在對方強大的高壓態勢下,陸一偉有些吃不消。配合紀委調查,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但這次他明顯感覺與前幾次不同,大有一副不把張誌遠搞垮誓不罷休的作態。陸一偉不想給張誌遠增加壓力,滿不在乎道:“問吧。”


    “好!”中年男子道:“有人舉報張誌遠在曙陽煤礦改製時吃了回扣,而且以入股的方式變相斂財,你作為他的秘書,這些事你知道嗎?”


    陸一偉道:“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先更正一下。我不是張縣長的秘書,我隻是政府辦的副主任,負責後勤工作。” 


    “這不重要,你回答吧。”中年男子道。


    陸一偉道:“曙陽煤礦改製我全程參與了,我敢保證張縣長沒有收受任何財物,說他入股更是無稽之談。”


    “說你注意說話的語氣和措辭!”中年男子嚴厲地道,全然不把陸一偉放在眼裏。繼續道:“好,既然你全程參與了,更應該有話語權。據我們查證,收購曙陽煤礦的百泰公司不過是一家剛剛成立不久的新公司,資曆和資質尚且不說,一個注冊資金不過300萬元的小公司如何收購曙陽煤礦51%股份的?是不是存在賤賣國有資產的嫌疑?還有,既然要改製,為什麽不公開招投標?這裏麵是不是存在人情的關係?”


    陸一偉道:“百泰公司新成立的不假,但他作為宏泰集團的子公司,想必你們也應該了解吧,作為全省最大的民營企業,收購一個煤礦應該是綽綽有餘。何況,對方已經注資1.6億元,不存在賤賣國有資產。至於公開招投標,這個我們做過相關方麵的工作,但沒有一家企業願意到南陽投資,隻好求到人家門上,請大公司扶持和支持南陽縣的發展,這也是招商引資的一種方式,我認為沒什麽不妥。至於人情肯定存在,但這個‘人情’是建立在南陽利益之上的。”陸一偉的話半真半假,為什麽是百泰公司收購曙陽煤礦?這個問題張誌遠從來沒提過,不過他能感覺到,這裏麵張誌遠也有許多無奈之舉。


    “至於妥不妥輪不到你評價,你實事求是陳述事實就行。”中年男子繼續道:“好,第二個問題,有人反應張誌遠在北河鎮建設工業園區,強行把北河煤礦並購,有沒有這回事?”


    說起北河煤礦,陸一偉最有發言權。道:“北河煤礦原先是由郭凱盛承包的,承包合同都有,這個你們可以去查。可這個承包期限有點長,一下子承包了20年,北河村的村民自然不願意了。今年,剛剛當選的村委主任在征得全村村民同意後,與郭凱盛中止合同,並將其收到村裏所有。可以說,整個過程是北河村和郭凱盛之間的關係,縣裏充分尊重村民意願,堅持村民自治,並沒有橫加幹涉,更談不上強行並購。”


    “好!”中年男子隻聽陸一偉陳述,並沒有追問事實的真假,道:“下麵是第三個問題。有人反應,你陸一偉私自經商,而且成立了海東果業公司,像一口吞掉罐頭廠。而且這件事已經在操作當中,張誌遠也在副食品加工廠的請示上簽了字,有沒有這回事?”


    “有!”陸一偉幹脆利落地道:“不過我要更正你的觀點。海東果業公司收購罐頭廠不假,而且都按照相關法律程序往下走,不存在違法行為。至於說我經商,這點冤枉我了。海東果業公司的法人是李海東,不是我。我曾經在東瓦村搞果園種植,不過是以幫扶的形式,我沒有從中收受任何好處。至於張縣長在請示上簽字,這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因為我至始至終沒有參與,你們可以調查!”


    “好!”中年男子又一個好字,道:“對於你的回答我不作任何評價,自然會有人去核實真假。在事實未調查清楚之前,你必須待在這裏,好吧?”


    陸一偉無奈地冷笑一聲,道:“請便!”


    配合紀委調查,陸一偉這已經是第三次了,非常熟悉紀檢幹部辦案流程,也見怪不怪了。第一次心驚肉跳,第二次心有餘悸,而這次反而心靜如水了。他堅信,張誌遠沒有問題,就算他們往祖墳上刨,估計也查不出什麽問題,他心態當然平靜了。


    回到休息室,陸一偉觀察了下房間的布局,與普通酒店沒什麽兩樣,不過在房間的屋角安裝了攝像頭,而且與另外一房間有一扇窗戶相通,讓人極其不舒服。


    “這兩天你就在這裏居住,我就住在你隔壁,有事你敲玻璃就成了。”一男子道。


    陸一偉見對方年紀輕輕,約莫20多歲,估計剛參加工作不久。他立馬拉住對方問道:“同誌,怎麽稱呼?”


    男子比較隨和,勉強地擠出絲許笑容道:“叫我小王就成了。”


    陸一偉乘勢追問:“小王,我打聽一下,張縣長也在這棟樓裏嗎?”


    小王搖了搖頭道:“不好意思,恕我無可奉告,你休息吧。”說完,走了出去。


    陸一偉一屁股坐到沙發上,看著這間被改裝過的房間發呆。他有預感,張誌遠一定也關在這裏,可到底在哪個房間呢?他此時急切地想見見張誌遠,哪怕就遠遠地看一眼,也心滿意足了。


    陸一偉迅速起身走到窗戶跟前試圖打開,可窗戶已經被牢牢固定死,且外麵加裝了鐵柵欄。無果,他又回到沙發上,腦子飛速運轉,思考著對策。思來想去,想不出任何辦法,唯一的辦法就是求助剛才的那位小王了。


    陸一偉想到了賄賂。可房間裏被攝像頭照著,幾乎沒有死角,可能性並不大。當眼神停留在衛生間時,他迅速起身跑了進去,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沒有發現攝像頭的蹤跡,他心中有了主意。


    陸一偉走出衛生間,走到玻璃前敲了敲,不一會兒,小王走了進來,問道:“啥事?”


    “衛生間的馬桶堵了!”陸一偉道。


    “是嗎?不可能吧?”小王帶著疑惑進了衛生間,陸一偉乘勢迅速閃了進去,將身上僅剩的900元塞進了對方口袋。


    “你這是幹什麽?”小王瞪大雙眼,表現出了驚恐和慌亂,本能地抬頭尋找攝像頭。


    “別看了,我已經提前觀察了,這裏沒有攝像頭。”陸一偉死死地摁住對方的手道。


    “鬆開!你要是再不鬆開,我可叫人了啊。”小王極力掙脫,萬分震驚。


    陸一偉依然不鬆手,抓緊時間道:“小王,我隻問你一句話,張縣長在不在這裏?”


    小王用力一抻,掙脫開陸一偉如鉗子般的大手,將錢丟給陸一偉道:“我說了,無可奉告,我要是說了,是違反紀律的。”


    陸一偉指了指外麵的攝像頭,淡定地道:“你和我在衛生間待了這麽長時間,想必有人看到了,你出去後和解釋清楚嗎?”


    小王著急了,急得滿頭大汗,氣憤地跺腳道:“陸一偉,你這不是害我了嘛,這下可怎麽辦啊!”


    陸一偉不慌不忙道:“隻要你告訴我張縣長的下落,我保你沒事。”


    小王看著陸一偉楞了半天,稚嫩的臉上露出絲許委屈道:“張縣長在四樓,我這能說這麽多了,你趕緊想辦法啊。”


    “我有機會見他一麵嗎?”陸一偉繼續問。


    “不可能,你死了這條心吧。”小王一邊說,一邊急切地望著外麵。這時,走廊裏已經響起了腳步,正往這邊趕來。


    陸一偉迅速將一卷衛生紙扔進了馬桶,又用皮搋子使勁一戳,然後用水衝了一下。接著將小王的袖管擼起來,打開水龍頭往胳膊上澆了些水,把他摁下去道:“你爬下假裝修馬桶。”剛說完,幾個男子慌裏慌張地進來了。


    “這是誰啊,這麽沒素質,竟然把紙扔進了馬桶,這讓我這麽上廁所啊。”陸一偉淡定自如地道。而小王顯然沒有陸一偉經驗豐富,表演拙劣,緊張得雙手發抖。


    進來的男子見如此,對小王道:“這事你甭管了,讓酒店服務員過來處理。”


    小王滿頭大汗站了起來,假裝道:“可能是衛生紙掉進去了,取不出來。”


    “行了,出來吧。”男子用命令的口吻道。


    待他們出去後,陸一偉又回到沙發上快速思考。現在可以肯定了,張誌遠確實被關在這裏,可如何能與他取得聯係呢,無疑是件不可能的事。


    晚飯時間,有專門的人進來送飯,但放在門口就走,幾乎沒有任何可接觸的空當。吃過飯,陸一偉在床上輾轉反側,心裏想得不是自己的前途,而是牽掛張誌遠的狀況。


    立案偵查快20多天了,至今未得出任何結論。充分說明,調查組在取證問題上遇到了很大阻力,要不然很簡單的事情為什麽這麽長時間都得不出結論?還有,到現在才傳喚自己,更能說明這中間有問題。這麽長時間,張誌遠能受得了這種高壓態勢嗎?陸一偉很是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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