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天神下凡,對於那浩浩蕩蕩的人群,恐怕也是無濟於事的,因為他們太憤怒了。什麽正義,什麽同情心,什麽保護弱小,什麽拯救黎民於水火,等等這些,在匡楚被人群淹沒的那刻,他就感覺到了絕望,從所未有的絕望!他什麽還沒有開始,什麽都還沒有做,就被人群淹沒了,再多的言語,再多的力氣,也無濟於事了。


    群眾的力量是可怕的,可怕的讓人不寒而栗!老礦長、畫生等,他們也被淹沒了,淹沒在憤怒的人群中,他們成為了別人懲罰的對象。盡管,在外圍還有許多人憤憤不平,還有更多的人想幫助他們逃離險境,但是力量太薄弱了。


    老黑等人到來的時候,場麵早已失控了。決堤的洪水是可怕的,比猛獸還可怕!也是不可阻擋的,他們所過之處,寸草不生。這些憤怒的人群,他們比洪水、猛獸更加可怕,更加讓人膽怯。


    老黑所帶來的那些人根本就控製不了場麵,他們也被憤怒的人群圍繞了起來,但圍繞他們的人卻沒有衝過去,隻是忌憚於他們手中的槍,那是殺人的槍。槍比其他什麽器械更加直接,更加管用,也更加有震懾力。但老黑不能輕易地用槍,他不能輕易地剝奪別人的性命,他沒有那個權利,任何人也都沒有那個權利。


    除非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人民警察才有那樣的權利,那是人民賦予他們的權利,是政府給與他們的權利,是為了更好地為人民服務,是為了讓人民過上安居樂業的生活,是為了尊重每一個生命。


    “再不采取行動的話,就要出人命了!”阮雲帆得知匡楚與老礦長正在被人群毆,他再也不能淡定了。他的話在提醒老黑,在提醒自己身邊的每一個手握武器的同事,他在膽顫中向自己的同事傳達著眼前的危險信號。


    “啪啪!啪啪!”老黑果斷地甩出了手中的短槍,子彈衝出槍膛,刺破了烏黑的夜空,在天空中如流星般滑落。一顆又一顆的流星,轉瞬即逝的流星,是讓人毛骨悚然的流星。


    當槍聲響起的時候,圍繞在老黑周圍的人,如受驚的鳥獸般,“嘩啦啦”地散開了,他們奔向黑乎乎的夜晚中。圍繞著匡楚、老礦長、畫生等人的憤怒者,也像是受驚了的小鳥般,頓時向四周散開來。


    “警察來了!警察來了!”有人驚呼著,邊跑邊喊著,他們像是犯了巨大錯誤般逃跑著。當然,還有沒有逃跑的,他們佇立在原地,急切地向老黑等人的地方張望著,望眼欲穿地張望著,並且開始靠近了。


    那些沒有逃跑的人,他們看到人民警察就像看到自己的救星一般,他們又太多的不平要向這些人申訴,他們要太多的冤屈要去找老黑他們,他們要找他們的親人,他們要報仇雪恨,要讓警察懲戒那些犯罪份子……對於他們的心理,老黑是能猜測到的,但當時時間緊促,救人要緊,他沒有過多的去替他們考慮,而是直接像老礦長那個方向奔跑去。


    逃跑的人太多了,他們已經沒有精力去追趕了,隻能先救那些受傷的人,比如說剛才被人群圍攻的匡楚、老礦長他們。


    燈火通明的高台之上,躺著十幾個受傷的人,鮮血在地麵上流淌著,老礦長掙紮著想從地麵上爬起來,但嚐試了好多次都失敗了,他旁邊還躺了幾個人,但都不省人事了,在稍微遠點的地方,有幾個人嚐試著爬了起來,跌跌撞撞地滾落下高台,很快有人扶起了他們。


    老礦長終於放棄了,他大喘著粗氣,想要叫醒身旁的畫生,但是沒有成功,在他的記憶中,畫生是為了救出自己,所以才以自己的血肉之軀和那些人火拚的,但終究是勢單力薄了。


    最後,整個高台上隻有一個人站立在地,那就是剛才用枯萎的樹枝刺老礦長的小男孩。他直愣愣地站立在昏倒在高台上的匡楚身邊,像是靜止般張望著已經暈過去的匡楚,卻沒有立馬走上去攙扶對方,像是陷入了極大的沉思中一樣。


    老黑等人的到來打斷了他的沉思,他開始像受驚的小鳥般,在高台上轉悠了幾下,尋找了個空隙跑了下去。


    沒有人阻攔他,在大家眼裏,他就是個小孩子,或者說是個受驚的小孩子。隻有步漣回頭張望了下小男孩,她是個女人,在她身上有著天生的母性光輝,她在關心一個沒人關的孩子,若失放在平時,她肯定毫不猶豫地追趕上去,想弄明白是怎麽回事,但這個晚上是個特殊的日子,台上、台下已經躺滿了太多人。


    在老黑去查看眾人傷勢的時候,年輕英俊的阮雲帆,開始向外麵發放信號請求支援,他的睿智讓自己看清楚,今天這麽大的場麵,是需要更多的警力來支援。在他的設想中,自己的上級領導聞人識會很快趕到現場的。但是,又存在一個問題,今天晚上他們派出所的人員基本都出動了,會有更多的支援嗎?


    是的,不管軟雲帆,還是步漣、聞人識,他們都是在縣城裏的一家小小的派出所工作,隻不過恰好管轄這幾個地方,所以就在第一時間接到任務前來了。至於接到誰的任務,卻是老黑下達的任務。


    早在一天之前,他們協助省公安廳破獲了神秘組織的地下武裝,與老黑這個公安廳的臥底建立了聯係,他們本想緩口氣的,卻不想又接到老黑的指示,說是讓到煤礦山上來平亂,在聞人識的安排下,他們又一次行動了。


    老黑本來就是臥底,他的身份隨著局勢被揭開了,他現在成為了一個真正的人民警察,在人員緊缺的情況下,依然帶領大家趕赴這個最需要他的地方來,但前方麵對的凶險又有多少?今晚的事情能否順利解決?在他出現在高台之上,俯視著遍地都是人的現場,頓時倍感壓力。


    當查看匡楚等人的傷勢後,他拿出手機向上級發出了信號,再次請求支援。就在發完信息之後,漆黑的夜晚中傳來了一片喊殺聲,喊殺聲之下,幾束明亮的車燈傳蕩了過來,緊接著是一陣狂亂的槍聲。


    “畫青回來了!畫青回來了!”有人驚慌失措地從遠方跑回來,更多的人從黑暗中跑了回來,他們邊跑邊喊著,好多人倒在了回來的路上。


    老黑他們的到來,嚇得那些內鬥的人順著山道逃跑下去,他們本來以為隻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就好了,他們以為會順利的離開這兒,卻我完全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的連他們自己也想象不到。


    畫青回來了,他帶著更多的人去而複返,他們開的車就有十多輛,車輛一路走來,車燈就一路照耀而來,山坡之間的逃命的人一覽無遺,他們在前進的同時,有人放棄反抗跟隨他們,有人直接拚命地逃跑。


    對於那些不歸順的人,畫青並沒有理會,隻是待衝到老黑等人所在的廣場上時,他們才開火了,不管是曠工,還是警察,他們對於那些不歸順他們的人,都是毫不留情的。


    老黑本來還想著怎麽救援現場的傷員呢,還在為匡楚等人的傷勢擔憂,卻不想被自己趕走的畫青等人卻突然冒出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畫青會去而複返。


    “我回來了,我要拿回屬於我的東西,你們一個都別想跑!”畫青坐在黑色的越野車上,囂張地對著廣場上的人一陣叫囂。


    他是親自開車的,在他車上後麵坐著一位帶著黑色氈帽的神秘男子,男子手中不斷把玩著一把金色的長劍,他身邊還坐著一位清瘦的小男孩,小男孩肅穆地觀看著外麵的情景。


    老黑帶領著眾人拚命反擊,他們實在是人太少,又被突然襲擊,隻能且戰且退,已經顧不上昏迷中的匡楚等人了。


    畫青所帶的人很開就占領了整個廣場,他又命令其他的人繼續追擊,而自己選擇留下來,跟隨他一起下車的還有那個帶著黑色氈帽的神秘男子,已經那個始終陪伴在身邊的清瘦小男孩。


    “金總,請您指示!”畫青畢恭畢敬地站立在神秘男子身邊,他等待著對方的命令。


    “撤!”被稱呼為金總的人隻說了一句話,一句另畫青意外的話。


    他說完話後,他拿掉了帶著的帽子,留出了英俊而又蒼白的麵孔。這張麵孔曾經多次出現,出現在地下宮殿的輝煌中,出現在眾人的矚目中,出現在重大的決議會議上,是那些被囚禁在神秘組織裏為之膽顫的麵孔,他就是那個被逃掉的神秘組織的頭目金總。


    “什麽?我們好不容易才回來,怎麽又要撤?”畫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他的設想中,這次是要重回山頭,奪回自己的東西,重新占領這個高地,再造自我傳奇的,卻怎麽也沒想到隻等來了金總這麽一句話,準確的說是一個字。


    “你想活命的話,就跟我走吧!”金總冷冷地說道,他轉身走上了黑色的越野車。這次,他是坐在前麵,開車的換成了那個小男孩。車輛在發動,車燈通明地照耀在畫青的臉上,照的他幾乎睜不開眼睛來。


    在金總走向車子的時候,畫青腦袋還在極速地運轉著,他想知道金總的心裏是怎麽想的,他在考慮自己是留下還是跟著金總走。可是,待那燈照射在他臉上的時候,他似乎一下子想明白了,就趕緊向車子跑去,邊跑邊對身邊的人喊道:“讓他們別追了,我們趕緊撤!都撤了!”


    他手底下的人也都懵了,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了,但還是執行命令了。一道耀眼的煙花從山頭衝起,直入雲霄,在天空中形成了色彩斑斕的煙花——這是他們聯絡自己人的信號,大家看到信號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返回的路上,金總才對畫青說明了撤走的原因,他說:“我們回來的目的,不是和警察廝殺的,是為了救自己的兄弟。這裏不是久留之地,很快就會有大隊的警察趕來,那到時我們想跑都跑不掉了。”


    金總還對畫青說,他們這次冒險衝擊了警察,現在得趁夜走的遠遠的,必須隱藏起來,用他的話說就是:“我們必須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我們能去哪裏呢?我們這麽多人,目標太大了。”畫青說。


    “是時候了,我們現在就回總部吧!”金總的目光望著漆黑的夜晚,他開始設想自己的下一個計劃了。前一天裏,他苦心經營的地下宮殿,竟然被人毀於一旦,這是他做夢都沒有想到的,他受到的打擊太大了,一邊四處躲避,一邊重新召回自己的部下,現在他是時候考慮自己人馬的去向問題了。


    但這個問題,似乎對於他而言,並不是什麽難事,仿佛一切早已在安排之中,似乎隻要他們想幹什麽就會有什麽的,畫青也從他的話音中聽出來,金總背後肯定還有一個更為龐大、更為完善的秘密組織,正在等待著他回歸。


    畫青召回了他的人馬,跟隨他的還有自己以前的舊部,還有那些沒有來得及逃跑、現在被他解救出來的死黨——他的隊伍一下子就龐大了起來,後麵的車輛也越來越多。


    他們在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情況下,大張旗鼓地殺了個回馬槍,現在又出人意料地浩浩蕩蕩地離開了,他們謎一樣的人物,向謎一樣的方向前進而去,擺在後麵追趕的人麵前的是,謎一樣的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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