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烈的煙霧從高豎的煙筒裏冒出來,不斷的人群出現在荒涼的工地上,他們身著爬滿水泥與塵土的衣服,頭發蓬亂,睡眼浮腫著……他們一走進這個淩亂淒慘的地方,就有叮叮當當的聲音雜亂地交織在一起。這是城郊一處不知名的建築工地,它在黎明前就發出了淩亂、吵雜的聲音。


    在這裏,生鏽的鋼鐵,折斷了的鐵鍁,腐爛的木材,癱瘓了的水泥等隨處可見。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濃厚的水泥的氣味,呆的時間久了就會感覺到有粘粘的東西敷在臉上、鑽進鼻孔中,整個人都灰溜溜的,誰也分不清誰,想找個老相識說會兒話,可是天下一般灰。


    柔和的太陽從地平線上騰挪這優雅的身姿竄了起來,陽光普照大地,溫暖傳遞人間,勞動的人臉上流露出了一絲淡淡的喜悅,他們讓太陽照遍全身,把寒冷與黑暗盡情地驅散,在這個沒有生機的地方,他們默默無聞,使勁地扭動著身子,讓全身的力氣來把美好來感召。


    在這群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心目中,他們渴望寧靜舒適的環境,他們要為實現這樣的目標而揮霍青春。


    有個赤裸著上身的小夥子,他雙臂使勁地舞動著,用一把鐵鍁使勁地在水泥裏攪和著,身上的青筋暴起,大塊大塊的肌肉在陽光的照耀下散發著紅潤的光彩。


    高樓大廈那空洞陰森的骨架,被籠罩在薄霧之中,隱隱在顫抖,有人順著它的輪廓爬上去,去探索那種虛無的東西,下麵的麵孔幾乎都看著這個人勇往直前,而那個赤裸著水泥的男子卻把手臂舞動的更厲害了,汗水順著結實的胸膛簌簌地流了下去,他渾不在意。


    那個人爬的更快了,手抓著那條繩子就像跳躍在樹枝間的猴子一樣騰挪著,騰挪在空洞的建築之間。繩索從樓頂直直地掉了下來,有人在上麵捏著冷汗癡癡地望著,不一會兒就看到那個身手矯健的人筆直地掛在空中的繩索上,有人就吼著嗓子喊了起來,是那麽恐怖陰森。


    那赤裸著膀子的男人把全身都攪動在水泥裏,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氣要把自己埋葬。空中的那個人尖叫了起來,那是得意的叫聲,他忽的一下把身子放在了橫空伸出的一根鋼筋上,就像壁虎一樣從一個牆壁飛向另一個牆壁一樣,他穩穩地趴在上麵,身下響起了陣陣喝彩聲。


    在水泥池子裏亂攪合的小夥,一下子就衝出了泥潭,他躺在幹漉漉的地麵上喘著粗氣,陽光暖暖地照在他的身上,有瘦弱的小男孩,開始用整瓢整瓢的清水灌澆著躺在地上那渾身沾滿水泥的人。眾多苦力也懶懶地坐在地上,讓忽然變得強烈的陽光照在他們的臉上、身上。


    那個在大樓之間攀爬的男子,由於他善於攀爬,而又骨骼瘦弱,所以大家都叫他“猴子”;而有著結實肌肉的,全身浸入水泥的男子,大家叫他墩子。當匡楚等人來到這裏的時候,最先就認識了他們。鄭屠夫一一給他們介紹著,幫助新來的他們幾個迅速地融入到這個圈子裏。


    盡管在剛開始的時候,匡楚和屈麻子都不太適應,但有淩空、墩子、猴子這樣的老手在一旁示範,他們還是慢慢地挺過來了。工地上的活兒,無非是搬磚、篩沙子、攪水泥,然後再搭架子、砌牆等工作,除過最基本的技術活之外,最主要的還是要吃苦耐勞,能狠下心來幹事。


    淩空前前後後,照應著沒有在工地上幹過活的匡楚和屈麻子,教他們如何的與水泥和鋼筋打交道,教會了他們如何與工友們溝通,教會了他們如何在惡劣的環境中保護好自身安全……匡楚也在飛速地適應這個地方,他從實際的勞動中學會了不少的技術活,也大大地開闊了眼界,最讓他感興趣的是,他知道在自己的故鄉之外,還有形形色色的勞苦人們。


    這些都是匡楚最初的體驗,一種從所未有的,一種還沒來得及消化的,一種還在學習與進步中的——他在此知道了社會底層人民的心酸和不易,也開始不斷地構建自己的世界框架。總之,那雖然是一個艱苦的環境,但也是一個嶄新的開始!


    但是,當這些嶄新的生活久了,這番新奇過後了,匡楚就開始對這樣日複一日的枯燥、煩碎工作厭惡了,他總感覺自己心理空蕩蕩,他不甘心就這麽平淡下去,開始有意地在街道邊買一些書籍,開始自個研究起來。這些書籍的種類什麽都有,天文地理,曆史小說,還有建築方麵的工具書,關鍵的是,他還買了幾本關於武術方麵的書籍。在他看到那些關於拳腳、刀槍、棍棒方麵的書時,幾乎就著迷住了,在不長的時間裏,幾乎買遍了所能接觸到的所有武術書。


    也是在這段時間內,匡楚開始帶領著淩空、屈麻子練起功夫來。之前,在老家的的時候,他們雖然憑著一些蠻力和野外生存經驗,也有些身手,但是並沒有係統的練習過。不知道是有著天然的練武天賦,還是他聰明了得,自從他接觸到這些武術書籍的之後不久,他就學會了許多打鬥的招式。


    淩空和屈麻子在感染下,也慢慢地練了起來。因此,不管是在上班的間隙,還是在下班之後,他們總會找一處空場的地方練起來,越練越有勁。也因此,他們每天除過工作幹活之外,有多了許多事情可做。從此之後,他們每天一大早的工作,就是起來跑步,再是練習武術。淩空空蕩蕩的房屋裏,漸漸地塞滿了東西,各種各樣的書籍,還有練習武術的工具。


    在這個城市的一角,因此形成了一道靚麗的景象:那就是有三個人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一起幹活,一起練武……他們很快在周圍有了名氣,在當地被人稱為“黃金三角”。人怕出名,豬怕壯。日子久了,找“黃金三角”喝酒聊天的人慢慢多了起來,找幹活的也越來越多,也有找“黃金三角”磋武藝,或者幫忙去打架的。對於前麵兩個,他們向來是接受的,因為喝酒聊天可以多長見識,多幹活可以多掙錢,但是和別打架卻隻能引來麻煩,況且他們又是初學者,幾乎沒有什麽武術功底。


    但對於前來找他們的人來說,這些已經不是重要的了,重要的是有人在他們的地盤上,蓋過了他們的風頭,他們的的行話是:“黃金三角太囂張了!”


    這可為他們這三個初來乍到的人惹來不少麻煩。有一次,匡楚恰好被包工頭叫走了,然後就來了一幫人,為首的是一個武大三粗、渾身紋滿紋身的光頭大漢,他帶著一幫人進來,揚言要和“黃金三角”比試下。屈麻子正在氣頭上,就上去直接把對方打趴在地上,後麵的小弟們一看對手太強悍了,又叫了一幫人。整個工地頓時就是一場大架。


    本以為這樣的事情,就不會再發生了。可有一次下班後,淩空帶著匡楚出現在一家小飯館裏的時候,之前找他們事的那夥人又來了。這次,之前帶人的那個光頭大漢,又叫來了不少人,在前麵的是一個衣著鮮亮、白麵書生般的人物,他走進來的時候,飯店的客人都紛紛地起身,倉惶而去。


    “原來是朱小爺大駕光臨,小爺來是我們小店的榮幸……”飯店老板是一位瘦弱的中年人,他連忙出來迎接,對著那白麵書生般的人物就是一陣哈腰恭維。但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稱為“朱小爺”身後的光頭大漢一腳踹飛了。


    “你算什麽東西,還輪不到你說話。”光頭大漢驅趕著。店老板沒有需要人幫忙,連滾帶爬地跑到後廚去,有幾個夥計被驚動了,都跑了出來滿臉驚訝地看著。


    “看什麽看?再看打瞎你們的眼睛!都給老子滾蛋!”紋身男吼著嗓子大喊著。那幾個夥計看情形不對,渾身哆嗦著向後跑去。飯館裏麵隻剩下匡楚他們幾個和那些氣勢洶洶的人。


    “我們不想把事情搞大!”匡楚站起身來慢悠悠地說,“之前的事,算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有什麽對不住的地方,還請各位海涵。”他說著就雙手抱拳,向對方陪不是。


    沒想到的是,剛才踹老板的紋身男又再次向匡楚踹了過來,他似乎是使足了力氣,且大喊著:“海涵你個大爺的……”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那條飛過來的腿,卻被匡楚一下子接住了。於是,出現了讓人苦笑不得的一幕:那個漢子的腿被匡楚定格在空中。由此而導致的是,他整個人的身軀也變得不穩定起來。


    “大路朝天各自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今兒的事……”匡楚看著眼前那幫人,擲地有聲地說著,但話還沒說完,對方的人就衝了上來。匡楚也就不再客氣,他像對待山林野獸一般,使出了自己的狠毒,把衝在前麵的那幾個人摔倒在地。後麵的人怔了下,又都一窩蜂地朝著匡楚等人衝了上來。


    這時,屈麻子和淩空也不再退縮了,他們都紛紛地衝出來,和對方廝打在一塊。飯館雖小,但卻足以在裏麵打一場血腥的架。一時,瓶子橫飛,血液四漸。紋身男被打破了鼻子,在地上疼痛的打滾,而那我白麵書生朱小爺,卻站在眾多打手身後,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眼睛犀利地看著自己的對手。


    匡楚在打鬥的過程中,忍受不了別人像玩偶一般審視自己,他衝出了重圍,朱小爺這下可嚇慌了,他趕緊向外躲避去,但匡楚的速度是何等的快!他早已飛起一腳向對方踢去。結果是,對方被結結實實地踢到在地。


    “我們不想惹事,都是你們給逼的。”匡楚伸出一隻腳,死死地踩在對方的臉上,似乎要把他的臉往地下踩,對方的威風不再了,隻是連連的求饒。匡楚看著身後的一片打鬥,又再次狂嗬道:“都給我住手!你們哪裏來的,都給我滾回哪裏去!”


    眾人這才發現他們的頭領被人打了,也顧不上打鬥了,慌忙跑出來,向匡楚圍繞過來。匡楚拽起了躺在地上的朱小爺,死死地拽著他的領口,大聲道:“大路朝天各自走。如果你們非要鬧事的話,那你們畫個道道,我們奉陪到底。不要砸壞了人家的東西。”他說著放開了對方的衣領,眾人看著頭目被放了,趕忙過來攙扶,還有人想上來再打鬥,但被放掉的那個人阻止了。這夥人連滾帶爬的離開了。


    匡楚安撫了飯店老板,分別和自己的兩個兄弟,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錢,為飯店的那些損失進行賠償,好在飯店老板早已被嚇傻了,他隻想著盡快結束這樣的噩夢。最後,匡楚他們疲憊無比的回到了住處,陷入了一陣沉思。匡楚建議明天不再去工地了,離開這兒,去別的地方再另謀出路,以免再和那些人起衝突。但淩空卻提出,說明天一大早就去,讓老板把最近幹活的工資給結了。然後就是一番爭執。再是一陣沉默。屈麻子很快就呼呼大睡過去。


    匡楚不知道什麽時候,手中點上了一支煙,“吧嗒吧嗒”地吸收了起來,這讓淩空非常的驚訝,驚訝於匡楚什麽時候開始抽煙了。這兩天所發生的事情,完全打亂了匡楚最初的設想,他原本是想找個工作好好掙錢,但被這麽一折騰,他們以後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了。匡楚走出院子,對身後跟上來的淩空說:“我們從馬角山出來,本來就想安慰掙錢的,但卻不知道現在這個社會這麽亂,那些人也太狠毒了,我們明天再去工地,肯定會有麻煩的,那些人不會就此善罷甘休的。”


    “我們好不容易才有口飯吃的……我們就這麽不去上班了?工資還沒發呢,幹的活不是白白幹了?現在什麽都沒有了,下頓飯都不知道吃什麽了。如果你怕明天會有什麽意外的話,那我一個人去好了。”


    “兄弟,相信我!咱初來乍到,不要去冒那個風險。去招惹那些瘋狗,不值得。咱們應該幹些有意義的事,幹大事!”匡楚深深地吸了一口煙,伸手搭在淩空的肩膀上,鄭重地對他說。


    “可是,可我們也太……太窩囊了!反正,不拿到我們的工資,我不甘心!”


    “我知道。我想好了,這樣下去我們是不會有出息的,等天亮了,我就去找一個人,他會幫我們的。這些天,我已經打聽好了,隻要我們找到那個人,我們以後的路就好走多了。”


    “找一個人?找誰?楚哥,你是第一次來這個地方,人生地不熟的,能認識誰呢?”


    “這個你就不用管了,我爸之前給我說過,讓我一定要找到那個人的。”


    “就算找到能怎麽辦呢?你也看到了,這個社會根本就沒有我們這些下等人的一席之地,我們隻有受人欺負的份……”


    “有誌者事競成!”匡楚又說,“相信你楚哥!別人能過上好日子,我們照樣也會的!答應我,明天不要再去那個地方了,他們肯定不會放過我們的。明天天一亮,我們就離開這裏。”


    一輪明月照在都市的上空,像是睜大了眼睛看著他們談話一般。淩空看著空中那輪明月,又看了看眼前的匡楚,他長長地歎了口氣,然後慢慢地點了點頭。之後,兩個人的手在月光下緊緊地握在了一塊。


    深夜中,淩空和屈麻子已經深深地睡去了,匡楚從床上起身走下來,來到他的包裹前,從中間小心翼翼地翻出了一陀破舊的步團,然後輕輕地打開,裏麵露出了一把黝黑的手槍。他那在手裏一陣發愣,之後又原樣地裝了進去,摸出了一把光滑的匕首來,匕首的寒光在黑夜中閃閃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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