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輛白色的麵包車,發出刺耳的汽笛聲向這邊行駛過來,停在屋前的道路上,梅一剪從車子裏探出了腦袋:“楚哥,你不是說要到外麵的世界去闖闖嗎?我也要去,我要出去掙錢,要買好多好吃的。我現在已經準備好了,你們也趕緊上車吧!”


    匡楚與淩空、屈麻子幾個人等候已久了,他們背著大包袱興奮地來到了麵包車跟前,梅一剪從車上下來熱情地幫忙拿行李。匡楚拒絕了,他先讓屈麻子和淩空先上了車,然後自己再坐上去,但然後就隨手關住了車門,把梅一剪關在了車子的外麵,他詭異的向對方笑著,把梅一剪的包裹丟下了車子。


    “楚哥,你要幹什麽?怎把我的行李扔出來了?快讓我上去,我要一塊走……”梅一剪驚呆了,他萬萬沒有想到會有這一出,連忙搖晃著車窗。可是,車子已經再次發動了。梅一剪臉色變了,她拎起被扔在地上的包袱,追著車子就跑。


    “楚哥,我們說好了的,我們要一塊出去闖天下的!你為什麽又不帶我了?司機——快停下車,我還沒坐上車呢!”梅一剪在後麵瘋狂地追趕著,卻距離車子越來越遠。她又索性丟下了手中的包裹,輕裝追趕。


    “梅子,哥不能帶你了,你在家要好好的,等著哥回來啊!我在外麵發展好了,一定回來……”匡楚把腦袋探出了車窗,他向後麵的梅一剪大喊著。


    “匡楚,你個騙子,你給我回來!你不能丟下我!”梅一剪在後麵聲嘶力竭地喊著,她被遠遠地甩在了後麵,距離越來越遠。車輛轉眼間,就要拐過一個山坡了,匡楚看著那個跑的越來越慢的人,眼眶裏充滿了熱淚,他喃喃自語地說:“梅子,是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他說著,又大聲地喊了起來:“梅子,我一定會回來的,你要等我!我一定回來娶你,讓你做我的媳婦,我匡楚的媳婦!”


    男人的聲音在山間回蕩著,梅一剪再也跑不動了,她跌倒在地,嚎啕大哭了起來,使勁地拍打著地麵,眼看那輛車子要消失在自己視線中,她卻又不知道從哪塊來了力氣,又重新追趕了上去,並一邊追趕一邊喊著:


    “楚哥,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回來!我會等你的,我等你回來……”


    梅一剪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車窗外,匡楚把腦袋埋在包裹裏,失聲痛哭。淩空和屈麻子強忍著淚水,他們沒有哭出來。


    匡楚就這樣離開了馬角山,在老父親的囑咐下,踏上了人生的一次征程。前方的道路上充滿著太多的未知,他對未來有著無限的美好憧憬,也在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在外麵闖出個名堂來。


    路途上,他們一行人不斷地換乘車輛,這是匡楚第一次出遠門,他感受到了異地不一樣的風情,為路途的風景而著迷,為形色各態的人而吸引,他看的眼花繚亂。尤其是車輛慢慢地駛入都市的時候,他的眼珠子簡直就要掉出來。


    好在,淩空一路上不斷地給他講解著,使他的好奇心有稍微的滿足。


    淩空之前一直在省城裏打工,他幹的事情非常多,也非常雜亂,現在主要是在建築工地上幹活。而屈麻子和匡楚一樣,也是第一次來到城市,他也想讓淩空給介紹個工作幹。


    待他們到達西安城的時候,已經傍晚時分了。匡楚下車的時候,就被五彩繽紛的世界所驚呆了,他睜大眼睛從一座座高樓大廈前經過,被人群擠來擠去,待到達一處露天廣場的時候,他禁不止大喊了一聲。


    淩空被驚到了,屈麻子也被驚到了,路人也都被驚到了,他們都不約而同地轉過身子張望。淩空發現不對勁,一個箭步衝上去,捂著匡楚的嘴巴,把他拉向了大廈的一腳。


    “你這是瘋了嗎?人這麽多,有啥喊的?記住,這是大城市,不是我們的山溝溝,你要注意形象,不要總是一副土匪的模樣……”淩空勸導著,但匡楚似乎根本就沒聽進去,他反而大笑了出來。


    “大丈夫男子漢,早就應該來這樣的地方!”匡楚朝著淩空大喊著,“你為什麽不早點帶我來這兒?我怎麽現在才來呢?真沒想到啊,真沒想到馬角山外還有這樣的對方!”匡楚絮絮叨叨地對著淩空發牢騷。身後的屈麻子一直在憨厚的傻笑。


    他們竄上了公交車,巨大的行李包裹,擠的車上的乘客東倒西歪,紛紛投來嫌棄的眼光,其中有位男乘客還說道了兩句,但匡楚聽到了,他毫不客氣地回應著,那個男乘客發火了,匡楚更是拉開了陣勢,戰火的硝煙頓時彌漫在車廂裏,好在淩空又及時阻止,他不斷地向乘客賠禮道歉,還給對方遞上香煙,點上火。


    另一邊,不斷地數落匡楚的不懂城市的規則。


    整個車廂裏頓時熱鬧異常,這個時候有人個人尖叫了一聲:“小偷!有小偷!快還我的錢包!”


    隻見一個中年五嬸,抓住了一位滿臉胡塞的男子,大喊著抓小偷。匡楚在這個時候又準備發作,淩空再次拽住了他,暗示著讓他少管閑事。被指為小偷的那個人使勁掙脫了中年五嬸,做出了驚人的舉動:他從開著的窗戶跳了下去。


    車內更是一陣驚呼,公交車還在穩穩的行駛中。眼看那個人就要逍遙法外了,匡楚再也安奈不住了,他飛身上去,也從車窗跳了下去。


    由於車輛在極速的行駛過程中,馬路上的車輛和行人也很多,他也沒有什麽跳車經驗,所以在剛跳下去的時候,就摔出了好遠,好在有個三輪摩托擋住了他。


    匡楚強忍著疼痛爬起來,那個跳下車的小偷還驚魂未定,再看到這個驚人的舉動,他完全有點嚇傻了,看到匡楚向自己走來,向後倒退了幾步,身子撞上了路邊停著的一輛出租車,卻又急中生智地扔過來了一個錢包。


    “今天算我倒黴,這個錢包送給你!”胡塞男子喊著扔過來錢包,他翻過了出租車向後跑去。匡楚接過了飛來的錢包,他還想追趕,淩空在飛馳的公交車上,向他這邊狂喊著,看那情形也想跳車窗。匡楚又看了看那遠去的胡塞男子,他心裏暗罵了幾句,向後走去。


    公交車的司機,眼看又有人要從車子上跳下去,他大概是嚇壞了,趕緊把車輛停靠在路邊,屈麻子和淩空不斷念叨著司機的好,火急火燎地跑下了車,向匡楚這邊跑來,那位中年五嬸也不甘落後。


    匡楚歸還了錢包,五嬸不斷地檢查著,露出了自己的身份證、銀行卡,還有不少的現金——她拿出了一部分現金,想要好好酬謝下匡楚,但被拒絕了。淩空卻眼疾手快,一把接過來,意思是自己替匡楚收下。但匡楚又奪了過去,重新歸還了五嬸。


    接下來的路程,他們沒有繼續的搭車,開始了漫長的步行。淩空也開始給匡楚講了一節漫長的課,關於在大城市的生存法則。直到走不動的時候,他們又再次搭車了,這次是一個破舊的三輪車。


    盡管剛到這個城市,就遇到許多不如意的事情,但匡楚卻越來越興奮了,搭著屈麻子的肩膀,開始哼著不著調的調子。淩空一路講解著,三輪車在一個城中村中停下來。


    城中村是在城市化道路中,還沒來得及被改造的地方,裏麵魚龍混渣,什麽人物都有,有著“髒亂差”的汙名,是像淩空這樣進程打工人的首選地。


    但在這裏麵,卻是熱鬧非凡,各種各樣的吆喝聲,各種各樣的吃的,天南地北的行人。裏麵有小賣鋪、路邊攤、小飯館、理發店、服裝店,還有超市、醫院、學校及住宅等,但給匡楚的第一感覺就是熱鬧、繁華。


    在眼花繚亂的轉悠中,他們來到了村子的後麵,稍微清靜點的地方,走進了一棟隻有五層的破舊小樓房裏,淩空領著他們走進了一層的一間房間裏,明亮的燈光“嘩啦”一下就亮了,一間嶄新的房子出現在他們的麵前,屈麻子都忍不住喊出了聲。


    雖然,屋子裏是空蕩蕩的,裏麵沒有什麽家具,隻有兩張床,還有一台老式的電視機,還有亂七八糟的東西擺滿了一地,但那台電視機的出現已經完全吸引了山裏人的目光。屈麻子已經嘖嘖稱奇不已。


    電視機打開了,裏麵是各種各樣的節目,開得匡楚他們更是一陣眼花繚亂。這個時候,淩空又帶著他的這兩位老鄉,在附近轉悠了下,後光顧了附近的一家小飯館,讓匡楚和屈麻子吃到了晚餐——羊肉泡饃。


    那是他們生平第一次吃到這樣的美食,匡楚顯然是激動的不能自已,他對著自己的兩個兄弟一陣豪言壯誌,表示自己一定要混出來個名堂來。


    次日清晨,天色還沒有完全的亮堂起來,淩空帶著匡楚和屈麻子走出了城中村,來到不遠處的一個地方,這個地方密密麻麻地聚集滿了人群,他們在陽關還未升起的時候,從西麵八方聚集而來,有年老的,有年輕的,有女人,也有孩子,有的穿著厚實,有的穿著破爛,有的一臉愁容,有的悶悶不樂……


    各種各樣的人,聚集在了馬路兩側,馬路的中間也幾乎被占用了,車輛從遠處駛過來,遠遠地停下來,排著隊伍停下來。


    從車上走下來的人,開始再人群裏不斷地轉悠著,看著那些人麵前大大小小的家夥,和不同的人討價還價。淩空向匡楚他們介紹說,這是西安市的一個人才市場,是一個淨是吃苦人的市場,他們都在天色還未亮堂來的時候,就聚集在這裏,等待著雇主前來,和他們討價還價,然後被雇傭,去幹各種各樣的苦力活,討得一些飯吃。


    “幹什麽活呢?我們能行嗎?”屈麻子疑惑地問著。


    “能行!絕對能行!像你這塊頭,幹什麽都行!”淩空打消著屈麻子的疑慮,“我昨天來的時候,就給一個朋友打電話了,他說他今早來這兒,給咱們介紹個活兒幹呢。再等等,說不定他已經來到這個地方了,正找我們呢。”


    屈麻子還在不停地問這問那的,淩空有一句沒一句地回答著。遠處,又行駛過來一輛陳舊的車子,一個留著板寸的中年男子從車上下來,副駕駛位置山還坐著一個胖女人,一群人如亂蜂般圍繞過去,後麵的眼看擠不進去了,又悻悻地返回來,在原地來回地兜著步子。


    “要是我那個電話還好的話,我就給老鄭打電話,省的咱大清早在這兒等著。”淩空眼看著沒有等到要等的人,抱怨著。


    接下來,市場發生了意外的一幕:剛才停下來的那輛車,突然冒出了兩個大漢,他們從車上跳下來,用一根繩子幫助了人群中的一位瘦弱的男子,三兩下就把對方扭送上車。


    車子開始向遠方行駛而去,後麵幾個反應過來的人,追著車子狂奔。匡楚看到這一幕,還沒來得及弄明白是怎麽回事,就聽到淩空說:“我們快走,不要摻合在裏麵了!”這時,一個帶著大帽子的男子擋住了他們的去路。沒多久之後,匡楚他們就跟著這個人走了,他們在將要離開人才市場時找到了工作。那個戴著大帽子的人正是淩空說的“鄭老板”。


    說道鄭屠夫,淩空心理清楚的很。這個人是一個常年在工地上發財的人,是個隻認錢財不認人的人,為人也貪婪、凶狠,經常無限製的給員工加班,而且拖欠工錢那是常有的事。


    最讓人接受不了的是,他出口就是罵人的髒話,尤其是在感覺項目上的人幹事不從他心理來的時候,說吃的話常常是不堪入耳,也因此,大家都給他起了個綽號“鄭屠夫”。


    這個鄭屠夫可不是浪得虛名,幹出了不少傷天害理的事情。淩空雖然知道這一點,但是他已經沒得選擇了,因為之前在他手底下幹的活,許多工錢都還沒結完呢。


    這是一方麵的原因,另一方麵是因為,他這個外鄉人好不容易來到這個對方,也沒有認識幾個人,之前和鄭屠戶相處的還不錯,而且對方也是極力地邀請他來幹活。


    這不,在他們剛來到西安,就遇到了鄭屠夫,這可能也是一種緣分吧。因此,在遇到他的時候,淩空還是決定跟著鄭屠夫走了。畢竟,有口飯吃總比流落街頭強的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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