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張亮過來。


    魏征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睛。


    他坐直身軀,望著堂下張亮道:“哦?鄖國公有什麽意見?”


    “當然是你言不符實。”


    張亮來到堂中站定後,先是拋給了張善一個讓他放心的眼神。


    隨之,他也是滿麵傲然的朝著魏征道:“剛才魏大人自己也說了。”


    “善兒此次,全然都是一副局外人。”


    “馬是他府上的奴仆放走的,人也是他手下的奴仆打的。”


    “至於太子,那更是他府上的奴仆罵的,與他全無相幹。”


    “如此算來,不論如何,你都應該去找那些奴仆,為何卻將罪責都歸咎到他一個人的身上?”


    什麽叫甩鍋?這就是甩鍋。


    而且這鍋甩的還十分明白,乍一聽真就有那麽幾分道理。


    畢竟事實也是如此,馬是張善府內人放的,李承乾也是張善府內人罵的。


    甚至最後到茶樓裏麵鬧事兒的,也還是張善的府內人帶的頭。


    而張善呢,全程都是一副不知情的模樣。


    這罪責也不論如何也不應該算在他的身上。


    說到此處時,張亮更有底氣。


    他昂首望著魏征道:“可今時今日,您卻想將罪責與屎盆子一股腦的扣在善兒的身上,您是什麽意思?”


    “難不成,你魏大人現在也參與到了黨爭當中?”


    “您魏大人是在利用你手中的職權為某人出頭?”


    若說開始時,他這番話是針對魏征。


    但後來這幾句話,可是非常明顯的衝著李承乾來的。


    而作為一個至始至終沒說過幾句話的人,現在被人懟了,李承乾自是也十分不爽。


    但他卻也聰明的沒有開口。


    畢竟他了解魏征,同樣也了解魏征的脾氣秉性。


    在這種時候,魏征是絕對不可能坐視不理的。


    而事實也確實如此。


    此時此刻,聽聞張亮的一番話,魏征直接就笑出了聲。


    “我是什麽樣的人,天下百姓清楚,陛下清楚,滿朝文武也清楚。”


    “而魏某人會不會參加黨爭,我有沒有參與到黨爭當中,也是清者自清。”


    “若鄖國公想用此事來混淆視聽,那就大可不必。”


    一邊說著,魏征伸出了兩根手指道:“我魏某這輩子,追求的無非兩字,真理!”


    “我要的是實情的真相,我看的是實情的結果。”


    若是張亮把他剛剛的那番話拿出來對旁人說。


    沒準對方還真就能被張亮給糊弄住。


    但偏偏,他這話是對魏征說的。


    魏征那是什麽人?


    曾幾何時隱太子府的第一謀士,之後又是李世民親口承認的人鏡。


    而能做到如此地步的人,怎會是個傻子?


    此刻,魏征也是根本不給張亮開口的機會。


    “其一!”


    “你說縱馬的是奴仆?”


    “奴仆是誰的奴仆,是誰招入府中的,又是誰在供養的?”


    “今日是誰讓他們放的馬,是誰讓他們把馬牽出府邸?”


    “其二!”


    “你說人是奴仆打的。”


    “那奴仆為什麽打人,又是因為何事打人?”


    “是誰給了他們權利,給了他們勇氣,讓他們在長安城當街行凶?他們到底是仗了誰得勢!”


    “其三!”


    “你說侮辱太子是奴仆做的事。”


    “可據我所知,那些奴仆侮辱太子時,張善在場,可他為何沒有站出來阻攔呢?”


    一時間,魏征就好似連珠炮一樣的道:“他是不尊重太子,還是說他壓根沒將太子放在眼中。”


    “亦或者,他是仗了某人得勢,才讓他如此肆無忌憚?”


    最後這句話,魏征那完全是為了出氣才說的。


    你張亮不是喜歡偷換概念嗎?


    不是總喜歡拿一些其他的問題來混淆視聽嗎?


    那麽好,既然你喜歡這麽玩,我陪你玩就是了。


    我幹脆將這鍋甩到你身上去,我看你如何做。


    而聽聞魏征的一番話,張亮的臉色也是有些不太好看。


    張亮的確可以稱得上是文武雙全的官員。


    可唯獨一點,他萬萬比不上魏征。


    其一是他的口才慢與反應慢,其二則是他的脾氣秉性太過刁鑽,也太過尖酸。


    看見一個比自己優秀的人,他首先想的基本不是囑咐,而是想方設法的將其拉下水,讓其不如自己優秀。


    “得得得。”


    張亮胡亂擺手道:“耍嘴皮子的事兒,我耍不過你。”


    “不過。”


    “既然咱們已經將話說到這份上了。”


    “那咱們雙方,也就不用掖著藏著了。”


    張亮昂頭說道:“一句話放在這,隻要有我在,你就別想給善兒定罪。”


    “那我也還告訴你了。”


    “隻要我還是這大理寺卿一天,我就不會讓任何人在此胡鬧!”


    魏征緩緩起身,直視眼前張亮道:“若不然,咱倆一起去趟甘露殿,找陛下評評理去?”


    評理?


    找李世民評理?


    誰不知道你魏征是李世民的寵臣?


    即便張亮總是自詡自己的功勳有多麽多麽厚重,有多麽多麽難能可貴。


    可他卻也依舊沒那個自信,敢與魏征去李世民的麵前評理。


    畢竟,李世民對魏征的話,不說是言聽計從卻也是無比順從的。


    而去李世民麵前評理,那也絕不可能會有他的好果子吃。


    所以在聽聞這話之後,張亮也難免有些心虛。


    可他卻還死撐道:“行啊,咱們現在就走!”


    他這招本身就是個反套路的激將法。


    無非就是想試探一下魏征的虛實,如若魏征真的敢去,那他大可以退後一步。


    若是魏征不敢去,那在接下來的談判當中,他可就要占據牢牢地上峰了。


    但魏征是什麽人?


    幾乎可以說,他軟硬不吃了整整大半輩子了。


    他怎麽可能會害怕張亮這般的激將法。


    當下,魏征甚至直接站了起來,一邊從公堂後往外走一邊道:“好,既然鄖國公有此意,那咱們就去找陛下評理去。”


    “我倒是要看看,陛下是會站在真理一邊,還是會站在你這邊!”


    瞧著魏征這模樣,張亮有些傻眼。


    他沒想到,事情會脫離自己掌控。


    同樣的,他也是沒想到,魏征都已經是這把年歲的人了,脾氣竟然還這麽剛硬。


    可也就在他愣神的時候,魏征的手已經捏在了他的手腕上了。


    “走,咱們這就去找陛下評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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