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澈花瓣似的紅唇突然褪色,輕輕抖動著,好像脆弱的枯葉蝶般。


    她靜靜的看著歇斯底裏沒有一點風度的楚燁,心裏不由得一片蒼涼。


    楚燁絲毫不曾理會,隻是一個人自顧自的在發泄自己所謂的怒火。


    他想要一份正常的愛情,即便寧澈還沒有完全喜歡上自己,最起碼也要事事通報自己一聲。


    一直以來,他拿寧澈當成自己的命,可是寧澈倒好,一直當他是個若有若無的人。


    搬出去那麽大的事情,實現都曾同他商量,更令人氣憤的是,為寧澈提供房子的是個同寧澈沒有血緣關係的男人!


    那個男人,他在四年前見過,彼時的簡清揚,已經是自帶光芒,璀璨的令他難以直視。


    那時候他便產生了強烈的危機感,隻是後來寧澈並沒有同他太多接觸,所以這件事也便不了了之了。


    但是今天,突然有因為這個男人,讓兩人本來風平浪靜的感情出現了波濤,前因後果,所有的事情悉數在腦海中呈現開來。


    就連被寧澈封存在記憶中的顧亦辰,都被他記恨上。


    或者也可以說,不過是以簡清揚為引子,他真正想要斥責寧澈的是她心底深處那邊早該為他騰出來的而現在卻藏著一個見不得人的地方。


    “寧澈,你告訴我啊!你到底幾個哥哥?到底和哪個哥哥之間有著齷齪的感情!”楚燁雙手攤開,手背上青筋暴露,像一隻失控的食肉動物。


    寧澈水汪汪的眸子微微一顫,心裏似乎被一記重拳擊中,她嘴角艱難的彎起,勉強算作是一抹微笑,“楚燁很抱歉,既然如此,我們分手吧。”


    不合適,那就不要在一起了,徒勞浪費兩人的時間,不是麽?


    其實在大一暑假報告的那晚,寧澈就起了分手的心思,隻是無奈最後楚燁退步妥協服軟認輸了,他可憐兮兮的求人模樣,讓寧澈不忍心。


    沒想到,遲早有一天,還是重複了那日的情景,或者說比之那日的波濤,更洶湧了許多。


    楚燁一聽分手,整個人好像被雷擊中一般,口中所有難聽刺耳的咒罵戛然而止,他緩緩中帶著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木訥,抬頭,直直的盯著寧澈,不可置信,“你又要同我分手?”


    這次寧澈是真的下定決心了,她想放自己一條生路,同時也讓楚燁從這種患得患失中解脫。


    她輕輕頷首,即便此時會傷害到楚燁,可是,長痛不如短痛的道理寧澈比楚燁更清楚,“楚燁,我們或許真的不合適,分手吧,對你造成的困擾,我向你道歉。”


    “道歉?”楚燁嘲諷冷笑,“寧澈,你怎麽能這麽心狠?十六歲我喜歡你,十八歲同你在一起,愛了你整整七年,你竟然現在要跟我分手?”


    寧澈頹廢的閉上眼睛,深深的吐了口氣,“楚燁,現在你我都有退路。”


    “放屁!”楚燁手指顫抖,指著寧澈,“退路?在愛上你以後我就沒有退路了,分手,你想也別想,你這輩子隻能是我楚燁的女人。”


    唐糖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她輕輕歎了口氣,雙手插.著白大褂的兜,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訓斥寧澈,“上班第一天就玩忽職守,來我辦公室。”


    說完,頭也不回的離去。


    知道唐糖嬸嬸專門過來為自己解圍,而楚燁這邊一時半會又處理不好,寧澈隻能硬著頭皮接了這個台階,“楚燁,有話回頭說,我去主任辦公室。”


    辦公室。


    唐糖接了杯熱水,塞給眼眶紅腫的小姑娘,“怎麽回事?”


    “主任。”寧澈落寞的笑了笑,沒有提起和楚燁吵架的原因,隻是道歉說道,“對不起,我不該在上班時間處理自己的私事。以後不會了。”


    唐糖沒有多言,隻是愛憐的摸了摸寧澈的頭發,“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準你幾天假,出去走走,散散心。”


    “不用的。”寧澈喝了口水,調整一下情緒,笑了笑,“謝謝主任,我沒關係了。”


    看著小姑娘的強顏歡笑,唐糖沒有說破,隻是從嗓子眼輕輕吐出一個好字。


    …… …… …… ……


    “你怎麽沒回去?”顧亦辰原本躺在宿舍裏冰冷的床上,看著來人的瞬間,立刻利落的翻身起來。


    簡清揚無奈的看著他,長腿勾過旁邊的鋼絲椅坐下,不羈的翹起二郎腿,“你這不也沒回去?那麽久的假期,你莫不是想一直待在宿舍?”


    顧亦辰微微皺眉,意在說明並沒有什麽不可以。


    須臾,又道,“聽說你媽又來上班了,孩子怎麽辦?”


    他家粉粉嫩嫩的小糯米團子,眼下也已經三歲左右,看上去讓人心疼。


    反手蹭了蹭鼻子,簡清揚勾起唇角,若有所思的盯著顧亦辰,開口道,“我媽最近要過去帶一下澈澈她們這些新來的,等到他們可以上陣了,我媽估計就要退伍了。”


    說罷,看到顧亦辰萬年不變的冰山臉突然有些鬆動,簡清揚心知肚明,他心裏暗暗偷笑著,麵上卻像對於顧亦辰的變化毫不知情。


    繼續說起來,“我幫澈澈搬去了你在那邊的房子,小姑娘挺懂生活的,我想著沒幾天就會把死氣沉沉的房間布置的溫馨舒服。”


    顧亦辰悶悶的點點頭,翻身繼續躺在床上,深邃的雙眸盯著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麽。


    “亦辰。”簡清揚歎了口氣,終於正式進入了話題,“我想,澈澈心裏還是有你的,遇到兩情相悅的人不容易,如果可以,解釋清楚吧。”


    一番話誠心誠意的結束,簡清揚等了許久,也沒有聽到回應,心裏不免有些泄氣。


    當年他和顧亦辰參加江城的一項秘密行動,就在我方快要取得勝利的時候,他們以為已經掛掉的一個小頭領突然掏出了手榴彈,顧亦辰為了掩護受傷的簡清揚去而複返,兩人一起被氣流衝到半空。


    聽醫生說,兩人被前來增援的戰友們緊急送到醫院,手術台上的顧亦辰血眸深紅,身上的血口好像噴湧的泉水,可是他卻拚命的支撐著發完了一通短信。


    之後陷入重度昏迷。


    簡清揚亦是如此,兩人昏迷了足足三個月,等到蘇醒是,這對難兄難弟便同樣孑然一身了。


    見顧亦辰沒有說話的意思,簡清揚疲憊的搖搖頭,正在起身告辭,他家裏的寶貝團子還等著爹地回家。


    可再見尚未出口,躺在床上雙眸緊閉的顧亦辰突然嗓音喑啞的開口了,“其實,醒來以後,我並非沒有想過把事情解釋清楚,可是……”


    顧亦辰陷入了沉思,同時再次步入了許久都不允許自己觸碰的禁區。


    “天天想,夜夜想,甚至都準備好了措辭,準備好了禮物。”他頓了頓,似乎在做著強烈的思想鬥爭,“可是接下來的一次任務,是我和稽查隊王隊一起出動的。”


    提到顧亦辰重傷痊愈後的首次任務,簡清揚還是記憶深刻的,因為那次任務我方損失慘重,同亦辰並肩作戰的隊友,犧牲了好幾個。


    他腦海中,一張濃眉大眼的憨厚麵龐一閃而過,繼而靜靜的等著顧亦辰後麵的話。


    “那天晚上,我聽到王隊給家裏打電話,他妻子生了個女孩,王隊高興瘋了,不停的跟我說,說他老婆不容易,說他父母不容易,嘮嘮叨叨說了許多。”


    “也同樣也是在那天晚上,王隊犧牲了,犧牲之前,他握著我的手,隻說道:告訴她,別守,找個,可以陪她看日出的人嫁了。”


    簡清揚堅毅的身軀微微一顫,耳邊是顧亦辰牙關咬緊的聲音,“清揚哥,以後我再也不敢想了,想著這輩子就奉獻給國家了,舍不得讓寧寧受那種苦。”


    “……”簡清揚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麽,隻是聽見這件事,他心裏的執念突然消退了好多,興許她的提前放手,是對的。


    否則,如果有一天他犧牲了,她獨自一個人帶著孩子,著實太難。


    宿舍中一片靜默,甚至連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可以清晰聽到。


    兩人心裏各有所思,錚錚鐵骨也不逃不開一個情字。


    “我先回家了,你也回去看看顧叔叔他們吧。”簡清揚拍了拍顧亦辰的肩膀,頓然起身,走到門口卻被顧亦辰的聲音製止住腳步。


    “清揚哥,我想暖暖表姐興許是有什麽不得已的苦衷,就像當年的我對明明的所作所為,有一種謊言,不過是因為在乎。”顧亦辰盯著他的背影,逆著光提醒。


    簡清揚高大的身子微微一顫,他幅度極小的搖搖頭,“不一樣的。”


    說完,沒有任何猶豫,大步流星離開顧亦辰的宿舍。


    而依舊躺在床上的顧亦辰突然伸手進脖頸裏麵,掏出一枚掛在脖子上的銀質戒指,這是他有次去雲城執行任務,任務結束後在街頭由一位古稀老人指導,親手做出來的。


    戒指裏麵,刻著兩個人姓氏的大寫字母:g&j。


    外麵淺淺的一層花紋脈絡,是聽從老人的意見,選擇的花型是香檳玫瑰。


    花語是:沒有你,我就是一座孤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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