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福王府。


    此刻的福王府一片喜慶,世子大勝流民軍兩萬,這一個勝利的消息給所有人都帶來了強烈的振奮。


    盡管武夫在國朝地位不高,但文官若是能拿下軍功依舊是一個含金量極高的功勞。畢竟,文官階層壓製武夫實際上是忌憚武夫的力量。若是有強悍的文官也能立下軍功,那自然壓製住武官最好的事情。


    再者,一個平亂手腕漂亮的世子,也是能夠在那個位置上極其加分的。


    故而,一次大捷,福王府便熱熱鬧鬧地拉開了宴席,賓客滿座。為此,福王府還特地將衡王一係的人馬都給請了過來。


    蘇默是不可能少的,趙功穀、左圖、曹久、駱繁,於東進五人更是必請,其他一應購買了洛圖皇室股份的大小股東們此次也是一個不漏,全部被請到了福王府裏。


    大戰還未落幕,開宴當然不能明目張膽地取名叫做慶功宴。於是就成了慶祝福王殿下病愈的大宴。


    名頭雖是如此,但入座的一眾賓客話裏話外都逃不掉這大勝之喜。


    尤其是其餘八王子,此刻盡是一個個恣意昂揚。他們雖然撈不著天子的位置做,但依著這兄弟的情分和以往的功績,撈一個快活親王那是足夠了。


    本來負責招攬邊軍逃亡軍漢的華儀宗此時也是麵帶笑顏,歡暢舉杯:“今日大喜,正是痛快暢飲的時候。來,我起一杯,祝大軍殺光反賊,天下揚威!”


    “如六王子所言,敬!”


    嘩啦啦的,一大幫賓客紛紛起身,齊齊敬酒。


    在酒精的刺激下,場內的氣氛頓時熱鬧了起來。所有人歡暢淋漓,私底下紛紛說著時興的話題。


    當然,主要還是圍繞著官軍進剿,世子大功這個角度。略帶一些往後的封功賞爵,至少這次在戰爭中有功的那些人定然少不了大好處。


    就算沾不到大好處的,往後世子成為天子的時候,他們這些人也都是從龍之人,潛邸舊人能如何揚威那是再合理不過了。再說,上代衡王不比福王,有福王這個強力的老子在,世子登基後怎麽也不會窩囊了去。


    “可聽說了沒,等福王一上京,這洛陽知府就要換人啦!”


    “能換為?這隋文煥和彥文虎不都坐著好好的嗎?這就要換了?”


    “哼哼。能不換嗎,隋文煥背主而逃,一個遠惡偏州是少不了他的。至於彥文虎,人家福王長史的位置,不說換個巡撫,就是布政使也是少不了的!”


    “那這洛陽府知府該換何人?”


    “還能是誰,皮原唄。此次大戰就他最為活絡,得了一個洛陽府知府的美位!”


    “怎麽是他?他不過隻是捐了幾萬兩銀子又給世子的功績宣傳了一下,就是這般,也能得到一個洛陽府知府?就沒有其他人不滿嗎?”


    “嘿,當然沒有。比起其他人,這一個洛陽府知府就太微不足道了。據說那次撫台和殿下密會後,是親手給了殿下一張名單。就等著殿下將夾袋裏的人都拋出去呢!”


    ……


    人群們喧鬧無比,一個個將自己道聽途說的小道消息都給講了出來。還別說,這裏頭大半小道消息還都是真的。


    列衛賓客似乎都是喧鬧無比,盡情地宣泄著自己的歡欣。


    但似乎再美好的事情都有瑕疵一般,這次的賓客裏頭,還有幾桌是尷尬無比,死氣沉沉的。


    比如說周晚,這位洛陽裏頭詩書傳家,進士出身的老士紳心情就非常不好。他是早早就買了洛圖皇室紡織股份的,要不是手頭實在沒有多少餘錢搶不過,他是恨不得將全部金銀都買下股份的。


    似乎,隻有這樣才能讓他報答先帝的護身之恩,以及蘇默父親蘇護當年的知遇之恩。這段曆史他很少敘說,十數年風風雨雨過去了,他本以為再也沒有機會報答了,沒想到,蘇默今日的成就竟是如此輝煌。那個偉男子的兒子竟是有如此機遇,如此手腕,如此能力再次登上高位,甚至再度主導皇位的更迭。


    光是這般,就足夠讓人心潮澎湃了。更何況還有這麽多恩情?


    於是周晚是毫不猶豫地就買了股份,但同樣,當福王府此次主持宴會的時候,也是毫不猶豫地就將周晚的名字給劃了上去。


    這麽做當然不是為了招降周晚,而是要徹徹底底地羞辱這些人一番。


    而他們這些人,卻難以反抗。被羞辱好歹以後能抱住命,家小也還有機會逃出去。若是告病不來,下一次打擊就直接輪到你了。


    如此一來,周晚當然是不得不來。和他情況差不多的大小股東也是如此,除了趙功穀左圖無人能讓福王府有些忌憚外,他們這些人說是小魚小蝦也不過。


    不得不來,那便湊一桌吧。


    於是大小幾十個股東紛紛自己坐在了一起,這倒是沒人管。


    隻是等六王子開始熱熱鬧鬧地慶賀的時候,這邊的陰冷一下子就突出了起來。脾氣最火爆的三王子華儀楊騰地起身走到了這邊。


    許是喝多了,華儀楊的手中提著的酒壺一搖一搖的,隨手拿了個杯子,目視左右,自顧自地倒了起來。


    隻不過剛一倒,這酒水就灑了下來。


    滿桌子的人都敢怒不敢言,他們雖說信賴幾個代表,覺得衡王也是一股潛力股。但而今一看福王得勢,他們自然是心中哀痛。


    蘇默啊,你可是把我們給坑苦了啊……


    被酒水撒到的股東低聲呢喃了起來,卻不得不躬身地將酒水擦去。


    嘩啦……


    “哎呀……”突然,酒壺又撒了,酒水撒了一整個桌子,見此,華儀楊似乎很是歉意。歎了口氣,道:“這喝多了就是不好,手腳都不靈便了。不過我這腦子還是靈便的,嘿,不好意思了,撒著你了。海涵啊……”


    滿滿一桌子都是被灑落的酒水,但這一次卻沒有人再去擦拭了。


    所有人呐呐地看著眼前的景象都不知道怎麽說話了。


    華儀楊似乎也被自己的效果所滿意,微微頷首,重新拿起一壺酒,搖搖一舉,道:“為世子勝賀!”


    這是直接扯開了說這次宴席是為了祝賀福王世子大勝啊!


    一念及此,所有人目光中都帶了一點微妙。無疑,在他們這些支持福王的人看來,三王子這分明就是直接吹響了對衡王的宣戰口號!


    而且還是己方剛剛大勝的情況下,如此關鍵時刻,怎能不讓他們這些押注在福王身上的人歡呼雀躍?


    嘩啦啦地,所有人齊齊看著這一桌。


    數百賓客,目光各異地看著這些大小股東。有幸災樂禍的,也有垂涎無比的。更有那直接赤裸裸充滿了貪戀欲望的!


    此時,周晚緩緩起身,姿態縱容地將身上的酒水擦幹淨。目視三王子,神態平靜。熟悉周晚的人心下一陣悚然,這全然一副要殉難的模樣啊!


    一念及此,在座幾人都是憤懣不已,但真正想要心動了,卻覺得自己這副身體前所未有地沉重過。


    站起來的隻有周晚,他舉起酒杯,大聲道:“願此天下安穩,公道在人心,奸逆終誅滅,周某滿飲此杯!”


    說罷,周晚一飲而盡,平視著三王子華儀楊。


    華儀楊被這一幕弄得有些呆了,他根本想不到竟然還會有人敢於反抗。在他看來,在自己的主場,在自己勝負已定的情況下,這些應該是舔著自己的皮靴給自己請安才是。


    沒求著自己饒恕他們已經讓他不滿了,怎的,他竟然還敢如此無禮……竟然生生反抗了!


    “嗬……”華儀楊嗬了一口氣,失笑起來,隨後笑聲越來越大:‘嗬嗬……說的不錯,奸逆終究誅滅。哈哈哈,成王敗寇。今日,我就跟你說清楚。這勝者,永遠隻有一個……那就是……”


    塔塔塔……


    一陣密集的腳步聲響了起來,隨後,一連串急促的馬蹄聲也響了起來。


    許是這響聲太過密集了,竟然聲音大的一時間將華儀楊的聲音都蓋過了。數騎快馬一起快直衝了出來,一個深未著甲的騎士下馬之後,也不管不顧,什麽宴會高官顯宦統統不管,直接跑進了內院,鑽進了福王的所在。


    而與此同時,又是一隊人馬趕了過來。


    這隊人馬裏頭正是一直沒有露麵的衡王華言徽,蘇默,隋文煥,龐煥鬆以及趙功穀等五人。


    隻見五人一臉肅容將笑容掩蓋,對出來迎接的二王子華儀相連聲道:“節哀吧……料想世子洪福齊天,又有李宏此等良將輔佐,應當無礙的。”


    隨後,四麵八方什麽時候不知道擁擠進了一群下人大半的侍從。不過瞬息的時間所有人都知道了一個驚人的事實:“官軍大意被伏流民軍營寨,十萬流民軍圍攻……”


    啪……


    華儀楊手中的酒杯掉落了下來


    乒乓……


    酒瓶也掉落了下來。


    這個時代若是有眼鏡,隻怕也已經掉落一地了。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而周晚卻昂揚挺胸目視著一幹股東。


    蘇默笑容溫和,華言徽目光不再內斂,精光四溢。


    其餘股東,皆是歡呼雀躍。(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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