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考卷開始是由同考官批閱,寫完評語後交到監考官、提調官、監臨官等考官手裏,批閱完後交到主考官那裏。主考官接到後最後批閱。這樣一張考卷就會有6名考官的批印。通過三場考試的人就是“舉人”,頭名就是“解元”。


    “蘇默,要不要點解元?”考官們的爭執全所未有的激烈。


    燕京城。


    坤寧宮,清晨的陽光照入坤寧宮的時候,趙皇後便開始扶起華言殊洗漱。盡管華言殊在天子的權威上很是讓人不爽,但有一點比起曆代皇帝他都要幸福得多。


    這便是感情。


    無論是親情還是愛情華言殊比起曆代天子都要遠遠超出,華言殊和華言徽之間的感情就不說了。


    或許是因為衡王世子那段時間沒有權力糾紛的緣故,曆來盛行的宮鬥在皇宮出現得極少。華言殊和皇後趙氏的感情十分相厚,僅有一後兩妃的華言殊在後宮的氣氛少見的平和。唯一讓人感覺遺憾的就是迄今為止三位妃子至今未有誕下一名皇子吧?除了趙氏生下一名公主外,其他兩名妃嬪的肚子都沒有動。這讓後宮三女壓力很大。


    先帝之時就是因為至死沒有留下一個子嗣,連公主都沒有。這才使得皇位落在當時還隻是衡王世子的華言殊身上。如果悲劇重演,對於帝國而言將又是一場動蕩。


    為此朝臣幾次都上書,明說暗點就是要華言殊增加幾個妃子。但華言殊對這個卻興趣不大,也並不願意破壞後宮寧靜平和的氣氛。


    在他登基為帝後就再也沒有選過妃嬪。後宮隻有三名容貌秀麗,性情溫婉的女子陪著他度過了三載時光,似乎也要度過接下來不多的歲月。


    不錯,當趙皇後悄悄將一塊染著鮮血的香帕投入火盆的時候,趙皇後的表情上已經顯露出了端倪。


    盛夏時節,哪裏需要什麽火盆呢?


    趙皇後隻是掩藏住自己的那抹哀傷,將湯藥遞給華言殊。


    華言殊閉著眼睛將藥喝下,隨後趙皇後溫柔地給他擦了擦嘴。這時,華言殊才會流露出少見的溫情。


    兩人說了幾句體己話,從來不提政事的趙皇後輕聲道:“官家,不如將二大王召入京來吧。”


    華言殊緩緩搖頭:“還不到時候!”


    趙皇後心疼地看了一眼:“可是官家你的身子……”


    “不礙事。”華言殊拍拍趙皇後的手背,出了殿門。


    趙皇後倚著廊柱,看著華言殊遠去的背影,手抓的有些緊了。


    今日朝會的氣氛有些不大一樣,一番例行公事後,首先由禮部侍郎崔玉吉開口:“微臣有奏。湖南鄉試解元有異,請聖天子參決。”


    華言殊看了奏章。


    主考官陶然、副考官紀皓然認為蘇默文辭激進,有嫌偏頗,故可點舉子卻不可解元待之。但其他三名考官卻強硬地認為,蘇默既然文章精妙,堪為上品。那就不該以其他生硬的理由剝奪蘇默點解元的資格!


    接著,華言殊又看了一下蘇默那些“違規”的語句。


    很簡單,蘇默對儒家經典的認識十分精妙,而且文章也寫得十分優美,堪為上品。但論及策論,卻是對國朝現象大家抨擊,尤其寫得辛辣嘲諷,犀利如劍。


    故而,主持湖南鄉試的主副考官都主張將蘇默點入解元,但其他所有考官都堅持認為,一是一二是二,論及評分,蘇默就該點為解元。


    最後官司一路打到禮部,又轉而進了中樞議論。


    華言殊倒是很快就明白了下麵分歧的因果。陶然和紀皓然都是與蘇默相厚的,不讓蘇默點解元肯定不是害蘇默。


    事實上,當兩人閱了蘇默的書卷後都是紛紛大驚失色。無他,蘇默的策論太尖銳了,誰也沒有想到在考場裏如此低調的蘇默竟是發出了這麽一篇驚駭世人的文章。


    嚴格說,蘇默的策論是偏題的了。


    蘇默所言的奢安之亂深究,將四川貴州兩省吏治敗壞,行政乏力,政策缺失,漢夷不諧的原因都給道了出來。


    換句話說,蘇默將主流吹捧的盛世之象一把撕破,鮮花滿錦下烈火烹油的景象鞭辟入裏地說了出來,可謂是一絲一毫的情麵都沒留下。


    就是華言殊看了,也不由久久震驚的時候,感覺到了深深的羞愧。


    故而,蘇默如此一文出來,實在是太過犀利,太過亮眼了。這個時候再將其推上解元的位置,顯然是對蘇默不利的。


    反觀那些秉持公正之心的考官,心裏未必是齷齪地向陷害蘇默。但將這事直接捅到中樞的人,絕對是心有不軌。


    想到這裏,華言殊也沉默了一些。


    過了不久,華言殊沉吟一聲,道:“蘇默為解元!”


    場中神色各異,崔玉吉領命退下。


    接著就是山海關總兵吳仁靜的奏報,道是建奴退兵後,已經收回寧遠城。但寧遠城城中繼續已空,百姓凋敝,急需支援……


    朝會就在這樣肅穆、有序的氣氛之中一一走過。


    華言殊卻感覺到了不大正常,盡管朝會上的事情大多數都是已經定下來的。但眾臣為何卻從未反對?


    啟興帝看了一眼文國權,卻見文國權也是頻頻皺眉。


    稍待,華言殊掃視著全場,靜靜思慮起來。


    告病歸家的禮部尚書周琦風塵仆仆又重新開始上班了,東府副相顧明也強撐著病體走上崗位,新任的北京國子監祭酒謝屈昂揚而立,精神頭很好。


    還有幾個熟悉的麵孔不住地在啟興帝眼裏晃蕩,終於,當最後關頭輪到首相作總結的時候,華言殊感覺到了不正常。


    葉向高出列,朝著華言殊行禮:“啟奏吾皇。臣有奏!”


    “準奏!”華言殊的聲音很清朗,冕珠下的麵容卻難以琢磨了起來。


    葉向高手持笏板,平靜道:“臣請致仕……”


    九月的燕京城入秋了,秋高氣爽,似乎這就是一個令人心曠神怡的季節。就在這個心曠怡人的日子裏,東府首相葉向高致仕了。


    盡管啟興帝再三挽留,甚至破格七次致仕不允。


    但當葉向高發出第八封奏章致仕的時候,啟興帝終於不再挽留,沉重地提起朱筆允許葉向高致仕。


    致仕的葉向高被封為齊國公,授光祿大夫,領太師銜致仕。當然,齊國公不是世襲罔替的。但太師的確是一個評價極高的職位,換個話說,是等同於宰相的皇帝私人顧問。


    葉向高走了,這位曆經三朝長盛不衰的首相致仕了。


    當他在滿城權貴的送別下除了崇文門後,燕京的另外一個漩渦旋即被掀起。


    葉向高致仕,自然是空出了一個東府之長的位置。一個位極人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


    而且,此次葉向高走的幾乎毫無前奏。除了極個別人外,幾乎整個朝廷對此都沒有預備。


    於是,當宰相的位置空出來後,誰來接替他就成了整個帝京為之關心的事情。


    又因為葉向高走的太倉促連個政治遺囑都沒有,於是權力的漩渦開始加速,將一切接近的東西吞噬。


    燕京的各色人等開始出場,所有夠資格地人都開始覬覦著東府之長的這個位置。


    而最右希望成為首相的陸慷卻十分平靜。


    此刻的他正在閱讀來自荊州家信,荊州的事情似乎陷入了僵局,心憂家人的他宣布閉門謝客,一個人也不見。


    荊州。


    自從陸禪發出強硬的警告後,在江陵城內擁兵過萬的彭海若果然不敢妄動。但他還是隨時隨地準備著將陸家大宅內的陸氏子弟抓個齊全。


    於是,迫於彭海若的籌碼,城外的陸禪也不敢強攻。畢竟,江陵城雖說長久未有經曆過戰火,但不缺錢的江陵縣令還是將城牆工事修得齊整,漂漂亮亮。如此,哪怕陸禪手握萬餘勇士,也沒有過五成的把握在陸家大宅被攻破時攻入城內救援。


    至於陸禪試圖勸說彭海若反正的書信,卻因為雙方沒有信任基礎而流產,隻不過這封信還是有些作用的。


    這個作用就是江陵城陷入了詭異的平靜中,雙方在對峙中僵持,又在僵持中不斷接觸。


    撇去江陵城的事情,在帝京中,其他有資格能進東府之長的人也紛紛閉門謝客,至於暗地裏湧動的潮水則是將整個四九城都漫過。


    於是,無法參與進去的其餘人都是靜靜等待著七日後天子召開廷議。


    這次廷議是最高級別的廷議,除了兩府的宰執外,六部兩院四寺五佐的正副主官們也會全部參與,高階的武官勳貴也會列坐旁聽。


    東府之長的位置將在兩府中人選出,至於誰登上首相之位,則是由廷議投票抉擇,然後由天子任命。當然,天子也可以拒絕。但除了國初等少數幾位帝王有此霸氣外,其他人帝王隻能限於規則,將投票的人選按在自己希望的人選中。


    啟興帝三年八月二十七,太極殿。


    各路小蝦米首先登場,這些人主要是四寺五佐的主官副官,也就是是大理寺,鴻臚寺,太常寺以及光祿寺;宗人府、國子監、通政司、欽天監以及詹事府。比如國子監祭酒謝屈,通政司通政使劉綸。


    然後便是兩院,都察院和翰林院的正副主官登場。比如都察院左都禦史楊定高,翰林院侍讀學士唐秉承。


    其次就是六部尚書侍郎齊齊登場,比如禮部尚書楊琦,兵部尚書謝如軒,禮部侍郎崔玉吉等人。


    等太極殿裏排列整齊地站了一堆後,兩府宰執們就從階梯上一路上來,然後群臣避道,迎接宰執。


    而今兩府裏頭,東府還餘下次相朱瑱,副相任國穀、文國權以及帶病上任的顧明。而西府裏頭則除了樞相陸慷外,就隻餘下老將田知臣了。


    臣子們排隊齊全,天子也終於從屏風後步入台前,坐在龍椅上。隻聽啟興帝聲音清朗:“廷議,這就開始罷!”(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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