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的彝兵驚呆了,慢了幾步這才追了出去。老人用生平最快的速度竭力奔跑著,大喊:“使君,不要出來,宋萬化領著兵馬在外麵埋伏啊,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莫要……出……”


    幾名彝兵奮力將這老人擒住,老人還待再說,一名高大些的彝兵一把掐死,老人這才嘶啞著喉嚨,眼神漸漸渙散。


    “不要出來,給我們報仇……”


    “孩兒,給你娘多殺幾個叛賊……”


    張楚驚懼:“殺了,全部給我殺了!”


    城下血霧彌漫,蘇默緩緩舉起手中寶劍,指向張虎:“三日後,決戰!殺出城去!”


    宋虎麵容猙獰,笑了。


    葉家屯行衙。


    “戰書已下,我意已決!”蘇默看向身邊諸人:“此事,不必再論!”


    葉如鬆等人聽此,臉上神情各異,唯有躬身行禮退下。


    “使君如此做,實在是中了對方小人的奸計啊……”天龍堡董如新道,雖說之前他也反對在那種情況下坐視不理,要求出擊。但真正到了出擊的時候,卻有很快猶豫了下來。


    楊冬也說:“不錯,我看那宋萬化就是擺明了要激怒我們,讓我們離開城池的防護去和彝兵野戰。可我們的兒郎才訓練不過半個月,就算使君真的訓練有方,可野戰不是守城之戰。兒郎們能抵得住如狼似虎的彝兵嗎?”


    “當年播州之亂,我也是見過彝兵凶悍的。這些人是窮極了不怕死,死了還能撈著撫恤。真是一個個殺過來毫無畏懼,野戰上我們能有優勢嗎?”


    “是極是極,不如我們再去勸勸使君?隻要我們能在屯堡裏頭守住,到時候等各省援兵來了。我們就大功告成了!葉千戶,不如就請你為我們主持個大局,去勸勸使君吧!”


    說到這裏,陳雲純、董如新、楊冬、石秀以及張銘的目光都看向葉如鬆。


    葉如鬆卻苦笑著搖頭:“使君都說了,他意已決,讓我們不必再論。你們還在這裏議論紛紛,這是要公然挑戰使君的權威嗎?”


    眾人神色一變,訕訕:“這倒不是,使君既然下了命令,我們怎麽會違逆。隻是……此事著實有些倉促啊。”


    “對對,我們不是要違逆。但……葉千戶覺得……此事真的毫無回轉的餘地了?”


    葉如鬆麵無表情地緩緩搖頭。


    這時,蘇克容出來,朝著幾人一禮,對葉如鬆道:“使君喚你去。”


    眾人頓時恍然大悟,一個個麵帶豔羨和複雜地看向葉如鬆。


    葉如鬆心中狂喜,也矜持地朝著幾人一禮,這才在蘇克容的帶領下進了牙帳。


    蘇默此刻對著地圖,在上麵比劃著什麽。


    葉如鬆在這地頭上也活了幾十年,一下子便將鎖定在了七陽坡,這片地方是個小坡地,大體呈凹字形,周圍較為平坦,是個難得能放下幾萬人作戰的地方。


    同樣也處在安順和平壩屯堡區的中間,想來,就是此次蘇默選擇的理想戰場了。


    果然,當幾個親兵抬著一個巨型大桌圍子來的時候葉如鬆證實了自己的判斷。


    幾個老農山夫對著蘇默比劃著,一個個山丘、河流、高峰、穀口、坡地乃至村莊井口都被標注了起來。


    收拾了大半天,蘇默這才抬眼看了葉如鬆一眼,緩緩點頭。


    葉如鬆心下鬆了口氣,坐了下來。他知道,蘇默這是對這次其餘幾家屯堡不滿的表示。


    同樣,剛才蘇默準備沙盤,製作戰場形勢圖,就是在表明自己絕不退縮的心思。


    “使君的用心,真是讓在下歎服。”葉如鬆輕聲道。


    蘇默站在沙盤旁邊,笑了笑:“我這用心?隻怕那幾個家夥都在那裏鼓噪著,說我這是小孩子心氣了吧。”


    葉如鬆訕訕,的確。蘇默說是禮部七品主事,但說回來。蘇默這年紀也不過實歲十七,雖說行了冠禮,是個心性和本事都足夠的成年人。但將近一倍以上的年齡差距還是讓人下意識有些瞧不起這毛都沒長全的小孩子。


    葉如鬆辯駁道:“我卻不覺得使君這是輕率了。”


    “哦?”蘇默找了個凳子坐下,有些感興趣了:“來,還請葉千戶為我分說分說。”


    葉如鬆便道:“我能感覺到,而今的屯堡情勢十分複雜而且危險。城外一場令人發指的殺戮和夷人的獸行讓士兵們的士氣十分低落。暗地裏,更有不少百姓對屯堡的未來處於悲觀。他們手握武器,身為軍人,卻不能保護自己的親人。這樣的情況,讓他們怎麽好受?”


    “有些人反複無常,在城外彝兵埋伏的時候要出城殺敵救民。在城內民心低潮的時候擁兵不出裹手裹腳。這種眼窩子淺的人,我葉如鬆是絕對不屑與之為伍的!”葉如鬆話語鏗鏘有力,讓蘇默緩緩點頭。


    蘇默微微頷首。葉如鬆這是在表忠心啊!


    “去軍營!”


    說是軍營,實際上就是葉家屯城外的一處大圍牆。安營紮寨本就是一個考量軍事素質的活計,而且民夫征發也方便,城內擁堵著上萬人,全部放出來糧米做餉銀招人,一切都十分便利。


    於是,在半個月的時間內,葉家屯外林立起了一個軍營。


    蘇默出了少部分時間在葉家屯內處理一些庶務外,大部分時間都在軍營裏,操練兵馬。


    大部分士卒也能看見,蘇默每日都會帶著自己的親衛部隊一起操練。而所有軍官,皆是親身帶隊。


    八千人的軍事組織管理,對蘇默而言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挑戰。


    一開始,各種困難紛紛冒出。


    軍官的任命,軍紀的維持,軍糧軍餉的調撥,軍事條例的執行,訓練計劃的實施,各項陣法的訓練。


    下到小旗的小團體配合作戰,上到各部千戶的安排。八千人的管理,足足讓蘇默半個月來一下子瘦下去了十斤。


    而且,最讓蘇默頭疼的。是軍隊的人心士氣,古代冷兵器時代作戰,特別強調士氣。


    貼身肉搏和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廝殺是極其考驗軍士心裏素質的地方。


    士氣高昂,便能在鮮血飛舞,殘肢斷臂滿地的戰場上一往無前。


    士氣低落,麵對的對手哪怕武器裝備再怎麽低劣,也難以取勝。


    麵對這些半個月之前還是一群平民的新兵,怎樣給他們裝備上武器盔甲已經不是蘇默考慮的頭等大事。


    如何保持八千戰卒的士氣昂揚成了蘇默日思夜想的問題。蘇默不是軍事專家,對如何訓練指揮軍隊也沒有經驗和心得。


    好在,屯堡區畢竟是軍事區。盡管葉如鬆一直說這裏的人大部分都已經成了平民,但蘇默明白,葉如鬆這是有藏私的。


    光是看各家那加起來合計近千的家丁蘇默就能明白了。這些家丁,全都是殺人技法嫻熟,配合有素,裝備齊整的精銳。


    若是這些族長真的對軍事一無所知,怎麽會費心費力地裝備這樣一支百餘人的家丁武裝?


    很快,蘇默便任命了葉如鬆為自己的副將,負責統籌整個新兵的軍事訓練。而蘇默,總攬全部事務。


    同時,宋大壯被蘇默下放成千戶,統領士卒一千人。


    而蘇克容,被任命為蘇默的親衛隊隊正,手下三百武士,皆是從新兵之中擇選的最優苗子。加上比例最高的一百老兵帶領,這三百親衛便成了蘇默手中最犀利的力量。


    同時,蘇默將餘下的將近兩千有過戰鬥經驗的老兵下發到各部成為基層軍官,有過大軍功的蘇默直接提拔為試千戶【一切從權下,這支武裝力量的官銜都做不得數,隻能算是試用。得等戰後報備西府獲得批準才能生效。千戶品級為正五品,相當於尋常知府和直隸州知州的品級。】,比如葉昶和葉騫,成了新任千戶。兩人在葉家屯一戰表現出色。葉家近百家丁,戰後還能活動的隻有三十餘人,大半戰死或者重傷致殘。


    而那些能夠在前一次戰爭之中活下的精銳老兵,相當一部分都成了小旗,乃至總旗百戶的軍官。


    而這些人中,許多都是和葉家相近的人,蘇默這一舉措下,成功地製造葉家和其他幾家的差距。


    當然,隨著軍隊的磨合和正規化。蘇默也在悄然抹去各家的家族痕跡。


    至於其餘幾家,蘇默的表現就很挑剔了。盡管這幾家都十分乖巧地交出了家族武裝,將近七百人的精銳家丁。但蘇默並沒有對這支精銳有太多的愛惜,直接打散了分拆到各部去。幾乎用嚴苛挑剔的目光去審核每一名士兵,直至確認了這些士兵身上並未有多少家族痕跡,這才讓其走上軍官崗位。


    但對於那些家族痕跡深刻的,蘇默直接打散成為普通士卒,等起立了軍功再做安排。


    至於原本統領這些家丁部隊的軍官,蘇默的表現也十分嚴厲,大多數派下去成了小旗總旗之類的軍官,幾乎鮮少有成為百戶級別的軍官。


    這讓這些家丁暗自對蘇默十分不滿,但家族力量已經沒有組織,被打散下去的他們在影響力上迅速消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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