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啦,聽見你一路嚷嚷著過來,吵死人了。”即便是一隻手用力地按著額頭上的傷口,血液還是從指縫中湧了出來,童畢安又草草地用袖口擦了一把,另一手插著腰,“那外邊來的兩個不都把你當成一把手了麽,你還想怎麽篡位啊?”


    “還好意思說,既然你老早就看見我了,你倒是早點答應一聲啊!”剛從被半途一隻驟然伸出的血手攔下的驚嚇中恢複過來,顧嵐咳嗆了兩聲,臉色才由白轉紅,“你腦子被砸傻啦?通訊器呢?”


    “難得看你那麽為我著急上火的樣子,順便多欣賞了一會兒。”童畢安原本是打算欠抽的露齒大笑一會兒,結果沒忍住疼得嘶起氣兒來,“別提設備啦!咱們千辛萬苦節衣縮食才湊齊了這點,就這一會兒,受損了一半——誒,你說,搶來的東西還包不包修啊?”


    “你帶著一票兄弟過去,哪怕是要求退貨老板都會答應的。”顧嵐緩緩吐出一口氣,在調用能力地間隙扯了扯嘴角,“還不叫兄弟們聚過來!範圍越大我越辛苦懂不懂!”


    一塊兒自帶一個尖角的石頭突破重重阻礙,連續撞挎了兩個頂樓,緊接著跟隨無數大小不一的鋼筋、玻璃和水泥塊兒一同下墜,然後在落到一半的奇怪的靜止下來。


    就連一些已經墜落地麵的建築殘骸也重新升上半空。以顧嵐為中心,大約半徑百米的空間內,除了人以外,所有不夠還重的東西都漂浮起來,就像是在城市中間突然嵌入了一小塊兒太空似的。


    “這天賦確實蠻好的,要不下回你去幫著運運糧?”童畢安用兩根手指在一個浮空的破損耳機上彈了一下,滿意地看著它像陀螺一樣呆頭呆腦地旋轉起來。


    “你還看戲?你這個不靠譜山大王再不露一手,我就罷工了!”顧嵐又嘰嘰喳喳起來。


    “那兩個船上來的正守著那頭?”


    “嗯,小丫頭片子能力怎麽樣我不知道,那個酷哥看著還行。”


    “你喜歡那樣的?不是吧,麵癱可是病啊,還不怎麽好治。”


    “你再廢話!”


    “得得得,我的小姑奶奶,快給我開條道出來,讓我去會會城外的大爺們。”暫時找不到別的藥品,童畢安將就著用酒精衝洗了一下傷口,疼的原地跳腳了一會兒,才按上一塊兒創口貼。


    “別太拚命。”顧嵐叮囑道,“你自己的能力你心裏有數,壯壯聲勢把人逼走就行。”


    -


    砂石摩擦著外窗玻璃,發出了令人抓心撓肝地聲音。元歲在吃了一嘴灰之後不得不暫時撤回腦袋,重新戴上效果極差的耳機。


    “喂喂,老大?外邊怎麽啦?突然沙塵暴啦?您還好麽?”


    “好像是……天賦……操縱風……”像是老舊科幻電影裏的外星人似的,說話自帶電音的淩夙誠斷斷續續地回答著問題。


    “老大,不行您先回來吧!別在一個人外邊頂著了。”元歲忍不住笑了出來,“不是您說的嗎?道理來說,在這兒可輪不上咱們大出風頭呀。”


    幹燥的風裹挾著各式各樣不幸卷入的雜物,遮天蔽日的沙塵幾乎浸染了太陽。淩夙誠立起衣領掩住口鼻,背靠石塊兒躬身坐在樓頂。


    外牆立麵的瓷磚被接連掀起,淩夙誠短暫地捂了捂耳朵以減少各種雜音帶來的幹擾,憑借感應的能力察覺到有人正在靠近。


    “喲,還挺講義氣啊,總算是嵐嵐沒看錯你。”一路浮空平移過來的童畢安短暫在他麵前著陸,帶來了隻存在於風眼之中的片刻寧靜。


    “控製風?”淩夙誠問,“不常見的能力。”


    “更準確的說,是在調節小範圍溫度的前提下操縱氣流。配合上嵐嵐的能力,可以順便卷起很多一會兒用來高空拋物的素材。”童畢安從他身邊不緊不慢地走過,“我得讓對麵那群不敢進城跟哥哥我剛正麵的孫子們知道知道,跟我玩兒這招,簡直是班門弄斧。”


    沉默了一會兒,一向為人實誠的淩夙誠淡淡地開口:“額頭上不要包的太久,反而容易感染。之後好好重新清理一下傷口吧。”


    “你——”童畢安腳下差點一個趔趄,在權衡利弊之後還是勉強忍了下來,不過語氣聽著不太真誠,“你說的對。下去吧,我宣布你暫時下班了。”


    淩夙誠點點頭,接連在幾個陽台落腳。


    “大家都是人類中的怪物,無論是在船內還是大陸上,都沒什麽分別。收起你那副胸有成竹的姿態,最好別讓我發現你想搞什麽小動作。”童畢安的聲音遠遠傳來,“更何況,勇敢麵對糟糕的部分,怎麽都不會比隻敢猥瑣地逃避的另一部分水平差吧?”


    淩夙誠推門的動作一頓,抬頭往天上看了一眼。


    太陽隻在灰暗的天空中留下一個隱約的光影,狂風掃過早已破敗的無法更加破敗的街道,裹挾著無數哭號般的咆哮。各式經曆多年風化後漸漸疏鬆的舊文明遺骸乘著風勢,千軍萬馬般氣勢壯烈地湧向廢城之外的開闊地帶。


    淩夙誠眯了眯眼睛,又抖了抖身上附著的沙塵,平靜地推門而入。


    -


    “不就是陣大風麽?不要停下來!繼續攻擊!”包著藍色頭巾的小個子男人大聲地發號施令,“砸!給我繼續砸!我倒要看看裏麵的那群人能夠防到什麽時候!”


    “總用一招也沒什麽意思,更何況對麵有不止一個可以應對的人,還是換點花樣吧。”幾乎將這一片堆砌著廢棄石料的場地完全清空,穿著刻板周正得如同在上班途中突發急事暫時請假的業務經理似的高瘦男人,扶著眼睛觀察著漸漸接近的狂風,“而且就目前的狀況來看,我建議先撤。這群人暫時不會跑去太遠的地方,日後再動手也沒什麽關係。”


    “你是建議我們承認碰到了刺頭,立刻乖乖的打道回府?”藍頭巾用力啐了一口,“得,不是你打頭向上麵攬的活,所以你不著急是吧?那幾個‘六指’撐不住提前漏了消息怎麽辦?還有從盤古過來這邊卻突然沒了人影的兩個人,咱們也就這麽放著不管了?你是等著看我回去領板子是吧?”


    “怎麽會。”高瘦男人按下飛起的衣角,走到了背風的位置,“事關重大,那群‘六指’如果想保住自己的命,就更不敢隨便開口。而關於那位‘淩夙誠’——你是真沒聽出來上邊的意思?能夠順水推舟地悄悄把他做掉就做掉,找不著好機會就放著不管。上麵人最近的日子也不好過啊,可不能從咱們這兒露出什麽馬腳來。”


    “真不知道上麵的人還在慫什麽,明明各處都快成事兒了。”藍頭巾捂著嘴說話一麵吃進太多沙子,“來了。”


    遠遠的,童畢安金雞獨立般單腳站立在門口一根離地至少七八層樓高的金屬軌道上,即便知道對方不太可能看清他,還是以一種介於猖狂霸氣和幼稚神經質之間的氣質咧嘴笑了笑。


    “原本為了迎接你們,我特地做了很有趣的部署。”童畢安中氣十足地朝著對方喊話,“可惜沒想到你們連正麵交手的勇氣都沒有,隻敢用這種看著唬人的手段試試能不能靠著賭運氣多砸死幾個,真沒勁兒啊。”


    狂風把所有人吹得不得不閉著眼睛倒退。藍頭巾伏在地麵上,本想開口回擊幾句,結果不得不咳嗆著憋了回去。


    “送你們回家之前,最後再講個冷笑話吧。”童畢安拍了拍手,“知道最開始這群人為什麽一致通過讓我當這個山大王麽?因為我走路帶風啊。”


    摧枯拉朽的狂風撲向相較之下顯得尤其渺小的眾人。藍頭巾雙手抱頭,手臂被夾雜在風裏的散碎石塊兒劃出了一道道血痕。


    “呸!去他媽的。刁和宇呢!確認那臭小子是一個人出來的沒錯兒吧!”藍頭巾渾身就像剛剛在沙地裏洗了個澡,幾乎快睜不開的眼睛執著地望著門口的方向,“今天要是不弄死他,我以後也就別出來丟人現眼了!”


    “別別,先別把話說的這麽死,我正在跟上麵請示著呢。”高瘦男人也眯著眼睛,“我建議咱們暫時後撤。不是真弄不死對麵那群土匪似的毛孩子,而是咱們現在畢竟還是隻能在水麵以下活動的隊伍,能克製就盡量克製一點,還是少大規模露頭換氣的好啊。”


    “不要擱這兒廢話,快再回敬幾塊兒大的回去!”藍頭巾幾次嚐試掏槍,都被這風沙逼迫地連雙手平舉都很困難,更別說是瞄準了。


    “行行行。”高瘦男人居然用單手當空輕輕接住了一張砸過來的破舊方桌,隨後驟然發力,那張方桌竟然順著原來的軌跡又飛了回去,再次被卷進風裏,“看吧,對付這種人最好的辦法是找人繞背乘機偷襲,或者直接讓可以影響精神的人收了他。在人家門口開闊地帶硬碰硬,我也沒什麽自信啊。”


    “這時候才知道露曉那小丫頭片子還在的時候的好啊。”藍頭巾忍無可忍,衝著風的中心開了幾槍。


    “別上頭,你小心跳彈。”高瘦男人在衣服上搓了搓殘留的鐵鏽,“該慫就得慫啊,我可不想死於破傷風……看,咱們的老板也是這個意思。”


    “就這麽放過他們?”藍頭巾咬牙切齒。


    “你要真不甘心,以後多得是機會往這夥本來就閑散的毛孩子裏紮進幾根咱們的釘子。”被沙子擊打太久的臉皮微微發痛,高瘦男人艱難地露出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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