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聽得席崢是將門之後,她的仆從都是將士,也不必秦流西吩咐,齊騫便讓人以從農戶那裏收來的席子把屍體一一斂起,放進坑裏。


    齊騫看著那一具具涼席裹身的屍體,轉頭看向秦流西,道:“不如回頭問問那些農家可有薄棺吧?”


    曾經的將士,保家衛國,最終的下場卻是一張涼席裹身,客死異鄉,這讓他心裏有些不好受。


    若有一具薄棺,總比隻有涼席的強,而農戶人家,也總有老人提前備著壽材。


    秦流西聽到這話,看了過去,道:“那不過一個小村莊,平日都隻靠貨郎挑擔販賣才能買到日常用度,壽材都是自個上山砍樹打磨的,整個村莊,也隻有一戶老人備下了。他們也大多像這些人一般,百年後,一條涼席裹身罷了。”


    齊騫一默。


    “就這樣吧,不管是涼席還是壽材,是衣衫襤褸還是綾羅綢緞裹身,人死後最終也不過是塵歸塵,土歸土。”秦流西對席崢道:“你填第一把土吧。”


    席崢點頭,拿了鏟子,往坑裏添了第一鏟土,又一鏟,這是她代弟弟填的,緊接著是平子。


    秦流西則是盤腿坐下,唇一張,念起太乙救苦天尊說拔度酆都血湖妙經,以超度亡魂,在她身邊的陳皮則是用火折子把那一個個以黃紙疊成惟妙惟肖的金元寶燒了。


    林中一片靜默,唯經文靡靡,淨人心神。


    不管是齊騫還是席崢等人,他們都是第一次近距離看人超度亡魂,而對方,不過是個小小的‘少年郎’,可她念經文做這最簡便不過的道場時,卻叫人不自覺地肅穆起來。


    刺頭如應南等人,在這樣的情景下,也不免斂容生畏。


    古老悠遠的吟咒聲消弭,有風吹來,空氣中仿佛有鎖鏈聲響起。


    秦流西睜眼,看向前方虛空,兩手掐訣結印,吟咒語,眼神平和。


    在旁人都看不到的虛空,有魂體向她鞠躬行禮道謝,隨著使者消失於林中。


    秦流西看到幾顆金光飛來,落入靈台,長籲了一口氣。


    她單獨拿了數個金元寶放進火堆,嘴裏喃喃有詞,那是專門燒給某個使者的辛苦費和安撫費。


    事畢,秦流西又削了一塊無字碑,隻刻了幾個道家符文,立在那小小的新墳堆前。


    席崢把最後一個金元寶燒在墳前,又鄭重地磕了三個頭,這才起身,向秦流西拜下:“席崢多謝公子慈悲。”


    她不問秦流西的身份,秦流西連番的舉動,讓她折服也讓她感恩,從此她席崢的命,便是秦流西的,至死不悔。


    秦流西起身,接過齊騫遞過來的濕手帕擦手,看著她道:“你們的生機在西邊,往西走吧,往北上隻有死路一條。”


    席崢一驚,隨即想明白什麽,上前一步:“公子您……”


    秦流西這意思是不要她。


    “你自有你的造化,卻不是在我身邊,而在西,你敢闖,自有一番天地。”秦流西把帕子遞給陳皮,然後又拿出一個玉符遞給她:“戴著,佑你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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