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老太太前幾天去世了。


    風無理挨著坐在王西樓旁邊,聽這男人講媽媽的故事。


    劉家老太太是個很強勢的女人,年輕那會嫁給隔壁村的他爺爺,是老一代直接指定的,不過畢竟那個年代沒那麽多愛情。


    相夫教子是那些讀書人扯的,農村裏媳婦也是勞動力,劉家老太太幹活勤快,下田插秧,放牛趕豬比一些大老爺們還手腳麻利。


    可惜他爺爺不是個好東西,是個老賭鬼,劉家老太太也不是省油的燈,貧困夫妻百事衰,所以村子裏經常能聽到兩口子吵架,聲音震天,偶爾還能打起來,一直是村子裏老少的保留節目。


    一直到他爺爺欠了高利貸,被人在外邊給失手打死了,兩口子才消停了下來。


    劉老太太一個人,扛起這頭家,養大當時還小的兩個孩子。


    她這樣的人本來就強勢,但是一個女人扛起一頭家,強勢一點是不夠的。


    她得狠成一頭老虎,她得凶得別人不敢欺負他們。


    中年人知道他娘那些年吃了很多苦,同時得罪了不少人,但是不管怎麽說,劉老太都是為家裏兒孫計,一直都對家裏人很好,不應該會死後變成鬼來害自己家人的啊!


    中年人說得哆嗦,看起來有些害怕。


    王西樓不是很理解:“你意思是說,你們家鬧鬼了?”


    “那電話打過來,是我媽老人機的電話號碼,而且聲音也是我媽,跟她說家裏的事情也都答得上來……”


    “那你應該報警啊。”


    中年人麵露難色:“我大兒子在考公,這時間跟公安扯上關係,我怕有影響,就想著先不報警了。”


    “可是你找我這來了幹嘛?”她牙疼道。


    “這手機,這手機不是你們這裏買的嗎?我想是不是高人在這裏……”


    王西樓樂了,難怪這家夥不是很敢看她,怕不是當自己是什麽有功力的神婆之流,可惜她是一頭小僵屍。


    哪有找僵屍去除鬼的啊?


    “你該去道觀裏找找法師高功,或者廟裏找那些什麽大師。”


    “有用嗎?”


    他倒是很認真地問,虛心求教,看起來是信服這個香燭鋪老板的樣子。


    “你這是封建迷信,咱這就是一香燭鋪,你們家多半是被人搞了,還是報警吧,你媽……不對,那個裝你媽的要是讓你匯款過去你再來找我,紙錢管夠。”


    男人又支吾道:“我找人打聽過,你這香燭鋪在這好像不知道多少年了……”


    他自然有暗地打聽一下。


    因為工作原因,他是最近才舉家搬來這老街附近的人。


    許多老人都說,在很小的時候這裏就有這麽一家香燭鋪,甚至那些老人小的時候聽家裏老人說,那家香燭鋪就開在那裏,一間小小的賣死人陰錢、香燭的,怎麽就能存在那麽多年呢?


    還有打聽過後一些聽風捕影的事,不多,但是有就夠了,再加上就是前幾天在這香燭鋪買的手機燒給老媽後,才忽然接到老媽的來電,他已經潛意識認定這老板是有本事的人。


    老太太生前是信佛的,過去跟他說這些神神叨叨的話,他肯定嗤之以鼻,現在這離世的老母親都打電話回來了,他也拿不準啊!


    “不然您幫我問問,我媽她老人家是不是還有什麽心願未了,咱替她辦了?”末了他又補充一句:“我給錢請您來一趟。”


    “這不是錢不錢的事兒……”


    “五千成不?事成我再給你轉五千。”


    “現在出發嗎?”


    “我家就在幾條街後麵,師傅你有空的話今天下午我可以開車來搭你過去。”


    王西樓拒絕道:“我自己開車過去吧,你把地址給我一下。”


    男人連忙點頭,找了紙幣寫下地點,又留了電話號碼,剛走出門口又回頭道:“對了師傅,今日是我媽的七日,我們那邊習俗要請親人好友吃飯,中午在聚滿得大飯店,師傅要不要過來吃個飯?”


    “還有席吃,那麽貼心呢。”王西樓慨然答應了下來。


    男人走了,風無理想過去玩電腦,被王西樓一屁股技開,他也不惱,去搬來椅子坐在旁邊看她玩。


    “王西樓,你很缺錢嗎?”他問道。


    “夠花,但是不富裕啊,正經營生就這家香燭鋪,我又沒什麽很耗錢的愛好,一個人的話不吃不喝十天半個月都無所謂,現在養你,要是錢花光了,就隻能把我僵屍牙拔下來去修行者市場看看能不能賣個好價錢了,那玩意好像不少修行者拿來煉器之類的。”她一臉無所謂。


    反正拔了能長出了,風無理脖子就掛著她一顆牙,這東西真的能辟邪。


    “五千你就答應了。”


    王西樓樂了,道:“我當年十兩就被賣了,十兩在我們那年都買不了一頭驢。”


    說到這風無理不吱聲了。


    王西樓不在乎這些,他不能不在乎,王西樓察覺到他情緒,揉了揉他腦袋:“行了行了,跟個小姑娘一樣,多愁善感啥,八百多年過去了都。”


    他又問道:“那劉老太太真的是鬼嗎?”


    啪嗒,啪嗒啪嗒,鼠標點擊聲音連綿,女子好看的側臉線條柔和,麵相溫柔。


    “可能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你不是很厲害嗎?”


    “沒有人生而知之,靈的不同糾纏會產生不同的結果,我也有很多不知道的東西,這很正常,你要學的東西多著呢。”


    “我還以為你什麽都知道。”


    “謔,這麽看得起你師父呢?真乖。”


    兩師徒繼續剛才的遊戲,香燭鋪的生意並不熱鬧,過了會兒門口多了個人,是個老婆子。


    她在門口朝裏看了兩眼,覺得不對就又多看了兩眼。


    風無理察覺了,就懟了懟玩掃雷玩得入神的王西樓,她看了一眼:“婆婆,什麽事嗎?”


    婆婆認真地打量她:“你是……”


    王西樓感受了一番對方的靈,認出來人,有些詫異:“是來找長輩的嗎,我是王三喜的孫女,他幾年前過世了。”


    風無理已經知道了,王三喜是那個空置房間過去住的人。


    上世紀三十年代逃荒到這被王西樓撿到,給了一口飯吃,後來就給王西樓幹活經營香燭鋪,剛好在千禧年離世,離世的時候,王西樓還在外邊閉關修煉最後一個影子,沒有見到最後一麵。


    “王三喜的……孫女啊。”


    李婆婆看王西樓的樣子,記憶裏隱隱約約有個影子,卻抓不牢,按輩分那人是她姑奶奶,估計跟那人確實幾分相像。


    她八十來歲的高齡了,記憶不好,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也沒想起來自己是來幹嘛,鋪子外陽光照在她臉上,暖洋洋的,過了一會兒才慢悠悠地對著屋子二人道:


    “王西樓姐姐還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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