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藥物摧殘的他們,丟失方向感和時間感。夫妻倆以為在沙地裏逗留時間不算長,實際已過去很久很久。


    他們清楚一個八歲大的孩子在野外生存的幾率有多低,但不想放棄。


    可走不出去,無論怎麽走周圍永遠黃沙漫漫。


    就此被困六年,無力的六年。


    夫妻倆怎會不懂自個的身體狀況。尋子無望,仇敵卻近在遲尺。


    他們想報仇。


    或許上天垂憐。


    兜兜轉轉,方又安回到故土。即使他記憶模糊,已然想不起來。


    無論親情、愛情、友情,順其自然為好。朱青鴻躺回去,最多增加他們的相處時間。


    相逢既是別離,造化弄人啊。


    但願他們撐久一些,計劃結束仍有短暫時刻陪伴。


    次日清晨。


    吃過早飯後,眾人趕路。


    馮二郎和林三娘皆自來熟,與蘇蕊三人打成一片,以朋友自居。


    一天的路程,緊趕慢趕,夜晚抵達山月聯盟國邊境。他們稍事休息。


    聯盟國籠罩結界,妖魔不好進入。


    項娉守在外麵接應,朱青鴻留一隻機械鳥給她。


    好好睡一覺,第二日大夥出發。


    一行人毫無阻礙走進結界,正式踏入山月聯盟國地界。


    霄國,山月聯盟國邊界的小國家。為展現和平友好,國與國之間通商通婚。


    朱青鴻等人進城,並未被盤查。


    他們先找家客棧歇腳。到了老家,馮二郎和林三娘邀他們去家裏住。


    朱青鴻笑笑,婉拒。看著夫妻倆張羅勸說,隻言不習慣住在別人家。


    馮二郎和林三娘不該忘記的,當年正是所謂的家人把他們抓住,送去折磨。


    等夫妻倆逃出來,孩子已被驅逐近一年。父母兄弟,親戚朋友,所有人皆說為他們好。


    一個孩子而已,再生一個。


    那孩子是災星,不要也罷。


    想開點,都過去了。


    馮二郎和林三娘笑容僵住,有些悲憤的記憶冒出來。就此閉上嘴。


    原來他們沒家了。


    霄國確實小,一座城而已。一行人掌握地圖後,啟程前往別的國家。


    從一個國家到另一個國家,得到想要的情報再出發。在他們遊山玩水間,山月聯盟國的地圖逐漸呈現。


    聯盟國地理位置好,有山有水。


    若無妖魔侵擾,自是繁榮昌盛。


    他們行至孤漠所在國家,也是整個聯盟最強盛的國家,金蘭國。


    都城,客棧內。


    半空投放地圖的投影,幾人商討作戰方案。


    蘇蕊若有所思:“兵力最薄弱處,果然是霄國。山月聯盟國地大人多,我建議等妖魔巡城時動手。我們亦無須硬碰硬。”


    馮二郎和林三娘自顧自吃水果,不參與討論。


    方又安持不同意見:“聯盟國並非銅牆鐵壁,相反他們的聯盟很脆弱。我們隻需想法子挑撥離間,不愁他們不土崩瓦解。”


    兩人看向朱青鴻,想知道她的看法。


    一個認為潛伏,等妖魔巡城時趁火打劫更佳。一個覺得從內部瓦解國家的聯盟,可以從根部解決問題。


    運氣好,甚至不用等半年。


    朱青鴻側靠椅子扶手,吃一顆葡萄:“有句話說的對,他們的聯盟很脆弱。什麽聯盟國,其實不過靠孤漠一人聯係起來的諸多國家而已。如果孤漠失蹤呢?會發生什麽?”


    蘇蕊和方又安互相看看。眾國家皇帝一麵掩蓋消息,一麵焦急尋找。


    隨著孤漠失蹤的時間越久,皇帝間越互相猜忌。隻要一個人按捺不住,便會演變成整個聯盟國的內亂。


    勾起唇角,朱青鴻優雅剝葡萄皮:“孤漠此人,我很感興趣。總得見見。”


    接下來做什麽,已經很明確。


    蘇蕊起身往外走:“我去打探孤漠的行蹤。”


    “他有預知能力,定能提前知曉危險。”朱青鴻將葡萄推入口中,“所以要找一個他明知有危險,也不得不去的場合。還得防止他用替身,或提前設下陷阱請君入甕。”


    “明白。”方又安拱手,領命出去。


    朱青鴻抬眸,眼中出現小野提供的都城詳細地圖。


    她要讓孤漠插翅難逃。商店麵板展開,封鎖空間的裝備擺在眼前。


    【主人,城裏有不少強大的祭司。我們行動必須快又準。】


    “沒問題。”朱青鴻授權,購入封鎖空間的裝備。


    不知當孤漠看到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聯盟國分崩離析,會是何種表情。定比殺了他還痛苦,能攻破心防。


    蘇蕊和方又安回來時打探到不少消息。孤漠每月固定日子巡城,麵見父母官。


    一為向百姓展示威嚴,二籠絡官員。這月巡城之日恰好在幾天後,行蹤幾乎透明,百姓都知道。


    最好的動手時機,豈能放過。


    孤漠巡城時,眾目睽睽下不好行動。散場後,他自然回府歇息。


    為防萬一,朱青鴻打算親自動手。蘇蕊和方又安協助,免得別人攪局。


    馮二郎和林三娘也想幫忙。朱青鴻讓他倆在府外守著,隨機應變。


    巡城當天。


    出發時,孤漠心事重重。


    皇帝擔憂詢問:“還是看不到嗎?”


    孤漠搖搖頭。從幾天前開始,他的預知能力出現問題。


    以往能清晰看到畫麵,看到誰做了什麽。而今無法看到具體人物或場景,隻有一片光怪陸離。


    不知道代表什麽意思。


    “從未出現過如此情況。我實在放心不下。取消巡城吧。”皇帝眉頭緊鎖。


    孤漠無奈歎息:“無緣無故取消巡城,隻會令人心動蕩。無事,我自己會小心。”


    皇帝還想再勸,外麵侍衛稟報時辰已到。孤漠身為整個聯盟國的靈魂人物,需要時常出現在公眾麵前。


    如此方能安人心。巡城不能取消。不管將遭遇什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孤漠坐上皇帝所賜的輦,由皇宮出發。街道上,百姓夾道歡迎。


    他們伸長脖子,都想多看幾眼。


    馮二郎和林三娘跟隨隊伍,時刻匯報位置。孤漠朝百姓揮手,心稍稍安。


    或許是他想多了,不會出什麽事。隊伍沿主街道走一圈,而後麵見父母官。


    官員們一一行禮拜見。


    孤漠慰問幾句,賞下玉器。


    巡城十分順利,傍晚結束。


    孤漠隨輦回宮,拜謝皇帝。兩人一同用過膳,天黑後送他回府。


    勞累一天,孤漠坐在轎裏快睡過去。到府時,他強打起精神,賞賜全府。


    管家隨侍在側,到臥房才退下。


    關上房門,孤漠打個哈欠。


    每月一次,實在累人。


    此時發生變故。空間瞬間被封鎖,孤漠出不去了。


    一道空間門打開,朱青鴻含笑走出。


    “你是誰?”孤漠擰眉萬分警惕。這女子給他很強烈的危機感,必須小心。


    朱青鴻走到桌邊坐下,機械手臂倒上兩杯茶。她抬手請:“坐下聊聊?”


    事已至此,孤漠隻能坐過去。


    朱青鴻抿一口茶道:“沒來山月聯盟國前,我對你的印象不算很好。因你而受盡苦難者,滿腹怨恨。在聯盟國逛一圈,發現你很有意思。”


    “有意思?”孤漠不敢飲茶,“姑娘特意前來,隻為同我說這個?”


    朱青鴻一笑:“我是來抓你的。抓你前想聊一聊。反正沒人會來打擾我們。”


    注視眼前的美麗女人,孤漠依舊看不到任何預知畫麵。


    他的心往下沉:“聊什麽?”


    “不瞞你說,我在來的路上遇見兩撥人。”朱青鴻垂眸望杯中茶水,笑容淡淡,“一對姐妹,一對夫妻。他們皆因你的一句話嚐盡苦痛,遭受生離死別。你記得他們嗎?”


    孤漠點頭:“項家的雙生姐妹,以及霄國的馮氏夫婦。我怎麽會不記得。”


    每一個斷言的人,他都記得。


    項家的雙生姐妹,見的第一麵他的力量便發動。那般柔柔弱弱的兩位女子,終有一天帶來龐大的妖魔軍隊。那一麵,他看到屍山血海,屠城滅國。


    霄國的馮氏夫婦,確切的說是他們的兒子。一個八歲大的孩子,長著雙野心十足的眼。


    凝望孩子,他看到一身銀甲,槍出如龍。看到國家在他的肆虐下,哀鴻遍野。


    既然孤漠看到了,不可能不采取行動。一時不忍,他沒說出真相。隻說孩子對國家不利,將人驅逐出境。


    而項家姐妹,那樣觸目驚心的血腥場麵深深映入眼中,他不敢心存僥幸。


    犧牲兩個人,拯救整個聯盟國。此乃正確的選擇。隻是沒想到行刑當天,姐姐爆發出強悍的祭司力量。


    有人提議,抽出這股力量收為己用。一番商討下,大多數皇帝同意。


    孤漠隻想盡快殺掉她們,強烈提議抽出力量後馬上行刑。


    所有人答應下來。


    然而世事難料,妖魔來襲。那對雙生姐妹逃出生天。而他看見與妖魔融合的姐姐那刻,震驚不已。


    曾經所見的屍山血海又浮現在眼前,而且更加清晰。畫麵裏的她更加癲狂。


    他大聲叫喊讓人追,別放她們走。可姐妹倆到底逃了,逃得無影無蹤。


    孤漠內心日日夜夜煎熬,憂心她們回來。因為姐妹倆回來之日,便是聯盟國覆滅之時。


    聽完他的話,朱青鴻唇角勾起笑:“你最有意思的地方在於,深處洪流中,妄圖置身事外撥弄命運。結果被命運玩弄。孤漠,你真可憐。你錯了,又沒錯。所以可憐。”


    妄圖撥弄命運,結果被命運玩弄。


    孤漠想到什麽,不敢置信。


    不會的,不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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