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與青龍慶洲被一片汪洋大海隔開,名為“兩界海”,海中靠近南疆一側有八座相鄰的島嶼,其中七個以眾星捧月之勢,一圈圍著中間最大的一座島嶼,名為“桃花島”。島上遍植桃樹,一年四季皆有桃花。但這島的名字卻不是從桃花而來,而是來自當今最大的商鋪“桃花宮”。也正是先有了桃花宮,這島上才有了這四季常開的奇異桃樹。


    桃花宮創宮祖師乃是魔教天魔崖的“戶刑長老”——千麵魔,當年天魔崖分裂,千麵魔便帶著一種親信離開了天魔崖,創下桃花宮。隻是,這桃花宮自離開天魔崖之後便不再幹吸血煉魂的勾當,反而專心做起了買賣,仙魔兩家的生意都做,因為信譽不錯,貨源更是豐富,生意越做越大,分號開遍了五大洲,儼然成了天下第一的商號。


    桃花島便是桃花宮的中樞——天門的所在,其餘七島名為“地門”、“玄門”、“黃門”、“宇門”、“宙門”、“洪門”、“荒門”,分別打理不同門類的生意。


    日近正午,海上薄霧未散。外圍七島商船不絕,進離繁忙,人聲鼎沸,極是熱鬧,顯是生意十分紅火。


    相比於外麵七島,桃花島顯得極是冷清,隻有波浪聲,而無多少人聲。島上建築卻又非外島可比,隻見一座巍峨的宮城,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富麗堂皇,正是桃花宮了,不比當今任何一國的宮城差。


    居中的“和氣殿”,恢宏威嚴,此刻偌大一個殿卻隻有兩個人。一個是麵如冠玉的中年人,頭戴金龍傲天冠,身著仙鶴登雲大袍,高坐殿上。另一個則是下麵跪著的一個黑衣人,麵帶黑鐵麵具,不知相貌。高坐的中年人便是桃花宮當今的宮主,人稱“南財神”——張聚靈。下跪的則是宮主親軍——“黑衣衛”的首領——“鬼影”。


    張聚靈擺了擺手,示意鬼影起來,後者悄無聲息地起了身,輕聲道:“宮主,天魔崖那邊的‘暗使’傳來消息說近來那邊暗地裏動作不斷,怕是正偷偷謀劃什麽大事。”


    張聚靈露出一抹蔑笑,抑鬱道:“這些個人,還是賊心不死,成日裏整弄些鏡花水月的名堂,樂此不疲,真是愚不可及!隨他們折騰吧!”


    “是!”鬼影的聲音極是恭敬。


    張聚靈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懶洋洋地道:“血魔宗那邊最近可有什麽消息?可尋到血魔子那老東西了?”


    “血魔子神出鬼沒,著實不好尋。”鬼影頓了一頓,“不過,今日得到消息,我們北燕的暗線在白石縣見到了穿花血蝶!”


    張聚靈冷哼一聲,道:“很好,派人盯緊了!”


    “是!”


    ……


    北燕國,白石縣。


    楊記酒樓,白石縣最大的一家酒樓。靠窗的一桌,坐著三個食客,兩男一女,正是喬裝打扮,換了一副妝容的趙心一三人。


    此刻,趙心一和燕晨二人都直直地盯著二狗,一臉的難以置信:“你再說一遍,那東西是什麽?”


    ……


    洪府。


    洪誌禦既驚又怒,指著噤若寒蟬的仆人怒喝道:“那是什麽?”


    “一本普通的佛經。”仆人聲音很輕,賠了十二分的小心,不帶一點棱角。


    “廢物!”洪誌禦就像點燃的炮仗一樣,似乎隨時都會爆開,“就沒別的了?”最後這一問竟帶了幾分心力交瘁的哀求。


    “還有道經。”


    洪誌禦眉頭一皺。


    仆人趕忙解釋道:“蔣大人發現每個石獸的腹部都有一個小機關,裏麵都藏了一本經書,要麽是佛經,要麽是道經,但都是一些普通貨色。”


    “滾!”洪誌禦怒喝,“再讓他給老子找,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


    ……


    楊記酒樓。


    趙心一喝了一口酒,開心地道:“這胖子倒有意思,費了這麽大的勁兒,卻隻在裏麵藏了一些無關緊要的經書!”


    二狗道:“錢老爺說萬物有靈,石獸腹中有了神佛的經書,說不準哪天便會得道成為神獸!”


    燕晨暗鬆一口氣,突覺餓得要命,大聲叫來小二,一口氣又點了十幾個菜,點得趙心一眼蹦,怎麽攔都攔不住,也隻得由她了。


    香噴噴的飯菜上來,三個人狼吞虎咽好一頓吃,酒足飯飽,燕晨去櫃上會鈔。趙心一審視著二狗,眼都不眨一下,二狗被看得渾身不自在,羞道:“哪裏不對嗎?”


    趙心一冷冷地道:“哪裏都不對!你到底什麽來路?”


    二狗一驚,隨即開口道:“道長,我聽不懂你的話什麽意思。”


    “我聽我師父說過一句話,叫‘過猶不及’,你知道什麽意思嗎?”趙心一的目光愈發冰冷,“他們找的魚鱗圖冊到底在哪裏?”


    “我……”二狗麵紅耳赤。


    燕晨走了過來,嗔道:“你們兩個長在凳子上了,怎麽還不走?想在這裏直接熬到晚飯?”


    “這就走!”趙心一站了起來,拍了拍二狗的肩膀,二狗低著頭跟他一起走了出去。


    將要踏出門之際,趙心一莫名心跳加速,心道不好,張口就要出言提醒,還未等發出聲音,兩把劍突然閃出,迅捷無比地架在了燕晨和二狗的脖子上。而劍的主人,正是錢府裏現身的那兩個修士,楊韓丁和侯震。


    趙心一轉身就跑,剛踏出一步,斜刺裏陡然飛出一張符,電光一閃,黏到了他的腳底。他想要奮力反擊,但見到周邊食客,略一猶豫,還是放棄了,倘若開戰,他們定然會全部受到波及,怕是無一人能幸免。再者,燕晨也在這裏,想來,李魁為定會帶足了人馬來救自己,倒也不用太過擔心。想到這裏,便收了手,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一個頭戴儒巾的中年人大步走進了酒樓,衣著打扮竟與昨夜裏的那個鍾書生一般無二,這人細細打量趙心一三人,笑問道:“我那個傻師弟鍾精益就是死在你們三人手裏的?”


    趙心一道:“仙師定是誤會了吧!我們並不認識你師弟,朗朗乾坤,怎會無緣無故殺人?再說,他是你的師弟,想來本事自然不低,我們即便是想殺他,也不一定有那本事!”


    “哦!”書生點了點頭,笑容燦爛,“不說我那個笨師弟是怎麽死的,隻說你小子自以為聰明,自以為改了妝容,我們就認不出你們了?實話告訴你,自打你們出現在錢府,我就一直盯著你們!”


    “梁學才,有完沒完了,快點!”楊韓丁催促道。


    梁學才回道:“來啦!一個個都是催命鬼!”望向趙心一,滿臉冷笑,“你這江湖騙子倒有幾分見識,你這一腳踩下去,你的那條腿可就沒了!”


    趙心一單腳轉過身,笑容燦爛地道:“這位先生,我們之間怕是有些誤會,我這條小命可不值當你浪費這麽好的一張符!”


    “算你這小子識貨!”梁學才突然生出幾分惜才感覺。


    侯震甕聲甕氣地罵道:“梁書生,你他娘的能不能快點!”


    “催命鬼!”梁學才嘀咕了一句,招呼兵士將趙心一綁了,這才揮手收回那張靈符。


    趙心一三人被一眾兵士押了去,梁學才慢悠悠跟在旁邊,趙心一一路溜須拍馬梁學才,趁其不注意,夾雜著問了一句,“不知道寒星現在何處?”


    梁學才得意揚揚,一時沒有防備,脫口而出道:“寒星大人自然是在洪爺府……”突然回過神來,小聲嗬斥,“你這狗才,寒星大人也是你能打聽的!”


    趙心一嬉皮笑臉道:“見諒,見諒!”


    梁學才死死盯著趙心一道:“慢著!你怎麽會知道寒星大人?”


    趙心一笑而不語,梁學才冷哼一聲道:“鍾精益這個蠢材真是死有餘辜!”


    楊記酒樓對麵的小茶攤,一張破桌對坐著一老一少兩人,少的是個女子一手拿著串糖葫蘆,另一隻手捏著一塊杏花糕,交替往自己嘴裏送,忙得不亦樂乎。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在街上被趙心一撞到,險些要了他性命的那位,天魔崖的聖女——高靜楚。這老的則是天魔崖的“青魔長老”——杜青魔。


    杜青魔喝了一口茶,小聲道:“小姐,以後行事且不可魯莽,這裏不比南邊,我們初來此間,許多關係還沒摸透,貿然對一個螻蟻出手,很可能就會被人發現,你看那個尖嘴猴腮的!”手指楊記酒樓的店小二,“他應該就是血魔宗的外門弟子,萬一被血魔宗的人知曉了我們的身份,到時誤了大事,回去可是要被人笑話的!”


    高靜楚嚼著一粒紅彤彤的山楂果,不耐煩地擺手道:“老頭子,知道了,知道了,你還真是囉嗦!”


    杜青魔倒也絲毫不生氣,反露出一臉的寵溺之色:“小姐知道就好!”


    ……


    錢北院。


    趙心一三人被綁在了第四進院落的石柱上,周遭圍滿了兵士,各個凶神惡煞。


    蔣守靜由兩個兵士攙立在院中——鼻青臉腫,擦傷的血痕覆蓋了大半張臉——顯得既是狼狽,又是猙獰,咬牙切齒地逐一掃過趙心一三人,怒火中燒,“再……”由於用力過猛,嘴唇扯動的幅度太大,牽動傷處,立時傳來一股劇痛,忍不住呲牙咧嘴倒抽涼氣,怒氣更盛,卻也不得不小了嗓子,“給老子狠狠地打,三十六般閻王刑都賞他們吃個遍!”


    副將揮了揮手,十幾個兵士馬上忙活了起來,生火的生火,烤烙鐵的烤烙鐵,磨刀的磨刀,各式嚇人的刑具全都拿了出來,趙心一暗暗叫苦,轉眼望向了燕晨。後者從小到大哪裏受過這份兒罪,擔過這類驚,也是怕的要命,臉色煞白。


    副將見趙心一擠眉弄眼,麵上露出一絲陰笑,大步走到趙心一麵前,陰惻惻地道:“他娘的,大人的話你這廢鳥可都聽到了,現在說出圖冊下落,可以少受些皮肉之苦,要不然,哼哼……”說著,手攤開,很快,一個小吏便將一根皮鞭放到了他的手中。


    “大人,我招,我招!”趙心一驟然認慫。


    “很好!”副將很是滿意,“說吧,東西在哪裏?”


    “大人,找銀子的本事我有些,可你說的那個什麽圖,我是真不知道!”趙心一一臉苦瓜相。


    “找死!”副將感覺自己被戲耍了,重重一鞭抽了下去,結結實實地落到了趙心一的胸腹,火辣辣的疼,一下便出了一頭的冷汗,忍不住慘叫出聲,“哎呦……”


    同一時刻,在佛堂裏搜來尋去,也不知找什麽的老黃狗陡然身子顫抖,差點癱倒,呲牙咧嘴,心中罵道:“你他娘的還真是該死!”


    趙心一破罐子破摔,心底回應:“你總算肯出來了,隻要你不怕疼,我就能忍!”


    “你他娘的就是個無賴,遲早被你害死!”老黃尾巴向著趙心一一甩,一絲微不可察的光輝貼著地麵飛了出去。


    第二鞭落到趙心一的身上,暖洋洋的,如春風拂麵,非但不疼,還很是享受,副將微微皺眉,趙心一突然想到了什麽,趕忙撕心裂肺的慘叫一聲。


    副將扯嘴冷笑,又連續甩出幾十鞭,趙心一配合的也是極好,整個院子都是他的慘叫,副將興致勃發,打得那叫一個痛快,淋漓盡致地抽了一盞茶的時間,要不是累得氣喘籲籲,胳膊都酸了,還真不舍得停手,趙心一非常識趣地“暈死”了過去。


    副將很是滿意,把鞭子扔給了左近的兵士,手指二狗道:“那個黑子就交給你了!”他則移步到了燕晨的麵前,上下將燕晨打量了一番,麵露淫笑,“小娘子,哥哥的手段你已經見識了吧,我勸你還是如實招來!”說著,伸手便要去摸燕晨的臉,後者啐了一口唾沫,怒喝道:“你敢!”


    副將竟被她這股氣勢嚇了一跳,本能地縮回了手,仿佛被滾油燙了一般,有些狼狽,待得回過神來,不禁惱羞成怒,舉起巴掌便要再次抽燕晨。


    ……


    富貴街街口。


    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大漢,身裹黑色大袍,隱隱有些血腥氣散出。他背靠胡餅攤,一手輕撫麵上的絡腮胡子,嘴角噙著一抹陰狠的冷笑:“洪江成,你個老匹夫離死又近一步!”


    ……


    錢北院。


    趙心一並未等見按察使李魁為帶來大隊人馬衝進來,不由暗歎口氣,暗罵:“傻丫頭,你被人利用了!”不得不悠悠“醒轉”,怒喝道:“你這混賬,對個柔弱女子逞強,算什麽本事,有什麽招數都往爺爺身上使!”


    副將側轉過頭,沒想到剛剛被自己打得鬼哭狼嚎的江湖騙子此時還敢逞強,不屑冷哼,一個大步便移了回去,“你這狗頭看來是活得不耐煩了,很好,爺爺這就讓你如願!”向著火爐旁的兵士,“把烙鐵拿來!”


    一個兵士包上麻布從火爐裏取出一根紅彤彤的烙鐵,小心翼翼地遞到了副將的手裏。趙心一沒想到這家夥直接來了這個,趕忙心底道:“老黃大人,救命啊!這個能抗嗎?”


    老黃冷冷道:“你他娘的自求多福吧!”


    趙心一心沉穀底,見那烙鐵離自己越來越近,發燙的熱氣撲麵而來,不由頭皮發麻,趕忙兩眼一翻,含含糊糊地道:“這裏是哪裏?怎麽又發癔症了?”頭往下一耷拉,立馬裝死。


    副將哈哈大笑,喝道:“晚了!”


    說著,將烙鐵遞向了趙心一的心口。


    “老黃……”趙心一隻得在心底撕心裂肺地求救老黃。


    老黃呲牙,十分氣惱,卻也不能不救,隻得冒著更大的風險對那耀武揚威的副將出手。剛剛收回四散的神識,心頭突然一顫,一股無形的波浪自佛堂之中四散而開。接著,老黃吃驚地發現那副將手裏的烙鐵定在原處,而副將本人也成了泥塑石雕,一動不動,眼都不眨一下。不光是他,其餘人也皆是一般,好似整個世界突然靜止了!而趙心一也真地暈死了過去!


    “果然!賊老道當年真地在這裏做了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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