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含紫有喜了,整個局機關的人都知道了這個消息。上下班進出局機關大樓的時候,那些同事瞅見黨含紫,總會過去,說黨主任,恭喜恭喜啊!那些嫁了人的女人更是誇張,說你家男人本錢真好,像個玉米棒子,這麽快就讓你懷上了。


    因為心裏有鬼,黨含紫總覺得這些話是話中有話,不懷好意。訕訕地笑幾聲,她就急匆匆離開,從不和她們多聊幾句。一把手可以對下屬們愛理不理,那是威嚴;一把手的媳婦也可以對同事們愛理不理,別人反正不敢把她怎麽樣。當然,同事們慢慢地有些想法,私下裏給她起了一個冷媳婦的外號。


    周末上午,黨含紫閑著沒事,想去店裏給肚子裏的寶貝準備衣服之類的東西。天剛下過雨,地上滑滑的。她剛走出家門,有人在她後邊突然大聲喊開了,小含,你別出門,剛下了雨,路上那麽個滑。


    不用回頭,黨含紫聽聲音就知道是老保姆。老保姆現在有兩個任務,一個是照顧小雷,一個是照顧黨含紫。當然,不是她喜歡這麽做,是主人楊成山給她漲了工資,另外加的一個任務。


    懷孕才開始,連門都不能出,這日子怎麽過?黨含紫沒有理睬,繼續走著。


    看看你,看看你,你就怎麽偏要出門呢?老保姆從後麵追上來,一把拉住黨含紫,想要她往回走。


    黨含紫正要爭執,卻聽到楊成山在門口說,含紫,聽話,剛下完雨,路上很滑的,等路麵幹了再出門。想到哪去,我要小王送你。楊成山現在是扮演公公和丈夫的角色,甚至可以說,丈夫角色的份量更重,作為妻子,當然得聽從其建議。她沒有再往前走了,跟著老保姆,回到了別墅。


    別墅裏的生活很難熬,沒有人可以對話,黨含紫覺得非常無聊。楊成山看出了名堂,便邀請幾個圈子裏的官太太來家裏,好好招待,請她們陪兒媳婦玩麻將。不過楊成山自己從不上麻將桌。


    渴了有保姆泡茶,吃飯時間有廚師搞飯,這些官太太自然樂意來。於是,每到周末,別墅裏傳出清脆的麻將聲,黨含紫的生活也多了幾分精彩。


    又是一個周末的晚上,吃過晚飯,黨含紫又和三個官太太開始碼長城。正來興致的時候,老保姆舉著手機過來,說小含,你的電話!


    因為懷孕,黨含紫現在不隨身帶手機了,有電話也是要保姆舉著手機,再去接聽。她正忙,看都沒看號碼,要保姆摁通,說喂,你聽聽,我在忙什麽?


    對方聽了一會,判斷出裏麵是麻將聲音,便說,月光女孩,我是星光女孩,梁站長說我的集資款解決了,下個月初就可以正式上班,謝謝你啊!


    黨含紫忙說,沒事,沒事,祝賀你啊!


    劉姝婷說,我想到你家拜訪一次,表示謝意,你不介意我來吧!


    如果她來,肯定會看到小雷。想到這,黨含紫急忙拒絕,說你用不著這樣,好好上班吧。好了,我很忙,不和你聊了。


    劉姝婷說,那好吧,等你生寶寶了,我再來看你。


    十一月初,郎市交通局整個係統施行績效工資製。


    績效工資的施行,讓全係統的幹職工都長了不少工資,幹職工們自然響應這項新政策,念叨著會計核算中心主任黨含紫的好處。因為,全局都在傳,如果不是她黨含紫的精打細算,如果不是她黨含紫的努力,市交通係統的績效工資製還不知道哪個時候才能落實。


    教育係統就是這樣,大肆搞建設,負債累累,帳都還不清,哪有餘錢搞什麽績效工資?市政府搞政績工程、麵子工程就有錢,一談到教育投入,手頭就沒有餘錢,不想把錢投到沒有回報的教育上去。近幾年,教育係統甭想搞什麽績效工資。


    這樣一對比啊,幹職工們更念叨著黨主任的好處了,黨主任懷孕的事也就成了局裏的大喜事。


    隨著美好日子的推移,黨含紫的肚子越來越大。熟人都說,才五個月就這麽大,黨主任的肚子裏肯定是個男娃。楊成山更是這麽認為,說小家夥肯定是個帶把子的,楊家後繼有人了!


    不管男娃還是女娃,黨含紫都喜歡,感到自己與肚子裏的孩子產生了一種精神上的交流。她感到孩子用小腳踹她,用小手抓她。隻要閉上眼睛,她就能看到孩子的小莫樣。小家夥眼睛水汪汪的,頭禿得像個小葫蘆瓢似的,滿臉擠眉弄眼的小猴子表情。


    黨含紫實實在在覺得自己愛上了這個小家夥,一刻也不願離開他了。


    見到黨含紫圓鼓鼓的肚子,小雷覺得很有趣,有時會跟著她的後麵吵鬧,說弟快出來,我要跟你玩,我要跟你玩!


    偌是老保姆聽到了,她馬上會幫小雷糾正,放開喉嚨說,小雷,那不是你弟,是你兒子,兒子,懂嗎?


    小雷哪裏懂兒子的含義,每每這個時候,他會拍著巴掌,說兒子,兒子,好玩,好玩……


    隻有在這個時候,黨含紫才會把自己從幸福中拉回來,稍微感受一下痛苦。當然,這種痛苦不會停留很久,過一天,甚至還不要一天,她就會忘得一幹而盡。為了肚子裏的孩子的健康,她認為自己必須忘掉所有不快,必須忘得一幹二淨。


    懷到六個半月的時候,一個陽光和煦的下午,小憩一會後,黨含紫像往常一樣,出了別墅,想到外麵散散步,以增強體質。聽婦科醫生說,每天慢步走一段路,有利於孕婦的健康,也有利於寶貝的健康,有利於孕婦順產。


    別的孕婦是在老公的陪伴下散步,而黨含紫隻能一個人散步。剛開始的時候,她有點不習慣,現在,她習慣了。


    戶外的陽光好溫暖,灑在身上,帶給人熱乎乎的感覺。黨含紫深呼了一口氣,想把陽光摟在懷裏,不讓它離開。然後,她放下手,撫莫著腹部,感知哪個地方是寶寶的頭,哪個地方是寶寶的腳,還不時和他對話,說寶寶,你想出來嗎,看看,世界真美好,陽光好溫暖呢!


    寶寶似乎聽到了媽媽的問好,在裏麵踢了踢腳,表示聽清楚了。黨含紫露出幸福的笑臉,繼續朝前麵慢走。


    再走幾步,就出了金果園別墅群,到了大街。車輛越來越多,人也越來越多,自然吵鬧。黨含紫不想再往前走了。因為右邊是逆向走,她像橫過馬路,走到對麵,再往回走。


    一輛小車拐過彎道,朝金果園開來。見前麵有行人,小車遠遠地就鳴起了喇叭。黨含紫聽到小車喇叭聲,稍微加快腳步,向對麵走去。上人行道台階的時候,她抬起腳,剛想放下,卻發現腳下有一塊香蕉皮,急忙閃避。


    因為動作太快,黨含紫一踉蹌,把腰扭了一下。她馬上感覺到肚子一頓痛疼,幾乎暈厥過去。她挪著腳步,走到路燈電線杆前,扶著電線杆,才沒有暈倒在地。隱隱地,她感覺到胯部有股熱度,她知道,裏麵流血了。果然,沒過多久,一股暖流從褲管裏麵流出來,滴到地上,殷紅一片。


    她的幸福生活(2)


    黨含紫嚇暈了,不知道怎麽辦!她哆嗦著扶著電線杆,不讓自己倒下去。


    你沒事吧!突然,一個男人的聲音從旁邊響起。


    迷糊著,黨含紫看到一個男人站在自己身旁,手裏拎著東西。好像是星光女孩的丈夫寧鳳鳴,黨含紫像揪到了救命稻草,費力地說,我肚子痛得厲害,麻煩你送我上醫院。


    寧鳳鳴也看出了她是誰,見地上有血,她的臉色異常慘白,知道問題很嚴重。可他沒小車,又不能背著她到大街上去打的,他急忙說,黨主任,你別焦急,你在這裏等會,我馬上去叫的士進來接來。說完,他一陣瘋跑,到大街上攔了一輛的士,把黨含紫就近送到了城關鎮醫院。


    看到吳素素,黨含紫淚眼汪汪地說,吳醫生,快救我寶寶,快救我寶寶!那樣子,她真恨不得跪在地上求吳素素用最精湛的醫術,保住她肚子裏的孩子。


    吳素素馬上給她做了檢查,進行緊急處理。


    楊成山得知這個情況,他正在市政大樓會議室列席市委常委會。閆書記正在作明年換屆選舉的工作報告,要求各個單位的一把手務必落實省委精神,做好市人大代表的選舉工作,為明年的換屆選舉打好第一仗。


    這樣的會,楊成山已經參加過兩次了。不過,這次有所不同,因為他已經被市委提名為副市長候選人,參加明年的換屆選舉。所以,他異常認真地在聽閆書記作報告。


    這時,手機響了,楊成山接到吳素素的電話,說黨含紫在醫院,火速趕到!


    顧不得多問,楊成山急忙起身,正想離開會議室,又覺不妥。見楊成山起了身,閆書記停止話頭,慍著臉色說,楊局長,什麽事?


    楊成山當然不能說兒媳婦住院他得去看,在市委常委會上說這樣的事,那會留下笑柄。情急之下,他撒了個彌天大謊,說有個朋友遭遇車禍,我得過去看看。


    閆書記緩了臉色,說人命關天,你去吧!會議具體情況,你事後再找寧副市長了解。寧副市長就是寧仕美,是常務副市長,主管交通、城建、園林等工作,圈子裏說他是下屆市長的人選。


    楊成山心急如焚地趕到城關鎮醫院,見婦產科辦公室裏麵有個年輕人,吳素素倒是不在。他知道吳素素肯定在給他的兒媳婦作治療,便坐在年輕人一旁等待。


    因為緊張,楊成山覺得嘴裏很幹,有股怪味,便掏出煙,抽出一根。可是,他一口袋,居然沒有火機,隻得說小同誌,借個火!


    年輕人搖了搖頭,說對不起,我不抽煙,沒帶火機。


    楊成山等得難受,主動搭訕說,你媳婦咋的啦?


    年輕人說,不咋地,扭了下腰,擔心傷著孩子,檢查一下。你是來?因為金破盤有了一番年紀,不像是快做爸爸的人,所以年輕人有這樣的反問。


    金破盤忙說,我兒媳婦出了點小問題,兒子出差了,我來看看。


    正聊著,黨含紫在一個女醫生的攙扶下走了出來。金破盤急忙起身,年輕人也急忙起身,兩個人幾乎是同時走到女醫生前,幾乎同時說,醫生,情況怎麽樣?


    一個年輕男人,一個老男人,同時對一個懷孕女人表示關心,這個場麵還是有些尷尬。


    女醫生正是吳素素,她看了看金破盤,又看了看年輕人,說沒多大問題,好好休息幾天就會恢複正常。


    聽到這個回答,兩個男人都鬆了口氣,然後彼此對視著,眼裏充滿了疑惑,可又不好開口去問。


    黨含紫一臉感激,說吳醫生,真的謝謝你了!這種感激是源於內心的,當時,為了保住孩子,她恨不得跪下地去求吳素素。


    吳醫生開玩笑說,黨主任,忘了當初要搞掉他時的勁頭了嗎?


    黨含紫被她說得不好意思起來,說我那時候真是鬼迷了心竅。


    畢竟楊成山年紀大些,社會經驗豐富,指了指那個年輕人,主動說,含紫,這位是?


    黨含紫說,我大學同學的愛人,叫寧鳳鳴,今天多虧了他,要不是他及時送我上醫院,孩子就保不住了。他愛人是我的大學同學,叫劉姝婷,在城關鎮交管站。


    聽到這話,楊成山明白了一些,知道是這位年輕人做好事,要不然含紫就吃大虧了。他臉帶微笑,說年輕人,謝謝你啊。你愛人叫什麽名字?


    寧鳳鳴不認識楊成山,前麵的話他能理解,可後麵的話他不明白,便說,含紫,他是誰呀?


    黨含紫說,我公爹。本來,她想說她公爹是市交通局的局長,好讓寧鳳鳴借機套套近乎,可又覺得他不是這樣的人,忍著沒說了。她之所以把他愛人在城關鎮交管站工作的情況告訴楊成山,就是想讓他記住他愛人的名字,到時候好照顧照顧,以報他送醫院之恩。


    因為旁邊還有孕婦在等,吳醫生在一旁插話了,說楊局長,我就把黨主任交給您了,我忙事去了。


    從吳醫生的稱呼中,寧鳳鳴知道了眼前這個老頭子的身份,不過,他故意裝糊塗,說黨主任,你公爹來了,那我放心了。我是來看你的,本來婷婷也要來的,今天加班,她就沒來了。晚上我要婷婷來個電話,問問情況。說完,他也走了。


    楊成山過去,攙著含紫的手。這次,黨含紫沒有任何排斥的意味,很順從地抓緊他的手,離開了婦產科辦公室。


    接下來的日記,黨含紫是小心翼翼,再也不敢出現任何差池。不時,單位上的人和不是單位上人,會到家裏來看望她,走的時候總免不了留下給未來寶寶的紅包。對於這些看望和紅包,黨含紫已經習慣,一點也不覺得別扭。


    三個月後,十二月十八日也就是陰曆十一月二十四日,黨含紫在城關鎮婦產科順利平產,生了個長雞把的小雞把小子。那天,天居然下雪了。熟人和不熟的人都說這個孩子吉祥,給人間帶來了瑞雪,長大後肯定大富大貴。


    黨含紫躺在鋪上,看著吳素素親自抱過來的小家夥。她說,四千六百克啊,黨主任,我接了近千個寶寶,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麽重的孩子!哎呀,楊局長真是福氣,得了個這麽可愛的孫子。


    小家夥正在啼哭,他有一張粉紅的小臉,一頭烏黑的頭發,跟黨含紫想象中的禿頭毫不相同。為了保持身材,黨含紫決定用牛奶喂他,但她的公公堅決反對。他讓婦產科主任吳素素勸說她,讓她的幹媽胡芳去威逼她,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彷佛關係到革命大業似的。


    黨含紫隻好妥協,她原本以為自己的茹房不會生產很多的奶水,但事實上那裏麵的奶水旺盛得好像一條新西蘭奶牛,不但可以滿足寶寶的胃,甚至可以給寶寶洗臉。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領導隨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戴三多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戴三多並收藏領導隨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