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複道:“我不同意,我們不合適,我們分手吧。”


    鄭拙成不說話,從房間走出去,白寶貴跺了跺腳,又罵道:“林睿,你絕對讀書讀傻了!變成不識好歹的傻子了!”


    鄭拙成折了回來,說:“林小姐,我替寶貴向你道歉,我祝福你遇到一個和你合適的男孩子。”


    一句像是譏諷的話,他卻說的尤其真誠,連被分手也沒有一點的怨氣。他將原因歸結到自家頭上,是他的父親惡語相向吧,是他沒能妥善處理好家裏的關係,是他讓林小姐感覺不舒服了。


    林睿露出一絲笑容,說道:“謝謝。”


    此時她的微笑比哭還要難看,他轉身走了,離開的義不容辭。他不是一個喜歡藕斷絲連和糾纏的男人,林睿離開了他的生活,住在了他的心底,他的初戀,一樣是甜蜜和苦澀的。


    何佩蘭發了瘋般的叫起來,“鄭先生,鄭先生,鄭先生你等一等……”


    最終何佩蘭沒能挽回他,丟了魂,坐在廚房的地上望著樹梢上的晴空發呆。林家經曆了如此大的變故,老天爺卻不打算給予一點憐憫,豔陽高照,風和日麗,好像他們在天宮裏歡慶似的。


    何佩蘭打算和老天爺談談,她上輩子犯了什麽該下十八層地獄的罪過,她這輩子受盡折磨,她的孩子也要在苦水裏浸泡。林睿掩住臉,手上殘存著鄭拙成的氣息,她沒有哭,不知道為什麽,難受的情緒中夾雜著輕鬆和慶幸,仿佛辦成了一件耗時已久的困難案件。


    連續幾天,林家靜悄悄的,母女倆各自在兩間屋子裏思量。何佩蘭沒事時就待在廚房裏,做飯或者坐在冰冷的瓷磚上發呆,不像從前那樣對林睿噓寒問暖,林睿回家時,飯菜已擺在桌上,林睿走來走去熱飯熱菜,她完全視而不見。


    她也不跟左舍右鄰聊天嘮嗑了,一個人在家時,有人叫她她也不開門,她就願意坐著那,一坐即是半天,癡癡的看著天氣一天比一天好,一天又一天的光陰流逝,而生活日複一日的看不到指望。


    林睿開始正常上班,忙碌讓她暫時擱置來自家庭和個人情感的煩惱,她越來越願意耗在辦公室裏,不想回家看何佩蘭受到重創般的模樣。林睿一心撲在工作上的狀態,讓嚴厲挑剔的章柳也於心不忍,他勸她多休息,林睿總說沒關係,放眼望去,眼下工作是最令她開心的事了。


    這天周五,四點半時分,所裏基本已人去樓空,有的回老家過周末了,有的去奔赴晚上的聚餐,有的忙著和男女朋友約會,剩下的幾乎全是孤家寡人。同辦公室的兩位律師和林睿道“拜拜”時,林睿恍惚看了眼手表,瞥向燈火漸明的馬路,居然下班了,不知不覺的過了一個下午。


    她翻開案件材料繼續研究,白寶貴倚在門口,敲了敲開著的門,說:“這麽認真,周末的晚上,一個單身的年輕女子卻在加班,可憐,可憐啊。”


    林睿抬眼瞪他道:“我就是一個傻子啊,你呢,你怎麽不參加他們的周末大狂歡,淪落到和我們這些單身的,不肯找男朋友的,不想結婚的一群傻子混在一起。”


    白寶貴不屑的呲牙道:“我馬上漂洋過海了,現在修身養性調整調整,等到了英國,還缺美女和美酒嗎,倒是你呀,放著好日子不享受,悶頭在弄這些玩意,你老板走了吧,留下你一個人在這孤孤單單的煎熬,是不是萬種悔恨從心頭油然升起啊。記得我提醒過你吧,你那個老板,剝削人不眨眼,萬惡的資本家,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林睿還未開口,章柳從走廊走進來,他應該聽見白寶貴說的話了,卻朝他一笑,道:“白律師在啊。”


    白寶貴尷尬的“嗯”了一聲。


    章柳對林睿說道:“林律師,沈教授打電話來邀請我們晚上去吃飯,沈小姐明天回省城了,你有空嗎?”


    林睿想著,章律師跟她提過好幾次師父請他們到家裏坐坐,再不去一趟,像是擺架子不領情了,便對章柳說:“有空,我快把這起案子理好了。”


    章柳道;“你慢慢弄,約的是六點半,還有一段時間。”說完,他對白寶貴說:“白律師,聽說你要去英國留學了,王主任讓我征求你的意見,你想要一個什麽樣的歡送儀式,我們好去準備。”


    白寶貴道:“談不上送別,過了三四年再回來時,我還來畏法思明,相信到時候仍是一條律政好漢。”白寶貴誇張的拍拍胸脯,別人出國留學一腔熱血,滿枕抱負,他出國是戀戀不舍,提起來即是淚。


    “所以其實就是大家在一塊熱鬧熱鬧,要不辦個派對吧,就在我家的酒店裏,我做東。章律師你結交的漂亮姑娘多,多叫些美女過來嘛,對了,那個淩靈是服裝設計師,肯定和什麽時裝模特啊熟悉,喊一些過來,我們認識認識嘛。”


    他明顯在挖苦章柳,章柳卻爽快的應道:“好啊,我張羅一下,滿足白律師臨出國前的最後願望。”


    白寶貴自討沒趣,聳了聳肩,章柳對林睿道:“你們忙,我在辦公室等你。”


    白寶貴在章柳身後暗暗做了個拳打腳踢的姿勢,林睿暗笑起來。


    白寶貴板著臉問道:“你笑什麽?”


    “隻聽說女人之間互相嫉妒,爭風吃醋,沒想到男人也有心胸狹隘的。”


    “切,你們章老板人精中的人精,我說一句話,他把我下麵要說的三句話都想到了,搞不過他啊。但我剛才做的過分了,他現在是一個病人,不能欺負他。”


    “章律師生什麽病了?”


    “林大律師,你不會真成傻子了吧,是不是現在你的眼裏除了這些破案件,其它的東西全成了虛無縹緲的空氣。”


    白寶貴在林睿麵前揮舞起雙手,林睿拍掉他的手,道:“切入正題。”


    “章律師昨天在辦公室摔倒了,多虧芳芳路過看見,把他扶起來那會他什麽都看不見,他摔倒也是因為被掉在地上的卷宗盒絆到了,我估計他這是所謂的間歇性失明。”


    雖然白寶貴在“失明”前加了一個定語,但林睿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白寶貴見嚇她不輕,忙補充道:“沒事,我去英國留學,章律師要去美國治療眼睛,他那麽年輕,肯定能治好的。”


    林睿說:“哦。”


    章律師指的“出遠門”是去看病,那挺好的,在他走之前,自己該多向他取經。她想著又開始翻看材料,白寶貴見林睿不睬他了,著急的問:“你到底在弄什麽案子?”


    自打林沐琦選擇了劉澹泊,白寶貴的情緒從每天閉門思過,演變成如今見人便想聊上兩三句,從一言不發的一個極端走向活潑過頭的另一個極端,保持永恒的唯有心裏始終缺了點東西。


    林睿道:“當事人涉嫌敲詐勒索,他在某汽車品牌的4s店保養汽車,回家的路上輪胎突發故障,導致他在高架上被迫停車。後來修理廠告訴他,有一隻輪胎與其它三隻輪胎的型號不匹配,並且已經報廢,所以我的當事人懷疑是4s店從中做了手腳,以危險了他的生命安全為由,向法院提起訴訟,要求賠償300萬元。”


    白寶貴道:“天價索賠也有可能隻是過度維權,怎麽就觸犯到《刑法》了。”


    林睿邊寫字邊說:“白律師果然是經驗豐富,一針見血指出了矛盾的衝突點。敲詐勒索罪是指以非法占有為目的,對被害人使用威脅或要挾的方法,強行索要公私財物的行為。判斷是否構成《刑法》第二百七十四的規定,關鍵在於認定行為人主管上是否具有‘公私財物’的故意,客觀上是否實施了‘威脅或要挾’的行為,不幸的是我的當事人捏造了謠言,他說在路上出了車禍,他的家人兩死一傷。”


    林睿長長的歎了口氣,搖頭道:“不知道他怎麽想的,我現在能做的盡量從即使他構成敲詐勒索罪,但屬於敲詐未遂,社會影響較小方麵進行入手,希望能從輕判決吧。”


    “對,刑法有謙抑性原則,罪與非罪往往一步之遙。”


    “可不是。”林睿撇嘴道。


    “可是我沒想到,林律師喜歡上一個男人和離開一個男人,也僅用了一步之遙。能說說原因嗎,我了解小拙的脾性,趁著他對你舊情未忘,還有可能讓他回心轉意。”


    林睿正在冥思苦想,見白寶貴重提鄭拙成,頓時斷了思路,沒好氣的說:“你不準我提沐琦,你也別跟我說鄭先生了好嗎。”


    “我們不一樣,你喜歡過小拙,但是沐琦”,白寶貴眉頭一皺,故作輕鬆的說:“沐琦從來隻當我是路人。”


    “沐琦喜歡你,她是覺得配不上你。”


    白寶貴怔住了,半晌,笑了笑,說:“到了沒能在一起,其它的全是扯淡。”


    說完發覺聊不下去了,他岔開話題道:“你那個公民代理的什麽時候開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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