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寶貴眉頭一皺,放下筷子問:“媽,你說什麽,小拙要和夏芙煙定親了?”


    “是啊,拙成沒告訴你嗎,芙煙下個月舉辦畫展,鄭太太送來了邀請函,親口告訴我的。我還笑她兒媳婦沒過門,她婆婆的樣子倒已經擺出來了。”


    白寶貴怔住了,小拙和夏芙煙結婚,那林睿呢,鄭伯打來的電話是何用意,他要去林家幹什麽。白寶貴產生了強烈的不祥預兆,飯也顧不上吃了,急忙向家裏的車庫走去。


    趙宛淑喊道:“寶貴,你去哪啊?”


    “我去找小拙,跟他商量畫展的事,看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


    “好的,你該去問問,代我向鄭太太問好。”


    “嗯,我走了。”白寶貴說著已發動汽車,撥下鄭拙成的手機號碼。


    鄭拙成正從賓館出來,站在路邊著急的等出租車,見白寶貴的電話進來,忙問:“寶貴,你現在在哪?”


    “我剛從家裏出來,你在哪?”


    “我在**路上的菏義賓館,你能來送我去林小姐家嗎?”


    “我馬上就到,等著我。”


    白寶貴急的大汗淋漓,他現在才清醒過來,鄭伯和伯母去林家拜訪,怎麽會不帶小拙呢,主角缺席,他們前去定不是商量什麽婚事的。糟糕透頂,白寶貴懊惱的拍拍方向盤,被自己的智商殘酷的打敗了。


    接上鄭拙成,兩人互相說了來龍去脈,越來越感到事態的嚴重,估計鄭含梧去林家興師問罪了。一路忐忑到目的地,何佩蘭已哭的兩眼紅腫,拽住鄭拙成直說道:“鄭先生,你要是不和睿睿結婚,我們睿睿要怎麽辦哦。”


    “鄭先生,你答應要帶睿睿去琴州的,你千萬不能反悔啊。”


    “鄭先生,鄭先生……”


    “阿姨,林小姐呢?”


    “睿睿在房間裏。”


    鄭拙成來不及安慰她,推開林睿的房門,林睿嚇了一跳,扭頭見是鄭拙成和白寶貴,問道:“你們怎麽來了?”


    看他倆的臉色,她迅速意識到問了等於白問,定是她那無風也要掀起三尺浪的母親搬來了救兵。鄭拙成掰過林睿的身體,認真的說道:“林小姐,我父親的想法不代表我的,我喜歡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們兩個人,白頭到老。”


    他跪在地上,取出戒指向林睿求婚。


    白寶貴幫腔道:“林睿,和小拙走吧,你不跟小拙結婚的話,他就要娶夏芙煙了。”


    大概林睿的骨子裏一直繃著一根理智的弦,在大是大非麵前不會輕易被感動,所以她對鄭拙成的表白無動於衷,甚至對如此的倉促徒生出慌張。


    她躲避鄭拙成的眼睛,惘惘的說:“我不能跟你走,我不能和你結婚。”


    鄭拙成的心瞬間落到萬丈深淵裏,他張了張嘴,卻沒道出半個字,將林睿的手握在掌心裏,不說話,就這樣握著,用沉默表達了一個男人最沉重的疼痛。


    白寶貴急了,替鄭拙成力爭著,說:“林睿,你在想什麽呢,小拙對你怎樣你心裏清楚,一個男人要不是特別愛你,怎麽會願意帶你遠走高飛,難道你不想和小拙在一起嗎?”


    林睿這才感覺其實感情難用一種“願意”或者“不願意”來簡單回答,無論說“想”或者“不想”都無比的艱難,他是她這個缺乏父愛的姑娘的初戀,是第一個給予她關愛和溫暖,愛她愛的無私而執著的男孩子。


    他是林睿這輩子也許不會再遇上第二個的男孩子。


    然而在心裏交錯紛雜,令她百感交集的情緒卻匯聚成了一句話,所有的優柔寡斷像在半空中浮懸的問號,羽毛似的飄來飄去,最後總要在某個港灣平穩著落。


    林睿故作平靜的道:“我不想,或許夏小姐才適合鄭先生。”


    沒人知道她說出“夏小姐”那三個字時,用了多大的力氣,累的她氣喘籲籲。不和鄭先生在一起,可能有一天會後悔,跟他走了,同樣會後悔。


    白寶貴不敢相信的問:“林睿,你說什麽!”


    “我不想,我要留在笠州繼續做律師。”


    白寶貴氣急敗壞,罵道:“林睿,你混蛋!”


    林睿低下頭,任由來自外界的和內心的譴責將所有美好的記憶一頁頁撕碎。他會陪在那個在生理期痛的難以自控的林睿身旁,鬱悶的好像恨不得讓他來承受林睿作為女生的煩惱;他帶她去坐這世上獨一無二的旋轉木馬;吃飯時會撥開她的耳邊垂下的發絲;他會想著她生活中的每個小細節,他希望她好好吃飯,每天睡好覺,他希望林睿的心情永遠風調雨順。


    在他的眼中,這個世界的順序應先是林睿安好,然後天下太平。


    他對林睿,無可挑剔。


    “林睿,你腦子進水了嗎!你毀了你自己的幸福,也毀了小拙的幸福!他們家在安排小拙和夏芙煙訂婚,林睿,你給我聽清楚了,是訂婚!訂婚!就在下個月!”


    何佩蘭聞聲推門而入,拉住咆哮的白寶貴,用變了音調的聲音說:“鄭先生要訂婚了,啊,鄭先生要訂婚了,睿睿,你快說話啊,鄭先生他要和別人結婚了,睿睿,睿睿,你快答應鄭先生啊……”


    林睿望著母親,淡淡的說:“誰家的父母會害自己的孩子呢,鄭先生的父母選中的女孩子,當然是他們認為最好的。”


    何佩蘭道:“睿睿,父母做主的對象哪裏能做終身伴侶啊,他們結婚了也不會幸福的啊。”


    “自己挑選的對象一定能白頭偕老嗎,那你和我爸為什麽會離婚呢。”


    “睿睿,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鑽牛角尖!”


    “誰家的父母不替兒女考慮,那是一個女人辛辛苦苦懷胎十月,從自己的身體裏掉下來的一塊肉啊。”


    何佩蘭閉上了嘴巴,她聽懂了林睿的拐彎抹角,現在她多說一句,林睿的反叛更添一分。白寶貴已氣的無話可說,林睿怎麽突然對小拙鐵石心腸了,難不成從哪冒出來一個“劉澹泊”橫刀奪愛,為什麽死心塌地的男人得不到好報,他想不通,更無法接受。


    林睿望了一眼自從他們在一起,他便將她放在人生藍圖中的鄭先生,隻屬於她一個人的鄭先生。她在心底說了一萬遍對不起,她任性而不小心闖進他的生活,然後將他的心撕開一塊血淋淋的傷口,他疼的直不起腰了吧。


    鄭拙成就那樣低著頭,仿佛是他做錯了一般,明明他已經竭盡全力。林睿想從他的手中掙脫出來,他卻抓的格外的緊,此時過多的解釋蒼白矯情,他要的,無非隻是一個簡短的,肯定的回答。


    而猶豫不決除了拖延痛苦的長度和深度,未起到一丁點積極的效果。她的初戀,以華麗和甜蜜拉開序章,以灰暗和失敗草草收場,林睿把目光移向窗台,她聯想到自己的人生,揣著激情和信心去做律師,兜兜轉轉,到現在收獲依然甚微。


    她的夢想在追著時間奔跑,而鄭先生的夢想,已觸手可及,他們根本不在一個高度上,怎能並肩前行呢。林睿又想到了沐琦,她忽然理解了為何一個姑娘情願跋涉一程坎坷崎嶇的路途,卻不肯走別人鋪好的康莊大道,不是為顯示自己的強悍,而是明白天底下的未來全是硬踩出來的,每一個平坦的前方,都有在其中付出代價的人。像她們這樣的姑娘,如果朗朗明日是用她們所在意的人做交換,她們寧可自己粉身碎骨。


    半晌,林睿道:“鄭先生,我們……”


    鄭拙成突然鬆開林睿的手,站了起來,說:“我先回家了,改天我再來。”


    他的口氣淡若平素,看林睿的眼神依然深情款款,林睿迎上他的目光,她下定決心最後一次親密的,肆無忌憚的打量那雙漂亮的眼睛。


    何佩蘭道:“行,鄭先生先回家,我們明天再談,明天再談。”


    鄭拙成微笑著點頭,即便這份感情已在苟延殘喘,他也強求自己初心不泯。她愛著完整的林睿,順應他的和有主見的,一概刻在他純淨的靈魂裏。


    林睿道:“鄭先生,我們分手吧。”


    何佩蘭一個健步撲到林睿身上,用手捂住她的嘴,說:“睿睿,你想清楚了再說啊。”


    “想清楚了,鄭先生,我們分手吧。”


    林睿佯裝從容的看著他眼睛裏的光一點點的黯淡,直到匯成一絲灰茫茫的空靈。白寶貴歎了口氣,在鬱結的半空中如水汽般氤氳開,頓時鄭拙成的睫毛上霧茫茫一片。


    白寶貴說:“林睿,你不願和小拙去琴州,那在笠州呢,你們結婚後就在笠州生活,你繼續做你的律師,你同意嗎?”


    大概他急於撮合林睿和鄭拙成重歸於好,說了這句仿佛討價還價的,無濟於事的糊塗話。章律師告訴過林睿,辦砸了一件案件,永遠別想著退而求其次去彌補,正麵自己的錯誤才能解決問題,所謂的補救隻是試圖原諒自己的借口,而借口是缺乏擔當的人的專利。


    林睿覺得章律師的理論用在感情中同樣適合,她和鄭先生的矛盾有深層的根結,退,能退到哪裏去呢,妥協,要互相妥協到什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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