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一直是武田真弓在照顧長生,而今武田真弓已經走了,大頭自然不會讓長生一個人待著,邁著小短腿兒將自己的鋪蓋搬了過來,自門旁打了地鋪。


    長生也沒攆大頭回去,因為他知道攆也沒用,大頭肯定不會走。


    一夜無話,次日清晨,長生先醒了,翻身坐起,披衣下地。


    都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對普通人來說的確是這樣,但他已經晉身紫氣,隻要渡過了危險期,恢複了些許元氣,傷勢恢複的速度遠比常人要快得多。


    見長生起身,大頭急忙爬起來上前攙扶,眼見長生站立很穩,腳下有根,便縮手退後,“王爺,您有傷在身,還是躺著吧。”


    “都躺了半個月了,出去走動走動。”長生伸手拉開了房門。


    由於動作幅度較大,牽動了前胸傷勢,不由得一陣疼痛,不想被大頭察覺,便強行忍住,不曾皺眉。


    長生住的院子門口有門房,見他出來,釋玄明急忙走出門房迎了上來,“王爺,你好點了不曾?”


    眼見釋玄明麵帶愧疚,長生知道他還在為之前未能攔住那洞淵倭寇而內疚,便舉重若輕,隨口笑道,“好多了,別哭喪著臉,上次對戰四大山莊你們幾個全都身受重傷,隻有我全身而退,這回算是補上了。”


    “我們上次受的都是皮外傷,你這可是如假包換的重傷。”釋玄明說道。


    “行了,別囉嗦了,陪我去馬廄看看,”長生邁步先行。


    三人出了院門,眼見大頭還跟在後麵,長生便衝其擺了擺手,“你就別跟著了,去廚下弄些吃的來。”


    話音剛落,便發現巴圖魯拎著镔鐵棍自西牆外走了過來。


    見到長生,巴圖魯喜不自勝,大步上前,“哎呀,小老五啊,你可算好了,我都快被你嚇死了,咱們好不容易過上好日子,你可不能就這麽死啦。”


    巴圖魯兒時高燒不退,被燒壞了腦子,說出這等渾話幾人也不意外,大頭自一旁出言問道,“王爺,您想吃什麽?”


    “我嘴裏沒味兒,弄點鹵肉鹹菜吧。”長生隨口說道。


    “肉骨頭成不?”巴圖魯急切發問。


    “年前殺的豬還沒吃完?”長生隨口反問。


    “我給你現殺,你等著哈。”巴圖魯說完大步離開。


    眼見長生連道不用,而巴圖魯隻是不理,大頭隻能快步跟了上去。


    長生和釋玄明來到馬廄,楊開就住在馬廄附近,見長生來到,一直提著的心也終於放了下來,但他沉默寡言,性情內斂,也沒什麽關切問詢的言語,隻是陪著長生走進馬廄看視馬匹。


    眾人的馬匹都養在一起,但三匹汗血寶馬都是拴著的,隻有黑公子可以自由走動,早在長生進來之前黑公子就聽出了他的腳步聲並前來相迎,故此房門一推開,黑公子就站在門口。


    久別重逢,黑公子喜不自勝,但它是匹公馬,即便多有牽掛也不曾表現出想念和眷戀,隻是連打響嚏,與此同時用前蹄刨地,仿佛在問這麽長時間你跑哪兒去了。


    “我受傷了。”長生扯開自己的衣領,露出了胸前的裹傷紗布。


    馬本來就通人性,黑公子屍毒變異,比尋常馬匹更聰明,其心智與六七歲的孩童相當,不但能聽懂簡單的言語,還會察言觀色,見到長生胸前紗布,再聞到其身上血腥氣,便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就在此時,李中庸和陳立秋聞訊趕來,見二人來到,楊開和釋玄明便識趣的避開。


    “你怎麽把老四攆走了?”陳立秋隨口問道。


    “我沒攆她走,但她的確不宜在此久留,”長生搖頭說道,“她終究是個日本人,我們肯定不會因此跟她離心離德,她也不會跟我們有什麽隔閡,但眼下咱們跟日本人已經徹底結仇,她留在這裏何其尷尬,萬一日本人再來突襲,她如何自處?”


    “我支持老五的做法。”李中庸說道。


    “她的處境的確很尷尬,”陳立秋隨手自喂馬的草堆裏抽出一根稻草,掐去兩端銜在嘴裏,“咱得想個辦法把她送回日本去。”


    就在此時,東麵院子傳來了豬叫,不問可知是巴圖魯在殺豬,巴圖魯生於漠北,殺牛宰羊的事兒早年沒少幹,故此那豬叫過幾聲也就沒了動靜,走的應該還算安詳,確切的說是死的應該還算痛快。


    長生對李中庸和陳立秋自然不會有所藏掖,便意簡言賅的與二人說明了情況。


    聽完長生講述,李中庸和陳立秋麵麵相覷,長生對武田真弓的安排可謂盡心周到,但長生將那個可能影響大唐國運氣數的骨灰壇還給倭寇,此舉很可能會為其招災。


    長生猜到二人在想什麽,便低聲說道,“此事我一開始就沒跟皇上提及,即便日後倭寇想以此挑撥離間,我也可以矢口否認。”


    長生言罷,二人臉上憂色不減,長生再度說道,“你們放心好了,類似挑撥離間的事情倭寇此前曾經做過,皇上不會輕易相信他們。”


    “你就不要自欺欺人了,”陳立秋瞅了長生一眼,“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你還要為她造一艘可以出海東渡的大船,皇上遲早會知道此事,也一定會對你心生怨恨。”


    “沒你說的那麽嚴重。”長生站立久了,有些腿軟,便後退幾步,倚上了馬廄的木牆。


    眼見陳立秋還要說話,李中庸便搶先開口,“你就不要埋怨老五了,換成你,你能怎麽辦?”


    陳立秋吐掉稻草,長長歎氣,“算了,不說了,你累了,回房去吧。”


    三人走出馬廄,正在遠處等候的楊開等人便迎了上來,餘一也聞訊趕來,見到楊開等人,李中庸和陳立秋便沒有陪長生回房,而是交由三人接手。


    回到住處,長生留住了三人,不多時大頭帶著一包點心趕了回來,殺豬燉肉得挺長時間,他怕長生腹中饑餓。


    長生喝著熱茶吃著點心,他昨晚已經和大頭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便由大頭講說周知。


    聽完大頭講述,四人的意見非常一致,搶船的確是個好辦法,如果真能誤導倭寇,讓倭寇回兵自救,一來一回又是三個月,有這三個月,己方就能搶占先機,占據主動。


    對於直接殺到日本本土,幾人並不是非常讚同,而長生也不太傾向這麽做,畢竟海上多有危險,而且眾人對日本一無所知。


    統一了意見,接下來商議的就是細節,永遠不能低估自己的對手,想要誤導倭寇,必須假戲真做才行,說白了就是前期的所有準備都必須按照直接殺向日本本土進行準備。


    長生本來就想為武田真弓打造一條船,大頭還沒將此事交代下去,接下來可以推進此事,多尋幾處有實力打造船隻的倪家商鋪,來個幾假一真,其中幾家隻是詢問打造船隻所需要的時間和所需要的銀兩,詢問過後無奈作罷,隻命其中一家暗中打造。


    之所以做這種安排,是因為一旦己方搶奪了倭寇的船隻,倭寇勢必在第一時間確定己方眾人搶奪船隻的真實動機,而那時己方眾人已經乘船出海了,倭寇想要確定己方的真實動機就隻能逆向查找,確定己方眾人動手之前都做過什麽,屆時他們就很可能自倪家的產業下手查證,倘若尋到其中一處,而得到的消息是己方眾人曾經試圖打造一艘船隻,卻因為種種原因無奈作罷,就會因此斷定己方是真的想要殺到日本本土而不是虛晃一槍。


    除此之外還要提前聯絡船老大和水手,能夠漂洋過海的船隻肯定需要很多船工,對所有船工都隻說此番出行隻需十天半月,事發之後所有的船工都已經隨船出海,但倭寇一定會找到他們的家人,詢問相關情況,屆時若是船工家眷眾口一詞,隻說出海隻需半個月,倭寇反倒不信,勢必懷疑是己方眾人故意散布假消息進行誤導。


    除此之外還有諸多細節,也都逐一推敲斟酌,長生的傷勢已經大有起色,但想要完全康複至少還得一個月,但他等不了那麽久,自忖七天之後就能恢複個七八成,便將動手的時間定到了七日之後。


    議完細節,巴圖魯也端著肉骨頭來了,其實長生對肉骨頭並無偏好,奈何巴圖魯最喜歡肉骨頭,他喜歡就認為是最好的,一個勁兒的催著長生吃,長生此前一直少有進食,原本吃不了多少,奈何巴圖魯一個勁兒的遞送,也隻能硬著頭皮吃。


    有話則長,無話則短,轉瞬又是三天,長生的傷勢此時已經複元了大半,完全可以自理,奈何大頭不放心,晚上一直自其房中打地鋪陪著他。


    晚間,二人正自房中說話,突然油燈飄忽,房中毫無征兆的出現了一個人。


    事發突然,二人愕然大驚,本能的想要抓拿兵器,但是在看到來人樣貌之後,長生卻急忙翻身下地,躬身行禮,“福生無量天尊,三生子參見天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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