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到!)


    ……陰雲四籠,昏黑如墨,回頭一顧,後麵哪裏還有宏大輝煌的胡莊?但見墳塚如山,巍然而立,其下又有一口巨大的洞穴,深幽不見底,裏麵隻聽見陣陣鬼哭狼嚎不住地傳出來,聽在耳中,百爪抓心,難受得要大哭出聲……忽而一聲霹靂,地動山搖,急雨狂風,就見一鬼物從巨穴內轟然而出,利喙長爪,張牙舞爪地直向自己撲來……


    哎喲!


    陳劍臣不由自主地一動,人離開桌麵,這才霍然驚覺,見到室內一切安然,殘燈如豆;室外風雨飄零,不辨時辰。


    原來是南柯一夢……


    陳劍臣今天正氣損耗過度,精神疲倦,剛才在看書的過程中不知不覺居然趴在書桌上睡著了。


    回想那陰森可怖的夢境,他心中若有所思,睡意早消失得無影無蹤,便披上一件衣服,打開窗戶,見外麵風雨如晦,蒼茫似海,不禁思緒激蕩。轉身回到書桌前,鋪開一張白紙,磨墨,提起狼豪大筆,略一沉吟,刷刷刷就在白紙上寫起來:


    “遇合難期,遭逢不偶,傲骨嶙嶙,搔頭自愛,歎麵目之酸澀,來鬼物之揶揄……恰黃鍾長棄,瓦釜雷鳴;借福澤為文章吐氣,使天下人知半生淪落……”


    他寫得極其順暢,簡直一氣嗬成,不過一會兒,一篇百餘字的文章便躍然紙上,筆墨淋漓,極是痛快。


    好久都沒有如此一吐為快的感覺了……


    陳劍臣把手中筆一擲,心情頓時愉快了許多——


    噗噗噗噗!


    閉上眼睛,內觀泥丸宮世界,光芒繚繞,那篇《三立真章》上的文字中段,幾行字居然都放出了光明,一排溜下來,從頭到尾,仔細一數,總數竟達五十字之多了。


    五十道正氣。


    正氣化劍,已宛如普通電線般粗細,長有五寸餘。隻是看起來,反而光彩內斂了不少,其中劍柄模樣更加分明,連劍鞘的具體輪廓都凝聚出來了。由之前的一把劍,變成了劍刃和劍鞘兩部分,構造得更加完整。


    君子當佩劍。


    在天統王朝,對於民間兵器有管製,但考取秀才功名以上的讀書人卻有佩戴寶劍的資格,右抓筆,左持劍,才算是真正的讀書人。隻是曆史發展至今,潮流轉變,懂得禦射的讀書人已鳳毛麟角,很是稀少。筆當然不會丟,不過左手的劍就變成了各種各樣的折扇,哪怕大冬天的,也習慣於一邊烤炭火,一把啪的瀟灑地把紙扇打開,娓娓而談。


    搖扇而賞雪,也是當今一大時髦。


    一夢而突破,是否如道門的點化,釋家的頓悟?


    《三立真章》本就最講究心境,心境固然虛無縹緲,就連自己都難以捉摸,卻可以真實地反應到養氣的功夫之上——“立言”之境,宛然已漸入佳境了。


    陳劍臣心中歡喜,看來選擇當嬌娜業師的這一段經曆,潛心體悟的話,也會有不少收獲,屬於“走萬裏路”中的組成部分。


    篤篤篤。


    有人敲門,打開一看,是頭發蓬鬆的嬌娜,她沒有穿外套,隨意裹著一張棉被單就走了進來,估計是剛從床上爬下來的。


    “先生,我睡不著。”


    嬌娜看著房間內被打開的窗戶,又看了看書桌,問:“先生你在寫文章嗎?”


    “嗯。”


    嬌娜掃了他一眼,道:“先生你能不能不要那麽嚴肅,老板著一張臉,容易老的。”


    聞言陳劍臣有些尷尬的一聲幹咳——這小狐狸精今天撲到自己懷裏大哭一場後,性子似乎發生了某些微妙的變化,不是最開始的敵視蔑視,也不是過渡期間的拘謹忌憚,而是活潑本色體現,恢複了狐狸原本狡黠的脾性。


    這對陳劍臣而言,倒覺得有些不自然。


    他為人大原則,一向講究幹淨利索,朋友就是朋友,敵人就是敵人,涇渭分明;所以不管和誰打交道,其都不願把關係搞得太複雜,還是簡簡單單的好。


    隻是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總是事不如願,開始往往是一根線,然後慢慢線就會分叉出來,變成千絲萬縷的了……


    其實陳劍臣本性根本不是什麽古板嚴肅的人,隻是為了鎮住嬌娜才必須要做足先生的模樣,才有足夠的威嚴:“皇甫小姐,夜深人靜,男女授受不親,你還是早點回房回房睡覺吧。”


    嬌娜嘻嘻一笑:“你是人,我是狐狸精,人和狐狸精之間可沒有什麽男女授受不親的說法。”


    陳劍臣又板起臉,道:“此言差矣。既然皇甫小姐要跟隨小生讀書學禮,那就該遵守禮儀,這和身份來曆沒有任何關係。”


    嬌娜嘴一撇:“我說不過先生……不過人家真得睡不著呀,就想找個人說話,小菊早睡得像頭死豬了;魯姐姐又不在,你說除了找先生,我還能和誰說話去?”


    陳劍臣眉頭微皺,問:“你在擔憂你爹爹?”


    “嗯!”


    嬌娜托著尖尖的下巴:“這麽多年以來,我從未曾如此地擔心過爹爹的安危。”


    陳劍臣道:“那是你以前沒心沒肺,做事情渾然不顧至親的感覺。”


    “也許吧……”


    回想往事,一樁樁,自己的確都是胡鬧居多:肆意塗改爹爹收藏的字畫、故意躲起來讓爹爹著急、稍不如意就大發脾氣,掀桌子,扔飯碗……哪有一件事情有意義的?都是小孩子的任性行徑。


    陳劍臣又道:“老員外修為高深,老謀深算,一定會沒事的。”


    嬌娜道:“口不對心,先生又在說好話安慰人了。”


    陳劍臣嗬嗬一笑:“安慰人則能使人心神安定,身心愉悅,所以多說說也無妨。這不是虛偽,而是實際人情需要。”


    嬌娜眨眨眼睛:“真得是這樣嗎?不過聽先生這麽一說,我倒覺得爹爹真得不會出事了一般。”


    陳劍臣啞然,道:“既然如此,那就趕快去睡覺吧,一覺醒來,老員外就回到家了。”、、


    嬌娜小嘴一撅:“可我還是沒睡意呢。”


    陳劍臣無語,發覺自己還是想得過於簡單了,以為把嬌娜鎮服、乖乖聽話了就萬事大吉了,原來這才是麻煩的開端,心生一計,從書架上抽出一本《禮書》往她懷裏一塞,道:“你回房間把這本書讀上一遍,很快就能睡著了。”


    “真的嗎?”


    嬌娜半信半疑,不過還是告別離去。


    夜,畢竟深了。


    打發走嬌娜,陳劍臣自己都沒有了睡意,負手立在窗前——雖然他也不知道這突如其來的暴雨究竟為那般,但總覺得其中有什麽問題,往深處想,就像心頭處潛伏了一個巨大的危機,讓人坐立不安。


    夜已深,寒氣越發的重了。


    ……


    啪!


    一截可怖的巨大尾巴突然從森林內橫掃而出,席卷起漫天風雨,惡狠狠地朝皇甫員外打過來。


    皇甫員外雙足一點,敏捷地跳躍到一邊,手一指,飛旋在半空的銅錢狀法寶再度呼嘯而下,這一次要套的不是二青的頸脖,而是尾巴。


    嘶嘶嘶!


    二青雙瞳紅芒大熾,磨盤大小的頭顱猛然回頭,一頭撞向皇甫員外的法寶。


    蓬!


    石破天驚一聲響,銅錢狀法寶在半空一個偏向,失準後直接將一棵大樹給攔腰套斷。


    皇甫員外心中暗暗心驚:眼前的蛇妖力量之大完全超越了他的想象,雖然修為剛剛突破至金丹,根基不穩,但其本體實在太強橫了,這在妖類一族中,顯然占據著非常有利的優勢。哪怕他手持一枚洞靈法寶都無法在短時間無彈窗小說網內占據到上風。


    ——法器之上有法寶,法寶又被分為洞靈、洞神、洞天三級。功用效果依次遞升,加強,據說最高級的洞天級法寶能開辟出洞天福地,自成一方世界,非常的玄乎。


    皇甫員外的這枚洞靈級法寶,有個名堂,叫“困神金錢”,專套陰神魂魄,被它套中,陰神魂魄便被套離本體,仿佛被關進了監獄一樣,被困在“困神金錢”之中,什麽本事都施展不開了。


    蛇妖二青知道厲害,憑借著本體靈敏地閃避而過,把頭顱縮於後方,更多的是以尾巴出擊,隻是在有機會的時候才把巨頭撲出來撕咬皇甫員外。uu看書 ww.uuans


    多年以前,二青是皇甫員外手中表演的小蛇,相伴多年,培養出了一份本能的樸素情感。但這一切,都在二青開竅後化為塵煙,有了自主意識,蛇妖便有了自己的追求,根本不可能再聽老主人的話。恰恰相反,它反而激起了凶性,要將皇甫員外擊殺,吞噬掉他的內丹,奪走他的法寶。


    與此同時,天上烏雲更加密集,電蛇亂舞,正中的上空,風雲變幻,隱隱旋轉不停,要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


    漩渦成,天劫生。


    到了那時候,情況將更加的複雜惡劣……


    皇甫員外心中有幾分焦急,就要元嬰出竅,不再手下留情,直接將蛇妖擊殺也罷。


    “阿尼陀佛!”


    忽然之間,身後傳來一聲莊嚴浩大的佛號,驚得皇甫員外和蛇妖都立刻罷手,退縮到一邊去,張望之間,就見到一名白衣勝雪的和尚腳踏木板,手撐油紙傘,飄然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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