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


    嬰寧一去竟然三天都不見回來,陳劍臣心生疑慮:莫非小白狐失手被狼妖擊殺吞噬了?這並非是什麽不可能的事,畢竟事到臨頭,實在有太多的變數出現,充滿了偶然性,有時候一個小小的細節就能決定事情的結局。


    如此想著,陳劍臣便有些焦急。


    他和嬰寧相處了一段時光,對其頗有好感,在陳劍臣心目中,嬰寧就像是一個懂事禮貌的小女孩子,勤奮好學,知書識禮,懂得知恩圖報。


    諸種品質,俗世中很多人都未必具備。


    陳劍臣本和嬰寧約定,一天後它就從山上回來的。但現在,已經過了三天,其中肯定出現了某些變故。


    會是哪方麵的變故?


    陳劍臣感到心緒不寧,他既然答應要幫助小白狐,如果其發生了什麽意外,自是會感到遺憾,耿耿於懷。


    這種感覺,和失信於人差不多。


    ……


    黃昏。


    嬰寧離去後的第三個黃昏,天色又見陰沉,層層疊疊的鉛雲低低地壓下來,好像要化身為一張巨大無匹而沉重的大被子,徐徐而下,把大地鎮壓住。


    人在其中,沒來由就有一種壓迫感。


    陳劍臣立身於院子,抬頭望天,觀察天色。


    “留仙哥,進屋子裏吧,外麵冷。”


    阿寶走出來,脆生生叫道。


    陳劍臣搖搖頭:“沒事,我就看一會。”


    阿寶不再吭聲了,她知道讀書人有觀望風景的習慣,什麽風花雪月呀,什麽流水飛鳥呀,都喜歡看,看著看著,就能吟出詩句、寫出文章來。


    阿寶喜歡聽陳劍臣吟詩——雖然,她根本聽不懂,但隻要聽著陳劍臣抑揚頓挫的聲音,便覺得是一種莫大的幸福。


    這個時候,是做晚飯的時候,村中許多人家的煙囪都嫋嫋地飛出了青煙,倒是一片安寧的氛圍。


    突然村口處一陣激烈響起的狗吠聲打破了這一片安寧。


    那陣狗吠聲響得非常突兀,猛烈,就像全村的狗同時都在扯開喉嚨吼叫般,一聽就知道有突發事件,事不尋常。


    陳劍臣疾步奔出家門口,不說他,村中很多的人都聞聲跑了出來,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近期惡狼為禍,風聲鶴唳的,很多人都難以安心。


    “啊!”


    不絕於耳的狗吠聲中,驟然冒出一聲人的慘叫。


    “狼進村了!”


    然後就是一陣氣急敗壞般的大叫。


    哐哐哐!


    有人敲起了告急的銅鑼聲——這些銅鑼,本是預備於亂世之時,有山賊流寇侵犯的時候才會敲的,已多年不見動靜。但現在,卻雨打芭蕉般急促地響起來。


    狼進村了,莫非竟是那黑狼妖?


    陳劍臣心一緊——他可是知道這兩天村中的獵戶都傾巢而出,奔赴楓山的了。村中剩下的人手中雖然也有不少壯丁,但基本都是隻具蠻力的漢子,難成氣候。漢子以外,就是老弱婦孺了。


    “狼進村了?”


    村西邊鄭大屠家,鄭大屠剛才聽到狗叫得心慌,趕緊便提了一大把殺豬刀出門看個究竟,現在一聽是狼進村,頓時嚇得一哆嗦,掉頭就閃回屋子裏,飛快地關門。


    那不是普通的狼,那是一頭成妖成精了的狼……


    鄭大屠非常確信自己的判斷。


    類似鄭大屠這般被驚嚇得關門閉戶的人不少,但也有一些膽子壯,想拿到豐厚懸賞的漢子立刻從家裏拿了家夥出來,其中有鋤頭、鐵叉、錘子……就連菜刀都有。他們匯合在一塊,邁開大步衝了出去。


    陳劍臣也想衝出去,後麵卻被阿寶一把抱住——這阿寶年紀輕輕,看起來細胳膊細腿細腰的,此時居然爆發出巨大的力氣,抱得陳劍臣緊緊的,不讓他出門。很快,莫三娘也慌裏慌張地跑了出來,叫道:“留仙,趕緊回來,阿寶關門。”


    陳劍臣沉聲道:“娘,阿寶,你們這是做什麽?我身為讀書人,自該有道義氣節,豈能眼睜睜看著一頭畜生禍害鄉鄰而自己當縮頭烏龜?”


    莫三娘帶著哭腔道:“我不管,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出去的。”


    此時外麵已經亂成了一鍋粥,雞飛狗跳的,七、八條漢子正手持器具,一邊吆喝壯膽,一邊把一頭巨狼團團圍住。


    那頭巨狼,全身皮毛漆黑如墨,體型龐大,竟如一頭牛崽子一般,一對銅鈴般的眼睛凶光畢露,麵對著把它圍住的人群,絲毫不懼,反而露出了滿口的尖牙利齒。


    “旺財,上去咬它!”


    其中一個漢子一聲吆喝,命令自己的看家狗去咬黑狼。可那隻狗剛上前幾步,被黑狼一瞪眼,便嗷嗚一聲哀鳴,掉頭就跑,跑得遠遠的了。


    漢子罵了一聲粗口,u看書 .uukanshuco 吼道:“我們一起上。”


    舉起手裏的一根碗口粗的木棒,搶先撲了上去;其他人也不甘示弱,不約而同地發起了進攻。


    吼!


    居中的黑狼猛地仰天一聲嗥叫,聲音極大,震得人耳膜都在嗡嗡響。


    呼!


    仿佛打了一個噴嚏般,黑狼兩個大鼻孔中驟然飛出兩道清氣。


    清氣遇風而變,瞬間變成一股大風,呼嘯飛旋,飛沙走石,狂亂無比。


    被這股大風一刮,別說動手,就連眼睛都睜不開;勉強睜開的,基本都被狂風刮起的泥沙眯了眼睛,又癢又疼,淚流不止。


    走啊!


    這一下,所有的人都慌了,頓時失去了拚鬥的勇氣,奪路而逃。


    吼!


    黑狼這一陣肆虐,大感快意,又是一聲嗥叫。但它並沒有追逐眾人,反而施施然地四腿邁開,在村中走著,一邊走,一邊低著頭,用鼻子在地上嗅著,仿佛在嗅著什麽蹤跡。


    如今它簡直就是把景陽村當成了楓山後山,隨意而行,村中的人都躲在家裏,無不噤若寒蟬。別說人,就說那些豬狗牛羊都似乎感受到了什麽極其可怕的存在,紛紛匍匐在地,聲息全無。此時此刻,就算黑狼走過來,一口把它們吃掉,它們都會表現得逆來順受的。


    狼妖凶焰至斯!


    吼!


    黑狼驀然發出第三聲嗥叫,聲驚四野。


    陳劍臣臉色一變——他很清楚地聽到這一聲,就是在自家門口外吼出來的。狼妖來到了他家門口,停住了腳步。


    它,就在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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