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隱藏心意


    言語的殺傷力有時不亞於原子彈。


    “行了,行了!”阿朗實在看不下去這個坐在車裏失魂落魄的女孩,“你管他要做什麽,你以為他能幹得出來?”


    一句“今晚特殊約會”像是最直觀的威脅,季心然抬頭,此刻也是即將要哭出來的表情。


    阿朗不信,但季心然絕對相信詔時是那種說到做到的人,而且深深相信如果今晚被他抓到,一定會發生極恐怖的事。


    擅自前往懸崖區,目擊他和莫紫情……兩者加在一起,罪名不容小覷。


    這道選擇題實在難做。一定是將他氣到了一定的份上,才會近乎無所謂地說出不然就去調查,不然就在11分部等他……兩邊都像是死路。


    “……現在選調查可以嗎?”季心然有種寧去死人場地再走一趟都不敢呆在11分部的感覺。


    “別再惹事,老實呆著。”


    阿朗和阿泰到底還是將她塞回了屋子,派人嚴加防守。在他們眼中,詔時說的隻是句氣話,何況確實有要務纏身,還要將情報匯報給靳文準備下一步行動。


    但還沒等到晚上,隻是呆坐了一會兒,分部這邊的屋子就已經出事了。


    大門被堂而皇之地推開,多餘的路一步都不用走,年輕的續命師直接逛街一般漫步了進來,手裏還接聽著誰的電話。


    季心然大氣都不敢出,隻遠遠地望過去,外麵的11分部的人似乎都被寒氣纏繞著,昏昏欲睡。


    時間太早了,連逃跑都來不及……說好的晚上呢?


    “可以,沒問題。”詔時那邊電話聯通的是靳文,此刻也一副懶散的架勢,身手卻很敏捷,堵在了臥室兼客廳門口沒讓季心然溜出去,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點點頭。


    “按計劃,放心。”詔時說著“計劃”二字,順手帶著季心然,將她拖回了屋中,按在座椅上。


    “什麽聲音?不知道,大約誰家的兔子逃出來被困住了。”詔時微微笑起來的樣子依然很好看,欣賞著季心然被捂住嘴、一臉驚恐的神情,“你先忙,我有事要處理。”


    季心然從來不知道對視也能這麽漫長。


    房門是緊閉著的,窗戶模糊;外麵即使有人想觀望,也看不見裏麵呼救者的樣子。


    時近十月,空氣已經微涼,尤其在午後陰暗潮濕、刮著微微涼風的天氣,然而詔時依然穿著白色短袖薄款衛衣加寬鬆休閑褲,和正夏時裝扮別無二致。


    隻是周身回蕩著些許寒氣,映襯得俊逸的麵容更如在水月鏡中,嘴角勾起笑意,捉弄之意若隱若現。


    “嗯,我說了,晚上。”詔時掃視全屋,毫不介意,倚在積滿灰塵的木桌前,”但是又想稍微變一變。“


    “晚上‘約會’,下午先來見個麵,做個準備,也不過分。”


    是……不過分。季心然不敢移動,怕被奪魄刃直接定在椅子上。


    “怎麽,不歡迎?”


    “不……”季心然艱澀地發出幾個音,“是不知道……怎麽歡迎。”


    不知道該怎麽歡迎這個變化無常、隨心所欲的人,更不知道他想做什麽……隻是想想約會二字全身就顫抖了。


    “不知道,我可以教你。”詔時舒展眉眼,直接坐到了桌子上,言語中的調侃更為明顯,”身為‘戀人’,卻不知道戀人之間該做什麽?“


    “懸崖那邊……”


    “不要提公事,我是來休息的。”詔時一副將全城人的性命置之度外的樣子,“不去準備點東西招待你的‘戀人’?”


    從天而降的“戀人”要怎麽對待?季心然站在廚房,幾乎要被煤氣閥的味道嗆得流淚。


    找了半天,才在壁櫥裏找到些幹燥的茶包,手忙腳亂地燒了壺水,又發現備用杯子上都是厚灰,剛要放到水龍頭下清洗。


    身後的手伸了過來,將流水關掉。


    “水這麽涼。”詔時若無其事,將玻璃水杯也直接奪了過去,順手扔進垃圾桶,“何必多此一舉,用這個不行?”


    季心然回頭,詔時手中舉著一隻白色印著太陽花的水杯,頓時大腦被轟炸了下。


    “那……那是……”


    “嗯,你的水杯。”詔時似乎有意要將捉弄加強到底,拿著水杯將裏麵的隔夜涼水一飲而盡,順手將空杯遞了過來,示意填滿。


    季心然撞到身後的灶台上,幾乎要將身體縮進水池。


    “怎麽了?不該這麽招待?”


    詔時頗感無趣的樣子,拿過水壺顧自倒上,又揉亂了頭發,在廚房裏四處尋找些能吃的東西,最後將目光鎖定在杯麵上。


    “a先生……”季心然的聲音在顫抖。


    “我餓了,所以請我吃些東西如何。”詔時倒是像回到家一樣隨意,將杯麵遞了過去,“用這個。”


    說完便暫時回屋,將大腦一團混亂的季心然扔在了廚房。


    衝水,等待泡熟,步驟和他人沒什麽區別,詔時卻等得非常認真,坐在桌上,饒有興趣地盯著季心然端麵上來。


    這架勢倒好像是坐在餐廳裏在等重要的人上桌一樣,要與之洽談。


    “我實在……”季心然聲音壓低,後半句消失不見了,隻顫著手將杯麵放到詔時身邊。


    還沒從慌亂中恢複,也實在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東西,早知道詔時會過來吃飯,事先準備點什麽也好。這位“被招待者”來得也坦然,倒好像是故意來享用和她同款的杯麵。


    “你平時就吃這些?”詔時沒急著動。


    “……嗯。”


    手怎麽了?話鋒轉開。


    “剛才……”


    “遞過來。”


    隻是倒開水的時候手太抖,不小心倒了點在手指上,此刻卻也被他不留情地拽了過去。


    刺骨的寒氣覆在燙紅的地方,最初冷得手掌都不自主地想要緊握,但疼痛感卻漸漸降低了下來。


    詔時還是詔時。還是那個任何細節都不放過,看在眼裏,記在心中的詔時。這麽想著,情緒就更加難以控製。


    突然間好像回到了之前夜未央時刮破了手,被他不留情地用酒精對待的夜晚,季心然咬住嘴唇,盡力不想回憶更多。


    詔時和莫紫情之間的回憶……加起來比這些回憶要多得多,深不見底。


    “怎麽了,還在疼?”詔時在辨認季心然的神色,並且也毫不介意衝破這暗淡,攥著她的左手食指更貼近了一步。


    “我知道一種方式能瞬間解痛,你要試試?”


    忽然驚醒,季心然拚命掙紮,將手指從他的手掌中脫離,人也向後逃離了幾步。


    好險,就差一點……詔時幾乎將她的食指貼到了唇邊,看起來像是要用含著的方式讓她清醒一些。


    “a先生。”季心然確實清醒了,清醒到想哭的地步,“你下午……應該還有事……”


    “我不想管。你要是想管,隨便。”


    詔時無視口袋中的手機一直震動,甚至覺得它會幹擾吃麵一般,將手機甩在了桌上。


    號碼沒有標記姓名,但季心然能猜得到是誰。


    “你們下午……”


    應該是約好了要去哪裏,可當事人卻在這裏悠閑度日……而且看起來調侃得非常開心。


    “你討厭我在這裏?”詔時放下麵碗,瞥視了一眼。


    “那就是不喜歡,也正常。”詔時打破了這中間的沉默,笑了笑,“畢竟你更喜歡一個人行動。”


    “莫紫情那邊……”


    “心願而已,延後下也無所謂。說過了,是來見你。”


    詔時不但沒有客人的樣子,反而反客為主,看了眼吱呀作響的木床,又拎起床上的柔軟罩衫。


    沉默像是潮水,在屋裏湧動蔓延。


    季心然指尖都在顫抖,逃跑都沒有力氣,隻跌坐在木椅上,看著詔時悠然地躺了下去,不客氣地將她的外套當成了被子披在身上。


    “過來。”


    聲音帶著種慵懶,也同樣帶著種不容反抗的感覺,季心然隻能走過去,忐忑地坐在床邊。


    如坐針氈都小看了這種狀況,前方還跟著狂風。


    “你在怕什麽?”詔時微微閉著眼,透出個明澈的笑容,“在夢裏想靠近,現實裏卻不敢靠近,哪怕給你機會?”


    “那是因為……”季心然壓住了後半句的苦澀,“你很愛捉弄人。”


    “還像現在一樣,給你很大的壓力。”詔時沒否認,隻將她的外衣向上提了下,似乎很享受這種溫暖,“有一堆事沒去處理,卻和你呆在小屋裏。”


    “又不是第一次,隨意點。”


    確實不是第一次。在通江大廈和之後……但也隨意不起來,而且前方桌子上還放著個時不時震動的手機。


    何況對方是詔時。寒風一樣難以捕捉的詔時……居然這麽貼近,好像一瞬間有種錯覺,兩人都隻是普通人,生活也是日常的錯覺。


    死神……以無月之夜掀起狂瀾的那位續命師就躺在眼前,做出種種親昵的舉動……這不像是真的。


    他是真的很有捉弄人的天賦。精通心理,一擊致命。


    “要去哪裏。坐下。”詔時沒睜開眼也知道她的行為,隻是略顯疲憊,歎了口氣。


    季心然乖乖坐在床邊,不敢再偷溜,也沒力氣亂動了。


    “很累,所以借你這裏休息下。”詔時難得地說了句聲音軟下來的話,帶著種介於朦朧和清醒之間的感覺,“沒事的話,陪我一會兒。”


    季心然甚至不敢回頭,怕一回頭,淚水會先不由自主地掉落下來。


    這句話應該是真心的……這一擊更加猝不及防。


    為什麽……為什麽要忽然靠近過來,又不調侃到底。讓人怎麽應對……


    一直走在風雨最前沿的人現在就在身邊沉睡,臉上帶著些倦意,卻又安然。


    季心然不知過了多久,才敢望向天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又望向身邊安靜睡著的人。


    他一直沒有接莫紫情的電話,卻在這潮濕髒亂的小屋裏和她呆在一起,偷得浮生半日閑般沉睡。


    好像隻有在她身邊才能如此平靜……又不設防。


    “a先生。”試著呼喚了聲,睡著的人毫無反應。


    “你到底……怎麽看待……”


    問了一句,淚水才是真的止不住了。季心然慌忙轉過頭,隻敢將掉落的衣服重新替他拽上去,一同蓋上去的還有旁邊的毛毯。


    沉睡的詔時稍微動了下,孩子氣地皺了下眉,似乎能感覺到什麽,所以將手扣了過來。


    被抓住了手,又不同於平時。手心向上移動,這次是將她的整個手背緊緊貼住。


    好像下雨天被人忽然撐了把傘,被攬在封閉的世界中心一般。


    好想多保持這個姿勢一會兒……時間都靜止在這一刻也好。


    隻要別再像上次一樣……最後喊的是莫紫情的名字。


    “我很羨慕。”意外地,輕聲傳回了這樣的答案。


    “羨慕他們能和你正常相處。我做不到。”聲音很輕,帶著平時聽不到的低沉,“也做不到,給你想要的……”


    想要的……?


    季心然呆呆地看著詔時,聽到了這些卻如同穿越了時空一樣,神經都脫離了地球紀元。


    “所以呆著就好……讓我處理完一切。在此之前,不要離開。”


    等意識終於神遊回來,這個人卻又不說什麽,似乎重新陷入了睡夢之中。


    “你……是在說我嗎?”


    沒有回應,季心然也不敢相信,處於半夢半醒之中看著詔時發呆。


    前方的手機又開始震動,被迫讓她放棄了思考。夜幕中的藍光看起來好像代表著緊急的事情。


    “……對不起。”


    季心然有種預感這是總部打來的電話,所以躡手躡腳,試著將手抽出,輕輕跑到桌邊將詔時的手機拿起。


    聯係人顯示是阿文,電話不通,隨即發來了信息。


    不解鎖隻能顯示一半文本,解鎖的話,密碼……


    季心然心跳得厲害,還沒觸碰過詔時的手機,手抖得幾乎幾次要將這黑色鋼琴漆的手機摔到地上,連線的數字從一到九顯示在屏幕上,隻有正確的連線順序才能解開。


    阿時是懷舊派,經常用生日做密碼。靳文的話還停留在耳邊,隻是這次嚐試用0703似乎也不對。


    0905,甚至0311……阿文的生日和莫紫情的生日也都不對。


    難道不是生日?季心然沮喪了下,想要放棄,直接用她的手機打電話給靳文,在此之前手指卻又中了魔咒一般,輕輕劃下了一位數字。


    不會吧。這不可能,那是……


    從1到0,再重複從1到0。


    那是她的手機解鎖密碼,是她的生日。


    盡管想著不可能,最後一位數字被劃到,整個手機卻亮起強烈的光線。


    鎖屏解開了。


    ……就這麽解開了。用她的生日。


    怎麽會?


    季心然不敢相信,多看了手機很多遍才確定沒有拿錯,又看了眼遠處的人,詔時依然睡得安詳。


    詔時……怎麽會用這個當做密碼……


    腦海中最有可能的答案被快速刪去,又執著升起,心髒都要融化在高溫之中,還好信息的內容貫注了下冷水。


    阿文:快點行動,阿時。你設立的那個結界傳回反應,正在被人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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