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手中的酒杯,看向沈和舉道,放沉聲音,拿出了長者姿態,“老大,我知道你心裏著急著長安院試的事兒,可翠花這孩子說的沒錯,錢財上麵的來往還是有憑據的好,免得以後說不清楚。”


    沈老爺子這話一說,就相當於表態站在了沈和富他們一家的那邊,沈和舉一時間不由語塞,他們在家裏商量著長安去院試,要跟老二一家要五十兩銀子的事兒,他爹明明沒有反對,怎麽現在竟幫老二一家說起了話?


    趙氏也覺得麵上十分難堪,老爺子當真是勢力,從前是怎麽對老二一家的,現在不就因為老二家裏有了些銀錢,態度竟完全變了,幫他們說起話來了。


    沈長安一直在桌子上坐著沒有出聲,他的目光一直流連在白楚諭的身上,從開始吃飯便一直悄悄的打量他,甚至都沒將桌子上的衝突聽進耳朵裏。


    此時見氣氛尷尬,自己爹娘似乎很是難堪,他伸手拿起了桌子上的欠條,笑著出聲打圓場道:“我爹娘以前沒跟人借過錢,不太懂這些,翠花姐,你把朱砂給我,我按個手印。”


    罌粟抬眸看了他一眼,將手中的朱砂遞了過去。


    沈長安用拇指蘸了些茶水,濡濕後,在朱砂上沾了下,按在了欠條上。


    按完之後,他將欠條和朱砂都遞還給罌粟,笑道:“謝謝二叔二嬸,翠花姐,煩勞你們了。”


    沈宋氏和沈和富聽了這話都很是不好意思,他們雖然不喜歡沈和舉夫婦要錢的舉動,但是對沈長安並沒有什麽看法。


    所以沈和富也端起酒杯,給沈長安說了句祝福的語。


    有了沈長安這個客客氣氣的打圓場,桌子上的氣氛一時間又好了許多,起碼不像方才那麽緊巴了。


    趙氏和沈和舉都低頭吃飯不再說話,他們倆一向看重沈長安,一來他是家裏老小,二來全家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趙氏和沈和舉日夜都盼著沈長安將來有一日能高中,讓他們一家揚眉吐氣。


    所以對於沈長安剛才的舉動,他們夫妻倆雖然心裏不大舒服,但是都沒有說什麽。


    沈長安舉起酒杯朝白楚諭敬了下,笑著致歉道:“方才我爹說話多有失禮之處,還望白公子莫要見怪。”


    白楚諭抬眸看了他一眼,勾唇淡淡一笑,“白某不勝酒力。”


    沈長安臉上笑意不減,道:“無妨,白公子不將方才的事兒放在心上就好。”說完,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似對白楚諭很是敬重的樣子。


    不過白楚諭卻沒有任何反應,甚至都沒有再多給沈長安一個眼神。


    可是沈長安卻接著搭訕道:“我先前聽白公子說您家是江南的,不知是不是那個江南江州白家?”他眸光閃爍,說話的姿態頗為小心翼翼。


    白楚諭聞言臉上神情沒有任何變化,依舊抬筷子夾著菜,一旁的白樂芙疑惑出聲道:“你怎麽知道我家在江州?”


    沈長安瞳孔一瞬間緊縮,臉上神情變得十分激動,再次端起酒杯來,朝白楚諭敬酒道:“長安久聞白二少大名,不想今日竟能得見,真是三生有幸,白二少十年前的賑災放糧的義舉,我們江北百姓時至今日仍念念不忘,感念您的這份救命之恩呢!”


    因為激動,沈長安說這番話的時候,聲音抬高了不少,桌子上不少人都聽見了,隻是皆都一臉疑惑,有些不懂沈長安話裏的意思。


    “長安,你說白二少十年前賑災放糧救了咱們江北百姓的命是怎麽回事?”沈老爺子率先出聲問道。


    沈和富夫婦倆也一臉疑惑的看向沈長安。


    沈長安將杯中的酒水飲完,才稍稍壓住了激動的心情,見眾人的目光都匯聚在自己的身上,他心中不免多了一絲與有榮焉和得意,畢竟是他先認出來的白二少的身份的,而且看二叔二嬸的表情,似乎他們也不知道白二少的真實身份。


    而沈長安之所以能認出來白楚諭的身份,還多虧了他與書院裏教策論的沈先生的女兒沈莢相熟,兩人暗暗對彼此都有那麽些意思,隻是一直未曾說破。


    這沈莢私下時常做一些點心送與沈長安,每次沈長安收了點心後,這沈莢都要留下看著沈長安吃點心,與他閑聊些有的沒的。


    女人的話題總是離不了女人的,沈莢說她與城裏不少小姐交好,其中便有那麽一位是雲雀樓吳掌櫃的女兒吳姝湄。


    沈莢說那位吳小姐心高氣傲,暗慕雲雀樓東家白二少已久,一心想要嫁入江南白家,做白家的主母,但是那位白二少看上去溫潤風度翩翩,實際上卻是個不解風情之人。


    沈莢還說白二少喜穿一身白衣,吳姝湄為了迎合這位白公子的喜好,也時常打扮的很是素淨。


    沈長安本來對江南白家就有所耳聞,隻是從未有機會見白二少,先前聽白楚諭說他是江南白家人氏,又言道家中經營一些小買賣的時候,沈長安心中便隱隱有了猜想。


    吃飯時,他觀白楚諭一身白衣,又想起沈莢說白二少喜穿一身白衣的話來,於是鬥膽這麽問了一句,沒想到還真是馬哥江州白家的白二少!


    此時,他一臉興致激昂的向眾人解釋道:“白公子就是被稱為大慶第一皇商的江南白家的家主白二少,十年前江南洪災,江北饑荒,白二少開放白家糧倉,賑災施粥,救了江南江北無數百姓,爺,您對十年前的饑荒應該還有印象吧?”


    沈世農對十年前的饑荒記憶不太深,因為宿州以北才是災荒鬧得最厲害的地方,像他們鳳陽城這邊,靠著山,山上總是能刨出來些吃食果腹的,可以說是這麽幾座大山救了他們的命。


    後來倒是聽說過大慶第一富,家底堪比國庫的江南白家放糧賑災的事情。


    “原來十年前救江北江南百姓出水深火熱的,就是白公子!實在是老朽眼拙,先前未能認出來,白公子真是生了一副菩薩心腸,今日有幸能與白公子同席,我敬白公子一杯,聊表江北百姓的心意。”沈世農朝白楚諭舉杯。


    見白楚諭未曾端起酒杯,一旁的沈長安慌忙出言解釋道:“白公子說他不勝酒力,不能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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