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羽驚呆了。


    生平,什麽樣的強敵沒有碰到了,縱橫天下多少年,這柄青龍寶刀,何時曾離過手。


    而今日一戰,沒有擊敗顏良這個宿敵就不說了,手中的青龍寶刀,竟然還被對手逼得脫手而落。


    恥辱,這簡直是關羽作夢也不曾想到過的恥辱。


    驚怖之下的關羽,當即便想掉轉馬頭,去將他落地的青龍寶刀撿起來。


    隻是,為時已晚。


    此時,追至的顏良已將他的青龍刀拿在手中,正用原本屬於關羽的青龍刀,遙指著關羽。


    “關羽,你的青龍刀在孤手中,你可有膽子奪還。”顏良也不追關羽,隻傲然的大聲譏諷。


    關羽心如刀絞,隻覺自己的尊嚴,此刻正被顏良無情的踐踏。


    在某一個瞬間,關羽真恨不得反撲回去,跟那狂妄的狗賊拚個你死我活。


    但殘存的理智,卻生生的將關羽給攔了下來。


    寶刀已失,身邊隻餘下一柄佩劍,此時反殺回去,豈非自尋死路。


    刀已失,若再給顏良所殺,他關羽的一世英明,就要真的徹底的毀於此地。


    而此時,暗放冷箭的黃忠也已殺近,關羽連一個顏良都對付不了,又怎敢拿一柄破劍,就去與聯手的那兩名強敵對決。


    “顏良狗賊,今日之仇,我關羽若是不報,誓不為人,你給我等著!”


    留下一句狠話,關羽一咬牙,棄卻了青龍刀,策馬向西北方向倉皇的奔逃而去。


    當黃忠追至時,關羽人已遠去,消失在了狂奔的敗軍之中。


    黃忠欲待再追,顏良卻擺手道:“不必追了,這廝有赤兔馬,他要是鐵了心要逃,追是追不上的。”


    勒住戰馬的顏良,手中細細的觀看手中之刀,果然如傳說中那般,是一柄絕世的寶刀。


    再看戰場四周,已是屍橫遍野,周劉聯軍在留下了數不清的屍體之後,狼狽不堪的大敗逃去。


    那一麵麵散落的“周”字和“關”字大將,無情的被顏軍將士踩踏在腳下。


    而那虎狼般的將士們,尚嫌殺得不夠痛快,諸路兵馬正尾隨著敗軍,向著敵營方麵窮追而去。


    觀此勝況,顏良長吐了一口氣,臉上流露出傲然的得勝笑意。


    今日一戰,雖逃了關羽,但大敗周劉聯軍,又得了關羽的青龍寶刀,已算大獲全勝。


    顏良手撫著寶刀,遠望著敵軍逃竄方向,冷笑道:“關羽,你還真是客氣,好吧,你的青龍刀孤就收下了,下一次,孤就用你的刀,親手斬下你的人頭。”


    殺戮尚未結束。


    顏良殺的意猶未盡,諸將殺意未盡,三軍的士卒皆意猶未盡。


    奪得青龍刀的顏良,遂是下令全軍繼續追擊,一定要徹底的把敵人趕出合肥一線。


    數萬得勝的將士,挾著大勝的餘威,沿著肥水河畔向北窮追而去。


    當顏良狂擊之時,殘存的不到萬餘的周劉聯軍,卻在狂奔。


    關羽捂著胳膊,縱騎著赤兔馬,奪路的狂逃不休。


    原本關羽是逃在後邊的,但仗著赤兔馬快,不多時間,他反而是將許多逃兵拋在了後麵。


    奔行未久,正自駐馬喘息的關平,一眼便看到了帶傷而來的關羽。


    “父親,你受傷了!”迎了上來的關平,滿臉的震驚,仿佛看到了這世上最不可思議之事。


    關平無法相信,武藝天下無敵,在自己眼中,如神一般存在的父親,竟然會受傷。


    那可是神一般的父親啊,豈是血肉之軀可比,神又怎麽可能受傷。


    看到義子那難以置信的眼神,關羽因傷痛而扭曲的臉龐,不禁掠過些許尷尬,但轉眼就變成了憤恨。


    “顏良那廝卑鄙無恥,使眾人圍攻本將,還暗施冷箭,本將躲閃不及,才為其所傷。”關羽咬牙切齒的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


    關平當然不會知道,關羽由始至終,都隻與顏良一人在交手。


    聽得父親的解釋,關平的震驚才平息了不少,心說以父親超絕的武藝,縱使呂布複生亦未畢是敵手,更何況是那顏良,父親今時受傷,必是那顏良用卑鄙的手段所致。


    關平剛剛鬆了口氣時,猛然間,神色又是一變,仿佛看到了更震驚之事。


    “父帥,你的……你的青龍寶刀呢?”關平驚疑的問道。


    關羽身形微微一震,扭曲的臉上頓時掠過幾分羞愧,隻是因本就臉紅的緣故,卻才掩飾了下去。


    “那狗賊一箭射中本將的胳膊,劇痛之下,青龍刀如何還能拿得住?”關羽沉著臉反問了一句,語氣中皆是慍色。


    關平這下知道了,原來自己神一般的父帥,不但中箭負傷,而且還遺失了青龍寶刀。


    中箭、失刀,再加上今日這場大敗,關羽的威名實可謂大損。


    眼見父親似有慍意,顯然不想讓他再提這些損及顏麵之事,關平隻好閉了嘴,悶悶不樂的跟在了關羽身邊。


    父子二人無話再說,隻能繼續逃往大營。


    黃昏之時,關羽成功的逃回了河岸大營,在那裏,周瑜率領著殘部,已先行退回。


    惱火的關羽,隻粗粗包紮了一下傷口,便是策馬直奔周瑜大營。


    也不及通傳,關羽直入周瑜中軍大帳,一進門便怒道:“周將軍,適才大戰之時,你為何先退,致使我聯軍全麵潰敗!”


    麵對著關羽氣勢洶洶的質問,周瑜一下子就火了,騰的一下就跳了起來。


    “適才明明是關將軍你的右翼,為敵軍騎兵突破,使我軍破綻大出,周某力戰難擋敵軍攻勢,不得已才選擇退兵,怎的聽關將軍這口氣,倒好似是周某失策一般。”


    周瑜氣極之下,也管不了許多,公然跟關羽爭辯起來。


    關羽沒想到周瑜還敢反駁,臉色愈怒,“若非是你中了顏良誘敵之計,向本將求救,本將又豈會將騎兵和弓弩手增援你左翼,倘非如此,顏賊的騎兵,又焉能突破本將的右翼防線。”


    “我早說過,顏良詭詐多端,我聯軍理當固守,若非關將軍你執意出戰,又焉能中了顏賊的詭計。”


    周瑜也毫不示弱,二人彼此推卸責任,當著兩軍諸將的麵,便是毫無風度的爭吵了起來。


    正當此時,斥候飛奔而出,驚叫道:“都督,關將軍,大事不好,顏軍追窮不舍,已經殺到大營外來了。”


    大帳中,眾人神色驚變。


    爭吵的周瑜和關羽,二人不約而同的閉了嘴巴,帳中一時沉寂無比。


    兩人瞪了一眼對方,急是奔出帳外,直撲營邊。


    此刻,大營之外已是殺聲震天,三萬顏軍將士,正分數路向著敵營衝擊而來。


    聯軍的這班殘兵,原以為顏軍大勝一場就足夠了,卻沒想到顏良這是要把他們趕盡殺絕,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一騎飛奔而來,正是太史慈。


    “都督,顏軍正猛攻我營壘南門,將士們疲憊之極,士氣低落,快要頂不住了。”太史慈焦急的大叫道。


    “頂不住也要頂,絕不許後退半步。”關羽厲聲叫道。


    眼下因兩軍損失過半,為了集中兵力,關羽已棄卻了東營,將他的殘兵統統都撤守了周瑜的西營。


    太史慈沒有聽關羽的話,而是望向了周瑜。


    沉默半晌,周瑜咬牙道:“傳令下去,全軍速速登船,即刻退往壽春。”


    太史慈與周軍諸將都暗鬆了一口氣,似乎巴不得如此,便忙是去傳達周瑜的撤兵之令。


    而關羽卻是神色一變,厲聲道:“我兩軍兵馬加起來還有萬餘,憑著堅固營壘,我就不信擋不住顏賊的進攻,周公瑾,莫非你已被顏良打怕了不成?”


    耳聽著關羽那滿是諷意的激烈言辭,周瑜心那個憤怒啊,隻恨不得拔劍跟這個狂妄之徒拚個你死我活,以爭回自己的尊嚴。


    隻是,周瑜卻又很清楚,到了眼下這般地步,再跟關羽做無論的爭執,也無濟於事。


    “周某非是怕了那顏賊,但眼下我軍士氣低落,顏軍銳不可擋,想光憑一座營壘就守住,豈能有勝算。”周瑜耐心的解釋道。


    關羽卻肅厲道:“今若一退,合肥必失,周公瑾,你難道要坐看合肥重鎮,落入顏賊之手嗎?”


    “你以為我想失合肥嗎!事到如此,若不想全軍覆沒,就隻能棄卻合肥,反正我退意已決,關將軍若是這般有信心,那就獨自去當顏軍的進攻吧。”


    周瑜也是被關羽的蠻不講理,氣得失了體度,衝著關羽大吼一番後,便是拂袖而去。


    殘存的五六千吳軍得到命令,個個你爭我奪的奔往水營,紛紛搶登艦船。


    周瑜這麽一撤兵,隻餘下關羽的不到六千的兵馬,便是連最後一絲頂住的希望,也隨之破滅。


    無奈之下的關羽,是又氣又恨,卻也隻能強咽下這口惡氣,下令他的徐州軍也迅速登船,由水路逃往壽春。


    傍晚時分,殘陽西照。


    萬餘殘存的周劉聯軍,終於乘著戰船,逃上了肥水,向著北麵的壽春退去。


    關羽立在船尾,遙望著岸邊飛舞的“顏”字大旗,遙望著顏軍用羞辱與笑罵,向他們耀武揚威。


    羞惱不已的關羽,下意識的就想握緊手中的青龍刀,五指一抓卻抓了個空。


    這時的關羽,才恍然想起,自己的青龍刀,已是落入了顏良的手中。


    “顏良,顏良——”殘陽西照下,某人的牙關在咯咯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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