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水發源於關中,經上洛、商縣、武關而入南陽,又經丹水、順陽二縣,在均縣與漢水相匯。


    當年曹操突襲南陽時,也是聲稱走這條路線,佯裝進攻襄陽。


    進攻武關,正是前番軍議之時,田豐為顏良所獻之策。


    前番西涼軍和曹軍之所以能夠屢屢順利的進入南陽盆地,就是因為武關一直掌握在他們的手中。


    如今曹操平定西涼已成定局,全據雍涼二州後的曹操,實力必將大增,那個時候,他對顏良的威脅也必隨之劇增。


    而此時的顏良,既已定下滅吳的戰略,便暫時無力與曹操大戰。


    以曹操之雄略,完全有可能趁著顏良大軍攻吳之時,再度由武關兵進南陽。


    所以,為了徹底解除南陽所受的威脅,田豐便建議顏良趁著曹操大軍盡在涼州時,突襲武關,將南陽盆地的北大門,完全的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武關若然到手,憑著關隘的險要,顏良便可不需多少兵力,就能確保南陽的安全,這就意味著曹操方麵的威脅,必將驟減。


    當然,曹操也不笨,當初南陽兵敗,退往關中時,便曾留曹洪率軍三千駐守武關。


    而一月之前,當曹操聽聞顏良從中原退兵,為了防備顏良趁機進攻關中,便從西涼前線抽調了八千兵馬,回駐長安城。


    這就意味著,倘若顏良明目張膽的進攻武關,以曹洪的能力以及武關的險要,憑借三千兵馬,足以擋住顏良第一波的猛攻。


    而隻要擋住顏良數天,留守長安的夏侯憞就會迅速的向武關增派援兵,而西涼前線的曹操,也將迅速的接到武關被攻的消息,及時的率軍回援。


    田豐獻了攻取武關的大略,卻想不出如何攻取的具體計謀,而這個時候,善於軍謀的徐庶不在,顏良便隻能靠賈詡。


    賈詡自也不負他所望,便即想出了這條,明攻三郡,暗取武關之計。


    為了確保計策的隱密性,除了顏良和賈詡之外,再無第二個人知道內中真相。


    在此之前,包括黃忠在內的萬餘將士,荊州的軍民,盡皆為上庸三郡的不臣而憤慨,所有人都以為他們的主公率軍出征,乃是奔著三郡而去。


    此刻,賈詡把顏良的意圖揭曉時,這位長沙之虎,方才猛然省悟。


    “主公,此計當真是……”


    激動興奮之下的黃忠,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形容心中的震驚。


    不覺之中,黃忠那興奮的臉龐間,又流露出幾分慚愧。


    他是在為自己先前對顏良誤會,誤以為自己主公因勝而驕,變得盲目自大而慚愧。


    “我早該知道,主公豈是那種因幾場勝利,便變得自大之人,末將未能體察主公的心思,當真是慚愧之極呀。”


    黃忠感慨歎之下,拱手向顏良道歉。


    顏良何等之氣量,先前沒有責怪黃忠,此時道明了真相時,就更不會責怪。


    他隻哈哈一笑,“老將軍忠言進諫,乃是一心為了本將的大業設想,本將高興還來不及,又怎會責怪。不過,老將軍你若真覺得慚愧,那就為本將把武關拿下來,作為對本將的道歉之禮吧。”


    眼見顏良如此氣量,黃忠心中既是欽佩,又是熱血沸騰。


    當下黃忠亦豪然一笑,“主公且放寬心,末將就讓主公看看我黃漢升攻城拔寨的本事。”


    黃忠精於山地作戰,善攻正是他的強項,這也是此次出征,顏良用黃忠為先鋒的最重要原因。


    眼見得黃忠豪情萬丈,信心十足,顏良心中也更有底氣。


    當天晚上,顏良便下令大軍拔營起程,走水路星夜沿丹水北上,直奔武關而去。


    萬餘士卒吃飽了飯,原還以為會在均縣休息一晚,明早再慢慢悠悠乘船行軍。


    誰曾想到,他們剛剛躺下,連眼睛還沒來得及閉上,拔營的命令就已經傳達了下來。


    軍令如山,擁有著鐵軍素養的顏家軍將士,自不會有一絲遲疑,當即收拾行裝起程。


    但上船之後,萬餘將士們卻驚奇的發現,他的兵船並沒有沿漢水西進,而是轉往了丹水北上。


    “不是要去攻打上庸三郡麽,怎的卻改走了丹水北上?”


    萬餘將士,盡皆心懷著這般狐疑,卻沒有人向他們解釋。


    而接下來的幾天時間,顏良也一改先前遊山玩水般的行軍速度,百餘艘兵船一刻不停的全速北上,三軍將士的吃喝拉撒全部都在船上解決,沿途經過順陽、丹水諸縣,盡皆不曾有哪怕一刻鍾的停靠。


    三天之後,船隊越過丹水距,前鋒距離武關已不過五十餘裏。


    丹水一地的地形,已處於秦嶺山脈東端的延伸部,地勢漸漸升高,水勢漸為湍急險惡,已不適於再行船。


    於是,顏良便下令,全軍棄船登岸,以急行軍的速度,繼續向西北麵的武關鋌進。


    直到這個時候,糊塗了數日的三軍將士,方才明白了他們主公真正的作戰意圖。


    所有人這才醒悟過來,原來連日來顏良大張旗鼓的聲稱將進攻上庸三郡,原來統統都是疑兵之計,真正之目的乃是為了奇襲武關。


    疑雲盡散,一萬顏家軍健兒,旋即鬥誌狂燃。


    先前曹操無故入侵南陽,荊州健兒們雖然在顏良的率領下,擊敗了曹軍的入侵,但每一名士卒,都仍對敵人的入侵,懷有深深的恨意。


    而今,終於輪到他們向曹軍的地盤發起一次反攻,眾將士的心中,那複仇的怒焰如何能不狂燃。


    熱血激蕩之下,一萬將軍個個精神亢奮,追隨著他們的主公顏良,一路向著武關狂奔而去。


    由丹水通往武關,除大道之外,還有數條小路。


    顏良為了打曹軍一個突然性,除了此前的惑敵之計,此時接近武關,還特意的選擇了小路,以避免被大道上曹軍的偵騎探到。


    小路遠較大路崎嶇難行,雖說士卒們隻負了三天的糧草,輕裝而行,但為了攻城,顏良還不得不攜帶了雲梯等大量攻城器械,這些重型器械,皆需士卒們來扛。


    縱使如此,一萬健兒們還是個個鬥誌昂揚,揮汗如雨,累得氣喘籲籲,卻無人叫一聲苦。


    經過一天的山路行軍,是日傍晚時分,顏良和他的大軍,終於看到了武關城。


    躍馬山坡,滿身是汗的顏良舉目遠望,但見數裏之外,那座巍峨的雄關,正沐浴在金色的晚霞之中。


    關中的南大門,當初漢高祖劉邦滅秦經過的那座關城,如今就在眼前。


    關城前的大道上,三三兩兩的商隊還在匆匆的往武關趕,想趕在天黑閉關前過關。


    如今曹操雖和顏良處於半戰爭的狀態,但對彼此統治區內的民間生意來往,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采取默許的政策。


    眼見大道上商隊往來如常,這說明武關城內的守軍,並沒有察覺大軍來襲,事先有所防備,顏良也終於可以鬆上一口氣。


    大費周折的聲東西擊之計,翻山越嶺行軍的辛苦,而今看來,終於是沒有白費。


    身後,那些陸陸續續爬上山坡的將士們,眼看著武關城戒備鬆懈的樣子,那一張張汗水浸漬的臉龐上,興奮與殺機如火而燃。


    “黃漢升何在?”顏良厲喝一聲。


    “末將在此。”黃忠撥馬上前,慨然而應。


    顏良長刀一指,高聲道:“本將命你率七千先鋒,直取武關,不破關城,絕不可後退半步!”


    黃忠一抱拳,豪然道:“主公放心,不破武關,末將提頭來見。”


    慨然言罷,黃忠撥馬轉身,向著身後的將士大叫道:弟兄們,武關就在前麵,是男兒的隨老夫殺將前去,為主公攻下此關——“大喝聲中,黃忠撥馬提刀,衝下山坡。


    成千上萬的顏家健兒,如出籠的猛獸一般,揮舞著兵器,抬扛著雲梯,洶湧而下。


    顏良遠望武關,再看著漫山遍野衝殺而下的自家士卒,沾滿汗水的臉上,一抹傲然在獵獵狂燃。


    ……武關城。


    軍府大堂中,一片歌舞升平。


    都護將軍曹洪,正把玩著手中的玉杯,品著美酒,欣賞著堂前舞伎的輕歌曼舞。


    左右列席的諸將,也盡皆飲酒作樂,好生的悠閑快活。


    卻唯有議郎趙儼,臉色陰沉,寫滿了焦慮。


    “子廉將軍,這武關乃拱衛關中,抵禦顏軍的南大門,將軍在這裏擺酒設舞,恐怕有些不太妥當吧。”


    趙儼忍不住道。


    曹洪麵露幾分不悅,扁著嘴道:“朝廷派趙大人前來巡視,本將念著趙大人路途辛苦,所以才設下歌舞小宴慰勞,趙大人這話就說得讓人有點寒心了。”


    趙儼幹咳了幾聲,拱手道:“儼此行乃是公事,何敢言辛苦。儼隻是想,近來聽聞那顏良已從襄陽發兵,而將軍此間卻似乎毫無警惕,故是儼才覺得有些擔憂。”


    “趙大人多慮了,本將的細作已經探明,顏良是率軍前往攻打上庸三郡,並無威脅武關之意。”曹洪不以為然道。


    趙儼眉色稍緩,卻又道:“雖說如此,但顏良用兵詭變多端,還請子廉將軍小心才是。”


    曹洪哈哈一笑,舉杯道:“趙大人,你也太過小心了,別想那麽多,陪本將好好喝幾杯酒吧。”


    曹洪舉起玉杯,欲待送酒入喉。


    便在這時,一名親軍神色匆匆的奔入堂中,大叫道:“啟稟將軍,大事不好,顏軍突然攻關啦!”


    咣鐺~~曹洪手中的玉杯脫手而落,瞬間摔成了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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