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琦發兵了。


    不是發兵夏口,而是兵進襄陽。


    這最新的情報中聲稱,劉琦以麾下中郎將黃忠為前鋒,發兵一萬沿陸路向著襄陽進發,兵鋒已進至當陽城。


    “夏口正被吳人圍攻,劉琦怕與吳人起衝突,所以不敢順江東下,而為了向孫權表明自己並非坐觀成敗,便發兵向襄陽進攻。”


    徐庶看過那道情報後,一語道破了劉琦的意圖。


    見得顏良眉頭微皺,徐庶便又笑著寬慰道:“劉琦麾下大將,無非黃祖劉磐而已,那黃忠不過一無名老徒而已,量有文長和子遠守襄陽足矣,主公無需太過擔心。”


    聽得徐庶說黃忠是無名之輩,顏良心中便即暗暗搖頭。


    縱使劉琦親自率軍來攻,顏良又焉會皺一下眉頭,讓他感到棘手的恰恰正是黃忠。


    黃忠身為劉磐部下,長久以來都隻活躍於荊南四郡,這四郡又為中原視為偏蠻之地,就連身在荊州的徐庶,平時給予的關注也不是很多。


    而黃忠身處長沙,生平之戰,無非隻是平一平當地的叛亂這等小打小鬧之戰,況且他年歲已高,自然而然便會不被人重視。


    顏良熟知曆史,卻深知黃忠這員老將有多麽的不得了。


    此人號為蜀漢五虎上將之一,武藝之強,堪比關張這等萬人敵,縱然是顏良也沒有絕對的信心,可以在武藝上壓倒這員老將。


    這黃忠更是在劉備的入蜀,乃至攻取漢中之戰中,開疆拓土,立下汗馬功勞,甚至在定軍山一役,將夏侯淵這等當世名將斬殺。


    這樣一員名將,豈能用“無名老徒”來形容。


    徐庶不知黃忠的厲害,顏良卻不能不重視。


    眼下守衛襄陽的乃是魏延,他雖乃極有天賦潛力的一員大將,但眼下年紀方輕,武藝與用兵之能未必是黃忠之對手,故是顏良對於黃忠的來襲,方才會有幾分擔心。


    沉吟片刻的,顏良道:“黃忠這員老漢不可輕視,就急調三千兵馬回援襄陽,嚴令魏文長他們謹守城池,切不可擅自出戰。”


    襄陽有兵七千,此番再一增兵便將達到一萬,襄陽的防禦是增強了,可是宛城的兵馬就隻餘下了一萬兩千餘人,卻要麵對不久之後袁譚的瘋狂來攻。


    眾將見得顏良如此重視那黃忠,皆覺得有些意外,徐庶也是一臉的驚訝。


    顏良卻道:“宛城雖然兵少,但本將親自在此,自能掌控一切,黃忠那一路兵馬來勢凶猛,背後還另有高人指點,若不加強襄陽兵力,豈能安心。”


    顏良所說的“另有高人”,自是在暗指諸葛亮。


    魏延身邊雖也有許攸這樣的謀士,但在顏良看來,許攸的謀略終究還與諸葛亮有所差距。


    徐庶聽出了顏良的言外之意,頓時也恍然醒悟,當即也就不對顏良的增兵襄陽做反對。


    當天,三千步軍便由宛城南下,在劉辟的率領下,急行軍趕往襄陽。


    ……襄陽烽煙起,夏口也不太平。


    夏口城頭,夏口令滿寵正自披甲執銳,目光冷峻的掃視著城外。


    這已經是吳軍圍城的第十天。


    五萬吳軍,千艘戰艦,在統帥周瑜的指揮下,由柴桑而發,溯江西進,一路勢如破竹沿江所屬江夏諸縣無不望風而降。


    吳軍幾乎在兩天的時間內,就完成了對夏口城的包圍。


    周瑜將水軍分成了兩支,一支由老將韓當率領,進抵漢水上遊的漢津渡,以阻擊甘寧的水軍南下。另一支則由呂岱率領,進抵夏口以西的陸口,以防止江陵的劉琦軍東進。


    在完成了諸般布署後,周瑜便以四萬大軍,將夏口城圍成了鐵桶陣,日夜不停的展開了進攻。


    黃蓋、淩統、呂蒙、周泰、潘璋、孫匡……這些東吳的強將悉數聚集在城下,統領著各自的部曲,對夏口城展開了瘋狂的強攻。


    隻是,攻城十日,卻沒有一名吳人能登上夏口城頭。


    滿寵憑借著七千之孤軍,頑強的擋住了吳人一波接一波的狂攻。


    滿寵的頑強,惹怒了周瑜,休整兩天後,他決定在今晨發起一場最猛烈的進攻。


    此刻,夏口城南方向,吳人又開始集結。


    那耀眼的軍旗在江風的吹動下,形成了一浪接一浪的怒濤。


    那密密麻麻的士卒,鋪天蓋地而來,猶如數不清的螞蟻一般。


    那指向蒼穹的槍戟之鋒,反射著幽幽寒光,成片成片如同死亡的森林。


    再往遠處,一輛輛的拋石機正在從敵寨中推出,緩緩的向著夏口城方向移動,區指一數,竟有百餘輛之多。


    見得吳人如此浩大的軍勢,左右那些經曆了苦戰的顏軍將士,不禁也微微變色。


    “大人,吳軍勢大,咱們是不是該向主公求援了。”旁邊的部將向滿寵小聲道。


    滿寵卻冷哼了一聲,“吳人就這點能耐,也值得本將去向主公求援麽。“他的話中充滿了不屑,仿佛根本不把城外浩蕩的吳軍放在眼中。


    其實,滿寵心中卻有不得已的苦衷。


    開戰之前,顏良已經給過他交待:我所能給你的兵馬,就隻有這七千,再不會有一兵一卒的援軍,你滿寵隻有靠自己,死守到我打敗袁譚,揮軍南下為止。


    此時此刻,顏良正在宛城與袁譚的四萬大軍交鋒,這種情況下,滿寵絕不容許自己所守的夏口,拖累了顏良全局的布署。


    戰鼓聲轟轟而起,神思之際,吳人的攻城已經開始。


    滿寵再不敢有一絲分神,拔劍在手,厲聲道:“全軍準備迎敵,敢後退一步者,軍法處置!”


    滿寵素以嚴以律法而著稱,他的話絕不是危言恐嚇,左右將士聞之,精神間時肅然起來,隻將心中的那些畏懼強行壓下,各自嚴陣以待。


    隆隆的戰鼓聲中,吳軍的拋石車最先開始發難。


    一枚枚人頭大小的石塊,呼嘯著向著城頭襲來,守城將士紛紛的避於女牆之下,躲避這威力巨大的攻擊。


    一枚石彈從滿寵左側三步之遙飛過,徑直擊中了城樓,將厚重的窗戶擊得四分五裂。


    滿寵卻屹立在那裏,紋絲未動,絲毫不曾有半分懼意。


    越來越多的石彈,如流星般飛上城頭,土石壘徹的城頭被重擊之下,牆體碎屑紛飛,一道道的裂痕隱現。


    不過夏口城乃黃祖精心構建,堅固之極,又豈是幾塊石彈能夠摧毀,況且這種威力巨大的遠程武器,盡管殺傷力極大,但準確率卻有限。


    在經過了半個時辰的狂轟爛炸之後,除了對城頭顏軍心理上進行威懾之外,拋石機並未對敵人造成實質性的打擊。


    隨著鼓聲的變化,拋石機的打擊結束,吳人真正的進攻開始。


    前軍上千吳軍轟然而動,盾手斜舉著大楯掩護在前,後邊跟隨著的是上百輛的蛤蟆車,這種形如伏地蛤蟆的木車,上麵裝滿了泥土,是專門用來填塞護城壕的器具。


    滿寵見狀,急是喝令躲避在女牆下的士卒起身,弓弩手迅速放箭,阻攔敵人的前進。


    飛蝗般的箭矢如雨而下,吳軍的巨盾雖大,但畢竟無法全麵的封死箭矢,隨著接近城池,越來越多的吳軍暴露在箭矢的射周角度之下,慘叫聲不時的響起,有人在倒地,有人在嘶嚎。


    在付出了百餘條性命之後,填壕隊終於進抵壕前,將一輛輛的蛤蟆車推入溝壕之中。


    中軍處,周瑜見狀,大喝一聲:“先登隊,進攻!”


    黃色的令旗搖動,戰鼓聲由緩變急。


    四千人組成的先登隊,呐喊著衝殺而出。


    四千多人的吳軍,扛著百餘架鉤梯,以衝鋒的速度越過了城前百餘步開闊地,頂著城頭射下的箭矢越過城壕,與先到一步的填壕隊會合。


    與此同時,緊隨其後的千餘名弓弩手,開始向城頭顏軍仰射,以壓製城上的箭矢打擊。


    在自家弓弩手掩護下,城下吳軍迅速的將一架架鉤梯豎起,先登隊的吳軍們奮起勇力,向夏口城攀爬而去。


    “還擊,立刻還擊,絕不能讓敵人上城。”


    滿寵往來於城頭一線,執劍大聲喝令著士卒們反擊。


    這些顏家軍將士們,便冒著城下射來的箭雨,有的用撐竿叉落敵人鉤梯,有的將羅石檑木擲將下去,砸向那些攀爬而上的敵人。


    大塊大塊的羅石滾滾而落,慘叫聲此起彼伏,那些被砸落的吳人,墜落於地無不是血肉糊塗。


    而那滾燙的鐵水傾落下來,但凡被澆到者,無不是全身燒化,轉眼間化為一攤白骨。


    吳人個個奮勇,冒著重重的阻擊猛攻,有幾人甚至還爬上了城頭,但卻被滿寵親自率軍趕來,生生的圍殺在城頭。


    戰鬥從清晨持續到午時,沿城一線已是屍枕如山,夏口城依然屹立不倒。


    狂攻不下,吳人的鬥誌也已是強弩之末,攻勢越來越弱下去。


    中軍處,觀戰已久的周瑜,那俊美的臉龐上,湧動著複雜的表情。


    既是憤恨,又是驚訝。


    他仿佛不敢相信,在自己親自指揮下的這場前所未有的猛攻,竟然再一次的被敵人頑強的扛了下去。


    “顏良,沒想到你這匹夫麾下,竟然有如此善守之輩,可惡,可惡啊……”


    周瑜暗暗咬牙切齒,恨恨之詞中卻又有幾分無奈。


    城頭,那麵殘破的“滿”字大旗,卻依然在傲然的迎風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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