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時分,戰鬥結束。


    夏口城的五千守軍,三千被斬殺,一千多投降,唯有不到一千的長江水營之敵僥幸逃脫,向著上遊逃去。


    半日的時間裏,顏良便占據了這座控製著長江和漢水兩大水係的軍事要塞。


    奪取夏口之後,顏良旋即下令分兵攻取江夏所屬沿江重要諸縣,同時又令甘寧修整夏口兩麵的水營,以為下一步的抵擋黃祖軍的反撲做準備。


    布局之時,清點戰場,顏良方才知甘寧臨陣斬殺了黃祖大將蘇飛,而被他自己一槍射落水中的那倒黴孩子,竟還是黃祖的長子黃射。


    顏良立時就意識到,這是一個可以利用下的奇貨。


    傍晚時分,諸事分派已畢,顏良高坐太守府的大堂上,傳令將黃射押解上來。


    不多時,灰頭土臉的黃射,便被連拖帶架的押進了大堂。


    倒黴的黃射肩上還有一個洞,隻被粗粗的包紮過,每走一步都牽動著傷口,讓他痛得忍不住微微咧嘴。


    入得堂中,黃射瞪視著顏良,那樣子一看便知心中充滿了憤怨。


    “來人啊,給黃將軍看座。”


    顏良的態度比對待劉琮和袁譚時溫和了不少,想這黃射好歹跟妻子黃月英是一族之人,自己這先禮後兵也算給妻子一個麵子,倘若黃射不識趣的話,那就另說了。


    黃射想起顏良給他父親的書信,想起了父親所述跟他單騎會麵時的情景。


    各種跡象表明,顏良對其父黃祖還是十分尊敬的,再看著當前顏良和氣的態度,黃射便想這匹夫定是畏於自家父親的威名,方才對自己不敢失禮。


    一想到這些,黃射心中便安穩了許多,眉宇間轉眼又恢複了幾分黃家大公子的從容。


    “顏將軍,你前番還書信往來,說敬仰我父威名,想與我江夏和平相處,今日卻為何出爾反爾,公然出兵襲我城池。”


    黃射的言語中,竟然還有幾分質疑的口氣。


    旁邊的周倉頓時怒了,當場就欲想上前給他一頓胖揍,見得顏良沒有示下,方才不敢輕舉妄動。


    顏良卻笑了一笑,“我對黃老將軍自然是敬仰的,不過你們的新州牧派人來襄陽,聲稱黃老將軍是叛賊,請本將發兵相助,討平江夏。本將既與景升先公是為盟友,如今景升先公屍骨未寒,本將怎麽忍心就背棄盟約,故而隻好發兵攻取夏口。”


    亂世拚的是誰的拳頭硬,不過奇怪的是,就是在這樣一個武力主導一切的時代,諸侯們往往還是喜歡給自己軍事行為掛上一塊遮羞布,美其名曰“師出有名”。


    強如袁紹,擁有著絕對實力,在出兵滅曹之前,還要發布一道討曹檄文,以向天下人宣告自己發兵的“正義性”。


    顏良對於這種脫了褲子放屁的虛偽手段,深為不屑,不過如今既要利用黃射,那也隻好把這塊遮羞布拿出來,滿足一下黃射所謂的道德觀。


    聽得顏良乃是奉了劉琮所請,黃射的氣焰一下子矮了半截。


    畢竟劉琮是在劉表的靈前繼位,按照傳統的法理,無論他們有多麽懷疑劉表遺命的真實性,也改變不了劉琮是法理上荊州牧的事實。


    這就如同董卓借太後之命,廢少帝而立獻帝,盡管諸侯們都知道這是董卓脅迫所為,但除了袁紹之外的大部分諸侯,卻不得不承認獻帝的合法性。


    “先公的遺命是讓大公子繼承州牧之位,是蒯越和蔡瑁篡改了先公遺命,我父起兵,隻是維護先公的遺命,怎能算是反叛。”


    黃射也不去想顏良所言真實性,心虛之下,反而為自己狡辯起來。


    顏良心中暗自嘲笑,心說你黃家父子還有臉笑老子是武夫,就你們這點政治覺悟,你們也配。


    心中嘲諷時,顏良麵上卻是一歎,“沒想到蒯越和蔡瑁二人竟無恥到這種地步,竟然敢篡改劉公遺命,這麽說來,本將倒是被劉琮那廝蒙騙了不成?”


    聽得此言,黃射的臉上立時湧起興奮,連連稱是。


    看他那滿臉希望的樣子,竟似以為顏良會幡然醒悟,然後乖乖的把到手的夏口城拱手奉還一般。


    感歎之後,顏良的表情忽然肅然起來,“劉琮不孝,根本不配繼承劉公的遺產,本將身為劉公的盟友,豈能眼睜睜的坐視故友的基業,落於那不孝之子手裏,看來劉公的基業,隻能由本將這個盟友代為接管了。”


    黃射的臉色大變,卻不想顏良竟出此言。


    未等黃射開口,顏良又道:“既是如此,那眼下就有勞黃將軍寫一封信給令尊,向他陳明本將的善意,請他率軍前來歸順本將吧。”


    直到此時,黃射才弄清楚了顏良的真正意圖。


    什麽受了劉琮所請,什麽盟友之情,根本都是借口,顏良真正的目的隻有一個:


    吞?並?荊?州!


    恍然大悟的黃射,臉色立刻變得蒼白如紙,眉宇間的憤怒如火而生。


    憤怒之下,黃射衝著顏良大叫道:“荊州乃是劉家的荊州,縱然推翻了劉琮,也應當由我家大公子來繼承,憑什麽輪到你這個外人。”


    黃射慷慨激昂,儼然在維護著天大的正義一般。


    顏良的臉色漸漸的陰沉下來,刀鋒似的眼眸中,那懾人的殺機在迅速的凝聚。


    見得顏良麵色有變,黃射隱約感受到了那強烈的壓迫感,但卻仗著自己父親的威名,依然勉強的撐著一副慷慨之狀。


    “本將是看在月英的份上,跟你說一個‘請’你,若是識相的話,就趕緊寫勸降書,休要逼得本將翻臉不認人。”


    顏良字字如刃,已是在向黃射下最後的通碟。


    “我黃家人個個是鐵錚錚的漢子,想讓我給父親寫勸降書,當真是笑話。”


    黃射大義凜然,很幹脆的拒絕,言語之中還有幾分嘲諷。


    很顯然,顏良先前的那些表演,讓這位黃家大公子以為,他所麵對的,僅僅隻是一名普通的諸侯而已。


    如果他知道顏良是怎麽對付袁譚的話,他多半就會後悔。


    此時的顏良,忽然間冷笑了起來,笑聲中充滿了諷刺的意味。


    黃射被顏良笑得有些發毛,卻依然一副慷慨無懼。


    笑聲收斂,顏良冷哼了一聲,“好大的口氣,老子倒要看看,你的骨氣是不是和你的嘴巴一樣硬。”


    黃射一愣,一時不明顏良這話的意思。


    “給我狠狠的扇他,一直扇到他服軟為止。”顏良不給他思索的機會,大聲下了命令。


    早就手癢難耐的周倉,大步上前,衝著黃射那細皮嫩肉的臉就是一巴掌。


    啪!


    耳光聲清清脆脆,就像是沾水的皮鞭抽在了肉上一般響亮。


    周倉力氣何其之大,這一耳光子抽過去,直接把黃射扇得口吐鮮血,整個人竟給扇倒在地。


    黃家大公子何曾受到此如此的羞恥,從暈頭轉向中回過神來的黃射,掙紮著爬將起來,怒瞪著顏良就大罵:“好你個匹夫,焉敢對本公啊——”


    話未說完時,周倉反手又是一個耳光甩過去。


    隻聽得嗖的一聲,又一顆門牙飛出,隻把黃射痛得是嗷嗷直叫。


    啪!啪!啪!


    接下來的一分鍾時間裏,周倉左右開弓,大嘴巴子那個扇得狠啊,一口氣抽了黃射二十多個耳光,直把這驕傲的黃家大公子抽得鼻青臉腫,皮開肉綻,幾乎變了個模樣一般。


    “別打了,我寫,我寫就是了——”


    耳光抽打之下,黃射再也撐不住,終於是張口服了軟。


    周倉這才停下來,那兩個巴掌上已是沾滿了鮮血。


    堂前半趴的黃射,卻已是滿臉血汙,臉腫到如同分不清是誰。


    看來黃大公子的骨氣,也就值幾個大巴掌而已。


    顏良嘴角掠起一絲不屑的冷笑,“你說你這又是何必呢,早服軟不就不用吃這無謂的苦頭了,來人啊,還不快給黃大公子筆墨伺候。”


    左右遂將早就備好的筆墨拿上來,黃射隻能伏在地上,忍上臉上火辣辣的痛,顫巍巍的寫下了一封勸降書。


    顏良將那沾有血跡的書信看了一看,方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黃將軍果然是識時務者,本將就喜歡你這樣的人,不過黃將軍還是祈禱你父親也是個識時務者吧,你的這條金貴的小命能活多久,可全在你父親的手上。”


    顏良這話的意思,分明是暗示如果黃祖拒不歸順,就要殺黃射以泄憤。


    一聽這話,黃射頓時嚇得全身哆嗦。


    顏良卻賴得再看他這副熊樣,擺手喝令將他拖下去。


    黃射一走,偏堂之中,許攸從中轉出。


    “主公這手段也夠狠的,那大耳光扇得那麽響,把老朽都聽著是心驚膽戰。”


    許攸笑著走上前來。


    顏良冷笑一聲,“對付這種裝腔作勢之徒,不用點狠手段,怎能讓他們迅速的服軟。勸降書在此,拿去吧。”


    許攸接過那帶血的勸降書,小心翼翼的收將起來。


    “夏口一失,黃祖必會回軍還奪,那廝最是心高氣傲,看到這封出自於兒子的勸降書,一怒之下必會亂了方寸,到那個時候,他麾下縱有荊州最強的水軍,我們又有何懼。”


    許攸說著,臉上跟著泛起詭秘的笑容。


    顏良也冷笑了一聲,眼眸轉向西麵方向,目光之中吐露著強烈的自信。


    黃祖,有膽就回來奪老巢吧,老子我就在這裏等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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