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有記憶以來,我的世界裏除了母親給予的那一絲溫情,剩餘的便隻有其餘的庶出的兄弟,以及那個稱之為父親的人帶來的無盡的欺辱嘲諷。


    我向來崇尚勝者為王敗者寇。就像我那懦弱的不敢反抗的母親,又譬如我那沉迷於酒肉美色中的無能的父親,跟那群愚蠢怕死的兄弟們。


    母親過世之後,我的身邊隻剩下了鳶兒。


    我以為這世間之物除了能給予她的讓她開心些的大齊江山之外沒什麽能入我的眼的,然而直到那個叫做辛歸的出現。


    他生得甚是嬌小,甚至骨子裏還帶著根本遮掩不住的……娘。


    辛歸不是真正的奸臣,他不殺人。他也不好色,他身邊沒有任何女人,即便偶爾調戲宮女也是片葉不沾身。至多貪財了些,可即便再怎麽喜歡那些東西也是甚有原則。


    秦燁曾試探著用大量的金銀拉攏他,可他卻以膽子小不結黨為由拒絕了。


    不結黨?


    嗬。


    他收了賄賂提拔上來的官員可不少,如此的說辭不過是不想跟我結黨罷了。


    齊睿最信任的一個人,卻偽裝成奸臣默默地忠誠於齊睿,我將白月安插在他的身邊許久方才知曉辛歸的真實身份。


    很多年以後,我慶幸於當時並沒有直接讓白月殺了她,然而卻也懊惱當時因為沒把小小的齊妡放在眼中而放她一馬,隻是讓白月隔三差五地送來關於她的消息。


    白月送來的消息沒什麽有用的,倒是時常能看到某日她上樹掏鳥蛋結果跌下來被齊睿一頓痛罵,亦或是哪日她在禦書房值守的時候窩在樹底下看小黃書偷懶被太宰發現好一頓參奏彈劾。


    不知為何看著這些黑色的規規矩矩的字跡,眼前卻是浮現出來齊妡的那張或明媚或嬌嗔的不算多好看的容顏。


    權利,金錢,我都有。然而高處不勝寒,一個人久了難免孤單,如若日後有她在身邊……大概會很有趣。


    鳶兒細心很是敏感,她竟會對我關注起齊妡的事很是吃味,可是當我發現不想殺齊妡甚至下不去手的時候……已經晚了。


    得不到的東西,那就毀滅。


    我從未想過會那般想要得到一個人,甚至哪怕是從別的男人手中用計搶過來。我第一次嚐到了嫉妒的滋味,她看著虞景熙的眼神如星星般明亮,可是她從來不曾這般看過我。每次看到她人在我的身邊然而卻時常發呆想著別的男人,心裏便抑製不住想要殺人的衝動,將原本打算討她歡心挑了許久的發簪折斷。


    我發現每次麵對齊妡的時候,所有的耐心都被摧毀。有的時候真的想過把她做成人彘拴在自己身邊,可是一次次在靜謐的夜晚悄悄地來到她的床榻邊望著她的睡顏,端詳良久終究沒能狠下心腸。隻是在她的額頭印上一吻,悄然離去。


    此生唯有兩個人我最在意。一個我終究沒能幫她奪得大齊的江山,而另一個……


    倘若在當初得知她的身份的時候便殺了她該有多好。


    越國的援軍來支援大齊,我知曉定然會敗,然而我依舊帶人殺向了皇宮。我想要的東西必須得到,包括齊妡。可是後來的後來我已經不再對她回心轉意抱有任何的希望,甚至有時候真的很想知道她有沒有愛過我,哪怕一瞬也好。


    不,不能問出口……


    如此卑微簡直可笑至極。


    那把跟了我十幾年殺過無數的人的佩劍,最後一個了結的竟是它主人的性命。那天大雪紛飛寒冷徹骨,可是她做的那件披風,真的很暖和。她竟還記得我喜歡血的顏色,沒有像以前那樣故意做個綠的。


    我舍不得它濺上一滴汙血,緩緩倒在幹淨的雪地裏。可血終究流的太多,我疲倦地闔上了眼眸。


    此生我從未輸過,可是此次我敗得心甘情願。她隻以為我對她遠不如對江山的在乎,可是倘若不是因為她啊,我又怎會一次次放過齊睿。一次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故意放水,將這唾手可得的江山拱手相讓。


    倘若有下輩子,還是不要再相遇了。


    愛情這東西是蠱是毒。沒有齊妡的段恪,大概不會再輸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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