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離京,朝臣們的憤怒到達了頂點。


    拖家帶口,一車車的物資運出京城,綿延不絕。


    「這隻是冰山一角,裴家大部分的家什物資都讓山河快遞託運。」


    「陛下荒唐!」


    「分明就是昏君!」


    「豈能讓昏君繼續竊據皇位!」


    「陛下身邊一定有奸邪小人。」


    「清君側!」


    誰是奸邪小人?


    「昏君根本不配坐在皇位上,我們要做的不是清君側,而是廢帝!」


    廢帝?


    一聽廢帝,有人內心沸騰,有人渾身冰冷。


    玩不起,玩不起!


    廢帝都能想出來,果然是一群不知道死活的人。


    你們自個玩,某膽小先告退。


    「膽小鬼!」


    「一群鼠輩!」


    「何必同一群昏庸之人計較。若要廢帝,必須將太後娘娘請出來。」


    「太後娘娘也姓裴。」


    「劉裴氏,首先她是劉家人。」


    「難道你們是想讓端郡王取代陛下?你們問過端郡王的意思嗎?」


    「無需問他意見。到了那個時候,他不想也得想,否則就再換一個。」


    好狠啊!


    這是要做權臣嗎?


    「太後娘娘居未央宮,已經數月不曾出來,外人也見不到她。如何是好?」


    「那就想辦法將太後娘娘放出來。」


    「計將安出?」


    「聽我細細道來。」


    ……


    連著幾日,蕭琴兒眼皮子亂跳,心頭髮慌,總覺著有不好的事情發生,卻又找不到源頭。


    她偷偷派人,「悄悄盯著蕭太妃,看她最近是否有異動。」


    她又親自回了一趟娘家,什麽異常都沒有。妹妹蕭太妃那裏也很安靜。


    難道源頭是王爺?


    端郡王劉議,數月不曾出門,每天醉生夢死,對外麵的事情聽之任之,絕不過問。


    一心將頹廢糜爛的生活進行到底。


    蕭琴兒叫來管事,「最近可有人在王爺耳邊胡說八道?」


    「啟稟王妃娘娘,不曾有人胡說八道。倒是有兩位朝臣求見王爺,被門房擋了回去。」


    「什麽人求見王爺?」


    「這是拜帖,請娘娘過目。」


    蕭琴兒翻開拜帖,都是些無名小卒。


    她眼皮子還在跳,心頭越發慌亂,卻找不到緣由。


    直到某個秋高氣爽的上午,聽到宮裏傳來的消息……


    哐當!


    瓷器碎裂,她徹底傻眼。


    原來令她不安的源頭在宮裏。


    有內侍裏應外合,趁著陛下劉詔上早朝,皇後娘娘身在秦王府的機會,帶人沖入未央宮,搶出裴太後。


    一群中下層官員,簇擁著裴太後來到金鑾殿,指責劉詔不孝,非是裴太後要靜養,而是劉詔用未央宮關押囚禁裴太後。對外粉飾太平,欺瞞世忍。


    此等昏聵不孝之人,有何資格為君?


    眾臣要求廢帝!


    群臣譁然!


    大周幾十年來,最嚴重的一次皇權危機爆發了。


    也是大周百年來,皇權同朝堂發生的最嚴重的衝突。


    皇帝要怎麽做?


    此事會如何發展?


    這群把裴太後搶出來的內侍和中下層官員,無論結果如何,無論誰當皇帝,你們都死定了。


    皇權和朝堂不允許這樣的人存在。


    蕭琴兒聽聞此事,驚得差點閉氣過去。


    因為這群亂臣賊子,竟然在金鑾殿上提到了端郡王劉議的名字。


    「到底有什麽仇,什麽怨,我家王爺什麽都沒做,就被拉入這場叛亂。有人成心要置我家王爺於死地嗎?」


    「一定是老二在背後下絆子,這事和他脫不了關係。」


    「怎麽辦,怎麽辦?」


    「一著不慎,就是抄家殺頭的下場啊。」


    「王妃莫急。萬一陛下無能……」有丫鬟出聲。


    「你給本宮閉嘴!誰安插你在本宮身邊伺候?你的主子是誰?」


    蕭琴兒大怒,指著丫鬟,滿目噴火。


    丫鬟跪地求饒,「娘娘誤會啊,奴婢生是娘娘的人,死是娘娘的鬼。」


    「閉嘴!包藏禍心,心術不正。來人,將她關押看守,嚴刑拷打。本宮要知道這個賤婢到底是誰派來的。」


    婆子不顧丫鬟的哭喊求饒,將丫鬟拖了下去。


    蕭琴兒臉色發白,渾身顫抖,「王爺人呢?王爺現在在哪裏?」


    「啟稟娘娘,王爺在書房。」


    蕭琴兒顧不得旁的事情,提起裙擺,沖入書房。


    端郡王劉議喝的半醉半醒,眼神迷離。


    「王爺,大事不好!」


    「哼!哪天好過。」劉議譏諷一笑。


    蕭琴兒沒空計較劉議的態度,她慌慌張張地說道:「有內侍造反,沖入未央宮搶出太後娘娘。一群中下層不怕死的官員簇擁太後娘娘上金鑾殿,指責陛下不孝,昏君,要求太後娘娘主持廢帝。」


    轟!


    劉議腦袋一炸,瞬間酒醒了。


    蕭琴兒又繼續說道:「更要命的是,那群亂臣賊子竟然提到了陛下的名字。現在說不定所有人都以為是王爺在背後策劃了此事。」


    畢竟裴太後主張廢帝,受益最大的人就是端郡王劉議。


    「王爺,我們要怎麽做?事關身家性命,王爺可要拿個主意啊。」


    端郡王劉議雙目赤紅,「能贏嗎?」


    「你瘋了嗎?」


    劉議五官扭曲,怒問:「我問能贏嗎?」


    蕭琴兒懵逼,「你問誰能不能贏?」


    劉議抹了一把臉,「現在外麵什麽情況?」


    「還不清楚!我隻知道宮門封閉,金吾衛和龍騎衛傾巢出動。」


    劉議嘆了一聲,閉上眼睛,沉默片刻,「拿酒來!」


    蕭琴兒大罵,「你瘋了!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思喝酒。」


    劉議大怒,指著蕭琴兒的臉,「你果然是個蠢婦!這個時候不喝酒,方能保命,懂不懂。」


    蕭琴兒不懂,卻沒阻止下人拿酒。


    劉議提著酒壺,鄭重地對蕭琴兒說道:「一會本王喝醉後,你和老大抬著本王去找皇後娘娘證清白。本王每日醉生夢死,就是最好的證據。」


    蕭琴兒驚疑不定,「不找陛下嗎?」


    「陛下現在根本沒空搭理你,唯有皇後娘娘方能救我們一家。」


    蕭琴兒點頭應下,不放心地又問道:「這件事的確和你沒關係吧。」


    劉議大怒,「你封鎖了消息,管著門房,不許任何人對本王透露外麵的事情。本王這一年來就是個聾子瞎子,宮裏發生的事情同本王毫無關係。唯一的關係就是,本王是太後娘娘的親兒子。」


    蕭琴兒忙說道:「王爺息怒,我隻是擔心。這事會不會是老二在搞鬼。」


    「不知道!先保命要緊。」


    劉議不再廢話,提起酒壺就朝嘴裏灌。


    他順利的將自己灌醉,不省人事。


    蕭琴兒麻利地吩咐下人,將劉議裝入馬車,又叫來大兒子劉征,「今兒全程聽本宮的,叫你說什麽就說什麽。我們一家人能不能活命,全看今兒表現。」


    劉征一臉懵逼,卻還是聽話的跟隨母親出了王府。


    沒去皇宮,直接去了秦王府。


    秦王府周圍,早被龍騎衛圍了起來,是為保護。


    蕭琴兒表明身份,道明來意,方得以來到秦王府大門口。


    她不敲門進去,而是直接將醉得不省人事的劉議放在地上,她自己則拉著劉征跪在大門口,一言不發。


    劉征悄悄問道:「母妃,我們要跪到什麽時候?」


    「閉嘴!」


    過了會,她又說道:「跪倒皇後娘娘信任我們為止。」


    跪在門口就能得到信任嗎?


    蕭琴兒提點道:「多學著點。將來你要獨當一麵,你要學會臨機應變。」


    劉征點頭。


    他也是趕巧了。


    他本來在京大營歷練,最近為了相親,得了一個月假期。沒想到才回來幾天,就趕上一群不知死活的玩意逼宮。


    顧玖坐在書房,拿著算盤劈裏啪啦打個不停


    宮人都急壞了。


    「娘娘,宮門封鎖,任何人不得進出。宮裏消息傳不出來,奴婢們也進不去,也不知宮裏現在是什麽情況。」


    「娘娘怎麽一點都不著急?」


    「娘娘,端郡王妃帶著公子征跪在大門外,端郡王喝得生死不知,被丟在地上。」


    「端郡王妃這個時候添什麽亂。不知道娘娘正忙著嗎?趕緊將他們打發走。」


    「不必打發他們。」顧玖終於停下手中的事情。


    她揉了揉手指頭,「讓他們母子繼續跪著。」


    「娘娘是懷疑端郡王?」


    「非也!本宮要用端郡王做誘餌釣魚。」


    一群內侍,一群沒權沒勢的中下層官員,竟然敢膽大包天沖入未央宮搶出裴太後,並且敢在金鑾殿上主張廢帝,何止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簡直是將自己當成了老天爺的親兒子。


    要說這裏麵沒有名堂,隻是一群官員「忠心義膽,為國為民」,顧玖把頭擰下來當球踢。


    這事一看,明顯有人在背後操作。


    初始一看,得益最大的人就是端郡王劉議。


    理所當然,端郡王劉議就成了最大的靶子。


    如今看來,端郡王劉議也成了別人手中的棋子,被人拿出來擋箭。


    「有點意思!」


    顧玖冷冷一笑,「陛下登基不到一年,同朝臣們發生了多次衝突。顯然有人以為陛下帝位不穩,值得搏一搏。隻是,方式未免太過拙劣。」


    裴太後算哪根蔥?


    即便名義上裴太後可以主張廢帝,然而她說的話管用嗎?


    她有和地位相當的權柄嗎?


    一個毫無權柄,毫無政治頭腦,空有太後頭銜的女人,被人推出來,註定隻能是炮灰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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