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了個黃道吉日,外加艷陽高照,少府家令進宮麵聖。


    這年頭進宮都要選日子,嚶嚶嚶……


    生存艱難啊!


    還沒到興慶宮,就被人叫住。


    「家令大人可是去麵聖?正好,我們一起。」


    中書令李大人很自來熟,盛情邀請。


    少府家令遲疑了一下,要不要改日?


    抬頭看看天,再低頭想一想黃曆上下一個黃道吉日,貌似是在下個月。


    罷了,罷了,姑且忍了李大人。


    「李大人請!」


    「家令大人請!」


    二人互相客氣了一番,最後並排走在一起,前往興慶宮麵見聖上。


    「二位愛卿可有要事?」


    正好文德帝處理奏章累了,同兩位朝臣說說話,就當是放鬆。


    少府家令偷偷瞥了眼李大人。


    李大人笑了笑,示意家令大人優先。


    少府家令也就沒有顧忌。


    「陛下,微臣有一件好消息要稟報。」


    「什麽好消息?」


    文德帝頓時來了興趣。


    最近都是些壞消息,搞得焦頭爛額。目前急需一樁好消息沖一衝黴運。


    「啟稟陛下,西北發現一座全新的銀礦。」


    「此事當真?」


    「此事千真萬確。此乃銀礦樣本,還有地圖……」


    少府家令獻上樣本,以及地圖。


    文德帝很興奮,命常恩趕緊呈上來。


    文德帝將未經提煉的銀礦樣本捏在手中,似乎是想從中汲取力量。


    地圖略顯簡陋,卻足以看明白銀礦的位置。


    「銀礦位於深山?」


    「正是!」


    李大人趁機插話,「恭喜陛下,賀喜陛下,戶部又有新的銀礦開採。隻是銀礦位於西北又是深山,既不方便開採,也不方便運出來,著實有些麻煩。而且還要考慮到西北軍,若是不處理好,恐怕會有矛盾滋生。」


    少府家令目光古怪地瞥了眼李大人。


    李大人一臉坦然。


    文德帝連連點頭,「李愛卿說的有理。家令大人,此事你如何看?」


    少府家令當即說道:「老臣以為應該修路。」


    文德帝微蹙眉頭,「修路?」


    少府家令繼續說道:「老臣以為,京城到西北的官道應該重新整修,最好都能鋪成水泥路。從西北到銀礦礦脈這段距離,也需要修一條路出來,才能保證銀礦礦石能順利運出深山,並運回京城。」


    李大人急陛下之急,「家令大人,你說得輕鬆。從京城修到西北,再從西北修到銀礦礦脈,那是上千裏的距離。朝廷如今哪裏拿得出這麽多錢修路,而且還是水泥路。為了一個銀礦礦脈,就花費大量錢糧修路,根本就是本末倒置。


    陛下,微臣反對修路,這是在增加百姓負擔。銀礦礦脈就在那裏,不會跑走,什麽時候都可以開採。但是修路,現在絕不行。戶部積攢一點錢糧不容易,還有更重要的用處。」


    少府家令眉眼抽動,李大人今日有些古怪啊。


    雖然李大人振振有詞,每一句話聽起來都很有道理的樣子。


    然而少府家令目光如炬,已經看破李大人。


    此人似乎是故意在半路上等著他,故意和他一起來麵見聖上。


    李大人忠奸難辨,目的不明。


    少府家令決定靜觀其變。


    文德帝敲敲桌麵,「李愛卿的話不無道理。修路不是一件小事。當初朝廷主持修建京城到河東的水泥路,費時費力費錢,其中波折頗多,工期延長了將近兩年,整條路才修通。設立收費站,也不是那麽順利。所收取的過路費,並沒有想像中那麽多。」


    少府家令急了,忙說道:「陛下,京城到河東的水泥路,其實十分繁忙,所收取的過路費遠遠大於下麵交上來的數目。之所以出現過路費越來越少的情況,全是因為貪墨盛行。收費站人員,幾乎被被各種關係戶把持,各種問題滋生。


    反觀京城到洛州的水泥路,各個收費站定期查帳,定期人員調動,定期考察,拒絕一切關係戶,或是異地安排關係戶,加上各種製度防範,所以京城到洛州的水泥路能夠良性發展,每年獲利頗豐。」


    文德帝蹙眉。


    李大人附和道:「家令大人說的這些情況,微臣也聽說過一些。據說京城以及河東,包括沿途官府,很多關係戶都將家中不成器的子弟安排在收費站。貪腐滋生,實屬正常。


    至於京城到洛州的水泥路,因為實行商業化管理,一切製度都是為了防止貪墨發生,反而越做越好,下麵的人即便賊心賊膽,也沒有伸手的機會。」


    文德帝看著兩個臣子,「二位愛卿的意思是,朝廷製度反而不如一間商行。」


    李大人坦然道:「陛下誤會了。微臣的意思是,修水泥路既然是為了賺錢,那就要以賺錢的思路來經營。下麵的人將收費站辦成了衙門,虧錢是遲早的事情。」


    文德帝嗯了一聲,不置可否。


    他又朝少府家令看去,「要修京城到西北的水泥路,家令大人可有算過所需錢糧多少?如何盈利?」


    少府家令斟酌著說道:「啟稟陛下,老臣仔細考慮過這個問題。老臣建議,讓四海出錢,主持修建京城到西北的水泥路,許他們三十年到四十年不等的經營權,朝廷在其中占據股份。


    如此一來,既可以節省錢糧,不用朝廷一文錢,就可以獲得一條水泥路。其次,以四海的經營手段,這條路所產生的收益,恐怕要超過京城到河東水泥路的收益。」


    李大人在旁邊補充,「再讓四海出錢,修一條西北通往銀礦礦脈的水泥路。如此一來,朝廷就可以順利開採銀礦,並且順利將銀礦礦石運送到京城。」


    少府家令卻說道:「沒好處的事情,四海不會做。修京城到西北的水泥路,四海可以得到經營權,收取過路費。西北到礦脈這一段的水泥路,四海什麽都得不到。」


    「那就想辦法給他們一點好處。」李大人不在意地說道。


    文德帝輕咳一聲。


    李大人和少府家令紛紛閉上嘴巴,靜待文德帝下文。


    文德帝問道:「聽來聽去,兩位愛卿都同意讓四海出錢修路?」


    「三十年到四十年的經營權,換取一條水泥路,微臣認為值得。」


    「朝廷還可以占據一部分股份,共同獲利。」


    李大人同少府家令一唱一和,都認可由四海出麵修路。


    文德帝輕輕敲擊桌子,左右看看。


    少府家令也在偷偷打量李大人。


    很古怪啊!


    李大人像是在故意幫他!


    是他的錯覺嗎?


    「家令大人,你先退下。朕要和李愛卿單獨談談。」


    少府家令愣了下,回過神來,趕緊躬身退下。


    大殿安靜下來。


    文德帝直言不諱的問道:「關於讓四海主持修建京城到西北的水泥路,愛卿作何想法?」


    李大人擲地有聲地說道:「陛下,朝廷需要這條路。據微臣了解,京城到西北的官道,常年被承載糧草器械的車馬碾壓,早已經破敗不堪。等到戰爭打響,這條路將嚴重拖累糧草運輸。


    既然四海想修路,就讓他們修去。全程鋪成水泥路,如此一來,糧草運輸,至少能節省十天時間。十天時間,足以決定戰場勝敗。


    很明顯,四海比朝廷更擅長經營。京城到河東的水泥路,就是明證。朝廷可以以官道所有權入股,分享過路費紅利。不用出錢出力,就可以擁有一條水泥路,而且還能坐擁紅利,何樂不為。」


    文德帝連連點頭,修水泥路,對朝廷來說的確不是壞事。


    他擲地有聲地說道:「如果要修路,就不能隻修京城到西北的官道,還需要修一條京城到河西的水泥官道。北榮若是南下,西北以及河西,都有可能成為戰場。」


    「陛下高瞻遠矚,微臣遠遠不及。此事,就讓家令大人去談?」


    文德帝嗯了一聲,「愛卿同家令大人說清楚朕的要求,其中內情不必透露。」


    「微臣明白了。微臣下去後,就找家令大人說清楚。隻是不知要許諾什麽好處給四海,四海才會同意同時修建兩條水泥路。」


    文德帝冷哼一聲,「朝廷許諾四海四十年經營權,還要什麽好處。換做其他人,休想染指官道,更別提在官道上設立收費站以及休息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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