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陳大昌一拳頭砸在桌上。


    氣煞人也!


    他氣自己疏忽大意,讓蘇文芷鑽了空子。


    一開始,蘇文芷分明沒有求死之心,所以才願意配合,交代所有事情。


    直到他問到毒藥從何而來,蘇文芷突然就下定決心求死。


    並且毫不猶豫咬破毒囊,求死之心有多堅決,陳大昌若非親眼所見,都不敢相信。


    情願死,也不願意說出毒藥的來歷,看來給她毒藥的人不簡單啊。


    「公公,接下來還要查嗎?」


    「查,當然要查。」陳大昌怒氣沖沖,被蘇文芷擺了一道,心頭怒氣衝天。


    「可是蘇文芷身邊的人幾乎死絕了,此事該從何查起?」屬下實話實話。


    查,也得有個下手的目標。


    蘇文芷的人幾乎死絕了,該找誰查去。


    陳大昌蹙眉,深思片刻,說道:「把這裏的消息送到京城。接下來要怎麽查,從何查起,讓京城那邊操心。金吾衛抓了蘇文芷那麽多人,手裏頭肯定捏著口供。說不定裏麵會有線索。」


    「屬下遵命!」


    進來兩個人,將蘇文芷的屍體抬下去。


    陳大昌心情鬱悶,當借酒消愁。


    禁酒令,在江南一地,幾乎形同虛設。


    加上災情減緩,今年應該是個風調雨順的年頭,糧食豐收。


    有了足夠的糧食,江南一地的官府,對聚眾飲宴,幹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公公,大事不好!」


    「什麽事這麽慌張?」陳大昌不滿的看著下屬。


    下屬一頭汗水,「啟稟公公,江娘子居所外的暗樁,不知何時全都撤走了。」


    「什麽?確定暗樁都撤走了嗎?」


    「屬下親自查過,四個暗樁,全部被撤走。」


    「什麽時候的事情?」陳大昌急切問道。


    「屬下還在查,應該就是最近兩三天的事情。」


    陳大昌大怒,「荒唐!暗樁被撤走,你們竟然沒有第一時間發現,幹什麽吃的?」


    下屬不敢辯駁,隻能低頭挨罵。


    陳大昌冷哼一聲,厲聲問道:「江燕人呢?她人還在不在?」


    「屬下安排人將院子圍了起來,還沒安排人進去查看。」


    陳大昌不敢耽誤,蘇文芷的事情隻能暫時丟一邊。


    他帶上人手,急匆匆趕往江燕所居宅院。


    哐!


    大門被一腳踹開。


    院子裏靜悄悄的,連個守門的人都沒有。


    陳大昌頓時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他一口氣衝進內院。


    內院屋舍,一地狼藉。


    綾羅綢緞,珠寶首飾散落一地。


    但是沒有銀兩。


    「公公,這裏發現屍體。」


    廂房內,兩個嬤嬤倒斃在地,嘴唇發紫,看來是中毒身亡。


    「公公,發現活口。」


    「帶過來!」


    一個燒火丫鬟臉色煞白的被提了上來。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什麽都沒看見,我什麽都不知道。」


    陳大昌眼神示意,自有屬下替他動手,迫使燒火丫鬟安靜下來。


    陳大昌問道:「出了什麽事?」


    「奴婢,奴婢……」


    「好好說,饒你不死。否則……」


    「奴婢說,奴婢說。奴婢並沒有親眼看到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奴婢隻是聽見吵鬧聲。等奴婢出來查看的時候,人已經沒了,嬤嬤也死了。嗚嗚……」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就是,就是昨日傍晚,天將黑的時候。」


    「昨日發生的事情,你怎麽沒離開?」


    「奴婢是孤兒,奴婢離開這裏,不知道該去哪裏。」


    「屋裏那麽多綾羅綢緞,還有珠寶首飾,你就沒動過心思?」


    「奴婢動過心思,可是奴婢很怕。奴婢怕自己保不住那些東西,怕一出去就被人殺了。」


    看著愚鈍,其實是個聰明丫頭。


    懷璧其罪的道理,她是明白的。


    陳大昌又問道:「你家江娘子人呢?你知道她什麽不見的,去了哪裏嗎?」


    燒火丫鬟遲疑了一下,「昨兒早上江娘子帶著媛媛出門燒香。中午廚房隻做了幾樣簡單的飯菜,江娘子中午肯定沒回來。等到晚飯的時候,就出了事。奴婢從昨兒早上到現在,一直沒見到江娘子。」


    「如此說來,江娘子昨兒一早,帶著孩子偷偷跑了。」


    「奴婢什麽都不知道。」


    陳大昌出離了憤怒。


    幾個屬下全都懼怕地低下頭。


    江燕昨日失蹤,他們直到今天才發現。顯然是個很大的疏忽。


    陳大昌冷哼一聲,「很明顯,江燕最早發現暗樁被撤走。甚至有可能,她是被暗樁接走的,不過這種可能性很小,暫時可以忽略。咱家更願意相信,江燕發現暗樁撤走後,藉口燒香,帶著孩子偷偷跑了。」


    陳大昌指著廂房裏麵的兩具屍體。


    「據咱家了解,那兩個嬤嬤,周瑾派來專門看守江燕。算得上是周瑾的心腹。如果是暗樁接走了江燕,沒道理毒殺兩位嬤嬤。」


    「屬下無能!竟然沒能第一時間發現者流出事。」


    陳大昌怒聲說道:「叫你們盯著江燕,數年沒出事,一個二個全都鬆懈下來,真以為一輩子不會出事。結果對方趁著你們鬆懈的時候,就搞出一件大事。」


    「請公公責罰。」


    「找到江燕,將功抵罪。否則,咱家必將嚴懲爾等。」


    「屬下遵命!」


    陳大昌又細細搜尋了臥房。


    江燕偷偷離開,顯然不是心血來潮,而是早有想法。


    金銀細軟全被帶走,隻留下不方便攜帶的布匹,還有打眼的珠寶首飾。


    孩子的衣服,也明顯少了很多。


    說什麽燒香,恐怕一早就想好要怎麽逃走。


    顯然,江燕當初答應合作,不過是權宜之計。


    令陳大昌不解的是,周瑾為什麽要撤走暗樁?是出了什麽事?還是他放棄了江燕?


    他猛地問道:「容公公人在哪裏?」


    「回稟公公,容公公此刻應該在公房!」


    「隨咱家去見容公公。」


    「屬下遵命!」


    陳大昌急匆匆去見容信。


    見到人後,顧不得寒暄,開門見山地問道:「周瑾那邊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陳公公消息好靈通,咱家也是剛剛知道。」


    「到底是什麽事?」


    容信將信件交給陳大昌,「海上送來的消息,剛到。周瑾有後,在島上大宴賓客。附近活動的海盜都去了。」


    「周瑾有兒子了?」


    「是啊!看來周瑾有意栽培兒子做接班人。」


    陳大昌搖頭,「不對!周瑾如果有意栽培兒子做接班人,就不會大宴賓客,而是該將兒子藏起來,不讓人發現。他現在大宴賓客,分明是將把柄親手交到對手手中。抓周瑾難,抓他兒子可不難。一招調虎離山,母子二人手到擒來。」


    「陳公公的意思是,這是周瑾弄的迷魂陣?」


    陳大昌點點頭,「隻怕真正的接班人並不在島上,而是在江南某個地方細心栽培。咱家甚至懷疑,周瑾的兒子,年紀恐怕已經很大。大到足以出海歷練。


    現在島上這個兒子,不過是轉移眾人注意力的迷魂陣。恐怕大宴賓客就是一個局,給他親兒子建功立業,出人頭地特意設置的局。」


    容信心頭一驚,「公公的意思是,周瑾用一個兒子做誘餌,為親兒子鋪路?他是想趁機殺了那些做客的海盜嗎?就不怕犯眾怒?」


    陳大昌說道:「不用全部殺。殺一個刺頭,讓他親兒子動手,當著眾人的麵,他親兒子便能藉此機會名正言順的走到台前,逐步分薄周瑾手下幾員大將的權利。


    一群海盜,從來隻相信拳頭。彼此之間毫無信任可言,隨時隨地都可以翻臉殺人。昔日兄弟,反目成仇,猶如家常便飯。兄弟再親,也親不過親兒子。兄弟之間的信任猶如一張紙,一捅就破,哪裏比得上親父子之間的感情。」


    容信聽完,感慨一句,「周瑾果真梟雄。」


    「什麽梟雄,就是一個海盜頭子。說他是梟雄,分明是侮辱了梟雄!」陳大昌滿臉譏諷。


    容信說道:「隻可惜周瑾不能為夫人所用。」


    陳大昌說道:「周瑾那樣的人,豈會甘心屈居女人之下。海洋,是男人的世界,周瑾在男人堆裏廝混,自然無法接受夫人開出的條件。夫人放棄招安,行驅狼吞虎之策,此乃上策。」


    容信問道:「公公從哪裏得知周瑾的消息?」


    陳大昌直言不諱,反正容信遲早會知道。


    他也沒替屬下掩飾,「暗樁撤走,江燕帶著孩子偷偷跑了。咱家的人因為疏忽大意,竟然沒能第一時間發現。


    咱家猜測,暗樁突然被撤走,一定是周瑾那邊出了什麽事。果不其然,周瑾借兒子搞事。


    咱家甚至懷疑,江燕早就知道周瑾有個親兒子,甚至猜到周瑾打算放棄她。所以她才會早早做好準備,暗樁剛撤走,她就帶著孩子跑路。」


    容信皺眉,沒想到江燕竟然跑了。利用江南抓周瑾的計劃,正式宣告破產。


    江燕這個女人,果然狡詐。


    他問陳大昌,「陳公公認為江燕會逃往哪裏?」


    陳大昌說道:「咱家初步猜測,她可能會回西北老家,也有可能去京城。隻有極小的可能性會繼續南下,前往嶺南。」


    容信有不同想法,「這是為何?陳公公依據什麽,判斷江燕不會前往嶺南,反而會選擇北上?要知道京城認識她的人可不少,她回到京城,等於是自投羅網。而且她身邊還帶著孩子,理應選一個遠離是非的地方躲起來,靜等風聲過去。」


    陳大昌擲地有聲地說道:「因為她有怨!因為京城有她熟悉的人!咱家曾仔細研究過江燕的生平,這個女人就是個典型的賭徒。


    當年她在詔夫人身邊當丫鬟,仗著姿色出眾,不甘屈居人下,一心往上爬。夫人給了她的機會,她沒有絲毫猶豫,牢牢抓住。從西北到京城,她是在賭,賭自己的命。


    進了宮,她周旋在薛貴妃李德妃之間,同樣是賭。甚至選擇和周瑾在一起,何嚐不是在賭。她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賭徒。賭徒永遠都戒不了賭。所以有很大可能,她會選擇進京,拿自己的命賭一把。」


    容信皺眉深思片刻,「此事我會如實寫信告訴京城那邊。江燕是不是去了京城,相信要不了多久,就會有消息。」


    陳大昌信心滿滿地說道:「咱家有七成把握,這個女人去了京城。至於她的孩子,有可能帶去京城,也有可能就寄養在江南。」


    容信問道:「陳公公同江燕數次接觸,你認為她有多在乎那個孩子?」


    陳大昌沒有任何遲疑,「她最在意的人永遠是她自己。為了自己,孩子可以犧牲。」


    江燕就是這麽一個狠女人。


    陳大昌又補充道:「孩子是她和海盜生的,這個孩子無法給她帶來任何保障。她對這個孩子,說不定已經生恨。」


    容信點點頭,「我會加派人手追查江燕的孩子,有可能孩子真的被寄養在某個人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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