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江燕從噩夢中驚醒。


    她大口大口的喘氣。


    明明秋寒露重,她卻出了一頭的冷汗。


    守夜的宮女被驚醒。


    「娘娘,你要起夜嗎?」


    江燕擺手,「給我水。」


    宮女將溫水端來。


    她連喝了三大杯,才壓下心頭的慌亂。


    她回想著噩夢的內容。


    她夢到了什麽呢?


    似乎夢到了李德妃?好像還夢到了陛下。


    夢裏麵具體發生了什麽事情,她已經忘記了。


    但她還能清晰地記得那種驚恐不安,讓她心悸的感覺。


    像是一把尖刀,狠狠地捅在她的心頭。


    她捂著心口,很不安。


    夢是否預兆著什麽?


    難道她有危險?


    剩下的半夜,江燕輾轉反側,無法入睡。


    不停地回想噩夢地內容。


    早上起來,臉色不好。


    不想見人,於是幹脆告病。


    她派人將周苗請來。


    二人一見麵,她就說道:「我昨晚做噩夢了,我現在還慌得很,你說是不是有什麽事發生?」


    「可不是嗎,李家出那麽大的事情,娘娘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周苗輕描淡寫地說道。


    江燕沒有絲毫輕鬆,她緊張地問道:「你說這一回李德妃能平安脫身嗎?」


    「娘娘該問李家能不能平安脫身。」周苗笑著說道。


    江燕蹙眉,「你的意思是,德妃不會有事。」


    周苗肯定地說道:「德妃娘娘肯定無事。但是李家有沒有事,可就難說了。嚴重一點,直接人頭落地,全家斬首。次一點,全家流放。反正不太可能罰點錢,就能了事。


    陛下這人吧,他寵信一個人的時候,特別好說話。隻要不造反,殺人放火,貪贓枉法,陛下都能容忍。


    當寵信沒了後,別說殺人放火,就算是有這個念頭,陛下也能藉機將人哢嚓了。李德妃有小皇子,寵愛就算比不上過去,性命肯定是能保住的。德妃那裏沒事,娘娘一樣不會有事。」


    聽周苗這麽一說,江燕提著的心,終於從半空中落下,結結實實地砸在地上。


    她舒了一口氣,「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本宮竟然會被一個噩夢嚇到,真是越活膽子越小。」


    此時,宮人進來稟報。


    李德妃得知她告病,特意派人過來看望,還送來藥材。


    江燕一聽,再無懷疑。


    李德妃派人送來的藥材中,有好些名貴補品,比如近百年份的人參。


    江燕很滿意,叫人將藥材收起來。


    宮女煎了一碗安神湯,給江燕送來。


    江燕吹著滾熱地湯藥,慢慢地朝嘴邊送去。


    「喵……」


    她養的波斯貓跑到跟前,跳上她的膝蓋,蹲在她的懷裏。


    江燕見到貓咪,整個人都舒展開。將安神湯放一邊,不著急,什麽時候都能喝。


    她給貓咪順毛,心情舒展。


    宮女勸她趁熱喝了安神湯。


    她點點頭,端起湯碗喝了一口,味道一如既往的不怎麽樣。


    喝了安神湯,很快就想睡覺。


    抱著貓咪,朝軟榻上一趟,就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很沉很沉。


    醒來後,就覺著全身不舒服。


    不僅沒休息好,反而感覺更加疲憊。


    宮女從外麵進來,見到她,突然啊的一聲大叫,手裏的熱水全都灑了出去。


    江燕怒斥,「笨手笨腳,成何體統。」


    「娘娘恕罪。奴婢,奴婢剛才有些慌。」宮女跪在地上請罪。


    江燕板著臉,「連端個熱水都端不好,要你們何用。」


    宮女磕頭請罪。


    江燕怒斥了幾句,才叫起。


    她要洗漱,叫人拿來鏡子。


    一聽到鏡子,宮女比剛才還要慌張。


    「今日你們是怎麽回事?膽敢輕慢本宮,找死嗎?」


    「奴婢不敢。隻是……」


    「隻是什麽?把話說清楚。」


    宮女鬥膽說道:「娘娘的麵容……」


    宮女欲言又止,江燕頓時生出不好的預感。


    她伸手摸著自己的臉頰,「我的臉怎麽回事?鏡子呢,快將鏡子拿來。」


    宮女不敢不從,趕忙將鏡子拿過來。


    江燕朝鏡子裏麵一看,「啊……」


    寢殿內,發出一聲震驚的慘叫聲。


    「這是怎麽回事?」


    此刻,江燕的臉上,全是一顆顆紅疹,密密麻麻,布滿了整張臉。


    不僅如此,她手上也起了紅疹。


    江燕慌得不行,急忙脫掉衣服,她身上也起了紅疹。


    「啊……」


    全身從頭到腳的紅疹,壞了她的容貌,身體,她頓時連想死的心都有了。


    怎麽會這樣?


    她難道過敏。


    想當初她在顧玖身邊伺候的時候,奉命趕走丫鬟小紅。使的手段,就是讓小紅過敏,全身起紅疹,最後被移出刺史府,就再也沒機會回到刺史府。


    江燕啊啊啊大叫。


    她怎麽可能過敏。


    她從小長在鄉下地方,該接觸的不該接觸的都接觸過,絕不可能有過敏症。


    「娘娘,不好了。波波沒了。」


    波波就是江燕養的波斯貓。


    「你說什麽?」江燕盯著稟報消息的宮女。


    宮女麵對仿佛要吃人的江燕,低著頭,戰戰兢兢地重複道:「波波沒了。」


    江燕沖了出去。


    院落裏,波波口吐白沫,倒在花壇上,身體都已經僵硬了。顯然已經死了一段時間。


    她想伸手摸摸波波。


    宮女大叫一聲,「娘娘當心,波波的死很蹊蹺。奴婢這就請太醫。」


    江燕心頭一顫,「對,請太醫。還有,將周苗周公公請來。」


    太醫來了,波斯貓波波是中毒而亡。


    至於江燕身上的紅疹,是被波波感染。意思是,她也中毒了。


    一聽到中毒二字,江燕嚇得半死。


    她緊緊地抓著周苗的手腕,惶恐不安地說道:「有人要害本宮。她們害死了波波,接下來就是本宮。」


    她臉上帶著麵紗,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娘娘先別著急。」


    「本宮怎能不急。有人對本宮下毒,你聽到沒有。你趕緊給本宮想個辦法,本宮不想死。」


    周苗低聲問道:「波波是被人毒死地,還是誤食了毒藥?」


    「當然是被人毒死的。太醫說,波波身上都是毒藥。本宮抱著波波,毒藥就沾了本宮的身。你看看本宮現在這副尊榮,真是生不如死。莫非你懷疑本宮自導自演?」


    江燕神情激動,像是個失心瘋的人,極為癲狂。


    「娘娘稍安勿躁,我絕沒有懷疑娘娘。」


    江燕喘著粗氣,胸口上下起伏,「你快替本宮想想辦法。」


    周苗問道:「娘娘可有想過,誰會對你下毒?」


    誰下毒?


    江燕思索。


    「誰都有可能。薛貴妃最大的嫌疑,其次是舒婕妤,還有蕭淑妃。其他幾個才人,美人,也有嫌疑。」


    敵人太多,江燕也無法鎖定具體的目標。


    周苗安撫江燕,「娘娘莫急,我這就循著波波地線索調查下去,一有消息,我會及時稟報娘娘。」


    江燕鄭重託付,「一定要將害我的人找出來。」


    「娘娘放心。」


    周苗急匆匆離去。


    江燕惶惶不可終日,寢食難安,夜不能寐。


    天子忙著處理兵部一案,隻派人來問候過,並沒有親自看望。


    顯然,天子對江燕中毒一事並不重視。


    死了一隻貓,可能是誤食了耗子藥而死。


    江燕則是被貓傳染。畢竟貓不幹淨,過敏中毒起紅疹,這些都很正常。


    沒憑沒據,沒人敢說宮裏有人毒害堂堂淑儀娘娘。


    在宮裏亂說話的下場,隻有死路一條。


    就連江燕自己,也隻敢私下裏同周苗說話的時候,才敢肯定地說有人要害她。


    對外,她也隻能說貓咪貪嘴,吃錯了東西,還害了她。


    之前是假告病,這回就成了真告病。


    一日查不到誰在害她,她一日不得安寧。


    ……


    數天後,周苗到鍾粹宮求見江燕。


    二人關起門來說話。


    江燕急切地問道:「事情查明白了嗎?」


    周苗神色凝重,沒作聲。


    江燕急了,「你說話啊!到底有沒有查到。」


    周苗搖頭,「對方做得很幹淨,線索在禦花園就斷了。」


    江燕愣了一下,「這麽說,果真有人在害本宮。」


    周苗安撫江燕,「娘娘別著急,暫時對方應該不會第二次動手。」


    江燕頹然地坐在椅子上,「你沒查到是誰在害本宮,那本宮現在怎麽辦?我到底該防備誰?」


    「防備一切人。」周苗鄭重說道。


    江燕眨眨眼睛,「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周苗想了想,悄聲告訴江燕,「我聽說李家的案子有人故意拖著不辦,金吾衛甚至沒對李家人動刑,隻是關在詔獄裏。」


    江燕一頭霧水,「李家的案子同我有什麽關係?」


    周苗提醒她,「娘娘仔細想想,李家誰有這能耐,能拖著金吾衛不辦案子?德妃嗎?據我所知,德妃也影響不到金吾衛吧。李家更別說了,暴發戶一個,毫無底蘊,金吾衛從來都不給李家麵子。」


    江燕寒著臉,「你到底想說什麽?」


    周苗壓低聲音,「娘娘還不明白嗎?有人在暗中幫李家。李家人下了詔獄,那麽肯定不是李家人找的關係疏通,這樣一來,就隻剩下李德妃一人。一定是李德妃找了關係,要幫李家脫罪。


    自李家事發,李德妃沒出過宮,也沒見過外人。隻去過薛貴妃的甘露宮,還有蕭淑妃的長春宮。陛下那裏,隻停留了半個時辰。你猜,貴妃,淑妃,還有陛下,這三位是誰在幫李家?」


    江燕首先猜測,「會不會是陛下被德妃娘娘打動,決定放過李家。」


    周苗笑了笑,「有這個可能。但是,據我所知,陛下一早就下了命令,要求金吾衛嚴查此案。凡事涉及此案的人,無論身份高低,官職大小,全都被下了詔獄,李家也沒例外。」


    江燕臉色漸漸沉下去,「這裏的意思是,德妃同貴妃聯手了?」


    周苗點頭,「有這個可能。也有可能德妃同淑妃娘娘聯手。不管同哪位娘娘聯手,德妃都必須送上誠意。娘娘仔細想想,德妃該送什麽,才足以表達她的誠意。」


    江燕冷哼一聲,「你的意思是,最有誠意地禮物,就是本宮的項上人頭,是嗎?簡直荒謬。德妃有什麽理由害本宮?本宮可是她的人。」


    「那娘娘告訴我,德妃有什麽理由放過娘娘?這回李家出事,娘娘可曾幫上哪怕一點點忙?」


    周苗地反問,讓江燕啞口結舌。


    她還是不敢相信,「不,不可能的。當初是你替本宮做出了選擇,是你讓本宮投靠德妃。如今又是你提醒本宮,德妃有可能在下毒害本宮。好是你,壞是你,你到底有何居心?你是不是成心挑撥本宮同德妃的關係?」


    周苗麵無表情地說道:「此一時彼一時。如今德妃都自身難保,她又怎麽可能在乎娘娘您。」


    砰!


    江燕甩袖,將桌上的茶具全都掃到地上。


    「就算德妃不在乎本宮,她也沒理由毒害本宮。」


    「如果是薛貴妃逼她呢?」


    「胡說八道。」


    「事到如今,娘娘何必自欺欺人。娘娘心裏很清楚,最恨你的人莫過於薛貴妃。機會送上門,你猜薛貴妃會放過嗎?」


    江燕神色連連變幻,驚疑不定。


    「你說的這些,有沒有證據?還是說,這一切都是你的揣測?」


    周苗輕描淡寫地說道:「有人親眼看見李德妃進了甘露宮。」


    江燕冷哼一聲,「那又如何?」


    「娘娘,我言盡於此。信不信在你。」


    周苗竟然想要撂挑子。


    江燕怒吼一聲,「你給本宮站住,本宮準你走了嗎?好,就算你說的是真的,那你說,本宮現在要怎麽辦?」


    周苗停下腳步,輕聲一笑,「李德妃可以找薛貴妃,娘娘當然可以找蕭淑妃。」


    「萬一同德妃合作的人是蕭淑妃,該如何是好?」


    「怎麽可能!」


    周苗譏諷一笑,「自雨花巷一事發生,李家就同寧王府結下了死仇。就算李德妃肯放下仇恨,蕭淑妃不見得就肯放下成見。」


    江燕頹然坐下,「萬一不是李德妃毒害本宮,這麽大哥烏龍,你讓本宮怎麽辦?」


    周苗咬咬牙,「娘娘,現在不是考慮李德妃的時候。不管是不是李德妃要毒害娘娘,如今要緊的事情,是趕緊找個外援。蕭淑妃是娘娘最好的選擇。」


    「不!」江燕連連搖頭,「我不能直接去找蕭淑妃。我這裏一有動靜,背後的人就會有防備。你替本宮去見詔夫人。你同她說,本宮需要她的幫助。若是這次她肯幫我度過難關,將來我定有厚報。」


    周苗微微眯起眼睛,「娘娘確定要找詔夫人求助?娘娘可要想好了,詔夫人所圖非小,她要求的回報,甚至可能會將娘娘搭進去。」


    江燕神情堅定地說道:「你沒聽錯,本宮要向詔夫人求助。正如你所說,這個時候,後宮任何人本宮都信不過。但是本宮相信詔夫人。


    她是信人,承諾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而且不會在背後玩手段。即便她所要求的回報高於其他人,出於放心,本宮也願意同她合作。」


    周苗點點頭,「好!既然娘娘做了決定,我就替娘娘走一趟寧王府。詔夫人不一定會答應幫忙,娘娘最好有心理準備。」


    江燕麵色遲疑,緊接著,她起身,進了裏間。


    很快她拿著一本書出來,交給周苗,「將這本書轉交給詔夫人。本宮相信,她看到這本書,一定會答應幫助本宮。」


    周苗好奇,什麽書這麽大的魅力。


    他掃了眼書皮,原來是《中庸》。


    他翻開書頁,書頁空白處寫著漂亮的簪花小楷,內容全是讀書筆記。


    他好奇問道:「這是?」


    江燕有些懷念地說道:「當年本宮自西北進京,詔夫人除了送我盤纏外,還送了我一包袱的書。這就是其中一本,也是注釋最多的一本。


    這些年,本宮翻閱這本書,不下十遍。你瞧,書頁已經起了毛邊。你將這本書交給詔夫人,她會懂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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