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司沉冷銳的目光盯著暮楚,似是要將她刺穿刺透,“也好?所以給你了帶球跑路的機會,對嗎?


    他問話的語氣,沒有半分半點的溫度,太冷,太寒,足以將她凍結成冰。


    暮楚不敢去看他。


    頭低著,下巴幾乎都已經要挨到胸口了。


    “如果今天不出這樣的事情,你是不是打算就這麽瞞我一輩子?”


    “……不是。”


    暮楚的聲音因為心虛的緣故,很輕,輕到連她自己都聽不太清楚。


    樓司沉把身子稍稍往後靠,雙手環胸,一瞬不瞬的凝著對麵的她,薄唇抿著,崩成一條直線,似乎也不打算再開口說些什麽了。


    暮楚知道是自己惹他生氣了。


    她拾起頭來,看他一眼,道歉,“對不起……”


    樓司沉不語,仍是定定的看著她。


    那眼神,讓暮楚的心裏一陣發毛,她緊張的咬了咬下唇,才說道:“當年我不是故意要帶著孩子離開的,六年前……”


    暮楚說到這,頓了一頓,才問他,“你知道六年前我媽是怎麽死的嗎?”


    “起初不知道,後來知道了。”樓司沉看著暮楚的視線,沉下幾許。


    “你知道的真相是什麽?”


    “你媽是被你爸和後媽聯手打死的。”


    暮楚搖了搖頭,眼眶一片通紅,“這不過隻是其一罷了!”


    樓司沉斂眉,“其二呢?”


    “其二……”


    暮楚說到這裏微微頓了一頓,目光看向他冷靜的麵龐,“你真的想知道嗎?”


    “你說。”


    “當初我把母親送進醫院之後,醫院裏的醫生刻意延緩我母親的治療期,到最後,不治而亡!我當初收下你母親的那一百萬,也是為了給我媽治病……”


    暮楚說到這裏,心下還一片愧疚,歉意的看了眼樓司沉,抿了抿唇,才又繼續說:“我知道我不該收你母親的錢,但我當時真的是因為走投無路,別無選擇了,可我萬萬沒想到的是,我把手術錢給了醫院,醫院的醫生卻毫無醫德,在你媽的指使之下,昧著良心,不肯再為我媽醫治,後來我又撚轉換了幾家醫院,得到的結果都是一樣的,直到最後,我終於聯係到了一家外地醫院願意接收我母親,可一切都已經來不及……”


    這個所謂的‘真相’,樓司沉是頭一回聽說。


    即使後來他派薛秉去查過六年前她母親病逝的事情,卻也從未把這個‘真相’查出來過。


    他倒沒料想,母親曾經還走過這樣一步陰狠的棋局。


    而暮楚呢?從前隻單純的以為樓夫人那般對待母親是因為自己的緣故,這六年前的每一天她都把自己活在深深地愧疚中,她認為是自己與樓司沉的情緣所起才害死的母親。所以,她總不斷地提醒自己,一定要與眼前這個男人保持適當的距離,因為,怕一不小心,她又害死了自己身邊最愛的人。


    可如今看起來,她王綺麗害她母親的緣由並不隻是因為她秦暮楚那麽簡單了,恐怕與樓司沉的父親樓仲鉑也脫不了幹係吧!


    樓司沉不知暮楚在想些什麽,他漆黑的深眸,停駐在她的臉上,也似在認真思忖著什麽一般,複雜的思緒,教人琢磨不透。


    半晌,他啞聲問暮楚:“這件事,你聽誰說的?”


    “我媽在走前告訴我的。後來,我也去找醫生問過,他們雖然沒有明說,但那意思,跟我媽說的也差不多。”


    樓司沉別有深意的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暮楚對於他的平靜,非常不理解。


    他的神情,以及語氣,讓她實在看不太明白。


    “我以為聽到六年前的真相,你總該會有些波動的……”


    暮楚說不出是失望還是什麽,總之,心下並不是太舒服,可轉而一想,那個人再如何惡毒也好歹是他母親,自己又還希望他做些什麽來回應自己呢?


    樓司沉卻隻稍稍揚了揚眉尾,別有深意的說了一句:“有時候真相未必是真相。”


    “你不相信我說說的話?”


    “信。為什麽不信?”


    “可是……”


    “以後你會明白的。”


    樓司沉並沒有與暮楚把話說得太明白。


    真相未必就是真相,而死的人了,也未必就真的入了土,安了息……


    樓司沉從煙盒裏抽了一支長煙出來,放手裏百無聊賴的把玩著,卻沒抽。


    目光落在他手裏的細煙上,忽而同暮楚說道:“你知道在你來找我的前十分鍾,薛秉跟我說了一件什麽事嗎?”


    “嗯?”


    暮楚疑惑的看著他。


    樓司沉也微抬眸,目光深深地盯住她,“他說,你是我爸的女兒,dna吻合度99%。”


    “……”


    暮楚的水眸底裏閃過幾絲驚愕。


    是啊!她早該想到的,這事兒他遲早也能查出來,不過隻是早晚的問題罷了!


    樓司沉把香煙放在鼻子前嗅了嗅,問她:“就因為這個跟我離婚?”


    暮楚重重的咬了咬下唇,“……是。”


    樓司沉沉默不言。


    暮楚的眼眶裏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染上了一層薄薄的水汽,“我們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妹,你覺得……還能在一起嗎?”


    樓司沉仍舊沉默著。


    冷峻的麵龐上,沒有任何情緒的波動,仿佛暮楚的這些話,在他的心池裏掀不起半絲半點的漣漪一般。


    半晌,暮楚以為他不會再說話的時候,卻忽而,他又開了口,聲音有些沉悶,“如果同樣的事情,發生在我身上,你認為我會如何處理?”


    暮楚單純的搖了搖頭。


    樓司沉道:“六年前的事情,若是要在分手以及闡明真相中選擇一個,我會義無反顧的選擇後者,因為最難也就不過一個分手,總歸不會有再壞的結果了,何不妨一試?至於現在,如若是我……”


    樓司沉抬眸鎖定暮楚,“如若是我,兄妹又如何?如果是想要相伴一生的人,又何必在意那些?”


    果然,正如她和樓仲鉑預料的那樣,這層關係於他樓司沉而言,決計不會成為他愛情路上的羈絆。


    他永遠都是這麽自我,一旦是他認定的事情,認定的人,他會一路披荊斬棘,直到得到她,擁有她!


    不得不承認,他比自己勇敢太多!


    他的這份義無反顧,暮楚自愧不如。


    樓司沉看著暮楚的眸仁裏,晦暗的情愫越漸濃稠,似有幾分傷感一掠而過,“而你的選擇,永遠都是推開我,隱瞞我,甚至一次又一次。卻從未想過……為我努力一次!哪怕,一次也好……”


    他的聲線,格外的沙啞,喉嚨像是被磨砂石打磨過一般,話一出口,就深深地扯痛了暮楚的心弦。


    樓司沉這時已經站起了身來,他居高臨下的看著沙發上的暮楚,好半晌,隻艱難地掀唇,說了一句別有深意的話:“若是情深,何怪緣淺?”


    如若種情夠深,又怎會輕言放棄?


    如若情意夠濃,又怎會舍得分手?


    無緣的兩個人,說白了,不過隻是因為愛不夠罷了!所謂的有緣無份,就是愛不夠的借口罷了!


    “我去抽支煙。”


    樓司沉說完,轉身出門,故意忽略掉了暮楚眼裏的那份受傷。


    走出病房,徑直進了吸煙區。


    點了一支煙,重重的吸了兩口。


    濃烈的煙霧,在胸腔裏徘徊著,煙草的味道熏得他喉嚨發澀,連帶著漆黑的深眸裏也染了一圈濃鬱的色澤,將他眸底深處那份傷鬱的情愫遮掩了去。


    胸口有些疼,每一次的起伏,都像被人拿著鋸子在切割著一般。


    他重重的咳了幾聲,試圖把胸口的鬱氣咳出來,卻哪知,胸腔裏的疼痛在一點點的加劇。


    暮楚坐在廳外的沙發上,滿腦子裏卻還是樓司沉臨走前的那一句話:若是情深,何怪緣淺。


    若是情深,何怪緣淺?


    他是說自己對他,愛不夠?


    若是不夠,自己何苦為他生下孩子呢?


    若是不夠,這六年來自己又何苦惦念著他呢?


    若是不夠,在明知與他不可能的情況下,又何苦再與他糾糾纏纏呢?


    歸結一句話,還不是因為愛?還不是因為舍不得?


    可偏偏,自己所有的心思,卻被他一句簡簡單單的話語,就給全盤否定了!


    暮楚的眼淚,登時如斷線的珠子一般,無聲的從眼眶中滾落了出來。


    她擱在腿上的兩隻手,因為心口太疼的緣故,而緊握成拳,手指更是深深地嵌入進了手心裏去,泛出慘白的色澤,可她卻似丁點感覺不到半絲半點的疼痛一般。


    有什麽疼痛,比他那些否決的話,來得更讓她錐心刺骨呢?


    “暮楚,好消息,好消息!!!”


    暮楚正抹著眼淚,忽而,病房的門被人推開來,劉醫生從外麵迎了進來,他一臉的驚喜,“我們找到適合的血源了!!”


    “真的?”


    暮楚激動的迎了過去,才發現薛秉竟不知什麽時候跟著劉醫生走了進來。


    “少奶奶!”


    他禮貌的同暮楚招呼了一聲。


    “薛助理?”暮楚有些詫異。


    劉醫生道:“這人就是薛先生找到的,薛先生,您跟她說吧!”


    「今晚淩晨照常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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