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


    薛秉透過後視鏡看了眼車後座的樓司沉。


    他深刻淩厲的輪廓,始終冷著,尋不出半點多餘的情緒來。


    “不用理她!”


    “可是……”


    “再可是,你就給我滾下去!”


    樓司沉冷銳的眸仁警告性的瞥了他一眼。


    顯然,他們家少主怒了。


    薛秉哪裏還敢為他們家少奶奶多說一句話?


    樓司沉麵色慘白,頭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著,仿佛剛剛是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一般。


    薛秉其實知道緣由。


    自從前些日子,他們家少主身上的槍傷感染後便一直惡化,不省人事的在病床上躺了近半月時間,到如今又出現了一係列的並發症,情況並不怎麽樂觀,他大概是不願被少奶奶見到他這副模樣吧!


    何苦呢!


    薛秉不由低歎了口氣。


    “打電話給林秘書。”


    忽而,後座上的樓司沉淡淡的開了口。


    深眸睜開,湛黑的眸底裏,色澤略顯渾濁。


    目光落在後視鏡裏,那抹狼狽的嬌影之上。


    劍眉,擰成了一個深深地‘川’字。


    “讓她送把傘過來,另外,安排司機送她回去!”


    “是!”


    薛秉沒敢多做耽擱,趕忙撥通了林秘書的電話。


    暮楚到底沒有追上他的車。


    雨霧裏,她渾身浸濕,隻能眼睜睜的望著那輛黑色的車影消失在了車流的盡頭。


    淚水如斷線的珍珠一般,不斷地從眼眶中湧出來,混合著冰涼的雨水,衝刷著她蒼白的麵頰。


    暮楚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掉眼淚,是為了她可憐的小尾巴?還是因為……她怕,她怕錯過這一次,他們之間可能真的就再也沒有再見麵的機會了!


    “樓司沉————”


    暮楚不甘心的衝著車流裏喊著。


    即使,明知道他聽不到。


    即使,明知道他不會再為自己把車停下。


    “滴滴滴——”


    身後,響起其他車主的抗議聲,甚至還有人放下車窗探出腦袋來罵她:“站路中間,不要命了!想死也別害別人!”


    暮楚想死嗎?


    她當然不想死!她若死了,她的寶貝怎麽辦?她的小尾巴還在醫院裏乖乖等著她呢!


    暮楚抹了把臉上的淚,轉身欲走,卻倏爾,一把雨傘朝她罩了下來。


    “樓主任——”


    暮楚驚喜,破涕為笑。


    然,一回頭,對上的卻是林秘書那張臉。


    暮楚欣喜的眼神,瞬間黯然了下來。


    林秘書頗為抱歉,“秦小姐,對不起,是不是讓您失望了?”


    暮楚牽強的扯了扯嘴角,搖搖頭,“沒,不用跟我說對不起,是我想太多了。你怎麽會過來這裏?”


    林秘書如實回她:“剛剛先生給我打電話,讓我給您送傘來,另外,還安排了司機送您回去。上車吧!”


    林秘書說著,已經為她打開了旁邊的車門。


    暮楚微微怔了一怔,好半晌,站在原地,一動沒動,目光望著賓利車消失的方向,神色還有些恍惚。


    林秘書輕歎了口氣,“秦小姐,上車吧!”


    暮楚這才後知後覺的回了神過來,猶豫了小片刻後,坐上了車去。


    林秘書也跟著坐進了副駕駛座。


    闔上車門,她回頭衝後座的暮楚道:“秦小姐,您這一身全濕了,要不我們先回酒店,洗個澡換身幹衣服再送您回家吧,不然您這樣準得感冒的。”


    “不用了。”


    暮楚搖頭,目光呆滯,“直接送我回醫院吧!”


    “現在回醫院?今兒不是周末嗎?”林秘書好奇的多問了一句。


    “加班。”


    暮楚隨便找了個借口,便不再說話,隻把目光投向了窗外去。


    林秘書看了眼情緒落寞的暮楚,無奈的歎了口氣,“秦小姐,其實先生還是挺關心您的,雖然他嘴上不說,但我們都看得出來……”


    暮楚收回落在窗外的視線,看向林秘書,牽強的衝她擠出一絲笑來,搖搖頭道:“其實我跟你們家先生並不是你們想的那種關係,我們之間……談不上什麽關心不關心,我們……又不是情侶……”


    暮楚說這話的時候,明顯感覺到自己心口狠狠地揪疼了一下。


    情侶……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現在她哪裏有資格跟他做情侶?


    “可我知道先生很喜歡你!”林秘書說得斬釘截鐵。


    暮楚怔了一怔,神情恍惚了一下,瞳孔收縮,竟忍不住問了一句:“他說的?”


    “這……那倒不是,先生這麽悶騷的一個人,怎麽可能會把‘喜歡’二字掛在嘴邊呢?可是,就算他不說,我們也能感覺得到啊!我跟著先生這麽久,還從來沒有見他帶過任何女孩回來過夜,而你是唯一的一個!這還不足以說明什麽問題嗎?”


    這足以說明什麽問題呢?


    暮楚隻覺鼻頭酸酸漲漲的,有種想哭的衝動,她衝窗外自嘲一笑:“大概是他身邊所有的女孩,隻有我一個人最厚臉皮,最不知檢點吧……”


    “……”


    這番話讓林秘書聽得直接啞口無言,半晌,她才又道:“秦小姐,平日裏向先生投懷送抱的女孩兒可不少,要真論厚臉皮,那你可還真排不上號!”


    “是嗎?”


    暮楚抹了把臉頰上的淚痕,“平日裏那些女孩都怎麽向他投懷送抱的呀?”


    “這……”


    林秘書倒有些不好意思說了,“女人跟男人之間嘛,還不就那些事兒!但每次先生都表現得非常鎮定,完全是臨危不亂,當然,臉色也是相當難看的,不像對您那樣。說實話,我從來沒有見過先生對誰像對您這樣和顏悅色,先生平日裏都不怎麽笑的,可跟您在一起的時候就完全像是變了個人,他會時常把笑掛在嘴邊兒,我第一次見到的時候,還簡直不敢相信呢!非常意外,原來冷酷如斯的先生竟然也是會笑的!秦小姐,你說這都不是喜歡的話,那這算什麽呢?”


    暮楚汲水的眼眶裏還染著一層受傷,目光怔怔的望向窗外的車水馬龍,就聽她自言自語般的呢喃著:“如果他真的喜歡我的話,這些日子又何必一直避著我?剛剛我追他,他明明都已經見到我了,為什麽卻偏是不肯停下車來呢?難道我真的就那麽讓他生厭?”


    暮楚低聲問著自己。


    當然,沒有答案。


    隻有砸在車窗上的陣陣雨聲,“劈裏啪啦”的響著……


    ……………………………………………………


    暮楚才到醫院,都還沒來得及回自己的科室把濕衣服換下,就接到了小尾巴主治醫生的電話。


    暮楚哪裏敢耽擱半分,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血液科,徑直去了主治醫生的辦公室。


    “秦醫生,坐。”


    主治醫生姓劉,在得知暮楚是醫院同事之後,待她倒是親近不少。


    “不客氣。劉醫生,你這麽急著找我過來,是小尾巴那邊有什麽事嗎?”


    “你先別擔心,小尾巴的病情暫時控製得不錯,我叫你來是想跟你談談骨髓配型的事情。”


    “這樣啊!”


    暮楚聞言,心裏端著的大石這才稍稍落了地。


    她拾了把椅子,在劉醫生跟前坐了下來。


    “是這樣的,這幾天我用血庫裏所有的血,包括我們所有醫生的血庫,全部給小尾巴做了配型,但是很遺憾,沒有一個是配型成功的。”


    暮楚聞言,麵色陡然刷白,“你是說,我的也配不上嗎?”


    劉醫生搖頭,“……沒有成功。”


    暮楚忽而想到什麽,問劉醫生,“劉醫生,我們醫院的血庫有我們所有醫生的血?”


    “那也不一定,但多數都是有的。沒有的,我也已經讓實習生們去采集了,多一個人也就多一份希望吧!”


    “劉醫生,實在太謝謝你了!我想看一下我們神外科的血庫資料,成嗎?”


    “行,這都有呢!”


    劉醫生說著,就遞了份資料表給暮楚,“你們神外科的血庫算是最齊全的,好像都在吧!”


    暮楚迫不及待的翻開來,就用手指一個名字一個名字的往下細致的搜尋起來。


    她在找‘樓司沉’三個字!


    她在心裏不斷地祈禱著,祈禱著這三個字千千萬萬不要出現在這份資料表上!


    因為,這是她和小尾巴如今最後的一絲希望了……


    然而,事實往往都是殘酷的,當‘樓司沉’三個字印入暮楚眼簾的時候,那一刻,她隻覺當頭棒喝,腦仁裏登時一片空白。


    他的名字在,就證明,他的骨髓與小尾巴的也同樣配對失敗!


    而她心裏最後的一絲期待也徹底落了空。


    見暮楚麵色慘白,神情呆滯,劉醫生趕忙出言安撫她:“秦醫生,這隻是我們醫院的配型結果罷了,咱們還有這麽多家醫院呢,還有的是希望!再者,就算我們真的沒有找到適合的骨髓,我們還有其他法子呢!”


    “其他法子?難道我們還有比移植骨髓更好的辦法嗎?”暮楚黯然的眸色瞬間亮了起來。


    “當然有。你和孩子爸爸再給小尾巴添個弟弟或者妹妹,用他們臍帶血可以取代骨髓移植,並且這個方法比骨髓移植更簡單,更安全可靠,而且還很少出現組織抗原反應和排斥現象,移植後的排斥性會比骨髓移植低百分之六十!同胞臍帶血在配型上幾率也遠遠高於骨髓配型,所以我認為這個方法會是最佳救治方案,你們做父母的可以考慮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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