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不知道那套房子對母親而言到底意味著什麽,可她想,定然是非常重要的吧!不然母親怎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嚀自己呢?


    “可眼下不賣房子,我也找不到更好的來錢方法了!要母親知道我是為了救她的外孫女才把房子賣掉的,我想她一定會理解我的!”


    “行了,房子的事兒我們暫時先擱置一邊不談,錢我這邊先墊著,你若真是要還,我也不說什麽,不過爺真不缺錢,所以呢,你慢慢還,不用給自己太大的壓力,明白嗎?”


    “謹言……”


    暮楚通紅的眼睛裏漫起一層動容的水汽。


    “又來了!”


    顧謹言斂眉,伸手過去,替暮楚把滑落下來的淚水擦幹,“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愛掉眼淚了,再哭,連小尾巴都不如了!”


    暮楚抹了把淚,終於破涕為笑。


    ………………………………………………


    小尾巴的病,到底還是確診了。


    正如醫生之前說的,噬血細胞綜合症。


    自確診之後,小尾巴的身體,每況愈下,才不過短短一個星期的光景,她就明顯消瘦了一圈。


    小肚腩不再像從前那樣圓圓滾滾的,小藕臂也沒了從前那一節一節的小救生圈了,可即便如此,小家夥臉上的笑容卻是分毫不減,她還是那個每日活得像個小太陽的秦鳶尾。


    護士端著藥水過來,替小家夥打針。


    暮楚本還想安撫小東西幾句的,畢竟她從前最害怕見到針頭了,每每一見著,她就怕得‘哇哇——’大哭,可卻不想,這回暮楚都還沒來得及開口,小家夥竟已主動撩起了衣袖。


    暮楚很是意外。


    她坐上-床頭,把小東西抱進自己懷裏,心疼的小聲問她一句:“今兒怎麽不怕了?”


    小家夥仰著腦袋,笑眯眯地衝暮楚道:“護士姐姐太漂亮了,看起來就不像壞人,所以小尾巴就不怕了啊!”


    可愛的童言童語,惹得暮楚跟小護士齊齊笑了。


    暮楚輕輕捏了捏她粉嫩的小鼻頭,“你這小妮子,什麽時候嘴變得這麽甜了!”


    小護士用藥棉替小家夥的皮膚消了毒,棉簽在小家夥手臂上遊走而過的時候,暮楚感覺到自己懷裏的小家夥還是因為害怕而輕抖了幾下,剛剛還笑著的小臉蛋,此刻看起來有幾分僵硬,小眉頭隱隱皺著,眼睛更是不敢再去看一眼護士拿過來的針頭。


    暮楚覺得她快哭了,明明已經有水汽在她汪汪的大眼睛裏流轉了,可她偏就是忍著不肯讓自己流出來。


    針頭送進小家夥的血管裏時,她清楚地聽到了小家夥悶悶的一道抽噎聲,雖隻有一聲,但那聲音就如同一把尖銳的刺刀一般,狠狠地戳在了暮楚的心尖兒上。


    小家夥打針,沒哭。


    可暮楚卻忍不住落了眼淚。


    她太了解自己的女兒了,在生這場大病之前,她的小寶貝還是個懵懵懂懂的孩子,高興了就笑,難過了就哭,疼了就喊,可現在呢?她仿佛是一夜之間就長大了似得。


    “楚楚,你怎麽哭了?”


    小家夥打完針就看到了媽媽的眼淚,她忙伸了小手兒去替暮楚擦臉上的淚珠兒,“寶寶不疼,真的!你看,護士姐姐打針很小心的,連針眼都看不見呢!”


    小尾巴像哄孩子一般的哄著自己的媽媽,小手兒笨拙的在暮楚的臉上刮來刮去,可怎知,眼淚卻是越抹越多,最後都把她的小手浸了個透濕。


    “媽媽……”


    小家夥的眼眶也跟著紅了一圈,她張開兩隻短小的手臂,把暮楚抱了個滿懷,“媽媽,你別哭,好不好?小尾巴會好好吃藥,會好好打針的!小尾巴想快快好起來,小尾巴不要媽媽掉眼淚……”


    暮楚聽著女兒稚嫩而又懂事的話,一時間忍不住哭得更厲害起來,她伸手把懷裏的小家夥圈得更緊了些,那模樣似恨不能將她生生嵌入進自己身體裏去才好。


    “小尾巴真乖!你是媽媽最愛最愛的寶貝……”


    暮楚流著淚,不停地親吻著小鳶尾的發心。


    在小家夥生病的這些日子裏,暮楚總是不斷地質問老天,為什麽要如此殘忍的對待一個才不過五歲大的孩子,她明明什麽都還不懂,她明明還是天使的年紀,為什麽偏就要讓她早早的遭受人生這麽大的苦楚?如果可以,她多希望自己能夠代替小尾巴還遭受這份痛楚?哪怕這份痛楚要再重十倍,二十倍,上百倍,她也義無反顧啊!


    ………………………………………………


    暮楚請了一個星期的假之後,終於重新回到了科室上班。


    陸蓉顏早早就聽說了小尾巴生病的事兒,一見暮楚,她就心焦的迎了上去,“楚楚,你沒事吧?還能上班嗎?要不行可千萬別死撐……”


    “能的,你別擔心我。”


    暮楚蒼白的衝她笑了笑,“放心。”


    她就算狀態再不佳,如今也必須調整好。


    她需要工作!她需要錢,大筆大筆的錢!


    “楚楚,這是我的一點心意,雖然不多,但你先拿著……”


    陸蓉顏說著,就從包裏掏出了一個脹鼓鼓的信封出來,遞到了暮楚手裏。


    是錢!


    “蓉顏,你別這樣。”


    陸蓉顏的工資跟她差不多,而且,她的家庭條件也不見得就有多好,這會兒拿這麽多錢出來救濟她,恐怕是已經把自己所有的積蓄全部都掏出來了,“蓉顏,你的心意我領了,但你這錢我真的不能收。”


    “你不收就是看不起我!我知道你現在是急需要用錢的時候,其他地方我也幫不上你什麽忙,要這點小錢你都不肯收的話,那證明你真的沒把我當做是你好朋友!”


    “蓉顏……”


    “你拿著!”陸蓉顏堅持把錢塞進了暮楚的懷裏,“怎麽說也是救命要緊,你現在這麽扭扭捏捏的做什麽?到時候沒錢,你還不得管朋友借?”


    暮楚咬咬下唇,眼眶發燙,“蓉顏,謝謝你!這些錢就當我借你的,一會我給你打個欠條。”


    陸蓉顏知道自己說不過暮楚,隻能嫌棄的翻了個大白眼,“行了行了,你自己心裏怎麽舒服怎麽來,真是怕了你了!”


    “謝了!”


    “把錢收好。走了,查房去!”


    “好,等我!”


    暮楚重新回了自己的工作崗位。


    好在她和小尾巴在同一家醫院,每天中午休息時間,她都能騰出一個多小時去陪陪小尾巴,晚上下了班,她也會第一時間趕去小尾巴的病房,夜裏她多數就直接睡在病房裏了,這樣倒也好,工作和小尾巴倒是都兼顧上了。


    而樓司沉呢?


    暮楚自那日從他的房間裏出來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


    他一直沒再回醫院,暮楚不知他的傷病如何了,期間有試著跟他聯係過,但他的電話卻一直處於無法接通狀態,後來實在沒得法子,暮楚隻得去酒店找他,結果,人是自然沒有找著,但從林秘書口中暮楚還是隱約得到了關於他的消息,說是他已經回國了,但回國之後他也已經從酒店裏徹底搬離出去了,而具體去了哪裏,林秘書也不得而知。


    暮楚得知這個消息後,心裏是及其失落的。


    樓司沉這個人,就像憑空從自己的世界裏徹底消失了似得,而那一刻,暮楚也隻覺得自己的心窩窩裏,仿佛一瞬間就被人徹底掏空了……


    暮楚站在帆船酒店的門外,望著對麵的街景,有些發怔。


    這是不是意味著,他也不會再回醫院了?如果他不回醫院,是不是也就意味著從此以後他們之間再也不會有交集的機會了?


    那小尾巴怎麽辦呢?


    小尾巴的病,還等著他的骨髓配對呢!


    暮楚一想到這件事,頭又疼了。


    她耷拉著腦袋,落寞的從酒店裏走出來,徑直往公交車站走了去。


    卻不想,才走至公交車站,卻忽而下起了小雨來,可偏偏,公交車遲遲不來。


    暮楚無處可去,隻得用雙手遮著腦袋,站在雨裏等著。


    沒想到,公交車沒等到,卻等來了一輛她再熟悉不過的黑色賓利,從她身邊疾馳而過,並未做半點多餘的停留。


    暮楚並沒有見到裏麵的人,但這車,以及車牌號碼,她認得!


    這輛頂級賓利,找遍整個a市,也尋不出第二輛來。


    而車牌號碼,她更是不會記錯!


    是樓司沉!


    一定是他!


    暮楚想都沒想,冒著大雨,抬腿就追了上去。


    而賓利車上,開車的人是薛秉,樓司沉此刻正坐在車後座,閉目養神著。


    薛秉一抬眼就從後視鏡中見到了正在追車的暮楚,他嚇了一跳,差點就踩了急刹,但下一秒,反應過來,匆忙鬆了刹車。


    而這時候,閉目養神的樓司沉也已經睜開了眼來,“出什麽事了?”


    “少主,是少奶奶……”


    薛秉的視線落在後視鏡上,同樓司沉恭恭敬敬的匯報著。


    樓司沉聞言,微皺眉。


    目光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車後的女人。


    雨裏,她狼狽的嬌影正在奮力追趕著他的車,磅礴的雨簾早已將她纖瘦的嬌軀澆了個透濕,可她似乎無心在意那麽多,仍舊拚命地往前奔跑著。


    對!就算為了小尾巴,她也得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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