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嗚……嗚嗚……


    蒼涼的號角聲三長兩短,仿佛在極為遙遠的山頭傳過來。


    “轟”得一聲,祭台上的火堆不點自燃,烈焰排開迷霧,群鴉鼓舞,用力扇動著燃燒的翅膀,尖聲歡叫帶著烈焰衝天而起。


    雄渾的象鼓聲瞬轉激烈,天崩地裂、暴雨傾瀉一般響起,濃霧劇烈震蕩,變化萬狀,如海潮飛卷,如獸群怒動,如大軍壓境,如眾鬼夜行。無數荒人憑空出現,將曉風崗上的氛圍瞬間推向風口浪尖。


    車輪大的紅月懸在祭台上空,看似離山數竿,伸手可摘。祭台上的火堆劈啪爆燃,青銅大鼎中的湯水漸趨沸騰,煙霧水氣彌漫,曉風山崗上恍如幻境鬼域。


    祭祀的隊伍排成長蛇,荒人踏著鼓點而來,當先卻是一條巨大的青花巨蟒,數十丈長的巨蟒頭頂俏立著一位身姿曼妙的荒人少女,青絲飛揚與蛇共舞,宛如在月光下翩躚的夜之精靈。


    荒人少女身上與臉上繪有精致的圖騰,不單沒有掩去她的豐姿絕色,更添三分神秘之美。莫少君終於從野蠻人堆中找到了關於美的東西。荒人部落自然也有美的東西,不泛陽剛野性、勇敢剽悍之美,但外麵世界所定義的女性的嫵媚、嬌柔卻是極度匱乏。就算有,也被唏哩嘩啦的顏料給掩蓋了,哪能像這位荒人少女那般精心打扮。曉風崗眾多荒人,不論性別、無論老少都對這位妖嬈明豔的美女蛇投去熾熱的目光,敬畏與愛慕兼而有之。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不論哪裏都是一樣。


    象鼓聲歇,青花巨蟒在祭台下盤成一座小山,妖嬈的荒人少女俏立於蛇頭之上,對著人群邊舞邊歌。荒人少女不單舞姿曼妙,聲音亦是甜美柔糯,甚是好聽,荒人亦不時捶胸頓足,高呼應和,群情激奮。


    荒人少女的聲音清如山泉,明快宛轉,格調雄奇的祭祀詠歎調在她口中唱出別有一種動人的韻味。荒人祝禱膜拜的是女媧、神農、蚩尤、共工等上古,祭歌中還多次提及空山、白鹿、夏鬼等字詞。


    老約翰觀烈風長老與靈媒畢方都處在靠邊站的位置,料想這位美豔動人的荒人少女必是傳說中的遺族巫女。老約翰已經將“會引起神靈妒忌的火種奧義”傳授給3734號,而且為了和某人嘔氣,當真在三分鍾之內講授完成。就算借助複雜的道具和圖解,成功機率也不會超過萬分之一。但老約翰始終堅信,天才是百分之九十九的血汗加百分之一的靈感,至於剩下的部分,那便是上帝考慮的內容。當聽到莫少君充滿同情的歎息,少年堅定的心誌險些動搖。


    巫女口中的祭歌在後半段從祈禱變成控訴,向神靈控訴夏鬼的後裔不守舊約,擅入禁域,殺死遺族,毀滅荒人的村落,犯下人神共怒的罪行,偉大的魔神的子民不忘舊盟,誓死保衛禁地,將侵入叢林的夏鬼全部趕盡殺絕,祭奠魔神……


    荒人暴發出驚天動地的呼嘯聲,不住有節奏地拍著胸脯跺著腳,圍著祭台跳起奇怪的舞蹈。荒人巫女扭動蠻楚細腰,一雙如蛇的玉臂在麵前穿梭交織,在空氣中劃出一個奇異玄奧的圖騰,極盡神秘魅惑之韻。


    象鼓三響三歇,荒人三唱三和,號角吹動,祭祀之禮進入到最*,場上一片沸騰。


    兩位身材高大的女荒人越眾而出,手提砍山刀走向三個俘虜,眼神平靜得詭異,就如下廚的主婦,手提菜刀走向雞鴨。


    3734號頭顱低垂,毫無生息,依舊是那個重傷垂死的樣子。老約翰則是一臉討好的假笑,就差逐一問好。莫少君單薄的身子瑟瑟發抖,眼中淚水漣漣,一副將要暈過去的表情。


    兩位女荒人手舉大刀,行將落下,人群頭頂突然響起刺耳的鳴鏑之聲,一隻狼牙箭貼著一位女荒人的臉頰飛過,“奪”得一聲釘在3734號頭頂的木樁之上。狼牙箭入木數寸,箭杆嗡嗡震顫,箭尾白羽舞動,半晌未絕,顯示出這一箭所帶的驚人力道。


    一道黑影從天而降,在眾荒人頭頂輕靈躍過,落在場中,擋在3734號身前。那是一匹通體如炭的黑豹,黑豹背上坐著一位懷抱大弓的少女。正是那位與3734號有過交織,向來沉默不語的女獵手。隻有她的箭法才有如此威勢,箭矢破空,鳴鏑如鬼泣,空氣中出現一條燃燒的箭道。


    曉風崗上的荒人停止舞蹈,uu看書.ukh包括烈風長老與靈媒畢方在內,幾乎所有人臉上都露出意外與忌憚的之色,花田錯更是表情尷尬。兩位手持砍山大刀的女荒人,嘴裏不住低聲咒罵,腳下卻不敢向前邁出一步,甚至不敢看女獵手的眼睛,仿佛麵對是洪水猛獸,不單純是一種恐懼,更多是莫名的忌憚。


    “這小災星如何過了黑水河,大大不妙啊!”一位胡子大叔輕聲對身邊一位荒人少年嘀咕了一句,語氣頗顯緊張。


    “可不是,聽說老狼頭死了……”荒人少年還沒有來得及開口,身後一位沒胡子的大叔便搶著說道,聲音同樣放得很低。這位大叔的話還沒說完,另一位荒人低聲插嘴:“豈止老狼頭啊,一窩兒讓人給端了。慘哪!都燒成白地嘍,如今狼山估計沒剩幾個活人了。”


    “都是讓掃把星給禍害的,走到哪兒都克死人,越長大越漂亮,呸,越厲害。幸好今天跳大神,女媧娘娘保佑、神帝魔尊風伯雨師各路神明保佑……”另一位大叔也湊過來,幾個三大五粗的大漢眼神閃爍、聲音輕柔,像婆娘一樣交頭接耳、嘀嘀咕咕。


    “喂,乞食叔、狗剩叔、癩痢頭叔、毛褲底叔……你們怎麽說話呢。小草是叢林最好的箭手,作戰勇敢……你們?……真過分。”少年荒人麵現不忿之色,怒視幾位正在相互咬耳朵的奇怪大叔。


    “最好箭手?作戰勇敢?她有九條命,咱們隻有一條,能比嗎?哼!”幾位奇怪的大叔,全把鼻孔對著少年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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