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州商丘的武氏擔心害怕武鴉兒報復,害怕像楚國夫人那樣以通叛的名義殺他們。


    那這次武鴉兒不動手,楚國夫人也不動手,讓他們想不到的劍南道先給他們點教訓。


    元吉猶豫一下:「這件事還不告訴武都督嗎?」


    如果隻是身份秘密的話,武氏跟武鴉兒之間的事,他們可以裝作不知道,也不告訴武鴉兒,但現在武氏不是和武鴉兒修好,而是要害他....


    「武鴉兒從來沒想跟他們再有聯繫。」李明樓道,「也沒有想報仇。」


    武鴉兒隻想把人生割裂開,從他和母親離開宋州後,餘生就再沒有前生。


    但現在武氏卻粘了上來,要讓他想起過往,讓他麵對痛苦,讓武婦人從自己的夢中驚醒惶恐不安。


    李明樓垂在身側的雙手攥起。


    「不用。」她道,「這一世我替他擋了。」


    這一世?那那一世是哪一世?元吉聽不懂,但明白小姐的意思,好吧,這也不算什麽大事,他不考慮小姐為什麽該不該做,而是要想怎麽做好這件事。


    「那樣的話河南道的名義估計還不夠。」元吉思索,「中齊現在在河南道,是打著河南道節度使的名義,但河南道境內各州府都各自為戰,中齊小打小鬧還可以,將一地全部收在手中,鐵桶般嚴密怕是很難。」


    這是個問題,中齊畢竟是外人,而有一座城的武氏枝繁葉茂根深蒂固。


    「那就隻有先打鐵桶。」李明樓道,走到輿圖前端詳,「河南道節度使管不了,那就讓.....韓旭。」


    她眼睛亮亮看元吉。


    元吉明白了:「讓韓旭去河南道,去宋州。」


    韓旭的身份是朝廷命官,但命的是掌管劍南道啊,河南道這邊師出無名啊。


    「前一段不是說崔征要調他回朝嗎?」李明樓道,「他寫信來說了什麽為了保證麟州安穩,陛下回京無憂什麽的.....」


    說到這裏讓喊薑亮來。


    在麟州兩位大人入京的時候,韓旭的信也羞羞答答姍姍的來了,李明樓連看的興趣都沒有,讓薑亮大概說了下意思,意思跟早就猜到的一樣,就讓扔一邊去了。


    薑亮立刻攜帶韓旭的信過來了。


    李明樓告訴他準備讓韓旭去河南道,讓他想想有什麽合適的理由。


    薑亮立刻就笑了,指著信上道:「韓大人說朝廷的命令是讓他保證陛下回京無憂,既然是為了回京無憂,路途上也要保證吧,河南道是陛下回京的必經之路,先把河南道安穩了,這也是理所當然嘛。」


    沒錯,說得對,李明樓展顏笑了,道:「好,給他回信,讓我陪他去麟州沒問題,但他要先把河南道安穩了,這樣將來麟州和京城我也暢通無阻。」


    薑亮撫掌恭維:「夫人高明,一則拖延了時日,二來就算不得不去麟州,河南道淮南道宣武道皆在夫人掌控中,就算夫人不在京城,京城也處處離不開夫人。」


    李明樓莞爾一笑:「你好好的寫這封信,把韓大人哄好。」


    薑亮哈哈一笑起身:「夫人放心吧,不過是以心換心。」


    薑亮拿著信走出海棠宮,一邊走一邊思索怎麽寫,這次不僅要寫,還要送一件更有誠意的禮物,鞋子就算了,送個香囊,讓宮女們做一個,然後再裝點頭髮,頭髮....從誰的頭上絞?


    薑亮揪著自己的頭髮摸,他的當然不行,劉範的好像養的還不錯......


    想到這裏他嘿嘿笑了。


    「薑先生,什麽事這麽高興?」


    有聲音在前方問。


    薑亮哈哈一笑:「當然是.....」一抬頭笑變成了氣倒回咽喉,嗆的連聲咳嗽,滿麵通紅,「....是都督啊。」


    武鴉兒穿著兵服站在前方,一雙眼看穿他佝僂的身形,問:「我嚇到你了?」


    薑亮忙順著氣俯身施禮,順便將拿在手裏的信塞胸口:「沒有沒有,是,是,我在想事情入神了,都督的聲音天籟一般,我神魂出竅了都。」


    什麽鬼話連篇,武鴉兒沒有再問他,越過他向前走。


    「都督要去夫人那裏嗎?」薑亮鬆口氣起身問。


    武鴉兒回頭看他一眼嗯了聲。


    這不是答話,似乎是問話,問他不能去嗎?


    薑亮忙笑道:「我剛從夫人那裏出來,夫人不忙了,都督快去吧。」


    武鴉兒看他一眼大步走了。


    看著他走上海棠宮前彎彎曲曲的水廊,薑亮拍拍胸口,感受衣衫裏信紙的響動,嚇死人了,他當著丈夫的麵琢磨給情夫寫信,有種被捉姦的感覺.....


    不過武都督跟傳說中一點也不一樣,這些日子在皇宮很少露麵,楚國夫人和官員們議事的時候他也沒有出現,而是在後邊做了點心送來.....十分的賢內助。


    這麽乖就能得到夫人真正的歡心啊,怪不得夫人給都督的信不讓他來寫呢。


    ......


    .......


    武鴉兒走進海棠宮,看到了女孩子抬起頭笑盈盈的臉,他也跟著露出笑容。


    看起來是真的高興了。


    那一日聽吹葉抱住他以後,他一直想問她有什麽難過的事,一直沒有機會,現在看來不用問了。


    她重新高興了就好。


    但也是真的悲傷過啊,如果她想訴說的話,還是讓她說出來更好。


    「前幾天怎麽不高興了?」他主動問。


    李明樓眨眼看他:「我有嗎?」


    武鴉兒道:「當然有,聽吹葉子都能聽的不開心。」


    那個啊,李明樓抿抿嘴,道:「那是因為你吹的傷心,我聽得才傷心,應該我來問你,你有什麽傷心事?」


    武鴉兒笑了。


    坐在一旁的元吉輕咳一聲,提醒自己的存在。


    那天的擁抱就不要再回味了,武都督也不要說什麽傷心事,免得大家要再抱一次。


    他問:「都督什麽事?」


    李明樓在一旁笑:「都督來見夫人還需要有什麽事嗎?」


    小姐今天是太高興了,都變的說俏皮話了,元吉看了她一眼:「這不是沒有外人在嗎。」


    那就不用做戲了。


    李明樓一笑,武鴉兒也笑了笑,他當然沒有跟著開玩笑,有些玩笑她開的,他不能。


    「元宵節了,我來問問,晚上我們在外邊看燈吧。」他說道。


    李明樓愣了下:「已經元宵節了嗎?我一點也沒感覺。」


    元吉道:「吳鄭兩位大人不許京城過元宵節,說此時叛軍未平,陛下未歸,不是慶賀的時候,所以京城也沒有過節的氣氛。」


    武鴉兒道:「我們少掛兩盞燈,意思一下。」


    「你自己做的?」李明樓問。


    武鴉兒道:「我娘也做了一個,萬兒姑娘也做了一個。」


    李明樓便笑道:「我也做一個吧?」


    武鴉兒看著她笑:「你行不行啊?」


    李明樓起身:「我雖然沒有做過,但...萬兒以前也沒做過,她能做,我也能啊,走走,我也去。」


    武鴉兒笑著起身,帶著她向偏殿走去。


    元吉忙也跟著起身:「那我也做一個吧。」


    還能怎麽樣!


    他一邊起身跟上一邊向外看。


    薑名和方二在殿外藏著沒動,大白天的,有元吉一個人跟著小姐就行了。


    他們就算了,做燈籠,手好痛呢。


    ......


    ......


    夜幕籠罩了皇城,海棠宮外一盞盞燈懸掛起來,武鴉兒扶著婦人,宮女和金桔提著燈東遊西走,在水麵上灑下粼粼波光。


    李明樓坐在殿前的欄杆上,看著這一幕。


    武鴉兒舉著一盞燈回頭,對她一笑。


    這盞燈歪歪扭扭不成樣子,正是她做的。


    李明樓扭頭不看,再看過來,見武鴉兒長手一探將燈掛在水邊的海棠樹上,樹上恍若跌落一顆星星,星星下的人忽明忽暗,忽遠忽近......


    她抬起頭,看到對麵的宮殿上也落下來一顆星星,那邊也掛了燈嗎?


    不對啊。


    李明樓猛地坐直身子,視線裏那顆星星如火球一般蹭的點亮,瞬時天地一片熾白。


    她啊的一聲,抬袖遮住臉。


    但遮不住天上地下的光線如箭。


    寬大的衣袖瞬時化為灰燼,她坐在火光籠罩中,不能動不能說不能喊。


    她能看到武鴉兒低頭和婦人說話,看到金桔和宮女們笑著沖她揮手,能看到元吉站在麵前警惕戒備,看到對麵宮殿上的星星裏有人踏步而來。


    僧袍如山,木杖如電,一聲阿彌陀佛如雷滾滾。


    .....


    .....


    (ps:設定的是武氏所在叫商武城,是隸屬宋州城內的一座城,大概就像個城中古鎮那種,不是我寫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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