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琪在項家宴請客人他不知道,他出現在院門口李明琪卻能知道。


    聽起來是有些怪異,但也很正常。


    李家大小姐嘛,就算住在項家,也是獨立的一片天地。


    「少爺找我嗎?」李明琪手輕輕拍著心口問,因為走的急鼻頭上冒著汗,不待項南回答,伸手指了指自己的住所,「暖房裏的花都開了,我請人來賞花。」


    項南便哦了聲,不再回答第一句話,有些好奇又有些驚訝:「你認識這麽多人了?」


    他適才晃了眼,女客有數十人,感覺比他從小到大在家裏宴席上見過的女客都多。


    李明琪來太原府才兩個多月而已。


    李明琪笑了:「來了才能認識啊。」


    也是,這些女客也不是為人來的,為了這個李大小姐這個名字,項南自嘲一笑,再看李明琪見她眉眼青春興致勃勃:「你很喜歡應酬?」


    李明樓這種倨傲的人肯定不喜歡應酬,隻有別人應酬她吧。


    「說不上喜歡還是不喜歡。」李明琪坦然道。


    這個回答項南有些意外,停下了要邁的腳步。


    「這是應該做的,我是項家的媳婦,南少爺的妻子,自然應當應酬交際。」李明琪眼睛彎彎一笑,「就像那位武少夫人一樣。」


    京城發生的事已經傳到了太原府,武鴉兒這個突然出現的人成為大家談論的話題,隨之而來的還有他的妻子。


    夫榮妻貴是眾所周知的,但武鴉兒的榮並沒有立刻就讓她的妻子顯貴,在這些大家族眼裏武鴉兒還算不上榮呢,更說不到提攜他妻子的貴。


    他妻子並不是跟隨武鴉兒的聲名傳來的,而是幾個遊俠兒先說起,再因為武鴉兒的名聲被傳播開來。


    路見不平相助,剿滅了山賊安撫了一縣的民眾,行善事施粥,又率一縣民眾擊退了亂兵。


    妻子能有這般的氣魄和厲害,武鴉兒異軍突起救駕也不奇怪,有賢妻,丈夫必然也是優秀的。


    武少夫人的聲名佐證了武鴉兒,錦上添花,妻賢夫貴。


    隻有女人們這樣想的,項南笑了笑,對於大多數男人們來說,這件事很明顯是武鴉兒安排的,此人能從漠北一個名不經傳的小都將殺進了京城,站到了皇帝身邊,當然不可能僅僅是有一身好本事,必然還有七竅玲瓏心。


    造的好聲勢。


    「我不需要這些。」項南道,「我自己的功名自己來做。」


    李明琪哦了一聲,有些不知所措的訕訕。


    她懂什麽,李家教她的隻是讓她替代李明樓,做一切能讓李明樓聲名榮光的事,項南語氣緩和些許:「你做些你喜歡做的事。」


    李明琪乖巧的應聲是。


    「我來是告訴你我要回軍中了。」項南道。


    李明琪點頭:「南少爺的事要緊。」又微微一笑,「家裏的事不用擔心。」


    家裏的事他有什麽好擔心的,從來不需要他做主也不需要他擔心,項南笑了笑轉身離開了。


    李明琪目送,念兒從後邊挪過來。


    「小姐,你為他做這麽多事,他好像不喜歡呢。」她低聲道,「白做了吧?」


    李明琪撇嘴:「男人們總是以為女人做事是為了他們。」


    做事最先是為自己,然後才是為別人,為自己喜歡做事,別人喜不喜歡有什麽要緊的。


    念兒嘻嘻笑:「那我就放心了,小姐開心就好。」


    李明琪將身前戴的珠串輕輕甩:「更何況這麽多事都是我做的,人人都看到,誰也抹殺不了我的存在。」


    她樂悠悠的轉身,有下人跑來喊大小姐。


    「什麽事?」李明琪轉身,認得這個下人是李宅裏的,「四叔難道不肯把東西送來嗎?」


    下人低頭恭敬:「沒有,剛送來了,薑管事請小姐過目。」


    李明琪嘴角彎彎,對身邊興奮的握住拳頭的念兒一擺手:「我還有客人招待,交給念兒就行了。」


    念兒激動不已,她是手握那麽多金銀財寶的大丫頭了。


    李明琪道:「送一些金銀珠寶來,聽說那位武少夫人設立酒缸粥缸任人享受,鮮花不便採摘,我們就將珠寶懸掛在花盆上任大家採摘吧。」


    念兒咂舌,手不由捧住心口,這也太奢靡了,大小姐會這樣做嗎,大小姐這樣做真的不心疼嗎?裝作大小姐的丫頭真是太不容易了。


    經此一事,李明樓李大小姐的聲名響徹太原府。


    「這真是驕奢淫逸。」


    「什麽驕奢淫逸,你們是大驚小怪。」


    「李大小姐在劍南道就是這般。」


    「李大小姐搬家是要連房子都一起搬走的呢。」


    李奉耀坐在屋子裏,清茶香墨也不能撫平他的情緒,他情緒激動,雙眼發紅:「這是糟踐,不是她的東西,她當然不心疼。」


    隨從端著茶杯的手也在發抖:「四老爺,琪小姐太過分了,真是不像話。」


    把他們留下的東西竟然都拉走了,李奉耀阻止質問,李明琪竟然反問四老爺是不是想告訴太原府的人自己不是大小姐。


    她是一個孩子,她要是一賭氣真這麽做,到時候太原府的人問李明樓在哪來,他們可答不上來,李氏就出了笑話了。


    李奉耀隻能咬著牙哄孩子將東西都送去。


    「她就是故意的。」隨從咬牙道,「她就是欺負四老爺你。」


    丟了李明樓是四老爺的失職,老夫人二老爺甚至劍南道都會追究四老爺的錯,四老爺不能再錯了。


    李奉耀淚在眼裏打轉,眼前冒出很多小時候的場景,欺負,他從小到大都是在被欺負。


    「四老爺,我們走,不伺候了。」隨從恨聲,「看她一個人能在這裏怎麽樣,薑會這個沒骨頭的,現在都去聽她的話了。」


    薑會是劍南道來的管事,先前怕擔責任惹禍事,服從了李奉耀,現在又怕擔責任惹禍事去聽從李明琪。


    這種沒骨頭的下人不用理會。


    走?李奉耀看著麵前的清茶,桌上未作完的畫,他的畫不值錢,但一張畫用的筆墨紙硯卻價值不菲。


    這樣有價值的筆墨紙硯滋養的他的畫日漸進益。


    「我不是伺候她。」他長嘆一聲,端正了身姿,麵容堅毅,「他們父女一個在劍南道作威,一個在太原府作福,他們當然想讓我走,大小姐沒歸來一天,我就要替大小姐守一天。」


    李明琪警告他是不是想讓太原府的人知道她是假的,他也要警告她,別忘了她是假的。


    假作真時真亦假,假假真真的說多了,自己都分不清了。


    梁振現在就有點這樣的感覺。


    「老大人,這次若不是你,大夏危矣。」


    振武節度使治下的都督府內,廳堂裏的官將們發出齊齊的讚譽。


    坐在廳堂上的已經不是周駿,而是本該回鄉下攜子避難的梁振,梁振重新穿上了大都督的官袍,紅光滿麵意氣風發,恍若回到了剛執掌帥印的那一刻。


    那是他人生最得意的時候,從那以後就一直走下坡路。


    「我也沒做什麽。」梁振哈哈笑道。


    「老大人謙虛了。」有官員大聲反駁,「如果不是你明察秋毫,提前安排,京城必然要亂啊。」


    梁振撚著鬍鬚想著武鴉兒的話。


    「上次我來京城的途中察覺了不對,截獲了一個河南道兵馬驛信,信用的暗語說的很含糊,我沒有證據,無法稟告老大人,就自己留心了。」


    「一直盯著京城裏的動靜,尤其是發現老大人你遭了陷害,就知道要出事了。」


    他不由點點頭,是啊是啊,明察秋毫啊。


    「此舉真是兇險啊,老大人安排如此得當,還是差點被發現,而四老爺遭到了陷害。」有將官感嘆。


    兵事兇險,就算有所謂的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事後也必然被皇帝和朝臣們芥蒂戒備,武鴉兒這也算是無令行兵了。


    梁振想著武鴉兒在自己麵前淡然。


    「有老大人在,我沒有什麽懼怕的。」他說道,「我的行事一向乖張又倔強,這麽多年都是老大人照看周旋。」


    梁振脊背挺直,這一次他當然也要替武鴉兒安排周旋。


    「這一切都是我的安排。」他肅容說道,「我與陛下君臣這麽多年,陛下是明君,隻要心底無私,做事不需要顧慮。」


    廳內再次響起讚嘆,讚嘆皇帝陛下聖明,才有梁振這種良將,說東說西說京城的事說各路的兵馬,也說到了一個與武鴉兒關係很親密的人。


    「武都將勇義,武都將的夫人巾幗不讓鬚眉。」一個官員道,「聽說是要來京城探望您。」


    武少夫人的事也已經傳到了這邊,大家才第一次知道武鴉兒有母親還有妻子,梁振也是第一次知道,不過這些事應該也是武鴉兒的安排。


    既然是武鴉兒的安排,那就是他的安排,他會替武鴉兒都擔起來。


    梁振點頭露出慈祥的笑:「是啊,我要她們來京城的,鴉兒成親,我怎麽也要親眼看著。」


    眾人瞭然紛紛點頭道應該如此,又贊選的好親事娶的賢妻。


    在一片恭維中,梁振忍不住得意,比武鴉兒的叮囑多補充一些細節:「那當然,這武少夫人可是我精挑細選的良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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