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鐵劍男人是遊俠兒,茶棚裏的民眾早就看出來了,所以有人將擼起的袖子放下來。


    這些遊俠兒以惹是生非為任,腦子裏都是奇奇怪怪的想法,跟他們說不清道理講不明世事。


    竟然會主動認主,這還真是稀奇,民眾們頓時好奇,暫且不問那位武鴉兒,先問他的妻子武少夫人。


    「是什麽樣的人?」


    「她為什麽會贈你珍寶?」


    「她沒有護衛嗎?」


    無數的問題在茶棚裏響起。


    這樣的事並不是在一個地方發生,不知名的路邊的茶棚裏,大城鎮繁華的酒樓中,小城避風雪的橋下,有遊俠兒一擲千金請酒樓的所有人飲酒,有遊俠兒與人比劍鬥拳展示自己的功夫,有花光了錢財的遊俠兒懷念竇縣日夜不停的粥缸,如泉水可以澆灌全身的酒缸。


    二月料峭的寒風中,剛傳遍天下皇帝遭受劫難的大路上,並沒有人煙稀少,反而行走的人多了起來。


    有拖家帶口的流民,有穿著草鞋背著鐵劍的遊俠兒,他們麵色或者存疑或者嚮往,從四麵八方向一個方向而去。


    竇縣已經恢復了先前的繁鬧,幾乎看不到戰事的痕跡,大圍牆外重新豎起了木架,核查著進出的人群,圍牆內的平地上也沒有了奔馳不斷的兵馬,取而代之的是貨商們搭起的長棚,不少小孩子跑鬧其間,夾雜著不遠處聚集地家人們呼喚吃飯的聲音。


    城門所在的方向一陣熱鬧。


    「武少夫人出來了。」


    武少夫人的馬車行走在人群中,雖然人很多但並沒有阻擋前行的路,兩邊的民眾或者商人熱情的打著招呼,直到有人蹭的跳出來攔住了馬車。


    「少夫人,我有一寶獻與您。」


    這是一個矮瘦老者,鬍子頭髮花白,臉上跋涉的風霜還未褪盡,穿的破衣爛衫,並不像是個商人。


    坐在車前握著黑傘的方二看著他。


    老者也沒有再撲過來,伸手從破衣裏掏出一個盒子,啪的打開,四周好奇的民眾視線裏便出現一捧絹花。


    非金銀珍寶,是用料很差樣子也醜的絹花,大家響起一片噓聲。


    「拿錯了拿錯了。」老者喊道,有些慌張的將盒子扣上,然後啪的又打開。


    四周的民眾響起一片驚呼,不是看到了珍寶,而是一隻肥雀兒鳥從盒子裏撲棱飛起來,鳥兒飛走,盒子裏空空,適才的絹花也看不到了。


    老者啪的將盒子又合上:「又拿錯了又拿錯了。」


    四周的民眾終於明白了他不是要獻什麽奇珍異寶,而是要展示自己的手藝,車內李明樓也饒有興趣的看著,那老者在大家的注視下,先後又從盒子裏拿出了一隻兔子,一頂帽子,甚至還有一隻碗......


    他就站在原地,眾目睽睽之下,手的動作隻有打開關上盒子,那盒子在他手裏就好似聚寶盆,當然聚的寶很寒酸,沒有人在意寶還是破爛,隔空探物,妙手空空,圍觀的民眾們不時響起驚嘆。


    老者拿出盒子裏的一隻碗,俯身施禮。


    這動作印證了民眾的猜測,這是個討飯吃的雜耍人。


    車裏有女子低低的笑聲,然後趕車的方二喊了個隨從:「帶他去,給他珠寶為敬。」


    民眾譁然有羨慕又有不服,那老者並不在意四周的喧鬧,激動的俯身施禮。


    李明樓的馬車繼續向前,這邊的事隨著喧囂散開,大家知道武少夫人會招下遊俠兒做護衛,但沒想到雜耍人她也會收下。


    遊俠兒有功夫可以做護衛,雜耍人能做什麽?日常玩笑解悶嗎?這也叫有用嗎?不管大家怎麽議論,事實上是武少夫人的確帶走了那位雜耍人,便有更多的人動了心思,隻要有過人的本事,不管是功夫還是別的什麽,都可以到武少夫人這裏謀個前程。


    「最近投奔來的人多了很多。」元吉翻看記錄,「而且不是討口飯吃,是直奔大小姐而來。」


    中五在一旁插話:「我問過了,是遊俠兒那些人招來的,向虯髯這些人還真去到處宣揚大小姐的聲名了。」


    那些遊俠兒是去這樣做了,向虯髯並沒有,李明樓不介意大家這樣誤會,不知道向虯髯做事了沒有,什麽都沒有問就飄然而去,或許靠著自己查詢了解的才更適合刺殺吧。


    「劍南道怎麽樣?有沒有什麽新消息?」李明樓故作隨意的問。


    「沒有什麽新消息,都挺好的。」元吉道。


    李明樓哦了聲。


    「大公子那邊問是不是要回劍南道。」元吉問。


    李明玉先前是奉旨進京,但現在想必皇帝也沒心情見了,更何況京城的局勢還很緊張。


    李明樓搖頭:「不用回去,在那裏等著吧。」


    等著....以前元吉不太明白小姐在等什麽,現在已經知道了,等安康山造反,等亂世到來。


    京城的事是亂世之像,但武鴉兒異軍突起穩住了京城,安康山還會造反嗎?


    想到武鴉兒,元吉道:「我們的人已經到京城了,暫時還沒有新的消息傳回來。」


    武鴉兒已經在京城了,身為妻子怎麽也要派人去見,元吉精挑細選了一隊人馬作為武少夫人的隨從去京城。


    這是一件很冒險的事。


    「讓他們注意安全。」李明樓道,「武鴉兒是個凶人。」


    那一世聽說的印象,武鴉兒是個喜怒無常又冷酷無情的人,在皇帝麵前也能隨時翻臉。


    「如果有危險就宣告我們真實的身份。」


    假冒武鴉兒的妻子有很大的好處,但不能為了這好處置身於危險中,尤其不能讓劍南道跟振武軍成仇。


    元吉和中五應聲是,主簿大人的聲音從外傳來:「少夫人,少夫人。」


    金桔掀起門簾,將主簿大人迎進來。


    「府道裏剛下了幾道文,準許我們將流民收為竇縣人口,還給了耕具牛羊等等一批獎賞。」主簿大人眉開眼笑抓著幾張文書,「少夫人你瞧瞧,啊呀最近又多了好些人,外城那邊住不下了,我們得準備擴城,還有春耕快到了,荒地怎麽分也要商議。」


    「那真是要好好規劃一下。」李明樓含笑道,「有地可以耕種,流民就真的成竇縣人了。」


    元吉和中五退了出去,不打擾身後一老一少商議民生。


    二月春寒,但到底是有了春字,太原府項家的花園的宅院裏,來往的女子們穿著絢麗了很多,走到門口的項南停下腳,對於家裏來了這麽多女客有些驚訝意外,想了想轉身離開,沒有走多遠,身後有女聲嬌嬌呼喚。


    他轉過頭看李明琪穿著粉小襖百褶裙俏生生奔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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