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图》 第1章:菱花朵朵少年心 大晋中南地界有个怀南山,怀南山下有乡镇城池三十六个,其中顶顶有名的便是菱花村。 菱花村之所以颇有名气,一则因为,这村子内外有两个百顷大湖,水源自行经怀南山北麓的淮水大河支流,此地低洼,形成湖泊。从怀南山上俯瞰而下,可见两内外湖首尾几乎相含,犹如葫芦,湖水碧光粼粼,到春夏时节,湖上菱花荷花并开,一片风光旖旎,而湖中又以菱花开得最盛最美,成千上万朵粉紫把湖水点缀的花团锦簇,惹得不少文人贵客慕名前来,湾船于湖上赏花游玩。 菱花村的名气,却又因这菱花是前朝的宰辅大人张灵修最喜爱之物,张宰辅早年购置了菱花村内、临湖的大片土地,造了宅院,闲时作别院小住;待他年事渐高,告老后,便举家迁入这处宅院宜养天年。故人们又称菱花村为宰辅村。 这位前朝宰辅大人,权势极大,门生众多,兼其子官拜左都尉,内外宫佩刀统领,即便老宰辅从朝上退了下来后,每日里前来拜帖、送礼的车马跟从前没什么分别,依旧络绎不绝,硬是把原来菱花村的小路踩成大路,老宰辅索性拿了些银两把这黄泥小路,修葺成白石大路,直修到宅院门前,只是通往村内的路,老宰辅却是无论如何不愿再修。却非钱银上的不舍得,原来是老宰辅不喜外人,二来宅院又是倚村内的内湖旁边而建,临水之上还有直通张家的水道,为安全计,便在村界上树了个牌子,凡外人要游玩,仅可在村外的外湖,非请不得轻易进菱花村内湖。 话说,这老宰辅张灵修,住进了菱花村,把六岁的孙子一并带来,老人喜欢画画,在湖边宅旁修了一道长廊,通到湖上,加盖了一个小凉亭。每日便在这凉亭之上摆上画具,教小孙子临摹湖面的菱花。小孙张涵在祖父调教之下,小小年纪也画得一手好丹青。然而孩童心性,还是爱跑爱闹,长时间像老人一般专心致志,却是无论如何做不到。这日,朝中祖父的几位老友到访,张灵修换好衣冠后,特地叮嘱孙子勤将练画,然后便离开。 张涵开始还依着祖父的叮嘱,画了十几幅菱花图。画着画着,他便开始坐不住了,扔下画笔,往渡口跑去,更是命随从把小船儿划出码头,登上船便往湖心去。 只见越往湖内,密密麻麻的菱花铺天盖地,湖上隐隐有条水路,是往来的小艇特意辟开的。船开至湖心,那里早湾着一条小艇,一个六、七岁的幼童正翘首而望。 “张涵、张涵,我在这儿”,幼童招着手儿。 小张公子见状,忙命随从快快划船,直到两船相靠,也不顾鞋袜,小公子抬脚便往艇上跳去,一把扶过幼童向他伸来的手,嘻嘻笑道:“小苏子,我总算溜出来啦,祖父今天有正经事,我可以晚点才溜回去吃午饭” 那幼童只穿了小裤,上身短衫绑在腰间,脑门剃得光光的,只余顶心一簇胎发,眉目倒是清秀白皙,似乎那毒日头也不能晒黑。幼童弯腰往艇内一捞,一串果儿提在手中,往小张公子手上塞去,嘟嚷着:“你再不来,这毒日头再晒那么一刻半响,艾果可就不能吃了。” 张涵心里欢喜,只见掌中一根青灰色无叶长枝上累着五、六串紫色的果子,小指大小一颗,在日光下晶莹透亮,皮上挂着水珠儿,显是被水清洗过。他忙忙摘了一颗,放进嘴里,一股甜丝丝凉冰冰从舌头沁入嘴里,比极热时舔一口冰片还更痛快。他边吃,边示意幼童同吃。幼童却道:“我不吃啦,我每天都上山,这艾果虽然少,而且只有清早没出太阳的时候才结出这么一点果子来,但我总比你常吃些。你难得溜出来,都吃掉吧,过了正午就味道变坏啦。” 张涵三两下把果子吃个干净,枝条扔到湖面上,就着湖水洗了洗手,往大腿擦擦干,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红缎包袱,递给幼童,道:“小苏子,这是我上回说的给你带的颜料,还有我祖父画得几张图,你回家再打开,别给湖水湿了,再哭鼻子哦。”幼童眼睛一亮,把手在短衫上擦了又擦,小心地接过包袱,转身从艇里取出一张油纸,仔细地把包袱包了两、三层,放回艇内。 两个幼童年龄相仿,便在菱花中嬉闹了好一阵子,张涵便告别幼童坐船回张宅,临行前约定两人后日见面之处。 张宅码头,一男子焦急地候着,却是管家张全,小船一靠岸,刘管家便道:“小祖宗啊,老爷让你到前厅会客,这都大半刻时间了,哎呀,小少爷的鞋袜怎么湿了,赶紧跟我去更衣,别让老爷久等了。”张涵听闻,只好随张全往前院快步赶去。 那头,幼童把艇湾好,背上一个大竹筐,竹筐的阔口被黑布蒙得严实,捧着油纸包,往小坡走去,正走着,旁处传来一声叫唤:“云儿,药草都采好了吗?”说话之人手持药锄,身量修长,穿着粗布灰衣,卷起裤脚站在坡下,相貌与幼童有七分相似,正是幼童的父亲。名叫苏云的幼童停住脚恭敬地回道:“父亲,已在日出前采到朝露草,封好了,没有见光。”苏云之父略略点头,见他手上捧着的物事,问道:“你手里捧着是什么?” 苏云答道:“是张公子送的颜料和画。”苏云之父面上有迟疑之色,却道:“既然是小公子送的,你就收下吧,只是……罢了,你且去吧,别只顾着画你的画儿,忘了收药草。”苏云忙忙点头。 苏云家在坡上,两间砖木小屋,大的一间是苏云父母住,小的一间是苏云住,门上墙壁上挂着一串串药草,屋外的地上整修的平平整整,也晒满了药草。苏云到父母屋中放好大竹筐后,捧着油纸包跨入自己的小屋,一张小床被铺整齐叠好。一张小书桌,铺着一个小画板,旁边整齐摆着笔、墨、颜料碟等画具,房内用拉了几条小红绳,挂着几十张小画,花、鸟、虫、鱼,各色各样。苏云打开油纸包,又小心翼翼的解开包袱,只见张涵在内里放了小盒子十二个,正是十二色颜料,把自己缺的都补齐了,心里一阵欢腾,盒子底下压着一叠画纸,一看,三十多副画稿,张涵还留了一张小书笺,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抄满了各色技法。苏云像得了珍宝一样,爱不释手,急忙铺上画纸,依着画稿临摹起来。他画得极快,不多时,红绳上又多了几幅鲜艳欲滴的菱花图…… 张涵换好衣服后,走进前厅,只见堂上东首坐着祖父,西首坐着当朝尚书李明博,乃是张灵修的门生,另有翰林院的马韬、钦天监的陈明司祭等大小官员围坐。张涵上前向祖父请安后,向其余众人逐一施礼。 马翰林笑道:“小公子灵慧聪敏,气度沉稳不凡,越发有张相的风姿了。”众人齐声称道。张灵修摸了摸白须,笑道:“黄口小儿,哪能受众位如此盛赞,折杀他了。老夫这么个孙儿,也只有画道上,才有一点半点的长进,总算不丢老夫的脸面。” 陈司祭道:“张相此言谦矣。小公子年纪尚小,画技出众,况且去年已过了画宗灵根甄选,明日画宗二位长老来复核,小公子必能中选。到时进了画宗,假以时日,必能再进内门。光耀门楣啊!” 张相哈哈笑道:“小子若然得幸,给画宗相中,是他的福气。若是落选,也是一番历练,老夫倒也看的开,随缘吧。” 众人又齐声颂赞,张涵听得头昏脑胀,却又不得不垂首伺立在旁,不敢怠慢。不多时,午间饭宴,宴席散去后,寒暄了好一会儿,张相兴致一高,又命张涵当场给尚书李明博画了一幅菱荷争艳图,众人赏玩一番,方才上茶,众人茶毕后告辞,登车而去。 张涵年岁还小,经过大半天折腾,早已疲累,正欲回房休息,怎知张灵修却示意他留下来,掂着长须,沉吟道:“涵儿,晚上张全会替你收拾行囊,明儿画宗的人来了,uu看书 .ukansu 你此去,我们祖孙不知道何年才得见面……” 张涵一惊,错愕道:“祖父,不是说明天只是复试吗,孙儿愚钝,未必中选啊……” “涵儿,复试只是个过场,祖父大人与此番前来的寒湘子长老早年识于微时,他已应允明日你定能得选。何况涵儿你本天资极高,也算不得作弊。省却一些功夫和不必要的意外而已。”张灵修敲着桌面道。 张涵立跪在地,道:“祖父,祖父,孙儿想留在您身边,代父亲母亲侍奉膝下。” 张灵修边扶起孙儿边道:“乖孙儿,祖父知道你的孝心。只是,我张氏一门,荣耀六十载,树大招风,这背后多少暗涌激流。祖父解甲,为的是避开锋芒,只是,早年树敌太多,非避于田园能幸免。去岁你于御前选拔,中了画宗的灵根初选,我大晋朝这数百年也不过得三人,圣上倍感欣喜,对我张门的恩宠又厚重了不少,也亏得如此,那些政敌,才不敢轻易出手。” 张灵修叹道:“涵儿,我们此间所生所长,皆从俗世,权贵显赫过眼云烟。画宗却是俗世外的仙境,修道者得道者,不受俗世规限,纵是圣上面前,亦不许行跪拜之礼。你能得画宗看重,引入门楣,倒让祖父放心,百年后,哪怕我张门衰败,你还是人中之龙,无俗世人可欺。你拜入宗门后,需勤加修炼,那祖父与你父母亲,也能安心。你且细听祖父之言,好一字一句,日后离开家门尚可自保。” 张涵只能含泪颌首,俯耳祖父跟前…… 第2章:稚子技,惊游人 第二日清早,家丁已在张府门前的白石路水车撒水清路,门前挂彩结灯,准备得异常隆重。张全已收拾好车马行囊,并一路随伺,不离半步。急的张涵一直跺脚,趁张全不注意,张涵一把扯过随从张福,道:“帮我拿点东西到苏云家去……”怎料张福摆手摇头道:“不行啊,孙少爷,老爷吩咐,今日仙师来咱们府中,下人一概不能到处乱跑,省的冲撞了仙师,孙少爷,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嘛,等仙师走了,我再帮孙少爷送,不然全管家可会打折我的腿。” 张涵无奈,昨日跟苏云相约时,他本意不欲进画宗,只道今日复试,随便作答,落选便是,因复试是午间,便约定苏云午后到他家湖边。但今日一试,祖父言之凿凿,极大可能即日离家,怕以后与苏云不复相见,只好把准备好的包裹贴身放好,一心盼望瞅着机会,便去找苏云道别。 两年前张涵随祖父搬来菱花村,每日不是读书便是练画。一天他偷偷带着随从走水路,到内湖游玩,见湖边一小童趴在地上,年纪与自己相仿,便登陆上岸。一瞧之下,竟发现小童用树枝勾画湖上的菱花,非常*真。张涵大大惊叹,便问少年,教画画的是哪个名师。小童却答,没有师傅,是自己眼见菱花漂亮,便画了下来。张涵闻之脱口而出:白描都能这样神似,若是给你笔墨和颜色,又当如何?小童回道:“尽可一试。” 两人便在第二日相约再见,张涵带来画板、笔墨纸颜料等物,以及自己临摹祖父的一幅菱花彩图。小童则带来一串果子,丢给张涵吃。未等张涵吃完,菱花图已然画好,与原稿相比只有更好。张涵自知画技全属祖父管束教授,自四岁起每日练上两三个时辰,足足两年光景才练到今日的成绩,远胜了大晋的几位名画师。可是这小童只不过看了一会原稿,并无任何技法基础,只半响功夫,就临摹得惟妙惟肖,画上那那粉色菱花上更多了一滴露珠儿,别有一番新鲜神韵,却已跳出原稿的界限,此小童便是苏云。张涵大感有趣。隔三岔四便来找苏云,给他捎带画纸和颜料技,指传授两三个祖父教过的技法。而苏云每天都上山采草药,赴约之时总会带上一串新鲜艾果。除此之外,二人还结伴到内湖游玩戏水,感情亲厚非常,和亲兄弟无差。 话说,菱花村外云头上,两名黄衣老者各驾一兽御空而立。当中胖老者肚子的跨下是一匹白马,马头上有寸许长的弯角,马腹上长有银色鳞;片;另一瘦老者则骑着一大白鹤。二人似在争吵。 那胖老者道:“老四,我怎么就偏私,那张涵娃儿五岁便过了灵根测试,画技出众又是大晋拔尖的,我此番便是定他过复试,又不是随便找个粗鄙的搪塞过去。” 瘦老者道:“老大,张涵的祖父与你是旧识,我知你定会手松点,送他入画宗的门,只是,你明知,你考画灵,我考画根,他若画根不行,我便不能轻易放他过去。莫说张涵在大晋数一数二,即便是这百年数一数二,也未必过的了我的法眼。” 胖老者有些愠怒:“老四,别这样死板呼呼,画根画根,你又不是不知道,画根的评判标准根本就是在个人,你看那草坡上的黄口小儿,别看他抱着画板好大一回儿,他又天生有画根?你又怎知他有画根没有?你觉得他有,他便有;你若看他不顺眼,他便无。” 瘦老者眉毛一挑:“嘿,你也莫来取笑我,我且和你打赌,我去测试这个小子,若这个小子有画根,你也给他测测他有画灵没有。”说罢急驰白鹤而去。 “老四你说不过人老爱胡来打赌,哎,你还真去了……”胖老者无奈,只得驾起白马急追而去。 离草坡一射之地,瘦老者降下云头,*的白鹤化作点点白芒消散无踪。他慢慢走近,只见那小童盘膝坐在草坡上,面前支着画板,旁边铺上一油纸,摆着画具,居然色色齐备。小童正提笔作画,头顶心的一簇胎发很是可爱。瘦老者悄悄走到小童身后,只见画板夹的纸上,出现三株才露尖角的粉色小荷,翠绿的茎支直从墨色荷叶中探出,十分神似。 “只是……现在已入盛夏,这小荷是初夏才见之物。”瘦老者略一沉吟,突然说道:“小娃儿,你这荷花不太对头啊,现在哪里有才开的嫩荷?” 小童一惊,却没有慌乱,抬头一看,却是站起身来略施小礼回道:“老伯伯,小子并不是在画应时的荷花,只是,刚好想起,今年入夏在湖上看到的刚冒尖的小荷花,便手痒,试试画出来,看像不像。” “试试?莫非你从未画过小荷?”瘦老者奇道,此时胖老者也踱了过来,与瘦老者并肩而立。 “是的,小子以前临摹的多是菱花,这荷花,是头一回画。”胖老头见这小童举止有礼,心里有几分好感,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学了多久画了?师傅是哪位?” “小子名叫苏云,学了半年不到,师傅嘛,”苏云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顶心的胎发,道:“宰辅家的小公子教的画,也不知能不能叫师傅,叫老了他,他恼的,嘻嘻。” 瘦老者吃了一惊,说道:“张涵那小孩子,居然教你画得那么好,来来来,他怎么就教你的,说说看。” 苏云笑道:“他把祖父的画稿偷来给我临摹,又抄了些技法,我只学了些皮毛,让两位老伯伯见笑了。” 瘦老者胡子一吹:“什么?皮毛,我看你这画儿还不错,来,我给你画一副,你来临摹看看。”一边说一边伸手换了画板上的画纸,提笔蘸了墨,在画纸上一挥,画纸上突然出现一片墨色山水,远处怀南山云雾迷离,中部湖面波光粼粼、菱花点点,岸边大石旁栓着一艘无人小艇,近处草坡上却是一个小童,盘膝坐在地上,对着画板作画。 若是此刻张灵修在旁,定然惊叹,瘦老者的画技出神入化,云雾与湖水似在画中流动。苏云自瘦老者起笔至成画,视线一直未曾转移。只见他站了不过一刻,沉思片许,起手换了一张新纸,轻轻落笔。他画得不紧不慢,虽然没有瘦老者的挥袖成画,但前、中、后三处景致不落分毫,半柱香的时辰,便成稿了九分。待到最后,他描好了小童后,竟然又画了一胖一瘦二位老者小像,站在小童旁边,一个弯腰指点,一个背手而立。 那瘦老者呆呆地看着苏云临摹的湖花山色图,又看看他与胖老者二人的小像,开口道:“小娃儿,你之前画过山水和人物?” 苏云深深作了一揖:“老伯伯,小子未曾画过,老伯伯的画生动传神,小子受教,多谢老伯伯了。” 瘦老者一拍大腿,叫道:“好!好!大师兄,请你给这个小娃儿作个测试。” 胖老者一直默不作声,此刻听闻,呵呵一笑:“老四,管我叫大师兄啦,看看嘛,这不太合宗门的规矩吧。” 瘦老者忙忙说道:“老大,你早先不是说,法理是死的,人情是活的,这娃儿画根出众,难保没有画灵,老大你就先给他测测嘛。要是,要是这个画灵没有,我也要保他,这娃娃进不了内阁,也没关系,这画画,又不是非得画出个麒麟来才叫画。” 胖老者眉毛一竖,道:“老四,别胡说,麒麟是那么容易画出来吗。好了,我帮你做这个测试,张家那个娃娃,你可得换我这个面子。” 瘦老者眉开眼笑地道:“好,好,好,老大说啥便是啥,这个宗门嘛,又不是铁板钉钉的。只要这娃娃能过,那再多个张涵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苏云一怔,还来不及说话,胖老者从袍袖中取出一枚巴掌大小的紫色晶莹圆球,托在掌中,道:“小娃娃,用手握住此物,不必用力,只要五个指头都按在其上,不要松开就行。” 苏云只得照做,u看书.uukanshuom 他伸出右手按在晶球上,胖老者口中念念有词,一团白芒从晶球中升起,透过苏云的手掌,向他身上弥漫。很快,白芒包裹苏云全身,开始变得透明。 胖老者叹了一口气,正想撤回白芒,那一瞬间,已变透明的白芒突然迸发出耀眼的白芒,然后变成红、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宛如彩虹,正当胖瘦老者二人张口欲惊呼之时,那七彩光芒刷的一下从苏云身上倒卷回晶球之中。 “这,这,老大,这是什么意思?”瘦老者有点儿凌乱了,向胖老者问道。 “老四,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寻常画灵只有一种颜色,白色是最低阶的,但这白芒大盛,七芒齐出,倒是古怪。”胖老者道:“这特殊画灵和天生画根,你这番带他回去宗门,倒说的通。只不过,老四,刚才你答应我之事……” 瘦老者道:“老大,我既已答应了,自然不会反悔。要不是老大你和我打赌,我还真未必遇到这娃娃。哈哈,哈哈!” 胖老者挑眉道:“谁和你打赌来着,我可没有说过跟你赌。不过算了,大家各得其章,你少不了回去后求掌门赐这娃娃入你的门,只是这奇怪的画灵,我也看不准这娃娃他日的成就,是好是坏,便得看小子的造化了。” 苏云听得云里雾里,勉强明白,此二人正图谋把带他到什么所在,狐疑不定,胖老者拂了拂衣袖,准备对苏云说什么呢?接下来是苏云跟张涵一起进了画宗还是怎的?且见下回分解。 第3章:辞故里,少年行 胖老者问道:“小娃儿,你叫什么名字?”苏云正欲说话,突然胖老者一拍肥大脑袋,道:“老四,我们已经耽搁了大半时辰,赶紧往张家去办事,快正午了。小娃娃你且不忙说话,跟我们来。”瘦老者点点头,二人伸指尖掂了墨汁,刷刷两笔,先前一鹤一马骤然出现在张云面前,瘦老者抱起苏云坐在白鹤之上,与胖老者一道升上云头,一转眼,三人便来到张府门前,从半空中缓缓降落。那张灵修领着张涵早早站在大门等候,陈明司祭身着官服,领着几个官员站在一旁,管事张全领着一众家丁列队随伺,另有十多名乐师伶人在敲锣打鼓,吹奏吉乐。菱花村的村民也聚了不少人,站在旁边围观,却又不敢喧哗。 当胖瘦二位老者落到地面时,张府一众人躬身施礼,围观的村民更是鸦雀无声。张灵修走上前向二人一一拱手行李,说道:“寒湘子、赤炎子二位上师大驾光临,张某蓬荜生辉,请上师到内堂喝茶休息。” 苏云站此时方知道,胖老者便是张老爷口中的寒湘子,瘦老者则是赤炎子,只是他身量不足,站在胖老者身后,张灵修倒没有瞧见他。 瘦老者赤炎子摆手道:“罢了这些繁文缛节吧,我和师兄二人前来为张涵复试,还要回宗门复命,张涵何在?”张灵修微微一笑,招招手,张涵连忙走上前来,向二人行礼。 寒湘子道:“此番复试,我师弟出画题,张涵你准备好了吗?”张涵点头称是。 赤炎子手一翻,那副湖光花色图徒然出现在手上:“张涵,你临摹我这副画,画好了我自然告诉你成还是不成。” 张涵接过画图,展开一看,却是一怔,那坐在地上作画的小童,不是他的好友苏云却又是哪个?他心中虽是疑惑万分,却是接过张全奉上的画板画具。 再说,张涵看着画图,执笔画了起来,和苏云一样,先描出了山影湖色,速度略比苏云为快,待得画完小童头顶心的胎发,嘴角不自觉流露出一丝笑意,顺手描了一个身着罗衣的小童,光着脚丫,卷起裤脚,一手搭在作画小童的肩上,一手指向画板。 寒湘子与赤炎子对视了一眼,寒湘子心想:“老四的脾气我最懂了,看在小娃子的情分上,老四定能通过,哈哈。” 赤炎子却是心想:“这张涵虽然不及小娃子的天资,却是有心之人,我也交得了差使,前翻听小娃子说,是张小娃子教他作的画,这二人想来感情不错,顺路让他们做个伴吧。” 赤炎子唱道:“张涵,你天资果然出众,复试已然通过。” 司祭陈明并余下官员往前赶了两步,向寒湘子、赤炎子与张灵修道贺:“恭喜二位上师、恭喜张相,卑职陈明此番回朝,必将喜事上报圣上。此次张小公子得进画宗,当为我大晋举朝之大喜……” 赤炎子听得有点烦躁,当下打断说道:“不只张涵,你们大晋共有两个娃娃中选。哎,小娃儿,你过来!你叫什么名字?” 苏云从寒湘子身后走出,正欲开口,张涵一惊,走上去拉起他的手道:“苏云,怎么是你?果然是你!” 苏云摸了摸头顶胎发,道:“是我。上师,小子姓苏,单名一个云字。” 赤炎子道:“好,苏云,你便和张涵随老夫一同走吧。” 苏云叫道:“上师,我要跟你们去哪里?” 张灵修却是悄悄向张全问道:“这个苏云是谁家孩子?”张全回道:“老爷,苏云的父亲是菱花村的药师郎中,苏护。”张灵修道:“原来是他,你去把苏云的家人寻来吧。”张全会意,悄悄下去。 寒湘子道:“苏云小娃儿,我们是画宗的门下长老,来这里是选拨天资的幼童,带回宗门修炼画道。” 苏云眼睛一亮:“画道是学画画吗?”赤炎子笑道:“不错,正是画画之道,你要学吗?” 苏云看了一眼张涵,说道:“我要学,听你们刚才说的,张涵也通过了你们的考试要进你们画宗吗?”赤炎子哈哈一笑,他越看苏云越像得了宝贝:“是的,你们都中选了。” 苏云正是欢喜之时,突然想起一事,神情有点古怪,说道:“上师,小子自然是愿意的,只是此事,小子还需跟我爹爹妈妈说,要他们同意才可。” 赤炎子说道:“你进我画宗,你父母不会不同意的,走吧,u看书 ww.ukshu 我们别浪费时间了,你带我们去你家。” 张灵修此时开口道:“二位上师请稍待片刻,我已派人去寻苏云父母前来。”果然,他话声刚落,张全已领着一男一女而来,正是苏云的父亲苏护与母亲罗氏。 苏护带着妻子向寒湘子、赤炎子、张灵修等人施礼,赤炎子将甄选他儿子进宗门之事说了一遍,问他二人是否同意。苏护夫妻虽是心里不舍幼子,但此关乎苏云今后的前程,不至于困守菱花村,一生不得志,便点头答允。 赤炎子一高兴,便催促他们即刻为苏云收拾随身行李,让他们再聚半个时辰,便要带苏云与张涵启程出发。 苏云在自己屋中把张涵送的画具用绸布包好,苏护和妻子提着一个包袱走进来。苏护道:“云儿,这包袱是你的换洗衣物,两件新衣原是你娘做的,留着过年时给你,现在你都带去。我们苏家贫寒,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给你,画宗虽然说是仙修之地,想来也不能免俗,别人若是瞧你不起,儿你要自珍自重。张家孙少爷为人倒是极好,你也要赤诚以待。包袱里有一丸清心丸,你随身带着,用途和药方你是背过的,如果在画宗遇到药草,别忘了配成药,救命之用。”苏云之母罗氏看着,忍不住流下眼泪,苏护夫妻再三拖着儿子的手叮嘱吩咐,此时门外已传来赤炎子的嗓音,便是催促上路了。 张涵与寒湘子合乘白马、苏云与赤炎子合成白鹤,腾空而去,两个孩童方才六岁不到,看着渐渐变小的村庄湖泊,眼泪汪汪。 第4章:临门引(1) 画宗所在的天墨山,于菱花村西北向,约二万三千里远,走陆路大概三年,中间隔了大燕王朝和西蒙国,还有横断山脉。用飞的,只需要四日多光景,当然,是在天马和白鹤全速飞行的情况下。极速飞行的罡风,两个小孩是受不了的,寒湘子和赤炎子放慢了一半飞行的速度,如此一来,四人需十二、三日才能到达。 寒湘子与张涵祖父是旧识,赤炎子极喜苏云,打尖休憩之时,对二人也颇为照顾。出发的第二日,他们降落在一山头之上,此处还在大晋境内,但站在山头,亦可以眺望到大燕的界碑。 吃过干粮后,寒湘子对道:“你二人生于大晋,可知当今天下是怎样的光景?” 张涵道:“长老,祖父昔日教导,当今天下分俗世和仙界两界,俗世即我等凡人生长居住之所,有南为大理,中有大晋,东是九蜀,北见大燕,西起西蒙,其中横断山隔大晋、大燕并西蒙三分其境。大理、九蜀以南岭为界。赤河宽两百里,贯穿中土,大理、九蜀与大晋隔河而治,互不侵犯。” 寒湘子微微颌首,张涵继续道:“仙界为出世修行者所在,西北画宗,南派乐宗,东土禅宗,还有魔界火云门,为当世修行者所属四界,修长生之道,练金刚之体。” 寒湘子叹道:“你说的仙界,是你们俗世人所知晓的,神化了的世界,说对了一小部分,大部分却是你们是不知晓的,也是不可能知晓的。我们修行者只有宗门之别,没有俗世仙家之分。你们口中的仙界,不过是另一个俗世。” 寒湘子见二子流露出迷惘之色,继续道:“人间和修真界,从来都是权力、版图之争纷叠,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夺。大晋和大燕向来不睦,西蒙和大理又是世仇,隔了一个大晋和一条赤河,西蒙尚且出兵偷袭大理。张涵,你告诉我,这是为何?” 张涵道:“史书记载,几百年前西蒙与大理开战,大理不敌,送公主到西蒙和亲,谁知大婚洞房之夜,大理公主手刃了西蒙可汗,把人头悬于金帐门前的旗杆上,带领随从一把火烧了西蒙可汗的寝殿。噩耗还没传遍西蒙国都,潜伏多年的细作一起发难,打开了国都的城门,大理国随嫁军队长驱直入。西蒙王太妃的近卫队顶住王宫大殿,王太妃亲子、可汗的弟弟取虎符及时调兵,奋起反击,激战两日后,大理公主战死西蒙王都,余党清剿干净。西蒙死了可汗,大理死了公主,两国自此成为世仇。” “不错,”寒湘子接着道:“这是人世间的仇恨,在我们修真界,同样也有。” “刚才你说的四大宗派,只不过是凡间一个缩影。乐宗,以天地万物之音为器,修的是气道。画宗,以画为器,修的却是符道。禅宗修的是心法,以本心御万物。火云门淬火练体,以火为媒,走的是火法。除此四大宗门外,另有大小门户,比如九蜀的清心观,大理的拜月门,西蒙的萨满教等等。只是四大宗门都开辟了疆界,自生自治,不受国土制限,俨然一个独立国度。修真之人的手段,凡国自然忌惮,供奉之,便能借其力。而修真宗门亦有明争暗斗,专心修行方可制衡彼此,皇权在修真人眼中,不及长生、成仙吸引,因此不参与政事者十有八九,所以诸国对待修真之人倒是毕恭毕敬,依仗而得利,却不敢轻易得罪我们。” 寒湘子继续道:“画宗是符道,何谓符道?以符画施法,借天地万物之元气,你们看——”只见他指尖一划,虚空中凭空出现一只黄鹂小鸟的形状,寒湘子再一弹食指,一点光华恰恰落在眼睛之处:“此为点睛,睛亮而神活,”黄鹂小鸟蓦然现出真型,喳喳叫唤了两声,落在寒湘子手上。 寒湘子授意之下,张涵和苏云伸出小手,轻轻抚摸鸟儿,从头到脚,从毛羽到脚爪,摸将下去,张涵忍不住说道:“这鸟儿竟像真的一样。” 寒湘子笑道:“你这话既对既不对。” 看着张涵二人不解之色,赤炎子一指鸟的双瞳,接口说道:“我们画宗,有拟形法,比如此鸟儿,世上有此鸟儿,只要你能画出无异,施点睛法,便可借得此类生灵的气息,凝聚成真。你能按它本来的脾气习性,驱使此鸟,使其高歌;你也能驱使它为你刺探情报,通传音讯。当然,要你自己修行到一定境界,才能行更多驱使之术。” “比如我们骑乘的白马,u看书.uanshu.om 如果你修行不够,它便只能在陆地行走,只有修炼到天阶以上,才能借来飞马之力,使其成为我们飞行的坐骑。” 张涵道:“长老,何谓天阶?” 寒湘子抚了抚长须,道:“天、地、人为画宗三阶,天阶为上,人阶为末。每一阶又分九段,需接受考试,才能认证弟子的级别。画宗又分为外门和内门。外门弟子是普通的弟子,只有内门弟子,才能进入画宗的核心,获得更多的资源和教授。每个弟子进山门后先从外门开始,考过了人阶、地阶,直到地阶九段,才有资格考取进入内门的资格。当然,也有例外的,比如天资绝顶的,在长老引荐后,经过掌门和长老团认可,也可以直接进入内门。” 苏云接口道:“所有修真者都是按天、地、人三阶划分等级的吗?” 赤炎子道:“非也。天、地、人三阶是我们画宗的划分方法。乐宗按天、地、玄、黄四阶划分,每阶分七段。禅宗按八境划分,自上而下,一为天境,二龙境,三为夜叉境,四为乾达婆境,五为阿修罗境,六为迦楼罗境,七为紧那罗境,八为魔睺罗迦境。火云门按四阶划分,自上而下在其名后封号公、侯、伯、子。其余宗派各有不同划分。然而,在这顶尖划分之上,还有无穷境界,远古流传的史书中略有记载,比如我们画宗,天阶九段后,可以破界飞升,但飞升后的境界划分却是失传已久。” 赤炎子与寒湘子同时流露出一脸唏嘘,两个小童也不敢再问,坐在一旁默默记诵。 第4章:临门引(2) 话说,四人二骑空中飞行了四日,还有七、八日的行程。二老每日打尖歇脚之时,便与张涵和苏云说些宗门之事,以作临门指引。 画宗山门占现任掌门为凌霄子,天阶九段。另有长老团十二人,宗门日常事务皆由凌霄子座下大弟子名唤江南的*持,除大事外,凌霄子与一众长老常年闭关清修。 这日傍晚时分,寒湘子与赤炎子一行到了横断山画宗外门地界,离山门尚有一日路程,云头刚落在地面,早有人毕恭毕敬候着。 苏云张涵只见地下一色站了两排华衣美服的青年,个个簪瑛挂冠,面如美玉,当中一人着紫色衣袍,身量修长,容色白净,气度更是不凡,但见他们四人落下,越众而出,带领众人向胖瘦二老齐齐施礼:“寒长老、赤长老,大师兄知二位长老不日抵步,日前便命我们在此守候,”话音未落,紫衣青年又趋步上千,一发牵起苏云与张涵二人,打量一番后嘻嘻笑道:“长老今番选得两位好俊的孩子,真真是人中龙凤,长老们可别为了抢人而又打翻了画架子才好呢。” 寒湘子哈哈一笑,拍了拍紫衣青年的肩膀,道:“就知道江南派你过来,少不得给我们灌一坛子黄汤,有谁生的你这样满嘴油舌,赶紧带你小师弟们去行驿宫歇息,明儿一早还要进明霞宫给大伙挑人。”紫衣青年笑着颌首,再拜过胖瘦二人,且带了苏云和张涵去了。 一路上,紫衣青年对苏云和张涵极其殷勤,未到行驿宫,已仿佛与两人亲近异常。他自称掌门凌霄座下内门弟子,排行二十一,道号紫瑛,嘴上功夫比修行了得,对二人如兄长般温柔,又是安排食宿,又赶着二人左一句小师弟,右一句小师弟,哄得苏云张涵两稚子云里雾里,直把他当做哥哥一般。 哪知夜间饭毕独他二人在房中,赤炎子推门而进,回身把房门关上,左手捏了个手印,右手一样,在房中画了个黄蒙蒙的小结界,向二人道:“路上已对你二人说过,修真界自有争斗,与凡俗世间无异。我画宗门内亦是如此。紫瑛为人油滑,他所说之话,你二人不可尽信。” 瞧二童面色有异,赤炎子轻叹一口气,继续道:“我画宗掌门至长老团各执十三处宫殿,其他十二位长老,各自挑选弟子入宫学艺修行,唯掌门师兄自有一套,每年从内外门中未拜师的弟子中比选,优胜劣汰,只留下最顶尖的三十六个。” 须知,画宗分内外门,外门弟子全是学徒,没有实际权利地位,全凭外门管事安排,也无授业师傅。画宗外门管事由内门各宫大弟子共同执掌,安排其他内门弟子授业开课,外门学徒可报读内门师兄的课堂,除学业外,便是外门管事分配各杂役工作,领取俗世银两与灵药作报酬,每月发放。进得画宗但又天分不高的学徒,银两与灵药可寄回俗世中的亲属,银两倒还罢了,只是那灵药分明可以延年益寿,便是学徒心上最热之物。 个别入门之初并无明显突出本事之人,做得几年学徒,上了内门弟子的课业,又服用了灵药,与道心技艺有了明悟,突飞猛进也是有的,便有了那一争进内门拜弟子之心。 再说,那一进山门就能拜入内门的,可说无不是天资优厚之人,十三宫殿各位长老选弟子本来就少,十二长老座下,统共加来的入门弟子不足十八人,且皆是陪同师傅闭关多年,潜心静修,不图外事。且十二长老近二十年来,uu看书 uuanshu.co 竟无一人出过关,更别说挑弟子了。 除了长老宫外,就是寒湘子与赤炎子这些长老们在新弟子入门之时刻前去外门挑弟子,挑中了还需要通过掌门或长老宫同意,方可领进内门。自凌霄子担任掌门以来,定下这三十六名掌门宫弟子名额,每年定立春三日,在比武台开坛竞技,甄选名额,外门弟子皆雀跃不已。而三十六弟子中,头十人可说是出类拔萃中的凤凰,近年来几乎地位不曾动摇,只是其后二十六人均是地位动荡不已。那紫瑛原是外门弟子,入外门两年,只听闻其口才极佳,颇能哄得外门管事师兄欢心,谁知五年前掌门宫大选,他竟从外门弟子中拔起,进了内门,且排名二十一,成绩颇为惊人。此后五年,此人多次大选仍然屹立不倒。 赤炎子冷眼看去,当年外门弟子中,比紫瑛了得的大有人在,却无不在比选饮恨而去。紫瑛更是哄得内门掌事弟子,也就是大师兄江南,把外门管事之职给了他,待他心腹一样。紫瑛平日对各长老也是恭敬有余,伺候到家。只是,赤炎子总觉得此人心口不一,且有些证据未能拿到手,无法看淸其为人,便提醒苏云与张涵务必小心。 寒湘子与赤炎子不在长老团中,但好歹也是天阶八级高手,凌霄子的师兄,自然不需要防范紫瑛,但他们要收苏云与张涵为内门弟子,还需通过掌门师弟认可,这就不能不提防别人使绊子,个中因由,却是不能对苏张二人直言了。 那究竟苏云和张涵能否顺利拜入内门?且听下回分解。 第5章:初选(1) 上回说到,赤炎子交代苏张二人要小心紫瑛,张涵乃宦门出身,祖父曾多次口授官场世故,倒也明白人情关窍。苏云却是懵懂少年,游走山野,所见皆是朴实无华之辈,当下只是唯唯诺诺,心上却也不当回事。一宿无话。 第二日,鸡鸣之时,寒湘子和赤炎子一早便穿戴整齐,领了苏云和张涵走到行驿宫北门,紫瑛及其他弟子业已守候多时,苏云张涵见那宫门外雾茫茫一片,似看不到边际。此时寒湘子与赤炎子走上前去,两人四只手掌相抵,默诵几句真言,然后手臂往左右一分,齐声吆喝:“开!”只见手臂延伸之处,雾色分开,见那头山峦掩映,还没细看,只听雾色内里有声如洪钟:“封界已开,此时不入,还待何时!”话毕,寒赤二子大步跨入云雾分开之处,紫瑛带苏云张涵余人鱼贯而入。 原来天墨山的结界入口便在行驿宫北门,平日封界大阵把天墨山从横断山脉处隔绝,又有长老弟子把守。即便是寒赤二人也得取来手令,才能传声镇守弟子开启封界出入。至于入得封界,便是正式进了画宗外门,即便寒赤二人,也要规行矩步,苏云与张涵更是亦步亦趋,不敢怠慢造次。 入得界内,苏云与张涵垂首侍立两老其后,只见入口复被浓雾吞没。入口处是一白玉雕砌的牌坊,逾百丈高,张涵一看,小声在苏云耳中念道:“那是‘天墨宝境’”。又见牌坊下是玉石铺就的台阶,一路铺将上去,至那八十一台阶后,是一处八卦形的玉石圆台,其上八个灰衣青年团坐在蒲团上,围成一圈,圈中陷落,呈阴阳鱼状的一块方寸圆盘上,一个青衣老者盘腿坐着,长眉长须垂落地面。 寒湘子与赤炎子一路上意气风发,视帝王将相无物,但见此老者,却趋步向前,站在玉阶上屏息躬身,向玉台中央拜下:“师侄寒湘(赤炎)见过苍松师叔。”紫瑛等一众人等都噤声止步,齐齐低头行过礼。玉台上的灰衣青年们身形不动,眼角不抬,那青衣老者苍松子睁开眼睛,扫了一眼苏张二人,微微点头,也不说话,却合上双目。寒湘子与赤炎子见那苍松子眼睛一合,也不以为怪,连忙带着众人侧身从玉台绕过。 绕过那玉台之上,便是三条分叉路,寒湘子和赤炎子再低声吩咐一番后,紫瑛领着苏云张澜向左手走去,寒赤二人却顺着中路而上。 紫瑛把苏张二人引到一处大殿,大殿上已有一排排蒲团密密麻麻,只见数百弟子盘坐其上,井然有序,殿上肃然静默,不闻一丝咳嗽声。紫瑛让二人坐在边上两个蒲团,吩咐不要乱走,便自往殿后走去。 苏云和张涵终归是小孩儿心性,坐在团之上,便向身周一一看去。殿上坐有千余人,头束道髻,身披各色衣袍,有锦衣玉帛的少年,有缁衣棉袍的大叔,也有绾着小髻的丫头。见二人新来,也不曾回头侧目,只各自在蒲团上坐好,腰板挺的直直的,就是坐到腿麻也不曾换个姿势。 突然殿后传来一阵细碎脚步声,二人一看,见紫瑛已领着一些外事弟子走到大殿上,那紫瑛左手手中托着翡翠色的玉钟,右手握着一支两寸长的钟拔,轻轻巧巧在玉钟上击了三下,只听得“嗡……嗡……嗡……”清脆悠扬的钟声自玉钟内响起,紫瑛道:“掌门执事师兄有令,新入外门弟子一千零二十七人,奉掌门手喻,令外事处分配偏殿公房,斋戒沐浴三日,三日后辰时一刻,进司墨殿正殿,祭拜宗门列祖后,再行初选。斋戒三日期间,各人只能在司墨殿偏殿处公房起居,正殿并其余殿阁不得乱闯。” 大殿诸人齐声诺罢,一外事弟子展开手中卷轴,宣读各人所配处所,每念一人,便有其余外事弟子引去公房。苏云与张涵恰好也分得一处居所,自然欢喜。 到了公房之中,两人见房中已住下一人,名唤柳汾,来自大理官宦家庭,年十五。待收拾好行囊,又有一人到来,此人粗豪汉子打扮,叫那木脱脱尔,西蒙人,一脸胡子,年纪却只有十六,看起来却像二十有六了。四人一起互报了名字来历,张涵与苏云年纪非但房中最小,在一应新进外门的弟子中,也是最小,只有八岁和七岁。 张涵与苏云初来乍到,年纪又轻,会通过初选吗?且听下回分解。 第5章:初选(2) 话说,苏云与张涵分配到公房中,与大理柳汾、西蒙那木脱脱尔做了室友。那木脱脱尔少年老成,年纪最长,众人便称之为那木大哥。柳汾年方十二,家中又是排行第二,张涵与苏云敬称他为柳二哥。四人收拾定当后,与公房内闲聊。 那木指着苏云及张涵,笑道:“今番咱们这里铁定长脸,我和柳二不见得能入内门长老法眼,你等二人最少有一个能拜进内门。” 柳二郎摇头笑道:“此言有差,我敢以二十粒破秽丹打赌,他们两人定能中选。” 那木一拍大腿,道:“俺可没说他们不能都中选,你这破秽丹的赌局,我才不上赌。” 柳汾宛以一笑:“都说西蒙人豪爽,怎出了你这个乌龟,才二十粒最下等丹药,你就缩回去啦。” 那木也笑道:“俺曾爷爷说,拜得进外门,一月辛苦才攒得五粒破秽丹,你一赌就拿了四个月的份例,更何况他们二人我也并非不看好,你让我敢下谁进不了不成?” 苏云与张涵奇道:“那木大哥,什么是破秽丹?” 不及那木回答,柳汾已笑道:“我说他们二人大大有机会,他们连破秽丹也不知道,自是从凡人中千选万选的资材。” 张涵一听这内里有文章,便作了个揖,道:“我和小苏初来天墨山,还需两位哥哥多多指教。我在司墨殿上听紫瑛师兄说,候选者千余人,我等如何见得能出类拔萃?这破秽丹,是否长老们所指的灵药?” 柳二郎笑道:“你二人不知,这候选名单的确有千余人,但这一千人中,真正在凡间甄选通过长老测试选拔的,你们猜有多少?” 张涵道:“来前,寒湘子长老说我大晋王朝今年只有我和小苏子入选,若加上大燕、西蒙、九蜀、大理,五国各选得二人,应有不少于十人数,那千人如何得来?” 那木接着道:“长老应该在路上对你们启蒙过,画宗选的是以画入道、以画修真之人,换句粗话说,便是用作画来打架……小柳儿,不许笑俺!” “而凡间选拔,当由二长老,分别测画灵与画根,两个测试通过,方能选进外门。画根,可测试你于作画是否有慧根,能否拟形成功。画灵,测试的是你灵台属性,判定你适合修哪种属相的拟形法。既然是打架,就画只老虎,让老虎来替你打架……好啦!小柳儿,你别笑爆肚子!俺是粗人,不像长老们说的门门道道……” 柳二郎掩嘴笑了半天,实在听不下去,插嘴道:“打架来打架去,也不怕教坏两个小师弟。我来说吧,咱们画宗修的法术,从难度上说有两个层次,第一层是召唤,第二层是控制。” “召唤,用自己画出的精怪灵兽,来帮助自己飞行、遁逃、作战。这不是简单的画出来就可以,如果你没有跟灵兽相当的道行,根本画不出来。” 苏云若有所思,插嘴说道:“是了,赤炎子长老说过,道行不够,只是纸上画兵,遇水化零。” 柳二笑道:“所以,画根是你会不会画出来老虎,uu看书ww.ukahu.cm 是技巧;画灵就决定了你能不能召唤出老虎,并供你差使。云从龙,风从虎,风便是青色,你们测试画灵,出来的是什么颜色?” 张涵道:“我的是红色、蓝色和黑色。” 那木赞道:“那便是属火、水和土。不错,最少三属相。小苏子呢?” 苏云道:“我也不知道,长老好像说是白色,奇怪的白色……” 柳二皱眉道:“不该啊,按理说……白色连入选的资格也没有,啊,幸亏那木你没有应赌,不然我这二十粒丹药可冻过……咳”似觉失言,柳二改口道:“许是你记错了,大选的时候便知道啦。” 柳二心中虽狐疑万分,仍继续说道:“你们生于凡间,祖及爹娘都是凡人,自娘胎下来,没有任何后天培育,先天定了你们的画灵画根,有就是有,无就是无。有画灵无画根,或有画根无画灵者比比皆是。两者先天而生的,百万中无一,故此,这殿上一千人多中,真正是凡人选来的,不足十数,今年大晋出了你们两个,已是万幸。可知九蜀、大燕各出了一人,而我们西蒙和大理竟无一人进得了天墨山。” 那木叹道:“西蒙大理近年战事频繁,凡人中纵是有天分的,怕是死在战祸中也不得知。” 柳二又道:“不错。我和那木能在这里,却是另有缘由。” 一千多人中,只有六个是凡人中选进外门的,那么柳二和那木的机缘是为何因?且听下回分解。 第5章:初试(3) 来时寒湘子与赤炎子在路上虽对苏云张涵启蒙一番,但他二人以把苏云张涵视作自己必收入内门的弟子,外门中事,并没有说的很清楚,因此,柳二和那木在叙说时,苏云与张涵倍感新鲜。 原来寒赤二人在内门中属于监察长老,监察长老共十人,全是天阶八级,每年最重要的工作便是两人一组,分赴五国选凡人弟子。自画宗建宗以来,每年一选,数千年间,自凡人收入的外门弟子不下五千人,真正进入内门的弟子十中仅一二而已,其他的外门弟子,只能在外门修炼、劳作,大能者或有日翻身进内门,其余的只能在外门碌碌一生。因此他们中大部分人在外门修炼到中年,见拜入内门无望,便向外门执事请辞出山门,回到俗世生活。 在外门多年的弟子又往往存下不少银两,回到家乡后,或捐个一官半职,或购置田地,兼有修真的资历,国中乡中总能挣些脸面和地位。而最要紧的是,外门中带回来的心法和丹药,自己延年增寿之余,还可福荫子孙,一来传授心法可令子孙奠定画根基础,二来积攒的丹药把那些凡胎俗骨的子孙淬炼出画灵根基。 于是这些外门弟子的子孙,于画灵、画根上,优胜于普通凡人。然而,画宗在外门子弟离开时,既没有收回心法和丹药,也不禁止代代相传,反而鼓励其繁衍生息。皆因画宗早有明文,外门弟子子孙有画根画灵者可随凡人先天画根画灵具备者一并拜入外门,只是,凡人子弟一年一选,外门子弟的子孙因是后天造就,却是五年一选。 此法无他,宗门日益壮大,总是需要些能劳作、有产力的弟子不断补充,不然宫殿修缮、山路开拓,纵使长老们日日施法也不够用,更何况于他们来说,闭关修练才是头等大事,内门子弟是他们的传人,外门弟子更似镀上一层光彩的劳力。外门弟子就像山门前牌坊下起始的白玉石台阶,每一人都是一块铺路石,一直铺将到山顶,铺成亭台楼阁,铺成山门伟业。 这柳二和那木的先祖,恰恰便是外门弟子中人,纵然当下家中殷实,也少不了栽培出有能力的子孙,冀盼其能一争内门弟子资格,再不济也能再学多点技艺,积多点丹药,绵延后世。 此前柳二所说的破秽丹,是外门中最低等的丹药,可以破除凡人身上的秽俗之气,巩固画灵。 那木和柳二又说,后天画灵画根再高,不如先天的,先天中有画灵画根的,又需看其年龄。尤其是画灵,一般有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赤色属火,橙色属火行金,黄属金,绿属木,青属风,蓝属水,紫色是土行火,而张涵的黑色,是紫蓝红混色,土行水火,即属土。 苏云沉吟了片刻,又问道:“柳二哥,刚才你说画宗法术有两层,第一层为召唤,第二层为控制,不知这第二层究竟是什么?” 柳二道:“召唤,是用拟形法虚拟出所画之灵兽,使天地河山中残留的灵兽的神精妖魄凝聚化形,供人使唤。控制,却是直接控制所画之物、之兽、之人,破其精髓,坏其本心。” 张涵惊道:“怎么这控制之法,不像修道,反似是诅咒人的术法?” 柳二叹道:“控制之术早就失传了,祖父说,因为控制术很是邪异,宗门老祖早就规定,未到天阶九段不能修炼,未到飞升不得施展,因此这个控制之术施展起来是怎样的,无人能说的清明。况且,四百年前四大宗门开战,画宗收藏无上心法的如意殿被敌人安插在宗门的奸细一把火烧个干净,第二层的控制心法便缺失了。从那个时候起,我们画宗仅仅剩下召唤层的心法。” 各人一番叹息,见原来已入夜,便各自洗漱安歇。斋戒三日,新进门的外门弟子,只能限制在司墨殿偏殿公房走动,这一千多名子弟,每日你来我往,到处串门,倒有一大半混个自来熟。究竟这些人中,有哪些是拔尖之辈,又有哪些注定为他人作嫁衣裳?且看下回分解。 第5章:初选(4) 风尧,十一岁,九蜀临海人,由东林子长老、一苇子长老测评,画灵青蓝,属风相水相。 姚文定,十一岁,大燕丰台人,由芙蕖子长老、华晨子长老测评,画灵紫红色,属火相。 魏双双,十岁,横断山脉下猎户之女,由凌云子长老、江城子长老测评,画灵属金相木相水相。肖枫,十岁,赤河纤夫长之子,由月明子长老、红珊子长老测评,画灵土相。 张涵,七岁,大晋怀南人,由寒湘子长老、赤炎子长老测评,画灵属火相水相土相。 苏云,六岁,大晋怀南人,由寒湘子长老、赤炎子长老测评,画灵属……无相。 这次初选合计六名凡间选拔的孩童,最大不过十一岁,最小不过六岁。一般来说,年龄越小,优势越大,画灵属相反倒其次,有的长老喜欢选单一画灵属相的弟子,修炼专一,成就大;有的长老却喜欢画灵多几种的弟子,如张涵,水火二相交融得当配合土相可修炼融合类法术,且年纪又小。 苏云虽说年龄幼小,却是白色画灵,一时间这外门处众人私下里咄咄称奇。 却不知赤炎子爱画之道甚于修炼,多年见那师门内外争斗,早抛却了画技的纯粹,心中厌恶非常。一见小苏云画根资质非凡,便十分喜爱,但求他画灵既有,能修炼法术,便能应付掌门的初选便可,届时自然是他把苏云带进内门拜自己为师。此番思量,除了寒湘子得悉,便无他人知晓。 外门弟子众多,人心迥异,见这新晋凡人子弟六人,唯有苏云画灵最弱,就有那势利之人,赌那苏云不能中选内门,隐隐怠慢起来。 斋戒沐浴三日间,候选弟子需每日使用浴房焚香沐浴,公房中有男女单独浴室各二,轮候者众多,需在管事弟子领取号牌轮候沐浴。凡人弟子一向优先取号,只是管事弟子却对苏云例外,张涵与苏云一同前往,优先号牌给了张涵,却苏云推说轮候的人太多,只能让他先行回房,待张涵沐浴完毕再使人把号牌给他。谁知这一等,往往张涵回房了,号牌还是一直没有见影,等到柳汾等人沐浴完了,才有外门弟子匆匆把号牌送来,只道是管事的忘了,还请小师弟原谅则个。 房中三人都是明白人,一件浴房管事的如此待之,柳二与那木脱只是冷笑,张涵却气愤不已,第二回上浴房之时,故意取了优先号牌,先递与苏云,让他先行沐浴,再跟管事的要号牌,管事弟子也不好不再给优先号牌张涵。 苏云却是全然不知,除在房中,便是于偏殿走廊处,细心看那远近的花木婆娑。其他人看在眼里,更觉他痴呆可欺。 斋戒日尚有一日,苏云饭后午间又到了走廊处,看那屋檐上停着只巴掌大小的鸟儿,翠绿羽毛,鸟喙中间一点红色,正在梳理羽毛,见他立在梁下,咕噜了几声,似乎不满。 苏云看这鸟儿有趣,忍不住嘴上叽咕了几声,学麻雀说话,那翠绿鸟儿一听,全身羽毛松将开来,一根根鸟羽立起,似是生气非常,又冲他尖声嘶叫起来。 突然传来一串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它在骂你眼力浅,竟把它当了那蠢笨的麻雀儿。”苏云回身一看,一绿衣女童已走到廊下,她眉目如画,黑瞳如水,身量虽小,却仍比他高了一个头,油光水亮乌发头梳了两条辫子,绾着头顶作两个小圆髻,各别了一串粉紫色的新鲜小花骨朵儿。 这女童又是何人?怎会出现在司墨殿偏殿? 第5章:初选(5) 绿衣女童笑嘻嘻看了苏云一眼,上前一步对那翠绿鸟儿叫道:“小乖,还不快快下来,我带你去玩儿。”只见那叫小乖的翠鸟哼唧了两声,收敛了羽毛,展开双翼,呼啦一下飞将下来,落在绿衣女童左手食指上。 苏云道:“好厉害,这个鸟儿还有名字,好听话哦,是你养的吗?” 绿衣女童还没来得及回答,翠绿鸟儿呱的一声大喊,飞到苏云头顶绕了两圈,突然往他额上啄去。苏云慌忙用手遮住头顶心,手臂上捱了那尖嘴一下,虽未破皮流血,却留下一个红印子,想来那鸟儿已嘴上留情了。 绿衣女童叫道:“坏小乖,赶紧给我回来,不许再撒野,”她低头看了看苏云手臂,嘟起小嘴吹了吹,道:“对不住啊,小乖有点淘气,你不要生气啊。” 苏云手上捱了一记,本来有点疼痛,看到绿衣女童稚嫩的小脸上满是关切,心中一热,咧嘴一笑:“不要紧,我看小乖挺有灵气的,还会听你的话,真了不起。”翠绿鸟儿一听,竟然唧的一声,落在女童肩头,冲苏云摇头晃脑起来。女童格格声笑道:“别人夸你就得意成这样了,好啦,不许淘气了,要乖乖的呀,我带你洗澡去。小弟弟,小乖说,以后就交你这个朋友了,以后见到她要跟她问好。我们先走了,后会有期。” 苏云呆呆地看着绿衣女童转出走廊,这一人一鸟的影子还在脑内转悠,不想旁边一个巴掌拍将过来,吓了一跳。 只见那木正站在旁边,大声对他道:“你跟魏双双唧唧咕咕什么呢?” 苏云奇道:“原来她就是魏双双啊,我看她的鸟儿很不错,便聊了两三句。” 那木笑道:“今年你们六个人里,除了你和张涵小弟,就属她最有彩头了。她原是天墨山脚一猎户的女儿,但是能辨鸟语,刚才那个翠绿鸟儿,听长老说,奇妙非常,但怎么个妙法,咱们这里谁也不清楚。她来了以后也不怎么跟旁人搭话,没想到,你小子居然能和她聊上两三句。”苏云脸上一红,说道:“哪里,就是她那鸟儿啄我一下,说了两句。” 那木一听,露出古怪表情,笑道:“她那鸟儿,哈哈,小苏子,想不到你年纪虽小,心眼挺大,哈哈哈哈!走吧走吧,咱们回房去,准备洗鸟儿去了!” 苏云还没想明白,便被那木一手搭肩膀上,一起往房中而去。 大选之日一早,一千余名待选弟子换上一色新簇簇的纯白绸褂,站在司墨殿正殿下的广场之上,井然有序,鸦雀无声。未几,玉钟之声在从后殿响起,“嗡”!“嗡”!“嗡”!“嗡”!……随脚步声由远而近,玉钟响了九下,脚步方停。 只见广场前方正中已站了多人,另有紫瑛捧钟在侧,两列玄色衣衫弟子随侍在后。 苏云与张涵及日前所见的绿衣女童魏双双并其他凡人甄选出的少年在候选弟子的最前排,两人见寒湘子、赤炎子站在前方,便顺着方向张望而去。寒赤二子为首的中年长老共十六人身着青衣站在左侧,一名青年男子身着白袍、衣角上隐隐绣着一层银边,领着十五名白袍青年男女站在右侧。 居中之人面容白净,张涵心中奇怪,这人身份似乎在各人之首,看上去不过三十左右,眼神却如祖父般的苍老。他身着素锦白袍,样式虽简单,但衣料似是非常之物,双手背在身后,眼睛向广场诸人一一扫去。这广场上高矮肥瘦站了整整三百多排,每排三十多人,前后密密麻麻,每个人却似感受到那前方那眼睛,如锐利的刀锋,穿透身前的遮挡,直插而来,划过自己的心脏,不禁心中一紧。 只有一人例外,苏云站在前排,他那双眼睛正悄悄地看向赤炎子长老,无意中却与那人双眼对视了一下,浑然不觉那眼神的尖锐,只是站着。 那人眼神蓦然一顿,在苏云身上停留了半响,旋即收回。 第5章:初选(6) 那眼神也不见得如何凛冽,但掠过苏云身上时,还是带着一丝寒意,苏云略略一怔,那人的视线已然转移,横扫完大殿广场上千余弟子,不丁不八地站定,高声道:“老夫,天墨山掌门,道号凌霄子,诸位入我天墨山,须当守我画宗七大戒条,” “一戒欺师灭祖、不敬尊长;” “二戒持强欺弱,擅伤无辜;” “三戒同门嫉妒,自相残杀;” “四戒骄傲自大,轻视同道;” “五戒结交邪门,勾结妖邪;” “五戒懒惰好色,言行轻薄;” “六戒见利忘义,出卖同门;” “七戒滥用道术,祸乱凡间。”座下千余人齐诺,凌霄子一摆手:“诸弟子进殿”,率先步入大殿,长老们紧随,白衣银边弟子其后,外门新入弟子再其后,一排排,一列列,只听得一阵簌簌鞋履衣衫摩擦声,众人不多时已全数进入司墨殿正殿。 只见殿上供上香案,壁上帷幕已全数拉开,共十二幅人像,分别是长须老者、宫装美人、俊朗男子、稚气少年、光头汉子等等,惟妙惟肖,仿佛活人跃于画卷之上,只一幅居中画像,却是乌黑一片墨洒其上,隐隐见一人背影,至于是男是女,却再也分辨不成。 凌霄子领着众人,向那十二幅人像拜下,三跪九叩大礼完毕,白衣银边的弟子带着众人退出大殿,回到广场。 白衣男子道:“诸位师弟师妹,我乃凌霄子掌门座下大弟子,诸位师弟师妹可叫我江南师兄。” “此番,我代掌门宣读内门弟子法旨,凡接法旨者,将入内门。” “风尧,接内门法旨,拜入凌云子长老门下;”风尧快步向前,俯身行礼,毕恭毕敬的接过一卷黄色卷轴,退至江南身后。 “姚文定,接内门法旨,拜入华晨子长老门下;” “张涵,接内门法旨,拜入寒湘子长老门下;” “魏双双,接内门法旨,拜入……青鸾子长老门下……” 此时,已有弟子低声哗然:“青鸾子长老不是已经闭关多年了吗,居然出关收了魏双双。”“不错,长老团好久没有招过门徒,魏双双真是有福气啊。” 江南顿了顿,看向苏云,张涵心上一紧,只听江南:“苏云,入赤炎子长老门下,司职……如意馆!” 众人再次哗然,须知江南此话有两层含义,其一,入门却没有接法旨,就不能称作内门弟子;其二,入长老门下,却司职如意馆,便是外门弟子在内门司职的意味,既作杂役使唤,又可以在日后参加外门弟子比选大赛。虽不曾正了名分,但是总比外门弟子更贴近了内门一些。 其余诸人,一时间妒之忌之,羡之叹之,百感交集。 苏云见没有法旨,立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只见紫瑛向他微笑招手,边三两步走到紫瑛旁边,垂手站立。江南向余人温和笑道:“其余师弟师妹,虽然这次初选未曾得中,但师兄希望大家能勤勉好学,绝不可妄自菲薄,将来有日在内门比选中能脱颖而出,拔得头筹,与我等共同侍奉长老门下。”众人颌首称是,后由外门师兄执事领去。风尧魏双双等人由白衣大弟子门领着往内门方向而去。张涵临行前牵起苏云的手,眼框中泪水汪汪:“小苏子,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得见,你可记得,有事一定要找我。” 苏云笑道:“放心。” 紫瑛在旁也笑道:“不打紧,你们日后有的是在如意馆见面的机会。”如意馆是画宗门人借阅画册、画卷之地,平常内门弟子可以随意出入,外门弟子在请得授课师兄的令牌后也可以出入其中。只是这画册、画卷只能在馆中阅览,却不能外借。苏云便是准备在这如意馆中任职。欲知后事,下回分解。 第6章:如意馆拜师 话说紫瑛带苏云领了衣服和令牌,吩咐了其他执事弟子几句便自去了。这个执事弟子极爱说话,一路上跟苏云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此人名叫李全,三十岁了,本是外门弟子,因早些年在外立功,特别提拔,可以在内外门两个执事之处行走、打打下手。 他见苏云与他境况相类,既不是内门弟子,又似没背景架势,且年纪幼小,便对苏云推心置腹起来,道,那紫瑛是外门执事总管,江南是内门执事总管,两个掌门座下弟子外表都是温柔似水,但行起事来果断非常,雷厉风行,嘴上虽然师弟师兄的一视同仁般友爱,但要是办事不中他们意,那责罚起来可是半点情面不给。 李全种种提醒,苏云听得有点头大发胀。幸而苏云秉性纯良,心想这位多话师兄也是好意,硬着头皮听他唠叨了一路。 这天墨山外门属于天墨山半山以下,内门则占了山麓以上。内门与外门其实只是一道高墙分隔,高墙中央的大门,为正门,另有东西二门在高墙两侧。那正门非到重大庆典不开,因而平常弟子都走东西门出入内外门。 再说,如意馆在天墨山西南角,从司墨殿后殿过去,拐到门角,有条小路,便直通到西门,在西门,门禁弟子验过令牌,李全便带着苏云往后山行去,约莫走了两个时辰,苏云走得额头见汗,方见一片紫竹林,竹林尽头,一幢宫殿依山而立,青石为阶、白石为砖,为多边形,圆顶。有上中下三层,百尺见方,红门白瓦,圆顶穹苍,顶一明珠,光彩夺目。 两人行近,大殿门开,一瘦老者从内而出,不是赤炎子却又是谁? 李全上前俯身问安后自去了,赤炎子笑吟吟地看着苏云道:“小苏云,我千辛万苦才求得掌门让你进内门,不用在外门煎熬,总算是给你个交代。” 苏云不解,赤炎子呵呵一笑,牵起他的手,往殿内走去:“苏云啊,你在外门这数日,应该听闻,外门弟子要进内门,要过掌门的法眼罢,其实除了掌门,长老团中任意一人都有话语权,好像那双双小娃子,青鸾子是谁?她可是长老团里的老人了,论起辈分,可算是掌门的师叔,她要张口,就是掌门想要双双作弟子,也是不行的。” “想我赤炎子,虽然是掌门的师兄,可惜没什么本事,既不是长老团,也不是天阶九段,说话没分量……”苏云见他脸上有讪讪郁闷之意,当下也不敢做声。 赤炎子惆怅了半响,突然老眉飞扬:“但老子好歹是监察长老,要个外门弟子做事情,还是可以的!” “这里头人情世故,你这娃娃现在也不懂的了。现在画宗里,拼道术本事的人多,研究画艺的人少,画宗画宗,先有画,再有道,由画入道易,由道入画难!外门弟子那么多子弟,为何入内门如此艰难?皆因本末倒置!全错了!”苏云见他越说越激动,一张老脸憋的通红,忍不住拉着他的大手晃了晃。 赤炎子瘦削的身子颤了一下,弯腰蹲在地上,看着苏云道:“菱花村一见,便知你小娃子是天生有画艺天赋之人,虽然画灵没有属相,但老朽我偏觉得极好!我在菱花村曾问你的话,你可还记得?” “记得,长老问我,画画之道,我要学吗?”苏云答道。 赤炎子道:“那么,如果我告诉你,你只能在如意馆里学画画,画宗的道法有可能一辈子修习不了,你可还愿意?” 苏云道:“长老,我苏云就是为了学画画来的。” “若是你知道,这画宗上下的权力、地位皆从这道法上来,若不修习,只怕你日后只能在如意馆做一辈子的外门弟子,你可还愿意?” 苏云沉吟片刻,即道:“若能让我在如意馆学一辈子的画,我自然愿意。” “可是,这无权无势的外门弟子总是受人白眼的,你若有日给其他师兄欺凌,你可会后悔?” 苏云道:“若是有人欺负我,我便躲在如意馆里学画画好了,我既不与人争,自然也不会后悔。” 赤炎子脸上喜色大盛,哈哈哈哈的笑了三声,老怀宽慰的说道:“好,好,好!老子总算没看错人。来,苏云,给老子我磕头,磕上三个。” 苏云听闻,便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赤炎子一把扶起苏云道:“从今后,我赤炎子便是你的师傅了。” 第7章:已故师兄 上回说到,苏云且行了拜师礼,赤炎子瘦巴巴的脸上满是欢喜,说道:“从今后,我赤炎子便是你的师傅了。只一样,苏云你是我的关门弟子,对外我不会宣扬开去,你仍旧是如意馆里一名外门弟子,你可答允?” 苏云道:“师尊大可放心,徒弟一切听从师尊安排。” 赤炎子得意地道:“我一生之中,除了早些年收了一个徒弟,也就是你大师兄,便再无其他弟子,你师兄和你一般,对画画一片赤诚。而你师傅我这一脉,是讲求由画入道,以画行先,与道术上,便比别些弟子进境慢了许多。当年内外门中,单论画技,你师兄可谓一枝独秀,只可惜……”赤炎子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五十年前,四大宗门在同一日遭到敌袭,画宗如意馆、乐宗集器室、禅宗藏经阁、火云门焚天坛被人潜入,这四大宗门藏品的所在,入口禁制全被攻破,贼子还用了火焚与水淹两种法术,把四大宗门多年收藏的画卷、乐器、经书、阵法毁了不下一半。至今还不知道是哪个所为。” “你师兄当年也在如意馆中,为师赶到之时,他,他!”赤炎子双目通红,青筋拔起,往殿外一指,声中带泪:“他倒仆在如意馆门前,经脉爆裂,浑身鲜血,我将他翻将过来,他怀里紧紧抱着我给他的画卷。” 苏云见他浑身战抖,两行热泪自眼角流出,如田间的溪流汩汩而下,便从怀中抽出一方手帕替他擦拭。 赤炎子用手接过帕子,擦干泪水,拉过苏云示意其不用担心,继续道:“你师兄和你名字只差一字,他叫萧云,你叫苏云。我收他为弟子之时他才十岁,而他死时,才二十二岁。为师此生只有两件憾事,一是没有在如意馆出事前赶回来,救不了你师兄一命;二是,在你师兄身上倾注了十二年光阴,教授却不得法,没有教给你师兄足够的防身之道,一念之差,心血一场变故尽化乌有。” 他轻抚苏云头顶的胎发,道:“为师在宗内排名中上,没什么权力,但收徒自有一股臭脾气,你和师兄非常相似,对画道一般的执着,脾气秉性一般的单纯,这两点便中了我的心意。” 赤炎子长身而起,一手牵起苏云,一手指向殿内那苍穹圆顶,高声道:“我赤炎子此生再得你此佳徒,必尽心教导,将我毕生所学传授于你。你既做了我弟子,你的生死,由我来保护,为师绝不让你再走上你师兄的旧路。” 赤炎子此番豪气干天,直把苏云当做骨肉,苏云一时间热泪充盈,心中亦把赤炎子视作父母一般的亲厚。 赤炎子见天色不早,也不再多言,把苏云领入如意馆殿后一处住房中,当下馆内无人,他吩咐苏云自行洗漱,稍晚便有弟子前来送膳,让苏云吃过饭后在房中歇息亦可,在这如意馆第一层大殿间走动亦可,他晚点自会再来寻他,只一件,这二层以上以及大殿之外,苏云且别乱闯,一怕迷路,二怕误闯禁制。 赤炎子走后,苏云先放置好自己的包裹衣物,房中案台床铺齐备,打扫得一尘不染,旁边另有单间浴房,他洗澡更衣完毕,回到房中,正撞上此前领路的李全提着食盒进来。李全笑道:“知你初来,赤炎子长老吩咐我把饭菜送来给你,明日我带你到处转转,顺便带你认认路,以后辰时、午时和酉时,我们便到西厨房饭堂吃饭了。” 苏云乖巧地点头,李全从食盒中取出三个小碟,分别是清炒翠笋、松子焖鱼和豆皮腌肉,又摆上一碗白米饭,嘱咐苏云趁热将吃。苏云便招呼李全同吃,他笑着推迟:“来之前已吃过。” 苏云三两下米饭已尽,又把菜肴吃个干净,正要端着碗碟去洗,李全忙摆手道:“不用了,我拿回小厨房,自有人洗。”苏云便把碗碟仔细叠好,放入食盒中,谢过送饭之恩,便催李全早些回去歇息。 第8章:宝藏如意馆(1) 李全去后,苏云行出厢房,穿过小院,往大殿走去。大殿虽只三层,每层高达百尺,之前他粗略一瞥,还没来得及细看,赤炎子便与他说起话来。 此间他一个人在大殿中乱逛起来,只见殿内四周,立满了高高的斗柜,一张梯子。细看那梯子不是寻常竹梯直上直下,竟不知是何种材料所制,可见光泽,最神奇之处,这梯子由带轮子的小台支撑着,之字状横于斗柜之间。他行至斗柜前,斗柜上一层层架子,堆满了卷轴,每一层,每一列柜子上钉上刻字的白木牌子。他一手摸去,那斗柜厚重非常,似用樟木所制,可防虫咬。 大殿中央有二十方左右空地,摆了三排书案,其上空空如也。书案后方是三层高的柜台,另有一张高凳,柜台上整齐叠着数十本书卷,柜台下方吊了一串白木牌子,细数约数百个之多。 苏云摸了摸柜台,黑色漆面滑不溜手,手指轻巧,听声音同样是樟木所制。他年少身矮,高凳子爬不上去,但那数百个串在长绳上的白木牌子却是刚好够着,顺手抓去,木牌间叮当作响,甚是清脆。 “这些木牌那些斗柜的编号,一个木牌对应一个斗柜。”苏云回头一看,赤炎子已站在他身后微笑。苏云忙忙弯腰行礼,赤炎子牵起苏云的手,道:“徒儿,为师给你看看这如意馆的宝贝。”他一把抱起苏云的身子,往那高凳上一放,待苏云坐好,先把那木牌抽了两个,放到柜面,苏云一看,每个木牌上刻着红字,有‘走兽飞禽,一之二三’、‘花木,二之十六’,赤炎子道:“这个木牌子上,走兽,即画卷以走兽为题,一之二三,是编号,即走兽飞禽类一排二十三列个柜。徒儿,你且拉上一下。” 苏云依言轻拉此木牌,长绳一动,忽闻“格拉拉拉……”一阵声响,那之型梯子自行滑动,至于一斗柜前。 赤炎子道:“这木牌子一拉,自行梯自会指向你要找的画轴所在的柜子。” 苏云奇道:“这梯子竟如此神妙。” 赤炎子笑道:“不过是木牌连着地上机关,你拉哪个,梯下的滑轮滑到机关之上,这是数百年前西蒙机关师的手艺,不算什么。我们再看,这‘走兽飞禽,一之二三’柜的名录,”他伸手在柜台那叠书卷上一摸,抽出一册,苏云见那书册上写着‘走兽飞禽图谱名录’五字,赤炎子已翻开扉页,翻到目录“一之二三”,所指之页数“八十四”,再翻至八十四页,赫然见一排排文字记录:“钟南山白虎狩猎图,冯非子,画宗四代长老,绘于天元二年十月初七。” “大燕银川见赤脚虎携幼子嘻玩图,冯非子,画宗四代长老,绘于天元八年六月二十。” “火猿温泉沐浴图,傅升子,画宗五代长老,绘于天元十四年正月十五。” “斗眉蓝雀春花争艳图,韩大中,大晋画师,绘于天元十七年三月十六……” “青纹白额金睛狸猫斗玄角鼠,白鹿子,画宗十二代长老,绘于天元六十二年八月初三。” 一页记录不下二十副画作。再翻过去,仍是走兽一类,当下赤炎子抱起苏云,走到适才自行梯所停斗柜处,一拉梯上把手,那梯之型降下,两人坐将上去,赤炎子复*控把手,自行梯升至斗柜半高之处,一只右手扶稳苏云,另一只左手从斗柜中的一排抽出三张画轴。待控制自行梯降落地面,赤炎子让苏云坐上书案旁的矮几,自己却在书案上将三张画轴并排展开。苏云一看,这三幅分别是“钟南山白虎狩猎图”,“大燕银川见赤脚虎携幼子嘻玩图”,“斗眉蓝雀春花争艳图”。 赤炎子道:“徒儿,你来看看,这三幅画有些什么不同?” 苏云展目凝视,一幅一幅细细观赏。 只见那白虎图之上,一条白毛上间斑斓的大虫张开血盆大口,一对虎牙峥嵘露出牙床,一双虎瞳怒目圆瞪,毛发根根直竖,前腿低伏,后腰弓张,一条长尾当空挥舞,作扑击之势,甚有从画轴中跃出之势。 而赤脚虎图,见一只老虎身形肥大,卧在山石之间,身上或趴或站着三只小老虎,一只在咬大虎的毛发,一只半趴半滚地撒娇,还有一只却是用前爪抓玩大虎的长尾。大虎脸上眼中满是懒懒慈爱之态。 苏云见两幅虎图栩栩如生,喜爱得不得了,再看向斗眉蓝雀图一阵,“咦”的一声低呼。赤炎子问道:“徒儿你看到了什么如此惊讶?” 苏云道:“师尊,这蓝雀,眉毛一高一低,黄色鸟喙微张,鸟舌微卷,竟似……竟似……”一时间吞吞吐吐。 “不妨,你直说便是了。”赤炎子笑道。 苏云奇道:“它像在说话,竟似骂人。” 赤炎子神色微动,道:“以何见得?” 苏云道:“徒儿斋戒中一日遇到魏双双师姐的鸟儿,它叫小乖乖,骂我时神态跟这个好生相像。” 赤炎子笑道:“难怪。这斗眉蓝雀最奇异的便是这双眉一高一低,与双双小娃儿的翠羽闻啼雀并称两大奇鸟,颇通人性,且能瞬间飞行变向,趋避天敌。且此二雀都有一股臭脾气,娇矜易怒,稍不顺意便张嘴谩骂。此二雀最适宜传讯探路,因其稀少,不易捕获,凡间数十万金尚不能得一只,可见其珍贵。” 苏云心中叹道:“当日说错一句便给小乖乖啄了一记,想来已属嘴下留情了。” 赤炎子道:“除了这个,你还看出了什么没有?” 苏云道:“两幅虎图同出一人之手,一动一静,然而老虎的风骨尽显,且看白虎欲扑敌,鼻中大有哼声作势;那赤脚虎虽带着孩儿,uu看书.uuansu 眼底下还带着警惕谨慎之意环视四周。那斗眉蓝雀图笔法不同,却依旧神来之笔,只是,虎图的颜料色泽似乎更光彩艳丽些,斗眉蓝雀图却是有点陈旧,许是成画后收藏的略为欠佳。” 赤炎子笑道:“这可不是收藏好不好的问题了,这斗眉蓝雀图在成稿之日便收进我画宗如意馆了。可知是什么原因?” 苏云摇头道:“弟子愚钝。” 赤炎子道:“这虎图,出自我画宗长老冯非子之手,雀图却是大晋画师韩大中所画,这韩大中便是一名凡人。你来看看。”他扶着苏云的指尖,逐一点向画卷中着墨之处,但见两张虎图手指触碰之处有光晕逸出,而蓝雀图却是寻常画纸的质感,并无异样。 “韩大中一界凡人,他所用之颜料画纸,均属凡物。而冯非子长老画纸用的是丹萱草制成的莎草纸,坚韧非常,有符箓宗派便用此纸作为符纸,皆因法术可在此纸上完整融入,不易被外力损毁。而颜料哪里是寻常之物,冯非子长老用的是从五行七色之物炼制的颜料,作画时以法力施展,颜料融入画中方能成功。” 苏云大惊:“师傅,如此一来,这附了法术之画便可像你之前所说的,可召唤出老虎来?” 赤炎子哈哈一笑:“徒儿你可说对了一半。冯非子长老的老虎画儿,的确能招呼出跟画上一模一样的老虎,但也只能是冯非子长老自己才能招呼,别个可是不成了。”此为何解?苏云满腹狐疑,且听下回分解。 第8章:宝藏如意馆(2) 赤炎子道:“冯非子长老当年最爱画虎,如意馆中十张虎画有九张出自他的手笔。只要有虎出没的山林,他必然留过足迹。看这白虎和赤脚虎,即便没有见过,只消看过此像,便如亲见一般无二。” 赤炎子进而道:“画宗,从画而来。徒儿必须先明白画之本义。” “数万年前远古时代之人尚未开蒙,还不会文字记录。人们以肢体眼神交流,其后用石笔在岩层中刻画各种形象,如兽,如禽,如狩猎,如庆典,如敌袭,如交战,如赏罚等等。先有画后才有文字。可见绘画最早用作纪实。” “历经万载艰难灾劫,人类繁衍生息,圣人辈出,大开智慧之门,再有自万物中抽出精华,便有了凡人与修真之别。画宗第一代圣祖,便是从纪实的绘画中抽离出修道的精华,将画中之兽灵召唤出来化为己用。每一代画宗长老无不画工精纯,法力深厚。” “你看这冯非子画虎,深谙虎之神髓,如当年他召唤出此两大虎,就连这形容体貌当和真虎一样。你不需亲见虎,见冯非子虎图,心中自然也有了形象,只是你要召唤出来,只有两个法儿。其一,你到那山林中寻一老虎,亲自领悟神髓,才可施法招呼,此为下乘。其二,你不需亲自去寻,但你能从冯非子的画图中,自行抽离出相同的神髓,施法召唤成功,便为上乘。” 苏云道:“师傅,听起来,徒儿觉得上乘法门更为容易入手。” 赤炎子摇头道:“非也,上乘法门哪有如此容易。冯非子长老,画虎最为得心应手,他召唤之虎,从普通走兽如白虎赤脚虎一类,或是人阶灵兽如雷纹独角虎,都能成功。首先与画灵属相相关。冯非子长老的画灵为风属相,最近虎类。但有画灵还不够,必先把老虎画出,冯非子当年遍寻虎迹,日夜与各色虎类厮混,连虎须、虎臀都摸了个遍,因而他所画之虎无不形似神似,再配上画灵属相,以法术将天地山川中的老虎精华凝聚起来,才能召唤出真正的兽灵。只是,”赤炎子顿了顿,接着道:“只是,你所见这两幅虎,仅仅是走兽,可以在世间寻得,日后你再看那灵兽篇,找到冯非子长老的‘雷纹独角虎’图,便可知,你看起来容易,画起来艰难,召唤起来更是门儿都没有。你没有哪等法力,只怕一看那灵兽图,便会昏厥。” 苏云大惊:“一副画怎会有如此*力?” 赤炎子道:“灵兽出没在远古时期,分为三阶,天阶灵兽飞升异界,地阶灵兽侍奉,人阶灵兽镇守河山,神力精气巨大无比,凡人无法触及,即便是我等修真之人,碰上了也不好对付。现今灵兽大抵绝迹,却并非灭绝,古书中提及,人阶以上灵兽被上古大神娲皇氏封印了,偶尔有几只灵兽出没人间,要么是兽妖修炼得道,要么是封印的灵兽遗下的幼兽或卵蛋。” “这些灵兽戾气非常,法力不隶者只能画出线条形状,却画不出完整体貌皮毛鳞甲,更别提画出神髓了,即便勉力为之,画至中途必吐血而亡。” “关于以画入道,且略过不提,日后为师自会循序渐进,教授于你。只今日为师要教你明白一个道理,你看,这韩大中凡人一个,蓝雀图却入了如意馆收藏,你说他画的鸟雀在骂人,恰好说中了,这副‘斗眉蓝雀春花争艳图’,说的正是这雀儿在骂春花虽然明媚却比不上自己的美貌的故事。徒儿,绘画之义,先在纪实。纪实者,纪录实事而已。看图知事,看图辨物,看图识心,这是绘画根基所在。若你画虎不成反类犬,便休提入道之学了。” “斗眉蓝雀比翠羽闻啼雀更为罕见,这数十年间也不见一只,你没见过,我也没有见过,但是你若在山野间见到这雀儿,不就知道它是斗眉蓝雀了么?因而,我等学画之人,多参详前人所画之物事,像读书识字一样,有了根基,再去琢磨物事的本性,便事半功倍了。” 苏云道:“徒儿明白。” 赤炎子道:“为师是监察长老,也是这如意馆的执事。这如意馆,原本收藏画卷三十六万卷,五十年前大火殃及上中下三层,烧了一半,为师花了五十年时间才重新收编,现在下层藏走兽飞禽、花木、虫鱼、山河纪事、人物肖像、奇珍异物等共计划十万八千余卷;中层藏地阶以下灵兽、妖仙、精怪、远古遗事等共计三万六千余卷;上层藏天阶灵兽、、远古图腾等共计一万八千卷。为师吩咐你两件事,你且仔细听好,” “平日如意馆逢双日,辰时至已时,未时至申时开放,u看书 ww.ukansu.cm 有一外事弟子叫刘明谦的负责管理,凡下层所藏,内门弟子凭腰牌可随便借读,外门弟子需持黑色借阅腰牌,这黑色借阅腰牌由管事弟子发放一次有效,取阅时回收,攒到一定数量再送到管事弟子中。今日是单日,刘明谦明日才来,为师吩咐的第一件事,便要你跟他协同管理下层画卷借读的事务。” “只是,中层所藏,内外门弟子需凭白色借阅腰牌才可进入取阅。上层所藏,只有长老腰牌才可进入,外门弟子不得进入,内门弟子亦需凭金色借阅腰牌才可进入。借阅之人,无论是谁,不得随身携带膳食水杯、笔墨颜料、纸张画册等进入,一应借阅之画,只能在书案上展阅,不得带离如意馆。画卷中有禁制,这层你也不用担心,如有人私自偷取画卷出馆,必会触发禁制。” “你还需注意,刘明谦只能进出下层,中层你来负责,这上层,便需由我亲自负责,不过中层及上层借读的机会不多,你也不用担心,柜台有通联我的机关,刘明谦自会教你。” “为师吩咐的第二件事,你需如意馆开馆时间以外,按柜台上的名录按图索骥,将这下层中所藏的画卷一一研习,为师每七日抽查一次,为师要你最少在五年内把这十万八千卷画看个通透。” 赤炎子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开蒙晚,识字尚少,每日卯时,为师教你习字一个时辰,你平日也要好好自习。” 苏云一一应过。赤炎子见亥时已过了半刻,便嘱咐苏云回房歇息去了。一宿无话。 第9章:刘师兄的话(1) 苏云卯时醒来,洗漱定当,等了一个时辰,未见赤炎子前来,却见李全忙忙赶至,催促苏云随他前往西山饭堂吃早点。苏云说道,赤炎子长老吩咐如意馆单日辰时开馆,他不敢误了时辰。 李全笑道:“你这傻子,虽说辰时开馆,但正式时间乃是辰时二刻以后,莫说你要吃饭,不但是刘明谦要吃饭,就是别个弟子也是要先填饱肚子。放心随我去吧,保管辰时三刻前你定能回来。” 苏云摇头道:“不可,长老既然说了辰时,我便在此等刘师兄回来吧。” 李全说道:“你便在此等二刻钟?不饿坏你才怪。也罢,我回头叫刘明谦给你带早点罢了。对了,”他自怀中抽出一张小小的卷轴,递与苏云:“这个是西山一带的地图,本来要饭后给你的,你自己好好看熟,日后莫迷路了。我这便叫刘明谦带早饭给你,只是你要饿上一阵了。” 李全走了两步,又回转头说:“傻娃子,以后你若怕耽误,单日夜间可以多领些点心,带回房中,第二日早上就可以填肚子了。”苏云连声道谢,李全已走远了。 苏云摸了摸手上的卷轴,似是皮革所制,展开一看,只见上面画了几处馆址,当中靠东北方向绘画了一片紫竹林和殿阁,正是如意馆所在,西南角一处平房,注“西山厨”三字,便是李全招呼他吃饭的饭堂了。西北角有一处带池塘的院落,题字“长老院”,东南向画有高墙与院门,便是他们来时的西门了。紫竹后有多条分岔路,大部分环绕后山,百折回转后彼此相通,只一条蜿蜒小路向东北角一路延伸,尽头处似是一片山岭洞穴,却没有其他标注。 苏云见时辰尚早,天色微微吐白,本欲去后山一转,却猛然想起赤炎子所说,如意馆以外有些地方下了禁制,不能乱闯,心道,还是等刘师兄回来再说。 更漏才漏到辰时一刻,他房间门突然打开,赤炎子手中提着一个包裹,大步走进来,看到苏云端坐在桌前,问道:“徒儿这么快便吃过早点?” 苏云一见,立即下来施礼,道“师尊早,徒儿还没有吃饭。” 赤炎子便问为何,苏云一五一十回答了。赤炎子其实前日故意没有说明时辰,也是为了试探苏云的心性,见他如此守时,心中自是欣喜,嘴上却道:“这开馆时间虽是辰时,但为师自己也未必能按时到来,这几十年来,跟着我管事的弟子也惯了辰时二刻才开馆,未跟你说明,是为师的不是。你年纪还小,又是长身体的时候,断不可再不吃早饭,我这便带你去吃饭。” 苏云连忙道,李全师兄会托刘师兄带饭回来,赤炎子才罢了,便把包裹打开,里面是一叠书册。 赤炎子道:“这是《千字文》,你先学通里面的文字;这是《百家诗》,千字文读完了,你就读这个。两本基础的读完了,再来看这几本《天元史记》,是五国的历史典故。全都读完后就差不多了。为师要你通文墨,可不是要你考状元。” 赤炎子又吩咐苏云几句,便自去了。苏云翻了两页千字文,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蓝衫青年站在他房门外道:“是苏云小师弟吗?” 苏云连忙站起来答应,蓝衫青年便走进来把手中一包物事放在他桌面,道:“李全让我把饭带给你,赶紧吃了吧,哦,对了,我叫刘明谦,你叫我刘师兄得了。” 苏云赶紧谢过,见那桌面上的是一荷叶小包,打开一看,却是糯米包子,正热气腾腾,他忙忙塞进嘴中吃完,那刘师兄已然入了大殿,他便赶着脚跟过去了。只见刘师兄拿一方白布,把那柜台和书案、矮几擦了个遍,再走到柜台,拨开木牌,往里面一按一拉,似触动了某个机关,然后见那刘师兄将如意馆三排红漆大门向外推开,日头已从竹叶间隙横着透射进殿内。 刘明谦收拾定当后,向苏云招了招手儿,让他坐到高凳上去。苏云手短脚短,横竖也爬不上去,u看书 ww.unhu.co 刘明谦嘻嘻一笑,自他屁股托了一把,苏云总算坐上那高凳上。 刘明谦在柜台抽屉中翻出一个铃铛递给苏云道:“你且坐着,我在斗柜后面偷个懒,有人来,你先招呼着,要借画的,摇这铃铛,我自会醒来。” 苏云道:“师兄,你可别睡的太沉了,我怕人多了我怕不懂招呼。” 刘明谦笑道:“这又不是明道斋,每日里大猫不见一只,小猫也只两三,放心好了。” 苏云道:“师兄,明道斋也是藏画之所?” 刘明谦哈哈笑道:“那是藏咱们道法书籍的地方,每日里人来人往热闹得不得了,油水也多,额,我说的是差使也多。要是我能在那里办事,也不用在此浪费时间了。你且自己坐着吧,我可要去睡了。” 说完,刘明谦便拐到后头斗柜深处。 苏云没法,又不敢下来,只好坐着不动,眼前一叠叠书册名录,他便取来自读,打发时间。 果真自辰时二刻坐到已时三刻,不见有人踏进过如意馆半步。柜台上的书册,他看了一本,却是极多生字,一时半刻读不下去。苏云正懊恼非常,却见那刘明谦从斗柜后转出来,道:“睡得好爽,我没说错吧,这如意馆平日里哪有什么人来,我带你吃饭去吧”。刘明谦示意苏云从高凳上跳将下来,自己去关上殿门,更漏正好到已时末了,他探身在柜台上摸了两摸,拧了两拧,带着苏云从后院小门出去,沿着西南处的大路走去。 第9章:刘师兄的话(2) 走了约一刻钟左右,苏云二人便到了“西山厨”,其实便是三间平房,一间是伙房,一间是库房,最大的一间是饭厅,里头摆着两张大长桌。刘明谦带着苏云先到伙房门口,跟掌勺的师兄打了个招呼,便有人递了两个圆形托盘,每个托盘上搁了三碟小菜,又有米饭和汤各一碗。两人各捧了一个托盘,走进饭厅,只见里头稀稀拉拉地坐了七、八人,李全也在其中,正向他们招手儿。于是两人便在李全旁边坐下。 那长桌是寻常木料,用的有些年头,泛着积年油光。刘明谦皱着眉在菜肴上拨了两下,道:“又是些笋尖肉丝、白薯蒸豆,怎么下的了饭!”苏云吃的香甜,只管扒饭,李全笑道:“又不是东厨房做的,将就点吧,晚上你不就换个口味了嘛,可怜我们还得年年在这里熬着。” 刘明谦夹了两筷子笋放嘴里嚼了两嚼,又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汤,呸道:“这伍老头越来越抠门,就一个菜花汤,雀儿蛋也不打一个!”李全嘘道:“小声点,让老伍听到了,把你碗砸了也不让你吃。” 刘明谦道:“我才不怕他。领着小厨房的差使,也不给咱们兄弟吃好喝好的,那菜钱昧了也不定。” “好你个小子,知道你要升官了,就不把俺放眼里了。”一把鸭子般低沉嘶哑的嗓音轰然响起,一个身穿白色厨子衣裳的中年矮子走了进来,冷笑地盯着刘明谦。 刘明谦一见他来了,也不再说话,两人冷冷的对望着。李全赶紧笑道:“老刘在开玩笑,伍师兄别往心里去啊,来来来,咱们吃饭,吃饭,这里还有小师弟呢。” 叫伍师兄的矮子厨子瞪了刘明谦半响,回头对李全道:“刘小子心尖高,准备攀高枝去了,哪看得起咱家做的菜,小李你就别招揽人家了,兴许东头已经热好了山珍野味等着他入席呢。” 刘明谦一听,猛然长身而起,饭也不吃了,冷哼一声,拂袖自去了。苏云站起来正待跟随,却被一双大手复又按在桌上,正是那伍厨子。 伍厨子道:“你便是新来那小师弟吧,你且吃饭,我听小李子说了,你人还不错,别跟刘小子学坏了。”李全也道:“你刘师兄自然去找别的厨房,你别跟去了,待会我送你回去。” 苏云便罢了,继续坐下吃饭。又见刘明谦的菜肴没怎么动过,看着浪费可惜,便拿来与李全分吃。李全道:“他既吃过,我可不吃他的口水。”苏云见状,只好自己一个人吃了,好在早上吃的不饱,这两人份菜肴总算吃完,小肚子涨的圆圆的。伍厨子在旁看了半响,突然道:“你其实不必勉强吃尽,须知七、八分饱最能养身。” 苏云脸上一红,道:“师弟下次自当要一份菜肴,绝不浪费。” 伍厨子叹了一口气,边收拾盘子边道:“老实人容易受欺负,罢了,罢了。” 饭毕,李全领着苏云回如意馆,路上苏云尚未发问,李全又开始话唠起来,道,伍厨子叫伍益权,外门弟子的遗后。送入外门修炼了几年,画术法术不见所长,但唯有烧饭做菜颇有天赋,便被招入内门东厨房,早年更是专门伺候长老们的膳食。可惜此人脾气不好,又不懂奉迎之道,有一次言语上得罪了内门的掌权弟子,便被发落到西厨房来,一做便十几年。论年资,可是比他和刘明谦都要长,只是连刘明谦都准备调入内门了,伍厨子还是待在西厨房。 “你说刘师兄要调入内门?”苏云惊道。 “你竟不知?”李全道:“这次你进如意馆,便是准备替掉刘明谦的差使。刘师弟在内门交了几个师兄,走动了些关系,好像准备入明道斋伺候。” 苏云道:“没听长老说过。” 李全道:“你才入门多久,长老哪是那么容易见到的?就连刘明谦自己,一年见赤炎子长老的次数也不过十根指头数不到。不过再过个一年半载,应该便分明了。刘明谦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盼着去明道斋呢。”李全絮絮叨叨了一路,直把苏云送到如意馆前,说有事办便走了。苏云站在竹林中等了一会,见刘明谦尚未见回,只好回到后院房中,见已未时三刻多了,便穿过院门,来到如意馆的内殿中,坐在矮几上打了个盹。 正迷迷糊糊中,有人突然推他,苏云睁眼一看,只见刘明谦已站在面前,笑道:“苏师弟,可不巧,刚才突然想起前番已约人吃饭,只好撇下师弟前去赴约,师弟原谅则个。”苏云连忙回道,不打紧,师兄有事,不必致歉云云。刘明谦也不等他说完,岔开话题道:“早起犯困,躲了回懒。下午开始,师兄要教你如何管理如意馆中事务,苏师弟可要提起精神来。”说完,便把柜台木牌撩开,露出一排机关。 “最左这个,是开如意馆殿门禁制的机关,你瞧,如此一按一拉,现在禁制打开了,便可打开殿门了。再往里一按,拧两下,便关上禁制。师弟可要记住,咱们的腰牌可以随意出入内殿一层,其余人等要咱们开了殿门禁制才能进这如意馆,否则,莫说正门,便是绕到后头小院也是进不得大殿的。” “再看这中间机括,是打开第二层殿阁吊梯的机关,你要记住,咱们可以打开这二层入口,但那禁制即便是咱们二人的腰牌也是不能进入的,至于三层的机关,便是在二层的柜台中,只是你师兄没上过去,想来也和这个差不多罢了。” “若有内门师兄、长老们要到二层以上,你便按这右手处的机括,赤炎子长老自会前来,不过二层以上一年中也不过来过十人,你尽可放心。” 苏云心道奇了,怎么师傅要他管理二层殿阁的事,刘师兄似乎尚未知晓,不过既然师傅没说,他也没有对刘明谦言明。 刘明谦又开了殿门机关,走到大殿前推开大门,然后把苏云一把托上高凳,道:“趁现在没人来,师兄先教你看这花名册簿,日后师兄们来借画,你可得按这名录替师兄们寻来,别耽搁了时辰,惹师兄们不快。” 当下也不等苏云应答,刘明谦便将柜台上卷宗一一拿来,对应着木牌串儿,对苏云一一说明。 原来这一本卷宗对应一个木牌,与昨夜赤炎子所说大体相类。而卷宗上的目录,是那大类以下各个小类的索引,又分一级小类、二级小类三级小类,走兽飞禽是为一大类,二级小类是为肉食兽类、肉食禽类、草食兽类、草食禽类,三级小类则为虎、狮、豹、猴、兔、鼠、猫、马等等。又如虫鱼类为一大类,双足虫、多足虫、甲壳虫、软壳虫、变形虫、草食鱼、肉食鱼等等为二级小类,七星瓢虫、蜈蚣、蜘蛛、蚂蝗、桂纹鱼、红剑鱼等等为三级小类。再有妖灵类大类,兽、禽、花、草、木、虫、鱼等等为二级小类,只是妖灵类名录并无三级小类。 刘明谦教他自索引而下,每一页都看一遍,大概知道有哪些类型的画作,待他人前来相借,查得名录后,一拉对应的木牌,自行梯自会找到对应斗柜,每个斗柜又分为二十小格。名录的注脚里有这小格的编号,便可缩少了范围,每一个小格里只放二十卷画轴,时间久了,便是闭着眼睛也能选对。每次借阅完毕,苏云需要重新收好画卷,放回原来小格子之内。 整个下午,苏云便都在刘明谦指导之下,细细查阅名录,再找对应的藏画位置。这十万八千卷画卷,收录在三十册卷宗之内,密密麻麻,全部粗略看完一遍,u看书.uukanshuco 也到了闭馆时间。果然,这一天里,无人前来如意馆借阅。刘明谦也习以为常,关好殿门后,对苏云道,他夜间有事,不陪苏云吃饭了,便自顾自走了。苏云取来白布,把书案和矮几抹了一遍,只是刘明谦已离去,无人助他爬上高凳,便作罢,一看,业已酉时二刻,赶忙走去西厨房。 到的西厨房时,饭厅中比午间更为少人,李全和刘明谦都不在,苏云正要去伙房取饭菜,却见饭厅内出来一人,原来是矮厨子伍益权,正负手看着他道:“你的饭菜我已端到饭厅,伙房已经关炉。” 苏云走上前弯腰行礼,道:“是我来迟了,多谢师兄留饭。”伍厨子也不说话,看苏云走到饭桌上,留好的饭菜前坐下,埋头夹菜吃饭,饭冷才冷也没人事似的,看了半响,突然道:“刘小子一早便往东边赶,你怎么搞到这个点?” 苏云扒着饭,听到此说,停下来道:“师兄有事先走,我擦完桌子再出来,一时间竟迟了。” 伍厨子叹了一口气道:“他哪里有事,只不过不便与我碰面,遭俺寒碜他而已。以后午间和夜间,你饭点若迟了,我便替你热着吧。” 苏云连连称谢。吃完饭菜,便收拾起盘子来。伍厨子拉住,道:“你人小个小,小心砸了俺的盘子,你回去吧。”苏云只好再谢过师兄,一边回如意馆路上心想,李全师兄也好、刘明谦师兄也好,就连伍厨子师兄,无不对他爱护有加。又想自己离乡别井,有师尊疼爱、师兄们照顾,眼圈不觉一红。 第9章:刘师兄的话(3) 上回说到,苏云吃过晚饭,回紫竹林路上,有感师尊和师兄们的体恤,一时间红了眼睛,刚想拭泪,只听得头顶一阵嘎嘎声响,抬头一看,一只翠绿羽毛的雀儿正在树梢上站着,歪着头看他,红色鸟喙一张一合,那嘎嘎之声正是它发出的,似在嘲笑他哭鼻子。 苏云叫道:“小乖乖,你是来看我的吗?”小乖乖呲的一声,头颈昂起,摆出不屑之态,苏云便道:“那我走了哦。”说完,挥了挥小拳头,举步欲行。小乖乖喳的一声自树上飞起,飞到苏云头顶上转了两圈,落在苏云肩头之上,用嘴巴啄了他耳朵两记,却是用力极轻,然后又飞起,在他面前飞来飞去,呱呱而鸣。 苏云道:“怎么啦?小乖乖,你是说要我跟你走么?” 苏云此刻正在三条大路的分岔口,一边往西门方向,一边往紫竹林,一边往东山方向,见小乖乖啊啊的尖叫两声,往路旁的小坡下飞去,正寻思要否跟去,小乖乖见他不动,又飞到他跟前呀呀的表示不满,苏云只好随它去了。见苏云跟来,小乖乖既怕他不顾而去,又要引路,便在他跟前一来一回的回转,引着他下坡而去。离大路约四五步,转过一块大石,便到了小坡低处,但见一片平地上长满了如茵小草,又见零星碎石间,长了十多株长着白色穗子的长草。小乖乖落在其中一株白穗长草的底下,咕咕低鸣,示意苏云上前。 苏云在长草前蹲下,只见那草甚是奇异,自泥中拔起的根茎颇为肥大,长草如大葱般生长在根之上,草茎与他小腿齐高,白穗从草蕊中吐出,结成串串。 小乖乖见他看得入神,呱一声尖叫,表示不满,复又用嘴巴往那根部佯装啄了两记。苏云便道:“要我给你拔出来嘛?”小乖乖唧唧而鸣,甚是喜悦。于是苏云便用手抓着长草肥厚的茎部向外一拔,那长草竟纹丝不动,他便寻来一块小碎石,往那泥上挖下,原来这长草之根,露出的不过一小茬,便把周围的泥土挖松,顺着根基下挖,直到半寸深,依稀有些松动,再双手合力,提着长草茎一拔,一屁股坐在地上,长草连着浑圆根部一举拔出,那根部足足有他两个拳头大小,非常沉重。 小乖乖本在旁边看着,见长草拔出,高兴得跳到苏云旁边,吱吱喳喳地唱个不停,苏云见那圆圆草根上尚沾着些泥土,便用袖子掸掉碎泥,再掏出方帕擦了擦,以方帕子垫地,将这株长草连根放在帕上。 小乖乖两只绿豆眼滴溜溜地看着他擦拭、铺开帕子,直到那根部在帕子上放好,三两下跳到帕上,用嘴往那白色根部狠狠啄去。苏云但见汁水从那破皮处溅出,小乖乖啄的极快,转眼那白色根破了一半,露出当中一颗赤豆大小的红色果子。小乖乖用尖尖的鸟喙,一口一口轻轻啄开红色果子的外皮,吃里面的红肉,边吃边吐出白色芝麻状的籽儿。吃到最后果肉已吃得精光,小乖乖将先前吐出的籽儿用嘴叼到旁边,全数吐在草泥之上,然后心满意足地落在苏云肩头,梳理起羽毛。 苏云正要说话,忽听得两人在大路上自西而来,在岔口站定,其中一人道:“师弟,多谢今日盛情款待,我先回去了。”另一人道:“师兄慢行,明道斋的差事便劳您多多费心。”听声音,正是刘明谦,只是先一人却不知是谁。 苏云正要起身打招呼,小乖乖突然伸嘴啄了他肩头一记。先前那人又道:“明道斋上下师兄已打点好了,只等你过来,未知赤炎子长老何时放人?”刘明谦道:“师兄放心,我一个月内教会那小子料理事务,再劳师兄请虚明子长老出面,赤炎子长老也不会不放人。” 那人便道:“如此甚好,只是此事要托其他师兄向虚明子长老提及此事,少不得有些人情周全……”刘明谦忙道:“师兄且放心,小弟家中已安排定当,明日大晋皇宫内库中的紫龙三足鼎自会……”“噤声!此话你我知晓便成,不要再提,小心隔墙有耳。”两人四下看了看,见无人影,两人这才放心,那人往东山方向而去,刘明谦还往西门回去。 两人走远后,小乖乖腾身飞起,对苏云打了个招呼,便往东山方向飞去。苏云便自己翻出草坡,走到路上,看着岔路发了回呆,然后便往紫竹林走去。 回到后院,只见房中有灯光,便赶到门前,正是赤炎子坐在房中等他。苏云赶忙进房施礼。 赤炎子道:“都戌时一刻了,你跑到哪里去玩了?” 苏云道:“吃完饭回来路上,遇到了小乖乖,就是双双的那只翠羽闻啼雀,它请我帮了个忙。便一时迟了。”赤炎子见他神色有异,便道:“徒儿,可有事瞒着为师?” 苏云不敢隐瞒,只好把听到刘明谦与另一师兄的话,跟赤炎子说了一遍。 赤炎子听罢,u看书 .ukansh 却笑道:“为师原本就打算让你一两年内接手刘明谦的差事,让他换个去处,以免妨碍为师授课。如此正好,他既然有心有关节进明道斋,为师且放上一回水,让他早走早着。” 苏云道:“师傅不生气就好,徒儿愚钝,还怕刘师兄一走,误了师傅的事。” 赤炎子笑道:“原来你担心这个,放心吧。这如意馆,为师管了六十年有多,为师亲手教你还怕不好?这刘明谦算你那门子师兄,让他滚蛋好了。” 是夜刘明谦之事便揭过不提。赤炎子带着苏云入内殿,自日间刘明谦所教,赤炎子又讲述了一番,只比刘明谦更为妥当,又让苏云先从一本书册开始,不图贪多,名册上每页二十卷,卷卷画轴都让苏云自行寻来,铺在书案上展阅,遇到苏云不识的生字,赤炎子必解释详尽,直到苏云明白为止。万事起头难,苏云每张画卷都看得仔仔细细,一个时辰里,苏云也只看了六张画儿。 苏云看画慢,赤炎子非得不恼,反倒越看这个徒儿越是欣喜,见亥时二刻已到,便让苏云休息。苏云哪里肯,催促师傅回去,自己挽起手准备收拾。赤炎子笑道:“傻孩子,明日闭馆,这画搁着别收拾了。”苏云却道,正好熟悉下手势,明日再寻,便记得更清楚。赤炎子只好依他,但见他爬上高凳非常辛苦,便拉过矮几让他垫脚。直到画卷回归原处,苏云赶着师傅回去。等师傅走了之后,再取了白布擦拭矮几后,才去收拾睡觉。 第10章:刘明谦调职 话说,苏云亥时三刻入睡,卯时二刻便起来梳洗完毕,便一口气跑到西山厨,适时伙房刚开门,包点馒头一类刚装上盆子,伍厨子正在收拾早点,见苏云来到,便伸手取了荷叶,裹了两包递过去,苏云忙忙答谢接过,伍厨子还来不及开声,但见他又一溜烟地往紫竹林去了。 苏云跑回房子,灌了两口茶水,翻开荷叶包,一包是三个白面馒头,另一包几件精致糕点,就着茶水忙忙咽下馒头,却把糕点重新包好。洗净擦干双手后,苏云翻开千字文边读边抄,遇到不识音义的便空将出来,抄得越后,空的越多,抄到一小半,却见赤炎子到来,便施礼迎接,又将点心递给师尊。赤炎子笑道:“伍厨子的手艺其实很不错,只是为师辟谷已久,你留着,饿的时候垫垫肚子,不用再留给我。”说罢,赤炎子低头看了看苏云抄的字,将他空出来的挑了出来,一一解说,让苏云默诵一遍,再道:“今日习字也差不多了,未抄完的明日再抄,现在你随我入殿。” 两人回到大殿,赤炎子让苏云继续前晚之事。除午饭、晚饭略作休息,其余时间都在查册、寻画、看画。赤炎子只旁边坐着,苏云看画之时,并没有评论好坏优劣,一切全凭苏云自己。一日下来,统共也不过看了三十余卷。 翌日辰时,苏云吃过早饭,回到如意馆,刘明谦已等了一阵,见他来了,忙忙催促苏云跟他学习。苏云老老实实地查册,刘明谦见他比前日动作麻利了许多,很是高兴。 一个月后,苏云千字文已背熟,读百家诗时已颇为容易,那花名册上生僻的字也认得不少。如意馆依旧人迹罕见,一日,有一师兄前来,说是借画,刘明谦借口让苏云去取,却与那师兄嘀嘀咕咕了几句。听声音,似是那夜的师兄。苏云取下画后,那师兄看了两眼,便走了,但见刘明谦喜气洋洋,苏云也不多嘴,默默把画重新卷好,放回原柜。 又一日清晨,如意馆里进来一绿衣女童,苏云正在自行梯上收拾画册,刘明谦验过腰牌,见那女童年纪虽小,却是内门弟子的腰牌,便十分殷勤起来,又赶着叫小师妹。女童笑了笑,问道:“这位师兄好,苏云可是在此?”刘明谦连声应是,又唤苏云下来。此时自行梯正在半空,苏云坐在自行梯上一望,见是魏双双,便*作梯子降落下来,道:“你怎么来啦?” 魏双双笑道:“我早几日便来看你,只是不得空,今日好容易求了师傅出来。你且出来,我有话对你说。”苏云只得向刘明谦打了个招呼,刘明谦道:“没事,这里有我,你跟师妹叙旧去吧,多久都行。”说完还挤挤眼睛。 苏云跟魏双双走到殿外的竹林中,魏双双寻了一块大石坐下,笑嘻嘻看着他,他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对了,小乖乖到哪去了,怎么没跟你来?”话音刚落,簌的一声,小乖乖从竹林深处飞了出来,喳喳叫了两声,落在他的肩头。 魏双双拍手儿对小乖乖道:“这可不见着了么。天天吵的要死,要我带你过来,你且跟着他去吧。”小乖乖咕噜了两声,小脑袋在苏云身上擦了两下,拍拍翅膀飞到魏双双肩头重新落下,对着苏云喳喳喳唤了几声。双双笑道:“小苏子,小乖乖说谢谢你啦。” 苏云倒有点不好意思了,道:“不就是拔了棵草么,客气什么。”双双道:“你可不知,东头没有含须果,小乖乖好容易才寻到了,嘴馋等不及叫我过来,恰好碰到你,总算偿了它心愿。” 苏云道:“原来那叫含须果,难得它喜欢,何不采些草籽回去东山栽种,也方便些个。” 双双道:“哪里能呢。我去看过啦,整个东西山,含须果能长的就那一处,不过有时我未必得空过来,小乖乖便会来这边寻你,你可尽量帮上一帮。” 苏云笑着答应了。小乖乖高兴地跳上他手指,摇头黄老,甚是得意。双双道:“小乖乖说,日后你有事,它也会相帮,你可记住了。时候不早,师傅等我回去,我走啦。” 苏云回到如意馆,刘明谦笑道:“小师弟,刚才那位小师妹可是魏双双?”苏云点了点头,刘明谦拉起他手儿道:“双双师妹是青鸾子长老的高徒啊,师弟竟与她有旧,难得,难得,哈哈,对了,午时快到了,你来这些日子,尽在西厨房吃饭吧,伍厨子太小气了,肉也不多两块儿。走吧,师兄带你去东厨房,今日好似有黄骨鱼面,师兄带你去尝尝鲜。” 苏云推辞道,伍师兄替他留饭,不去不好。刘明谦却云,今日原是月例发放的日子,伍厨子应该领了例银下山采办备用菜肴,不去无妨,他正好带苏云午饭后去领月例。苏云推辞不过,只好答应了。 已时三刻刚到,刘明谦便道上午应该无人来了,便打发关好殿门,带苏云往东山而去。刘明谦抄小路,走了有二刻钟左右,便行至一条浅浅溪流环绕的房舍,都是二层小楼,傍溪而矗,红砖白瓦,甚是小巧;下层是七、八间大厅,内里整整齐齐摆着四方桌并竹凳,uu看书.uuashu外间走廊上又见竹片搭成的扶梯,直通上阁楼,人来人往,好生热闹。 刘明谦一路走入左首第二间大厅,领着苏云来到一桌前,已有三、四人落座,见他们来到,也不站起,只坐着打了个招呼。刘明谦却是连连作揖,笑道:“小弟来迟,请师兄责罚,责罚。” 众人笑道:“理当如此,晚上的逍遥阁雅间已然订好,就等你过来自领三杯。”又见苏云面生,道:“这位小师弟可是哪位长老高足?”刘明谦答道:“这便是如意馆的小师弟苏云,原来我竟不知,他与双双小师妹是朋友。”众人听前一句时“咦”了一声,又及听到后一句时,又“噢”了一声,此时才站起来招呼二人入座,又赶着“小师弟”地叫道。当中一人跟厨房打了个招呼,不多时便有人端上饭菜,苏云一看,那菜有八、九碟之多,鱼、虾、肉、菜、羹汤,面食、果子,点心,一应俱全,五颜六色,摆得花团锦簇。刘明谦与众人招呼苏云吃菜,便自顾自高谈阔论起来。 苏云埋头吃饭,只觉这饭菜虽然好看,味道却似不如伍师兄的好吃。 座中一人忽道:“刘师弟,听说紫瑛师兄已收到长老调令,你不日便可到明道斋了。”刘明谦笑口吟吟:“原赖众位师兄帮衬,替小弟说了不少好话,今夜逍遥阁,等众位师兄到齐,小弟自当一一拜谢。”众人哈哈大笑:“拜谢不敢当,只这今夜的宴席,你可得做东。”刘明谦也笑道:“这个自然,小弟我已托人带了几坛子玉梨春,今夜请师兄们不醉无归。” 第10章:再见紫瑛 话说,刘明谦与众人席间高谈阔论,便是某某师兄得了个好差事,或是某某师弟看中了某某师妹,等等等等,苏云也没仔细听,吃完饭后便四处张望,刘明谦便道:“小师弟,你可是在找人?” 苏云答道:“不知内门弟子是否也在此吃饭?” 刘明谦笑道:“东厨房里也有,那中门的小厨房也有。如果你是找双双小师妹,只怕你要失望了,新弟子头五年几乎都是打基础,足不出户的多,他们的膳食都是小厨房按时送去。” 苏云一听,心知与张涵碰面无望,也便无言语。等了半响,刘明谦等人饭毕,两人便作揖告辞,刘明谦带着他往东门去了。 出了东门,走不多远,刘明谦道,外门弟子领月例的所在到了。苏云一看,见是一处院落,未行近,已听得里头人声鼎沸。跨入院中,只见大院之上摆了一案台,一名黑衣弟子伏案上,手拿一本册子登记,另一名黑衣弟子在旁边,分发东西。案前已排了百来号人,队伍在院中直绕了两三圈。刘明谦并未入列,只领着苏云往内堂去了。只见内堂也有一案台,同样是两名黑衣弟子在登记和分发物事,只不过排队之人却少了十分之九。 刘明谦示意苏云站在一旁,他却径自走到队伍之前,向那两名黑衣弟子施礼,问道:“周师兄好,谭师兄好。紫瑛师兄可在?”那两名黑衣弟子一见是他,笑道:“紫瑛师兄稍后便到,你先领了月例罢。”说完在册上,翻了几页,在刘明谦的名字上勾了一笔,另一人便递上一个小瓷瓶,和蓝绸小包一个。刘明谦恭敬收下,又对二人道,如意馆另一位小师弟第一次来领月例,请行个方便。二人笑说,这有什么,快领来便是。 刘明谦便招招手儿,让苏云过来,道:“这便是苏云小师弟,今年刚进门,便入了如意馆做事。”两人道:“原来是你。”一人把册子翻到末页,找到苏云的名字勾好,另一人同样递上小瓷瓶和蓝绸小包各一,苏云施礼谢过,刘明谦正要说话,突然见紫瑛从外进来,内堂众人齐声问好,刘明谦更是一道烟似的奔至紫瑛面前,笑道:“多日未见,师兄英姿,让小弟好生思念。” 紫瑛笑道:“你这马屁拍的不中听,别思念来思念去的,你只管思念哪位师妹去吧。”又见苏云站着,紫瑛走到他身前,牵起他小手道:“当日一别,小师弟似乎长高了些,如意馆可习惯?”苏云道:“师兄们待我极好,一切都惯。” 紫瑛便道:“你刘师兄过两日便要调到明道斋了,如意馆之事你日后一个人打理,可更辛苦了。”刘明谦道:“师兄放心,小师弟很是聪明,现在已基本接手事务。他日若有为难之处,小师弟只管来明道斋找我便是。”紫瑛便道:“也就只能如此了。”又对刘明谦道:“你跟我进来领调职法旨吧。”说完跟苏云打了个招呼,便行进里间,刘明谦紧随而去。不多时,见他一人捧着一紫绸质地的小卷轴,喜上眉梢地走出。 两名黑衣弟子都笑道:“如今你可得偿所愿了。可要请客罢?” 刘明谦道,过两日自当下拜帖,在逍遥阁摆上几桌以作酬谢。内堂中排队的各人也纷纷道贺,刘明谦一一谢过,便带苏云离去。 回到如意馆中,苏云掏出小瓷瓶与蓝绸包,打开一看,小瓷瓶中是二十粒黄豆大小的药丸子,蓝绸包中是一封银两,便向刘明谦请教。刘明谦心情极好,便笑道:“每个外门弟子月例是一两银子,五粒破秽丹。我们这些行走内门的,月例是五两银子,二十粒破秽丹。破秽丹,小师弟你可听说过?” 苏云便答:“略略听过。” 刘明谦道:“你洗澡前服下,再泡在一大盆热水中,待这药到丹田,你便全身发烫,开始排出污秽。服用此丹便可荡涤筋骨,对修行大有好处。便是凡人吃了,也是延年益寿的好东西。师兄我领到调任法旨,这些日子实在与你投缘,这银两是俗物也便罢了。只是这瓶破秽丹,师兄便送给你罢。” 苏云连忙推辞,刘明谦却道,不收便是瞧他这师兄不起,苏云只好答应收下。 待到晚间,赤炎子到来,苏云把两瓶破秽丹拿出,问师傅是否需要服下。赤炎子笑道:“我道是什么,不过是些泥丸子。你不用吃这个。为师早有打算,不过怕外人在,不太方便。等这刘明谦走了,为师便开始为你锻体炼骨。破秽丹药效太差,当饭吃还嫌塞牙。为师给你留了好东西。” 又过了三日,开馆时刻,赤炎子突然来到殿上,对刘明谦道:“明道斋说忙不过来,着你快快过去入职。”刘明谦当下痛哭流涕,向赤炎子下跪磕头,又道:“这五年中蒙长老照拂,本不欲离去,但长老调令不得不从。此番别去,望长老万勿见怪。小师弟天资远胜于我,如意馆有他在,我也安心。” 赤炎子笑道:“你啰里啰嗦些什么,你的心意,我已知了,快快过去吧,省的虚明子天天烦我。”刘明谦再拜了几拜,又嘱咐了苏云几句,便出门去了。他走得极快,转眼便不见踪影,赤炎子却笑道:“你当拾了宝,uu看书.uuansh 却不知老子当你是棵草。” 当夜,晚饭过后,赤炎子教苏云研习了一会画册,便着苏云到浴房准备了一大盆热水。他试了下温度,从怀中去了两只小瓷瓶,一只红色,一只黄色,对苏云道“每晚取黄色瓶中一粒药丸放在热水中,此丸药遇水自化,再取红色瓶中一粒药丸服下后,脱光衣衫坐于盆中,然后打坐入睡,直到醒来。从今夜起,你必做此功课。” 苏云按他所言,一一照做。是夜,他服下丹药,感觉一阵阵滚烫如涓涓细流从下腹升腾而起,涌向全身毛孔,似有汗不停流出,而人泡在热水,甚是舒服,不知不觉间便沉沉睡熟。 香甜一觉睡醒,见赤炎子尚在旁边守候,见他醒来,便嘱咐他去取些净水冲干净身子。苏云低头一看,浴盆的热水早已冷却,且盆中一片浑浊,身上似嗒了一层老泥丸子,极不舒服,忙忙地去冲澡。此时天气有点微寒,苏云顾不上烧热水,只从水缸中舀些冷水淋身,竟也不觉得冷。冲干净后,换好衣衫,赤炎子已在房中等他。但见更漏已是寅时二刻多了。苏云不知此觉竟睡了三个多时辰,一时呆了。 赤炎子道:“徒儿,你身上有何感觉?” 苏云想了想,道:“师尊,徒儿适才冷水冲身,却不觉冷了。” 赤炎子笑道:“傻孩子,这聚灵丹的功效哪止这些,且听为师道来罢。” 究竟这聚灵丹是何物,赤炎子又会说些什么?且听下回分解。 第11章:聚灵丹 凡人自娘胎出生,先天带有五感灵气,比如孩童能在夜间辨物;婴孩在襁褓中睡着听到极细之呼吸声能醒转啼哭;虽屋内喧哗,但屋外有人行近尚未敲门,幼儿便能知晓。种种情状,皆因这先天灵气。到年岁稍长,受那五谷杂粮,天地浊气影响,这五感灵气渐蜕,慢慢地便消散得干净。 有些人,虽然灵气退去,但有一样或两样灵气却于体内凝聚不散,便形成灵根。不少人凭这灵根,后天稍稍努力,便胜于旁人百倍千倍。此时只需服食破除丹药,破除那骨肉经络中的秽俗之气,那消散的五感灵气,便可重新凝聚,灵气与灵根相辅相成,才可修行法术,参得大道。 破秽丹是外门中最低等的丹药,外门弟子以破秽丹为后代子弟锻体聚气,便是这原因。纵然是先天不能形成灵根,但以破秽丹巩固婴儿的五感灵气,使其不致消散总是可以的,只是这丹药的损耗极大,自婴孩起须每天服食一粒破秽丹,直至十五岁成年,五感之气至少能保持一种不散失,此后再服食破秽丹已然无效。 聚灵丹是比破秽丹高一个层次的药物,分内用外用两种,成年人每月内服一粒,便可保持灵气聚体。十岁以下孩童每天内服一粒,再配外用的丸药浸泡,连续五年,便可打好根基,此后每月再需再内服一粒,多了也无用;而那外用的,可不必再使用。 聚灵丹药效虽好,但制作极为麻烦,药材也难寻,整个宗门之内,只有长老能按月分发十粒丹药,专用在亲传弟子的筑基之上。寻常外门弟子却轻易不能得,除非立了大功,长老才分发一粒。内门弟子也没法自行领取此丸药,只能在长老师尊的安排下才能服用。 又因聚灵丹功效在破秽丹千倍之上,一般人服用一颗,当即丹田有真气凝聚,向浑身经络发散,人体因而发烫,而后药力渗透入神经骨髓,荡涤骨血,排出五谷之秽的效果,更是破秽丹无法可比。 这聚灵丹既难得,外门弟子中便有人拼命往内门弟子中的权贵靠拢,以图获得一粒半粒。因此,之前刘明谦还在如意馆时,他只字不提,怕苏云老实,走漏风声让刘明谦知晓,生了觊觎之心。只待刘明谦走后,才拿出来给苏云炼体。 赤炎子这五十年间,统共收了五千多粒,自己用了一些,还留了三千粒左右,全数用在苏云身上,也是有所盈余。 自苏云夜间炼体伊始,赤炎子必在旁守护,只等他醒转方才离开。 再说,苏云未服丹药前,卯时起床,亥时入睡,起早贪晚,午间又不曾午睡,甚是辛苦,只是强撑精神。自内服外用了聚灵丹后,苏云见自己精神明显见好,日间也不打盹了,便更加勤勉,提早到寅时三刻起身,亥时三刻才服下丹药,于浴盆药水中打坐入睡。睡的时辰少了,日间却精力充沛非常,于午间饭后,更在房中温习看过的画卷,每张都凭记忆临摹一遍,每日里,画了不下三、四十副,而且越来越快。画完后,满意的便在火盆中焚成灰烬,不满意的便将画稿压在书册之下,第二日重画,渐渐地,压的画稿越来越少。 不经不觉,又半年过去,如意馆一层三十六卷画册名录,每卷收三千余张画卷。苏云已看完其中三册,临摹了上万张画。这半年中,仅有五个师兄师姐前来借阅一层的画作,中层以上仍无人光顾。 直至一日晚间,赤炎子到苏云房中,见徒儿吃饭未归,便在房中坐着等他。忽见书案上除了笔墨外,放着几只画碟,内里还有已晕开调好的颜色,旁边几支画笔,毫毛之上还有未干的颜料,再见千字文下露出一角画纸,赤炎子便抽出一看,只见是一副千猴图,临摹自“走兽飞禽”册中的宗门二代长老玄机子之作,一千只猴子一千种情状,无一相同,除了画纸簇新,颜色新鲜,粗粗一览,险些以为便是原作。再翻了翻桌面,又见十余张画纸,展开一看都是临摹走兽飞禽、花木虫鱼中年代比较久远的作品,若非赤炎子在如意馆中管事六十多年,每卷画轴摸了不下百遍,又花了十多年重新修订名录,只怕一时间便错以为苏云把原画拆了封裱,带了出来。 正细看之时,苏云已回到房中,便问徒儿,近日临摹了多少画。苏云答道,看得大约都临摹过一遍。赤炎子又问画卷看了多少?苏云便道,走兽飞禽卷看了头两卷,花木虫鱼的,才看了第一本开头两千张而已。 赤炎子心里一算,这走兽飞禽两册收画八千有多,再加上花木虫鱼,便有一万张画了,于是问他,其他临摹的收在何处? 苏云答道:“徒儿自己觉得画得神髓的,已经烧掉了,留着的都是画得不好,需要重画的。” 赤炎子大惊,这万卷画卷,只他所见的这十余幅皆是徒儿自以为画不好的,实在匪夷所思。便到殿中将走兽飞禽名录头两册取来,随手点了几副,念出画题出处,着苏云凭记忆临摹一次。 苏云起手极快,赤炎子每点卯一次,不过一刻钟便完成临摹,一更天十分,便一口气画了五副,赤炎子见亥时已到,催促苏云去浴房服药浸浴。自己却干脆一气取了画纸,进到大殿,摊在书案之上,又在斗柜上自取来五副原画,uu看书 .co 与之比对。每一副细细检验一番,越看越惊。 先说,这五副临摹若非少了题字,与五副原画一模一样,又并非一模一样。一样者,画中的走兽飞禽、山石、景致,苏云临摹得分毫不差,走兽飞禽最讲究毛发、神态的灵动,苏云也是无一拉下;但说不一样之处,细看之下,苏云所用之技法,与那原画中巧究的技法,略有差异,他亦知道张涵旧日教过苏云些许技法,但毕竟有限,此刻临摹中所现,超出了赤炎子想象,其着笔圆润如流水一般,比几十年的老画师更为精纯。 赤炎子初见苏云之时,只道他天赋惊人,兼且性情适合自己脾胃,便引入门中,收为衣钵。他原想,趁苏云年少,先头五年锻体炼骨,并看遍十万八千卷名师凡作,以巩固根基。一不教他技法,二不传授道法,恐防分其心神。五年后再从技法学起,临摹两年。然后传授基本的防身道法,再看苏云画灵筑基的进境而定。 谁知,苏云看画万卷,竟无师自通。赤炎子自诩,即便是他,年轻之时学习技法也足足花了十年工夫才有大成。至于仿画前人之作,单从万副中随手抽选的五副,全凭记忆临摹,每副都真假难辨,也非易事。甚至可以说,只消将原画上的题字、印章做一个仿品,贴在苏云所临摹之上,装裱妥当,再稍稍做旧,便可以假乱真。 一念至此,赤炎子除了暗叹徒儿天赋惊人之余,更有了一番打算。 究竟赤炎子有何打算?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2章:凝练画灵 苏云醒后,赤炎子对徒儿道:“为师为你准备莎草宣纸,从今儿起,你便用这莎草宣纸来临摹。若临摹下来觉得不错,且勿焚毁,将画卷好后收在此箱中,为师会定期来取。”苏云见桌上多了一叠莎草做的空白宣纸,墙角多了一个箱子,点头道是。 此日之后,苏云每天如常,晨起学字,双日开馆后看画、单日闭馆之时也到殿上看画,午间、晚间回房中临摹,临睡前服药浸浴,勤练功课,周而复始,从不间断。 赤炎子除了吩咐苏云每隔半年才去领一次月例,其余时间,也不过每月一次,从一层名录中,捡苏云看过的,随机抽上七八副,只告诉苏云画名、出处,让苏云凭记忆画出。苏云画完后,他细细看完后,另行拿走,既没有点评,也没有作任何教授。而苏云积攒在箱子内的临摹,每隔三两天便被清空。 至于如意馆的事务,根本就是清闲,偶尔有一两个长老或内门师兄师姐前来,要开二层殿阁借阅,苏云便在柜台按动机关,通知师尊。赤炎子不多时便来到,掩上大门,带着他们上二层。这二层楼中,比一层楼面小了一半,斗柜、自行梯、书案格局果然如刘明谦猜测的大致相同。除了柜台上的名录册薄,与木牌分类不同,分别是兽灵、妖灵、精怪、人仙、远古遗录等等。 每到此时,赤炎子命苏云在旁侍立,他亲自查册,取画,放在书案上供借阅的长老或内门弟子查看。他命苏云在旁边看着。 苏云见二层之图,用的全是莎草质地,不知用何颜料,光华流动。图中所现,多是灵兽类,他在一层中见所未见。待来人借阅完毕,赤炎子卷好画轴,归库完毕,遂带众人下楼。 一晃眼,苏云到如意馆已满三年。 双双再也没有来过如意馆,小乖乖来找过苏云两次,让他去草坡那里替它拔出含须果吃,然后给他唱了会歌,便走了。 苏云日日待在如意馆中,不是后院便是大殿。其余便是在西山厨和来往厨房的路上。所遇之人,只有伍厨子和几个常年出没西厨房的外门师兄,竟连李全也久未得见。至于前番说会常来探望的刘明谦,也如杳如黄鹤,不见影踪。 有时当黄昏日落之余晖撒在殿外的砖石上时,苏云便靠着一根大竹子旁,看着自己画下痕迹,想那张涵现在是不是比自己高了。 三年里,来如意馆一层借画的师兄师姐不过三、四十人,二到二层的更是不过五六人,苏云心中不免有些奇怪,如意馆中珍藏如此之多,即便是长老们已经看得烂熟,这其他的师兄师姐便不需要参详么?有次他向赤炎子提及,赤炎子便答:“内门中,除了有些人特殊属相需要找对应的走兽、灵兽来临摹,一般的长老师傅自己便随手能画;至于外门弟子多是内门师兄去授业,那些内门弟子跟长老学了几年,都自以为了不起,哪里会要外门师弟来借画之说。” 苏云听罢,大感可惜,一层所藏十万八千卷画册,尽管是宗门历代尊者长老的闲作,又掺杂着凡人画师的佳品,给他却是打开了画之天地,每天看都不嫌多。而师尊赤炎子虽成天嘴上称之凡品,其实心里宝贝得很,定时定候施展法术,召来除尘祛虫的蚁兽,务必令如意馆中纤尘不染,不受虫害。 其他人看不起如意馆的藏品,苏云现在每日可翻阅一百多卷,临摹的更是不下二三百幅,甚至双手同时执笔,完成一幅临摹不过转眼工夫。赤炎子原来琢磨徒弟最快五年才可读完一层画作,苏云便提前了两年。 赤炎子见他进境快,欢喜之余又有了担忧,苏云服了聚灵丹三年有多,他查探多次,见苏云虽然体魄筋骨精纯了不少,但体内灵气似乎并没凝结起来。换了其他弟子,也至少有一种属相的灵气凝结成稠密的一团,好催谷法力自指尖发出。 一日亥时,赤炎子命苏云服下丸药后,浑身浸入浴盆,在苏云入睡后,赤炎子以指为笔,指尖一挥,招来一只灵兽。 此灵兽通体漆黑,全身被鳞片覆盖,鼻上有角,嘴上无齿,只一根又长又湿滑的舌头卷着头颈。若是苏云通读了如意馆二层的藏画,便知此兽名唤“通灵犀”。 这“通灵犀”现身后,那根长长舌头自颈上收回,带着滴滴答答口水往苏云身上探去。舌尖先探过苏云头顶心,胎发都被口水打湿。再沿背心、前胸到处蠕动探索,发出啪嗒啪嗒之声。直至探之小腹之处,那根长舌猛然一吸,便紧紧吸附在丹田不放,赤炎子见状,便举手一挥,“通灵犀”旋即化作一片光点消散而去。 第二日夜间,赤炎子让苏云服下双倍丸药,又召唤出“通灵犀”,那灵兽长鼻探遍全身上下,最后依旧落在苏云丹田不放。 赤炎子心中不息,在第三日加了三倍药量,在第四日再加一倍,如此试到第十日,苏云一口吞食了十粒丸药,“通灵犀”依旧只吸在丹田,其他部位不见停留多片刻。而苏云依旧按时醒来,一切并无异状。 赤炎子叹了一口气,uu看书 .uukanshu“通灵犀”对聚灵丹的气味最为敏感,常人服食聚灵丹,药效必然先从丹田散发至经络,“通灵犀”便可试探聚灵丹之药力在服用者周身吸收游走的情况。而长舌吸着之处便是药力最强的部位。 但苏云即便整整十颗丸药吞下肚,最后竟都盘桓郁结在丹田之中,流向经脉骨血的如沙海中的珍珠粉末般稀少。是以服药三年,苏云仍然未像其他内门弟子一样感应到二层中画作之上的法力波动,更别提自指尖凝聚法力。 赤炎子原有的三千粒聚灵丹,苏云已经服用了一千多粒,而三年中又积了三百多粒,盘算了一下,干脆剩余两年内,每天让苏云一气服用三粒丸药。反正他本来就当了苏云是关门弟子,再没有收徒的打算,便干脆用尽,看看能否为苏云凝炼出最少一种属相的画灵。为怕苏云得知后生自卑之意,赤炎子干脆只字不提。 苏云每日服下三倍聚灵丹,入睡之中便多了无数梦境,尽是些斑驳陆离的奇景,自己常出没于涵洞、绿洲、冰川、火山等等不同之地,有时觉得清凉无比,有时却是酷热难当。醒来后,梦中之见全然忘记。 这一日,苏云刚开了如意馆的殿门,迎面一白衣少年匆匆而至,竟然是张涵。张涵看到他后,一把抱住苏云,大叫了一声:“终于得见你面,想死我啦!”苏云一时欢喜,两人紧紧抱住不放。 苏云与张涵一别三年,究竟有何话要说?请看下回分解。 第13章:300聚灵丹 上回说到,苏云与张涵碰面,两人抱在一起又是笑又是跳,好不欢喜。苏云比了比二人头顶心,笑道:“小涵子,这些年吃什么了,足足比我高了一个头,小心成了竹篙子,长在这里替我作伴。” 张涵拍了拍他的身子,也笑道:“是你矮罢,吃的饭都横着长了?怎么这样壮实,以后莫成又矮又肥,我可不要和你站在一起。” 两人一见面,便互相抢白一番,又拍手大笑了半天。 苏云正想开口问张涵这些年过得如何,张涵却拖着苏云到大殿中寻了个斗柜之后,悄悄塞了一包物事给他。苏云摸摸包袱,内里似乎是些瓶瓶罐罐,正要打开细看,张涵却按住他,在他耳边悄声道:“这里是三百颗聚灵丹,你且拿回去收好,”又如此这般的嘱咐苏云如何使用。 这聚灵丹在画宗中珍贵无比,张涵却一气给了他三百粒,苏云当下便问这丸药何来。张涵开始还不肯答,苏云佯装生气,张涵才道出缘由。 原来苏云与张涵一同被带到画宗,自外门大选后,苏云被安排到如意馆中,而张涵收入内门,作了寒湘子的弟子;为此张涵一直耿耿于怀,自觉苏云画画天赋远胜于己,平白遭此冷遇,甚是不公。 他向寒湘子请求了多次,要师尊也收了苏云为徒,怎知寒湘子却道,如意馆的差事本来便是赤炎子一手安排,又亲自坐镇,苏云跟着赤炎子的际遇不会比他差,只会更好。 张涵哪里肯信,又央求师尊让他去寻苏云,看看苏云近况如何。寒湘子便道:“你现在正是打基础的时候,片刻不可分身。为师宁愿你多花些心思凝练好自己的画灵,五年之后,为师自然放你去见他。”张涵见苦苦哀求无用,只好从聚灵丹中打起主意。 寒湘子亦如赤炎子一般,积攒了几千粒聚灵丹,留给张涵使用,限定他每日一粒不可贪多。张涵知晓这聚灵丹非长老亲传内门弟子不能用,而苏云却是外门弟子,就怕这聚灵丹未必便能得到。于是张涵便跟寒湘子说,这聚灵丹服下之后,似乎效果不佳,让师傅多给一份。 寒湘子怒道:“这么点丹药,你一日只可服食一粒,为师收了几十年才刚好够你五年之用,可知此药丸子宝贝得很,没有多的了。” 张涵无法,便想了个办法,自己隔三打四的偷偷藏起不吃,对师傅却道药已服下。这等把戏,寒湘子一双老眼,一下便看穿。他心中暗暗叹息,勾引起一番前事回忆。 原来,寒湘子未入画宗之前,是个身世可怜的遗腹子,父亲意外亡故,家中失了经济支柱,寡母靠替人浆洗衣服,辛辛苦苦将他拉扯大。待他稍稍懂事,寡母将积蓄多年的一些钱帛,半求半托的让寒湘子读上私塾。 正因家境一贫如洗,寒湘子的衣服多有补丁,又是些陈年旧衣,在私塾中,总是被人瞧不起,又常遭那些富家子弟欺负。私塾中有一人,名张燕余,却每每挺身而出,维护于他。二人遂成好友。 张燕余比寒湘子年长几岁,是当地乡绅的二房所出,于族中并没有什么地位。但他常常将本来不多的零用,塞与寒湘子,让他带回去帮补家用,有时带些点心玩意给他,又带着堂弟与他一同玩耍。寒湘子心中早就视张燕余为兄长。 那一年,画宗来大晋甄选弟子。寒湘子虽是适龄孩童,本当一同参与测试。可正因他出身低微,私塾乡中无人举荐,是以竟然没有人把他名字报上画宗,初选入榜的张燕余听闻后,便偷偷带了寒湘子到画宗复试的考场,把自己的名牌给了寒湘子。而寒湘子凭张燕余的名牌,竟然被测试出画灵属相为水木之相,而画根上资质亦不凡,被长老看中,带到画宗,选入内门,拜了上代掌门为师。自此,寒湘子一步步修炼,从贫民窟的破落户摇身一变,成了人人口中无比敬畏的上仙真人。 等到寒湘子从天墨山下来,已经过了十多年。他回到大晋寻张燕余时,才得知,张燕余早在几年前染上重病,不幸亡故。故人已逝,寒湘子遗憾非常,得知当年跟着他一起玩的堂弟,便是张涵的亲祖父张灵修了,遂对张灵修加以照拂。 张灵修书读的好,进士及第,早有功名,又得到寒湘子的助力,更是如虎添翼,四十岁不到便官拜宰相。寒湘子却嫌不够,自觉当年若不是张燕余让自己顶替了他,自己便无缘画宗。因此,见张涵后便有收他为弟子,已补偿当年对张燕余的亏欠。 如今,张涵偷起药物,自己不服,留与苏云之举,落在寒湘子眼中,竟然再忆起当日张燕余对自己的情分,便对张涵道:“你的心意,为师已知,为师想办法再弄多些丸药,uu看书 .uukansh.co 但你要答允我,不可再偷偷藏下,否则你自己炼体不成,师傅便会怪罪苏云,轻易不会饶他。” 如此一来,寒湘子答应每月匀出十粒丹药给张涵,张涵心知师尊已是极限,也不敢再偷藏起丹药。这三年下来,总共攒下三百粒聚灵丹。 张涵炼体三年,其画灵属相中水相与土相的凝练有些进展,火相却尚有欠缺,因为他便对寒湘子请求一日外出,到如意馆寻些火相的走兽图画,看看能否收获些心得。寒湘子知道张涵其实寻画是假,寻苏云是真,也不揭破,只让他快去快回,又道:“那些瓶子磕磕碰碰的放在包裹中太显眼,最好垫些衣服。” 苏云看着着三百粒丹药,再看看张涵,见他满脸歉意,便把包袱推回给张涵,道:“傻子,这丸药,你自己留着,我有一事,本来答应师傅不说他人知道,但我若不告诉你,只怕你便不肯收回。”于是苏云在张涵耳边,将赤炎子悄悄收他为关门弟子之事,告诉了张涵。又对他道,赤炎子师傅对他也极好,聚灵丹也服用了三年,每日不缺,嘱咐张涵要好好珍惜丸药,不要浪费。 张涵听完,心中大石放下,师尊三年前所说的果然成真,又抱着苏云紧紧不放。苏云看他比自己拜入内门还雀跃,心中一阵激动,又想起当年两人同趴在地上画菱花时的情状,鼻中一酸,眼泪一时没忍住,滴在张涵的肩上。又想起自己失足跌入湖中,湿了画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揩在张涵洁白衣服上,嗤声笑了出来,二人又哭又笑地抱成一团。 第14章:兄弟情深 张涵与苏云大哭大笑了一阵,停下来看了看,二人此时眼泪鼻涕流一脸,成两花脸猫儿似的,赶忙掏出手帕抹干净。张涵揉揉红眼睛,问道苏云如今凝练画灵入道的进境。苏云便道他入道是什么。 张涵得意地道,入道便是掌握了画灵中的五行之道,可以施展些法力。不过施法一事,如意馆中不甚方便,便到殿外空地让苏云开开眼。说罢,拉起苏云走出如意馆,在馆前空地站好,左右手同时抬起,捏了个响指,只见他左手指尖上凝出一滴水珠,右手指尖却生出一团小小的火焰跳动。再见他两手手指一搓,水珠儿与焰火同时消失,然后合起左右手,手掌互相摩擦,不多时便见一片细沙从张涵双掌缝隙中落下,洒落在青砖石上。 苏云一时看呆了,拍起手儿。张涵把手掌一翻,掌心一粒并无沙粒。苏云蹲下摸了摸地上的细沙,真真切切的是沙粒无疑,连叹神妙。 张涵擦了擦额上的微汗,歇了一会,便告诉苏云,三年前,寒湘子让他服食聚灵丹开始,自己某一天夜里突然醒来,便隐隐觉得有三股气息在体内涌现,像三颗种子一般自丹田开始萌芽,如藤蔓一般向四肢生长蔓延。这气息初时极细,每日增长一些,渐渐粗壮,若入定时仔细感知,便能听见体内三股气息便犹如脉搏一样各自律动。 这三股气息中,第一种带清凉之意,第二种温暖炙热,第三种不冷不热。三股气息在丹田中三分而立,各自沿着经络行进,总有相遇之时。其中两股气息互相排斥,一碰上便掉头而回,或转向别处;第三种气息与第一种气息一碰上便相融汇合,而后如泥泞胶着;第三种而与第二种真气相交却有一种说不清的别扭。 当张涵将内里感受告诉寒湘子时,寒湘子便道:“二股排斥之气明显便是水火二相,自不相容;而你那第三种气息是属土相的,与水相混则稠绵如沼泽,与火相混则坚硬如金刚钻。”其实这三种属相在五行中恰好互补,既软硬兼备,又刚柔相济,如运用得到,水灵兽蛟龙、火灵兽朱雀、土灵兽玄武、水土灵兽战鳄、火土灵兽霸卢都能召唤而出;而水土交融法原比火土交融法更为容易,张涵才刚打根基,于这掌控之力上,三种真气的进境便有了差异。 故此,寒湘子嘱咐张涵不可灰心,每日必须勤练苦修,厚积薄发,假以时日,便能突破。又因寒湘子自己是水木的五行属相,对张涵于这火属性的领悟,确实有些为难,是以张涵以观摩火兽图为由,自请到如意馆研习,理由亦算合理,便放他出来半日。 张涵将自己一番心得尽数告诉苏云,又问起苏云现今可有突破。苏云有点难为情,伸长手挠了挠头顶,不想现在头发已长了许多,束成了一个小髻子,早已不是当年一般刮得精光只留一簇胎发,手指一抓,倒把发髻抓散了。 张涵见他披散了头发甚是狼狈,便让他坐下,自己扶过他的头,替他把头发重新收拢,束好。苏云便道,自己画灵根基不如他,服过丹药后不曾有张涵如此情状。张涵心上一惊,连连追问苏云服药是否按时按量,有无遗漏。苏云一一说明,又告诉张涵,赤炎子已着他加到三倍的药量,连续吃了有一年多,仍无寸功,现在也不过继续服药延续。 张涵大急,先前那三百粒丹药无论如何也要苏云留下,又道,他这边回去求师尊想想办法,说完便转身赶着回去寻寒湘子。 苏云连忙拉住张涵,道:“师尊自会想办法,再说,就是没法修炼出画灵,又有什么要紧?你我三年不见,再略略坐坐,陪我说会子话罢。” 张涵只好停下脚,与苏云并肩坐下。苏云将三年来在如意馆一层所见所闻告诉张涵,又道,这些年,自己在这里,不出远门,却把自有开元记录以来到现在,大晋、大燕、西蒙、大理、九蜀五国境内境外的走兽飞禽虫鱼花木、名山大川、盆地河谷、风土人物看了个遍,也如自己亲行万里路一般。 张涵心里其实着急的不行,见苏云意犹未尽,知他这三年枯守如意馆,连个说话的小伙伴也不曾有,不忍这便离去,直听他足足说了一个时辰。眼见午时一刻将到,苏云一念想起,张涵还要赶回内门,寒湘子长老等了多时自然心急,便拉他一同起来,催促他回去。又道:“此番寒湘子长老允你过来,全因你要借看火属相之兽,待我问明师尊后,帮你全数找出来,你明日以后若得空,便再过来。” 张涵应了,便急急脚走了。寒湘子见他回到,正要开口佯装训斥两句,却看到张涵飞扑而来,跪在地上磕头,赶忙拉他起身,张涵却跪着道:“弟子有一请求,望师尊答允,不然弟子长跪不起。” 寒湘子让他把缘由道来,u看书 .uukanshu.cm 张涵便将苏云服了聚灵丹三年却无进展之事告诉给他,又连连磕头,道:“徒儿求师尊帮帮小苏子吧。” 寒湘子叹道:“当日我与赤炎子测试苏云画灵时,便知他纯白灵感,正是七色五行属相一样中一样都不得,为师早知他于这修道上,必然苦难重重,只怕穷一生努力也无用。只是你赤炎子师叔非常喜爱苏云,一定要带他来天墨山,想来你师叔已经花了大心血,不然不会让他服下三倍丹药。然而,苏云依旧如是,只能怪天不从人愿。你便是叩破额头求为师,又能如何?你师叔爱护苏云之心,不比你少,既然他也无甚办法,你师父我又能如何帮到苏云?” 张涵也知师傅所言不虚,并非推托,仍跪着不起,求师尊尽力一帮。寒湘子只好道,他会去找赤炎子一同研究办法,尽力一试。 张涵谢过师尊后,又叩了几个响头才起身。又想,万一苏云真的无法修道,这墙倒众人推,画宗内外欺负他的人只怕便不少。于是张涵心中有了主意,更加努力修炼,以图早日有所成就,在画宗内闯出个名声地位,好照应苏云。此番打算,却没有告知苏云。 过了两日,他再求寒湘子,让他去如意馆寻那火兽图,要是放在前日寒湘子定然以为张涵要去找苏云叙旧,但自徒儿回来后,在修炼上克服用功远超往日,便猜到了张涵的打算。这异性兄弟之情,令寒湘子感慨万千,也便允了,给了张涵一个月里,逢双日到如意馆中修研火兽图。 第15章:5行山海经注疏 夜间,赤炎子到房中例行检查苏云功课,苏云便将欲为张涵寻火兽图之事与他说了,赤炎子道:“这个好办,正好这一层之画你已看过画过,为师要你开始研习这十万八千卷画的五行之分。为师去去便回,你且在此等着。”说罢便飘然而去,未几赤炎子提着两本厚厚书册重回房中,给予苏云。 苏云看那两本册子,分别题有《五行山海经?上卷注疏》、《五行山海经?下卷注疏》。 赤炎子道:“《五行山海经》是远古时代遗留下来的典籍,收录了天元大陆上,有文字记载以来,诸国山川河海地理上的一众生灵物事。因开元之前,经历大变故后,很多生灵物事或已消亡,或已归与他界之外,因而如意馆中收藏的画卷也未能全数概括。此两本注疏,是后人根据《五行山海经》上所录之物,作了五行注疏,得此上下二册” “如意馆一层所有画卷,其走兽虫鱼等等的五行属相,从这两本《五行山海经》注疏中皆可找到,你可试着查对。” 苏云听罢,翻开书册细看,其上文曰:“南山经之首曰鹊山。其首曰招瑶之山,临于西海之上。多桂多金玉。有草焉,其状如韭而青华,其名曰祝馀,食之不饥。有木焉,其状如榖而黑理,其华四照。其名曰迷榖,佩之不迷。有兽焉,其状如禺而白耳,伏行人走,其名曰狌狌,食之善走。丽之水出焉,而西流注于海,其中多育沛,佩之无瘕疾。 注:有草名「祝馀」,韭而青华,食之不饥,其相水木。 注:有木名「迷榖」,形状如榖,黑色纹理,华光四溢,其相金玉。 注:有兽名「狌狌」,鬼头猴身,可爬行人立,食其肉则善走,其相如风。” …… 两本册子连原文并注疏,密密麻麻记满文字。 赤炎子看他伏案不放,知道徒儿欲快将张涵所用之图寻出,只是这两本册子所录甚多,一时间如何能全部寻遍。翻了半响,苏云只查得一篇:“又东三十里曰鲜山。其木多楢、杻、苴,其草多亹冬,其阳多金,其阴多铁。有兽焉,其状如膜,赤喙,赤目、白尾,见则其邑有火,名曰即。 注:有兽名「即」,形状如膜犬,赤喙,赤目、白尾,其相属火。” 赤炎子便道:“也罢了,若非张涵小子,为师也不能与你结缘,更别提收你为徒。若我不帮你,只怕你今夜便睡不了觉,耽误了功课。为师便将一层中火属相的摘录出来,你给小张涵找去罢。此后其余的,你便自己修习。有些你看得到,寻得到的,便牢牢记住,寻不到的,凭你目前的见识,也用不着。” 当下,赤炎子便取过纸笔墨,洋洋洒洒地满满写了十数页。苏云数了数,其上有火相走兽飞禽、虫鱼花木上千之多,自是谢过师尊万分,心中又道,师尊既然能熟读此经,自己也当刻苦用功,不可再时时依赖于师尊。 第二日早起,苏云便去如意馆中,将赤炎子摘录的部分先查册了一遍。因他早不必再习字,临摹也少,到午间,便读那经注,但凡如意馆一层有藏的,他便重新再看一次,默记其五行属相,如此一来,又重新研读了一番。 再过一日,双日开馆之时,张涵果然来了。张涵对苏云道,寒湘子师傅给了他一个月时间,在此研读火属相之画。苏云笑道:“我已为你寻好了,你先研读。然则,倘若时间足够,我把那水相和土相的,也一并给你找来。”张涵点头道好。 是日上午苏云已翻出近百卷画图,走兽有即膜犬,有赤目旱魃;飞禽有朱鹤、有火烈鸟,爬虫有火蚁、有油绀螳、有赤肚狼蛛;游鱼有闪电鳗、燎丝水母;花木有紫焰兰、赤腾草、雷火树……书案上一次十余幅铺张开来,与张涵一同细读。 寒湘子授徒之法与赤炎子截然相反。张涵自到天墨山后,寒湘子让先从道法上起步,每日讲的是对五行气息的感应之法,哪里像苏云一般,能接触这如此海量之名师画作。一个上午,只十多副画图便看得张涵头晕眼花,看了后幅忘了前幅。 苏云没法,只得午间闭馆后,带张涵去西厨房胡乱吃了些饭菜,便领他回自己房中,遂展开莎草宣纸,将适才之画,提笔全数画了一遍,指着临摹之作,将自己领悟之神髓一一说予张涵。张涵看着那案上的画碟却分了心神,打断苏云:“怎么你用的还是当年我送你的画具,这颜料还是当年哪些?” 苏云答道,画碟子还是旧日那些,但颜料早已用完。他画了十万多副画图,哪里还有剩的。他用那月俸银两,隔几个月就托伍厨子下山采购食材时替他在外间买回常用的那些藤黄、花青、朱砂等等色料。凡间所购,自然是些寻常之物。 张涵便奇道:“你竟未用过宗门独有的道砂?”苏云摇了摇头。 张涵掏出一个六棱状小盒,打开托在掌上让苏云细看,只见盒内盛装着一种白色粉末,uu看书 uuanshu.cm隐隐见光彩流动。张涵右手在盒内一抹,方提起桌上画笔,也未沾那画碟上的颜料,在画纸上隔空一抹,嘴上说道:“此乃绛红,此乃豆绿,你且看看有何不同?”苏云一看,那空白纸上浮出二色,色泽明艳娇嫩,分明是他往日用胭脂、朱砂与墨调和的绛红,与三绿、藤黄、酞青调成的豆绿。 当下张涵把那盒道砂塞进苏云手中道:“你且试试,心中想着何色,便可得到之。” 苏云学那张涵之法,一试之下,却不成功。张涵懊恼道:“是了,许是你画灵尚未凝练成功,因而无用,难怪你师傅不曾给你这个。是我这脑袋,笨得要死!” 苏云却笑道:“那我便辛苦点自己调色好了。” 既打了回岔子,二人便重回正题,张涵认认真真看罢那十余幅画作,突然道:“苏云,你说你看完了这如意馆中一层所有之作?” 苏云点头。张涵一拍脑袋:“我现在明白赤炎子长老为何给你服用三倍丹药了,你这天赋,若只守在如意馆里,真真浪费了,真真可惜了。” 苏云却伸手在张涵鼻子上弹了一记,道:“浪费不浪费,可惜不可惜我不知道。只是你再分神,便是这一个月中每日都来,你也看不完你的功课。” 张涵摸了摸鼻头,吐了下舌头道:“好你小苏子,便是比我师父还严格。好吧,苏师父,云师父,你可得再严厉些则个。”说罢,张涵果真一本正经地看起画来。 第16章:寒湘子小考 话说,张涵来如意馆两次,都是双日辰起开馆便来,待到晚间闭馆方走,看画的速度不快,每天十余卷,两日只看了三十张不到。而苏云新添了功课,每日修读《五行山海经注疏》上下卷,先检视从水相、土相、火相三种的等类,四日间又查出了三万余卷画轴,与张涵一说。 张涵听罢脸青白了一阵,遂向寒湘子禀明。寒湘子也未料到适合徒儿的画轴竟如此之多,思虑再三,想到张涵早晚也得行观图之课,苏云又如此得力,二人这番勤勉友爱、互相激励,反倒不是坏事,便对张涵道:“你不用等到双日才去,单日双日你想哪天去都成,一个月后为师考你进境,若得为师满意,这如意馆,还可再去。” 张涵听罢喜上眉梢,他体内那三股气息,自打交织纠缠以来,竟如嫩芽三棵,每日在聚灵丹达到丹田,药力散发之时,三股气息便认丹田为土壤肥料,水土二气联手的时候多,那火之气息抢之不过,便宁愿缠绕在丹田中,不肯流向四肢百骸,水土二气也不肯轻易出行,故此三股气息只在丹田中来回运转,你争我抢,营养不良,故此,这经络上的气息成长便极为艰难。 自打去如意馆与苏云一同研究藏画,感受那画册上的火相气息,丹田这三股气息似乎有些蠢蠢欲动,火相气息有点壮大凝实,率先往百脉冲击,而水土二气恐失了地盘,也紧随其后。如此一来,张涵自觉三相之力突破不远,只需加以努力,一个月后,通过师尊考试,便不必担心与苏云见面之事。 赤炎子得知张涵在如意馆用功之事,便去寻寒湘子,一见面便扯着他道:“大师兄,你也忒不厚道,我好容易找个徒弟回来,你倒好,一回头,便让我徒弟给你徒弟打下手了。” 寒湘子哈哈大笑:“你徒弟骗我徒弟三百粒聚灵丹,便打个下手又值得什么。再说是他们二人乐意,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咱们就别拦着两小娃儿相见相亲的情分。” 赤炎子怪叫起来:“什么相见相亲,我呸!你别教坏咱孩儿,莫学那人……”赤炎子也觉失言,当即打住。 寒湘子笑容已凝在当场,正色道:“此话别乱说,你这个大舌头,也不怕风吹到人家耳里,你自己不怕,你那小徒弟还怕不怕?” “放心好了,我看苏云不错,张涵有他相助,突破之时,我亦有所回报。” 赤炎子便道:“你既如此说,好吧,那张涵小娃儿突破之日,你须得给我一千颗聚灵丹。” 寒湘子嗔道:“还一千颗!你也实在狮子开大口。” 赤炎子道:“师兄,我知道你在九蜀找了个好苗子,半年后外门大选,肯定会有长老们出面要来作入室弟子,这聚灵丹上的奖赏没有千儿也有八百,想你徒儿再有两年,也不用这个,何必留着发霉,都给师弟我罢,可怜我那徒儿,每日三倍药量,坐吃山空,师弟我好可怜啊~” 寒湘子见他可怜兮兮的唌着个老脸,叹了口气道:“一千颗没有,横竖到时有多少打赏的,我都给你便成。” 赤炎子听到徒弟的聚灵丹又有着落,心满意足而去。 张涵这如意馆的功课,寒湘子自己很是看好,张涵也是个好苗子,对于那画中道法的领悟上,资质果然不凡。那如意馆的原作,但凡前代长老所作,张涵自画轴展开,三相气息自会起伏而动,随画而动,神奇非常。 如此一来,那画上的技法,张涵尚未研究,便已入了道法的感悟之上。因此当画轴卷好放回原处后,张涵便有点遗忘了所见之物为何。到午间苏云房中,苏云重新临摹了画图,让他观之,这临摹与原画几乎丝毫不差,却无法引动张涵体内气息的变化。因而张涵这才明白适才是何种兽鸟虫鱼引起自己气息的共鸣,反而印象更为深刻。 张涵在如意馆中早午勤修读画,待了一个月,三万卷画自是看不完的,但在苏云日日在旁监督,倒是帮他看完了上千卷,火相的占了一半,水、土各占余下一半。 一月之期最后一日,张涵在房中坐定,寒湘子递给他一张画纸,其上写着:“试题一,以水、火、土三相任一为题,临摹如意馆内画作任一幅,不得使用道砂。” “试题二,以水、火、土三相任一为题,以道砂空手绘画一幅。” 看完试题,张涵先执笔、调色,伏在空白纸上画了起来,大约一刻钟才完成。 寒湘子取过画纸一看,只见是一头鹭鸟,通身羽毛洁白泛着鲜艳深红,双翅呈立起之状,翅上黑色条纹长羽,覆翅却是红彤彤直到翅尖。 寒湘子问道:“此乃前代长老逍遥子所画的火烈鸟图?” 张涵点头,寒湘子仔细看了半响,说道:“有个五分像,火候差了许多。”张涵心中一寒,不敢做声。 寒湘子又着他做第二道考题。张涵只道第一道题已然坏了,赶紧凝神镇定,站着想了一会,然后伸手在那六棱盒中摸了一把道砂,捏了个执笔姿势,凌空画了起来。 寒湘子见道砂挥舞之处,uu看书.uknshu.m 浮出一方池塘,一支莲花在塘中淤泥处伸出,那莲蓬上结满火红的莲子。张涵越画越慢,额上滴下斗大的汗珠,渐渐全身战抖起来,及到莲蓬上点完火红莲子,已是全身无力,一屁股坐在地上。 寒湘子一把扶起徒弟,在他身上前心后背各处拍了几拍,手掌接触之处,便觉张涵体内气息已绵软,丹田处热烘烘一片,三股气息已归位其内,休养生息。寒湘子喜不自已,正要说话,却见张涵已混混沉沉睡了过去,便笑着抱起他到浴房中,塞了一粒聚灵丹,解了衣衫放在浴盆中,化了一粒药丸,让他浸浴安睡。 张涵醒来,见自己身在浴室,匆忙擦拭了身子,着好衣袍便往房中赶去,见寒湘子坐在案前,也不说话,只看着他。张涵当下心中大急,以为考试失利,正要开口。寒湘子突然道:“徒儿,你现在看看,体内气息如何?” 张涵一怔,便收敛心神,闭目静思。那水、火、土气息,在丹田中安静无比,但丹田以外,全身各条经络似乎全数打开,内里流动着丝丝三相之力,绵绵无尽,不注意时却又不觉。 此时,寒湘子道:“你试试心中想那火相之气,”张涵依言,心念一动,那丹田内的火行气息便自行律动起来,流向全身毛孔。 寒湘子又道:“你再想那水相之气。”张涵又在心中暗念,只觉水行气息也一起动将起来,朝火行气息流动。 究竟张涵体内水火二气再遇,又是怎么个情况?欲知后事如何,还待下回分明。 第17章:紫竹深处现怪人 张涵心念所动,水相之气息腾然而发,反着经络运转,至胸前气海位置,火相之气已盘踞多时,二气一合,旋即拉扯着交错而上,二种气流虽然交错,却并未相融,反而是清凉与灼热之感略为抵消,渐渐的,水相气息有了温热之感;火相气息则平添了湿润之意,如蒸汽般。二种气息从气海往四肢百骸喷发。 寒湘子道:“徒儿,此时将你土相之气提起。” 张涵念想刚起,那压抑多时的土流气息,自丹田喷薄而起,奔腾到了到经络四周,与水相气融汇后,滚动起来,片刻旋转成了水土二股气息旋转起来,拉成阴阳二鱼状,于火相之气蒸腾中,渐渐圆润如蛋,坚实似石。 寒湘子伸手在张涵前心后背之处,法力自掌心吞吐而出,抵着张涵气海之上,缓缓下压,张涵顿觉那巨蛋自胸而下,由寒湘子双掌引领着,重归丹田,再自丹田而起,于腹内顺时针而转,越来越快。片刻间,内里似听闻“啪啪啪”一阵响动,这巨蛋似壳裂,三股气息自内迸射而出,冲入经络之中,张涵憋的一口气瞬间呼出,但听得筋骨中噼噼啪啪地响个不停。 寒湘子笑道:“徒儿,成了!你属相之气终于结成内丹”。 原来,这内门弟子五年修炼根基,将画灵属相中的气息凝练成内丹,才能入道,每一个长老收徒,花在徒儿身上数千粒聚灵丹,正为了结丹而用。若内丹不成,便如凡人一般。因此长老收徒,慎之又慎。像张涵这三种属相,有相克之水火,又有互补之水土,还有变异之火土,凝练画灵时便有了难度,如不打破掣肘之瓶颈,只怕结丹无望。若不是寒湘子与张涵祖伯之交情,唤作其他长老,不指定能在张涵身上*思。 此刻张涵能打破瓶颈,将先天画灵结成内丹,那么三种属相便不再难解。只需张涵日后于丹气*控上苦下功夫,成功指日可待,也算是寒湘子对张燕余有个交代。 张涵结丹有小成,本想到如意馆告诉苏云,让他高兴高兴。怎料自己瓶颈刚破,由经寒湘子一番引导,真气始结成丹,消耗极大,一时间全身绵软无力。寒湘子便嘱咐他立即服下三枚聚灵丹。丹药服下后,张涵昏然入睡,待醒转过来,寒湘子在旁已守护了三日三夜,寸步不离。 再说苏云见张涵四、五日不来,便知他师门测试,自己却片刻没有放松,继续研读那《五行山海经》注疏。这一日午间,他捧着书册在竹林内看时,突然小乖乖一头从后山紫竹林那边迎面飞来,翠羽翎毛凌乱非常,他正欲招手,小乖乖却一头扑进他袍袖之内,而后山竹林间枝叶一阵乱颤,由远而近。 忽见一位奇怪打扮之人从那紫竹林中跳了出来。那人看上去约莫四十岁,白净脸皮,有些细纹。一头黑发披散开来,夹着了一小半花白。一身灰色衣衫,长袍散开,露出心口一大肌肤,布鞋半新不旧松松垮垮踢在脚上,在苏云眼前站定,一双大眼明亮非常,只往苏云袍中看了一会,伸出手掌道:“小娃儿,把翠羽闻啼雀交出来。” 苏云弯腰道:“不知哪位长老前辈在此,外门弟子苏云有礼了。” 那人依旧手掌摊开,道:“行了,别说废话,把它交出来吧。” 苏云将双手从衣袍中伸出,掌心合拢,小乖乖在他掌心之中抖个不停,咻咻哀鸣。那人伸手欲接,苏云突然双手一扬,小乖乖遂凌空飞起,往东头奋力飞去。那人一楞,正要伸手去拦,怎料苏云展开双臂,一把将他连着上臂拦腰牢牢抱住,口中大声叫道:“请长老前辈放过小乖乖吧,它若有得罪之处,弟子替它赔个不是。”纠缠间,小乖乖已飞得不见踪影。 那人冷哼了一声,身上一抖,苏云只觉一股大力撞向胸腹,如撞上大石,五内翻滚起来,说不出的难受。那人已挣脱他双臂,冷笑着道:“赔?那翠羽闻啼雀偷吃了我的龙须果,你拿什么来赔?赔得起么。”也不待苏云说话,突然袍袖一挥,道砂扬起,于空中化为一条极细极长的五彩丝绳,一头牵在那人手上,一头却向东方飞去,一眨眼间那五彩丝绳套在小乖乖双足脚爪之上,把它曳了回来,饶是小乖乖双翅乱拍、苦苦挣扎,丝绳终究收紧,片刻便回到那人手上,待他捏住小乖乖双足方才消失。 小乖乖被那人捏在手中,毛羽竖将起来,似是害怕之极,却又不敢动弹。自那人震开苏云,挥手投足间擒获小乖乖,不过十息功夫。苏云因胸腹难受,喉头腥甜,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见小乖被擒,也不顾口中鲜红,扑通一下跪在那人面前,磕头道:“前辈,前辈,小乖乖无知,冒犯了前辈,吃了前辈的果子,弟子替它向您请罪,弟子愿意一力承担。前辈,求您大人大量……” 那人喝道:“你烦不烦啊!你说你一力承担,你可知,老夫种了这龙须果十年,才结那么一枚果子,今日才收成,老夫自己还没动手摘,这只小畜生就悄悄的跑进来偷吃,你说你如何承担。老夫只要趁这龙须果药力尚未被吸收,剖开这畜生的肚子取出来,还不至于完全浪费。” 小乖乖一听,啾啾啾啾哀鸣起来,苏云更是大惊失色,头磕得更响:“前辈,翠羽闻啼雀是世间异种,难得一只,这杀鸡取卵之事如何使得,uu看书 .ukanshu 请前辈饶过它吧。” 那人歪着头想了想,道:“有点道理,杀了这畜生,那龙须果的药力也不过剩了那一丁半点。嗯,但是不杀它,老夫一口气难消,要不,老夫不杀它,杀了你,可好?” 苏云听罢,看了看小乖乖,道:“前辈,你便杀了我吧,只求你杀了我后,便放了它吧。” 那人哈哈一笑:“我便是杀了你,这龙须果还是给它吃了,这一命换一颗果子,不划算。这样吧,你跟我走,在老夫处服侍十年,这龙须果再结出来之时,你便可以走了。” 苏云磕头道:“弟子便服侍前辈十年,只是弟子在如意馆中有差事,须得禀明赤炎子长老……” 那人道:“怎么,你以为赤炎能替你求情,免掉十年的辛苦?” 苏云道:“不是的,前辈,如意馆现在是我来看管,我这突然一走,不告诉赤炎子长老,只怕他担忧。” 那人哈哈大笑,道:“这有何难,我留个讯,他便是见了,也不敢说不。”说罢,捏着鸟脚的手一松,小乖乖展翅飞起,落在苏云肩头,不住的拿小脑袋蹭他,见那人走上来,又连忙飞开,在一竹枝之上站定。 那人咧开嘴,露出一排白牙齿,向如意馆挥挥手,留下一道印记,然后一把拉起苏云,道:“跟我走吧。”苏云顿时身不由己,被他拉着往紫竹林后山而去。小乖乖“啊”的长声嘶鸣,盘旋了两圈,拍拍双翅,往东飞去。 第18章:后山之内有洞天 二人风似的在竹林小径中穿梭,不知怎地,虽然那人走得极快,苏云初时还怕跟不上,走了几步却发现身下似有阵微风托着,即便不怎么挪步,也能跟上。 走了约一顿饭功夫,到了紫竹林的尽头,只见前方一片陡壁,被一把大砍刀一刀砍下一般削得平整如镜,这便是地图中的后山所在。只见接地之处有一洞穴,那中年人牵着苏云的手往内走去。那洞穴极深,一路似乎蜿蜒向上而去。洞壁上镶满着晶莹之石,发出微光,作照明之用。走到七、八里路,蜿蜒之势渐缓,渐见前方一片光明,已到了洞口。 苏云一脚踏出洞口,只见洞外是一块山腹中凹进去的山谷,百尺方圆,四面山岭环立。山谷内地面平整,绿草茵茵,远近分割出几块大大小小的田圃,用高高栅栏围将起来。栅栏外依稀可见小鹿小兔小兽漫步闲逛的踪影。又有屋舍平房十数间,稀稀落落地筑在田圃之外。 山中雾气弥漫,时已正午,阳光直照谷中,把这片天地染得金黄华美,苏云在这山谷内,仰首而望,只觉此处真真洞天福地。再抬眼看去,远处有两个小小湖泊,湖面此刻一片片粼粼金光,间着翠莹莹的湖面,煞是好看,自打到天墨山以来,苏云从未见过如此景致,一时竟看呆了。 那中年男子将他领到一间竹栅栏作院的茅舍,道:“这间屋子给你住,自己洗衣做饭,都在此处。” 苏云问道:“前辈,请问尊号?” 中年男子道:“老夫姓冷,冷风灵。” 苏云道:“那弟子应该称您冷风子长老,还是风灵子长老?还是冷风灵子长老?” 中年男子双眉一掀,喝到:“呔!你这小子,竟敢调侃老夫来着!” 苏云苦笑道:“前辈,小辈不敢直呼您的尊名。” 中年男子侧头想了想,便道:“老夫的道号早就不用了,你便叫我冷长老罢了。” 苏云见他两番话答得古怪,但自己天性不爱刨根问底,也无所谓。正欲问那冷长老要他干些什么活计,却见他突然掏出一块玉牌,玉牌上绿光一闪一闪。冷长老对着玉牌皱眉道:“我不是给你留了口讯吗,还来做什么,回去吧。” 那玉牌仍旧闪动不停,冷长老大声道:“狗日的,连老夫的话都不听了,你来便来吧。烦死了。”说完,把玉牌往怀中一揣。 片刻间,一人自洞口直奔而来,苏云一看,正是他的师傅赤炎子。赤炎子跑到二人面前,满面紧张之色,他适才回到如意馆,见苏云不在,大殿门上却显出三行大字:那小娃儿我要走了,你再找别个来看门户吧,冷风灵。 那字用道砂凝成,赤炎子刚读完便消散得干干净净,他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便立即往后山赶来。 苏云见赤炎子站定,正想行礼,却不想赤炎子眼珠子在他身上一扫,却扑通一下,直挺挺跪在那冷风灵面前,道:“弟子见过师傅,师傅一切安好?”苏云见师傅下跪,称那人为师,便是自己的祖师爷了,心中一惊,也赶忙跪下磕头。 冷风灵瞥了赤炎子一眼,说道:“为师好得很,就是有些脚酸,便找了这个娃娃过来锤脚,你急什么急,这便赶着过来要人?” 赤炎子苦笑道:“师傅身子不爽,我便寻几个乖巧听话的娃娃过来服侍您好了。只是,只是,”说到此处,他偷偷看了冷风灵一眼,见师傅脸上露出不愉之色,打了个寒战,却继续说道:“只是这个苏云,是徒儿刚收的关门弟子。” 冷风灵哼了一声,道:“既然是你新收的关门弟子,比外头不三不四的更好,难道为师要徒孙伺候,你也舍不得?” 赤炎子答道:“徒儿不敢,只是云儿筑基期满还差两年,若师傅要他留在寒烟谷中伺候,徒儿怕他这功课便……” 冷风灵冷笑了一声,打断了赤炎子的话语:“哦,在为师这里便不能做功课了?你当年还不是我教出来的,现在怕我耽搁你徒弟了?” 赤炎子大惊,伏在地上磕了三个头,道:“师傅,云儿画灵资质不佳,但这画根天赋甚好,如意馆交他打理,徒儿也放心,徒儿不想再让外间弟子再接手了。” 冷风灵便道:“我知道你的心思,别的人你信不过,那你又敢推来伺候为师了?” 赤炎子忙道:“徒儿不敢,只是云儿,师傅既信得过,便让他伺候也是应当,徒儿只求他功课不要耽搁,再者如意馆双日之时能照应馆中诸事。师傅,自从五十年前那事,徒儿便没有再收过弟子,现在好容易收了一个,我,我……”说着双目赤红,说不下去。 冷风灵负手道:“知道了,这个娃娃便是叫苏云罢,你且留下他,为师自有安排,逢双日及夜晚自会放他回去。你走吧。” 赤炎子还欲开口,冷风灵冷冷哼了一声:“还不快走,为师可要反悔了!”赤炎子连忙起身,顺手拉起苏云,对他眨了眨眼,便告辞而去。 冷风灵看赤炎子的身影消失在洞中,回头看了苏云半响,突然伸手过来,在苏云身上各处拍了几拍,口中喃喃而道:“赤炎也真舍得,uu看书ww.uukanhu.cm可惜,可惜。”说罢,突然转头对苏云道:“苏小子,你去给我担水,把那几处花圃都浇个遍,你且仔细听好,左边小湖是冷泉,右边小湖是热泉,那十块花圃,栅栏上有红蓝二色,红色的冷泉,蓝色的浇热泉,别弄错了。把今儿的水浇完后,你便先回去做你的功课。明日你要开馆是吧,那便卯时、午间和已时过来浇花,除了那边洞口,你可出入紫竹林,其他的洞穴,你可千万不要进去,迷路了老夫可不管你的死活。” 苏云拜道:“是。”便站起来,正准备去寻个小桶到湖边取水,不想冷风灵又道:“你在我这寒烟谷中,除了你师傅外,不得告诉第三人,知道了么?”苏云点头称是。冷风灵哼了一声,便自去了。 苏云在茅屋中,翻了半响,见有两只大水桶,又寻了一支扁担和葫芦瓢,瓢子别在桶侧,扁担挑起水桶往那左手湖边走去。只见那湖面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水雾,伸手往水中一摸,只觉冰寒入骨,便忙忙用水桶装上两桶,那水桶又肥又大,装满了湖水,压得扁担都弯。苏云服下聚灵丹后,画灵结丹不成,虽然身材仍旧如七、八岁男童一般矮小,但底子却异常结实,担起水来,脚步沉稳,往那竖着红色木牌的花圃走去。 苏云担着水行到湖边最近一处花圃,推开栅栏,便见几方田圃犁得整整齐齐,红泥一簇一簇地排列在田圃之中,半根杂草也没有,每簇沃土上种着一株把三寸长的紫色叶草。苏云放下担挑,取出水瓢,舀了冷泉水,往那一棵棵草叶上仔细浇灌。 第19章:因小子,故人聚 苏云一边劳作,一边留心细看,若非如意馆一层花草图画他已了然于胸,只怕也认不齐全,那冷泉浇灌的紫色叶草又名澹台花,接着是凤尾蕙兰、虎尾曼陀罗、火轮金盏菊、辣蓼铁线莲,根据《五行山海经》注疏记载,此五块田圃中所种的全是火行属相;而热泉浇灌的五块田圃分别是千层缫丝花、天门石蒜、冷香朱顶红、扁刺藤、棒锤羊蹄甲,却是水行属相的了。 苏云心中大感好奇,不知师祖种这十种花草究竟作何用途,一路想来,手下却未有片刻停留,每一瓢泉水都均匀浇灌在花草叶茎与根部泥土之上。直到黄昏日落,方浇灌完毕。苏云收拾定当,把栅栏木门关好,见冷风灵站在不远处,背着手仰头看那天际的落霞,便走过去行礼拜道:“师祖,弟子已将十块田圃浇灌完了,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弟子做的,请师祖吩咐。” 冷风灵双目依旧看着远方天空,只道:“今天你便回去吧,明日早些过来,就卯时一刻吧。”苏云听罢点头答过,便拜别而去。 待穿过那狭长的洞穴,出得洞口,苏云便回到紫竹林后山之中,正要往如意馆方向起步,迎面却看到紫竹林中现出一个青色衣袍的女子身影,只见这青衣女子白皙面容、朱唇轻点,容色清丽绝俗,如烟长眉斜飞入鬓,黑眸两点秋波流转,一头乌黑秀发拢在脑后,只用一根青色发带绑好,身材丰盈适度,青色衣袍之下裹着其凹凸有致的体态,看起来三十来岁,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风姿卓越。 苏云自娘胎以来,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即便见过秀丽如魏双双,她始终还是个女童,不曾给苏云有任何感想。那一袭青衣身影瞬间掠过苏云身侧,一阵幽香传入苏云鼻中,苏云顿时脸上一红,侧身站定行礼,也不敢说话。 青衣女子站定,看了看苏云,朱唇轻启:“你可是名叫苏云的孩子?”那声音轻柔之极,轻敲在苏云心头,苏云脸上更红,忙忙低头答道:“正是弟子。” 青衣女子道:“你衣袖有血迹,可是受过伤?” 苏云一听,慌忙一看,只见袖边上有一点血污,许是早前被师祖大力震伤时吐的那口血溅了一星点儿,若不细看也不能发现。他顿时窘态毕现,便答:“弟子之前跌了一交,不打紧。谢前辈关心。” 青衣女子笑了笑:“果然是个好孩子,给你这个,回去服下,这五脏六腑的瘀血便能散去。”说着,也不等他答话,便往那洞内一闪而进。苏云只觉手中突然多了一件物事,摊开一看,原来是那女子塞了一个小小香囊,打开一看,里面一粒青色药丸,当下收好,又看了看洞口,才转身而去。 若苏云此时在寒烟谷中,便可见到,冷风灵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上一块凤尾形状的玉佩,玉佩上闪着红光。他叹了一口气,将玉佩收进怀内,三息后,一女子身影出现寒烟谷中,径直向他款款而来。 冷风灵看着那青色衣衫在他面前站定,说道:“青儿,好久不见,你还似从前一般未变。” 青衣女子幽幽答道:“是啊,好久不见了,有多久?三十五年了吧,便是我们,也是会老的,会变的,不是吗?师兄。” 冷风灵长吁了一口气,道:“青儿,当年是我对不住你,你便是骂我打我,我也不会还手的。只是,你今日来寻我,总不是为了叙旧,以你的性子,便是我亲自去请,你也不会见得再愿意踏进这里,究竟有何事?” 青衣女子面色木然地道:“的确,若非有事,我总是不会再踏入此地半步的。刚才从这儿出去的苏云,是我徒儿双双的小友,我徒儿有只翠羽闻啼雀,说是在你这里偷吃了龙须果,你便拿苏云来顶罪,我此番正为此事而来。”原来那青衣女子,便是魏双双的师傅,天墨山上大长老团中的青鸾子长老。 “咦?那小东西竟不是苏小子养的,与你徒弟却有渊源,呵呵,呵呵。”冷风灵听罢,竟然怪笑起来。 青鸾子皱眉道:“双双听闻苏云替她的雀儿顶了罪,便求我相救,若非如此,我怎会来?你也下手太狠了,竟然动手打伤一个还没结丹的小孩子。” 冷风灵道:“那是他自己强出头,怪得了谁?若不是我,是其他人,就不是受伤那么简单了,小命搭上也未定。” 青鸾子一挥袍子,斥道:“你可知,苏云对我推说是自己跌伤,不曾提你伤他之事,那样的好孩子,你也下得去手。” 冷风灵耸了耸肩:“好了,青儿,你一味怪罪我又有何用,不打也打了,我当时怎知内情?再说,后来我也给他拍散过瘀血啊。” 青鸾子喝道:“你还有理了。且说,你既然伤了他,还要他伺候你十年,也太不要脸了,不就一枚龙须果么,我着人送你十颗,你便放了他罢。” 冷风灵哈哈一笑:“既然是你徒弟的雀儿吃了,u看书 ww.uukahuom 就算了。只是这个小子不错,年纪小小,如此心性,不错不错。你放心吧,他的瘀伤,我自然会补偿于他。你也不用再给我龙须果,那果子,本来就是要给你的。” 青鸾子本来满脸怒色,听到此处,却是一怔,面色缓和下来,道:“你竟然还记得……” 冷风灵答道:“当然记得,那东西,你是用不上的,不过你的徒儿自然用的上,这不,正好用上了么?” 青鸾子一听,本来欲说之话,便噎了回去,白皙无暇的脸容上多了一抹绯红,忙忙转身向洞口走去:“此间事了,我便走了,以后自然不会再来。你自保重吧。” 冷风灵望着她消失在洞中的身影,咧嘴而笑,露出一口白牙:“但你总算是来了,倒是这小子的福分。我的徒孙,怎会亏待了他?我还要送他一个大大的造化呢。” 青鸾子与冷风灵在寒烟谷中一番对话,苏云自然毫不知情,待他回到房中,吐纳了几次,发现被师祖震伤的气血已平复,不再像早先时那般胸闷难受,又掏出那只香囊,鼻中又闻到了那股淡淡幽香,便用手指捏起香囊中那枚青色药丸,放在鼻中闻了闻,只觉那药丸中之沾了一点点幽香,却没有其他味道,再嗅嗅香囊,才发现,那幽香来自香囊之上,想来,应该是那青衣女子随身之物。苏云把药丸用香囊装好,又放回怀中,心想,自己原来无大事,师祖应该下手不重,这等伤药,还是留在日后有需要的时候再用好了,以免浪费。 第20章:风灵战史 苏云正待温习功课,赤炎子一头撞进房中,不等他施礼,便一手扣上苏云脉门,探了一会,又在苏云身上拍打了几下,苏云见师傅手法与冷风灵同出一辙,也不敢说话,待师傅拍打完毕,听赤炎子说道:“刚才见你嘴内有些鲜红,以为你乱动了禁制受伤,原来无事。快告诉我,你怎么遇到了师祖?” 苏云见冷风灵并未对赤炎子提及小乖乖之事,猜想师祖未必乐意让他人知晓,便只好说,在紫竹林中看书时,师祖正好出来散步,得知他是如意馆的管事弟子,便找他去浇灌照料后山谷中的花草田圃,服侍十年。 赤炎子听罢,奇道:“师尊已经三十多年没曾出来过,怎么这次有兴致出来散步,更是一出来便看中你,奇怪,奇怪。你师尊的寒烟谷,可是天墨山禁地之一,即便是我,也得师尊准许才能入内,你倒好运气,可以出入十年。” 赤炎子见苏云满脸疑惑,便道:“你看师祖比为师相貌年青许多吧,其实,他老人家已经一百多岁了。师尊便是天墨山上任掌门,他老人家执掌画宗之时,为师有幸拜入师祖座下,成了他的弟子……” 赤炎子的师傅冷风灵,七岁时入天墨山内门,九岁画灵结丹有成,十二岁不到便成了内门弟子第一人。凡画宗内门弟子者,十五岁时都要下山行走,历练三年才许回归。而冷风灵下山后不久,先是折败了其他三大宗派在外的行走弟子。摩诃派、星宿门两个西蒙域内的邪派小宗门弟子,在大燕与大晋两国之间设立了分部,有几名弟子借本领,在凡间行那奸恶之事,被冷风灵遇见。冷风灵当下便下了杀手,又单刀匹马杀上两派的分部,杀了几个分部的长老,威名赫赫,遍传天元大陆上的修真门派,各大小门派弟子甚至长老无不知晓。 到了冷风灵二十五岁时,因他进境神速,修为一举突破了天阶,成了画宗开宗以来年纪最小的天阶高手,尊号风灵子。再过几年,风灵子以三十岁不到的年纪、天阶六段的修为天资,上代掌门力排众议,禅位于他,风灵子遂成为了画宗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掌门。 说到此处,苏云不禁对师祖往昔风姿神往不已,赤炎子见状叹道:“你师傅我、张涵的师傅寒湘子,还有现任掌门凌霄子,都是你师祖风灵子门下弟子。你师祖收下我们之时,刚好就任掌门之位,虽看上去风光无限,底下却是波潮暗涌。”苏云便追问何解。 赤炎子说道,画宗掌门的任命,需得经过大长老团表决同意方可。师祖当年虽说是最年轻的天阶高手,但整个内门中并不缺乏天阶六、七段的弟子。当时的掌门,也就是太上师祖,却道,有能者自当居其上,冷风灵虽然现在只是天阶初段,但如今天阶六、七段的弟子,年纪均在四五十岁之上,天阶八段的长老更没有少于六十岁的,这些长老恐怕终身再难有进境。至于九段以上的大长老们,为了冲击破界飞升,几乎都是闭关居多,掌门之事无法分心。太上掌门打下包票,不出十年,冷风灵必会突破天阶九段。 因此,风灵子还是执了掌门之印。几年后,风灵子果然再次突破天阶九段,原本有异议的大长老中也无人能再说挑剔之话。若不是后来的风波,只怕风灵子仍稳坐掌门之座。究竟是何风波?赤炎子又一路说了下去:自天元大陆有了四大宗派及其他大小门派所维系的修行真界之分,画宗与其他三大宗派一直有些小范围的纷争。各派弟子行走历练中也是摩擦不断。 天元六百九十八年,修真界上突然发生一件大事。火云门中行走弟子十二人在九蜀境内被人刺死,至今未知何人所为。当火云门长老接到弟子命牌碎裂的传讯,便即赶到事发现场,只见十二名门下弟子全部肚破肠流,四肢被断,死得极是惨烈。火云门上下一片震怒,掌门并一众长老分赴各门派质问,均无所获,乐宗甚至有长老出言讥讽,说是火云门弟子修为不够,不中用之人死了也白死。火云门长老大怒,随即向乐宗下了战帖,率先引爆了门阀大战。火云门与乐宗正打得焦头烂额之际,又有其他四宗与各派弟子接二连三被杀,当时留言纷起,直指四大门派行走弟子私下暗斗,又有其他宗门介入争斗,谣言越演越烈,这修真界的战火竟然自四大宗门烧起,不断扩散,直至席卷了整个修真界的大小宗派。几乎日日发生长老、弟子被袭、团灭等事。不出几年,整个修真界死伤者过半。 画宗在天阶九段风灵子领导下,损伤不算惨重,但年年战事损耗,也不是四大宗派能承受得起的。因此在天元七百一十三年,各方势力协议停战稍息,总算结束了十五年的战事。 谁知五年后,四大宗门在同一日遭到敌袭,便是前番赤炎子所提之如意馆被人潜入之事,四大宗派损毁了不少典藏,也死了不少优秀弟子。各大小宗门方才明白,修真界中有些隐藏多年的旁门邪道之派,uu看书 ww.uukanshu 一直以来默默无闻,但其实早在四大宗派中安插了暗钉奸细,或无声无息偷取四大门派中的术法要义,或刻意行挑拨离间之事,更煽动起修真界全面开展,旨在重创修真界各门各派根本,从中牟利。 是以,四大门派也好,其他门派也好,各自成立了诸如监察长老团一类的组织,自内部开始清查细作,凡有嫌疑者,无论身份地位、无论长老弟子,尽数囚禁,严刑拷打,一旦定罪,便是血洗,不留活口。 风灵子虽是画宗掌门,但其时监察长老团全由大长老团从天阶八段修为的长老中任命,有些监察长老便出自当年反对风灵子任掌门的大长老一系。此种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厉害关系,便有了鸡毛令箭的借口。在那等大长老嫡系眼中,反风灵子者即为顺,亲风灵子者即为逆,顺者生,逆者死,屠刀架脖子。 风灵子见外间大战已使天墨山的弟子损失过半,昔日同门好友又在内战中反目成仇,深以为恨,更兼大长老中不谐之音,直接导致监察长老团的职权滥用,向大长老团多番申述无果,大感憋屈,便一气之下冲到长老殿中。三日后,风灵子自长老殿中行出,将掌门印鉴扔在殿前,向众人宣告,自废尊号,自废掌门之职,从此退居寒烟谷,不再理宗门事务。至于长老殿中所发生何事,当年殿内的大长老们,无人提及,至于其余长老、内门弟子等更是一概不知。 冷风灵退位后,画宗掌门便空缺了十年之久,直至凌霄子由大长老团正式任命继位方才了事。 第21章:龙璇丹 “既然师祖让你伺候十年,便是你莫大的机缘,你可要尽心尽力,但求师祖能点拨你一二。要知道,为师初入你师祖门下,已经十二岁了,资质不算出众,但宗门之中,没有哪位长老能像你师祖一样会教弟子,你师傅我、师伯和凌霄子等,自拜入师祖门下,每日进步神速,也在十年间先后突破了天阶修为,凌霄子也是二十五岁最先突破,其他内门弟子光是在地阶修为,便修炼了二十多年,因此,对师祖的弟子们只有艳羡的份儿。”赤炎子说到此处,不免有些得意。 苏云便道:“师尊,那样说来,天阶第一人的称号可是凌霄子掌门与师祖并肩了。” 赤炎子摇头道:“此言差矣。你师祖凭的是自身天资。需知太上掌门曾说他是天墨山万年一见之奇才。画道、术法、诗书五经、甚至医理药理,他无不精通。而凌霄子和我们这些师兄弟,资质根本不能与你师祖相提并论,我们之所以神速结丹,却是你师祖之功,若非他让我们服食了灵药,我等又怎能年纪轻轻便紧追你师祖后尘,三十岁前达到天阶。可惜的是,你师傅我未能得你师祖真传,教你师兄十年依然无法使他有自保之力,连徒儿你,服用三倍聚灵丹也无甚进境。要是让你服用你师祖的灵药,说不定就成事。”赤炎子搓手轻叹。 苏云奇道:“师傅,还有比聚灵丹更好的灵药么?” “正是。寻常人的经络太脆弱,欲聚灵气,筑基结丹,必须以药力催发真气,使气息在经络中不断冲击洗刷,使脉络渐渐得以锻炼扩宽,才能容纳更多更大的真气流动。” “服食破秽丹或是聚灵丹,相对于凡人筑基而言,都是较为温和、安全之法。你师祖天资既高,画道修为高深,又自小读书万卷,精通药理。为了让画宗弟子能更快筑基,你师祖遍寻道法方要,将自己破境的心得,配以各种五行之物,研制出一味更霸道的丸药,名叫龙璇丹。这龙璇丹比聚灵丹又强了一百倍不止,服食后对凝练画灵极其有效,能使结丹速度提升得几倍。” “那时你师祖座下五个弟子,按年龄,寒湘子最大,我排第四,凌霄子年纪最小,排行老五。老二真游子、老三竹息子,五人同时入门,同时筑基,当年你师祖一研制出龙璇丹,为了试药,先从自己弟子开始,每夜放五大桶热水,让我们师兄弟五人齐坐其中,我等每晚服下丸药之时,便如体内万虫噬身,千锤敲骨,全身疼痛欲裂。几乎活活脱了我们师兄弟们一层皮。而你师祖便寸步不离,足足守了一年多后,凌霄子最先结丹,接着便是我、寒湘子、竹息子、真游子。你二师伯、三师伯一个死在大战中,一个死在宗门清洗中,现在我们师弟五人便只剩了三个。” 苏云见师傅说了半日,兜兜转转,又提到了不愉之事,眼眶见红,便倒了茶水递了过去,岔开话题,问道:“师傅,这龙璇丹如此厉害,为何内门弟子没有广而用之?” 赤炎子接过茶水,喝了一口,润润喉咙,然后答道:“龙璇丹研制颇为不易,你师祖研究出药方后,先在紫竹林后山开辟了寒烟谷,专门种植了药草,配制了好久才成,而见我们服食后诸般难受,你二师伯真游子还险些爆丹,你师祖寻思再三,还是决定将药方毁掉,再重新研制更安全的丸药。只不过后来大战爆发,到他退位,于寒烟谷自行禁足,为师我也不知道他究竟研制完了没有。其实即便是龙璇丹的方子,我想你师祖定然不会忘记,若是你能讨他欢心,或者重新配制出来,让你一试也不坏。”说到此处,赤炎子干笑了两声,继续道:“你在寒烟谷中,应该看到师祖所种植的田圃吧?” 苏云应道:“是,弟子看师祖所种的是水火二相的草苗。” 赤炎子笑道:“何止水火二相,五行花木的种植之法,全天下没人谁比你师祖更擅长,你现在所见的不过九牛一毛而已。日子长了,你便能见识到这天元大陆上最珍稀的花草树木。” 苏云道:“师尊,弟子胸有疑惑,我们画宗不是以画入道么,师祖现在难道抛下画道,专心种花养草作花农?” 赤炎子答道:“徒儿,这你就不懂了。你师祖种植花木,不但为了配制药物,还为了制作道砂。我先来问你,你平常所用的颜料,从何而来?” 苏云想了想,便道:“弟子所知不多,曾听说过寻常颜料大部分是从土矿、花木中而来。比如,石绿,采自孔雀石,研磨成粉,以水油分层淘澄后得之。胭脂是从红花泡制,经过三蒸三晒而成。” 赤炎子道:“不错,凡间所用的颜料调制需从矿土、花木取材,通过蒸晒淘澄淬炼等法获得。而我画宗入道,凡所绘制之画,若需融入法力,便需用道砂。这道砂并非砂石,uu看书 uukansu乃是从五行所属之矿土、花木、甚至其他种种能引动灵气的物事中,萃取淬炼出来晶粒。” 赤炎子手掌一翻,苏云见一六棱小盒出现在他掌心,与张涵给他所见的一模一样,又听他道:“徒儿,若你能感应五行之气,便能以道砂来虚空作画,以道砂引动天地间五行灵气,召唤出你所需的五行灵兽。而这么一小盒道砂,便淬炼了一百三十多种材料,你师祖那寒烟谷中,却藏有上千种以上材料,因此,你师祖的道砂,定然比为师手上这个更为珍贵,法力更为磅礴。” 苏云正欲再问,赤炎子却道,亥时已到,不要耽误功课,便催他赶紧服药修炼去了。 卯时未到,苏云醒转,见赤炎子已不在房中,赶紧换好衣服,往紫竹林后山跑去。穿过山洞,只见天色发白,映着寒烟谷一片茵绿。苏云见冷风灵尚未现身,便先到茅屋中取来水具,到冷湖热湖中取水,去浇灌那十块田圃。许是初阳未现,田圃上的草叶上凝结了一层层薄薄露珠,藤蔓、草蕊、花骨朵儿纷纷生气勃勃地扬着头,迎接苏云那水瓢中均匀轻泼的泉水。待浇灌完毕,那日头已经升起,只是被高山遮挡,苏云伸了伸懒腰,挪步到水边,望着那静幽幽的湖面,翠莹莹的波光之上,罩着一层薄雾,隔绝了湖那边的风光秀色。小鹿小兽一只不见,满谷中只听闻那脉脉和风吹送的草叶沙沙之声,甚是安静。 正自看得入神,苏云突然打了个冷战,寒毛直树,身旁已多了一人。他侧头一看,来人正是冷风灵。 第22章:无画有花锄作田 苏云见冷风灵到来,即请安问好,冷风灵道:“很好,这些花圃你都浇完了,我另有别的活计要你来干,跟我走。”说完便带着苏云起行,二人绕过冷热湖,到了雾霭蒙蒙的湖面另一边,苏云方才发现,原来冷湖热湖的对岸,另有田陇纵横交错,将山中土地分隔开来不下百片之数,土上长满青绿嫩芽,却又没有栅栏围绕,又被湖面轻雾所挡,是以昨日一览之下,竟以为是普通的野草。 冷风灵道:“此处的安排,你且细细听好,不要遗漏:这里的花草全部要浇灌一次,但要将冷热泉水勾兑到跟常人体温一般,才可使用,万万不可直接淋水。” “这里的花田与那十块不同,需要你自行除草,田间若有兽粪,你去捡来堆好,像这块花田,这块,还有这块,”冷风灵手指点了几下,十多块田围上旋即出现用道砂圈出的一道白色光带来:“这白色圈里的嫩芽还没长得很好,你每天早午晚要浇三次水,另外每隔三天便用兽粪在这几块田上施肥,切记肥料不得直接触碰到叶茎之上。” 冷风灵再点了几下,又圈出青色、黄色、紫色、黑色等四色光带环绕的田块,嘱咐道:“青色田里的,你每日早晚一次浇水即可,浇完水后,要把旁侧的野草和土中萌出的别的旁支末叶清理掉,不过注意,清理要干净,但别伤了主根上的枝叶,不然这些旁根细芽长得极快,会与主根争抢营养;黄色田里的每日只需要在正午浇水一次;紫色的和黑色的每两日浇水一次,今天还没浇过,最好是傍晚再浇;另外等会你去那边小屋中,寻些深颜色的幕布,用树枝竹枝拉起来,做一个跟你一人高相仿的帐幕,紫色田里的只需要遮住上半部别让阳光直接照晒,底下能透些光即可,黑色田里的必须全部遮好。” 冷风灵顿了顿,不待苏云答应,又自顾自继续说道:“所有花苗草苗,包括前面十块的,你还需要每日好好照看,若有枯萎的枝叶,要轻轻折掉,收好,别堆在田间,另外拿到那边小屋里,在灶台里生火烧掉,灰烬也埋在那处的地里。还有,你看到有虫害,不要杀掉,还是到那小屋中,找那琉璃小瓶装好给我,切勿用手触碰,也别损伤了虫子。还有……”这一路布置,种种事务,直说了足足半个时辰才说完,直至苏云一一记在心里,又询问了些细节,点头答应,冷风灵才离去。 是日,苏云便在谷中各处田间辛勤劳作,浇水、除草,除了田间偶尔奔出几只小鹿小兽,在他身边转悠,吃田边的野草,再没见冷风灵和其他人了。而那些小鹿小兽,只在田垄徘徊,却不见跳入田中,苏云不用特地驱赶它们,倒省了很多功夫。 到了响午,苏云在茅屋中找到柴禾米面,粗粗做了一顿饭,吃后,也不休息,到那个储物的小屋中寻了百余尺深色的幕布,又找了些竹竿子,削成竹片,削光竹节竹片上的节刺,将竹片沿那田垄两侧,敲击埋入土中,又砍了些树皮,搓成绳索,将打入泥中的竹片折弯后用树皮绳索扎牢,弯成拱形。用竹片在拱形上用绳索扎牢架,装成横梁,最后在棚架上一层层地裹上幕布,又留了一处竹片扎成的拱门,用幕布做成两层帘子,如此一进一出不至于光线直接照入门内。此番功夫一直到日落时分才完工,苏云赶着时间又把紫、黑两片田地里的浇灌完,停下来歇了歇,才发现前心后背都被汗水湿透。 冷风灵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看了一阵,突然问道:“这些布棚子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苏云答道:“弟子父亲是药师,平常家中也种有药草,扎过这些遮光的布棚子遮光,师祖所需的,弟子猜想应该差不多,便这样做了。” 冷风灵“哦”了一声,说道:“现在过了饭点,你可以在此食完晚饭罢。”说完又飘然而去。 苏云这一天下来也见惯了师祖在谷中神出鬼没的情状,当下对他远去的身影拜了一拜,但觉腹中雷鸣不已,忙忙去茅屋中煮饭,吃完后便回如意馆。夜间苏云依旧看书,在寒烟谷中所照顾的叶草有大半他认不全,便对照书上的记录与藏画记录的图样,默默推测五行属相。 赤炎子来看他时,苏云便向师尊请教《五行山海经注疏》上自己看不懂、想不通的地方,到了时辰再服药入睡。苏云在寒烟谷中之事,赤炎子再不曾问起,苏云也未对师傅提及,二人便似从来不曾遇见过冷风灵一般。 如意馆开馆之日,苏云便赶早出发到谷中先作劳务,再赶回馆中边照看馆内事务,无人之时看看画册,对应注疏上新读的物事。而闭馆之日,苏云更是从早、午、晚间待在谷中照顾花草。u看书 .uukanu 每每完成工作后,苏云也不在谷中乱逛,为了节省时间,便连到西山厨房也不去了,只在茅屋内生火,煮些简单的饭食。 如此一来,苏云便更为忙碌,伍厨子见他接连几天都不曾到西山厨房来吃饭,便到如意馆来看了看他。苏云只推说是赤炎子长老另有差使,要他重新整理画册,是以忙不过来,伙食自行解决。伍厨子听罢虽然狐疑,但也不再细问,只是晚些时候给他送了几袋米面,又嘱咐他自行生火时要注意别走水了。苏云心中自是感激。 冷风灵每日在谷中,苏云忙碌时便在他视线范围之外冷眼看着,见苏云手脚伶俐,所嘱咐之事没有一件拉下,全都一丝不苟完成,没有一点瑕疵可以挑剔。既有培育药草的经验,吃苦耐劳,连捡拾粪便施肥之时也没有厌恶与躲懒之色。最要紧是,苏云从不多言,该做的便做,不该看的从来不看,不免心中暗笑:“赤炎这小子资质一般,但选徒弟一事上却是颇有眼光,之前那个萧云如此,现在这个苏云也如此,都是老老实实的痴儿。做起事来尽管死板执拗,但头脑还算灵活,品行也可以。有怎样的师傅就有怎样的徒弟……不对,我也是赤炎的师傅,怎么他就不随我一般性子,哈哈,哈哈!不过,人心隔肚皮,我还要试他一试,待看淸看明再行定夺好了。” 一日午间,苏云在茅屋中刚吃完饭,正收拾碗筷,冷风灵一头迈了进来,兜头便道:“九叶昙花快要开了,你快随我来。” 第23章:5灵洞 话说冷风灵丢下一句“九叶昙花快要开了,你快随我来”,便急匆匆的拉起苏云便跑,跑到一处小树林后,拐道弯儿,前方有一人高洞穴,冷风灵二话没说,牵着苏云往洞里一钻,苏云顿时眼前一黑,前方乌漆漆不见五指,只觉师祖牢牢捏住自己前臂一路飞奔,脚底下倒是一粒砂石都没有,着脚处平整,洞内只听得二人急促的脚步声,洞穴中有不少岔路,冷风灵带着他时而急转,绕了十几个弯路,前方隐约有些微微光亮,方放慢脚步。 苏云跟随师祖走了几步,见那发出光亮之物,竟是一株半人高的植物,根部深入泥中,长茎上伸展出九片蜷缩成拳头状的叶子,将当中一粒花苞簇拥在内,微白荧光从那花苞上发出,便如沧海沙粒中暗藏的一粒明珠。 冷风灵走上两步,蹲在地上,从怀中掏出一双金色丝线织成的手套,套在手上,然后直直看着那花苞,轻声道:“再有五十息左右,此花便要开了,你可得仔细看着,不要说话。”苏云不敢言语,也走上前,与冷风灵并肩默默蹲在地上,二人四眼紧紧盯着那花苞。 盯了一会功夫,只见此花自根至茎叶微微振动起来,振动渐渐剧烈,那九片叶片在振动中一点点舒张开来,状如狐尾,不住摇晃摆动。而那粒发出微光的花苞,在叶片舒张开来后,突然一抖,白色光芒蓦然大盛起来,苏云瞪圆了眼珠子仔细往那光亮中心看去,只见有食指长短的柔白的花瓣正从苞衣中使劲地撑开,一瓣、一瓣,一层,一层,一点一点翻将出来,花瓣展开得越多,其上白色光芒越盛,一股沁人清香随着花朵绽放透入苏云鼻中,怡人无比。 三十息不到的功夫,那九叶昙花的花瓣悉数展开,伸展至人面般大小,已是极致,花蕊当中,包着九粒水珠儿,清香气息更为浓郁。 正在此时,那九片狐尾状的叶子突然悠悠跌落了一片,苏云还没反应过来,旁边已有一双手簌地伸了过去,那双手上套着金丝手套,正稳稳将那片叶子夹住,不是冷风灵是谁。 当那叶子掉落的一瞬间,九叶昙花再次剧烈一振,那伸展到极致的花瓣猛然一收,眨眼间倒卷回去,眼见片片花瓣卷成球状,缩回花苞之内,重新裹成珍珠般大小,其余八片叶子也随之卷缩回复原状,那如光华在这花叶吞吐中渐渐微弱起来,一如初来之时,若是当时闭上双眼,再行睁开,只怕这九叶昙花从花开到花收的一幕,竟似从未发生过一样。 冷风灵一只手托起那片狐尾叶,另一只手从怀中掏了个金色的盒子打开,将那叶片轻轻放入,盖上盒盖,放在怀中,再摘下手套,想苏云作了个回撤的手势,遂拉起苏云的手往原路退回。 到了洞外,冷风灵掏出一张皮卷,递给苏云道:“这九叶昙花,花开九次,每次掉落一片叶子,直到最后一次,叶子掉光,花极盛才衰败。老夫要这些叶子有用,你从明日起,一连七日,于午时一刻前到刚才那个洞里,这是此洞地图,上面标着“九叶昙花”的地方,帮老夫收集刚才那九叶昙花的未掉尽的落叶。九叶昙花之叶遇土而枯,也不能用手触碰,只能用金质的器皿承载,金丝手套、金质盒子,你在那小屋中自己找出来便是。最后一次花开便不在正午时分,却是午夜,我到时自有安排。地图上还有其他地方,你却先不用管,也不要随意进入。”说完撇下苏云在当地,自行离去。 苏云楞了半响,再看看手中地图,见那皮卷之上,标有“五灵洞”字样,从洞口而入,引出若干岔路,足足有上百条,分别通到不同洞穴。每个洞穴上又有“十字形”标记,每个洞穴注着一种名称,细数下来足有百多个洞穴,“九叶昙花”便在其中靠近洞口不远的一处洞穴之内。只是这山洞之中似乎并没有其他光源,也不知冷风灵如何办到疾步如飞。 苏云且静下心来,回想了一下那“九叶昙花”之形状,与一层画藏中一副天元四十二年的“五叶香昙”非常相似,名字却不相同,那“五叶香昙”在《五行山海经》注疏中有所解析,乃是西蒙“优昙钵花”所属,五行中乃是金属相,其叶如狐尾,其花色白、大如碗状却无果实,其蕊有凝神敛血功效,但只能用金器采摘收藏,其花开一瞬即败,花蕊采集甚难,因而又有“昙花一现”之说。只是这优昙钵花与五叶香昙同样是五片叶子,这洞中的昙花却是九叶之多,且师祖又说它花开九回才败落,在这点看来,到与五叶香昙或优昙钵花相异。 苏云又看那地图上的其他物种,书籍画册上沉香木有,白檀木也有,但这地图上标的却是“沉香白檀”;再如“黑水芙蓉”、“龟背葵”、“七色美人草”、“蛇舌百合”、“蝠皮魔芋”、“金盘巴豆”、“翡翠莲雾”等等,拆将开来都明白,合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了。uu看书 ww.ukash.co 苦思了良许无果,又见日头渐渐西斜,苏云只好将地图贴身收好,去做那些未完成的差使。 到了夜间,回到房中,苏云还在思索那“九叶昙花”,便提笔在莎草纸上,将自初见九叶昙花之时,到其花叶伸展、花朵绽放,而后一叶飘落而八叶回卷,花苞收缩等等,一五一十地描画出来。而后又道一层大殿中寻了那副“五叶香昙”的图画,对应了一番,若非多了四片叶子,枝叶花朵形状真真切切一模一样。《五行山海经》注疏也被他翻了出来,找到“优昙钵花”与“五叶香昙”,只是其上明明白白写着,此类昙花尽是午夜盛开,花开一刻。 苏云正伏在案上看得入神,却没留神赤炎子已进了屋,侧头看了半天他描画的图样,突然问道:“徒儿,这优昙钵花图你怎么又临摹了一遍?还加了那么多片叶子?我记得好像是五叶才对。” 苏云连忙起身向师傅问安,然后道:“这是从师祖那里看到的,徒儿也不太明白为何这昙花竟是九叶。” 赤炎子一听,表情惊异无比,说道:“怎么师尊真的培植出这异种昙花。徒儿你细细向我道来……啊,不对……等等,让为师想想,”正说着,赤炎子突然捏了一个手决,左手打了个响指,只见一道光幕从指尖闪出,片刻笼罩了小屋,赤炎子再道:“徒儿,此处我已加了禁制,半个时辰里不怕有人偷听,但是为师先行叮嘱于你,凡师祖谷中之事,切勿不可与他人提起,包括我和你的张涵小友在内。” 第24章:集叶 苏云见师傅郑而重之,忍不住问道:“师尊,如此小心谨慎,多番嘱咐徒儿,究竟是何缘故,徒儿实在不明?” 赤炎子道:“你师祖还没当掌门的时候,天墨山中便不曾缺过妒忌之人,非但你师祖,任何一个天资出众的弟子,总易招人妒忌的,明枪暗箭多得旁人都能误中。你师祖性情桀骜,行事张扬,最烦厌那些龌龊之事,若有人放冷箭,他便敢提着箭头,直接踩上门去将箭头插回那人脚边,也不管那人背后的靠山是谁。你要知道,这些黑手最怕便是不按理出牌之人,吃你师祖一两次苦头,便知道你师祖不是好惹之人,也就不敢再明目张胆的出手。” “但你师祖执掌了掌门之时,便遇着修真界连番混战,宗门一下子死伤那么多弟子,总是需要有人承担后果。那些人明里不动你师祖,却是可以在那时借了名头说你师祖的领袖不力,引起门下弟子的不满。而你三师伯在一场大战中,不知中了何人的埋伏,惨烈战死,你师祖追查了很久,从蛛丝马迹里查到下手者可能是宗门中人,也许是内奸,也许不是,正要追查下去,却又遇到了内部清洗,这追查之职权,却落在监察长老手上。其时有人暗中告发,说是你二师伯偷害同门,是三师伯死因之祸首。监察长老前来缉拿你二师伯,你师祖却哪里肯信这一面之词,无论如何不愿你二师伯落入监察长老团之手,受那酷刑!于是便有人说你师祖徇私不公。你二师伯怕师傅蒙受污点,自投到监察长老院中。我们几个师兄弟想监察长老院打狗总需看主人,不致于对掌门弟子下重手,谁知你二师伯头一日进去,后一日便被抬着尸首出来,你师祖去监察院接出你二师伯尸体之时,见尸身上伤寒累累,没一块好肉,监察长老无人敢现身,只留了几个外门弟子,推说你二师伯是畏罪自尽。你知道,本来师祖座下,三师伯已经早死,而为师的亲传大弟子、你师祖的徒孙不明不白死在如意馆中,师祖心中已经很是伤痛,二师伯又死得不明不白,死后更被指为叛徒奸细,便怒气中烧,亲自到大长老殿中质问。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但为师总觉得,你师祖退位一事,并非全因你师祖心灰意冷之故。你师祖退位退得如此干脆利落,甚至连尊号都自行废掉,在寒烟谷中自行囚禁一般的过了几十年,更像是与宗门决裂一般。只是师祖那边从来不提,这些年孤身独处,不许我们进谷伺候左右,更不许我们去寻根究底。而你师祖的名号,在宗门内外,也像被刻意隐瞒一样,旧日之人,从不交谈此事,也不对其他弟子提起,似一个不能说的秘密,后来新入门的弟子更不可能听过‘风灵子’这一名号。画宗之内,总是有极多利益势力盘根错节,你在寒烟谷中,想来师祖也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 赤炎子又道:“今夜我用结界屏蔽了外界,怕的就是他人知道你在谷中自由出入,对你不怀好意。但结界禁制为师不能经常施展,因天墨山中每一处有结界出现,大长老团殿中都能感知。一般来说,用结界不外是修炼或是有密语时施展的,只能短时间内使用,若然在同一个地方经常使用,或者结界时间过长,长老团难免会追查原因。因此结界用的越少越难引人怀疑。为师与师祖隔绝师徒关系都有六十多年了,自然不会有人刻意去牵扯关系;而我和你之间便有了师徒关系,也不是紧要之事。然则,一旦师祖、你、我三人产生了实际上的关联,落在他人眼里,传扬开去,对你而言便不是什么好事。当然,若非你特别出众,一般不会有人监视于你。这里头牵涉了你师祖,即便你与张涵亲厚无比,也不要说出去,不说不错,不做不错,万年真理。” 赤炎子嘱咐再三:“为师所布结界很快就会失效,等会为师也不会再说师祖之事,你若对谷中之事心中有疑问,不妨在谷中直接问你师祖,师祖没说能说之事,你也不要告诉为师。好奇害死九命猫,这道理你可懂得?” 苏云说道:“弟子明白,九叶昙花的画图,弟子这便烧掉。” 赤炎子见苏云小脸绷紧,回答得一本正经,不觉好笑:“你也不用太大压力,若是注疏上不明白的地方,自是可以问我,不提谷中即可。” 结界撤后,苏云如常温习,当夜无话。 第二日午时未到,苏云便关好如意馆大门,跑到谷中,取出金丝手套与金盒,往五灵洞中赶去,因洞中没有照明的东西,师祖又没说能否用火光,苏云只得一路摸着洞壁,幸好这“九叶昙花”所在洞穴不深,岔路也不错,拐到洞穴附近,便有那那株九叶昙花静静地散发着莹莹幽光,苏云像盲人徒见光明般直直往那光源走进。只见八片花叶嗜睡孩童似地卷曲着,uu看书 .ukansh 将花骨朵掩在叶中,苏云便带好手套,蹲在地上,只待昙花开放。 怕洞中摸黑要花不少时间,苏云特地提早了一刻多钟,因而等了颇有段时光,才见那娇嫩的花苞抖将起来,八片叶子如美人春睡图一般,自沉睡中苏醒,齐齐伸了个懒腰,又似迎客的侍女般招展着叶身,那叮铃铃的花瓣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般喷卷而出,光芒一下子盛放。苏云见那花蕊中九粒水珠儿变左八粒,比昨日更圆滚了一些,一边小心留神着叶片。果然,第二片叶儿一头从茎上剥落,跌将下来,苏云抬手一接,稳稳地将那片狐尾托在手上,随即放在金盒中,待合上盒盖,洞内光明已变弱了许多,再抬头一看,只剩七片叶子的九叶昙花已经回复原状。 苏云捧着金盒,回到谷中,见师祖尚未出现,便煮了些白饭直接吃了,没有其他菜肴,他也不以为意。吃完饭后,将金盒子放在茅屋桌上,便去花圃淋好水,回到茅屋时,桌上的盒子已然不在。苏云知定时师祖取走,便回如意馆去了。 一连数日,苏云收集了五片叶子,见那九叶昙花花蕊中的水珠儿也是一天少一颗,每颗又比前一天更大颗了些。冷风灵仍旧未曾碰见过,谷中事情虽多,但苏云从小就帮父亲收拾药草,办事颇有条理,每日冷风灵所布置之事完成的井井有条。 闲暇之时,苏云便又想起,与张涵有二十多日未曾见面,不知他为何音信全无,心中也渐渐有些焦虑,究竟张涵身上发生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25章:丹成苏醒 前文说到,张涵自从到如意馆中参看了水火土三相的画图,使原本被压制的较为势弱的火相之气,在感应中得以快速成长,气海内的调息的泥泞处有了松动,三种气息齐头并生,势均力敌之际,在经络交汇之时便不再纠结成团。寒湘子这才开始以入道之法,先让张涵服下聚灵丹,使药力发挥起来,催谷气息膨胀,继而引导张涵运转体内三相气息,使水、土、火三股气息分头进发,在气海顺利会军,完美相融,一举突破了经络壁垒,沆瀣一气,再顺利回转于丹田内,聚结成丹,只是此时丹气尚未稳固,张涵得连续服食聚灵丹一个月,待丹气沉甸下来,在丹田中自行生息,每个时辰在丹田气海运转一周为小周天,每六个时辰在全身运转一周为大周天,每日十二时辰即运转十二个小周天、两个大周天。至少需要一个月,聚灵丹才能停止服用,张涵以后便只需通过吐纳之法,从体肤吸纳外界的灵气精华,纳入内丹中。 张涵只要一醒转过来,寒湘子又会让他立刻服食三粒聚灵丹,如此一来,张涵又陷入昏睡状态,寒湘子牢牢守在张涵旁边,寸步不离,若他体内三股气息有所骚乱,便出手平复,将丹气控制在绵绵运转、生息不断的程度。 直到苏云收集了第三片九叶昙花叶那日夜里,张涵总算结束了昏睡的状态。寒湘子见他醒转,便道:“徒儿,你再试试运转丹田内的真气吧。”张涵听罢,略略运转气息,发现丹田内气息凝厚,心念动处,便能随即调用体内真气。他抬起手来,心中想着水相,掌心便腾起雾气凝结成水珠;心中想着火来,便在水珠之外升起一束蓝幽幽的火焰,裹起那滴水珠;心中再想土来,细沙又自指间浮起,形成一圈环绕那火焰包着的水滴的沙带。张涵定神看了一会,开口说了这二十五天以来第一句话:“师尊,徒儿现在,是不是已经水、火、土三相结丹成功了?” 寒湘子一路微笑地看着张涵,老怀宽慰地说道:“徒儿,此刻三相之气,你已能随心运用,这画道修行,你总算有了入门资格了。” 张涵高兴得跳将起来,抱住寒湘子,寒湘子亦撂着长须,呵呵笑道:“想不到老夫我第一个弟子,还是水火冲相的,居然三年成丹,老四你可赶不上了。” 张涵想起要向苏云报喜,马上去寻衣服换,却被寒湘子一把拦住,笑道:“徒儿,现在才丑末时分,苏小子恐怕还没醒来,你且休息片刻,等天亮再去便是了,为师暂且放你一天假罢。”张涵看看窗外月色朦胧,也笑了起来,向寒湘子磕了三个头,拜谢过师尊栽培之恩,方送寒湘子出门。 张涵屈指算了算,今日原是双日,如意馆应是闭馆之日,等辰时再过去,找苏云一同吃早饭也够时间,自己有好些天没有洗澡了,满身都是老泥污渍,便到浴房洗了个澡,盘膝坐在床上,一边运转气息,一边等天亮出门。 凝丹的二十多日在张涵而言,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而从丑末到卯时二刻这两个时辰里,张涵却感觉比两个月更难熬。一直等到窗外透出一丝鱼肚白,张涵腾身而起,急急往西山奔去。到了如意馆,绕过大殿,到了后院小门,拍了几下,不见人来,张涵便扯起喉咙喊道:“苏云,苏云,是我,快开门。”喊了几句,仍是无人应答。寒湘子早有嘱咐,这如意馆布置了禁制,非请不能进,连这后院小小地方亦是如此。张涵心想,才卯时末刻,这苏云一早便到厨房吃饭去了么,想到此处,便笑着向厨房走去。 到得西山小厨房,只见饭厅还没开门,伍厨子正在伙房忙碌,当日苏云也曾带过张涵到来,张涵也算认识,便问道:“伍师兄早,苏云来了么?”伍厨子正端着一大盆白面馒头,见张涵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礼,反有点不好意思,便答道:“苏云已经好几天不来厨房吃饭了,你找他有事?” 张涵奇道:“他竟然没来,还好几天不来厨房吃饭,真是奇怪,我好多天没见他,好容易出来了,伍师兄你您可知他的去向?” 伍厨子性直不阿,不太看得惯那些趋炎附势之辈。张涵是内门弟子,却跟着苏云一道师兄前师兄后的称呼伍厨子,与苏云一般对他礼敬有嘉,两人又亲厚如兄弟,伍厨子一向便对他们大有好感。是以张涵问及,伍厨子便道:“好像是赤炎子长老有什么吩咐,苏师弟忙得不可开交,连饭赶不及不来吃了,我给他送了些米面。也不知道长老怎么想的,再怎么忙也要给弟子吃饭的时间嘛。” 张涵听罢,正要离去,突然腹中“咕”的一声大响,伍厨子笑道:“你先吃了早饭再走吧。”张涵这才想起,自己二十多天粒米未进,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伍厨子一招呼,也不忸怩,谢过伍厨子后,端了盆子坐在饭厅,一连啃了十二个大白馒头方停住,伍厨子看的两眼发直:“怎么现在内门中的伙食很差么?就这些白面馒头你都抢着吃了十二个?”张涵又灌了一壶茶水落肚,才擦着嘴巴笑道:“伍师兄的饭最好吃了,我好些天没来了,正想得流口水,这不有空过来,不趁热多吃几个多亏。”伍厨子哈哈大笑:“你们两兄弟一个嘴巴甜的像蜜,一个老实的像块泥,回去若见到苏师弟,跟他说,什么时候来吃饭,提早一天送个信,我给他备点好东西补补。” 张涵笑着拜谢而去。uu看书 uuanshu.co 回到如意馆,后院依然紧闭,不见苏云踪影,他不甘心就此回去,横竖师尊给了他一日假期,便盘膝坐在紫竹林一处荫凉之地,心想等等看或者便能见到苏云回来。 谁知这一等,张涵一直等到日上三竿,烈阳高挂,如意馆依旧内外安静得鸦雀无声。张涵暗骂,赤炎子长老有什么事不好,让苏云出去一整天不见人影,害他白等了一天,正想着,突然见赤炎子从大路走来,便一跃而起,冲至赤炎子面前,吓了赤炎子一大跳,先行礼问好,然后问道:“长老,我今日有事需要苏云帮忙,但是一直没见他回来,您老人家知道他去哪里了么?” 赤炎子侧头看了一回,开口说道:“我有些事情差使他出去了,这样吧,你明日开馆再过来吧,他便在了。” 张涵暗道不好,只得唌着脸缠着赤炎子不放:“长老师叔,师傅就放我一天假,明日不一定能出来了,你且告诉我苏云去哪里了,我跟他说句话就行,长老师叔您老人家行个方便嘛。” 赤炎子看他嬉皮笑脸地哀求,笑道:“苏云去的地方不好找,你还是不要过去了,这样吧,你晚上如果能出来,便酉时左右到这里找他,要是你师傅不许,你就说,赤炎子师叔说可以来找便是。明天你要是不得空,我也没有办法帮你。你的师傅脾气你自己清楚。” 张涵便道:“谢过师叔,我晚上再来,嘻嘻,师叔,我先告辞了。” 至于张涵与苏云能否见面?各位看官,晚间自有分晓。 第26章:莹石之光 这边厢张涵苦候未果,那边厢苏云却在寒烟谷中担水浇花,除草捉虫,忙得不亦乐乎。因午间要采集九叶昙花的落叶,是以这些天来,他便在谷中从早待到晚头黑了才走。赤炎子与张涵说话之时,苏云便正蹲在昙花前,看那叶片舒展后零落在金丝手套上,偶而一天撞见冷风灵午后来收那盒子,其他时候也不知道这师祖猫在寒烟谷哪个角落之中。 苏云从紫竹林深处走出时,斜阳已落,余晖未尽,拉得他身影修长,将走到如意馆时,旁边嗖的一声,跳出个人来,一把将他按住,直唬了苏云一跳,定睛一看,只见张涵满面嗔色,抓着他肩膀嚷道:“你这小子,今天跑那里去了,害我从早等到晚,你得赔我六个时辰才行!” 苏云也一把按着那双手臂,叫了起来:“你终于出来了,可想的我好苦,师伯的考试是否顺利?” 张涵得意地道:“今天我来找你就是要告诉你,师尊的考核我已经通过啦,现在我可是结成内丹,可以正式修炼画道了。” 苏云很是开心,拍着他肩头说道:“我这些日子也很想你,怕你考试不通过,不能再来如意馆。你吃饭没有,我带你去伍师兄那里寻些吃的吧。” 张涵笑道:“早吃过了,我今早辰早便来找你,等你半天不见人,赤炎子师叔又说你酉时会回来,我怕来回折腾,就没回去,去找伍师兄,他做的吃的味道比我们那里的好多了,这不吃饱了过来蹲着,见你远远的往这边来,便藏在那里等着吓你一跳。到是你自己,吃饭了没有,要去吃点么?咦,你怎么晒得跟泥人一样黑?” 张涵唧唧呱呱撂下一串话,苏云只好答道:“吃过了,你不用担心。这些日子师傅差我去外间办事,因在日头下待久了就成这个样子。” 张涵又问:“师叔摊的什么好差事,还能让你晒成这样,对了,你怎么从后山过来,那边有路么,通到哪里?” 苏云忙忙道:“后山那边只有紫竹林罢了,我差事忙完了要顺路去那边一趟,师傅吩咐过,他的事情不许我说,你就别问了。” 说罢苏云便带张涵进了后院自己房中。张涵自是在他面前炫耀了一番自己结丹的成果,而后拉着苏云说:“我现在丹道有了些成绩,师傅说我若勤奋用功些,日后在天墨山上,也有出头之日。小苏子,想我们当日一同离开菱花村,这打小过来的兄弟情分,我张涵绝对不会忘记,你现在虽然有些阻滞,若有人会欺负你,你一定要跟我说,我定竭尽所能,去保护你。” 苏云听他说得有板有眼,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个傻子,先好好用功,别辜负寒湘子师伯的恩情便是。我这里,你不用挂心,横竖我不跟人争斗,怎会有人来欺负我?” 张涵恼道:“你便是不跟人争,但人家见你人微言轻,挑来欺负,你怎办?” 苏云憨憨一笑:“那我便躲在如意馆一辈子看画好了。” 张涵一手拍了他脑袋一记:“我是个傻子,你便是个呆子,看画看画,从我偷祖父的画,到这里十万八千卷,你怎么就爱看个不停,又不能当饭吃,啧啧!也罢,师尊说,人心险恶,天墨山中我只信任你一个,你也要相信我。”苏云听罢,伸出小指笑道:“说话算话,骗人小狗!”张涵嘻嘻一笑,也伸出小指与他互勾:“说话算话,骗人小狗!” 苏云知张涵一早出来,夜色又深,撵他回去,临行前嘱咐张涵,若需看画或者寻他,便在单日开馆之时。 再说,张涵走后,接连两个开馆之日不见踪影,苏云知他自要修炼,便不再担忧。反而那九叶昙花已落了八叶,今夜便是第九片叶落之时,未知师祖作何安排,谷中整日不见其人。直到傍晚时分,苏云正要离谷,冷风灵突然现身,对他说道:“你今夜不必回去,先到茅屋内等我,我去做些准备,晚些时候找你,今夜你跟我去收集九叶昙花第九叶。你师傅那里,我已告知。午夜的修炼,你也不用管,我自有安排。” 苏云依言,回到茅屋中,又不想坐着空等,便盛了碗水放在桌上,用手指蘸水,在桌面描花圃里的各种叶草。过了几刻钟,冷风灵一手提着个包袱,走进茅屋,往桌上一瞥,说道:“时辰差不多了,你跟我来。” 二人走到五灵洞口,冷风灵突然在苏云手心塞了一块黑色卵石,说:“我见你这些天进洞时摸来摸去,你就不懂取些照明的东西么?” 苏云讪讪说道:“弟子不知能否用火种。” 冷风灵道:“废话,当然不能用火种,五灵洞里全是阴生之物,你若用了阳火,便白费了老夫心血。刚才给你的是莹石,平时放在日头下,待到黑暗无光之地取出来用,它自会生光,其光源属阴,不会影响洞内之物。u看书 ww.uanshucm 你这个脑子也太笨了,竟不懂问我么?” 苏云心想:“见都见不到人影儿,怎么问。”冷风灵见他不说话,便喝道:“你心里定然在骂,你祖师爷我整日人影不见,怎么问,对吧?” 苏云被他一语道破,只得低头认错,谁知冷风灵反倒笑了起来:“你倒老实得很,没有驳嘴,也没有巧言令色,走吧。” 苏云捧着那块莹石,进到洞内,果然,那块黑不溜秋的圆卵石散射出荧荧幽光,果然石如其名。那亮度并不夺目耀眼,但洞中照明已是足够,此时苏云才看清洞内。 荧光之下,五灵洞岔路如蛛网般,往往一个岔口有三四条通道,之前苏云在黑暗中摸洞壁而行,仅仅走到九叶昙花之处便止步。现在有了萤石,又有地图,便没有迷路的风险。 两人走到九叶昙花洞中,冷风灵将包袱放在地上摊开,苏云一看,只见有一个药钵,一个捣药杵,一把小剪子,一个鎏花小瓶,一大一小两个盒子,全是金质制成,一字排开,小盒子里空无一物,大盒子里却放了一包油纸裹着的物事,不知师祖这些瓶瓶罐罐有何用处。 冷风灵拾掇完毕,回头一看,见苏云一脸迷惑,轻声道:“以后你若心中有疑问,不妨直说,你这孩子,就是不够直接,我若觉得不能回答,自然不理,但你要不问,永远就没有解疑的机会,知道么?”苏云忙点头,冷风灵作了个噤声的手势,苏云知道他要等九叶昙花开放,便不再言语,蹲在他旁边一同守候。 第27章:昙花放,9叶落,龙璇引 苏云与冷风灵守在旁边,子时过了一刻钟左右,九叶昙花轻轻一颤,第九片狐尾叶片缓缓伸展开来,那白色花瓣也开始自花苞中翻将出来,随着昙花盛放,光芒一时盛极,第九叶随着花开摇动着,似曼舞的娇娥,摇摆得婀娜多姿。那白色花瓣也尽数展开,花蕊之中的水珠儿只剩一颗,圆圆滚滚,有七色溢彩流动,一刻钟不到的功夫,九叶昙花的茎叶之间开始出现一丝断裂的纹路,而那白色花瓣也有了萎靡的趋势,苏云知道便是那九叶将落的前兆。说时迟那时快,冷风灵左手食指中指屈伸,指尖稳稳托在昙花花萼以下,右手握着金剪子,擦的一下剪落,又疾风似的放下剪子,手心一翻,第九片叶子恰恰坠落在其上。 “九叶昙花,花开九回,叶落九片,花蕊花叶花露正是精华所在,合成一副好药引,”冷风灵一边说道,一边将花叶放在小盒中,又取了那鎏花小瓶,将昙花花蕊中那里水珠儿滴到鎏花瓶里,花朵仍放在药钵中,用捣药杵捣烂,然后打开大盒子里的油纸,苏云这才看到,油纸里是一个薄薄金箔纸包。 冷风灵将金箔纸包打开了一个口子,往药钵中一挤,那口内挤出一些软糊糊之物,混在捣烂的花瓣中,药杵继续舂捣。舂了一会,冷风灵又将第九叶用剪子剪碎在药钵内,与那糊状之物一道舂了好一会儿,方才停下,脱下金丝手套。 九叶昙花叶片只剩了光秃秃的一枝花茎,洞内只剩苏云手中那块莹石照明,幽暗了不少。冷风灵从怀中掏了一个小瓶,倒出一粒黄豆大小的丸子,丢进那坨糊糊之中,拌了两拌,拌成枣泥大小,令苏云将地上家伙收拾好,跟自己一道回到谷中,一直走到冷湖旁边,冷风灵将小鎏金瓶扔到苏云手中,命他将瓶中那滴九叶昙花花露滴在舌尖,不要吞下,然后将药钵递到苏云手上,道:“你将这钵里的吃掉,脱了身上衣衫,走到这湖水里坐下,水要刚过下巴。” 苏云正要伸手去抓,冷风灵一手拍落,说道:“不能用手,你用那药杵好了。”苏云只得拿起那柄金制药杵,挖了挖药钵中的糊糊,只觉那糊糊已有点变硬,药杵一挑,便成团挑起,就在嘴里嚼了嚼,如糯米糍般筋道,遂再嚼了两口,便一气咽下。衣衫正脱了一半,苏云腹中忽然又痳又热,绞肠痧似的隐隐作痛起来。冷风灵见状,一脚将他挑到水里,喝到:“赶快坐在水中,什么也别想,如常呼吸,若疼痛难当,便大力呼吸,不要憋气,也不要叫出声来。” 苏云小腹中滚起开水般,叽里咕噜的一阵沸腾,热流不住翻滚,从下而上开始火辣辣起来,苏云登时觉得胸闷欲吐。待冷风灵将他踢落冷湖后,一阵冰凉之意从毛孔处透入体内,胸闷之感略见缓解,苏云便欲盘膝坐稳,不想一个滑脚,一头栽入水中,咕噜噜吞了几口冷水落肚,双手乱划了几下,又吞了两口冷水,因水中无法呼吸,冷水入肚如落滚油,丹田中那股热流,突然变成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戳了一记,痛得他在水中无法动弹。眼前正发黑之时,一双大手伸进水里,抓着他后颈提了起来。苏云头出水面,大力呼吸了两口气息,方才有力气坐稳。 冷湖中,苏云只露出头颅,小腹中热浪一阵一阵地翻涌,不断有热辣酥麻的热流从丹田往头上四肢涌动,u看书 .uukansh.om 使得全身毛孔肌肉绷紧,腹内时有拳头般击落,隐隐作痛,但痛感越来越弱,全身热极,泡在原本冰寒入骨的湖水中,却只觉清凉,越坐越舒服,竟然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原来,冷风灵让苏云吞下的便是龙璇丹精华。虽然这几十年来他不断改良了配方,减轻龙璇丹的霸道药力,但对于聚灵丹而言,龙璇丹对经脉的冲击,尚且不是正常人所能承受的;此次苏云服下的丹粒只有龙璇丹十分一大小,却是用九十九粒龙璇丹熬制成药汁后萃取出来的精华,便是九十九粒龙璇丹的药力,非同小可。寻常龙璇丹要用昙花为药引,昙花本有凝神敛血功效,裹在龙璇丹外一同服下后,便在肠胃中慢慢消化,同龙璇丹药力一道缓释而出,一来药力平均散发,二来对龙璇丹的药力起了一定的弹压。而龙璇丹精华则需用九叶昙花为引。九叶昙花又是冷风灵栽培的异种,花叶捣成药泥后,很快便硬如石块,需与花露同服,才能被肠胃慢慢消化吸收,不然就如吞石落肚,随着肠道排出,便再无用处。 冷风灵起初见苏云异常难受,险些溺水,一直细心守护在旁,见苏云初时面露难受之色,但渐渐地沉静下来,还道他抵受不住,痛晕了过去,赶紧一手搭上苏云颈脖上经脉一探,才知他竟然在冷湖中睡着了,与以往弟子服用龙璇丹后的情状大大不同,而苏云入睡后,动也不动,仔细看去,龙璇丹的药力也是一点点发挥其效力,不像是消化不了,只好守在旁边,由他继续沉睡下去,一切等他醒来再行探究。 第28章: 9云梦(1) 话说苏云服下九叶昙花为引的龙璇丹精华,全身发热,浸在冷泉中,一冷一热互为消和,反而成了温床似的引得他沉沉睡去。 睡梦中,苏云迷迷糊糊,见自己从五灵洞中一脚踏出,进了一座远古密林,林中大树每一棵都高耸入云,那树身十人抱都未必能够,繁茂枝叶伸展成冠状之形,将林地遮得不见日头。林中寂静无比,只听见他自己沙沙的脚步声,脚下全是茵茵绿草与繁花,一脚落下,底下便出现一个浅浅的脚印。 苏云在这梦中的密林漫步,走着走着,有点闷热,正要折下一叶芭蕉作扇,突然起了一阵风,吹得汗水褪去。风吹了一阵,天上骤然泼洒下倾盆大雨,打得他全身湿透。苏云也不知为何,拔脚便跑,似乎要寻避雨之处。雨越下越大,他在林中跑着跑着,前方见到一方小潭。跑着跑着,大雨突然停了,苏云发现自己已走出那片密林,小潭却在眼前不远。他茫然地在潭边站了一会,四下无人,又见潭边有处灌木丛,便不知不觉顺路走了过去,拨开挡在身前的小树,正一脚踏落,着地之处突然陷落,苏云半只小腿也深陷其内,原来这脚下是一片沼泽的边缘。苏云拔出腿来,正要转身离去,耳朵里却传来一阵嘶嘶之声,便顺着那声音看去。 那沼泽中央绵软之处,陷落了一条乌黑小蛇,大半条蛇身已埋进淤泥内,露出上半身,蛇头高昂,伏在泥泞面上,稍稍一动,便陷得更深,急得那小蛇舌信抖动,发出嘶嘶之声,似是向他求助。 沼泽离苏云有十步远,若是他在泥上行走,只怕走不了五步,便自己也陷进沼泽,又不知沼泽深浅,不能贸然行近。苏云想了想,便在灌木丛中折下三十来根粗厚树枝,又把了些藤蔓将树枝缠成排状,固定好,往泥上一搭,离那条小蛇便只剩半步左右距离。苏云将树排一头栓在小树上,固定好,然后小心翼翼地趴在木排上,轻轻往小蛇那头爬过去,爬到尽头,他与木排也陷了一指深。 苏云将手伸出,离那小蛇还有一掌距离,用膝盖一顶,又挪了半步,身子陷了小半,总算是够着蛇头,手掌一拢,握住小蛇头颈,轻轻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蛇身便从泥里拔出。小蛇似乎知道他在相救,动也不动,也不咬他。苏云直将小蛇下半身拉出淤泥,便松手说道:“你顺着我的身子游过去吧。”小蛇似听懂他的话语,身子扭了扭,便从苏云手上游到身上,再沿着树排游动到实地之上,嘶嘶两声,吐了吐信,便游走开去。苏云双臂用力,扯着木排爬出淤泥,那小蛇已不见踪影。身上淤泥肮脏不已,便走到小水潭旁边,见潭水清澈,衣服不脱便跳了下去。 苏云梦中跳入水潭,不想水潭中极深极冷,苏云挣扎了两下,却见自己已身处一个岩洞中,那洞高达三丈,顶上全是滴成长长锥形的钟乳岩石,身侧正靠着一块圆石,面前燃着一堆篝火,熊熊火焰,身上衣服干透,全身暖洋洋极是舒适。火光明灭中,苏云见岩洞壁上似有些不同,便站起身来,走到洞壁,抬头一看,只见那岩壁之上,似有些人形图画,但离篝火有点距离,是以光线不足,看不清楚。 苏云便回到那篝火中取了一根火把,再走到岩壁上举着,火光照耀下,高高的岩壁上深深刻着六幅远古的图画。第一幅,刻着一个蛇身长发的女子,手捧一块巨石,上方一个黑洞从云层中裂开,射出闪电。 第二幅,一群男女跪成一圈,作祭祀状。 第三幅,一长发女子倒在地上,只剩上半身,一男子一手举着长刀一手举着一条长长蛇尾。 第四幅,一长发女子骑在一头巨兽身上,身下站满小人。 第五幅,一长发女子侧卧,旁边一个男子在捏泥巴,地上放着一副图画,画满人形。 第六幅,一长发女子,盘腿坐在地上捏泥巴,手中已捏了一个小人,旁边又堆了几个或人形、或鸟兽的成品。 此六幅画图,从左到右,显是用尖锐之物,一笔一划深深匱刻在石壁之上,线条非常简单,叙说着一系列关于长发女子的故事。一看便是远古先民遗留下来之图画。 苏云正欲细看,洞外隆隆一阵轰鸣之声大作,旋即一阵狂风自洞外刮来,篝火与火把呼的一下被狂风吹得火星四溅,苏云但见一团火星往他面上扑来,慌忙闭目,举手挡在脸前。 待苏云睁开双眼,人已不在洞中,却是站在一处高山顶峰,身下是绝岭峭壁,往下望去全是一片白茫茫的云雾,四周罡风阵阵,吹得身上衣衫飒飒作响。面前又立着一块七色巨石,巨石上刻有文字。苏云走上前去,只见那文字刻得歪歪扭扭,恍如蛇形,仔细看去,却是一个字也不认得。正在看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女子歌声,一会是清脆童音,一会是少女娇声,一会却又变得极为磁性,但总让人一听便觉是同一个歌者,而那歌词也极为简单,听起来是个童谣:泥娃娃,泥娃娃。 泥呀泥娃娃。 也有那眉毛也有那眼睛。 眼睛不会眨。 泥娃娃,泥娃娃。 泥呀泥娃娃。 也有那鼻子也有那嘴巴。 嘴巴不说话。 她是个假娃娃。 不是个真娃娃。 她是个真娃娃。 也是个假娃娃。 泥娃娃,泥娃娃。 泥呀泥娃娃。 她没有亲爱的爸爸。 泥娃娃,泥娃娃。 泥呀泥娃娃。 我便做她亲爱的妈妈。 泥娃娃,泥娃娃。 泥呀泥娃娃。 妈妈永远爱泥娃娃。 泥娃娃,泥娃娃。 泥呀泥娃娃。 天黑了你别怕。 泥娃娃,泥娃娃。 泥呀泥娃娃。 闯祸了你别怕。 泥娃娃,泥娃娃。 泥呀泥娃娃。 你还有我这个妈妈。 这歌声忽远忽近,在山峰上回音袅绕,苏云绕着巨石走了一圈,也见不到有人,不知那歌者人在何方。走了几步,突然脚下一空,人已在半空中跌落。 苏云在空中无处着力,径直坠落万尺,吓得闭上双眼,双手双脚乱扒了几下,突然身体一沉,落在一片绵软之物上,弹了几下,才停住,原来自己落在一片巨大圆叶正中,便站起身来。只见身下这片圆叶浮在水面之上,他定睛一看,不是荷叶是什么。但这荷叶比寻常的大了百倍,自己站在上面似一只小小蚂蚱,uu看书 ww.uukanshu.om再放眼看去,一看不得了,四周的荷花荷叶都放大了千倍,或许应当认为,自己比寻常缩小了百倍。 苏云沿着圆叶边缘,往另一片叶子跳落,一片片跳将过去,怎么也跳不完,正苦恼间,水面突然伸出一个巨头,吓得他赶紧停步。 那颗巨头长满鳞片,两侧各有一只红目,盯着苏云不放,苏云心跳一阵急促跳动,额上冷汗直冒,不知那巨头怪物要怎地对付他。 只见那怪物定定看了他一会,突然抬起一条长颈,对他点了两点,猛的沉进水中,苏云还没回神,身下圆叶一震,一时未站稳,跌在一个凉冰冰的物体之上,那物体一动,载着他摆了两摆,苏云便如腾云驾雾一样往前疾驰而去。苏云往下一看,身下坐的竟是一条大蛇。那大蛇在水面游得极快,驮着苏云往岸边而去。不多时,大蛇停在一片长草之上,苏云从上跳落地面,向大蛇施礼道谢。 大蛇嘶嘶吐出信子,硕大身子轻轻往苏云身上一蹭,苏云却一下被撞跌,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大蛇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弯过头来,用信子舔了苏云一把,舔得他全身一片湿透,大蛇见这友好举动给苏云带来更大麻烦,只好晃了下脑袋,摆摆尾巴游走了。所经之处,在长草中压出一条小径。 苏云见周围长草似密林般,难以前行,便顺着大蛇压出的小径一路走去。那大蛇早走得不见踪影,苏云行了良久,还没走到尽头,心中不禁后悔起来,早知如此,刚才便不从大蛇身上跳下。 第28章: 9云梦(2) 走了不知几个时辰,苏云渐渐有点口干舌燥,看旁边一株长草上恰巧托了一滴大大的露珠儿,他伸长双手,拉了拉草叶,叶面一垂,那滴露珠儿从上滑落,瓢泼得苏云满头满面都是水珠,苏云伸出舌头,舔了唇边一下,发觉口中除了青草味儿,还有点咸腥,猛然想起,刚才那大蛇信子抵在他身上卷了一下,应是大蛇的唾液沾在他脸上,先前干了不觉异样,被水一冲带出那腥味,还有点滑溜之感,不禁有些恶心。只好跳起身来,扯低身周的草叶,使更多水珠倾泼而下,自己就着这些露水淋了淋全身,又抹了把头脸,这才昂头张口接了两口,咽下喉去。 既解了一时之渴,苏云身上衣衫也湿了个透,便脱下上衣拧出水来,绑在腰间,继续前行,却不想何时开始,眼前又变换一番景象,两侧长草已然消失,四周空无一物,立足处不知几时变成了一道宽阔的梯级,深黑如琉璃,明亮如水镜,梯级上下被迷雾笼罩,只留了二十二个台阶,每级台阶上又倒映出一字。苏云蹲下一看,见脚底踩的是个“癸”字,便先往上走,一共走了十个梯级,便现出十个字:“癸”、“壬”、“辛”、“庚”、“己”、“戊”、“丁”、“丙”、“乙”、“甲”。 待走到“甲”字之时,光芒一闪,苏云便置身于一间四壁高墙的房间内,房中有一圆圈,由两条阴阳鱼首尾合抱而成,苏云便站在这圆圈之上。他从圆台上走了出来,来到高墙之前,抬手一摸,那墙壁如先前那梯级一般质地,摸上去滑不留手,弹指下去,发出咚咚的金属之音。四面墙上也分别映有字迹,苏云一路读了过去,其文如下:“天干一十:干者,树之干也。” “甲:如草木破土而萌,阳在内而被阴裹于外。” “乙:如草初生,枝叶柔软而屈曲。” “丙:炳也,如赫赫太阳,炎炎火光,万物皆炳燃着,而见光明。” “丁:草木成长壮实,好比其人成丁成材。” “戊:茂盛也,如大地草木茂盛繁荣。” “己:起也,纪也,万物抑屈而起,有形可纪。” “庚:更也,秋收而待来春。” “辛:金味辛,物成而后有味,辛者,新也,万物肃然更改,秀实新成。” “壬:妊也,阳气潜伏地中,万物怀妊。” “癸:揆也,万物闭藏,怀妊地下,揆然萌芽。” 四面墙上映出这段文字,但找不到出口之路,苏云摸了半响,墙壁之上也无暗门之类,正自奇怪中,双脚退到方先之圆圈内,光芒一闪,苏云竟又重新出现在那段黑色楼梯之上,脚底正踏着“甲”字。苏云才明白过来,那个阴阳鱼合抱的圆圈是一道传送的门禁。 苏云顺着梯级往下而行,踏过“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后,余下十二阶梯便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字。苏云心中正在猜度是否这十二个字是否便是他们平常所说的十二时辰,一脚踏在“亥”字梯级上,眼前景象又变换到了四壁高墙的房间之内,如刚才一般模样。但细细看去,墙壁之上的文字变了一套:“地支一十二,干者,树之枝也。” “子:孳也,阳气始萌,孳生于下也。” “丑:纽也,寒气自屈曲也。” “寅:髌也,阳气欲出,阳尚强而髌演于下。” “卯:冒也,万物冒地而出。” “巳:巳也,阳气毕布已矣。” “午:仵也,阴阳交相愕而仵。” “未:眛也,日中则昃,阳向幽也” “申:伸束以成,万物之体皆成也。” “酉:就也,万物成熟。” “戌:灭也,万物灭尽。” “亥:核也,万物收藏,皆坚核也。” 苏云往日只知十二时辰其音,不知其义,看到此处所言,方与十二地支对照起来,又想起适才一十天干,琢磨了半天,觉得有些深意。遂退回圆圈内,只待传送出后,便寻刚才一十天干房间。 怎料从那十二地支房间挪移出来后,苏云却没有回到适才的楼梯上,反而落在一处沙丘之上。苏云环顾四周,只见视野之内荒芜一片,举头只见漫天灰霾,低头见落脚之地,全是沙粒覆盖,别说树木,连枯草也没有一根。 苏云站了一会,见沙丘周围,一个足印也没有,看来自己一时半刻也不可能看到人影。想了想,还是先行将起来,或者有所收获。 走了半天,所见之物,除了沙子,还是沙子,不见日晒,四周却也无一丝微风,空气又干燥无比,苏云口中又干又苦,步伐也沉重起来。此时天际的雾霾渐渐散去,空中澄明了许多,现出一片绿洲,u看书 ww.uukash.c 苏云放眼看去,那片绿洲浮在半空中。他曾在如意馆一层中看见过一副“七十七蜃楼”画作,画者乃大晋一名凡人画师,记录了天元七十七年,西蒙荒漠空中现出的一片楼阁,目睹“蜃楼”之人纷纷认作是天界宫殿,故作此画留念。画上另有一行小字,却是画宗一位长老题注,称此“蜃楼”实乃九蜀王宫,因九蜀雨季,水汽蒸腾,那日头便将宫殿剪影折射到西蒙的荒漠上空。 苏云见此空中“绿洲”,既喜又悲。喜的是,这绿洲并非幻影,乃是真实存在。悲的是,绿洲或许就在左近,又或许如西蒙九蜀万里之遥。惆怅之间,只见远远沙地上,似乎有一道蜿蜒的画痕。苏云走上几步,仔细辨认了一番,看那痕迹,似乎是一条小蛇行过不久、留在沙粒上的痕迹,登时大喜。要知道,既然有蛇踪,想来那绿洲也不远了。是以苏云便顺着那蛇形之处快步走了起来。 那蛇行小径断断续续的,苏云行的满身大汗,汗水从*的上身往下滴落,连长裤也里外湿了个遍。感觉走了有两三个时辰,苏云更觉干渴难耐,眼见要支持不住,突然前方出现一茬小草,苏云精神一振,加紧脚步,只见地上开始现出草丛,越往前行越是茂密,沙地渐渐变成泥地,土层渐渐肥沃,灌木小树纷纷出现。 苏云知道前方不远便有水源,便放开脚步奔跑起来,跑了百来步,前方开始现出一片密林,隐约可见密林之后泛着湖光水色。苏云没命似的向前飞奔,待跑到湖水边时,一头扑了下去,溅起一片大大的水花。 第28章: 9云梦(3) 所谓久旱逢甘露,苏云在荒漠中渴了大半天,好容易寻到了水源,便一头扑进水里,咕噜咕噜连喝了几大口,止了渴,见湖水翠绿,清澈见底,脱光了衣服跳进湖里洗了个澡,再爬上来,穿上衣服,舒舒服服地摊在地上,大字型的伸长手脚,一放松下来,周身疲惫感油然而起,躺着躺着便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当他两眼睁开,只见晴日当头,蓝天盖顶,端的是万里无云。 苏云坐起身来,见绿洲环绕湖水而生,林木青葱,水草肥美。只是这等肥沃之地,除了花草林木,莫说鸟兽,连一只蚂蚁也看不到。 绿洲之内,一片平地从从湖底拔起,形成湖心之中一块小岛,苏云计算了一番,湖边离小岛不远,约半里,但他水性一向不好,未必便能一举游到那小岛上,又见那小岛上似乎有些东西,不知是人是兽,寻思了半响,若勉强游去,只怕半路便体力不支沉到湖中,想来想去,还是折了一堆树枝,依样画葫芦,搓上一大捆树皮绳索,扎成了一个的简易木筏,便推到湖面上,自己趴在上面,以手为桨,向湖心划去。 划了半刻钟左右,木筏便抵达小岛浅滩处。苏云怕木筏飘走,拖到岸上架好,再深入岛内。说是小岛,其实不算小,足足有两个寒烟谷大小,不过岛上没有长出树木,遍地脚背长短的小草,草叶全是锯齿状,叶茎如血,苏云从未见过。 小岛正中央有一块空地,一看并非天然形成,空地上矗立着五块石碑,各占五个方位,五块石碑环绕的空地中心堆着一方圆状石块,地面自石块向五块石碑方向画了五条白色直线,将石碑与中心划出五块区域,第一块地面上刻着“金生水”,第二块地面上刻着“水生木”,第三块地面上刻着“木生火”,第四块则是“火生土”,第五块则是“土生金”。 而五块石碑之间的地面亦同样画着白色直线。第一条白线上的地面刻着“金克木”、以此类推便是“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最后是“火克金”。 苏云看罢,大感有趣,心道,这五块石碑,分头代表五行属相,金木水火土,相生又相克,难怪小涵子曾说,他那水、火、土相本来结丹不易,看来也有道理。若按此说,以后自己在选画之时,也要琢磨清楚小涵子修炼的情况,寻那照应之画,必能对小涵子有所助益。 想到此时,苏云走到那中心圆石处,又蹲在地上端详起来。只见这方圆石上有各色条纹,数了数,赤橙黄绿青蓝紫,正是七种颜色。苏云在石上轻轻一摸,触手冰凉,又轻轻一推,圆石动也不动,他便上前双手抓在石上,往上一提,圆石依旧纹丝不动。苏云拔了一会,见做无用功,长吁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圆石之上。 谁知,这一屁股下去,圆石竟然往下一沉,往地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圆石所在位置已然出现一个大洞,而苏云已随着圆石往地下跌落。 苏云身不由己地随圆石从大洞之内往下坠落,眼见那大洞越来越远,四处响起轰鸣的雷动声,突然一道道闪电自那洞口劈下,电光闪亮之际,苏云见四周全是不见尽头的深渊峭壁,而那大洞如水缸砸出一一道口子一般,湖水、岩石、巨树纷纷从洞口流出,与苏云一道往千丈万丈深渊飞坠而下。苏云大叫不好,伸手欲抓那峭壁上的岩石,却哪里能够。 闪电一道一道不停劈下,下坠之势愈加急剧,苏云只道粉身碎骨在即,无奈中合上双目。 “擦”的一声,苏云腰上被一件物事搭了一把,将他直直地往旁侧推了一把。苏云猛地睁开双眼,只见一把半黑半百的长须在他眼前晃动,一看,原来是师祖冷风灵,正用食指中指搭在他颈上试探脉搏,见他睁开眼睛,冷风灵哼声道:“你可总算醒了。” 苏云见自己平躺在茅屋之内的唯一一张竹床之上,全身脱了个精光,只在腰间搭了一件长袍,盖着下身,慌忙坐了起来,屁股光溜溜的皮肤贴在冰凉的竹上,吓得他赶紧扯了扯长袍,将下身遮得严严密密。 冷风灵冷笑道:“又不是个娘们,有什么好怕羞的,你衣服是我帮你剥的。” 苏云红着脸道:“师祖,我不是在湖水中么,怎么挪到这里了?” 冷风灵瞥了他一眼,冷冷的道:“怎么挪到这里?你在湖中突然躺倒,双手乱动双脚乱踢,又不肯醒来,我若不把你扔到这里,你便等着在湖中溺水吧。” 苏云见冷风灵面有怒意,忙忙陪笑道:“是弟子的错,向师祖陪个不是,请师祖责罚。” 冷风灵说道:“责罚?责罚你什么?责罚你睡了整整十八日?我看你睡觉看足十八日,你师傅来烦足我十八日?” 苏云惊异不已:“师祖,您老人家说我睡了一十八日么?” 冷风灵负气地说道:“不错,你小子睡得可真香,我就怎么也想不明白,你怎能一边睡觉,一边在湖中游来游去。” 苏云一听,更是奇怪:“我一边睡觉一边游水?” 冷风灵恼极,看书 .ukashu.om 说道:“何止游来游去,你还在水里扑腾翻滚,还仰头在水上睡成大字型,你好生舒服,难为老夫一刻也不曾合眼。告诉老夫,你可是做了甚么好梦不曾?” 苏云愣了楞,这一觉睡下,他明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此刻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至于冷风灵所说的睡梦中的种种行径,苏云也莫名其妙,自己从不曾有过梦游之症,怎么便做出师祖所说的那些荒诞无稽之事。 冷风灵又骂骂咧咧起来:“赤炎这个混账东西,招什么弟子不好,招了个无底洞,莫说让你服五年聚灵丹,就算给你每天一粒龙璇丹,还是结不了丹,浪费老夫的心机!” 苏云一听,便知自己所吃的那坨糊状之物,应该便是龙璇丹,难得师祖拿出如此珍贵的药丸,但听师祖所言,似乎用在自己身上不见效用。苏云知道师祖已尽心帮自己,自己却不中用,辜负了师祖师尊的期望,心中不禁愧疚不已,连忙跪在地上,低头不语,默默承受师祖怒骂。 冷风灵骂了一会便停了下来,对苏云说道:“好了,老夫也累了,你别跪了,换好衣服回如意馆休息去吧,明日再过来浇花,别晚了。”说完便转身离去。 苏云默默地将长袍穿在身上,走出茅屋,见冷风灵已然离去,便出谷往如意馆走去,一路上心情沉郁,不再多述。 苏云服下九十九粒龙璇丹的精华,悠悠作了一个九云梦,醒后梦境全无记忆,这修炼上又一事无成,究竟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29章: 临行嘱咐 话说,从寒烟谷到紫竹林,苏云见夜色暗沉,月上中天,心知才不过丑、寅左近时分,此时路上自然不会遇到旁人,因而也不心急,一想冷风灵先头之疾言厉色,一阵沮丧,动作开始沉重起来,拖着脚慢慢踱了回去。 几只蛐蛐儿伏在暗处放声高歌,此起彼伏,往日作画看书之时,这唱和声很是悦耳,放在,苏云只觉“唧唧唧”入耳,如千万头苍蝇舞动之声,不觉厌烦起来。以此心境穿行在紫竹林小径上,往日一刻钟不到的路,此际苏云足足多花了三倍时光。 待他走近后院,只见院内似有烛光,显示有人在屋中,苏云一手推开院门,自己房中传出一阵急促脚步声,正是赤炎子从他房内奔将出来,一见苏云,不等他施礼,便拉着他往屋内走回。 二人进房后,赤炎子将苏云从上而下看了个遍,脸上皱纹挤成一朵花儿。苏云跪下拜道:“弟子无才,辜负师尊,请师尊责罚。” 赤炎子一听,笑容敛起,面露歉意,双手托起苏云:“徒儿,你服用龙璇丹后种种奇怪之事,恩师昨日便对我说了,既然恩师给你服用的丹药还是不能助你凝练丹气,此乃命也,咱们不强求,你现在毫发无损的回来,为师便心满意足。” 苏云见赤炎子非但没有责备他,反而说出这样一番话,先前压在胸中的郁闷一下炸开,伏在赤炎子腿上嚎啕大哭起来,慌得赤炎子手足无措,轻拍苏云后背安慰道:“都怪为师不好,好端端的让你练甚么画道,徒儿你不要哭了,为师知你爱画,以后咱们就只练技法,好不好?别哭,别哭……”苏云听罢,哭得更厉害。 苏云自懂事以来,苏父本想让他继承自己药师的衣钵,遂拿药师经典《佰草集》来教他认字。岂料苏云对药草的功效不甚留意,反而爱看《佰草集》上种种花草药物的插画,苏父给他练字的笔墨,苏云统统都拿来,按着《佰草集》上的插画描到练字的纸上,苏父说了几次也无用。此外,但凡到邻里家中玩耍,若那家墙壁之上挂了年画,苏云必闹着不肯离开,只管直勾勾地盯着年画。其后在菱花湖畔遇见在画画写生的张涵,二人因画结缘,张涵送他画具颜料以及他祖父收藏的画作,苏云爱的不得了。二人成了好友,一同到天墨山上,好友三年却见不了几次面,心里有话也只能说给自己听。苏云自觉,能与满馆收藏的画册日夜相伴,便是自己最爱之事,但张涵结丹有成,总是记挂和担忧自己之事。 至于赤炎子让他服食聚灵丹,常人服食后种种情状,自己毫无所感,苏云起初也不在意得失,但见师尊对他极好,聚灵丹如此珍贵,一口气让他服用了三倍多的丹药,光他一人身上,便几乎耗尽赤炎子多年来所存的几千枚聚灵丹,自己在凝练画灵上却无寸功,苏云心内也一直有些茫然,怕自己若果真毫无修道的天分,便浪费了师尊的丹药,辜负了师尊的期望。 遇到冷风灵后,赤炎子对师祖百般称颂,夸冷风灵在修道、药理上无所不能,又有龙璇丹一物,似乎能催谷丹成。苏云听后,渐渐地也抱了些许希望,若然师祖能赐龙璇丹他一试,结丹有成,师尊定必高兴非常。 然而这次,师祖给他服用了龙璇丹后,自己睡了十八日,期间师祖一直守护在侧不曾离开,自己仍旧不中用,一丁半点五行之气也感受不到,更不用说结丹了,又白白浪费了比聚灵丹更为珍贵的龙璇丹。是以,苏云在回馆路上一直忐忑不安,生怕见到师尊寥落的眼神。 然而,赤炎子一见他面,担心的却是他服药后是否安健,见他回来,欢喜得比收当日收为徒时更甚,对他没有一丝怪责,反而怕自己受打击,又说了那些安慰之话,苏云听在耳中,更感师恩深重,终究是忍不住,大哭了出来。 赤炎子见徒儿一直哭个不停,不知如何相劝,只得等他哭声止住,见苏云双眼红肿,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说道:“傻孩子,为师之前不是说过,即使你没修道的根基和天赋,也不打紧么。从今后,这聚灵丹,你若不爱吃,便不吃,总之,为师要你轻轻松松追求画画之道,而不是为了修炼而学画道,懂么?” 苏云才好,一听此话,止住的眼泪又不住滴落,哭了一阵,方抽出的手帕擦干眼泪和鼻涕。赤炎子怜爱地看着这个弟子,叹了口气道:“今年的外门弟子大选,正好轮到为师出任接引使,与你寒湘子师伯一道去凡间甄选和接引那些有资质之人上天墨山,原本要在三日前出发,为师为等你醒来,特意守在这里,耽搁了时日,若你五日内还不醒,为师只能先下山再说。如今你既已安全回来,为师便不必在途中担心,明日一早我便和你师伯一同出发。” 苏云见师傅为了他之事,守在房中等了多日,uu看书 ww. 心内愈加感动,便跪下磕头道:“弟子愚钝,师尊临行前,且为弟子忧心再三。实是弟子之过。” 赤炎子让苏云站起来说话,笑着道:“你今夜回来,光是道歉,下跪都三番两次了,咱们两师徒,不讲究这些繁文缛节,为师今番出行,要到九蜀去,估计要个半月的行程。为师出门在外,你且照顾好自己,师祖那边,也不要懒怠,待你师傅我尽尽孝心可好?” 苏云答道:“师尊放心,师祖那边,弟子自当尽力。” 赤炎子道:“还有一事,你要记住,我不在这段时间,如意馆照常双日开馆,二层以上却暂不开放。任何人来问,你都要这样回答,哪怕是掌门亲至,你懂么?” 苏云答道:“弟子明白。” 赤炎子又补充了一句:“若有人问你可曾服食破秽丹或聚灵丹,你一概回答‘没有’,若他们试你,你便由得他们,以你现在丹田的气息情况,便是大长老过来,也试不出你服食过丹药。” “是。” 赤炎子再三嘱咐了几句,方离房而去。苏云在房中发了回呆,明日师傅便出行了,数数日子,又是闭馆之日,不知师祖会否仍怪责于他。躺在床上百般思潮,辗转难眠,未几便又到了天亮的时候。 因睡了十八天,苏云一夜无眠,也不觉疲倦,到了寒烟谷中,不见冷风灵在,便自去浇花施肥,他知道师祖浪费了龙璇丹,无可偿还,只得比往日更为卖力,心中方才好过些。 第30章: 1试 苏云在寒烟谷中睡了十八日,冷风灵要守护在侧,谷中没怎的照料,花圃的花草蔫了许多,尤其是白色圈着的那些幼苗,更是一副垂头丧气,萎靡不振的模样。苏云刚忙浇水、施肥,除虫、除草,直忙到日头升起,比往日早了一个时辰便完成了上午的差使。工作既完,苏云便坐在田垄上小栖半刻,见那些草叶受了滋养后,精神了不少,迎风轻摆,像是跟他道谢般,原本目无表情的小脸上,总算露出一丝微笑。忽然身边传来“嚓”的一声,声响极轻,也极其清晰地传入耳中,苏云回头一看,师祖冷风灵正站在他身侧。 冷风灵低头看了看花圃,说了一句:“你来的很早,很好,我以为你不敢来了。”苏云起身行礼,说道:“弟子自知浪费了师祖的丹药,除了好好照料这些花草,也不知如何弥补师祖。” 冷风灵呵呵一笑:“那不过一颗普通丹药,我还有其他更好的,不过有几味药草还没长好,只要长成,我便可以拿来配药给你。” 苏云道:“师祖,弟子天资不足,恐怕再服食更多宝药,也未必能结丹,请师祖不必再劳心费神了。” 冷风灵目光一动,扫了苏云一眼,道:“怎么,你不信我?” 苏云以为师祖生气,忙道:“不是的,师祖,弟子真的资质愚钝,怕浪费了您的丹药。” 冷风灵怒道:“我管你资质愚钝还是优厚,反正你既然来寒烟谷帮我做事,我便拿丹药做你的酬劳。” 苏云连连摆手:“师尊说过,服侍师祖,便是替他尽孝道,弟子不要酬劳。” 冷风灵面色一沉:“尽个屁孝道,你师傅看起来比我还老,真不知道他这些年是不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苏云一听之下,有点恼怒,便弯腰行礼,说道:“师祖,师尊敬您、重您,总觉得这些年不能服侍您老人家,心中有愧。但是师祖,您道行深不可测,驻容养颜,看起来自然比师尊年轻许多。为人弟子,以师为父,孝道行先,自是应当;为人师者,是否也该爱徒如子?弟子不知师祖当日为何破门而出,自闭于寒烟谷,但弟子知道,师尊维护师祖之心,从未变改。师尊当日求了许久,师祖您还是将他赶了出谷,嘱咐弟子既然得此机会,能在谷中照料差使,便要代他好好服侍师祖,替他尽心回报师恩。请师祖看在师徒份上,不要再责骂师尊了。” 冷风灵想不到苏云平日木讷,竟然说出这一番长篇大论,句句不卑不亢,却又句句指责自己为师不慈,楞了半响,突然喝道:“你这个混账东西,你师傅在我面前连个屁也不敢放,你竟然当面骂我不爱徒如子!你给我滚蛋,现在就滚!不对!你定是故意激怒于我,想我一气之下将你赶走,以后便可不用再来,是吧?你想得倒美!以后按时按候自己过来干活,不待够十年,不许你离开,除了干活之外,我不叫你,不许你和我说一句话!”说完拂袖而去。 苏云自知刚才一番说话,已然得罪师祖,只是师祖骂师傅是狗,他却是难以忍受,话既出口,也不后悔。 在苏云踏出寒烟谷的同时,冷风灵却在冷湖一侧,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偷笑道:“不管你是否真心,刚才骂得老夫很是舒服。” 自这日起,苏云如常尽心照料花圃,见到冷风灵时,便低头行礼,冷风灵也不理睬他,自行自过。既不需再收集“九叶昙花”的叶子,苏云便多了许多时间,早午晚也可到西山厨房吃饭。伍厨子见他回来,很是高兴,见他瘦了一圈,便给苏云开了三天小灶,又是羹汤,又是鸡鸭鱼肉,连带其他来西山厨房开饭的外门弟子也连带受惠,享了几天口福。 其间张涵找过他一次,告诉苏云,寒湘子临行前,吩咐徒弟好生自习,不要乱跑,是以张涵未必能时时过来看他,但十天半月内总能抽空半天,顺道研习些水、火、土相的画道。苏云见张涵也的确用功非常,赤炎子离开的二十日内,才来过两次而已,虽然少了话伴,有时未免会落寞,但很快便将精力投入《五行山海经》注疏中。 又一日,苏云看到《五行山海经》有文:“南方有兽,人型,长二三尺,袒身,而目在顶上,走行如风,所见之国大旱,赤地千里,雄者曰魃,雌者曰母,雄者恒昌,雌者罕见,世人皆以为‘旱魃一出,赤地千里’。” 说的是南方有种叫生灵,出现的地方常常千里方圆范围都会干旱,因此雄性称为旱魃,雌性称为旱母,因为雌性比较少见,所以人们看到的多是旱魃。《五行山海经》将此旱魃归为火行生物。 此文之下又有一文:东方有神,衣青衣,无发,名曰女妭,魃之祖也。时风伯呼风,雨师唤雨,女妭出,风调雨止,时应龙蓄水为赤,女妭不睦,遂北迁,北多旱;应龙居赤水之南,南多雨。遂安。 这段记载说的是旱魃的祖先是一个叫女妭的神灵,着青色衣衫,没有头发,能调停风雨,与造就赤河的应龙大神相冲,因此迁到北方居住,u看书 uukanshu应龙则住南方,因此北方多数干旱,南方则多雨多水,两个神灵相安无事。 正看得入神,突然有人在柜案上敲了两记,“咚咚”两声,将苏云的沉思打断。苏云抬头一看,只见眼前来人束发戴冠,冠上镶一粒鸽子血般鲜红的宝石,穿一件粉紫色合欢花面锦缎长褂,脚蹬月白色短靴,长身而立,面白如玉,一双凤眼正上下打量着他,好生面熟,仔细端详,却是紫瑛师兄。 紫瑛笑道:“苏师弟,在看什么呢,这般入迷?我都站了好一会儿了。”苏云见他眉目间水汪汪一片,若非是男儿打扮,真可扮作个娇俏的女子,当下赶紧从高凳上跳下,将紫瑛让到书案前坐下,笑道:“如意馆少人来往,我便看书打发时辰,一时看得久了,连师兄到来也不知,实在失礼,请师兄勿怪。” 紫瑛一听,笑道:“哎呦,师弟看的什么书?想我外事实在忙碌,倒好久没看什么好书了,师弟若有好的,定要告诉我吖。” 苏云便取来那本注疏,递予紫瑛道:“师弟哪里有什么好书,不过是本《五行山海经》注疏罢了。” 紫瑛翻了几页,问道:“这本书我刚入门的时候也看过,师弟觉得如何?” 苏云笑道:“我正看那旱魃与女妭那段,觉得很是有趣。” 紫瑛一听,翘起双脚斜靠在椅背上,笑道:“我已经忘记了这段。如何有趣,且说来师兄听听?” 不知苏云如何应答,且听下回分解。 第31章: 再试 前番说到,苏云在看《五行山海经》注疏,紫瑛来到如意馆中,寒暄了几句,就他看书,便问他看什么,一听是本《五行山海经》注疏,便晓有兴致的问了起来。 于是苏云将旱魃与女妭那段仔细说了一遍,紫瑛听罢奇道:“这段不过是远古传说罢了,现今世上,除了娲皇大神尚有远古遗迹可寻,女妭司旱、应龙司水之说不过见于《五行山海经》,其他文献并没有相同记载,也不知是真是假。我们修炼画道,便是要借画形,聚这些灵兽散失在天地间的精华,依次召唤、驱使,而这旱魃,甚至《五行山海经》上的绝大部分生灵,这千百年来世人也从未见过,也无画图留像,如何召唤驱使得?因此,师兄我一直觉得这《五行山海经》最是无用。我往日无聊才翻两页,你倒看得津津有味,难道就没有别的书可看了?” 苏云答道:“我只有一本《千字文》、一本《百家诗》,另外便是《天元史记》,再便是这个,都是长老给的,要我多识点字,不然连花名册也没法认全。《五行山海经》内记载的物事,世上虽不见,但读读这些故事,倒也不错。对了,师兄,你此番前来,可有要事?” 紫瑛笑道:“哦,顾着说话,我竟把要事给忘了,”说着便递了一枚白色腰牌,苏云接过一看,见正面刻有“如意馆”,反面刻有“中层借阅使用”,边上镂有明文,便知是内门弟子专用的借阅腰牌,便双手捧着奉还给紫瑛,说道:“师兄,长老出行前吩咐,二层以上暂且关闭,直到他回来再行开放,要你白跑一次,实在抱歉。这令牌师兄先收回去,长老回来后,我便马上去外事处告诉师兄,你再过来,如此便不会白跑了一趟。” 紫瑛面有难色,说道:“哎呀,我还真忘了这事,赤炎子长老外出之时,如意馆二层的确不开放,怎么办呢,只怕这事情便耽搁了。” 苏云便问紫瑛何事。紫瑛说道:“江南大师兄着我去找缡纹花,说是二层中收有一副画图,着我过来看看,回去抄录出来好找,师弟你可曾听说过?” 苏云一脸茫然道:“二层的名册我还没看过,这缡纹花,一层名册之中却是没有的。” 紫瑛站起身来,搓了搓手,思量了一阵,复对苏云道:“我自然之道一层没有。只是,苏师弟,江南师兄要得很急,你能否帮个忙,带师兄我上二层找找,或者你帮我去找,我在这里等你?” 苏云摇头道:“紫瑛师兄,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二层禁制已开,没有长老开启,我也进不去啊。” 紫瑛面露焦急神情,道:“苏师弟,可还有别的法子没有?” 苏云想了想,还是摇头道:“长老大概还有一个月便回了,除了等他回来,我也想不到什么办法。” 紫瑛见状,只好道:“既然如此,也无办法,多谢师弟了。好久才见,师弟你又不常到外事处走动,我见那破秽丹你也是半年才领一次,难道不曾服用么?” 苏云挠头道:“是的,没有服用过,都攒在一起。” 紫瑛笑道:“寻常破秽丹的确无用,既然师兄与你相见,自有一礼相送,”说着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苏云:“这里面是一粒聚灵丹,比破秽丹好上百倍。” 苏云一听,连连摆手,道:“师兄还是收起这聚灵丹吧,师弟怎能收如此贵重之礼。” 紫瑛道:“能有多贵重,不过是些丹药,对你凝练画灵有些用处?” 苏云答道:“师兄不知,长老也曾给我服用过,却没什么效力,想来是我资质差,不配受这丸药。” 紫瑛听了,奇道:“竟有此事,让我看看,”说罢,便将手指搭在苏云手腕之上,说:“咦?苏师弟,看你脉象强而有力,不像体虚,但这经脉内,却是内五行之息。” 苏云奇道:“五行之息,我为何感觉不到?” 紫瑛笑道:“师弟,我所指,并非我们修炼之五行灵气。人体五脏,皮、鼻孔、肺腑、大肠属金;筋、眼、肝、胆属木;骨、耳、肾脏、膀胱属水;脉、舌、心、小肠属火;肉、口、脾、胃属土;此乃内五行,常人体内都有这内五行气息。师弟你的内五行之息,又比常人强劲了许多,是否服用丹药后,有所助益?” 苏云说道:“那丹药吃了几次,身体确实好了很多,也极少生病,倒是有些用处。看来这五行之说,奇妙非常。师兄学识渊博,我从来不知这番原理,师兄之话,恰好解了我心中的疑问。” 紫瑛笑道:“师弟谬赞,这不过是医书中的一些入门基础,我初入门时也跟你一样,身在外门,比较清闲,翻些书看看增长见识罢了。” 苏云拱手道:“师兄你过谦了,你看什么书,我看什么书,一看师兄,我真是惭愧。想我对这画道修炼,真是毫无资质,这枚聚灵丹,师兄给我,也无用,我现在也没有吃这个了,还是收回去吧。” 紫瑛笑道:“师兄既然送出,你就留我这面子吧,便是你自己不服,以后给人也好。” 苏云便问:“那我能否转送给小涵子?” 紫瑛道:“自然可以,uu看书 .ukanshu.co 只是,你自己当真不吃?” 苏云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小涵子在内门中修炼,自然比我有用多了。” 紫瑛却道:“小师弟,千万不要妄自菲薄,既然你入得天墨山,资材定然不错,虽然没有成为正式内门弟子,但还有机会与其他外门弟子一争长短,拜入掌门师尊座下。” 苏云叹了口气,说道:“师……是这样的,长老已断言我对五行灵气的感应,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师弟觉着如意馆才是最适合我的地方,师兄别笑我啊。” 紫瑛伸出手,捏了捏苏云的脸蛋,笑道:“以后你若做了二层以上的管事,便有更多好看的了,你这么爱画,定然喜欢。不知赤炎子长老什么时候才交托给你?” 苏云只觉触在脸上那几根手指柔若无骨,心道,紫瑛师兄生的既美,连这手也不似他一般粗厚,真如女子一般,想到此处,脑海里那青衣女子的身影一掠而过,不禁红了脸,答道:“长老说,等他回来得空再教我二层花名册之事,但三层阁楼的,长老好像说过,他自己亲自管理。” 紫瑛听罢,莞尔一笑:“这如意馆是赤炎子长老心尖上的宝贝,能让你管二层,就很不错了。好了,都坐了有一会子,师弟你且继续用功吧,师兄还有事,这便先告辞了。”说着,站起身来,掸了掸袍子,又轻轻扯平了皱褶,这才起行。苏云直送他如意馆外的石阶路上,方回转。 第32章: 9蜀天骄 紫瑛走后,苏云见午时已到,便关上殿门,先去寒烟谷中将几片苗圃淋好了水,再到西山厨房。因他来的晚,饭厅中已不见其他外门弟子,伍厨子早给苏云留好饭菜,见他赶到,便端到饭厅让他坐下。苏云刚夹了两口,一人急匆匆走来,对伍厨子大叫道:“可还有饭菜,我可饿死了。”苏云听声音很是熟悉,抬头一看,那说话之人,正是两年没见的李全,便起身打招呼道:“李师兄,多日不见,你到哪里去了?一直没见过你来。” “他能到哪里去?不过是领些跑腿的差事,一直在外混吃混喝罢了。”伍厨子将一盘的饭菜塞到李全手上:“你这么晚,又不打个招呼,没什么剩的了,你将就着吧。” 李全笑口吟吟地道:“你别听伍师兄胡说,忙着呢。这不刚回来么,别杵着,快坐下,先吃饭,我早饭都尚且没吃呢,饿得很。”说着便坐到苏云旁边。苏云见李全的菜比他少了两样,便将自己的推到李全面前:“李师兄,我也刚吃,这些菜还没动过,你不嫌弃就吃我的好了。” 李全也不客气,一边吃一边招呼苏云同吃,二人风卷残云般将几碟饭菜扫了个底朝天。伍厨子见他们吃的香甜,也坐到旁边,一条腿放在凳上,咬着根牙签,说:“不是我说你啊,好意思抢师弟的饭吃,人家还在长身体。” 李全也取了根牙签剔了几下,笑道:“伍师兄偏心小师弟,饭菜也比以前花样多,当我眼睛瞎了么。” 伍厨子笑道:“你自己来迟了,没有剩菜,少了两碟就说我偏心,你天天在外办事,什么好吃的没有,还来说这个。” 李全一拍苏云肩头,呵呵笑道:“小师弟,你可不知道,我说他偏心,是有缘由的。你伍师兄以前啊,一天菜谱里能有个荤菜就很不错了,刚才我看你那菜里,几乎每碟都有肉,这不是太阳西边出嘛。”又掉头对伍厨子道:“以前我刚来,也长身体啊,你不也是一样三碟素菜打发掉?啧啧,说你偏心你还不认。” 伍厨子一拍桌子:“你那时几岁啦?二十五好不好,还长身体,如果你像苏师弟一样年纪,我也给你多做几个肉,让你吃个饱!跟个孩子比,好意思嘛?好意思嘛!” 李全赔笑道:“瞧瞧你,就这个臭脾气。我这不是逗你的嘛。” 伍厨子才便说:“你怎么早了两日回来,我托你带的东西呢?” 李全便道:“采办好了,不过运货的车队还在途中,再等两日便到。这次我早回来,都是紫瑛师兄传讯,让我将九蜀那边的一些东西先拿回来。” 伍厨子便道:“这便奇了,什么东西这样要紧,竟要你赶着拿回来。” 李全摇了摇头,说道:“你们可知,这次寒湘子和赤炎子长老到九蜀接一个天之骄女回来宗门之事?” 苏云摇了摇头,伍厨子却道:“莫非是那个九蜀公主?” 李全说道:“可不就是她,这些东西便是她的衣物细软。” 伍厨子道:“这便奇了,虽说是个公主出身,但这般大张旗鼓,连紫瑛也特别交代,这个公主是什么来头?” “若说是个普通皇族,也就罢了,四宗门内,皇室弟子也有几个,凡人的皇子皇女刚入宗门和常人又哪有不同。不过这个九蜀国的公主名叫“九芸”,身世很是离奇。她的父王,乃是九蜀上任皇帝,而且是个废帝。” “这位九芸公主的父亲无才无德,只爱琴棋书画等,不谋正业。五年前被他的亲弟弟谋夺了皇位。皇后、王子、公主尽皆废黜。刚出生不久的九芸便随父母一同流放九蜀与大晋边境,吃了不少苦头。谁知三年前,也就是小师弟来的那年,寒湘子长老遇这位小公主,当时她年方六岁,画根不俗,更奇的是画灵测试竟现出五相齐俱,寒湘子长老便要带她前来。九芸公主却说:‘父母兄长都遭劫难,实难舍之而去。’长老没法,只得向掌门及大长老团禀明。大长老听了,便道:‘本来修真之人不能擅自干预凡间之事,但如此良木,任她飘零,实在可惜。’于是掌门便让掌门下了法旨,破例收九芸为入室弟子,又让紫瑛师兄带着法旨到九蜀王宫中,请扶阿国王恢复废帝一家的皇室身份,纵使扶阿国王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封了废帝为世袭郡王,又在都城中划出了府邸,令大将军率领兵马到边土,将废帝一家接出,一路护送到都城中。废帝父子因九芸一句话,顿时从落魄王孙变回皇家子弟,虽然王位无望,但做一个闲散王侯,享受荣华富贵,尊荣显耀,不是比居于风道浪尖更好?” 伍厨子听罢,叹道:“大长老真真器重此女,又是要掌门下法旨,又是让紫瑛亲自去与九蜀国王交涉,恢复九芸公主地位。” 李全答曰:“可不是?同人不同命,没说错。” 苏云奇道:“师兄,三年前在司墨殿上,我怎么没有见到这位九芸公主?” 李全答道:“她三年前还不肯进天墨山。uu看书 .uuknsh” 伍厨子吃了一惊,道:“有此等事?凡人无不争着进来,她却不肯?” 李全笑道:“这九芸说,要在父母膝下服侍三年,以尽孝道,不然,日后到了天墨山后,不知何时能见上一面。大长老听后,说此要求合情合理,足见九芸孝义,便缓了三年,这不,寒湘子和赤炎子长老特地去接,不日便可来到。” 伍厨子也笑着道:“既然如此,你能捡着运送九芸公主的行李,不正是好事?正好拍拍紫瑛的马屁,沾些好处。” 李全摇头叹息:“什么好差事?你可知那九芸公主几乎把整个王宫都搬来天墨山了!光是她的衣衫,便有十车,这还不算,连吃饭的碗碟、起卧的床铺桌椅,又装了十车。另外珠宝首饰,装在这么大的盒子,”李全用手比划了一下:“足足十盒有多,沉的要命。要我提前押送回来,我这路上都走了两个多月了。” 伍厨子便道:“这等事情,大长老竟然许可?” 李全答道:“大长老才不管这事,紫瑛师兄倒是说了,九芸公主出身,吃了几年苦,才享回福,奢侈些也是有的。况且女儿家,衣服首饰多,也属正常,反正她要什么就都给她带过来便是了。可不折腾坏了我么。” 伍厨子又说:“这些皇室子弟就是麻烦。横竖我不用伺候她们。” 李全干笑了两声,看看时辰不早,因说要去安置九芸公主的细软,忙忙走了。 第33章: 清心丸 苏云从西山厨房出来,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回到如意馆中。开馆看书,闭馆浇花,如此又度了数日。一日中,苏云从冷湖中担了水,正挑着走了几步,突然心口一闷,一口气窒在胸膛,双脚一软,便连人带桶倒在地上。 顷刻间,冷风灵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一步跨至苏云身边,见他被跌落地上的水桶溅湿了衣衫,身子泡在一大滩水中,蜷在地上紧闭双目,喘着粗气,缩成一团。冷风灵扳过苏云身子,见他已面色惨白,全身冰凉,眼底见红,三两下将他的湿衣湿裤褪去,脱下身上长袍,将他裹住,报到茅草屋内,放在竹床上。又去库房中取了一床棉被,将苏云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只手腕和头颅在被外。冷风灵双手齐出,分别搭在苏云手腕、脖颈的脉搏之上。半响后,眉头深蹙,便用指甲在苏云鼻下人中掐了两记,苏云才“嗯”的一声,睁开双目,醒转过来。 冷风灵看他气息微弱非常,便道:“你这个可是心绞症?”苏云轻轻点头。冷风又问:“可有药?”苏云又点点头,正要说话,心口疼痛非常,牙齿相抵,格格作响。 冷风灵便道:“你不用说话,我来问你,你点头或者摇头便可。” 见苏云点了点头,冷风灵便问:“你的药可有随身?”苏云摇了摇头。 “可是在如意馆中?”苏云点点头。冷风灵二话不说,拔腿就走,二十息不到便回到床前,手上捏着一个白蜡封好的丸子,问:“是这个么?” 苏云点点头,冷风灵扶他坐起,再问一句:“内服?”苏云全身瘫软无力,勉强颌了颌首,冷风灵指尖涅破那层白蜡,取出内里那粒丸药,放到苏云嘴里,手指一顶,丸药顶在苏云喉头,他却无力吞咽,冷风灵从茅屋水缸中舀了一碗清水,捏住苏云下颚,灌了下去,方才咽下。 未几,苏云虚汗渐止,心悸之痛也止住了,缓缓睁开眼时,见冷风灵坐在床边,正要坐起,却被他按住:“你且躺着吧,我有话问你。” 苏云只好躺在床上,冷风灵替他掖了掖被子,问道:“你这心绞痛,什么时候得的?” 苏云答道:“听我爹爹说,此乃弟子胎里带来的不足之症,从小到大只发作过两次,不过每次都不过心口略痛,没有这次痛的如此剧烈。” 冷风灵看了他半响,说道:“记得老夫先前说你吃了龙璇丹后不中用么?”苏云点头道:“弟子自知资质差,浪费了师祖的宝药。” 冷风灵摇了摇头:“老夫观察了你几日,你每天都是浇水施肥,干着种种粗活,但是你没发现么,你以前花两个时辰干的活,现在却是半个时辰不到就收工,这并非功多艺熟可以说的过去的。你皮膜鼓起,晶莹红润,毛孔细致,筋骨粗壮有力,体魄强健,这应是你服食了聚灵丹和龙璇丹后,体壳褪掉污秽之物,才益发精炼。” 苏云答道:“弟子自从服食聚灵丹后,确实如此。” 冷风灵继续说:“我探你脉搏,经络比普通的结丹成功的弟子还要阔两倍有多,按道理说,服下丹药后,丹田聚五灵之气,冲上气海,打通百脉,也无需担心经络承受不了那些霸道之气,所以你服下龙璇丹后,未见你有痛昏厥的情状。只是,你这胎里之症却在心脏,此乃先天形成,你又长得健壮,若非你发病,旁人根本瞧不出来。你结丹不成,想来,也许与你这病有些关系。你那丸药叫什么名字,是何人所配?” 苏云答:“那药丸名‘清心丸’,乃是家父所配。” “可有药方,让我一看?” “有的。弟子说给师祖听,药方便是:元参、熟地、当归、菖蒲、白芍、川芎、丹皮、丹参、远志、天冬、麦冬、五味子、朱砂、甘草、枣仁、琥珀、磁石、党参、柏子仁、茯苓、南珠、龟蒙、西贝子、蛇舌兰。” 冷风灵听苏云背出药方,沉吟片刻,说道:“前面几种是心绞痛的常见方子,只是这南珠、龟蒙、西贝子、蛇舌兰是你父亲另配的吧?” 苏云点头。冷风灵又道:“心绞痛的药草,凡间任何一个药铺子都能找到,而南珠、龟蒙和西贝子,只有修道者或是武师,身体受伤或致残,用来修补破损经脉、续筋接骨所用,比较罕见,也非常昂贵。一般人也不会使用,不过花点心思,倒也不难找到,可是蛇舌兰又是什么,我可是头一回看到这种药草。” 苏云便道:“家父曾说,方子中其他药草都能找到,只这一味蛇舌兰,是主治之物,不可或缺。不过这蛇舌兰,家父也只见过一株,拿来入药,做成清心丸,他曾说过,此乃阴生之草,因与蛇舌草非常相似,家父便命名为‘蛇舌兰’。” 冷风灵听到此处,问道:“你可有此药草图样?” 苏云答道:“请师祖赐弟子笔墨,弟子便可画出。” 待冷风灵取来笔墨纸张后,苏云支起身子,提笔画了一张草图,冷风灵看了看,笑道:“我道是何物,原来是它。不过,既然是它,我便想明白了。u看书ww.ukansh” 冷风灵将苏云扶躺好,拉好被子道:“你那心痛之症,全因此处,”冷凤灵用食指在苏云胸口心脏位置按了一按:“常人经络最宽阔之处,便是心脉,你也不例外,但你的心脉之上,有一小小破洞。” 苏云一听,吓了一跳:“弟子不明,若有破洞,弟子怎能存活?” 冷风灵说道:“经脉之上另包有一层细膜,你这破洞便在这层细膜之上。常人经络随心脏搏动,一舒一张,自有规律。当你服用丹药,凝练丹气时,这经络中的气血大盛,混和五行之气流转。血脉扩张,你的经脉上没有破洞,气血自然通行无阻,但裹着心脉的细膜上因有细洞,五行之气就没法跟着气血自丹田运行至气海,到了心脏一处,便气泄而回,因此你丹药吃得再多,药性已生生将你经脉扩宽,气血自然旺盛,起了改造骨肉,强身炼体之用。但药性对五行气息激发之后,气息无法运转完整,积聚于丹田之内,不能成就体内小宇宙周天运转之核,因而无法结丹,这个还不是最要紧的问题。” 说到这里,冷风灵顿了顿,继续道:“你父亲的药方,原是根据你凡人的体质配成,没有想到你到天墨山后,服用丹药将经脉扩宽,因此细膜上的破损之处便撑得更大。你每每体力辛劳完,气血枯竭,丹田内聚结的丹气便转化成气血,以作补充,你最近是不是停服了聚灵丹,这丹气补充不及,经脉有了萎缩,因此你一旦剧烈动作,气血冲到细膜破损之处,久而就之,才有今日剧烈疼痛之事。” 第34章: 赤炎子归 冷风灵:“你原来那张清心丸药方,用来修补你现在的心脉已是不够用,老夫猜想,你下次心绞痛必然在这一年之内。” 苏云听罢,惊道:“师祖,这清心丹弟子尚未配好,现在药方又不够用,弟子如何是好?” 冷风灵说道:“配药之事,你不用怕,老夫已知怎样改你的方子,所缺的药草配方,我也要准备准备,一个月后必有所成。你先休息吧,这聚灵丹,你每日按之前的药量服食,不要间断,药浴是不必了,我怕你睡沉了,像上回一般不自知,又没人守在旁边,万一有意外,我不知从哪里再给赤炎找个弟子来赔他了。至于寒烟谷的活计,你可休息两日后,恢复了精神再过来做,但不要停,对你身体有好处。” 冷风灵走后,苏云在竹床上躺了半日,见精神好转了不少,便爬起身,见身上又是光溜溜的,便去找衣服,桌上放着一套新簇簇的衣袍,叠的整整齐齐,却不见自己着来的那套,穿在身上一试,却非常合身,想来是冷风灵去他房中取药之时,顺手在柜中取了一套自己还没舍得穿的衣服,特地备在这里。 苏云想到,从他发病倒地,师祖第一时间出现救治,适才一番话中,师祖明明是时时暗中观察关心,事事细致考虑周全,想到此处,苏云闪过当日指责师祖之时的种种言辞,师祖拂袖而去,本以为师祖气恼于他,其实是自己却以小人之心度之,真是羞愧到极点。又想到,赤炎子多次嘱咐与他,要好生照料师祖,苏云自问,先前带了些许偏见,既然冷风灵不理他,他便落得清净,干完活便回如意馆中,一刻钟也不多留,也不曾关心师祖起居,真真愧对师尊的嘱咐。 苏云在这头自怨自艾,冷风灵却已钻到一个比五灵洞更为隐蔽的洞中,推开洞中暗门,进到山腹中一座密室之内。此密室面积成百方有多,室内堆满了大小箱柜,药屉、书柜琳琅满目,瓶瓶罐罐、量斗银秤一样不缺。冷风灵在密室中翻箱倒柜,找出几本书册,一屁股在瓶瓶罐罐中坐下,也不知道忙些什么,暂且不表。 再说,苏云恢复了聚灵丹的服用,每日在寒烟谷中工作时,总想亲口对师祖致歉。怎想到,接连十多天,连冷风灵背影都见不得一面,自然有些惆怅。 这一日,苏云正在如意馆中,李全急急跑来报信:“九蜀那个九芸公主来了,与今年的外门弟子一道入住了司墨殿,此时正在大殿上,你要不要跟我去瞧瞧热闹?” 苏云答道:“李师兄,我还要看着如意馆呢,不方便走开,我便不去了。” 李全笑着道:“你便是偷偷行开一阵,如意馆就正好有人来么?那九芸公主好大架势,随行的婢女便有十多人,全部带过来服侍,你不去瞧瞧太可惜了。” 苏云无论如何也不肯,只道,九芸公主既然到步,赤炎子长老说不定一时半刻就回馆中巡视,万不敢走开云云。李全劝说再三,见苏云不肯,也便罢了。 晚饭后,赤炎子果然回到后院寻他,师徒相见,自是高兴非常。赤炎子先问,近日可有什么古怪之事。苏云将紫瑛来访之事说了。赤炎子听罢,笑道:“旧日我说紫瑛之时,你不甚为意,怎么这回你反留心起来了?” 苏云答曰:“师尊临行前吩咐我小心为上,我见紫瑛师兄来时说的话,虽似随口而说,但每一句无不在试探弟子,因而留心。” “他说了什么试探的话,你且说说。” “紫瑛师兄来时,先问我看什么书,我说了,他又问我还有哪些书,这时我便留心了,师尊你曾说他说话爱绕弯儿,徒儿便顺着师兄的话说下去。当弟子问他是否到来有事,紫瑛师兄便所要到二层去。想师尊出行,二层以上闭馆,其他人未必知道,但紫瑛师兄当年连师尊什么时候回来都一清二楚,怎么可能便忘记了。弟子既已推辞了私带他上二层的请求,师兄反而送弟子聚灵丹,又问我是否吃过,对我吃过后并无效果关心非常,又是把脉,又是鼓动我继续修炼,这不是试探又是什么。” 赤炎子想了想,说道:“徒儿你长大了,凭你说的这些话,足见你深思熟虑,是个谨慎的孩儿。只是为师不明,你其实可以不必告诉他真话,尤其是聚灵丹之事,你若不说,他也未必知道。” 苏云答道:“徒儿想,紫瑛师兄此番试探,应是抱了掂量掂量徒儿的想法,他所关心的,不过是我是否结丹,是否有修行上的进境,多半也猜到师尊让我进来,不是简单的做一个管事。我若虚言答之,师兄非但不信,还会怀疑更多,我便老老实实说了,他反而不会防我。” 赤炎子听罢,叹了口气道:“徒儿,为师怎么觉得,这些宗门之事,早晚会污染掉你这张白纸。” 苏云笑道:“徒儿往日不想这些事情,全因我不想与人争权夺利,但我之事现在不止我一个人,uu看书 ww.uuanhu 还牵连到师尊、师祖,还有小涵子和师伯,若错说一句话,便会害人,徒儿也得小心一二。” 赤炎子见他一面轻松的说出那番话来,倒是笑了:“徒儿,为师想着你总有长大,如雏鹰成长,会在天地间展翅翱翔,总担心你过于单纯,难测人心。今日听你这番说话,为师便放下心来。” 赤炎子又问了苏云这些日子,还有其他事发生不曾,苏云想了想,自己心脉有损之事,到了这种自己估计不了的程度,不告诉赤炎子甚是不妥,便一五一十说了,赤炎子听后大惊,因怕苏云危及性命,当下便说要寻师傅冷风灵求助。苏云忙忙拉住,打着手势,示意师祖已知此事,正在想法子解决,不出一个月便有回音,请赤炎子稍稍等待。 赤炎子还是不放心,只不过自己一回来便去寻冷风灵,恐怕会惹人怀疑猜测,只好暂且按下,等过些日子寻个好时机再去。又对苏云说:“你师伯这次顺利接的九蜀天之骄女回来,准备作大长老的入室弟子,大长老很是高兴,赏了他两千粒聚灵丹,连带你师傅我也受益,得了五百粒。你那张涵小友结成了丹,聚灵丹没有太大用处,你师伯便连这次得的,总共三千粒,一起给了我,如此一来,为师便多出三千五百粒。既然你还需坚持服食,我明日便都带来给你。” 说罢,赤炎子赶着要去长老殿报告,便早早走了,苏云服下丹药后在房中盘膝入睡。到了日间,苏云特意跑到外事处去找紫瑛,究竟何事,请听明日分解。 第35章:紫瑛有话 上回说到,苏云到外事处,一路进到内堂,紫瑛恰好领着一班弟子在清点东西,见苏云到来,立即拉起他到里间去坐,又问要不要喝茶水。苏云忙摆手道:“待会还要赶回去开馆,就不叨扰师兄了,这次过来,因赤炎子长老刚回如意馆巡视,吩咐我二层以上可以开馆,我见师兄上次要找缡纹花,很是心急,长老既回,我便特地赶来告诉师兄,师兄等下若是得空,便可过来,我立即传讯长老便是。” 紫瑛笑道:“原来是此事,难为小师弟专程过来一趟,我先谢过。只是现在不巧,要准备今年司墨殿大选的事情,恐怕要晚两三日才能过去了。”苏云说了句“不打紧”,赶着要回去,紫瑛便送他直到外事处大院之外。 见苏云走后,内堂一外门弟子笑嘻嘻地问:“紫瑛师兄,那个苏云不过是个外门弟子,和我们这些兄弟跟师兄你差不多同时进门,师兄本事在掌门座下领的一席之位,带携了我们这些老兄弟们不少,可从未见过师兄如此客客气气的迎来送往,此人可有来头?”紫瑛一听,笑容尽敛,寒声道:“你懂什么,一个外门弟子?他可是赤炎子长老亲点到如意馆管事的,这个便是他的后台,还不够么。” 另一名弟子见他面上刮起寒霜,只得赔笑道:“横竖不过个外门管事,又不是内门弟子。” 紫瑛冷冷说道:“你可见过轻易便能服食聚灵丹,还不止一次半次的外门弟子?”内堂中的弟子们一片哗然:“师兄不是在说笑吧?” 紫瑛目光扫过内堂一圈,冷笑道:“他对我亲口说过,长老曾给服食过聚灵丹。若非还没结丹,不然?你们道他现在还只是个外门管事弟子的身份么?说不定,他一日结丹有成,你们就跌了眼珠子!”说完,便扔下众人自去了。内堂中众人待紫瑛走后,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很快,这个消息在外门弟子中传了个遍,传到刘明谦耳中时,他正在东山厨用膳。 刘明谦离开如意馆后,在明道斋当了一个小小差使,每日管管查册、取书、收书。明道斋每日来借读之人不下百人,比如意馆三年合计的还要多;人多时,千人同日登门都曾有过。来人又以外门弟子居多,全是在外间上了内门弟子的课业,便来借书证道,是以明道斋的差使忙碌非常。 刘明谦本来就聪明伶俐,又有如意馆的履历,手脚极快,来了几天便上手,嘴巴又甜,自然讨得管事的内门弟子喜欢,让他协助管理二阁的差使。这便是油水之缺了。要知道明道斋共分为四阁,一阁为外门弟子所用,二阁为内门弟子所用,三阁是长老所用,四阁是宝阁,藏的都是孤本。外门弟子只能进一阁借书;二阁是内门弟子以及持有长老特许手谕的外门弟子可进。三阁是长老以及持有长老特许手谕的内门弟子可进;四阁只有掌门和大长老们可进。明道斋的书本只能堂读,与如意馆相同的规矩;但一、二阁的书册允许在堂上抄录复本,抄录时需在明道斋的执事弟子监管下便可,这种特许,如意馆是万万不能的了。 负责二阁管理的内门弟子,在这书册借读抄录之上,生了一条大大的财路。需知,二阁中的书册,多少外门弟子愿投千金,但求抄录一份。内门弟子想要多少奇珍异宝,钱财、珠宝,只要出口,自然有人会送,为的便是搭上这层关系,好予取予求。但因抄录书册也是见苦差事,又要快又要好,不能在馆开之时公然为之,只能在午间趁饭点偷偷抄录,内门弟子自己不愿花时间做这些体力活,况且这件实情若自己出面,容易引长老怀疑,因此,会钻营的外门弟子,便成了这些内门弟子心腹。一来由这些外门弟子穿线搭桥,不用自己亲自出头,降低了风险,二来,外门弟子持了特许手谕入内工作,由他们抄录,再转手卖出,乐得坐享其成。 刘明谦家祖乃大燕富贾,曾拜入外门,尤其擅长利益交际,离宗后凭借画宗的积累,在大燕打通了关节人脉,与皇室也有些往来。刘明谦承继家族之福荫,也拜进外门,钻营了两年,挣得一个内门差使,便到了如意馆。 初到时,刘明谦尚且雄心勃勃,谁知赤炎子对他态度平淡,这藏画馆也没什么人来,刘明谦待了两年,好生失望,便四处奉迎奔走,又花了不少钱帛,才调进了明道斋。又刻意地借祖家与大燕皇宫的关系,弄出些有钱也买不到的宝物珍藏,明道斋几个内门管事弟子喜欢什么,便投其所好,联络外门弟子,买卖二阁的抄本又干得特别干净快手,不留半点话柄,终于博得了这些内门弟子的信任,将二阁的财路,交由刘明谦接头。外门弟子送什么财宝给管事之人,也连带送了刘明谦不少,刘明谦钱财不缺,光要破秽丹,这三年下来,也收了竟有三千颗之多。 刘明谦自以为离了如意馆后,在明道斋捞了这许多破秽丹,uu看书 .ukansh 交回家族,已是了不得的事,更在抄录二阁书册时,自己也藏了一份,家主之位迟早便是自己,在大燕国,更是可以使家族势力延绵千年百年,心中时时窃喜苏云顶了他的苦差事。 怎料一日夜间,逍遥阁中几个外门弟子请他吃饭,众人坐下不久,便有人道:“刘师兄可知今日有一件事,在外门中传的沸沸扬扬。” 刘明谦饭未落肚,空腹饮了两杯水酒,正有点双眼迷离,笑道:“你们定是又在炒那九蜀小公主的冷饭了。” 当中一人便道:“非也,说起来,这件事与刘师兄你还有些关连……” 刘明谦见那人停下不说,看着自己欲言又止,笑道:“跟我有关连么,侯儿老弟,你就别卖关子了,说来听听。” 那叫侯儿之人便道:“刘师兄可还记得苏云?” 刘明谦道:“自然记得,若不是他,你老兄我,怎得脱离苦海。” 侯儿招招手儿,在座的齐齐将头拢成一圈,之听他道:“适才外门执事处的师兄告诉我,赤炎子长老给苏云服食了聚灵丹。” 刘明谦心口一震,座上另一人已接过话:“这事我也听说了,这话是从外事处内堂的师兄们口中传来,都说这苏云来头不少。” 刘明谦忙忙问道:“此事内情如何,你且说清楚些?” 另一人也接口说:“是啊,侯师兄,你表兄在外事处中,这里头的事,最是清楚不过了,且跟我们说说。” 第36章:刘明谦懊恼 见众人纷纷求证,侯儿便眉飞色舞地说了起来:“今日苏云师弟到外事处来找紫瑛师兄,紫瑛师兄对他非常客气,两人拉着手到里间说了会话,走时紫瑛师兄又是亲自送到门外。其他师兄觉得奇怪,又与紫瑛师兄相熟多年,便问了出来,结果被紫瑛师兄一顿训斥,说他们看走了眼,以后莫后悔,不但我表兄听到,在场的不少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可不是我胡编乱造的。” 其余众人纷纷说道:“紫瑛师兄极受掌门、江南师兄其中,他如此说,必有道理” 侯儿便道:“紫瑛师兄说了,那苏云师弟可是得蒙长老赐药,服过聚灵丹的,真是有福气啊,竟然得到长老如此优待,这聚灵丹都舍得给,可惜我们,都待了这些年,顶多赏赐些破秽丹,真是白过了啊。” 有人插口道:“这哪里只是福气可以说的,我可听一位内门师兄亲口说,这苏师弟,是赤炎子长老亲自带进门中,本来画灵不达内门弟子的要求,赤炎子长老仍旧求了掌门,让他到如意馆中,这不明摆着,苏师弟与长老关系非常,不是沾亲带故,又是什么?” 另有一人说:“刘师兄,你在如意馆之时,定然和这小师弟打好关系,长老有否赏赐,可别瞒了咱们啊。” 侯儿笑道:“刘师兄为人甚好,定然对小师弟百般呵护,我猜,刘师兄调升到明道斋中肥缺之位,必是赤炎子长老说情。刘师兄真是好运气啊!能帮我们兄弟几人也说说情,长老一个高兴,说不定还能推荐些好差事。” 刘明谦干笑了两声,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说道:“苏师弟我自然他关系不错,我还时常去探望他,只是,你们都知道,这内门中,长老的亲故,定然不会大肆宣扬,我也不便说破,拿他当自己兄弟对待便是,要是直接说情,长老未必喜欢。你们平常也不要把马屁拍得过于张扬,只需略略照顾小师弟,长老看在眼里,自然少不了好处。” 众人听罢,齐齐举杯敬道:“还是刘师兄远见,我们跟师兄一比差远了去。明道斋中,刘师兄可得多照顾照顾我们兄弟几个。” 刘明谦碰了碰杯,啖了一大口酒,说道:“这个自然。” 再说,酒足饭饱后,众人散了,刘明谦回房路上,因喝得有点高,走了两步便坐下休息,越想越是不对。自己在如意馆几年,见赤炎子长老对谁都不多看几眼,怎么苏云来了之后,才两三个月就放自己离去。虽说自己张罗了许久,托了许多人情,但赤炎子若不肯放人,自己也走不了。当下一阵风出来,刘明谦抖了一抖,脑中澄明了不少,又细细想起苏云到后,种种细节,越想越不通,脚底不自觉地便向西山方向度去。 待走到如意馆附近,绕道到后院,刘明谦站在远处看了看,见里头似有烛光,正在琢磨,是否要上去拍门,思前想后之中,突然见一人从紫竹林后头拐了出来,直接走到后院小门处,推开便进,那身影一看便知是赤炎子。刘明谦见他进了后院,将门掩上,呆了半刻,不见出来,便轻轻地往后退去,慢慢走到大路上,便往西门而去。 一路上,刘明谦边走边懊恼不已,赤炎子与苏云的关系真如众人猜度,一点也不简单,任是哪个外门弟子,也不可能夜里有长老亲自看望。早知如此,当日便不急着离去了,或者还能讨些好处,要知道,一粒聚灵丹足比百粒破秽丹,有价无市。刘明谦忽然发现,这明道斋中二层书册,自己抄过不少,也不过是些炼气法门,没有长老教导,根本没法理解,不得实用,还不如留在如意馆中,若长老高兴,亲自点拨一二,便比那些书本理论来的更为实在。想到此处,刘明谦更为懊恼,当日为何错失了判断。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刘明谦从西门而出,却被厨子伍益权看在眼里,日间苏云之事,流言传的比风还快,早就落进伍厨子耳里,又见这刘明谦悄悄从西山里出来,便叹息了一声。 再说,赤炎子去看苏云之前,先去找冷风灵。进谷后,二话没说,先向师傅打探苏云的病情。冷风灵便道:“他那病,原本不打紧,看他老爹的方子,服药后,药力将在心壁和心脉细膜之处形成一层药栓,包住缺口之处,起了保护作用,这气血通行之时,便不会对心脏破损造成压力,起到护心疗效,而气血每每冲刷药栓,五六年内,药栓必然耗尽,只有重新服药,才能形成新的药栓。因此苏云所说五六年才会发作一次,便是这个原因。只不过现在他服食了聚灵丹和龙璇丹后,气血旺盛,这气息代谢上便快了许多,若不把那清心丸药效加大十倍以上,恐怕药栓不能维持太久,我这番折腾,便是要配出一味新清心丸,uu看书.uukashu 待你徒儿服下后,一切便可安好,维持十年八载也可。” 赤炎子追问:“师尊,听你刚才所说,药栓护心之法只在治标,不能治本,过上十年八年,云儿还是会发作。况且丹气不能流遍全身,是以云儿凝丹不成,未必不是因心脉破损之故。若能从修补心脉破损入手,使其弥合,岂不是治本之法?云儿或者还有修道的可能。” 冷风灵道:“心脉修补哪里容易!你不知,人体经络断续比断手断脚更难,心、脑血脉的断续更是难上加难,如非外物相助,医术纵然高明,也是极度危险之事。只是此关键外物,这世界根本不可寻到。” 赤炎子道:“究竟是何物,竟连师尊您也为难?” 冷风灵说道:“可听过‘娲皇补天’?” 赤炎子道:“自然听过,传说中记载,天元纪元之前便是创世纪元,蛮荒大地上百神齐立,娲皇乃众神之首,因水神共工火神祝融交战,撞断了天地支柱不周山,导致天空塌陷,露出一个大缺口,天河之水从大洞注入大地,生灵涂炭,万物于灾劫中灭绝了许多。娲皇不忍,炼出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石头,用了三万六千五百才修补好那天上的缺口。可这与心脉修补有何关系?” 冷风灵叹息了一声,说:“这关系可大着呢。你徒弟要修补心脉,所用之物,便是那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石头中,补天用剩的那块。取那石入药,炼制的丹药便是‘补心丹’,才能修补这心脉破损,使缺口之处血肉重生。” 第37章:冷风灵析疑 赤炎子听罢,问道:“师尊,这‘娲皇补天’不过是传说而已,世上焉有此石?!” 冷风灵却说:“赤炎,你的想法不对。非但此石存于世上,连‘娲皇补天’的故事也是真的。当年如意馆遭劫,有一卷珍宝遗失,那是画宗第一代掌门天机子从‘娲皇殿’遗迹边缘中挖掘出来的一幅纪录史画。” 赤炎子奇道:“师尊,徒儿那时已掌管如意馆十年,从未见过什么‘娲皇殿’的什么画卷。” 冷风灵笑了笑:“你当然没见过,这画册封印在三层中,只有掌门才能知道藏在哪里。你且听我说完,便知道了。” “当日四大宗门一同探索‘娲皇殿’遗迹,天机子掌门从一大殿断瓦中找到此画,展开后见轴长百尺,以图为纪,以文为注,记载了天元纪元、开元纪元甚至在创世纪元娲皇生平之事。那材质乃万古年前之物,画中隐有无上*力,天机子掌门得此画后,根据图上记载,在‘娲皇殿’遗迹中探宝中无往不利,画上一半以上,在遗迹中都有对应之地。这画卷关系到‘娲皇殿’遗迹,天机掌门便在如意馆三层开了一个暗格,专藏此卷。” “后来,天机子掌门带着宗门中的能者,进入‘娲皇殿’探宝,所持的便是那副画卷。进入遗迹后,曾有一名画宗长老意外遇上一块大石。此石全身透亮,透出五色之光,石质又不似凡物。因此石巨大,无法搬动,那位长老只得刮下一片石屑,藏在身中。谁料没行多远,遗迹中突发地震,内里之人,能逃出来的,不过十分一,遗迹出口毁掉,也不知道未逃出来的是生是死。天机子掌门逃出来后,带着余人守在外面,好接应宗门的其他弟子,眼见那长老后来也逃了出来,走进时才发现他身上染满鲜血,一问之下,才知地震之时,长老在逃亡路上,上身被大石击倒在地,其时刚好一块石笋自空中坠落,直直插入长老心口,前后扎出一个大洞。长老眼见不活,又怕自己死后,有其他宗门的人搜他遗体发现这石屑,便奋力吞落肚中。不想,吞下石屑后,那名长老心口大洞居然愈合,活了过来,才能逃到出口。” “后来长老画出该石形状时,天机子掌门拿来与图中补天之石对照过一番,形容非常相似。我想,石既能补天,能补心脏也不奇怪。此事只有我画宗历代掌门及大长老团才知晓,你们当然不曾听说。画卷失踪之事,也只有我和大长老团知道,这中间的事情,你不必知道。” 赤炎子听罢,欣喜万分:“既然长老心口被石笋扎洞,服用这补天石的石屑,也能活过来,云儿这个病果真有救了。” 冷风灵瞥了瞥他,讥讽道:“我刚已说过,补天石难寻,当年遗迹,现在都进不去了,打哪儿找到此物?你还是别抱太大希望,暂且让我先用药物稳固一番,性命自是无碍。其他的,以后再说。不过,我还是有话需骂你。” 赤炎子赶忙道:“弟子有何不是,请师尊责骂便是了。” 冷风灵便道:“你都天阶八段了,怎么也该进九段了,非得拖着不突破么?不到九段,这容颜身体便不能回复如壮年,你的样子就要比我爹还老了。你还一个劲地喊我师尊、师尊,你不见羞,我还见羞。” 赤炎子嘻嘻笑道:“师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徒儿自然叫的落口。” 冷风灵也笑了起来:“你皮倒厚,我怎么骂你,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猴儿唌脸,一脸赖皮相。只是你不知,你那徒儿因我骂你,还斥责了我一番。”说着,冷风灵便将当日苏云说他之话,在赤炎子面前一模一样复述了一遍。听得赤炎子冷汗直冒,连连赔礼。 冷风灵却大笑道:“此事足见你徒弟对你维护之意,不惜得罪师祖,是个仁义的好孩子,我很喜欢,你不用道歉。知我是强者,还能如此,心性纯良,不易曲折,你眼光果然不错。” 赤炎子跟着笑了两声,突然面色凝重,将紫瑛到如意馆试探苏云之事对冷风灵说了。冷风灵笑道:“我还怕你徒弟木讷,不懂圆转者不易屈之理,看来是我想错了,你更不用担心。有一等一的品行,又有这等智慧敏锐,早晚能为你长脸。” 赤炎子听罢,却担忧道:“当务之急,便是云儿的身体情况,至于他能不能结丹、修道,徒儿已经不再强求,只愿他平安无事。那紫瑛的试探,师尊您看,可是凌霄那边的安排?” 冷风灵笑得更灿烂:“不论是不是他所安排,由得苏云自己应对,年轻人,多经历些风浪,才能成长起来,你若太过回护,反而害了他。” 赤炎子连连点头:“师尊教训的是。” 冷风灵又道:“我看云儿现在真气提不上气海,你试试让他在如意馆二层研习,看看那个层次的画图,能否引动云儿对五行灵气的敏锐感觉,对他有所帮助。” 赤炎子答应下来,便告退而去。他自寒烟谷出来,uu看书 ww.uukanshu.cm心头大石既放下一半,便兴冲冲地去找徒儿,哪里想到被站在角落的刘明谦见到他从紫竹林出来,后来竟惹出一番事端,此处暂且按下不表。 赤炎子既回,寒湘子自然也回到天墨山上,当晚见到张涵,也是一般问功课情况。张涵水、火、土三相的*控又强了些许,寒湘子见他自觉,连苏云那里也不过去过两趟,老怀大慰,便让他稍作歇息,将去九蜀接了九芸公主后,大长老赏赐的丸药都给了赤炎子之事,告诉了张涵。张涵自是感激,对师傅拜了再拜,说是替苏云谢过师尊。寒湘子笑道:“得你这么个徒弟,我竟觉得比收那九芸公主为徒好多了。” 张涵在内门中修炼,不像苏云,从伍厨子与李全那里听来九芸之事,见师傅提及,便问了起来。 寒湘子便道:“三年前,我去接你之前,先要跟你赤炎子师叔会面,其时他有事,耽搁了几天,让我在赤水东南等他,那是九蜀国和大晋朝两国交界”之处,两国的要犯大部分流放在此地。那日我在赤河出海处的浅滩钓鱼,见一个跟你一般大的女娃儿坐在地上玩耍,衣着虽然残破不堪,生的模样却是极好。我见她拿一支树枝在沙地上画了一副画儿,沙面之上横七竖八画了几千到直线,我见那沙画有些古怪,便走了两步,果然,此画并非平面之法。那女娃儿竟然是用空间之法,将一座宫殿生生画了出来。” 张涵听不明白,便问:“师傅,什么是空间之法?” 究竟寒湘子如何回答?且听下回分解。 第38章:寒湘子论空间之法 上回说到,寒湘子第一次见到九芸,便发现她用空间之法绘图。张涵不懂,便问他,什么是空间之法? 寒湘子笑道:“自你入门,为师便从丹道入手,教你先凝丹聚气,这画技上却没有怎么传授,难怪你不懂,你且来看。”寒湘子说罢,便用道砂凌空画了一个一大一小两个方形,小方形套在大方形之内,大小方四个对角以直线相连:“徒儿,你从此种能看出什么来么?” 张涵看了良久,答道:“徒儿所见,是两个方形。” 寒湘子呵呵笑道:“徒儿,你再往旁边挪上两步……再半步……好,往后走上一步……对,站定别动,现在你再来看看,此图有何变化?” 张涵抬眼一看,眼前那一大一小两个方形竟然化成一个方块。 寒湘子见他看得双眼发直,笑道:“刚才这个,便是空间之法,绘画之人眼中,已将所画之物从头到骨剖视了一回,取点、线与其中一面成画,因此你初时只看到两个方形,但走到一定角度再看时,才可见得一个方块图形。” 张涵想了想,笑道:“起初不知,师尊一解释,便明白了,但空间之法似乎也不难啊。” 寒湘子笑了起来:“傻孩子,那个方块的画法,只是最简单的空间法。而那女娃子,在沙地上画成足足上几万道直线,看过去时,纵横交错,毫无规则可言,待你走到一个位置,方才看到,这些看起来整整齐齐的线条,瞬间化成远近错落、层次分明的皇宫大殿,甚至从画中,能看到牌楼、高墙、砖瓦、横梁、飞檐、长廊、内殿,甚至龙床、龙椅,无一缺少。为师当时便定定看了足足半个时辰,而这半个时辰里,那个女娃子还在不住落笔,每增加几道直线,这沙画又扩展了一分,亭台楼阁、城墙、冷巷不住出现,看的我是心惊胆跳,若非我出声说话,只怕这沙画还能继续变化。” “我便问她,此画是谁教她的?她只摇头,我便问她,画的是什么。她道是她父王的王宫,我便请她带路,去见她父王,到了一个烂草屋中,见到这女娃子的父亲,她父亲果然自称九蜀国王,名叫扶差,受亲弟弟*宫,龙座被夺,被流放至此,只是他们被流放之时,九芸才在襁褓之中,不可能见过九蜀王宫,也许是见过他落难时从宫中带出来的图画。我便让他把画给我一看,徒儿,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张涵道:“徒儿不知。” 寒湘子叹道:“扶差给我的画,不过是一副普通的皇宫殿阁图,也只是平面技法,而不似他女儿在沙面上便将宫殿内外种种,用线条绘画得透透彻彻。扶差自然不知这空间绘画之法,那就是说,此女自有天赋,在她眼中,所看之物,必在头脑中先行剖析,里外参透”,说到此处,寒湘子见张涵一脸迷茫,便道:“好像你画一个人,会画其头面手足、服侍装束,但九芸此女画人,便画出一堆点先,你细看方知,其人心肝脾肺肾她都画得明明白白。” 张涵一听,作出恍然大悟的情状:“师尊的意思是,她有透视之眼?” 寒湘子满面尴尬之色:“并非透视,唉!为师的意思是,此女能立体成图,平面成画。” 张涵咧了咧嘴,说道:“弟子还是不太明白。” 寒湘子满头黑线,只好道:“看来真不能让你丢开画技,必须尽快开始让你多学些咱们画宗的技法理论才成。” 张涵倒也应得干脆:“师尊让我学什么,我就学什么,便是要学这空间之法,徒儿也定当用心用力。” 寒湘子笑道:“这空间透视之法,岂是人人都能学会,便是学会了也不一定致用。在凡间,空间之法多用于建筑制图,但跟我们画道有何相干。你还是花点心机,画召唤兽时能再神似一些,能早日召唤出一头半只出来,为师就偷笑了。” 张涵大声应道:“徒儿一定夜以继日,刻苦用功,师尊请放心好了!” 寒湘子见他如此,笑道:“你的确在我离开之时颇为用功,自律性不错,为师刚才考你的,你都过了,明日暂且放你一天假好了。” 张涵听到,一阵欢喜,想着可以去找苏云了,寒湘子知他心意,笑道:“你既要开始学习技法,这如意馆到时便需多去,我与你赤炎子师叔在画宗修行上唯一想法一致的,便是都认为这修道不可单一,从画入道,以道入画,才能达到画宗修炼之本。有些人天生画技有天赋,像苏云,但他画灵的资质差,真真可惜。我看,这几年里,除了我师傅,真正画灵画根资质优异的,九芸此女当算一个。不然,大长老怎会要她直接入门,又答允她拖延三年的理由。” 张涵问道:“师尊,那九芸师妹画灵属相又是什么啊,竟然被大长老看中。” 寒湘子道:“那九芸,金木水火土五行属相俱全。” 张涵奇道:“是真是假?” “若非为师亲手测试,换别人告诉我,我也不信。” 张涵奇道:“既然九芸如此厉害,uu看书.uuksu.om 早知如此,师傅便不要告诉大长老们,直接招她为弟子不好?” 寒湘子叹了口气,道:“哪里轮到为师,此女天赋空间之感,五行俱全,我只要一往上报,自然有长老来抢,只不过大长老手快,比掌门还要先开口,早就抢去,连大选也不用,直接收为内门弟子。不过即便是我能收,也不敢收她。此女太厉害了。” 张涵便问:“这个九芸师妹定是非常了不起?” 寒湘子便答道:“是很了不起,她才五岁,便懂得用自己作砝码,利用咱们大长老,恢复了她被废父亲的皇家地位与富贵,又懂得拖延三年时间,享受在叔父皇帝面前颐指气使的神气,使叔父心生畏惧,若放在凡间,此等心术,便不是普通女子所有。” 张涵听罢,沉默了一会,突然说道:“师尊刚才说,初见九芸之时,她衣衫褴褛,虽然是皇族公主,却在襁褓中便落魄,应是吃了不少苦,她那父亲既然被废,还留用昔日皇宫的图画,九芸又能描画出皇宫里的种种,显是她那父亲心有不甘,每日提起,换作别人,在这种际遇,也必会与常人不同,九芸师妹年纪小小便有心计,这也是可像而知的。” 寒湘子听徒儿一番见解,自己也呆了半响,瞪眼道:“想不到,为师这点倒不如你了。还是你们少年人,心思纯净,包容之心是成人所不能比的了。” 寒湘子与张涵师徒二人说到半夜,便各自修炼的修炼、歇息的歇息去了。 第39章: 伍厨子通风 张涵既获准寒湘子放假一天,便在第二日如意馆开馆之时,去西山找苏云,两人说了一会话,苏云将紫瑛来过之事也告诉了张涵,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抛给张涵道:“这个是紫瑛师兄上次拿来给我的,我说转送给你,不知道你要是不要?” 张涵一听,把瓶子丢到桌上,呸了一口,道:“他的东西我不敢要,你也赶紧扔掉埋掉,别真服下肚去。” 苏云一听,奇道:“紫瑛师兄是有些古怪,当日你和我不也一样和他很是亲热,为什么此刻态度大变?” 张涵先四下看看,见无人来,低声对苏云说:“两年前,掌门弟子大选,有一个新进的外门弟子叫陆维清,大选夺标呼声最高,半只脚已踏入掌门座下三十六位弟子之列。” “谁知大选当日,陆维清竟然气息一茬,全身经脉气血忽然逆转,被对手一击在地,爬不起来。输了比赛倒也不打紧,长老后来诊断,陆维清丹田内已凝结的好好的金丹竟然震散了,这散了金丹就再也凝聚不了,成了废人一个,真真可怜。” “此事发生后不久,负责调查此意外监察长老查出,比试前三天,紫瑛请了一众应选弟子到逍遥阁中饮宴,以示鼓励,陆维清也在其中。监察长老调查完后,发现宴席之中,大家都是一桌吃饭,一起夹菜,菜肴没有收到污染,又没有特别分开食具,其他弟子也都无事,检查陆维清的身体亦不见有中毒迹象。师尊说,他和师叔都认为紫瑛嫌疑最大,只是其他监察长老都认定陆维清一心只为拜入掌门座下,大比前夜压力过大,修炼过度,引致爆丹。” 苏云听后,便问:“既然其他长老都觉得不可疑,师尊和师伯怎生认定是紫瑛师兄与此事有关啊?” 张涵说:“师尊说道,自从紫瑛进到内门排位后,这些年里出了不少意外事故,除了这个陆维清,前几年还有几个弟子也是如此。你想想,掌门座下三十六名弟子名额,人人自危,若是外门中有那个弟子突破,赢了比赛,三十六名弟子中就有最少有一个人的排位不保,尤其是最后几名弟子,更有机会从内门弟子直接降格回外门。而这些弟子若是紫瑛心腹之人,同气连枝,紫瑛自然要保。况且,师尊说,紫瑛精通医理,若是饮食中下手,最是容易。若是当令之人受伤而败,最大得益者,便是那最后几名弟子。叫我也要小心他。” 苏云虽然内里对紫瑛已有些戒备,但此事从张涵口中说出,听在耳里,甚是难受,便将那瓷瓶收起,说道:“幸好你告诉了我,这瓶东西,不过有毒没毒,安全起见,我还是处理掉好了。这内外门中,怎么尽是些争权夺利之事,真是惹人烦厌。” 张涵拍了拍他肩头,说:“所以我早跟你说了,你不害人,还有人害你,我可不能变成下一个陆维清,你也是。” 见午时到了,苏云先和张涵去西山厨吃饭,因来的早,饭厅中早坐了好几个人,聚在一起吃饭,苏云张涵一来,原本喧哗之声顿时一收。 待二人坐下后,诸人目光在苏云面上扫来扫去,有几个边看,便唧唧咕咕的低声说话。 苏云大感奇怪,问张涵:“我面上有什么东西么?” 张涵翻来覆去,看了半日,摇头说:“干净得很,怎么他们都在看你?” 苏云扁了扁嘴:“我也不知道。”二人吃完饭后,苏云与张涵往大路走去,苏云边走边说:“我中午老样子,要去办差,你先回去,如果还得空,开馆时再来。” 张涵还没来得及应声,却见后头伍厨子匆匆忙忙跑到他二人面前,打了个眼色后,拖着他们走到路边树后。 苏云便问:“伍师兄找我们有急事?” 伍厨子说:“你可知紫瑛跟外门弟子说了你服用过聚灵丹之事?” 苏云大惊:“紫瑛为何要如此说。” 伍厨子盯着苏云,说:“紫瑛定是猜测你和赤炎子长老实是师徒关系,你不用对我解释,是与不是,我不关心,也不会多嘴。但我要提醒你,紫瑛这样做,不外是给你拉拉仇恨,引起其他外门弟子妒忌。昨晚我见刘明谦从你那儿过来,想来最后悔的莫过于他了。见你叫我三年师兄,这便还你人情,你自己要小心。”说完,伍厨子便离二人而去。 苏云与张涵对望了一眼,张涵拍着心口道:“这个紫瑛太可怕了,丹药是其次,这样对外宣称你和师叔的关系,等同让你得罪那些打得头破血流也进不了内门之徒,真是阴毒。” 苏云怔怔地道:“不说都说了,我只能再事事小心,也不知道师尊到我房中,是否都给刘明谦看到了。” 张涵却说:“看到便看到吧,你大方点,紫瑛见你若无其事,反而会忌惮你,不敢明里再做什么。” 二人分手后,苏云到寒烟谷中,一气完成手头工作,心中郁闷非常,想找一个亲近的长者倾诉,但师祖不见在谷中,师傅又要到晚上才来看他,百般疑问,无从述说,一屁股坐在湖边,捡了石子往湖中扔去,溅起一波波涟漪。 正自扔着,身旁有风轻拂,冷风灵已然站在苏云身旁,也一屁股坐到地上,说:“你看起来很烦。” 苏云看冷风灵花白头发乱糟糟的,敞开胸口,岔开双腿盘膝坐在他身旁,胸口微微一暖,说道:“师祖,弟子有一事不明。” 冷风灵也不看他,双眼盯着面前湖水:“说。” 苏云便问:“本是同门,uu看书.uukashu.cm何以相煎?” 冷风灵答道:“利益相冲,如冷水落油锅,总是要炸的。” “弟子人微言轻,又不曾犯人,何以得罪于人?” 冷风灵侧头看了看他,问:“具体何事,你且说来。” 苏云将紫瑛四处散播他与赤炎子之事略略一说,只将紫瑛的名字隐去不提。冷风灵道:“总有些人,未雨则绸缪,斩草则除根。对你起了畏惧之意,才会下些绊子,乱乱你的心志,你若示弱,人尽可欺,你若示强,人皆冷箭。最好的方法,听而任之,自己做好自己的事,这些破事,不值一提,不放在心里,自然可解。” 苏云说:“弟子自己自然不怕,但是弟子时长出入寒烟谷,要是连累了师祖,可怎么办?” 冷风灵听完,“哈哈哈”地大笑三声:“原来你担心这个,老夫当年,比这更艰险的暗算都遇到过,天墨山上也不见得有人敢犯我,云儿,师祖和你师傅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师祖健在,莫说你,你师傅我也能保住,大不了就不要这个破地儿。” 苏云虽对紫瑛有所防范,但还是避不开他一招暗算,因怕牵累师祖师尊,郁结在心,一时间手脚似被束缚而起。冷风灵一席话,苏云胸中郁结之气骤然消散。师祖既不担心,自己又何须畏惧,便也爬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土,往谷外快步走去,见草旁伏着一只打盹的小兽,用手轻拍了那小兽腿上一记,那小兽也不醒来,呼噜噜喷了一口气,继续睡觉。 第40章:6法论 是日夜间,赤炎子突然对苏云说:“明日开始我便带你到二层去,是时候让你真正接触瑰宝之作了。” 苏云大喜,拜谢恩师。赤炎子笑道:“你该去谢师祖才对,我原本担心那三万六千卷画册中蕴藏的磅礴气息,你承受不住,你师祖却说应无问题,而且,师祖说,看了你的画儿,虽然不错,但这技巧还门外得很,需得好好教导,才不会浪费了你的资质。” 苏云用三年时间将如意馆一层中所有画卷看得烂熟,对二层之藏早就馋的不得了,见赤炎子有此一说,自然叫好。 赤炎子看徒儿雀跃的神情,微微一笑,示意他端正坐好,对苏云说:“自你入门以来,为师对你放而任之,让你看尽十万卷画,胸中有廓,方能明白我画宗传授画技之‘六法’。” “现在为师告诉你何谓‘六法’。‘六法’未动,立意行先。谨记二十六字:‘象物必在形似,形似须全骨气。骨气形似.皆本于大意,而归乎用笔’”。 “此二十六字,意思便是,未画画前先立意,只有立意对了,画中才有变态、有奇意,这是我画宗第一代长老华光子对画技‘六法’的归纳。” “华光子长老便是那位画尽天下梅、兰、菊、竹,又名仲仁君子的前辈?”苏云问。 “正是,华光子长老最喜绘画高洁之物,尤爱梅花,一层中所藏的寒梅图,他便占了一半。‘立意’即是画师借画所述之意境,华光子长老曾说:‘意奇则奇,意高则高,意远则远,意深则深,意古则古’。意境平庸,其画必平庸,意境俗气其画也俗气。” 苏云点头道:“华光子长老有副《驿外老梅图》,弟子初初看时,点点红梅调零落在,只剩一残蕊于枝上将落未落,甚是感伤。复再看时,方觉那一株花尽老梅,枝干虬曲,如苍龙盘空,傲然屹立,弟子便觉感伤之意一扫而空。细看图上另有小诗一首,曰:驿外残红满地,老梅寂寞无主。 冬来群芳见妒,雪尽零落成土。 独余一萼轻蕊,香魂绕枝不去。 谢过黄昏风雨,来年再占高处。 诗文恰恰便将那画儿意境形容得通通透透,可见华光子长老画梅时的心境。” 赤炎子笑道:“华光子长老将梅花风骨看得透彻,梅画幅幅不同,不落俗套,用意精当,借景生境,笔少意多,每幅都内蕴梅骨铮铮之意,这便是意境所在,画上诗文不过点缀,留作不懂其意境之人参详感悟,只有意境通达之人如你,才能看出画意。”见苏云面露顿悟之色,赤炎子又说:“因此,在画上题诗词最能忽悠人,也最能说明画师的三种境界:初境曰喜画,心中先有诗词,再行作画时,将画境代入诗词意境;中境曰好画,先想到画面,画出来后,再作诗词,与画意串联;终境曰擅画,一画千意,千人看画,千人成诗。” 苏云听到此间,皱眉道:“师尊,前两种境界倒是可以理解,但‘一画千意’,作何解释?” 赤炎子道:“云儿,刚才你说华光子长老的寒梅图,初看是凋零之意,再看是不屈之意,那是你自己的心境所致,年少独自离家,心有忐忑;但骨子里却是百折不挠,因而你最能感觉出两种意境;还有些人,看的是群芳妒忌之威迫,或是对黄昏风雨洗净铅华的豁达,更有来年再攀高枝……种种心境在一幅画上不同感悟,实景虚境交融,这便是‘一画千意’了,华光子长老怕后人不明,故意题诗一首,引导后人参悟罢了。” 苏云点了点头,叹道:“原来如此,这一画千意,我懂了。” 赤炎子呵呵笑道:“你既明悟‘立意’是‘六法’根本,我再来说说‘六法’。” “六法者:一曰气韵生动,即画中之物事需有气度韵致,有生命之活力。” “二曰骨法用笔,即画中线条骨相内蕴的力量。” “三曰应物象形,即要形似。” “四曰随类赋彩,色彩需与现实一般无异。” “五曰经营位置,构图构思要用心思量。” “六曰传移模写,即临摹之术。” 赤炎子说到此处,故意顿了顿,看苏云满面惊异,抚须笑了起来。苏云见他笑得胡子乱颤,问:“师尊因何发笑?” 赤炎子胡子抖得更是剧烈:“我笑你师祖果然没说错,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明明有话要说,却憋在心里。我见你刚才的神色异样,让我猜猜,你是否在想,此‘六法’怎算得奥义?” 苏云摸了摸头,讪讪笑道:“师尊,徒儿确是觉得这‘六法’不难办到啊。” 赤炎子听罢,笑哈哈地道:“于你自然不难,不然为师怎么一眼便从菱花湖畔看到你,千山万水将你带到门下?你可知,那一天,我见你出手成画,已知你天赋异禀,‘六法’之技与生俱来。uu看书ww.uukanhu.om ” “这天墨山上下,内门外门万余弟子,能将‘六法’领悟齐全的,不足千人,这千人中达到人阶修为的有六百多,地阶修为的三百多,天阶修为的便不足百人。即便是说,唯有领悟了‘六法’,才有可能修炼达到天、地、人三阶。而多少人,在‘六法’上修不成道,画凤凰画出大山鸡,难道靠召唤出只山鸡来吃么?不少人就是凑合着,能画些简单的,稍稍助力,勉勉强强成人阶修为。而地阶、天阶,所需要召唤出一等一的生灵,因进化程度越高,体貌形状越是复杂,能画出形神具似的,就不是易事。所以你可以看到,很多长老都只擅长画几种生灵,还要是和自己五行属相相同的才有用。再有,临摹画图,若是速度过慢,画上半天方能成画,还有用么?你看看画宗之内,有那个入门多年、人阶修为弟子能像你一般挥笔成画?” 苏云自嘲道:“师尊,我便是画得又快又好,也没有丹道去使唤画中之兽。” 赤炎子却说:“你师祖数十年前曾跟我说,以画入道,原不用担心气相问题。他老人家曾见一本古籍《异人录》,上有一段文字记载,说的是北海有个凡人,每日茶饭不思,独自一人枯坐,思考人生真谛,然而一朝悟道,便即飞升。所以,这丹道之事,或有其他方法解决。你师祖的话,为师从不怀疑,如果你既没画根,又无画灵,两下不足,那自当别论。只不过,你之‘六法’,尚有两个不足之处。” 赤炎子秉烛夜坐,传业授道未完,还待下回分解。 第41章: 天赋不足有2 前文再续,书接上一回,赤炎子讲述画技‘六法’,说得苏云正在兴头之上,突然话锋一转,说苏云之画尚有两点不足,究竟是哪两点不足,苏云当然紧张,是遂竖起双耳仔细听师傅训话,那赤炎子以手指敲桌,如私塾中老先生一般摇头晃脑说道:“丹青之道,贵在形神,先临摹,再创新,两者并行,前者是入图之法,后者是破图之法。你当年在菱花村中,为师让你描画一副山水湖光,还记得那时你年纪虽小,但提笔起落,挥洒自如,眼见其形,心生他形,眼心合一,是以非但将为师之画描摹得似模似样,你还将自己与张涵小子一同画在其上,便破了原来描摹之图像,创造出一幅你心中的湖光山色美景。” “后来你到了如意馆中,饱览十万八千张画图,又自个儿描摹了十万八千多次,每张临摹都与原图几乎一模一样,除了些许变化,保留了你心里对眼中所见之画的理解。这其实很好,为师让你看《五行山海经》注疏,也是希望你从文献记载中,得悉所临摹之事物的秉性,使万变不离其宗。” “只是这样一来,难免便设置了一个牢笼,让你临摹之时,心神深陷其中,欲达意而抑郁,欲破图而扭曲,此乃不足也。” “但此不足之处,并非致命,眼界不足,可以通过亲自体验来弥补。我画宗内门弟子每到十五岁便要出山历练,最少三年、最长五年,看尽天元大陆上种种名山大川、珍禽怪兽、奇花异草、风土民情等等实貌,方算及格。因而,你只需要亲身到天地间走走,实践一番,耳濡目染,比在如意馆里井底观天要强得多了,到时你再绘画时,自可跳出原作的牢笼,从此将临摹化为无限创作。” 苏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答道:“弟子自当遵从师命。” “你另一个不足之处,是你师祖发现的,为师也说出来,让你知晓才好。一日你在桌上用水画了一幅九叶昙花,犯了一个大错,你可知是什么?” 苏云想了又想,还是答道:“师尊,徒儿不知。” 赤炎子便道:“师尊说你,画出了九叶昙花之形,但用的是五叶香昙之神韵,这花之气质偏离太多,若是那‘九叶昙花’成精,知道你将它画成凡物,定会气恼。” 苏云愣在当场,好一会儿才闷闷的道:“徒儿愚笨,竟是想不通这其中道理。” 赤炎子却拍拍屁股,起身说:“你想不通的地方,明日去问师祖,他自然乐意告知。你以后有不懂,就在寒烟谷中,大声唤你师祖出来,直接问他,相信为师,师祖所教比我要好上一百倍。还有,你师祖是亲者口毒,若对你说话越是粗俗不堪,证明他越是看重于你。只有最亲最近之人,他才不客气废话,知道么。好了,亥时一刻,你赶紧服药去吧。为师也要去了。” 赤炎子既有此说,苏云只得罢了。 第二日一早,天色未明,苏云已一溜烟跑到寒烟谷中,快手快脚将花草淋好,遂在谷中找了一圈,依然找到冷风灵影踪,便走到五灵洞口,站在洞外向内扯着喉咙喊起来:“师祖,您老人家可在谷中……谷中……谷中……”那五灵洞四通百达,那喊声到那洞帘便没了声息,回音却在寒烟谷内萦绕,将两只雀儿惊得扑哧一下飞起,躲到别处。 苏云张口欲再喊第二回,突然肩头被一双大手按住,耳边传来师祖之声:“你瞎嚷嚷什么,大清早不嫌吵么!” 苏云拜了一拜,说道:“师祖,弟子今日找您有两件要紧事情。” “哦,说来听听。”冷风灵拢起双袖,低头看着着个只有他半身高的小娃儿,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弟子浅薄,先前出言不逊,冒犯了师祖,蒙师祖出手相救,方知弟子实在愚蠢。一直想跟师祖道歉,总是不见师祖。今日斗胆,请师祖与弟子相见,弟子须请师祖原谅小子无礼。” 冷风灵见他一脸严肃,不禁莞尔一笑:“行啦。老夫每天忙的很,哪里记得你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前事不提了。还有第二件是什么,老夫早跟你说过,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跟放屁道理一样,有屁不放,憋久了再放便是臭不可闻,别把谷中的花草熏坏了。” 苏云心想,师尊果然没说错,原是自己没摸准师祖老人家这个脾气,赶紧爬起来,向冷风灵问道:“师尊说,弟子画技有两不足,其一是临摹多创意少了,其二却是师祖您所发现的,说是弟子画九叶昙花神髓偏离太多。弟子不解,师尊让我来问您老人家。” 冷风灵呵呵一笑:“你总算开窍了,我老人家等你好久,看你一副闷嘴葫芦的形状,烦得很。你且跟我来吧。” 苏云跟着冷风灵沿五灵洞旁边小路绕了两个弯,转到一处小树丛后,只见树后便是岩壁,并无入口。冷风灵在一块小石上轻轻一掀,再往那岩上一按,剌剌一声,一块一人高两人宽的山岩往内凹陷,然后咯吱咯吱平移两三寸,现出一个洞口,冷风灵领着苏云走进洞中,那大石自行回复原位,uu看书 wuukansh.cm 遮掩住洞口。苏云见洞内一片光明,洞壁上每隔十步便镶嵌了一颗拳头大小的明珠,争相辉映,眼前现出一条巷道。 冷风灵带着他脚步不停,走了几步,便到了巷道尽头,向左一拐,迎面一扇照壁,冷风灵抬手一推,那照壁一侧往内推进,方是一密室的入口,只见此密室四周排满小柜、壁橱,小柜上堆满了数不尽的书籍,壁橱上搁着大小瓷瓶、珐琅琉璃器皿,又有二十几支瓷制、木制画筒,插满画轴。 地上铺一大张红色地毯,画轴、纸张、各种小件物事扔了一地。地毯上一张矮几,横七竖八摊着几本书,整个密室比那方才巷道更是光明,顶上吊着明珠作灯,宝石为饰,冷风灵先在那矮几旁盘膝而坐,又让苏云也挨着坐下,在矮几上拉过一张莎草画纸,想了想,又站起身来,到那壁橱上取了四只小瓷瓶和一支毛笔走回,又在地上翻出一只梅花瓣状的小玉碟,将瓷瓶中物分别倒在玉碟那五瓣上,合共红色、黄色、蓝色、黑色、白色五种颜色的稠状液体,想了想,复又取来一只瓷缸,倒了一小缸清水,那水闻起来一阵阵清香。冷风灵说道:“没有凡间用的颜料,这四种基色,是用花圃中其中四种提炼出来花露,本来是拿来炼制道砂,你就将就着用吧,没有准备清水,那笔洗里的是谷中收集多年的寒露,平常拿来煮茶,若非冷热湖的水是不能沾那四色花露,才不会给你这半缸用来洗笔。你在这里将那九叶昙花在那纸上再画一次出来好了。” 那苏云究竟画得如何?下回自有分解。 第42章: 5行本义 前文说到,冷风灵将苏云领到五灵洞旁一处秘道,入了山腹中藏的一间密室,命苏云再描摹一回那九叶昙花。 苏云领命,提起笔,沾了黄蓝二色,匀作青绿,先将茎叶勾勒出来,那狐尾形状的九片叶子层层相叠,再用黑色沟边,红色点萼,托起一朵黄蕊白花,花蕊之中点上九点露珠,画毕,苏云仔细端详一番,自觉与五灵洞中的九叶昙花一般形状,才捧到冷风灵面前请师祖训示。 冷风灵只看了一眼,便摊在矮几上,用手指点在画上,说道:“你画此花时,应已看过《五叶香昙图》对吧?” 苏云点了点头,说:“弟子初就见九叶昙花便觉眼熟,回如意馆中翻看过《五叶香昙图》,除了叶数不同,两花形态差不多。” 冷风灵又问:“你后来是否也去查过五叶香昙的出处?” 苏云答:“是的,徒儿查阅《五行山海经》注疏中有所解析,说那五叶香昙是西蒙“优昙钵花”中的一种,金属相,叶如狐尾,花色见白、大如碗状却无果实,其蕊有凝神敛血功效,但只能用金器采摘收藏,其花开一瞬即败,所以有“昙花一现”之说。” 冷风灵敲起桌来:“我曾告诉过你,此花头八次在午间盛开,每开一次便掉一片叶子,可是?” “是。” “我也曾告诉过你,此花最后一次花开不在正午,而是子夜?” “是。” “我也曾说过,此玖晔昙花之叶落时,不能用手触碰,不能沾图,需用金质制品承载?” “确是如此。” 冷风灵又说:“在最后一叶落时,我是不是用鎏花小瓶盛载那九叶昙花花露精华?” 苏云连声答是,心中却是大大不解,又听冷风灵问道:“我来问你,这鎏花小瓶,是什么质地?” 苏云一怔,摇头说道:“弟子不知。” 冷风灵在地上翻出一只鎏花小瓶,丢到苏云手上,说道:“你自己看看。” 苏云拾起那只瓶子,拔出玉塞,里里外外仔细端详了一回,见那鎏花小瓶,虽是金丝鎏边,实是白瓷作底,是个小瓷瓶,便以此作答。 冷风灵叹了一口气道:“既然是个瓷瓶,你当知道,那花露不需要避土。我适才问你那些问题,实是想告诉你九叶昙花与五叶香昙以及优昙钵花并非同属,你若当日仔细分辨便可知,如意馆中的五叶香昙图,那花叶边缘平滑齐整,而九叶昙花的花叶却并非如此……”说着,冷风灵掂过那画笔,另取了一纸,沾了颜色刷刷几笔,一副九叶昙花跃然于纸上,与苏云所画几乎一样,但苏云仔细一看,那狐尾花叶的末梢,岔开了丝丝细绒,一如女孩儿梳得油光水滑的发辫上的毛岔。 苏云沉吟片刻说道:“师祖,弟子困惑,若说那狐尾之上那一丝分岔,是弟子对那五叶香昙画图与九叶昙花观察不足,才致失误,若是画图之人笔误、又或者画图受损,岂不是连带临摹之人也会有错误?” 冷风灵笑道:“确是如此,画技贵在求真,不论是否入道,若不能对事物本身明确,还是不要临摹的好,干脆便随便画一幅从哪里都寻不到之物好了。” 苏云却答道:“师祖,如此一来,岂不是未亲眼看到,便不能临摹,那如意馆中所藏之画,所画的物事,弟子都未曾见过,如何能确定?” 冷风灵一听,哼了一声,说:“蠢材蠢材,既然是如意馆所藏,管事的长老难道没有求证过么?画宗有如意馆以来,管过事的长老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之多,不要说一层、二层那些凡物,便是三层以上的孤本,除了远古神话中的大神、灵兽,还有些许未有人亲自见证外,其他所绘画成图的,都有后人一一对照过,你放心临摹也就是了。但是,我说你之错,不在临摹五叶香昙,而是在你临摹的九叶昙花上,你之失误,在于先入为主,如此心态继续作画,容易被记忆和经验迷惑,看不到那物事本质。” 苏云一听,苦着脸说:“师祖,弟子错了,以后定然仔细观察,不再犯此过错。弟子还有一事不明,弟子休整心态后,对于那叶上分岔一类的细微之处,日后自当留意,但是弟子如何便知道九叶昙花与五叶香昙五行属性不同?弟子又不曾有五行之气感应的法门。” 冷风灵听后,哈哈大笑起来,看得苏云莫名其妙,不知道师祖因何发笑。 冷风灵说道:“凭叶来分这九叶昙花与五叶香昙,不过形貌之细微差别。但无论是优昙钵花、五叶香昙,还是九叶昙花压根不是单一属性可以形容贴切。” “古书有载,五叶香昙与优昙钵花其性属金,清洁、肃降、收敛之用,子夜花开,为阴金;花开无果,花败不过一瞬,其性刚烈既为金。但那九叶昙花却不同,前八叶午时落,花开花露为阳金,第九叶子时方落,是为阴金,也就是说,第九叶未落之前,九叶昙花根本不是五叶香昙一属,那而九叶落时,才可将两种花相提并论。” 苏云反问:“这阴金、阳金,又是何物?弟子心里奇怪,uu看书 .ukanhcm 明明都是花木资质,怎么会有金生属相,居然还分了阴阳二说。” 冷风灵一听,更是捧腹大笑起来,苏云见他笑得前仰后合,楞在当场不敢说话。 只待笑罢,冷风灵敛尽笑容,方说:“是否有人告诉这般告诉你,个人修行,要看己身有“金木水火土”此五行属相中的哪种,法道修行之时,只有感应出属于自己的五行属相,加以运用,才能圆融如意,招之来,挥之去。又曰五行相生相克,如人家用火,你便要去拿水来灭之,对吧?” 苏云沉默了一会,答道:“那得看这水火之间谁占优势吧?” 冷风灵听到此话,颇为满意,说:“你还不算太笨,水火之间优劣势头这些是后话,但这五行之中:金木水火土,若是你们认为金即金属,木即花草树木,水即川江大河?以此来解释五行之道,那便太过狭隘了。我现在需教你知晓,每个人,每种物事,都是五行并全,没有五行便不可能有生命诞生繁衍。” “五行之气,存于万物,乃是万物生息之法则。五行之论,并非你们所理解的五种实质之物,而是五种先天元素。你若能理解,便可明白,为何我让你观九叶昙花与五叶香昙之间的相同与相异之处了。” “五行者,水非水,木非木,火非火,土非土,金非金,乃是虚意,与天地间五元素相通……” 究竟冷风灵所说之“五行”,与苏云先前理解的又有何不同?欲解后事,下回分解。 第43章:天地万物归5行 上回说到,冷风灵借九叶昙花引出“五行”本义:“天地五行,可以看做五种元素,即气体、生机、液体、能量根基。而‘金’即代表天地间的气体;‘木’即代表生机,‘水’即代表液体,‘火’即代表能量,‘土’即代表根基。” “因此五行之中,水非水,木非木,火非火,土非土,金非金,金木水火土乃是意义上之物,并非某种固有的事物。此意义之物天地间法则相通,即水为生命之源以生木,木为生命之精,木燃为火,火文明之始,火焚木后土,大地为生命根基,大地藏气,气上九霄化为雨,是以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周而复始,生生不息。暗示天地运行,万物繁衍之法则,“五行”本义,世界万物,都可以五行代之,每样事物,都是五行元素组成。” 冷风灵又曰:“天地分两极,两极为阴阳,阳即为正,阴即为负。万物有两态,两态为刚柔,刚为直,柔为曲。” “金为阴,克火之阳柔、合土之阳刚;水、木为阳,生水之阳刚、补木之阳柔。 水为阴,克土之阳柔、合金之阳刚;木、火为阳,生木之阳刚、补火之阳柔。 木为阴,克金之阳柔、合水之阳刚;火、土为阳,生火之阳刚、补土之阳柔。 火为阴,克水之阳柔、合木之阳刚;土、金为阳,生土之阳刚、补金之阳柔。 土为阴,克木之阳柔、合火之阳刚。金、水为阳,生金之阳刚、补水之阳柔。” 冷风灵稍作停顿,又继续说道“刚才一番话,若非得用实际事物来形容举例,便是:金旺得火,方成器皿;金能生水,水多金沉;强金得水,方挫其锋;金能克木,木多金缺;木弱逢金,必为砍折;金赖土生,土多金埋;土能生金,金多土变。 水旺得土,方成池沼;水能生木,木多水缩;强水得木,方泄其势;水能克火,火多水干;火弱遇水,必然熄灭;水赖金生,金多水浊;金能生水,水多金沉。 木旺得金,方成栋梁.。木能生火,火多木焚;强木得火,方化其顽;木能克土,土多木折;土弱逢木,必为倾陷;木赖水生,水多木漂;水能生木,木多水缩。 火旺得水,方成相济;火能生土,土多火晦;强火得土,方止其焰;火能克金,金多火熄;金弱遇火,必见销熔;火赖木生,木多火炽;木能生火,火多木焚。 土旺得木,方能疏通;土能生金,金多土变;强土得金,方制其壅;土能克水,水多土流;水弱逢土,必为淤塞;土赖火生,火多土焦;火能生土,土多火晦。” “又有‘五行’见于天地……”冷风灵正说得兴致勃勃之际,忽见苏云满面通红,便停下来问道:“云儿可有疑问?” 苏云垂头低声说道:“师祖,您老人家且说慢些则个,前头的弟子还没来得及嚼烂,后面的就来了……” 冷风灵顷刻拉下一张脸,站起来在密室内边来回度步,边骂骂咧咧起来:“气死我了,你师傅多年前如此,现在收个徒儿也是如此,脑袋瓜转的忒慢,一个二个都如此蠢笨,全无老夫风范。你且先想清楚,想通想透之后,跟我复述一遍,若说得通透,我才接着往下说。不然老夫便白费那许多口水。” 正度了两个来回,苏云忽然说道:“师祖,您方才所说,金木水火土,于五行之中,有其阴阳两极,有其刚柔两态。是五行之中,每种属相都有阴阳两极,刚柔两态,两极代表特性,两相代表形态。是以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是为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我说的对不对?” 冷风灵一听,先前拉下的一张脸方舒展开来,露出笑容:“不错不错,比你师傅要快,孺子可教也,所谓‘相生、相克能相辅,刚柔结合能协和,刚柔结合,相控相补’,正是‘五行’之法则。” 苏云笑道:“弟子受教了,还请师祖继续往下说。” 冷风灵遂又坐下,说道:“五行法则可用于天地万物。比如,五行用于地理划分,则南方属于火,东方属于木,北方属于水,西方属于金,土掌管中,协助金木水火的平衡之法。” “比如,五行用于时辰划分,则一日分十二时辰,寅、卯、辰属木,主宰春季,代表东方;巳、午、未属火,主宰夏季,代表南方;申、酉、戌属金,主宰秋季,代表西方;亥、子、丑属水,主宰冬季,代表北方;辰、未、戌、丑单个而言都属土,代表中央,主宰四季最后一个月,代表四方。” “再比如,五行见于五音,徵、角、宫、商、羽;徵属火,角属木,宫属土,商属金,羽属水。” “再比如,五行见于五脏,心、肝、脾、肺、肾;心属火,肝属木,脾属土,肺属金,肾属水。” “再比如,五行见于五味,苦、酸、甜、辛、咸;酸为木,开窍于目;苦为火,开窍于舌;甘为土,开窍于唇;辛为金,开窍于鼻;咸为水,开窍于耳。”说到此处,冷风灵见苏云听得津津有味,uu看书 ww..om停下来问:“刚才说的,云儿似乎都明白了么?” 苏云答道:“五行应与地理,虽是第一次听闻,但后面的十二时辰之说,弟子想起那日晷上十二时辰的方位,不正好与这地理方位一一对应,因而弟子琢磨了一下,倒是不难明白。至于五音,想我画宗以画入道,乐宗以音入道,想必遵循的便是五行应用于五音的道理。至于人体五脏六腑,前些日子得到一机会听紫瑛师兄讲医理,已经跟弟子说过五行对照的原理,五味又跟人体有关,对照起来也能通达。” 冷风灵听他说得头头是道,面露欣赏之色,说道:“既然五行可对应五音,亦同样可对应五色,即赤、青、黄、白、黑。云儿,你来猜猜,这五色与五行如何对应。” 苏云想了想,说道:“赤色应对火,青色应对木,黄色应对金,黑色应对土,这白色嘛……应对水么?” 冷风灵摇头笑道:“错了错了,只对了一个。” 苏云不信,连忙追问。 冷风灵站起身来唱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赤火居南,青木东方,白金西出,黑水北方,黄土在中,五色五方,你需谨记,不懂勿装。” 苏云奇道:“怎么水是黑色,金却是白色?” 冷风灵笑道:“云儿,五色对应的五行,亦是金木水火土五种元素,而五种元素,都有各自的脾气秉性,你且看……” 不知冷风灵会让苏云看些什么? 第44章:2层楼 上回说到,冷风灵在密室中对徒孙讲解五色。五色中,赤色为火,青色为木,白色为金,黑色为水,黄色为土,割据五方,见苏云不解,便提笔在纸上写了五个大字:仁、礼、信、义、智。 冷风灵道:“五种元素,各有五种秉性,各又代表仁义礼智信五德,所以五种颜色亦是代表五德。” “木对仁,是性格直爽,性情温和之意,因此青色代表仁。” “火对礼,是性格急躁,性情谦逊之意,因此赤色代表火。” “土对信,是性格稳重,性情宽容之意,因此黄色代表土。” “金对义,是性格刚强,性情刚烈之意,因此白色代表金。” “水对智,是性格聪敏,性情和善之意,因此黑色代表水。” “所以云儿你看,此五色并非传统意义上的五种颜色,乃是天地人三道之色,修真之人,修的便是天地人三界五行之道,而我画宗所用的五色,亦是对照此五行之色,方能掌握万物真谛。” 苏云问曰:“师祖,五德可是用来形容人么?” 冷风灵答道:“五德性人,同类易通,意思就是,同是人类,用五德可见其性,古书曰:木主仁。木盛之人长得丰姿秀丽,骨骼修长,手足细腻,口尖发美,面色青白。为人有博爱恻隐之心,慈祥和蔼之意,清高慷慨,质朴无伪。木衰之人则个子瘦长,头发稀少,性格狭隘偏激,嫉妒不仁。木气死绝之人则眉眼不正,项长喉结,肌肉干燥,为人粗鄙吝啬。 火主礼。火盛之人头小脚长,上尖下阔,浓眉小耳,精神闪烁,为人谦和恭敬,纯朴急躁。火衰之人则黄瘦尖楞,语言妄诞,诡诈妒毒,做事有始无终。 土主信。土盛之人圆腰廓鼻,眉清目秀,口才声重。为人忠孝至诚,度量宽厚,言必行,行必果。土气太过则头脑僵化,愚拙不明,内向好静。不及之人面色忧滞,面扁鼻低,为人狠毒乖戾,不讲信用,不通情理。 金主义。金盛之人骨肉相称,面方白净,眉高眼深,体健神清。为人刚毅果断,疏财仗义,深知廉耻。太过则有勇无谋,贪欲不仁。不及则身材瘦小,为人刻薄内毒,喜*好杀,吝啬贪婪。 水主智。水旺之人面黑有采,语言清和,为人深思熟虑,足智多谋,学识过人。太过则好说是非,飘荡贪*。不及则人物短小,性情无常,胆小无略,行事反复。 观面相可知人德行,此乃五行之应于面相。” 苏云思索了半响,又问:“师祖,此五德能否用于兽、禽、虫、鱼、花、草、树、木?” 冷风灵笑道:“怎么不能,便是天上星辰、地上山川,都能用五德来举。”说到此间,冷风灵看了看更漏已到了已时一刻,便说:“云儿,你师傅今日开始带你到如意馆二层,你先去吧,记住,二层以上没有凡品,你从那些画册中自行感应五行元素,能感应什么,便跟你师傅直说,若你师傅不能解答的,再来问我。此密室叫无风阁,是我起居之所,以后谷中若不见我,便到这无风阁中找我就是。” 说完冷风灵将苏云带到隐蔽出口处,又教他开启秘道的机关之法后才离去。 苏云自寒烟谷中出来,往如意馆赶去,未走近,便看殿门已半开,忙忙奔上前去。赤炎子果然正在殿内等着,见徒弟回来,便将大门关好,笑道:“为师正告诉你一事,这如意馆双日开馆,一年中实在没多少人来,用处不大,我早就想改改时辰,既然你师祖让我早点带你上二层,为师昨日干脆去禀明了掌门,把如意馆的时间改成逢初一、十五开馆。” 苏云一听,心中自然乐意。他身兼寒烟谷中的差使,隔日便要两头奔波,身子熬得住,但总觉浪费了许多时间。况且,今日自师祖哪里听了这许多五行方面的知识,自己理当更努力才是。赤炎子这番说话,显是师祖与师尊为他谋划而定,苏云感激不已。 赤炎子也不再多言,带着苏云直上二层,翻开花名册,左选右选,摸了那花名册足足半响,才定下五副画图,亲自从斗柜上取下,跟苏云说道:“为师替你选的,是二层之中最为安全的画图,你先自行观摩,若有气血汹涌不适,便闭目盘膝坐下,深呼吸几口气,便可解。为师现在便要去司墨殿参加新弟子入门大典,午时后便可回来,若有什么不明白的,等我回来再问,但其他画图,我若不在你不要打开,为师怕你受不住画上残余法力。” 苏云点头应承,赤炎子留他独自在二层,往司墨殿去了。 苏云先将第一幅图画在案上展开,有一头黑背丹顶仙鹤立在一方池塘中,两条纤细长足微微张开,一对白翅亮起,对着一株塘畔银柳迎风起舞,柳叶如剪,银柳如丝,被仙鹤双翼扇起的微风拂起,徐徐飘荡。画轴展开一瞬,一片水气似自画上腾起,仙鹤灰黑长喙微张,从容有度,乍看之下,鸟喙一张一合,若吐清歌之姿,虽不闻声,也感仙风无限。uu看书 .uukans 画题曰:九清池仙鹤舞银柳。 再展开第二幅,只见远处山峰云雾飘渺,一株老松大雪压顶,粗壮枝头上露出一点灰白斑点皮毛,一对碧绿色瞳孔瞪得滚圆,皮毛并双瞳主人是一头大猫,正待向枝头一只梳理毛羽的白头鹰跃跃欲扑,那大猫眼神冰寒,投出一股阴寒凌厉之意,苏云情不自禁打了喷嚏。画题曰:雪谷碧瞳云猫扑鹰图。 第三幅题曰:洛川黑眚惊掠图。一道乌黑色大河边上,一只黑色生灵疾步如飞,形状如獒犬般的,全身四肢骨肉匀称、一条长尾光洁无毛,那对凶戾狡诈的金色眼瞳露出一丝惊疑,正欲往河水扑去。 第四幅题曰:独目沙蝎斗银尾铁线蛇。一只紫纹红尾的蝎子,两对大螫高高扬起,伸出尾刺虚晃欲刺向面前一条响尾蛇,那大蛇上身耸起,头上长一黄色肉冠,身上一条长长黄白色线纹自蛇头肉冠连到银色尾巴末梢,画卷中一股腥风扑面。 第五幅题曰:大漠狮鹫猎头图。沙丘上一只黄毛巨兽,长毛厚密,身躯宛若雄狮,四肢矫健,背上却长有双翼,翎羽如刀,在月色下亮出铮铮铁骨,仔细一看,巨兽颈脖以上长着一个鹰头,长喙尖利,叼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狮爪下踩着一截人类尸身,残肢碎块散落一地,画中透出浓浓血腥之气。苏云一看之画,心道,此幅图画杀气好重。 赤炎子头一回正式让苏云观摩二层画图,光这五幅,其形其势已非一层那些画图可比。不知赤炎子回来后又会跟苏云说些什么? 第45章:初见9芸 苏云展开师傅特地安排的五幅画图,一幅幅观摩下去,除了生动如真之外,便没什么稀奇,师傅还嘱咐自己小心气血翻滚,只怕是担心太过,又见时辰尚早,赤炎子还有一个多时辰才见回,枯坐无功,便取拿花名册,将那五幅画图的出处一一寻了出来。苏云追图索引之法却是别出心裁,他先将图的画者先行寻出,再看那画者画了其他哪些画作,此乃一层时养成的习惯,此刻亦是如此。但搜索下来,苏云却有所发现。 先说仙鹤图,那是天元三十八年,画宗八代长老松鹤子赴九蜀清心观,于馆内九清池,见乐宗长老骑来的仙鹤在池中起舞,因而绘之。苏云再翻查松鹤子其他画作,只见松鹤子专画灵禽,如民鸟、紫目鷀鸡、重明鸟,从《五行山海关》注疏上看,此类灵禽都是温顺之鸟,极少伤人。 而那云猫图仍是冯非子长老之作,采画于横断山脉一雪峰之中。非但灵猫,又画了其他大猫类如三年前赤炎子提过的雷纹独角虎,还有剑齿白额狮、飞云豹等等,此类灵兽图在冯非子长老之后便没有其他记录。 至于黑眚图花名册上却收录很少,一共只有八幅记录,出自不同长老手笔,从时间上看全是天元六十年到天元四百二十年这三百六十年间发生,平均每六十年一幅。 沙蝎斗银尾铁线蛇登记的是天元六百八十七年画宗唐基势所画,没有长老尊号,便是不到天阶修为。但沙蝎与银尾铁线蛇在一层中只不过是凡间虫蛇,这幅画图却收录在二层中,甚是费解。 狮鹫图只有一副,是在天元六百九十年,由六十三代重玄子长老所画,狮鹫一兽,按《五行山海经》注疏记载,应是上古凶兽,根据赤炎子之前所述,此类凶兽图应当收在三层才对,苏云更觉奇怪,师尊不可能在重新整理如意馆时,误将将此狮鹫图归到二层。 正在百思不解中,突然听闻二层楼梯声响,赤炎子走了上来,不等苏云说话,便忙忙说道:“云儿,那五副图画先收起,待会有人过来,咱们先准备准备。” 苏云听罢,赶忙与赤炎子将画轴卷好,堆到柜台上,再一起到一层,赤炎子着苏云将殿门打开,自己坐到柜台之上,让苏云侍立一旁。苏云见尚未有动静,便问师傅是何贵客要来。 赤炎子撇嘴道:“哪里是什么贵客。今日入门弟子大典完了,本来各内门弟子由师兄们领着自去长老处便完事。谁知那个九芸,竟然问江南,咱们这里藏画的地方在哪里,要过来看看。江南那小子居然还去请示长老殿,大长老回话说,看看不妨,便着紫瑛和江南待会陪同九芸一起到如意馆。” 苏云笑道:“看来,九芸小师妹很受大长老宠爱。” 赤炎子顿时露出古怪的表情:“云儿,这个九芸,你要叫她师姐。一来,她其实是三年前就定下来做大长老的入室弟子,二来,她也比你大半岁。再说,当年你、张涵还有九芸都是六岁左右年纪,便是这三年里进了新弟子,你们仨还是年纪最小的。” 苏云一听,笑道:“那后入门的,是不是也要叫我师弟了。” 赤炎子便答:“若轮尊卑,外门的都该管内门弟子做师兄师姐。咱们画宗里有些不成文的规定,辈分不能作称呼之准。你看,青鸾子长老是我的师叔,她收了魏双双为弟子,总不能让我叫那小娃娃做师妹。但如果双双修成天阶高手,我便真要叫她师妹,你呢,就该尊称她为师叔。” 苏云听罢,又问:“如果按辈分,我也要称九芸为师叔么?” 赤炎子露出尴尬之色:“大长老是你太师祖的师兄,嗯,太师祖也就是你师祖的师傅,上上代掌门,若是九芸成天阶,老子可不叫她师叔,丢死人!” 苏云这才明白过来,难怪九芸一入门,提出要到如意馆,江南与紫瑛二人便忙忙上报,看在大长老面子是一件事,也未尝不是看在九芸日后可能成就天阶时,二人便得叫她太师叔的缘故了。 过了半响,紫竹林外一阵细碎脚步声,赤炎子打了个眼色,让苏云走到门口相迎,只见那条青石板路上来了一堆人。 前头三人,右边身着紫衣的是紫瑛,左边身着白衣、袍袖镶有银边的是江南。当中一个八九岁宫装女童,身着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上衣、娟纱金丝绣花长裙,外罩一件翠绿色丝绸罩衫,头梳双环髻,各别了一只镶嵌粉蓝宝石的蝴蝶金胜,额前斜斜飘出几丝刘海,皮肤皓白,身形修长,举手投足气派非凡,行为举止华丽无比。 女童身后又跟着四名侍女,一色粉色宫装绣衫罗裙,约十一、二岁模样,眉目清秀,规行矩步,甚是训练有素。 众人来到如意馆前,苏云已站定,向三人作揖:“苏云见过江南师兄、紫瑛师兄、九芸师姐。” 江南微微颌首回礼,那九芸凤眼一扫,鼻中“嗯”了一声,既不回礼也不说话,u看书.uukanshu 跟江南在殿门前站定,只管仰头看着如意馆的牌匾。紫瑛微笑着拍怕苏云肩头说道:“小师弟,这位是九芸师妹,掌门命江南师兄与我带她前来看看,长老可在?” 苏云拱手答道:“长老已在馆中等候多时,请各位师兄师姐随我来。”说着便先行引路,江南、紫瑛与九芸跟着步进大殿,四名侍女在殿门站成两排,却不进内。 赤炎子此刻正在高凳上坐着,双手搭柜上,面前翻开了一本名册,见四人进来,也不回头,装着翻阅名册。江南与紫瑛先弯腰施礼:“弟子见过长老。”九芸见状也略略欠身施了一礼:“九芸见过长老。” 赤炎子方支起身来,从高凳下来,站定,笑道:“不用多礼”。 只见九芸半蹲,行了一个大礼,两片薄唇轻启,露出两排整齐贝齿:“九芸早就听师兄们说如意馆是宗门藏画之处,久仰多日。又听说长老主管此处,一路以来多蒙长老照拂,九芸早有心亲来拜谢。今日得蒙掌门准许,前来造访,事出突然,请长老不要见怪。” 赤炎子笑道:“怎会怎会,我这如意馆日常极少人来往,冷清得很,今日一下子得见九公主还有江南、紫瑛二位师侄,这如意馆中总算是长脸了。云儿你说是与不是?” 九芸还道赤炎子唤她,微微一怔,却见赤炎子侧头看着苏云,便知那一声“云儿”喊的应是那少年,便展颜笑道:“长老过谦,如意馆盛藏宝画,我今日前来便想先看看,长老,可有名册让小女一看?” 第46章:9芸的要求 上回说到,九芸到访如意馆,问赤炎子拿花名册看。 赤炎子便道:“这有何难,如意馆一层中有十万八千卷图画,供给各位弟子观摩。这里有些花名册,你可以看看。”说着,便将刚才翻开了的一本册子取来,递给九芸。九芸接过,翻了一会,笑道:“宗门藏品果然丰富,九蜀皇宫中的藏画,连这里的零头也没有。” 赤炎子一听,自然得意,说道:“这算不了什么,如意馆二层尚有三万六千卷藏画,至于第三层,藏画一万八千卷,都是天元大陆上不可再出的宝贝。当然,二层需地阶以上弟子才可进入,三层只许天阶以上的长老才能入内。等你修为够了,自然可以上去。” 九芸边听边露出一副神往之色,笑道:“长老,小女很喜欢这里的藏画,以后定然时时前来借阅,不知道这馆中何时开放,长老到时别嫌我前来烦你才好。” 赤炎子道:“九公主,如意馆……”九芸插口道:“长老,叫小女阿九好了,家中之时父皇常如此唤我。” “九……好吧,阿九,如意馆的规矩是,每月逢初一、十五辰时至巳时,未时至申时开馆,馆开之时,随时欢迎你过来。” 九芸一听,秀眉微蹙,道:“长老,怎么如意馆不是每日开馆的么?一个月方开两日,怎够弟子前来借阅?” 赤炎子答道:“这天墨山中,一年到头来如意馆的,能有一百个就很不错了,因人来得少,开着馆也是浪费,因而一月开两日可就差不多了。” 九芸却道:“哪有这样的事情,空有宝山而不上,真是浪费了画宗历代长老们收藏这许多珍贵宝画的心思。放心吧,长老,往日是多少人,我自然管不着,但日后小女既然来了,便不同那些不识宝藏之人。小女在此请求,长老能否略作调整,将如意馆开馆时辰改为一日一开?小女自当时常过来,方不辜负如意馆中所藏这许多宝画,长老你说是与不是?” 赤炎子听了半天,才明白九芸竟然他将如意馆改为每日开放,忙忙摆手道:“不成不成,你入门未久,还有许多学业要修习,怎能保证每日都来,你一日若不来,如意馆开了,不就白白浪费一天辰光。” 紫瑛张开说道:“师妹,其实这如意馆的确没什么人来,长老的开馆安排也是正常,不过如意馆往日乃是……”赤炎子“哼”了一声,打断了紫瑛之言,说道:“如意馆中素日规矩原不应废,见你爱画之心,我也体谅,这样吧,以后我这里改为每月初一、初七、十五、二十一、二十八,共开五日,你要得大长老准许,便在那几日过来好了。其余时间仍旧是闭馆。若你日后学业有所成就,需要在如意馆多些时日,到时再视情况而改。” 紫瑛见赤炎子瞪了他一眼,只好打个哈哈:“是啊,九芸师妹,既然长老为你特别调整了这如意馆开馆的时间,便是对你十分照顾了。” 九芸微笑着道:“既然长老关照阿九,阿九便谢过长老好意。” 赤炎子说:“这个是如意馆管事的弟子,叫苏云,开馆时他会在此照料。阿九你初到天墨山,还只能在一层借阅,来时不可带任何笔墨纸张,也不得带茶水零食种种。如意馆中所有画图,只能堂读,不能借出,也不能现场抄录临摹。阿九你到时要找什么画,便叫苏师弟帮你查册,取到这书案上便是了。” 九芸才转身看着苏云,微微点头道:“苏师弟,以后还请多多指教。”苏云低头说道:“不敢,师姐过来有什么吩咐,师弟一定尽力办到。” 江南一直站着不曾说话,见时辰差不多了,便道:“九芸师妹,想来大长老已等你多时,我等先送你过去复命,可好?” 九芸应过,与江南一道向赤炎子施礼,告辞而出。紫瑛在后,对赤炎子行过礼后,拉着苏云到大殿门前道:“小师弟,江南师兄说那缡纹花原是他记错了名字,不用再找了,这几日忙得师兄我焦头烂额,一时忘了叫人报讯给你,让你等我多日,实在对不住。”苏云自然笑道,本分之事,师兄不必耿耿于怀。紫瑛别过苏云,便跟着九芸一行人走了。 苏云回到如意馆中,见赤炎子正气鼓鼓地坐在矮几上,见他回来,面露歉意:“云儿,这个九芸一句话,便又改了如意馆的时间,为师实在拗不过这个女娃子,耽搁你学业了。唉!” 苏云反道:“师尊不必担心,九芸也不过是多来三日,不会耽搁徒儿太多。” 赤炎子叹道:“掌门知道我其实要突破到天阶九段,也不是不行之事,如意馆反正人少,时间安排也由得我了。谁知来了这个大长老心尖上的人儿,三两句话,差点*得老子要日日开馆伺候于她,门儿都没有。若是大长老真的为她一句话就折腾咱们两师徒,老子一定翻脸。一个乳臭还未干的丫头就这么能搬弄,uu看书 ww..co真是讨厌!” 苏云见九芸初来时正眼也不曾瞧过自己,便知此人心性极高,便劝道:“师尊,她也不过是想看画,本来已经少了很多时间,便迁就这一次算了。” 赤炎子却道:“她今儿想看画,明儿说不定就想把如意馆的话往外搬。你看她刚才的排场,不过是一个小小九蜀公主,来到画宗修行,已经是天大的福气,还带了一堆丫头来服侍,刚才你行礼,连江南也晓得回礼,这个丫头,鼻孔往天上去了,打量我看不到么。你看看宗门上下,哪有这样刚进门便目无同门、无礼至极、恃宠生娇之人。大长老迟早宠出个祸根来。” 苏云知道赤炎子脾气,若是继续再说下去,只会越来越气,自己便是再劝也无用,只好说道:“师尊,刚才我看那五幅图,心中极是不解,您能否指点一二?” 赤炎子一听,忙关上殿门,带着苏云上到二层中,伸手探向苏云手腕,一边问道:“云儿,你可是看了哪幅画不舒服,快告诉为师,难道是那狮鹫图,抑或是那黑眚图?为师已经选了最为安全的几幅,难道是因你心脉有损的原因么?” 苏云见师傅满面忧虑地搭着自己手腕,连忙说道:“师尊,弟子并无不适,请放心好了。” 赤炎子不信,搭着他脉门好一会儿,见他脉细平和,正常的很,才收手,问:“为师糊涂,刚才你说的是心中不解,并非心中不适,幸好,幸好。你告诉为师,这五幅画图,你看出了什么,又有什么不解之惑?” 第47章 苏云讲图 上回说到,赤炎子问苏云对五幅画图存有哪些疑问,苏云便道:“弟子习惯看完画图后,去花名册上寻其他同类,以及同一画师的其他作品,推测了一些故事,这癖好原是有点白日空想的,怕跟师尊一说,师尊或会骂我不务正业。” 赤炎子便说:“不妨,你且说来看看。” 苏云便说:“弟子看那仙鹤图一派仙乐飘飘,祥和之极,又看了松鹤子其他同代画作的名册,尽是些良善温顺的灵鸟,那云猫图亦是冯非子长老早年之作,云猫眼神狡黠犀利,虽有扑食之意,但胸有成竹,冯非子长老最爱画大猫狩猎图,雷纹独角虎,还有剑齿白额狮、飞云豹这些名册上有记录的,也是在这个时期,之后不再出现。天元大陆史记也有记载,大抵两百年间,大陆各国相安无事,并无战事,因此弟子猜想,当年修真界也是一片和睦,因此冯非子长老也好,松鹤子长老也好,作画时的心境,甚是平和安逸对吗?” 赤炎子道:“不错天元大陆纪元开始的头一百五十年,是修真界最宁静的岁月,因为修真界不乱,凡间各国自然也不乱。史记中之记载凡间之事,你能从这里看到修真界的情况,非常不错。你接着说。” “《五行山海经》有段古语记载,黑眚乃是五行水气而生的灾祸,注疏又解释说,黑眚是一种犬形的妖类,自水中吸食凡间怨气而生,专门掠食人家小儿。因五行中水为黑色,所以这种妖类便是黑色。可是弟子发现画册中收录的黑眚图只有八幅,自天元六十年到天元四百二十年,每六十年才出一幅,之后再也不曾有此妖物的画图记录,此其一。其二,师尊给我看的是黑眚诸图的第一幅,名惊掠图,此妖面有惧色,欲扑水而去,显示在躲避什么;但名册上,其他黑眚画作却是题为黑眚吞孩图、黑眚翻波图等等,光看名字,便觉得此物越发嚣张,直到最后一幅题为赤水东大战黑眚险胜图,乃是秋辰子长老所作,自此后便不见黑眚,难不成这黑眚灭在秋辰子长老或同代长老手上。” 赤炎子怔怔的说:“你竟然从花名册中如此推断得有模有样,为师竟从来没想过这些,你再接着说下去。” 苏云又说;“弟子在一层中曾看过一两个凡人画师分头画过沙蝎,银尾铁线蛇,山海经也记载,皆是凡间之物,并无特别。但这幅沙蝎斗银尾铁线蛇画图,却是天元六百八十七年咱们宗内一个天阶以下的前辈师兄所画,且这图上的沙蝎与蛇,比一层所见的画图,形容有变。师尊请看,此处的沙蝎,乃是紫纹红尾,一层藏画中的沙蝎不过是灰白色,而这只大螫与尾刺又粗又大,比一层的多了不少黑点;师尊再看这响银尾铁线蛇,一层中的并无此黄色肉冠。再说这幅画却收在二层中,若不是有特别原因,总不会如此为之。” 赤炎子答道:“的确,当日此图收录在二层是有深意的。这是唐基势师叔的画图。唐基势是你师祖的师弟,虽然不是同一个师傅,为师尊他为师叔也是应当,因为他修为虽是地阶九段,但其实早就半只脚踏进天阶。唐基势师叔之所以不曾有尊号,是因为他在当年四宗大乱时便战死了。不然,以唐基势师叔的实力,尊号唐基子不过是迟早的事。为师让你看这画图,皆因唐基势师叔此画的杀气不算太重,让你独自观摩,为师也放心。二层中还收有几卷他的画作,待你日后看到,便可知道他的道行不止如此。唐基势师叔当年待我极好,可惜如此年轻便死了。”苏云知赤炎子极重情义,只得又宽慰了几句。 赤炎子缅怀了一回,才道:“云儿,第五幅画图,你是否觉得,狮鹫乃是上古凶兽,该放在三层才对?”苏云点头道是。 赤炎子指着图中那只嘴叼人头脚踏人身的狮鹫猛兽,说道:“云儿,狮鹫乃是巨兽,一口能将一个人活生生吞到肚内,这图中的狮鹫体型比成年狮鹫细小得多,乃是幼兽。” 苏云听罢,奇道:“难道这头狮鹫便是当日娲皇封印中漏过的?” 赤炎子回答说:“没错,狮鹫乃是卵生之兽,这一只便是从上古时代产下的一枚狮鹫卵蛋,经过五百多年的孵化,才脱壳而出。上古灵兽自出生时天地便有异动,成兽各有异能,有着人一般的智力,能说人言、如人双足行走,甚至化为人形。但是灵兽的这些本领,大部分要在出生后,由其父母祖辈亲自进行种族传承,才能开幼兽心智,不至变成愚昧无智之兽。” “师尊,那这只狮鹫幼兽莫非未得传承,心智极低?” 赤炎子呵呵笑道:“当然了,若是此兽开了心智,便有了无边法力,哪里能擒得住?” 苏云奇道:“怎么,师尊,这头狮鹫幼兽竟为人所擒?” 赤炎子答道:“此兽出世之时,uu看书 wwuukanshuco 是天元六百九十年,火云门掌门在北疆发现此兽,将它擒获,驯养起来作为灵宠。那时火云门与正邀请其他三大宗门的关系还算可以,便邀请三大宗门的掌门、长老前来观看此兽。重玄子长老去罢回来,面带怒色,画下此图,道:‘以人肉兽,何其残忍,魔道即是魔道,我不耻为友,火云门如此作法,自有因果,报应不远’。我们这些弟子才知道,原来火云门中人,竟然当着三大宗门的面,以活生生的凡人喂食这头狮鹫幼兽。” “什么?竟是以活人喂食?我还道是此兽伤人,怎么那火云门视人命如草芥?”苏云大惊说道。 “可不是,若说凶兽伤人,只为果腹,天性如此,不能苛之。但同是人类,竟然以同类来饲养凶兽,这便只有魔道邪道,才行如此灭绝人性之事。” “师尊,火云门这般残忍无道,三大宗门就不能出面压制于他们么?” “云儿,说到底,这是火云门内部的事情,我们不能打着正派的旗帜去干涉于他,否则,便是坏了四大门派制衡的规矩。后来这狮鹫幼兽不知怎的,便失踪了。后来大乱之前,火云门最先死了几个弟子,死状便似这狮鹫幼兽所为,当火云门之人到乐宗时,乐宗长老出言讽刺,说的便是火云门行不仁之事,累及门下弟子云云。气的火云门长老大怒,指责三大宗门合起来暗中使坏,捉了狮鹫幼兽,用来屠戮火云门弟子,这才有了后来战帖之事。” 第48章 斥徒 说到此处,赤炎子方道:“云儿,为师让你看这五幅画图,原意本是让你先看这些画图,从祥和到凶戾各自体验一番,这沙蝎也好、黑眚也好,还算比较安全,这五幅图中最猛烈的便是狮鹫幼兽,若你受法力影响不适,还可以看看仙鹤图和云猫图,以祥和之气化解些凶戾,好作纾解。想不到,你倒出乎我所料,竟然推出这许多因缘故事,有些事情为师更是从来不曾想过的。难怪你师祖说你心思缜密,果然远胜于为师。你且告诉为师,除了这些以外,可有胸闷呕吐不适之状?” 苏云挠挠后脑勺,答道:“弟子不曾有不适。” 赤炎子奇道:“那你且说说这五幅图,给你带来哪些感受?” 苏云想了想,回答:“仙鹤图便是水雾弥漫的感觉,有带水汽之微风扑面而来;云猫图却是冰寒中带着些凛冽之意;黑眚图只觉夜色浓黑如墨,暗沉中透着伏击之气息;沙蝎斗铁线蛇图,宛如天敌相遇,弟子感到漫卷你死我活的斗志;至于那狮鹫图,便是一股好大的血腥味儿,差点把弟子熏得掩鼻。” 赤炎子且定定听着,到他说完了,还楞了半响,见他不再说话,问到:“就这样?” 苏云回道:“就这样了啊。” “没有其他了么?” “师尊,没有了啊。” 赤炎子神情凝滞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云儿,你午饭吃了没有?” 苏云等了他半天,又遇九芸等人到来,午时都过了,自然没吃,肚子早饿的咕咕作响,便答:“尚未。” 赤炎子便道:“你去西山厨房,找伍益权给你做些吃的,便说我让他做的就是。吃过饭后,休息片刻再过来。” 苏云答道:“弟子先到寒烟谷中做完午间的差事才去吃饭好了。” 赤炎子恼道:“那些花花草草一时半刻没喝的又有什么打紧,你先去把自己肚子填饱再去不迟。” 苏云见他如此说,只好告辞,往西山厨房去了。 等苏云走了一会,赤炎子拔腿便往后山而去,在寒烟谷洞口,取出一面雕成鱼型的玉牌,玉牌上的鱼眼处嵌着一粒红色宝珠。赤炎子将玉牌举到嘴前,用指尖按住那宝珠鱼眼,那玉牌登时一闪一闪发出红色的光芒,赤炎子对着玉牌轻声叫唤:“师尊,师尊,师尊可在?弟子赤炎有事,求见师尊。 话音刚落,那枚鱼型玉牌红芒再闪,玉牌中传来冷风灵的声音:“你进来吧。” 赤炎子得到师傅许可,便急急走进寒烟谷中,冷风灵已在洞口不远站定,见他来到,冷冷的道:“最近这些日子你老过来烦我,又是你徒弟的事儿了?快说吧,别磨磨唧唧的。” 赤炎子忧色重重,对冷风灵道:“师尊,弟子今日带云儿到二层,看了五幅最基础的画图,只是,云儿的反应很是奇怪。”当下便将苏云所说之话,向冷风灵如此这般的说了,无半点遗漏。 “师尊,弟子挑的是五卷法力最弱的画卷,便是师尊给我们初上地阶时看的那五卷,普通凡人连看一眼也会受不了,便是二师兄当年也抵受不住那狮鹫幼兽的戾气,昏厥过去,可是云儿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师尊,这事也太古怪了。” 冷风灵白了他一眼:“不就是没被画上法力反噬罢了,难道你还想要你的宝贝徒弟吐上一口血,才觉着正常了?” 赤炎子被师傅喝了一句,不敢还口,只得道:“师尊,弟子担心,云儿对这些画卷非但不像其他人一般,引动体内气血运转,这孩子居然晓有兴致地揣摩画者当时的心境,自己又从花名册中推测这些画发生的年代背景,与其他人全然不同,弟子怕是不是教的不当,让他分了心……” 冷风灵听赤炎子絮絮叨叨说这许多,也不等他说完,便指着他鼻子骂了起来:“你好生糊涂!你教弟子便是为了让他按你的老路子,一板一眼不生半点差错么?这不叫为徒弟好,这叫害了徒弟!他若不按你的方法来学,你且看看他将来能否在画技有所成功便可,至于他的方法对不对,绕没绕弯子,你说了不算,得云儿自己以后说才算。” 赤炎子见师傅大怒,便如鹌鹑一般跪下,听冷风灵训斥:“他便是个庸才,你便能怎地把他拗直?他若是个天才,你又如何能强加一己之见在他身上,这不是扼杀人家的天分么?至于云儿,他便喜欢研究些画史又如何,妨碍到什么了?既然他没法结丹,又爱学画,你便让他按自己喜欢的意愿来做就好了。他若是对那几幅图画上的法力没有丝毫感应,你便让他看法力更迅猛的好了,若是云儿有感应,那你便护着,若是仍无感应,那便更好,你索性将二层统统开放给他自个儿看好了。如果是我,我便这样做,你做了我这些年弟子,一点长进也没有!啧啧啧啧,我当年怎么教你们五个的,你这个不长脑子的糊涂东西!” 骂了一会,冷风灵见赤炎子傻乎乎的跪着,uu看书 .uuknshu一头白须白发,甚是可怜的模样,也不知该笑还是该气,只好喝道:“你赶紧给我回去,该干嘛干嘛。这种小事来找我,我该有多忙,赶紧滚。”说完也不等赤炎子起身,便转身离去了。 赤炎子被师傅骂了半天,心中却一阵舒坦:“师尊既然说云儿这样并无不妥,我便不需要担心太多,由着云儿好了。”赤炎子刚踏出寒烟谷,远远便听到一阵脚步声,知道是苏云来了,便闪到一旁,躲在竹子后头,待他走过,然后转入洞穴中,才从竹后出来。 苏云从如意馆中出来后,依赤炎子之命,先去吃饭。午时都过了,厨房自然没有现成的饭菜,伍厨子去给苏云随便做了个鸡丝凉面。苏云正是饥肠辘辘,面碗端上来后,三两下便吃个干净,还不觉饱,幸好伍厨子知他最近食量大了一倍有多,特意多煮了一碗,给他盛好,看他稀里哗啦的又全落肚子里,边收拾碗筷边道:“小苏子最近长个头哟,吃什么都双倍的来,师兄这里早晚给你吃穷了去。” 苏云笑道:“这不就是师兄你的功劳了,谁教你的饭菜那么好吃。” 因心中想着寒烟谷中未淋水的花草,苏云与伍厨子说笑了两句,便赶着过去了,一路上小心留意,但赤炎子既有心躲开,他自也发现不了。 赤炎子躲开,只为怕苏云得知自己在寒烟谷中被老师所骂,一张脸面搁不下,等他过去后,才回到如意馆中,寻思再三,终于打定主意。 究竟赤炎子作何打算?明日再续。 第49章 2层中的人像图 苏云打西山厨房出来,一气赶到寒烟谷中,师祖不在外间,他也习惯了,看了看白色圈中的那些幼苗,有一块一长得拔高拔高。其中有两块白色圈,早晨过来时还没变改,此时却一块变成了青色,另一块变成黄色。苏云知是幼苗已长得差不多了,师祖变改了颜色。另外谷中又多了几块白色圈起来的田圃,田圃上的幼苗才栽上没多久,极是细嫩,也不知道师祖是何时将这田圃掘好的。苏云虽一边想着,一边手脚却也不曾停过,又是打水浇灌,又是除草除虫。 待苏云回到如意馆时,已是未时三刻,见赤炎子正笑吟吟站在馆中,看着他道:“你上午观摩过那五幅图画,为师见你有自己一番见解,十分欣慰。虽然说,你还没有结丹,为师觉得,是时候让你接手如意馆二层的管事。这三万六千卷画册,你便自己选来看好了。为师只有一个要求,头两年里,你若看二层的藏画,需在有为师在场,你看到什么,随时可问。” 苏云点点头,坐到柜台上,开始翻阅花名册,赤炎子见他一页页、一行行看的非常仔细,一本本翻下去,足足翻了一个时辰,将全部花名册翻了个遍,不知道他在寻些什么。 赤炎子正想着,苏云突然问道:“师尊,怎么二层中一副人像画图也没有?” 赤炎子道:“怎么,你看了半天,竟是要找人像?” 苏云回道:“正是,弟子看二层花名册中,根本没有任何人像画图的记录。” 赤炎子便道:“云儿,告诉为师,你为何第一时间想找人像图来观看?” 苏云便答:“弟子一向最喜人像,当日弟子在司墨殿的入门祭祀中,曾见有十二幅人像图,知道那是前代长老的画像,祭典之时不敢造次细看,过后更是被师兄领到西山,没机会在司墨殿中亲近观看。后来我问了其他师兄,他们说,那十二幅人像,应该收在如意馆中。但我在如意馆中这些年,遍寻不见。” 赤炎子听后说道:“原来你想看那十二幅人像,那你不用找了,这十二幅人像收在三层,而且也不是前代长老的画像。那十二人,开创了画宗这一宗门道学,便是一代掌门天机子,也得称他们为十二圣。每年司墨殿进新弟子的时候,这十二幅画图才挂到殿中,让弟子们参拜。今年亦是,只不过早两日为师就亲自送过去了,要明日才取回。” 苏云一听,便问:“师尊,我看那十二位前辈仙姿不凡,那画图我们也可看得,为何收到三层之上?” 赤炎子便说:“那十二圣相,其实是那十二位前辈的自画像,当时并未用到道砂和莎草纸,你看不到有法力便对了,因为那几位前辈留像只为给天墨山后人一个纪念。至于这些画像,十二圣人的身份地位,已经超越画宗所有掌门长老,又是孤本,只能放在三层上,若时时被其他弟子借阅,损毁了可怎么办?” 苏云苦着脸道:“弟子这三年吃了那许多丹药,还是结丹不成,别说地阶,便是人阶弟子也未必能达到,如此一来,弟子岂非此生再难看到这十二幅图了?” 赤炎子笑道:“别人自然看不了,为师明日便将那十二圣像图从司墨殿奉回,而为师每年都要先检查一番,看有否破损,再放回如意馆三层。到时只剩咱们师徒二人,你便悄悄的站在旁边看为师整理画轴好了。” 苏云一听,觉得可为,便谢过师尊后,又继续问道:“师尊,弟子见如意馆一层之中的人像图也少之又少,不过千余幅,上到帝王将相、王子公主,下到坊间百姓、贩夫走卒,都是凡人的画像。到了这二层后,却是一副人像也找不到,弟子不解。请问师尊,那二层中是否还有其他人像?” 赤炎子苦笑道:“自然没有。既然不是凡人,若用道砂绘像,便是借了被画之人的精气神,没有*力,根本办不到。即便你能画,也不能留存纸上。像那十二前辈画像,都是他们用凡间的笔墨自画下来。不然,以他们的修为,若是画宗任何一人要画纸留存,只怕顷刻间画图便化为灰烬。” 苏云一听,脸拉得老长:“弟子不明画一人像有何问题。那凡间之人,瞻仰修真之人,画来纪念,怎生又可以?娲皇补天的年画我在菱花村里都看过好多回了,也没见有何异样。” 赤炎子反笑道:“你这孩子,那些民间人像画图,如何能跟我们画宗的人像图比得。你进天墨山之前,我不是说过,画宗走的是符派道法。,所谓符派,便是将画出来之物,用作召唤之用,或是诅咒之用。便是自己画自己,画落在他人手上,便能通过画形行那诅咒之事。所以你说,这二层中如何能藏人像画图?便是三层,也不过在两位数内,为师便告诉你,三层中仅有那十二幅人像,三层只有修真界这几百年里成圣飞升之人的人像,分别是乐宗妙音童子、禅宗阿弥陀、火云门梵天,清心观三清道人等等。uu看书 ww.uuansu 再有,便是一幅地狱众生图。” 苏云奇道:“怎么只有成圣的才可以留像?这地狱众生图又是什么?” 赤炎子答道:“这些圣人渡劫之前,四大宗门必有人在场,若有成圣飞升,破空而去之人,我们画宗才由掌门绘真容一副,向各派公示后,存在如意馆中,作纪念之用,合情合理,便是其他门派自己也不一定有齐所有圣人的真容画像,反倒要向画宗请求拓本一份。至于那地狱众生图,为师也不曾看过,都封印在暗格中,要天阶九段以上,且持有掌门或长老团许可令才能借阅。” 苏云听后,好生失望,赤炎子便劝道:“云儿,你也无需失落,如果只想看人物画像,为师告诉你,大晋、大燕、西蒙、大理、九蜀五国皇宫的内库中,收了不少,等你到下山游历之时,可以到那五国皇宫中待上些日子。凡人在画人像图画时,不像我们画宗有那么多制约,你可尽情观摩。” 苏云无奈,只得放弃了在如意馆中寻更多人像画图的念头,既是如此,便随手在花名册中点了一幅画图出来,给赤炎子先过目。 赤炎子一看,一副是冯非子长老的雷纹独角虎画图,另一幅是邬雷子长老的雷鸟图,心中暗叫不好,这两幅图都饱含雷电属性的法力,苏云不知能否承受得住。不过冷风灵在赤炎子心中积威已久,既然冷风灵说可以让苏云一试,赤炎子便点点头,让苏云坐自行梯取来画图。 苏云去取来画图后又发生何事?稍后自有分晓。 第50章 12圣 苏云将两幅画图取来后,分别在书案上摊开,赤炎子在一旁紧张兮兮地看着,见雷纹独角虎与雷鸟二图完整展开后,苏云伏在案上一声不响地盯着画图,半刻钟过了,还是一动不动,赤炎子不放心,在苏云肩上一拍,倒把苏云唬了一跳:“师尊,怎么了?” 赤炎子见他脸上除了被打断的意外神色外,再无其他表情,便说:“云儿,这两幅图,你看完觉得怎样?” 苏云便答:“师尊,弟子觉得两幅图都画得很好。” 赤炎子满额黑线:“除了这个,再没别的?” 苏云不知赤炎子是何用意,想了想,答道:“弟子觉得雷纹独角虎和雷鸟不愧为雷电属性的灵兽,画图展开后,好似有电光在两幅画图中释放不停。” 赤炎子“哦”了一声,说道:“那你看完后,收好,再选其他吧。为师坐在旁边休息好了。” 整个下午,苏云每次取来三两卷画轴,看完了又放回去,重新再取,一个时辰里就看了二十多幅画图,伏在书案之上看的不亦乐乎,赤炎子在旁边看边偷抹冷汗:“这个是恐鹤的幼兽图啊……地阶五级以下是不能看的,便是金属性的弟子也要地阶四段才能看,他竟然一点事都没有么?” “啊,火岩獭,此兽火属性刚猛,连这是地阶七层的弟子也要水属性或者火属性的才能无事。” “这个帝鳄图我当年地阶三级时看也晕过,云儿竟然若无其事……” “砂犷兽……云儿,这可是地阶九段土属性的异兽啊……” “燕北袋狮……地阶八段,金属性……。” “还有这尸香魔芋,阴木属性,云儿竟然没有一丝迷乱,神智清明,难道心脉受损之人,对这些道砂聚集的妖灵气息完全免疫?” 转眼酉时便到,赤炎子见苏云浑然不觉,只好说道:“云儿,晚饭时候到了,你还不去吃饭么?” 苏云一听,拍了脑袋一记:“哎哟,险些忘了寒烟谷的事情,谢师尊提醒。” 赤炎子见他急急忙忙将画卷好,放回斗柜上,跟自己拜了一拜:“师尊,徒儿先去寒烟谷中,过三刻钟再回来,若师尊还没到,徒儿先在房中临摹画图等您便是。”说完便要往寒烟谷去了,赤炎子大叫:“云儿,先吃饭再去啊。”只听得苏云远远传来一句:“我问伍师兄要了些馒头了,有吃的啦!”人已一溜烟的跑进紫竹林中。 第二日,赤炎子果然取回了十二圣像图,与苏云上到二层楼,将画轴放在书案上,对苏云说:“十二圣像,在你细看之前,为师先教你识得十二圣的尊号,你好好听着: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龙、巳蛇、午马、未羊、申猴、酉鸡、戌犬、亥猪。” 一边说着,赤炎子一边展开画图,苏云一路看去,长须矮个老人乃是子鼠圣,光头汉子是丑牛圣,矫健青年是寅虎圣,麻花辫长腿少女是卯兔圣,俊朗男子是辰龙圣,身着军甲的青年是午马圣、宫装美人是未羊圣、瘦成竹竿子的是申猴圣、那个童子模样的是酉鸡圣、长着酒糟鼻的中年男人戌犬圣、满身肥肉留着络腮胡子的便是亥猪圣。只是当中巳蛇圣的那副,如当日司墨殿中所见,墨黑一片,看不清男女。 苏云便指着那副巳蛇圣画图问:“师尊,此画怎么损毁成这样,难道是当年如意馆遭劫时被污染的么?” 赤炎子摇了摇头:“不是五十年前那件事,此画从第一代掌门天机子手上传下来的时候,便是这般,宗内又没有十二圣的子言片语记载,不过既然此像是由巳蛇圣自画的,便是损毁了,也算得上一种精神上的纪念。” 苏云在十二幅图之间转来转去,看了足足半天,突然说道:“师尊,十二圣画自画像之时,是不是正处在危机关头?” 赤炎子愣了楞:“这个,画宗好像没有记载过十二圣如何成画,你怎么有这样的想法?” 苏云指着巳蛇圣之外的其余十一副画像上说:“师尊,这十一位前辈的表情带着忧心、惊惧之意,师尊您看!” 赤炎子见他指尖点向的位置,都是人相的眉宇之间,便伸长脖子仔仔细细看了半天,喃喃道:“忧心惊惧?没有啊。” 苏云却只是说道:“师尊,您看,您看这里啊!”他指尖差点戳到子鼠圣的画图上:“您看他的胡子都在发抖。”赤炎子揉揉双眼,再看了几回,却只看到那长须老者面色平静,眼神睿智,不知惊惧忧心何在,便说:“云儿,别再乱想了,不管几位圣人是否遭逢劫难,既然画像中没有文字记录提及,是与不是,对我们现在而言,其实并无太大干系,你就别再*思想这个了。” 苏云见赤炎子反应,便知道师尊不信他所说的话,尽管无奈,也只得由师傅将十二圣相图细细卷好,捧回三层去了。 又过了几日,u看书.ukahu.co苏云在寒烟谷中,冷风灵来找他,给了他一个白蜡封好的药丸,说,这便是新清心丸。苏云便问冷风灵,方子中的蛇舌兰是怎样得来的? 冷风灵呵呵笑着,带苏云到五灵洞中其中一个洞穴,在莹石照明之下,苏云在洞中见到三株花草,一株是寻常的蛇舌草,一株是铁心兰,最后一株,形状和苏云父亲当年画给他的蛇舌兰一模一样。 冷风灵便说,这蛇舌兰,其实便是蛇舌草的根,嫁接了铁心兰的茎,重新长好以后,便是蛇舌兰;又道,有些花农会将不同种类的花草树木,用这种嫁接方法,接在一起,生出新的枝叶果实,只是没有了繁殖后代的能力。 苏云听到“没有繁殖后代的能力”这句话后,突然年头一动,问:“师祖,弟子爹爹当日见到那株蛇舌兰,莫非不是天然生出,而是别人嫁接好的另有用途的? 冷风灵点点头:“应是如此,你爹许是误闯进人家栽培药草的洞穴中,把此物入药了。幸好那主人没有发现,再或是没有跟你爹计较罢了。 苏云双手合十,低头念颂:“苏云代爹爹向那位前辈道歉,请前辈勿怪,苏云日后想办法替爹爹补偿于您。” 冷风灵见他一面虔诚,哧的一声笑道:“你便在这里说,人家也听不到。再说,这玩意不难种,只不过铁心兰难得一点,你以后去你父亲以前发现蛇舌兰的地方,看看还有没有其他药草,如果有,你便去寻那个高人道歉,还他十株八株蛇舌兰好了。” 第51章 讥讽 苏云听冷风灵一说,想想果然不错,冷风灵遂给了苏云一包铁心兰的种子。冷风灵又说,给他那新的那丸清心丸中,入药所用之蛇舌兰,乃是用了足足十株蛇舌兰提纯出来的,因铁心兰与蛇舌草长得快,每五天便可长出新苗嫁接出来,所以才这么快便成一丸,先给苏云随身携带,以作救急之用,果然不出一年,苏云心绞痛之症又犯,这次及早服用了新清心丸,症状反倒没有上次剧烈,冷风灵说这次药量足够顶上十年之用,不过,为了保险,他又多配了几丸,命苏云丸药不离身。如此一来,苏云与赤炎子担心之事,也去了一件。苏云便每日继续在寒烟谷和如意馆忙活。 张涵一个月总会来一天,在苏云面前演示下自己新练成的道法,或者借两张自己需要的图画来临摹,不知不觉,两年间,张涵已修炼成人阶三段。至于苏云,每日泡在画海中,赤炎子守了三个月,见他仍旧不受画上法力影响,渐渐的便不在守护在旁。如意馆二层的三万六千卷画,不到一年便给苏云看个精光,看完画图,他也只是在房中临摹一两次,并没有再像之前一般反复描摹到到自己满意为止。 对于五行丹气凝聚,似乎苏云一点进境也没有。赤炎子每日不断供给苏云一粒聚灵丹,偶尔冷风灵心血来潮,隔个把月又丢一粒龙璇丹精华让他服下。 苏云服食龙璇丹后,也是一般大觉睡去,除了深度睡眠的时间减少到三天便醒来,梦中却是反复作着那九个梦境,醒来以后又全然忘个干净。 再说,那日九芸让赤炎子修改如意馆开馆时间,说日后会常来,结果,两年里九芸踪影全无,根本不曾踏足如意馆半步,气得赤炎子牙痒痒:“我早就说过大长老肯定要她先聚气结丹,最快也得三五年吧,哪有可能让她天天溜达过来,这不,给我说中了不是?当日还拿话来堵我,小丫头片子不知天高地厚,我呸!日后若见到她,云儿,你可得给老子狠狠的喷她一脸!” 一日午间,苏云正准备关上如意馆,见张涵兴冲冲跑来,赶着便拉他到如意馆门前的空地上。 张涵“啪”声打了个响指,说:“小苏子,我今日练成了初级召唤术,你来看看,”他手上一挥,道砂扬起,在身前形成一只小小的老鼠,瞬间那老鼠凝聚成真形,吱的一声,蹦到地上,在他二人身前转来转去。苏云见小老鼠绿豆小眼乱转,取笑道:“一只小畜生,你也能画得那样贼眼兮兮的。”张涵拍手笑道:“这不是按着以前福伯在空米缸里抓的老鼠来画么。” 苏云笑得弯了腰:“你什么不好记,偏记得这个,那年福伯逮到这只老鼠,它挺着四条腿装死,你说小东西怪可怜的,,在空米缸里饿了十日,肚子都瘦成排骨了,让福伯放了它,结果福伯一松手,它便跐溜一下,跑得没了影。” 张涵正要还口,突然旁边出来一阵冷笑:“好恶心,召唤什么不好,居然召唤只老鼠出来献宝。” 张涵与苏云一回头,见两个少女站在十步开外的石板路上,高的那个若十三四岁年纪,穿一件月白宫缎素雪绢裙,披一件镶毛织锦披风,长发梳成一条高辫,盘在头上,用一根蓝色缎带绑着,颈长如鹤,肤如麦色,浓眉大眼,鼻梁高挺,眼窝深凹,轮廓似极西蒙人,容貌不算出众,但一股英气甚是飒爽。矮的那人,也比张涵和苏云高了足足半个头,身着嫩黄色散花如意云烟裙,罩一件白色云雾烟罗衫,长发绾成如意髻,用攒珠如意金栉压在髻上,额前压着点翠流珠发钿,又插了一套三件青花翠玉华胜,一身打扮贵气无两,面容清冷,满面傲气,苏云一见便认出,她就是两年前来如意馆的九芸,刚才那话正是出自此女之口。 张涵却是不认识九芸,见她那话甚是无礼,刚想还口,九芸已扭头对苏云道:“苏云,我要到如意馆借些画看看,你给我带路吧。”苏云还没答口,张涵已抢着说道:“二位师姐,如意馆已经关门了,请你下午再来吧。” 九芸白了一眼,继续说:“苏云,我上次听长老说过,但凡我在如意馆中有需要,找你便可,难道换人了么?” 苏云微微一笑,说:“九芸师姐,如意馆中的确有任何需求,找我苏云便是。不过这位师兄没说错,现在巳时刚过,的确到了午休闭馆的时间,请师姐饭后未时再过来好了。” 九芸鼻中哼了一声,转头拉着高个子的少女便走:“当真准时得很,不知等会开馆是不是还这样准时。”那高个少女却是劝道:“是我们来得太晚了,等会早点到便是了,师弟到饭点去吃饭,你也别挑剔了。”嗓音低沉中带点磁性,听起来温暖许多。说着,二人已走得远了。uu看书wwuukansu 张涵一拍手掌,那只道砂化成的老鼠随即化为光点,消失不见,苏云见他面色不善,拉了拉他,说道:“你别气了,我要替师尊跑个腿,你在这里等我一刻钟,我马上就回来,和你一起吃饭。”张涵瞪着二女所去方向,也不说话,点了点头,一屁股蹲在地上。 一刻钟后,苏云果然赶着从紫竹林中出来,见张涵还是蹲在地上,与自己临走前一样半步都没曾挪移过,只是面色似乎好了很多,便走上去拉起他,二人往西山厨房走去。 到了西山厨,还没进饭厅,迎头见到伍厨子怒气冲冲地自饭厅出来,见他二人打招呼,也不回答,自顾自进了伙房,苏云二人正要取盘子,伍厨子已晦气地递过了二人的菜肴过来。苏云边接盘子边问:“师兄,怎么啦,谁惹你不快了?” 伍厨子冷哼道:“你们去饭厅吃饭吧,等会再说。” 二人见他不说,只得端着盘子先去饭厅。两人刚踏进门口,便看到九芸二女正坐在厅中长桌的一头,没有一人敢与坐到她们同桌。张涵扯了扯苏云,其他外门弟子,平时还有些吵闹之声,此时却都一个二个悄无声息,饭厅之内气氛诡异异常。二人到另一张长桌上坐下,默默吃饭。正吃着,只听得九芸那把冷冰冰的声音在厅内响起:“薄烟师姐,你也太过心慈。也不许我说他两句。”二人方知那个高的少女名唤薄烟。 薄烟低声说:“啊九,别这样挑剔,让人家听到不好。你不爱吃,咱们便走罢。” 第52章 骂战 苏云转头一看,二女已站起身来,九芸却是边走边道:“师姐,分明这里的厨子见内门弟子不多,污了采办的钱粮,随便拿这些东西来打发别人,猪食似的,扔地上狗也不吃!” 突然间伍厨子矮壮身子拦在饭厅门外,将围在颈上的一条毛巾一手扯下,扔在九芸脚前,指着她鼻子骂道:“你哪知眼睛看到我污了钱粮?黄毛丫头,乳味都没干吧,说话一股腥臭!既然看不上咱这里的东西,你便将九蜀皇宫的御厨也带来啊!” 薄烟正要好言相劝,见伍厨子骂到兴头上,“黄毛丫头”一类的话都说出来了,听入耳中粗鄙不堪,柳叶眉一皱,便道:“这位师兄,阿九说话直了些,不好听,你便体谅下她年纪轻轻好了,那么难听的话,还是不要骂出来比较好吧,毕竟都是同门。” 伍厨子叉起腰道:“她说话直?狗嘴吐不出象牙,直毛线啊!直便能随便栽赃人家贪污吗?还说是同门,你说说看,她哪有把咱们这里头的人都当同门来看的?” 九芸冷笑道:“他心里有鬼,自然怕人说。” 伍厨子气的脖子青筋都蹦出来几条:“行啊!你,咱们这边去取账本来,一同到外门执事处查验,让大家看看,我伍益权有无贪过天墨山一个子儿!” 九芸双眼扫了扫伍益权,还是冷笑:“若是有心,怎会在账本上留破绽,你有本事,让在这厨房吃饭的师兄师弟们公投一票,看看他们怎么看你有无贪污好了。” 伍厨子喝道:“公投就公投,去啊!你就跟我一起去找紫瑛做见证,让内外门的弟子一起公投老子,要是老子输了,自己滚蛋好了,要是你输了,你给老子把刚才的话收回去。有种你便现在跟我去,哦,我忘了,你一个臭丫头,身上不带把的,那可能有种!算了,不管你没种有种,跟我去找紫瑛!” 薄烟见伍厨子已然骂得太过,拦在二人中间说道:“这位师兄。对姑娘家,这些话还是不要说的好。不然,凭谁听了刚才的话,你便是有理在前,别人也不会觉得你占理了,不是么?这次是阿九说话冲撞了你,我待她陪个不是。但请师兄你也收回刚才那些话,跟阿九道句歉,好么?” 伍厨子双眼瞪圆,直着脖子嚷道:“道歉?老子不觉得需要道什么歉,老子好端端的在这里做事,你们自个儿跑来吃饭,可不是老子请你们二位来的,菜没有少你们二位一份,别人吃什么,就给端什么。便是长老来这里吃饭,也是一样的菜。她又凭什么,一进来便说咱菜少,味道不好,这也算了,老子也忍了,爱吃不吃。是谁刚走的时候阴阳怪气都的说老子贪污来着?谁先挑衅谁就得接着,老子是粗人,粗人说话是这样的了。不爱听就回去,以后别再来了。老子伺候不起你们这些娇贵的内门子弟。” 九芸还欲说话,薄烟已抢着说:“行了,不道歉就不道歉吧。我们先告辞了,走吧,阿九,我上午修炼得累了。”说完,也不等九芸说话,急急挽起她的胳膊就走了。 苏云与张涵饭没吃完,见九芸与伍厨子干起口水架来,怕出事,已守在旁边,随时准备拦住,见薄烟已架走了九芸,根本没有留意他们二人便走上去拉起伍厨子,宽慰了几句,伍厨子不怒反笑:“果然是个扎手货,谁碰到这个公主都要倒霉几天。行了,我没事,你们饭都凉了,赶紧吃去。” 苏云与张涵吃完饭,便慢慢溜达回如意馆,张涵拍拍心口说:“哎哟我的妈呀。我原先以为自己召来只老鼠吓到女儿家,招人讨厌了,也没反应过来你叫的九芸是谁,原来便是那个九蜀的宝贝公主。” 苏云眨眨眼,笑道:“可不就是她。刚我叫她的时候,以为你后面骂不还口,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把一口气咽了回去,没想到你这家伙,居然蹲在那里半天,想的是自己的老鼠惹恼了女孩家。她长得挺美的,莫非你第一眼就喜欢上她了?” 张涵连忙摆手:“开什么玩笑,喜欢她!她嘴巴那么毒,你没看伍师兄都气得不行了。便是天下女子都死绝了,我也不可能喜欢的。再说容貌不过是一副皮囊而已,生的再美,老了一样是鸡皮鹤发。在家时祖父就说过,娶妻求淑妇,才能美满。” 苏云拍了他屁股一记,笑道:“你才十岁,便知道自己将来要娶淑妇了么?要是日后娶了个母老虎,我可要在嫂子面前取笑于你了。” 张涵脸上一红,跺了跺脚:“不和你说这个了,没意思,以后的事情,现在说什么都不准。我且来问你,那个九芸待会还会在如意馆中时吧?” “她刚才提过,应该是了。” “那不成,我得跟你一起过去,她嘴巴太尖酸刻薄了,你这个老实头,怎么懂得还嘴,我得在旁边看着,u看书 uukansu 万一吵起嘴来,还有我。” “她能骂我什么,总不会又说我贪污了如意馆的藏画罢。你去无所谓,但是你师傅那边呢?” “放心好了,我今天是跟师尊请示过再出来的,他知道我在这里,晚点回去没关系,可以和你一起吃晚饭,顺便和伍师兄嗑嗑话唠。” “切,什么嗑话唠,你分明是缠着伍师兄,让他给你做些小吃带回去罢了。小心别落在九芸耳里,坐实那诬陷的恶名。” “行啦,你见我哪次不是拿自己的银钱给师兄买食材的?不就图师兄手艺好么。说真的,师兄便是炒个斋菜,也比东头和内门的伙食好吃太多了。便是在家的时候,祖父聘的大晋御厨,出品根本比不上伍师兄的手艺。真真是越简单的材料做出来的味道才考功夫。那个九芸是不是舌头有病啊,居然说那种话。我听说九蜀那边喜食辣椒,难道是吃多了上火了,把舌头给麻痹了,哈哈哈哈!” 苏云悄悄拉了拉张涵的袖子:“好了,别说啦,人家在前头,当心给听见了。” 张涵一看,果然远远的看到九芸与薄烟二女在前头的竹林荫处,铺了一块方帕,盘膝坐下,双目紧闭。 张涵立即放慢了脚步,又扯着苏云慢慢度到旁边小路上,将路边的草木摸来扯去,佯装散步,心下却道:“热死你个毒舌女。”苏云熟知张涵腹黑的脾性,只好由着他去。二人绕来弯去,走了好一会儿,才到如意馆前,正正赶在未时准点抵达如意馆。 第53章 斗嘴 二人到了大殿门口,苏云向二女遥遥打了个招呼,便去打开了殿门,张涵故意翻了个白眼,向天吹了声口哨,施施然地就迈进馆门,寻了张书案旁坐下。 薄烟与九芸这才站起来,九芸轻轻抖了抖衣裙,薄烟在旁将方帕拾起叠好放进袖中,跟着也迈进馆门。 薄烟走到几个大斗柜前张望了一会,说道:“师妹,我头一次才来,这里收藏的斗柜又高又大,竟藏了这十万多卷画,我总算见识到了,这种阵势,恐怕明道斋能比得上。苏师弟,你说是不是?” 苏云爬到高凳上坐好,听她此话,笑道:“薄烟师姐,明道斋我也没有去过呢。” 薄烟笑道:“苏师弟年纪多大了?”她说话带着爽朗的笑意,听得苏云极为舒服,便回道:“十岁了。” 薄烟又道:“比阿九差不多吧,你几月生日的?” 九芸用手指戳了薄烟一记:“薄烟师姐,我们是来借画的,这种闲事就不要浪费时间了。”声音既冷且硬,薄烟却若无其事地笑道:“你们一般年纪,应该比较好说话才对,是不是,师姐我不是为你打点打点关系,让你日后在这里也有人方便照应么。” 九芸不理她,走到柜台前,说道:“苏云,我要从跟九蜀相关的画图看起,不拘是什么,你能帮我找到多少,都取来好了。” 苏云低着头,发现九芸虽然比自己要高,但自己坐在高凳之上,九芸便只与他膝盖平视,这个居高临下的角度看下去,九芸的冰冷感觉荡然无存,跟当时魏双双没什么差别,想到这里,他突然笑了起来:“你确定全部取来么?” 九芸用手指叩起柜台的木头,皱着眉说:“确定,你还不快点!” 苏云一边爬下高凳,一边道:“好吧,九蜀的画师、九蜀的禽兽花草,风景人文,貌似没有一万三千幅,也有一万二千……” 九芸愣了楞,薄烟低声叫道:“啊九,你当真都要看么?一万多幅哟。” 张涵一直坐着不动,此时突然幽幽的说了一句:“别说一万,就是少两个零头,一百幅,十天都未必看得完,你以为自己是小苏子啊。” 九芸皱眉道:“小苏子是哪位长老?” 张涵双手抱在胸前,正色道:“小苏子便是三年看尽十万八千卷绝品藏画,无一不临摹的淋漓尽致,真假莫辫,稳坐天墨山下代长老席,如意馆百年难得,千年不遇,不世出的管事小天王,苏云是也。” 九芸与薄烟二人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听得最后一句,才明白张涵说的便是苏云,薄烟见他说得煞有介事,便知他在吹牛,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九芸却是双眼寒芒一闪:“是么,既然如此了得,怎地只在如意馆里挂个外门职司,还不是内门弟子!” 张涵笑道:“长老的心思岂是你这小女子所能揣摩的。” 九芸便道:“如此说来,你又是谁?” 张涵哈哈一笑,翘着二郎腿,脚尖一挑一挑:“我便是寒湘子座下弟子,三年结丹有成,十年抱婴有望,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张涵是也。” 九芸一听,瞥了他一眼,却道:“原来你是寒湘子长老的弟子,好吧,承他当日之情,不予你计较了。”便将头转向一边,不再看他,说道:“苏云,那个张涵说你三年看了十万八千卷画,是真不是?” 苏云见张涵露了他的底细,只好答:“看是看完了,没他说的那样厉害。” 九芸走到苏云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两年前见你,还不知道你有这等本事,失敬了。请问你现在人阶几段?” 苏云答道:“尚未结丹。” 九芸回过头来,对张涵说道:“一个没结丹的外门弟子,你敢说他是未来的长老,真不知道你是对他有信心,还是在耻笑他。” 张涵从矮凳上跳起来道:“我对苏云绝对有信心!” 九芸冷笑道:“是么,那我倒要跟你打个赌,若他成不了长老,你便得爬在地上,学三声狗叫。” 张涵挽起袖子正要说话,苏云忙忙上前堵住他的嘴巴,对九芸道:“九芸师姐,你别跟张涵计较,他只是吹牛罢了,我哪里有点当长老的资质。你不是要看九蜀的画么,想看哪些,我把名册取来你看可好?” 薄烟也笑着说道:“阿九,咱们赶紧干正事吧,你只顾斗嘴,我可还要看我的呢,再不过来,我便叫苏云小师弟先帮我啦。” 九芸见薄烟也开口了,甩了甩衣袖,走到另一张书案前坐下,苏云捧了走兽的名册,将九蜀地域的圈了出来,待九芸选了几幅,便去取来放在案前。薄烟也选了两幅,另坐一旁。 张涵见嘴吵不下去,没甚意思,苏云做了个鬼脸,给他取了几幅适合的图画过来,只好安静下来。 一时间,如意馆喧哗之事暂歇,苏云见三个人底下各自占一桌,自己坐在高凳上,捧着一本注疏,就如私塾的先生带了几个学生一般,心中偷笑了一下,便看起书来。 到了闭馆的时辰,苏云送薄烟与九芸出门,便关上殿门,与张涵一同走去吃饭。uu看书.uukanshu.cm边走苏云边叹道:“小涵子,这是我五年来,头一回看到如意馆里有超过两人以上同时借画的,若是日日如此,该多好。” 张涵奇道:“多人来,你不是管不过来么,再说,这画卷的保存也成问题,人人都来翻,又有什么好。” 苏云便道:“师尊其实很希望画宗内的弟子能多来的。他虽然缩减了开馆的次数,也实是无奈。” 张涵便道:“今日也不过多了九芸和薄烟两个而已,我今日原是为了向你报喜,留在如意馆只是怕你吃九芸的闷亏,我刚才故意挑衅试探,她到底也没有真把我怎样。还好,这个九芸虽然蛮横些,薄烟师姐的话还是听的,话是毒了些,你不去跟她争斗,她似乎也不再纠缠不休,遇上伍师兄那个炮仗性格,才会炸开。也不知道薄烟师姐是什么人,她人不错,老是给咱们打圆场。看起来比我们大上三两岁,难道也是大长老的弟子么?” 苏云笑道:“伍师兄似乎也不知道,最近又没有见到李全师兄,其他人我可不好问。你既然想知道,回去问你师傅不好?” 张涵耸耸肩:“要让师傅知道我跟九芸斗嘴,非教训我不可,我才不会自己去挑事。小苏子,过几日我未必有空过来,若是九芸还来,你自己可得小心点,哎呀,刚才为什么不试探她结丹了没有,这个情报没做好,下次得补齐。” “行了行了,你下回别再挑事,我未必拦得及。”说到此,二人已到西山厨,吃饭后各自散去,是夜无话。 第54章 暗部传讯 自九芸来如意馆之后,一月之中最少来两次,薄烟有时会来作陪,有时只有她一个人。九芸还是那般目中无人,对苏云冷冷淡淡,选好画后,苏云替她放在书案上,便不再理睬苏云,苏云也不予她计较。 九芸看画的速度不算快,每次过来,一日之中,上、下午合共二十来幅已是极限,但与其他来过的人想必还是快上不少。苏云见她选画题材极杂,无论鸟兽虫鱼花草人物都看得专心致志,心里对她那冷漠无情、骄横跋扈的反感,倒是轻上一点。对于苏云而言,他与九芸唯一相似的地方便是爱画如命,只是一直没亲眼见她作画,不知水平如何。 张涵倒是极少再来,来时总是唉声叹气,对苏云说:“最近进步很慢,师尊有些不满,需得在丹道上再用功,不然便总是召唤出一只小老鼠,实在难看。” 如此过了半年。一日,天墨山在行驿宫北门的结界入口闪出一只嘴叼玉牌的白鹤,白鹤展翅穿过“天墨宝境”牌坊,飞临八卦形的玉石圆台上方,便化作星点荧光消失不见,原本叼在白鹤长嘴上的玉牌自半空跌落,封界大阵的青衣老者常年紧闭的双目突然睁开,一手一捞,玉牌便落在他手上。老者只看了玉牌一眼,自怀中掏出一枚黑玉令牌,往玉石圆台上一掷,那枚黑玉令牌落在玉台之上却如陷入沼泥之中,慢慢沉落不见,令牌沉落到底后连同青衣老者的身影也一同消失。圆台上所余的八名灰衣青年齐齐结出一个手印,往身下按落,八卦形玉石圆台地面的闪出无数符文,随之而来的便是玉钟之声在天墨山内外门同时响起,“嗡”!“嗡”!“嗡”!……连续响了六声。 紫瑛正在外门执事处,听到玉钟声响了六声,慌忙向内门跑去,穿过东门,绕到中门,到了掌门所在的凌霄宫外,见大师兄江南和黑衣执事的弟子已站在宫门外等候,当即站到江南身边,在他耳边低声问道:“江南师兄,玉钟响了六下,可是出什么大事了?” “苍松子长老正在宫里,寒湘子、赤炎子等各位监察长老也进去了。且待着,待会自有分晓。”紫瑛见状,便垂手不语。 凌霄宫正座之上,一个无须的道人坐在正中,凌霄子坐左侧,苍松子坐右侧,其下寒湘子、赤炎子、东林子、一苇子、芙蕖子、华晨子、凌云子、江城子、月明子、红珊子等站了两排。 凌霄子道:“苍松子师叔接到暗部长老传讯,禅宗行走弟子在大燕境内发现了无间门的踪迹,要我们画宗先派人去接头,部署围剿之事。” 赤炎子道:“隔了五十年,这无间门终于要出动了么?” 东林子接口道“掌门师兄,消息是否可靠?” 苍松子道:“暗部的长老已经和禅宗那边接头,确认过消息无误,无间门的魔人出没所在,似乎是一处重要的分舵,需要慎重对待。禅宗也已报讯给其他两大宗门,乐宗和火云门也会派出长老弟子,四宗同时出力,看这次能否一句剿灭无间门魔人。” 凌霄子又道:“为免打草惊蛇,这次的行动,将你们监察长老分成两队,赤炎子,你带东林子、华晨子、月明子、红珊子……你们十人即日起行,两日内赶到大燕找到暗部的长老师叔,在无间门分舵外先行部署。寒湘子,你与一苇子、芙蕖子、凌云子、江城子……你们十人,点千名内门黑衣弟子,然后每人带一百名,明日起行,分十条路线,化整为零,悄悄潜入大燕,五日内与赤炎子等人汇合。待四宗齐聚,以传令玉牌为号,再行举事。” 女长老红珊子问道:“掌门师叔这次不用出去吧?” 正中座上的无须男子说道:“凌霄子留在天墨山坐镇,将江南和紫瑛派出去就好了,江南跟赤炎子,紫瑛跟寒湘子,让他们二人也历练历练。” 凌霄子拱手道:“便依大长老之言。寒湘子,紫瑛到时会替调集弟子,让你来安排。还有,此番任务,在未发动攻击之前,各监察长老不得将任务内容、行程透露于任何弟子,包括随行弟子。” 寒湘子等人齐声答应后,凌霄子起立,向大长老与苍松子弯腰一拜,只见二人身影一闪,便从座上消失。凌霄子作了个手势,寒湘子等监察长老退出大殿正门,方命人传江南和紫瑛进来。 江南和紫瑛一头见众位长老退出凌霄宫,一头便见有弟子传讯,二人一同入内。只见凌霄子负手而立。二人连忙见礼。凌霄子说道:“无间门的魔人在大燕境内出现,我派了赤炎子做先头部队,江南,你晚点便跟他一道出发。” “是,师尊。” “紫瑛,你点一千名黑衣弟子,寒湘子那边十个长老每人分配一百个弟子,到时寒湘子自会带队,安排各个长老队伍的行程。你需在每队人马中,安插上心腹之人,uu看书.ushu明白么?” “是,师尊,弟子领命,定会办妥!” “我已吩咐寒湘子等长老不得将任务内容行踪透露于他人,你们二人便装作不知,替我监视好他们,每一天都需传讯报告给我。” “是,师尊。弟子必不负师尊所托!” 话说赤炎子接到掌门法令,即日便作先锋,他匆匆赶到如意馆中,对苏云说道:“为师有任务,马上便要起行,抽空过来跟你说声,你照顾好自己,若有任何问题,记得去找师祖。万一有什么事情发生,第一时间先躲到寒烟谷,知道么?” 苏云见他行色匆匆,忙道:“师尊放心,弟子自会照顾自己、服侍好师祖。我刚听到玉钟响了六声,师尊又走得如此急,是否有大事发生?” 赤炎子摸摸徒弟的脑袋,说道:“不算要紧事,掌门传令便是六声钟声而已。你放心好了。为师这次出门,不知道要待多久,二层的画,我知道你已经看完,三层等为师回来再说。你若心馋,为师教你个法子,你师祖那里有些好东西藏着,你去求他,他或者会给你看。但别告诉你师祖,是为师透露与你的。另外,若是晚间修炼,也可以睡在寒烟谷中,那边不用两头跑了。” 寒烟谷中,冷风灵正蹲在五灵洞里一处洞穴之中,以花锄掘着地上的黑泥,忽然感到鼻中一痒,忍不住连续打了三个喷嚏,正奇怪,自己掘得细致,是以此穴中并无扬起什么尘屑,怎么就鼻子敏感起来了,正想着,又打了两个。 第55章 无风阁中画 上回说到,冷风灵在五灵洞中打着喷嚏之时,赤炎子正与苏云道别,因赶着出发,三两句话交代清楚后,苏云便送他出门去了。 因如意馆中二层再没有其他藏画可以供苏云看,他便收拾了一个小包袱,将一本赤炎子新给的《天元怪志》,几件衣衫一起包好,带进寒烟谷中,拿到小茅屋中,晚上干脆便睡在那儿。 冷风灵见苏云一连睡了两天还不走,大有安营扎寨之意,便走去问他原因。苏云将赤炎子出门办差,让他没事还是待在寒烟谷中之事,说给师祖知道。冷风灵一听觉得不对,便问他,为何不留在如意馆中看画,跑到夜夜看书。苏云便道,二层之中三万六千卷他已经看完看罢,再没什么可看的了。 冷风灵见他不似说笑,便道:“既然你说二层之画都烂熟了,我随口说几幅,你且重画一次给我看看。” 苏云自然说好,立即从带来的包袱中取出一套笔墨颜料画具,又铺好莎草宣纸,当下冷风灵口说一幅,他便画一副,冷风灵看他画完一幅又一副,纸上除了没有原画波动的法力外,当真巨像无异、神韵无差。如此一日测试下来,这随口说的几幅下来,苏云足足画了一千多幅。 冷风灵终于见识到徒孙的怪胎本事,也没他法,唯有带苏云进无风阁,指着密室四周说道,这里面所有画轴,只要是眼睛能看到的,不是锁起来的,苏云都可以自己取来看。苏云心想,师尊说的果然不错,有画度日,便是吃饭也香甜许多。 于是苏云便不再在茅屋中看书,反而挪身到无风阁看画,从各种画筒中插着的,地上散落的,柜面对着的画中中一幅幅抽出来来,日夜看个不停。 “师祖,弟子对画宗各位前辈长老的笔法技巧颇为熟悉,但是弟子怎么觉得这些画的笔法,在如意馆中竟是从来不曾见过?” 冷风灵晓有兴致的盯着他问:“哦,那你觉得,这些画笔法如何?属于哪个层次?” 苏云想了想:“这些画作,笔法极为自信,锐气四溢,当然极好。若论层次嘛……” “如何?是算顶尖的吧?” “额,这个,弟子不好说。” “怎么不好说了,你快说,吞吞吐吐的,憋得老夫难受。” “这些画应是出于同一人之手,各类画题不缺,也用了道砂对吧。只是题材虽然不同,全都是这般铁骨铮铮的出手成画,嗯,不知是哪位前辈高人之作,弟子不敢妄论。” “既然给你看,就不怕你来评论,啰啰嗦嗦半天,你有什么想法快说好了!不然回头老夫就把这些画收起来,不给你再看了。” 苏云只好老老实实回道:“师祖,弟子看这些画,每幅用笔极重,道砂着墨处深透至纸端,莎草纸那么厚实,差点也被穿透,若是话题刚劲有力,这用笔有力便无异议,只是,您看,这幅玉台千雪水仙,书上明明说是千娇百媚之花,这位前辈便将它画得娇媚中带着豪气干云,这水仙妩媚之态便减了几分。师祖,您看我说的对不对?” 苏云一路说,冷风灵一张白净面皮由绿便红,再由红变回白,突然胡子一吹,怒道:“怎么对了,你亲眼见过这株玉台千雪嘛?它便是唯一一株女汉子一样的玉台千雪,你懂不懂!” 苏云见他如此神态,心中猜着几分,便道:“莫非,这些画都是师祖您画的?” “不错!正是老夫无聊时画的。你竟然看不上!难道老夫的画便不值收藏在如意馆中么。” “弟子并没有说‘看不上’的话,师祖的画风,弟子还是挺赏识的。只不过师祖什么风格都敢画,弟子很是佩服您的勇气。” “你这个小娃娃,毛都没长出来,敢对老夫说‘赏识啊’、‘佩服’啊,真当自己是画圣了不成,我呸呸呸。” 苏云只好笑笑,说道:“师祖,这画上许多事物,都是您亲眼见过的么?好厉害!” “不是!这些是以前如意馆烧掉的画,我凭印象画出来留个纪念罢了。额……即便老夫没有亲眼见过,难道非得与原作一模一样才对么?老夫也有自己的脾气性格,作画之人,凭自己喜好来画,也是一种修养。懂么?” “师祖,您的大作,弟子已经全部看完了,还有其他么?” “有是有,但你能不能看慢点,不等你师傅回来,老夫的老底都要给你看遍了,看到时你能看什么!” 这一老一少的对答,在无风阁中时不时发生,比苏云往年与冷风灵所说的话加起来还多上去多。无形中二人又亲近了几分。苏云才发现冷风灵对他说起话来越来越放肆,竟有点为老不尊起来。 无风阁不大,未锁的画几日时间已经被苏云看得一干二净,苏云又求师祖赐画。冷风灵被他烦透了,扔了一个砚台给他,指着砚上的雕花说道:“画画不一定要在纸上,画技用在器物上是一种、雕刻是一种、雕塑是一种、便连刺绣也是一种,你自己在无风阁里翻翻,觉得什么是你所认同的画便自己拿来看。uu看书 .ukansu ” 说完又喃喃的道:“定是赤炎这个老不肖的,故意教弟子来讹我的东西,难怪你走了第二天,徒弟便搬到这里来死赖着不走。哼,等你回来,有得你好瞧的。” 再说,除了如意馆开馆之时,其他时间苏云便在寒烟谷中住了起来。一日尚未开门,张涵便过来找他,等了一会,才见苏云从紫竹林出来。张涵便说寒湘子前段时间也出远门了,没说是什么事情,只教他好生修炼。他见最近有些进步,便放自己半天假,过来看看苏云。 苏云见还有些时间才到巳时,便拉着张涵道:“上次给你看的那几幅,对你可有帮助?” “自然有,不然我怎么有突破呢,放心好了,给你看看我现在的法力。”说着,张涵道砂一挥,一头硕鼠凌空出现了。 苏云看这只个头比上次那只小老鼠大了三倍有多,比一只猫咪还要巨大,身上密布鳞甲,只有尖尖头颅上长着灰毛,双眼通红,发出吱吱怪叫声,甚是恐怖,便道:“这是只什么老鼠,怎么穿着盔甲似的?” “这个叫石鼠,我想上次那只太小了,派不上用场。这只可不同了,我用土属性给它的皮肤加持了一层岩石外甲,如此一来,莫说家猫,便是山猫的牙齿也咬不破它的外甲。” “哼,你这个爱说大话的家伙,只会召唤臭老鼠也就算了,异想天开弄出这只四不像的东西,还得意洋洋,你这样不中用,你师傅知道么?” 究竟说话者何人? 第56章 斗法 张涵施法召唤了一只加持了土盔甲的的硕鼠,正是好生得意,谁料背后传来一声嘲笑,二人回头一看,只见不远处站着二人,身着兰花色云纹绉纱袍的是薄烟师姐,着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五彩缂丝衫的九芸神色中尽是不屑之意思,刚才那番话,便是她所说。 薄烟走上来满面歉意说道:“二位小师弟,阿九出言不当,请不要介意。” 张涵还没来得及答话,九芸已开口说道:“师姐,难道不是么,变来变去都是这些玩意。” 薄烟微嗔的说:“好了,阿九,别再说了。”九芸哼了一声,举步欲行。 张涵对九芸的印象本就不好,本来薄烟出声之时,还想给师姐个面子算了,九芸再扔了一句难听的话,小孩子心性本就受不了激,见她骄傲得犹如孔雀,便拦在当场,仰头挺起小胸脯道:“是么,都是些玩意儿,入不得你的法眼,那你给大爷我召唤一只不是玩意的玩意出来啊。” 九芸见他挡在身前,冷笑起来:“本公主倒要看看你凭什么拦我,拿出你的本事来好了。”说完往张涵肩上一推,将他推开两步,右手一挥,道砂扬起,在二人中间凝成一只通身虎纹的大黑狸猫。那狸猫才落在地上,便弓腰,含胸,由尾骨向上到腰、背,关节嘞嘞作响,身上毛发炸开,口中嘶嘶作响,碧油油的眼睛紧紧盯着张涵与那只硕鼠,四足爪地欲扑。 张涵双手一挥,口道:“来的真好,阿石,去和这只蠢猫斗上一斗,让小丫头看看你的本事。”石鼠巨大,身形和那黑狸猫差不了多少,听张涵出声,吱吱两声尖啸,腾身便向狸猫扑去。 九芸那只黑狸猫早已蠢蠢欲动,见石鼠扑来,恶狠狠地一窜而出,前爪一抓,抓了个空,石鼠早就侧身避过,钻到狸猫腹下张口欲咬。利齿还没合上,狸猫腰身一扭,后足弹跳起来躲了过去,旋即回头一口咬向鼠颈。石鼠呼哧一下往前一蹦,狸猫利齿错过鼠脖,落在石鼠背上,擦的一声,被石鼠背上的硬甲险些崩断牙齿。狸猫哇哇大叫,改换战术,在石鼠身旁游走,用前爪抓那没有硬甲覆盖的鼠头。 一鼠一猫斗得正欢,张涵见自己的石鼠虽然跳跃间不如狸猫灵活,胜在那层土属性的盔甲,猫抓落下时挪一下身子,便可阻挡狸猫攻势,不落下风,哈哈笑道:“小丫头,大爷我可没说大话吧,你这猫儿倒是不成,连只老鼠也打不过,笑死人了。” 九芸仿佛没听见他说话一般,直直的盯着二兽激战,突然道:“不就是只加持了土属相的老鼠罢了,鬼藤召唤!”她手上道砂在身前画作一株带刺藤蔓,化形为实,往地上一钻。石鼠正盯着狸猫的落点,突然脚下泥土一动,一株尺许长的藤蔓从石鼠脚底冒了出来,如大蛇一般缠向石鼠肥大的身躯。石鼠欲跳,却哪里躲得过去,怪叫了两声,便给藤蔓缠住,从脚到头,裹了一层又一层,饶是石鼠拼命扭动也挣脱不出。 张涵哇哇大叫:“二打一,还偷袭!你使诈!” 九芸施施然一拍手,藤蔓收得更紧,勒得石鼠连连怪叫:“你不是要看我的本事么,二打一便是我的本事,偷袭就是我的本事,如何?你打不过我,还有什么可说。” 张涵怒道:“好啊,以多欺少便是本事,看我的!”他双手虚画不停,一把把道砂自指间溢出,凝成石鼠模样,一只、两只、三只……足足出现了十二只一模一样的巨大石鼠,张涵唇色变得有些苍白,一拍掌,大喊:“十二将军给我冲!” 那十二只石鼠闻言呼啦一下,六只将那大黑狸猫团团围住,六只冲到被鬼藤所困的石鼠身旁,伸嘴往藤上咬下,转眼,那大黑狸猫身上多了许多牙印,痛得它怪叫,鬼藤三两下便被咬的稀烂,被缚住的石鼠得以脱身,十三只大老鼠一起围着大黑狸猫张牙舞爪起来。 九芸见大黑猫危急,凝神聚力,袍袖飞舞,十三只老鼠脚底冒出近百株鬼藤蔓,齐齐向鼠身卷去。张涵那十三只老鼠眼看便都要陷落在鬼藤蔓中,便暗暗蓄力,道砂乱飞,正要一鼓作气,再凝聚多几只大老鼠来。不想才画了两只,张涵感到胸口一窒,一口气提不上来,手脚放软,旋即瘫倒在地。 那十三只老鼠已被鬼藤蔓卷住,九芸正要发力,令藤蔓收紧,丹田中突感气息流转不畅,脚下一软,险些跪在地上,只得用一条左腿面前支地,才不致倒下。 从二人开始斗法,半刻钟不到,张涵与九芸便先后倒下,那十三只石鼠连带遍地过百株鬼藤蔓齐齐化作流光。薄烟上前扶住九芸,说道:“好端端的斗什么法力,你们根基还不够深,一次哪能如此拼命。” 苏云自然是去照看张涵,uu看书 .ukns 见他如烂泥般,一动也不能动,紧张地问薄烟:“师姐,他怎么这样?” 薄烟取出一枚丸药,塞到九芸嘴里,再将她扶到一旁坐在大石上安置好,然后走到苏云身边,俯身用手探了探张涵的脉门,说道:“倒是不打紧,真气透支而已,得喂一粒聚灵丹给他,只是我身上的刚给了阿九,你等等,我回去取一粒过来。” 苏云伸手拦住,说道:“师姐,不用了,我这里有。”边说边从怀里掏了几个瓶子,将其中一只黄色瓷瓶打开,倒了一粒喂到张涵口中。张涵连吞咽的力气也没有了,一粒丸药半天咽不下去,苏云只好到后院房中取了碗清水,灌到他口中,丸药顺着清水滑到咽喉,再一拍,张涵这才咽下丸药。 过了好一会儿,连九芸都面色好转,能勉强站了起来,走到苏云旁边,但躺在地上的张涵面色还是苍白无比,手足无力耷拉着,只有指尖勉强能动。苏云大急,不停问道:“师姐,怎么小涵子还是这样。”薄烟也是手足无措:“他气息凌乱,还没归总,阿九,要不我们还是去找师兄们来看?” 正在苏薄二人慌张之时,一把清脆的响起:“苏云,五年不见了,我们来看你啦。哎呀,你这里怎么一大堆人,这个躺在的地上的弟弟怎么了?”苏云一抬头,见一个少女正看着他,那少女面容甚是熟悉,身着豆绿色对襟羽纱衣裳、梳一条高高马尾长辫,脚踏翠色绣鞋,甚是明艳动人,肩头上又停着一只翠绿色大鸟,鸟喙一点红,正歪头看他。 第57章 青鸾施救 话说张涵摊在地上不能动弹,苏云正在心焦,突然一人一鸟出现在他面前,看那少女轮廓似曾相识,再看到她肩头的大一号翠羽闻啼雀,便认出少女便是魏双双,至于小乖乖,只是隔了几年不见,魏双双从女童长成婀娜少女也还罢了,小乖乖不知何因,长成了鹰一样的身材。只是张涵情况不佳,苏云只得对魏双双略略点头,说道:“双双师姐,实在对不住,我朋友真气脱力,现在不太好,不能招呼你了。” 魏双双问道:“他的师尊是哪位长老大人,我们去通知他过来看看?” 苏云答道:“小涵子的师尊是寒湘子长老,有要务外出多日了,不在山中。” 小乖乖一直没有吭声,此时却呼啦一下飞到张涵身上,跳了两跳,不待苏云说话,呜哇一声,展翅飞走。魏双双也蹲了下来,边揉了揉张涵的心口,边说道:“小乖乖刚才说,她去找我师尊过来,你先别担心。” 说完,魏双双转头看了看薄烟和九芸,问苏云:“这两位是?” 不等苏云回答,薄烟便上前施礼个平礼,道:“这位师姐,我叫薄烟,她是九芸。” 魏双双一双乌亮的黑眸弯成月牙状,笑道:“原来你便是薄烟妹妹,我听师尊说过,你是南风子长老师叔的弟子,虽然比我少两岁,比我还早两年入门,我们就别师姐师妹的客套了,就叫我双双吧。”说罢又将头转向九芸:“这位是九芸妹妹么,你好啊,师尊也跟我提起过你,果然长得好看。”她声音如银铃般又软又柔,连傲气如九芸听在耳中也极为受用,忙忙上前施礼。 魏双双正待说话,见空中出现一个黑点,转眼间,小乖乖已飞了回来,在苏云身前转了两圈,苏云忽觉肩上一沉,小乖乖已落在他肩头上。 魏双双问道:“乖妹妹,师尊已知道了么?”小乖乖点点头。只见远远一道青色身形闪动,几息后,一个三十来岁的美貌女子已来到众人面前。 苏云一见那美貌女子青袍白肤,长眉入鬓,风姿无两,正是那年所见之人,面上一红,魏双双行礼说道:“师尊,这位师弟受伤了,一直动不了,您看看打紧不打紧”。苏云这才知道,青衣女子原来便是魏双双的师傅青鸾子长老。 青鸾子俯身看了看张涵脉象,又伸手在他小肚子上按了两按,皱了皱眉:“怎么这孩子这样使力,委实不当。” 苏云上前道:“长老前辈,我朋友他要紧么?” 青鸾子道:“倒是不打紧,他体内有三股真气,其中一股用到虚脱,其他两股真气似乎相冲,正在经脉中互相拉锯,自然提不起力气。”说着将张涵扶坐起来,又喂了一颗聚灵丹,再让双双与苏云一左一右支着他不倒,自己面对面盘膝坐下,用手心抵在张涵心腹两处双手一起发力,替张涵疏导真气。过了一会,张涵咳了一声,头一偏,往苏云脚边吐了一口血,险些溅到鞋面,才算缓了过来,自行挺直身来,苏云忙搀扶起他,用身子顶在旁边。 青鸾子见他好转,站起来替张涵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道:“孩子,你现在好些没有?” 张涵气息尽管微弱,还是向她行了大礼:“弟子已经好多了,谢长老相救之恩。”苏云扶着张涵抽不出身来行礼,只得说道:“谢过青鸾子长老。”站在旁边薄烟与九芸也上前行了一礼。 青鸾子见张涵神色尚有些萎靡,九芸面口也是一片苍白,便问:“你们俩干什么来着,怎么看起来都真气紊乱得很?打架了么?” 九芸一愣,还没说话,张涵已抢着道:“长老,弟子刚在练习,看看近日进步如何,不想用力过猛。”九芸双眼垂下,也道:“是的,长老,弟子是……是在练习。” 青鸾子看九芸吞吞吐吐,知有别情,既然他们不说,也不便追究,便道:“你是薄烟吧,这里头除了双双,便是你最年长了,怎么也不好好教师妹师弟练习时不宜过度,险些伤了自身。” 薄烟垂手道:“长老教训的是,薄烟年轻,不懂分寸,以后会看好师弟师妹的了。” 青鸾子莞尔一笑,说道:“不用畏惧于我,我小时候也跟你们一样顽皮,学到新的招数,便追着师兄师弟一起练习。这次提醒你们,是怕你们不分轻重,想来你们自己也吃了苦头,下次应当谨慎许多了。你们二人回去后好好休息,三天之内不要运真气,很快便好了。我先走啦。”又对双双她们道:“双双、小乖,你们和苏云这孩子说完话便早些回来哦。”双双应过,青鸾子又看了看苏云,对他微微一笑,便飘然而去。 苏云看见那秋水般的眸子一扫而过,心中又是一荡,也说不出是什么原因,连话也说不出来。张涵正靠在苏云身上,一步踉跄没站稳,苏云又只顾看着青鸾子远去的身影,一时没留意,张涵便栽到地上,“哎呦”叫了一声,苏云才忙忙将他扶起。 九芸走到张涵面前,说道:“你刚才干么不说是咱们斗法呢?” 张涵面色惨白,却嘻嘻笑道:“咱们学艺未精便打起架来,这事传到你我师傅耳中,少不了一顿教训,何必呢。” 九芸哼了一声:“是你怕,我可不怕。u看书 ww.uukanshu.o ” 薄烟在旁劝道:“阿九,同门未经允许不能私自切磋,这可是大忌,张涵师弟说的不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九芸只好说道:“知道了,师姐,咱们回去吧,我胸口还闷着,过几天再来。双双师姐,替我谢谢青鸾子长老。我们先走了。”薄烟见她走得有些勉强,也忙忙跟了上去,扶着她远去。 魏双双见薄烟和九芸走得远了,才说道:“苏云,好久不见,你又长高了许多哦。” 苏云见她比自己高了足足两个头,顿时不好意思起来:“跟师姐比,我还是个矮蘑菇。对了,双双师姐,你怎么得空过来了。” 魏双双便道:“小乖妹妹那天得你相救,我一直就想过来了,只是师傅一直不放人。连小乖也是,师傅也一直*着她修炼呢。” 苏云奇道:“怎么,小乖乖也要修炼么?” 小乖乖在他肩头轻轻抓了两记,咕唧两声,双双笑道:“小乖吞了龙须果,不得不跟我一同修炼了,你看她的头上。” 苏云回头一看,小乖乖个头高大,竟然看不到它头顶。小乖乖便跳到他臂上,低下头让他好好瞧清楚,只见那头顶上多了一丛绯红色的细细绒毛。苏云伸手摸了摸,问道:“这又是什么?” 小乖被他一摸,却一甩头,躲了过去,飞到双双肩头站定,双双笑道:“现在不能告诉你,等过些日子,让小乖自己跟你说好了,若不是因为你,她也不见得有机缘。” 第58章 闲话 苏云见小乖乖比往日沉静了不少,笑道:“小乖乖长大了便像个女孩子一样,完全没有以前那般呱噪,真配得上小乖乖这个名字。”便向它招招手道:“小乖乖,好久不见,你就不想我了么?” 小乖乖咕噜了一声,飞起身来,稳稳落在苏云伸出的前臂上,苏云笑道:“哟,你倒是沉了不少,小心胖得飞不动。” 小乖乖侧头,用一只爪子轻轻在他手臂皮肤上划了一道,以示愤怒,却没曾用力。 苏云由回过头来对魏双双说道:“对了,双双师姐,既然青鸾子长老不放你过来,怎么今天便得空了?” 魏双双笑道:“这不就因为你师姐我,总算练到人阶九段,快要突破了。师傅才肯放我半天假。我好容易出来透透气,不用对着师傅,想不到偏碰到你们这里出事,不得已把师傅叫了过来。幸好她又走了。” 苏云与张涵异口同声叫道:“师姐你好生厉害,居然便人阶九段了!你是怎么练的?” 魏双双在他们头上一人敲了一记爆栗:“怎么练的?不就是日练夜练呗。我那师傅,你们看她温柔得很吧,对师姐我的训导可是一刻都未停过,你们都不知道,我吃了多少苦头了。”她指着苏云道:“当年你帮小乖,我本来想亲自过来救你,师傅不许,让我好好练功,她来出马解决。不然,早几年我就过来谢你啦。” 苏云说:“严师出高徒,青鸾子长老也是为你好。” 魏双双便道:“我当然知道师傅好啦。苦修了五年,总算有些成绩。你们和我同时进门的,可让我比下去了。” 张涵呵呵笑道:“我自然比不过双双师姐,不过对付九芸那个小丫头,还是可以的。” 魏双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叫张涵吧?若论真本事,你打不过九芸的。” 张涵一听,奇道:“你怎么知道我打她不过?” “刚才我们过来路上,小乖大老远就看见你们这里又是老鼠又猫的打得好生热闹。刚想说有好戏看,哪知道没多久就收场了。我可看得明明白白,你的法力明显比她境界要低。” 张涵便道:“我都快要突破人阶四段。她左右不过和我差不多。” 魏双双便笑道:“哪里,差太远了。我师傅五年前就说过九芸这个人了,大长老都亲自收她为徒,只不过两年前才入门的对吧,年纪跟你们二人差不多,这么快便结丹了,我在旁边看了有一会了,看来九芸已经到了人阶五段了,快要突破人阶六段了。” 张涵伸了伸舌头:“靠!我还以为自己三年结丹很了不起了,看来这个九芸真是天才,比我晚了三年,居然修炼的境界比我要高。那薄烟师姐呢?她又如何?” 魏双双便道:“薄烟的师傅南风子长老是我的师叔,也就是师傅的师弟。师傅曾说,南风子师叔本来是西蒙人,薄烟其实也是西蒙人,据说本名叫伯颜,南风子师叔收她做弟子后,说伯颜这个名字不好,便改为薄烟,好像也是人阶五段吧。” 苏云问:“怎么,九芸和薄烟师姐竟然不是同一个师傅?” 魏双双格格一笑:“刚才感情你没有听我和薄烟的话吧。” 苏云挠挠头道:“小涵子像条死鱼一样摊这,我只顾担心得要死,哪里留意这个。何况……”他回头对张涵道:“你这个家伙,又让伍师兄给你做什么好吃的了,这些日子不见,又重得不少,我险些抬不动你啦!” 张涵笑道:“是你自己不长个,怪得了谁。对了,话说回来,那个九芸看起来那么骄傲孤僻,薄烟师姐人品看起来很不错,性格差那么远的两个人居然这般要好,真是怪事。” 魏双双便道:“南风子师叔本来就是大长老那一派的人,他们两边弟子经常走动的。再说,和九芸差不多年纪的女弟子,恐怕就只有薄烟了,其他那些都二十五岁以上啦。” 张涵叹道:“难怪,难怪。九芸嘴巴不太好,时常开罪人,薄烟师姐老师替她出头道歉,真是委屈了薄烟师姐。” 魏双双笑道:“怎么不见九芸开罪于我?看在我师傅的脸面是一件事,你们刚才打得山崩地裂的,最后她还不是没有对你不依不饶么。你也要检讨检讨自己,对女孩子说话还是要客气些才好的。” 张涵笑道:“哪便得看对那个女孩子了。九芸那种,凶得要命,还没跟她搭话,便像欠她一屁股钱没还似地没个好脸色,师姐您说我怎么可能客气呢。若是她像双双师姐这般聪明美丽,像薄烟师姐那样温柔婉转,我小涵子还不是恭恭敬敬的伺候着,乐得鞍前马后呢。” 魏双双嫣然一笑:“油嘴滑舌的,长大了定是个会哄女孩的货。” 苏云拍手大笑:“可不是,小涵子前些日子便跟我说娶妻之事。” 张涵扬了扬拳头,冲着苏云龇牙裂嘴道:“你竟敢在师姐面前造谣!看我不收拾你!” 二人嬉闹了一会,小乖乖一直站在苏云肩头上,uu看书 .ukashu.co 苏云突然道:“小乖乖,你真沉啊,再长点肉,估计我就背你不动了。”边说,另一只手向小乖乖后背摸了两摸。小乖乖突然伸开双翅,再苏云面上狠狠刮了一记,呼的一下飞起来,在三人头顶盘旋了一圈,便往东飞去。 魏双双脸上一红,忙过来看看苏云的脸,见那翅膀刮的苏云脸上红肿起来好大一块,马上掏出了一小盒膏脂,用手抹了薄薄一层在他脸上红肿之处,道:“真对不起,以后你就别摸小乖妹妹了,不然她要生大气的。” 苏云刚才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涂上那一层膏脂后觉得一阵清凉,正要答谢,听到魏双双那句话后,奇道:“怎么了,难道我得罪了小乖乖么,以前它也让我摸脑袋的,怎么现在就不准了。” 魏双双支支吾吾的道:“以前是以前,现在小乖妹妹不长大了么,是个姑娘了,自然不能随便摸的。” 苏云咧嘴笑道:“原来如此,我之前竟然不知小乖乖是只雌鸟。我以后便不摸它好了。” 魏双双颇有深意地看了苏云一眼,道:“时间不早了,我得先回去了。对了,还有一事,不久之后,我便要下山行走了,你们二人有什么要带给家人的么?我可以帮你们跑一趟。” 二人一听大喜,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要托她带些什么回去。魏双双见他们满面为难,笑道:“放心,我应该在三个月后才出发,你们还有时间好好准备,临行前我自会找你们的了。”说完,她便自行回去了。 第59章 手串 魏双双走后,苏云对张涵说:“小涵子,你现在面色青得很,可还有那里不舒服?” 张涵呼了一口气,想了想,答道:“好像不打紧,我不运气应该无碍。” “那你赶紧回去歇息吧。” 张涵摇摇头道:“这么一闹,申时都快到了,我饿了,不如咱们去找伍师兄要好吃的去吧。” “这才未时三刻,你便饿了?再等等吧,不过等一刻钟,我和你一起去。” 张涵哭丧着脸道:“这一下午,咱们又是打架又是聊天的,别说旁人,便是鬼也不见一个来,还差这一刻钟么,我真的好饿,想是刚才施展法力,消耗太多了,再不吃东西可真的走不动了。” 苏云想了想,又看张涵面色的确难看,叹了口气,答应道:“好吧,只这一次,以后可不能了,咱们走。” 张涵一听来了精神,挟着苏云便走,刚走了两步,发现脚底踩着些什么,便低头一看,只见地上石板夹缝中有一小小手串,刚才踩到的便是此物。二人蹲下来一瞧,只见手串由米粒大小的绿松石拿一根透明皮筋串成,粒粒绿松石都只是略略打磨,极不规则。幸好皮筋断了两截搭在地上,绿松石珠还没来得及散开。张涵便两手轻轻捏起皮筋两段,打了个结,道:“这手串似乎是女孩儿用的,只是手工看起来是坊间之物,不可能是九芸那个公主的了,不知是双双师姐还是薄烟师姐的,你先收着,回头若是她们来找便还她便是,快走吧,我都饿扁了。” 苏云便接过手串揣在怀里,二人急急脚往西山厨房走去。不多时便到了,只见饭厅里空无一人,伙房里蒸汽腾腾,几个伙事师兄在切着肉菜,却是不见伍益权,张涵便问那几个师兄,只听他们笑道:“你们拐到后面的小溪边上便可找到他了。” 两人便绕过平房,见后头不远处有条清浅小溪,伍厨子正坐在溪边,背对着他们,低着头,手上不知在忙什么。张涵与苏云走了过去,只见伍厨子身前铺了一张蓝布,上面堆着些长短不一的小刻刀,他左手正抓着一只筒状的竹根,右手拿着砂纸在竹根表皮上细细打磨,二人还没说话,伍益权却突然说道:“怎么你们今天来的这么早?” 张涵嘻嘻笑道:“伍师兄好耳力,我饿了,小苏子陪我过来吃饭,伍师兄可有好菜没有?” 伍厨子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看你的样子,好像几天没吃饭似地,刚好,你上次要我帮你买的黄猄,上午已经到了,我去弄给你们吃。”说着便将手上的东西全丢到蓝布上,正准备打包收拾,苏云眼尖,见竹筒上刻着些花纹,便蹲了下来拾起一看,只见那砂纸打磨得光滑的竹皮上,雕了一群正在展翅飞翔的鹭鸟,甚是灵动,指尖不自觉地触摸在那刻纹之上。伍厨子见他爱不释手,便道:“你既喜欢,我便送你好了,不过这个还没完工,你明天过来我再给你吧。” 苏云听罢,便将竹筒放回蓝布中,伍厨子裹好后便在树底一放,带着二人往厨房后头的一间小屋中去了,只见一只黄猄正晾在小屋的桌上,那扒了皮的红色体表上抹了一层薄薄的盐巴。伍厨子从腰间抽了一把小刀,往那黄猄腿上割了巴掌大的两块肉来,又取些盐巴在割口上膜了一层,然后便让二人先到饭厅等候,他自去灶上做菜。 过来一会儿,伍厨子端着盘子过来,还没放下,苏云与张涵便闻到一阵阵肉香扑鼻,甚是诱人。只见两白饭、三碟小菜之外,有一碟蒜心炒肉丝,那香味便从这碟肉上来。 张涵精神大振,伸筷夹了一片肉丝放在口中,嚼了两口,双眼眯成一道缝,咂着嘴巴叹道:“好香,比宫里的厨子做的还要好吃。”说完又夹了一筷子蒜心和肉塞进嘴里,又对苏云道:“小苏子,赶紧吃啊,凉了就没那么鲜了。”只是他满嘴都是肉菜,说得含含糊糊,苏云笑道:“难怪你长那么多肉,光顾着吃,”自己也夹了一筷子,只觉那肉丝咬在嘴里,甚是嫩滑,满齿留香。才一会儿,几碟菜一扫而空,苏云扒了足足五碗米饭,张涵也吃了四碗,连那碟上的油星也刮得干干净净。这时饭厅已陆陆续续来了几人吃饭,自然少了那碟蒜心炒黄猄肉丝了。 张涵吃的心满意足,说道:“师兄,怎么只做给我们,你自己不吃?” 伍益权笑道:“不急,这黄猄要抹上盐吹一个晚上,明日晚上再烤来吃,才出鲜味。” 张涵拍手道:“好啊,那我明晚再过来。” 苏云笑道:“就知道吃啊,趁你师傅不在,便偷懒了。” 张涵扁嘴道:“我这几天又不能运真气,也不能算我偷懒。师兄,这么大一只黄猄,你要烤上半天才能全熟吧。” 伍益权奇道:“怎么,你要我把整只都烤了么?那么大一只,咱们怎么吃得完。” 张涵笑道:“吃得完,不还有其他师兄么,uu看书 .uukanscm 人多一起吃才香。” 伍厨子笑道:“既然是你花的钱,随你喜欢,大伙儿便一起沾沾你的口福咯。” 吃过饭后,张涵与苏云约定明晚之事,便各自回去了。是夜无话。 话说,苏云夜晚宿在寒烟谷中,第二天又是如意馆闭馆之日,苏云一整日都待在谷中,一直待到未时,想起伍益权要烤黄猄,张涵说不定一早便在那里侯着,便走出寒烟谷,穿过紫竹林,准备前往西山厨。才走到如意馆附近,见殿前空地上,有两个身影,弯着腰在地上找寻些什么,行前一看,却是薄烟和九芸二人。 九芸身着一件八答晕春锦长衣,头上却没有梳髻,长发用一根缎带绑在身后,比平常素静了许多,看起来面色也好转了不少,唇色还有点青白,一见苏云行来,便直起身道:“你今日去哪里了,我们都等了大半天了。”不知怎的,九芸从来都是声音冷若冰霜,急便是再寻常不过的话,从她嘴里说出,便是一点人情味也没有,苏云听着甚不舒服,本想还口,见她面上一丝焦虑,只好打住,反问道:“今日如意馆闭馆,你们怎么来了?” 薄烟说道:“苏师弟,对不起,请问你可曾在这附近见过一根手串?” 苏云一听,知道昨天拾得的便是她们所遗落的了,便问:“师姐,你说的那根手串是怎样的?” 九芸抢着道:“是一串十二粒米粒大小的绿松石手串,皮筋穿成的,大约这么大一串,你可见过?” 第60章 烤黄猄 苏云从怀中掏出那串手串:“可是这个?” 九芸急忙上前接过,数了数上面的绿松石,一颗不少,又见皮筋上新结了个结,便道:“这里怎么成这样?” 苏云白了她一眼道:“要不给你打个结,你这串珠子早就散一地了。” 薄烟忙到:“苏师弟,你误会阿九的意思了,她其实是问你,是不是捡到之时便断了。哎,阿九,别嫌师姐啰嗦,你说话的语气啊,总是让人误会。” 九芸这次却没有反驳,“哦”了一声,便站在当地不动,只顾看手上的珠串。薄烟又道:“苏师弟,今天一早阿九便过来找我,不知是不是昨天把这手串落到此处,于是我们便赶着过来找了一圈,没找到,她不知道有多心急。阿九,你不谢过苏师弟么。” 九芸低着头半响,才轻轻挤了句:“谢谢你。” 苏云暗道:“怎么九芸口拙了那么多,不似前几次那般伶牙俐齿,真是奇怪。”嘴上却说:“不用,举手之劳罢了。” 苏云又转过头对薄烟道:“你们都找了一天吧,真是不好意思,长老有差使让我做,忙到现在才回。” 九芸却突然道:“你其实是赤炎子长老的弟子吧。” 苏云愣了楞,还没开口,薄烟已开口道:“阿九,别说了。” 九芸却仍旧继续说:“你若不是长老亲传弟子,又怎会随身带着内门的聚灵丹,放心吧,我不会说的,当是还你的人情。师姐也不会说的对吧。” 苏云见她自问自答,全然不待自己说话,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得道:“谢谢两位师姐。天色不早了,九芸师姐身子又未大好,又出来这么久,还是赶紧回去吧。” 薄烟却笑道:“既然解决了阿九之事,便是要解决肚子之事了。走吧,小师弟,我们一同去西山厨房吃饭。” 苏云一听,惊道:“怎么,师姐不回中门吃饭么?” 薄烟却道:“我们一早便来,待到现在,西山厨房中午便在烤黄猄了,想来晚上有黄猄肉吃,我才不要回去吃饭。阿九,可好?” 九芸嗯了一声,苏云却道:“师姐怎么知道有黄猄肉?” 薄烟咔咔一笑:“烤黄猄可是西蒙的名菜,我从会吃饭时就开始吃这个了,怎么可能躲过我的鼻子。嗯……这味道多香,走吧,想来那边烤得差不多了,这个时候正好。”也不等苏云搭话,便一手拉着九芸,径自往西山厨房走去,苏云只得跟在后头。 还没走近,便见到西山厨房前头的空地上堆了一堆篝火,火上架着一只黄猄,伍厨子不住地翻转着那架黄猄的铁架,使之均匀受热,黄猄肉已烤的金黄,不停冒出油脂,滴落火堆,之中,毕剥爆响,异香阵阵,,连九芸也不自觉加快了脚步,三人来到火前,见一堆人围着那火堆垂涎欲滴,有常来吃饭的外门弟子,也有戴着厨师帽子的伙头师兄。 见张涵正蹲在火前边流口水边添柴火,苏云急急赶上两步,跑到张涵身边蹲下,见他只顾盯着火堆上的烤黄猄,便用脚尖悄悄踢了他一记,张涵回头看时,便对他使了个眼色。张涵顺着眼色一瞧,见薄烟和九芸也站在火堆旁,张涵一惊,掉头在苏云耳边说道:“怎么她们也来了?” 苏云悄悄道:“那根手串是九芸的,她们过来找,我还给她了。不知怎的,薄烟师姐闻到了烤黄猄的气味,定要过来。” 张涵心上一紧,低声说道:“惨了,上回我开罪了九芸,伍师兄又跟她不对头,该不会过来踹翻咱们的火堆吧,这头黄猄已经烧得差不多可以吃了,千万别给坏了咱们的好事,暴殄天物啊!” 苏云拍拍他肩头:“薄烟师姐应该不会,九芸还不知道会怎样,咱们见机行事吧。要是她跟伍师兄又闹起来,咱们就冲上去一人拉开一个。” 张涵忙道:“好,万一不对路,你跟我去抢了黄猄就跑。”说完,柴也不添了,站起来小心的留意着薄烟与九芸的动静。苏云见他还在想着如何保住黄猄,不禁笑了笑,也站起身来。 过了一刻钟左右,伍益权右手抓住串着黄猄的铁杆,手腕一动,那黄猄一边滴着油脂一边从火上平平的移了开来,其他人倒还罢了,苏云、张涵、薄烟与九芸四人心里暗道:“好大的力气,那黄猄看起来足有一百斤肉,他单手便稳稳地移出火堆,还似有余力。”旁边两个伙头师兄早已准备好一个大铜盘接住那头烤好的黄猄,连着铜盘一起放在旁边的桌上,一人抽了一把小刀,开始切割黄猄肉,伍益权便将切好的肉一份份放在盘子中,先分了两盘给张涵与苏云,笑道:“主人家先尝鲜,其他兄弟们跟着沾光,跟着小涵子有肉吃,快过来唷。” 那堆人早就嘻嘻哈哈地跑过来排队,伍益权一人分一盘子黄猄肉,uu看书 .unshu.co各自走到旁边或站或蹲地吃起来。张涵也赶紧先吃了一口,苏云却捧着盘子没动,看着薄烟和九芸,只见她二人缓缓走到队伍后头。 伍益权分到她们之时,正要递盘子,冷不丁看到二女,手便停了下来正要开口说话,却见那张笑意盈盈的脸正眼巴巴地看着他手里的黄猄,那话便从喉头咽进肚内,还是将盘子递给她们。 张涵见薄烟喜滋滋的端了盘子走到旁边吃了起来,连九芸也一小口一小口的撕着肉,便扯扯苏云的袖子道:“别看了,没事,快吃吧,不然待会就给抢光了。” 苏云一口撕下一大块黄猄烤肉,咀嚼了几口,只觉外焦里嫩,咬在口中,油脂从舌尖滑落,一点咸鲜恰到好处,肉香里不知混了什么香料,竟是有生以来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三两口就便将一盘子吃的干净。再看看,那头黄猄已割了大半,众人捧着盘子猛吃,盘子空了又过去排着队等割肉。薄烟干脆站在黄猄旁边,卷起袖子使劲地吃,一吃完又排在队伍后头,伍益权见她吃的满嘴油,连个女子的吃相都不顾,便站到她旁边,让她与张涵、苏云一同享受不必排队的优待。九芸吃完自己那盘,虽然好吃,却不好意思过去,张涵看她站在远处张望,去取一大盘子新割的黄猄肉,走过去塞到她手中,不待她反应过来,便回身走开。 九芸一惊,盘子已塞在手中,看了看苏云与张涵,又看了看盘中那金黄焦嫩的肉,不知想了些什么,直直的站了一会儿,才开始动手吃起来。 第61章 薄烟使计 一只黄猄半响功夫便只剩下骨架,连骨头上的肉,也削得干干净净,百多斤肉全落在这群人的肚中,每个人都吃的满嘴油光,肚子圆滚。几个伙头师兄开始收拾起家伙,还有那二十多个师兄摸着肚子,一个个过来拍着张涵肩头道谢:“跟着小师弟真是有肉吃啊,师兄们多谢了。” 张涵哈哈一笑,道:“各位师兄赏脸,二来,这肉好吃,咱们还得靠伍师兄么,大家得好好谢过他才是。”众人嘻哈笑道:“可不是,能把这只大黄猄烧出这个味道来,伍师兄当记首功,大伙儿怎么能忘记!”更有一人上前搭着伍厨子的肩膀道:“伍师兄这手艺,真是天元大陆百年来最拔尖的了,不枉我们待在西山厨捧场了这么多年,你们说这口福那是别处可以想的?” 伍益权唾道:“你都三十三了,跟我同时进门,喊我师兄,你这张老脸也不觉皮厚。” 苏云奇道:“伍师兄,你到底几岁啦?” 刚才那个师兄笑道:“你看他有四十了对吧?”众人掩嘴欲笑,纷纷斜眼看向伍益权,见他满面尴尬的道:“你师兄我今年二十九。” 众人方笑喷了一地,那师兄边笑边指着伍厨子道:“你看你,十年前你是现在这个模样,现在你还是这个模样,你要是听我的把这满脸的毛剃掉,可不年轻多了。” 伍益权一脚踹在那师兄屁股上,恼道:“剃你个鬼毛,老子喜欢。不许再说了。” 那师兄又笑道:“不剃就不剃,横竖你又不讨老婆。哎,才想起来,肉虽好,可惜今个儿没有酒来佐菜,老伍,要不你给藏几坛子玉楼春?” 伍益权扭头道:“滚,白吃不够,还要白喝啊!” 众人哈哈大笑道:“酒钱能有多少,我们凑凑就是了,最要紧是伍师兄亲手做的烤肉,这可是万金买不到的。” “你们这帮小兔崽子,拍马屁也不用那么明显吧!” 薄烟已回到九芸身边,站在树底下,看着一群人已嘻嘻哈哈闹成一团,笑着对九芸道:“看不出来那伍师兄竟然这么年轻,样子却老成的很,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大叔呢”。 九芸仍旧面无表情,嘴角微翘道:“比我还大二十呢,还不是大叔么?” 薄烟手指在她腋下一戳,嘻嘻笑道:“在咱们西蒙,基本上只有四十岁以上的男人才能叫大叔。” 九芸给她唬了一跳,扭了扭身子:“为什么?” 薄烟指着伍益权道:“因为我们那的男子十六岁开始蓄胡子,所以满街上都是这种的,你怎么好意思叫大叔。只有过了四十岁,那肥肚子长出来了,皮肤也耷拉了,我们才敢叫大叔。” 九芸听了,嘴角又是微微一翘,便不再说话。 待得众人散后,伍益权给苏云张涵打了颜色,三人往小溪边走去,走到溪边大树底下,伍益权蹲在地上,把那蓝布包袱打开,翻出两个竹筒,递给苏云:“这个新的是昨天你要的,我上好颜色了。这个是以前做的,也一起给你好了。或是作杯子,或是拿来当笔筒,随你喜欢。” 苏云喜滋滋的接过,张涵在旁边嚷嚷:“我呢,师兄怎么不给我呀?” 伍益权笑道:“你昨儿没说,晚点再给你作一个新的。” 苏云一手托一只,正要细看,突然见薄烟笑吟吟的往他们这边走来,九芸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 伍益权瞧着了,大声道:“二位吃也吃过了,还来这里作什么,我这里再没别的什么好东西了。” 薄烟笑道:“伍师兄你也是西蒙人么?” 伍益权一愣,应道:“不是,我是大理人,跟西蒙人是世仇!”说完呲了呲牙,装出一副凶神恶煞之态。 薄烟掩嘴一笑,说:“便是大理又怎样,不过是两国皇室之间的事情,再说,你要是真恨西蒙,就不会用西蒙独有的胡椒和孜然来腌黄猄了。我说的是不是呢?” 伍益权鼻中重重哼了声:“是用了胡椒和孜然,俺当厨子的,这些作料能用的难道不用么,大燕和大晋一样不睦,大燕的厨子做饭还不是一样得用大晋的赤梗小米。” 薄烟便道:“别老在那里装着自己很凶悍好不,师妹我吃了你的肉,以后就跟定你了。” 伍益权下巴都快掉下来:“你这小丫头胡说什么?羞不羞人呐你!” 薄烟一听,笑得花枝乱颤,说道:“师兄你想哪去了。哈哈,没法,谁叫这天墨山上只有你做的西蒙菜最合我胃口,我以后吃饭就跟定你了。” 伍益权知道她的意思,当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道:“我这里菜多肉少,你还是回自己那吃好了。” 薄烟突然走上两步,站到伍益权面前,她比伍益权不过矮了一个头,只掂掂脚尖,便凑到他耳朵边,伍益权正要躲,却给她一手揪住衣领不放,苏云和张涵不知她欲何干,站在边上不敢说话,只听她低声对伍益权道:“师妹刚才好像听说,这次的黄猄是拿张涵师弟的私己钱买的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可是宗门严禁的哦。” 伍益权惊道:“你想干嘛?” 薄烟在他耳边又道:“不想连累张师弟的话,u看书 w.uuanshu.co须得堵住我的嘴哦,要堵住我的嘴,须得也收下我的私己钱,给我做好吃的哦,”说到这里,她后退了一步,福了一福,眼神中露出一丝狡黠:“小妹就谢谢伍师兄了,以后有劳伍师兄了。”又转身走到九芸身旁,对她说道:“阿九,上次的事情伍师兄并没有计较,但你还是得跟他道个歉哦,”边说边把嘴凑在九芸耳边吹了口气:“阿九,帮个忙,不然他不给我做菜怎么办呢。” 九芸脸色如常,却上前微微欠身道:“师兄大量,上次是九芸的不是,向师兄赔罪。” 伍益权见她如此,心里那堵气也不好再发,脸色也放松了许多,道:“行了,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就此揭过好了。” 薄烟拍了拍手儿,笑道:“好咯好咯,大家和好了,以后可要多多走动了!万岁!” 伍益权见她笑得灿烂无比,便知以后这丫头定会经常过来要吃要喝,一想到此,便头痛起来。 站在旁边的苏云与张涵见他们仨演了这么一出皆大欢喜,暗暗对薄烟竖了大拇指。 伍益权见月色渐浓,便道:“你们赶紧散了吧,我也得回去歇会了。”一时间,各个别过后,张涵与薄烟九芸顺路一起走了。伍益权让苏云把竹筒拿走,也回去了。 苏云一手一个竹筒,想揣怀里,又看塞得鼓起两个大包,好生难看,只得提在手上,往寒烟谷走去。 第62章 竹雕引 苏云乘着夜色回到寒烟谷自己的小茅屋中,点着了小油灯,便将伍益权赠与他的竹根雕,拿在灯下细看,一看之下只觉非同小可。 一只是昨日所见的,业已完工,之前已刻了一半的鹭鸟之下,多了一条羊肠小道,小道旁边另有一方小亭,一只瘦骆驼,浅刻在竹筒表面;而鹭鸟之后的竹胎之上,竟用透雕法,在天空后景中,暗刻了一层层暗云,以蓝、灰、紫、绿渲染出诡异的云朵色彩,看得苏云心头一阵悸动,这些云层从竹皮上一直镂到底部,仅留一层薄薄的竹衣,使竹筒不至洞穿至底。刻纹之细,使他拿在手上看第一眼根本没有留意到空白之处另有乾坤,若不是在灯光映照下,险些便漏眼了。 这只竹筒用桐油刷了一层,才干不久,另一只竹筒上看起来已做好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刻纹层次分明、满布器身,方寸之间竟然刻遍了大漠、荒丘、大河、原野、鸟兽、帐幔、宫殿楼阁、人物,轮转一周,竟是描述了一副历史故事,当中一男一女似乎是故事的主角,在宫殿中、在沙漠中、在金帐中,无不出现,那女子斩下了一人的头颅,提在手上,那男子护在女子身前,身上却中了一箭,整幅竹雕故事用极细的刀具刻成,浅雕、浮雕、透雕并用,刻画风土、山石时刀法浑厚古朴,刚劲有力,转角出棱,刻画宫殿、鸟兽、人物甚至表情动作时,精致工整,细巧秀雅、飘逸灵动,竟然一个竹雕之上融合了不同的刀法,看上去却又不会凌乱,只会升起同一个人处理故事构图上别具匠心的想法。 苏云心头剧震,想不到伍师兄竟有如此才华,即便不是画卷丹青,但这两个竹筒上雕刻的绘画功力,足可以列入如意馆一层珍藏中,更勿论那雕工了。 苏云在灯下看得正如痴如醉之际,冷风灵的身影突兀出现在他身后,拍了怕他肩膀:“你在看什么看的这样津津有味,竟比看老夫的画还细致几分?” 苏云刚忙见礼,将手中的竹筒递给师祖:“这是一位师兄赠给弟子的竹雕,师祖请看。” 冷风灵捧在手上,瞧了瞧:“不错,刀法和构图很好,天墨山上几时又进了个好弟子,他拜在哪个门下?” 苏云讪然道:“这位师兄还没拜入内门中,只在西山厨房供职。” 冷风灵冷笑道:“我道这画宗只注重修道的浮躁风气有所抑制,真心招些有画技天赋的弟子,原来还是老夫一厢情愿。” 苏云拜了拜道:“弟子也是头一番见这位师兄有如此天资,师祖可有办法指点一二?” 冷风灵叹了口气,道:“老夫于雕刻工艺上一向没有钻研,指点不了他。不过看他这刀法,若是无人指导便成,或者,能入道也未必不成。你若想帮他,去向他打探下,进外门之前可有人传授他技艺,回来告诉我,老夫再行定夺。” 苏云喜道:“师祖,怎么这雕刻之功法,也能入道么?” 冷风灵脸上肌肉牵动,似笑非笑地说:“雕塑虽同为画技之一,若单用雕刻之技入道,用于战斗召唤,自然极难完满,道砂成塑像极慢,难道敌人会等你么?只是雕塑之功,不外乎画技根基要扎实,改用道砂临摹而召唤,便可比现时只追求道法,忽略画技的人要强。” 苏云笑道:“果不其然,弟子见那位师兄竹雕上的画功已属当世佳作,若是画在纸上,定可收在馆中。” 冷风灵摸了摸胡子,笑道:“这不过是其一而已。还有其二,若他的雕功,用在画道中的控制之上,便是一等一的控制心性之术。” 苏云听到此处,忆起以前柳涵所说之话,便问:“师祖,弟子入门时曾听说,咱们画宗除了召唤之术外,还有控制之术,可与师祖刚才所述相同?” 冷风灵答道:“不错,正是控制之术,这个应该不是你师傅告诉你的吧?” 苏云答道:“是别人告诉我的,只是,他说这个控制之术,是门中禁忌,不到天阶九段不能修炼,师祖,弟子知道这个事情不该到处宣扬,因此弟子不会告诉你说这话的人是谁?” 冷风灵哈哈一笑:“你这傻娃子,我又不想知道是谁告诉你,你怕什么。再说,能告诉你这话的,不过是那些外门弟子罢了,内门弟子未到天阶,决计不会从他们师傅口中得知此事,而能告诉你的外门弟子,他家中的老人,肯定也在天墨山待过不少年月,知道一些细枝末节也不奇怪。” 苏云脸上一红,心想,早知道师祖不怕,我就早点问他了。 冷风灵沉吟了片刻,说:“这控制之术,的确只有天阶九段才能修炼,称之为‘注神’。” 苏云奇道:“师祖,‘注神’这个词,弟子还是第一次听说。” 冷风灵哭笑不得:“怎么赤炎真是对你撂开手来,一点道法的基础也不教你。罢了,既然你师傅把你丢给我了,还是我先跟你说清楚这以画入道的道理吧。”说着,u看书 ww.uuknhu 冷风灵便说,茅屋之中太暗,坐着又不舒服,没心情,让苏云跟他进了无风阁中。 二人在那张大地毯上坐好,冷风灵手上提了一壶花露,在矮几上倒了两杯,给了苏云一杯,自己又举杯呷了一口,才道:“平常你们在纸上也好、地上也好、空中也好,所画之画基本上属于平行画法,画其性唤其神,通过召唤出来的生灵等级来界定术法高低,你师傅应该跟你说过,但凡召唤之物具有灵性,便得看施法者的道行,人阶一段至少八段可召唤生灵,只有人阶九段才能召唤出初等人阶灵兽;到了地阶一段到八段,方可以召唤中等至高等人阶灵兽,只有地阶九段开始到天阶八段才可召唤真正的地阶灵兽;至于天阶九段,若是初等的天阶灵兽或者天阶灵兽的幼兽才能召唤得到,至于中等、高等灵兽,便是天阶九段也是无法召唤过来。你可知道何因?” 苏云摇了摇头。冷风灵叹了口气道:“以画入道召唤的生灵,需是与自己道行差不多的,若是比自己实力高上许多的生灵如何能召唤?便像一个凡人与巨狮相遇,若无枷锁束缚巨狮,如何能用?” 苏云便道:“难怪,那天小涵子召唤了十三只石鼠后,便脱力了。” “你那小友脱力不过是因为丹气不足,勉强为之,脱力便是小事了。丹气还可以用药物来提升,怕是召唤之物戾气过盛,心神抵受不住,法力反噬可便成了大事。” 伍益权一对竹雕,引出了冷风灵这许多话来,欲知后事,请听下回分解。 第63章 注神术 话说当夜冷风灵向苏云传授画宗基本原理。 道砂成像所用的画技,一般为平行画法,所使用的道术便是“召唤术”,即用丹气、道砂上蕴涵的法力,强行凝聚召唤之物的精、气、神,道砂维持凝聚之灵持久性,使召唤之灵成为可供策使的实形。法力是所有召唤的根基,因此每次只能召唤与自身法力相当的召唤生物。 而道砂与丹药都是提升法力强度、持久度之物,道砂乃是天下五行属性之物提取淬炼,使用时召唤生灵的法力由道砂来维持,所以召唤者可以根据自己常召唤的生灵五行属性,来制作道砂,道砂中法力越强,召唤生灵凝聚的时间也越强。 至于同时召唤多只与自身法力相当的灵兽,单凭自身法力,或是道砂未必足够,此时召唤者便需服食丹药来补充丹气,使丹田中的法力不至枯涸。 召唤术最常用于兽鸟虫鱼之灵、或花草树木之灵,因其智力低下,五行属性又比较单一、不易改变,所以施法之人只需掌握其灵气属性、形容体貌,便可使用。 召唤术还可用于召唤阴性之物,比如生灵骸骨,甚至是人类的骸骨,使骸骨化形,驱使利用。只不过这种召唤术已然改变了召唤物生前的五行属相,其属性为阴,对于施法者而言,阴属性过盛,会损伤其阳寿,一般画宗之人不常使用。但修真界中,另有一些宗派的召唤法术跟画宗相似,便多用此术。 是以画宗使用召唤术,多以驱动二倍、三倍于己之力的灵兽,群攻、群守,又或是借为坐骑上天入地使用。若生灵智力一经启蒙,能修炼出法力,人类便不易召唤和使用,除非自身法力或是另有法器、丹药增幅,能压制于它。因此召唤术用在智慧较高的高等生灵之上,智慧越高,成功率越低。否则天下间所有生灵都能供画宗驱策,可便逆天了。 至于天阶灵兽,其智慧、法力远胜于当世之人,即便是召唤出其精、气、神所凝聚的形貌,这召唤之形貌虽非本体,但仍带着本体的智力和法力,想要驱使,召唤术根本控制不了召唤兽。如需控制召唤兽,便需要融入控制之道,这便是画宗召唤之外的第二种道法所在。 控制之道的根基,便是“注神术”。如在召唤术上,同时使用“注神术”,即利用画像塑造天阶灵兽的形貌之时,注入内涵施法者个人控制之符咒,使召唤之灵一时迷失自我,供人驱策,便能成功。这便是初阶“注神术”。 中阶“注神术”,则是画像塑型,注入控制之术法,可以隔空迷乱召唤之灵本体的意识一时,使其本体在一定时间里供召唤者远程驱使。 最高阶的“注神术”则是利用画像塑形,无论是地阶还是天阶神兽,都会因画像上永远性地烙印上施法者的意志,本体成为施法者真正的奴兽,一世受其驱策。因此,最高级别的“注神术”即是已己之神,施彼奴印,制其心性,控其本体之意。 冷风灵说到此处,见苏云欲言又止,知他有话要说,便停下来。苏云果然说道:“师祖,这‘注神术’听起来,好生厉害,便是天阶神兽,一张画像,便给禁锢终生了!” 冷风灵笑道:“当然了,画宗的法术又被人称为符箓之术,用符制敌,说的便是‘注神术’了。” 苏云却道:“这注神术如此霸道,弟子想来,绝非什么好事。” 冷风灵又呷了一口花露,叹道:“你说的很对,这便是‘注神术’不可传世的最主要原因了。任哪一个有智慧的灵兽,都不会愿意被别人一张画便成了奴兽,哪里允许这种法术与自己共存。况且,既然能奴役灵兽,同为人类,互相之间怎么不会生奴役之念头。因此‘注神术’是一种禁忌之术,除了初级‘注神术’尚在画宗留存下来,中级和高级的‘注神术’早在十二圣开创画宗之时便失传了。” 苏云却笑道:“师祖,弟子觉得,这‘注神术’因为太过逆天,说不定便是当年连同那一众强大灵兽一起封印了,便是要咱们天元大陆太平清净也不定。” 冷风灵也笑了起来:“老夫想,应是此理。若是‘注神术’再现,便是生灵涂炭了。” 苏云遂问:“师祖,你方才说,那位师兄如果修炼有道,是否到了天阶九段时便可使用初阶‘注神术’了?” 冷风灵摇了摇头:“不是。初阶‘注神术’并非天阶九段才可练成,实际上,只要有地阶以上修为就可以使用。只是‘注神术’消耗法力心神极大,一般地阶修为所控制之兽等级也不高,极少需要用到。只有天阶修为使用‘注神术’控制高等级别的灵兽,才有必要使用。再说,有些智慧的生灵,即便不是本体受控制,一旦‘注神’之法力消耗殆尽,清醒过来,极易愤怒,转而攻击召唤者,非常危险。因此门规限制只有天阶九段的长老,uu看书 ukanshucm需通过掌门与长老团一致通过,才能研读和修习罢了,这‘注神术’如果天阶长老在战场以外预先准备好,使用时再激活,便能确保施法者安全。至于注神术运用在雕塑上最容易成功,因施法者只需要将道砂融入雕塑中,固定在一地,等待激活便可成功控制召唤出来的生灵了。老夫见刚才那两个竹筒,足见你那师兄雕塑根基极好,正是适合此道。” 苏云喜极,正要说话,冷风灵却摆摆手说:“我知你心意,定必想让你那师兄有机会进内门中拜为弟子,此事我不能出面。你先按我所说的,去试探一下此人,回来告诉我。若是我看的上了,等你师傅回来,我自然会让他出面。只是,‘注神术’就别跟他提了,即便此人能进内门,也不过是从空间技法入手修道罢了。” 苏云转念一想,师祖自有道理,又问道:“师祖,空间技法,弟子是第一次听闻,这是哪种画技?” 冷风灵便说:“画技中空间技法与平行技法属两种流派,而画道中,‘召唤术’是一种流派,‘注神术’是一种流派,而‘布阵术’却是另一种流派。这‘布阵术’是画宗第三代掌门卧龙子始创的一门术法,以画宗入道为根基,从‘召唤术’和初等‘注神术’中想到的另一种术法,即利用画图布阵,借用以外的五行之气,初等‘布阵术’便是人阶,可以画地成牢、形成阵法,或成五行迷宫困敌制敌,或是报警传讯,只需借用平行技法即可。而空间技法则是用在中等和高等‘布阵术’中。” 第64章 布阵术 “空间技法又分为平面空间构图法和立面空间构图法两种。平面空间构图法你知道就好,便是在平面上看上去只有点线面,但换个特别角度便可看到这些点线面构成立体空间,这种技法用在初等‘布阵术’上,的确能忽悠下旁人,若不结合法力布阵,仅作迷宫困局,一遇到高手便一眼被看穿,你若不喜,又不在‘布阵术’上*思的话,学不学也无所谓。哦,对了,刚才提到的初等‘布阵术’便是人阶,可以画地成牢、形成阵法。” “至于中等‘布阵术’,则是可在身周一定范围内施展结界,凡有触碰结界的,施法者便能得知。一般的内门弟子和长老都会学初等和中等‘布阵术’这两种。不算太难,但需要有一定的空间想象力。” “而高等‘布阵术’却是可以空间立体构图,可以对照实际虚画出空间视界,布阵者可在这空间视界中埋下结点,通过结点隔空监视空间视界内的影像,大成者甚至可以在结点中布置机关,甚至召唤出死物,利用结点影像控制机关的行动。” “你既听完这些,告诉老夫,这‘布阵术’与‘召唤术’、‘控制术’相通之处在哪?相异之处又在哪?” 苏云答道:“弟子想,‘布阵术’需以法力形成平面或立面阵图,在驱策使用,这便是相通之处;而‘布阵术’使用的主体阵法与所控制之物事,却是死物,而非生灵,这应是相异之处了。” 冷风灵笑道:“答的不错,所以,老夫一直觉得,画灵天赋只是画道的次要天赋,首要天赋该当是画技。若是你无这天赋,别说画生灵,便是画一栋简单的亭台楼阁也不成,更别提空间成阵。” 苏云点了点头,冷风灵突然又说:“你听老夫说了这许多画道术法,会否懊恼自己不能聚灵结丹,不得修炼?” 苏云沉默了好一会儿,老实说道:“弟子也曾懊恼过,弟子不能修道,让师傅担忧我的安危,实在是愧对师傅用心。但懊恼归懊恼,弟子总是为了爱画而来,师傅也有心让我先从画技而入,弟子不会舍本逐末。不得入道纵是遗憾,弟子可以替师傅再找合适修道的师兄,代替弟子为师傅光耀门楣。” 冷风灵一听之下,哭笑不得:“什么光耀门楣,你师傅的心,老夫最明白不过,你若是好好学画,修道与否只不过朝闻道夕可死之事,你师傅不会计较。不过你有心举荐别人,这番心思,老夫很欣喜。别人都求这自己拜入师门后能居其他弟子人上,唯有你,真心为你师傅着想,筹谋举荐。不过便是其他年长的弟子,真拜了你师傅为徒,你也应叫他师弟,这个长幼之序可乱不得。” 苏云忙摇头道:“不成不成,师兄比我早入门多年,我可不能这样称呼他。” 冷风灵却道:“他有没有这个资格,尚不能定夺,你就别*心如何称呼人家了。时已不早了,这枚丹丸,你待会吞服便是。”苏云见师祖又抛了一枚龙璇丹给他,苦笑了一下,道:“师祖,待会我要是又梦游了,您可不要再生气了。” 冷风灵站起身来,一拍屁股,道:“有什么好生气的,只要你别尿在我那泉中便成,走吧。”二人遂走到冷泉中,苏云脱下全身衣衫,吞服了龙璇丹后,走到泉水中盘坐而下。 待苏云醒觉之时,发现日头已晒到泉水中,头顶心一片暖烘烘,回头一看,冷风灵正坐在一旁发愣,便赶忙起来,边穿好衣衫边道:“师祖,现在什么时辰了,怎么我睡到太阳都出来了?” 冷风灵淡淡的道:“现在是未时一刻。” 苏云一听,道:“还好,比平时多了两个时辰而已。” 冷风灵却道:“你想得到美,你睡了足足一天再多两个时辰。” 苏云惊道:“怎么可能,弟子不觉睡了那么久啊。” 冷风灵站起来道:“我又守了你一整天,这园子里的花还浇,你若不信自己睡了一天,待会去淋水的时候去问问这圃中的花草好了。我还有话问你,你可有印象自己作了什么梦不曾?” 苏云见他问的奇怪,想了想,自己仿佛不曾作梦,便道:“师祖,弟子好像没有作梦,难道弟子又梦游到哪里去不成?” 冷风灵叹了口气说:“你可知你在泉水中坐了一整天,便在老夫耳边唱了一整天的歌谣,唱的我都烦死了。” 苏云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便问师祖,当时自己唱了些什么。冷风灵伸了个懒腰,说道:“是首童谣,什么泥娃娃没有眼睛没有嘴巴之类的。你唱的含含糊糊,我又不好把你摇醒,虽然不觉难听,但反反复复唱来唱去,真的很烦,老夫终于脱身了。”临行前,他突然又回头问道:“你这两天可有吃过什么特别东西么?” 苏云便答:“昨日,不对,uu看书.uukau 是前日晚间吃了一只烤黄猄的肉。师祖可是指这个?” 冷风灵侧头想了想:“黄猄性热,总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让他积了内热上火,这药力才渗透了如此之久。”随后又摇着头,负手而行:“要不下回我再改改药方,或者干脆让他泡在热泉之中好了。” 苏云见他自顾自地向无风阁走去,便去花圃中取水具浇花。田圃中的幼苗果然有点萎了,但他一过来,似乎片片茎叶轻轻抖动,似乎知道苏云到来便能施与甘露般。苏云对花苗笑道:“看来这谷中你们都认得我了,一日不见,便如此有灵气,兴奋成这样了,不枉我照顾了你们这几年。好啦好啦,我来给你们吃的喝的,可要长得肥肥嫩嫩的哦。” 奇就奇在,那些花苗竟然轻快地扭动起来,似乎在应和他的话,苏云抿嘴一笑,开始在花圃湖泉之间穿梭忙活起来。 其间,一只小兽悄悄地走到花圃旁边的田垄上,对他喷了喷鼻息,然后呼啦一下跑掉,待他施肥之时,又来踢了踢他的水桶,似乎在招惹他玩耍一般。苏云见这只小兽全身灰白色斑纹,似鹿非鹿,头上无角,马唇驴鼻,四肢修长,蹄上到小腿长了一圈白色绒毛,看上去似穿着四只雪靴,奔跑跳跃之时四蹄翻飞,甚是可爱,原来便是上次酣睡时被自己用手轻拍了腿上一的那只,便对它笑道:“小东西如此记仇。”那只小兽见他说话,嗤的一下奔将过来,用头在他腰上一蹭,复又窜到旁边长草中去,却再不肯出来。苏云笑了一会,便出寒烟谷去了。 第65章 伍师兄的活计 趁着天色尚早,苏云快步往西山厨走去,大老远便看到伙房大门关着,不见一个人,他拐到后,果然见到伍益权又坐在溪边的大树底下。 待到苏云行近,伍益权笑着到:“哟,小苏子,怎么这么早便来了?” 苏云见他手上托着一块黑黝黝的物事,右手拿着砂纸在树根上打磨,笑道:“今日得空,无事便过来走走,找师兄说话,师兄又在做些什么好东西?” 伍益权将手中之物递过去,苏云一看,是块老树根,已雕成了一个个粗豪汉子的小人,细看上去,腰圆膀粗,两腿不丁不八的站定,裤筒卷到膝上,膀子搭了一条小毛巾,敞开上身衣裳,浓眉大眼,嘴边一丛络腮胡茬,咧着嘴一副不屑的表情,竟然是伍益权自己的小像。苏云将小像举至伍益权面前,一头看看小像,一头看看伍益权,连连笑道:“真像,真像!没想到师兄手艺竟如此了得。” 伍益权一手拿回小像,笑道:“这有什么,不过跟你爱画一样,也就是个爱好罢了。” 苏云见他又拿起砂纸在小像上打磨起来,便问:“师兄,你这手艺,是打哪学的?难道是祖传的么?” 伍益权白了他一眼道:“俺要告诉你是学炒菜学来的,你信么?” 苏云笑道:“怎么不信?不过学炒菜还有学雕工的么?” 伍益权戳了戳苏云的小脑袋,道:“笨,哪个厨子不学切菜雕萝卜花的。” 苏云一听,奇道:“雕萝卜花?这是什么?” 伍益权没好气的说道:“就是拿萝卜雕成花。” “师兄,好像我还没吃过萝卜花这个菜吧,你是不是没做过给我吃?” “萝卜花不是拿来吃的,摆在碟子上好看罢了。以前东边厨房的一些长老、内门弟子忒讲究,非得要我们弄些摆盘,在果蔬上雕朵花儿鸟儿什么的,整一大盘子,所以就学了几手。后来到这了,做饭不用雕花了,你自然没见过。” 苏云看他一脸牢骚的模样,笑了笑,伸手摸了摸那小像:“师兄,你这手绝活学了多久,谁教的?” “还有谁,以前东门掌厨的师兄教过几天吧,不就是拿刀划弄划弄两下,喏,你瞧,”伍益权一边说一边在旁边拾了块削下来的树皮,三两刀雕成一只大雁鹅:“他教了我这些玩意儿,我后来自己琢磨了下,还蛮好玩的,就自己弄了。” 苏云笑着说:“我还以为师兄这门雕刻的手艺是打家里学来的,原来是从在东头学的。不过,之前听说,长老喜欢师兄菜烧得好,才让师兄到了东厨房么,师兄这厨艺可该是从小学的吧?” 伍益权苦笑着道:“俺家里虽然并不大富大贵,但长辈也是外门待过的,小时候都有厨娘伺候着,哪有从小学做菜的理儿?不过俺进了山门后,跟同门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勉强分到外门小厨房当杂役的差使,学了一年,外事处觉得我这菜还烧的不错,刚好东头缺人,才调了过去当了个配菜的小差。东头自有掌厨、二厨、帮厨,哪里轮到我显摆,只让我配些作料、切些菜蔬,偶尔忙不过来也让我帮着拌两凉菜。恰好一次,中门一位长老无意到东厨蹭饭,尝了一口我的凉菜,觉得新鲜,便提拔了一下,做了个帮厨,再过了一年,掌厨的师兄退职了,才让我挂了正。” “再后来呢?” “后来得罪了内门的弟子,就被撵到这里呗。” “这是为何?” “还不是一个长老的大弟子点了几味名菜,要我采办烹制,但这钱又不自己出,让我记在公账上,俺就不干咯。” 苏云便道:“不是说每个弟子都有份例的钱粮么?” 伍益权答道:“可不是。若要开小灶,像咱们自己交情的,拿点体己出来打打牙祭,俺也不会不买面子,但是抠门成那样,又要吃好的,不就是得从公里把其他的银钱挪用了么。俺是做不来的,他*得紧,我便骂他呗,就给塞了个以下犯上的名头,打发到这里来了。” 苏云见他说得轻描淡写,全不在乎,问道:“那师兄有后悔过么?” 伍益权干笑了两声,说道:“有啊,怎么没有,早知道如此,我便早早骂那些吃蚀米的家伙,好一早打发我过来的好。那帮孙子尽干些昧心事,自己不是没有月银,老想着从公里占便宜,我早看不顺眼了。” “哎呦,哪个孙子把咱们伍师兄给惹恼了,说来给小妹听听。”远远的一把低磁但悦耳的声音传来,伍益权和苏云回头一看,只见薄烟身穿一袭简单素雅的紫绡翠纹裙,单手捧着一个小木盒,正沿着小径往他们款款而来,转眼便到了跟前。 伍益权瞪着一双圆眼道:“怎么是你来了?” 薄烟咯咯的笑道:“怎么不能是我?放心吧,伍师兄,小妹过来,是求您帮忙的,月银小妹自会亲手奉上,绝对不会让师兄您动公中的,您看……”说着便将小木盒打开,内里整齐码了十几个小银锭:“师兄,这个是小妹的体己钱,劳烦您给小妹置办些西蒙的土特产,给小妹开开小灶好不咯?” 伍益权哼了一声:“谁要帮你开小灶了,便是有钱也不行。” 薄烟上前两步,uu看书 .uukanhu 扯住伍益权的袖角,摇了两摇,可怜兮兮的道:“师兄,这可是你答应过人家的。”伍厨子一把将袖角轻轻抽回,板着脸道:“我可没有答应过。” 薄烟跟苏云挤了挤眼睛,又拉住伍益权的袖子,哼哼唧唧道:“师兄,你答应过的,不能赖账的,不然我可不放手了哟,一直不放手哟。” 伍益权那张大脸拧着,要甩开袖子,却被薄烟抓的紧紧的,自觉二人拉拉扯扯的不成体统,无奈之下,只得道:“好了,你赶紧撒手,我答应你就是了,快撒手。” 薄烟笑嘻嘻的松开手,道:“那咱说定了哦,我要吃西蒙菜,师兄别忘了。” 伍益权不耐烦的说道:“好了,先说回来,俺事忙,顶多每个月给你做两顿……” “不行,不行,太少了,五顿好嘛?” “两顿。” “师兄,四顿,四顿成不?” “不成,两顿,就两顿。不吃拉倒。” “好师兄,求求你了,三顿,就三顿,好不咯?” 伍益权看到那张秀面上装出兔子般楚楚可怜的眼神,心中一阵烦腻,扭头唾了一口唾沫星儿,回头道:“罢了,三顿就三顿,要吃什么提前三天捎信,你别装着跟兔子一样说话,俺听不惯,还是跟以前那样好了。再有,你只能在晚上饭点早一刻或晚一刻钟过来,或堂吃或带走随你,只一件,若不合你口味,别跟我抱怨,俺一概不听。” 第66章 银妆刀 薄烟见伍益权答应了自己之事,高兴得又蹦又跳的,把那盒子塞到他手上,又见他捏着一个小像,便顺手抽了过来一看,笑道:“哟,伍师兄,你看你的人像多好,慈眉善目的,可不跟你脾性一般。” 伍益权一把夺了回去,没好气的说道:“你的事我既然答应了,就赶紧滚回去吧,你这女孩子在这里没事跟我一大老爷们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要南风子长老知道,非撕了我的皮,你可没吃的了。快回去吧,让咱这里清静清静好不。” 薄烟嘻嘻一笑,对他福了福,又对苏云打了个招呼:“小师弟,过几天姐姐来看你哟。”便自回去了。 苏云笑道:“薄烟师姐人挺好的。” 伍益权又翻了翻白眼,说:“是好烦的好。小师弟还有别的事没有,时辰差不多了,俺要去备今日午膳咯。” 苏云笑了笑,见他提着蓝布包袱往厨房走出了几步,突然想起一事,又扯着嗓子问道:“师兄,昨天两个竹雕里,有一个上面雕了个故事对吧,是说什么的呢?” 伍益权正提着蓝布包裹,回头挥挥手应道:“不就是大理公主和亲西蒙的故事呗。”苏云回想了一下,果然与天元史记上记载的差不多,只不过另一个男主角却不知是谁了,史记上也没有这个人物的只言片语,正要再问,却见伍益权已走得老远,只好等他闲下来再问。因再有半个时辰不到便到午时,苏云索性坐在大树根旁,伸直了双腿,靠着大树根看那小溪中几尾小指般大小的小鱼吐泡泡。自他进了天墨山,总是勤勤勉勉一日当两日度用,似这般悠闲的日子不多,放松下来,静静看着后山峰峦层叠,翠色撩人,又有山边崖壁的*薄雾吞吐,想入门那天所见“天墨宝境”四个大字,此番才算领略一二,看着看着,不觉便挨着树根打了个盹。 迷糊中,作了一梦,只见一个头戴银冠,冠上缀满明珠的美丽少女站在面前,身着蓝银双纹暗花狐肷褶子大氅,脚踢银貂团绒小短靴,一张面容白净娇嫩,容颜俏丽举世无双,竟比他所认识的女子都要美丽。这女子眼中蕴泪将落未落,长眉轻蹙欲语未语,手上提着银妆刀,刀尖却指着自己的脖子。 苏云不知自己已在梦中,见此女提刀竟要刺落脖颈之上,心中大急,欲道:“姐姐,请勿伤了自己”。却不知怎的,张口之时,却是一把男子的低沉嗓音,发音极是古怪:“啊萝,你这样*我又有何用,便是我能跟你一块儿,又能多久?” 那女子刀尖已抵在颈上肌肤肤之上,眼中泪水一直打转,却忍住不落,薄唇微抿,露出一丝苦笑:“其郎,我能与你一起一年便是一年,一天便是一天,能多久便是多久,只望你别在此时离我而去,不然,我活着也没意思。” 苏云听那声调婉转凄清,一股酸涩之感油然而起,只是口中却仍是那男子的古怪腔调:“我已经帮你复了国仇,再没有什么欠你的了,若是你继续纠缠我,只会让你自己更苦罢了,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留下来。” 那女子继续哀求:“其郎,我知道你不肯留下来,不过是为了去找那人罢了。那人既舍你在此,你便得了自由,何必再去追寻,再受那人掣肘。和我双宿双栖,难道还比不上那人一条枷锁么?” 男子桀桀怪笑起来道:“一条枷锁!我宁愿让她一条枷锁锁我一辈子。你非得让我留下来,和我非得去找她,道理一样,你不懂么。” 女子眼泪终于滴落,沿着面庞滑到嘴角,落在地上:“我自然懂的,但还是不死心,要再问你一次,其郎,便是我现在便为你而死,你也不留下来陪我,哪怕只有一年,或是一天么?” 男子却道:“不留,你要寻死,也是指望我能再欠你一条命了。我只告诉你,你若如此做,我的确还欠你一条命,只是我心中对你已是讨厌至极,别*我恨你。” 那女子怔怔的听完,握刀之手无力地垂下,双脚一软,斜斜跪落地上,身子佝偻着,另一只手掩面,双肩耸动,无声地哭泣,泪水从她指缝之间流淌个不停。少顷,女子扬起头,掩面的手放下,双手合十将银妆刀合在掌中。她满面是泪,星眸在苏云身上千回百转,突然贝齿微露,凄然道:“其郎,你不再欠我一条命了!但是,请你恨我吧!或许,这才是我唯一能留在你心中的一辈子的东西”说着,双掌握紧银妆刀柄,反手一送。 苏云忙伸手去拦,却是从头到脚尖一动也不能动,眼睁睁看着那柄银妆刀没入女子心脏,仅留一枚刀柄在她胸前,鲜血自刀柄处泉涌而出,染得四周一片醒目猩红。但见那女子身子一点点放软,倒在地上,苏云心中一痛,想要大叫,竟连话也说不出来。 正在此时,一阵大风扬起,卷起一片树叶,刷过他的额头,苏云一梦惊醒,u看书 ww.uukanhu.cm 猛然一睁眼,只见那女子身影已悄然无踪,自己还是靠着老树根旁,一片叶子落在他额上。苏云腾挪了一下身子,见手足能动,便坐起身来,却觉股下似有异物,便爬起来一看,原来自己坐着一把小小的无鞘银妆刀,跟梦中所见一模一样。苏云提在手上掂了掂,此妆刀轻巧得很,只是刀锋有些锋锐,轻轻在发上一拉,便能轻易削断,不知是不是伍师兄适才包袱里遗落之物,便提在手中,往前头厨房去了。 到了厨房,苏云正撞着伍益权从伙房出来,便将银妆刀在他面前一晃,问道:“师兄,此物可是你的?”伍益权一看,忙忙结过,说道:“哎呦,怎么从包袱里跌了出来我竟不知,谢谢师弟替我收起来了。” 苏云见他如此紧张,当下好奇问道:“师兄怎么藏了个女孩子的银妆刀?可是家中订了亲?这是嫂子送的?” 伍益权笑道:“小苏子别乱说,这是我家传之物,祖辈留下来的,自然不能丢了。” 苏云见自己摆了个大乌龙,伸出舌头道:“啊,伍家先祖长辈大人,不好意思,有怪莫怪。哈哈,师兄,我肚子饿了,先吃饭啊。” 说着便往伙房取了自己的饭菜,端到饭厅,见厅中更漏已指着午时二刻,自己一觉竟然睡了一个多时辰,还做了个稀奇古怪的梦,心想这懒果然还是不能偷的。一时饭毕,将回寒烟谷之前,苏云问伍益权问道:“师兄,那个大理公主的故事里,有个男子是谁啊?” 伍益权又如何回答? 第67章 小兽的回礼 上回说到,苏云问伍益权所雕竹筒上,与大理公主一道的男子是谁。伍益权将他拉到旁边,悄悄道:“大理公主当年出嫁西蒙,并不是孤身一人,大理皇室以送嫁之名,派了国师随行,便是此人匡助了公主行刺西蒙可汗之事。” 苏云便道:“这等大事,怎么天元史记中却无记录?” 伍益权答道:“听我家长辈口述,此国师来历有点古怪,不许史官留有一墨,无论是哪个史官不听,悄悄载入了史册,无不当日横死,记载的那一页也随之被毁,那等情状,竟如受了诅咒一般。如此经历了几世,也就没有人再敢提起。” “居然有这等奇事,那国师莫非是修道之人?” “这个却不知了,我家当年有一个先祖,原是大理史官,他知道不能以文字记载,便着后人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这事不但我们知道,大理中很多连绵千载的官宦之后也都知道。” 苏云笑道:“伍师兄原来是大理人啊?” 伍益权便道:“大理国姓为段,再有五大姓为刀、侯、姬、伍、公孙。我们伍氏虽然后来没落,不列在五贵显赫之族中了,但你以后若听到这六个姓氏,便知道对方是大理后人了。” 苏云别过伍益权后,便自往寒烟谷去了。才到了谷中,只见一阵风从面前掠过,定睛细看,原来是那只小兽正在谷中玩耍,却撞上苏云一脚踏进谷中,便故意擦着他鼻尖而过,捉弄于他。 说来也是奇怪,寒烟谷中有不少小鹿小兽,品种虽多,但苏云大抵认得,除了这只之外,他说不出是何种生物,只要它出现在谷中,那其他小鹿小兽便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以往这小兽只在午间出没,多在树下酣睡,只是最近却十分爱在苏云面前晃悠,只等苏云靠近,又傲娇地闪到一旁躲着,一来一往的逗弄。苏云见它两只眼珠子常常骨溜溜乱转,动静狡黠非常,四处乱跑乱跳,却从来也不曾踩踏田圃中的花草幼苗,颇有灵性,便由得它耍弄。 苏云见它口齿如牛,似是食草之兽,今日午饭时,便将伍益权特地做给他的糕点取出,垫着芭蕉叶,放在路边,远远站定,吹了个口哨,待小兽回头时,往那糕点上一指。小兽看到那些糕点,三两步跳了过去,嗅了嗅,用舌头一卷扫进口中嚼了两嚼,突然哼唧了一声,张开嘴将嚼成渣的糕点喷得四处都是,似乎极为不屑。苏云见弄得一地都是残渣,叹了一口气,打了一桶水,又去来抹布,爬在地上收拾。 那小兽走上两步,蹭了蹭苏云的腿,苏云便道:“这可是伍师兄做的好吃的,特地给你留了,真是糟蹋。以后再不留给你了。” 小兽用头抵着他,呼噜噜喷了一口气,又四脚朝天躺在地上,肚皮朝天,懒洋洋扭了几下。待得苏云收拾干净了,去放水桶,小兽一个腾身而起,不紧不慢地直跟在他屁股后头,看他放置定当了,突然一口咬在他衣角上。苏云自服用了丹药后,力气已和普通成人一般,怎想得到这小兽的力气比他还大,竟然拖着他挪了好几步,只好道:“你要带我去哪里,别拖了,我跟你还不成?” 小兽松了口,摇晃了下脑袋,便带着苏云往冷湖绕行而去。冷湖后面有一处小山丘,山丘上几处灌木已被齐根折断,洒落了一地小石子,那小兽熟门熟路地走到山丘上,将地上石子踢得到处都是,然后用头抵了抵苏云的手臂,用左蹄在地上一处点了几点。苏云不甚明白,见它又抬起右蹄在同一处地上重复点落,便问:“你要我挖这下面的土么?” 小兽点了点头,苏云便徒手往地上一挖,只觉这片地下泥土结实得很,但不像天然形成,也没多想,到山丘下的灌木上折了一根树丫,便在小兽所点之地挖了起来。没想到这一挖之下,竟足足挖了一尺深,地上已多出了一个坑,也没见挖出什么,他正要起来,小兽却嗷了两声,示意他继续。苏云无奈,只好继续挖下去,又挖了半尺多深,泥里突然出现了小块银色的边角。 小兽哇的一声喊叫,把苏云唬了一跳,它一头便栽到坑内,用牙齿咬着那块银色物事,一曳一拉,一个半圆形的银色物事从泥土内拉了出来。苏云一看,原来是一个极巨大的蛋壳,这蛋壳只剩了一半,形状却还完整,再扒了扒蛋壳原来所在的泥土,地下不见其他碎片。小兽咬在那蛋壳之上,嗑嗤嗑嗤地嚼了几口后吞进肚中,双眼闭合,似享受美味一般,一脸陶醉的表情,待它睁开眼时,见苏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喷了一下响鼻,用蹄子将蛋壳往苏云面前一推。苏云咧了咧嘴巴,伸手捧起蛋壳,只见那壳上布满白色如符文一般的细纹,摸上却十分光滑。 小兽见苏云捧着蛋壳却不吃,呼噜一声,喷了喷鼻子,又用蹄子指了指蛋壳,大嘴张开,示意苏云同吃。苏云只好用手一掰,那蛋壳纹丝不动,uu看书 .uuanshu 却是掰之不断。苏云哭丧着脸道:“兽兄,这么硬,你是怎么吃得下的,我可没有你那牙口,如何能吃的。” 小兽哼唧了一声,不满地一口咬在蛋壳,咬下一小片碎片,吐在苏云身上。苏云拾起一瞧,饶是一小片,也有他半只手掌那么大,上面又沾着小兽的口水,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那小兽见他不吃,哼了两声,叼着剩下的蛋壳往土坑中一丢,双蹄乱踢,将先前苏云挖出的泥土填回坑中,然后四蹄在那土上一阵乱跳,那松软的土层便被它踏得紧实,如平地一般。 小兽又将那些小石子小心地拨到那地上,铺得跟先前一样,苏云方才明白这片小山丘,原来出自小兽的布置。小兽做完这些,见苏云捧着那一小片蛋壳,双唇一阵抖动,发出“噗剌噗剌”一阵怪声,苏云愕然了半响,才明白,小兽在学他刚才说它浪费糕点的神态表情,便道:“你是说我不懂欣赏你的食物,正如你欣赏不来我的糕点,对吗?” 小兽晃着脑袋嗬嗬地叫了起来,极其得意,苏云正要将碎片还给它,小兽却摇了摇头,一个箭步奔了好几丈远,再回头看看苏云,便自跑开去了,钻进旁边灌木丛中。苏云只好将那银色蛋壳碎片揣在怀中,向着小兽跑掉的方向大声叫道:“那我便收起来了,谢谢你的‘糕点’啦。”声音未歇,那灌木丛中一阵乱响,慌慌张张地奔出几只小鹿小兔。那几只受惊的小鹿小兔绕过苏云身边,往其他地方躲了开去。 苏云等了一会,再不见小兽出现。 第68章 9芸转性 苏云知蛋壳是小兽送他的心意,只是上头粘粘糊糊,都是小兽适才的口水,便去取了水来,将蛋壳洗了洗,洗净了那上面的唾沫星儿,才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准备裹起来。但那碎片极大,手帕一时间不能全部裹住,他用手指使劲掰了掰,也没见掰动,只好提着到无风阁去找冷风灵。 冷风灵正斜斜歪在地毯上看书,见苏云到来,还提着那片银色蛋壳,笑道:“看来你和那小兽做朋友了,它居然连这东西都舍得给你了。” 苏云听了,忙问道:“师祖,你认得那小兽么?” 冷风灵便坐直起来,答道:“自然认得,这小东西还在蛋里的时候就被我拣了回来,这个不就是它自己的蛋壳。” “师祖,这是什么小兽啊?” “我也不知道,捡到的时候只是一枚很普通的灰色巨蛋,没多久,这个蛋便变成了银色,没多久小东西就自己咬破了蛋壳出来。它刚出生时候不是现在这个模样,全身连根毛都没有,尾巴又短,跟小狗似的,我养了它有五十年了吧,除了蛋壳也不见它吃些什么,却长成这个样子,鹿不鹿驴不驴的,真真奇怪。” 苏云越听冷汗越是冒的厉害:“它居然都有五十岁了……岂不是比我爹还老……我还摸它的头……我是不是该改叫它前辈?” “呵呵呵呵,这兽跟人不一样,它过了五十年,不过还是个孩童。你不必叫它前辈,它也未必喜欢。不过,云儿,这小东西来历不凡,说不定便是上古灵兽的幼崽也未定,老夫看它现在的心智,便跟五、六岁孩童一般,这小东西出生后,从来都是在谷中横行霸道,那其他小兽都是给它撵来撵去,它肯跟你玩耍,又送你这个,便是你的福气了。老夫想,它日后成长起来,极有可能横行天下。你和它交好,便也算有个依仗。”冷风灵又借过那枚银色碎片,道:“这枚蛋壳,它出生时吃了一半,应该还剩了一半,送给你的应该是一小片吧。可别小看这东西,应是小兽传承之物。” 苏云便道:“此物如此珍贵,弟子转送给师祖,请您收下好了。” 冷风灵呵呵笑道:“这蛋壳虽然珍贵,老夫又怎能随便要徒孙的东西。若是我要,五十年前就不会留给小兽做食物了。既然小兽送你,便是拿你当朋友看待,你可别轻易转送旁人了。对了,这可是大补之物,你怎么不吃?” 苏云一听,忙摆手道:“这般坚硬的东西,如何吃得下肚。” 冷风灵想了想,笑道:“嗯,你现在先别吃,搁在这儿好了。老夫想个法子,让你在下次服食龙璇丹之时再一起吃下。嘻嘻,正巧,老夫早就琢磨帮你改个方子,这么一来,我便有了新主意!”边说,冷风灵边站起身来,大踏步往外走去。苏云忙忙喊住:“师祖,我问过那个师兄了,他说他来到天墨山上,在厨房打杂的时候方学的雕刻,您看那师兄成么?” 冷风灵却是脚步不停,头也不回的道:“成吧,回头我自有安排,你把自己管好了,别*心这个。”一边说一边转了出去。 苏云知道师祖脾气古怪,常常神出鬼没,他既说那话,伍师兄那边自己也不便多想。将蛋壳放在矮几之上,苏云也自出去了。是日无话。 第二日,苏云想着如意馆开馆,自己几日没在,也没打理过,卯时便出了谷,到如意馆中,早饭尚未吃,便开始打扫。等打扫定当,辰时也快到了,赶不及去西山厨吃早点,好在苏云早有准备,取了一块自己在寒烟谷胡乱用面粉做的冷馍,坐在殿门口吃了起来。 正嚼了两口,便看到九芸一路走来,一身月白流彩暗花云锦宫装,梳了个简单的分髫髻,只用一只玳瑁发簪别着,便再无其他,打扮的素雅不失端庄,比往日的华丽却是平易近人了许多,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九芸行到殿前,见他坐在地上啃这冷馍,说道:“你怎么吃这个?没去吃饭么?” 苏云咽下嘴里的馍馍,擦了擦嘴巴道:“忙着打扫,赶不及,知道你恐怕会来,便随便吃点好了。” 九芸一怔,眉头一皱道:“怎么,是我来早了让你吃不成早饭么?” 苏云笑道:“九芸师姐,不是嫌你来的早,是怕你来早了,我却在吃饭,让你好等。别冷着张脸呀,如意馆有人来,师傅和我也高兴得很,怎么会嫌你?” 九芸双目一松,面上线条也柔和起来,说道:“你先吃完再说,我等等也无妨。” 苏云笑了笑,低头匆匆把余下的馍馍吃完,又咽了一口清水,才将如意馆的禁制打开,推开殿门,让九芸入内。 九芸如常问苏云要了名册,自己选画。只是,往日孤傲得如孔雀般的九芸,却转了性子一般,跟苏云说话常带个“请”字,语气也柔和了许多,偶尔也和苏云搭起话来。u看书.kansh.c 苏云见她如此,厌恶之意一下子倒淡了许多。午间九芸等他关好殿门,便道:“你若得空,陪我去西山厨房用膳可好?我一个人,怕那矮子师兄说风凉话。”苏云点点头,同她一道到西山厨房吃饭,二人渐渐地也有说有笑起来,其他人包括伍益权在内,只好旁边悄悄地看着,也不便上去插嘴。九芸午饭后对苏云说了声:“下午有事,便不去如意馆了,我五天后早上再来。”说完便走了。 苏云正要动身,却见伍益权在伙房门口蹲着,一边看他一边笑得古怪,便问:“师兄,怎么笑成这样,可有什么高兴的事情?” 伍益权裂开大嘴,呵呵的道:“想不到小师弟这么厉害,便把骄傲的公主给降服住了,师兄佩服佩服。” 苏云红了红脸道:“师兄胡说什么,不过是九芸师姐到如意馆,顺道一起吃个午饭,薄烟师姐既不在,她叫我,我也不好不陪她来。都怪你们之前斗鸡眼似的,一个女孩子家过来,怕你怕的什么似的。” 伍益权却道:“师兄不会看错的,她要怕我,一个人大可回中门或东头吃饭,哪用你陪。” 苏云只道他胡说,便回去如意馆中,找了本书看。待到闭馆,他回房中,取了自己带来的包袱,将这些年攒下来的二十瓶共四百粒破秽丹、五瓶共一百粒聚灵丹裹好,又取过一张信笺,提笔写了封家书将丹药的用法、禁忌事项等细细说明,一同放入包袱中,只待魏双双来时,托她给父母捎去之用。 第69章 合围北邙 天元七百六十八年,七月十二日,天元大陆大燕国芪川州郡以北,北邙山麓一处洞穴中,赤炎子、东林子、华晨子、月明子、红珊子等长老围坐一起,江南带着一群黑衣弟子侍立在旁,赤炎子对一头戴面罩、仅露出一双眼珠之人道:“宁胡子长老,禅宗那边来报,又有一批孩童出现在北邙神庙附近,我们还要在这里按兵不动么?” 那头戴面罩的宁胡子长老沉声道:“上次四宗联合大军在西陵扑了个空,魔门未必不是收到讯息,全身而退。这次只有在北邙的钉子看到这批孩童,传讯过来,是否魔门设置的陷阱尚未可知,我们人太少了,若我们孤身前往,若是落入圈套,非但救不了人,我们自己也要葬送在魔窟中。我们还是等上两日,寒湘子他们布置定当后,我们立即行动也不迟。” 赤炎子面露难色:“可是,师叔,再过几日,我怕这批孩童幸存的机会渺茫……” 宁胡子鼻中微哼,道:“狮鹫幼兽的踪影还没出现,既不见饲兽,便不怕,我们等上两天把握还是有的。狮鹫幼兽一旦出现,你便通传给火云门的人,让他们去拦截便是了。好了,不要再说,你这性子太急,要冷静!”说完,挥了挥衣袖,转头道:“江南,再给寒湘子发传书,着一苇子严密监视狮鹫行踪,紫瑛及时通报。另外四宗的联军尽快部署合围之务,必两日内将北邙山围个滴水不漏。包围之势一旦完成,即传讯我们,到时我以赤色飞鹤为信,鹤现便是总攻之时。” 江南抱拳道:“得令,请长老放心。” 赤炎子见宁胡子执意如此,心感无奈,只好独自走到洞外,向北面远远看去,视线所及之处,不过峰峦层叠。而他视线之外,北邙山背阴处,一条不起眼的山中小道上,走着几个身着皮衣,猎户打扮的中年汉子,便如上山打猎一般,只是那头巾之下,双双精芒毕现。 半盏茶功夫,芪川州郡一所不起眼的民宅内,寒湘子与一个中年光头僧侣、一个着五彩纱衣的美妇齐坐在厅中,另有一人身形健硕,满头打着卷儿的红发,一面红须结成辫子,正站在厅中一个沙盘前沉默不语。寒湘子手持一封密函,看完,便将密函传给光头僧侣与美妇同看。待二人看罢,寒湘子又站起来亲手将密函递红发男人手中。那红发男人看罢,双手一搓,密函瞬间燃着,很快便化作飞灰。 寒湘子对三人拱手道:“各位,刚才密函已确认最后一批孩童已抵达北邙神庙,我画宗暗部长老作为总指挥,两日后四宗一齐围攻,大破魔门,不知智明禅师、云曲仙子和摩赫长老还有什么意见没有?” 坐着二人也站起身来,走到沙盘前。只见那沙盘上早已插着红青二色的旗子。那光头僧侣智明禅师在沙盘上落下十个黄色旗子,道:“我宗十队人马昨日已到了北邙神庙西边十个埋伏点。” 云曲仙子先在沙盘上放下六根紫色旗子:“乐宗十队中,有六队已到位,最晚今夜傍晚,其余四队便到此处,”她在沙盘上又放下四根旗子:“我乐宗便包了南边十个埋伏点,绝不漏过一个魔人。” 摩赫指着沙盘上早已布下的十根红色旗子,大声道:“我这里十队人马早就抵达北邙东方,这十个点我便包下来了。另外,我火云门掌门又派遣了十个分队,明日午时便抵达,我到时会亲自带领这另外的十队人马,寒湘子,你们暗部一旦发现狮鹫幼兽,必须先告诉我,由我来抓捕,这是你们答应过我的。” 寒湘子道:“摩赫兄弟,放心吧,我已与暗部长老通过气,这狮鹫幼兽我们绝不染指,全凭火云门处置。”他指着沙盘北方十根青色旗子,继续道:“画宗十队人马也部署定当,两日后,请各位见赤色飞鹤传信,一起出击,务必将魔人剿灭在北邙神庙之中。”其余三人一起点头。 待那三人走后,寒湘子看了看眼前沙盘,伸手一拂,沙粒洒落一地。寒湘子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牌,按着上面的红宝石珠子,玉牌光芒闪烁之间,他开口说道:“紫瑛可在?” 玉牌红光闪了一阵,传来紫瑛的声音:“长老,紫瑛在此,有何吩咐。” 寒湘子道:“你通报其余八位长老,就地埋伏,两日后赤色飞鹤传令一到,立即行动,进攻北邙神庙。” 紫瑛回道:“得令!长老还有其他吩咐么?” 寒湘子问道:“西陵那里的尸首,可就地掩埋了不曾?” 玉牌红光再闪:“六十三具童尸已然拾掇完毕,因成碎块,无法一一分辨,全部合葬在西陵山坳,立了无字碑。” 寒湘子额头青筋微现,沉声道:“也罢,你且去忙吧。” 玉牌红芒传来紫瑛应答之后,终于黯淡下来。寒湘子将玉牌揣进怀内,叹了口气。u看书 uukashu.co 两个月前,掌事的宁胡子长老接到禅宗智明禅师报讯,在西陵发现了无间门的魔人出没,确认了信息后,便传讯回天墨山。 赤炎子一行十名长老先到了大燕画宗暗部分点,乐宗、火云门的先头部队也到了,只是根据暗部查探,西陵的无间门分舵中,高手云集,还出现了狮鹫幼兽的影踪。他们商议了一下,已到的人手虽然都是长老层次的,但毕竟人数不多,未必能一举得手,便耐下性子,等四宗后援部队一起赶来再行出击。 画宗离得近,寒湘子他们千人部队脚程最快抵达。这一路上,寒湘子与赤炎子音讯互通,又得到了一个隐蔽消息,说是凡间各国有些孩童莫名失踪,而暗部查证过,当中有些孩童似是有五行灵根,曾被登记在各国案宗之上,以供各宗门收录门徒所用。 待寒湘子抵达西陵后,与赤炎子宁胡子汇合,又有驻在西陵的钉子传来最新消息,说是这魔门分舵中,近日也出现了不少孩童。这些孩童全被锁在铁笼中,趁夜深时装在蒙着黑布的车内,往魔门分舵中送入,之后再不见出来。 赤炎子得知消息后,与几个长老悄悄靠近过西陵魔门据点,只见守卫森严无比,而那装孩童的马车,又送进了几架。赤炎子回来后,便跟宁胡子等人商议,先行进攻解救这些孩童,无奈其余三大宗门的人马迟两日才到,除了火云门的摩赫与寒湘子支持他的提议,宁胡子长老和其余人等合议后,一致认为,在大部队到齐之前,绝不可轻举妄动。 第70章 西陵血案 大燕国境内,芪川曾是一个百万人之众的大型州郡,两百年前乃是旧都,因芪川以西的落燕岭,乃大燕国皇族陵寝所在,世人皆称落燕岭为西陵。后来大燕国都南迁至燕京,此州郡改为大燕国中世袭王族的领地。驻守芪川州郡的王族是当今燕铁亲王的次子一房,除了州郡事务,还承担镇守西陵的职司。按常理,这西陵作为皇家陵寝之地,平日守备森严,绝对不会有平民百姓走进方圆百里之内。 禅宗智明禅师带领一众在外行走的弟子追查近日失踪幼童之事,其中一人发现一辆蒙着黑布的马车,从芪川州郡的官道行至西陵附近的官路时,突然拐到一处山路,竟往落燕岭行进,当下狐疑,便暗暗跟在后头。 说来也古怪,本来有驻军镇守的落燕岭,居然任这马车施施然地走了大半日,一直走到皇家陵园外,也无人出现拦截,甚至一个守卫军也不见。见马车转入皇家陵园后,突然出现几名黑衣大汉,接领了马车,往陵园深处而入。那名行走弟子本想跟进去,却发现里头竟有暗哨,不敢贸然行进,便静守在旁。过了大半日,那马车不见出现,却有几个头戴斗笠的黑衣汉子自内出来。那行走弟子远远跟着,见他们走进芪川城内一处客栈,与掌柜接头时,用了一个手印,全程不曾开声交谈过一句话,行为极其怪异。 那弟子见戴斗笠之人,接头完后回西陵去了,便立即去找智明禅师。当那弟子将那接头的手印向智明禅师模仿了一回,智明马上认出,这便是无间门数十年前发难时独有的几套接头手印之一。 四大宗内,凡达到长老级别的都要熟记这些手印,以便识别魔人。既这些黑衣人做出了无间门的接头手印,智明便不可能不将他们当成无间魔人了,于是立即通报四大宗门便成了第一要事。 画宗在芪川设有暗部,智明最先联络到的是宁胡子长老,二人会面后,宁胡子长老先用传讯飞鹤向四大宗门发出警告,然后率领暗部的弟子与智明他们一道来到西陵。在陵园外围,查明暗哨四十九处,绕开暗哨后,便发现明哨一百八十多处,严密到几乎蝇虫不能落的地步,而那些守卫的手印、装束无一不是出自无间门,而且出入其中的长老级别人物,多达三十多人。 见无间门如此阵仗,宁胡子与智明心知己方力量单薄,一方面继续通报四大宗门派出得力干将弟子,另一方面让弟子撤下西陵,只暗暗守在官道和芪川那间客栈附近。官道上的马车隔四、五天便来一辆,径直往西陵而去。而客栈中每日都有人来接头。直到赤炎子第一批人马到后,宁胡子等已发现那马车中装的便是一些孩童,每车装着四五个,送进西陵后再不见出来。待得寒湘子到时,发现一头怪物在西陵出现,听暗部弟子形容,与火云门当初失踪的狮鹫幼兽一般模样。 上回说到,赤炎子便要先行进攻解救这些孩童,寒湘子自然站在赤炎子这头,而摩赫又是火云门中人,也想早点进攻。只是宁胡子与智明等人一致反对,只得耐着性子等了数日,四大宗门的部队终于抵达,当即便部署人手,准备合围西陵。谁知等四大宗门的人到了皇陵外围,发现无间门四十九个暗哨已全部撤掉,而皇陵之内那一百八十多处明哨也撤得干干净净。宁胡子等人怕是陷阱,先着四大宗门各出一位长老带着一队弟子先行进入,赤炎子自然跑在前头,待他们一路搜寻,无间门一个人也没有见着,连那传说中的狮鹫幼兽也不在。直搜到皇陵深处一幢梓宫之前,仔细一瞧,看得赤炎子双目瞪得浑圆红赤,大吼一声,跑出去抓起智明禅师的袍子怒道:“我说便该尽早行动,你等不听,果真害惨了那些娃娃!” 众人见赤炎子一面气愤难平,忙忙跟着进去一看,果见满地猩红,遍野尸块,都是孩童的碎尸,那鲜血尚未完全凝固,算算时辰,该是一日前发生之事。 那些孩童大部分心脏、肚腹都被吃掉,头颅、四肢撕得四处都是,惨不忍睹。红珊子等女长老先哭了起来,连寒湘子、智明等人也红了眼睛。 宁胡子着紫瑛等去将散落一地的童尸拾掇起来,粗粗清点了一下,约有六十三名孩童遭受厄运。宁胡子便道,当下追悔已然无用,最要紧的,便是这些无间魔人到底去向何在。说罢,着紫瑛带着一队人马留下清理现场,掩埋尸体,令大部队下山,重新部署。 方隔了两日天,便有眼线回报,一辆黑布马车在芪川以北官道出现,宁胡子为首,与赤炎子当下便带着江南等人追了过去,一直追到芪川城北约两百里的北邙山坳,见那马车进了北邙神庙,u看书.uuanshu一行人便转到北邙山腹一个天然洞穴中守着。 大燕缺水常旱,北邙神庙原是祭祀雨师水神所在,只不过后来大燕迁都,神庙祭司也随之搬迁到燕京城外的新址,这北邙神庙也便跟着废弃了。 寒湘子根据暗部制画的北邙山地形,作了沙盘,与其他三宗的领头长老部署进攻之事,在北邙神庙四面山头布下天罗地网,只等收网合围。 眼见人马到位八八九九,北邙神庙中除了三十名无间门长老外,大概有二百多名门徒驻守。想比之下,四大宗门出动的长老便有将近六十人,弟子四千五百多,这兵力相差悬殊,宁胡子等人不怕打不下来。 只是上回在西陵,无间门撤退的极为迅速,这两、三百人说走便走,连留守的暗部弟子也不曾察觉,这种手段不同寻常。而北邙神庙在北邙山坳正中,以神庙为圆心,方圆十里都是人手开辟的砂石平地,平地之外,便是四面环山,而且都是岩山,险峻非常。山岭之中,唯有根深的植物能吸地底水源而活,别的矮小植物便极难生长,因此满山遍野都是苍松、银柏、白杨这些又高又瘦的巨树,易攻难守。无间门却选此地作为营盘,物极反常必为妖。此外,无间魔人出现的大燕皇陵,竟然没有一支燕国军队,不知道大燕皇室或是驻守的皇族是否与无间门有所牵连。再有就是,眼线一直没有看到那狮鹫幼兽在北邙神庙出现,这种种古怪,不由得宁胡子等人不作担忧。只是静待了两日,见神庙内进出的马车越见密集,怕是再等无益。 第71章 进攻神庙 自寒湘子等人部署定当的第三日,宁胡子与赤炎子一行,发现北邙神庙有些异样情况。 赤炎子一行人伏在神庙不远的山林中,正盯着一台黑布马车往神庙中驶进,北邙神庙上方天空突然传来一声尖锐长啸,北邙山脉上巨树中的鸟巢纷纷抖动,大批鸟雀惊得自林间飞起,四散纷飞。一只巨大怪物遮天蔽日地自空中飞来,拍拍双翼,落在北邙神庙前的平地之上。这只怪物狮身鹰首,便是狮鹫幼兽了。只见它一对翎毛巨翅拍的呼呼作响,哇哇怪叫,那匹拉车的马儿惊得跳起前腿,挣脱了车廓,撒腿便奔,马车登时散了一地。那只狮鹫幼兽翅膀一拍,那匹马儿被拍得筋断骨折,跪在地上。狮鹫幼兽伸出巨爪踩在马身上,低头一扯,一个马头便被扯在地上,那狮鹫幼兽随即啄食起马尸。 刚那马车散架后,黑布扯了一半在地,露出一只铁笼子,笼子内有五个孩童,看到狮鹫正在撕咬马身,拉得一地鲜血肚肠,顿时哇哇大哭起来。那狮鹫吃得正高兴,听到声音,回头看了看,咕噜两声,又低吃起那马来,那些孩童给那双巨目一扫,顿时吓得声音也窒了,拉马车之人也趴在地上簌簌发起抖来,屎尿流了一地。 神庙中此时已奔出了数十人来,为首的五个长老打扮的人,站到狮鹫旁边,似乎比划些什么,其余众人忙忙将地上铁笼打开,一手抱了一个孩童便往神庙内奔去,再有一人回手一掌,拍在地上那拉马车之人天灵之上,那人头一歪,嘴中流出污血,死在当场。 那狮鹫眨眼间便将那匹马的肚肠吃的干干净净,大摇大摆往神庙里走去,经过拉马之人尸身之时,眼尾也不扫一下。那五名无间门长老跟在后头哇啦啦大声说二来几句话,狮鹫只管自己摇摇摆摆地往殿内走,那五人无奈,只得跟在后头一同进去。 这一幕全数落在赤炎子等人眼内,赤炎子回身对宁胡子道:“师叔,再不能等了,饲兽既出,已吃了一匹马,这些孩童的性命便在旦夕。” 宁胡子道:“狮鹫既然出现了,便行动罢。”边说,便取出一只雕着白鹤的玉牌,咬破中指,将指尖鲜血涂在鹤目之上,往地上一掷。玉牌落地便碎成粉末,四散而飞。 此时画宗寒湘子、禅宗智明、乐宗云曲仙子和火云门摩赫长老等四宗长老面前突然现出一抹红色光点,瞬间光点凝聚成一只红色的飞鹤,在众人面前盘旋了两周才消失不见。众人得到信号,便开始出动。但看四宗弟子的行径却是大有不同。 只看画宗的弟子齐齐发力,道砂齐飞,狸猫、猛虎、巨象各种走兽凝聚而成,施法之人便坐在这些走兽坐骑之上往神庙冲锋。 禅宗弟子纷纷结手印,一层黄蒙蒙的光芒落在自身之上,然后双臂一摆,“嘿嗬”齐呼,提着刀棒铁棍种种武器往神庙冲去。 乐宗弟子却是取出管弦乐器等物,分成前后两列,后一列冲到平地时便站着不动,手中乐器奏鸣之时,只见五色光芒自乐器中发出,十中之六七落在自己同门身上,其余落在其他三宗弟子身上,凡受光芒照拂之人无不觉得五行法力似不断增幅。前一列手口不停,边跑边吹奏弹拨手中乐器,形成破空之声,往神庙轰去。 至于火云门的弟子,自得令后便一直往神庙奔去,最快到达神庙门前,只见神庙里冲出不少黑衣弟子,火云门之人话也不说,张嘴一拍腹间,一口火焰从口中喷出,几个黑衣弟子不曾防备,被那火焰喷在脸上,旋即抱着脸倒在地上乱滚,画宗弟子骑着走兽坐骑跟着便到,几脚踏落,将那些倒地的黑衣弟子踩成肉泥。乐宗的音波攻击也到了神庙之上,那庙顶被掀翻,碎瓦乱溅,土墙上被音波击出一道道波痕。禅宗弟子随即补上几棍,再用肉身将土墙生生撞出大洞。 眼见神庙内不断冲出黑衣人,与四宗弟子交错开来,打得不可开交。画宗弟子多在外围游走,召唤出走兽、猛禽、藤蔓等作战。乐宗弟子一队守在左近加持法力,一队作冲锋候补。火云门与禅宗最是勇猛,专与无间门之人近身交缠。四宗弟子人多,眼见那些无间门普通弟子被打得不成样子。 见弟子已成团合抱,围剿无间门,赤炎子便召唤出火焰兽、寒湘子召唤出金翅大鹏鸟,二人一左一右,与其他长老挟着雷霆之势便奔入神庙中。一进门,金翅大鹏鸟呼的一声往一旁掠过,避开一只巨翅横扫,寒湘子与赤炎子就地一滚,避过狮鹫的大爪,正要动手,旁边一声大喝:“这畜生留给我和摩嗄!”二人一看,说话的正是红胡子大汉摩赫,他边上站着火云门另一个长老摩嗄。寒湘子与赤炎子打个眼色,让了开去,他们只进到神庙大殿,除了十几个无间道的白袍长老正与一苇子等人战了起来,uu看书 wwuukansu.cm不见那些幼童与其他白袍长老身影。见宁胡子与智明等人已冲向后殿,寒湘子召唤了出两只健跑的仇鹿,与赤炎子一人坐了一只,跟着也冲了过去。 仇鹿驮着寒湘子与赤炎子越过殿门,进到后殿,宁胡子等人已经战了起来。后殿之上,果然有几只大铁笼,关着二十多名孩童,瘫在笼中生死不知,另有四名孩童被绑在地上,便是适才神庙外被抱进来的那几个。后殿上另有一个神坛,一个全身画满符文的十二三岁少年正坐在其上,一手提着一个小童的衣领,另一只手掌抵在那小童的腹部。 宁胡子见寒赤二人赶到,边打边喝道:“你们二人速将那妖童捉住,他在吸取那些幼童的灵气!” 寒湘子、赤炎子一听,赶着仇鹿便往神坛跳去。那少年掌心一吐,将那小童往二人旁边推去,赤炎子从仇鹿身上飞身而起,一把接过小童。只见所接之人全身无力,用手一探其丹田,只觉小童体内气息凌乱断续,翻翻眼皮,尚有一口气息,便轻轻将其放在地上。寒湘子见赤炎子接了那小童,转头一看,那少年一个翻身,翻进神坛中一个木板之下不见了。寒湘子便从仇鹿身上跃下,到那神坛上一瞧,少年消失之处是一条一人宽的暗道。寒湘子挥手召唤了五只钻山兽,往那暗道钻去,见半响没有动静,知无碍,也闪身而入。只见暗道中漆黑无光,寒湘子手上一翻,取出一块莹石照明,见暗道狭长,不知通到何处,但听闻那少年的脚步声登登登地往远处跑去。 第72章 逃脱 上回说到,寒湘子进入暗道中,以萤石照明,向那少年方向追去。暗道狭长迂回,好几处弯道仅有那少年高度,寒湘子则需矮着身子才能勉强通过,再看那少年已趁此机会奔得远了,幸而那五只钻山兽紧紧追随其后。再跑了一会,少年已出了暗道,寒湘子离他尚有十步左右,跟着脚踏出洞口。 耳边听得钻山兽急急嘶鸣,一阵凉风迎面扑来,寒湘子连忙往后一仰一扭腰,只见一对月牙状弯刀从他面门、脖颈掠过,在他胸前衣衫上划了一道大口子,而那少年见他躲开致命之击,马上手执弯刀再往他身上劈来,满面白色符文映衬下,一对眼珠邪异无比地盯在寒湘子身上要害之处。 寒湘子低啸了一声,五只钻山兽向少年齐齐扑去。那少年两把弯刀将头两只钻山兽劈到一旁,随后左手一刀劈在一只钻山兽上,刀刃在钻山兽的石化皮肤上划出一道火花,另一只钻山兽却恰好撞在右手弯刀背上,少年拿捏不住,那弯刀啪的一下落在地上。第五只钻山兽跟着扑来,少年左手一回,将弯刀护在腹部,格挡住最后一只钻山兽,再用力一挑,那只钻山兽啪的一下摔在地上。 寒湘子已全身而出,发现自己身在神庙外面的平地上,身边的四宗弟子早将无间门之人押在地上,只有那少年,因不明身份,未曾有人冲上去。 那少年将弯刀护在身前,一张脸上画满符文,看不清容貌,只是那双眼睛黑如深井,不见半点慌张,反而眯成两条线,两张薄唇咧了开来,露出两排白刷刷的牙齿,对寒湘子笑吟吟的道:“老东西,你可捉不到我啊。”那腔调并不纯正,似带蛮荒土人的口音。 寒湘子大声喝道:“此乃无间魔门妖童,四宗弟子快上前来,不要放过他!”旁边的弟子一听,便将那少年团团围住。寒湘子又向那少年喝道:“你现在插翅难飞,还不放下兵器,束手就擒!” 少年哈哈一笑:“是么,老东西,你说我插翅难飞么?”他边说边伸手从衣服内一抽,那项上一条皮绳上挂着一只银色的哨子,少年将银哨放在唇边轻轻一吹。那银哨并无声音吹响,众人正在纳闷之时,突然神庙内呼啦啦一阵巨响,正门旁边的围墙轰隆一声坍塌下来,那头狮鹫从那围墙缺口跳了出来,便往寒湘子这边撒开四足狂奔而来,后头跟着摩赫和摩嗄,两人灰头土脸地吆喝着,迈开步子狂追。 眼见狮鹫巨足不停踏落,拦在少年前面的四宗弟子只得就地滚开,避过那四只蹄爪践踏,那狮鹫旋即奔至少年跟前,两只前足半跪下来,那少年纵身一跳,落在狮鹫膝上,再伸手扯着狮鹫的毛发,再一借力,翻了两翻便落在狮鹫背上。 摩赫和摩嗄已赶了过来,与寒湘子成三足合围,寒湘子召唤的金翅大鹏鸟也飞掠过来,在空中成围截之势。 那少年骑着狮鹫狂笑道:“老东西,你现在看我怎么插翅而飞吧。”摩赫和摩嗄一人抓着一条红色套索,正要往狮鹫的鹰颈上套,哪知狮鹫扬起双翼呼啦一声扇动,将金翅大鹏鸟从空中一把扇了落地,四足一蹬,便往空中飞去,摩赫和摩嗄手中套索齐齐套空,急的他们呱呱大叫。 寒湘子大声喝道:“帝王海蔓,划地成牢”,双手一挥,道砂落在地上,十尺方圆的砂地上瞬间钻出数千条银白色带状植物,往狮鹫席卷而去。其时狮鹫身在半空,准备飞离,见地上海蔓升腾而起,往身上卷来,忙忙拔空一闪,躲开了海蔓缠绕,却不防其余海蔓已将上方天空遮蔽,如牢笼般罩在头顶,数千条海蔓结在一起,慢慢回收,便如一张大网般收拢回来,眼看就要将狮鹫压回地面。 狮鹫见帝王海蔓已将去路封得死死的,呱啦啦的嘶叫起来,那少年坐在狮鹫背上,突然伸手往自己胸口狠狠一掌击落,口中哇的一口鲜血喷在狮鹫头顶,狮鹫闻到那股血腥味道,突然精神一阵,鹰嘴张开,往*近过来的帝王海蔓上吐出一口墨绿色的液体。那液体落在帝王海蔓上时一阵滋滋声作响,那手臂粗的海蔓上竟被腐蚀出一个乌黑大洞。狮鹫喷出那口液体后精神萎靡了不少,却奋力一拍双翅往那乌黑大洞撞了出去,u看书 .uknhu.o随即脱困而出,哇哇大叫两声,头也不回地驮着少年往北边飞去。 寒湘子和摩赫、摩嗄二人站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远去的狮鹫,一时气结难平,却也无可奈何。 此时,宁胡子众人已将神庙内外攻陷,除了逃脱在外的狮鹫与少年,无间门二百三十名门徒死了一百七十三个,其余都被捆在地上,至于三十三名白袍长老,宁胡子等四宗长老击杀了二十个,有十个白袍长老自尽,另有三人落网。 经过查探,后殿中一共有二十五名幼童,年龄大抵是五到八周岁不等,关在笼中的二十名孩子,全身经络已碎裂,成了废人,恐怕终身连重物也举不起来。四个坐在地上的孩童身体尚且安好,而先前被妖童抓在手中的那名男童,丹田内气息紊乱,衰弱无比,所幸经络尚未破碎。 宁胡子令人先将三个白袍长老押来,解开其中一个口中的布条,还没开口,只见那人一口咬在舌上,将鲜血喷得满地都是,随即身亡。智明禅师双手合十,叹了一口气道:“看来,这无间门的门规果真如师尊所言,但凡位列长老的,宁可一死,也绝不可能从他们口中套出一句话来。” 摩赫冷哼了一声道:“长老级别的人自尽,我们是拦不了的,不过下面的普通虾米,自尽便不是什么容易之事了。”说着摩嗄提着两个无间门普通弟子走了过来,一手一个扔在地上,扯下他们口中布条,摩赫一手捏在二人下颚,“喀拉”两下,二人下颚骨便脱了臼。 第73章 噬灵术 上回说到,无间门两个下等门徒被押了上来,摩赫将二人下颚捏得脱出臼来,痛得那两个黑袍汉子脸上雪白,唌液不住从嘴中流出,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滚在地上发出“嗬嗬”之声。 摩赫上前踢了他们一脚,吼道:“你们想寻死不打紧,只是死得痛快不痛快,由不得你们。我火云门最擅酷刑,相信不比你们无间门手段差,你们二人当中,谁先说实话,我便给你一个爽快了断,或者先说之人若求我饶命,我便看你们吐的料有多少,料足够多,我或者放你们一条生路也未必不成。怎样,谁要先说,便滚到我脚边来!” 地上二人痛的满头大汗,见摩赫如此说,二人对视了一眼,突然跃起身来,下死劲地互相用头颅对撞,哐的一声,二人头上登时开了个酱铺似得,撞得脑浆一地,死在当场。 宁胡子等人见此情状,暗道不好,这无间门的人一个个如此壮烈殉教,决计不会是因为忠诚,相反,自杀之人应是畏惧无间门甚于四宗。 摩赫却冷哼了一声,伸脚将那两具尸首踢到一旁,对宁胡子等人道:“诸位莫忧心,我火云门自有*供手段,你等且去照料旁事,无间门魔人就交给火云门来处置。诸位静待三日,自有好消息。” 禅师合掌说道:“摩赫长老,对待无间魔人的手段,千万别太过了,须知众生皆平等。” 摩赫却冷笑了一声道:“智明大师,无间门是怎样对待那些孩童的,你也亲眼所见,平等这样的话,他们不配!好了,你们还是去关照那些得救的孩子吧。摩嗄,带这些魔人走!” 摩嗄应了一声,挥挥手,火云门的弟子鱼贯而出,押着无间门的俘虏便走。 智明叹了一口气,道:“我佛慈悲,众生皆苦,众生皆苦。” 云曲仙子在旁说道:“大师不必自责,无间门始终是魔人,魔人交给火云门整治,以暴易暴,便是最合适不过了。我们还是先将那些孩子带回去救治吧。” 宁胡子也道:“云曲仙子说的没错,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救人要紧。”智明见二人如此说,只好作罢。 那边寒湘子与赤炎子已安排弟子将那些孩童,一一带回芪川州郡寒湘子最初居住的那座民宅中,却与火云门不在一处。 救回的二十五名孩童都是面色蜡黄,身上满是泥垢,不知多久没有洗澡了。当中有四个孩童昏迷不醒,包括被妖童提在手上的那个男童。 画宗与乐宗几位女长老带着男女弟子们,分别为那二十五名孩童擦身、更衣。因受惊过度,清醒的二十一名孩子一直絮絮发抖,话也说不清楚。待更衣完毕后,男弟子全数退出房间,单留女弟子们端着米粥,一边宽慰这些可怜的孩子,一边喂他们饮食,然后安抚他们入睡,寸步不离。 饶是这样,醒着的二十一名孩童在入睡之后,不住有人从梦中惊醒,醒后啼哭不已,守在旁边的女弟子们便将哭泣的孩子抱在怀中宽慰了半日,才哄得重新入睡。 昏迷的四名孩童,全部安置在大厅,一字排开,智明上前仔细查看,经脉尽碎的三个已气若游丝,瞳孔也开始放大,经脉未破碎的那个孩子也开始呼吸困难。智明大叫:“不好,”从囊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了四颗丸药塞进四人口中,云曲仙子、红珊子、寒湘子与赤炎子见四个孩童已无力吞咽丸药,一人一个扶了起来往后背一拍,又灌了清水,才使丸药下肚。 宁胡子问道:“大师用的是否罗汉丹?” 智禅一边盯着四个孩子服下丹药,一边答道:“正是罗汉丹,与贵宗聚灵丹差不多,只作聚气凝神使用。” 云曲仙子道:“大师慈悲,希望这丹药能救这几个孩子一命。” 宁胡子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这四人中,有三个当真可惜,便是活过来,也不过是废人一般。”又指了指那个男童:“这个孩子运气不错,正巧赶上我们过来。” 赤炎子接口道:“长老,除了这三个孩子,还有十七个孩子遭那妖童毒手。” 宁胡子便道:“这二十个孩子经脉碎裂,再无可续,不过要使他们如常人般正常生活,不致失去基本能力,便要他们每天服食聚灵丹,持续一个月,而这三人,恐怕要再吃上一倍。至于这个经脉未断的,只需要吃三天丹药就够了。这些人大概需要六百九十三粒丹药,赤炎、寒湘、红珊,你们这次从天墨山下来,带了多少聚灵丹在身上,尽数拿出来吧。” 赤炎子等画宗二十名长老将身上的丹药凑了一下,约有三百二十粒不到,全部交到宁胡子手上。 智明与云曲子与各自长老一合计,禅宗凑出一百五十粒罗汉丹,乐宗凑了二百二十粒药效等同罗汉丹和聚灵丹的合气丹,如此一来,这二十一名孩童的丹药便齐全且有些许盈余,u看书uukashu 这三宗丹药便交到红珊子手上,由她来安排每日喂服之事。 红杉子清点完丹药,方问道:“各位长老,那无间门魔人究竟对这些孩子做了什么,竟然伤到经络?” 三宗长老当中,属宁胡子年纪最长,辈分最高,他着人将四个孩童抱回房中看护,才对众人道:“先前我们攻入神庙后殿,赤炎子最后救下那名男童之前,不是有一个满身画满符文的少年用手抵在那孩子丹田中么,这个妖童用的便是‘噬灵术’,因妖童将这些先天有五行灵气的孩子经络里的五行灵气榨干榨净,才会导致他们未经锤炼的脆弱经脉尽数断裂。” 智明接口问道:“是了,我们最早发现有孩童失踪之事,是在西蒙。失踪的孩子也并非普通孩子,全都内蕴五行灵气。只不过,宁胡子长老,这‘噬灵术’究竟有何作用?” 宁胡子继续道:“你等不知也不奇怪,这个‘噬灵术’,我也是接手暗部之时,才知道,这是那无间门魔人一种独门秘技,便是通过吞噬他人的灵根、金丹甚至元婴,来成就自己的道行,这种‘噬灵术’,可使无间魔人修炼速度比我们这些宗门快上一倍以上。” 智明禅师接着道:“那被‘噬灵术’吞噬了灵根、金丹、元婴之人岂不是……” “灵根、金丹、元婴便归吞噬者所有,被吞噬之人经络碎裂,便成废人。” 众人听罢面露震惊之色,云曲子便道:“无间门魔人此术如此厉害,我们可怎生是好?” 第74章 魔门圣子 宁胡子一摆手,摇头道:“诸位大可放心,据我所知,这‘噬灵术’并非人人可练。修炼此术需得从小开始,修炼者之人无间门称作圣童,在我们而言,便是妖童。这无间门妖童一旦开始吞噬其他幼童的灵根,而且必须是先天灵根。若先天无灵根,单靠药物凝聚之人,对妖童这‘噬灵术’便是物无所用。而且,这‘噬灵术’吸取灵气灵根,始终是取他人之物,并不是自己实实在在的修炼所得,妖童一旦修炼此术,此生再无自己修炼的可能,需要不断吞噬他人的金丹、元婴才可。再有,这‘噬灵术’施展之时,需得在安静无人之处,被吞噬之人又得全无反抗之力,妖童才可吸取其真元,期间断不可遭外事打扰,否则前功尽弃,你们看那个被解救的小童,如不是我们及时赶到,恐怕也要落得经络尽断的结果。” 赤炎子问道:“师叔,这妖童就若吞噬已练得金丹、元婴不就修炼得更快了?” 宁胡子答道:“这‘噬灵术’跟我等修炼也是差不多道理,需得经络扩阔以后,才能容纳更多真气。因此未结金丹的妖童只能吞噬同样未结丹之人,最好是幼童。年龄越大这经络里的灵根灵气或是散失损耗严重,或是将成金丹牢不可吞。再着,即便是妖童结丹后,再想吞噬其他结丹、元婴之人,更不容易,吞噬时间长不说,受制之人也容易生变故,无百分百的把握,绝不轻易出手。你们想想,若是我等落在这妖童之手,他一但行吞噬之事,我便是开头受制于他,这金丹元婴岂是一时能够吞个干净,我等总有机会挣脱掣肘还击,最低限度还是可以自爆的,岂能便宜了妖童不是?因此妖童吞噬那些幼童灵气之时,还需长老守护在旁,若是吞噬金丹、元婴,那得需要多少人来护法才行?” 赤炎子问道:“长老师叔,适才那个妖童,可是尚未结丹?” “依老夫观察,看起来应未结丹。” 寒湘子却道:“这便奇了,他既未结丹,如何*控得了狮鹫幼兽。” 宁胡子答道:“狮鹫幼兽并非实力高强者才可*控,否则当年火云门如何放心交给驯兽师看管。” 云曲子也道:“宁胡子长老所言极是,我乐宗也有古籍记载,上古之人驯养灵兽时多用刻有符文的银哨。这银哨吹动后,人的双耳是听不到声响的,只是灵兽听在耳中,却是父母祖辈之音,灵兽能辨,因而能凭借银哨,这驯兽师便能驱策灵兽。而且这种银哨上的符文,对应每种灵兽都有所不同,这狮鹫是一种,别的又是另一种。可惜当年四宗大乱,我乐宗留存的符文音谱已被烧个干净。” 智明接着道:“这个妖童既未结丹,那他便只能吞噬孩子的灵气了,那六十三个孩子应是他吞噬灵气后,再喂饲狮鹫,真真残忍无道!” 宁胡子顿了顿,方说:“我们四宗近数十年来所招收有灵根的孩子越来越少,一年才那么十几个,还道是天元大陆灵气枯涸。不想无间魔人这一个妖童便搜刮出了**十个出来,看样子,无间魔人潜伏的这些年里,不知害了多少个孩子。” 智明说道:“可惜没抓到那个妖童,为了天元大陆其他孩子打算,我们四宗可得做些事情才行。” 门厅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紫瑛小跑着进来通传:“火云门各长老到。”话音未落,摩赫摩嗄等十五人已来到前厅,与三宗长老互相见礼后,摩赫朗声道:“无间门的魔人也不见得个个都是块铁板。摩嗄你来跟大伙儿说说。” 摩嗄便对众人道,这三日火云门弟子用尽严刑,无间门五十五个余孽有五十三个受尽折磨也不肯低头,但有两个抵受不了酷刑*供,终究还是吐了些话出来。那名妖童名叫姬丛命,身份并非妖童那么简单,却是无间门三大圣子之一。这姬丛命今年十二岁,五六年前便以圣子身份出道,四出搜刮有灵根的孩童以供修炼之用,无间门派了三十三名长老随行照看,又将那头狮鹫给了他作坐骑,显是对他极为看重。 西陵因为幽僻,是姬丛命新近看中的一个据点,他让无间门清除了守军后,将新掳来的孩童一批批带到此处,每日吞噬一名孩童灵根后,便关了起来,如此待了有十天,白袍长老劝道,西陵始终是皇陵,守军半月不回报,自然会有人前来探究,这便迁移到北邙神庙去的,临行前,那六十三个孩子不便再带走,便都喂食了狮鹫,与宁胡子等人却是半点关系也没有。 宁胡子听罢,问道:“摩嗄兄弟,你看这二人所言,可有虚假?” 摩嗄答道:“这两个吐话之人,只是赶车运送那些孩童的车夫,又没有亲眷子弟握在无间门掌中,这番说了真话,求死得爽快些罢了。他们二人在无间门中地位低如微尘,所知也不多,不过平日听到其他人闲话,才说了出来,应该可信。” 智明问道:“那这些无间门魔人,如今何在?” 摩嗄呱呱大笑道:“还能在哪儿!听话的两个一刀抹了脖子,死得痛快。其他五十三个普通门徒,全部刺穿膝盖关节,用铁链穿过琵琶骨,吊在地牢中,像烤鸭一样烤着。那两个白袍长老,我用铁钩从他们的左右脸穿了过去,四肢钉在木桩,用火刀一层一层肉剐了,只剩一口气,让他们看着那些弟子先烤熟了,然后再连那木桩一脚踢进地火中,活活烧死。” 众人见摩嗄说得眉飞色舞,uu看书 wwuuansh.om手段却是残忍至极,心中不忍,智明合掌低头诵起往生经,其余几个女长老自行走到旁边,不与火云门之人对视。 摩赫却是面色如常,道:“那六十三个娃娃的大仇得报了,宁胡子,你们这边如何?这事打算如何处置?” 宁胡子叹了口气,道:“摩赫兄弟,那无间妖童带着狮鹫脱身,尽管我们解救了这批孩子,想来,妖童练这‘噬灵术’,不能停下,必然会再饲机出动。再者,摩嗄兄弟刚才说到无间门共三名圣子,不知其余二人是否也是‘噬灵术’。我们需得尽早安排。” 众人点头,又商议了一番,便立即往四宗传送消息。同日,四宗掌门、长老院等收到消息后,统一向门下行走弟子、外事长老、暗部等发出通告,所有行走弟子尽量结伴群居,一旦发现孩童被掳或有修行者被吞丹噬灵之事,立即汇报。又与大晋、大燕、西蒙、大理、九蜀五国皇廷交涉,着皇室颁布发令,凡发现孩童无端失踪之案,立即向四宗通报。又由禅宗牵头,向其他宗门派别通联此事。一应准备定当后,便是解决获救的二十八名孩童的后续之事了。 () 第75章 身世 二十五个孩童已全部苏醒过来了,守护的女弟子们悉心照料了几天,温言软语呵护备至。这些孩童刚来之时尚且终日惶恐,经过几日调息,面上恐惧之色已散了**,除了睡熟后偶尔噩梦中惊醒,嚎哭两声,过了不久也渐渐忘了。如此过了一个月,除了当中三个孩子还在服食丹药,其他的都可以下地行走了。 这一日宁胡子等人又在前厅围坐,云曲仙子道:。” “这些孩子最小的只有五岁,最大的也不过九岁。起初几天只分别问各人的姓氏名字,住址,有何亲人等等。因为年纪较小,当中大部分孩子出身卑微,没怎念过书,所以说起来不甚清楚。弟子们花了些心思,又从平时玩耍中,探问出许多零星记忆片段,集成材料。这些材料经过我们四宗弟子追查后,幸不辱命,各位请听。” “经脉碎裂有二十人。” “李**,九岁,大理徐州丽水乡人,乡绅女儿,父母尚在。花沫金,八岁,西蒙帖儿木州金川人,猎户人家出身,父母尚在。徐青,八岁,大晋南郡阳州乡,小贩女儿,父亲健在。秦叴,七岁,九蜀灵山北上水人,父母双亡,原由叔父带养。于志朋,七岁,大燕罗关道廛县,有一寡母……王忠,五岁,大晋庆云县人,父母尚在。这二十人中最小的三个,还需在这里服一个月丹药,有十六个已安排好弟子护送回家,明日便可起行。只有秦叴是个孤儿,幸得禅宗收留这个孩子,智明大师宅心仁厚,我在此谢过。”说到这里,云曲仙子带头向智明禅师点头致意,其余长老也纷纷致礼。 智明只是拱手婉谢,道:“原是我们发现得太迟,未能早点救得他们,秦叴既是孤儿,无依无靠,我禅宗自当略尽绵力。” 云曲仙子接着道:“大师无需自责,其余孩子若是家中困难,我们送他们回家后,自然会安排在生活上给些帮助。另外还有更重要之事,需和大家商议,众所周知,最近这些年来,资质优秀年龄幼小的孩子越来越少,我们四宗又有招收弟子的需求。不防无间门的魔人,竟然搜刮了这许多孩子,死了的六十三个加上毁掉的二十个,共计八十三个都是不能再作补救的了。天幸这五个孩子尚未遭受毒手,为了他们的前途,再为了我们四宗的传承,在座各位需得细细听清他们的身世,以便一同商量好他们的去处才好。” 众人纷纷颌首道:“正是此理。” 云曲仙子取出一本小笺,打开后朗声道:“第一个叫公孙止,六岁,大理公孙侯的三房孙子。也是因为这个孩子家族中人恰好与智明大师有故,智明大师派弟子追查公孙止失踪之事才发现竟然有这样多的孩子差不多时候失踪,顺藤摸瓜之下,此事才得以揭发。经过查探过,这公孙止五行属木、金。” “第二个叫程菀,六岁,九蜀清潭人,父亲在私塾教书,出身虽然微薄,行为举止却是秉承家教,甚是知书识礼。且五行属性为木、水、土,三相共生,资质不错。” “第三个叫罗承志,六岁,大晋鄂阳县黄陂乡人,家中原来还算殷实,只是他出生时其母产后失血亡故,其父再续弦,不出三年多了两个弟弟,听邻里说,这罗承志继母对他时有打骂,养得此孩子性格比较孤僻。不过他被掳走的时候,其父被无间魔人所杀,继母与两个弟弟回娘家得以幸免。五行属性为火、土。” “第四个叫白素儿,六岁,大理桐水人,幼年时随父母迁居到大理边境,只记得有个大四岁的姐姐,不知怎的,三年前她父母双亡,她与姐姐给人卖了,姐姐不知卖到九蜀还是大晋去了,不知是死是活,她被卖给西蒙一个土司,做了童奴。这个孩子五行属性为金、水、木,年纪虽小,但是说话记事都还清晰,我很喜欢。”说到这里,云曲仙子故意向各人瞧了一眼,方继续说下去。 “这第五个孩子年纪最小,才五岁,可能被妖童吸取灵气时受了惊吓,记忆非常凌乱。我们耐心查问了多次,他只知自己叫燕无双,不记得父母名字,家中还有叔伯婶娘等人,再有便只知自己在大燕的一个小渔村,自己被掳之时被黑布蒙头整个抱走,其余便不清楚了。” “于是我便派出弟子根据他所描述的地貌去追查,花了足足半月时间,才查得,这孩子所说的是大燕岐州一个叫燕川的小渔村。待我们的人去到之时,却发现这个小渔村只有两三户人,且合共男女老少十六口人全部死在地上,尸体已腐坏难辨,看起来已死了有些时候。弟子们再到岐州一查户籍,确认这两三户人都姓燕。户籍登记是同宗的叔伯亲族,再没有其他亲属了,因这小渔村偏僻,一向自给自足,这次燕无双被掳之事,说不定便与这些被灭口之人有关。若不是我们的人去报案,这十六条人命恐怕便无人可知了。无间门为掳一个孩子,便杀了这许多人,不是残忍无道至极,便是另有所图。对了,这个孩子五行属水、火、土。” 云曲仙子放下手中笺子,顿了顿,方向众人道:“诸位道友,uu看书ww.uuanh这五个孩子的详细资料,我已向各位说明,不知大家有何属意?” 众人中年纪最长的便是宁胡子,见他向前坐直了身子,便知道他有话要说。只见宁胡子面罩后一双眼睛精芒毕现:“各位道友,我知各宗都想有招徕良木之意,此番剿灭魔门,四宗又都出了大力,这五个孩子,我想每个宗门最少便有一个名额。大伙儿自己兄弟一般,想要哪个孩子可先说说,合理的,大家又同意的,便带回去。如此可好?” 摩赫大声道:“四宗一宗一个,自然是好。但这里一共五个人,分了四个,还剩一个,哪个宗门得了,不就占了便宜么?” 宁胡子却呵呵一笑,道:“摩赫兄弟也太性急了,虽说有五个孩子,咱们四宗来分,若你看中的,智明大师也看中,云曲仙子也看中,那么你最该担心的应该是那个孩子能不能落在贵宗的名额中才是。二来,这个五个孩子当中,有些孩子,身世尚未查清白查,我们四宗纵使有意收为门人,也需核查清楚才行。智明大师,你可认同我的说法?” 智明沉默了一会,道:“适才云曲仙子所言,的确,有几个孩子还需要再细查。” () 第76章 太公分肉 摩赫听到宁胡子与智明二人一说,愣了楞,方道:“莫非你们有什么发现,难道这些孩子是无间门有意安排的奸细不成?” 智明摇头道:“当下虽没发现,我这话也并不是特意猜度哪个娃娃有问题,只是万事留心眼才好,毕竟五十年前出了那场变故,谁也不知道无间门到底藏得多深。不过无间门搜罗了八十多个人,用来给妖童练功,不太像专为我们入局布下。废剩的这五个孩子年纪还小,若是为了安插奸细,你们且细想,从西陵到北邙神庙,既要让我们发现这些孩子,又要碰巧让我们在妖童吸收灵气时进攻,这样的布局同时发生的几率实在太低。” 寒湘子突然接口道:“各位长老,我有一建议,大家暂且挑了弟子,带回去观察两年,再安排人细查,若是被人安排,便是再缜密周详,也总有些许蛛丝马迹可查到。一旦谁有嫌疑证据查出,我的建议是,各位大可不必当即宣告天下,可四宗暗中通报,然后假装收为弟子,安排暗中严密监视,或者有机会便使个反间计,让无间魔人错了主意,如此可好?” 宁胡子笑道:“你的主意倒是不错,无论是不是奸细,我们也早有提防了。” 云曲仙子也道:“寒湘子说的很对,便依这个法子好了。既是如此,我们便开始挑吧,谁先来好?” 摩赫眼珠转了一回,也道:“大家都没意见,我也同意郝乐。嗯,我先来挑挑……” 智明却道:“摩赫兄弟莫急,此法虽好,但我尚有一言在先,这公孙止的祖父与我有旧,这个孩子虽然是二房庶出,他祖父仍然极为看重,必然归我门下,才可放心,因此,这个孩子必定是跟我禅宗的了,再算上之前的秦叴,我们禅宗也不好再跟各位相争,这公孙止之外的四个人便由乐宗、画宗、火云门各自去挑吧。” 赤炎子一直沉默寡言,听到智明此话,心中暗道,这秃头明面上装的大方,实际不想冒险罢了,把自己相熟的人要了,再有便是经脉尽断的废人,还落得个贤名,呸! 云曲仙子点了点头,道:“程菀和白素儿都是女孩子,手指柔软修长,拿乐器最是合适,我挺中意的,这两个孩子,我先下个订。当然,若是摩赫兄弟或者画宗道友看上,我们再商量也可。” 摩赫却道:“女娃子娇嫩的很,我可不要,咱们火云门都是粗莽之人,还是这个男娃娃罗承志比较合适,火、土属性,正是我需要的,这出身嘛,哈哈,也比较合我脾胃,你们最好别跟我抢,哈哈哈哈。” 宁胡子笑道:“摩赫兄弟,那个燕无双也是个男娃娃啊,五行中也有火属相,你怎么不挑?” 摩赫摸着红胡子道:“他除了火属相,便是水属相和土属相,我火云门要水属相干么?不要不要!” 宁胡子转头向寒湘子道:“我暗部不需要新弟子,你来看看,五个孩子里要哪个好了。” 寒湘子站起来对云曲、智明和摩赫三人拱了拱手道:“既然公孙止是跟定了禅宗,云曲仙子又看中两个女娃子,那燕无双也确实不适合加入火云门,那我画宗便收了这个孩子好了,师叔长老,您可同意么?” 宁胡子笑道:“既然叫你挑,你既然挑好了,我自然同意。我们四宗各有所得,又互不相争,如此和睦,甚好甚好!那四个孩子便请云曲仙子、智明大师、摩赫兄弟各自带回去好好调教。我便最后提醒各位一番,请不忘回去后安排缜密调查,确认清楚这些孩子的身世才好。” 云曲仙子、智明、摩赫点了点头,众人再喝了口茶,方各自带着自己宗门的长老散去。 待众人散后,回房路上,赤炎子与对寒湘子故意落后了一截,待其他长老走得远了,赤炎子才伏耳语道:“我还道你们此番会争得头崩额裂,谁知你如此顺摊,便将那四人放出去了。” 寒湘子便道:“都是些老狐狸了,你还看不出来,云曲仙子说五人身世时着重说些什么,便是让大家心知肚明,这太公分猪肉,人人有份,永不落空。” 赤炎子摇头道:“师尊说禅宗之人面慈心狡的多,我猜那个智明便是这种。也罢了,公孙止与他有旧,他收了也无妨,只是秦叴,希望他能得到善待。对了,我还以为,程菀和白素儿五行中都有水木,你最少会开口要一个,谁知你只要一个燕无双。这水、火、土,相克属相,你也不怕?” 寒湘子笑道:“云曲仙子一开口就说看中程菀和白素儿,便是我强行要争,宁胡子长老那么鬼,怎会不卖云曲仙子一个人情,两个人早争晚争都只会归她,所以不提也罢。燕无双的属相虽然不太好,但与我那徒儿张涵倒是一样的属相,所以你师兄我可不怕带不成这个孩子。” 赤炎子道:“竟有此事,难怪每次你徒儿来如意馆,云儿总找那三相的画出来。既然你有信心,我自然欢喜。不过那孩子的身世的确需要查清楚,要找出他的其他亲属出来,确认一番才可。” 寒湘子拍拍他肩头道:“你放心好了,我等会发鹤书回天墨山,然后我们三日后出发回去,待回山我会再出去亲自查证。” 说着二人走到小院,uu看书 .ukanshu迎面见江南和紫瑛并肩而来,向他们行礼,寒湘子将三日后起行之事一说,让江南和紫瑛各自准备,便和赤炎子走了。 待二人拐进偏厅,紫瑛便对江南躬身道:“大师兄,我这便先去安排收拾行装之事,掌门师尊那边,还有劳大师兄亲自通报。”说罢余光扫了一下,见江南站着不动,也不敢站直身来。 半响后,江南淡淡的道:“我们出来办差,还剩下三天不到,先前分头行动,连个休息时间都没有,当真累极。你面色也不太好,劳逸也要结合,掌门师尊让你跟我出来历练,也是要你早日承担宗内要务,琐碎杂事,便交旁人去做好了。收拾行装之事,你去吩咐一下,每队安排下去就是了,不用事事亲力亲为。另外,师尊那边尚有要事交代你我去做,晚上你到我房中来,我们商议下如何去分工,别太晚了,我还要休息。”说完,江南抬脚便走,那身白衣袍角上的银边将那落日映照反射在紫瑛眼角之内,一时晃得紫瑛心中一紧,他怕极了江南那阴沉不定的表情,一张俊美的脸庞上青筋浮现,额上一头冷汗正缓缓滑落。 紫瑛又站了一会,才慢慢往外踱去,到外间将事务吩咐下去。 () 第77章 回山前 前番说道,无间门魔人除了逃脱的妖童外,其余人等业已伏法,二十话说五名被解救的孩童,也分别得到了安置,送返的车队,已在四宗行走弟子的守护下各自出发。 孩子所在的房中,四宗女弟子早准备了些木马、摇鼓、陀罗等等小玩具摊了一地供他们玩耍,只因几天内走了二十人,房中顿时空落起来。这五个灵根未断的孩子,此时安安静静坐在房子角落,公孙止摆弄着一个万花筒,罗承志将一只布老虎拆得满地都是布碎,姬无双坐在炕上,眼定定看着窗棂,三个男童眼中露出些呆滞之色,一句话也没有说。程菀与白素儿坐在地上,将几只小木马儿摆来摆去,时而二人举起手中的木马互相一撞,发出砰砰响声,房中虽不致安静过头,但也有些压抑。 另有两个女子坐在房中,一边看着五个孩子玩耍,一边低头密语。坐在左侧的身着紫绡翠纹裙叫岳灵秀,正对右边的女子道:“曲姐姐,公孙止和秦叴都归了禅宗,怎么秦叴那孩子不留下来一起走?” 另一身着云雁暗纹琵琶袖锦衣的女子叫曲如秋,听闻此言,耳语道:“秦叴经脉都废了,性命虽然保住,但孤儿出身,能去哪里。岳妹妹你可知,早先你们赤炎子长老在北邙神庙时已多番催促要进攻魔人,只不过禅宗的布点最远,大部队到位的迟,方才延误了些时间,不然就不至于只剩下这几个是好的。” 岳灵秀一听,奇道:“曲姐姐,这话我才头一次听到,难道是因为禅宗愧疚,才要收了他?” 曲如秋侧头看了看,那五个孩子自顾自玩耍,又向岳灵秀凑近了些,道:“我听我师尊说的,应该没错儿。禅宗一向收徒甚严,又专收些官宦子弟,平民出身的,哪能轻易就进去了,你看这个公孙止的身家背景不就明白了?何况秦叴这个孩子终究是废人,若不是要护住名声,智明大师断断不会要他的。对外不过是说这孩子身子还没康复,路上走不快,才先行护送走的。这次让弟子带他回去,不知是安置在山门哪个角落吧。” 岳灵秀叹了一口气,道:“那孩子真可怜,算了,都是禅宗的人,我们也不好说什么。” “可不是。” “曲姐姐,这次的五个孩子,你们就得了两个,还都是妹妹,真好,想我们画宗,女弟子太少了,一眼看去不是师兄就是师弟,连说体己话的人都不多。哪像你们,成天姐妹们叽叽呱呱的。早些年我下山行走方遇到姐姐,彼此交心,这次出来办差又能和姐姐一道,只是不知回去后可不知闷到什么时候了?” 曲如秋却道:“你我二人要好,都因脾胃相合,又不好那些争斗之道。可是,我们宗内又是另一番情状,你不知罢了。女孩儿多,口舌是非也多,不见得好,这个要身在其中才懂得的了,我倒羡慕你们,十个弟子中,不过一、两个女弟子,再怎么争斗,也断轮不到你们。女子少有女子少的好处,在那些师兄师弟面前你不可就是众星捧月一般了么。再说,画宗俊朗帅气的男子多如繁星,难道你就没有看中了的?我看这次来的江南和紫瑛两个师兄就很不错,快告诉姐姐,你中意哪个?” 岳灵秀面上一红,唾了一口,道:“曲姐姐,你太坏了,江南师兄和紫瑛师弟都是我们掌门的弟子,你别胡扯了。” 曲如秋双眼弯成月牙状,笑道:“瞧你,小脸红成这样了,看来我没猜错,你喜欢的,不是江南就是紫瑛了。江南师兄气宇非凡,比紫瑛多了几分男儿气概,只是这颜容来说,紫瑛真是完美无瑕,连我等女子看久了都自愧不如。别害羞了,究竟是江南还是紫瑛,快告诉姐姐嘛,难道是紫瑛么?哎,你面又红了,是他不是?” 岳灵秀眉头一皱,摇头道:“曲姐姐,咱们还是别说这个了,紫瑛师弟身居要职,平日忙得很,我们也很少打交道,左右不过是这次一起出门办差而已……” 曲如秋眼珠一转,见她面有异色,正要开口再问,此时门外出来一阵脚步,一个身穿白色锦袍的男子便踏进房中,正是她们口中才提到的紫瑛。 岳灵秀与曲如秋站了起来,与紫瑛互相行过平礼,却见紫瑛那张俊俏无双的脸蛋上多了一丝苍白,不知是否因身穿白衣的缘故。 紫瑛对二人道:“四宗先头部队已出发了,午后大家用过膳,这五个孩子,分别跟咱们各自长老回去,有劳两位师姐替他们准备下行装了。” 二人道:“早上就准备定当了,等会我们安排好,让这些孩子吃饱后,便可出发。” 紫瑛再道:“如此甚好,请师姐们饭后将孩子们送到前厅,我们都在那里集合。”说罢便拱拱手,退出房去。 岳灵秀突然叫道:“紫瑛师弟,你面色不太好,该不是生病了吧?” 紫瑛走到一半,听到此话,停住脚,回身向她微笑道:“谢师姐关心,想是我起得早,不打紧的,我还有事先忙,师姐别忘了早些用膳。”说完,他又笑了笑,便出门去了。 曲如秋本想调笑岳灵秀两句,uu看书 ukanshu见紫瑛早就不见人影了,她却还是呆呆地看着门外,脸上有一丝忧色,只得道:“看来这段日子,紫瑛师弟甚是辛劳,你们回去后互相照应下也就是了,你现在多想无益。” 房中五个小孩仍旧静静的玩着,对刚才三人所说之话全不然不觉,曲如秋上前扶起程菀和白素,又向其他三个招招手儿,道:“甜甜的道,快中午了,听说外头做了好吃的窝窝鸡和豌豆黄,快跟曲姐姐来,我带你们吃去。” 公孙止跳到地面上,向曲如秋和岳灵秀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也不说话,便站在两人身旁,与程菀和白素拉着手儿。岳灵秀已回过神来,见罗承志和燕无双还是坐着,叹了一口气,与曲如秋一起过去,一人轻轻扶起一个,拖着他们的小手,曲如秋又牵起另外三个,带着往房外去了。 到了后院与前厅之间的小偏厅,几个弟子已经站在房中等候,桌上摆了许多吃食,又有好几碟糕点,见她们来了,几个师弟招呼了一声:“曲师姐好、岳师姐好。”便殷勤地上去要抱起孩子们,曲如秋和岳灵秀突觉手上一紧,牵着的罗承志与燕无双眼睛都直了,正往她们二人身后躲去。 () 第78章 领人 话说,几个弟子上前要抱起孩子放在椅上,罗承志与燕无双惊惧不易,往岳灵秀与曲如秋身后躲去,曲如秋忙小声喝止众人,岳灵秀已蹲下身来,将二人拥进怀内,轻声道:“别怕,这几个哥哥给咱们弄了好吃的,来,姐姐抱你们到椅子上可好?”两个孩子抬眼悄悄看了看厅中众人,方缓缓点头。岳灵秀与曲如烟遂一人一个抱到椅子上,方回身亲自将程菀、白素和公孙止抱起。她们二人的菜肴放在旁边另一桌上,因此二人安顿好他们后,自己却不坐下吃饭,反而站在这张桌边为五个孩子布菜。 当菜夹到燕无双碗中,他却不动筷,只拉了拉岳灵秀的袖子,轻声道:“姐姐也坐。”岳灵秀与曲如烟对望了一眼,向旁边递了个眼色,两个师弟便将旁边两张凳子抬过来,放在几个孩子旁侧,又将两人的菜肴碗筷一起搬过来,二人才坐下来,自己吃的少,倒是一直忙着夹菜给孩子们。 待吃过饭后,岳灵秀和曲如烟带着五个孩子走到前厅,只见厅中站满了人,宁胡子、智明等坐在上座。因人多,还没走近,五个孩子已有些怯意。曲如烟让岳灵秀带着他们停下来,自己连忙快步走入厅中,向各位长老行过礼,再趋步上前,在云曲仙子耳边说了两句,方退到一边。云曲仙子向座上各人道:“诸道友,这厅中人太多了,这几个孩子尚有些害怕,要不先让弟子们出发如何?” 宁胡子道:“也好,寒湘子、赤炎子、红珊子你们三人留下,其他长老与江南、紫瑛和其他人先出发。” 智明与摩赫也打发了各人离去,此时座间便只剩了他们与云曲仙子几个。 曲如秋与岳灵秀领着五个孩子进来,正要行礼,宁胡子摆了摆手道:“免了,这些娃娃看起来惊魂未定的样子,几位道友,你们先接过吧。” 智明招了招手,道:“公孙止,还认得老衲么?” 公孙止定睛细看,突然扑了上去,抱着他的僧袍道:“智明爷爷,智明爷爷,我,我好怕啊!” 智明慈爱地抚摸着他头顶心道:“不怕不怕,老衲答允你曾祖和祖父,定要保你平安,这不,堂中诸位,都是我天元大陆上修真四大宗门的长老尊者,这次救你们出来,便是他们出的大力,孩子,快上去给他们道谢。” 公孙止忙擦干了眼泪,整了整衣衫,走到各人座前,毕恭毕敬跪拜下去,磕了三个响头,朗声道:“公孙止谢过各位长老尊者救命大恩。” 宁胡子微笑道:“公孙侯的子弟,果有诗礼之家风范,智明大师得此贵徒,有福气啊。” 智明笑道:“哪里哪里,宁胡子长老谬赞了,孩子,过来吧,站我旁边。”公孙止爬起身来,往智明旁边一站,小脸上已平静如水,先前那慌张神色全然不见。 云曲仙子道:“徒儿,将程菀、白素儿,带到我这里。”待二人在她面前站定,云曲仙子柔声道:“菀儿、素儿,你们二人便跟我回乐宗去修炼,可好?” 程菀点了点头,白素儿却问道:“这位美丽的姐姐,你是跟曲姐姐一起的么?” 云曲仙子一听,向众人看了一眼,再回头笑道:“哎呦,怎么叫我姐姐呢,你叫我云曲长老好了,你曲姐姐是我的弟子,我们自然是一起的,怎样,跟我们一起回去可好?” 白素儿道:“美丽的云曲长老姐姐,素儿除了一个姐姐,再也没有亲人了,长老姐姐可以帮我找回我姐姐么?” 云群仙子眼框微红,答道:“傻孩子,自然可以,只要你姐姐尚在人世,我便帮你找到她。” 白素儿便学那公孙止一般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头,道:“长老姐姐,我白素儿今后便跟着长老姐姐,伺候您,素儿一定很乖。” 云曲仙子忙俯身牵起白素儿,只觉触手处有些小硬块,低头一看,只见那双本应嫩白的掌上尽是些老茧,知道她多年为奴,定是受了不少苦头,又细细打量了她一翻,只见五官清秀姣好,是个美人胚子,加上聪明乖巧,心中一喜。又看那程菀站在旁边,脸蛋也还算可以,又是文静非常,但与白素儿一比较,便觉差了些。当下便将两个孩子拉到自己身旁站好。 那边摩赫不知与罗承志说了些什么,罗承志也不如此前那般畏惧,眼神中露出一丝坚定,握紧拳头,紧紧跟在摩赫身旁。 寒湘子与赤炎子也站在燕无双旁边,只是无论他们如何相询,燕无双只是直直地看着自己脚尖,动也不动,一句话也没说。岳灵秀怕他们二人恼,在旁边小声道:“长老莫怪,五个中他受伤稍重,养了好些天。他一直很少说话……” 赤炎子叹息了一声,便走到旁边。寒湘子也蹲身下来,对燕无双道“孩子,想家了么?” 燕无双脸上微微一动,终于肯起抬头,与寒湘子四目一接,道:“老爷爷,我想回家。” 赤炎子在旁听罢,一阵微寒。寒湘子倒是和颜悦色的答道:“要是你想家,我便带你回去看看,好么。” 燕无双终于露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 寒湘子又道:“我叫寒湘子,你平时可以叫我长老,我要先回天墨山复命,你跟我一起到天墨山上玩玩,等我办妥事情后,再带你回家,有长老在,没人敢欺负你的,好么?” 燕无双点了点头,寒湘子又吩咐岳灵秀:“这个孩子还认生,你和我一道走吧,uu看书 ww.uukash不用跟紫瑛他们大队了。”岳灵珊低头答过,再牵着燕无双走到旁边。 几个长老已领完人,宁胡子将众人送到城外,向智明、云曲、摩赫拱手道:“我画宗暗部与各位保持联络,一有魔人出没或是孩童失踪,一定第一时间互相知照。诸位道友,我便不远送了。” 三人回礼,摩赫将罗承志放在一匹赤肚马背上,自己也翻身上马坐在孩子身后,二人一马往北扬长而去。 智明大师带着公孙止笑道:“云曲仙子,我们便一起走一段路吧。”说罢二人坐上一头角马。 云曲仙子笑道:“甚好。”便带着曲如秋、白素儿、程菀登上一架套着两匹角马的马车,车上篷帐覆着七色锦缎,车头坐着一个驾车的男弟子,与智明大师一车一马往南边去了。 寒湘子与赤炎子向宁胡子行礼道:“师叔,我们这便回去了。”宁胡子“嗯”了一声,挥了挥手。因怕燕无双身体未恢复完成,寒湘子便召唤了三只善走陆路的黑足鸵鸟,让岳灵秀与燕无双坐了一只,他与赤炎子各坐一只,也起行出发了。 () 第79章 复命 从大燕芪川到天墨山,寒湘子与赤炎子召唤骑行飞鸟为坐骑的话,前后飞约五天时间便可到步。只是燕无双曾被无间门妖童姬丛命吸取过体内先天灵气,经络受过极大震荡,虽已调理了一个月,但比寻常小孩还要差些,因此回程时,寒湘子特意选了黑足鸵鸟,除早午晚三顿停下打尖吃干粮,一行四人连睡觉都在这黑足鸵鸟身上,饶是如此,路上也需花多了七天。 这黑足鸵鸟体格比普通鸵鸟要大一倍有余,能坐两个成年男子,其背肥厚中凹,是天然的软垫;其足全黑,一对肉掌上全是厚厚的肉垫,跑起来脚步稳健;其项上更多了一圈浓密的毛羽,可挡住飞奔时的劲风。是以黑足鸵鸟即便跑不过角马,也不会飞翔,但坐在其上完全不同角马般的颠簸,也不像飞鸟背着时需承受那许多罡风吹拂,岳灵秀与燕无双合骑一头,燕无双便是仰面躺着也是无碍。 寒湘子从旁看了几天,只见燕无双接连几日来都是沉默寡言,时常卧在那黑足鸵鸟背上,瞪着眼看飞掠而过的天空。几次想开口问话,都忍了下来,终究在进了横断山后,一个小溪旁边休息,见岳灵秀在火上烩热馍馍,燕无双独自一人坐在溪边,直直的看着那溪水,便走到他身边,缓缓坐下,开声问道:“孩子,你在想什么?” 燕无双曲在地上的左脚轻轻一掂,一块小石子被他踢到溪流里,溅起一小朵水花:“长老,我在想,这里溪水太冷了,里头的鱼个头都长得很小,我家那儿就不一样了,我和哥哥用鱼篓在水边的岩洞里一套,那鱼要游进去吃饵,吃完后就出不来了,我哥哥把鱼篓抱上来往地上一扔,那鱼好肥,有这么大!”他用手比划了一下,竟露出了一丝笑容。岳灵秀正好拿着热好的馍馍过来,看他一笑,愣了愣,便把手里的馍馍递给燕无双,一边道:“无双弟弟在说什么好玩的呢?” 燕无双抬头冲岳灵秀一笑:“我在说家里哥哥抓的那鱼,比这里的肥多了。” 寒湘子笑道:“孩子,你还有个哥哥呀?” 燕无双咬了一口馍馍,有点口齿不清:“是呀。” 寒湘子便道:“你哥哥多大了?还在家里么?” “我不知道,哥哥就是哥哥,哥哥也在家里啊,他管我爹叫叔呢。”燕无双手中的馍馍已吃个精光,岳灵秀又递了一个过去,道:“哟,那是无双的堂哥了么?” 燕无双想了想,道:“好像是我爹亲哥哥的儿子,爹说,他便是我哥了,他好像不姓唐。” 赤炎子一屁股坐下来,插话道:“嘿,大师兄,这娃娃居然笑了。” 寒湘子微露嗔色,对赤炎子使了个眼色,再道:“孩子,咱们天墨山上也有很肥的鱼儿,回头我让你岳姐姐带你过去玩儿。” 燕无双突然笑容尽散,说道:“长老,你是不是会带我回家?我想我哥了,还有我爹爹妈妈。” 寒湘子见状,只得重重地点头道:“放心,孩子,长老答应过你的,一定会带你回家看看。好啦,时间不早了,你先吃饱肚子,我们休息片刻就要赶路了。” 赤炎子见他面露忧色,也不好当面说话,拍了拍师兄,二人踱到另一边,赤炎子悄声道:“这孩子还不知道家里的事吧?” 寒湘子道:“他当日亲属全殁,却没有亲眼,我若这便告诉他了,怕他抵受不了。罢了,等我们回去先行复命,我再带这孩子回去瞧瞧好了。” 赤炎子说:“只是,凌霄子肯再让你带燕无双出来么?” 寒湘子耸耸肩:“连九芸有优待,更何况这个孩子没了双亲,宗门总不能拦着不让他回去看看,尽尽孝道罢?放心好了,凌霄那边好说话。” 赤炎子翻了个白眼,道:“是装模作样假惺惺罢。” 寒湘子瞥了他一眼,道:“好了,他再怎样,也是我们的师弟,师尊的弟子,你这些年来还是放不下对他的记恨么?” 赤炎子拍怕袍子上的灰,哼声道:“我是放不下,二师兄和三师兄的死,都是因为他,如果为了救他,三师兄怎会中伏身亡?当日二师兄要自投监察长老院,最先知道此事的便是他,他没有马上禀告师尊,耽误了时辰,二师兄才会不明不白惨死在狱中,你说,我怎么可能放得下!” 寒湘子半响没说出话来,最后只挤了一句:“罢了,都五十多年了,他究竟后来也没犯什么过错不是?好了,都快回山了,到时人多口杂,你刚才那话再不要提,我现在只担心燕无双这孩子,还是早点回去,交办了差事再说。” 赤炎子见他如此,也不好再说。 到了行驿宫,紫瑛等人已守候了些时辰,一见他们下了黑足鸵鸟,忙忙上来接了行礼,道:“两位长老一到步,我们便通报进去了,此刻大长老与掌门已在凌霄宫等候,两位长老先过去复命,燕无双师弟便由我和岳师姐带进去司墨殿休息可好?” 寒湘子点了点头,回头与燕无双说了一声,便与赤炎子赶往凌霄宫去了。 进了凌霄宫正殿,大长老与凌霄子一左一右坐在殿上正中,一苇子、红珊子等也已在两排坐好,单留了左首两个空位,uu看书 ..cm 江南随侍在堂下,见他们二人到来,一苇子都站了起来。寒湘子与赤炎子走到座下,向大长老躬身行礼,又向凌霄子拱手一拜,一苇子等人才向二人行了平礼,寒湘子赤炎子回礼后,方齐齐落座。 凌霄子道:“二位长老既已归来,便有劳寒湘子长老将此番四宗围剿无间魔人之事总结一番吧。” 寒湘子站起身来,便将智明大师受公孙侯所托追查公孙止失踪之事,引起各地孩童失踪等一五一十复述了一遍,一直说到妖童姬丛命骑狮鹫逃脱,其余无间魔人全数覆灭,有二十五名孩童被解救等。其中隐去了赤炎子到西陵后曾要求先行进攻等事,只道:“有六十三个孩童遭魔人毒手,但因大部队人马不齐,恐生意外,并没有第一时间进攻,实属无奈。” 赤炎子在旁听得连翻白眼,不过心里也晓得,即便当日自己曾提出早攻的建议,对最终结果依旧毫无影响,寒湘子不提,也是不想他强行出头之事听在大长老耳中,不知会生何事端,终究也是为他好罢了。 寒湘子汇报且罢,凌霄子着他归座,再转向堂下众人道:“各位随行长老,可有遗漏需要补充?” () 第80章 蹊跷 众长老齐到:“寒湘子长老所言并无半分遗漏,这次合围之事也算功德圆满了。” 大长老听罢,道:“听说你们这次带回来一个有五行灵根的孩子?” 寒湘子应道:“是,解救的孩子中有五个是经络完好的,乐宗挑了两个,我们与禅宗、火云门各带走一个。” 大长老呵呵笑道:“宁胡子倒是喜欢卖乐宗人情,也罢,一个也好,寒湘子,这个孩子你打算怎样安置?” 寒湘子答道:“这个孩子叫燕无双,五行属性是水、火、土。我想,这水火相冲属相,其他长老未必喜欢,若大家没有意见,便由我收为弟子可好?” 其他人笑道:“听说你门下张涵正是水、火、土三相三年结丹,也就你有这经验了,谁还你争不成。” 寒湘子听罢,微微一笑,又道:“大长老、掌门,看来各位师弟师妹都没甚意见,不知掌门或者师伯师叔们中哪位看中这孩子?” 凌霄子微笑道:“这孩子资质不错,看看大长老团中的师伯师叔意见好了。” 大长老想了想,道:“紫瑛早几天已将这个孩子的情况说了下,我转告了大长老团中各位长老,都无甚意见,即使如此,寒湘子,你可在查明燕无双底细后,再择日收徒好了。” 汇报既毕,大长老便道:“你们都各自回去吧,我还有事与凌霄商议。” 众人连忙起身行礼,鱼贯而出。 出了凌霄宫,寒湘子边走边对赤炎子道:“我又要多了个徒弟了,只是你那苏云,现在不见起色,可要再择一个更好的弟子?” 赤炎子笑道:“一个云儿就够了,他便不能结丹,跟在我门下,我便保护他一辈子又有谁能说话。” 寒湘子摇头道:“虽然这样说,十二年后的宗门大比,内门弟子全数要排辈轮资,弟子的成就就是师傅的脸面,你也不担心么?” 赤炎子哈哈笑道:“当年师尊也不担心我们,今日我们又何须担心小辈?” 寒湘子“嘘”了一声,看众人已走的老远,低声道:“你怎能跟师尊比,我们当年可是一同服下那丹药不是?要不你去找师尊要这个给你徒弟服用吧。” 赤炎子也低声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了,我自有主张,倒是你,答应了燕无双那娃儿,什么时候出发去他家乡?” 寒湘子说道:“我还得回去瞧瞧涵儿的进境,看看情况再决定,总之也不过几天以后的事了。我现在还要去司墨殿看看无双那孩子。你我就此别过。” 两人已走到西门附近,赤炎子笑着拱拱手,自往如意馆去,寒湘子则出了西门,径自往司墨殿去了。 寒湘子与赤炎子并肩同行之时,凌霄宫里江南与紫瑛在堂下垂手而立,大长老问道:“江南,你一路上跟随赤炎子,从到西陵发现那六十三个孩童尸首,再到北邙神庙前后可有什么古怪之事发生?” 江南朗声道:“大长老,弟子这中间最蹊跷的,莫过于智明大师。” “嗯?你说来听听。”凌霄子开口道。 “是,弟子听智明大师说,他们禅宗最早发现此事,源自大理公孙侯家的二房孙子公孙止无故失踪,追查时才知天元大陆诸国都出现了孩童失踪之事,是以各地行走弟子对于运有孩童的马车格外留意,一直追查到西陵。” “然则,这里头有不妥之处么?”大长老插口道。 “正是,禅宗通报四宗之时,借的便是是我画宗在大燕的暗部传讯阵法,此阵法半日便能到苍松子长老处,而我们收到信息后,当日便出发,虽说天墨山距离西陵最近,赤炎子等长老又召唤了八翅火燕载着我们,只用了五天便赶到西陵,此时禅宗留守弟子与暗部虽无发现公孙止所在的马车,但离他失踪之时,隔了不下十日。而我们在清点第一批六十三个孩童尸首时有所发现,下面的便让紫瑛师弟说好了。” 紫瑛接着道:“我天墨山后来出发的一千余人在江南师兄到达后的第十八日才全数赶到西陵,而其他三宗的人马则是在我们到达后再十日才全部到齐,头一次四宗齐聚花了足足一个月零三日。我们当日进攻西陵,无间魔人已经全数遁逃,只遗下六十三个孩子的尸首。而我后来清点失踪名单时,大理国的孩子就有六个,而公孙止并不在里头。为了找出魔人转移的地方,暗部又花了二十天时间,前后一合计,北邙总攻便恰好安排在传讯后两个月,这两个月期间,禅宗那边并无发现公孙止的所在,但我们最后进入北邙神庙,公孙止却恰好得救。江南师兄与我认为这里头太过凑巧。” 大长老听罢,沉吟了一阵,才道:“会不会是押解公孙止的马车路上走的时间长?” 紫瑛答道:“死去的六十三个孩童中,有六个孩童来自大理,而我后来查过这段时间里各国失踪孩童的卷宗档案,这六个孩子便是差不多与公孙止同时失踪,只是他们却先了一个月遭受毒手,也未免太巧了。” 凌霄子突然道:“那个被乐宗带走的白素儿,仿佛也是大理人吧?” 江南道:“白素儿情况不同,她虽是大理人,但其实是在西蒙被掳,uu看书.uuknshu 因此她的名字并无记录在大理失踪孩童的卷宗上,而白素儿又是西蒙一个土司领主的家奴,身份卑贱,根本连失踪之事,也没有几个人知晓。” 大长老也出言问道:“难道,这公孙止与智明禅师,跟这无间魔人有所勾结,故意设下陷阱?” 紫瑛却道:“那倒不是,我们在西陵发现孩童尸首时,智明大师二话没说直接就冲了上去,我们劝也劝不住,他在尸体碎块中寻找了好半日,没见公孙止,才肯罢休。到了北邙总攻之时,军令一出,智明大师当即冲在最前头,从前殿杀到后殿,我们都亲眼所见,一杀到妖童附近,往那些个孩子脸上一扫,便认出了公孙止,也拼了命似的要上前去,只不过被三个无间门魔人长老缠住了一时不得手,随后寒湘子长老去追妖童,赤炎子长老空出手来,帮智明大师解了围,他便直接跑到孩童跟前,将那公孙止一把抱走,其他孩子理都不理。智明大师担心公孙止的生死,更甚于斩杀魔人,那等殷切的情状,真真假不了,全然不似与魔人勾结。” 凌霄子与大长老对望了一眼,彼此眼神中都有些不解,大长老道:“那便奇了,你们既认为智明大师确实为了救那公孙止,你们为何又有‘蹊跷’一言?” () 第81章 秘事 见大长老询问,江南忙道:“紫瑛师弟所说的,确实无差,我们认为蹊跷在于,公孙止是我们四宗合围无间魔门的关键所在。” “你二人赶快道明其中原委,”凌霄子哼了一声道。 江南向紫瑛递了个眼色,紫瑛接着道:“因为公孙止失踪了将近两个月,最后得以获救,我们便对他的身世起了疑惑,于是,在芪川州郡休整的一个月里,我带了几个师弟,去了大理一趟,将公孙止的底细摸了一遍。竟然发现,发现……” “发现什么,你赶快说来,何以如此吞吞吐吐!”大长老满面不快,声音更为尖锐嘶哑。 “紫瑛师弟,你不妨直说,”江南盯着紫瑛说道。 紫瑛看了看凌霄子,又看了看江南,终于硬着头皮,向大长老道:“弟子查得,大理公孙侯名叫公孙无寿,如坊间所言,这公孙无寿育有三房子嗣,长子公孙善,次子公孙启,三子公孙喜,公孙止便是公孙启的儿子。然而公孙无寿曾有一个孪生兄弟,名叫公孙无寺,不满六岁便在大理皇觉寺出家修行,后来不知所踪。弟子亲自摸到那公孙侯府里一探,发现公孙无寿的容貌,竟与智明大师相差无几。”说罢,紫瑛往凌霄子等人脸上一瞧,见凌霄子抚着下巴的一缕长须,听他说道:“莫非,那公孙无寿竟是智明大师的兄长不成?” 紫瑛便道:“公孙无寿不在修真界中,虽然容颜比智明大师苍老了许多,但智明大师成名三十多年,现在应该是五十岁左右,公孙无寿五十大寿刚过。二人确是兄弟无疑。” 大长老冷笑道:“若是智明确是公孙无寺,公孙无寿是他的兄弟,兄弟的孙子被掳走,他便积极些谋划,也合情合理。” 紫瑛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神情,道:“大长老,师尊,那公孙止其实不是公孙无寿的孙子,连那公孙善、公孙启和公孙喜都不是他的儿子,反倒是智明大师的亲生儿子,因此,公孙止便是智明大师的亲孙子了!” 大长老与凌霄子神情一窒,异口同声道:“竟有此事?” 紫瑛望了一眼江南,江南眼中露出一丝笑意,却不搭口,紫瑛只得继续道:“我在公孙侯府藏了两日,见公孙无寿有些……有些阴柔,他虽然有几房妻妾,但夜间从不与她们同房,却与……却与管家共眠一榻,我藏在窗下,听公孙无寿亲口对他的管家说,”紫瑛清了清嗓子,模仿起那公孙无寿的语调:“无寺说,这次掳走止儿的是修真界的魔人,他也未必能对付得了,不过,无寺已向修真界的四大宗门求援,为了亲孙儿的生死,他倒费了不少心思。” 那公孙无寿嗓音似乎很是尖锐细厉,紫瑛紧着脖子说完,嗓子也有些哑了,轻轻咳嗽了两声,才恢复自己的嗓音:“弟子听闻此言,心中家中很是疑惑,便又查了公孙无寿三个儿子的出生背景,果然公孙无寿的三个儿子出生前一年,智明大师都有到公孙侯作客。加上公孙无寿自己不爱亲近妻妾,因此,弟子猜想,公孙家为了延绵子嗣,公孙无寺,也就是智明大师便是最佳人选。” 凌霄子两眼直视地面,眼角余光扫了扫大长老,大长老却是面色阴沉,冷冷的道:“你刚才说,智明为了救他亲孙儿,特地向三大宗门还有自己的禅宗报信?” 紫瑛低头答道:“是的,弟子推测,他一察觉是无间魔人所为,所掳的孩童甚多,自己一人之力未必能完好无损地救回公孙止,是以向我等求援。而且魔人起先在西陵活动之地,是智明大师那边的人先找到的,我们大部队虽然没能到齐,但他也能按住性子没有马上出手,而到了西陵后,他只往那孩童尸首处搜索,似乎在找一件物件,不像在辨认尸体容貌,后来我画宗暗部钉子在北邙神庙附近搜到魔人踪迹,又是与伪装成猎户禅宗的行走弟子一道发现,对总攻之事又大局在握,全然不怕公孙止命丧敌手,弟子推测,那公孙止身上应有一件物事,能让智明大师感应得到他的生死,而这物事,似乎不是实时传讯,是以智明大师在西陵时找的便是这物事有否遗落当场。弟子再想了想,有一件宝物叫寻龙佩有阴阳两面,阴面滴血后化为龙纹隐入滴血者的身上,持有阳面者能监察跟踪滴血者的生死行踪方位,与智明大师和公孙止之间的这种联系极其相似。” 大长老听罢,咔咔一笑,冲着凌霄子笑道:“看来你这个弟子很不错,心思细密、头脑灵活,先有江南又有这紫瑛,不错,不错。”又站起身来,走到紫瑛面前,牵起紫瑛的双手,看了看:“好像比前两年长得高了不少,你是外事处的执事,那些都是银两月例之类的琐碎事儿,以你的聪慧,用在这些婆娘都干得的事情上,委实浪费了。这次的差事,我有意让你和你江南师兄一起出来历练,你们二人都出了大力,我们都瞧在眼里,尤其是你,各样事情都办得妥帖,也很会抓问题重点,不像寒湘子他们,愚钝不中用。” 紫瑛忙道:“弟子先前所说,全是江南师兄之谋略分析,弟子是听从师兄的安排,跑跑腿而已,不敢妄自居功。” 大长老笑道:“凌霄,u看书 .uukanu 你瞧,你这个弟子倒是知礼自持,江南,你说说,这事上,你和你师弟谁出的力多?” 江南朗声笑道:“大长老洞察秋毫,自然是紫瑛师弟出力多了,要是都我的主意,他也不会说得如此巨细无遗了。” 大长老脸上露出满意之色,道:“凌霄,你两个徒弟兄友弟恭,如此和睦,日后可是你的左臂右膀了,那外门之事,你还是寻别个醒目的弟子处理好了,紫瑛这个孩子,是时候提拔提拔了。” 凌霄子闻言,站起身来,走到江南与紫瑛面前,道:“江南,你刚突破地阶九段,是时候闭关几年,内门中事,你闭关后,便交由紫瑛代管。你闭关期间,定要全力以赴,为师望你能在十年内练就元婴之体,天阶有成。” “弟子领命,定必谨遵教诲,不负恩师厚望。”江南躬身唱喏。 凌霄子又道:“紫瑛,从今日起,你便是内门执事处副使,替你江南师兄料理内门大小事务,外事处的司职,在为师找到合适人选前,你还是兼着。” () 第82章 内门副执事 凌霄子顿了顿,道:“原本大长老与为师有意提拔你,正好这次你立了大功,合宗内外应无异议,你还不赶快谢过大长老和你师兄?” 紫瑛面上掠过一丝喜色,待凌霄子说罢,他立即跪在地上拜道:“谢过大长老,谢过师尊。” 二人笑笑,招手示意他起身,紫瑛站起来后又向江南深深一拜道:“这些日子以来全凭师兄睿智指导,紫瑛才得以长进,紫瑛谢大师兄恩典。日后定必全力以赴,替长老、师尊分忧,使师兄闭关时无后顾之忧。大师兄请放心修炼,紫瑛祝大师兄早日晋级天阶,成为我等一辈的楷模!” 江南笑笑还礼道:“师弟,内门管事虽要紧,但你自己也要抓紧修炼。”紫瑛颌首道是。 大长老又道:“交接的事情,江南和紫瑛等会下去再办。我还有一事,听宁胡师弟说,赤炎几次三番要越级行动,凌霄,你怎么看?” 凌霄子却道:“大师伯,四师兄脾气爆裂些,看到那些孩子受困,不过想尽快解救罢了,毕竟最后他还是听从宁胡子师叔的调遣,没有违拗,不能算错。” 大长老哼了一声,道:“你叫他师兄,他心中可没有把你当成师弟吧。算了,这事不提,他在如意馆中,把开馆时间调成七日一开,你也许了?” 凌霄子笑道:“原也是到如意馆的弟子少了,他有点怨言罢了,我听江南和紫瑛都说,九芸那孩子喜欢如意馆,大长老既然说到开馆时间之事,我便让四师兄改回原来那样可好?” 大长老哼声道:“改来改去,儿戏一般。九芸爱在如意馆中,我其实也不太喜欢,耽误了修炼之事,但是她又要迁就这开馆时间,其他课业便得经常调整,我也不希望这孩子一整日耗费在如意馆中。这样吧,你让赤炎安排如意馆那个弟子,九芸去时,便给开馆,但不许她待一整日,半日一到便叫她回来。若她不去时,还是按赤炎现在的安排便是。这样一来,不用赤炎老守在那里,那个看门的不过是个外门弟子,九芸所看的也不过是一层的藏品,让他为九芸开门也算是职分所在。” 凌霄子也笑着应道:“这个好办,我等会便跟四师兄说说,想来他也不会拒绝。” 大长老满意地起身,凌霄子带着江南与紫瑛一直送到宫门外,等大长老走了以后,才道:“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紫瑛道:“师尊,弟子行经西山,需要我替师尊请赤炎子长老过来么?” 凌霄子挥挥手道:“不用了,为师晚些时候自去寻他便是。你们退下吧。” 江南与紫瑛同行了一段,一路上江南神情淡漠,紫瑛则小心翼翼跟着,二人无话,直到中门附近,二人即将分道扬镳之时,江南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紫瑛一眼,道:“师弟今日在长老师尊面前出彩,日后可别忘了师兄我才好。” 紫瑛全身一抖,忙垂手道:“师兄大恩,紫瑛不敢有忘。” 江南见他脸上雪白一片,映得那唇色更是丹红两点,突然伸出右手,捏在紫瑛双颊,拇指食指一捏再一松,紫瑛脸上多了两个清晰的指印。江南嘴角微翘,那张冰冷的脸上多了一丝得意的笑容:“师弟,师兄闭关的日子,你可得小心照顾自己,替师兄打理好内门,别给我捅什么篓子,也别捱坏了身子,更别毁了我这几年的心血经营才好。” 紫瑛全身冷汗直冒,忙忙应道:“大师兄放心,紫瑛一定勤勤勉勉,大师兄闭关,紫瑛便鞠躬尽瘁,大师兄出关,紫瑛便为大师兄鞍前马后,不会丢师兄的脸面。” 江南见到紫瑛额上都是汗珠,笑得更是得意,袖子一扬,一方白色银边的锦帕丢到紫瑛脸上,被他一把接住,江南回身一边走边道:“擦擦你的冷汗吧,别给人家瞧见了,以为我大欺小来着,擦完不用还我,贴身用着便是,你休息一下,晚点过来找我,我将内库的钥匙给你。” 紫瑛一身冷汗从内衣湿到外衣,若有旁人,定能看到他长袍地下如筛糠似的双腿微微抖动,他双手拿着那方帕子,往脸上一擦,帕子上熏了一股男子常用的紫萱草香草味道,甚是浓烈,又不敢丢在地上,只得收在怀中。 此时,寒湘子已在司墨殿后院公房,岳灵秀正守在燕无双旁边,和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见寒湘子来到,忙忙让座,寒湘子微笑道:“在这里无双可还习惯?” 岳灵秀笑道:“带他在外门逛了一圈,才到这里坐下不久,无双看起来很喜欢这里,话也多了。” “是么,无双,你喜欢这儿?”寒湘子挨着燕无双坐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说。 燕无双却从座椅上跳了下来,走到寒湘子跟前,跪下磕了个头,道:“长老,这里很好,无双喜欢,只是长老,何时带无双回家?” 寒湘子与岳灵秀微微一怔,赶紧扶起燕无双,寒湘子温言道:“孩子,过几日我们便出发,长老有个弟子,叫张涵,uu看书 .ukansh他比你大几岁,你叫他涵哥哥好了,长老等会便带你去见见他。” 燕无双扁了扁嘴,道:“长老,我不想见涵哥哥,我想见我哥哥,长老你答应过我的。” 寒湘子见他鼻子嘴巴皱成一团,似势欲哭,忙道:“是的,长老答应过你,必然做到。但是长老在见到你之前,也曾答应我的弟子,回来后要照管下他的功课,所以长老要先去把这个事情做完,才能和你回家,长老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对吗?” 燕无双抽抽搭搭地道:“那好吧,既然长老答应了张涵哥哥,那便我便跟长老一起回去。” 寒湘子跟岳灵秀打了个招呼:“灵秀,你现在且先回去见你师尊,这孩子我先带走,你过两个时辰后到我那里把无双带回来司墨殿,这三天还需要你先照料着。” 岳灵秀笑着应道:“好,我晚点过去接人,长老放心好了,这几天我会安排妥当,绝不会让无双弟弟失了照应。”说罢,岳灵秀蹲下对燕无双道:“无双弟弟,你先跟长老去玩一阵子,姐姐去收拾一下,回头过来接你。” () 第83章 路遇 燕无双虽然脸上露出不舍神色,但在岳灵秀软语宽慰后,才放松下来,寒湘子便带着他往后殿走去。一大一小二人从司墨殿拐到西门,再从西门小径走了一段,转到待走到西山主路的岔路处,寒湘子停住脚步,突然问道:“孩子,你午饭吃过没有?” 燕无双点了点头,道:“长老来前,岳姐姐已经带我吃了饭了。”寒湘子笑道:“也是,都未时了,我们走吧。” 正走着,突然如意馆方向的来路上,迎面走来三女一男,寒湘子一看,行在当先是高个头的少女,身穿翠绿薄罗长袍,明眸皓齿,笑颜如花,正与旁边身穿烟色暗花云缎胡裙、略矮一点的女孩相互调笑,最左那个明黄色蝶戏飞仙裙的女孩容颜绝色,举止清冷高贵,不紧不慢地走着,三个女孩子动若灿花,静如皓月,娇美可人,各有千秋。 三人最右侧的男孩儿,比左侧最矮的女孩儿还矮半个头,也跟那两个女子一起说笑,小心地跟在最后。这四人远远看着,很是面熟,待他们走近再一细看,那男孩儿不是张涵又是谁? 寒湘子见自己徒弟夹在三个花朵般的少女之间,眉开眼笑的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大声叫道:“涵儿!” 张涵听到喊上,别过头一看,一见寒湘子站在旁边路上,看着他们微笑,赶忙小跑两步,来到师尊面前深深拜了下去,道:“师尊,刚才听赤炎子长老说你回来了,我赶着便过来了,师尊身子可好?” 寒湘子拍了拍他的脑袋,道:“猴儿卖口乖,要不得你这滑嘴,这几位是?”另外三人也来到面前,寒湘子顿时认出明黄衣裙的便是九芸了。 三个女孩儿徐徐半蹲,齐声道:“长老好。” 张涵嘻嘻笑道:“师尊,九芸你认得了吧,这个是魏双双师姐,这个是薄烟师姐。”三人又福了一福,寒湘子呵呵一笑,道:“九芸没见三年了,但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我怎么可能认不得得,薄烟和双双,好几年不见,小丫头长成大姑娘了,一照面还真认不出来。” 薄烟和魏双双当即格格笑了起来,连九芸也露出一丝微笑,魏双双笑道:“长老年轻时一定很受女孩子欢迎吧,小涵子虽说也能言会道,但在长老面前,竟差了许多了,阿九,你说是不是啊。” 九芸微笑道:“师姐,怎能拿长老调笑。” 魏双双嘻嘻笑道:“长老不会跟我们这些小女子计较的,对吧,小涵子。” 张涵呵呵笑道:“我师尊若是计较,就不跟你们调笑了。” 燕无双默默站在旁边看着他们嬉笑,寒湘子便搭着他肩头,带他走上两步与众人说:“这个是燕无双,你们可以叫他无双师弟,以后在天墨山中,你们可要像现在这样相敬相爱才是。” 薄烟笑道:“哎呦,又多了个小师弟了,长老要收他做弟子么? 寒湘子含笑道:“这个要看燕无双自己的意愿了,以后再说吧,不急。” 九芸奇道:“怎么无双师弟不愿意么?” 燕无双站着一句话也没说,薄烟悄悄拉了拉九芸的袖子示意她别再说下去。魏双双走上两步,蹲在燕无双面前,拉起他一双小手,道:“小师弟,你叫燕无双,我叫魏双双,咱们名字是不是很有意思呢?” 燕无双看着她笑面如花,想了想,说道:“啊,真的哦,都是个双字。” 魏双双笑得更灿烂:“你叫无双,就是没有双字,我叫双双,你的双字到了我这里,好玩吧?” 燕无双终于露出笑容:“是啊,双双姐姐。” “乖,无双师弟喜欢到这里来么?” “嗯,这里很漂亮,姐姐们人很好。” 魏双双看了寒湘子一眼,又对燕无双道:“是啊,我们天墨山上的人都很好,姐姐明天就要下山去玩儿,无双师弟要什么东西,可要我给你带回来?” 无双想了想,道:“我什么都不要,长老过两天也带我回家,姐姐你喜欢什么?我们家里有牡蛎,牡蛎能吐珠珠儿,我给姐姐带些珠珠儿,姐姐喜欢么?”他又抬头对着薄烟和九芸道:“这两个姐姐也喜欢珠珠儿么?” 薄烟与九芸也一起蹲了下来,三人围着燕无双说起话来。 寒湘子便低声问张涵:“徒儿,你刚从如意馆出来,这几个女娃子也是么?” 张涵回道:“是的。薄烟师姐和九芸结伴到如意馆看画,双双师姐是特意到如意馆中找我和小苏子,她明天便要下山行走,我们两个托她带些东西回家,因此今天便来了。” 寒湘子笑道:“我不在几天,你居然和她们三个混得如此熟,”他用眼睛瞄了瞄九芸:“没惹什么麻烦吧?” 张涵笑道:“师尊放心好了,徒儿挺吃得开的。” 寒湘子白了他一眼,笑道:“既然你没惹麻烦,修炼如何,可有长进?” 张涵挤挤眼睛,道:“待会师尊亲自测试下,便可知了。” 寒湘子拍了拍他肩头,低喝道:“要是你没半分长进,为师可要罚你。” 张涵嘻嘻笑道:“若是有长进,师尊可有奖励?” “去!你长进是应当的,uu看书 .uuanshuom 还图奖励,奖你两棍子,如何。” “师尊不舍得的。” 那边燕无双与三个女孩儿说了几句话,那绷紧的脸蛋放松了许多,魏双双对他道:“那我便跟你哥哥一样,叫你小燕子师弟好了,你薄烟师姐、九芸师姐、小涵子师哥会好好照顾你的了,双双姐姐回来后给你带好玩的。” 燕无双很是开心,道:“好,我也给姐姐们带珠珠儿。” 魏双双将燕无双领到寒湘子面前,道:“长老,时间不早了,我还要赶回师尊那里,就此别过,”,她又对小燕子道:“过两天你家去,记得珠珠儿给姐姐留几颗哦。” 燕无双挥了挥小拳头。寒湘子道:“替我给向青鸾师叔问好。” 魏双双点点头,正要辞别众人,薄烟和九芸忙道:“等等我们”,遂向寒湘子他们拜别,与魏双双一同回中门去了。 () 第84章 凌霄子来访 寒湘子回头对张涵道:“你们怎么在这个时辰便走,还没到闭馆的时候吧?” 张涵便道:“我们几个今天一起吃的午饭,回到如意馆时,师叔已在大殿上,和我们说了一会子话。过了一会子,掌门突然来了,因我们这些人在馆中,师叔和掌门便到紫竹林说了会话。等赤炎子师叔再回来时,气色不太好,双双师姐本来有事要走的,我便和她一起回,哪知九芸和薄烟师姐也跟着我们一道走了,许是师叔拉着脸,她们不好再留。” 寒湘子奇道:“掌门竟然来过?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回去吧。”三人于是也沿着大路走了回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赤炎子回如意馆路上,恰好是午时三刻过些,如意馆大门紧闭,苏云不在,想来应是去用午膳未回,他便坐在高凳上,翻了翻如意馆的借阅记录档。 根据档上记录,他离开三月内,九芸和薄烟两个名字频频来到如意馆中,张涵也记档了三四回,而九芸,最近一个月中竟然来了四天,每天借了不下二十卷画,殿门外突然听到一阵叽叽呱呱的说话声。赤炎子侧耳一听,其中一把声音依稀是张涵那小子,但尚有两个女子嗓音。此时后殿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传来一声惊呼:“师尊,你回来啦!”正是徒儿苏云。 苏云正提着一只小包袱,见到赤炎子,忙将包袱放在一旁,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高柜前,跪了下去,边行礼边道:“师尊外出这些日子身体可好,想死云儿了。” 赤炎子笑着踏下高凳,扶起苏云,道:“你这孩子,跪什么跪,咱们师徒不讲究那些虚礼,哟,为师不在这几日,你又壮实了不少,嗯,个子好像也蹿高了一点点。” 苏云见到师尊回来,脸上喜极,道:“伍师兄说,紫瑛师兄他们早几日便回来了,师尊和师伯应该便在这两日,果然,刚说完,师尊便在馆中,真是好极了。” 赤炎子慈爱地看着苏云,突然想起一事,说道:“咱们的事情,晚间回屋再说,我来问你,这殿外来了些什么人,叽叽喳喳的?” 苏云一拍脑袋,说道:“我差点忘了,师尊,外面是来借画的小涵子,还有魏双双师姐、薄烟师姐和九芸。我还要开门呢。” 赤炎子呵呵笑道:“如意馆许久不像今日般热闹了吧,如果我没记错,魏双双是青鸾子师叔的弟子,薄烟是南风子师叔的弟子对吧?” 苏云点头,再看了看殿门,赤炎子便道:“傻孩子,去开门吧,为师在这里没有关系。” 苏云连忙扭开禁制机关,去打开大殿正门。门只开了一扇,张涵便跳了进来呱呱笑道:“小苏子你方才上茅房了吗,怎么这么久才开门。”正说着,抬眼见到一高大瘦削的身影站在殿内,含笑看这他,定睛一瞧,见是赤炎子,忙忙上去行礼,腰弯到膝盖高度,嘻嘻笑道:“师叔您老人家好!您出门的这些日子以来,我与小苏子一直好生挂念,时常念叨,今日得见师叔回来,很是欢喜。” 赤炎子用手指在张涵额上轻轻弹了一记,笑道:“猴精儿,那里来那么多念叨,你念叨的是你师傅罢了,得了,别跟我眨眼睛,你师傅也回来了,晚些你便见到了。” 此时,魏双双、薄烟和九芸也走了进来,见到赤炎子,忙忙福了下去,齐道:“见过长老,长老万安!” 赤炎子微笑着道:“咱这如意馆,从未在同一天里来过这么多人,还都是漂亮的女娃娃,云儿,看来你这差事当得不错,招徕了这么多蝴蝶儿。” 九芸脸上一红,魏双双却嘻嘻笑道:“长老,不过阿九和薄烟她们是真常来,我却是来看看苏云的,您不会赶我走吧?” 赤炎子笑道:“怎么会,你常来坐坐,说不准,其他师兄师弟知道了,赶着也过来,给咱们如意馆多添些人气也好。云儿,你赶紧招呼你的师姐们,别站在那儿。” 苏云连忙上前,替九芸和薄烟取了些画儿,给她们摊开放好。 赤炎子却与魏双双走到如意馆外,坐在门槛上聊天,张涵也不看画了,跟着屁股后头坐下。 方说了两句,突然三人眼前一花,一个身穿青色道袍之人站在他们面前,张涵和魏双双还没反应过来,赤炎子已长身而起,道:“掌门屈尊降临,不知有何事干?”张涵和魏双双方才认出,面前这个白净脸庞的中年道人,竟是凌霄子,大殿内苏云等三人也奔了出来,一起向凌霄子行礼。凌霄子看了一眼九芸,道:“孩子们,你们各自去忙吧。我和赤炎子长老有事商议。”又向赤炎子道:“师兄,我们到后头说话,不妨碍这些娃娃好了。” 赤炎子点点头,两人便踱步到紫竹林深处。 张涵悄悄对魏双双道:“奇了,掌门怎么到这里来了。” 魏双双秀眉一皱,轻声道:“许是有要事吧,咱们别说了,进去再说。”于是二人回到殿上,九芸与薄烟已回到案前继续看画,魏双双对苏云道:“,要带给你父母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么?” 苏云点点头,uu看书.uukanshu 走到后殿门处,将先前放在地上的小小包袱提了过来,交到魏双双手上,说道:“这里头是早年积攒下的一些破秽丹和银两,有些许沉重,有劳师姐给我带到菱花村,给我爹娘。” 魏双双笑道:“哪里重了,这一丁点东西。你是想让你父母服下破秽丹延年益寿么,可有将用法写好?” 苏云点点头:“有的,包袱里还有一封家书,劳烦师姐特地跑一趟了。” 魏双双拍拍他肩头:“这有什么的,听说菱花村很美,我顺道去看看也不错,你们那里的菱花糕驰名远近,我早就想吃了。” 苏云面露笑容:“师姐可以尝尝我娘做的菱花糕,味道要比外头买的好吃。” 张涵也笑道:“这个我可以作证,师姐一定要去尝尝苏妈妈的手艺。” 他们三人在角落又说又笑,九芸侧头看了几次。 () 第85章 赤炎子黑面 九芸分心看魏双双与苏云张涵调笑,薄烟看在眼里,装着咳嗽了两声,九芸一惊,望了她一眼,薄烟伸出手在自己脸颊上刮了两下,吐了吐舌头,九芸正要低头看画,却听得大门外呼啦一声,赤炎子像一阵风似地刮进殿来,先前那和颜悦色全然不见,一张赤红脸皮上尽是阴霾,进来后袍袖一挥,一屁股坐到高凳之上,便不说话了。 苏云正要走上去,冷不丁魏双双拉了拉他的衣袖,又看到张涵摆了摆手,三人蹲在地上再一刻钟,只觉殿内空气也变得有些阴冷。 魏双双与张涵打了个眼色,对苏云小声道:“不早了,赶着回去找师尊,先走了。”然后二人站起来,走到柜台前,向赤炎子告辞,赤炎子嗯了一声,头也没回。二人赶忙往殿外走去。 九芸突然起身,拉起薄烟,对苏云和赤炎子打了个招呼:“突然有事忘了,顺道和师姐一起回去好了。”便也跟着走了,霎时间,如意馆里又只剩下师徒二人。 苏云见赤炎子坐着,瞪眼吹胡子,心知肯定有事,便到殿门外看了看,九芸等人已走得不见踪影,便走到赤炎子身旁,用手指在那柜上敲了两记。 带师傅回头一看,苏云轻轻道:“师尊可有什么不快之事,云儿愿意为师尊分忧。” 赤炎子叹了一口气,道:“也没什么要紧,掌门告诉我,大长老发话,以后九芸那丫头随时来看画,你都要照应着,其他的时间还是按现在一样。如此一来,便辛苦你了。” 苏云听罢笑道:“师尊,这有什么辛苦的,原本是我该做的。” 赤炎子摇头道:“你要到寒烟谷中做事,为师便想你多跟这师祖学些,但要照顾九芸来看画,少不了你便不能随心所欲的出入了。” 苏云想了想,道:“师尊,这个不怕,我与九芸这些日子也熟络了不少,她为人也没那么难相处,我到时跟她私下约定下时间,想来她也不会为难徒儿。” 赤炎子阴霾之色暂歇,露出一丝笑容:“那也好。对了,双双那娃儿说她过来不是借画,是找你说话来着?” 苏云笑道:“是啊,双双师姐要下山行走了,她说可以替我和小涵子带些东西回家,徒儿将这些年收的破秽丹包好,正好双双师姐今日过来,我便托她带回去给我爹娘。” 赤炎子便道:“嗯,很好,我见你和张涵与九芸薄烟也熟络得很,难道这三个月里你们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么?” 苏云不好隐瞒,便将张涵与九芸斗法之事以及请薄烟吃黄猄肉之事略略说了,又道:“咱们几个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赤炎子摸着胡子呵呵笑道:“为师离开的三月里,时常担心其他人难为你,想不到,云儿你倒是处理的不错,又和这么多人交好,为师也放心了。只不过,为师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薄烟的师傅南风子长老是大长老一派的人,当年*死你二师伯的监察长老也是大长老一派的人,我劝你和九芸、薄烟还是不要事事说真话的好。” 苏云便道:“师尊放心,徒儿晓得分寸。谷中诸事从未跟任何人透露半分。对了,”他突然压低声音道:“师祖说,师尊回来后找时间去谷中,他有话要跟你说。” 赤炎子听到最后一句,一下坐直身子,正要站起来,眼珠子一转,道:“凌霄子才走不久,不知道是否会去而复回,或者在附近转悠,我晚些时候再过去好了。” 苏云看他虽是气恼之色渐消,但眉间眼里没有初初回来时的那分喜色,猜赤炎子定然有些话没有说完,但既然师傅不说,他也不好再问,转身去收拾书案上的画册去了。 到了晚饭时间,赤炎子打发苏云关好殿门后去吃饭,饭后再到谷中和他会合,苏云会意。赤炎子转身往紫竹林深处而去,走到寒烟谷前,以玉牌传讯,待玉牌那头传来冷风灵之话后,方进谷去。见冷风灵坐在冷热二泉之间一块大石上,忙忙走上去施礼道:“师尊,徒儿回来了。云儿说,您有话要跟我说?” 冷风灵一扬手,一件物事抛向赤炎子,赤炎子接过一看,见是一只竹雕,捧在手上仔细一看,才道:“师尊,这个是您的新作?” 冷风灵呸道:“你眼力还不如你徒弟,你师傅我做得比这好多了不是?” 赤炎子讪然一笑,道:“是,徒儿有些花眼,这个竹雕虽好,但哪能比得上师尊您的技艺。” “行了,你的马屁功力不咋样,就别乱拍了。这个是云儿给我的。” “啊?云儿什么时候开始玩竹雕的,我竟不知!” “我什么时候说这个是云儿做的,”冷风灵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云儿说,这玩意,是西山厨房里一个外门弟子做的,画宗什么时候瞎了眼,竟然拿这些人才当杂役使唤?” “外门弟子?厨子?难道那个弟子叫伍益权?”赤炎子惊呆在地。uu看书 .uuns 冷风灵哼声道:“你也知道这个弟子之事?” “师尊,这个叫伍益权的弟子先祖也是外门出来的,但并不出众,下山后,给子孙奠基的药物不算很足,这个弟子在灵根上也不算出色,所以便安排在外门学烧菜,后来调到东山厨房。不过这个孩子有烧菜的天赋,出品竟是一等一,只不过这孩子性子直爽,得罪了那头的权势弟子,便调到西山来了。只不过,只不过,”赤炎子悄悄看了一眼师傅,不好意思地说道:“徒儿竟不知,他在雕刻这功夫上居然如此一流……” 冷风灵唾道:“你天阶五段便开始辟谷,怎么老是想到偷嘴吃食!” 赤炎子有些难为情:“师尊,您也知道,弟子不好吃喝,但这个弟子做的菜实在太好吃了,有时打打牙祭,尝两口鲜,不信,师尊您可以试试。” 冷风灵低喝一声:“我找你来不是说这个,你看这雕竹雕之人有无潜质?” () 第86章 冷风灵的妙计 赤炎子听闻,奇道:“怎么,师尊莫不是看上这个弟子?” 冷风灵道:“这个竹根雕的刀工,有四五十年的功力,若是凡间一个老匠人所制,便不稀奇,只是云儿探问过,这个孩子似乎是从烧菜的雕花摆盘上学的雕刻,也没有名师传授过,这十年里能做成这样,也算不错,而且他总算是外门弟子,纵使是药力催谷灵根,总是比凡人强些。” “师尊的意思是?” “老夫想,现在画宗一味专研法术悟道,全然丧失了天墨山的修道本义,枉费了几百年来先辈们对画艺的追崇之心,你那如意馆一年到头有多少人来往,不是心知肚明么。难得这个弟子有雕刻的天赋,而雕刻又是画技的旁支,又可融入布阵法中,或者让他拜入内门,若有所成就,不是正好可以印证画技入道的理论么!” 赤炎子面有难色:“可是师尊,弟子已有云儿这个徒弟了,心血都放在他身上,未必能分出身来传授别个弟子。而且这个孩子又是外门出身,只怕不太好处理……” 冷风灵重重地哼了一声:“你还好意思跟我说这个,苏云问我要画看,是你教的吧。现在是你收弟子还是我收弟子?把我龙璇丹讹了多少去了!” 赤炎子身上打了个冷战,忙忙说道:“师尊勿恼,要是师尊喜欢,我便再收这个弟子也不难,只是我暗中收两个弟子,凌霄那头,怕是再瞒不过。” “啧啧啧!你这个榆木脑袋,也不懂变通些么,瞒不过便不要瞒好了,你就干脆直接说,要这个伍益权做弟子,顺便把云儿也收了,光明正大,凌霄反而不会乱想。你懂么!”冷风灵翘起二郎腿:“反正,你一早便告诉过他,你只喜欢潜心画技的孩子,怕什么!” 赤炎子苦笑着道:“师尊,我是懒得解释,你知道,我与凌霄从来不合,这招收内门弟子,又得他许可才行,他今日已经找过我岔子了。”正要往下说,冷风灵突然打住,只见苏云已走进谷里,径直走上来向二人行礼。 冷风灵道:“云儿,我和你师傅到无风阁中商量些事情,你先去做自己的事情,等会别走,我和你师傅还要找你。”说完,便带着赤炎子往无风阁的洞口走去。 待到了无风阁中,冷风灵半躺半靠在地毯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示意赤炎子随便坐下,方道:“你刚才最后那句是什么意思?” 赤炎子便道:“师尊,我本来也想向您禀告一事,徒儿三个月前和大师兄以及其他长老、弟子去了一趟大燕,剿灭了无间魔人的分舵。” 冷风灵一听,坐起来,问道:“无间魔人竟然再度出现?你且将事情前后始末跟我说个清楚。” 赤炎子便先从苍松子接飞鹤传讯开始,一直说到大战后回到宗门诸事,最后道:“徒儿与大师兄等人在凌霄宫里,已将这次事件一一说清说楚,适才凌霄跑到如意馆来找我,说我在西陵和北邙的时候,好几次要提早行动,对宁胡子师叔的安排不甚听从,大长老已经很是不满。又说我脾气太暴烈急躁,很多长老尊者都有意见,我呸!什么很多人有意见,不就是大长老那一派的人有意见么!” 冷风灵听罢,冷冷的道:“有意见便有意见,你气他作甚。但凡他们不喜的,哪怕你没半分错处,总是会给你鸡蛋里挑出几根刺来,这便是他们的做派了。难道因为他们有意见,你便不能依照自己心意招弟子了不成?” 赤炎子急急道:“师尊,我何时怕过他们!只不过,若我开口收下云儿入内门,凌霄以宗门规定驳回,我可怎生面对云儿?云儿尚且如此,何况是伍益权了。” 冷风灵一掌拍在大腿上,哈哈大笑起来,看的赤炎子话也不敢说下去了,只听他笑罢,道:“教你个法儿,他今日既然找你说事,你便跟他直说,收了云儿和那孩子,若他要驳回,理由不外是那条‘朽木不可雕’的宗规,你便说,当日老二、老三不也是朽木么,我尚且不嫌弃,更何况,你既决定,收这两个弟子,他们资质再差,你也如我一般不嫌弃。其他人再好,你也如我一样,除了你们五个人外不曾再收其他。凌霄听了这个,以他脾性,定不敢驳回,哼!” 赤炎子面上大喜:“师尊,这样做可有把握?” “十分把握,你照做就是了。不过在找他之前,我有件事情需要和你商量。” “师尊请说。” “我新炼制了一丸‘千龙丹’,uu看书 uukanshu.cm 用一千粒龙璇丹的精华提炼,又用了一种难得的药引,准备给云儿服食,看看与他这个五灵纯白之体,有没有帮助,只是这药性猛烈,我又准备让云儿在热泉中,恐怕他服食后,会如你们当年服食第一丸龙璇丹时一般剧痛难顶,他是你徒弟,老夫需得先得你同意才敢用药。” 赤炎子一听,沉默了良许,才开口道:“师尊,此举,可会危及云儿性命。” 冷风灵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云儿那心脉上的破损,虽然在我配制的药物控制下有所平复,但始终未曾修补完整。只不过,云儿前些日子得了一只上古灵兽幼兽的蛋壳,这样的奇物,可护住幼兽灵气根本,使一切能量、灵气、药力在经络内外冲刷时镀上一层保护膜,而蛋壳的特性又能使服食者平稳缓冲地吸收一切药力、能量。所以,我将其加以碾磨,制成药引,与千龙丹一同服下,理论上,应无性命之忧。” “师尊,此药服下后,对云儿是利是弊,连师尊你也没有把握,我确实非常担忧,但若不试,云儿也许一辈子只能像现在一样,修道无望,处境反而不如伍益权了。”赤炎子低头沉思了一会,终于开口说道:“不知师尊打算什么时候让云儿服下此药?” () 第87章 0龙洗髓 听赤炎子一问,冷风灵答道:“千龙丹集千颗龙璇丹精华,不易久放,最好便在今夜,只是,你需在此与我一同照应,万一有什么变故,你可看着云儿,我视情况而调配些药物来救急。” “既是如此,但凭师尊安排。” “那你随我一同来。”冷风灵在暗格中取了一只玉盒,与赤炎子一起出了无风阁,苏云果然在茅屋前头等着,冷风灵站定后,对苏云说道:“孩子,师祖要给你服下一枚千龙丹,此丹用一千颗龙璇丹提炼精华制成,以小兽蛋壳磨成粉末为引。不过此药服下后,也许你会非常难受,甚至有可能痛不欲生,你可愿意一试?” 苏云听罢,朗声答道:“师祖、师尊,云儿不怕。” 冷风灵道:“那我们便到热泉去吧。” 三人到了热泉前,冷风灵着苏云脱光全身衣衫,先走到热泉水里盘膝坐下,泉水刚浸到下巴,温度只比滚开的水略低些许,全身浸落,便如开水烫猪一般,苏云自颈下皮肤已变得通红,水面蒸汽蒸得他脸上额上不断渗出大颗汗珠,幸好这些年来苏云服下不少龙璇丹,筋骨皮膜早已韧得不似常人,不然还真抵受不住。 冷风灵取出玉盒打开,那盒子正中铺着厚厚一层锦缎,锦缎上托着一粒米粒般大小的丸药,在夜色中隐隐散发一层银白色的柔光,冷风灵道:“云儿,此药一旦服下,药力马上发散,你定要全身放松,自然呼吸,一切有我和你师傅。” 赤炎子也道:“云儿,我会与你师祖一同守在你身边,直到你醒来。放心便是。” 苏云微笑点头,遂取下盒内丸药,放在舌上,只觉一阵腥甜夹杂的味道,他略一吞咽,丹丸顺着喉头滑落,还没落到胸口,一阵热力突然爆发而出,随着丹丸在食道迂回的轨迹,那股药力如巨浪般翻涌着,一阵又一阵,一波接着一波,炙热、滚烫的洪流迅速向四肢百骸漫延而往,他人在热泉水中,泉水之热与体内药力之热相互冲击,苏云脸上身上全部毛孔打开,水中无法直视,但额头脸脖的皮肤上流下一道道粗粗的、乌黑的痕迹。 待那千龙丹带着岩浆般的热力直直滑落小腹,苏云只觉丹田处如同生起一炉烈焰,火热之感渐渐强烈,他眼前一黑,失去了全身知觉。 冷风灵与赤炎子一直在旁紧紧盯着,见苏云忽地一下全身放软,暗道不好,二人跃入水中,赤炎子托起苏云头颈,让他仰面而卧,单留两个鼻孔在水面,冷风灵一手按在苏云颈上,一手轻触其丹田气海,探了一回,皱了皱眉,道:“倒是奇了,云儿此刻和之前服食龙璇丹情状一样,竟然没有你们当日痛苦难当的情状。” 赤炎子扶着徒弟头颈,轻声道:“师尊,我们下一步怎样做?” 冷风灵摇了摇头,道:“现在还没到时候,待云儿有所动作时再说吧……”他正说着,苏云突然一翻身,面朝下伏于水中,赤炎子忙忙托起他的头颅,冷风灵却道:“他现在陷入龟息状态,你不用再扶了,云儿若要呼吸,他身体本能自会有所动作,我们到岸上去。” 赤炎子虽然有些担忧,但见冷风灵出了水面,只得跟着出来,二人在旁生火弄干衣服,便坐在旁边继续盯着水下苏云的动静,却没留意,不远处树丛之中,一对眼睛发出赤金的寒芒,也在盯着苏云所在的湖水,过了一会儿,这对眼睛悄悄闭合上,一阵轻微的呼噜声随即响起。 再说,水下的苏云陷入沉眠状态,但千龙丹在他体内源源不断的发散着药力,使得他全身上下的俗世污垢一一排入水中。 而苏云此刻于梦中,却见到自己行走于一片火山岩石之上,脚底下流淌着一道道涓涓细流的赤红岩浆,他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甚至想不起自己究竟是谁,叫什么名字。他脚板底下踏着的火山岩浆似乎很热,但那火热的触感只存在于意识之中,他知道很热,但是却没有烫焦自己的皮肤,是以他便一直走,一直走,往走到火山顶走着走着,那平缓的坡道徒然拉得陡峭起来,已无法再如平地般穿行。 苏云潜意识里要爬到那火山顶上,便伸出双手,搭在那岩石上,手脚并用,往上攀了起来。那火山岩石黑中透着晶莹,突起之处异常尖锐,几次三番划在苏云手上、脚上、身上,划出一道道白痕。苏云觉得有些痛,举起手来一看,那些白痕却消失的极快,连皮也不曾划破,更别说流血。可是,白痕虽然消失了,uu看书 uukansh现在划痕所在之处,却仍然有些疼痛。 苏云继续攀爬,攀得越高,那岩石划在他身上的地方就越多,他木然地爬着,反正那痛,不过是痛,那一丝丝痛感反而刺激着他勇攀高峰。 眼看快要爬到那火山尖顶之上,苏云视野内那峰顶与自己的距离,忽远忽近,有时仿佛便在眼前五丈不到,有时睁睁眼,却又看着约莫隔了二十丈开外,但无论如何,总是离自己不远。 苏云有些气短,伏在火岩之上,他的脸旁,流淌着一道细细岩浆,他的鼻子、嘴巴离着岩浆极近,红彤彤、**辣,他的眼睛与岩浆贴近到只有一指的距离,足够让他看到一些细小的岩粒混杂在岩浆内一同缓缓翻滚流动。 突然之间,那不远的火山顶上“咕噜噜”地发出一连串声响,随即“嘭”的一声,山尖上冒出一圈白色烟霾,那声响低沉有力,如同有一人吃坏了肚子,终于抵受不了放了个响屁。火山放了个“响屁”,一阵剧烈的气味传入苏云鼻中,他却没有掩上口鼻,反而用力呼吸了一口,那气味尽管刺激,苏云却感觉于自己呼吸并无任何阻碍,当下不理,正要用力继续往上攀爬。 () 第88章 守山神兽 苏云刚一伸手往上一块岩石抓去,突然身下一阵震动,险些把他颠了下来,他连忙稳住身子,抬头一看,只见那火山尖顶上突然喷出一道岩浆,往他头顶扑来,吓得他伸出手来一挡,只是那道岩浆如此*,用手如何能挡。瞬间岩浆便扑头扑面地打在苏云身上,岩浆中混着不少大块火岩,击得他全身吃痛。待那岩浆从他身上往下流走,苏云睁眼一看,又见身下振动加剧,山顶上头接二连三喷出好几道岩浆,其中又一道往自己这边而来。苏云无处可躲,那岩浆虽然火热,打在身上的岩石也让自己有些疼痛,但却没有烧伤自己皮肤,当下他四肢紧紧伏在火山上,任由那些岩浆岩石劈头劈面地打来。 过了不知道多少时辰,苏云身下的振动慢慢停歇下来,他抬头再看,火山尖上终于不在喷出岩浆,再看看自己身上,现在那些岩浆已全部流走,自己全身*裸地,不记得衣衫是不是在岩浆中化尽,但皮肤上却一点焦痕也没有落下。 苏云又继续往山顶攀爬,爬了不一会儿,便到了顶上,四下一瞧,顶上是一处天然形成的平台,平台上布满裂纹坑洞,地上全是亮晶晶黑黢黢的细碎岩石,平地中央有一个十丈左右方圆的大洞,走上去一瞧,那大洞下方是滚滚的岩浆海洋,填满了整个火山山腹。再往外张望,这火山周围一片烟雾弥漫,除了这平台之外更别提分辨远处是什么地方。 苏云沿着大洞周围走了一圈,什么也没有。正在此时,那大洞之内突然传出“嗬嗬”之声,似乎有些动静,苏云便走到大洞边缘,探出半个身子往地下观望。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原来大洞下方不远处,有一块岩石突出,能站上四五人的大小,似乎声音便是从那而来,苏云寻了个方便的地方,用双手抓着大洞上头的岩石,身子一荡,顺势往下方那块岩石跳落。他双脚一掂到实地,忙忙往内一滚,身下激起好几块碎岩,往下方坠落,消失在那熊熊的岩浆之内。 苏云暗道:“好险!”爬起身来,见半边身上黑了一片,连忙拍了拍尘土,只是如何能拍干净。拍了两拍,耳边有人声响起:“好吵,别拍了,吵死了。” 苏云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五步外有一大团黑黑的物事正往自己走来,待行到火岩光照亮之处,一个面上长着硕大鼻孔、头顶竖着尖角的头颅伸了出来。苏云唬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差点一脚踩空。 那牛鼻长角的怪兽大嘴一张,又吐出人言:“再退你便要跌下去了,停住吧!”苏云忙忙站定不敢动弹,那怪兽已从阴暗处走了出来,它全身漆黑,头颅似牛非牛长正中顶心长有一只乌黑尖角、身体似马非马覆盖黑鳞,四肢似鹿非鹿,足跟一丛灰白色长毛,尾巴似牛非牛又短又尖。此怪物走到他跟前,一双金黄色圆目在苏云全身上下扫来扫去。 苏云猛然想起自己身上光溜溜的,忙护住要紧的地方,那怪兽鼻中重重地哼了一声,说道:“你们人类真麻烦,不就是没穿衣服么!”一边说一边吹了一口白色气雾,那气雾又腥又臭,绕着苏云一转,附在他身上,苏云低头一看,自己身上多了一件白色罩衣,连忙向那怪兽拱手相谢。 那怪兽却道:“这个小法术权当给你遮羞一用,一个时辰后就消失了,你到时自己去寻见衣衫好了。” 苏云见那怪兽伏在地上,圆目滴溜溜的看着他,便道:“尊驾怎么称呼?” 那怪兽却道:“人类真麻烦,娘娘叫我墨儿,不过你怎能跟娘娘一般称呼我!嗯,你便叫我守山大人好了!” 苏云奇道:“守山大人?” “不错,我是这片山脉的镇守神兽,不是守山大人又是什么。小子,你又叫什么名字?” 苏云一怔,想了半天,才道:“我不记得了!” 守山神兽打了个响鼻,道:“看你好眉好貌,竟然不知自己的姓名,真可笑!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来这里干什么?我想不起来了。”苏云捧着头想了良久,答道。 守山神兽正欲说话,脚底一阵异响,它探头一看,火山岩浆果然又再翻滚起来,它站起来,往岩壁那头便走便回头对苏云道:“这里又要喷发岩浆了,你跟我来吧,不然等会弄脏我的毛发可不好了。”苏云忙忙跟了上去。 原来岩壁上有一个洞口,u看书 wwuansu.o 先前光线阴暗,苏云才没发现,此刻跟着守山神兽一直走到洞内,那洞穴之中黑不见指,只是神兽在前头走,苏云在后头跟,洞外火山岩浆又再喷发,这洞内亦是一般巨震。苏云被震得脚步踉跄,又目不见物,只得一只手扶在洞壁,紧跟着守山神兽的脚步声而动。走了好一会儿,前边似有一洞口,洞外一片光明,守山神兽的巨大身躯遮挡了大部分亮光,苏云双眼很快便适应了从黑暗到光明的过渡。待他迈出洞口,一片广袤绿色原野在他眼前无线伸展,远近一群群羚羊与麋鹿在肆意奔跑,视野里还可以看到周围密布大片大片的树林。林中时而成群结队地飞出大群飞鸟。抬头可见一片蔚蓝天空上,缀着朵朵白云。他回头一看,身后依然是一片绿野,而来时那个洞穴悬空出现在这片绿野之上,在他面前逐渐收拢,最后化为一个黑点,消失在他眼中。 苏云跑回去在先前所在的洞穴位置摸了摸,却是摸了个空。 守山大人看到他的举动,嗤的一声,道:“不用摸了,刚才我们从火山那头过来,那洞口便是连接这里和火山的秘道,只有我才能打开。现在火山正在爆发,我也不知道这次会不会爆发的厉害,若是,那岩浆便会顺着那洞穴流到这里来,不就坏了这儿么!” () 第89章 祖鸟 苏云只好走到守山神兽面前道:“守山大人,这里也是您镇守的地方么?” 守山神兽得意的晃了晃大脑袋,道:“当然了,这片便是我的地盘,不过,再远些可就不是了,小家伙你看,穿过那片林子,是另一处地方,看守那里的家伙可是凶神恶煞,你可别走过去,不然,被他吃了,我可帮不了你。” 苏云笑了笑:“听起来,那边的家伙,守山大人似乎有些害怕?” 守山神兽咧嘴哇哇叫道:“我哪里怕他了!我又不是打他不过!不过那家伙打起来很是乱来,把我这里的花草树木弄坏了,娘娘可要心痛的。” “守山大人,请问,您口中说的娘娘是哪位啊?” “娘娘就是娘娘,我们都这么尊称她。” “守山大人,您就从来没问过么?” “且!有什么好问的,我们都知道,娘娘就是娘娘,我们都要听她的话,乖乖的照看这些地方。” “守山大人,听起来,这位娘娘一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对么?” “那是当然的,娘娘是天地间最了不起的人!小家伙,你若有机会见到她,便知道了。” 此时,几只兔儿跳到守山神兽脚边,用嘴拱了拱它的脚掌,守山神兽抬起一只巨大的脚掌往地上踏去,吓得苏云正要开口,却见那脚掌轻轻落在那些兔儿的身上,轻轻的抚摸了两下,那举止甚是温柔,那几只兔儿舒服得直翻过肚皮来。 守山神兽摸了两摸,便停住,走到旁边,冲着那些兔儿道:“行了,不摸了,你们自己玩儿去吧,我还要带客人逛逛。” 那些兔儿人立起来,点点头,然后便跳了开去。 守山神兽回头见苏云看着它微笑不已,有点不好意思的道:“失礼了,走吧,小家伙,我带你走走。不过,这里很大,走路太久了,你到我身上来吧。”便说便伏下身来。 苏云笑道:“谢谢守山大人,那我便不客气了。”说完,便轻轻踏在守山神兽的前腿上,翻身骑了上去。守山神兽待他坐好,纵身一跃,苏云原来以为它要用跑的,哪知守山神兽这一跃,便跃到了半空之高。苏云忙忙用手抓在它背上菱形鳞片之处,低头一看,守山神兽四足之下升起一团白雾,驮着自己在空中飞行起来。 守山神兽一路飞,一路给苏云讲解起来:“这里方圆十万里,都是我的地盘,你看,这片森林的树木高达百尺,长了有差不多三千年了。” “那一片森林年龄更大,有六千年了,里头有几颗蟠桃树,果子很好吃哟。” “你看,这里有一个小湖,蓝晶晶的,很漂亮是吧,这湖底之下的岩层由一块万年玄冰形成,因此这地下水流经万年玄冰,再流到湖中,可是冰凉入骨。过了这个小湖,你看,那里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小湖,不过这里的湖水是热的,因为地下接的是刚才我们过来时的那个火山的岩浆,所以你看那水面上都是蒸汽。” 苏云突然想到什么,冲口而出:“冷泉热泉?” 守山神兽“咦”道:“你说什么?” “守山大人,我好像见过这两个小湖。” 守山神兽不信,说道:“怎么可能!我在这里守了一万多年,所有进入这里的人,我都记得。但从来不曾见过你,你不可能来过!” “好吧,许是我记错了,不过我真的好似见过一冷一热的两个小湖,只是,我在哪里见过呢?”苏云苦思冥想了好一阵,才道:“哎!我还是想不起来!” 守山神兽咧了咧嘴,说道:“天下之大,难不成就我这里有这两种湖么,你见过别的相似也不奇怪。” 苏云坐在守山神兽背上,所过之处,密林、绿野尽收眼底,各种鸟兽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正飞着,守山大人突然惊道:“啊!怎么祖鸟跑到我这里来了,不行,会坏事的。”它一边说着一边脚底生烟般往一处密林飞速低掠而过,苏云连忙抓紧,恐从半空中摔下来。 不过一眨眼功夫,守山神兽的云头落在一棵高大树木的树顶上,苏与一只大鸟对持起来,苏云一看,那只大鸟比他还高大,手足之间以一层灰黑色的皮膜相连,形成翼状,人立般站在树伞顶上。 守山神兽喝道:“祖鸟,你过界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快回去,不然我便不客气了。” 祖鸟桀桀声怪叫道:“你以为我想过来吗?要不是他要吃我,我才不会逃到这里来。” 守山神兽道:“他要吃你,定是你做了什么坏事不是?” 祖鸟道:“不就是吃个把人,能算什么坏事?” 守山神兽勃然大怒:“你竟敢吃人!娘娘明令,天下神兽、灵兽不得再吃人,你竟敢违反娘娘命令!” “这能怪我吗,娘娘叫我们镇守秘境,给进秘境的人类制造些麻烦,谁知他们那么斗胆,竟然打我内丹的主意,u看书.ukanshu怎能怪我吃他们!” “不管他们怎样,你吃人就是违反娘娘的命令,别说他不饶你,你逃到我这里来,我也不会放过你!” 祖鸟哇哇大叫:“你以为你是他吗?我若是怕你,就不会逃到这里,你给我把火山口秘道打开,让我过去,不然我就把你这里的鸟兽全部吃了!” 守山神兽回头向苏云道:“我要收拾这家伙,带着你不方便,你且跳到那树顶,再爬到树底躲好,我等会回来接你。”苏云刚忙一跳,落在一棵大树顶上,顺势往下爬。 祖鸟眼尖,已然看到苏云的身子,它双翼一展,往苏云这边一扇,一阵飓风蓦然卷来,苏云一个没留神,被风一带,往下坠落。守山神兽大急,连忙飞上去拦住祖鸟,大口一张,喷出一团轻雾。 苏云跌落之时,心中暗叫不好:“我怎么又跌了下来。”转眼间,守山神兽喷出的那团轻雾凝结成云,疾飞到苏云身下,将他一裹,裹在云雾其中,缓缓往树下降落。待到地面,那云团消散,苏云已觉双脚落在平地之上,擦了一把冷汗。 () 第90章 第1秘境 苏云此刻身在密林之中,头顶全是巨大的树伞,密密麻麻遮盖了天空,刚缓过劲来,半空中轰鸣声大作,阵阵狂风横扫而来,一不留神,苏云便被那飓风刮得坐在地上,无数树枝、碎叶纷纷袭来,林间各种鸟兽慌忙四散逃命。 苏云举起双手遮住头脸要害,瞪大双眼往那巨树枝叶的间隙张望。只听闻轰隆之声越来越烈,一道白光闪过,顶上一棵大树主干末端如被锋锐刀锋削过的竹条一般,从中而断,那削落的巨大数伞缓缓倾侧,继而滑落,直直地往地面砸来。 苏云一见不好,连忙爬起身来,才往旁边奔出几步,那树伞已砸在他现在站立之地,扬起一片碎叶泥尘。他还没来的及细看,更多树木被白光削下,往地面跌落。苏云不敢细看,只得往密林深处奔逃,身后一阵一阵巨响,原来的密林已毁了一小半,苏云不及转身,不然便能看到那倒下的树木顶上露出了大片天空,而守山神兽与那头祖鸟正在半空中激飞往来,激荡起层层光波。 苏云没命似地奔跑着,渐渐远离二*战之地。他一直跑,一直跑,跑到身后那巨响越来越远,前头几近到了密林的边缘,最尽头处是一座山岭,山岭地下,有一座青石砌成的圆拱形建筑,这座建筑物表面刻图案,苏云行近一看,这些图案线条古朴、简易,全是各种各样不同的鸟兽,但是细看上去,这些鸟兽形体却是非常陌生。 苏云围绕着着圆拱形建筑走了一圈,发现这建筑一扇门缝也没有,除了那些鸟兽雕刻,便是光溜溜地卧在地面。不过正对山岭那头,这圆拱形建筑地角之处,有一条半人高,两人宽的青石地槽,这地槽笔直往山岭延展,苏云便跳到地槽里头,沿着地槽一直走。 苏云快走到那山脚之处,突然后头天空传来一声尖啸,他回头一望,两个黑点一前一后,自远而近往这边赶来,不过五息,两个黑点已清晰可见,前头展开皮膜双翼低飞俯冲的正是那头祖鸟,后头紧追的便是守山神兽。转眼间,祖鸟那尖锐长嘴已到了苏云头顶,他连忙一蹲,那长嘴离他头顶两寸不到的地方突然生生止住,但祖鸟那庞大的身躯已压了下来轧在地槽之上,那地槽上的青石如豆腐一样碎了一地。而祖鸟冲击之势被地槽挡了一挡,却依然收势不及,一下砸在苏云背心。苏云突觉一阵大力压下,双眼一黑,倒在地槽之中,几乎昏死过去。 苏云胸腹之间一阵难受,又被祖鸟压在身上,连指头也动弹不得。正昏昏沉沉之际,一只巨爪抓起苏云身躯,怪叫道:“你再过来,我便捏死这个人类!” “你敢!放下他!”正是守山神兽的声音。 先前怪叫声再度响起:“他可是我的护身符,不许你再过来!” 守山神兽愤怒地吼道:“祖鸟,这里是第一秘境的洞口,你竟然在这里挟持这个人类,不怕娘娘看到吗!” 祖鸟桀桀声再道:“我便是要找娘娘评评理,凭什么人类杀我子孙族类可以不受惩罚,我却因为吃人,给你们一个二个追杀!你且停步,不许再过来,我要见娘娘,要杀要剐,也是娘娘说了算!” 苏云只觉身上一紧,随即在巨爪之内颠落起伏,他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但与外界的感官未完全丧失,他只听得守山神兽的吼叫声越来越远,而眼皮之外的光亮越来越暗。颠簸中,苏云越来越晕,终于真的昏迷过去。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苏云有点意识之时,发现自己伏在地上,全身剧痛无比,他努力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他再努力睁开眼睛,可是无论怎么睁开眼睛,都是一片漆黑。苏云动了动手足,好痛,从来没有试过如此疼痛,犹如被巨石碾压过一般,从骨头到皮肤,没有一处是不痛的。 滴答,滴答,滴答……黑暗中,他唯一能分辨的,便是那滴答滴答的声响,那是滴水声么?苏云想撑起身来,手掌一用力,便如同被撕裂了身躯一般,不知道是不是全身骨骼都碎裂了。他无力地伏在地上。因为什么也看不到,苏云便只能一直伏着,耳朵贴着地面。 远远的,传来几声啼鸣,“呜哇,呜哇……”听上去,是祖鸟的声音。苏云竖起耳朵,仔细听着,祖鸟在说话:“呜哇,呜哇,娘娘你在哪儿啊……呜哇,呜哇,祖儿快要死了,娘娘,你在哪儿啊……” 祖鸟的声音似哭非哭,在这漆黑中,显得格外柔弱、无助,苏云脑海里不禁浮现起祖鸟站在树顶上的那副身躯,心中苦笑,自己怎会将祖鸟与柔弱、无助这两个词语放在一起。 正在此时,uu看书wwuukansh 祖鸟身前,扬起另一把声音:“祖儿,你叫我么?”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温软,柔美,听到此声音时,苏云整个人如同被电击一般,心跳得极快,他依稀记得自己听过这把声音,但是又想不起来再哪儿听过。苏云只得将耳朵紧紧贴在地面,听那声音道:“祖儿,不在第二秘境里待着,跑到这里做什么,哎呀,你跟谁打架了么,怎么全身都是血?” 祖鸟声音响起:“呜哇,娘娘,您再不来,祖儿便要死了。” 那女子说道:“你先别说话,我来治你。”一阵水花激荡的声音后,女子再道:“好啦,祖儿,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祖鸟说道:“娘娘啊,您让我在第二秘境镇守元始森林,您吩咐过,祖尔不能对他们动用神力,只能旁观着,只要有人类通了关,我便放他们进去元祖密窟。祖儿一直都是这样勤勤勉勉,没有一点懒惰。”说到这里,祖鸟顿住不继续说。 那女子声音又响起,声线极其温柔:“是的,祖儿一直都做的很好。那么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 第91章 万年囚鸟 祖鸟继续说道:“今日又有一群人类来了,他们力量很强,很快便通关了,但是他们却没有去元祖密窟,反而在元始森林四处搜刮。按照娘娘的规矩,祖儿起先没有拦阻。可是后来,这些人类,不单杀了考验他们的鸟族和兽族,还在元始森林中四处搜掠,祖儿见他们闹出很大动静,便悄悄跟了上去瞧瞧。只见他们将森林中的鸟兽,成年的一律斩杀,取出内丹;还走到鸟兽的巢穴里,将鸟蛋、幼兽掠夺一空。祖儿不能让他们干这些毁灭族群的事情啊,于是,祖儿便站出来喝止他们,让他们快快滚去元祖密窟,哪里想到,他们当中带头的,一见到我,就鬼鬼祟祟地交头接耳了好一会儿,趁我不注意,突然几个人冲上来包围我,说要把我杀了,取我的内丹。祖儿很生气啊!这些弱小得像蚂蚁一样的人类,竟敢杀了我的子孙,又妄图取我的内丹,我便,我便……” “祖儿,你怎么不说下去?你便怎么了?” 祖鸟突然呜哇、呜哇的一阵乱叫,然后道:“祖儿将带头的几个吞进肚子里,吃了……娘娘啊,您别生气,您别生气啊!” 那女子幽幽叹了一口气,道:“那些人要杀祖儿取内丹,是他们不对。但祖儿,你既然比他们强大,难道只能用吃人,来解决问题么?” 祖鸟低声道:“娘娘,祖儿是气昏头了,那些人类,杀了我那么多子孙,只要比他们弱小的,没有不遭他们毒手的。您曾教导我们,无论是谁,但凡猎食时,不捕幼兽,不采鸟卵,不杀有孕之兽,不伤未长成的小兽,不破坏鸟巢。这些人类却违背您的教导,我吃了他们,也算是一个惩戒啊!” 那女子轻轻说道:“祖儿。人类犯错,自有他们的惩罚。只是,这次,你也真的错的,你不该将那些人吃掉。你告诉我,刚才那些伤,是不是和其儿打架弄成的?” 祖鸟道:“娘娘,不是跟阿其打架,是跟阿墨。若是阿其,他要吃我,娘娘,阿其说他要吃了我!” 那女子又叹了一口气:“其儿要吃你,你便逃来这里找我,然后便和墨儿打架了,你看你,你这一调皮便惹出了这些事端,是不是很不对哦。” 祖鸟声音突然发抖:“娘娘,祖儿以后再不敢了,娘娘饶了我吧。” 那女子继续道:“若我不惩罚于你,其儿、墨儿还有其他人,便会觉得我处事不公,以后再不会听我的话了。祖儿,念在你的过错也不全是你的错,但这惩罚少不了。嗯,便罚你,在这第一秘境化石万年,这一万年里,不准走动,不准动用任何法力,乖乖做一万年的镇守神兽好了。” 祖鸟呜哇了几声,却不再言语,显是赞同了女子的安排。 那边那个人,是你带来的吗?是他要吃你的内丹吗?” “呜哇,娘娘,不是的,我逃到这里来的时候,正看到阿墨和这个人一起,阿墨要赶我回去,我打他不过,只好抓了这个人来当挡箭牌。” “祖儿,你伤了这个人么,他动也不能动。” 祖鸟含含糊糊的道:“呜哇,娘娘,误伤,是误伤,我刚好跌在他身上了。” 那女子语气中多了一丝温柔:“祖儿,你看,你犯了错误,连累到无辜之人,你还不快快扶他到这水中疗伤,嗯,他全身骨头经脉都断了。你既欠这个人的情,那么,在你化石之前,将你的内丹给他温养一个时辰,权当你归还他的亏欠好了。” 祖鸟呜哇了两声,道:“是,娘娘,祖儿照做便是。” 苏云伏在地上,听到祖鸟话音刚落,便扑啦啦地一阵风似地来到他身边,虽然目不可视物,但祖鸟的气息已近在咫尺,只听祖鸟低声嘀咕道:“便宜你小子了!不过娘娘只罚我镇守万年,也算是有你的功劳。”边说着,那手爪一触碰在苏云身上,便抓起他身子往先前女子所在之地走去。苏云痛的死去活来,痛得牙关也不能咬紧,痛得眼冒金星。 正在痛不可耐之时,祖鸟突然手爪一松,苏云扑通一声,整个跌进一汪潭水之中。那潭水不温不凉,和苏云的体温一样,一入水后,苏云但觉全身痛感一扫而空,踢了两下,发现潭水极浅,便坐起身来,谁知身侧,传来祖鸟的声音:“小子,张开你的嘴巴。” 苏云尚未反应过来,突然下颚被一只手爪捏开,一只坚硬之物塞入自己口中,他心中一惊,猛然吸了一口气,竟发现一颗暖哄哄的物事,从那坚硬之物中滑进自己的口中,uu看书 ww.uuknshu.co顺着咽喉往下游走。 待那物事落入腹中,祖鸟松开手爪,将苏云按在潭水中,道:“小子,刚才你吃下的是我的内丹,这一个时辰里,你便在这潭水中乖乖待着,会不会修炼看你自己了,我不会教你,但我的内丹,到你肚子里这么一下,你也得益不浅了,好好享受吧。”说完,祖鸟之声暂歇。 苏云感到胸腹越来越热,热力往四肢扩散开去。在那潭水中,苏云闭着眼睛,似乎可以看到自己全身皮肤变得透明,那一条条经脉中赤红之色带着无数金色光点,从脚底到头顶,再回到脚底,不住奔腾往复。而那周身骨骼,莹白透亮,隐隐可以看到骨头里面的骨髓发出金色、银色、红色、黄色、蓝色、黑色、青色、白色的光点,那光点呈螺旋状,穿透了全身大大小小各处骨骼。 苏云从来没试过如此舒服,骨子里到皮肤上,他的心脏似乎跳动的更强健了。他依稀听到体内有阵阵鼓风似的细微声音,跟随他的脉搏律动着。他身在潭水中,但六感已透出潭水,直接到达了这个黑暗的空间每一处范围内。这是个山洞,洞中一汪潭水,洞中坐着一只巨鸟,那是祖鸟。刚刚说话的女子,此时却不在洞中。苏云看不到,但是苏云能知道。 () 第92章 其与墨 苏云浸在潭水中,整整一个时辰,看着自己身体里的血脉流动,看着各种不同颜色的光点在全身穿透,环绕骨骼旋转。在这一个时辰的最后一刻钟里,他忽然看到,自己心脏附近有一条最*的经脉,经脉上有一团绿色的薄膜,裹着那经脉。那薄膜在遮盖着什么,苏云奋力细看,终于发现,那绿色薄膜之下的经络上,赫然有一个大洞!苏云一惊,只见拳头大的心脏一下紧缩,再放开,血液从心脏喷到那根*经脉上,撑得更为粗壮,而那绿色薄膜贴在经脉上,随着经脉搏动,一紧一缩,一紧一缩。此时祖鸟怪声再度响起:“好啦,小子,起来了,我要取回我的内丹!” 话音未落,苏云的后颈被一下子提了起来,那坚硬之物再度塞进他口中,苏云内视之眼,看着骨骼中穿行的金色光点纷纷聚了起来,在小腹处滚成一颗比心脏还要硕大的光球,那光球滚动了起来,分裂出一红枣般大小的金色珠子,然后那颗硕大的金色光球便从腹部向胸部、喉咙一直游走到苏云口中,祖鸟一吸,吞掉光球,拍了怕肚子,一松手,苏云重新落到潭水中。 祖鸟道:“你起来吧,我带你出去。”苏云忙忙爬起身,只是一起身后,方发现,守山神兽变化给他的那白色罩衣已然不见,应是法力失效之故。洞中无光,苏云也不好说衣裳之事,跟着祖鸟踢踏踢踏的步伐声而去。 走了一会,黑暗中突现光明,祖鸟领着苏云终于走到洞口,祖鸟道:“你自己出洞去吧。” 苏云奇道:“你不出去?” 祖鸟道:“我要在这里镇守,你快去吧,想必阿墨等你多时,等得也心急了。”说完,它缓缓走到洞口背光之处,一转身,从头开始石化起来,很快,祖鸟便化为一尊蹲在地上的石像。苏云不好再继续停留,走到祖鸟石像跟前,拱手揖了一揖,道:“谢谢你帮我疗伤,以后有机缘能再见面的话,我再拜谢阁下。” 祖鸟石像一动也不动,只有那鸟头上的双目,隐隐有流光一闪,便重新化为死寂。 苏云走出洞口,见守山神兽蹲在那石槽旁边,之前被祖鸟毁坏的青石,已清理干净,只留了一个极大的坑洞。 守山神兽一见苏云出来,忙忙上前道:“你没事真好,祖鸟把你抓进去,我真担心他把你吞进肚子里,幸好这里是娘娘的地方,他不敢造次。” 苏云有点难为情的道:“守山大人,我的衣服没有了,能否……” 守山神兽低头看着脚尖道:“这衣服变化之术,一天只能使用一次。” 苏云想了想,道:“不打紧,守山大人能否带我到先前那森林中去,我见那里有些树木的叶子很大一片,或者可以做件衣裳简单遮上一遮。” 守山神兽道:“好,你上来。”待苏云翻身上到背后,守山神兽脚底架起云头,飞了半响,已回到刚才苏云落脚之地。 苏云眼见整片森林倒了大半,枝叶茎干满地都是,守山神兽待他下来后,说道:“祖鸟用力太猛,我已经留手了,还是让他弄成这个鬼样子,你随便找找,若是没有合适的,我再想办法。” 苏云笑道:“不妨,只是,不知道这些树木倒塌之时,有没伤到其他生灵。” 守山神兽却道:“那倒没有,祖鸟虽然吃人,但对这些鸟兽生灵还是很爱护的。” 苏云找来几块巴掌大的树叶,搓树皮做线,在缝合树皮衣服的时候,守山神兽就蹲在旁边看着。没过多久,苏云便缝出一条短裤,一件夹衣,穿在身上,露出肌肤之处还有些凉飕飕,但已比光身子要强了。 守山神兽歪着头道:“难怪娘娘说,你们人类是万物中最聪明的,但凭几片叶子树皮,你便能做出衣服来。” 苏云笑道:“那也是因为我们没有守山大人和其他生灵的皮毛鳞甲啊。对了,我听祖鸟说,还有另一个叫阿其的,是哪位大人?” 守山神兽笑了起来,那呵呵笑声传得极远:“凭他也配叫大人么!” 苏云正待说话,突然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磁性的男声:“阿墨,你这个背后爱说人坏话的小人!有本事当面说我啊!” 苏云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影飞速落下,在他们面前站定。这是个身着黑衣的男子,他长着红色的短发,发根如刺猬般竖着;他面色黝黑,剑眉大眼,眼珠深红,鼻梁高挑,嘴巴极大,嘴唇却极薄,但五官组合在一起很是英俊;他身材高大,肌肉匀称,既不魁梧也不瘦削。他背后长着一对红色羽毛的翅膀,飞行时张开,落地后拢在身后。 守山神兽一见此人,哼了一声,道:“我便当面说你又如何,你这个没原则之人,明明是灵兽,非得化为人形!墙头草,两边摆!” 那男子却不再理会,道:“阿墨,阿祖跑来这里找娘娘了?” 守山神兽阿墨道:“没错。” “现在他在哪里?” 守山神兽阿墨指着苏云道:“我也不知道,uu看书 ww.uukanu.om不过这个人被阿祖带进第一秘境的洞口了,你问他。” 黑衣男子望了苏云一眼,道:“人类,阿祖呢?” 苏云答道:“祖鸟在洞口,化成石像了。” 黑衣男子突然身形一动,瞬间出现在苏云面前,右手一伸,一把握住苏云喉咙,冷声道:“什么?你一五一十讲明白来,不然我捏死你!” 守山神兽阿墨喝道:“阿其,你干什么!放开他,他可是见过娘娘的人,你不能动他!” 黑衣男子阿其听到“娘娘”二字,右手一松,放开苏云,退了两步,道:“先前失礼了,你快说吧。阿祖为什么化为石像了?” 苏云见黑衣男子阿其前倨后恭的模样,甚是不适,他清了清嗓子,看了守山神兽阿墨一眼,方道:“我好像听到,那位叫娘娘的女子,让祖鸟化石守护万年,不能动弹,以弥补他吃人的过错。” () 第93章 第2秘境 黑衣男子阿其沉默了一下,道:“娘娘这般安排,也算便宜阿祖了。” 守山神兽阿墨接口说道:“娘娘仁慈,不像你。” “是么,若我有心杀他,你以为他那么容易便逃到这里来么,”阿其冷哼了一声,又对苏云问道:“人类,你见了娘娘,告诉我,娘娘身体可好?” 苏云便道:“你们的娘娘和祖鸟说话之时,我离得甚远,而且洞中黑暗无光,我看不到她好还是不好。不过,听声音,似乎没有什么异样。” 苏云话语落下后,守山神兽与黑衣男子都沉默下来,阿墨看着脚尖,阿其望向远方,半响后阿其像是自然自语:“看来她的伤还没好全,你看不到她,若是你看见她的模样,我少不了要挖了你的眼睛出来。” 阿墨听他一说,顿时怒道:“你敢伤人类的话,娘娘第一个便不饶你!” 阿其突然露出一丝笑意:“是么,大不了便让我跟阿祖一般吧,我才不怕。” 阿墨突然大嘴一张,一大口唾液往阿其身上吐去,阿其身影又一闪,顿时出现在阿墨身后。阿墨见吐不中人,回头喝道:“阿祖吃人乃是初犯,这个人类又没半分冒犯于你,你怎么可能受如此轻微的惩戒,别忘了,当年你已经犯过大错,这回再犯伤人的罪孽,娘娘要再饶过你,也是不可能的!” 阿其哈哈大笑:“你懂什么!当年是不是我的错,只有娘娘才懂!对了,阿墨,这个人类身上怎么有你那一族的味道?” 阿墨摇头道:“这个不要问我,他现在身上可不止我们族群的味道。” 阿其接着道:“不错,还有阿祖的气味不知。算了,看他这副蠢样子。对了,阿玉呢?怎么没见她和你一起。” “关你什么事!” “好吧,不关就不关,不跟你说了,我出来已久,回去了,你也赶紧送这个人类走吧,这里不是他待的地方。还有,替我问候你那婆娘好了,希望六千年后,你们两的小崽子不像你一般丑!” 阿墨连连唾道:“你赶快滚吧!嘴巴那么臭,活该你没雌兽喜欢!” 阿其哈哈大笑:“雌兽我还看不上呢。”说罢,他双翅一展,悬浮起来,呼的一下升到空中,随即拍拍翅膀,瞬间消失在天际之外。 守山神兽阿墨回头对苏云道:“刚才那家伙是个疯子,要是你再见着他,躲远点便是了。不过他的地盘不在这里,今天要不是祖鸟,我才不跟他计较他越界的行径。” 苏云道:“那位阿其大人除了阴冷些外,也不见得多坏。” “你才见他一面,那里知道,这家伙是六界里顶顶有名的凶徒,若不是娘娘收复了他,他不知道会祸害多少人族,你还是不要和他见面为妙。” 苏云笑道:“我怎会与他见面,对了,阿墨大人,我们还要去哪儿?” 阿墨眼珠转了半天,道:“这里除了一个地方是阿玉待着的,我不能带你去,其他的我之前已带你逛尽了,实在不知道还能带你去哪儿了。” “阿玉?” “阿玉是我的内子。嘻嘻,她现在正养胎,不便见外人,我便不带你去了。” 苏云一听,连连道喜,阿墨也跟着眉飞色舞起来。苏云道完喜,眉头却皱了起来:“阿墨大人,你陪我很久了,再打扰下去,我很是过意不去。可是我不记得自己为何到这里来,也不知道自己要到那里去。要不,你带我回到刚才那火山上,或许我能回忆起些什么。” 阿墨想了想,道:“这个容易,不过你可想清楚,火山随时喷发,我若将你带到那里,你若是丢了性命,可就不好了。” 苏云寻思了片刻,问道:“阿墨大人,这里可有其他出口?” 阿墨却道:“这里是第一秘境的洞口世界,除了通往你出来的那个火山,以及祖鸟化石的这个通往第一秘境的洞穴。而再有第三个出口,就是刚才阿其回去的地方,叫第二秘境。” “祖鸟与娘娘说话的时候,我有听到他们提过第二秘境。” “是的,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与第一秘境、第二秘境同属大地世界,娘娘住在第一秘境,而第二秘境是大地世界与人族的交汇点,也就是说,第二秘境是人族世界通往大地世界的唯一入口。而你在火山那里出现,是我镇守这里以来,头一回见到有不经过第二秘境而进入此地的人类。不过你身上有我族的气息,而且这气息友善非常,不是仇怨罪孽的味道,所以我才没有把你抓起来罢了,不然我还会带你四处啊乱逛么。” 苏云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在火山上时,离囚徒只差一线,不禁暗道一句:“幸好!”他便道:“谢过阿墨大人恩典,uu看书 .uuashu.o请问这大地世界又是什么地方?是刚才您所说的‘六界’之一么?” 阿墨答道:“你居然不知道大地世界?天地有六界,这六界是人族世界、妖族世界、幽冥世界、仙族世界、魔族世界、神族世界。而大地世界却不在六界中,乃是娘娘自己的大世界。” 苏云听得云里雾里,心中狐疑非常,自己意识里好像从没听过六界与大地世界的说法,便向阿墨讨教。阿墨却道:“你既没听过,我便不好说下去了,等你机缘到了,自然明白。” 苏云见他不肯告诉自己,只得问道:“那我能否从第二秘境走回人族世界?” 阿墨突然俯身下来,大鼻在苏云的胸腹只见闻了一闻,摇头道:“你虽然身上有我族和祖鸟的气息,但你的力量太弱小了。那第二秘境,乃是人族世界闯关修炼寻宝的地方,从入口开始,先是元始森林,人族需要闯过元始森林的重重关卡,获得守护凶兽的认可,才能通关进入元祖秘窟,哦,对了,神兽和凶兽只差一字,但凶兽是吃过人的,而我这种神兽,则是从来不曾吃人,以后也不会吃人的。” () 第94章 通关方法 阿墨继续道:“待你到了元祖秘窟,一样也要通关后,得到镇守凶兽的认可,才能进到这里来。这元始森林的考验已是非常艰辛,你现在这水平,进到元始森林只有一个死字,更何况这元祖秘窟的考验比元始森林更是艰难千倍,到了今日为止,我还没见过有一个人族能顺利通过元祖秘窟的考验。” 苏云讪讪的道:“有那么艰难么?” 阿墨摇头晃脑道:“当然了,你想,那祖鸟乃是元始森林的镇守凶兽,他实力再不济,打不过我,但他今日吞掉的那几个人族,都是通过了元始森林考验的,祖鸟要吃他们,这些人族连反抗之力都没有。以你现在的水平,啧啧,连祖鸟一根爪子都打不过,哪里能通过元始森林!”而且,你又是要从我这里到第二秘境,从顺序来说,便是反过来,先通关元祖秘窟,才能到元始森林去,镇守元祖秘窟凶兽,就是刚才那个疯子。这个疯子不但是元祖秘窟的镇守凶兽,他也是掌管整个第二秘境的凶兽,他便是六界四凶兽中的赫赫有名的穷奇!” 苏云惊道:“什么?他是凶兽穷奇?” 阿墨撇撇嘴道:“可不是,你以为他为什么叫阿奇,娘娘喊我们的名儿,从来都是只读单字,若是叫他阿穷,他非气死不可。” 苏云苦笑道:“你们的娘娘还真省事,我还一直以为是其实的其字。那么阿墨大人,你又是什么神兽?” 阿墨呵呵笑道:“我还以为你认出我了,你这个人类,罢了罢了,我叫墨麒,你知道了么?” “咦?你也叫奇?”苏云奇道。 阿墨登时苦了脸,道:“你当真无知!我算服了你了,好吧,你听过神兽麒麟没有?” 苏云觉得很是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只好道:“我仿佛在什么时候听到过,只是,现在怎么也想不起来。” 阿墨哭丧着脸道:“我败给你了,跟个失忆的人较真作什么,我便告诉你好了,神兽麒麟便是我的种族。我叫墨麒,人族有时乱叫墨麒麟,但他们不知,麒麟一族,雄性叫麒,雌性叫麟。你可不要乱叫哦?” 苏云咧嘴一笑:“现在记住了,那我还是叫你墨大人好了。” 阿墨满意地点点头,想了想,道:“你还挺懂事的,阿墨这个称呼,的确不是你这个小不点人类能叫的,单叫大人吧,可一点我的风格都没有,墨大人,墨大人,挺好听的。”阿墨有点得意起来,道:“好吧,我便替你想想出去人族世界的主意好了。嗯,让我好好想想。” 阿墨站起身来,来回踱起步来:“你要先到元祖秘窟,阿奇看守着那儿,只要引开他,你便可以经过元祖秘窟;祖鸟又不在了,阿奇既然引开了,那元始森林也没有谁可以拦阻于你。不成,元祖秘窟和元始森林的考验,你也过不了,用什么法子好呢?” 阿墨踱了几回,继续自言自语道:“用我的毛发鳞甲给你做个伪装么?让元祖秘窟和元始森林以为是我墨大人经过,不敢攻击你么?不成,我的味道,阿奇怎会闻不到。只有我亲自去引开他,那也不成啊,我的味道出现在两处,他便能猜到了我的目的。有了!” 阿墨突然眉开眼笑起来,道:“你身上有祖鸟的味道,虽然很微弱,但若是我给你些短期放大气味的法宝,应该可以骗过元始森林的其他考验兽。而我这边,只需要我带你去找元祖秘窟,绕到元祖秘窟和元始森林交界,我再引开阿奇,然后你带着我的气息,通过关卡,进入元始森林后,将我的伪装给你的我的气息去掉,然后装出祖鸟的气势,大摇大摆出去,只要你到了人族世界的连接处,便是阿奇发现追赶过来,他也不能伤你。哈哈哈哈!我真是聪明绝顶,小子,你说是不是啊?” 苏云见他开心的四足乱蹬,硕大的头颅前仰后合,兴头十足,不禁好笑。 阿墨乐滋滋的自己庆祝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低下头道:“人类,你在我颈上撬下一片鳞片,再拔一小撮毛发吧。” 苏云一看,那皮毛倒还好拔,只是阿墨颈上的鳞片比身上的要细小许多,但也有巴掌般大,而且皮毛底下紧贴肌肤,不禁问道:“墨大人,你这鳞片贴肉而生,我这一撬,你不痛么?” 阿墨笑道:“你上来,我后颈上有一块鳞片,是全身上下最小的,可能有你的手指那么大吧,那个地方应该不痛,你就撬那一块好了。” 苏云闻言,便爬了上阿墨背上,翻了翻,果然发现后颈脊椎处的皮毛下,长着一块特别小的鳞片,他手指微微插进那鳞片周边,摸到一处凹陷,微微用力,指头插进鳞片边缘,用力一翘一掰,那鳞片便撬起了一半,阿墨先前说这位置应该不痛,哪知苏云这一撬,阿墨全身毛发全部竖了起来,u看书 .uukanshuo全身鳞片一紧,呲牙咧嘴道:“哎呦,还是有点儿痛!” 苏云忙忙住手,道:“算了,墨大人,要不咱们还是不要撬好了。” 哪知阿墨却不肯,低吼一声道:“啰嗦什么,我都想好了办法了,你也都撬一半了,便索性使劲儿一下子搞出来吧!赶紧撬,撬完了好出发。” 苏云无法,只好双手齐下,十只指头一起捏紧那片鳞片,深呼吸一口气,“嘿”的一声,双手用力,一下便将那片鳞片拔了起来,露出鳞片下一层光光的皮肤。 阿墨哼了一声,显是极痛,不待苏云开口,便吼道:“好了,你在拔一撮毛发下来,不用多,一只手能抓尽便可!” 苏云依言再拔下一小簇毛发,阿墨却不像刚才那般疼痛了。苏云将鳞片和毛发捧在手上,阿墨贴上去瞪了一会儿,道:“你待会将毛发与鳞片随身收好,我带你到第二秘境。” 不知阿墨如何让苏云通过第二秘境?且听下回分解。 () 第96章 伪装 “到元祖秘窟,寻个机会,你听我信号,便躲到我屁股后头,随便找一个地方躲起来,那附近有一道单人通过的铁索吊桥。”它一路说,一路用一只前爪尖在鳞片上画了几个圈:“等我引走了阿奇,你便带着这鳞片和毛发赶紧通过这道吊桥。吊桥后,便是元始森林了,你将我的毛发扔在地上,之后用舌底含着鳞片,沿着吊桥垂直方向一直向前走,无论见到什么灵兽,你都不要管,也不要说话,一直走便是了。” 苏云掂起那鳞片,问道:“阿墨大人,这片鳞片这么大,如何能含在舌底?” 阿墨抹了一把冷汗,道:“我竟忘了,等等,”它又取回鳞片吹了一口气,只见这巴掌大的鳞片开始缩小,缩到最后,只有一枚指甲大,阿墨又递给苏云道:“这片鳞甲上,我已经施展了神通,你身体里有祖鸟的气息,如果只是小兽,或可忽悠的过去,但实力稍强的,未必相信,我的鳞甲可以让神兽天然的气息得到放大,这样一来,凡是实力比我要差的灵兽,闻到我和祖鸟的气息已然吓得屁滚尿流,哪里晓得是个假货。只一样你要注意,灵兽你可以不用管,若遇到人类,你最好躲起来,灵兽可能会把你当成祖鸟,但人类最是奸诈,尤其是在元始森林里闯关寻宝的人,更要小心,你身怀两大神兽的气息,他们只会觊觎你身上的鳞片,甚至你体内的祖鸟内丹,你可要万万小心。” 苏云好生感激,一拜到地:“谢墨大人。” 阿墨哈哈笑道:“跟你有缘,你这小子身上的味道,让我很是舒服,不由得便生起亲近之意。或者,你与我麒麟一族有些渊源,你出去后,等修炼到家了,再闯关进来看看我,到时我把内子介绍你认识,要是你运气好,说不定能看到我的孩儿。” 苏云也笑道:“我日后自当为墨公子准备好贺礼,再登门拜访。” 阿墨又吩咐了几句要注意的事项后,道:“时间不早了,我赶紧带你过去,咱们走吧。” 说罢,阿墨驮着苏云驾起云头,开始往阿奇所去的方向行进。穿越了大片森林后,苏云见到一片荒漠,荒漠中露出大大小小风干后巨大石岩,正在看时,阿墨将云头降落在一片砂岩区。这片砂岩区上空卷起一个又一个的漩涡状飓风,将地面的沙粒吹得漫天都是,阿墨小声说道:“我们现在不能再飞行了,你现在开始不要说话,在我后颈拉过我的毛发遮住自己身形,等会我走到一处,伏下身来伸懒腰的时候,你便悄悄的滑下来,一定要不能发出声响,找个地方躲好,等我引开阿奇后,你便按我才说的照做便是了。”苏云听罢,慌忙挪了一下身子,将自己匿藏在阿墨的毛发之内。 阿墨走了一会儿步,砂岩区深处徒然现出一个漏斗形状的天坑,天坑口四面绝壁,如斧劈刀削,阿墨大摇大摆地走到天坑空,呼的一声往下跳直落到天坑底部,苏云只见坑中无数幽深,露出大大小小洞穴。砂岩区的飓风挂到天坑后便钻入这无数洞穴,使得洞穴深处传出一阵阵呜呜风声,听起来如万鬼嚎哭一般哀怨。 天坑底部另有一条宽阔的裂缝,一条暗河横穿天坑底部,直通裂缝另一头,使得裂缝那头水声激荡,甚是汹涌澎湃。阿墨径直往裂缝而去,那暗河虽然不浅,但也只到它腹部深,足见阿墨身形之巨。阿墨趟着河水走了不一会儿,那暗河两岸突然变得开阔,阿墨踏上一边河岸,继续走了几步,这天坑顶上无数巨岩遮挡,只透出两三线日光,使得天坑里保持一定的光亮,四周坑周围的悬崖峭壁十分陡直,好像斧砍刀削一般。 又走了一段,暗河两岸的绝壁又出现了若干坑洞,则犹如像一张张大嘴,横亘在山间。苏云见这天坑走着走着,前头已是一片绝壁,绝壁上无路可出,只有那暗河水一直延伸到绝壁之下,显示下面另有水路。 阿墨到了绝壁下方,四足一蹬,踩在一处岩石,再一蹬,也不知道怎的,阿墨那硕大的身形,跳跃之间竟然轻灵无比,这两次跳跃,竟达到百米高度,最后它落脚之处,竟然是一片平台,而方才苏云在绝壁下方全然看不到有这个平台存在,因这绝壁上下山岩走势一模一样,造成了绝壁连成一片的假象。这平台所对的石壁上,有洞穴五个,每一个洞口可通过两个阿墨。阿墨走进最左首的洞穴,uu看书 .kshuom 洞中黯淡,只有一丝微弱光亮从洞的另一头笔直照射过来,没多久,苏云便听到洞穴另一头传来隆隆轰鸣的水流声,越接近洞口,水流之声越是巨大。 阿墨一出了洞穴,苏云双耳一震,面前赫然是一道暗河瀑布,水流从刚才脚底流出,直坠落万丈深渊中。瀑布旁边全是被水流冲刷得极为椭圆的鹅卵巨石,每一块巨石都比苏云还高。瀑布前,一条铁索吊桥一头横在阿墨面前,吊桥底下,便是漆黑不见底的暗河深渊。铁索吊桥的另一头,通往一片黑暗森林。 阿墨突然伏低身来,伸了个懒腰,硕大嘴巴咧开,深深地、狠狠地打了老大一个哈欠,待它哈欠打完,站起身来,苏云已从它背上滚落地面,钻到几块鹅卵巨石后头藏好。 阿墨往瀑布边上走了几步,对着那深渊底下大声嚎叫起来:“阿其,你给我滚出来!”深渊传来阿墨的回音“滚出来……滚出来……滚出来……”回音未落,吊桥旁边的后面突然爆发出一声巨响,瀑布的水流猛然一窒,如一把极其锋利的大刀将瀑布懒腰截断。只是瀑布断流一瞬即逝,瀑布深处一阵水花大响,一个黑影从深渊地下冲了出来,大声喝道:“阿墨你搞什么鬼!为什么跑到我这里来捣乱!” () 第97章 亡命奔逃 来者正是凶兽穷奇的半人半兽化身,他缓缓降落地面,站在墨麒麟面前,身形足足少了两圈,他怒声喝道:“你在这里吵吵嚷嚷,到底又为什么。” 面对阿奇质问,阿墨施施然道:“你以为我很想过来吗?我找你是为了阿祖之事。我刚才清点了一下,阿祖在我地盘,毁了三万亩地林木,又将第一秘境入口前的神坛地槽砸个稀巴烂,这盘帐,你得替他清还!” 阿奇愤然道:“是阿祖砸坏的,你找他赔去,关我什么事?” 阿墨顿时嗤之以鼻:“他是元始森林的通关考验神兽,而元始森林归属于第二秘境辖区,第二秘境是你掌管的,你算他的老大对吧。在理,他的帐,你这个老大得背;在情,阿祖犯错,是你放他过去我地盘中,任他撒野。在理在情,这笔帐不算在你头上,又能算谁身上?” 阿奇冷哼道:“你像小孩子这般胡搅蛮缠,难道丝毫不觉得自己愚蠢之极么!懒得理你,我不赔!也不奉陪了。”边说,他边回转身,正要离去。 阿墨大声喝道:“你既不肯赔,也成,你说我胡搅蛮缠,我还真的胡搅蛮缠一次,阿祖弄坏我家东西,我便来你这元祖密窟砸点场子,阿祖损坏多少,我就砸多少,砸完,咱们就两清。”说完,也不等阿其答话,阿墨忽地跃到阿奇身后,张开大口,往四周一阵乱喷,只见一道道蓝光从阿墨口中喷出,射到洞壁之上,登时乱石飞溅,蓝光所落之处,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碗口般的大坑,碎石纷纷坠入万丈深渊中,或是直接掉落在暗河瀑布流上,洞中顿时尘土飞扬。 阿奇一见,顿时火冒三丈,咆哮一声:“你这个混蛋,快住手!”他摇身一变,身躯突然变形,化作一头红毛巨兽,虎鼻牛身,头顶红毛一直到背后双翼根根竖起,如刺猬一般,血盆大口微张,露出两根又尖又长的利齿。穷奇一甩头,往阿墨身上撞去。 墨麒麟四足急蹬,在穷奇头颅将要撞上之时,往旁边斜斜一闪,避了过去,旋即往洞外疾奔,便跑一边继续口喷蓝光,将洞穴旁边刺出无数裂纹坑洞。 穷奇已气得七窍生烟,跟着墨麒麟背后穷追不舍,二兽速度惊人,两个起落后,一前一后进了来时的洞口,只听洞穴之中轰隆声响个不停。 苏云急忙将阿墨那撮毛发扔在地上,将鳞片塞到舌底*,随即从鹅卵巨石后头跑出来,往吊桥跑去。当他一脚踏上桥面铁索,只觉两手紧抓的铁链微微一荡,不敢停留,两双手掌交叉握紧铁链,稳住身子,便往对岸走去。 这铁索吊桥上的铁链每一根都粗得苏云一只手掌握不住,常年沐浴在暗河水汽之中,使得铁链上布满无数锈迹,脚底的铁链有好几根甚至已锈蚀得将近断裂,害的苏云好几次失脚,若不是他双手牢牢抓住,差点便跌落深渊中了。 如此走了三分一柱香的时光,苏云还差两步便走到了铁索吊桥的另一头。他一足刚落在平地,眼前景象徒然变更,只见先前所见的巨岩峭壁已然变作一片厚厚的暗绿海洋:一眼看去,无数巨树擎天而立,比墨麒麟现在带他游历的那些森林中的树木,还要高上两层,苏云另一只脚落在地面时,回头一看,铁索吊桥已消失在一片灰色雾海中。他怕乱了方向,忙忙蹲在地上,摸了一块尖石,在地上划了个交叉十字,十字那一竖,便是从迈出吊桥那一步中牵引而出。 苏云对比了一下方位,抬头四处张望了一下,只见那些大树之后,林叶之中,似乎藏着无数眼睛,悄然注视着自己,那些眼睛有大有小,大如铜铃,小如绿豆。不过眼睛的主人们动也不敢动,一只只缩在阴暗处。 苏云理不了那么多,沿着十字纵线笔直往前行。说来也怪诞,有好几次他明明远远看到前方所经之地有一棵巨树拦在面前,但走到跟前,那巨树却平白挪移了一步,使得苏云畅行无阻。正在暗喜之际,不远处,依稀传来人声,苏云连忙停步,侧耳细听。 若是以前,这人声隔得老远,苏云怎能听得清楚。自从苏云被祖鸟以内丹温养过一番,发现自己的耳目鼻舌触觉都比以往灵敏上百倍,些微异动他都能轻易察觉。 听了一会,苏云辨别出,他的附近,有两组人在密林中探索,一组有五个人,四男一女在他左前方,离他约二十丈远,正在大声说话;而另一组只有两个,在他右前方约五丈不到。这两个人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只藏匿在暗处,如不是离得近,苏云闻到了他们二人的味道,才发现了这二人的存在,但不知他们躲藏的目的是什么。 听到第一组人已经开始往自己的方向前进,uu看书uukanshu.m 苏云不敢再走动,只得蹲在地上。眼看那五人离自己越来越近。苏云心中大急,正准备找个藏身的地方。说时迟那时快,前头突然响起一声巨响,有三个男子发出一声哀嚎,然后便沉寂下去,其余二人也停了下来。五人组里的女子尖声大叫,那口音有些怪异,苏云只能勉强听到“中伏”、“死了”、“来者何人”等几个词语。 藏匿着的二人也不回应,只是如箭发一般冲了过去,三两声冰刃交错后,传来一男一女闷哼了两声。林间一时安静下来,未几,另外一男一女话音响起。 男的道:“你在这里把风,我去将他们法器收来。” 女的答:“那四个男人你来,但那个女的你却不能动。”二人所说的话,苏云却能听得明明白白,全然懂得。 又听那男的道:“连个快死的女人你也要吃醋?” 女的娇喝一声:“这个蛮夷妖女,你这一路上色眯眯地看着,难道我看不出来么,她还有一口气在,我不信你待会不乘机乱摸。” () 第98章 闯元始森林 男子叹了一口气,道:“你胡思乱想些什么,我放着你这个大美人不摸,反而来摸这个快成骷髅的红粉不成?” 一阵悉悉索索后,那女子突然道:“那卷羊皮扔过来,怎么,不想给我吗?” 男子声调中似乎有些不太情愿,但说出来却是:“怎么敢,说好了秘籍你来保管,法宝我来保管。” 女子接过东西后,翻了半响,满意的道:“看来我们这次碰上好东西了,你再翻翻其他三个男人身上,我来翻这女的。”女子一边说,一边动作起来。隔着几颗大树,苏云自然无法看到二人所为,但只听得先前一声闷叫,现在倒地的女子似已遭毒手,而女子摸了良久,大声道:“这妖女后背上都是秘籍经文,你把刀扔过来,我要剥下她的皮。” 男子也走了过去,那女子喝道:“刀给我便是,你过来干什么,这妖女的身子很好看么!滚一边去。”苏云听到那男子让了几步,接着闻到一股浓浓血腥味,听声响,那女子果然正在用刀开始剥皮。 苏云头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隐隐听到那皮肤撕拉的声音,血腥味道越来越浓。他蹲了半日,双脚有些酸麻,却也不敢乱动,只盼着那一男一女赶快离去。 正在苦撑着,一股寒气冲上脊背,苏云身旁徒然多了一人,他吓得几乎坐在地上,那人便是阿墨称之为阿奇的穷奇凶兽。阿奇此刻乃是半人半兽之形,他一对红瞳盯着苏云,说道:“阿墨也真大胆,居然玩这么一招。不过他也聪明不到哪里去,以为引开我,让你悄悄装成祖鸟的气息,又用他身体上的什么东西发出神兽威吓,便让你通行无阻了么,元祖秘窟里的只是我的本体,阿祖不在,我自然要放一个分身在此。” 凶兽穷奇的分身站在苏云面前说话,声音在苏云耳中不住回响,那两个搜刮死者的男女却是浑然不觉。阿奇见苏云不住向前头张望,嘴角微露一丝冷峻的笑意:“不用看了,我要跟你说话,他们这些小爬虫怎么可能听的到。”他打量了苏云一番,冷冷的道:“你这种实力,连那两个小爬虫的指头也比不上,难怪阿墨想尽法子都要让你打扮成祖鸟模样,阿祖的内丹在你身体里总算有些作用。”阿奇突然吸了吸鼻子,又凑到苏云身上闻了一会子,奇道:“你身上有她的味道,虽然很微弱,还是有一点点。嗯,对了,阿祖见她的时候,你便在旁,有她的味道不奇怪。这个味道,实在太让人怀念了。喂,小子?!” 苏云见他突然发问,有点不知所措,呆呆地看着这人形穷奇。 阿奇蹲下身来,凑得更近,道:“嘿嘿,小子,你是要通过元始森林回到人族世界去么?” 苏云一愣一愣的,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忙点点头。 阿奇笑道:“阿墨太蠢了,你从第一秘境反其道行之,要通过第二秘境,直接带过来便是了,有娘娘的情分在,我也不会为难于你。只不过……”他似笑非笑地看了看那对男女所在的方位,继续道:“你身上的气息,能不受第二秘境内的妖兽攻击所害,但是若是遇到人类,他们要攻击于你,阿墨和我都不可能出手护你。现在在元始森林里的人类除了这两个,还有不下百人,他们或各自为战,或抱成团,任何一堆人,都不是易于之辈。你身上连武器都没有,只有阿墨和阿祖给你的东西,你自己好自为之了,你走吧,只要你凭你身上的任何力量,躲得过你同类的杀戮,走出这个元始森林,回到人族世界,我便不与阿墨计较!” 他说完此话,便整个人没入旁边一棵大树中,此时那一男一女已经走往别处,苏云终于抵受不了脚上麻痹感,一屁股坐在地上。树中再度传来阿奇的声音:“走啊,不用到处乱看了,你找不到我的,我也不会插手干预你们人类的事情。” 苏云揉了揉双腿,先前躲了良久,又被穷奇一吓,脚底下的方位早已乱了。苏云没法,只得站起来,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他保持直线前行,若有树木自动挪移,他便站在正确的路上。苏云这样想法也不算错,不过,先前树木的自动挪移,却并非因为他走对了路,而是因为他身上的祖鸟与麒麟气息,使得一些善于伪装的树精不敢挡路,仅此而已。 如此一来,苏云一路走,一路已偏离了原来的出路方向,他举步甚微,走几步,便侧头听一阵风声。uu看书 uukashu 正如穷奇所说,这元始森林之中,确实有数不尽的人马在内历练探宝,只不过,苏云却有一点是其他人类比不上的,便是他耳中能听到一切细微的声响,鼻中能嗅到各种药草、鸟兽、人类的气味,尤其是血腥味儿。因此,每当前方有其他人,或是埋伏,或是往苏云这边而来,苏云都能及时察觉,找到趋避的地方藏起来,行了一时三刻,惊险有之,凶险却无。 苏云毕竟还是少年身躯,边走边躲大半天过去,也有些疲惫了,便爬到一棵大树上,借着枝叶藏好身形,走了这许久,他也发现了自己已远离了阿墨所指引之路。 苏云伏在树顶,在脑中开始回忆先前走过的地方,路过的一些标志,他自个儿在脑子开始勾勒起元始森林里自己走过的路线。 这元始森林特异之处,便是林中藏着许多妖兽,这些禽鸟妖兽分据在不同的地盘,因此苏云心中默想的,不是那些重复地形,反而是一些固定在一个地盘便不会走动的兽禽位置。比如他所处的树顶旁边再隔两棵树上,有一个鸟巢,鸟巢中有四只雏鹰尚待父母回来喂哺。还有十丈开外有一棵树上,爬着一只青毛树獭,再过去的山丘上有几个小洞,是一种苏云从未见过的小银狐的巢穴。 () 第99章 桃李双煞 这么一来,苏云自己所走过的地貌,在他心中已形成了一个粗略轮廓,他正要爬下来,耳朵一动,只听得风声中夹杂着一些尖锐之声。他抬头一看,前方不足十丈,突然有一支长长的物事,似一条削得极细的竹枝或树枝,乘风而来,破风而至,以半弧形轨迹从一头飞到另一头。那件物事粗如小指,有苏云两只手臂长度,前头镶着一枚银白色的三角形尖镞,末端绑了几根翎羽,破风之声尖锐刺耳,直飞远方,未几突然听到不远处一声尖呼,随即好几人在忙忙乱乱走成一团。 苏云便爬到更高的树顶之上,攀着那树伞往那古怪物事飞行的方向爬出两步,极目远眺。那件东西此刻已插在一名老者身上,旁边站着几个中老年人,其中一人说道:“南宫家的箭,大家小心。” 还没说完,第二、第三根相同的物事又再度重临,这次,站着的几人都躲了开去。另一方树林丛中涌出了好些人来,将那几个中老年人围了起来,众人二话没说,便从身后抽出了明晃晃的物事,有些人拿着菜刀似的东西,只不过菜刀是长方的,他们拿的或是柳叶眉薄薄一片刀刃,或者直柄,中间有两道凹槽,柄首略呈环状,柄与剑身衔接处的两侧有凸齿,又或是一柄巨大的双弧装物事,上头架着先前在空中激飞的尾带翎羽头镶三角尖簇之物,苏云从未见过。两群人猛然一撞,混站起来,男女老小提着那些物事往敌方身上招呼。 交战大概延续了一盏茶的光阴,先被攻击的一方已全部阵亡,另一群人也死了三分一左右,他们正在搜敌方尸体上的东西。苏云张望了半天,见那群人四周升起一股若隐若无的青烟。这青烟弥漫得极快,生存的几个人突觉不妙,正要捂着头脸,却是来不及了。 长草之间有一男一女二人长身而起,男的身形矮小,眉清目秀,但神态举止极其猥琐;女的比男的还要高大,圆滚滚的身形,虽然五官不错,配在这副臃肿的躯壳上,甚是可怖。光从外貌上苏云认不出二人是谁。那二人来到地上众人面前,用手指戳了瘫着之人几下,那几个人早已说不出话来,蜷缩在地上,喉头发出嗬嗬之音,似是极度痛苦。 那女的娇笑一声,对男的道:“我说嘛,黄雀在后果然管用他们鹤蚌相争,我们这对渔翁便能得利!”苏云一听,便认出,此二人便是先前那队剥人皮组合。 男的哈哈一笑:“桃妹妙算神机。”二人再此蹲在地上搜刮起来。苏云这回看得真真切切,二人中男的提着一把小短斧头,女子则握着一把小匕首,凡地上还有气息的,都比这一男一女拿斧头往喉上一割,或是用小匕首在心口一插,死得不能再死。而这对男女则是笑容满面的打扫战利品,将法宝武器堆了一堆,书册卷轴又堆了一堆。 男子道:“桃妹,不知这附近还有没人,万一落在他人眼里,你我只怕便有性命危险。” 女子侧耳听了一会,笑语盈盈道:“不妨,我们先将……”她突然一挥手,那柄小匕首突然往苏云方向飞来。苏云正是全神贯注的观察着二人,不提妨那女子话没说完,便挥出了匕首,待他反应过来,那匕首已到他胸前。苏云一扭身,躲了过去,不想身子突然一空,原来他所伏这的那根树枝抵受不了他的折腾,从中裂开,苏云整个人便从树顶上直直摔了下来。 旁边突然斜斜飞出一根老藤,卷住苏云的身子,卸了他下沉之势后,缓缓将他放到地面上,那老藤慢悠悠地缩回苏云跌落的那棵巨树的树根,缠绕起来。 苏云未及细看,那一男一女已赶至他面前,男的喝到:“小子,你竟敢躲在树上偷看!” 苏云嘴里尚且含着阿墨给他的鳞片,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那女子却笑逐颜开,向苏云抛了个媚眼,只是她这笑容之中,连面上肥肉一起颤动起来,把苏云抖得心中反胃。女子娇笑道:“好俊的小弟弟,告诉姐姐,你在这里做什么啊?” 苏云依旧不说话,只是摇头摆手。男子喝道:“莫非你是要来抢我们桃李双煞的东西?” 女子笑道:“李哥,莫惊着这个孩子,他话都不会说了。”说着她一双肥大手掌摸了过来,在苏云头上揉了一揉,正要说话,突然间她鼻子抽了两抽,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双手一掐,握住苏云的喉咙,大声叫道:“李哥,拿乾坤索来!” 那男子一听,慌忙从身上取出一条金银二色交织的绳索,便递过去边问:“桃妹这是?” 那肥女子道:“这个不是人,定是妖兽化形,他身上有妖丹的味道,你拿乾坤索来绑起他!我不能松手!”苏云正欲挣扎,无奈那女子握得他既紧,险些便窒息过去,哪有力气挣脱出那女子的掣肘。 男子二话不说,u看书.uukanhc 忙忙将那乾坤索在苏云身上绑了一圈又一圈,将他手脚曲了起来绑了个死结。二人用尽全力,可怜苏云被她们绑得连动也动不了。 男子问道:“这小子是妖兽?怎么全无还手之力,像死鱼一般任我们处置?” 女子答道:“许是刚化形不久,连话也不说一句,”她捏着苏云下颚道:“喂,你可是刚化为人性的妖兽,你若不是,且说一句话来听听。” 苏云咬紧牙关,不敢开口,只怕一说话,阿墨的鳞片便被二人发现。 女子见苏云表露倔强之色,不怒反笑:“不肯说,我便撬开你的嘴巴,看看是不是舌头断了!把那柄匕首给我拿过来。”后一句话,却是对那男子所说。 男子走到旁边,将先前射出的那柄匕首捡了回来,交到女子手中。那女子笑呵呵地用匕首尖抵着苏云的脸颊,道:“你还是不说话么?可别怪我下手重了!” 苏云心中大急,把心一横,将那鳞片硬生生吞入喉中。 () 第100章 桃僵李败 苏云已将鳞片噎在喉头,一时半刻卡着不能咽下,难受非常。而女子见他喉头一动一动,咦了一声,举起手中的匕首,将刀尖从他嘴唇缝中塞入,抵在他上下牙齿之间,用力往里捅去。 苏云被鳞片堵在喉间本已难受非常,舌上又多了一把冰凉的刀刃,粗野无比地往自己喉间捅去,顿时一阵眩晕,双目紧闭,嘴巴张开,啊的一声低呼,女子看的仔细,苏云喉咙深处一道蓝光直射而出,她躲闪不及,加之一张肥胖圆脸正对着苏云,被那蓝光正正射入女子,从脑后穿透而出。 若是此时苏云睁开眼睛,必然看到女子两眼瞪的浑圆,一脸不可置信低的神色,她眉间多了一个铜币般大小*,这个*直通到女子脑后,*周围散发出一股焦味,一丝鲜红从眉心流出,女子抓着苏云脖子的手一松,二人同时跌在地上。 男子被苏云挡住了视线,蓝光射出时,他并没有看到,但见女子手脚突然停了下来,他有点纳闷,随后便见二人双双倒地。男子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连忙上前查看,苏云被绳索捆绑得严严实实,脸上涨得通红,非常痛苦。而女子脸朝下伏在地上,脑后一个破洞,正汩汩流血,他掰过女子的肩膀,翻过来一看,见到女子眉心被洞穿,骇然一跳,连忙拾起地上匕首,指着苏云道:“你到底干了些什么!” 苏云在地上翻着白眼,入的气少,出的气多,哪里听得到他的话。男子见女子已然不活,这等伤势,又不像是地上动也不能动的苏云所为,便想,旁里要不是另有人马埋伏,便是其他妖兽躲在暗处偷袭,忙忙蹲下身,将匕首插在腰间,举起斧子护着要害,又抓起女子的尸身挡在自己身前,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却不见有任何异状。 待了半响,四周依旧没有动静,只有细微的风声从耳畔拂过,身周一尺方圆里地,竟连雀鸟虫鸣也消失得干干净净。男子心里不禁隐隐有些发毛,他一生中行走在生死之间不下百次,每一次到了要紧关头,都会无由来的全身汗毛直竖,正因为如此,他一旦发现自己升起这种感觉,便自然而然地留意身边每一处异常,一有不妥,马上脚底揩油,溜之大吉,此举屡试不爽,这回也不例外,他心知有异,越是眼不见耳不闻,那便意味着,身边有着什么极其危险的事物。 男子挟着女子尸身往苏云身边一步步挪了过去,他想拉过苏云的身子,以二人的肉身来做盾,才一触及苏云身体,如烧红的炉火般,烫的他一缩,低头一看,苏云依旧翻着白眼,躺着地上,但全身皮肤通红,仔细看去,那皮肤上的毛孔紧紧闭合,这才是怪事。 男子猛然想起,女子死前曾说,这地上的少年可能是化形的妖兽,说不定,女子之死果真与此人有关。他用脚尖轻轻踢了踢苏云的身子,见苏云半点反应也没有,又狠狠一脚踢了过去,苏云闷哼了一声,被他打横踢到一旁。 男子又等了半天,见苏云毫无动静,全然不似有还手之力,心道,一不做二不休,这个少年如此古怪,不如先将他弄死,再剖开他的腹部,再仔细查看能不能挖出妖兽内丹。心念既动,男子便掂起匕首,欲往苏云心口刺落,刚举起,却又放了下来,将匕首交到左手握着,护着自己头脸,右手抓过那柄斧子,便往苏云颈上狠狠砍下。 合当这男子倒霉,苏云体内虽有祖鸟一点内丹气息,毕竟只是一星半点,起不了太大的保护作用,若他刺苏云身上别的地方,苏云小命还真休矣。但他拿斧头砍向苏云头颈,墨麒麟的鳞片恰好卡在苏云喉咙,这一斧头下来,墨麒麟鳞片上残留的气息岂容苏云受人欺侮伤害,是以斧刃落在苏云颈上皮肤,非但切之不入,反而从苏云喉咙深处发出一声雷鸣之声。 男子手上一顿,见一个小小的蓝色光点苏云项颈中透了出来,恰好挡在斧刃之上。那柄斧头磨的极薄,被那光点一挡一格,登时崩碎开来,那蓝色光点迅速变成一道碗口大的光球,不住膨胀起来。 男子大惊失色,连忙扔下匕首转身便逃,那蓝色光球已化为一道半弧形光波,向男子直扫过去,男子跑了两步,腰上一凉,他低头一看,自己腰上一条血线喷得满地都是鲜红,下半身已跑在视线前方五六步处,而自己的上半身已从腰间断开,正朝下扑倒。 “啪”的一声,男子上下身分别倒在地上,uu看书.ukashu男子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脚近在眼前,双手往前伸出,要抓回那双属于自己的躯体,爬了十步,一手抓在脚尖,却再也没有力气,眼前一黑,头一歪,吐了一口血才断气。 这男的道号李郎君,女的道号桃花仙,二人本是夫妻,行事狠辣非常,彼此间又配合得无比默契,在这第二秘境中闯荡了三年多。他们自知实力有限,不敢贸然闯元祖秘窟,反而专在元始森林挖宝,遇到实力弱小的妖兽,便杀之取其内丹;遇到其他寻宝历练的人,则躲在暗处静待时机,趁人不备或落单之际,便突然发难,也不管对方身家背景,杀人取宝,搜集死者身上的各种修炼秘籍。等回归人族世界后,二人将搜罗的法宝秘籍先选择一番,自己喜欢有用的,便平均分配,用不着的则拿到黑市出手。 修真界不少修炼子弟,实力稍逊的,常遭二人毒手,虽然这李郎君与桃花仙杀人不留活口,但他们在黑市所出售的物品,不可能不被那些有背景的家族发现,追查之下,二人臭名远播,不久便得了个“桃李双煞”的外号。 桃李双煞擅长易容伪装,那些修真家族几番追查也得不到二人具体行踪,因此这几年里倒是逍遥的很,不想,这回碰到了苏云,落得个桃僵李败的下场。 () 第101章 交换礼物 桃李双煞一前一后倒毙在苏云身边,“凶手”却浑然不觉,墨麒麟的鳞片在发出蓝点光波后,受到冲击之力,终于从苏云喉头滑落食道。喉间一松,苏云全身放松下来。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待他睁开眼时,元始森林已然入夜。苏云躺着的这片土地上,恰好能看到上方密林枝叶之间一大片空隙,透过空隙夜空散发出无尽的深邃幽明。夜色的幽明全来自大大小小的繁星所发出的璀璨耀目光辉,密满整个穹苍天顶。这片镶满万颗明珠的星空耀花了苏云的眼睛,他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星光落在这森林深处后,徒然减弱,草木之间只余些许斑驳光影。林间依稀有两声浅浅虫鸣,但树影后的暗处,却藏着更多发出幽光眼睛,静默,便是这些眼睛的回应。 他身上触到一些东西,低头一看,一截截断裂的绳索,散落在他身体周围。正看着,鼻中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余光扫视到一些异样,他回头一看,身侧有三道血迹,徐徐拖到大树后头。他站起身来,小心地放慢脚步,循着那血迹走了过去,转到树后,赫然发现,地面上堆着一堆尸体零碎,两个头颅浸在这些零碎之中,五官全是血污。苏云定睛一看,这两个头颅便是白日所见的那一男一女。 苏云一惊,回想起此前二人杀人取宝,发现他后,女子握着自己喉咙,男子则取出绳索将他捆绑起来,自己迫于无奈吞下阿墨的鳞片,噎住以致晕倒。他连忙吞咽了一下口水,喉间却已无异物卡着之感。而地上二人何以成了一堆尸块,莫非是在他昏厥之后发生了他所不知道的事情。苏云不禁走上两步,准备查看下一下尸体。 岂料,他才一迈步,旁边突然发出细碎声响,两只半人高的小兽从尸体旁边的树丛中钻了出来。这两只小兽披着长长的黑毛,有着獒犬的身子、猴儿的头颅,头顶一片雪白的皮毛,露出一对尖长耳朵,四足暗红,有着一对大鼠的爪子,后足支起身子,前肢合抱在身前。其中一只小兽腹部明显隆起。二兽突然低吼了一声,跪在地上,向苏云拜了下去。 苏云一下愣住,不明所以。那二兽指指尸体,又指指嘴巴,其中一只又将爪子放在另一只隆得老高的小兽腹部,二兽发出几声低嚎,又拜了两拜。 苏云想了想,开口道:“她……有身孕了?所以你们以此二人为食?” 二兽点点头。苏云又问:“那这两个人是你们杀的?” 二兽一听,连忙摇头,腹部隆起那只伏在地上簌簌发抖,另一只立起身来,毕恭毕敬低指指苏云,指指尸块,最后指了指它们先前躲藏之处,然后跳身过去,旋即从藏身处捧出一堆物事回来,恭恭敬敬地放在苏云脚边,再拜伏在地,不敢再动弹。 苏云蹲下来,翻了翻,只见有一柄短斧、一把匕首、几件法宝,还有四五个卷轴,另有两张皮卷,他忽然想起什么,连忙把皮卷丢在地上。那两只小兽还道苏云发怒,全身抖得更是厉害。苏云说道:“这些东西,你们拿回去好了。” 小兽哪敢再取,爬上两步,又将这堆物事往苏云脚边推了一推。苏云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你在里头挑几样收下,不然它们是不敢走开的。”苏云旁边突然多出一人,正是人形穷奇,他也蹲在地面看着那对小兽敬献的东西,而两只小兽一见到阿奇,忙忙立起来,恭恭敬敬的拜了两拜,四只小眼珠流露出无比感激。 阿奇见苏云呆呆站着不知所措的样子,薄薄嘴唇一弯,露出笑意:“妖兽灵兽世界里尊卑分明,你有祖鸟的内丹气息,在这片元始森林的妖兽眼中,除我之外,你自然便是最上位妖兽。阿墨给了你什么法宝对吧,这两个人类便是你身上藏着的法宝击杀的,因此,在妖兽灵兽眼中,这两条尸体身上所有,便都是你的战利品。任何妖兽未经上位妖兽同意分而食之,便是杀身之罪。只不过……”阿奇指着那两只小兽道:“它们是我老友的远亲子孙,血统疏远,法力不行,托我照料。你看,腹部隆起那只是雌兽,她怀了身孕,需要进食补品才能孕育孩儿,那两个人类身上先前收集了一些人类法宝和妖兽内丹,我便自作主张,让它们去取食了。当然,未经你的同意,不过,你躺了足足一天,好歹我让它们夫妻二人清理好尸体,又在此守护你,免得你在昏迷之中遭受别的人类毒手,便当是与你给它们赠送法宝的报酬。我想,你不会跟我计较的对吧?” 苏云这才明白过来,忙道:“是它们解开了我身的绳索?” 阿奇笑道:“那乾坤索它们咬不断的,不过是你身上的墨麒麟之力将它撑断罢了,它们两个只不过将那两具尸身拖走分吃,顺便打扫下现场。”苏云恍然大悟,见夫妻小兽依旧伏在地上,他连忙走上两步道:“谢谢二位了。这些东西,你们都拿去吧,当我送二位之礼,庆贺二位孕育孩儿之用。”哪想到,二兽听完后竟登登登后退了三步,继续伏在地上。 阿奇道:“你不取走几样,它们是不会起来的。u看书 .ukanshu. ” 苏云面露难色,想了一会,道:“要不,我把这几本卷轴取了,法宝全留给两位?”那两只小兽对望了一眼,非常欢喜地又磕了两个头。 阿奇见苏云只拾起几本经书卷轴,放在怀里,忽然插口道:“那些皮卷你也拿走好了,法宝它们还可以吃掉,皮卷却是不吃的。” 苏云先掂起皮卷中陈色的那份,推断便是桃李二煞所说的羊皮卷,便放在怀中,另一份皮卷上还带着些血色,一想,这是那女子身上剥下来的皮,一阵恶寒,怎么也下不了手,道:“奇大人,这个,我不要了,您看如何处置才好?” 阿奇看他神色不好,问到:“为什么啊?这东西对你们人族很是有用啊,多少人抢都未必抢到!” 苏云尴尬地道:“这个是人身上剥的皮,我不想要……” 阿奇一听,“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我道是什么原因,不就是人皮罢了,别说这个了,刚才你揣怀里的也是人皮,我看都不用看,一闻便晓得了。” () 第102章 神归寒烟谷 苏云听到阿奇说,他先前揣入怀中的,也是一张人皮,吓得全身寒毛直竖,抖着手取了出来,要往地上丢。 阿奇却道:“别丢这里,你把两卷人皮夹在那些劳什子经书里头便是了。不然你当垃圾一般弃在这儿,我不能亲自拾这些人类的东西,其他妖兽又不敢触碰你的战利品,谁还能替我打扫,你赶紧收起来,待你带会让人类世界后,爱烧爱扔随便你。”阿奇又贼贼的看了苏云一眼:“这些修炼功法,全部是你们人类的,说不定你看过以后,舍不得烧呢。” 苏云忙忙道:“这么恶心的东西我才不要。” 阿奇冷笑道:“恶心么?不过是人皮,跟兽皮没两样,我看你们人类经常剥下兽类皮裘作衣衫呢,你怎么从不觉得恶心?” 苏云不知如何回答,只得道:“我以前从没想过这些问题,等我长大些,或者能回答你。” 阿奇听完,却侧头看了他良久,才道:“若是你道貌岸然地回答我,我反倒觉得你虚伪,不过你的回答,我觉得很诚实,等你长大后想清楚再说吧。” 苏云拱手道:“阿奇大人,夜间未必再有其他人出没,我要继续赶路了。” 阿奇问:“你赶路去哪里?” 苏云答道:“阿奇大人不是说,让我自己找回去人类世界的路么,我不敢再耽搁了,早日回去才好。” 阿奇呵呵一笑,道:“现在又跟先前不同,你送了这些法宝给我这不成器的侄子夫妇,你自己不知道,我却晓得,它们守护你不过举手之劳,这些宝贝却是你险些舍去性命才得到之物这些宝贝对它们帮助有多大,因此它们自然还欠你恩情。”他回头望向那两只小兽,继续道:“你们说是与不是?” 两只小兽人立般蹲在地上,拼命点了点头,那雄兽拍了拍小小的胸膛,叫了两声,那声音犹如婴儿啼哭。阿奇笑道:“我这侄子说了,你回归之路,包在它身上,你放心随它去吧。” 苏云向二兽一抱拳:“那便有劳了。”正要再向穷奇告辞,一回头,他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苏云只好笑笑,对二兽道:“我们现在出发?” 雄性小兽在前引路,领着苏云,专在密林阴暗处穿行,小兽时而急停,放着明路不走,反而绕大弯,苏云却留意到,小兽每每止步之地不远,隐约有些人类活动的痕迹,或是声音或是气味。 而前方若有其他妖兽,雄性小兽却是放心大胆的通行,而那些妖兽见他们行近,反而躲到别的地方,不敢挡路。如此走了有两三个时辰,一人一兽前方出现一处石林。 放眼看去,石林周围,一棵树、一根草都不曾长出,石林全是一根根巨大石笋组成,每根石笋有将近百尺高,十尺宽。小兽往苏云腿边倚了过来,伸出爪子指指石林,又指指苏云,然后举起一直爪子,恭恭敬敬地递到苏云手边。苏云想了想,问道:“你要我牵着你手跟你一同进去?”小兽摇头晃脑,苏云微微一笑,便握着小兽的爪子,一人一兽并肩踏入这片石林中。 一进入石林,苏云才明白小兽要他牵手的用意。原来这石林中,每根石笋之间,密密麻麻布满各种巨石,自己跟着小兽东一绕,西一转,已然不见来时的入口,也不知道他们要去的是何地。 小兽却熟门熟路的牵着苏云深入石林,走了一里左右,苏云眼前再度开阔,前方又有一片空旷之地,那些巨石、石笋全然不见,空地上却有立着五块长方形的石碑,五块石碑环绕空地一圈,中间堆着一堆石块。行近两步,又见石碑与石碑之间,画了五条手腕粗的白色直线,忽觉此番情境,似在哪里讲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小兽见他眼定定地站着,松开爪子,跳到苏云面前,伏在地上拜了两拜,指了指石碑正中的那堆石块,示意苏云走进去。 苏云回过神后,冲小兽一笑,道:“谢谢你带我来这里,日后有缘再见,祝你的小宝贝早日平安降生。”小兽立起身来,高高兴兴的跳到苏云腿边,蹭了蹭,然后往后退去,一直退回石笋之后,依依不舍地向苏云摆摆手,才转身而去。 苏云缓缓走进那五块石碑之间,越近越觉得自己曾来过这里,他走到五块石碑之间,只见上面的白色直线上,有一行文字,这些文字他不认得,但不知怎的,他心中默念道:“土克水”。苏云沿着那石碑间的白线绕行一周,每走到一条白线上,便念道:“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木克土”。 读完这五块石碑之间的文字,苏云自己也不知道,何以会念出这些话来。他的脑海似乎覆盖了一层薄膜,见到这片石碑,一些记忆,uu看书 ukansh 便在那薄膜之后若隐若现,似乎想跟他说些什么,只是他眼睁睁看着那层薄膜坚韧得无法捅破。 苏云又从一块石碑向正中那堆石块之间缓缓走去,地上什么都没有,但苏云明明觉得,石碑与正中的石块之间应该有一条白线,五块石碑与正中的石块都应该有一条白线。他边走边诵读:“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念到最后一句,苏云已站在那堆石块面前。 “不对!”苏云心中有一个小人叫嚷起来:“这里不是这个样子!不对!不对!”脑海中如被雷击一般,苏云轰然坐到在地。 这里不是这个样子!这里不应是这个样子! 苏云双膝跪地,向那堆石块探出双手,在他将要触及石块上时,指尖突然亮起一点白色闪光,那闪光从那堆石块之中发出,一点,两点,三点……千点……万点,无数闪光纷纷从石堆中升起,迅速凝聚成一道巨大白色光柱,笔直射向穹苍。苏云的手指、手掌、手臂、上身、全身,被那些光点拖入白色光柱之内,只一息间,苏云便被这道巨大白色光柱中隐没,下一息间,白色光柱的光点蓦然消失,石林恢复一片宁静! () 第102章 2颗金丹 “师尊,云儿他手指动了动,您快看啊,他终于动了!” “看到了,你能不能别老是一惊一乍。” 苏云耳畔传来二人的对答,声音听起来好生熟悉。 “师尊,云儿的眼皮在动,他快要醒过来么?” “稍安勿躁,我看看。”一只大手按在苏云眼皮上,微微一翻。 苏云一只眼中突然出现一个半百中年人的面容,那中年人道:“云儿,云儿,你睡醒了么?” 苏云心中一跳,突然直挺挺坐起身来,睁开眼睛,只见自己正在一张竹榻上,先前翻他眼皮那半百中年人坐在榻边,另有一个瘦高个头的老者站着,正俯身低头看着自己,满面忧色。 苏云呆呆地坐着,瘦高老头说:“师尊,师尊,云儿怎么啦?您看他怎么傻傻地坐着不动,一点反应也没有!” 半百男子低喝道:“安静!我们看看再定论,赤炎!你别吓到云儿了!” 赤炎,赤炎,苏云觉得这名字好熟悉,赤炎,赤炎子!师尊! 他猛然抬头,大叫一声:“师尊!我记得我是谁了,我是苏云!” 赤炎子扑了上去,一把抱住苏云,道:“云儿,你总算醒来!” 冷风灵看他们师徒二人抱成一团,干咳了两声:“醒过来便好了,赤炎,你让我给云儿再看看经络。” 赤炎子连忙让了让,手却依然紧抓着苏云。冷风灵两手抵在苏云前胸与腹部,半响后收回手,眉头皱成一团,赤炎子忙问:“师尊,怎么样?” 冷风灵道:“我出去一下。”话音刚落便一阵风刮走了似的出了小茅屋。 赤炎子回头问道:“云儿,你自己觉得怎样?” 苏云道:“好像,没有什么异样。只是弟子觉得脑子不太好使,好像睡了很长一觉,醒过来,浑身疲惫。” “云儿,你可记得,你师祖给你服下千龙丹?” 苏云想了想:“弟子想起来了,师祖给我服食千龙丹,咦,我不是该在热湖中么,怎么挪到这里了?难道我又在水中乱动不成?” 赤炎子脸上掠过一丝忧色:“那倒没有,云儿你一直睡在热湖中,很是安静,安静得不同寻常罢了。” 苏云正余再问,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冷风灵风一样的来到二人跟前,捧着一堆书籍,放在榻上,对赤炎子道:“你去仔细摸摸云儿的经络,告诉我你发现了什么。” 赤炎子一怔,连忙伸出手,先摸了摸苏云丹田,接着是气海,然后到胸口、喉头、颈侧、头顶心。刚开始时赤炎子露出一丝狂喜,狂喜未过,便突然定住,面色大变,手掌在苏云身上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摸完一次后尚嫌不够,有再摸了两次,每摸一处,脸色便阴沉了一分。 “你有何想法?”冷风灵见赤炎子停下手来,才发问。 赤炎子看了苏云一眼,道:“师尊,这也太奇怪了。云儿丹田中的确凝结了金丹,但这金丹,竟然,竟然……” 冷风灵道:“竟然是两颗,对吗?” “正是,云儿丹田中结出了两颗金丹,这倒也不算奇,奇就奇在,这两枚金丹……不大对头……” “怎样不对头,你说吧。” 赤炎子咬咬牙,道:“云儿体内两颗金丹的气息,不对头!一般这五行灵气凝聚,五相中,总带着各自的属相气息,金丹期,这些五行相气,不会过于充盈。金丹的运转,有如孩童玩耍的陀螺,若不用鞭子抽陀螺,陀螺运转到力衰时便会停摆。聚灵丹是金丹运转的鞭子,弟子们日夜冥想,呼吸天地间灵气也是一种鞭子。到了元婴,元婴便是更大的陀螺,只不过,策动元婴运转的鞭子就更多样化,无需静坐冥想,单凭周身毛细气孔,便可将天地间的元气借为所用。至于元神期,弟子尚未达到这样的层次,感悟不多。而云儿这两颗金丹,若从丹气的凝结之势,却不像是金丹期的气息,甚至达到了元婴期的气息;若从五行属相来说,云儿这两颗金丹,一颗是金色,一颗是蓝黑色,只是金色带的却是木相和土相,蓝黑色带的却是雷属相,全然不似普通弟子的五相。” “还有么?” “有!师尊,云儿身上的经络之阔大深远,远超普通弟子,便是我也不如他。只是那两颗金丹虽然气势磅礴,但是流向云儿身上百脉的,只是一鳞半爪,远远不及丹田中的万一。” 冷风灵突然说道:“你且听我吩咐,我们做一个试验。”他一手放在苏云丹田,一手放在苏云胸口,又让赤炎子一手放在苏云后背心,一手放在苏云头顶心,道:“云儿,你现在什么也不要想,深呼吸一口气息,然后按我所说行之。” 苏云见他表情如此慎重,忙忙盘膝坐好,深呼吸了一口。 冷风灵道:“气息自口鼻间缓缓下沉,悠长绵绵。” “气沉丹田,顿一息,轻呼而出,细且力持。” “再吸一口,u看书 .uuknshu 气沉丹田,股间收紧,气息不吐,屏息而休。” “再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股间收紧,气息不吐,屏息而休。” “继续深吸一口,气息绵长,气沉丹田,股间收紧,气息不吐,屏息而休……” 苏云见冷风灵后面已然让他入气多,出气无,心中虽是不解,却是依然照做不敢怠慢,直吸到第十口,若是往日,苏云只怕胸中气炸了,但这次却发现,所吸的气息,全部停在小腹之间,如巨轮一般滚动不休。 冷风灵突然喝到:“云儿不要分心,继续吸气,沉息,未到你撑不下去之前,不可呼出一口。” 苏云连忙凝神聚精,吸气,吸气,吸气……吸到第一百零一口时,苏云满面涨红,已不能再往下吸气了,他腹内的气息如滚烫的开水,开始骨碌碌地乱转,苏云一时间咬牙坐直,面容扭曲起来,快要忍受不下去了。 冷风灵卡准时机大声喝道:“便是现在,云儿还不快快呼出体内气息!” () 第102章 神兽丹息 苏云嘴巴一张,“噗”的一声,一口气流从他嘴里直喷而出,气流中夹杂着呜呜之声,如一道直线一般撞向苏云面前的茅屋草壁,撞出了一个碗口大的圆洞。而那息气流穿透草壁后,继续往前喷发,击穿了旁边放置工具小屋,掠过冷湖热湖水面,擦着几处田圃花苗上方,喷塌了其中一道栅栏,一直没入草木之间,惊起鸟雀一片,吓走了林中几只小鹿小兔,最后撞在山上,气流已减弱了许多,仍在寒烟谷的山壁石上砸了一个两寸深的小洞。 冷风灵、赤炎子与苏云惊呆在场,你眼望我眼,正在这时,茅屋草壁上嘭的一声,那碗口大的小洞霎时间变成一个半人高的大洞,一只小兽从外撞了进来,一跳,落在竹榻之上,苏云怀中。苏云尚未反应过来,那竹榻已坐了苏云三人,哪里经得起小兽这一跳一落脚,哗啦一声,从四足处断裂,竹榻坍塌在地上。冷风灵与赤炎子从满是竹片的地上一跃而起,苏云却被小兽压在地上。 小兽“嗬嗬”乱叫,头颅在苏云怀中蹭去,很是亲热。冷风灵忙喝道:“小东西在此撒野作甚,赶快退下!” 小兽却理也不理,翻了翻白眼,又钻到苏云怀中,怎么也不肯离去。 其是,苏云坐在地上,赤炎子已快手快脚拾起跌落在地上的书籍,叠好放在小桌之上,又对冷风灵道:“师尊,这小兽什么来头?” 冷风灵叹了一口气,道:“我先前猜想,这只小兽,乃是上古一种神兽的幼兽,果然没错。千龙丹的药引便是用这个小兽的一片蛋壳磨粉制成的。” “师尊,难道云儿体内的两颗怪异金丹,沾染了这小兽的气息么……” 苏云已站起来,看着面色凝重的师傅和师祖二人,小兽在他屁股前后转悠,哼哼唧唧。 冷风灵道:“有这个可能,云儿的金丹,带了这小兽的气息,神兽妖兽跟我们人类一般也有内丹,只不过它们的内丹,我们成为妖丹。云儿服下了小兽的蛋壳粉末,便有可能带了这妖丹的气息。” 小兽听到冷风灵左一句妖丹、右一句妖丹,突然冲上两步,要往冷风灵腰上撞去,苏云连忙喝住。小兽听到苏云的叫唤,竟退了回去,挨在苏云身旁,斜眼瞪着冷风灵,打了个响鼻,吐了吐舌头后,扭过头去。 赤炎子道:“这畜生倒听云儿的话。” 小兽扭头瞪了赤炎子一眼,发出一声低啸,苏云忙忙拍拍它:“这两位是我的师尊和师祖,你可不要无礼啊!”小兽伏下身来,挨着苏云,闭上眼睛装睡,那耳朵却是一扇一扇,静静听着他们说话。 赤炎子苦笑道:“看来,云儿体内果然有这小兽的气息,师尊,此事如若被大长老他们得知,可便不好了。” 冷风灵从桌上找出一本书,翻了翻:“这本是《上古录》的残页复本,与《五行山海经》乃是姊妹篇。《上古录》乃是记录天元纪元以前,包括创世纪元、开元纪元所有异兽的图谱、属相的画本。天元以来已不见真本,后来我画宗一个弟子无意间在坊间书舍见到这本残页版,带了回来,根据残图复制修订,成了这本,原本收在长老殿,这本复本放在如意馆中。天元大乱之前,我恰好拿了出来,并无第二人知晓,如意馆大火后,我怕有其他意外,便干脆收在这里。这图录中有一页乃是麒麟幼兽的残图,你们看这里,”冷风灵翻开一页,用手一指,赤炎子与苏云低头一看,只见残图中的幼兽只有四足,上有一圈白色绒毛,其他部位却只剩一片空白。 冷风灵道:“这残图中的四足,你们看,可与这小东西相类?” 赤苏二人点点头,赤炎子道:“果然像极了,师尊,难道这小东西,竟然是麒麟的幼兽?” 冷风灵迟疑了半响,道:“这也未必,你们再看这里,”他又翻过几页,二人再看,只见一只头上长角的巨兽,全身长着浓密黝黑的毛,只有四足上的围了一圈白毛,此图倒是相当完整。冷风灵道:“这种神兽名曰獬豸,乃是麒麟的近亲,只不过法力差的远了,还有这些,这些……”冷风灵接连翻了几页,有残图,也有些相对周正些的,都是四足围有白毛。冷风灵继续说道:“刚才你们看的那些灵兽,与这小兽都有些类似,因此,我们还不可认定小东西是哪一只神兽的后代。” 赤炎子接着问道:“师尊,既然小兽与云儿要好,不若,让云儿问问它?” 苏云便低头摸了摸小兽的头颅,轻轻问道:“你可睡着了么?” 小兽抬头,看了看苏云,伸出粉红舌头舔了舔苏云手心。 苏云继续问道:“你可知道自己是哪种神兽之后么?” 小兽一面迷惘,uu看书 .uans摇了摇头,又伏在苏云膝上,继续闭目养神。 冷风灵只好道:“看来它自己也不清楚,也罢,云儿的内丹沾了它的气息,我们少不了要做一些功夫,否则,云儿便难以在天墨山继续立足了。” 赤炎子跟着也道:“的确,妖兽、神兽内丹与我们太不一样,若是他人,甚至是无间魔人得知云儿怀有神兽气息的内丹,便会招来大祸。只不过,师尊,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冷风灵便道:“这功夫不难,但需得借用你的地位,为云儿争取些时间才能办成。” 赤炎子立时反应过来:“师尊,您的意思是?” “首先,为师要你破天阶,元婴脱胎,成就元神根基。你突破后,再跟凌霄他们请求收弟子,他们也不得不顾虑你的身份,你顺便将那伍益权一并收为弟子,这样云儿也不会太招人嫉妒。然后,我们要用两年时间,将云儿体内的丹息掩盖起来。反正,你正为云儿入内门之事头痛,云儿既然凝练了金丹,以后宗门大比时,要对弟子做实力测试之时,你尚可向他们交差。” () 第103章 重描梦兽 赤炎子又问:“师尊,云儿现在体内的两颗金丹,究竟是哪种五行属相。” 冷风灵摇头道:“刚才云儿调息,你也查探过,他还不懂控制真气之术,因而难以辨别其五行属相,妖兽灵兽的内丹与人类最为不同的地方,在于它们的五行色相并不统一,你便是用探灵晶探出其颜色,也不能确定为何种属相。而且云儿有两颗金丹,哪颗才是他自身灵气凝结的,我们还需要些时间来验证查明。” 冷风灵与赤炎子正说得兴致勃勃,无意中瞥了一眼苏云,却见他站在地上,一手搭在小兽头颈轻轻抚摸,一边却看着他们二人,几番欲言又止。冷风灵便问:“云儿,你有话要说?” 苏云将搭在小兽身上的手收回,在自己后脑勺上抓了两把,然后道:“师祖、师尊,我的金丹上沾染的气息,仿佛是麒麟和祖鸟的……” “你说什么?”二人异口同声地道:“这小东西跟麒麟和祖鸟都有关系?” 苏云见二老态度激烈非常,忙忙道:“弟子的意思是,我的内丹气息,跟麒麟和祖鸟有关,与这小兽是否有关,弟子也不知道。” 赤炎子忙问道:“云儿,莫非你进天墨山之前,有过什么奇遇不成?” 苏云摇头:“不是的,弟子也是才见到这两大神兽。” 冷风灵奇道:“才见到?什么时候见到?在哪里见到?” 苏云又答:“便是在服用了千龙丹后啊,弟子醒来前见到的。” 冷风灵与赤炎子对望了一眼,“云儿这次竟然记得梦中情形,来,跟我和你师父说说,”冷风灵道。 苏云便从自己梦中进入火山开始,先后遇到墨麒麟、祖鸟、穷奇,再到了第二秘境,在墨麒麟的帮助下通过了元祖秘窟里的铁索吊桥,到了元始森林,一直说到小兽带他进入石林,从那五座石碑中间的石堆中,融入白色光束后得以醒转,除了他自己无意中默读的五行生克之句,因不知何因,未曾提及,其余情境,都一一细说了。 听完苏云所描述之事,二老脸上尽是怜惜之意,冷风灵先道:“云儿,想来你这凝丹的过程中,消耗太多,有些累了,要不,你到无风阁中稍作歇息?” 赤炎子也道:“是啊,也怪为师平日尽让你看《五行山海经》这些书籍,又让你那么早就到如意馆二层看那么多妖兽画图,才让你梦中生出了这么多奇思异想。” 苏云见师祖和师尊的神情,猜到二人必然不信,忙忙说道:“师祖、师尊,《山海经》中虽有提及麒麟、祖鸟与穷奇,但弟子还不曾到如意馆三层,不可能见过这三种神兽的容貌体态,要不,我画出来,请师祖和师尊确认下我所见的是否有误?” 冷风灵见他一脸坚持,只得道:“走吧,这里不甚便宜,我们到无风阁去。” 很快,三人到了无风阁洞口,冷风灵与赤炎子先进了洞中,苏云正欲迈步,却见小兽一直跟在苏云脚边,也要跟着进洞,苏云便对小兽道:“我和师祖、师尊有事要进洞去,你不方便进来,在这里等我,或是自个儿去玩,好么?” 小兽起初极不情愿,无奈苏云百般抚慰,只好在他脚上又蹭了蹭,回头一跳,跃进一片矮树丛中去了,苏云方进洞去,见大石缓缓闭合好,再进密室中去。 赤炎子含笑道:“也真是缘分,想不到那小东西如此亲近你。” 冷风灵也笑道:“不管这个小东西是不是麒麟后裔,你也可以驱策的了,不过,当下我们还是先干正事。云儿,你适才说,讲过三种神兽,那你就在这里,将它们一一绘画出来好了。” 苏云便跪坐在矮几旁,取过笔,调好颜料,开始在莎草纸上描摹。那些颜料水墨,都是苏云后来托人在外间买了带回来,他在如意馆房中放了一套,无风阁放了一套,小茅屋中也放了一套,不过既然冷风灵要他们来这里,自有用意,也不多言。 当下苏云先画了一幅阿墨的写真,放在一旁,另取纸再画。冷风灵便取来一瞧,面色微变,沉声对赤炎子道:“你来瞧瞧。” 赤炎子伸过头来一看,只见一头顶心顶着一只乌黑尖角的巨兽跃然纸上,它全身漆黑,覆满五菱状的鳞片,后颈处齐刷刷一撮乌黑鬃毛油光水滑;它头颅似牛而非牛、身体似马非马,四肢似鹿非鹿,足跟一丛灰白色长毛,尾巴似牛非牛又短又尖。此兽踢着四蹄,踩着云雾,威风凛凛,甚是神气,那一双金黄色圆目更是迥然有神,灿然生辉。心头也是一惊,喃喃说道:“这个却是麒麟么!只是,师尊这是什么何种麒麟?与三层所收的火麒麟、水麒麟似乎这鳞片毛发的颜色,大有不同。” 冷风灵指着那画上那乌黑的鳞片道:“如果我没猜错,这头恐怕便是传说中雷神之骑,uu看书wwuukanshuom 墨麒麟!” 赤炎子大惊失色,忙问:“师尊,云儿连麒麟的画像尚且未曾看过,他怎会见过画的出这墨麒麟?” 冷风灵却竖起食指在唇边“嘘”了一声,赤炎子顺着他眼神看去,只见苏云已挥笔画完第二幅,正准备画第三幅画像。 二人忙忙拾起,并头齐看,苏云第二幅画着一只凶戾巨兽,此兽长相甚为怪异,它头尖额突,长着两排利齿;脖颈又粗又长,前肢后肢均是修长粗壮,脊背长有一尾,刚劲有力,长长地拖在身后,手足间却长着一层灰黑色皮膜,皮膜打开形成两对肉翅,正扇翼飞行。 二人开始低声嘀咕起来:“师尊,祖鸟不是已经绝迹了么,三层中并没有所藏啊。” “祖鸟是绝迹了的神兽,后世并子嗣出没的记录。《五行山海经》所记载天元纪元之前的祖鸟,其两对翅膀均是灰绿色斑点纹理的*羽翼,并非肉翅。” “那云儿所画的,难道不是祖鸟,而是其他妖兽不成?” () 第104章 遗武封禁 冷风灵道:“非也,《五行山海经》中的祖鸟形貌,虽是羽翼,但云儿所画的祖鸟却与《上古录》中的祖鸟图谱却是一致。你来看看,《上古录》中有一页残缺了的祖鸟图谱,单单少了头部,不过这身形体貌,尤其是这两对肉翅膀,不正是和云儿所画的一模一样么!” 冷风灵已拾起那本《上古录》,翻出祖鸟残缺图谱,与图画一对,赤炎子一看,四肢均是三爪,那双肉翅扬起,大有遮天盖地之势:“师尊,我也是头一回看到这祖鸟神兽的图谱,虽然缺了头颅部分,但怎么看,云儿所画的头颅,若安插在图谱上,似乎没有什么不妥。难道云儿画的果真是祖鸟么?” 冷风灵点了点头道:“《五行山海经》里对上古神兽、妖兽的描述很是简单,往往一语带过,不然不会有后人编订注疏释义。如这祖鸟形貌山海经云——北荒有异兽,形如地龙,羽翼善飞行,长尾人立善奔走、四肢矫健善食人,其祖万禽之始,名曰祖鸟。祖鸟这一族,《上古录》另有记载,其祖又名始祖鸟。图谱上画的便是祖鸟的始祖。只可惜,《上古录》与《五行山海经》都对这些神兽的记录不全,我们也只能推断,云儿画的极可能是始祖之祖鸟。只是不知,他从哪里见过,才会在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二人再低头看了看苏云,见他面前又多了两张画纸,正眼巴巴地看着他们,显然已完工了好一会儿。 冷风灵与赤炎子一人拾起一副,赤炎子手上那副,画着一头红毛巨兽,此兽长着狮虎的大头,膀子阔成倒三角形,便如一头烈血牛身,头顶竖着无数短寸红毛,其中一簇红毛拖到后背。此兽背后有双红黑羽翼,翼毛地下露出铮铮铁骨,如刺猬般嚣张地立着;张着血盆大口,露出两根又尖又长的白色利齿,正作怒吼状,虽是画图,隐隐有腥风从画图之上透出,使得这巨兽凶戾之势,比适才的祖鸟有过之而无不及。 冷风灵手上那副,却是一个身着黑衣的英俊男子。这男子长着一头浓密的红色短发,发尾朝天竖着;他面色黝黑,剑眉大眼,眼珠深红,鼻梁高挑,嘴大唇薄,;他身材高大,肌肉匀称,最奇怪是,此人双脚离地,全凭背后长着一对红色羽毛的翅膀展开,作飞行之势,身上衣衫被风刮起,似有猎猎作响之声。 冷风灵指着赤炎子那副画图道:“云儿,这头是穷奇么?” 苏宁答是。 “那这个人又是谁?怎会生而有翅?” 苏云连忙答道:“师祖,这个不是人啊,他便是那头穷奇的人形化身。” “什么?!人形化身的凶兽穷奇!”赤炎子下巴都快跌将下来:“师尊,上古神兽凶兽,不都耻于化为人形么?云儿画的这个穷奇怎的竟化身人形?” 冷风灵突然推开画图,道:“既然云儿梦中见到这穷奇化为人形,必然有他的缘故,我们如今也不好探究。好了,云儿,你既已结丹,你师父便要安排些新的课业给你了,这如意馆三层,你也可以试着上去观摩。” “真的么?我现在可以上去三层了?”苏云心中一动,顿时欢呼起来,又不敢相信,忙看看师祖,又看看赤炎子。 冷风灵和赤炎子都笑着点了点头,赤炎子道:“既然师祖说了,为师自当遵从你师祖之命,你且放心好了。” 冷风灵又道:“你凝气结丹花了两日光阴,寒烟谷中的苗圃也许补补肥水了,你先出去打点完,我和你师父放你这半日假,好好休息,明日,我们自会找你。” 苏云一时欢喜,正要告辞,突然想起一事,又停了下来道:“师祖,师尊,弟子尚有一些不明之事,需得向师祖和师尊求教。” 冷风灵与赤炎子一愣,见他又伏在矮几上,扯过一张空白莎草纸,擦擦几笔,描了几样小样出来。 一支箭矢,一头镶着一枚三角形尖镞,另一头绑了几根翎羽。 一柄弯刀,中间有两道凹槽,柄首略呈环状,柄与剑身衔接处的两侧有凸齿。 一口柳叶眉剑,又细又窄,刃口极薄,冷冽如寒冰。 一把巨弓,完成满月,弦断成丝。 比起先前四幅图画,冷风灵与赤炎子露出更为骇然之色,他们对望了一眼,冷风灵问道:“云儿,这些物事,你是在哪里看见过的?” 苏云便道:“我在梦中,见那些人在森林中争斗,拿的便是这些东西。这枝细长的,从空中飞过,坠在地上;有人又举着这个弯弯的东西,架着这个细长的竹枝,后来人给杀了,这两件也落在地上还有这些像刀一样的,uu看书ww.ukanhu.om 有一些人拿来格挡,也是刀么?” 赤炎子见冷风灵递了个眼色,忙答道:“哦,这个叫作‘箭矢’,架着它的,叫作‘弓’,这‘弓’和‘箭矢’需合作一起用,也可以唤作‘弓箭’。嗯,这柄刀叫作胡刀,而这把不是刀,乃是剑。” 苏云奇道:“师尊,这些也是法宝吗?以前您说过,清心观御剑飞行,原来剑是这个样子的啊……可是,那些人为什么拿剑来互砍呢?” 冷风灵干咳了一声,道:“咳咳……云儿,清心馆所用的飞剑,不是这种长剑,而是手臂般长的短剑。咳咳……你画的长剑、弓箭和胡刀,都是天元大陆被命令禁止使用的东西,你出谷之后,不要再跟别人提起,至于因由,你师傅以后会告诉你。咳咳……我和你师傅守了你两天,可也乏了,我们在此歇息一会儿。你先出去吧。晚间你师傅自会去寻你。” 苏云一听,暗想,自己好生蠢笨如猪,怎么想不到二老日夜照顾着自己,并无半刻休息。于是忙忙告退,自出了无风阁,四处一看,那小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不见踪影,正好趁此机会往小茅屋去,先行修补被小兽损坏草壁和竹榻。 () 第105章 薄烟的小灶 待苏云走后,冷风灵在无风阁中来回踱着步子,赤炎子则蹲在地上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赤炎子站起来说道:“师尊,云儿这回在梦中竟有如此之多臆想,究竟是好是坏?” 冷风灵止步,回头看了看赤炎子,回转身来,拍了拍这面容比他苍老许多的弟子,道:“依我看来,并没有什么好坏之说,你不要过于忧虑。之前云儿服食丹药后,醒来不记得所梦何事,并非是没有做梦。一般常人入睡后,大抵只记得突然醒转之前的梦境片段,若是睡的沉稳,醒来未必能能回忆起曾做过的梦境。至于云儿能记起梦中许多细节,不过是因为这次他入睡的时间本就比以往少了许多。” “可是,师尊,云儿所画的麒麟、祖鸟还有穷奇,甚至这些上古至今禁用之兵刃,又如何解释?” 冷风灵转身走到书架前,看了半响,抽出一本小册子,递于徒儿,道:“这本是《解梦书》,乃是凡间一些理学家所著,修真之人一向不以为然,便是放在他们面前,不屑一顾的多。只不过,为师年轻时出游,在坊间见到这本书,那时百无聊赖,便仔细阅读一番,却发现,这书中记录了凡人千百种人作梦所见之情状,又有诸般梦境解析之说。为师琢磨了很久,发现大有道理,所谓,日思、夜梦,梦由心生,便是人之常情;另有一种析梦之说,即是梦见中所见的,神魂穿梭与梦者前世今生,正所谓人间轮回,你今日所梦,或许是昔日曾见过之情状。” 赤炎子奇道:“前世,轮回?这样的说法,师尊你竟也相信么?” 冷风灵笑了笑,道:“为何不能信?禅宗崇尚佛祖,而佛祖飞升之前,曾留下几本典籍,以经文来叙述人间因果、轮回之事。禅宗尚且用来教化信众,焉知佛祖是否也曾有感而作?再有,《上古录》也有一说,神兽子孙传承时,往往连父兽母兽的本能、记忆等一同传承。想来云儿梦中所见,大有可能来自于小兽的父母记忆传承。” “那师尊的意思,莫非用作千龙丹药引的那只小兽的蛋壳,恰恰正是带给云儿这些梦境的因由?” “不错,你且想想,云儿所见的,尽是上古时候的灵兽、武器,他还提过有一些秘籍、皮卷,以人皮来作为宗门家族秘籍的载体,这不是上古时代之人所为么?我猜,那小兽的体态形貌,不像是祖鸟之后,但只怕不是麒麟,也是穷奇的后裔了吧。” 赤炎子惊呼道:“师尊,那小东西居然有这么大的来头!那云儿身上所沾染的气息不是麒麟便是穷奇了么!” “也只能这样推测了,要不然,云儿那些梦境记忆从何而来呢。等云儿能控制体内丹气后,我们再看看是何种属相,这样再推测是麒麟神兽还是穷奇便容易了。” “师尊,云儿这番所获,不知是福是祸,我很担心。” “你担心这个干什么,当务之急,便是你尽快突破天阶九段,在这天墨山上占上一席地位,说话有些分量了,才好保住你的徒儿。我也不想老对着你这张老脸,还成天师尊前师尊后的,我明明这般玉树临风,尚有许多妙龄弟子倾慕,一下子被你叫破了年龄,看、叫我有何颜面立足于年轻女弟子面前?你快回去吧,这两天安排下云儿到三层中,看看他对那些藏画可有感应。若然不妥,你便暂时不要让他单独留在三层,若然无碍,你便撩开手去,正好借此机会突破修为好了。” 赤炎子心中暗暗偷笑:“纵使师尊你年轻时那般风流倜傥,还不是只在一棵树上栓死。可惜青师叔了,若非当年出了那事,只怕我得唤你一声师娘了。” 谷中诸事完毕,苏云又四处看了看,发现小兽依然毫无踪影,不知道躲在哪个地方睡觉去了,苏云也不理了,见将近日落,便走到西山厨。 伍益权两日不见苏云,倒也不为意,见到他后,撂下一句:“小涵子来找过你,见你不在,留了口讯,说寒湘子长老下山了,他闲得很,过两天再过来找你,又让我采办一头黄猄,今天刚送来,后头晾着呢。再过两天你便有口福了。” 说完,伍益权便一头钻进厨房来,不知道忙些什么。 苏云先吃过饭,见其他伙头师兄已经收拾好饭厅碗筷,全都散了,看看时辰,已不是饭点,但伍益权尚在灶头忙活。他一下子好奇心起,便溜达进去一看。这西山厨房虽小,但灶头上各种锅盆瓢勺一样不少,灶上生着文火,各色作料、配菜摆了满满案头,伍益权却是埋头往锅里添作料,那锅盖掀开小半,阵阵异香扑鼻。 苏云探头一看,只见大锅中炆着只肥大肘子,u看书 uukashcm 那肉皮上用刀细细切成细薄的一片一片,成宝塔形的堆着,周边翻腾着浓香酱汁。 尽管才吃饱饭,闻着锅里的异样肉香,苏云不禁食指大动,说道:“师兄在给小涵子开小灶么?炖了这么大的肘子!” 伍益权被苏云唬了一跳,差点撒多一把作料,忙忙将锅盖严实了,尴尬地道:“哪里是小涵子,还不是你那个薄烟师姐,非要我给她做酱肘子,肘子要后跟的,还得是野猪,我给她闹的没辙,让采办的师弟偷带了这只回来,这不还在锅上煨着汁,她晚点过来取了,我就清净了。” 苏云一惊,道:“薄烟师姐能吃下那么大一只肘子么?” 伍益权摇头道:“哪里知道她怎么吃的下的,一个女孩家家,也不知道矜持,尽往肚子塞肥肉,早晚也会长得跟肘子一般圆滚滚……” “我好像听到谁说我坏话来着?”伍益权话音未落,厨外传来一道女声,正是薄烟,她也不怕那一屋子油烟滚滚,穿着一身式样简洁大方的水蓝色散花百褶裙,正一脚踏进伙房,叉着手,似笑非笑地瞧着二人。 () 第106章 3层珍宝 苏云一见薄烟到来,连忙向她问好。薄烟冲苏云嘻嘻一笑,道:“苏师弟,几天不见,怎么感觉长高了些?对了,方才有人说我坏话,你可听到不曾?” 苏云一愣,忙道:“没有,我并没听到谁说师姐你的坏话啊。” 薄烟笑意盈盈地竖起水葱似的指尖,指着伍益权道:“苏师弟,师姐平日对你不坏啊,明明你伍师兄说我坏话,你怎么帮着你伍师兄打掩护啦。算了,伍师兄给你做了真么多好吃的,你帮他也在情在理,只不过,有人敢说不敢认,啧啧!” 苏云顿时脸上一红,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伍益权却是板着脸道:“是我说你,又怎的?你一个女孩子,不多吃点素菜,尽让我给你弄这个弄那个,全是荤肉,不腻吗!你看看你自己的腰,快成水桶了!你要不乐意听,我还不乐意给你做呢!” 薄烟笑容不减,蹦到锅边伸手招了招,一脸陶醉:“就是这个味道,馋死我了,伍师兄,这回能吃了么?” 伍益权见她当自己先前的话耳旁风一般,反而伸手摸向锅盖,连忙伸手在薄烟手背拍了一记,道:“你若不想味道差那么一丁点,便掀锅看看。” 薄烟吐出半截丁香舌,做了个鬼脸,伸出另一只手在被拍的手背上摸了摸,笑道:“伍师兄,还要煨多久呢?” 伍益权叹了口气,答道:“快了,你出去,这里烟大,熏了衣服不好。等会好了,我端出来给你,小苏子,你陪你师姐出去,别都杵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苏云听他说的前半截,正觉得奇怪,怎么伍师兄说话怎么变得温和了许多,听到后面,伍益权那粗豪汉子的本色复再出现。 再说苏云陪着薄烟到无人饭厅中坐了一会,闲聊了及句,伍益权便端着一盘肘子,两幅碗筷过来了。 只见那盘子以瓜果切片雕花,点缀一圈,正中摆着一只去骨大肘子,苏云从未见过这种切法,只觉得极像宝塔,也不知道伍益权怎生下刀,将一只肘子切得层层叠叠,浓香汁水薄薄浇淋了一层,闪着油光,加上一圈配菜,红绿青白陪衬在侧,甚是好看。薄烟却是识货之人,宝塔肉不过取一块方形五花肉切成方塔形,刀工虽然考究,但也不难办到。而伍益权所作,却是在一只大圆肘子上,取了骨头后,以宝塔肉的刀法来制,切得更薄,这么一来,煨的汁水便都进了肉和皮中。 她也不打招呼了,径自取了筷子夹了最外一层,放在口中,无需细嚼,那肉片入口便化,她舔了舔嘴唇,道:“不枉我等了这么久,真好吃,苏师弟,你也起筷啊,客气什么,再不吃,待会就没了。”一边说一边也不再让了,继续下筷夹肉。 苏云见她吃的香甜,忍不住也夹了一筷子,含在嘴里一会,笑着对伍益权道:“难怪师姐念叨你了,这样的菜,换了我,也天天来烦你。师兄,你怎么不吃?” 伍益权一摆手:“我就免了,就你们爱吃肉,我喜欢素菜多些。” 苏云还要再夹,低头一看,筷子顿时定住,原来那一盘肘子已全数落入薄烟腹中,她正拍着肚子一脸心满意足,见苏云伸筷夹了个空,忙道:“哟,我忘了苏师弟了,实在对不住,师姐我一时没忍住,没给你多留点。” 苏云放下筷子,笑道:“我其实已用过饭了,师姐爱吃就成。” 伍益权插口说道:“喂,你倒是把那些配菜也吃一吃啊,荤素都要吃了,这才对身子好,尤其是女孩儿!”这话却是但对薄烟而说的,最后“女孩儿”三字还重重加了鼻音以作强调。 薄烟听罢,果真举起筷子,夹起那些萝卜、瓜果,在嘴里嚼了两嚼,叹道:“师兄果然懂吃,这些配菜也做得如此清爽,好吃,好吃。”说完,风卷残云地将那盘子上的一干配菜又送进肚子里去。 薄烟将空盘子一推,捧着肚子站起来,走到伍益权面前,伸出手掌在他面前一晃,道:“你答应给我做的梳妆盒子呢?” 伍益权边收拾碗筷,便晦气的道:“还没做好,你急什么,你前天才叫将盒子给我,我又要雕花,又要给你做吃的,你当我是神仙么!” 薄烟却笑嘻嘻道:“伍师兄,那明天能做好么?” “不成,我还要腌黄猄,不然后天你们吃啥!” “那后天能做好么?” “你疯了了么?后天不是要烤黄猄么,哪里有时间做!” 伍益权与薄烟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苏云一时间不知道该插口说些什么,又想着夜里赤炎子会来找他,便向先行告辞,自回如意馆去了。 果然,回到后院不过半刻钟,赤炎子便来到他房中,让他一同去如意馆二层。u看书 wwuuksu 扭开了机括,赤炎子领着苏云,踩着小楼梯,走到第三层。这是苏云第一次踏足如意馆三层,与一、二层不同的是,三层格局便如同阁楼一般大小,目测能容纳三十来人同时站立。此一层没有高柜,只有一把自行梯,四面墙上全是暗格,苏云数了数,每面墙身上有横一十八个格,纵十八个暗格,四面墙壁便有一千二百九十六个暗格,每一个暗格都用隔板密闭,隔板上有一个棋子般大小的圆形凹面。除墙壁外,阁楼正中有一张书案,一张矮几,使得阁楼格外空旷。 苏云问道:“师尊,这墙面上的暗格,便藏了一万八千卷画册么?” 赤炎子答道:“当然不是,墙面每一个暗格之中,藏有十卷画册,因此四面墙面的暗格算起来,一共藏有一万二千九百六十卷画。另外还有五千多卷,是三层珍宝中的珍宝,放在其他暗格中,以后为师自会告诉你。” 苏云点了点头,又问道:“师尊,这一层的花名册放在哪里啊?” 赤炎子道:“如意馆三层不像那一层、二层,这里的藏画并没有花名册簿。” () 第107章 初观蛟龙 苏云一听,这第三层的藏画竟然没有花名册簿,顿时目瞪口呆,问道:“那弟子如何查册才是?” 赤炎子微笑不语,来到一面墙壁前,蹲在地面上,向苏云招招手儿,苏云连忙上前,一同蹲下,且听赤炎子道:“你将大拇指轻轻按在这里,”他指了指暗格隔板上那圆形凹纹。 苏云依然为之,待他拇指按落,隔板上突然光芒一闪,板壁上浮出光点符文,这些符文起初杂乱无章,只是如爬虫一般蠕动,直到最后聚拢在一起,形成一个光纹符字:“蛟”,继而隔板向内一翻,露出暗格中的十卷画轴。 赤炎子道:“四面墙壁上的每个暗格都是根据藏画的法力深浅来排列,从下至上,从右至左,其内所藏即是从浅至深。虽无花名册,但隔板上的光纹,全是暗格内所藏的灵兽类别,像这一格,全是蛟类灵兽。有些暗格藏了不止一种灵兽之画,隔板之上的符文也会有所显示。” 说着,赤炎子指了指旁边暗格上的圆形凹纹,道:“这些暗格全部都画了禁制,我也加持了些空间符文之术,只有我们两个才能查看和打开这些暗格,旁人一碰,便会发出警报。” 苏云一怔,道:“这与空间符文有何关系?” 赤炎子呵呵笑道:“为师在空间雕塑上有些造诣,你师祖特地让我修炼了两年空间禁制术,你看这三层之中,是不是在各个暗处都埋了些许多暗线,其上有不少鸟兽雕刻不是?” 苏云顺着他所言,仔细一看,果然,这屋内,壁角之间、墙壁地脚线、雕栏、天花、横梁,甚至是地板上,都隐隐雕刻了不少飞禽走兽。 赤炎子继续道:“这些雕刻可不是用来装饰这么简单。为师在其上花了不少心思,做了很多禁制,那些雕刻之中,常人肉眼是看不出什么异样,但只要有人进入,所有禁制就会启动,扫描来者的全身体貌、骨形、皮肤。为师将自己作为打开暗格之门的‘密钥’,现在又加了你,除了我和你,其他人决计没有解开暗格封禁的权力。这个禁制最厉害之处,不仅仅是识别我和你这两道‘密钥’,而是只有我和你心跳、呼吸正常之时,才能起到密钥的作用,若是我或你,心跳过快、呼吸不平稳,也跟其他人一般,无法打开暗格。这便杜绝了有人挟持你我后,出入第三场于无人之境的可能。” 苏云听得目瞪口呆:“师尊,你实在太了不起了!” 赤炎子被徒儿第一次夸赞,忽然觉得老怀大慰:“云儿,你仿佛从来没说为师高明,几时开始变得像张涵那娃娃一般口甜舌滑?” 苏云难为情地道:“师尊,弟子说的是实话啊。难怪师祖说,你在空间技法上有些心得。” 赤炎子一听,更是高兴得不得了:“是吗?你师祖很少夸我,想不到竟然会在你面前提起。” 苏云心想,趁赤炎子现在心情好,干脆打蛇随棍上,说道:“师尊,您这门绝活,弟子我有自知之名,只怕学不了师尊空间之术的精髓。伍益权师兄的雕刻很是有天赋,与师尊您又甚是投契,师祖也觉得伍师兄不错,不如……” 赤炎子笑道:“得了,你师祖跟我说过,让我收伍厨子作弟子嘛!为师自会安排的了,你这猴儿,前半截话倒是挺实在的,这后半截话却是真真拍为师的马屁了。为师既然如你所愿了,现在也别浪费时间,我们赶快言归正传吧。” “你取出一幅蛟图来,拿到案上,缓缓摊开便是。” 苏云便轻轻抽了一卷画轴,走到书案上,慢慢展开,先是一条黑色蛇尾在轴末现出,继而是蟒腹、鳞身,随着画轴展开,一头顶独角的黑色长蛟出现在画中,一条分叉的长信吐在尖牙之间,时而游走,时而盘在画中,竟似活物。苏云吓了一条,问道:“师尊,怎么这画上的黑蛟会动?” 赤炎子一直盯着苏云,见他打开画轴后呆呆地看了一会,并无其他异状,只顾问出了这么个问题,心头大石放落下来,淡然道:“这里是三层,只有具备了无上法力之人,才能画出如此神物,使其精神投影在这画纸之上。若是你修成无上法力,只需点睛引魄,使神兽之灵附身在画上,便能教这蛟龙破图而出,为你召唤,受你驱使,那才真叫了不得。” 苏云却道:“若是这蛟龙破图而出,此画如何结局?” 赤炎子一摊双手道:“还能有什么结局,不过是成为白纸一张罢了。” “难道那蛟龙不能回到这画纸上么?” “那画上灵兽不过是借了法力灵气化形为真,法力耗尽,自然消失,难道还能真的活转过来么。” 苏云听罢,握着小拳头道:“师尊,这如意馆三层的画图,决计不能落在坏人手上。” 赤炎子一听,u看书 uukanshu 反而笑了起来:“傻孩子,这三层所藏的神兽图画,不过是借用了天地间一些游离的神兽精魄,便是毁画唤兽,也不过是投影而已,连真正神兽一根爪子都比不上。尽管如此,灵兽投影也不是随便为人所用。这里每一副画像,都蕴涵磅礴法力,天阶以下的弟子看上一眼也抵受不……啊,这句话好像不太对,云儿你抵受的了。便是画宗的长老,也未必能抵受三层中所有画卷的气息。” 苏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指着那蛟龙道:“师尊,蛟龙是龙么?” 赤炎子微微一笑,道:“云儿,你认为呢?” “弟子觉得不像。” “为什么不像?云儿难道你又见过龙不成?” 苏云有点儿不好意思,摸了摸头顶心:“弟子并不是见过真龙,而是弟子小时候,爹爹背着我去邻居家串门,隔壁陈叔家有一年挂了一副年画,上面画着一头青色的巨兽,我问爹爹,那是什么。我爹爹便说,那是一头青龙。弟子到今日还记得那青龙的样子。” () 第108章 观图辨相 赤炎子听到苏云这一说,忽然插口道:“云儿,那年画上的青龙,是不是头上长有两只鹿角,脸颊这里隆的老高,然后这里长着四足,足上有五个爪子,尾巴长有毛羽?”他指尖在那黑蛟头、脸、腹、尾点了点。 “是的,弟子若是现在有笔墨在侧,便可画给师尊你看了。” 赤炎子不觉好笑,道:“你不用画给我看,我来问你,那副年画,画工如何?” 苏云想了想,道:“画工一般,只不过那头青龙实在好看,弟子那时候便想,若能亲眼看到,该多好。” 赤炎子哈哈大笑起来,苏云正纳闷师傅为何笑弯了腰,这时赤炎子才道:“云儿,你竟不知,凡间所流传的神兽画图,全部都是临摹我们天墨山上流传出来的作品么?” 苏云一听,精神一震:“啊!难道,师尊,当日弟子所见的青龙年画,竟然是临摹自第三层的藏品不成?” 赤炎子笑道:“当然不是,我们这如意馆,岂能让凡人画师随便进出。实话告诉你吧,现在天元大陆里流行的名画,真品全部收在如意馆里,而民间流传的,都是从如意馆中观摩过真品的长老、弟子,凭着记忆临摹出来,就像你当年一样,这些临摹传到坊间,便被凡人所用了。否则,凡人哪里可能知道这青龙究竟什么样子。” 苏云心念一动,又问:“师尊,那末,那副青龙画,是谁画的?” 赤炎子却道:“真品以后你自会看到,赝品嘛,还能有谁,不就是你师傅我呗。”说着,赤炎子竖起大拇指,在自己鼻尖一点。 苏云便道:“我现在可以看真品了么?” 赤炎子答道:“为师不欲你这么快便尝试看四大神兽的画图,一切循序渐进好了。这幅黑蛟图,你看过之后,有什么感悟?能否感应到其五行气息?” 苏云又低头看了一眼,才道:“弟子觉得,这黑蛟全身上下弥漫着一股水汽,水汽中,似乎又带了几分瘴气。嗯,这黑蛟似是水行兽,那瘴气却像是水下**泥土的气息。难道这黑蛟出没之处,竟是泥沼之间么?嗯,木克土,土克水,这黑蛟乃是木、土、水相。师尊,弟子说的可对?师尊?咦,师尊!您怎么不说话了。” 苏云连问几句,也没得到回应,忙抬起头来一看,只见赤炎子一面惊异之色。赤炎子打理如意馆多年,几乎每幅画都无比熟悉,不用打开卷轴,光凭画轴的外观,便能知道这画中是何物,什么属相,了然于胸。 这黑蛟原是一种低阶水灵兽,上不了神兽的班次。便是《五行山海经》注疏也不过标明其为水属相。 然而,苏云随手抽出的这卷画轴,却是黑蛟王的写真,当年画宗长老在黑沼潭中遇见的奇兽,早已超越了单一属相,正如苏云所言,恰恰是木、土、水三相。 赤炎子见苏云一口道破,自然心中惊异不已,他只好说道:“云儿,你说对了,将此画先卷起来归位。我们再看别的好了。”他走到一面墙壁前,弯腰在中间靠下的一个暗格上一按,隔板内翻,露出十卷画轴。赤炎子伸手摸了摸,抽了一卷画轴出来,亲自在书案上展开,那画上现出一只巨雀,全身玄色,长着鸭子一样的鸟头,在画中跃跃欲跳,脖颈旁边似有八个头颅的虚影晃动。此时苏云已将黑蛟王的画轴收回原处,赤炎子便命苏云细看新展开的图画。 苏云只看第一眼,便冲口而出:“这个是鬼车么?怎么是*的属相?水火二极相?” 寻常鬼车毛发为赤色,昼盲夜出,是为阴火。但这头鬼车,却是变异之兽,五行阴火与*并生出了二极之相,实属罕见,它的排位便高于之前的蛟龙图了。赤炎子自己当然明白,看到苏云既不受那画图影响,又说出了鬼车的属相,赤炎子却是怎么也想不通了,只好撇下一句:“你答对了。”便装作收画,卷画,一边在寻思对策。 待赤炎子收好鬼车图后,他对苏云道:“你日间听到师祖的话了,为师准备闭关几日,突破天阶九段,这如意馆三层,现在便由你来掌管,但你不可告诉任何人此事,便是熟络如张涵,最多让他知道你到过二层好了。为师不在,你闭馆的日子里,便在三层学习好了。” 苏云自然一口答应下来。赤炎子见他满面笑容,又道:“你先别高兴,为师可要布置你三件功课。这阵子有得你忙的。” 赤炎子接着道:“第一件功课,这三层之画,你便先从四面暗格最底一层开始看,每天不能看超过一个暗格,也就是说,云儿你每日所看的,不超过十幅画。” “第二件功课,每日回到房中,uu看书 wuukanhu.co 不许查阅任何书籍,写出画中灵兽的名称、属相,若是当真记不起来,或者不知道其名,最起码这属相要辨别无误。” “第三件,每日看完十幅画后,你回到房中,将图画临摹出来,临摹之时,需使用道砂。不是普通临摹笔法形貌,你需得将画图中灵兽的五行属相一并临摹出来,若是临摹不出一样的属相,便得再画,画不出属相,便不许再看其他暗格的图画。” 苏云起初还是满心欢喜,只道不难办到,谁知赤炎子布置完第三件功课,他便顿时苦起脸来道:“师尊,这临摹五行属相,弟子如何能办到啊?” 赤炎子却道:“你新结了金丹不久,尽管为师一直没有传授你控制真气的法门,但凭你刚才的表现,为师相信,临摹出五行属相对你来说是迟早的事,你便凭着直觉来做好了。别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记住了,不临摹出来,不许你看别的图画,知道么?” 苏云耷拉着头,应了一声:“知道了!” 赤炎子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下去吧,你好好休息一夜,明日开始做功课。” () 第109章 炼体 赤炎子布置完功课,便扬长而去,只留了苏云独自一人在房中,此时不过亥时刚到。他连续睡了两天,哪里还能睡的着,便取出一盒道砂来,试着临摹刚才所看的黑蛟龙王图。 平日以笔沾颜料,调色作画,对苏云来说,不过便是信手掂来,可是这道砂作画,实属头一次。 这道砂实非砂,乃是莹亮通透的晶粒,比沙粒略粗,却比米粒略细。张涵与九芸用道砂时,不过挥手而就,冷风灵亦是用手抓了道砂来成画。但用在画纸之上,却是用毛笔直接沾了道砂来用,这样成画才能更细腻,赤炎子虽然没有教过苏云道砂纸上绘画之法,但苏云跟了他这几年,这个道理赤炎子总是说过的。 于是苏云便学着师傅的做派,提笔来沾道砂。岂料笔尖一抹,道砂却拨的到处都是,完全不能沾上笔尖。 一而再,再而三,这道砂完全不似颜料般任苏云调色使用,苏云一时用不得其法,好一阵抓狂。幸好,他苦恼了一会,便冷静下来,想到自己既然体内结了两颗内丹,那于这丹气上的运用和感应,应比往日大有可为。赤炎子既然闭关,少不了这段时间要他自己先琢磨一番再说。 一念既生,苏云便不再纠结下去,看了看更漏,已过了子时,便吹熄了烛火,盘膝坐在床上,合上双眼,试着调息。 冷风灵与赤炎子从来没有教过他如何运气,只在服食丹药的时候才嘱咐他凝神敛气,自然呼吸,不多时,黑暗中似乎有些微弱光线亮起,苏云双眼皮依旧紧闭,只是此时的他,眼前却出现了一缕光明,当中有些东西在不停晃动。 苏云在光明中站了一会儿,终于看清楚自己站在云雾之中,脚底一片虚无,那晃动之物原来是两卷皮卷。苏云记起这两卷皮卷,便是前番梦里,穷奇让他收起的人皮卷轴,这两件东西似有生命似地,一直往他眼前扑来。 苏云伸手一推,喊到:“别过来!”话音未落,他掌中突然冒出一团火球,火焰瞬间将皮卷吞没,忽的一下。皮卷在火球之中燃着起来,发出烧糊了的味道渐渐化作一对灰烬。 苏云见人皮烧尽,高兴之余,眼中却出现斑斑光点,这无数光点凝聚成两篇文字,密密麻麻,一左一右出现在他双瞳之内。苏云凑身上前,那两篇光点文字怎么看,也看不清楚。而后退一步后,先看左眼,那文字便整整齐齐、清清楚楚地形成一篇文章,映在他左边脑海之内:炼体:炼体三法,有缘看见皆可练习,切莫急功,静心演练。炼体法需凝聚五行内丹这可练,凡人勿妄学!伤体! 三法者,小成可以劲伤人,大成可以气伤人,圆满可以意伤人。 “劲”者,“气”、“形”交融之内劲,人体内真气之外发;“气”者,“气”、“神”交融之外气,人体内真气借用体外天地之气而外发;“意”者,“气”、“心“交融形成之法力! 一法,修内力,苦练得术;二法,修外气,借天赋奠根基;三法,修法力,积运气合天道! 第一式,龟吸。闭口,舌尖顶与上颚,肌肉收拢,柔劲伸缩,缓吸鼻息,气息下丹田,细,长,绵,匀。吐气如兰,气升百会,细,长,绵,匀。此乃太极。如是者,一法共六六三十六次,晋第二式。 第二式,蛇吸。张口,肌肉舒张,爆劲而出,疾吸鼻息,气息进中丹田,肺腑急鼓,,快,短,粗,匀!吐气如虎,气顶百会,快,短,粗,匀,肺腑急缩。此乃八极。如是者,重回第一式样。二式循环共七七四十九次,晋第三式。 第三式,震穴。半合口,肌肉先绷后崩,舌尖抵上下齿间,气息内蕴,鼻中发音,“嗡”音一出,全身气血震荡,穴脉震开,气血涤荡丹田,灌顶而出。内窥百脉,外透皮膜。此乃无极。如是者,重回第一式。三式循环共九九八十一次,可练就一法小成! 三式日夜勤练、昼夜冥想,由体悟道,或可得二法大成! 天道顾之,三式外感天地,内感五行,或可得三法圆满! 左眼内这一篇“炼体术”,将苏云全部精力吸引进去。其文简洁,其义易懂。苏云不自觉试了试着炼体术第一式,龟吸三十六回后转第二式,蛇吸,此时苏云方明白,这篇文字虽然显浅,但做到第二式蛇吸时,已然有些吃力,只做了九个回合蛇吸,便有些撑不下去,全身肌肉竟然酸痛起来。苏云只得暂歇下来,从他盘腿至此,双眼一直未睁开过,眼前所见,他也只当是入了梦。只是苏云不知道,他练了这一会儿后,一旦停下来,眼前的光亮便消失而去,一片漆黑重回,未几,苏云便真正陷入沉睡之中。 “小苏子、小苏子”!一阵阵长呼短唤在苏云耳中响起,他猛然一睁眼,只见天色大亮,日头透入窗纱,晒得他脸上一片火辣辣。 “小苏子!小苏子!你在不在!”苏云还是有些惺忪,张涵的声音在外间又再响了起来。苏云一个猛子翻起身来,急急地走到后院小门,一打开,便看到张涵蹲在院门。张涵一见门开,大声嚷道:“你这个家伙,几日没见,怎么睡起懒觉来了,我都扯着脖子叫了好半天,你才来开门!” 苏云一脸茫然的道:“你来了好半天了么?现在什么时辰了?” 张涵撇了撇嘴:“已经巳时有多了,uu看书.uukanshco奇怪了,小苏子,你以前从不起迟,怎么今日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昨晚偷鸡去了么?若不是我先到伍师兄那里吃东西,他说已告诉过你我会来,我想你若是不在,必然会让伍师兄留口讯。叫门半天你也不出来,也只有才我敢在这里等你。” 苏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道:“昨晚修炼得晚,恐怕一时睡过了,你且到大殿门口等等我,我去洗把脸,便去开门。” 张涵敲了他脑袋一记,道:“师叔总开始调教你了啊,也不知道你修炼些什么,这脑子居然不好使起来啦?今天不是开馆的日子,你不记得了?我过来也不是到如意馆借画的啊。算了,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我在这里等你,你快去洗漱洗漱,顺便把头梳梳,都乱成什么样子了!” 苏云一摸,果然,自己的束发不知何时散了一半,满头头发乱糟糟,鸡窝似的,匆忙打个招呼,奔到后院梳洗了一番,重新束好发髻,才又行了出来。 () 第110章 小试身手 苏云洗漱完后,走出来一看,只见张涵早已召唤了十八只石鼠将军出来,正蹲在地上教这些石鼠们排兵布阵。苏云走过去一瞧,这些石鼠比上回所见的个头还要大上许多,便道:“小涵子,你功力长进了不少。” 张涵玩的不亦乐乎,听苏云一说,喜滋滋的道:“那是自然的,好歹我花了好些功夫在上头,这还不算什么,我给你瞧些好玩的。”一边说着,张涵双手分开,左手划了几划,右手拨了几拨,只见双手指尖道砂闪烁,左方半空中闪出一只火红色的云雀,右方地面上冒出一个斗大的石碗,张涵招了招手,那群石鼠中钻出四只,将那石碗顶了起来,四鼠合力驮起那只石碗,奔到张涵身前。 苏云不知张涵在弄什么名堂,正要说话,张涵却拍了拍手掌,掌心之间突然流出涓涓细流,汇聚于石碗之内,未几便攒了大半碗清水。 苏云心念一动,张涵收起左掌,右掌指尖沾了些道砂,袖子一舞,几尾小小的金鱼儿便凝结成形,扑通两声,跃进那石碗中,在清水中畅游起来。 张涵鼓捣出了半天,得意洋洋地道:“如何,我还不赖吧。” 苏云笑道:“看来,你那水火土三相总算运转圆融了不少。只是,我看那你凝结水流的时候,并没有使用道砂啊。” 张涵嘻嘻一笑,道:“师叔天天叫你琢磨画本,难道一丁半点道术也不曾教你么。我们这些天生带有五行属相灵根之人,又结了金丹,对天地间与自身属相一样的五行之气,自有感应之力。像水、火、土,我们心念动处,便能从自然中借为所用。不然火云门那些弟子,如何用火为攻?只不过我们要召唤生灵,而非死物的时候,需要道砂来凝结出生灵的气息、能力,供我们驱使,那便不能只靠引用五行之气了。” 苏云心中猛然一声巨响,大叫一声:“我明白了!”他匆忙推开院门,冲入房中。张涵不明所以,叫了两声,苏云走得极快,却哪里还听得到,无奈之下,张涵只得撤回了法力,跟着迈进小院,到了苏云房门,便见他正伏在案上,面前铺了一张画纸,正执笔描画。 张涵二话不说,上前一看,只见那画纸上赫然出现一条黑色长角的长蛇。他起先并没留意,只道苏云临时起了画意,正要开口调笑两句,两眼突然呆滞,那莎草纸上的黑色长蛇,忽然咧开大嘴,露出两排森森白牙,分岔的长信从口中吐了出来,伴着一股黑色阴寒气息。 张涵整个人都站定了:这莎草纸上所画之物动了!而且现出五行气息! 这五行气息很是斑驳,虽然微弱,但似乎不止一种气息,或是三种、或是四种,从与自己身上的水、土二相两相呼应的情况来看,张涵能便辨别出的,这黑色长蛇身上的气息至少有一种是水相、一种是火相。 张涵整个人扑了上来,抓着苏云的肩头喊道:“小苏子,你用的是不是道砂,是不是?” 苏云放下画笔,说道:“正是。” 张涵连忙拉起苏云双手,喜不自胜的道:“你终于结丹了,是不是?” 苏云伸出手来,一把捂住张涵的嘴巴,轻声说道:“是,但师尊说过,我这结丹之事,不能让宗门内其他人知道。你也不要说出去,包括寒湘子长老,好吗?” 张涵见他面色凝重,还道是什么,听罢,轻轻挣开,悄声道:“知道啦,师叔定是另有用意,我晓得嘴巴严密的了。”他做出了一个捂嘴的手势,又笑道:“再说,我师尊现在又下山了,我便是漏嘴也没有去处吖。” 苏云问道:“怎么,师伯又远行了?” 张涵一屁股坐下,道:“是啊,师尊带着姬无双下山了。” “姬师弟?这是为何?” “我听师尊说,他们上次出行,是因为有些凡人小孩被魔道中人掳走了,被他们解救出来,四大宗门分了几个有灵根的孩子,这个姬无双便来到我们天墨山上。因为姬无双闹着要回家,原来说好,师尊多留几日,指点完我的修炼,再带他回去。谁知那姬无双一天也不能等,说是师尊若不带他走,他便绝食抗议。于是师尊还没来得及休息,便带他又下山去了。” 苏云奇道:“姬师弟回去了,还会回来么?” 张涵一脸不爽地道:“怎么不回,听师尊说,他家人其实都已经被掳走他的人杀个干净了,这次带他回去,也不过为了料理些后事罢了。” “听你这么说来,姬师弟可算是家破人亡了,身世真是可怜。但你说起他的时候,态度怎么不好了?” 张涵哼声道:“原本我见他家里没人了,怪可怜的,便好生关照着,听师尊说,他在渔村长大,我便让伍师兄做了些海货,让他吃着有些家的味道吧。谁知道,这个家伙,成日冷冰冰的,我叫也不理睬,师尊叫他,他也不过唯唯诺诺,倒是成天催着师尊下山。他在山上待了一晚,见到谁都不叫一声,一个野孩子似的,没有一点教养!” 苏云莞尔一笑,道:“他这般年少,便遇到了那些变故,性情孤僻也是有的,你就别计较了。” 张涵露出一丝揾怒:“我才没有计较呢。u看书 wwuukanu.cm 阿九以前对我态度不更差,你何时见我真的发火过?” 苏云却笑了起来:“你没有发火?上回猫鼠大战,是谁跟谁掐架来着。好啦,不提这个了。你这次巴巴的跟伍师兄说,要来找我,有什么要紧事么?” 张涵叹了口气道:“没什么要紧事,刚才已经告诉你了,不就是看到姬无双一点体恤之意都没有,弄得师尊才刚回山又要奔波出行,很是辛苦罢了。算了,不提他了我跟谁都还算合得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跟这个姬无双气场不合,他还跟我同是水、火、土三相,真是邪门了!” 苏云拍了拍他肩头,笑道:“该不是你见师伯以前只围绕你一个人转,现在多了个师弟跟你争宠,嫉妒了不成?” “呸呸呸!有什么好嫉妒的,左右不过都是师尊弟子,师尊的为人,绝对不会偏心的。不说了,不说了。你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早饭都未吃呢,午饭都快到时辰了,走走走,我请伍师兄烧了几个菜,咱们哥俩一起吃饭去。”苏云本想说时间尚早,让他先去西山厨房,自己去寒烟谷淋些花草再走。哪知张涵正口水直流,直拖着苏云便走,哪里肯听他再说别的。 () 第111章 天元之前的世界 话说苏云陪张涵用了午饭,张涵意犹未尽,仍拉着他闲聊了好半日。苏云方道:“我还要修炼,你也赶紧回去吧,莫为了师伯下山之事心烦,每日多用功些,等师伯回来看到你长进不少,定然高兴。” 张涵笑了笑说:“你反倒为我担忧,放心好了,你自己怎办?” 苏云知他说的是自己金丹结成之事,便道:“你之前怎么办,我那边便怎么办,你也不用忧心。”说完,向着如意馆方向努努嘴。二人心意相通,也不再废话,各自回去了。 苏云心中一直惦记着那炼体录之事,与张涵别后,便径自往紫竹林后头而去。时乃正午,艳阳高照,苏云脚步飞快,经过如意馆后,见四下无人,便撒脚直跑。一直跑进寒烟谷,刚从洞口迈出,冷不防旁边一道黑影直往他身上扑来,吓得他往旁边一闪,竟然躲了过去,回头一看,只见那只小兽正踢着脚,鼻中发出哼唧之声,显是非常不满。 苏云笑着说:“原来是你。”那小兽毫无征兆地又一个猛子冲了过来,苏云脚尖一点,在小兽头颅撞来时瞬间又闪躲了开去,让它又扑了个空。 小兽连番受挫,竟然斜斜倒在地上,背部着地,将身子扭来扭去,向苏云撒起娇来。只是它翻了两翻,见苏云没有反应,又跃起身来,这次却不敢莽撞,慢慢踱着步子,屁颠屁颠挪到苏云身边,用兽头轻轻顶了顶苏云的腰间。苏云正惊疑未定,怎么自己身手敏捷了这许多,因而没有注意小兽撒娇的举动,被它一顶,反倒清醒过来,忙伸手摸了摸小兽头颈。 小兽露出舒服的神情,苏云便道:“小兽小兽,你身上有点墨大人的味道,不如我以后叫你小墨,如何?” 小兽咧开嘴,发出一阵怪声,但神情看起来极其欢喜,苏云继续道:“小墨,我现在有事,要找师祖,你自己去玩儿好么?” 小兽眨眨眼睛,在苏云手上舔了舔,便转身蹿进草丛中了。苏云便直接到无风阁中,但冷风灵此时却不在密室里。苏云想了想,又走了出来,往五灵洞口走去。待他在洞口站定,便大声向洞中叫喊了两声:“师祖,师祖……”过了一会,一个身影从五灵洞中出现,走了出来,道:“云儿,你找我有事么?” 苏云见冷风灵腋下夹着两只盒子,便道:“是的,师祖,弟子有事不明,师尊又闭馆了,只能向师祖请教。师祖现在是要收花么?” 冷风灵伸手拍了拍那两只盒子道:“你师傅终于肯闭馆突破了?很好,我的花已经收好了,你五行灵根纯白,我正要为你特制一些专用的道砂,,那幽兰白菊和雪香曼陀罗用来你的道砂材料,最是恰当不过。咱们到无风阁去吧。” 二人一同回到无风阁中,冷风灵让苏云等他一会,自己推开密室中一道暗门,拿着那两只盒子走了进去。那暗门后是一个黑房,有些花木不能见过,需在黑暗中处理,苏云也见惯了,待冷风灵进了黑房后,便坐在矮几前,取了纸笔墨,将心中那炼体法默抄出来。 苏云抄录完,冷风灵也恰好走了出来,见那一篇文字,便拿起来边看便问:“这是什么?” 苏云答道:“师祖,那日我梦中,不是说过得了两卷人皮卷轴么,这篇东西,是我昨夜入梦时,见其中一本人皮卷轴化出了这些文字。您看看这里头的功法,可是哪门哪派的?” 冷风灵此时双目已定在那纸张之上,根本没有留意苏云在说什么,只是喃喃的吟道:“……三法者,小成可以劲伤人,大成可以气伤人,圆满可以意伤人……第一式,龟吸……第二式,蛇吸……第三式,震穴……” 念到“震穴之时”,冷风灵脸上一片震惊之色,一手抓在苏云肩上:“云儿,这个你是从何所得?” 冷风灵手劲极大,苏云有点吃痛,强忍着道:“师祖,这个便是我服用千龙丹后梦中所收的两卷人皮卷轴里的其中一卷文字,昨日夜里,我睡熟以后,见到那两卷人皮卷突然化成灰烬,只有文字出现在我面前,我看了其中一篇,便抄下来给您瞧瞧,师祖,这篇东西,难道有什么不妥么?” 冷风灵收回手,又将文字读了两遍,沉默了半响,道:“云儿,这篇功法,是上古之人的炼体术。实话跟你说好了,我和你师傅一直推测,你体内的金丹,有一颗来自谷中那只小兽。正如我之前所言,那小兽大有可能是你画的那只墨麒麟或者穷奇的后代,它的蛋壳中,留存了它祖先父母一辈的残留记忆,是以你梦中所见的,皆是这天元纪元中所不会出现的人和事,比如那些刀剑弓箭,再比如你现在所抄录的炼体术。原本我打算让你师傅告诉你,只是你师傅既然闭关了,那便我来说好了,免得你心中有疑惑,一直牵挂,反而不好。” 于是,冷风灵便开始讲了一个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世界还是一片混沌之气,没有人,没有生灵,没有万物,甚至没有平地与山川河流。 突然有一日,混沌中来了一个大神,这个大神用斧子劈开了混沌的气息,原来,混沌之气消散后,这片世界依然一片虚无,那大神叹息了一声,突然倒在虚无中崩碎,他的心脏化作了世界的本源,他的身躯化作了无数星辰,他的骨血化成了五行之气。 (师祖,这位大神死了吗?) (有人说他死了,因为他要创造一个世界。有人说他还活着,因为他的心脏源源不断的跳动,世界才有力量运转;他的骨血化成五行之气,这样万物才能吸取生长。) (师祖,他难道便是娲皇大神么?) (不是的,uu看书 .uanshu 他的名字叫作盘古,盘古大神乃是创世神,没有他,便没有这个世界。娲皇娘娘却是天下苍生的母神,没有她,便没有六道的生灵。我继续往下说,你便明白了。) 盘古大神崩碎了身体,创造了世界。但是,这个世界并不只有天元大陆,还有无数的大陆,一起在这片世界中,跟着世界本源而运转。但是这些大陆上,什么都没有,只有水、土、火、金。 (师祖,没有木吗?) (那时还没有木,木是后来的事情。) 过了很久很久,又有一位大神来到这片世界,她叫女娲,她带来了一颗种子。女娲是不是盘古家乡来的,没有人知道。只知道,她来了以后,感受到了盘古大神残留的气息,便将那颗种子,投进了过了很久很久,又有一位大神来到这片世界,她叫女娲,她带来了一颗种子。女娲是不是盘古家乡来的,没有人知道。只知道,她来了以后,感受到了盘古大神残留的气息,便将那颗种子,投进了盘古大神心脏所化的世界本源中。种子一落地,便开始生长发芽,茁壮成长。 () 第111章 母神 那颗种子最终在那世界本源中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女娲娘娘又在这棵树上,采集了无数的种子,洒落在这片世界的其他星辰之上。种子不够最早的那颗强壮,不是所有星辰都能生长,于是,有些星辰到现在还是光秃秃的。 女娲娘娘住在那世界本源的大树之下,看着这片世界长出了许多绿树,很是高兴。没过多久,她又有点烦恼,因为这个世界太安静了。她便从世界本源中,取了些水和泥,和成泥团,捏了些各种各样鸟兽虫鱼,可是这泥土本来是取自世界本源里的,如果放在世界本源里,便会被世界本源吞没,重新化成五行之气,于是女娲大神找了几颗树木长得茂盛的星辰,将那些鸟兽虫鱼放了上去。这些带了世界本源之力的鸟兽虫鱼,一落到地上,便活了过来,在那星辰的陆地海洋天空中自由自在的生活起来。 女娲大神每日便和这些鸟兽虫鱼嬉戏,教它们说她的话。教会了以后,这些生灵都尊敬的称呼女娲大神做“娘娘”。 (师祖,我听祖鸟它们称一个女子作“娘娘”,难道便是这位女娲娘娘么?) (云儿,那是你梦中所见,多半是神兽的残余记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女娲大神,既然你说那梦中的神兽提过一为“娘娘”,我们便当她是好了。) 做完了那些鸟兽虫鱼后,女娲娘娘又捏了个和自己一样体态的泥人儿,为了纪念盘古大神,这一个泥人儿是男性,她给这个泥人取名“伏羲”,并将他放在绿树最多、其他生灵最多、整体看起来最漂亮的一颗星辰之上。 伏羲落在星辰之,活了过来,他非常强壮,力气又大,一步可以跑出千里,女娲便对他说:“你一个人还是太孤独了,我还是再给你捏几个兄弟姐妹吧。”于是女娲便在星辰上用那些泥巴捏出了男男女女的人类。 这一批泥人虽然也是用世界本源中取来的泥巴,但泥巴离开了世界本源,五行之气便流失了许多,因此化成的人类并没有伏羲的力量,他们非常弱小,随时会被其他生灵欺负。女娲娘娘不忍心,也不想呵斥其他生灵,于是,她便从自己心中取了些心血,点在人类的头上,又让伏羲好好带领这些人类生活。于是人类身体虽然弱小,但他们有了智慧,就有了与星辰上的大自然,以及其他生灵争斗的能力。这些人类将自己出生的星辰称为祖星,将伏羲尊称为人皇,又认为女娲娘娘便是他们最无上的母皇,于是女娲大神又有了一个人类的尊号——“娲皇”。 伏羲听女娲大神的话,在祖星上带领着人类锻炼身子,强壮体魄。这些人类具有女娲大神赐予的智慧,非常聪明,他们从伏羲身上想出了不少锻炼的法门,使自己的筋骨皮膜锻炼得非常强壮,可以与那些强大的生灵抗衡。后来他们制造出了许多兵器,猎杀其他物种生灵当做食物。他们中有一些人发现了天地间五行的气息,总结出种种吸收利用五行气息的门道,这便有了修士。 他们中有一些人凭借手中的武器、修炼的门道,得到更大的力量,他们占据了星辰上更多的土地,建造起房屋、城堡,迅速繁衍后代,他们的繁殖能力远胜于任何一种生灵,过不了多久,这颗星辰上多了数万万的人,人多了,原来的地盘和资源就不够了,他们便去瓜分其他生灵原来的地盘。 祖星上渐渐的,人类多了,其他生灵少了,光是奴役底下的人类,也获取不了更多的土地和利益,人类便将主意打到其他星辰之上。他们怂恿头脑简单的伏羲,让他作先锋,带他们去进攻、去占领其他星辰。 伏羲受了蒙骗,以为人类真的需要更多的食物和空间,便真的去开战,也成功地占领了一颗星辰。跟着伏羲来到新的星辰的人类,自大地认为,女娲大神跟他们长得一样,他们与她何其亲近,不是其他生灵可以比的,人类的地位应该比一切生灵都要高。他们掠夺那些生灵的地盘,残杀与剥夺那些生灵的生命与身体。他们不满足于果腹,他们要享受,为了更好的享受,不惜践踏其他生命的尊严,甚至践踏同族的尊严。他们不单奴役其他的生命,甚至奴役人族。 有法力的人、有着强壮体魄的人、有武器的人、有城堡军队的人,他们把自己看成了“娲皇”和“人皇”的代言人、继承者,他们奴役起那些手无寸铁的同胞,让这些没有反抗能力的人类沦为他们的奴隶,让他们成为牛马一般的苦力,只为了满足自己的享乐。 (师祖,那伏羲不管么?) (人皇伏羲虽然是最强的人类,但是他没有女娲的智慧加持,非常单纯,他只看到人类的欣欣向荣,那都是想欺瞒他的人类刻意做出来让他看到的。) 祖星已盖起了无数皇宫,还修了许多“娲皇”神庙和“人皇”神庙,神庙中每日都有祭祀,祭司们终日歌功颂德,感念女娲大神与人皇伏羲的功绩,他们献祭最好的灵兽,还有年轻貌美的少女。 终于有一日,u看书 .uunsh.om女娲大神重回祖星,她发现祖星上昼夜都闪耀着华灯彩影之处,全是亭台楼阁,无数华服之人在饮宴。女娲初初只道人类生活不错,也不为意。哪知转了一圈,祖星上有更多地方黯淡无光,有一半的地方全是被战火摧毁的山林、被血污染的湖泊,还有横七竖八的其他生灵的尸体;另一半地方全是简陋的屋棚,住着衣衫褴褛的人类,他们面黄肌瘦,食不果腹。 女娲大神见到如此突兀的景象,大吃一惊,她想找伏羲问问缘由,却找遍整颗祖星,都没有发现伏羲的身影。 于是女娲大神便来到那些皇宫大殿上,悄悄一听,才知道,原来人类在祖星之外,又攻占了另一颗星辰。于是她赶忙赶到那颗星辰之上,果然,伏羲正在那星辰上的一座宫殿中呼呼大睡。而那星辰之上,亦与祖星一般,豪奢之处极之奢靡,破败之处极之凄凉。 女娲唤醒了伏羲,问他发生何事。伏羲一五一十地说了,女娲一听,便知道伏羲受了欺瞒,忙将他带到那些残破之地,边指给他看,边落下泪了。伏羲大惊,忙忙伏地请罪.女娲大神泣道,你们与其他生灵一般,全是我取盘古的本源,创造的生灵,原望你们平等互爱,不想今日竟见此等情状,实属我的罪过。 () 第112章 第1次灭世 伏羲见女娲大神流泪,心中极其痛苦,忙道,是我没管束好他们,这罪过,也是我一人之罪过,跟娘娘无关,娘娘且在此歇着,我去收拾了这些小崽子。 说完伏羲一步冲了出去,女娲如何拦得及,待她追上去时,已见伏羲双脚一踩,将新星上那些皇宫、屋宇统统踩成平地,当中之人全化为肉泥,伏羲也不等女娲拦阻,又调头转向祖星,一跳一落地,几息之间又将祖星上那些琼台楼阁统统踩扁。 伏羲正要向那些奴隶房屋大脚踏下,女娲已赶至,拦在前头,指着那些衣不遮体之人哭道,你既然杀了那些祸首,何以连这些可怜的人儿也要一起毁掉。伏羲一看,果然,自己盛怒之下,将新星与祖星上的男女老少、贵族奴隶杀得干净,若非女娲拦着,人类便真的灭族了,但所剩之人,不过是数百之众罢了。他双膝跪下,请求女娲杀了自己赎罪。 女娲道,以暴易暴乃是最笨的作法。她自己有错,错在不应赋予这些人类太多智慧,智慧带来**和贪念,也让人沉沦。若人人都如伏羲一般单纯,那便不会生出这许多事端。 只是,那些生存之人,终究是带了女娲的心血智慧,若是让他们继续在祖星上生活,难保一天不会重蹈覆辙,女娲便将这些人全部带到另一个星辰中,亲自看管,只是祖星之上,难免需要重新造人和诸般生灵,女娲大神已经没有太多精力和时间,便画了一幅画图,将此前在祖星上放养的种种生灵画了出来,又将最早所做的伏羲意外的人类,画了出来,吩咐伏羲按这画图祭于祖星的天地之间,这画图会自行吸取祖星上的五行气息,过不了多久,画上的生灵便重新活过来。只是活过来后,人类已经不再带有女娲的心血,而其他生灵与人类都是一起在这祖星上自由生存发展。她嘱咐伏羲只能守护祖星,但不得干预人类与其他生灵的成长,除非有外敌入侵。 (师祖,不是说,因为祖星上的人类带着女娲大神的智慧,起了贪念,才会占据其他星辰么,为何女娲大神特别嘱咐伏羲要守护祖星?) (女娲大神的布置是有深意的,云儿,你再接着听下去,便明白了。) 女娲说完,便带着那些祖先遗民走了。伏羲将那画图放在祖星上,女娲神庙之中,这是唯一一处没有被毁的地方,除了死掉了全部的祭司。 他蹲在画图旁边,过了一天又是一天,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他看到画图中的生灵开始动了,爬虫、游鱼、飞鸟、走兽,一只一只从画图中走了出来,最后是人类。这些人类比最先的那批人类更是孱弱不堪。不过其他生灵也不见得强壮到那里去。所以,人类和其他生灵在这祖星之上,和平地度过了悠长岁月。 伏羲看着看着,睡了过去。当他醒来之时,却发现,人类有了些变化。这些变化,他不能完全说得清楚,是不是变化,因为,人类会用火了,会制作武器,跟此前被赐予女娲心血的人类一样,渐渐的就会用了。不过,人类还是太过弱小,即便是用了武器,也不过是让自己吃的饱些,穿的暖些。 伏羲想,这些人类同胞,没有女娲“娘娘”的心血,应该不怕。他又睡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事情又有了极大的变化,这个时候,人类会说话了,像先民一样,不但会说话,还有自己的文字,有自己的书籍,这还不是最大的变化,他竟然看到祖星上重新盖了宫殿,是新的宫殿。伏羲看到了宫殿上的主人,头戴金冠,身穿蟒袍,底下的人伏地称之为“王”,不是人皇的皇,乃是帝王的王。 宫殿之外,有着许多美宅良田,住着衣冠楚楚的人;美宅之外,同样有着僻土穷乡,住着最低阶层的人民,和当年一般情状。 伏羲惊呆了,女娲大神明明带走了那些遗民,怎么祖星上的人类历史,如滚滚的巨轮一般势不可挡。伏羲看到了人类的新国家,而且不止一个,有着十七个国家。这十七个国家几乎年年开战,争抢领土,渐渐地,十七个国家便减少成了十个,然后是六个,最后剩了四个。伏羲发现,这些国家打来打去,也不过是在原来的疆土上进行,没有再往祖星其他地方发展,而其他生灵,也活得自由自在,只要在人类疆土之外。 伏羲想了想,也许,这便是因为人类和其他生灵势均力敌的缘故吧。因为祖星上有这自己的自然运转规律,天灾、**,使得这些后人类繁衍速度,远远不如先民。伏羲终于放下心来。他又睡觉去了。 等到伏羲第三次醒转,这次醒转,却是被惊醒的。伏羲醒的时候,时候,祖星上正风云色变,头上整片天空全被乌黑的云层遮盖,云层中央盘旋着巨大的漩涡,不断有霹雳从漩涡之中向地面劈落。祖星地上,所有人类都在奔走呼喊,无数生灵从山林中惊出,四处乱窜,形成兽潮。 伏羲大惊,莫非女娲娘娘所说的外敌入侵,便在此时。他站起身来,想看清楚外敌是谁。 这时,漩涡中渐渐现出无数身影,伏羲定睛一看,只见男男女女,身着七色衣裳,却全是人类模样,这些人类正隐在漩涡之中,悄悄向下观望。 伏羲大声喝道,u看书 uukanshu 来者是谁,报上名来! 云层中突然传出人声,那是女娲大神的声音,她道,人皇伏羲,这祖星经营得有声有色,本座甚是快慰,你快将本座落在这里的画图还给我。 伏羲一听,突然一个激灵,心中暗道,娘娘从来不会自称本座,这说话之人决计不是娘娘!只是不知这说话之人是谁! 云中那人见伏羲没有反应,又喝了一声,人皇伏羲,你敢违逆本座不成? 伏羲便大声骂道,你是哪个狗贼,竟敢扮作娘娘!让我将你打下来!说着,伏羲便一手折下一棵大树,掷向云中。只听一声惊呼,云层中激起一道波纹,将那大树挡了一挡,不过伏羲臂力如神,那大树还是冲破了那道波纹,将云上一人掷出了一个窟窿,直直地栽到地面上。伏羲一个箭步冲上前,拾起那人的尸首一看,仿佛有些脸熟,只是一时记不起来。 云层中其余人等都在大呼小叫,纷纷道,人皇伏羲,你竟敢杀娲皇娘娘的侍从,好大胆子,你便这样对娲皇娘娘无礼吗? () 第113章 欺主 伏羲见众人大呼小叫,怒喝一声,刚才哪个敢冒充娘娘的,给我站出来,缩在云头作甚! 云中突然闪出几道雷火电光,直往伏羲身上劈落,伏羲用手臂一挡,那些雷电打在他手上,却一道伤痕也不见,伏羲只当挠痒一般。 云中之人见雷电攻击于伏羲无效,又祭起了豪雨和飓风,伏羲虽然不惧,但眼见豪雨冲塌了几座山峰,飓风吹倒了整片森林,怒极而动,弯腰抓起一座大山,举起来往云头砸去,一下子又砸了几个下来。 有几个人见伏羲如此悍勇,便站了出来,喝道,我们是娲皇娘娘座下亲封诸神,娘娘命我等来取当年留在这里的画图,不是与你争斗,伏羲你知趣便快快交出来。 伏羲此时不怒反笑,你们也敢自称诸神,且说说,你们封的什么号。 领头一人道,我是水神共工。另一人也抢着道,我是火神祝融。 伏羲一听大怒,娘娘造人时,我乃盘古世界第一人,你们这几个小辈,当日明明从祖星中由娘娘带出,竟敢妄称神位!且看我将你们打落云头,看你们如何自大! 伏羲说罢,便再折下巨木,正要掷出。云端之人一看,忙忙缩了回去,说道,你既然不顾娘娘懿旨,我们走便是了,等娘娘日后来惩治于你。 那些人来的快,走的也快,转眼便消失在那天际的漩涡之中,一时间风静云收。 祖星上的人族和其他生灵见天灾,便回到原地。伏羲却是越想越不对头,这些人分明是当日女娲大神带走的人类,为何都自称神祠,而且要来找当日女娲大神留在祖星的画图,他心感不妙,便飞出祖星,往世界本源飞去,希望找到女娲大神问问情由。 当伏羲到了世界本源,只见世界之树伸出了无数的藤蔓,将世界本源围闭的严严密密。伏羲便问世界之树,娘娘在不在。 世界之树便说,娘娘受了重伤,正在治疗,伏羲大惊,便要进去。世界之树不肯,道,你们人族合谋伤了娘娘,现在你人皇来作甚,是不是要害死娘娘才心息。 伏羲连忙问个究竟,世界之树便说了因由。 原来当日为祸的人族已经全部被伏羲诛杀干净,剩下之人虽然无甚罪孽,但他们仍旧是最早的一批人族,全带着女娲心头之血,也见证过新星和祖星人族的覆灭,女娲大神看出他们心中尚有欲念和恐惧。女娲大神将那些人族带到了世界本源旁边最近的一颗星辰之上,封禁起来,希望用世界本源的五行之气净化他们心中的欲念与污秽。 来到最近世界本源的星辰上的人族,起先还是过着质朴的生活。没多久,他们当中有些人居然从磅礴的五行之气中获得了道的感悟,竟然学会了如何运用五行之气。 女娲见这些人族虽然自己学会了运用五行之气的法门,但只用在改善星辰上的生活,与其他万物生灵更和睦的共处,也便放而任之。 直到有一天,这些人中有几个最强者走出了星辰,他们走到世界本源,来到世界之树下。他们跪在女娲大神面前哀号,说他们所住的星辰上出现异状,死伤了很多生灵,请娘娘前往救助。 女娲大神一听,匆忙赶往。只见那颗星上,果然出现了无数山火与地火岩流,似乎是星辰的内核出了问题,当女娲娘娘深入地底探个究竟时,那颗星星突然自爆,原来是那些人族故意在星辰的内核中做了手脚,故意等娘娘进入,然后发难。 娘娘在星辰爆炸中受了重伤,若不是几个神兽悄悄跟在后头守护,危急之中,将娘娘抢救出来,护送到世界本源中,娘娘恐怕便死在那里。 没将娘娘害死在星辰自爆中,那些留在世界本源的人族大为失望,但他们的目的,却是为了夺取世界本源,趁娘娘重伤,便与世界本源中的其他神兽翻脸,在世界本源大肆破坏起来。 世界本源是盘古大世界的根基,既有许多女娲大神当年创造的神兽守护,更有那开天辟地后第一棵世界之树植根在此,哪里容得这些得了些微道行的人类放肆。世界之树当即发动防护之力,将那些人族驱逐出世界本源,将女娲娘娘保护起来,不许任何人族进入。 世界之树不让伏羲进入世界本源,一是怕人类要加害女娲,二是因为世界之树的防御便是根据气息来判断,伏羲身上有人族的气息,便不能进入,除非他拿着娘娘所赠的一件信物。 伏羲当即取出女娲所留下的那卷画图,对世界之树说,娘娘信物可是我手上这样物事? 世界之树一见,便道,正是此物,娘娘昏迷前曾说,执此法宝者便可进入世界本源,于是让出了一个通道,让伏羲进入。 伏羲听到世界之树说,女娲已然昏迷,忙忙进入世界本源。女娲娘娘正在本源深处,身旁全是神兽守护在旁,但她在大爆炸中受伤极重,身体炸得只剩上半身,奄奄一息,神兽们想尽法子,也只能让她在盘古本源中温养着,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伏羲见到女娲惨状,心中剧痛,神兽见他到来,纷纷指责人族背本忘义,伤了娘娘,要找伏羲为娘娘填命。 伏羲道,为娘娘填命,我理所当然不会推托,但我既然来了,要先办两件事才能赴死,第一件,我要救活娘娘,uu看书 uukanshu.cm 第二件,我要杀了那伤害娘娘之人。 诸神兽哭道,我们想尽了办法,娘娘都不曾醒来,你又有什么法子? 伏羲取出女娲所给的画图,说道,当日娘娘给我这个,说是但凡生灵,画形其上,元神肉身能重新滋养修复,我且将娘娘画在上面,或者娘娘能得救。说罢,伏羲便将女娲画在那画卷之上,画好了,神兽们发现,本源中温养的女娲果然气息渐渐恢复,有醒转的迹象。 只是女娲下半身已在星辰爆炸中化为灰烬,画图虽然能修补残躯,但女娲并非凡人,需悠长岁月才可回复原貌。总不可能让娘娘只剩半个身子。于是众神兽纷纷表示要用自己的身躯为她接续。神兽白矖道,娘娘与伏羲同是人形,但伏羲是男子,断断不能使用他的身子,你们其他神兽,长得不好看,给娘娘接续不妥,我白矖的蛇身,便暂时充当娘娘的双腿好了。说完便砍下自己的尾巴,让伏羲为娘娘续在身上,神兽白矖伏在地上,神兽腾蛇是白矖的兄弟,连忙将姐姐的半截身子也放在本源中,使她不致死去。 伏羲又将白矖画在画图上,安慰腾蛇,娘娘双脚恢复之日,也是你姐姐蛇身复原之时。 () 第114章 诛灭太1 伏羲见女娲性命无碍,便将画图留在世界本源中,自己却走了。女娲大神上半身与白矖相接的蛇尾的血肉长在一起的时候,女娲终于醒了过来,这时离伏羲离开已经过了好些日子。她看到了那副画图,知道伏羲来过,便问身边的神兽,伏羲在哪里。 神兽们互相对望,却谁也说不出来,只说,他可能去杀伤害娘娘的凶手。女娲心急,但她伤势未愈,无法起身,身旁饕餮、浑沌、穷奇和梼杌四兽请缨说,替娘娘去找寻伏羲。女娲准了。哪知四兽出行不久,梼杌带伤回来,说伏羲中了埋伏,被困在一处阵法中,它们要解救伏羲,却抵不过东皇太一,饕餮、浑沌和穷奇正与太一缠斗,梼杌拼命逃回来求援。女娲只好派出青龙、白虎、玄武、朱雀等神兽,与梼杌一起去营救伏羲。 原来伏羲走出世界本源后,在盘古大世界里四处搜寻,终于在一颗小星上发现了那些祖星先民。他们在这小星上驻扎下来,将这小星取名天宫,自称天神上仙,又根据法力深浅做了排位。 伏羲便先擒下了共工、祝融,要取其性命。其时共工、祝融齐声喊冤,不明白伏羲为何要杀他们。伏羲便道,你等伤了娘娘,还到祖星来夺取娘娘的法宝,便是死一百遍也不足以抵罪。共工与祝融便道,他们并不知道娘娘受伤之事,一切主张,全是太一所出。那太一是他们中的最强者,自封为东皇,掌管天宫,他们一来受了太一蒙骗,二来也打不过太一。太一已带兵前往祖星,要搜出那副画图,走了有一些时辰,如果伏羲耽搁下去,恐怕太一或会血洗祖星,生灵涂炭。共工与祝融表示,他们愿将功补过,与伏羲合力制服太一。 伏羲心想,当前最要紧的是先将太一擒获,便放了二人,再命二人跟随自己,一起飞往祖星。 伏羲等人一路追赶,终于在到达祖星前,拦截太一军团,伏羲暴起迎战太一。太一果然是先民中的最强者,他虽然没有伏羲那铜皮铁骨,但太一却是以无穷的术法作为攻击和防护的手段,与伏羲斗了个势均力敌。 正在二人斗得难分难解,伏羲不防备之时,太一发动阵法,将伏羲陷落在阵中,太一最精通的是以天地五行之气,擅长布置各种阵法,这次将伏羲引来,就是为了让伏羲不知不觉深入了太一特别布置的锁神大阵中。伏羲擅长近战,太一便边战边逃,引得伏羲深入,随即触发阵法中的禁制,被困阵中。太一又将游走盘古大世界时收集的盘古残留精、气、神,养就离精,淬为成三昧真火,投与锁神大阵,想生生炼死伏羲。 饕餮、浑沌、穷奇和梼杌赶到时,太一欲故技重施,想将四兽困入阵中,却被穷奇识破,四兽才没有被锁阵中,只是它四兽却不是东皇太一的对手,梼杌只得回去找帮手。 青龙、白虎、玄武、朱雀等神兽大军,跟着梼杌回到锁神阵时,太一仅一人力敌饕餮、浑沌、穷奇,三兽几乎全都带伤。幸好梼杌的救兵赶得及时。众神兽一到,这局势有了扭转,太一不是敌手,忙唤共工、祝融等帮手。 共工与祝融果然不作壁上观,二人突然转投神兽阵型,向太一发动攻击。太一大军在神兽围攻下渐渐失势,很多甚至有人四处逃窜。饕餮、浑沌、穷奇、梼杌四兽因为吃了不少苦头,对太一军团甚为恼火,见一个便吞一个,想必之下,青龙白虎等神兽只是将对手俘虏下来便罢了,倒是没有干杀戮之事。 如此一面倒的战事,结局可想而知,伏羲从锁神大阵中释放出来,神兽将他和被俘虏的太一一并带到世界本源之外。共工和祝融虽投了神兽阵型,但神兽真心不把人类放在眼里,神兽将所有先民甚至祖星上的人族一起囚禁起来,听候女娲娘娘发落。 女娲慈爱,得知事情因由后,道,当日星辰爆炸,或许真是与星辰自身有关,没有实际证据证明这些人类故意为之。既然他们只犯了伪传口令之罪,罪不至死,便将祖星划为人类生活的领地,限制其不得外出便是。 其他神兽心中有气,却不敢忤逆女娲的话,只有伏羲,在解除了神兽的禁制后,突然一手抓起尚被俘虏的东皇太一,几拳下去,活生生的将太一砸成肉酱,形神俱灭,死得不能再死。神兽心中自是解恨。伏羲抢在女娲说话之际,道,人类之祸,实是我管领不力,害的娘娘身受人类之害,我伏羲说过,一命填一命,人族的过错,我必须承担。话音刚落,伏羲便用双拳锤首,将自己的脑袋生生砸得开了花。 女娲连忙着神兽抢救伏羲,只是伏羲拳破首脑,元神也被自己打爆,女娲也救不了他。伏羲还是断了气,女娲流着泪命神兽将伏羲的尸身接入世界本源中,她以蛇尾之身走了出来,将原本温养着她的五行本源让给伏羲和白矖。又亲自在图上将伏羲画上,希望伏羲元神能终有日重生,对众神兽道,人族的罪孽,伏羲以身偿还,太一亦已身死,她已经不计较人类的错误,众神兽亦需放下对于人族的仇恨之心。 神兽不相信人类,便提出请求,与人类共同在祖星上生活,以监管人类的行为。u看书 .ushu女娲答应下来,同时也提出,为了公平,女娲自己也生活在祖星之上,带领人类向善。 这样一来,天宫的住民全部迁移到祖星上,与原来的人族混居起来。他们原有的法力没有被剥夺,但不能滥用,一旦使用法力而被神兽发现,便由神兽处置生死。于是,从共工、祝融开始,到其他修炼得法力的先民老实地生活了一段岁月。 (师祖,我们天元大陆,便是那故事里的祖星吗?) (云儿,你静静听下去便知道了。) 女娲大神接续了白矖的蛇身,她的神力少了一半,不能再造其他生灵和人族了,而且她每过一段日子,便要重回世界本源,让身子温养在本源中。 慢慢地,镇守在祖星的神兽,因为生性桀骜,与人类产生摩擦后,因为人类不能再随便使用法力,神兽便自恃神力,常常欺负人类,更有性情凶戾的神兽直接吞食人类的事情发生。因此,哪些喜好食人的神兽,便渐渐的被祖星上的人类称之为凶兽。尤其是饕餮、浑沌、穷奇、梼杌四兽为首,最为放肆,人们暗地里唤作四大凶兽。 () 第115章 天漏 一日,女娲从本源归来祖星,刚好发现穷奇吞食了人类,一问之下,发现仅仅因为被吞食的人类吵到了穷奇的午睡。对于穷奇所为,女娲自然大怒,她召集神兽和人族首领,说道,人类并无滥用法力,你等却滥杀无辜,如此作为,教我何以面对同是我一手所造的人类。穷奇,你犯下食人罪孽,罚你披枷带锁,自囚锁神阵千年,自省过错。 这是人族的首领是当年背弃太一的共工与祝融,女娲对他们道,从即日起,人类可以在祖星之内使用法力用来抵抗天灾、从事生产,但不得用法力伤及其他生灵,也不得以法力奴役同族与异族。共工与祝融自是千百个愿意,此后人族再度崛起。女娲划定了神兽与人族的的领地,自己住在神兽与人族领地之间的神庙中,要亲自监管。 起初的几百年里,人族果然循规蹈矩,即便是学习法力,也事于生产,对抗天灾。女娲看在眼里甚是安慰。 此时共工与祝融以人类体弱为由,体弱即专修术法,反而容易乱了心智,陈请女娲为人族开辟历练之所,使人族自天地自然中修行,使其体魄更为强健有力,一来转移了对于五行之气的需求,二来也算是女娲对人族自力更新的一种肯定。 女娲同意了共工与祝融的建议,以神殿为界,划定了人族特有的修炼之地,又让其他神兽出入其中,与人族对练。为了保障神兽不随意伤及弱小人族的生命,女娲特意命青龙白虎玄武朱雀四神兽坐镇。如此一来人类又经过几百年的生息修炼,成就了极多修炼体术之人。有了体术,便有了更多兵刃的发明与炼制使用,在修炼之地得到磨练和机缘,逐渐人类中崛起了不少强者,以这些强者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家族、部族。 (师祖,我先前梦中,曾听说过家族子弟一词。那些家族和我们宗门一样,也收弟子么?) (云儿,老夫虽然不是那个时代之人,但是那个时代的家族、部族,跟我们宗门不太一样。) 后来祖星上的人族,全民皆兵,已很少看到没有战斗力的人类。要么是练体术使兵器,要么是修法术炼法宝,更有佼佼者,体术与道术双修。不管是哪种修炼方式,祖星上没有凡人之说。只有神与人之分。 女娲乃是大神,在祖星上是最上位的母神。祖星之人把神兽也看作神,神兽以下,便是灵兽、妖兽。而共工、祝融依旧被人类称为神,沿用以前的尊号他们,称为水神和火神,共工、祝融以下,便是风伯、雨师、雷公、电母等等,太一虽然死了,但太一妹妹还在,共工和火神为了平息太一妹妹的怒气,许下什么什么诺言不得而知,只是祖星上的人都尊称太一妹妹为西王母。这封神之事,女娲见共工、祝融不过是借自己的法力,造福万民,也便不理会。平日里一干神兽只有看着牙痒痒,却也不敢轻易进犯人族。 而祖星上的大部落又分炎部、黄部、蚩尤部三大部族。部族之中又分出许多不同家族,有大有小,比如宇文族、商汤族、颛臾族、夏禹族为四大家族。 女娲经常暗中视察祖星,大小部落、家族一直相安无事,女娲自然欣慰,她身上伤口未愈,时常疼痛,辗转难眠。 共工与祝融跪在女娲跟前,流泪忏悔当日不该听信太一的谗言,引了娘娘到将爆的星辰之中,害得娘娘神体受伤,病痛缠身。 女娲见他们痛哭流涕,便安慰道,本是天命如此,你等不必自责。 其时共工与祝融便道,我族有一神农氏,乃是祖星人族中的药师,一直以身试药,悬壶济世,不如让他帮娘娘看看,有没有方法能减轻娘娘的苦痛。 女娲感其真诚,不妨让神农氏瞧瞧,能减轻一些痛楚自然是好,若是不能,也不枉费了共工与祝融的关切之心。 于是神农氏到娲皇神庙,为女娲请脉,看完,神农氏思索了几个药方,配了些药草,替女娲敷治伤口,果然略见舒缓,只是过不了多久,药草效果一过,女娲又见疼痛难忍。神农氏道,女娲神体有损,凡间的药草只能治标,不能治本,还需从世界之树取些新鲜枝叶,捣烂成汁,制成药膏,药效才见长久。只是,这枝叶一经摘下,需得立即制炼,否则效用便跟凡草没什么分别。 女娲一听,需要世界之树的叶子入药,当即道,如此伤及树之根本,万万不可为。神农氏却道,只需要二、三十片叶子便可,不会伤及树本。 四神兽在旁听完,也道,这叶子需量不多,世界之树必然愿意为娘娘献奉,但求娘娘同意入药。 女娲于是点头答应下来。四神兽又道,它们带神农氏进入世界本源采摘树叶,但是共工和祝融留在这里与娘娘相处,它们不放心,要么共工或祝融其中一个跟它们一同前往,另一个则留在祖星。娘娘由饕餮它们守护,也不怕有人作怪。 共工和祝融对望一眼,共工便道,我便随你们前往摘叶好了,祝融留在祖星一同照料娘娘便是。 青龙、白虎、玄武、朱雀四神兽便带着神农氏和共工一起往世界本源去了。uu看书.uanu 世界之树听说自己身上的叶子能为娘娘制作镇痛的膏药,当即抖落了几十片青绿细嫩的叶子,让神农氏好生制作。 神农氏正在捣叶子的时候,共工寻了个借口,转眼就不见人影。直到神农氏将药膏调制好,四神兽正要回归祖星,才发现共工根本一直未曾归来。四神兽心中一慌,还没来的及说话,世界本源深处突然传出一声巨响,世界之树突然全身抖动起来,所有的枝叶全部指向天上,只见天顶之上出现一个极大的裂缝,裂缝之外无数罡风呼啸而下,刮向四神兽。 在四神兽与神农氏几乎被罡风吹飞之时,世界之树拼命伸出数条藤蔓将它们牢牢抓住。四天顶的裂缝越来越大,外界混沌之气从裂缝涌入盘古大世界后,马上凝结成水珠,随着罡风刮落盘古大世界之内。神兽与神农氏被藤蔓卷着,在风雨中飘摇着,一点办法也没有,饶是世界之树扎根在盘古大世界的地底,也被这罡风刮得东倒西歪,吹折了无数枝条,吹飞了无数叶子。 这时伏羲和白矖的身子从世界本源中飞了出来,在罡风中乱飞。世界之树伸出藤蔓将白矖的身子抓住,但伏羲的尸身却早被罡风卷得不见影踪。 () 第116章 封禁神兽 裂缝中不断有混沌之气涌入,形成滚滚洪流,开始蔓延向盘古大世界的其他星辰之上。世界本源开始剧震,五行之气四溢而出,世界之树深入地底的根部也开始松动起来,眼看过不了多久,本源崩裂,世界之树也将随之而折。 正在此时,女娲飞身而出,她来到天上崩裂之处,只见那裂缝起源与本源与穹苍相接的地方。盘古的本源,乃是盘古的心脏,也就是支撑大世界的天地支柱,世界之树在心脏所化的本源发芽,根植大地,为定界之木,盘古的心脏上一根主动脉,正是大世界擎天之柱。现在擎天之柱已然碎裂,现出了一个破口裂缝,大世界之外的混沌之气便从裂缝之处宣泄而入。 女娲奋身而起,施展*力堵住天地裂缝,但她受伤之后,法力已跌到只剩一成,只能暂时抵挡外界混沌之气的倾泻,时间一长,便要打回原形了。世界之树与神兽们都急的不得了,这时祖星上的人族居然借此机会揭竿而起,攻向其他星辰之上。 女娲分心无力,只得由他们去了。 众神兽围在女娲身边,一同商讨解救危机的办法。女娲道,要解困局,补天漏,只能用一件非凡之物。此物便是那幅画图。将画图炼制成七色之石,可用以补天。只是,画图中尚有伏羲和白矖的元神投影。白矖的肉身为世界之树所救,由温养了良久,只需要将画图上的元神投回肉身之上,待天漏修补完毕,本源之气重新凝聚后,将元神与肉身重新温养起来便无大碍。但伏羲的肉身不知所踪,元神不全,投影无肉身所依附,便无法从画图中抽出。思虑再三,女娲将白矖元神投回肉身,将那副画图炼成七色之石。 女娲临补天前,从七色石上剥下一小块,亲自举起那块大的七色石,飞身直上九天,将石头送到那天漏之处。七色石一接触裂缝,便与破损之处融为一体,将那漏洞补好。从此世上便不再有那温养元神、修补肉身的法宝画图,只剩下七色石的一小块。 女娲将小七色石亲自供奉于神庙中,命四神兽好生安排守护,道,此石内也许存有伏羲的一丝元神,未来数万年之后,伏羲的元神或有可能恢复过来,到时再替他想法子重炼肉身。 女娲修补天漏费了不少法力与精神,她又有伤,安置好七色石后忍不住倒地不起,神兽忙忙守护在侧。神农氏已调制好药膏,所幸天漏时被世界之树所护,没有遗失,忙忙奉上,要为女娲疗伤止痛。神兽们虽然将信将疑,且天漏之事不知与共工祝融等人族是否有关,也是因为带神农氏去采摘世界之树叶子时,发生了天漏的灾劫,一时间不敢拿主意。穷奇却道,最坏也不过是将娘娘重新温养在本源中千年万年,总是有它们一直守护。其他神兽想来想去,最终还是同意了。神农氏当即为女娲敷上膏药。果然,女娲的痛苦立即舒缓下来,沉沉睡去。 众神兽很是高兴,天灾已经消除,接下来便是解决**的事情了。女娲既然在沉眠养伤,人类之事,便由四神兽与四凶兽一同主持。它们先派出下属四处搜查人族的去处,一旦发现,便立即封锁人族藏身之处,不得逃脱一人,再由神兽处置。 命令一下去,不到百年间,妖兽、灵兽果然发现了不少人族转移藏之地。神兽与凶兽便带着自己的私兵分头出动,惩治人族。 神兽们虽然对人族并无好感,碍于女娲的交待,不敢妄杀,只是将人族的武器全毁,胆敢反抗的,无论是修法者还是炼体者,一律废掉。 凶兽们却不是那么好相与了。只要发现人族,无论男女老小,统统吃掉、撕碎。 这百年间,死了不知多少人族,毁了多少人族的家园。只是神兽们搜来搜去,依旧没有发现共工、祝融等人族神祠的踪迹,完全消失于盘古大世界之中。 女娲再度醒来之时,见除了看护自己的神兽之外,其他神兽全部外出。而问及留守之兽时,全都是支支吾吾的不敢透露实情。 女娲心知有异,她肉身不便出行,便放开神识,扫视盘古大世界。女娲神识所到之处,尽是那无数人族在神兽的铁蹄下哀鸣呼喊的景象。 她看到神兽在教训人族,她看到凶兽在吞食人族,她看到共工、祝融等躲藏在一个小世界中,正在合力炼制盘古世界本源中的一部分,而那一部分本源,与天漏之处的盘古本源一般无异。 女娲叹息道,无论是护人还是护其他神兽,她都无法顾全周到;而人族也好、神兽也好,各自都有过错。这一切,全是她的过错。 于是女娲向盘古大世界发出传音,向大世界中所有神兽、神人宣布,自即日起,盘古大世界将辟出指定的星辰大陆、作为人族疆土,由普通人族定居。一众上位神兽、神人等,实力达到指定位阶的,全部封禁在大世界的另一头,不得再与人族接触,包括同是人族出身的神人。传音完毕,女娲大神祭出全身法力,将所有存在人族的星辰,包括祖星在内,全部挪移到盘古大世界的一边,将所有神兽、神人一起封印到盘古大世界的另一边。做完这些事情后,女娲便与白矖沉睡在世界本源中,四神兽守护在侧,世界之树封印本源。至于神农氏,据说他也在世界本源中,专为女娲配制镇痛疗伤的膏药。 这便是天元大陆之前的世界,盘古大世界,开元之时的一些传说。 (师祖,uu看书 ww.uukanshuco 这便完了?) (你说呢?) (师祖,我觉得后面还有事要发生,对么?) (前头的事情你听了,天元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现在我便再拾些遗好了。) 神兽被隔绝在封印之外;神人,即共工祝融等等,有人称作仙人,也有人称作神仙,无论是神人,仙人,或是神仙,不过对他们的一种称谓,他们也被隔绝了,但不与神兽们一处,女娲大神知道他们肯定不能和平共处。 而那封印之内,人族的疆土里,并不只有一个天元大陆。到底有多少个大陆,无人知道。只知道,修真者一旦修为到了元神期,便可破出天元大陆,飞升上界。但这上届是否便是封印之外,还是仍在人族疆土,这边不得而知了。 根据传说,能明确知道的事情,便是这天元大陆,便是最初的祖星。为何如此确定?全因天元大陆上存在着万年前便建成的唯一的娲皇神庙遗迹,也就是共工与祝融游说女娲所开辟的人族的试炼之地。 () 第117章 消失的 这段女娲封印之前的历史掩盖在尘土之中,没有任何文字记载。只有四大宗门以及古老传承的门派中最高层的执掌者口口相传,即便是冷风灵的弟子、赤炎子也是不知情的,对于先民的定义,他们一般只知道天元之前的人族成为先民。但他们并不知道,这先民之中也分了先后。先与后最大的分别,便在法力与体术的修炼天赋上。 最早一批先民有女娲的心血,开启了智慧之蒙,对于五行真气上的修炼感悟极其敏锐,因此他们是先天的先民。先天先民的肉身脆弱,不能与神兽近身较量。 女娲画图中重生而成的先民,因为没有女娲的心血启蒙,一切皆凭自然感悟,他们又咳称为后天先民。现世之人几乎全是后天先民的后裔,后天先民与现世之人,在道法上的修炼能力更不能与先天先民相比。而无论先天先民与后天先民,**的脆弱度都是半斤八两。 因此有很长一段时间里,先天先民与后天先民都是战不过神兽的。 (师祖,死去的伏羲和太一不是可以力敌神兽么?) 人皇伏羲是女娲亲手所创,肉身强大,和神兽不相上下,若非伏羲自责自裁,便是四大神兽也伤不了他分毫。太一尽管肉身不如伏羲,但传说最早发现本源五气吸纳、修炼的人便是他,太一与共工、祝融单一专修水、火之道不同,他将五气修炼集于一身,又发明了许多以五行真气为根基的阵法阵图,光凭他力敌四凶兽不败,便见其大智大勇,不是共工祝融可比。他统率先民走出新星,尊号东皇,太一在先民心中的地位可不比伏羲低,即便太一后来身死,名声却一直没有败落,遗民依然对他尊重膜拜。 先天先民凭借多年修炼,引五行之气为所用,以远攻为主、阵法为辅,成就神体,兼借五行气运延年益寿,长生不老。 后天先民道法感悟不足,但他们另辟蹊径,创造了体术修炼之道。这体术修炼最早从伏羲而来,又参照了各种神兽的力量与优势,不断完善,在家族部落中一代传一代。而祖星上的后天先民更从孩童时便在女娲所设之地经历无数磨练,因此这批后天先民的体术十分强大。 先天先民与后天先民便开始琢磨,如何使法术与体术融会贯通,增强实力,于是他们想到对抗强大的神兽凶兽,不必只凭法力或肉身去攻击,可以借助工具,比如刀枪剑戟箭弩等等,这些统称为武器,主要为体术修炼者或体法双修之人所持。而战斗之时,在武器中进行法术加持,或者用在大型阵法中的埋伏之用,便将武器威力发挥得更为极致。 人族的道术更多是长攻与法力加持,即使是修炼多年,寿命悠长的先天先民,单凭道术去抵御神兽的攻击尚且存在实力差距,若凭肉身近战更是以卵击石。体术和武器、法宝等辅助之力确实为先民提供了极大的助力。 女娲封印神兽时,为了避免后世之人好勇斗狠,将所有武器一并损毁,或封印在另一个世界,娲皇神庙中亦有铭文,明令后世之民不可使用强兵重武,一旦出现兵器冶炼、制作之时,便是人族祸端之始。 其他大陆暂且不提,单以天元大陆而言,因祖星上娲皇神庙最为久远,娲皇明令,遗民不敢不遵,从民间至朝中,都以武器为禁用之物,开元至今,各朝各国、各宗各派,一直严加遵守。 因此,天元大陆上,飞剑只作驾驭飞行、或剑阵使用,剑口扁平无锋,剑身亦是又短又轻,只匕首长那么半寸。而斧子只用来伐木、菜刀只用作烹饪、匕首用来雕刻、长棍用来担水。天元大陆之上,便连国土纠纷、武力攻伐,都只是使用棍棒,棍棒之上连锋锐的刺刀、枪尖也不曾装上。是以天元大陆上纵使发生两国交战,死伤人数也不过寥寥。修真门派中,即便是禅宗,也不过是以棍棒来格挡。 (师祖,女娲娘娘这道命令极好,武器的确杀伤力大,禁用是好事,但体术呢,弟子觉得体术用来强身健体,很是有用啊,为何也失传了?) 体术的消失,却是跟四大凶兽有关。神兽与凶兽在女娲沉睡期间,纷纷外出查探人族的下落,凶兽专门派出小喽啰,试探人族精英,发现一个,饕餮、穷奇等凶兽便亲自带领下属,去吞食那些专修体术之人。 须知,体术秘要,都是祖传父、父传子、子传孙一代一代口口相传,昔年之民,一般都是将秘要刺在皮肤上,人在,秘要在,人亡,秘要失。而凶兽哪管你身上有没有体术秘籍,只要你练,它便敢吞,见一个炼体者便吞一个,吞了祖父、父亲、儿子三代,只一个未开始修炼的幼孙留得残命,但无人传授,无口诀遗留记录,便跟凡人无什么分别,秘法什么的便如云烟一般易散。 即使未封印前,盘古大世界动荡不堪,年年岁岁、每日每夜都有一个家族部落彻底消亡,几百年中,又能有多少家族能继续传承下来?更何况祖星是神兽凶兽严加扫荡之地,u看书 .uukashu后天先民在大战中死的差不多了,等同一切从头开始,叹昔日女娲试炼之地,今日都成了远古遗迹,往事长埋地底,体术二字早成了古语,今日天元大陆上,早已没了修炼体术之人。 冷风灵将天元之前的传说故事像倒水一样,全数泼落在苏云白纸一般的记忆中,晕成或浓或重、或深或浅的记忆画图。苏云呆呆地坐到半夜,故事才算听完。 苏云心内极乱,似乎有一条丝线,从远古牵着他到了现世,蛇尾、血淋淋的身子、膜拜的民众、没有五官的小泥人、画满人像的画图、天崩、天漏、泼洒的雨水、神庙、七色巨石、兵器体术,无数影像在他脑子里头穿来插去、此起彼伏,瞬间塞满了各种光怪陆离。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突然涌入苏云心田,他一头倒在地上,大叫一声:“师祖,我,我……”话音未落,苏云已浑然失去了知觉。 苏云隐约看到眼前出现一层光蒙蒙的符文,仔细一看,那符文如蚂蚁衔食、首尾相连,并非天元大陆文字,而他却顺口读了起来:“天之道,其犹张弓与!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与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道则不然,损不足,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其唯有道者。” () 第118章 天1神功 “欲修天一神功,需先明天人道义。” “天之道,其犹张弓与!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与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道则不然,损不足,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其唯有道者。” “人于天道中兴,先天不足,天欲与之,人却损之。后天有余,天欲损之,人却奉之。是故,下者,向天显不足而使天与之,向人瞒不足已防损之。高者既反,向天瞒有余而不令天夺之所余,向人显余者而获人所奉。孰能以有余获所奉,以不足获所与?其唯有智者。” “是故,有道者以弱示强,以德服众,以力卸力,以天说人,以人省天。是以,有智者制以静引动,以退达进,以守胜攻,以柔夺刚。是以,欲扬必先抑,欲得需佯失。” “处天道,行人道;借天道,修人道,天道顺之,人道恒之,天道逆之,人道覆之。” “人生而不足,借天补足,人生之有余,借人奉余。借而不还,顺应天命人道也!” “是故,以人之智,夺天之道,圆人之道,谨记:不练形而使形自圆,不练心而使心自圆,不练气而使气自圆,不练神而使神自圆,不练功而使功自圆,不练福而使福自圆,不练德而使德自圆,不练道而使道自圆。” “如是,天一神功,练者即集道,理,法,术,兵,势于己身!道如君主,理如国母,法如正臣,术如偏臣,兵为大民,势为小民!神功小成,人道可成,神功大成,天道可胜!” “天一神功之道篇:道者,为人,人明道而修道,使天道化人道,感茫茫昊天慈悲,为太一时悟道,得五行之气,盘古本源,丹田作基,百脉作田,潺潺如高山溪水水,滔滔如江川大河,浩汤如宇宙洪荒,浩瀚如天地玄黄……体表亿万毛孔,散后收敛,滤后留存……太一终化昊天……” “天一神功之理篇:理者,宇宙本源,万物根据。理生万物,万物生气,理为先,气为后,理终为主……” “天一神功之法篇:法者,法度。法度治律,律人、律己、律身、律身。法者,有度,用气有度,强争豪夺后泄半分则有度,紧绷急驰后松弛半分则有度,用神有道,神达天外后回本分则有度……” “天一神功之术篇:术为法之果,技之初……” 金色符文乃是一名为“天一神功”的修炼秘法,除最开头的要义之外,分了道篇、理篇、法篇、术篇、兵篇、势篇,合共六个篇章,每一篇章足足有万余字,苏云读了半天,身上一震,金色符文转眼间化为游走的蚂蚁,迅速消失在眼前。 “云儿,醒醒,醒醒!”苏云睁开眼睛,见冷风灵拧着他的衣领摇动不已,见他醒来才松了手。苏云见自己卧在无风阁的地面,忙忙伸手抹了抹眼睛,不见半个符文再现,便对冷风灵问道:“师祖,那些金字呢?” “金子?什么金子?”冷风灵被他一问,莫名其妙的答道。 “不是金子,是金色的字儿,师祖您看见了么?” 冷风灵暗暗抹了把冷汗:“我没看到什么金色的字儿,倒是你,突然叫了两声师祖,直直的往地倒下去,我掐你人中也没用,好在,你还是醒过来了。” “啊,师祖,我这次又睡了多久?”苏云惊得大叫了一声。 冷风灵伸手一拍他的额头,道:“大呼小叫作甚,你不过昏过去一炷香的时间罢了。” 苏云掐了一记大腿,哼唧着道:“现在可不是做梦了,真疼啊。” 冷风灵又抹了把冷汗:“不就说了个故事而已,你至于听得昏睡过去了么,不用掐了,你现在清醒着呢。” 苏云立即端正地坐起身来,正色道:“师祖,刚才我又看到了与炼体术一般的金色符文。” 冷风灵“咦”了一声,忙问:“那金色符文写的什么?” 苏云闭着眼睛,半响后又睁开,念道:“欲修天一神功,需先明天人道义。天之道,其犹张弓与!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与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道则不然,损不足,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其唯有道者。” 冷风灵在他张口之前,已有先见之明,抢了一张白纸,提笔记录,“人于天道中兴,先天不足,天欲与之,人却损之。后天有余,天欲损之,人却奉之。是故,下者,向天显不足而使天与之,向人瞒不足而防损之。高者既反,向天瞒有余而不令天夺之所余,向人显余者而获人所奉。孰能以有余获所奉,以不足获所与?其唯有智者……”苏云越念越慢,念到“天一神功之道篇:道者,为人,人明道而修道,使天道化人道,感茫茫昊天慈悲,为太一时悟道,得五行之气,盘古本源,丹田作基,百脉作田,潺潺如高山溪水水,滔滔如江川大河,浩汤如宇宙洪荒,浩瀚如天地玄黄……”,他突然停了下来。 冷风灵也停下笔来,问道:“云儿,后面呢?” 苏云摸了摸前额,有点难为情的道:“师祖,后面的,弟子忘记了……” 冷风灵正留神等着抄录,听到苏云一说,怔了怔,笑道:“我抄也抄了不少,你忘记了也很正常,别自责。或许以后还有机会可以看到,慢慢背下来便是了,u看书 uukanu 嗯,最后这里提到‘昊天’和‘太一’,看来,这天一神功,应是先民的秘要无疑。这两个词,从未出现在天元大陆任何一本书籍之上,看来这本秘要,跟太一有些关系。” 苏云接口说道:“弟子虽然不记得后面的内容,但是依稀记得有六个篇章,分别是道,理,法,术,兵,势六篇。” “云儿,你说这天一神功有道,理,法,术,兵,势六篇么?你可有记错?”冷风灵一听,露出错愕之情。 苏云又认真想了想,答道:“弟子没有记错,确有道,理,法,术,兵,势六篇”。 冷风灵面色微变,定神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云儿,你说这天一神功有道,理,法,术,兵,势六篇,我虽然没听过天一神功这一功法名字,但是这道,理,法,术,兵,势六个字,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刚才的传说里,女娲大神将人和神兽各自区隔封印起来之事,我其实并没有完全说给你听。女娲大神将盘古大世界区隔开来,并只分了两大界,而是六大界,即,神界、人界、妖界、天界、魔界、冥界六界。而封印这六界所依据的便是这道,理,法,术,兵,势六字!” () 第119章 6界 “神界、人界、妖界、天界、魔界、冥界六界。而封印这六界所依据的便是这道,理,法,术,兵,势六字!可惜传说没有详细文字记录为何依据这六字来划分封界,也不知道女娲大神、神兽、先天先民以及其他位阶的神兽灵兽各自封印在哪一界中。” “师祖,禅宗不是有六道之说么,与这六界,可否对应?” 冷风灵连连摇头:“不同,不同,禅宗六道说,不过是以因果轮回来划分,连禅宗的师祖佛祖阿弥陀都自称飞升后于三界之外,超脱六道,这六道怎会是六界!不过阿弥陀说的三界,乃是妖界、人界与冥界,可见神、天、魔三界中生活的生灵,应远比妖界、人界、冥界要强大。那冥界也就是佛祖说的六道了。” “师祖,来来去去都是些六字、六界、六道、弟子都弄糊涂了。” “若是那么容易便懂,天元大陆的人族早就崛起飞升界外了。不过这天一神功却是字字深奥,提过太一悟道,直指五气本源,显是先民对封界之事已有预感。” 苏云眼前一亮:“师祖,莫非这天一神功与女娲娘娘的六字封界有关么?” 冷风灵也不回答,捧着抄录的那一段文字,看了又看,想了又想,才道:“对于先民的修炼功法,天元大陆并没出现过,是否藏在某个古老家族犄角旮旯,不得而知。你给我看炼体术时,我才算是头遭见识了,那炼体术简洁很得很,看起来也不过是将先天气修炼后天体的功法,不过尔尔。这天一神功倒是有些看头,但要拿来与女娲大神封印六界扯上关系,我看着不像。等记录完整之后再说好了。” 苏云点头称是。又见时已夜深,冷风灵正要命苏云回去休息,苏云却道:“师祖,弟子此番过来,其实还有一事不明。” 他手心一翻,托着一小盒道砂,另取了纸笔,准备定当后,右手提笔,旋即在莎草纸上点落,十息之后,画纸上出现了一头黑色蛟龙,正咧嘴吐息,尖尖白牙之间似喷出一阵阴寒气流。 冷风灵只看了一眼,便笑逐颜开的说道:“云儿,你终于琢磨出门道了,这种程度的黑蛟不能称作龙,最多只是条小泥鳅差不了多少,但随着你金丹成长,威力便日益增长。” 苏云忙问:“师祖,我现在能召唤它化形出来了么?” 冷风灵答道:“还不成,你看黑蛟虽是灵动,但那道砂是不是只有薄薄的一层,浮在黑蛟的线条上?也只有莎草纸上才能这道砂画形保留一些时辰,最多半天,道砂便褪色,这纸上黑蛟也会没了影儿” 苏云忙道:“是我法力太弱么?” “从你凝结的金丹大小来看,不算弱,又有两颗,比人阶二段还应强了些。不过初初成丹之人,大都未能将灵气好好控制着,汇聚于一把道砂上,手掌消耗些,道砂漏掉些,因此用在成画的道砂灵气总是剩不了多少,能保存个半天,已经很了不起了,要使它成实体,这点灵气哪里够用。” 苏云看着莎草纸上那条小黑蛟,有模有样的喷着气息,只是越看,就越觉得,果然如冷风灵所说,软趴趴的似条泥鳅,顿时没了来找师祖时的兴致。 冷风灵见他面色不太好,猜到几分,笑呵呵地道:“孩子,那如意馆中十万多副道砂存留的画图,可不是简单的,前辈高人多少年道行在里头,才能保存数百年之久,稍差一些的,都不在了不是?你以为你师父在里头只是简单的打理这些画图借阅么?他时常要在原图之上添盖些特别调制的道砂以作保护,防止道砂法力消散而画图也随之消散,这才是如意馆掌管长老的主要职责。” 苏云听了这番话后,总算是好过了些,他又问道:“师祖,既然弟子已丹成,那该怎样修炼才好?” 冷风灵咧嘴一笑:“你师父知道自己不太会教弟子,趁着我还在,当这个甩手掌柜当的真轻松。你师父闭关前让你怎么修炼来着?说给我听听。” 苏云答道:“师尊闭关前,让弟子在如意馆第三层看画,需从最低的暗格看起,每日不得超过十副,而且,而且……”他干咳了两声,悄悄看了冷风灵一眼,见师祖没什么异样,才接着说:“师尊让我每日将所看的画图,用道砂临摹出来,需得和原图一样的五行气息……” 冷风灵笑道:“不错,想不到,你师父总算有点儿长进了,你有什么问题么?” 苏云见师祖全然不以为意,只得老实地说:”师祖,师尊说……若是弟子临摹不出来,弟子便不能再看其他画图了,但是弟子尚不知自己的五行属相,未必能每一副画图都能临摹得与原图无异啊。“”怎么,你试过了不成么?“”弟子头一夜临摹不了这黑蛟龙……呃,是黑蛟,第二天成了,但是,正如师祖所言,实在是……纸上黑蛟,泥鳅不如……弟子着实没把握……”冷风灵哈哈大笑道:”蠢材蠢材,你师傅的意思,不过是让你临摹其气息,不是威力、不是杀气,有什么难的,难的是你日后如何唤为实体、驱策使用,uu看书 .uuanh 你先去练上几天,试过了不成,再来找我便是了。” 苏云见师祖如此说,也不敢再提异议。 冷风灵站起身来,在凌乱的书架上翻出一个小更漏,看了看,道:“丑时末刻了,你别以为自己结丹了,便不用在凝练五行之气。须知亥时之始,便是人体周天运转生息的顶峰,你的五脏六腑随之代谢,你体歇神安,代谢便放缓,易保精力,到了子时,通身毛孔舒张,便是虚神吸纳天地五行精华的关键时辰,这个时候冥想苦修,于丹气凝实,化丹为元婴颇有裨益,你可得注意了。别以为自年纪尚轻,身体康健,便如夜猫子一般夜不归寐,夜猫子寿命何其短暂,你能与它想比?你也不用回去了,就在这里先歇息一晚,省的来回奔波。别学你师傅,以前总爱熬夜修炼,我看到都头痛,果不其然,我在他那个年纪的时候,皮肤油光水滑,不知道多有弹性,哪里像他,未老先衰。” 苏云见师祖开始嘀嘀咕咕起赤炎子来,知道冷风灵开了半天话匣子,早就收不住了,自顾自嘴碎起来,忙忙告辞出了无风阁,到小茅屋中,盘膝坐在修好的竹榻上入定。月已上中天,寒烟谷中一片宁谧,只隐隐听到几声虫鸣,若耳力极好,还能听到树丛深处传出些许声响,呼噜…… () 第120章 9芸邀约 在寒烟谷中将息了一夜,苏云醒来之时,发现自己并没有做梦的记忆,那些金色符文,似乎不是每次入睡后都能看到。反倒是原来所看的炼体术,苏云在小茅屋的竹榻上,演习到了第二式,蛇吸第七七四十九次,第三式却也无法继续下去。 在他吐纳完第四十九次蛇吸后,虽然只入睡了三个时辰,精神甚是爽利,先去将师祖的花圃浇水施肥除虫,再出谷而去。 苏云到了西山厨,伙头师兄们在准备着烤黄猄的作料,伍益权赤着膀子,用小刀在腌制好的黄猄上划上一道道纵横交错的刀纹,好让烧烤时的热度能透进黄猄肉里,不致外面靠得焦黑,内里鲜血淋漓。 苏云本欲搭把手帮些忙,却被伍益权赶到旁边去:“一边呆着,烤肉的烟味儿大,别带进如意馆中熏了那些藏画才好。”苏云只好退出十尺之外,蹲在地上看那些师兄们生起火堆,将整只剥皮黄猄架在火上。 伍益权正在火旁忙活,见苏云定了神地看着那熊熊火光,便大声喊道:“小苏子,才刚开始弄,没那么早能吃,厨房已备好了早点,你自己先去吃点,就回如意馆待着好了,待会薄烟师妹会去那里的,没人开门不成。” 苏云奇道:“你怎么知道薄烟师姐会到如意馆?” 伍益权朗声笑道:“今天不正是开馆的日子么,她要不趁这个机会,黄猄肉可就没她份了。你这两日精神不太好,该不是连开馆都忘了吧?” 苏云恍然大悟,道:“对哦,我真忘了,哎呦,那得赶紧回去。” 伍益权看他拔腿就奔,又直着脖子喊了句:“记得吃了早点再回去,别饿着!” 苏云匆匆咽下几个包子,竟不觉饱,打了个招呼,取了五个大馒头往怀里一揣就回如意馆去了。 果然,苏云前脚到,薄烟和九芸后脚就来了。薄烟今日特意穿了件湖水蓝烟云马裙,裙下踢着鹅黄长靴,袖子到肘间用缎带束起,露出两条藕臂,被衣服一映衬,甚是娇嫩。九芸则是一套翡翠撒花洋绉裙,衣料名贵,但反倒没有薄烟一番刻意打扮。 薄烟见苏云拉开殿门,格格笑道:“小师弟,我们又来了。”九芸也露出和暖之色,正要说话,眼睛却瞄向苏云怀里,奇道:“你藏着什么,怎么肚子上鼓了一大块。” 苏云低头一看,果然上身的衣衫坠了老大一块,直到肚脐之处,赶忙掏出几个馒头,整了整衣服,带着半分尴尬的笑道:“早上没吃饱,带了点吃的,刚才跑的急,搞成这样子,别见怪。” 薄烟嘻嘻一笑:“苏师弟,你干嘛跑那么急,又没老虎追你。” 苏云笑道:“伍师兄说你们应该开馆就到,我怕你们等的久,便跑来了。” 九芸嘀咕道:“说的好像是我们来得早,害你吃不上早饭似的,你就不能吃完了慢慢走来么,反正也就我们俩,顶多还有那姓张的小子来的多些罢了,让我们等个半刻一刻钟,又不会怎么了你的。” 苏云笑道:“虽然你们不介意,但你看这毒热头都出来了,让两个姑娘晒着,到时出了汗,手心摸在画上多不好。” 九芸顿时翻了个白眼:“原来是担心如意馆的画沾了咱们的手汗呀,我还道你是真为我们俩着想。” 苏云只好道:“哪里哪里,都有着想,都着想着呢。” 九芸还要开口,薄烟拉了她一把:“还不赶紧做你的功课去,又是你赶着早便催我过来,做完功课后,下午我们还要早点过去吃饭呢,你忘了。”她伸手指了指西山厨方向。 九芸不再言语了,冲苏云笑了笑,道:“走吧,给我挑几幅画儿。” 苏云驾轻就熟地取了九芸和薄烟的话后,自己也站道自行梯上,专挑那些以道砂画成的旧图,取来重头再看,他这一回便不再像从前那般看得飞快,倒是慢慢观摩,感受那道砂上夹带着的五行气息。到了中午,薄烟便拉起九芸和苏云一同去西山厨吃饭。到了西山厨,一闻到那烤肉的香味儿,薄烟便撇下二人,跑到后头看他们烤黄猄,九芸和苏云只好取了三人的菜肴,坐到饭厅上先吃起来。 九芸细嚼慢咽的很是斯文,苏云却风卷残云一般,吃了五碗饭还嫌不够,又去装了两碗,只是他面前的碟子已空,菜肴的汁子也拌到饭里头了。 九芸皱了皱眉头,说了句:“怎么你最近这般能吃,菜都吃尽了,白饭你也不嫌没味道?”这头说着,那头已将她面前的碟子,还有薄烟的菜肴都推到苏云面前:“我吃饱了,这些剩的你吃吧,还有薄烟姐姐的这份,你先吃,伍大个儿应该有给她备了别的菜,你不用管她。”九芸所指的伍大个便是厨子伍益权了。 苏云也不客气,去夹薄烟的一份菜,却道:“你还有半碗饭没吃完呐,别浪费了菜,我这些够了,你得多吃点啊,脸蛋都尖成锥子了,太瘦对女孩子身体不好。” 九芸“哦”了一声,将放下的筷子又拿起来,跟苏云一道同吃起来。等到剩下半碗米饭吃完,苏云两碗米饭三碟菜肴又扒拉的干干净净。 九芸用茶水漱了漱口,走到饭厅旁边的一个小瓷瓶中吐了——那小瓷瓶是九芸自己带来搁在西山厨饭厅中,专供自她来西山厨房吃饭后用。 然后九芸重新走回苏云身边坐下,见薄烟还没回来,二人坐了一会儿,九芸突然开口问:“我见你上午看了十多幅画,先前张小子不是说你已经看完一层的画图么,uu看书 ww.ukanshucm 怎么又再看了?” 苏云没想到九芸居然留意到这小小细节,只好道:“以前看的囫囵吞枣一般,不够细腻,现在重新学习罢了。” 九芸便道:“真看不出你实力深浅,日后有机会我们比画一下。” 苏云忙忙摆手:“不成不成,我可没有小涵子的功力,连只小老鼠也召唤不出来。” 九芸掩口一笑:“我是说‘比画’,不是‘比划’,让我看看你绘画的功力,可不是要邀架啊。” 苏云听罢,才知道原是自己耳朵不好使,笑道:“画画自然好,我以前也听其他长老和师兄们说,阿九你的画根天赋很不错,有机会,咱们一起画吧,也不枉我俩同好画道。” 九芸脸色一红:“哪有什么天赋不天赋,不过是胡乱涂鸦而已。跟你这个看尽十万八千卷藏画的比起来,我还差的远了。” 到底苏云怎生回答,下回分解。 () 第120章 南风怒 九芸提出一同绘画,苏云心中不免有点技痒,只是自己初结内丹,真气运转尚不能运用自如,恐画画时露出些破绽,不免有些为难起来,只好笑道:“我只能拿笔墨颜料乱画,不值一哂,你的天资,早在天墨山内外流传,我可没有自信和你比试。” 门外传来薄烟的声音:“哟!你们在说什么说那么入神,小弟刚才说晒什么来着?” 苏云笑道:“没有什么,我刚肚饿,将师姐的菜给吃了,真不好意思。我再去给你端热的来。” 薄烟忙忙摆手,笑道:“不用了,我吃过了。”正说着,九芸悄悄扯了扯她袖子,指了指嘴唇,薄烟会意,取出丝帕在唇色轻按,拭去那一点油光。 九芸站起身来道:“既然大家用过膳了,那便回去如意馆吧,苏云,我们今天可否早点儿开始?” 苏云知道薄烟晚上要吃烤黄猄,九芸迁就她的时间,忙道:“不妨,不过提早半个时辰罢了,我们走吧。” 三人同回如意馆,也不多言,各取所需。到了未时二刻,又有两个师兄结伴同来如意馆借画,如意馆中又多了些人气,那两个师兄来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走了。薄烟早就巴望着散场,一叠声的催九芸还画归档后,拉着苏云九芸便走。 到了西山后厨,又是一堆人围在烤黄猄旁边,地上更有一个酒坛子。张涵不必说了,正在旁边等着,见她们到了,大声喊道:“师兄,人齐了,开饭吧!” 伍益权便将黄猄放到铜盘,让人割肉,自己捧起酒坛子拍开,空中顿时飘起一股酒香味,薄烟已捧着一盘子肉,琼鼻一抽,已然喜上眉梢,回身说道:“青稞酒!你们上回不是说要喝玉楼春么,怎么弄了这个来的?” 伍益权将酒倒了一小碗,递过去道:“他们懂什么!西蒙的菜自然得配西蒙的酒。黄猄肉咸香浓厚,这酒也得辛辣才好!你敢喝么?” 薄烟哈哈一笑:“我小时候没少偷喝过,哪里不敢了,”说罢接过酒碗,一仰头,手背往嘴上一抹,道:“再来一碗,满上!” 众人见她一副豪爽派头,都哈哈大笑起来。伍益权又斟了一碗,却道:“你慢点儿喝,没人跟你拼酒,女孩子家家,肉可以多吃,酒可莫要多喝。” 薄烟斜着眼道:“你这酒不是特意给我备的么,还要我少喝,车!” 伍益权撇了撇嘴,道:“谁给你备的,自作聪明!” 薄烟嘻嘻笑道:“我聪明着呢,你既然备了酒,我要喝三大碗。” 伍益权回身将酒分给别人,撇下一句话:“成,你刚喝一碗了,算上这碗,顶多再给你一碗,至于多少,我可不好说了。” 那十几个外门弟子嘻嘻哈哈的接过酒碗喝了起来,伍益权却对张涵与苏云道:“你们还小,就不要喝了。”二人应过,九芸更是站的远远的,端了一个盘子小口小口的吃着肉。 众人喝得正畅快,薄烟已喝完三碗,还要再斟,伍益权一把将碗夺了过来,道:“你不要再喝了,仔细你师傅闻到味儿。” 薄烟正要说话,突然撇到,斜阳下,大路旁走来一个高大的黑影,手一抖,盛肉的盘子险些失手跌落,伍益权眼尖手快,一手接了过来,顺着她眼神看去,此时在场诸人全然鸦雀无声。 那个黑影背着斜阳而来,很快便站在薄烟面前,苏云这才看得清楚。那是个蓝衫大汉,身材魁梧,头上戴着一方白布头巾,脸上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鬓边至下巴几乎半只脸上都留下青色须根,显是毛发极其旺盛。他负手而立,正满脸怒容地看着薄烟和伍益权等人。 苏云但见其他外门师兄个个放下手中的肉酒,低头垂手,眼看脚尖,不敢吭声,便向张涵对望了一眼,张涵也微微摇头。 那人眼神扫过在场众人,又在九芸身上略略停留片刻,方回头看向伍益权,冷冷的说道:“又酒,又肉,好大的胆子啊!” 薄烟轻声道:“师尊,不关他们事,是我……” “你给我闭嘴!你的过错,我回头再算账。”苏云与张涵这才明白过来,这来人,原来是薄烟的师傅,长老团中的南风子长老。只见南风子喝道:“伍益权,又是你带头闹事!这里是西山,什么时候准许你们在这里生火烤肉,还将酒带到天墨山上来。谁给你这些特权了!是赤炎吗?” 伍益权低头道:“长老,跟赤炎子长老无关,是我一人之错,跟师兄弟们都没有关系。请长老惩罚我一人便是了。” 南风子冷哼了一声:“天墨山是什么地方?酒廊饭市么?你带着一众人等在此胡闹,还敢带坏我的弟子,这过错,你一个人担得起来么!你们这些人,全给我过来站好了!” 那些外门弟子闻言,半弓着身子站到南风子身前一排,苏云和张涵也过来站进队伍里,九芸正要跟着走过来,南风子道:“九芸,你是女孩子,不用过来,站在那边好了,我知道跟你没关系!” 南风子走到众人跟前,一一闻了过去,闻到苏云和张涵后,让他们二人走到一旁,最后站定道:“除了这两个小的,你们这些人都饮过酒,嗜酒纵情,uu看书 ww.ukansh 都该罚!回头去紫瑛那里领责,每人罚俸一年!” 他提起那坛青稞酒,摇了摇后,将坛里还剩的小半坛酒尽数倒在地上,道:“伍益权,身为外门弟子,司职内门多年,不思进取,反而聚众饮酒,罪犯一等;这一众吃食酒品,都是你所置办的吧,利用公职行私相授受之事,行为恶劣,罪加一等,逐出天墨山,不得再列外门弟子名册,明日一早你去紫瑛处,领罪自去,不得逗留。” 薄烟再度开口:“师尊,跟他没关系,是我!是我要伍师兄给我带东西进来的,师尊您责罚我好了!”南风子怒道:“你身为内门弟子,又是女儿之身,与这些男人厮混,喝酒,你也要受罚,跟我回去。”说罢,他回头道:“你们两个小的,各自回去,九芸,时间不早了,大长老等你多时,跟我们一同走吧,以后别来这里了,乱七八糟!” 说罢,南风子拖着薄烟便走,九芸看了张涵与苏云一眼,使了个眼色,跟着也走了。 其余弟子也不再说话,一时间全散了,只有伙房师兄与伍益权收拾那杯盘碗碟。张涵与苏云站在旁边,看着伍益权面无表情地忙活,张涵道:“师兄,你没事吧?” () 第121章 救兵 听到张涵的话,伍益权回头看了他和苏云一眼,笑了笑,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能有啥事?我这个性子本来就不受长老和内门弟子的待见,下山就下山呗。” 张涵道:“东头那边的膳厅不是还设了雅座单间么,时常也见内门子弟在里头摆下酒席啊,怎么这西头就不许了呢,定是南风子长老弄错了,我去问问紫瑛师兄。” 伍益权却一把拖住张涵:“别去了,没用的,本来天墨山上确有门规不让内外门弟子饮酒,只是外门弟子走动人情时,免不了酒水宴席,又有内门弟子掺合,执事处看面子上,从不追查罢了。现在给长老抓了现行,又有什么话可说。你们两个没喝酒,南风子不会动你们,但是你师尊出门在外,你若要保我,不免落了他人话柄,对你和寒湘子长老也不好。不用管我了,不过是逐出山门,我听凭处置便是了。只是薄烟那头,不知道会受什么责罚,别看她平日大大咧咧,实情还是个女娃子,你们二人有空多照顾照顾她吧。” 苏云心里着急非常,赤炎子闭关,又不敢透露师祖之事,焦躁的说道:“难道此事便无回转之处么?小涵子,若是内门弟子喝酒被抓,长老们会怎么处置?” 张涵挠了挠脑袋,道:“先前喝酒的几个外门师兄,都罚了一年的俸例,我想,内门弟子大抵也差不多罢。看在其他长老的面子上,也许轻点也未定。而且采办酒品之事,需得要内门中有些份量的弟子或长老认头,把这桩事儿揽身上才成。要是师尊在这里,我还可以寻由头,请师尊帮忙,现在,可难办了!哎!都怪我,搞什么黄猄盛会,害苦师兄了。”边说,他眼睛便红了,举起袖子猛擦眼底滚滚的泪珠子。 伍益权拍了拍二人的肩头,道:“男子汉,不能轻易流眼泪,你们等我片刻。我有东西给你们。”说着,伍益权起身去了,一会子后,他提着两只蓝布包裹回来,张涵和苏云一人手上塞了一个,道:“我明日便走了,这些年得空便做了不少好玩的东西,竹雕也有、木雕也有,砚台也有,沉得要命,我不带走了,都给你们吧,留作念想吧。”又对张涵道:“之前你见我送给小苏子那两个竹雕,眼馋的很,我当时没给你,后来重新做了两个,在那里头,你回去后自己翻翻,新的便是了。”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小的锦缎包裹,裹着一个巴掌大小的四方物事,递予苏云:“这个是薄烟央我做的首饰盒,我想以后见不着她了,小苏子,你先帮我收着,她日后再来如意馆的时候,你便帮我给她好了,让她不要替我担心,天大地大,自有我老伍的去处。” 苏云眼圈一红,见那锦缎簇新得很,忙忙擦干净手,轻轻接过,放在怀中。 伍益权道:“你们回去吧,明日不用送我了。我从天墨山这样出来,我家是不能回去的了,老子爷们不把我的腿打折才怪。日后我有了落脚之处,便给你们送个信儿,你们若到了下山行走的时候,得了机会便顺道来看看我好了。走吧走吧,一个二个别跟娘们一样哭哭啼啼的,人家还以为我欺负你们俩小子了。” 苏云回到如意馆后院,先将给薄烟的那个锦缎包裹收好,又打开了蓝布包,果真如伍益权所言,里头搁了大大小小各种竹雕、木雕、石雕等,其中两方砚台尤其精美,伸手摸着上面阴阳的纹理,心中一动,连忙起身出门,要往寒烟谷寻师祖去。 刚准备打开房门,突然有人从外推门而入,苏云不防备,差点撞到那人身上。 “云儿,你这么晚要到哪里去?”说话之人竟是赤炎子,苏云一见,连忙抓着师傅衣袖喜道:“师尊,你不是要闭关么,怎么出来了?” 赤炎子捋着胡子呵呵一笑:“云儿,你看为师现在有些什么不同?” 苏云忙仔细端详起赤炎子,直看了好一会儿,才怔怔的道:“师尊,你的胡子怎么变黑了?” 赤炎子笑意更浓:“傻小子,你猜?” 苏云猛然惊道:“师尊,您,您,莫非您功成出关了么?” 赤炎子喜气洋洋地说道:“不错,为师出关了,看为师现在天阶九段,便可向掌门要求收你作弟子了!云儿你可欢喜?” 苏云面露狂喜,只是这喜色略挂了几息,愁云密罩稚嫩的脸上,眼中泛起泪光,欲言又止,赤炎子见他神情古怪,便问:“云儿,发生什么事了,面色如此难看?” “师尊,伍师兄要给赶下山了……”苏云揉了揉眼睛,将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擦掉,将黄猄酒肉之事,前前后后,跟赤炎子一五一十都说了,最后道:“师尊,师祖说,您早晚要将伍师兄收为徒弟,只是他这便要下山了,可怎么办?” 赤炎子听完,苦笑道:“怎么我不在两天,便闹出这件事来,伍小子也真大胆,不过听你一说,这事不能全怪他一个,你那小涵子和薄烟丫头没少使唤他给买东买西,烹这烹那的。这本来也没什么。南风师叔是个刺头儿,薄烟是女徒,他自然要管严格些,看书 ww.uuknh 看到徒弟跟着些爷们儿胡闹,怎么肯罢休,再说,总不能将薄烟推来出首,便活该伍小子倒霉,背这个黑锅了。这事嘛,要是往日,确难解决,不过,今时可不同了,你且放心下来,这事交由我来想法子。”说着赤炎子伸手抓起伍益权送给苏云的几件物事,仔细看了看,抽出两件出来,揣在怀中:“云儿,为师晋级之事还没来得及向掌门和长老团汇报,我出去一两个时辰,你待在这里不要四处走动,若是亥时不见我回来,就去入定静修。横竖等为师佳音便是了。”说完,便跨出房门去。 凌霄宫内,凌霄子独自静心吐纳,忽然殿外传来一阵细碎脚步声,一个青衣童子从外而进,走到凌霄子面前单膝跪下道:“掌门,赤炎子长老正在殿外等候,他说有要事需跟掌门回禀。” 凌霄子“嗯”了一声,道:“这么晚了,他还过来,好吧,清风,你去请他进来。” “是,掌门。”清风随即退出门外。 片刻,赤炎子大步踏进大殿,见凌霄子闭目盘膝,稳稳坐在蒲团上,听闻他来到,眼皮也不曾抬一下,心中有些恼意,却按捺下来,大声道:“掌门师弟,我赤炎来了。” () 第122章 条件 “你星夜前来,有要事么?”蒲团上的凌霄子身形依然不动。 赤炎子吹了吹胡子,冷笑道:“你若放在眼里,便是要事,你若视若无睹,那便不是要事了。” 凌霄子嘴角间露出一丝笑意,但这笑意中怎么看也像夹带无数风霜雪雨:“是么,四师兄这个时候来,想必是要我放在眼里的事情了,你且说来听听好了。” 赤炎子将双袖拢在背后,冷然道:“师兄这一称呼,我不敢当,若是掌门师弟你此时睁开那尊贵的眼睛,放我在眼里,自然便知。” “哦?”凌霄子双眸一展,那刀锋似的眼神迅速略过赤炎子,在他脸上停留了半响,淡淡的说道:“恭喜四师兄,终于修得天阶九段修为,为我天墨山平添一分实力,可喜可贺。”他放声唤道:“清风,传命下去,即刻击响玉钟,恭贺赤炎子长老晋级。”清风忙忙应下,便自殿内一闪而出。少顷,殿外钟声袅袅,在天墨山上下传扬开来,不多不少,正好五下。 钟声刚落,凌霄子便道:“四师兄,玉钟为你而鸣,也算是师弟我将你放在眼里的一点表示了,不知四师兄是否满意?时已夜深,明日长老团玉碟便会传到如意馆中,想必不少师兄弟自会登门道贺,师兄何不早些回去安歇?” 赤炎子却道:“不忙,我还有一事。如意馆里帮忙管事的苏云,是我当年看中的,他画自天然,虽没什么修道的本事,但我亲口答应过带他进门,收为弟子,亲授画技,望掌门师弟成全。” 凌霄子抬头看了看他,沉默了半响,道:“苏云无相纯白,师兄收为入室弟子,可要掂量清楚,他日宗门大比,弟子的成绩便是师兄的颜面。” 赤炎子呵呵笑道:“这点就不劳掌门挂心了,当年师尊是怎么对待我们五个的,今日我也便怎么对待自己的弟子。有教无类,掌门你说是不是?” 凌霄子一听赤炎子提到“师尊”二字,双眉随之一皱,却极快回复如常,道:“既然师兄坚持,便由你是了。” 赤炎子接着道:“我还想收一个弟子。” 凌霄子猛一抬头,道:“哦?四师兄一朝晋升,连带授徒的兴致也高了起来。不知师兄又看中哪个孩子?” 赤炎子从怀中掏出一方砚台,一支竹筒,递到凌霄子面前道:“掌门师弟看此二物如何?” 凌霄子取来托在掌上一看,那砚用的是一块紫色水成岩,打磨的油光水滑,石头倒也罢了,只是砚上以浮雕法,顺着石体纹路,雕琢出一副神龟献寿图,刀法纯熟、形物*真,远远看去那神龟似活生生的晃动头颈般;而那竹雕,便是当日伍益权第一次送给苏云那副大理公主和亲史画。凌霄子看罢,点头道:“不错的刀工,四师兄在哪里碰到这个孩子,不妨出山带回来让师弟我一观资质。” 赤炎子乃道:“此人并非凡间子弟,他叫伍益权,已是我天墨山外门的弟子,在厨下供职多年。” “外门弟子嘛,他年龄几何?”凌霄子问道。 赤炎子老实说道:“年纪老大不小,今年二十有九。” 凌霄子顿时脸色一沉:“四师兄,如此年纪,潜力发掘有限,你收他做弟子又有何用?” 赤炎子呵呵笑道:“掌门,你知道我不爱收那些有画灵道根的人,苏云也好,伍益权也好,我看中他们画技上的专注。伍益权雕琢工艺全由学厨而来,毫无章法,也不曾得高人教授,竟有此造诣,我想收入门中,继承我空间技法,用于阵图部署,对天墨山来说也是一种新生之力。” 凌霄子却道:“四师兄,先前苏云倒也罢了,毕竟年轻。这个伍益权,外门资质,年岁又长,若是我准你收他为徒,只怕天墨山内外,少不了疚病于我,不妥,不妥。” 赤炎子却道:“我年轻时只收了一个弟子,不幸年纪轻轻便殉道于如意馆,我早就灰心意冷,尽管与这个孩子一见如故,只因自己多年修为未有进步,不敢妄自开口,僭越收徒。今日既然我得以晋级,占了长老团一个名额,你知我淡泊名利,便依然留在如意馆中,倒也清闲些,伍益权于宗门也许是个不入流的底子,但于我,却是可以栽培一二,我愿以长老团一席换一个其他人看不上眼的弟子,求掌门师弟成全。” 凌霄子双目如炬,直直地盯着赤炎子许久,见他一面凛然,毫无退让之意,叹了口气,道:“既然师兄你已打定主意,我便不再阻拦,然而,这收徒之事,恐怕,需加一个条件。” 赤炎子见他有些松口,忙道:“不知掌门有可条件?” 凌霄子拂拂衣袖,淡淡的道:“为免宗门上下有所非议,请四师兄在两年内先以试行弟子的名义为苏云和伍益权筑基,若二人在两年里金丹能成,便让他们正式拜入内门,计入内册。如何?” 赤炎子一听,恼道:“掌门,先前不是已经准我收苏云为徒么,怎么又要与伍益权一同试行两年?” 凌霄子冷冷说道:“我也是为了师门一脉着想,一个无相的外门弟子,一个年龄偏大的外门弟子,若不试行两年,让长老们看看他们亦有一定资质,随便你一句话便都收入内门,只怕日后这天墨山上人人偷奸耍滑,便失了法度。四师兄,若你不同意,此事便作罢。” 苏云金丹早成,uu看书 .uukansh 赤炎子自是不必多虑,但伍益权能否筑基,他心里没有多少底气,但若不应承,连带苏云入门之事也冻过水去,只得咬咬牙道:“好!我答应你,这两年里我尽力而为,让他二人结丹便是。” 凌霄子反倒笑道:“既是如此,你先回去吧,明日我会让人送掌门令给你。” 赤炎子却又踏上一步道:“掌门,还有一事……” 凌霄子眉头蹙成个川字,道:“师兄,你这次前来,事情还真多。莫非平日里的计较都用在今时今地不成?” 赤炎子笑道:“掌门严重了,赤炎是个莽夫,哪里计较过什么。这事其实本来不该有,只不过我若不提,恐怕伍益权这个弟子,我收不下来,还需向掌门师弟再求一个情面,请掌门应承。” 凌霄子见他罗里啰嗦说了一堆话,却没有提到正题上,心中不免有些恼意,不耐烦的道:“四师兄,打小起,你从不向我恳请过什么情面,这次又是什么要紧事,劳你亲自向我求情?你且长话短说吧,成不成,我现在应承不了你。” () 第123章 博彩 赤炎子对凌霄子的恼意无所动容,反而认真地说来起来:“事情是这样的,我今日始得晋级,心中欢喜雀跃非常,便着伍益权烹制了些酒肉佳肴,分与一向在西山用膳的弟子,让他们沾沾我的喜气。谁知道,伍益权依我之言准备好酒肉,,此事被南风子师叔看到了,伍益权又不想抬出我来压师叔面子,自己便一力担了下来,等我知道此事时,南风子师叔已责罚伍益权那孩子带头大吃大喝,要赶他出山。掌门师弟,你看,这事虽不是大事,可与我收徒甚有瓜葛,不得不向你讨个人情。内门中虽然平日不准弟子吃酒,但为我在西山沉寂多年,难得出了些成绩,一时得意,反倒害了这些沾光的弟子,此责罚也该由我承担才是,请掌门师弟撤回伍益权下山之命,我这便回去自省,一切责罚都请掌门责罚在我身上好了。” 凌霄子越听下去,面色越是不好,定神看着赤炎子道:“四师兄,你说,这酒肉,是你亲自着那伍益权准备,然后分与西山用膳之人么?” 赤炎子挺着胸膛点头道:“不错!” 凌霄子瞳孔一缩,说道:“四师兄,这里头是否有所隐瞒?我虽不问内门之事多年,但师弟不是愚钝之人,请师兄不要轻易替人出首,揽下过错,不然,日后其他长老有所质疑,我可与四师兄一同犯了包庇之罪。” 赤炎子拍拍胸脯,朗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南风子长老弟子薄烟也在当场,若不是南风子师叔误会薄烟那丫头与外门弟子一同胡闹,也不至于不问清楚情由便抓了伍益权做祸首。而其他外门弟子,因我未向掌门回禀晋级之事,他们也不知是为了我的缘故,一并受了牵连。掌门若不信,尽管去问薄烟那丫头对对口供,但不要当着南风子的面问便是了,师尊在,薄烟丫头要说实话也不敢,请掌门明鉴,别冤枉了伍家小子才好。” 凌霄子将信将疑,见他如此老神在在,只好道:“我自会查证,你回去吧,明日伍益权是去是留,我且给你个说法便是。” 赤炎子死马当活马治,见他如此说,也不好再说太多,告辞而去。待赤炎子走后,凌霄子着人传唤了紫瑛到来,问他是夜是否有收到南风子长老的命令。 紫瑛深夜被传唤,自觉奇怪,便将南风子传信伍益权之事,还有几件其他事情一一说了。凌霄子听罢,正要紫瑛有所吩咐,话都口边却停住了,说道:“我知道了,你且回去。明日伍益权的责罚暂且缓缓,等我通知。” 紫瑛走后,凌霄子拔身而起,一人出了凌霄宫,往南风子所住的南风阁去了。南风阁是南风子亲自题名的一处宅院,前后院落并六间厢房,收到了南风阁前,凌霄子却没有现身,反而悄悄隐在花木之中,到了后院小门,他伸手轻拂,门上禁制无声无色的失了效用,他轻轻推开小门进到后院。 此时凌霄子身形如同黑夜中一团薄雾,无形无迹,掠过守夜的弟子时,只带起一阵微风,几不可闻。这南风阁,凌霄子平日不曾到访,不过南风子平日会客是在前院大厅,他与两个亲传的男弟子住在后院的东厢房,薄烟是女儿家,单独住西侧厢房,他倒也清楚得很。当下走到一处芭蕉围墙边上,凌霄子全身隐没于阴影中,手心一翻,放出一只青色的四脚蛇。那四脚蛇只有小指般大小,身子一扭,便窜上墙壁,先往厢房方向爬去。凌霄子自己却闭上双目,放出一丝神识,贴在那四脚蛇身上。 四脚蛇爬到南风子所在的房间,在窗棂下爬着不动。房中传来一男一女的说话声。 “你跟那姓伍的小子学了些什么?居然一点女儿家的矜持也不顾,又酒又肉,你说,我的脸面要还不要!” “师尊,此事原和伍师兄不相干,是薄烟想家了,才让他采办些家乡的酒水肉食,您也瞧见了,那可是咱们西蒙的靠黄猄,那么大一个,徒儿总不能一个人吃尽吧,便分给大家乐乐……” “你还说!我当日将你名字从伯颜改成薄烟,就是要你忘记西蒙的家,专心修炼。烤黄猄又如何,青稞酒又如何,那些不过凡间的俗物,你早晚都要辟谷的,逞一时之快,有什么用!九芸也在那里,你也好意思拖着她一起胡闹!若不是今日我抓那伍小子出来,你这事传到大长老那里去,教我如何交代。” “师尊,阿九是断不会出卖我的。” “胡说!九芸跟你什么关系?不过是同门师妹,又不是和你一个师尊,亲兄弟姐妹尚且为了权力争斗,何况她是大长老的弟子,你怎么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 “师尊,不管怎样,伍师兄本来便不肯替我开小灶的,是我连恐带吓才答应给我做这些事情,他委实受我牵累,他……” “你不必替他求情,我早就觉得奇怪,你时常陪九芸去如意馆,太过频繁,原来是为了这个。即便不是他的主意,但留着他,你心思便都放在吃食上了,此人是个祸害,必须清理出去!” “师尊……” “你不必再说,我已经告知紫瑛,明日便赶这小子下山,再求也没有用。你现在给我回去,好好静思己过,勤将修炼,三个月内,不许你出南风阁一步。” “师尊……” “还不快走,uu看书 uuansh 再敢逗留求情,我便将你禁足一年!” 此时房门咿呀一声,四脚蛇轻轻一动,一阵脚步声从四脚蛇身边经过,一个蓝衣少女轻轻呜咽着,向西边走去。待她走得远了,四脚蛇唰的一下从窗棂上滑溜下来,爬到芭蕉叶下凌霄子脚边。凌霄子一伸手,那四脚蛇便爬到他掌上,凌霄子手掌一合,将四脚蛇包在掌中,然后握紧拳头,又如轻雾一般出了南风阁。 待他掩上院门,一手从怀中逃出一只皮绒袋子,另一只紧握的拳头伸进袋子中,手掌松开,那四脚蛇早就化成一堆道砂,随着指间滑进布皮绒袋子之内。 凌霄子收起皮绒袋子,往南风阁看了看,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方才说话之人,一个是南风子,一个便是薄烟。听二人对话,凌霄子对此事已了然于胸。他心中不禁叹道,一个为保徒弟,欲令伍厨子担了罪责;一个为了保人而捏谎造假,自担过错,当真把自己这个不问事多年的掌门当了傻子不成? 究竟凌霄子如何处置此事?欲知后事,下回自有分晓。 () 第124章 知子莫若师 凌霄子回到自己宫殿之后,吩咐童子去请南风子长老。待南风子进殿,互相见过礼,凌霄子将南风子迎到上座。南风子坐下方道:“掌门师侄漏夜请我过来,可有要事不成?” 凌霄子笑道:“紫瑛方才来向我回禀月俸之事,无意中言及,那西山中掌管小厨房的一个外门弟子,因私备酒肉,让师叔撞见,要敢下山去,师叔,可有此事?” 南风子道:“确有此事,那个外门弟子以公职之便置办酒宴,聚集一干人等,将西山小厨房搞得乌烟瘴气,我刚巧路过,便喝止住他们荒唐的行径。那个小子行为不端,影响恶劣,需赶下山去,外册除名方可杀鸡儆猴,其余人等都被罚俸半年小惩大诫。” 凌霄子却面露难色,说道:“哎呀,这下子可教师侄为难了。” 南风子奇道:“区区一个外门弟子,撵下山便是了,师侄有何为难之处?” 凌霄子叹道:“此事原因我那四师兄而起,师叔您可知道,赤炎子他晋级九段了。” 南风子便道:“玉钟才响时,我已着人问了,他晋不晋级,跟此事有什么关系?” 凌霄子凑上前低声道:“赤炎子今日功成曾奏报于我,顺带提及要提拔那个外门弟子做他试行弟子,又愿以长老团玉碟交换。师叔您知道,我那四师兄脾气火爆,太过执拗,本来就不适宜进长老团中参理宗门要事,但他晋级后,这长老团玉碟是不能不发给他的。既然他愿意以收个不成器的弟子来交换长老团参事身份,甘心留在如意馆中,一者为了大长老少些烦恼,二者长老殿上少些口舌之争,我便答应他这个请求,只不过押后才宣布,我原意本是压压他的张扬,免他一朝得志。我这个四师兄竟是个憨货,自个儿一高兴,竟然让那姓伍小子准备酒肉,遍请了那干外门办差的弟子,说是沾沾喜气。谁想他这头吩咐完拍拍屁股走了,那头便让师叔撞见了。师叔秉公处理,本来是天墨山内外弟子之福,可是我那四师兄,得讯后过来跟我吵闹,又道,师叔您的弟子也在当场,可以让她前来与我等对质。师叔您不知原委,也不怪您。只是师侄我想,赤炎子素来口无遮拦,若是我们果真撵了此人下山,他说不定会过来你我闹上一场。若是闹到大长老跟前,师叔也好,我那不成器的师兄也好,为这小事失了颜面多不好?师叔您觉得呢?” 南风子怔怔的听了个开头,带凌霄子说到赤炎子为此吵闹,脸上本有些不好看,本想驳斥赤炎子一番。只是凌霄子说话极快,不容他插口,一提到大长老时,南风子面色微变,生生噎了口气,待凌霄子说完,才道:“掌门师侄说得有些道理。赤炎那憨货干什么不好,竟然鼓捣着小厨房摆什么庆祝酒席,他既然愿意受罚,师侄你便罚他半年月俸好了。他这个性格,也实在不适合进入长老殿中,我看着头痛,更别说大长老了。那个姓伍的小子,我看着就是个蠢笨之人,赤炎他爱折腾,便让他自己折腾去吧。” 凌霄子点头道:“师叔所言甚是,这西山厨房私开宴席,都是赤炎子之过,我便听由师叔的建议,罚俸半年。至于姓伍的小子,既不是首犯,我便着紫瑛按其他弟子的处置来办好了。至于西山厨,另寻别的人来掌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不失了天墨山上各位长老的和谐体面。” 南风子只好道:“师侄深思熟虑,果然周全。好了,既然如此,我便回去吧,啊,对了,掌门师侄,若是姓伍的小子不再掌管西山厨,赤炎那小子又要收他为试行弟子,我想,此人最好不要留在如意馆中任职,免得小人得志,恃宠而骄。” 凌霄子应道:“我定必妥当安排,请师叔放心。” 南风子出了凌霄宫后,一路上咬牙切齿:“该死的赤炎,竟然是你来出首!姓伍的小子你何德何能,薄烟也帮你,赤炎也帮你,还要收你为徒!哼!你不过是区区一个试行弟子,还没成为正式内门弟子,即便你能成为内门弟子,也可别落在我手上了!” 那边厢,赤炎子已身处寒烟谷、无风阁中,毕恭毕敬地向冷风灵请安。 冷风灵呵呵笑道:“我原来便说,你一旦闭关,实力增进不过朝夕间,果然,你闭关两日,便功成了。现在听你叫我师尊,我的鸡皮疙瘩也不用起了,不错不错。看来,你这九段不只初窥门道那种程度,这元神已到了五识,离六感不远,算是小成了吧?” 赤炎子忙道:“当日师尊教导,厚积薄发,功成才有余地,弟子不敢违拗,一直隐忍,才有今日成果。” 冷风灵便道:“五个弟子里头,你的天资仅次于凌霄,你忍了三十多年才晋级九段,论持久忍耐,谁也不及你。寒湘资质不如你,他若要达到你的成绩,只怕再多三十年也不够,你寻个机会便劝他,适时便放,莫藏莫掖,早点晋级,好立足人前。寒湘的为人,要在长老殿中站稳脚跟不难。但你不要跟他说,是我吩咐你的。” 赤炎子问道:“师尊,为什么不能说?” “糊涂虫,寒湘不是你,你便是企图立足长老殿,也会有人使横手。但他不同,人前不露声色喜怒,是个伶俐人。” 赤炎子担忧的道:“师尊,您就不怕大师兄进了长老殿,如入大染缸,早晚与他们同流合污么?” 冷风灵大笑两声,道:“你师兄若是轻易能动摇意志之徒,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分别呢?再说,uu看书 .uukansu 会否同流合污,是你师兄自己的选择,做师傅的,只能传道授业解惑,其他的,就要凭弟子本心了。你教授云儿和那个姓伍的孩子,也该如此才好。” 赤炎子却叹了口气,道:“师尊,出了些差错,伍益权我也不知能不能收得了他,也连累了云儿。” 冷风灵一听,奇道:“昨日云儿来我这里时,可没有任何异动,莫非日间发生了些事情,今日早起到现在也不见云儿,你跟我说说,究竟何事。” 赤炎子便将事情起因说了一番,并将凌霄子的话复述了一遍。冷风灵笑吟吟地听完,便道:“凌霄既然这样说了,你明日便等他送掌门令过来,做好收试行弟子的准备好了。” 赤炎子见师傅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不禁问道:“师尊,师弟并没答应我啊。” 冷风灵嘿嘿笑道:“凌霄的秉性,若无十足把握,他怎会作出一半承诺于你。信我好了,明日自有分晓。” 冷风灵凭什么如此笃定,明日自有分晓。 () 第125章 封册 赤炎子一脸不解:“师尊,凌霄心思最重,平日又不愿得罪大长老那一派,他那话中,我听着也不觉有作出哪怕一半的承诺啊。” 冷风灵站起身来,拍拍屁股道:“以凌霄的为人,他若是没有把握,连让你回去等候的话也不会说出口,定然是直截了当回绝你,何必将你哄回来多此一举?” 见赤炎子有些恍然大悟之意,冷风灵伸手敲在他突起的前额一记,道:“将伍益权留下来,换你的长老玉碟,你从此后,只是长老殿的荣誉长老,不参与宗内要事决策,不能行使长老投票决策权,这个买卖,划得来。南风那厮,向来色厉内荏,他这一生中最怕的,不是别人,别是大长老了,他的弟子既然参合在这件事里头,这便是他的痛脚,凌霄的心思,难道想不到这层么,自然有把握能塞住他的口。” 赤炎子憨憨笑道:“还是师尊您老人家看得透彻,只凭我笨嘴笨舌的两三句话,推测了这么多门道来。” 冷风灵一脚踢在赤炎子屁股上,喝道:“我在这天墨山修行百年,什么人没有见过,什么事没碰过,你胡子变黑了,皱纹变少了,便开始随便叫我老人家,赶紧给我滚出谷去,你师傅我老人家年轻着呢!” 赤炎子捧着屁股跳了起来低声嘀咕起来:“都修行百年了,还不算老人家谁算呢……” 冷风灵喝道:“你方才说些什么。” 赤炎子忙火燎屁股似的道:“并没什么,就是跟师尊打个招呼,这几天恐怕会有人来如意馆走动,云儿不便在后山出没,我便让他过些日子再过来给伺候师尊好了。” “行啦,改改你那些啰里吧嗦的臭毛病吧,云儿没来之前,我还不是好端端的在谷中快活,哪里需要什么人伺候,当初不过看这孩子有趣,才唤进来打打下手,谷中又何曾有过什么重要事情要他料理?哼,倒是你,将自己弟子推给我来教导,累死我了,好意思提‘伺候’二字!”冷风灵又一脚踢在赤炎子的大腿上:“快走快走,我可要歇下了。”说完,冷风灵就地一坐,打横卧在红地毯上,支起左臂,托着下巴,闭目养神起来。 赤炎子深深一拜告辞道:“师尊,那我先回去了啊。”再一看,冷风灵并没有再打理,便转身走出无风阁。 赤炎子回到如意馆中,见后院依旧灯火未熄,便轻轻推门进去,院门刚启,房中便跳出个人来,正是苏云,一边跟他请安,一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赤炎子心中偷笑,反手掩好院门,带着苏云进了房中,一望,那更漏已到子时二刻,佯装嗔怒:“不是让你夜深了便休息么,还等着我回来作甚?” 苏云揣揣地道:“师尊,那个,弟子心中不安,便没有睡着。”说罢,他又眼巴巴地看着赤炎子,甚是焦灼。 赤炎子看着那桌上灯火,目无表情,一语不发,苏云不禁有些惶恐起来,一时间不敢作声。站了约莫半柱香的光景,赤炎子僵硬的面部突然挤出一朵小花,呵呵笑了起来:“云儿,被我唬住了吧,放心好了,你伍师兄应该不会有事,明日等掌门那边传令过来,为师便可收你和他作两年试行弟子了。” 苏云一惊一喜,连忙跳起来,一手抓着赤炎子的袍袖:“师尊,真的么,师兄不用走了是么?” 赤炎子含笑点头道:“你师祖也是这么一说,你该放心了吧,可放心去睡吧。” 苏云又问:“南风子长老那边有找师尊麻烦么?” 赤炎子呵呵笑道:“想来不会,云儿,你不用知道这里头的事,反正,明日自有喜报,你赶紧去睡吧,辰时前需将如意馆大殿打扫好,知道么?” 苏云忙道:“师尊放心,徒儿定会整理妥当。您也早点歇息吧,都忙到大半夜了。” 赤炎子拍了拍苏云肩头,道:“嗯,明日掌门和长老殿会送玉碟、诏命、掌门令过来,起码有半月时间里,如意馆会非常热闹,你这段时间别去寒烟谷了,等大家消停了再去,明白么?” 苏云一时好奇,便问道:“师尊,为什么如意馆会热闹起来?” 赤炎子便答道:“每个长老晋升天阶九段,乃是宗门荣耀之事,内门会送掌门亲自用印的诏命书来,同时记录入内册中,天阶九段即可享受荣誉称号,此其一;当长老一旦成就九段修为,便自动成为长老殿中的议事长老,长老殿会送玉碟过来,以后凭这长老玉碟,便可参与长老团的议事会议,对重大事情享有投票决策权,此其二;掌门令是我要收你们二人进内门,以试行弟子身份修炼,比外门行走弟子更高一层次,即是预备内门弟子,此其三。我赤炎子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然会有宗门上下的长老、头面弟子上门恭贺,连带这如意馆的门槛,恐怕被人踏破了未定,过些日子便要翻新一遍了。这不是热闹么?” 苏云听罢,叹道:“一人得道果然可怕。” 赤炎子学着冷风灵的动作神态,在苏云前额敲了一记:“你师祖让我不要罗里啰嗦,云儿你莫再问了,明日的事明日再说,得道又好,失道亦可,既来之则安之,为师去也……” 苏云见师傅走得飞快,uu看书 .uanshu.c 一转眼便没了影踪,轻轻一笑,敛好门户,盘膝坐在床上,入定去了。 第二日清晨,苏云起了个早,将如意馆一层大殿从上到下抹个亮铮铮,赤炎子也换一一套新簇簇的白衣长袍,让苏云搬了几张太师椅,放在殿上,自己坐了一张。 果然,辰时三刻,便陆陆续续来了几拨人,第一拨乃是长老团的执事,琥珀子长老,她领着亲传的红珊子、一苇子几个长老、以及内门徒孙,捧着长老玉碟、金印前来。赤炎子与她以平礼互见后,让到上座。红珊子、一苇子这才上前行了敬礼,笑道:“恭喜师兄功成,我辈之中又多了个九段高手,我们这些师弟师妹长年盘桓在八段,说起来羞愧得很,看样子我们得摒除杂念,勤将修炼,才能赶得上师兄了。” 赤炎子呵呵笑道:“哪里哪里,你们看我在这八段上都修炼将近二十年了,一直在瓶颈处徘徊,虽见松动,但一直没能冲破桎梏。这回不过侥幸罢了。” 红珊子与赤炎子平日甚为亲厚,笑道:“师兄别瞒我了,是你自己不愿意晋级,不然早几年就进长老殿了,师尊您说是不是?”她含笑看向琥珀子长老。 () 第126章 赏赐 琥珀子长老含笑道:“好了,红珊,别跟你师兄胡闹,赤炎自有他的原因。除了掌门外,你们这一辈中,赤炎又作了表率,以后大家同在长老殿,可得互相照应着啊。” 赤炎子微笑着道:“今日师叔亲自授我长老玉碟,本该奉上香茶,只是如意馆中不许用水火之物,还望师叔莫见怪。” 琥珀子道:“怎会,如意馆的规矩自当遵守。”话音刚落,外头一阵人声鼎沸,但听小玉钟清脆鸣响,紫瑛的声音远远的便传了过来:“紫瑛奉掌门令前来,恭贺赤炎子长老荣升长老团尊座。”一连喊了三声,紫瑛等人已迈进如意馆内,门外还有三十多名内门弟子捧着锦缎盒子,排了几排。 紫瑛双手托着一个大长盘子,上面放着一枚白玉令牌、一本赤金色的册子、一支银笔、一只小玉碟,碟上沉淀着玄金色的墨状之物。 紫瑛向座上各位长老见过礼后,向赤炎子恭恭敬敬地单膝跪拜在地,朗声道:“紫瑛恭贺赤炎子长老进阶天阶九段,荣升长尊座,特奉掌门令,前来赐予长老,请长老受封。” 赤炎子站起身来,走到紫瑛旁侧,正对大殿之上,琥珀子等长老纷纷起座,红珊子等走到旁边站立垂首,琥珀子则走到赤炎子身前,让了半个身位。 赤炎子双膝跪地,向大殿方向扣了三个头,方单膝支起身来。琥珀子在紫瑛手上拿起掌门令,双手奉向赤炎子,道:“接过掌门令,从此赤炎子需以天阶九段之身,为天墨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赤炎子双手接过玉令,系在腰间,道:“赤炎愿以天阶九段之身,为天墨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紫瑛将托盘高举过头,琥珀子展开托盘上的赤金册子,翻到一页,提起银笔,笔尖在玉碟上一划,沾上玄金之墨,道:“我天墨山第三十七代弟子赤炎子,天元七百六十八年,天阶九段功成,承我天墨山长老殿长老之使命,今日以玄金道砂收录进赤金之册,以传承千古,流芳万年。” 那玄金之物不知是什么所制,化入赤金册上,瞬间发出七色华彩,自册中迸射而出,琥珀子取来一只巴掌大的玄金色玉碟,银笔一拖,那册上华彩旋即聚拢成一束异光,注入玉碟之中。 琥珀子将玉碟放在赤炎手上,道:“接过长老玉碟,此后你便拥有长老殿的出入资格,在长老宫中自选一殿作为居所,更享有长老团的一切特权了。” 赤炎子将玉碟放在面前看了又看,却双手举起来,拜了三拜道:“赤炎有幸,得见长老玉碟,谢过长老殿诸位长老的恩典。但赤炎执掌如意馆多年,如意馆自五十年前遭劫,尚有许多事务需要我来拾缀,不忍就此搬离。且此间事多,赤炎恐无暇分身长老团中诸多事务,恐耽搁殿中要紧事务决策,请琥珀子长老收回玉碟,奉还长老殿中。” 琥珀子登时愣在当场,道:“这,赤炎子长老,需知长老殿中,大部分长老常年闭关,不通事务也是常见,这玉碟收回,你便少了这长老殿上的决策权了,你可清楚么?” 赤炎子笑道:“师叔,赤炎自是深思熟虑过,况且,赤炎性子急躁,不如诸位师叔老道,不如省些心,好好为天墨山服务便是了。” 琥珀子深深地打量了赤炎子一眼,才道:“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便将玉碟收回长老殿中。”她也毫不含糊,接过那玉碟,放在红衫子手中托盘之上,用丝缎盖好,又回身将那赤金册合上,银笔放回托盘上。 红珊子一苇子等人站在旁边早已一脸不可置信之色,但被琥珀子一个眼色打来,才冷静下来,静观其变。 赤炎子自己站起身来,却对仍跪在地上的紫瑛道:“掌门可有其他吩咐?” 紫瑛道:“掌门特别交待,封册之后,请赤炎子长老再奉掌门召令,行收徒之礼。”说完,便站起身来,将手中托盘放到旁边一名黑衣弟子手上,从袖间取出一只月白色的小小卷轴,向另外两名弟子招了招手,两名弟子分头将苏云和伍益权带到堂上,着他们跪拜在赤炎子面前。紫瑛即展开卷轴来诵读:“天墨山外门弟子苏云、伍益权,奉掌门特令,召入内门,拜赤炎子长老为师,试行两年,两年之内,金丹有成,即入册内门,苏云、伍益权,还不快快向赤炎子长老行拜师礼?” 苏云倒还罢了,听完召令,便向赤炎子一连扣了九个头。那伍益权晨起提着自家包袱正要往西门而去,路上却突然被一名黑衣弟子拦住,跟着大队来到如意馆外空地上静候,不知何事,突然又带到殿上来,听紫瑛宣读召令,竟是命他拜赤炎子为师,当堂如五雷轰顶般不知所措。 赤炎子干咳了两声,道:“伍益权,怎么,你还不磕头拜过师尊么?” 伍益权心道,莫非哪里弄错了不成。突然自己脚上的衣衫被扯了扯,苏云已磕头完毕,正用手轻轻拉他。伍益权只好老老实实磕了九个头。二人齐声道:“苏云(伍益权)见过师尊大人。” 赤炎子背着手,有板有眼地正经说道:“你们二人乃奉掌门恩赐,入我赤炎门下,虽为试行弟子,但你们二人跟随我后,定要用功修炼,争取早日结成金丹,方不辜负掌门和为师。你们二人清楚么?” 苏云打了个眼色,和伍益权一道又拜了三拜,道:“弟子自当尽心竭力!” 紫瑛又道:“赤炎子长老,掌门令我送来礼物,以添恭贺之喜。请长老清点。”他一抬手,殿外众人一一鱼贯而入,将手上锦盒打开。 紫瑛一一道:“这是加入千灯*的道砂一百盒,比平常道砂固用十倍;” “青阴胡杨做的画笔二十支。uu看书 ww.uuanshum ” “特级莎草宣纸一万贴。” “醉乡兰的花露一百瓶,是调制道砂的上品。” “赤河上流的赤珠鱼皮一千张,藏画定型中最好的材料。” “青玉缕丝画筒六対,掌门说让您留作赏玩用。” “秋香木料二十幅,裱画镶嵌用可防虫咬。” 紫瑛每念一样,那些弟子便将一样打开盒子让赤炎子、琥珀子众人过目,方合上盒子堆在旁边地上,赤炎子让苏云和伍益权起身,站到后头清点。 紫瑛道:“长老,掌门师尊说,这里有一千粒聚灵丹,两万粒破秽丹,便作为恭贺长老收徒之喜,希望这些丹丸,能助两位师弟金丹结成。” 赤炎子看了看盒中累累的瓶子,笑道:“替我向您师尊道谢。”方扬扬手,命苏云和伍益权亲手接过放好。 () 第127章 人情 紫瑛递过一张小笺:“长老,这是礼物清单。” 赤炎子接过,一手递给苏云,笑道:“辛苦你了,大早就为我的事情奔忙,又念了这老半天,想必口也干了吧,可惜不能赏口茶给你。” 紫瑛谦卑的笑道:“哪里辛苦了,沾着了长老的喜气,也是我紫瑛的福气,再说,以后长老回赤霞阁后,紫瑛再去讨口茶水喝,长老别嫌弃我烦腻就好。” 赤炎子向众人笑道:“你们看,还是紫瑛小子嘴巴甜不是,行啦行啦,说的我很小气似的,过两日我回去,你过来喝茶便是。如意馆中实在是茶水也没口给你们。” 紫瑛笑道:“掌门师尊说,您这边封册完了后,定有许多师叔师伯过来道贺,让我不要打搅太久,紫瑛这便要向长老告辞了” 赤炎子便道:“好好,你且去忙吧。” 紫瑛走后,赤炎子摆摆手,让苏云与伍益权将礼物盒子搬到如意馆后院,又对琥珀子道:“师叔刚先讶异,赤炎也确实心知自己的不足,长老殿中出入,规矩极多,我还是在如意馆中待着更合适些。” 红珊子等人坐在旁边,先头还是兴冲冲的,现在却都低头不语起来。 琥珀子却道:“赤炎,红珊常对我说了,你脾性直率,但行事却是缜密非常,像上回西陵北邙之事,你其实早说要挟雷霆之势围之,只不过宁胡他迂腐的很,不听你之言,害了那些孩子,哎。其实长老殿中老人太多,我还想着你这股新血进来,必能带出些变化。现在可惜了。” 赤炎子笑道:“师叔,我虽然没有实权,但是,我能收两个中意的弟子,潜心教授,岂不是更开心写意。再者,师叔若有事吩咐,我赤炎必全力,您何必担心?” 琥珀子顿了顿,叹道:“我明白你之意,即便多了你这一票,长老团中话事权依然不可能旁移。若是师兄还在,天墨山上何至于现在如此凌乱污秽。”说到此间,琥珀子话题一转,又说起了无间门之事。 红珊子、一苇子入门迟,不知道师傅口中的师兄是谁,但见琥珀子急转话题,便没有当场提了出来。 众人说了半天,又来了几拨长老、内门弟子,前来道贺,琥珀子便带着红珊子等先回去了。 路上,红珊子问道:“师尊,方才您说的师兄,是哪一位过世了的长老尊者?” 琥珀子白了她一眼道:“什么过世不过世的,口没遮拦,你师伯他活着,但是你们几个听好了,有些事情为师说了多少年,长老们没说的,你们就不要问,这是自保之关窍,”她回头看了看远处的紫竹林,叹了口气道:“有的人活着,却并不轻松,兴许比过世的还要难受。” 如意馆这一日里头来往了不下百人,大部分是天阶九段以下的长老,还有便是没有闭关的内门弟子大都送了些画具之物过来作贺礼,还有破秽丹等等。 连九芸也命几名婢女托着几件贺礼前来,以大长老的名义道贺,她送的礼物最为名贵,青花笔洗、九蜀刺锦挂毯、大长老亲手画的飞仙图等六件。九芸贺完赤炎子后,特意对苏云浅浅一笑,轻声贺他“拜师”之喜。 赤炎子在如意馆谢过礼后,全以馆中无法赏茶为由,长老便送出门去,弟子便打发出去。接近傍晚,上门之人不见少,这次来的尽是外门行走于内门的弟子。来人大都是送些珠宝器皿、黄白之物,大头的送给赤炎子,其余的都是送给苏云和伍益权的。 赤炎子嫌这些外门弟子所送之物凡俗的很,看的不耐烦,摆摆手全部转赠给苏云二人,又道:“现在来的都是些外门子弟了,为师不见,我这便出去走走,你们在这里应付下人情,不用太上心。你们中午没有用膳,我着人等会给你们送来,你们等饭菜到了,便将如意馆关上,在房中吃饭后等我过来便是。” 赤炎子离开后,伍益权几次想跟苏云说话,却依然有人上门来道贺,总是得不着空,眼见申时快过,正要送走几名师兄,突然门外有人敲了敲殿门,只间久未见面的李全提着两个食盒,站在殿门外冲他们笑道:“长老命我送晚膳过来,你们几个赶紧散了吧,苏师兄和伍师兄还要用膳呢。” 殿内余人赶紧拜别二人,匆匆离去。苏云让伍益权与李全先到后院去,自己关上大殿正门。 李全将食盒打开,端出碗碟,笑道:“老伍,下午我听人说你居然做了试行弟子,还以为他们在唬我的,没想到还真的是你。你也忒不够意思,啥时候得长老青睐,居然不跟我说一声。” 伍益权苦笑道:“别问我,昨天我本来已经被赶下山了,今日居然来个大反转,我自己也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苏云一头撞进来,大叫:“好饿,李师兄,居然是你来送饭,太好了。” 李全便道:“我下午就想来了,不过我们这些外门行走弟子,哪里敢在内门弟子之前过来,好不容易等到傍晚,正在来的路上,却碰到了赤炎子长老急匆匆的走来,一见我就让我替他跑个腿儿,到西山厨给你们俩带饭,所以便耽搁了些时候。哎,小苏子……不对,该叫你苏师兄才是了。” 苏云塞的满嘴都是饭菜,u看书 ww.uukanhu.om含含糊糊地道:“什么苏师兄,叫我师弟,或者小苏子,还跟以前一样。” 李全笑道:“你以为还是从前么,现下你是试行弟子,不是行走弟子了,从前你半只脚踏进内门,另外半只脚还是外门,半个身子在内门而已,进也行退也行。但如今你是试行弟子了,相当于大半个身子进了内门,只能进不能退了。” 伍益权也饿了一整天,与苏云一般狼吞虎咽,但仍接口道:“小苏子,你跟长老的关系,我们一早便知道不浅,但我现在是怎么回事?怎么把我拉进来了,昨天还说赶我下山,今日便成了试行弟子。” 苏云自顾自吃饭,还没来得及搭话,李全却道:“怎么,你昨天果然要被赶下山?昨晚我也听说有人要被赶出去,我还寻思是谁,原来是你!” 伍益权停下筷子,皱眉道:“该不会是你怕我被赶走,特地去请长老帮忙说话。等等!”他一拍桌子,碗碟震得跳了两跳:“小苏子,我是被赶之人,你怎能去请长老出面,纵是把我留多两年,我又怎可能在两年里结成金丹,你真是胡闹,赶紧带我跟长老请罪去。”说着伍益权便站起身来,拉着苏云要出门去。 () 第128章 御风符 苏云一口饭正咽在喉间,被他一扯,顿时咽着,死命咳了两口,又忙挣脱掉伍光头的铁爪子,拿起一杯水灌了下去,等那一口好歹咽下,才道:“师兄!你先别忙,等会师尊来了,你再跟他说好了。现在我们先吃饭好不好,我从早饭开始就没有吃过了。” 伍益权一拍光头,只得坐下来,复拾起碗筷扒将起来。李全也笑道:“老伍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待二人吃完,李全收拾好碗筷后,对他们笑道:“我昨天才回,不知道你们今日拜了长老为师,没准备什么好东西,幸好前些日子出了趟差,去了趟九蜀,在黑市中收了两道黄符,便以此为礼,送予你们,权当贺礼,可便嫌弃寒碜才好。”说着,他掏出两只香囊,一人一只递了过去。苏、伍接过一看,只见香囊中各有一张黄色符纸,纸上用朱红色道砂画了些看不懂的符号,苏云便问:“师兄,这黄纸片,有何用处?” 李全嘿嘿一笑:“这张纸片虽薄,用处大的很,它叫御风符,乃是清心馆独门之物。当清心观弟子遇敌不胜、性命攸关之时,只要将此御风符贴在身上,便能御风而起,瞬间转移五十里。” 伍益权翻了个白眼:“胡扯吧你,御风符那样金贵的东西,你随便能从黑市中买到?我才不信。” 李全尚未答话,苏云已开口问道:“御风符?不是说符道乃是我画宗所修之道么,怎么清心观也有符道?” 李全乃道:“苏师……咳咳,苏师弟,符道确是我画宗之道没错,但这清心馆之御风符,最早时,是我画宗开山之初,十二圣亲自送赠第一代清心观观主之物。” 原来,清心观虽然修剑阵之道,若要御剑飞行,需得达到天境才可。 而剑道以远攻群攻为主,若是被敌人近身欺进,清心观的弟子便无还手之力,而当时的第一代馆主三清道人为此事担忧不已,便向十二圣求助。其时正当画宗开山创派伊始,宗门内天阶高手不多,整个天元大陆群雄林立,十二圣又正值飞升之际,担心一旦破界飞升离去,少了他们十二人坐镇,画宗不免有些势单力薄,为画宗拉拢同盟,便送了御风符给了清心观观主三清道人。因此,七百多年来,清心馆与画宗一直交好。这御风符所用的道砂乃是十二圣留给清心馆的独门配方,使用这道砂绘画御风符的法门也只传给了清心观,连画宗掌门长老一概不知。因此,画宗弟子自己也没有这御风符的制作之法。 清心观偶尔也会在画宗重大庆典中,拿出部分御风符来作贺礼,让画宗的长老自行赏赐给门下弟子。 苏云听罢笑道:“这么一说,清心馆的御风符可当真金贵得很。有了这黄符,岂不是可以代替召唤飞行之兽么?” 伍益权却道:“哪有这般简单,御风符的法力只能维持不到五息,我也听说,好像还不能控制飞行方向,使用后转移到哪里,可不是使符者所能确定的。清心馆的弟子不过是拿来保命罢了。饶是如此,总归是好东西,天元大陆上的修真者,身体太差,除了禅宗能格挡硬功,其他的门派,包括我们画宗,若不提前施展土行术加以防御,被敌人近身便是个死字。” 李全呵呵笑道:“可不是,这两张御风符,我可是花了大价钱才买到的,给你们当贺礼也不算丢脸。” 伍益权一拍李全肩头,笑道:“以你的身家,我还不清楚么,哪里买得起这符,还不老实交代。” 李全笑道:“如果是完整的御风符,我自然买不起,这两张是次品,清心观的长老制符时出了些差池,道砂用的不太均匀,因此便作废了另行搁置。便给门下的弟子偷了出来做些买卖。要是完整的御风符,便是有钱买,也没哪个清心观弟子愿意卖。” 伍益权便将那香囊丢在桌上:“切!我还道是什么好东西,原来是次品,有用没用还不知道呢,你还是拿回去好了,心意我承了便是。” 李全却将香囊重新拾起,重新塞在伍益权手中:“我李全是哪种坑自己兄弟的人么?跟你直说便是,卖这两个符的弟子,我算是旧识,他直言挑出来这些,其实不过是长老一时手抖,道砂少了那么一丁半点,他拿过一叠来,让我随手挑了两张免费来试,果然能用,只不过传送出去之地没有二十里罢了,但最少也有个十七、八里,这些残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苏云听得一愣一愣的,伍益权却反应极快:“你说你买了这两张?他便随便给你试两张,看来你这买卖划算的很。” 李全尴尬的道:“好啦,我也不瞒你们了,我买了不止两张,试了两张后,我便跟那人买了二十张次品御风符,只不过在内门中走动送人情,送出了十七张,我自己留了一张。” 苏云也明白过来,方才自己总是觉得有什不妥,原来便是伍益权所点破之事,待李全解释一番,他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将自己手上的黄纸重新叠好,放进香囊,向李全推去:“李师兄,不论是不是次品,想来这御风符花了你不少钱财,我怎么能收,你还是拿回去吧,你常在外走动,留作傍身不好?” 李全嘻嘻笑道:“行啦,我李全说了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况且,两年后你们这试行弟子要换掉两字,变成正儿八经的内门弟子了,少不得要遵从门规的安排。五年后,苏师弟,你可记得要做什么没有?” 苏云又是一怔:“五年后我要做什么?” 伍益权接口道:“可是说他年满十五,uu看书.ukanshu.cm 要下山行走?” “可不就是!”李全将两个香囊重新塞进他们手中:“老伍快三十了,你这把年纪做了试行弟子,乃是天墨山上头一人,我可不能以寻常内门弟子来推断你了。两年后若然结丹成功,说不好会让你立马下山行走也未定。苏师弟你就铁板钉钉五年后必然要下山的了,你们两个还是收好此物。再推回来,可就是不给我李全面子了,以后咱们也不要做兄弟好了。” 伍益权便道:“行啦,我们收下便是!兄弟,你这心意,我们二人一同承下了!” 李全见他们将香囊放进怀中,满意地道:“如此甚好,时候不早了,恐防长老回来和你们说体己话,我就不叨扰了,回头找时间再聚。”他说着便提起两个食盒推门出去,走了一半,又走回来,倚在门上笑道:“我忘了跟你们说,先前送饭过来,我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地躲在路边那棵竹树荫下,不敢进来。” 苏云奇道:“是谁?” () 第129章 试行弟子 见李全一脸坏笑,伍益权没好气的说道:“卖什么关子,你再不说便赶紧走人。” 苏云却笑道:“李师兄,我们哪里能猜到,你便说吧。” 李全嘻嘻笑道:“这人五年前可是臭屁得很,多方走动才谋得去明道斋,一脚便把这边踹掉,前后宴请得势弟子,大排筵席,人前人后四处宣扬跳出如意馆这个火坑,如今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伍益权奇道:“你说的,难道是刘明谦?” 李全努努嘴,笑道:“可不是正是他。当年这家伙花了大价钱打通关节,从如意馆调到明道斋去,自觉是份肥缺,岂不知,你们二人一同被长老提拔,他的待遇和你们这一比,真是天与地、雪与泥了。” 苏云忙道:“难道刘师兄在那边过得不如意?” 李全笑道:“那倒不是,不过明道斋中,刘明谦左右不过混了一个暗通买卖的接头角色,给那些不便出面的内门师兄跑腿打杂,大气也不敢呼,哪里有你们这试行弟子长脸。再说,老伍你一向与他不睦,他也从来也不曾把你看在眼里,这番你一个翻身,反倒骑在他头上了,他怎么不气。我暗里看刘明谦的眼神,对你们又是羡慕又是嫉恨,只怕后悔当日不曾老老实实在西山‘屈就’几年呢!” 伍益权摇头道:“这小子既然嫉恨,又来偷窥咱们做什么?” 李全道:“我方才远远看到他躲在竹树后头,提了两个锦缎包裹,估计是送你们二人的贺礼,只不过如意馆里人太多了,他几次迈出步来,又退了回去,怕是给人瞧着了取笑于他,不过是我一个人猜测,或者是怕老伍你给他话听也不定。” 伍益权便道:“我有什么话好说给他的,大家都是同门,他不来惹我,我自然也不会去说他。” 李全笑道:“你不是这么想的,人家可不一定。好了,我这回真要走了。”李全退出房去,将房门细细掩好,才提着食盒离去。 伍益权本想再问苏云因由,但见他歪在桌面上脸带笑意的对竖起一根食指,在唇上“嘘”了一下。伍益权只好一屁股坐在榻上,与他一同等候赤炎子。 约莫小半个时辰,赤炎子推门而进,对二人笑道:“天墨山上一众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你们今日可都看尽了吧。” 苏云笑道:“平日咱们如意馆哪有如此热闹过,上门来的人险些踏坏了门槛,师尊你倒好,申时才到便躲了开去。” 伍益权站在旁边,不敢说话,只呆呆地看着赤炎子。 赤炎子扭头看着苏云笑了笑:“申时之后,长老和内门弟子都自持身份,不会再过来,我留在这里跟些外门弟子客套干什么,好处都留给你们这两个宝贝弟子不好?”说罢,他又看了看伍益权,大手突然一拍,拍在光头的厚实肩头上:“别一副奇怪的表情,我知你想问我什么,跟你被南风子赶下山没有直接关系便是了。你一把年纪的,想不到自己还有今日是吧。我且告诉你好了,你还真的需要多谢云儿举荐,若不是他,我哪里知道你那手雕刻技艺如此精湛了得?” 伍益权顿时目瞪口呆:“长老,您说的是,我送给小苏子的那些玩意儿么?” 赤炎子哈哈一笑,指着光头对苏云道:“你看他,还叫我作长老,别的人啊,听到被长老收徒,都赶着叫师尊。”他又拍拍伍益权道:“也只有你,十年前我看你便是这般耿直,在天墨山的确不好混啊。” 伍益权正色道:“弟子自知外门出身,出生后便受老人长辈安排,以破秽丹打根基,于这宗门技艺上也没什么天分,现在年岁也大,方方面面不如其他年轻的师弟,长老怎么也不可能瞧中我,收我进门下的啊。若是小苏子为了我被赶下山之事央求长老,以这种方法留我下来,我怎能承受如此大恩大德。再说,我也不希望为我之事,让长老与南风子长老生了嫌隙。” 赤炎子听完伍益权一席话,突然捧腹大笑起来:“有趣有趣!你这进门之事,虽说云儿也有举荐之功,但凭你方才的话,我却更落实了一点,你这性格,很合我的脾胃,做我弟子倒也配得上了。你别且听我一言,”赤炎子在榻上坐下,又将二人拉到身边,先指了指苏云:“这个孩子,当日讲你送他的竹雕巴巴拿来给我瞧瞧,虽然不是画纸所成,但这画道画技一脉相承,这些个雕工里的形貌风骨,也昭示这你在画技上的天赋。既然你用刀便能雕刻而出这些细腻的线条,那么提笔作画,对你不会是难事。” 伍益权甚为不解的道:“如此说来,那凡间的那些工匠,岂不个个能成为长老的弟子,这说不通啊?” 赤炎子却笑道:“那些工匠,学徒时便有师傅带着,再者,他们日夜以手艺谋生,若不在行,怎么吃得了这行饭?你却不同,你自外门举荐进天墨山,你祖上没有人教你这手艺吧,这手艺是在东头学厨的时候用来摆盘的不是?” 伍益权点点头:“是的,小苏子曾经问过我,难道是长老您让他来问的么?” 赤炎子道:“嗯,也算是吧。既然你是学厨学来的,雕的不外乎果蔬一类的装饰花朵,你这个公主和亲的竹雕,又是谁教你的呢?” 伍益权摸了摸光头,腼腆的道:“小时候听长辈们说过这传说的故事,平日闲着无事,uu看书 wwukanshu.co 便自个琢磨着雕出来玩儿的。不算什么……” 赤炎子一扭头,对苏云笑道:“你看他,还说不算什么,你说呢,当时怎么就偏把这些东西拿给我瞧?” 苏云这才嘻嘻笑道:“师尊,您知道我的脾气,要是看不上眼,我怎么可能拿给您看?” 赤炎子哈哈大笑起来:“听听这话,才叫道地。云儿的眼光,足以证明你是可造之材。至于你年龄比其他弟子稍长,这又有什么呢?为师当年曾听一人教诲,朝闻道,夕死可矣。我虽是天墨山的长老,纵使到了天阶九段修为,在宗门中,却无什么势力。那些投机取巧之辈我反而不喜,只有你这种不争权夺利,不扎堆站边的孩子,我才喜欢。只不过,你进我门中,还得修炼两年,金丹结成了才可成为正式弟子,你莫不是嫌弃试行弟子这个名头吧?” 伍益权怔怔的听完赤炎子一番话,眼圈已然红了,冲口而出:“怎会嫌弃!我,我……我果真可以成为长老的弟子么。” 赤炎子笑道:“果然是真!权儿,还不叫我一声师尊,让为师高兴高兴?” () 第130章 分道专攻 伍益权方听到“权儿”二字,尚未反应过来,见赤炎子和苏云都看着他直笑,才明白过来,赤炎子所唤的便是自己。伍益权那黑黢黢脸皮突然通红起来,全身一放软,直挺挺地跪在赤炎子面前,一边磕头一边叫道:“弟子得蒙师尊不弃,收为弟子,我伍益权虽为试行弟子,但师尊恩德,弟子粉身碎骨,定要修成技艺,替师尊在人前长脸!”九个响头磕完,他却伏地不起,全身发抖。 赤炎子伸手扶起光头徒弟,一看,只他眼里鼻涕早已流了一脸,慌忙对苏云道:“拿块帕子来,堂堂男儿汉,哭哭啼啼的似甚么!”接过苏云递来的手帕,便亲自替伍光头擦拭起来。 伍益权哭得更是厉害,帕子三两下便湿透了,赤炎子无奈,只好卷起袖子准备替他醒鼻子,伍益权却低头躲开,说道:“恩师,徒儿喜不自胜,失了礼数,可别污了您的衣衫。”他举起袖子替自己擦去眼泪鼻涕,然后将衣袖卷了起来,方又向苏云一拜:“谢过师兄举荐,没齿不忘!” 苏云慌忙拦道:“不可不可,师兄莫行此大礼,师兄比我年长,苏云怎可妄自称大。” 赤炎子见二人谦来让去,“哧”的一声笑了起来:“论理,权儿是该叫你一声师兄,谁叫你拜在我门下早些。”苏云正要摆手,他却一手按住,继续说道:“不过,既然你们在众人面前同时拜入我门下,你们彼此又交好,这个规矩就免了,你们爱怎么叫随你们好了。” 伍益权便道:“这怎么成!当初我早就看出,恩师与师兄早成师徒,我乃是后进之辈,自然得……”他话口未完,赤炎子已转过身去,丢下一句话:“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争争看谁做这个师弟郝乐,我懒得白费口水。” 苏云便拉着伍益权道:“师兄,咱们兄弟的情分,不在这称呼上的尊卑。我一直把你当大哥,你若是真的想报答于我,便答应让我继续唤你师兄好么?” 伍益权鼻子一酸,强忍下来,一手握着苏云的拳头:“好吧,那从今后,我们便是同门师兄弟了,兄弟同门师兄弟了,兄弟同心,报效恩师!” 赤炎子这时才回转身来:“争好了就成,只不过,为师还有一点儿要求,权儿,你也得答应我。” 伍益权忙道:“恩施有什么吩咐,尽管跟弟子说,弟子赴汤蹈火……” “行了行了……我终于明白师尊为什么说我啰哩啰嗦的了,”赤炎子忙打断他道:“为师的这点小要求便是,权儿啊,你能不能改改你的口头禅,不要总是‘恩师’前,‘恩师’后的喊我,听着别扭的紧,你像你师弟一般喊我师尊便好了。” 伍益权点头道:“遵命,师尊,弟子定当……” 赤炎子又一把打断了他:“还有这个,权儿你能不能别总是定当这个,定当那个,又是粉身碎骨,又是赴汤蹈火,我听着难受,收个徒弟,传个技艺,我可不是让你们去送死的,嘴巴上也要图个吉利,就当平日一般的措辞便可。” 伍益权忙道:“是,弟子会注意的了。” 赤炎子这才满意的道:“你二人入我门中,分攻不同技艺,云儿你依旧练你的画道,权儿则要继承我空间布阵召唤术的衣钵。这两种技艺,都需要极高的画功造诣,你们需要谨记,你们不是凡间的画师、工匠,我要的是你们掌握以画入道的精髓,便是要让自己的作品拥有灵魂,使其活过来,还要打动人心!” 此话赤炎子与冷风灵已对苏云说过无数遍,伍益权却是头一回听到,登时如五雷轰顶,炸开了一番新眼界。 赤炎子有对二人说道:“云儿,你还是继续待在如意馆中挂职,其他外人,我不放心。如意馆虽小,也没什么人看好,但却是我画宗七百多年的根基所在。”苏云点头应过。 “至于权儿,你要跟我回赤霞阁去,以后你便在赤霞阁修炼,若非宗门外差,我不在如意馆便在赤霞阁走动,你们有事的话,便直接过来便是。”伍益权也垂首应诺。 赤炎子又道:“将你们二人分开,也是不得已之事。权儿留在天墨山之事,南风子颇有微言,放出话来,不许你待在西山。赤霞阁乃是我的居所,又在东头山脚,离西山固然远,距离中门也隔了大半座天墨山。将你安置在那头,少些和薄烟丫头碰面,他也就放心了。” 伍益权脸上有些不自然,却道:“师尊放心,弟子需在两年内奋力修炼,也无暇去管薄烟的事情了。” 苏云好奇的道:“师尊,原来您的居所叫赤霞阁啊,怎么在东头呢?长老们的居所不都在中门之内么?” 赤炎子呵呵笑道:“可不就是为师不受掌门和其他有权势长老的待见,才在那边建造了房舍,单单住了开去。” 伍益权与苏云对视了一眼,又都垂下头来。 赤炎子看见二人神色,笑道:“别担心为师,不待见便不待见,好歹老子现在是九段长老,占一长老殿荣誉席位,他们不敢对我怎样。老子还不乐意日日在中门出入,碰到这个碰到那个打哈哈应虚礼,u看书 .uukanshu 烦的要命。我当年踏遍东山,发现那头山脚那头岩上有一道清泉,自山中滴水汇成一股清流,汩汩而出,映着那满山红叶,非常漂亮,云儿,你入我门中五年,一直没有带你去瞧过,以后你可以见到了。权儿也是,为师看你这树根竹根雕的不错,我已看中清泉旁边有一株枯死大半的老树根,你到时替为师雕套桌椅出来,咱们师徒仨可以月下品茶。” 见赤炎子越说越兴奋,竟憧憬起品茶赏泉的美事,苏云与伍益权又相视一笑,眼神中那一抹难过之色已然褪去。 苏云又问道:“师尊,师兄练气之事,也在赤霞阁么,他服食聚灵丹时,弟子可否帮忙?” 赤炎子摆摆手:“不用。你师兄本来有些根基,只不过,先天的灵气,恐怕不够凝实,我还要想些法子,用些特殊手段破了权儿你的经脉桎梏。再者,我们画宗修道之法与其他宗门不同,一百个弟子,有一百种不同的凝气之道,若不是画灵属相完全一样,根本不可能将自己成功的法门传授他人。即便是画灵属相一般无二,在练气期间,练者心念不同,成就内丹的灵气属相比例又会不同。因此画宗弟子在练道之时,其实也不怕旁人来偷学,因为内里的灵气流动方向无迹可寻。” () 第131章 残酷试行 苏云和伍益权听赤炎子话匣子一看,忍不住听得入神。 “天墨山上的修行方式与别门别派大是不同,你们且看,那乐宗、禅宗、火云门,对收纳门徒的要求和我们差不多,都是要求有五行属相,一旦弟子入了山门,开始修炼的时候,那些个宗门长老,都会要求门下弟子按照一定的套路来修炼,比若这丹田之气如何沉郁,如何发散,如何引导,走哪条经脉,心脉还是肺脉,走手少阴经,还是手足太阳经,让弟子一板一眼依足来做,又是默诵,又是抄录,每一道真气运转的法门,都要求严格遵守,弟子若想另行其道变化,必然被自己的师尊严厉训斥,轻易不能改变。” “师尊,明道斋不是也有各种术法书籍,供给弟子抄录研读么?” “云儿、权儿,你们自知有明道斋,却不知,明道斋的书籍,却是由得弟子自行借阅,没有哪个师尊*着徒弟去抄录的,一切听凭弟子所需。比如弟子凝气结丹后,想学习如何运气吸纳,便会去请教师尊。而师尊则会交代几句,然后说出些参考的道典名称,让弟子去明道斋借阅。如意馆也是如此,比如弟子想召唤威力强大的水行兽,查好《五行山海经》注疏后,便要来如意馆二层以上去借阅,从来没有师傅*着徒儿的道理。” “这便是咱们画宗与别不同之处,弟子拜入门下,在结丹之前的练气阶段,师尊只会给予聚灵丹,以作弟子拓宽经脉以容纳更多五行真气,不会加以要求弟子,这灵气如何运转,这经脉如何开辟,弟子若有不解,师尊若是懂得便作解答,若是不懂,便和弟子一起研究。你们可知,此为何因? 见二人满脸迷惘之意,赤炎子继续道:“画宗称作符宗,大体是以符画召唤为攻,以符阵为守,基础便在五行真气的调动之上。在画宗,没有哪种五行真气是没有用的。少则专注,多则兼通。因此,长老收徒,绝对不会告诉弟子,该主修哪种灵气,不似其他宗门。画宗弟子在成就元婴之前,实力与其他宗门相差不大,甚至可能稍逊半分。一旦到了元婴期、元神期,画宗在召唤与符阵上的实力一旦施展,便远胜于其他宗门,因此画宗才被称为四大宗门之首。当然,等同于元婴期的长老数量,画宗便比其他宗门少了许多,而元神期我以上,更是屈指可数。” “你们听了这些,理当明白,外门弟子想崩了头也要进内门的道理了。一旦成为内门弟子,才有机会去接触画宗精髓之道,而外门弟子若是要进入内门,没有结丹的根基是决计不成的,因此便有了试行弟子这个过渡产物,”赤炎子遂坐直了身子,正色向二人说道:“你们二人可知这试行弟子与正式弟子差别在哪里么?” 苏云摇头不语,伍益权却道:“试行弟子即是记名弟子,未正式入内册。” “嗯,不错,还有呢?” “试行弟子可与内门弟子一样,由师尊指导,服食聚灵丹以凝炼真气;而这聚灵丹的分量与内门弟子略有不同,服多服少,服用丹药中是否调整药量、成分,全由师尊而定,试行弟子需无条件配合,试服各种药物,因此才称为试行弟子。” “权儿进门有些时日了,对试行弟子也是清楚的很。” 伍益权摸摸光头笑道:“紫瑛便是试行弟子的典范,弟子怎能不知。” “不错,别的长老招徕试行弟子,不过一个起两个止,多了便耗费心力。而凌霄子却不同,他座下除了掌门三十六正式弟子外,还有接近百数的试行弟子。他选拔掌门弟子,除了前十以内的都是凡人中的天子骄子,其他都是从外门中收来的试行弟子,一来用于做自己的试验品,二来,通过掌门弟子大比,将这些试行弟子的菁英互相竞争,补充正式弟子之列,好壮大掌门座下的弟子队伍,争得宗门大比的彩头,至于掌门弟子大比,新人换旧人,也不过是试行弟子出身的人彼此相争,凌霄子根本不会理会淘汰弟子的死活。” “权儿刚才提到紫瑛,我倒记起,紫瑛当试行弟子的时候,可没少吃苦头,凌霄子拿他来试药,不知试了多少种药引,你们看他颇通医理,不外乎是*着试药时自学回来的。也亏得他有那般毅力,早早结成金丹,才能赢进了掌门三十六正式弟子的一席,一步步往上爬。在众多试行弟子中,紫瑛的毅力和心计,都是出类拔萃的,你方才说典范二字,他倒也配得。为师扯的有些远了,我们言归正传。” “天墨山上的试行弟子都是从外门弟子选拔过来的,年龄、天资都无法跟凡间选拔的孩子想比,试行弟子是他们进入内门的捷径,但这捷径之上不知染了多少试行弟子的血。” “为什么你们在他人眼里,可进不可退?外门弟子到了一定年纪,可以自请下山,回本家也有一定地位。但试行弟子却有不同,两年内必须结丹成功,才能成为正式内门弟子,若是两年后无法丹成,便只有一条路,终身留在这天墨山上,挂着试行弟子的名头,为各长老师尊试验各种新创丹药、术法、阵法。而且,在天墨山中的试行弟子一概不得与亲属接触,全因他们所试验的,都是天墨山上不可外传的东东,丹药不用说,术法、阵法,全都是不传之秘,因此,两年后没有结丹的试行弟子到老也只能死在山上,uu看书ww.uuanshu死后尸骨需化掉,连骨灰也不得奉回本家。” 苏云听罢,心中巨震,忙道:“师尊,那师兄若是结丹不成,岂不是……我害了师兄了么!” 赤炎子看着这个弟子,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暗赞不已,便道:“云儿,你需对师兄和为师我放心,我赤炎是谁?其他人未必能在两年内让权儿结丹,我却可以!嘿!老子背后有靠山!” 苏云听得出师傅另有所指,才放松下来,道:“师尊这么一说,我便放下心了。” 伍益权拍拍心口道:“师尊,弟子不怕试药,有什么药引,师尊大可给弟子一试。” 赤炎子伸出手在他额上敲了一记,一如当日冷风灵对自己一般:“你不怕,我倒怕呢,我可不是拿你来试丹的!嗯,啰嗦了半天,竟快到亥时了,云儿,我带你师兄回赤霞阁去,你别做功课了,赶紧歇息。这三日之中,应该还会有些长老过来道贺,如意馆这边就由云儿照料着,至于权儿,你也不过一个包袱,不用收拾什么了,跟我回去。明日早上和我一同过来如意馆便是了。” () 第132章 伍光头闭关 自从长老封册后,如意馆像市井坊间般热闹,上午多是长老们带着门下弟子过来,长老殿除了大长老遣过九芸送礼,其他的一个也没来,只有青鸾子和少数几个长老托人送了些贺礼小件权当意思意思之外,南风子和薄烟都不曾来过。赤炎子戏言,自己虽然突破天阶九段,论实力,在长老殿中也是敬陪末座,那些常年闭关的长老强者岂会为他动动眼皮。 长老第二梯队的监察长老们,因与赤炎子共事多年,三十几个长老浩浩荡荡的领着弟子过来,将如意馆塞满了。为着如意馆大殿不得奉来客茶水,赤炎子甚至着李全等人抬了桌椅,就放在殿外空地上,请长老落脚。 至于第三梯队的低级长老则是晚上一天才出现,好与级别高的长老们错开。 午后则是内门弟子结伴而来,凌霄子座下十大弟子只送了贺礼,说是闭关静修,人没有亲到;其他二十六人,以紫瑛为首也一同到来道贺。其他长老殿的弟子有来的也有没来的。张涵就不用说了,来足三天,都是午间过来,抢着跟李全一道提食盒送饭。 傍晚时分则是其他外门行走弟子,能来的都来了,包括刘明谦,还是捧了礼物到来,还有些行走弟子帮外门弟子带些礼物专意送给苏云和伍益权,其中还有苏云相熟的柳涵和那木脱脱儿。想起当日与他们在公房中一起斋戒沐浴,苏云不免有些唏嘘。 如此看了几天,苏云暗地里问师尊,来的弟子中,哪些是试行弟子。赤炎子便道:“试行弟子只能着蓝衣,衣袖处有两道白边的是两年试炼期未过的,两道白边变成红边的便是过了两年仍未结丹的。不过这种场合,他们要么没世间来,要么是不能来。” 伍益权奇道:“这又是为何?” 赤炎子便道:“试行弟子不比行走弟子,他们两年里要结丹,少不了每日每夜勤修苦练。而两年过后结丹不成的试行弟子,更是限制自由出入宗门,避免与其他弟子暗通款曲,将长老的秘法秘方秘阵倒腾了出去。因此,从衣袍上你们便能辨认出谁是试行弟子了。再过几天,你们两个也要穿蓝衣两道白边的衣衫。”两个弟子这才恍然大悟。 众人送的贺礼,赤炎子晚间便命伍益权和苏云大部分搬去赤霞阁中,入了库房。赤炎子对二人道:“这些个东西,不知道有没有人做过手脚,放在如意馆不妥的,为师的处所就不妨,他们爱监视监听,随便他们。” 伍益权奇道:“是谁要监听师尊?” 赤炎子摇头噤声,半响后才说出口:“这事,云儿也清楚,为师本不该瞒你。但这两年的修炼限期里,权儿你的压力比云儿大多了,等你结丹后,为师才说予你知道罢。以后在赤霞阁中,私己话,为师会少说,你也要静下心思,专注在凝练丹气之上。” 伍益权便道:“放心吧,师尊,待杂事一了,弟子便在赤霞阁中闭关两年,不成金丹不出门半步。” 待赤炎子不在跟前,伍益权拉过苏云,交待道:“师弟,明天起,我便跟师尊在赤霞阁闭关了,师尊说过,你可以随意过来走动,但我恐怕不得陪你了。我知道自己在试行弟子中,一点优势也没有,年纪又大,只能勤来补拙。你若到来,我不见你,你莫怪我。” “怎会,师兄,我明白你的心意。五年前我以外门行走弟子的身份到如意馆,也是整整五个年头,才略有所成,我知道你此时定然焦急。师弟我没什么经验,也没有什么好窍门能给师兄参考,只有一点,师兄在遇到挫折的时候,想想咱们师尊,他一心为我们着想,这份心意,便是鞭策之力。我深知此时对你说这些话,定会给师兄莫大压力。但我一向敬重师兄风骨,这种压力,师兄一定能够抗下来的。”苏云便说便握了握伍益权的大手。 “我老伍是打不死的蟑螂,哈哈,师弟,你且等我两年,师兄定不会交白卷。”伍益权拍了拍苏云肩头:“只怕师兄出关之时,你又高上不少。师尊虽然没有明言,但我看你们二人神色,早知道师弟你不必担心两年试炼之事,师兄在这里再拜托你一事。” “师兄但说无妨。” “薄烟丫头许是被南风子长老禁足,她也应该知道我不用被赶下山去,这个丫头心肠很好,此时也不会太为我担忧。不过,以南风子长老的性格,薄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两年左右又要下山历练,我是没有机会碰到她面了,上回给你的那件东西,记得她什么时候来如意馆时,就给她吧。若是她下山前还不见人来,你便给九芸,让九芸捎给她。希望薄烟能欢喜些。” 苏云见他巴巴儿地又求了自己一遍,心念一动,脱口而出:“师兄,莫非你喜欢了薄烟师姐?” 伍益权唬了一跳,却摇头道:“她是长老亲传弟子,年轻貌美,像极大理的山茶花般娇俏,这样的女孩儿,我怎么可能配不上的‘喜欢’二字?,既然配不上,便不用妄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我只是还她一个心愿罢了。” 伍光头说话时的一幅止水不波表情,u看书.uknh 苏云却看出那双眼神下,似有黯然之色,若是张涵在此,定然会打趣伍益权一番,苏云却是心下不忍,忙岔开了话题。 到了第三日夜间,赤炎子道:“权儿,准备好了么?我们要回赤霞阁了,从今夜开始,便是你闭关凝练丹气之时。” 伍益权点头道:“师尊,万事俱备,弟子一切听从师尊安排。” 赤炎子又道:“我还有几句话跟云儿你说,可听仔细了,为师会守你师兄几日,如意馆中恢复以前开馆闭馆的时间,长老们不会再来,其他弟子若是送礼,你自行打发,不要让他们在馆中停留,礼物全部退回去,就说是我吩咐下去,不能违拗即可。功课上你按我之前布置的来做即可。等你师兄稳定些时候,我会抽些时间来看顾你的修行。其他劳作事务,你便自行恢复便是,万事小心。” 待赤炎子领着伍益权回东头处所,苏云在房子翻了两个筋斗,这些日子都要在人前奉客走动,既不能看画练画,又不能到寒烟谷中,连梦中那些体术秘籍,睡着后竟一个也梦不着,苏云早就有些心痒痒,赤炎子既许他回到寒烟谷,他心中已是一百个愿意。 () 第133章 惊人神力 伍益权闭关后,苏云也开始修行,课业、照管寒烟谷不落。临摹三层画作乃是首要之事,可惜苏云体内有两颗内丹,运转调用五行真气却不甚灵光,从早到晚,耗尽心神,才临摹得五、六幅,临摹虽临摹,以苏云的能力,自是无法将真正的妖兽法力模仿出来,但求有法力真气流动,赤炎子也算满意,但是临摹完,苏云的真气却没有因此而长进,赤炎子苦恼的紧,便向冷风灵求助。 冷风灵听罢,不过一笑置之:“千日醍醐,一朝灌顶,你急也没有用。” 赤炎子见师傅不管,只得让苏云继续临摹最底层次的灵兽。这倒不是因为那些原作法力的缘故,赤炎子曾抽了一副中等级的妖兽蠪蛭,让他临摹,苏云依然不受那法力影响,就九首、九尾、虎爪的细节上,细致无遗,但画了不下百遍,道砂才将画图著在莎草纸上。如此一来,进度怎能不慢? 赤炎子又求冷风灵投了不少龙璇丹给苏云服用,每次刮下丸药上的一点药皮,凑够一点,便给伍益权服用。伍益权在龙璇丹的药效下痛得死去活来,苏云却是毫无反应,两颗内丹也不见增长。 苏云自从丹成之后,便再没有梦见过墨麒麟、穷奇等神兽。那两本人皮体术秘籍,隔了好一会才会出现在梦境中,苏云、赤炎子却不知,每次苏云梦见秘籍中的金色符文,体内两颗内丹便滴溜溜地飞速旋转,甚至从丹田中往心脉、心肺、脊椎等四处流动。但凡苏云醒来,梦中记忆全然消失,两颗内丹都好端端地沉寂在丹田中,如无事发生过一般,苏云自己也不知道。而梦醒后那一天,苏云的五行灵气的运用似乎比平日灵光了不少,临摹的速度也加快了些。苏云权当自己状态好罢了。 冷风灵没有再刻意指导过苏云甚么,任他在谷中来去。倒是那只小兽,每日总在苏云来到时不知从那个角落蹦出来,头颅在苏云胸前小腹之间蹭来蹭去,又倒地撒娇,非要与苏云嬉戏一番才肯离去。,过了约一个月,寒湘子带着姬无双回到天墨山上,陈请凌霄子,要收姬无双为弟子,凌霄子却道,当日北邙大战后,四宗约定,所有幸存且有灵根的弟子,都要过两年才能正式收徒,画宗也不例外。不过姬无双不必以试行弟子的身份留在天墨山上,先像当年苏云一般,给个行走弟子的名头,至于寒湘子要用破秽丹还是聚灵丹为姬无双奠基,一切由他自行决定。 寒湘子识趣,不再在头衔上喋喋不休。便带姬无双回自己的处所潇湘馆去,让张涵与姬无双一同修炼。 张涵起初也是兴致勃勃,自以为多了个师弟,宗门内又多了个照应。谁知半月不到,便跑到如意馆中,向着苏云吐了一肚子苦水。 原来那姬无双在潇湘馆中寡言少语,成天盘膝静坐,凝练灵气。张翰有时会跑去跟他说话。却每每是热脸碰上人家冷屁股,姬无双连话也不多说一句,甚至有次还正色道:“我还要修炼,请回吧!” 气得张涵半死,跑到苏云跟前一叠声诉苦:“这个姬无双,从来不叫我师兄,对我没半分好脸色。我想着他身世可怜,不与他计较,也屡屡示好,他竟然说那样的话,赶我出去。你说,哪有这样无礼之徒,气死我了。” 苏云便问:“师伯怎么说?” 张翰却道:“师尊听了我的话,反而夸他用功刻苦,心无旁骛,也不过为着一朝功成后,去寻那些魔门中人,报一门血海深仇,让我不要和他计较,又叫对我说,若我跟他一般晨早起身,深夜才眠,起早贪黑,我的修为一定能突飞猛进。你且说说,我哪里不勤奋了?伍师兄现在不在小厨房,我连吃零食小灶的兴致也收了,天天用功,我又不姓姬,怎能像他一样卯时鸣起!” 苏云心知这发小虽然气恼,不过是因为姬无双没将自己放在眼里的缘故,倒不是腹黑于人,便由得他吐个干净,最后才道:“他既要练功,你便当见不着人便是,别去找他,也别跟师伯提他,可好?” 张涵叹了口气道:“便是九芸那座冰山美人,终究还是被你我感化了许多,真摸不着这个姬无双的脾气心性,也罢,由得他去。” 再说回来,如意馆中借画参照之人,没有多上一些。真正说得上沉迷如意馆宝藏的,只有九芸而已。而且每每一个人前来,薄烟却没有作伴。苏云问起,九芸就说,南风子长老让她闭关些日子,突破修为再说,便不与她双生子般一同出入如意馆。苏云要托她带东西给薄烟,九芸眉头一皱,推辞了去:“我的居所与她相处甚远,特意过去给她带东西,难保不会遇到南风子长老,问将起来,你叫我怎么解释?你到底要送什么给薄烟呢?巴巴儿地赶着让我帮忙。” 苏云只好道:“薄烟师姐之前托伍师兄给她做一个盒子,师兄做好了,不过那次以后,一直没见薄烟师姐,没法给他,眼下师兄又闭关两年,怕以后师姐下山历练,他没机会碰上师姐,便放在如意馆,交待我送给师姐罢了。” 九芸眉头一松,道:“原来如此,那也罢了,不过南风子长老气得光头要死,若是我拿过去,少不了撒谎骗他,麻烦的很。薄烟过些日子便会出关,到时我让她过来自己取便是了,不用我们两个在此折腾。” 听她如此一说,苏云也只好作罢,毕竟不算什么要紧事。 冬去春来,uu看书 .om日复一日,伍益权闭关已有一年半了。苏云不知师兄进展如何,是否顺利,便时常在赤炎子来看他功课的时候问起。 赤炎子笑答:“这小子除了这雕刻手艺上有天赋,想不到他臂力惊人得很,那棵老树根,他一斧劈下去便破了大半。” 苏云嘀咕道:“怎么,师尊还是惦记着做你的根雕桌椅么?” 赤炎子摇头笑道:“我叫权儿帮我干活时,他可没有半分迟疑,倒是你这个师弟,反而怪我没有好好带他修炼。放心吧,根雕没还有做,他服用了龙璇丹的药皮后,壮健了不少,经脉也拓阔了许多,虽然不如你,但你师祖的龙璇丹,便是一点药皮,也比聚灵丹要好。我让你师兄晚间服食龙璇丹皮,日间有以聚灵丹来浸浴,一日我见他单手托了一只装满药水的浴桶,便让他试着劈劈那老树根罢了,真真天赋异禀,神力惊人!” 苏云笑道:“莫非师尊想让师兄试练那炼体术锻炼肉身不成?” 赤炎子一怔,在大腿上重重拍了一记:“对喔,我为何没有想到!” () 第134章 与9芸切磋 心念既起,赤炎子兴冲冲地拔腿便走,走了几步,却走回头,颇为不好意思地说:“云儿,最近为师看顾你师兄比较多,对你自然照顾不到,你可不要怪我偏心啊。” 苏云却是爽朗一笑:“师尊原来担心这个,可白担心了。弟子怎会恼师尊和师兄。师兄原本就比我晚修行,又吃了年龄的亏,两年之后,弟子好歹也有两颗内丹交差,师兄却是毫无退路,弟子巴不得师尊早日助师兄丹成,我才真的放心呢。” 赤炎子一听也笑了:“你别得意,那两颗内丹都沾了些妖气,尤其是黄金色那颗,你得想办法将这蓝黑色的丹气练得更圆融些,将金色丹气掩藏起来,这样才能在试行弟子测试上过关,不然,只怕你金色丹气一出,长老殿那些老妖怪们个个都从地底蹦出来把你生生剖肠开肚,将那金丹挖出来看个究竟。” 苏云一个寒战,牙齿格格作响:“师尊,你莫吓我!” 赤炎子嘿嘿一笑:“害怕了?那就好好修炼,你身上古怪事情多,为师与师祖能帮你的不多,但护你周全总是能的,好了,为师去也。” 自赤炎子归去,将那苏云所授的练体术说给伍益权修炼,竟然大有帮助。先是伍益权服用龙璇丹皮时已不像开始的时候痛苦,咬咬牙便顶了过去。再是替他药量增加后,只要不超过一定的幅度,伍益权也能顶住,第二日用炼体术调息后,在东头山脚绕着那眼清泉跑上数十趟,晚间便恢复如初,可以让赤炎子继续少量增加药量。 如此逐日逐日的增加药量,直到他可以完整吞服一整颗普通的龙璇丹。加料的龙璇丹精华赤炎子倒不敢给伍光头试。毕竟这个年纪大的弟子体内经脉虽然被龙璇丹冲刷得如大江大洋一般,却始终不如苏云那无底洞般可怕,龙璇丹精华若一下肚,只怕伍益权爆体而亡也不一定。伍益权既然以炼体术为辅助,辅食龙璇丹后进度稳定,赤炎子的指望一下子便有了许多信心,不必兵行险着,冒险行之。 再说苏云,每日依旧五、六幅临摹的进境,看似进步不大,但他自己试着试着,便开始临摹起高位阶的灵兽,一来《五行山海经》两年前就看得滚烂,于注疏记载的重明鸟、九尾狐、白泽、英招的形貌体态早就向往已久,反正自己于临摹上,尚算差强人意,偶然翻几幅神兽、圣兽出来,便当养眼之用。 但奇怪的是,苏云在四周暗格中摸了个遍,都寻不着那远古四神兽、四凶兽的图样,想来定是收藏在更隐秘的暗格中,也便罢了。 又过了一年,九芸竟已晋级到地阶一段,已够资格到如意馆二层,苏云自然愿意,好歹在二层之中,趁着九芸在场,还可以像她请教心得。 如此一来,九芸也有点明白苏云进境仿佛不过人阶二段将满,三段未达的水平,却能越阶观摩二层的画作。见他问了几次,某日闭馆之时,九芸却不急着回转,反而对苏云道:“你去搬张矮几过来,带上道砂画纸,我便在空地上与你切磋一翻。”苏云一听自然大大叫好。 待矮几放下,苏云特意搬了张小板凳:“只有这张小板凳能搬出啦,难为你将就下了,累你这身衣裙拖在泥地上,回头我赔你一件。”九芸眼白一翻:“要是怕裙子脏了,我就不和你切磋了。这身蜀绣衣裙名贵得很,你哪里赔得起!还是别去想这个了,我们开始吧。”九芸提笔在道砂上一抹,一头五藏灵水猫便浮现在画纸上。 九芸笑道:“如何,我这猫儿灵动得紧吧?你来试试。” 苏云边嘀咕边取来新纸,提笔开始慢吞吞的临摹起来:“女孩子家家的说话总是带刺,婉转些会死么?” 九芸眉毛一挑:“你说什么?” “没有,我说你这猫儿牙齿和爪子都锋利得很!” 九芸“哼”了一声,道:“废话少说,你倒是赶紧画啊,怎么画得这么慢,要是到了阵前怎么办!人家都攻到你身前,召唤兽还没画出来!” 苏云伏案专心致致地描画轮廓,不敢分心搭理九芸。差不多画了足足半个时辰,画得满头大汗,画纸上才显出了一头紫纹红尾的蝎子,原来便是唐基势那副变异沙蝎的图样,只不过银线蛇却没有一同画上。 九芸呆呆地捧着画图看了半天,朱唇轻启:“这是沙蝎么,怎么这般奇怪,我看过一层中的画图,和这幅有很大差别呀。这螯足如此健壮,这还罢了,但是这沙蝎不是土行属性么,怎么这只隐隐有火行生物的威势。” 苏云选这幅画图,不过避免九芸得知自己已登上三层,便选了个二层中位阶偏低的来画,饶是如此,那银线蛇也无法再短时间里画出,听九芸一问,心道:“果然识货。”嘴里却道:“这的确是沙蝎,不过二层中有一幅‘沙蝎斗银线蛇图’,上面画的沙蝎乃是变异后的妖兽,实力要比普通的强上不止一级。不过我尽力画了,也只能画出这只东西,银线蛇我已经画不下来了,如要再画,恐怕得费上一个时辰了,可耽搁了你吃饭不是?” 九芸唾了一口,道:“这么一只东西你就画了半天,看来,你以后也不用参加宗门大比了,纵使参加也不过垫底。”苏云尚未来得及搭话,九芸又道:“那变异沙蝎竟然从土属相变异成火属相了么?” 苏云摇头:“没有,那变异沙蝎还是土属相,只不过我画着画着便成了火属相了。” 九芸顿时满头黑线:“这妖兽的属相还能随便更改的么,uu看书.uukansu.om 你这个家伙,到底平日如何修炼的。你既然是火属相,便去画真正火相灵兽啊。” “我不是火属相的,只不过我运用灵气时不太顺畅,老是偏了些。” “何止偏一些,简直打错特错。画形召唤之兽若是五行属相不对,根本无法召唤出形体,你难道不知道么!”九芸有点气急败坏起来。 苏云只好道:“我,我,我确实不知道啊。” “你难道没有召唤过任何兽灵么?” “额,我才结丹没多久,还没试过。” 九芸叹了口气道:“但凡结丹后,只要能用道砂画出兽形,便能召唤兽灵,那个姓张的小子不是也曾唤出恶心老鼠出来么?” 苏云便道:“我画得这么慢,画纸上尚且描半天,哪里能像你们那样挥手即就。” () 第135章 沙蝎斗灵水猫 九芸噗嗤一笑:“赤炎子长老竟然没有教这术法,看来,你结丹后修炼不太顺畅是吧。羞羞哦!” 苏云脸上一红,扭头道:“人比人比死人,我有什么好羞的。” 九芸笑问:“你现在丹成后是什么属相?” “我也不知道,也许还是无相吧。”苏云不便回答自己两颗内丹之事,故意隐去不提。 九芸却奇道:“无相?你刚才不是画出火相兽么?” 苏云抓抓头皮,老实道:“说实在的,我也不准画出个什么属相,反正每次都不太灵光。” 九芸沉吟了片刻,说道:“现下你自己五相不明,想来你师尊也是清楚的很,所以没有教你更多。我现下便演示给你看看。” 她将先前那幅五藏灵水猫图拿在手上,伸出水葱似的食指在唇边一抹,只见指尖处溢出两点血珠,原来方才她竟以贝齿划破指尖皮肤。九芸紧接着将那根指头往五藏灵水猫点了两点,所点之处,正是灵水猫的双瞳,但见两点鲜红一点落,随即渗入灵水猫双目之内,未几便消失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幽幽蓝光,自那双瞳中射出。 只见那灵水猫在画纸上摇摆了两下尾巴,突然动了起来,它弓背伸了个懒腰,猛然从画纸中一跃而出,与落地前化作一头三尺长的大猫,钢鞭利齿,斑点条纹,威风凛凛地蹦到九芸身前落下。九芸举高手指,凑到灵水猫额上摸了一摸,那大猫伸长颈脖,以鼻尖轻碰九芸的手掌心,才蹲坐下来紧靠在九芸身侧,饶是如此,那五蔵灵水猫竟与九芸齐高。 苏云看得呆了,怔怔的道:“这样也可以召唤灵兽化形么?” 九芸嘻嘻一笑:“怎么不能,只不过以画好的灵兽画来召唤生灵,需满足两个条件,首要条件,那灵兽画需本人所画,心意相通,才能召唤出灵兽;其二,以画作本人的鲜血为媒,替灵兽点睛,催动召唤。” 苏云听得心痒痒,忙道:“那我现在也试试看!” 九芸却道:“在方才的两个条件之前,却有一条先决条件,这召唤之兽,道砂凝就的五行属性,需得与召唤兽本体相同,否则那两个条件不用试了。” 苏云当即沮丧非常:“你不早说,害我空欢喜一场。” 九芸笑道:“不信,你大可一试,反正你这沙蝎图,画也画出来了。” 苏云想想也是,便道:“好吧,反正我现在学学法门也好,以后或许用得着。”说着也取过画图,划破食指,挤了两滴鲜血在沙蝎的两粒芝麻大小的眼睛处。 九芸随口说:“你看,你那点血点睛后,这沙蝎的眼睛开始亮出火红色的光芒,这是你所画的沙蝎的属相,然后,因为沙蝎本体乃是土属相,两不相符,因此画上沙蝎便无法……啊,怎会如此?”九芸说着说着,突然讶然失色。 只见那头变异沙蝎双目红芒一闪,紫红色的节节长尾徒然舞动起来,八只足爪爬动起来,忽的一下便从纸上跃到地面,落地前化作手掌般大小,虽然不及那五藏灵水猫的个头,也比寻常沙蝎大上十多倍。 此时伏在九芸脚边的五蔵灵水猫毛发直竖,口鼻哼哼作响,发出低吼之声。 九芸怔怔的道:“怎会化形了,不是属相不符么!” 吃惊的不只九芸,就连苏云自己也吓了一跳,他不是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召唤出灵兽,但到天墨山上足足五年,服尽丹药也无法奠基成功,却糊里糊涂结了两颗内丹,而这两颗内丹中各自带着不同的属相,他在临摹灵兽图时,也未能尽情调动内丹,每每想模拟水相,偏生画出个木相,模拟火相,却得来土相。而九芸说言,须得临摹之兽与本体属相一致才能化形,他心中早就灰了大半。突然在此间看到这只火相沙蝎从画上跳到脚边,他又是疑虑又是激动,马上蹲下身来,伸出手去摸那沙蝎。 只觉触手处冰凉一片,那沙蝎头胸背部布满硬甲,甲皮面上又密布颗粒状的突起。苏云将手掌放在地上,道:“蝎兄,来这上面可好?” 那沙蝎的黑点巨螯啪啪的挥舞两下,八足齐动,果真爬到苏云手上。 苏云捧着沙蝎,这才站起身来,举给九芸一瞧:“你看,这不是化形了么?” 九芸轻呼了一声:“你小心点,别给蜇上一口!” 苏云呵呵笑道:“不妨,蝎兄啊蝎兄,你是我第一次召唤的伙伴,我很荣幸!” 沙蝎鏊子如剪刀般虚夹了两下,长尾轻舞,似作回应。 九芸平服下心情,对苏云道:“既然你的召唤兽也化形了,我们来比试比试可好?” 苏云问道:“如何比试?” 九芸拍拍手,炸毛的大猫蹑着脚尖离开九芸身边,往空地走出五步,弓腰压背,双瞳紧紧凝视着苏云手中沙蝎,一刻也不敢放松。 九芸道:“你将你的沙蝎放在场中,让它和五蔵灵水猫斗上一斗。” “好。”苏云又摸了摸掌上的沙蝎,轻声道:“有劳蝎兄了,若是打不过,便回来我这里。” 那头沙蝎又挥舞着那*巨螯,啪啪夹了两记,长尾突然一弯,剧烈抖动起来,苏云还没反应过来,沙蝎已一头跃到地上,几步爬到灵水猫身前,便站定不动,巨螯与长尾高高扬起。 五蔵灵水猫鼻翼鼓起,利齿露出,那身皮毛炸得更盛,却不敢贸然进攻,突然向旁边迈开步子,绕向沙蝎身后。沙蝎却站在场中,随着灵水猫身形挪动,一味用巨螯与长尾对准灵水猫。如此走了两圈,灵水猫突然反方向一跃,便往沙蝎身后抓去。 沙蝎转身极快,待灵水猫爪子抓下一瞬间,那条长尾迅雷之势一甩,u看书 .uknshu尾上长针恰恰蜇在灵水猫手爪之上。 只听得灵水猫一声惨叫,爪上多了猩红一点,那皮毛下赫然可见无数条红线自红点而起,迅速蔓延到灵水猫全身。 “火毒!”九芸惊叫一声,只见那道道红线蔓延到灵水猫头颅后,瞬间一头大猫化作星星点点消失在原地。 “灵水猫竟然一击即败!”二人再望向那沙蝎,却刚好看到沙蝎也如大猫一般消散无踪。 九芸指着沙蝎所站之地道:“是你撤掉召唤的么?” 苏云奇道:“撤掉?没有啊,我不知道怎么撤掉。” 九芸又是一惊,想了想,才道:“难道是你那沙蝎尾部放完毒后,灵力不足,这才消散么……” 苏云见她望向自己,一摊手:“我真不知道。” 九芸便道:“你身上奇怪事情真多,真让人看不透彻!” () 第136章 巧用点睛术 苏云被九芸看的全身发毛,道:“有什么奇怪的,一样米养百样人,你在旁人眼里不也是个怪胎么。” 九芸不恼反笑:“我算什么怪胎,这天元大陆上真正的天之骄子,你还没见识过了。” 苏云心中暗道:“我那师祖可不正是天之骄子么,哪里没有见识过。”嘴上却道:“时间也不早了,切磋也切磋完了,我的公主,你难道不用吃饭么?饭点都过了啊。” 苏云无意一句“我的公主”,九芸听在耳里,刹那间红了脸,幸而天色已黑,苏云没留意到,见他正准备搬桌子收家伙,才喊了一句:“你等等。”说完走过去伸手将方才画过的两张空白画纸拿起来折好,再递给苏云:“召唤兽化形之后的画纸,要拿火上焚去,不要再用了。” 苏云一听,奇道:“为什么不能用,多浪费啊。” “蠢材,这纸上多少沾过化形灵兽的气息,不能再重复使用的了,你若不化掉,只怕无心人经过,受其祸害。” “什么祸害?” “笨瓜!没听说过召唤兽投影么,你怎么知道召唤出来的生物是否留了一道投影在上。投影可不如化形兽那般听话。” 苏云一听,忙急急收起来,道:“我这边拿去化掉,你快点回去吧,对了,过了饭点,你吃的怎办?” 九芸便道:“你还担心我这个,别忘了我有婢女服侍,哪里怕没有吃的。倒是你,西山厨房现在已经关上了吧。” 苏云笑道:“以前师兄在西山厨的时候也会留点吃的,现在换了个师兄,我不太好意思让他们帮我弄这弄那。我自己有米面,待会回去下个面吃也就够了。” 九芸“哦”了一声,便头也不回地踏着夜色离去。苏云回去化了画纸,又收拾一番,便到寒烟谷去,先在茅屋中生火下面,吃完了,又作了一回浇花童子。谷中小兽不见影踪,苏云便琢磨着今日召唤沙蝎的情状,边回如意馆去。谁知刚从紫竹林中转出来,却见到后院门口站了两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儿。 苏云一看,仿佛是九芸身前的丫头,以前随侍在旁过,一个叫海棠,一个叫春桃,心念一动:“莫非九芸又落下什么东西了。”于是忙忙走到二女跟前,作揖道:“两位姐姐可是九芸师姐遣来的?” 二女福了福,当中老成点的海棠便道:“公子,公主命奴婢二人为公子送些东西。”边说边将手中食盒递了过去,春桃亦是如此。 苏云这才看到,二人原来各自提着一只三层高食盒,沉甸甸的,二女提的颇为吃力,连忙接了过去,道:“这又是什么?” 海棠答道:“公主吩咐奴婢转告公子,公子晚上只吃面条不饱,千万记得将食盒中的吃尽。公主还说,公子不要觉得是欠公主人情,公子因公主误了用膳时辰,这两盒吃食,权当谢礼。若是公子不吃,便让奴婢二人提回去便是了。” 海棠左一句“公主”、右一句“公子”,听得苏云两眼发直,怔怔的道:“啊,这个,她也太客气了,可是这里头搁的什么,竟如此沉手,我若不收下,二位姐姐回去可不受累了么。食盒我便留下了,明日再送回来,请二位姐姐回去复命便是。” 海棠和春桃又福了一福:“公子不必亲自奔忙,只需将食盒搁在后院门角,奴婢明日再来收便是了。”这才转身离去。苏云将食盒提回房中打开,两个食盒中各有四层,分别是一碗酱肘子,一碟熏鱼,一碟笋丝,一碗鸭丝汤,四碟果子,四碟精细糕点,这也还罢了,两食盒最底一层中,装着竹编圆屉子,竟是两大屉子竹叶蒸饭,还在冒着热汽。苏云一瞧,不禁一笑:“她还真把我当饭桶来着。” 尽管如此,苏云心中对九芸的恶感又淡上一分,他在寒烟谷中本就没有吃饱,又干了不少体力活儿,回来路上已觉肚饿,九芸着人送来的食物解了他燃眉之急,也没再多想,稀里哗啦的全数倒入肚内,不过六、七分饱,但已欣慰非常。饭毕,摸了摸肚子,苏云心满意足地摊在榻上,迷迷糊糊竟睡去了。是夜无话。 再说,自从九芸教了苏云点睛之术后,他竟也来了兴致,便试着将临摹三层的画稿取出,咬破指头,行那点睛之术,谁知,试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没有成功过一回。苏云硬着头皮,试着从二层灵兽的画图中以道砂临摹再点睛召唤。奇就奇在,二层的画图用道砂临摹的速度比平常用普通笔墨画具要慢上几分,但点睛后,十之**能化形出来——那属相不类的,也能召唤而出,只不过落地片刻便自行化为乌有。 苏云心中暗道古怪,赤炎子接连几日都没过来,想来伍益权那头修炼到了要紧的关头。他倒也不怕,寒烟谷中自有救兵。 苏云便特地跑到谷中,寻了冷风灵,将自己点睛术中,连那些属相画错的生灵也被召唤出来之事说给师祖。 冷风灵一听之下,非常高兴,着苏云在他面前演示一番。这一试不得了,苏云在无风阁中召唤出一只岩雕,且此兽并非原来的土行兽,因被苏云画上了水属相,一落地,便浑身上下淅淅沥沥的滴起水来,将那条大红地毯湿了个透。吓得二人慌忙退出无风阁,走到冷热湖边。 几次三番试验给师祖观看后,uu看书 ww.uanhu.cm 苏云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师祖,便是如此了。明明属相不符,还是召唤出来了。” 冷风灵皱眉道:“召唤是成功了,但召唤所出之兽,也并非完全跟本体不一,连攻击、防守的方式也与本体无异。但施展出来的却又是别种灵气属性。真是奇了。” “师祖,还有一事,弟子不明,为什么弟子召唤出来之兽,一击之后竟便消失掉?我看小涵子他们除非是召唤兽严重受伤,或者施法者法力耗尽,才会消失的啊!” 冷风灵只好道:“那是因为施法者的道行深浅与召唤兽息息相关,你现下在旁人眼中,不过人阶二、三段,但你看看,你召唤的可不都是地阶以上的灵兽么。” 苏云一脸沮丧:“弟子费尽力气才能以点睛使召唤兽化形,空有一击又有什么用处。” 冷风灵却笑道:“你这些召唤兽,全是地阶生灵,位阶不低,你若遇到人阶和地阶地段的对手,将事先准备好兽图取出,一一点睛,哪怕一击后消逝而去,能伤敌首脑,便有获胜的机会。” () 第137章 薄烟出山 听冷风灵一说,苏云当即喜上眉梢,却不妨师祖还有一半话没说完:“这种方法取巧是取巧,终究不是正路子。别人受你糊弄一次,第二次就不灵光了。谁会蠢巴巴的让你展开画纸点睛,除非你身旁有着帮手打打掩护,不让敌人瞧见,才可瞒天过海。” 从无风阁出来,苏云便自去修炼了。他却不知,在他走后,冷风灵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苏云那两颗内丹为何毫无动静。 眨眼间便是一年半过去了,这一日正值冬晨,苏云自寒烟谷中踏着细雪出来,方走到后援,忽然看到一块石子飞滚到自己脚边,扭头一看。只见一个身披银狐皮裘的少女,正伏在落满雪花的竹树后头,脸被遮了一半,正冲他招手儿。 苏云忙走上两步,仔细一瞧,那可不是薄烟,正要喊出声来,薄烟却做了个噤声的姿势,连连扯着苏云的袖子,指了指后院,比划了个“进去”的姿势。 苏云见她古古怪怪的神情,也不敢问,忙推开了房门,让她入内。薄烟随即反手将门锁好,将那一身银狐皮裘脱了下来,挂到门边,露出一身月白色云锦缎罩衣,便往苏云房中迈进去。 苏云跟着进屋,薄烟又反手将门关上,这才搓着手道:“好冷好冷,才一会子,手都麻了。小苏子你可有手炉没有?” 苏云见她脸都冻红了,唬得回身道:“屋里没有,我出去给你拿个火盆。” 脚还没迈出去,薄烟就将他扯回来,道:“你拿火盆的时候可要轻点声。” 苏云见她如此慎重,只好按她嘱咐,掂手掂脚地去取铜盘火炭,直接拿进房中生起火来。薄烟早已冻得嘴唇青紫,牙齿格格作响,就着火盆蹲在地上可怜兮兮地看着苏云,又指了指门,示意他关上。苏云无奈,只得掩门,道:“师姐,咱们现在是密室烧炭,随时双双毙命。” 薄烟嘻嘻一笑:“就这么一会时间死不了。我说几句话就走人了。没想到这么冷的天你房里连个手炉都没有,你师傅没刻薄你吧。还是偏心那个光头,把好的都给他了?” 苏云知她惯常说玩笑话,岂能当真,便道:“我不冷,不用那个。倒是师姐,你干嘛不进屋内才脱大衣裳。廊上走到这都老远了,冻着可怎么办?” 薄烟嘟了嘟嘴:“那件褂子里头有我师尊的耳虫,随时听到我和我身边每一个人说的话,也只有到了你这房里,他才听不到。” 苏云愣在当场:“师姐,为什么要到我房中,南风子长老才听不着?” 薄烟拍拍他小脑袋:“俺师尊他的耳虫只能在我衣裳上面,不能走下地来。即便下得地来,也进不来你这屋。你就别问了,反正我知道就是了。” 苏云见她不肯直说,只好喏道:“师姐找我有事么?” 薄烟一下跳起身来:“怎么没有,那个死光头有没把我的东西做出来,我都等他这么久了,难得能跑出来,自然得管他这个嫡亲师弟问个明白。” 苏云笑了起来:“原来是这件事,师兄有交代的,师姐莫心急。”说着,便往床头一箱中取出那盒子东西,递给薄烟:“师兄估摸着你要下山历练,怕是不能亲手给你,就把这东西搁我这了,可不等了好久你才出现么。” 薄烟喜滋滋的接过来,拆开裹布,里头果然是一只雕工精致,小巧无比的梳妆盒子,那漆面给桐油刷了不知多少遍,光滑非常:“你不晓得我这番出来有多不容易,还亏得阿九替我圆谎,说是一同去明道斋参阅功法,才出的来,我等下就要赶过去和阿九会合呢。咦?这是什么?” 苏云探头一看,薄烟已打开了盒子,但见里头竟然多了张黄纸,便拿在手上一瞧,说道:“师姐,这是御风符。” 薄烟奇道:“御风符?!那可是求之不得的法宝符箓,怎么在这盒子中。” 苏云当即明白过来,道:“师姐,这并非正品御风符,乃是次品,比御风符差上一些。是当日一位师兄送的贺礼,我和师兄一人一张,权当危急时救命之用。没想到师兄把他那张送给你了,想来是怕你孤身一人下山历练遇到什么危险吧。” 薄烟呆如木鸡地站在当场,道:“这个臭光头,你自己不是更需要这个么!” 苏云便道:“师姐,师兄也是好意,正巧,你在这里,我把我那张也给你好了。”说完,苏云果真去取来御风符递给薄烟。 薄烟却一手按下,道:“本来光头的我也不该拿,但既然他把这东西硬塞进我的盒子中,少不了我要当面还他,还要臭骂他一顿。小苏子,你可不想被我臭骂一顿吧?” 苏云一个激灵:“师姐,你干嘛要骂我?” 薄烟指着御风符道:“你将这个送我,便是诅咒我这番下山历练必遭风险,不是咒我是什么?你自己想想,这难道还不是在讨骂么?” 苏云听她说的正气凛然,一时间语塞当场,只得道:“是我不好好说,绝对没有半分诅咒师姐的意思,师姐莫气!” 薄烟格格一笑,将苏云那道御风符推了回去,却将伍光头的放回盒中,反手合上盖子:“不识好歹的家伙,等我历练完回来可得听你叫一声师姐才是,哼!” 苏云听她得意洋洋的样子,u看书 ww.ukanhu.m 不禁暗暗好笑:“若是师兄闭关来,撞上师姐回山,不知道怎么下的了面子叫师姐,我也不告诉师兄,等他们见面后,我再趁机会取笑他。” 薄烟将盒子裹好,拍了拍衣裳,道:“我再过两个月便要下山了,这段时间师尊看的紧,怕是不得过来了。你可有什么东西要我帮忙捎的带的?” 苏云忙道:“不用,师姐,双双师姐下山的时候才帮我捎过东西回家。” 薄烟听罢,道:“也罢。等我回来,给你带些好玩好吃的。阿九这边,你也多和她说说话儿,这天墨山上,她没几个喜欢的可以做朋友,怪可怜的。哟,不早了,得赶紧回去,我先走了。”话音刚落,薄烟便急急开门出去,穿好银狐皮裘,这才出院门而去。 苏云叹了口气,将御风符收了起来,冷风自门外吹来,钻入他头脸,方才觉得,火盆里的炭火烤得房内一片温热郁闷,忙将火盆拿到外头熄了。自修炼以来,苏云只觉一年比一年不畏寒冷,甚至这酷冬之际,他连夹袄都没有穿,只两件衣裳便得了。苏云只道是真气护体,却没想到比他境界高的薄烟尚且身着皮裘。 () 第138章 隐丹 自薄烟走后,苏云取了两袋米面和一根扫帚又往寒烟谷去。屋外风雪已歇,但地面留下几串凌乱足印。苏云留心一数,跟来时没甚不同,便踩着先前薄烟留下的那串足印,一直走到竹林边缘,方闪身而入,一路走进紫竹林中,一路用扫帚将自己足印的痕迹抹去,姿势娴熟非常。自入冬后,一逢大雪铺路,苏云便刻意如此,怕有心人留意到紫竹林往寒烟谷有人出没的足迹。这次去取米面,也是为着在谷中长住,除了开馆日,其他时候便不折腾功夫。 茅屋中自有他的画具,苏云平日非必要,也不去无风阁打搅师祖。倒是冷风灵一日身穿薄袄到他小屋一瞧,发现这孩子竟然挽起袖子在练画,身上衣衫也单薄,不觉一怔,问苏云:“这茅屋不是无风阁,四面通畅得很,你竟不冷?” 苏云尚未反应过来,只道:“不算冷啊,师祖你不也穿的很少么?” 冷风灵听完满头黑线,暗暗摸了摸衣裳,苏云只见他穿的单薄,却哪里知道这位祖师爷爷内衣中着了一层天丝薄袄,苦寒之地亦不畏惧。不过他不好直向徒孙言明,只好低头看了苏云的画稿一眼。只见画稿上用道砂描绘上一头墨麒麟的图画,那画上竟然隐隐带了些许雷电属性,连忙问道:“你这次居然碰巧碰出了雷属性?” 苏云停笔道:“不是啊,这次可不是碰巧的。” 冷风灵暗暗称奇,说道:“你往日描画不是不能随自己心意画出属性么,这回怎么成了?” 苏云笑道:“师祖不知,那日小墨见我画着墨麒麟老半天不出来,耻笑我,又咬了一块蛋壳,非让我吃掉,我怕它发脾气再惊着谷中其他小兽,便用牙齿咬下一口,硬吞下肚中,之后,只要我再画这墨麒麟,便容易得很了。虽然小墨看起来还不是很满意,但也不再吵吵闹闹了。” 冷风灵云里雾里听了半天,才明白过来,那小墨便是谷中最霸道的那只小兽。但见苏云如此说,便查探起苏云内丹的境况。这一探之下,两颗内丹还是好端端的没甚分别,而苏云体内的真气流动依然是薄薄一层,收敛在皮膜一下,些许不曾外放。 冷风灵心念又一动,对苏云说:“你不用管我在干什么,跟方才一般,继续专心使用道砂画这墨麒麟出来好了。” 苏云依言而行,边画,冷风灵便在他腹、胸、天灵查探。只觉苏云画笔一动,那颗蓝黑色内丹便滴溜溜地转个不停,丹田之内真气翻涌,如海浪般往心脉、天灵方向流转,连整个丹田之内,都被这海浪渲染成蓝黑色,而那金色内丹,却在这蓝色海浪翻涌之中,向丹田底部沉落,迅速被五行真气所吞没。而每每在苏云停笔之时,蓝黑色内丹转速稍窒,丹田中的真气翻涌趋向平静,那金色内丹便从五行真气的浪潮中如初阳出海,慢慢跃升回原处。这前后之间,最短时间为两息,最长间隔可达到十息。换句话说,只要苏云不停止舞动画笔,描出线条,那金色内丹便隐了形似的,即便是冷风灵刻意查探,也看不出来。 冷风灵想到此间,突然问道:“小墨给你的蛋壳,可还有剩?” 苏云停下笔啦,道:“还有一点。”说着便走到壁橱上取下一只小碗递给冷风灵。 冷风灵一瞧,小碗之中,有一块拇指甲般大小的壳片,正如当日苏云给他做药引那枚一样,只不过小了许多。 冷风灵指着那蛋片,道:“云儿,你现在把这片蛋壳吞入腹中,我来细看一番。” 苏云虽然不知道师祖意欲何为,还是将蛋片吞了。冷风灵一手搭在苏云气海处,沉息闭目,感知他体内经脉异动。那蛋壳碎片一入苏云胃部,胃肠蠕动之间,一丝丝五行气息开始往丹田内激涌,蓝黑内丹高速旋转,随即掀起一波一波真气波浪,金丹开始缓缓沉降至丹田中下部,在真气海洋中半浮半沉。而丹田中真气沸腾至一个顶点,便往心脉等奇经百脉渗透,冷风灵指尖被苏云脉搏中的真气震得几乎脱手开去。 直到真气冲击到达天灵真气前,气势已弱,丹田中金丹压力渐缓而浮将起来。而真气自天灵往丹田回流,金丹又再度下沉。总之在真气流转只见,金丹一直未沉降隐没。 冷风灵见蛋壳所带给苏云的真气强度不够,急急说道:“云儿,继续画你的墨麒麟。” 苏云不敢怠慢,又再执笔描画起来。冷风灵突感气海中新生的真气徒然变得粗壮,浩浩荡荡往丹田冲击,蓝黑内丹旋转得更激烈无比,连带丹田中如惊涛骇浪中的海啸般奋勇杀向那一颗孤零零的金丹,金丹被真气波流一拍,直沉至底。只要苏云不停手,那金丹便一直没有现身。 冷风灵低喝一声:“你在此不要停手,继续画。我去去就来,很快!”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屋中。不过半盏茶不到功夫,冷风灵已回到苏云跟前,急道:“张开嘴巴,吞下!边吞边画,不要停手犹豫!” 苏云口内只觉多了十几粒丹丸,u看书 .uuknsuco 粒粒有丸子般大小。任谁嘴里多了这一堆丹丸,先前已吞了一块有棱有角的蛋片,现在又没有和水吞服,自是难受。苏云硬着头皮将一粒粒丹药吞下,咽了几回才全咽下肚去。丸药下去后,肚内叽里咕噜了一回,苏云提笔之手突然一轻,觉得笔下道砂的真气凝结,似乎快上不少。 冷风灵更是又喜又惊。喜的是,那枚蛋壳的法力开始往苏云丹田内全速输入,而他体内的真气流转亦加速至前所未有的速度。蓝黑色的内丹竟然开始现出丝丝雷电气息,且这雷电之气通过丹田运转到苏云笔尖,使道砂在凝结真气之时亦加速不少。惊的是,那金色内丹此刻已全然被压制沉降到丹田底部,虽没有本质的变化,却不如之前一般与蓝黑内丹成均衡之势。 如此耗费了足足半日功夫,苏云已画了十几幅墨麒麟画图,而蛋壳的吸收终于到了尽头,此时苏云丹田内出现了一副奇怪现象,先前金色内丹与蓝黑内丹同居丹田中央,互相靠近却又互不接触。而此时金色内丹与蓝黑内丹盘踞在丹田的底部和顶部,几乎与阴阳鱼的形状相仿,而冷风灵查探时,丹田底部的五行真气皆是满载的蓝黑海浪,将金丹藏在其内,真如隐形般,若不仔细验明,便是冷风灵那层次之人,若非事先之情,根本不能一眼看出金色内丹的实情。 () 第139章 老伍丹成 “云儿现时修为,大概在人阶五、六段之间,若是为着试行弟子交差,倒也够了。只不过……”冷风灵脑中闪过一念:“若是云儿这蓝黑内丹来源于墨麒麟的传承,那么,金色内丹又是什么神兽的气息?”一念及此,冷风灵开始头痛起来:“先不论是神兽也好、凶兽也好,即便是云儿自己的无相真气变异,这金色内丹终究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嗯,在试行弟子测试之前,便按此法子罢。” 冷风灵这才唤过苏云,伏耳道:“云儿,过不了半年,便是试行弟子的测试。在这期间里,你想法子问小墨再要些蛋壳,只要和你这回服下的差不多大小也行。拿到以后先别急着服用,贴身藏好,等你见了你师傅的面,叫他过来见我。另外,你曾见过三头神兽,除了这墨麒麟你可以用道砂继续临摹绘画,其余两头,万万不可试着重画,切记切记!” 苏云虽然不甚明了,但冷风灵自有用意,当下答应下来。冷风灵走后,小墨走进茅屋,蹭开了木门,一头撞了进来,见到苏云,眼睛一亮,跳到他身边,使劲往他怀内钻去。 苏云笑道:“小墨鼻子真灵,你也发现我修为进步了不是?” 小墨“嗬嗬”大叫,伸出左前蹄,在苏云肚脐一点,谄媚似地用头再顶了顶。 苏云摸了摸它的头颈,道:“小墨,师祖让我向你要些蛋壳,我知道这是你的宝贝,本不该再要,这回师祖开口,似乎是为了让我通过试行弟子测试之用,小墨能给我一丁点么,就这指甲大小够了。” 小墨又“嗬嗬”地叫了两声,似有点怪责之意,不待苏云说话,转身便走了出去。 苏云只道它恼了,没想到,过了一炷香不到,小墨又回到茅屋中,往桌上一吐,吐出半只巴掌大的蛋壳,然后对苏云吹了连串响鼻。 苏云笑道:“你在笑我把你想得忒小气是不?” 小墨发出一阵阵“呀咦”之声,得意洋洋地将蛋片往苏云推去。 苏云接过来,掰了指甲大小一角,取出放清心丸的香囊,将这片蛋片放了进去,贴手收好,再将所余蛋壳递到小墨面前:“这个,你放好,以后不管你自己吃也好,再分我一星半点也好,你都先藏起来。当我好朋友的话,就听我的。乖!” 小墨侧头眼定定看着苏云好一会儿,才低头从苏云手上接过蛋壳,往他身上蹭了蹭,才又走了出去。又过了一阵子,小墨第三回走进屋中,这次直直走到苏云身边,挨着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睡起觉来。 苏云一路画画,小墨一路打呼,直到他画得倦了,往榻上一躺,便睡了过去。 说也奇怪,起先小墨与苏云交好,也不是时时粘在一起。直到这一日后,但凡苏云在寒烟谷出现,小墨便会从哪个角落中跳出,主动跟了过去,苏云见它如此亲昵,也笑着由它跟在自己身边。这一人一兽竟在寒烟谷中同吃同睡起来。 到了第六日,如意馆开馆,一上午人影也不见一个,苏云只道今日雪大,九芸不得空过来。谁知午饭后,九芸披着孔雀裘,让两个婢女在前面扫开厚厚积雪,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如意馆大殿、二层中自有阵法维持温暖,九芸将孔雀裘脱下交由婢女抱着,着一身藕色万福夹绒宫裙,施施然转身入殿。四名婢女站在殿外廊下,迎着风雪侍立。 苏云见她们脸色有些青紫,心中不忍,对九芸道:“要不,你让她们进后院去,我给她们生个火盆取暖可好?” 九芸看了他一眼,道:“你还要带我到二层去,一层没人,她们待在你的住所不好,要是让人顺手拿去些什么可不好了。” 苏云道:“不妨,大殿我自会关上。我房中也无什么值钱东西。” 九芸翻了翻白眼,却对四婢道:“你们去西山厨下,让他们准备取暖的地方歇会,两个时辰后来这里接我。” 四婢走后,苏云摇了摇头道:“在我房中也不怕,你何必让她们在风中来回受冷。” 九芸却道:“你是个男子,她们四个是女子,四女从你这房中后院初来,让别人瞧着了,还以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沟当,说我管教无方,何必落人话柄,坏你我清誉。” 苏云说她不过,也觉有理,便不再说话,正要领她上楼,九芸突然道:“几日不见,你身上的真气旺盛了许多,看来进境神速啊?” 苏云笑道:“全有赖你教我点睛之术,这才让我生了许多信心,勤将苦练,有些进境罢了,论神速,哪里及你!” 九芸淡淡一笑,二人便同上二层去了。 是日无话。 又过了一个月左右,天墨山上冬意将尽,地上到处可见雪化后的涓涓细流,苏云也搬回如意馆居住,早晚两头跑,半日在如意馆看画图,半日在寒烟谷临摹试验点睛术。 这一日,他正在二层中,突听得楼梯处响起阵阵脚步,抬头一瞧,见赤炎子兴冲冲的跑了上来,一见苏云便抓住他两只拳头,大声笑道:“成了!成了!” 苏云大喜,笑道:“师尊,可是师兄丹成了么?” 赤炎子喜不自禁:“可不是,想不到,权儿还是熬了过来,比我预期还早了两个月,内丹结成成了,而且是土相和木相,不错,不错!哈哈,云儿,uu看书.uukansh.c为师能得你们两个作关门弟子,你应记首功!” 苏云又问:“怎么不见师兄同来?” 赤炎子笑道:“你可不知道,你师兄怎么熬过这一个月的。” 原来,伍益权夜服龙璇丹,日修炼体术,筋骨强韧有力,能忍经脉扩阔之痛,是以修炼了一年零八个月,体内的真气旺盛到瓶颈之处,隐隐有丹成之势。赤炎子便趁此时机,一气拿了五粒龙璇丹,让伍益权一气吞下,就着龙璇丹药力发散,冲击经脉瓶颈。这一回伍益权比往常痛苦百倍,他咬紧牙关,一遍又一遍地反复运用炼体术的龟吸、蛇吸、震穴法门,来抵御经脉破裂重生的疼痛。几番折磨,险些将药浴的木桶也砸破。 赤炎子守在伍益权身旁,一步不离,看了足足二十日,回想起来当年自己五师兄弟同服龙璇丹的情形,不禁有些恍如隔世。 到了二十一日,伍益权的瓶颈虽已松动了大半,但那层人境之关还没能捅破,药力却已枯竭。赤炎子一不做二不休,又塞了十粒龙选丹到伍益权口中。这一下,可真差点儿要了伍光头的小命。 () 第140章 12峰测评 话说,赤炎子将十粒龙璇丹塞进伍益权口中,光头想也没想,一仰头尽数咽下。还没来得及运气,十粒丹丸便似道落滚油的冷水般,一下子炸了开来,伍益权自丹田、气海至天灵盖,无数五行真气喷涌而出,朝着百脉蜂拥而来,光头体内的经脉虽然阔的像康庄大道,也难以容纳得下,千丝万缕的真气顿时在那血脉之间塞了车,如乱蚁,似狂蜂,在经络上这里咬一口,那里叮一记,苦了伍光头。只见他双目突出,眼眶中布满红丝,快要滴出血来,全身皮肤透出无数青筋,隐隐爬满数不清的小疙瘩,随着他一呼一吸间剧烈跳动。 赤炎子守在左近,看伍益权牙齿咬紧,死命抓在木桶边缘,“啪啪”两声,桶上竟然生生被他掰下两片。 什么龟吸法、蛇吸法,伍益权通通忘的一干二净,他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痛感,疼得火辣辣,痛得凉飕飕,经脉之痛未停歇,腹中又悬起了千把刀,那千道万道真气化作了小人儿,抓着这千把刀,你一刀来我一刀。 伍益权嘴角开始渗出血丝,那口牙齿已扣得牙龈尽破;他的皮肤开始出现针眼般的红点点,脚底心涌泉之穴仿佛有口长针从脚里头往外刺出。 伍益权难受到了极点,他双眼已然看不到任何东西,只觉面前头顶五颜六色迷蒙一片,。 他天灵之上有些突起,双耳、鼻孔、口中一起喷出道道紫红色烟雾,伍益权没有因此减轻痛楚,相反,那些烟雾越来越盛,便得有些血红,隐约还有一股血腥之气。 赤炎子心中大急,当年三师兄险些爆丹,便见此血色烟雾自他口鼻耳间喷出,但此时正是伍益权体内真气冲击瓶颈的紧要关头,能不能成功,便在此间,唯有等上一等。 这一等,足足过了一整日,伍益权也痛了一整日,眉宇之间以皱出了深深的川字,像那凡间临盆的女子,瘫在木桶中,几乎昏厥过去。赤炎子在旁半刻不敢合眼,只怕他昏过去后,便是功亏一篑也要将他小命护住。 也亏得伍光头是个心志坚定的汉子,牙口一直没松,生生挺了过去,又过了两个时辰,伍益权“嘿”了一声,一口白雾从口中直喷而出,一直喷到一丈开外的房门上,哐当一声,那口白雾居然将房门撞出了一个大洞。伍益权终于开口说出第一句话:“师尊,我好饿。”说罢,头一仰,往后倒去。 赤炎子早就等候多时,一手托在他背后,扶过光头,伸手一探,他身上气血旺盛非常,真气流动间有汩汩之势,再往丹田气海一摸,伍益权丹田中多了一颗内丹,墨绿土黄,木土二相真气环绕金丹流转。 赤炎子哇哇大叫起来:“权儿,你丹成了!终于丹成了!” 伍益权眼睛已经睁不开,一直嚷饿,赤炎子知他个把月来,除了所服的龙璇丹,粒米粒水未进,便替他着好衣裳,扶到床上,命人准备好吃食。 伍益权有气无力地吃了些东西,便沉沉睡去,赤炎子让饭菜点心放在他旁边,方便他醒后取来自食。自己赶着过来跟苏云报喜。 “你师兄是个有福气的人,这么大年纪才开始奠基结丹,本来就不易,为师最后那十粒龙璇丹可以说兵行险着,十倍于当年为师所服的药量,他竟然熬了过来。” “师尊,师兄是个硬气之人,只要认定了便会做到底。不知他现在怎样了,师尊,我想去瞧瞧他。” 赤炎子笑道:“不急,我这才过来,瞧你师兄那虚脱的样子起码要睡个一两天,我还是先看看你功课如何才好。” 苏云徒然想起师祖嘱咐之事,忙道:“师尊,师祖说,让我见到您后,让您去见他。” 赤炎子一听,慌忙整好衣衫,道:“我这便过去瞧瞧他老人家,你在此等我。” 待赤炎子从寒烟谷中回来,苏云再见他时,只觉他脸色更为红润神气,由见他一手撘上自己脉搏,把探良久,才对他道:“云儿,你师祖说,现在你两内丹的事,应能瞒过试行弟子的测评,我们这一脉,真真是双喜临门啊!” 苏云见他高兴,心中也一阵喜欢,接口说道:“嗯,上回师祖虽然没有言明,但弟子自己也有些感觉,现在郁结的真气,似乎有些运转如意了,师尊,我这边试给你看。” 赤炎子按住他,笑道:“你那些墨麒麟的画图,师祖收了起来,刚都给我看了,你先别忙着画,为师有事问你。那头叫小墨的小兽,可有把蛋壳碎片给你?” 苏云一听,便伸手掏出那只装着蛋片和清心丸的香囊,道:“有,在这里收着,师尊要用么?” 赤炎子连忙让他收起来:“不是,为师过两天便带你和你师兄一同去长老殿中测评,早日成为正式弟子,免得夜长梦多。但为师提醒你一句,临行之前,你务必将那片蛋片含于舌底,待到长老殿后,需在进殿前吞服下肚,然后到殿上,在其他长老替你测评之时,你手上虽无道砂,但心中要想着自己正在下用道砂画那墨麒麟之像。” 苏云应承下来,又问道:“师尊,要弟子这般做,可有深意?” 赤炎子点了点头:“你师祖发现你那两颗内丹中,金色内丹因势弱被蓝黑内丹压制于丹田之底,虽然现场测评蒙混过去不难,但为了十拿九稳,你需得用那小墨的蛋壳为盾,墨麒麟画图引起的蓝黑内丹气息为矛,uu看书ww.uunshu 将那金色内丹百分百压制下去才成。” 苏云笑道:“如此不难,师尊放心便是了。” 赤炎子这才笑口吟吟地让苏云展示一番最近的功课进展。 到了第二日后,苏云跟着赤炎子到东山赤霞阁,看了看伍益权,只见他瘦了不少,接连一个月未见日头,皮肤也变白净许多,苏云一时间竟有些看不惯。眼见伍益权恢复得七七八八,赤炎子果然领二人进入天墨山后山。 长老殿在后山十二峰之顶。虽叫十二峰,其实山峰只有一座,因纪念十二圣,才取了十二峰之名。 赤炎子早就让紫瑛请凌霄子过来见证自己的试行弟子测评。当三人站在长老殿前,管事弟子道:“长老,掌门与大长老已在殿内,请长老先行入内。这两位师弟暂时留在殿外,等大长老通传便可。” 赤炎子向两个徒儿看了一眼,道:“为师先进去,你们二人放松些,不必忧虑,泰而处之,按为师之前吩咐的照做便是了。” () 第141章 入内册 苏云与伍益权静立殿外,二人都是头一遭到这画宗之内最高权力中心,不禁对望一眼,苏云便顺口将舌底下含着的单片吞落腹中,然后开始四处打量一番。这长老殿建在天墨山景致最美的十二峰顶上,说是长老殿,其实是一大片殿宇,将峰顶占尽,内有大小宫阙一百多间,全部用白玉雕砌,拔地而起,方圆百尺密密麻麻。他们所站立之处,乃是一所前后通透的门厅,门厅里头才真正进入长老殿宇,自门厅一直到蜿蜒入内的长廊,侍立着无数手执拂尘的白衣道童。 再从这门厅往里望去,层层宫銮别院,时闻白鹭轻歌,翠鸟呢喃,自是钟鸣鼎盛、巍然不已。 门厅后便是一片花园,又引了一汪清泉,潺潺流水声不停,水流至低处,洼起大片浅浅荷塘,荷塘上跨着几道小桥、亭台,错落有致。此时方入春,荷塘解冻未久,藕叶尚自凋零,只冒了些许嫩芽,水面伏着几尾小鱼,尚吐着泡泡。正要再看,忽然见方才那黑衣童子细步赶来,对二人道:“长老传唤,二位师兄请即刻随我入殿。” 苏伍二人忙束整衣冠,跟着接引童子而去。 穿过门厅,踏过荷塘小桥,越过一道迂回长廊,拐了几道弯,便见一座宝殿,名曰:“重华殿”,另有一幅对联:“丹青妙笔自为神,引得仙灵可化真;谁道众生难作画,绘人绘面可绘心!”又有横批:“画道神心”。 苏云心中一动,未及细看,那黑衣童子与伍益权早已迈进重华殿中,自己落了一段路,忙小跑两步,跟了上去。 方才进来之后,曾经过几处宫门,这重华殿只是其中一处小偏殿,殿上主位已落座数人,二人站定后,忙跪下行礼。此时一把尖锐的男子声音响起:“你们二人抬起头来。”那声音甚是呱噪嘶哑。 苏云此时抬头一看,座上数人大部分认得,正中主位左边坐着凌霄子,右边是个光头尖削脸的男子,左边是青鸾子、琥珀子,右边是南风子、赤炎子。 只听那光头长老道:“赤炎,你这两个试行弟子,便上来做测试吧。” 凌霄子在旁道:“大长老,不知今日由哪位长老来测试二人?”苏云这才知道,那光头尖脸的男子,便是他们口中的大长老了。 大长老道:“便让南风来做这个测试长老好了。” 赤炎子便道:“大长老,南风师叔与我那顽徒有些过节,不知是否合适。” 南风子听闻脸上便有些不好看了,但众人面前不敢发作。大长老哼了一声,道:“赤炎,你总不能让两位女师叔去触碰这两个男弟子的身子吧,小的那个也罢了,大的那个都成年男子了。我在这里看着,南风岂敢不公?” 南风子这才道:“赤炎,你放心好了,是龙是虫,我一试便知,你若信不过,大不了请掌门复查便是了。” 赤炎子眼望凌霄子,只见他和颜悦色道:“今日乃是试行弟子测试的好日子,南风子师叔放心去便是了,师兄也无须多虑,我等自是相信南风师叔的。” 赤炎子笑道:“如此甚好,方才是我鲁莽了,师叔请别见怪。” 南风子哼了一声,站起来,走到一旁案上,指着一个水晶圆球,道:“你们二人走到这边来吧,谁先试?” 苏云不语,微笑看向伍益权,伍益权便走上前道:“长老,我先来吧。” “你将左手手心放在测灵珠上,右手放在案上。” 待伍益权放好双手,南风子一手摸向他右手脉门上,道:“静心屏息,运转真气,以示真灵。” 只见那测灵珠闪了两闪,徒然射出两道光纹,一道郁郁葱葱,一道黯淡玄黄,光纹交错一闪,折射向伍益权丹田之处,南风子合上双眼,指尖微动,足足过了二刻钟,才松开手来,面目表情的道:“伍益权,木土之道,丹成。测试通过!下一个!” 赤炎子自是欢喜,又看了看苏云,只见他也如伍益权一般站在案前,一般动作无异,不禁心中一紧。 只见测灵珠上却亮起一抹蓝汪汪的光纹,光纹之内,咝咝银白色的电光闪动不已,反射到苏云小腹之上,南风子眉头轻轻一蹙,又闭目感受了良久,才幽幽说道:“苏云,雷电之道,丹成。测试通过!” 说罢,南风子挥挥手,让苏云退下,对座上诸人拱了拱手:“大长老、掌门,各位师姐,赤炎座下两个试行弟子都通过测试。” 大长老说道:“南风,两个孩儿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南风子便道:“二人奠基已成,苏云这雷电之丹颇为厚实,是下了一番苦功的,而那伍益权,丹道虽成,却未必孱弱了些。” 凌霄子接口道:“年纪偏大果然是吃些亏啊,大长老,赤炎子这两个弟子不过不失,还算不辱我等厚望。” 大长老点头道:“既然并无不妥,便让他们正式入册,早些修炼是正道。苏云、伍益权!” 苏、伍二人忙跪拜下来,只听大长老道:“你们虽然资质不算极佳,难得赤炎子长老对你们青眼有佳,为你们奠基想必也费了不少心思,你们此后可要好生修炼,为你们二人师尊争一口气,听明白么?” “弟子谨遵大长老教诲!”二人同声诺道。 大长老看了看凌霄子,凌霄子才接着道:“今日诸位长老见证,uu看书.uukanh你们二人奠基有成,即日起,取录内门弟子之册,便是正是弟子了,以后宗门内外,可要秉礼自持,好生修炼,为外门弟子表率。” “是!弟子谨遵掌门教诲!” 训导既成,凌霄子着紫瑛捧来内门弟子宝册,亲自提笔注上二人名字。苏云和伍益权总算将“试行”帽子摘掉,成为内门弟子,由赤炎子领着,退出长老殿。 是日,消息传遍内外门中,那些外门行走弟子又是一连几日送礼表贺,才算了结。 人后,赤炎子对着冷风灵拍拍心口道:“刚才测试时,还担心南风子会使些绊子,不想无惊无险便过了关。” 冷风灵淡淡一笑:“老夫早跟你说了不用愁不是?两个弟子中,只要伍益权奠基一成,南风子便是有意挑剔为难,也不能只手遮天,捂了实情不是。可以说,两个弟子中,你更需要担心的,不过云儿罢了。但云儿福泽深厚,有墨麒麟的传承当挡箭牌,只要不是你大师伯他亲自去测评,根本无需多虑。而你大师伯决计不会自降身份去测试一个普普通通试行弟子的内丹。” () 第142章 初访明道斋 赤炎子听冷风灵一说,也笑着应道:“正是,刚巧大师兄那个试行弟子早两日也通过了测评,我早就问过,正是南风师叔做的测评长老,我不过是做做样子,故意在人前挑他一挑。” 冷风灵用脚尖踢踢赤炎子的大腿:“你六十几岁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般做什么。” 赤炎子嘻嘻一笑:“没做什么,不过不喜欢南风那厮,一有机会便要损损他。” 冷风灵摇了摇头,道:“你这性子,恐怕改不了了。对了,你替我劝劝湘儿,新收的弟子纵然天分极高,也要小心,这‘姬’姓,原是远古的大姓之家,只怕不是简单的孤儿小子,需得提防一二。” 赤炎子叹气道:“师尊,我早就跟他说过,但大师兄这人,跟我一路子,看定了一个弟子,便不会怀疑。他一开始便觉得姬无双身世可怜,又亲自去他故里查探过,想是无碍。若是师尊依然忧虑,我再提醒提醒便是了。” 冷风灵苦笑道:“也罢,只怕湘儿还有些恼我,你若再提起,他必然想到是我让你说的,只怕反而不好。” 赤炎子忙道:“师尊,大师兄怎会真的恼你。” 冷风灵又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那边张涵正在如意馆后院,与伍益权、苏云絮絮叨叨:“那姬无双果真是怪胎一枚,水火土之道居然比我还快顿悟,师尊宝贝的很,让他自己一个人修炼,这下,我这个师兄地位更是岌岌可危了。我可得想些法子才行。” 苏云笑道:“你可总算有些危机感了,既然如此,你便勤快些,常来如意馆观摩画图好了。” 张涵却道:“师尊说,我在如意馆感悟的太慢,还不如去明道斋。” 苏云奇道:“明道斋不是收藏道术典籍之所么,你这感悟画道,为何不来如意馆反而要去明道斋?” 张涵扑哧一笑,转头向伍益权道:“这个呆子一直以为画道须得看画才行,师兄你可知明道斋?” 伍益权点点头:“在宗门有些年头了,虽然没去过,但明道斋与如意馆为何一个旺如街市,一个淡若幽谷,原因倒是知道的。” “那师兄,你来说好了。” “嗯。我曾听说,明道斋中有套明心经,一套一百六十卷,收录了历代到如意馆长老观摩心得,还有根据画图修炼的若干法门,遍及如意馆中每一副画图。有了这么一套明心经,哪里还需要到如意馆中看画,直接看明心经便成了,是以如意馆终日人烟稀罕。” 苏云怔怔的道:“观摩心得?还有修炼要法?这千人观画心得便有一千种,怎能只凭前人的心得体会来修炼!” 张涵笑道:“你以为进画宗修炼之人,都如你一般酷爱画道么,大多数人,都只为了快点儿掌握入道之法,有前人心得,能更快掌握关窍法门,又哪里需要一幅幅画儿慢慢儿看,慢慢而感悟,慢慢儿琢磨?再说,在如意馆中,人阶的弟子只能看一层之画,地阶以上才可看二层,天阶以上才可看三层。但明心经不同,人阶弟子也能看三层画图的心得,如此一来,如意馆便显得掣肘颇多,又怎会有人愿意过来。你看偶尔有些师兄师姐、长老过来借阅原图,不过是有些心得略嫌粗糙,才亲自过来验证一番,若非如此,连这些人也不会愿意过来不是?” 苏云便道:“既是如此,我也去瞧瞧这明心经写的是什么好了。” 张涵便道:“好,你我今日同去,伍师兄,你也去嘛?” 伍益权淡淡的道:“我所修的,跟你们不太一样,我便不去了,现在还要回赤霞阁修炼,可与你们同路一段。” 三人一起走到东门,伍益权自回去了,张涵便领着苏云拐道大路上,便走边说:“明道斋离中门很近,不过我们没法走中路进,只能这样绕,不然早到了。” 正说着,明道斋一阁便在前头,只见内里有一人正背着身子趴在自行梯上收拾书册,背影很是熟悉,仿佛是刘明谦。苏云正寻思要不要喊他,没想到刘明谦已回头一瞄,看到苏张二人,便挂了一堆笑容,也不等他们走上来,直接下了梯来,迎面来到二人面前道:“张师兄、苏师兄,几日不见,让我好生挂念。” 苏云笑道:“刘师兄,我们比你年纪小,怎好反倒叫我们师兄呢,还是叫师弟吧。” “不成不成,内外门弟子尊卑有别,我可不敢僭越了去,张师兄最近来的勤,倒是苏师兄,才头一回来明道斋,许是要来查些道术心得吧。” 苏云听他一番奉迎,心中很是别扭,却不便直言,只得说:“是啊,我和他来找些书籍。”一边说一边打量了一下四周,只见这一层格局与如意馆相当,连那自行梯与斗柜样式也大致相同,约有三、四十人或站或坐,捧着书册细读,见二人来到,刘明谦又如此这般,大都抬头撇了一眼,随即有些动容,当中有几个将书册一合,也走到二人面前拱手作千,观其衣服神态,应是外门弟子无疑。 刘明谦笑道:“不知二位师兄要看哪些书籍,我替师兄取来?” 张涵便指着苏云道:“小苏子和我要看明心经,要地阶部分的。” 刘明谦便道:“明心经三十六卷,地阶部分在第二十一到三十卷,跟如意馆二层收录的名录一样,师兄可有哪些特别想看的?” 张涵道:“我要水、火二相的画图心得,小苏子你呢?” 苏云想了想,uu看书.uukanshu 道:“我当下还没有什么主意,先随便看看,有劳刘师兄取一本我浏览一番可好?” 刘明谦笑道:“那便请二位师兄随我来,地阶卷册都在二阁。”待将二人引到另一座殿阁,此间大小跟一阁一样,里头已有二十人左右,坐在外侧书桌旁,对二人到来,眼角也不抬一下,视若无睹。看起来都是内门弟子。 刘明谦态度越见谦卑,将二人带到一张空闲桌边,搬好小凳请二人安坐,然后细声细气地说道:“师兄稍坐片刻,我这边去替二位取来书册。” 他手脚极快,片刻拿了两本厚厚书册,一本薄薄册子,一本厚的递予张涵,另一本厚册并薄的那本一起递予苏云:“张师兄,这本是您要的,我将水火二相的画图页数写在纸上,您按着翻来看便是。苏师兄,这本您先看看,薄的是这本对照的书目,跟如意馆是一样的,您先看看书目,想看哪个就按书目中的页数照翻便是。” 苏云头一回见刘明谦行事,心中叹道:“果然是个手脚伶俐、心思细密之人,难怪能从如意馆混到明道斋。想来内门之中,受他这套的人不少。若非当年之事,只怕我也极为受用。” () 第143章 明心经不明心 苏云早已不是当年懵懂无知的少年,来人带着几分真情假意,他心里也会先掂量一番。刘明谦是个见风使舵的,他何尝不是个挑通眼眉的,若待刘明谦亦如伍益权和李全一般谦和恭顺,反而不妥,便大喇喇地接过书册目录,道:“刘师兄,你事情多,可先去忙,我若有不明白的,再请教你便是。” 刘明谦果然知趣,道:“两位师兄慢慢看,我去替二位录入借读存档,回头师兄还书前画个押也方便,今日我在此处当值,有事即管吩咐。”说罢,便退了下去。苏云这才静下心思,翻开目录一看,只见左一列是某某图,右一列是某某长老有感。同一幅画图时常缀着多个长老,苏云随便寻了一幅,对照着翻开书册一看,顿时傻了眼。 比如一幅天狗蚀日图,乃是如意馆二层中等级别的妖兽画图。某长老说,见天狗引土相之气蠢蠢而动,尖齿利爪,攻必得势,令土相浮于体表,成防也。另有某长老又说,天狗狸状白首,土性擅也,四肢遒健,有扑虎之势,猛如虎也。 苏云心中暗暗摇头不已,天狗蚀日图固然现出天狗土相之属,但他看到的并不是攻防之道,天狗固然勇猛,但这画图说的天狗蚀日,乃是偷食之意,天狗缩首衔尾,分明躲于暗里行事,那双狗眼画的贼兮兮,显然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那土相也并非攻防之用,却是遁地逃匿之用。其他人未看过原图,但看这笔记,两个长老言之凿凿,便会信了个九成,哪里想到要拿原图来印证一二。 只不过,尽管两个前人长老说的不太对,但终究是指出了天狗的土相之属。 但另一副蛊雕图,可是错的离谱。某长老说,观蛊雕可见金石之气,铿锵有声,便指蛊雕乃是金属相妖兽。《五行山海经》原话是鹿吴之山,上无草木,多金石,泽更之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滂水。水有兽焉,名曰蛊雕,其状如雕而有角,其音如婴儿之音,是食人。《五行山海经》此书人人可以看,只道金石便是金属相,画图上蛊雕也做金色,便认这蛊雕为金属相。可是苏云却知,蛊雕却是水属相,道砂上所凝之金色妖气,不过因为这妖兽的五行属相,跟人类不同,又如那祖鸟的气息同样也是金色,却并非金属相,而是风属相罢了。 苏云对如意馆中所看过的画图,幅幅了然于胸,这笔记中所录的,竟然十之有二三乃是那些长老前人自以为是的观感摘要,还有十之三四是综述不详尽的。若后人只顾读这心得,却不去对照原版真伪,便往往信以为真,被前人误导了去。 又翻了几页,苏云顿感索然无味,见张涵读的津津有味,不好直说,只扯了扯他袖子,待他回头看时伏耳道:“回去吧,有事对你说。” 张涵没有料到才来不到半个时辰,苏云便急着要走,但见他神情有些异样,只好点点头,二人去寻刘明谦,将书册归还给他,又伸手在自己借读存档上签好名字。 刘明谦笑道:“师兄怎么才来不久就走,难道是我给师兄们找的书不对?” 苏云忙道:“不是,方想起师尊今日有事要我赶回去,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我怕师尊等候,便要先走,小涵子不过带我过来熟悉熟悉,他也有事。” 说罢,二人再告辞而去。 苏云特意去赤霞阁,与张涵走了一段,方道:“刚才催你走,是要告诉你,那明心经仿佛有些问题,你先别读,待我问过师尊后再跟你说。” 张涵点点头:“好,既然你说不妥,我信你。” 苏云到赤霞阁,只见伍益权躲在自己房中修炼,赤炎子却在山边喝茶,便寻了过去,见过礼后,说道:“师尊,弟子方才去了明道斋。” 赤炎子呡了口茶,道:“哦?怎么想到去那里?” “小涵子说那里有本明心经,带我过去见识见识。” 赤炎子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见识过了,觉得如何?” 苏云便将自己心中疑虑说了一遍,末了,补上一句:“师尊,明心经如此错漏百出,怎可导人入正途?” 他一路说时,赤炎子一路呵呵呵的低笑,待他说完,才施施然道:“这套明心经,是你上次见过的大长老那一派人,收录了以前长老们阅览如意馆一道三层画图后传下来的一些零散心得,汇总整编成一套经书,供人参照。这么一套明心经印制出来后,竟然生生抢了如意馆九成九人气,只不过现在这几代弟子,除了少数几个人懂得它是垃圾,其余的都以为看了此经,便省了不少功夫,不用浸*在画道真迹之上。不巧,为师正是这少数几个人中的一个,你何尝听我说过,让你和权儿去明道斋的?” 苏云点头道:“小涵子提起此书时,弟子就想过,若此书果真如他所言,为何师尊不教我等拜读,宁愿让我在如意馆慢慢看。只是,寒湘子师伯为什么又让小涵子去读?师尊没有跟他说明么一二么?” 赤炎子叹气道:“我和师伯,在师祖五个弟子中,算是交好,但你师伯与我不同,师祖认为这明心经是狗屎一般的东西,u看书 ukanu.cm 我随你师祖,也看不上。但师伯总是觉得,明心经之所以存在,不过是旁人总结,总比自己埋头苦思的好。你看你那小友,难道便没有到如意馆中再借画不是?你信不信,你那师伯定是吩咐他,在明心经中看到什么,便到如意馆中借来对照感悟。” 苏云脸上一红,方才自己急匆匆的交待张涵,却没有想到这等枝节,只怕回头跟他一说,会惹小涵子刮鼻子了,只好道:“师尊,明心经有如此多问题,那明道斋中所藏,难道又都是些错漏之典?” 赤炎子道:“那倒不是,明心经是本垃圾,全因编攒之人都是些急功近利之徒,断章取义拿些前辈的语录随便一放,便编成一本所谓的宝典,你看人阶、地阶、天阶的语录随便看,你便知看了也白看。稍微有脑子的,看了明心经,确认自己要修炼的召唤兽是哪个后,便都会去如意馆中,你留意到常来的几个面孔便知道了。而那些偏执于明心经的人,其实只会召唤些三脚猫的小兽,要么以量取胜,要么以道取胜。全因明道斋中有各种道法经典,教人行气运功,沉丹聚气确是有些用处。没有教你们去,是因为时候未到。你们现在最要紧的,便是尽快突破地境,这样去明道斋才有意义。人阶的术法,变变小鸟老鼠玩玩可以,唬唬小孩子、耍耍戏法,用来攻守却哪有杀伤力,不如不学。” () 第144章 配合 苏云又问:“其实,这明心经存在的必要性是什么?若师尊你能看出问题,难道就没别的长老能看出么?” 赤炎子冷笑一声:“大长老现在只手遮天,便是有人能看出来又能如何,天墨山上早就不行画道,专攻术法,这画宗近五十年来,你可曾见过一个和师祖一般出类拔萃的弟子?” “弟子当日用点睛法将道砂临摹之兽召唤出来时,心中也是得意非常,只是闲下来后,想想,自己竟然连召唤之物的五行本相都时有出错,竟然还能召唤出来,不知是好是坏。” 赤炎子一惊:“云儿,你怎会点睛法?而且你所召唤出来,竟然不是本相之兽?” 苏云奇道:“我以为师祖跟您提过的。”接着便将九芸教他点睛术一事说了一遍。 赤炎子难为情的道:“你师祖并没提这事,为师也确实疏忽,竟然没有察觉,你且在这里演示一遍点睛术我瞧瞧。” 苏云取来道砂画纸,便随手临摹了一条地阶妖兽山膏,却将火属相画成了木属相,咬破指尖点在双目上。那只山膏从纸上一跃而出,轰然落于地面。 赤炎子随手一扬,召唤出一头地阶火属相的白头耳鼠,道:“云儿,你让山膏攻击耳鼠。” 苏云应下,心念一动,山膏肥大身子一抖,一拳往耳鼠头顶砸下。耳鼠灵动非常,侧身便从旁躲了过去,身上肉翅展开,竟在山膏呼呼拳风中滑翔了开去,回头张嘴,吐出一团烈焰,山膏双臂一抬,挡着头部。二兽一来一往,已过了数招。 苏云在旁观战,这才发现,赤炎子的耳鼠虽然位阶比山膏略低,但赤炎子对召唤兽的*纵之道,较之九芸*纵五蔵灵水猫不知高出多少。是以山膏比当日的变异沙蝎位阶要高,耳鼠比五藏灵水猫位阶反而要低,但二兽斗在一起,耳鼠丝毫不落下风。 斗了几回合后,耳鼠气势尚存,而山膏却渐渐变得虚无,没多久便消失无踪。 赤炎子一挥手,收回耳鼠的召唤,对苏云道:“看来,你师祖所言不差,你这两颗古怪内丹,竟然可以使五行属相自动变换。” 苏云忙问为何。赤炎子便道:“方才你画错属相,但山膏的原图,以你的能力,绝对不可能辨别错山膏的属相,为师说的是不是?” 苏云点头:“弟子确实知道山膏属火,但手上道砂不停使唤,将火画成了木。是以山膏攻击用的全是木相之法。” 赤炎子摇了摇头:“不是的,云儿,你那山膏尽管用的是土相之法,但为师却看到,山膏招式里的攻势和守势,却从木相化回了火相。不然以你的功力召唤这么一头山膏已属勉强,我这耳鼠火相克木,两三招内必胜山膏。二兽缠斗如此之久,拖了不少时间,全因山膏归根到底还是现出了火相。” 苏云奇道:“师尊,这召唤之兽,属相居然可以自动改变?” 赤炎子道:“那倒不是,我在画宗待了六十多年,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碰到,不过你身上古怪事儿够多了,也不差这一件。这下你可高兴了?” 苏云扁嘴道:“再怎生古怪,还是打不过师尊的耳鼠。” 赤炎子哈哈大笑起来:“你以人阶的功力召唤出地阶妖兽山膏,能跟我那耳鼠过了三十多招不落下风,已经不易了。你只要好好将体内金丹和五行真气深厚,使道砂凝结得更为凝实,召唤兽的实力自然更强大一些。你当下需解决的问题,不过是无法虚空凝砂成兽而已。” 苏云见赤炎子如此一说,反倒有些难为情起来:“师尊不知,弟子这法力有限,即便召唤出来的妖兽,不过一击之力罢了。再说,弟子使用点睛术,光凭速度上,哪里比得上其他徒手施展法术之人?” 赤炎子笑道:“原来你担心这个。眼下你和你师兄,在宗门之内不过小小人物,凡事也不用你们出头来争锋。为了他日有出阵作战的可能,为师打算让你们一起配合,权儿用阵法给你争取时间,你随身带上足够的召唤图,再行召唤,这边可以弥补上时间差。眼下你师兄的进境不错,我这便带你去与权儿一同,研习配合之道,以后每日抽些时间一起修炼,达到攻守具备,心神交一,便算成功。” 说罢,赤炎子果真带苏云去伍益权房中,将事由交代一番。伍益权听闻,自是高兴万分,当下二人便开始演练配合之道,赤炎子从旁引导,累事不述。 自此后苏云果真每日与光头师兄一同修炼两个时辰。明心经之事,他后来去寻张涵说了一通,张涵道:“其实师尊也曾说,明心经看看便好,弟子的借阅记档,自有长老定时翻查,有些记录,别人也不好猜疑。师尊当时没有点明,只说,如意馆有你和师叔在,自然不缺指点,因此他不必担心我误入歧途,当时不解其意,现在总算明白了。放心,明心经我依旧去装装样子,至于你,我猜你便不去明道斋,也不会有人防你,毕竟你身在如意馆,远水怎救近火。” 苏云见他说得头头是道,笑说:“你啊,一嘴阴谋论,天墨山上人人便可疑了?” 张涵嘻嘻笑道:“人人可疑不敢说,祖父曾教我观人之道,宦海中与这天墨山又有什么不同,倒是你,我看你对刘明谦的态度,可是圆融了不少,这几年也有不少长进了。” 苏云不便提当年之事,只好答:“人总是会长大的,心眼多些,也是要的。紫瑛如此,刘明谦如此。天墨山上,我能敞开心事的,不过你们几个而已。” 张涵突然探头在他耳边低声道:“那么阿九呢,也是你能敞开心事的一个了么?” 苏云冷不丁听到他提到九芸,uu看书ww.uuksu.om 奇道:“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可不算!” 张涵鬼头鬼脑的笑道:“是么,我看她几乎每回馆开便去,又和你切磋画艺,甚至教你点睛术,你们关系匪浅啊。可不是一句话来着——‘郎有情妾有意’么!” 苏云一手拍在张涵屁股上,唾道:“哪里来的‘郎情妾意’,你这嘴巴越来越坏了。九芸是什么人,大长老亲传弟子,现在都地阶了,待她修炼到天阶,你和我都要尊称她一声师叔,看你到时还敢提什么情什么意。以九芸性格,这话落在她耳中,非得撕了你的嘴。” 张涵挨了一记,捧着屁股跳将起来,笑道:“待她做了咱们师叔再说吧,现下,你还是考虑一下阿九对你的态度问题,我看着不简单。” 苏云摇头道:“我真服了你。就咱俩这说这散,别真拿到外面调笑,给你我师尊添乱才好。” 张涵见他说的认真无比,只好笑笑,果真按下不再提起。 () 第145章 战祸初起 天元七百七十三年春,雪化中的天墨山随处可见涓涓细流。苏云正从如意馆的路上匆忙走着,准备从西侧门出外事处,再绕行东侧门,转到赤霞阁去。这是苏云成为内门弟子后第三个年头,也是他来到天墨山的第十个年头,还有九个月便是他十五岁生辰。画宗这几年的修炼与磨砺,使苏云那张原本稚嫩的脸上多了几道棱角,鬓角到下巴硬朗了几分,而上唇边上也长出了细细的须根,昔日眉清目秀的黄毛小子,长成了中等个头的硬朗少年。 现在,此时,这张少年脸上,两道刀眉皱成了川字,半个时辰前,苏云在如意馆后院中,突然门外出来急促拍打声,他开门一瞧,竟是常年在外跑动的李全来寻他。为及与苏云寒暄,李全劈面传来一个消息:久无战事的天元大陆上,终于爆发了凡人界的国战,一夜间大燕王朝的铁蹄,踏平了大晋边陲重镇,一路长驱直入,大晋边境疏于防范,待消息传到军部朝廷时,大燕的先锋营已经开进了中南地界,*近苏云的家乡菱花村。 其时,下山多年的魏双双游历到大晋中南,本欲顺着官路一路向西,越过大燕边境再回天墨山,正巧遇上了战事,她本来自保不难,但尤记起早些年到菱花村替张涵和苏云捎带东西,知道两人亲眷都在此处,忙着翠羽闻啼鸟往天墨山报讯。那翠羽闻啼鸟飞到行驿宫,因无出入令牌,一时困在封禁前不得入内,又遇到采办货物回山的李全,便让李全将消息带进山中,告知苏张。 李全得知,不敢怠慢,赶忙便最近的西山如意馆找苏云。苏云捏着魏双双的信函,心中着急无比,赤炎子又在赤霞阁监督伍益权的功课,不在此间,李全便道:“你且去跟张师弟、两位长老商量,我去交办货物,然后在外事处候着,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来寻我,我去替你们跑腿儿。” 苏云自是感激,他立即动身,不多时,便先赶到赤霞阁,一见到赤炎子,便紧抓着他袍子不放。 赤炎子与伍益权见苏云神色慌乱,忙问因由,苏云将李全之话说了一遍,又将魏双双的信函递给师尊师兄同看。 赤炎子将信函看清楚后,一翻手心,掏出一面玉牌,按下机关。很快,玉牌上传来寒湘子的声音:“老四,你为何动用紧急通联玉牌,有急事么?” 赤炎子也顾不上别的,冲着玉牌便扯着喉咙道:“你带上张涵小娃子这便过来赤霞阁,急事!不来别后悔!”说罢,也不等寒湘子回答,一手便将玉牌按灭。 约一炷香时辰,寒湘子便带着一脸茫然的张涵赶到,见面就道:“你风风火火的叫我们过来,到底何事?” 赤炎子将魏双双的信函往他手中一塞,指着两师徒对苏云道:“双双小娃儿的信太短了,你且补充清楚” 张涵伸长脖子看师尊手上那信,只有简单几个字:“燕已进军怀南山,我先到菱花村带你们家人出来,赶快带人来救!”字迹娟秀却潦草非常,显是匆匆写就。张涵心上顿时漏了一拍,又听苏云将小乖乖交待李全转告之事复述一遍,不由得捏起拳头,双膝跪地对寒湘子道:“师尊、师叔,弟子祖父年老体弱,双双师姐一人恐不能照顾周全,求师尊、师叔准许,让弟子和小苏子下山,回去营救家人。” 苏云跟着也跪在地上,一同哀求。 寒湘子与赤炎子对望一眼,寒湘子先道:“师弟,大燕攻大晋之事,我们也是才刚得知,即刻去回禀掌门,你我二人下山去救人,如何?” 赤炎子便道:“自然是好,不过他们二人呢?” 寒湘子一边扶起地上两个孩子,一边道:“他们两个都年满十五了,按道理是可借下山历练的机会出山,只是涵儿不过人阶九段,且尚未完满,一人之力有限。云儿现在修为如何?” 赤炎子摇头道:“不过人阶五段。” 寒湘子便回头对二人:“你们地阶都未达,进境不够,若是跟着我们全速赶去救你们亲人,只怕这路上涵儿、云儿你们两个未必抵受得了。要不然,我们将人救出后,带到天墨山脚下,你们在山上等着如何?” 苏云、张涵哪里肯,两人又跪了下来,苦苦哀求道:“师尊,便是师尊日夜兼程去到菱花村,最快也要八日,若双双师姐保护周全,师尊接到人后,又要走陆路、海路辗转两、三个月才能将人带回来,中间变数颇多,教弟子如何安心在山上苦等,不如师尊先行,我们两个纵是慢些,也能赶些路,与师尊在半途见面也好。” 寒湘子与赤炎子对望一眼,颇有些苦恼:“你们俩人功力未深,不似其他下山的弟子,这一离开,没有三、五年不得回山,一路上艰险非常,教我们如何放心得下!” 伍益权在旁听了半天,也跪了下来对赤炎子道:“师尊,两位师弟早也好晚也好,必定是今年要下山的,师尊与师伯出去救人,怎么也要拖个三、四个月,这期间,两位师弟心情忐忑难安,如何能有进展,不如让他们一同下山,uu看书 w.uukansu 我早就过了十五岁,也和两位师弟同行,我年纪痴长几岁,打不过,还有阵法补救,再不然与师弟一路装成凡人,有我照料,定能保护两位师弟与师尊、师伯,及家人顺利会合。” 寒湘子、赤炎子想了想,果然也有道理,赤炎子便道:“既是如此,我和你师伯先去向掌门请示你等下山历练之事,想必今日便能批准。今夜权儿你在赤霄阁、云儿你在如意馆,各自收拾行李,我晚些时候过来对你们交代完后,我会与你们师伯先行出发,”又扭头对寒湘子道:“师兄,我们这便去凌霄宫?” 寒湘子点了点头,又对张涵嘱咐了几句,才跟着赤炎子一同离去。 伍益权等两位长辈走后,对二人安慰道:“云师弟,涵师弟,你们暂且放下心来,各自做好下山的准备,还要准备两套最普通的衣服,若是没有,去找李全帮你们弄。不过我也要劝你们,别急着马上出发,我虽然路上能照料一二,但正如师尊、师伯所说,一路上变故颇多,你们回去后该准备道砂、画纸,召唤用的画稿等等,赶紧准备妥当充足,也不差两天。师尊、师伯先去救人,你们便是晚上两天再出发,于大局并无所碍,但要是准备得不够,路上出了差错,可就辜负两位师尊之恩了。” () 第146章 临别叮咛 张涵与苏云原本想着师尊一下山,二人便跟着动身,但伍益权一番话道来,二人方觉,先前考虑不周,一则苏云自身,虽与光头师兄一同修炼配合之道,时间也不短,但他不能抓手成画的弱点太过明显,唯有用点睛术才能施展画道一二,自然需要准备多些画稿。另一则,张涵自己也在琢磨,路上少不了要召唤些坐骑赶路,一旦使用道法,少不了落入其他修真者眼中,相安无事当然好,若是有人来寻绊,必然要他们三人合力对抗,道砂、丹药、法宝,这些可不是路上能随便买来补充的物资,越多准备些,便是越多一分保障。 伍益权在三人年纪最长,见识自然比他们要广,张涵、苏云便又坐下来请教这个老大哥不少出门应作的准备,三人又合议了一阵,定好要带的物事,又约定三日后成行,便各自回去收拾。 是夜,苏云在自己房中起劲临摹画稿,画了二十来幅,顿感头痛,存稿与新稿尽是地阶、人阶的妖兽,自己实力有限,竟然一只天阶之兽也画不出来。 正在心焦之中,赤炎子已推门而入,对他说道:“云儿,掌门已准了你们三个下山历练之事,我方才去跟你师兄交代了路上小心之事。你师兄年纪大,为人沉稳,自保问题不大,我不担心。为师放心不下的,唯有云儿你一人。为师原想你生辰前这半年里,好好指点你一番,再让你下山,谁知道这燕晋战事太过突然,错了我的盘算,我天亮后便要和你师伯先出发赶路了,如你师兄所说,即便等我回来,半年也快过了,更是来不及。眼下还有五个时辰,我留着这里陪你,你有任何困惑疑难,便趁这机会尽提,为师亦尽量去帮你解答。” 苏云大为感动,亦知时间宝贵,谢过师尊后,便提出了先前那焦虑之事。 赤炎子听罢,道:“道砂聚兽灵之道,与每个人的真气浑厚程度密切相关,你真气不足,能越阶画出召唤兽图,已属另类。但若要再画天阶的妖兽神兽,非得借用些外力才行。你师祖那里有种特制道砂,加了一些特殊配方,能使道砂聚灵放大十倍,或许能让你勉强一试。你明日去向师祖讨来,如能实现,便多要些来备用。不过你需谨记,外力不过是一时之力,怎么也不及自身的实力,因此你下山后,每隔十日服食一粒龙璇丹,为师这里有本笔记,乃是当年师祖在明道斋抄录的聚气法门,传给我们师兄弟五人。你当默诵心中,下山后,每逢子午时分,日上中空或明月挂顶,便寻个四下无人之处,盘膝运气,依法吐纳一个时辰,若你能练到周身毛孔于吐纳中吸收日月精华,便有望迈入地阶之境。这本笔记,我已抄录一份给你师兄,想必你师伯也给过张涵,你们三人一同修炼。此法门最妙之处,是随时可收功,若有意外,你们立时停下便是。” 赤炎子又道:“若你取来师祖道砂,能召唤得天阶妖兽当然好,只是,三层上的画图,上回我看你进度不快,现下云儿你看了有多少?又临摹得多少?” 苏云老老实实地答道:“师尊,弟子的确未曾看尽,天阶之中,一万八千卷,只看了一万二千卷,尽是四面壁上之画,也临摹个遍,只不过画灵属相不是时时正确,也没有什么法力便是了。另外有六千卷弟子不知道放在哪里,因此一直没看。想必是上古神兽类的画图,弟子一直也很遗憾。” 赤炎子才听了一半,已倒吸一口凉气,听到最后,原来苏云竟还嫌看不够,只好吞了口口水,道:“那六千卷,为师不是不给你看,只是没想到云儿已经看完了最基础的那些画图。嗯,剩下那六千卷,说实在的,以你现在人阶实力,便是借助你师祖的特制道砂,也难以绘画,不然又怎会藏得那么深。等你历练回来,能达到地阶,或许再取给你看,会妥当些。不过,倒有一幅画图,为师认为,你现在可以一馆,你随我来吧。” 赤炎子将苏云带到三层,让苏云站到书案旁,自己在地上依一定次序方位踏了六步,只见他脚步每落一处,那里便闪过一片光斑,六片光斑闪罢,地面突然突起,露出一个两寸长两寸宽两寸高的闪光物事。赤炎子双手同时按在物事左右两侧,“刷”的一声,此物表面上的耀眼光华一散而空,露出一个黑黝黝的箱子,箱子盖上有一柄小小如意锁,却并没锁上,赤炎子手指一勾,那如意锁便弹将开来,这时赤炎子方打开箱子,取出一卷画轴,对苏云道:“云儿,看这话时,为师先跟你打个底,”苏云点头,听他继续道:“此画名唤‘地狱众生图’。上面载有远古先民之魂灵,皆是亡者最后之形貌,为师本来不欲你如此早看此画。但为师来前曾去跟你师祖道别,师祖吩咐我让你看看此画,或许对你修行有帮助。你师祖所说的,必然有他道理,是以为师还是决定拿来给你一观。” 苏云便道:“师尊,此画不是说您也尚不曾看过,只有持掌门或长老团许可令才能借阅么?” 赤炎子笑道:“为师自然没有这掌门特许令,uu看书 .uukashu.co 但你师祖可是上代掌门,他当然有这特许令。其实,掌门特许令不过是一组密码,用来打开这暗格的密匙,方才你看我所踏的脚步,便是你师祖所授我,不然,你道为师随便能打开这封印之箱么!” 苏云拍着手儿道:“太好了,弟子许久没有看过新画,师尊也没看过,我们一同观看好了。” 赤炎子却道:“你师祖说了,只能让你看,连我也不许偷看,为师下楼等着,你等我走后自己打开来看,半个时辰后,为师会再上来,你需得将画图卷好,如观画过程中有任何不妥,随时高声唤我。”说完,他便将画轴放在苏云手上,自己挽起衣袍,下楼去了。 苏云捧着卷轴,走到书案上放下,正要解开那卷轴上的丝带,不知怎的,脑海中掠过“地狱”、“众生”二字,不由得想起冷风灵对他描述过的女娲造人之时所画之图,又想象起伏羲、白骊魂灵在那画图中滋养的情状,不知这“地狱众生图”与那副造出后天先民的众生图,有何关系。一边想着,一边手指微动,将丝带所成之结解开,缓缓展开画轴…… () 第147章 再3交待 “众生之罪,不可救赎,生既不仁,死归大怖,尔为砧鱼,任凭剐肉,以昔作为,今受狱苦!”三十二个血红色大字赫然出现,苏云手上一抖,一阵恶臭扑鼻而来。苏云咬咬牙,继续平平拉开卷轴,只见那大字之后,整幅画图一片空白,纸面上一层层绯红气息渐渐浮现,绯红中突然现出一个满脸流脓的男人,正瞪大眼睛,嘴巴一张一合,神色极其恐惧,不停挣扎。 苏云耳膜中仿佛听到一声嘶喊:“啊!”那叫喊声极其尖锐高昂,拖长的尾音徒然静止,那男子衣衫褴褛,全身瘦的只剩一把骨头,身下渐渐出现一大块烙得通红的铁块,嘶嘶声中白烟自铁块上升起,本来已经烂成布条的衣衫也瞬间焚尽,那身皮肉开始出现一层油花,犹如铁块上的煎鱼。 苏云双眼一眯,不忍再看,哪知男人整个如抽干似的,化作薄薄一层人皮,最后与那身衣衫一般也焚起来,恶臭的气息中又夹杂了一层焦臭。此时画图又有了变化,一个身着兽皮怀抱婴儿的女人在火海中发足狂奔,突然一个蹶趔,身子陷入剧烈燃烧的火坑中,瞬间下半身已燃着,而那女人尤自高举双臂,将婴孩托起,但四处已无一处完地,在婴儿哇哇啼哭声中,母子渐渐被烈焰团团包围。 苏云大急,伸手欲抓,岂料画图又有了变化,一条河流浮现而出,河水散发浓烈臭气、河中一堆密密麻麻之物浮浮沉沉,苏云定睛一瞧,原来是成千上百全身爬满小虫的人、兽肉身没入其中,只露出些许头颅,许多锋利铁喙的昆虫鸟雀正伏在其上,一口口啄食着那些头颅上的肉丝,当中有些头颅的眼珠先一刻还在呆滞地滚动,后一刻便被鸟雀一口啄下,有些头颅上还流出了白色脑浆。 苏云不待画面转换,已是恶心非常,赶忙将画图卷上,拍拍胸口,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方高声喊了一句:“师尊,您能上来么?” 赤炎子其时只下楼不到一炷香时辰,便听苏云唤他,慌忙上楼一看,只见这个十五岁的少年脸色灰白,连忙问道:“云儿,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苏云摇头道:“弟子只是心中有些难受。”赤炎子正要为他把脉,苏云却按下他道:“师尊,先前您说了多次,这三层藏画中,极少人像画图,皆因成道者可以道砂困人魂魄于图内。弟子总算见识到了,那地狱众生图中尽是生灵受苦致死的情状,十分恐怖,看得弟子几欲呕吐,师尊,到底这幅画图从何而来,又是何人所画?” 赤炎子却道:“这幅画图乃是十二圣留下的,但却又跟禅宗的佛祖有些……” 原来十二圣与禅宗的创派祖师阿弥陀有些交情,阿弥陀当时尚未得道,但他天生一对阴阳目,曾见生人所不能见,便对十二圣说,从古至今,多少远古先民受尽重重天灾地劫,不少人死后魂灵尽归一处,生人不得见,死者却困在其中日复日,年复年,时时刻刻饱受摧残不得摆脱。这般种种,唯有阿弥陀一人合上双目后可见,于是便向十二圣请教。当时阿弥陀边说,十二圣中的巳蛇圣边画,待阿弥陀说完,这幅地狱众生图乃成。阿弥陀睁开眼后,见画上种种,与闭目时一模一样,心中大动,由此悟得真道,回去后写下教义,不久便得到飞升。十二圣也是在阿弥陀飞升后,破境而出。从此地狱众生图便封印在天墨山如意馆三层。 赤炎子道:“为师当年求了你师祖多次,他却道,这幅画图慘得很,时候未到,还是不看的好。我便问他,功力到哪个层次可以借图观看。你师祖却道,此图便是大长老也不敢看,跟功力却是无关,只看心神能否守一。他要你看,我也曾担忧过,你师祖反而让我放心。你虽只看了一炷香的时光,但除了脸色之外,一切如常,不像凌霄子……” 苏云奇道:“掌门也看过?” “这画图谁能看都不好说,但掌门是必须看的,当年你师祖退位,凌霄子做了掌门,曾让我取这图给他,我也是这般守在二层,凌霄子看的时间比你还短,不过一盏茶,便大叫一声从三楼跑下来,我看他一直跑到一层大殿,出了殿门,便一口鲜血喷在那石子地上,回去足足休养了个把月,可见受伤不轻,哪里像你这样。” 苏云暗暗运了运气,先前那翻呕吐难受倒是平复下来,赤炎子又仔细替拔把了把脉,方道:“果然没甚大碍。云儿,天快亮了,我约定你师伯相会时间将到,这便要动身了,这块鸿雁玉牌给你,你们三个人一人一块,下山后,凭此物互相联络。切记,此物与飞鹤不同,需在开阔露天之地使用,若在山洞、屋内,就近的通联尚可,但要联系我和你师伯就不成了。但鸿雁玉牌,耗不了什么法力,又不易被其他修真之人察觉,你们最适用了。”苏云接过赤炎子手上一块小小的翠色玉牌,只见上面用符文雕刻着一只鸽子,便揣在怀中。 赤炎子又细细交待一番,这才出门而去。 师傅走后,uu看书 uuanu苏云也没心思睡觉,赶忙又画了几幅画图,天色已经见亮,便赶忙跑进寒烟谷,去寻师祖了。 冷风灵似乎早就料到,在无风阁中等着他来。苏云给师祖磕了九个头,亲口告知师祖准备下山之事,而后求师祖赐下那特制道砂。 冷风灵也没多问,递了一张小笺和三只黒木盒子,道:“这三个盒子中,一盒中有两个小瓶,红色瓶子里有一百六十粒龙璇丹精华,是给你的,白色瓶子里有一百六十粒普通龙璇丹,给你师兄拿去。路上遇到敌人,法力消耗过大后,你们各自服食自己的一粒,别弄混了,害你师兄爆丹可不好,寒湘子的弟子也和你们一起,这丹药你们却不要给他服用,怕他抵受不了。再一个盒子里有三盒特制道砂,你们师兄弟三个每人一份,第三个盒子中有聚灵丹的精华共三瓶三百粒,当我这个师祖给寒湘子的弟子一份礼物便是。小笺上是道砂和特制道砂所需的配方,你回头跟我去五灵洞中,我给你几样别的配不到的药草,其他的下山后在要药铺子能配到。” 苏云见师祖一样一样帮自己想的妥妥帖帖,不由得眼圈一红,又跪了下来:“师祖,弟子这一下山,五年不得见面,师祖可要保重一二,待弟子回来再尽孝道。” () 第148章 下山前夕 冷风灵却挥手道:“尽孝之说,也得等你有命回来再论。当年我十五、六岁走遍赤河南北,遇过多少风险,也曾多次危在旦夕,江湖风险,我清楚得很。山上山下暗流激涌,无处不是,在山门中,我能保护你们周全,到了山下,凡间、修真界,一切要靠你们自己。切记,低阶画道弟子下山首要之事,并非争强好胜,而是洞察世情。入世后万事艰险,更要低调行走,越像普通人,越不易惹来是非,千万不要将画宗当做金字招牌,举着招摇过市。强大的敌人永远躲在暗处,要比敌人藏得更不着痕迹,你的赢面便多几分。今日我们这些老一辈能给你的,不过是活命的法子,你得用好,打不过便逃命。你看……” 冷风灵在莎草纸上手指一拂,一头羚羊,一头豹,一只油榫,一尾箭鱼徒然出现在纸上:“瞪羚、金钱豹、油榫、箭鱼都是如意馆一层之中最普通不过的画图,切勿少看了它们,虽然同是凡兽,瞪羚是山石地上跳跃最灵巧的,金钱豹是平地上短途奔跑的能手,天上飞的最快油榫,箭鱼水中善泳,你的实力不够,特制道砂或可解一时之困,但不如这些凡兽实用,师祖要告诉你的,便是在外非必要莫轻易召唤妖兽出来使用,有时反而这些凡物不易招人注意,即便是画宗之内的强者,到了该召唤泥鳅的时候,绝对不会召唤蛟龙。你可明白?” 苏云答道:“弟子明白了。” 冷风灵带苏云去了一趟五灵洞,用玉盒和油纸黑绸布装了些药草,最后道:“小墨那里,你去跟它道别,我怕它会跟着你走,这只神兽后裔,现在不是时候下山,你得好生劝劝才是。” 苏云在寒烟谷中找了一圈,不见小墨,便到了小墨当日挖蛋壳的那个小坡上,果然,这憨货正伏在树荫底下打着呼噜。苏云行上小坡,它已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伸长脖子在他手上舔了舔,咪上眼睛又要睡去。 苏云道:“小墨,我要下山了。” 小墨一个激灵,眼睛瞪得老大,从地上跳起身来,歪头看了苏云半响,突然用牙齿咬着苏云的衣袖,提起蹄子指了指寒烟谷出口,脑袋甩得跟拨浪鼓一般。 苏云柔声道:“你可是要跟我一同去的意思?” 小墨点了点头。苏云却道:“你不能跟我一起去。” 小墨眼睛瞪得更大,脑袋甩得更烈,苏云依旧说道:“不成。我尚且未有自保的能力,何况是你。” 小墨神色大变,四足一阵乱踢,发着脾气将地上的小石子踢得四处都是,蹄子翻飞中,刨出小坑,将那余下的蛋壳尽数挖了出来,正张嘴欲咬。苏云却一把抱住小墨颈项,在它耳边道:“小墨,若你当我是朋友,亲人,便不要胡闹,听我一言。”小墨喷出大口粗气,鼻孔鼓鼓,却也停下动作,一屁股坐在地上,头侧到另一边。苏云挨着它身旁坐下,将当年梦中遇到墨麒麟之事,详细的说予小墨听。小墨起先还是负气将头扭到一边,待苏云说道墨麒麟的妻子小玉怀有身孕之时,眼睛一亮,情不自禁地侧头看向苏云。 苏云将故事说完后,继续道:“虽然师尊和师祖都说我那是个梦,并非真实,但我总有一种感觉,小墨你也许便是阿墨和阿玉的孩子。那个梦中,我见到的真真切切,阿墨是给非常伟大的神兽。我给你取名小墨,也是希望你会像阿墨一样,最终成为非常伟大的所在。要是你现在跟着我一起下山,师祖说过,天元大陆上,许多人觊觎神兽的幼子,一旦遇上便不会放过,你若跟我闯荡,落入奸人手中,失却自有,你教我日后如何向阿墨交代?” 小墨此时突然“嗬咯咯”地叫唤起来,似在吟唱悲歌一般,两只圆滚滚的眼睛中充盈着泪花。苏云抱着它头颅道:“小墨,你是在想你的父母么?” 小墨点了点头。苏云道:“师祖说,当年女娲娘娘将神兽封印在另一处结界中,我相信,阿墨一定还活着,寒烟谷是一处庇护所,你在这里好生成长,总有一日,你能见到阿墨和阿玉的,我这次下山,料理完家中的事情,便到远古遗迹看看,能不能找到阿墨和阿其留下的踪迹,五年后回来,再告诉你,可好?” 小墨眼中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它低头咬下一小片蛋片,放到苏云怀里。苏云连忙退却:“已剩得不多,还是留着你自己吃吧。”小墨摇头,示意苏云务必收下。苏云只好将蛋片放在清心丸的香囊中,道:“那我先收着,日后回来再还你。”一人一兽依依惜别了好一阵,苏云才离开寒烟谷,回到如意馆。没想到九芸已站在大殿门前等了多时,见他从紫竹林中出来,劈头劈面说道:“听说,你们要下山历练?你上回不是说了到年底才成行么,怎么现在就准备走了?” 苏云被她撞个正着,正在寻思如何解释紫竹林之事,没想到九芸问的竟然这个,有点不知所措,只得道:“是的,大燕的军队攻进了大晋,双双师姐传讯我们去接应家人。事出突然,也不过这两日之事。” 九芸皱眉道:“大燕攻大晋,天元大陆只怕又要不平静了,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应是后天一早,”苏云道。 九芸转身便走,甩下一句话:“我这边去请示师尊,和你们同行一段。” 苏云大声道:“你说什么?”九芸却已走得飞快,u看书 .uukanshu 转眼便消失在大路上。 本以为九芸随口说说,到了第二日晚间,张涵突然过来如意馆寻他,道:“奇了,九芸那丫头竟然昨天便下山历练?比我们还早一日启程。” 苏云一惊,道:“什么?她已下山了?那她还说什么和我们同行一段?” 张涵神色有异,低声道:“我也是才收到的消息,不过,刚才收到九芸一个婢子送来这个……”他摊开手心,上有一张小纸条,纸条上一行娟秀小字:“行驿宫见。” 苏云慌了神,将那纸条放在灯火上焚了,扔在笔洗中:“她疯了么,一个女孩子跟我们一道。” 张涵耸肩叹道:“谁知道,若是我们和九芸一起,她身边那几个婢子可走不快。” 苏云低声道:“我们这一路上可能会遇到大燕军队,可不易走,她一个女孩子养尊处优的,实在不方便,算了,现下你我说什么也无用,等我们到了行驿宫,再劝劝她罢。” () 第149章 乔装 第三日一早,苏云、张涵和伍益权背着行囊,先到了内门执事处,紫瑛取出了三块玉牌,道:“凡内门弟子下山前,需滴血在命牌上,命牌碎裂便是弟子寿终,你们三人可得保护自身周全,师兄我可不希望看到命牌有碎裂的一天。” 三人忙谢过师兄提点,然后各自取了一块玉牌,咬破指头滴血其上,方恭恭敬敬递与紫瑛。紫瑛吩咐旁人收好玉牌,着供奉于命宫中,又对三人道:“你们每人有一百两金子,一百枚破秽丹,权作师门所赠的一些盘缠使用。”话口未完,已有黑衣弟子捧上托盘,一人一只黄色钱袋,一只蓝色药囊。 苏云、张涵、伍益权一一清点收好,再向紫瑛道别。 紫瑛笑道:“最近虽有燕晋战事,与我们修真界可是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们在凡间走动,切莫堕了师门的威名才是,你们这便下山去吧。”他啰嗦了半天,三人便等着这句,一听到“下山”二字,忙躬身行礼,辞别而去。 紫瑛待他们走后,脸上笑容尽敛,一瞬间挂慢寒霜,站在一旁的黑衣弟子道:“师兄,那人已等了好久,您要是不想见,要不我去打发了他可好?” 紫瑛刷的站了起来,道:“本来是不想见的,不过现在觉着,见一见,吩咐他做些我们不方便下手的事情倒也使得。” 黑衣弟子便道:“我这便叫他到行驿宫等着” 紫瑛却道:“听说,九芸正在行驿宫中,想来她是在等他们三个,可别让他们碰上面,你去让他先到山下等一日,明日再过来。” 再说苏云与张涵出了内门执事处,转出外门,李全早就等候多时,一见他们仨,笑道:“给你们在行驿宫中准备了车马,我这便送你们过去,坐到守阳郡你们再换乘别的。” 苏云奇道:“师兄,怎么给咱们准备了那些?我们自己可以走的啊。” 李全含笑看着伍益权,却不说话,光头只好道:“师弟,你们有所不知,地阶实力的内门弟子出外自然不需要乘坐车马。但我们都是人阶弟子,为免直接下山给其他宗门的细作看到,一般都是先乘坐运货的马车,装作外门弟子出外办事,这个是掌门十多年前下令的,一直沿用到今日的惯例。” 张涵却道:“如果落在有心人眼里,只怕这招不灵光。” 李全却一手按在他肩头上,低声道:“这里还是外门,未出封界大阵,别乱说话。”张涵果真沉声不语。李全在怀里掏了一张黄纸,递给张涵道:“这个给你,贴身收好。” 苏云眼尖,小声说:“这不是御那个什么什么?” 张涵听得莫名其妙,却见伍益权和李全会意一笑,李全道:“你们三个一起下山,风险极大,小苏子和老伍以前已得了一张,你却没有,我横竖最近也不用去远的地儿,你赶紧收好,别在这磨磨唧唧,给人看到了又该生是非了。” 张涵见苏云和伍益权打着眼色,忙将黄纸收好。李全领着他们走到八卦玉台上,向盘坐在正中的那个青衣老者行礼道:“长老大人,外门弟子李全送三位内门师兄师弟下山历练,通行令在此,请长老检视。” 苍松子眼皮也不抬一下,八个灰衣弟子中看上去最年长的那个伸出手来,李全忙双手托着一张小笺,递到那灰衣弟子手中,见他打开来,仔细看了一回,将小笺放在双掌中,闭目说道:“天墨封印一开,你等三人需历练满足三年才能入内,除非执掌门通行令,违者必究,切记。” 说罢,这名灰衣弟子双手合十,接了一个手印,其余七人亦同时出手,所结手印一般无二,只见一层淡红色光芒从八卦玉台底部升起,笼罩在苏云、张涵、伍益权身上,三人身影渐渐消失在红芒中,只剩李全一人在原地。待八位弟子收回手印后,李全出事外出令牌,八人同时接了个截然不同的手印,玉台下方现出一个白色雾洞,李全往洞口走去,片刻也消失在白雾中。 苏云三人待红色光芒闪过后,发现已身在行驿宫的殿门处,迎面一层白雾卷来,李全未几白雾中走了出来,对三人笑道:“别那么奇怪地看我,你们三个跟我不一样,那红光是加在你们身上的印记,防止你们吃不了苦偷偷跑回天墨山。” 张涵嘀咕了两句:“一进去便要遇到那个老长老,谁还敢偷偷跑回来。” 李全便道:“这不就是个老规矩么,好了,我去招呼车马来。”说着李全便向行驿宫走去。 苏云三人等了一会,李全还没见人,倒出现了不速之客,一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一身灰色布袍站在他们面前嗔道:“你们也太迟了吧,害我等了一日。” 这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声音听起来很是耳熟,那身布袍打着几块补丁,脚上穿着旧黑布靴,看起来便似一个普通老百姓一般。三人顿时你望我,我望你,谁也不知这人是谁。 那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喂,你们不认得我么?” 三人忙仔细一看,那小伙子身量瘦削,个儿却不矮,比苏云还高半个头,只是面色黑得像锅底,额上两道眉毛又粗又黑,面上又点了几粒麻子,只是除了那突兀的眉毛和麻子外,看起来清秀无比,甚是面熟。 张涵一扯苏云和伍益权衣袖:“你们绝不觉得,他有点像那个九丫头?” 苏云还没反应过来,伍益权却已一拍大腿:“奶奶的!你怎么装成这副男不男女不女的模样!” 那人冷声道:“什么奶奶爷爷的,u看书.uukans我不打扮成这个样子,难不成,要一身女子打扮和你们几个男的一起走在路上么?” 苏云这才看出来,说话之人,果然便是九芸,不由得皱眉道:“阿九,我正想告诉你,我们这次出去走的路不是那么太平,你要不还是不要跟我们同路的好。” 九芸却道:“我知道路上不太平,才故意挑着你们出发的日子和你们同路,你们就忍心让我一个人走么?” 张涵一听乐了:“你堂堂一个公主,招招手儿,千儿八百的人跟在身边,还需要我们陪着么?” 九芸白了张涵一眼,却没搭理他,眼望苏云道:“苏云,点睛术是我教你的不是么,你还欠我人情呢,这便过河拆桥么?” 苏云忙忙应道:“这不是为你好么,我们几个大男人,你一个女孩子跟着也不方便啊。” 九芸却跺了跺脚:“我不管,师尊说了,历练不能带随从,你们不跟我一道,我就只能一个人了,出了问题,苏云你得负责!” () 第150章 同行 张涵一听乐了,笑道:“小苏子,我说这丫头缠上你了你不信……” 话只出口一半,九芸却已抢白上来:“谁缠谁?那日又不是我问他,是他自个儿问我什么时候历练,我才想起可以和你们同路,我当时提及……”她指向苏云继续道:“你也并没反对啊!” 苏云无奈,只得道:“不错,可是我只道你随口一提,也没说实,怎么赖我呢。再说那日我也说了不甚方便,你自己也说了看看再定的。” 九芸娇斥一声:“我是说,我看看怎么打扮方便再定!我九芸从来说一是一,既然说和你们同行,就一定会这么安排,你道我那些嘴头轻薄的家伙么。”她眼角瞥了瞥张涵,一脸不屑。 苏云嘴上功夫一向普通,说不过九芸,只好叹了口气道:“同行也罢,你便合我们一道乘车走路,需得吃苦,你可知道?” 九芸眨眨眼睛:“不就吃苦罢了,本公主也不是那等娇滴滴的女子。” 张涵却哼了一声:“你以为这一路只坐车走路那么简单么,你这刻虽打扮成小子模样,那我们住店怎办,你总不能跟我们混一处吧。” 九芸露齿一笑:“自然不能跟你们一个房间,我们这次路上住店的机会只怕不多,荒郊野外只怕要轮值看守。再说,即便住店,你们就不懂租两间房,名义是我们俩人一间,到时你们仨个大男人挤挤也便成了不是?又不是真要住一间。” 见她说的头头是道,三人已然气结,却又不知道怎么搭话,好一会儿,伍益权才道:“那到住店的时候,你自己的房间费用自己出。” 九芸点头:“无妨,我出就我出,就是路费我全包了也成。” 伍益权哭笑道:“哪倒不用,给我们的盘缠是足的,各付各的好了。只不过,你这装扮倒也还合适,只是这脸化得不好,不好。” 九芸取出一面小镜,照了照,道:“怎么不好?” 苏云和张涵也不知道伍益权所指是什么,三人一起看向光头,只听光头不慌不忙的道:“你既要装扮成男子,本意也是别让人看出破绽,而你故意把脸涂黑,眉毛和麻子太过刻意,别人本来看你身上普通还不太留意,但眼睛只稍落在你脸上,什么粗眉麻子黑皮肤,便都成了招人注目的特征,若是我,脸不用涂那么黑,眉毛稍稍粗上些许,再拿些面粉粘在鬓角下巴处,垫一垫高,别显得太清秀,麻子也不用点了,弄些假胡子薄薄在人中沾上几根,那便是再普通的路人甲一个了。” 九芸想了想,回头边走边道:“你们等我,片刻就来。”李全拖着一辆牛车在她身边擦身而过,见她走得匆忙,只丢下个背影,忙问:“这是哪个外门师弟,我竟认不出来?可惜脸太丑了。” 张涵嘿嘿一笑:“李师兄也跌眼了啊,那位可是九蜀公主,小心说话,她发起飚来跟冷面神还有得一拼。” 李全身子一抖:“她,她是九芸公主?好像还真有一两分像,她怎么成这样子了?” 伍益权弹了弹袍子,摇头道:“这个丫头要跟我们一起走一段路,说是互相照应。我说,师弟,你怎么就招惹到她呢?” 苏云苦笑道:“谁教薄烟临下山时嘱咐我也照应照应她,我多嘴问了一句她何事下山历练,她便说和我们一道,我也是无心的啊。” 张涵哈哈大笑:“我不早说过了么……” “说过什么?”背后九芸的声音突然响起,张涵即时收声,讪讪说道:“我说过,这次路途奔波,大家一路上要互相照应才是。” “废话,你们瞧我现在的打扮怎样?” 苏云、张涵、伍益权、李全眼定定看着再次乔装打扮的九芸,只见她衣裳未换,但那脸皮颜色已经变得跟麦色一般淡黄,粗黑眉毛重新画过,麻子没了,多了两撇小胡子,最厉害是那张脸,颧骨高了半分,下巴阔了一指,仿佛变了另一个人,再普通不过了,这回可再没人认出她便是九芸了。 张涵走到九芸面前,伸手指想去戳她额角一记,苏云与伍益权连忙拉住,九芸反倒笑了起来:“怎样,这回可以上路了吧?伍光头,想不到你的法子真有用。” 伍益权干笑了两声:“我是胡扯的,你竟然能自己整这样,了得,了得!” 九芸负手笑道:“我就猜到你这光头方才说的胡扯,幸亏本公主聪明,哼。” 苏云连忙说道:“师姐,师兄跟你开玩笑呢,一个教的好,一个也化的好,现在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上路吧,都耽搁半天了。 李全将那牛车帘子打开,道:“你们上车吧,要坐两天,送你们到山下村子再换车马。” 苏云等让九芸先上,她望车上一张,皱了皱眉:“这般小,该不是我们四个一起坐吧?” 李全搓了搓手,恭敬的道:“九公主,原本不知你来,就备了这么个车子,若是你一早说了,我便弄俩装货的车乘了。要不九公主、小苏子、小涵子你们三先委屈下,在车上挤挤,老伍,你跟我在前头赶车,待到山下,我再安排一辆大些的马车可好?” 伍益权也笑道:“不打紧,让他们坐好了,我和你走走。”又回头道:“你们年轻,可别给人瞧着从山上出来,不然再装扮,也能猜到你们是下山历练的。赶紧进车里去,把帘子搭好。” 九芸见状,uu看书 也不再挑三拣四了,李全给她垫了个小脚蹬,她两步踏上车中,坐在一侧,苏云和张涵也跟着上车,二人坐在另一侧,和九芸隔得远些。九芸便斜歪着身子半躺半卧起来。 李全将短鞭交到伍益权手上:“老伍,这个你可会使?” 伍益权哈哈一笑:“这有什么不会使的,全哥儿看我的架势!”他手执短鞭,在架在牛背上的车架子敲了一记,“呶”的一声,那头老牛拉起车便走。 李全一手拉起牛鼻上的引绳,与伍益权两人牵着牛车便往官道上走:“想当年你刚到东山厨,和我一道下山采办,虽只有一次,我也是那回才教你驾车,想不到你还记得,使唤起来还挺熟稔,可惜,今时今日,同人不同命。” 张涵在车帘后问:“怎么伍师兄也下过山么?” 伍益权呵呵笑道:“是啊,那一年江南师兄进为掌门首座弟子,办了一场喜宴,我那时候还只是东山厨里一个小打荷罢了。全哥儿,什么同不同的,不过是运气,你我哥俩不要说那样生分的话,我落难的时候,你不也照看我么。” () 第151章 启程 张涵又插嘴道:“李师兄,说说山上山下的趣事吧。车里头两个都不说话,快闷死我了。” 伍益权却道:“你们确实不该说话,好吧,我们这头闲聊几句,你们且在车上听着就是了,只别出声,免得别人察觉,知道么?”车内已然没有接话,苏云一手捂住张涵的嘴巴,将他摁在车上,九芸别过脸去瞧也不瞧,嘴角却微露笑意。 车外李全与伍益权一路慢条斯理的赶着牛车,你一句我言,只道闲话家常,走了足足半日,期间有些牛车马车自山下往行驿宫赶去,驾车的都认得李全,照面打个招呼也便过了,至于伍益权,却是没什么人认得。 李全笑道:“现在下山采办的弟子基本上都是这一年新来的,旧的那些要么升入内门行走,不做那些跑腿的活儿了,刚过去几架不认得你这个金饽饽也不奇怪。谁教你年纪这么大,新丁谁又能猜到你竟是是这么个身份?” 伍益权也笑道:“认不出来更好,我不喜欢和人客套,况且这次下山,可还要照顾大伙儿周全。” 李全接口:“他们由你带着果然极好。对了我昨日在行驿宫替你们准备,听说了一件趣事。你可知有谁来了?” 伍益权没好气的说:“不知不知,你还是这般喜欢卖关子,快说便是了。” 李全便道:“听说,紫瑛的亲二叔来了,在山下求见紫瑛三次,紫瑛都不理睬。” 伍益权奇道:“竟有此事?紫瑛的父亲和二叔本来便是外门出去的弟子,来看侄子也很平常,怎么紫瑛却不见呢?” 李全便道:“内里的事情,我也打听不到,紫瑛那派的口风极紧。若非我套牛车的时候刚巧碰到了紫瑛的心腹去传话,也不知有此一事。” 伍益权想了想,说道:“早些年我在东头做事,紫瑛才进门不久,尚且是外门一个最普通的,也没上道,长得又单薄,常给人欺负,不知人后哭了多少。他家里头的人也不管,只一味管紫瑛要丹药。不过我没想到,紫瑛竟不知怎么得了机会,一下被升做试行弟子,没一年,又结了丹,赢了掌门弟子比选,就此平步青云。” 李全又接口:“我听说,紫瑛是给江南师兄提拔的,不知道二人暗里做了什么交易。不过紫瑛现在势大,没人敢在宗内私语。” 待说到紫瑛之事时,李全与伍益权乃是压低声线暗里嘀咕的,车上却无动静,原来苏云、张涵收拾了一夜行李没睡,此时颠簸中已沉沉睡去,九芸也倦了,挨着车厢打起盹儿,自然也听不着外头的话。 不过二人还是岔开了话题,提起别的事来,如此又走了一个时辰,远远的几乎可以看到山脚下村落的炊烟,此时,一射开外一辆奢华至极的马车迎面行来。 那车有两套车卡,前头用四匹一色白净毛色的高头大马拉着,一个车夫坐在前头赶马,中间的车辇是一座万字烫金锦缎轿厢,丝质厢帘半卷,依稀可见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坐在其内;后头那架只是粗布车厢,又被蓝布从顶上再裹了三层。 车马过去,地上留下深深轮轴印子。李全面不改色,依旧与伍益权闲话家常,待车马走得不见影儿,李全突然停下来低声道:“那便是紫瑛的二叔和堂弟了。” 伍益权一惊:“你昨儿碰到的便是他们?” “可不是,你看那后面拖的车上,该放了多少礼物,沉的要命,四匹马才拉得动。” 伍益权松松鼻子:“恐怕是要紫瑛打点他堂弟进外门的事情了。” “可不是……”二人又低声嘀咕了几句,便终于行到适才所见的村落之此村名叫七道归一村,全因横断山外有七条大小路通到此村,再归总到一条大路,往天墨山去。李全将他们带到此处,也是因为四人可任意从七条路中选一条出山。 李全让伍益权赶着车停到其中一家院落中,唤醒了车内诸人,着他们在此休息一阵,自己去张罗换车之事。 未几,李全业已回转,拖了两头骡子拖的车辇,果然比先前的大了一倍有多。 九芸却有些不满:“只有这么一架车么?” 李全赔笑道:“本来这山下就没准备太多马匹,方才有人换下四匹累得不成样子的马儿,我没敢要,还是这骡子方便,你们赶一段路,入了大燕国境再换马车好了。” 九芸虽然已能熟练召唤驮马,但这山下的确不宜召唤坐骑,也只好作罢。四人重新坐上骡车,依旧是苏云与张涵、九芸坐在里头,伍益权坐在车外赶骡子。 李全对四人拱手道别:“兄弟们,一路小心,照顾好九公主!” 九芸别过脸去,其余三个依依惜别一番,伍益权方驾车而去。 走出村口,临行前伍益权问三人:“七条路,都是通往大燕,其中一条是官道、一条是商道、一条水道、四条山野小路,你们要走哪条?” 张涵问:“哪条离咱们要走的第一站最近?” 伍益权指着最阔那条大路:“最近自然是这官道了,不过这官道直接通往大燕重镇,再顺着官道直接到大晋中南地界,最快也得走上一个多月,此时两国交战,只怕路上会不太平。” 九芸也接口道:“那商道和水道呢?” “商道通往西陵,绕行骊州一段,uu看书 ww.uuknshu 再转到燕晋边境,比官道多五日路程。水道则是从这里走半日,直到横断山脉的渭水大河,乘坐龙骨大船,杨帆出海,走渭河西支,直通赤河中部,便到了赤水大渡,渡口向南是大理西蒙,向东是九蜀,过北面即是大晋国境,足足绕了大半个天元大陆,最少人走,一路上倒也安全,也方便九芸你回九蜀。只是……”伍益权顿了顿,看向苏云与张涵:“走水道回你们家中起码要三个多月,只怕这时间上不好。” 苏云问道:“那四条山路呢?” 伍益权便道:“四条山路都是先到大燕后,一条绕西陵,一条绕北邙,一条通南岭,一条拐道赤河,无论哪条,路上偶然有些大虫野兽,倒不算危险,平时也极多人往来。最近大晋的自然是通南岭那条了,若是没有重大变故的话,走起来与官道差不多时间。” 苏云便对九芸道:“阿九,你回家走水道安全些,要不……”他还未说完,已被九芸打住:“行了,我说过要到中南看看风光,水路乏味得很,我才不要。你们要走山路官路,都随你们。”边说她边踏上骡车,再不看他们一眼。如此一来,张涵与苏云合议一番,还是决定走通往南岭的山路。主意既定,苏云、张涵等四人同行历练终究还是正式启程了。 () 第152章 山中鸟飞绝 四人坐上骡车自七道归一村开始拐上了通往南岭的山路,说是山路,走了大半天,倒还算宽阔,从地上来往车轮脚印来看,往来之人不少。此山路蜿蜒向下,骡车不紧不慢,约行四十里,到一处三岔路,伍益权驾着骡车,不选那下坡之段行走,反而选了左近的,走着走着,山路竟有些微往上趋势,也越见窄了,人迹更是罕见。张涵掀了帘子一角看了半日,问道:“师兄,这里是往山上走的势头,怎么不走方才那下山的岔路,咱们不会走错了吧?” 伍益权却道:“走的便是这条,此处三条岔路,只有这条是往南岭走的,看起来下山的那条若你走上两日,自然而然会拐会七道归一村,而另一条嘛,嘿……” 张涵竖起耳朵等了半天,见伍益权没有接下去,忍不住问道:“师兄莫卖关子嘛,另一条又是怎的?” 伍益权呵呵笑道:“倒也没怎的,不过是条断头路,上不得下不得。” 张涵讪讪说道:“师兄倒是的,有地图也不讲清楚。” 伍益权摇头道:“哪里有地图,不过那岔路再容易辨不过了,一下二上,右边虽然也往上走,但靠山而行,到尽头便是山崖,只有这条才能慢慢兜出来,不知道的人自然以为走的是往下那条路,不到七道归一村,哪个晓得自己走错呢。” 张涵伸长颈子边看奇道:“这南岭山路不是说离大晋最近么,看来没什么人走嘛。” 伍益权又道:“这条山路虽然离大晋近,但一路上并无村落城镇,荒郊夜岭的只能就地打尖,又快不到哪里去,来往的人,官道也好商道也好,总是有些繁华之地,稍作补给,而水道的大渡口附近又尽是商行、城镇,谁会挑这鸟不拉屎之地走。” 九芸一直闭目养神,默不作声,此时睁眼插口道:“这里虽然荒芜,但也有人出没。” 苏云本也一直看着车外,听闻此说,心中一动,道:“你如何看得出来?” 九芸慢悠悠的说道:“你看不到那几处走兽的足印么,那些足印又深又密,虽然三三两两,却极有规律,分明是驮着人的坐骑,几人一起行动。有些足印中隐约有道砂的味道,不信你们感受下,若不是召唤兽,哪里说得通?” 张涵与苏云看了良久,却感受不到那九芸口中道砂的味道,唯伍益权点头道:“我功力太浅,感受不了道砂的气息,不过那脚印确实极深,观其形状,不是角马就是黑背骆驼这种能驮人又驮货物的大型坐骑。” 九芸继续说:“看这些足印,这些上山之人,应该是外出历练回山、或者执行公务的内门弟子。” 张涵却歪头冲她道:“你怎知不是外门的师兄师弟出入?” 九芸冷笑一声:“外门弟子会使这带道砂的召唤兽作坐骑么?” 张涵不服气,叉腰道:“你方才说有些足印带道砂,也有不带道砂的足印,难道不是外门弟子么?” 九芸别过脸,瞧也不瞧他,张涵顿时有些火气,伍益权却接口道:“她说的没错,走这路的决计不会是外门弟子。” 张涵不信:“师哥,你该不是帮着丫头?” 伍益权笑道:“我帮她做什么,又不是皇亲国戚,她说对了,我自然要说出来——外门弟子出入不走山路的,这个是惯例。” 苏云听得一愣一愣,这时接口道:“师兄,莫非因为这山路有危险?” 伍益权“嗯”了一声:“天墨山派出去的外门弟子,多半是做些采办的工作,再不然便是一些不甚危险的差事,像全哥儿当年给九芸丫头压运行李。因有车马,这山路如何能走,再者,外门弟子图个平安,能走官道、商道的,干嘛要走山路。虽然对内门弟子来说,山路不算什么险地,但外门弟子则不一样,本来就没有结丹,自然修炼不了内门心法,不过比凡人强一点点、长寿几年,遇到大虫、猛兽,极容易遭受损伤,外门弟子何必冒这个险。” 张涵与苏云面面相觑,苏云道:“小涵子,你那石将军使得不?若是遇到危险关头可要召出来挡上一挡,我那点睛术太慢了,召唤出来的也只有一击之力。” 张涵苦笑道:“我现在能召唤三十六只石将军,挡挡不成问题。”他又对九芸大声道:“九丫头,那个……你的猫子记得别吝惜功夫。” 九芸脖子也没抬起,似乎睡着,鼻中却轻轻“哼”了一声。苏云又对伍益权道:“师哥,这附近可有什么怪兽危险?” 伍益权答道:“这儿离天墨山近,没那头怪兽妖兽傻道挑这个地方撒野吧。” 苏云却道:“我发现这一路走来,连鸟儿也不见一只,很是奇怪,如果不是有变故,这里该是小兽小鸟的天地才对,为安全计,不如我们入黑前找个安全的地儿,先布置定当,轮值守夜,天一亮便尽早赶路。师哥你看可好?” 伍益权笑道:“我也有此意,再走一个时辰吧,往前一点有一处草坡,正好歇息。” 张涵也道:“师哥,小苏子没说错,这里竟然连只山鸡野兔也见不着,当真奇怪,咱们晚上吃啥好呢?” 苏云一拍张涵脑袋:“你又想吃野味了,竟馋成这样……” 张涵却道:“你哪里知道,u看书 .uukashu.co 现在这还是横断山地界,算是咱们一路上最安稳的地方,我们下山前带的干粮不多,还要在这野地走上好几天,我是跟师哥商量过的,要趁这个时候打点野味,风干了好做干粮,师哥,我说的是不是?” 伍益权笑道:“师弟,你真误会小涵子了,他的确和我商量过的,不过眼下看起来,别说是山鸡野兔,便是刨出一窝山鼠,看起来也不容易。”说着他拿着短鞭往路边指指点点:“你们看,那儿、还有那儿,不是有山鼠的地洞口吗,这地洞口已经长满野草,似乎有阵子没有动过了,不知这山鼠跑哪里去了,真是奇怪!” 九芸此时又再睁开双眼,仔细地打量四周一番,又侧耳听了一阵,道:“草上没有虫叫声,今夜我们要小心了。看来值夜一人不够,干脆便两人一组吧。” 苏云、张涵、伍益权一同点头,四人突然静默下来,了无人烟的山间小路上只传来车廓的咿呀声,和骡子偶尔两声响鼻。路更窄了,视野却渐渐开阔,前头草坡在望,夕阳西斜,将骡车的影子拉得老长,山间的风开始劲烈了,时而刮起些小石子,在长草间乱舞。当夜又会发生些什么?下回自有分晓。 () 第153章 伍9之阵 伍益权将骡子从车套上解开,任它在草坡上吃草,然后从随身行囊中翻出了一个小包袱打开,张涵凑上前看,只见是些枣核般大小的玩意儿,仔细一看,似是鹅卵石雕刻的玩意儿,又见光头取了一柄小斧子,走到旁边的树旁劈下手臂般粗细的枝干,足足十八个,刨光了树皮,运起小刀便在上面匱刻,十分专注。张涵见此情状,不好发问打断他的心思,便走到一旁,看苏云在地上挖了一个小坑,填了些树枝做柴禾,搭了个简易的灶头,见张涵过来,便道:“小涵子,来点火。” 张涵打了一个响指,指尖飘起几星火苗,落在树枝上,片刻便燃着了,苏云便添柴,边取出一只小锅,又道:“再来点儿水。”张涵拍拍手,自空中抽离出水滴,汇成涓流滴在锅内,无奈地道:“看来我这水火五行属相竟是居家旅行,生火烧水必备的好东西,不过我们今晚吃干粮,你烧水做什么?” 苏云笑道:“师哥从山上带了些新鲜菌菜,做个热汤。”张涵看得无趣,又扭头看了看九芸,但见她走到一旁地上,用一根长树枝在地上划来划去,便走上去探头探脑,瞧了半日,只见那些线条组成极不规则,东一条西一条,平行、交叉、直线、曲线,凌乱中又带些秩序,片刻间,地上已纵横交错地画满了线条。 张涵心中一动:“难道这便是师尊说的空间技法?” 此时苏云已将小锅在火上架好,两下无事也走了过来,眼定定看了一会,又挪了几步,看了看,再挪了几步,如此反复几次,才停了下来。此时九芸已然停下动作,回头看了看二人,开口说道:“苏云,你在我背后走来走去干什么?” 苏云却道:“阿九,你干么画了个迷宫出来?” 张涵一惊:“迷宫?” 九芸眼睛一亮:“你看的出是迷宫么?” 苏云招招手道:“小涵子,站到我这里便能看到了。” 张涵忙走到他身旁往地上一瞧,果然象寒湘子当年所见一般,站在一定视角,才能看到平面上乱糟糟的线条形成立体,此时地上凭空出现一个四方小屋,空间密密麻麻都是各种小路、高墙、深坑、地道。 此时苏云才回答说:“是啊,你所用的树枝上有道砂的味道,划在地上的线条带着道砂的法力波动,从地面往地上直直的发散,像是我们头顶盖了房屋一般,我试着换到不同位置站立,这些气息没有变化,但看在眼里却变得不同,我便走到这个位置,果然,看到你用树枝搭了个迷宫。” 张涵一拍脑袋:“奇怪,这地上的道砂我能感受到,为何空中的却一些感觉都没有。阿九,你画搁迷宫干什么?” 九芸却眼望苏云道:“你学过这个?” 苏云摇了摇头:“虽然听过有空间技法,师哥学的也是这个,你这种我头一回看到,自然也没有学过。” 九芸叹道:“想不到你修为不高,竟然能从道砂的气息中感受到我这迷宫,看来我还没做到法力内敛的地步,还需再勤些修炼才是。” 张涵被九芸晾在一旁,虽有些不满,却也被苏云的话惊着,只是他还惦记这脸面,继续道:“九芸,你还没回答我呢?” “嘿,是你笨,看不出来么?”九芸别过头去不理他,却瞥到伍益权在忙活之事,视线顿时被吸引过去。 张涵有些恼了,正要抢白一番,苏云却一手搭在他肩头:“阿九的迷宫是用来布阵的,想来是为了我们今夜防护之用。”正说着,突然想到一事,苏云慌忙走到刚才搭好的灶头一看,本来烧得正好的火头居然灭了。苏云叹了口气:“我刚才就该想到的,早知道就不搭在这儿,白做功夫了。” 张涵忙问:“小苏子,又发生何事?” 苏云指了指地上的线条:“阿九画的迷宫,又避绝五行气息外泄之用,这个灶头恰好在迷宫边界,被道砂法力一阻,这火便烧不起来,自然灭了。我还得重新搭一个,你过来帮我吧。” 他边说边走了开去,在一丈开外重新挖了个地灶,将灭掉火头的柴禾搬了过去,张涵重新施法,将熄灭的火头重新燃着,二人将锅放好,便一起走到伍益权身旁。 地上的十八根粗树枝已差不多匱刻完成,九芸也在细看。那十八个木雕全被伍益权挖空了内部,其上又刻满了符文,伍益权拿起一粒鹅卵石雕,放入木雕中空之处,待十八个木雕一一填入石雕,光头便在地上点了十八个方位,在这些方位上挖出小坑,将十八个木雕全部埋了进去,将泥土压平。 苏云突然大叫一声:“不好!”奔到新搭的灶头上一看,火苗又熄灭了,当下嘟嘟嚷嚷起来:“今日出师不利,两次搭灶都搭到了阵界之上。”张涵此时方明白,伍益权也做了个防护结界。 伍益权笑道:“九丫头你也弄了个阵法么,嗯,空间成阵果然不同凡响。” 九芸应道:“你这个也不差啊,阵中埋了伏兽,我那个是迷惑之用,你这个是攻守皆备,虽然你我所修炼的空间阵法方向不同,不过你倒是给我很大的启迪。” 伍益权却道:“空间之法中这种迷宫阵,uu看书 .uknshu.co法力虽然强大,也能全方位覆盖防守,但局限在于结界早已固定,可变不多,而且道砂时时法力波动,若是境界相距太远的敌人,轻易便能发现,迷惑的作用便削弱了。我这个是伏兽十八阵,十八个方位首尾相应,埋在地底,一旦有敌人靠近,伏兽即会应召而出,只要伏兽雕未受破坏,即便是一只召唤兽被灭,也会随即生出第二只,生生不息。与你这迷宫一道,可为相得益彰。” 张涵听他们二人兴致勃勃的交流起空间阵法的种种心得,一时听得傻了眼,扯了扯苏云:“你听到么,阿九那么心高气傲,和师兄探讨技艺,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一大怪事。” 苏云已重新搭好第三个地灶,没好气地道:“师哥和阿九修炼的空间之道有很多巧妙之处,自然共同话题很多,反倒是你,矗在这里眼光光,快将这火升起来,不然我们的蘑菇汤什么时候能有的喝?” 张涵拉着脸道:“看来这一路上,我的作用便是给你们生生火、加加水,要不要再推推土?” 苏云嘿嘿一笑:“自然需要,等我们遇到大雨滂沱的时候,你便给咱们盖个房子,不正是现成的泥水瓦匠么?” () 第154章 守夜 调笑归调笑,苏云与张涵还是把火生得旺旺的,小锅里的水咕嘟嘟地滚将起来,苏云便将带下山的菇菌放进锅里,张涵笑道:“跟了伍师兄,竟连做菜的架势也学的似模似样。” 苏云没好气的回道:“你是个公子哥,哪里懂得,以前家里的时候,我就能够自己生火做饭了好不?” 伍益权也走过来往锅里一瞧,看了看,又尝了尝味道,便在锅里丢了一点盐巴,方将锅从火上拿开:“这样差不多了,再煮就过了味道。” 苏云便盛上一碗,招呼九芸过来喝汤,九芸看了一眼道:“现在戒了荤腥,我吃干粮便得。” 张涵一听,将锅提到她面前:“都是素的,你看可有肉不?” 苏云也接口:“没有拿肉来煮,都是山上采的新鲜菇子和嫩笋,现在天还冷,你总不能就着凉水吃饭吧,喝一碗,暖暖的不正好?” 九芸听罢,方接过碗,从自己的包袱中取了一包点心,递了回去:“不白喝你们的汤,拿这些点心当回礼好了。” 苏云一怔:“不就一个素汤,值得什么,还回礼……”为免九芸脸子薄,还是接了下来,塞给张涵,自己回身去盛了三碗汤。 张涵捧着点心看了看,各色粉糕蒸包居然装了一大包,足足有二十多件,心中不禁暗笑:“这分明就是特意给我们备下的,哪里是随手回礼的,这个丫头看来对小苏子颇有意思,还故意每样点心做了三份,想来不欲小苏子察觉,嘿嘿。”他也不道破,大喇喇地招呼伍益权同吃,暗中偷看九芸神色。但见她坐的老远,捧着碗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汤,眼角却有意无意地往他们这头瞥两眼。张涵心道:“有戏,看我日后怎么挤兑你俩才好玩儿。” 待四人吃完,苏云与伍益权自然而然地收回锅碗,略作整理后,坐到火堆前头。四人也没说话,定定看那日头渐渐落入地平线下,山野中风吹草动外,竟有些寂寥起来。苏云突然说道:“小涵子,我们还没跟师尊们联络呢,这边开始如何?” 张涵点了点头,取出一块鸿雁玉牌,用拇指一抹,只见玉牌上的鸟眼发出一线幽幽红光,激射而出,往天际四散而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玉牌鸟眼闪起一阵绿光:“涵儿,可是你们传声?”声音响起,虽是断断续续不甚清晰,但仍能辨认出乃是寒湘子的嗓音。 张涵对着玉牌道:“师尊,我和苏云、伍师哥刚下了山,赶了一天路,现在刚歇脚,师尊你们可还顺利?” 隔了一阵,绿光继续闪动:“涵儿,我和你师叔一切顺利,还有五日左右便能赶到,你们大可放心。”寒湘子话音刚落,赤炎子话音即插了进来:“你们走的哪条路?” 张涵看了看伍益权,光头即会意,答道:“师尊,权儿在此,我们走的是通南岭绕行的那条山路。” 赤炎子声线放缓:“南岭山路虽远了一点,尚算平安,为师也放心了。” 苏云却道:“师伯、师尊,弟子们觉得这路上似乎有些不妥。” 寒湘子与赤炎子同时道:“什么不妥?快说与为师知晓!” 苏云便将此路上鸟兽不见、虫鸣声不闻等情状说了出来。 玉牌沉寂了一刻,方再亮起:“云儿,”赤炎子传声道:“眼下你们所遇,似乎是有异兽出没在那地的情状。嗯,有些凶险,但也不妨,毕竟还属天墨山的势力范围内,若是遇到紧急情况,你们便将鸿雁玉牌砸碎,我们便能知晓,到时,我会发出紧急传讯回山,着苍松子长老知晓,宗内自会紧急出动人马过来救你们。对了,你们可有布下防护之阵?” 苏云答:“有,师兄布置了一个,九芸师姐也布置了一个。” 那头静默了一瞬间,赤炎子声音才又响起:“怎么她和你们一起下山?” 苏云照实说了,赤炎子又过了半响,才道:“既然她要跟你们一段路,也罢,有她在,的确多了几分保险,想来她应有和大长老的紧急通联之物,好罢,你们互相照应便是,我和你师伯还要赶夜路,便不多说了。” 张涵见玉牌绿光骤然灰灭下来,便道:“看来师尊和师叔已关了玉牌传讯,我们现在如何?” 伍益权便道:“自然是轮流值夜了,小涵子你和九丫头守上半夜,我和师弟守下半夜,三个时辰后,轮换。记住,我的伏兽阵在外,九丫头的在内,”他走了几步,站在一处指在地下:“休息时就在这点之后,这是九丫头的迷宫阵中心,”他又斜着走了几步,在一处坐了下来,继续道:“这是我伏兽阵的阵眼,轮值时背靠背坐在此处便可,阵法未激发之前,一切如常,可以在此冥想、吸纳天地元气精华;一旦有敌人接近这方圆一里,伏兽自动激发召唤,轮值之人安坐在此便可,伏兽阵未破,不用担心,一旦有变故,再听我指挥。”他又对着九芸喊道:“九丫头,我来指挥可好?” 九芸冷冷的应道:“你指挥便是了,只是,为何将我与张涵放一起守夜?” 伍益权答道:“妖兽一般在半夜才出动,你和张涵比我俩修为更深,趁着子夜前先安稳修炼,若是无事,uu看书 .uukanshu.co 下半夜你们可以一觉睡到天亮。若有危险,师弟和我在阵法配合上修炼多次,师弟的点睛术需要时间,我的阵法可以多争取些时间。你们则在迷宫阵内给我们做支援不正合适?” 九芸听他说得合情合理,虽然有几分不情不愿,也不好多说,只得站在伍益权所说的阵眼处坐下,对张涵娇喝道:“你可别趁机贴上来!” 张涵嘴角抽了两下,恼道:“谁爱贴谁贴,说得好似我稀罕和你一起值夜一样。”他负气一屁股坐在一旁,离九芸足足隔了三步。 伍益权与苏云相视一笑,也不说话,走到迷宫阵中席地而坐,闭目养神。 尽管伍益权说了二人轮值,二人休息,但伍、苏那里真的能睡着。他们二人所修之道,与九芸张涵不太相同,赤炎子催谷二人结丹时,用了不少药物,因而他们师兄弟两个比旁人睡得更少,一日最多两个时辰。而且大都是闭目打坐。从申时坐到亥时二刻,伍益权与苏云同时睁开眼睛,走到九芸与张涵身边,让他们回迷宫阵休息,自己背靠背坐在针眼之上。九芸、张涵似斗气冤家一般,回到迷宫阵后九芸自顾自打坐,张涵则和衣躺下,不多时便呼呼睡去。 () 第155章 巨蚁之困 九芸入定未久,时不时睁眼瞧向看伏兽阵上两人。但见苏云与伍益权衣衫单薄,坐在阵中却是腰身挺得笔直,不禁有些异色。虽知时值早春,到了子夜时分,山间寒风格外凛冽,迷宫阵隔绝了外界五行气息,而伏兽阵中却是寒意*人,加上那煮汤的火堆,剩下零星之火,在换值之际,张涵本欲再生火堆,苏云两师兄弟却示意不必。九芸不知他二人身上练有炼体术,不惧严寒,只是暗暗称奇。正在想时,突然山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她不禁抬头一看。 只见无边黑夜中,浓云盖顶星空无色,不远处却亮起数十点红光,似是野兽瞳孔。九芸一惊,再看了看伏兽阵上二人。只见苏云、伍益权睁开眼睛环视四野,神色却不慌乱。 未几,一阵腥风扑面而来,长草中声响由远而近,刷~刷~刷~刷……四面八方十几团黑影纵欲之间,向他们包抄而来,转眼成了合围之势,其中一团黑影已*近伍益权三丈范围内,“噌”的一声,地上红光一闪,呜呀~~~尖叫声中,黑影被红光击落,发出一阵焦味,在地上滚了两下便没了声响,那红光已幻化出一头赤毛大猿,站在一旁,向着四周发出怒哮。 张涵已被惊醒,翻身而起,见其余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地上,地上竟然多了一只兽尸,灰毛、四足乌黑、浑身毛发稀疏,秃顶、断尾,体如猿猴,头似苍狼。 “这是影魅!”张涵一声低呼,却也并不焦急。影魅原是山上妖兽死后的精魄,吸收了月之精华,形成精怪,数量不少,只在夜间出没,未听闻过有伤害过人,自然也没什么攻击力。果然,一只影魅死掉,其余黑影尽数缩在暗中,不敢贸然上前。赤毛大猿人立在伏兽阵中,见再无影魅冲锋,两只巨拳在胸膛上击了两记,向着月色“嗬嗬”呼号了数声,以示震慑。 四人却并未因此放松,他们隐约听到地上一阵沙沙异响,与影魅纵跃的方式截然不同。那沙沙声如行军列阵,井然有序,又如千军万马,埋伏十面。沙沙声越近,那暗处的影魅哇的一声,欲往伏兽阵扑来。赤毛大猿“嗬嗬”高呼,一张嘴,口中吐出一发红光,又有两头影魅栽倒在地,其余影魅不敢行前,掉头往相反方向四散逃窜。 苏云“咦”了一声,低声说道:“师兄,那影魅似不是冲我们而来,仿佛在躲什么东西。” 伍益权会意:“我们且看清楚再出手。” 那数十团影魅逃到半路,突然呜哇声大作,一只只似被什么物事束缚,片刻便跌到地面上,翻滚哀嚎,不到十息,影魅便没了动静,只见那黑麻麻之中,似乎有些晃动。 伍益权大喊一声:“师弟,快看影魅身上。”苏云瞪圆眼睛,借着月色,凝神一瞧,那一头头影魅身上竟然爬下成千上万只巨蚁,每只巨蚁有小指甲般大小,而从那影魅身上爬过后,留下一道道蓝色焦痕,那体肤上的原本就稀疏至极的毛发全被烫得卷曲,撒发出一阵阵臭鸡蛋的味道。不过片刻,影魅身上开始出现点点黑斑,黑斑内飘出一阵阵灰黑烟雾,那斑越见扩大,灰黑烟雾越来越多。影魅丑怪身子开始脱水般干瘪起来,眨眼功夫化为一团污浊之气。 而那巨蚁开始在伏兽阵前集结,一眼看去,除了十八个阵眼连线之处不敢靠近,肉眼看去竟有上亿只巨蚁,挥舞着触觉,整齐列队,将此伏兽阵围了个水泄不通。 伍益权沉声道:“这巨蚁似是红火蚁,但个头更大了一号,蚁腹也不是全红色的,乃是橙中间着蓝色纹理。不知此兽是何属相,我且试上一试。”他口中念念有词,赤毛大猿猛地用右拳击拍胸口一记,呼号一声,便跳了出阵,一拳往地上的巨蚁击落。 砰的一声巨响,赤毛大猿硕大的拳头将地上击出一个深坑,拳头与地面之间现出几抹带壳肉泥。那些巨蚁啃食完影魅后正在集结大军,不妨赤毛大猿拳头击落,当下便齐头向赤毛大猿脚边爬来。 赤毛大猿正在得意,未想脚下突然出现了瞬间爬上几只巨蚁,忙抖了一抖,嘴巴长大老大,头颅自左向右转了一圈,喷出了红色闪光。那光落在巨蚁身上,那巨蚁便烧成焦炭。无奈数目太多,赤毛大猿抖了几圈,巨蚁仍旧络绎不绝、奋不顾身地冲将过来。 赤毛大猿以寡敌众,怎能成事。过不多时便被几百之巨蚁爬到大猿身上狠狠咬将起来,这头神气没多久赤毛大猿便被巨蚁咬的化成黑烟散去。 “师兄,大猿不敌。”苏云大声喊道。 九芸与张涵在迷宫阵中坐着,着到如此数量庞大的红火蚁,也不禁有些紧张。 伍益权手不停捏手印,只见伏兽阵中在此凝现出一头赤毛大猿,除此兽外,还有百里蝠、文狸、竹叶青、沟蛇、针羊、七毒蛛、百足蜈蚣、马头蜂、金刀螳螂种种,一共十八种。伍益权嘴皮微动,发出阵阵号令,只见十八伏兽团团将四人围在中央。 伍益权又喝道:“师弟,此巨蚁数量太多,我这十八头伏兽未必能顾全一二,你将火属性兽点上几头出来助拳,我让伏兽正确多些时间。”他这头说时,十八头伏兽中有十二头已冲到阵前,uu看书 .uukash其中四头喷出火柱,一时间蚁群中燃着了一大片,另外四头或吐出蛛丝,或用毒。 那头苏云也不再观战,在身上翻出一叠莎草纸,抽出几张,咬破指头点在画图瞳孔处。他这回召唤的是一头如意馆二层收录的重华鸟,此雀生的细小,口能喷三味真火。伍益权一扬手,留守阵中的六头伏兽中的一头,名曰照影兽的,呼的一口气喷在重华鸟身上,只见重华鸟一闪再闪,由一变二、由二变四,不过一息间,便变化出二百五十六只,在伏兽阵中一阵乱飞。 苏云喊道:“重华分身,尽数出动,将那些蚂蚁烧个干净。” 二百五十六只重华鸟闻声而动,飞临地面,在离巨蚁不到一寸的高度,齐声高声尖啸,继而呼的一口三味真火从嘴中喷出,将十八伏兽未覆盖到的战场瞬间点燃。重华鸟吐完火头后,便化为流彩消失。 张涵在旁看着,见到重华鸟消失,连忙喊道:“师哥,我来助你。”说完便要跨出迷宫阵。 伍益权却大声喊道:“不用,你别过来!保留法力静观便是!” () 第156章 解蚁困 张涵老老实实坐了回去。经过重华鸟一轮三味真火发力,围在阵外的巨蚁顿时少了大半。余下的在十八伏兽的攻势下,缓缓退后。四人刚放下心来,却又看到,蚁群突然分开,露出一条路来,两只比其他大上十倍的巨蚁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当先一只巨头粗颚,八足甚是雄健有力,爬过之处现出焦黑。后面那只身形比不上前一只硕大,但肚子呈出一片湛蓝之色,圆鼓鼓的凸将出来,而这一只所过之处却留下一片晶莹的颗粒。 伍益权低声道:“看上去,似乎是雄蚁和蚁后。”苏云点点头,紧盯着地面。 那两只蚂蚁一前一后趴到伏兽阵边缘便停了下来,雄蚁前足虚舞了几下,迎着伏兽张牙舞爪一番。奇怪的是,十八伏兽竟然无动于衷,雄蚁又走上两步,直接踩在伏兽阵边缘。只见红光一闪,地上两点阵眼中升起一束红芒,从雄蚁身上一划而过。 伏兽阵中的红芒原是带有火灼的效用,谁知从雄蚁身上带过后,竟直透而过,一点伤害不了雄蚁。伍益权自是看的惘然,苏云也惊得跌了下巴。原来伏兽阵十八处阵眼首尾相连乃是地火,不知情者一脚踏落,地火线便似刀般尖利,可削掉皮肉,伤口处可见焦黑。但这地火却一点也奈何不了雄性巨蚁。伍益权发出号令,十八伏兽轮番向雄蚁进攻,大猿一拳打落,它动也不动,蹚刀砍在身上只听到一丝金属碰击声,蛛网喷出还没落在身上已经焚烧起来化成灰烬,文狸喷出一口寒气,却只结成一片小冰便落于地上,诸般攻击竟无一用。 伍益权一头冷汗:“奇了,这只蚂蚁竟然有如此大能耐!”苏云突然低声喊道:“师兄,你瞧后面那只肥肚子蚁后。”伍益权顺着他一说,看了过去。只见蚁后肚子越发圆滚,它所走过的路上,原本残留的晶莹颗粒已化为一滩水迹。 伍益权呱呱大叫:“马了个巴子,竟然是寒冰烈火蚁,难怪!公的在前面冲锋,母的在后面撑腰!”伍益权一边大叫,九芸一边皱眉,回头对张涵道:“你不是水火二相的么?怎么破?” 张涵一呆,还没反应过来,伍益权已大声喊道:“大伙儿发功吧,有多猛火招呼就来多猛的火,专伺候那巨蚁婆娘!” 除了九芸以外,其余三人一同动作,伍益权招呼十八伏兽中善火的四头使劲围着蚁后喷火,张涵更不用说了,火速召唤了两头火兽,与伏兽一起围攻蚁后,连苏云也忙忙点睛化出两头地阶火兽出来。 蚁后突然间被如此围攻,一下措手不及,被烈火喷到身上,顿时烧了八足,一个肥肥身子在地上蠕动,还在其上结出厚厚冰层,原来尚且雄抖抖气昂昂的雄蚁一下子大急,挥舞着上前足便向蚁后扑去,用身子挡住。这许多火兽同时围攻,雄蚁再强也不可能护得周全,蚁后身上的冰层在烈火中渐渐消融,当冰层全数化为水后,火焰便在蚁后身上燃了起来,一眨眼功夫,蚁后便化成焦炭碎成灰烬。 此时伍益权喝道:“火兽撤,水兽上,九丫头想法子将水凝结成冰。”简单几句话,苏云与张涵同时出手,又唤出几头水相兽,齐齐向雄蚁身上狂喷水柱,九芸也动将起来,唤了十六头身形巨大的雪豹。雪豹一落地,张嘴喷出大片寒气,将那些水柱凝结成霜。 雄蚁起先还挥舞着两对前足,拼命抵御水柱喷射,待霜雪一成,它手足顿时慢了下来,转眼吧便被裹在冰中不能动弹。赤毛大猿蹲下身来就是一拳,砸落包裹雄蚁的雪块中,啵的一声,雪块尽碎,露出雄蚁身子,显是僵了。 伍益权低语了几句,赤毛大猿便伸出大手将雄蚁提起往地上狠狠一甩,雄蚁身子一着土地,便脆生生的碎成几截,此时身上的冰层已然融掉,雄蚁头上触角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了。 四人再往外一瞧,只见先前那些如潮水一般的巨蚁退潮似的往来时之路退去。从影魅出现到蚁潮退却,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既已解困,伍益权便号令十八伏兽归位阵眼。张涵和九芸也收回召唤兽,苏云点睛术所召唤之兽只有一击之力,自然无需撤回。 张涵站起来,向雄蚁走去,伍益权却道:“不忙查看,耽搁了这些时候,你和九丫头先休息,恢复元气,明日一早再看不迟。” 苏云也提醒道:“是,趁现在平安无事,这里我和师兄看着。阿九,你那几头雪豹如果消耗真气太多,需要吃丹药补充的话找我便是。” 张涵听罢,回到迷宫阵中重新躺下。九芸看了一眼蚁尸,又看了看众人,微露笑意,继续闭目打坐。 到了天色发白,微露曙光之时,伍益权站起身来,走到雄蚁尸身,抓了根树枝拨了几拨,树枝一戳之下,雄蚁头颅碎了开来,死的不能再死了。光头大手提起来一捏,对身后一同查看情况的苏云道:“果然是红火蚁的变种,你看这雄蚁便是红火蚁中的王蚁,不惧烈火,咬人一口便能使人中了热毒,而那蚁后却带着寒冰属性。有蚁后做后盾,雄蚁自然勇猛,不惧水火侵袭。” 苏云接口道:“可惜它们终究太弱,uu看书 ww.uukashu 若非数量多,碰上也不用畏惧。” 伍益权摇头道:“师弟你却不知,这红火蚁本来就不是靠寒冰烈火的五行属相来取胜。数量多才是它们的杀招。只要是上亿红火蚁聚集,便是修行者,也得忌惮,宁愿避开也不愿意正面对抗。” 九芸、张涵也行出迷宫阵,站在一旁,九芸道:“红火蚁乃是凡人最害怕之物,一般只在赤河以南的赤土坡出没,何解跨越了整条大河,北上到了天墨山、横断山一带苦寒之地,还变异出寒冰蚁后和烈火王蚁。当真古怪!” 苏云问:“阿九,你好像很熟悉此蚁。” 九芸点点头:“我有一段时间生活在九蜀边界,曾见赤河南岸过来一些灾民,都是原本生活在赤土坡的,当年红火蚁泛滥,吃尽了他们牧养的牛羊,连猫狗也不放过,到了后来蚁群壮大到了很可怕的地步,红火蚁所到之处,山上地下,没有什么可活的,便是飞在空中的鸟儿,一旦落在有红火蚁的树枝上,被叮一口后便会中毒落地,瞬间被红火蚁蚕食,实在可怕。红火蚁唯一不能的是渡过赤河,因此这些灾民便越河到了北岸。当真可怜的很。” () 第157章 牛奔 三人听九芸这么一说,心中难免起了恻隐之意,苏云道:“红火蚁不能渡河,此刻出现在此地,看来真有些古怪。” 伍益权看了看来时的路:“这里是横断山脉,离天墨山最近,这红火蚁出现在此地,不知其他几条路上有没有这个?” 张涵却道:“没听李师兄提过,想来官道、商道无事。咱们需将此讯传回宗门,待长老们早有防备才是。” 九芸点头:“这个容易,我来出面好了。你们去收拾一下,等我与师尊交代完后便即赶路罢。” 骡子性情有些暴烈,一晚待在迷宫阵中,兜兜转转不能出来,只好在阵中吃草,伍益权给它套上车架时十二分不愿意,又是颠脚又是甩头,伍益权冷哼了一声,双臂合围,掐了这骡子片刻才松开,骡子没想到光头竟然如此巨力,挣扎不得,岔了好一会气,吓得魂飞魄散,待光头再动手套车时,此憨货便乖巧了许多,老老实实低下头去。 那头收拾定当,九芸也回来了,四人上了骡车,伍益权依旧驾车前行。从辰起到午时足足走了五个时辰,骡车又道了分岔路上,此时伍益权指着正前方的路道:“那边是一个小村,我们去打尖,顺道采办些山货。” 张涵两眼一亮:“师哥,山民应该有野味,咱们买些,晚饭便可以吃点肉了。” 九芸却冷笑一声:“昨夜寒冰烈火蚁侵袭,不知道可有祸及这些凡人,你就知道吃,足见你没甚头脑。” 张涵被她说了一通,一时大怒,指着远处道:“你没瞧见那屋顶上的烟囱真冒着炊烟么!哪里有什么蚁祸,你乱抢白人,才真叫没头没脑。” 伍益权早就看惯二人斗嘴,别过脸去瞧也不瞧。苏云却是个和事老,忙拉着张涵道:“好了,小涵子,阿九也是好意提醒咱们不是。好啦好啦,待会我们去寻些腊肉,路上带着吃好了。”张涵听罢,又看了九芸一眼,见她若无其事地眼望窗外,心中暗道:“哼,臭丫头要惹我生气,我偏不中你计,气死你!”想罢,半身倚着车厢,翘起二郎腿一荡一荡地吹起口哨来。 苏云见他神色前后变化极大,自然有些奇怪,不过见二人不再吵闹,也由得他们去了。 果然,走不到半个时辰,便看到那个小村落。村中有十数间房屋,尽是土砖砌就,屋顶上铺满了厚厚的茅草,看来不算富裕,但也不至于败落。 他们抵达时已是正午,日头倒还不算毒辣,地上跑着数个光屁股孩童,正在扑腾玩耍。又见几间正对的房舍中,有几个妇人在里间拾掇米面,似在做饭。除了几个坐在树下的老年人外,竟看不到一个男子。 伍益权下了骡车,将骡子栓在一旁,九芸等自行下车,他却走到树底下对那几个老人说道:“老人家,我们是跑帮的,路过这里想采办些山货,不知这里有没买卖可做?” 此时几个光屁股娃娃已跑了上来,三三两两地躲在树头偷瞧,老人中看起来最年长的那个眯着一双浑浊不堪的眼睛,打量了片刻,才沙着声道:“俺听不见你说个啥子,你等等,”老人突然大声吼道:“瓜娃婆娘,你赶紧过来,有几个客人说事,你来听听。” 旁里一间稍大的房舍中出来一个妇人,年约四十,双手在腰间围裙上抹了两抹,走近来,看着四人半响,才道:“我家老头儿耳朵不好使,男人还没回来,几位客人有啥子事,且说与我听听。” 伍益权笑道:“大婶儿,我们是到山里买货的跑帮,经过此地,想借问下,贵地可有新鲜山货? 妇人憨憨笑道:“晓得,你们是要买山货是不咯,不巧,村里的男人都出去打猎了,大约午后便回,或者几位贵客等上片刻?” 伍益权笑道:“使得使得,还有一事,大婶儿,我们几个赶了一天路,想借地儿做个饭,边吃边等,不知方便不方便?” 妇人呵呵直笑:“做饭还不容易,正好我家里还没下米,几位不嫌弃的话,我添上些,同吃如何?” 伍益权便道:“谢大婶儿美意,就烦扰大婶儿,我们这几个兄弟吃的粮食待会一起算在买货的钱里便是。” 妇人笑道:“不过几碗饭,几棵菜,不值什么,不用算。几位贵客跟我来吧。” 四人便骡车拴好,直走入堂屋,看那妇人果然正在淘米,灶头的火已烧得极旺。屋里头的是简易,五六张矮凳而已,连张饭桌也没有,四人便随便挑了几个小板凳坐下。等了片刻,妇人已做好饭菜,亲自端了一张木板,用土砖搭脚,将木板架在上头,这便是桌子了。又去将饭菜端上,只见八只碗中两只搁在一旁,还有六只盛满了米饭,又有四碟菜,张涵一瞧,不禁嘀咕起来:“怎么连块肉也没有。” 原来那桌上四碟全是笋片、松子、野菜之类,苏云忙伸手在张涵背上戳了一记,示意他别乱说话。那头妇人已走到树底下,招呼方才那老人回来,服侍他坐下,又对众人道:“几位贵客,方化雪不久,只有这些年前备下的粮食,连块肉也没有,见笑了,几位不嫌弃先将就着吃吃,等俺男人回来,应该有些鲜货,到时再送给各位。” 张涵不愉之色顿时消了,他早看到这厨间四壁上,挂着几棵干菜,uu看书 ww.uukans比这碟内更是不如,看来这几碟野菜已是妇人倾尽所有,忙忙答道:“不嫌弃不嫌弃,大婶儿的饭菜看起来正合胃口,我就不客气了。”说完,他便端起碗来又是夹菜又是扒饭,一口下去,这些山菜倒是另有一番滋味,顿时吃的兴致勃勃起来。 伍光头与苏云也不客气,就着野菜稀里哗啦地下饭,只有那九芸慢条斯理的吃着,筷子也不怎么动。 妇人笑道:“这小哥年纪小小就跟着出来跑帮真不容易,身子这么瘦,得多吃点才是。”她一边说,一边夹了两筷子笋片放在九芸碗中,九芸一怔,碗筷停了片刻,才木木的道:“谢大婶了。”说完,木木地扒着饭菜,依旧慢条斯理。 妇人也不在意,只道九芸害羞,又布了几筷子菜。九芸眉宇间一紧,张涵心中暗笑:“看你这娇身惯样的大公主怎么装,嘿。” 饭毕,妇人正要收拾碗筷,突然外间一阵凌乱脚步声,有人在村外高声大喊:“牛奔啦!牛奔啦!” 伍益权等人面面相觑,不知这“牛奔”是什么意思。妇人却已丢下碗筷,往外匆忙跑去。 () 第158章 断角恨 众人奔出屋外一看村子后头尘土飞扬,现出十几个汉子身影,后面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阵沉重的脚步声,分明不是那十几个汉子带来的,且脚步越近,众人脚底所踏地面也开始震动起来。 十几个汉子终于奔到面前,当先一个年轻人*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尽是虬结粗厚的肌肉,那妇人冲上前抓着他手大叫:“瓜娃,你爹呢?” 那年轻人顾不得应答,与诸人奔入屋中,转眼便回转,每人手上提着手指粗的盘绳,两两相交,将盘绳扯了开来,结成路障。妇人见状,忙闪到一旁,与另外几个妇人将娃娃们抱到大树后头躲了起来,老人也都躲了起来,见伍益权等人尚自站着,妇人忙招手道:“快躲这里来。” 伍益权使个眼色,四人便走到妇人那里,张涵佯装害怕地问道:“大婶儿,发生了啥事,刚才听到有人说‘牛奔’……”他话口未完,地上震动的频率更盛,泥尘中突出几道野兽的身影,抓着绳索的汉子们也紧张起来。 终于,一个兽头显了出来,石头色的硬皮,赤红的眼珠子,滴着长长唌液的大口内露出尖锐的牙齿,只是,最突兀的地方竟在那兽头上的鼻子,此时正露出一个血肉模糊的口子,足足碗口般大小。 伍益权也还罢了,九芸、张涵、苏云三人一看到这兽头,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但见它奔将出来,象一般的四蹄巨足,大口一张,仰头咆哮了一声,又有五头巨兽跟着也现出了身形,一般模样,连着那血肉模糊之处也无分别。六头巨兽一起往前冲锋,迎着那些绳墙冲锋起来。 那十几个大汉紧紧抓着绳子两头,腰下沉身站了个马步,绳子跨腰间一圈,再以一足踏着。 妇人低声道:“客人莫惊,这些是北面山头的白角犀,平常不易看到,只在每年这个时候出来生养后代,而外头有些人打这白角犀鼻上尖角的主意,便来猎它,人割了犀鼻上角后便溜了,这白角犀角被割了……” 四人边听边看,此时见带头那只白角犀一头撞在绳墙上,被牢牢地顶了回去,由于冲势太猛,这畜生竟失脚翻了个筋斗,后面五头中有一头被这摔倒在地绊了一下,也跌在地上,其余四头却同时撞在绳墙上,何等巨力,十几个汉子中有四个被撞得摔了出去,而四头白角犀所遭的抵御之力便薄了不少,竟然在绳墙之下用力乱顶,余下众人更为吃力。 伍益权见形势不妙,几步冲上前去,抢过两人手中的绳子,对他们说:“你们去合那两个兄弟一同拽着那两头,这里我来。”说罢,他紧牵着两个绳头跑到尚在阻拦的人群里头,那两个对望了一眼,果然跑到跌跤的另外两人身边,拉着一起将绳子另外两头拉到另一边,四头白角犀早就痛不欲生,头颅上阻力一增加,便再也支持不住,冲击的力气也没了。伍益权高喝一声:“兄弟们,怎么整这几头东西,招呼一下哟!” 那个叫瓜娃的年轻人说道:“大哥,再等会,这些畜生痛昏头了,对人恨极,见人就撞,再疯一阵子就不行了。” 那妇人见伍益权冲出帮忙,定了定心继续说道:“这白角犀角被割了,自然痛到极点,一时又不得死,便发狠乱奔,尤其是见到人后,以为便是伤了自己的那些,因而紧追着后头,待一头撞去同归于尽。因白角犀又叫白角犀牛,断角的白角犀跟着人冲来,又叫‘牛奔’,”妇人又指着地上卧着八蹄抽搐的两头对九芸三人道:“这两头快要气绝,另外那四头,待那小哥和我家瓜娃他们一同拦上会子,也一般下场。” 刚说完,果然四头白角犀一一倒在地上,那年轻汉子招呼其他人将六头白角犀的蹄子绑了起来,又去取了些水囊,在白角犀的口上灌了几口。九芸奇道:“怎么还喂水?” 妇人叹道:“虽是畜生,但是白角犀甚是温顺,又是食草的,我们打小到大,谁没在野外碰见过,从不见它轻易伤人。”白角犀口鼻中已满是白色口沫,几口水下去,倒是安静些,红红眼睛直视天空,舌头也开始耷拉下来,终于一头接一头的软了下去。 妇人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你们看那大肉窟窿,乃被人偷猎,生生连肉割去那犀角,割完也不顺手了结,让这白角犀再生受那等疼痛,真是作孽!我们村里碰到牛奔,就知道有白角犀遭了祸害,为了保护村子,不得已才拿绳子结成墙,绊住它们,绑住蹄子,皆为了避免它们在村里乱冲乱闯伤了人罢了。看它们这样难受,当真可怜。” 九芸听完,不禁问道:“既是怜悯,何不一刀杀之,及早了结它们的性命,让它们少受些痛苦?” 那叫瓜娃的年轻男子已和伍益权一同走了回来,听到此问,皱了皱眉头:“白角犀全身上下刀枪不入,我们想帮它们解脱也是不能的,那些杀千刀的偷猎人,明明有利器能将犀角割下,却也不用刀结果这些可怜东西的性命,我们能做啥?除了去招它们牛奔一阵,花尽力气,再喂点水让它们少受些苦痛,也就是我们能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那妇人一把抓在瓜娃手上:“儿啊,你爹呢,怎么美见他跟你们一道回来?他可平安?” 瓜娃道:“娘,uu看书ww.uuansh.m 放心,爹没事,我们刚从山上下来,一下子碰到这六头畜生,正往村子方向乱跑,我们担心村里有事,先抄小路回来,爹跟阿土伯他们几个在后头守着,我这边去接应他们。”说着便和那些汉子往原路走了。 妇人安下心来,便对伍苏等人道:“外来的贵客实住,不巧遇到牛奔了,还让贵客帮忙,又让你们等那么久,实在对不住。待会瓜娃他爹回来,我让他们送你们些山货,不要钱。” 伍益权忙道:“哪能!大婶儿,就是举手之劳罢了,买卖归买卖,俺们不能占你们便宜。” 九芸插口道:“要不这白角犀你们送一头给咱们也成。”伍益权低喝一声:“阿九别胡闹!”又回头对妇人说:“我这兄弟年轻不懂事,多有得罪。” 妇人便道:“不妨不妨,俺们不计较这个。这位小兄弟,白角犀是咱们后山的神牛,却死的如此凄惨,实在是怨气极深,便是你们真的想要,我们也不能给的。” 张涵奇道:“这又是为何?” () 第159章 收货 妇人便道:“这白角犀平日少见,除了这个季节出来产子外,其余时间从不轻易露面,一旦在产子时节之外在村子附近出没,这一年必有天灾,不是旱涝,便是霜冻,这白角犀每次出现决计不是偶尔,而是绕着村子慢慢绕行,一连三日,像似提前告警,每次一个准字,因而村里一直将它们称作神牛,当然,有些小伙子暗地里叫它他们丧门星也是有的,不过怎么说好,归根到底,活着的时候我们不会伤额它们,死了以后更别提要吃肉了,这六头白角犀,待会瓜娃回来后,会送到村外的牛坟葬好。” 张涵奇道:“这白角犀的角到底有何用场,全身上下只割鼻子这一坨?总归有好处才是吧。” 妇人道:“有啥用处倒是不知,那些人从来没见过,但每年这个时候必有一到两头白角犀糟害,不过这次居然一下子有六头,忒奇怪了。” 此时瓜娃等人抬着东西进村了,当中又多了几个胡须花白的汉子,妇人忙走上去,给当中一个眉眼与瓜娃极似的中年人递上一碗饭,想必便是瓜娃父亲,他接过饭后扒拉起来,妇人把另一碗递予瓜娃,在两人旁边又说了些话,等他们吃完,收了碗筷回屋去。 瓜娃父子大步走到伍益权面前,瓜父道:“几位客人从何而来?是要买咱们的山货么?” 伍益权拱手道:“我们来自大晋,乃是怀南山人,东家要我们送货到七到归一村,回头采办些山货,这村子是七道归一村的行家们指点的,因而过来。” 瓜父道:“客人是要哪种山货?咱们这山上猎物极少,不过是些山兔一流,数量不多,都是自己家中吃的。再便是药材、野菜、菌菇,松仁,怕未必入得了客人的法眼。” 伍益权笑道:“要得,要得,大叔不知,我们东家正要这些土货,尤其是药材,野味这些反倒其次。” 瓜娃奇道:“七道归一村的官道和商道不多的是药材商出入么,怎地到咱们这偏僻山村来寻?” 伍益权便道:“两位可知,燕晋此时正开战,咱们一行早早出来,正走到半路,碰到同行的车行,听件此事,哪敢再走官道、商道。” 瓜娃父子一听大惊:“怎么打仗啦!要不是客人一说,我们竟不知。” 伍益权便道:“具体情况我们也不知,只好绕道而行,水路离我们东家委实远了许多路程,权衡再三,我们便走这条小路,图的一路平安,二位也看到这几个兄弟,都是十几岁不到,带出来见识见识,眼下总得好好带回家去,路上要给燕军拉作苦力,我可怎么跟他们老子娘交代不是。” 瓜娃一时笑了:“小哥们个个都挺壮实的,想来也不是胆子小的,就这个小哥身材单薄了些。” 九芸脸上一僵,也不说话,眼睛看向别处。 张涵一把搂在九芸肩上笑道:“瓜大哥,别笑话阿九,他脸子薄得很,又念过些书,不像咱们几个,嘿。” 瓜娃一听,略带歉意的道:“原来读过书,想必不是秀才便是先生了,真对不住,山野粗人不懂得说话,得罪得罪。” 九芸甩开张涵的爪子,点头道:“兄台过虑,些许认识几个字,帮着看些账本罢了,你们先聊,我去整理下行李。”说完便往骡车走了过去。 张涵笑道:“瓜哥,没事,阿九就是这副臭脾气,一路上跟我总是斗嘴,跟你们无相干的。” 瓜娃便道:“那位小哥的确看起来气度不凡,与旁人不同,果然大晋出文人,此言不差,不知几位贵客要逗留几日,我们今晚将几个山兔杀了做菜款待诸位?” 伍益权笑道:“小哥不必麻烦了,我们买完货就得赶路了,战事不知如何,得及早赶回家去。” 瓜父便道:“既是如此,诸位想必归心似箭,我们就不强留了,这便先带几位去看货。” 说罢,瓜娃父子带着三人走到一旁,想来瓜娃父子便是村里众人之首,他们一个招呼,两三个汉子将地上几个口袋背篓中的物事倒作几堆。三人一瞧,一堆是山参,一堆是松茸,一堆是猴头菌,还有一些草药,再便是山药一类食材,还有几堆连苏云也认不出,伍益权却极为在行,与瓜父一一点过,比如山参一堆全要了,松茸也是,其他的挑出几种,大部分购入,剩下的留给本村,算过银钱,伍益权边喊九芸过来付账,自己领着张苏二人一同收拾货物装袋,提到骡车上放好。 九芸将早就兑好的散银在瓜父面前称了几锭,用剪子绞成一星一星,用钱袋装好递了过去。瓜娃父子自是欣喜非常,待伍益权等告辞时,硬塞了两只活兔:“客人这番帮衬,没什么好谢的,这两个新鲜的兔子带路上,野地里打尖时来做饭,味道极好。” 伍益权推辞不过,只得接了下来,递给张涵,又对村民道:“眼下正打仗,拿着银两下山买卖时可得多加留神。”瓜父谢过,众人直送到村口才罢。 四人上了骡车,出了村口,继续前行。张涵摸着怀中两只兔子,笑道:“想不到伍师哥装作跑帮的竟如此娴熟,竟无一丝破绽。” 伍益权在前头嘿嘿直笑:“好歹俺也做了十几年厨子,出过差,买过货,多少也是懂得的。不过九丫头才真让人刮目相看,你们不见她秤银两、绞银子的手脚麻利的很,若说是管账出来的也真像的很。” 张涵回头冲九芸一笑:“我还以为那瓜哥儿说你的时候,你会发飙,竟然无事。” 苏云便道:“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uu看书 wuukashu偏生提这事干嘛。” 九芸看了看那两个兔儿,平平的说道:“我这次就是乔装打扮,怎能露出破绽,再说,那山野之人说话,我要真计较,不是自己气自己,自找难受么。” 张涵心中一动,想起自己夜里所想之事,暗道自己还不如一个女子心胸,顿时有些难为情起来,又看她一连看了几次自己抱着的兔儿,便递了一只过去:“是我误会你啦,这个小兔给你玩儿好了,倒是乖的很。” 九芸并不推辞,果真接了过来,一手抱着,一手在兔儿耳朵头颈轻轻抚摸。 苏云方问到:“师哥,方才那些山货药材中,你有些全数收了,有些却留了些,又是为何?” 伍益权便道:“山参、猴头菌这些名贵些的,本来山民便要拿到山下换钱银,我们全收了,省了他们的功夫,再说我们给的价钱,比他们山下换的也高了些,他们自然肯的。另外一些留的,都是他们做口粮的,我们也可以拿到山下去买卖,佯装山民,极好不过。” () 第160章 药王岛 “师哥,我们这么快便到镇子了么?”苏云奇道。 伍益权呵呵一笑:“哪里能够,起码再走上三日吧,便会先到坪山镇,过了坪山镇,还是荒山野岭,直到南岭,过了廻龙关,才算进了大晋地界。” 张涵接口道:“那咱们还需要装作山民么?” “当然需要,”伍益权甩了一下短鞭,“你们刚都听到了,白角犀才被外来偷猎的人割了犀角,这犀角绝迹不会拿到天墨山上的,我们也路上也没有遇到旁人不是,再说那东西应该是用来提炼某种丹药,那些猎者只能是往这个方向走的,或是在坪山镇跟买家交易,或是猎者本身是带点本事的,而且,村民说,往年不过一到两头白角犀遭难,这次竟同时有六头,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有多少个,实力如何,再说坪山镇是唯一可以落脚的地方,搞不好,我们还真能在坪山镇碰到这些人,只有装成山民才能不引起这些人注意。” 九芸一直静静地看着窗外,听到此间,突然说道:“伍大哥,你莫非猜到这些人的背景么?” 伍益权沉默了半响,才说道:“赤河上有一处小岛,名曰‘药王岛’,岛上只有一个修真门派,但跟天墨山和其他宗门不太一样,他们的宗主便是药王岛的岛主,而且岛主姓唐,这岛上的修真门派弟子也是个个姓唐。以前请家中老人提过,这药王岛遍地都是珍稀药材,但凡药王岛中无法栽培繁殖的,他们便派遣弟子到凡间收集,什么虎骨、犀角、斗鱼皮等等。是以药王岛中人平素却不与其他修真派往来,修真界也不列他们入正统。” 张涵与苏云头一回听到“药王岛”,顿觉新鲜,又向伍益权打听起来。伍益权见四野无人,权作休闲,当起半路子说书先生。 那“药王岛”位处赤河西南,岛上常年布满浓雾,寻常船舶不能靠近,有渔船曾因躲避风浪偶尔误入,陷入一团浓雾中,转悠了许久不得出,后来还是几个小伙子驾船,用绞索将渔民船只牵引出去,方出了浓雾。从那些小伙子口中说出”药王岛”,再借由渔民传扬开去,修真界才知道有这么一处地方。出于好奇,几个赤河附近的小宗门曾派人到药王岛附近探个究竟,竟困在浓雾中不得其入。有些长老便施展道法,欲驱散浓雾而出。谁知这番举动,引起轩然大波,药王岛上派人出来,将那几个宗门之人驱逐了开去,施法破除浓雾者,更是不知怎的,被废了一身道法。既出了事,伤了人,小宗门哪肯就此罢休,便派使者向四大宗门报信。当年四大宗门还真派了有地位的长老一同到了药王岛附近,一起施法,将浓雾遣散了许多,药王岛主御空而来,对四大宗门道:“我唐家世代居住岛上,与你等修真之人并无得罪,何以一而再、再而三破坏药王岛护岛神雾,莫非你们欺负我等无力抵抗不成?” 四大宗门知道缘由后,画宗、禅宗见药王岛主无任何凭借便能当空而立,一看便知并非凡人,不欲硬碰,当即表示不再插手,乐宗、火云门却有些不依不饶,原也是因为火云门之人生性桀骜,自满当当,而乐宗又与那报信的小宗门有些瓜葛,两个门派要争脸面,便当众要药王岛主赔个不是。那岛主倒也厉害,竟然一人之力将乐宗与火云门长老击得吐血,又道:“此事原是你们修真派过了,我等在岛上安居,不来惹你们,你们反来招惹,不把我们看在眼内,便是你们错了主意。但若大家退一步海阔天空,我这便先送上疗伤圣药,受伤的二位与先前被废的长老自可恢复如初。而诸位保证,我药王岛与修真界两不相犯,如何?” 乐宗与火云门听罢,半信半疑,且接过伤药,各自服下,果然药到伤好,那个被废的小小宗派长老更是修为恢复如常。画宗与禅宗自然乐见和平,乐宗、火云门见此也不好再生事。于是四派长老通传各自门主,获得首肯后,便与药王岛签订契约,不再接近药王岛。如此一来,药王岛中人纵然有那等本事之人,却不列入修真门派中,而药王岛也不与修真界中人来往。 九芸听完,眉间有些忧色:“你既说药王岛与修真人不再相争,怎么又让我们小心回避?可还有别的未说?” 伍益权叹气道:“虽说四大宗门与药王岛有所约定,不过是各占各的领地,但是,四大宗门也好,其他门派也好,出来历练行走的弟子,多多少少会在历练途中死掉些,至于死因是什么,没头绪的多了去。再说药王岛能废一个长老功力于无形,我们这等功力低微的弟子,更不用说了。万事小心些,谁也不知道,那些药王岛的人是怎样的脾气性子,得罪人在明面,受暗算在背地,小心驶得万年船。”说吧,伍益权回头看了看张涵和九芸,道:“小涵子,你和阿九老是拌嘴,若是到了坪山镇,可别再如此,收收脾气,大家和和睦睦,要记住,你家祖父等着你回去。”张涵嘴巴微张,终究还是闭上。 “阿九,你也是,既然你装成算账的伙计,最好还是市井些,方才那瓜小哥儿都看出你气质与别不同,到了城镇,遇到更多人,不就更易露陷?” 九芸听罢,眼睛转了两转,方道:“知道了。”这便是她认同之意了。 苏云见一时间冷了场子,只得调笑道:“师哥,uu看书 .uns 我看这一路上开始冒出了草芽绿叶,方才我们又得了两个兔子,今晚可以吃兔肉了。” 九芸眉头一扬:“这兔儿好玩得很,苏云你怎么下的了手杀吃肉!” 苏云冷不防给她一顿斥责,吓了一跳,见她一面怒意,只好摆摆手道:“好好好,不吃,我们不吃兔儿,我吃什么都不相干,不过想着给你们添些营养,你既不喜欢就算了。” 张涵也已回过神来,哭丧着脸道:“哎呦,真不能吃么?早知道我就不给九丫头抱这兔儿了,想着好吃才给她抱的,这下子砸了自己腿了。九丫头,以前俺的黄猄你也没少吃啊,不都是肉么?” 九芸哼了一声:“那是你们之前就杀好的,这活生生的兔儿当着我面扒皮吃肉,那可不能够了。” 张涵嘻嘻笑道:“那成,我们不在你面前杀兔不就得了?” 九芸一探腰,一手便从张海怀里将另一只兔子抱了过去:“想的美,我回头就给放了,你要是敢再捉活得吃,我先把你舌头割了。” () 第161章 坪山镇 张涵指着苏云笑道:“嘿,你看九丫头好生凶悍,以后有的你受了。” 九芸脸上一红,别过头去,苏云一掌拍在他大腿上,笑道:“是你跟她拌嘴,又不是我,要受也是你来受不是?” 张涵听罢,突然脸上一僵:“小苏子,我……我要撕了你的嘴!” 苏云一滚,滚到车厢外头,坐到伍益权边上哈哈大笑:“就许你笑话我,不许我笑话你么,不跟你闹了,不然阿九真恼了……” 这闹了一阵,车厢内外倒是轻松了几分。骡车走了一路,天黑便就地歇息,天亮便起行。张涵与苏云必定联系寒赤二人,听二老说魏双双已留口讯,张苏两家都安好,一切稳妥,再有一两天便能赶到接应,二人心情也轻松了些,九芸又乘着夜色,果将两只兔儿放了,张涵虽然口中惋惜不已,心内却对九芸生了些好感,三两句拌嘴免不了,但用词里少了许多尖酸刻薄之意。 如此走了三日,山路渐阔,前头开始望见大片平整原野,路两旁多了些放牧的牛羊,伍益权便对三人道:“日落之前,我们应能抵达坪山镇了,这里开始已有了人迹,你们看那些吃草的牛羊,左右定是有牧民在侧,等入了镇,人多的地头,大家可更要当心,记住我是你们的伍大哥、阿九、小涵子、小苏子是你们各自的称谓,最好从现在起便习惯下,改改称呼,别再叫师哥。” 张涵笑道:“我们都叫了一路了,放心好了。” 伍益权继续道:“到了以后先找一处客栈,话说在前头,能订四人大通铺的最好,彼此互为照应,不能,就两人一个单间,阿九跟……嗯,跟小苏子一起好了,你们也不会吵闹;小涵子跟我一道。没有异议吧?” 苏云最是随和,自是没有异议,张涵、九芸想也不想,也答应下来。 伍益权又道:“既是这样,到坪山镇后,一切需听我安排,不可莽撞,这头骡子,也是时候换一换了,它驮的一道还挺稳当,需给它找个好东家才是。” 那憨货听到光头夸赞它稳当,正得意得打了两声响鼻,又听到“找个好东家”一说,竟然发起火来,狂嘶了两声,耍起脾气,站定不走了。伍益权一鞭子敲在车套上,吼道:“反了你!再不走,我便给你一顿好的。” 憨骡一哆嗦,几乎吓得腿软,忙站稳身子,老老实实迈开步子,嘴巴却没停下来,一路哼唧呜咽个没完没了,跟个小孩闹别扭似的,连九芸看在眼里也忍不住笑了一路。 到了斜阳西下时,骡车已驶入大路旁一个土黄色四方城镇,说是城镇,因其以砖石为外墙,建了十数丈高的城池,将房舍、街道围在其中,但城墙破旧,有几处墙身洞穿坍塌,无兵马士卒放哨;说是镇,看上起不过是四个七道归一村大小,不过数百人口。苏云自小菱花村长大,除了天墨山,还没到过其他城镇,忍不住掀起帘子叹出半个头看。 骡车先进了一个十几尺高的城门,城门顶上挂着一个石制牌匾,刻着周正的三个大字——“坪山镇”。 伍益权便对苏云道:“坪山镇很久前是一个小国,几百年给大燕吞入版图中,但因过于偏僻,开垦耕作不便,镇中居民不过凭借镇子周围不足百亩的原野放牧,没什么发展,又离天墨山近,大燕不便驻军,再加上往来商旅渐少,没了有守卫的必要,因此城池不曾修葺过,连城主也撤了回去。过了坪山镇是南岭地界,便属于大晋,但那头何尝也一片荒山,因此坪山镇里的居民,既有燕人,又有晋人,也有大理、西蒙、九蜀等混居一镇,倒也融洽。” 张涵也探出头来笑道:“大哥,难道这坪山镇连镇长也没有么?” 伍益权笑道:“镇长倒是有的,听说坪山镇有四大土豪家族,这镇长便是从四大家族每四年推选一人出来担任。对了,这四大家族分别便是从燕、晋、西蒙、大理而来,代表四国势力。” 车内九芸突然问道:“没有九蜀么?” 伍益权回头看了九芸一眼:“听说四大家族不过是各自国中一些流散的小财主,不过是借这里的牧场,以及横断山附近的药材山货,从坪山镇向大晋、西蒙、大理输出,也不过是近五十年间崛起的,四国中有能耐的哪瞧得起坪山镇这么个小地方,九蜀毕竟离得最远,更不可能瞧上这里了。”正说着,伍益权拉直了缰绳,将骡车刹停,众人一看,面前是一间大客栈,店名就叫“坪山客栈”,从城门口一路来时,两侧都是些矮旧平房,这坪山客栈倒是宽敞新静。 伍益权道:“这坪山客栈,听全哥儿说,是新建没多久的,还算干净,我们住上一夜,明日早上你们跟我去出货便是。”话音刚落,店内出来一个小二,向众人迎面笑着招呼:“几位客官可是要住店?” 伍益权点头道:“正是,小二,客栈可有房间?” 小二边殷勤地拿毛巾掸拭车上的泥土,边道:“有的有的,客官来的不算晚,请进里头去选便是了。这车可要小的替几位牵到后院去?” 伍益权笑道:“也好,小苏子、小涵子,你们跟着小二哥到后头,将行李和货搬下来,劳烦小二哥给这头骡子喂点新鲜草料,加点豆子之类。”说完,在小二手上放了几个铜板。 小二将铜板揣在怀里,笑道:“客人放心,我一定准备好。” 伍益权便和九芸走进店里,只见四个干瘦的汉子擦身而过,往楼上走去。伍益权扫了一眼,便继续走到柜台前,只见一个身穿素锦长袍的白须老者正在点算银钱,将他们到来,笑道:“二位可是住店?” 伍益权便道:“掌柜,我们四兄弟想要一间大通铺。” 掌柜一听,皱眉道:“二位实在对不住,我这客栈没有通铺,只有单人间或双人间,若是几位想住通铺,得往镇西去,那里有个南北客栈,通铺倒是极多。” 九芸脸色一僵,伍益权早已抢先说道:“既然贵栈没有通铺,我们便要两个双人间好了,u看书 ww.ukansu 住一晚,明日就走。” 那掌柜便道:“客人要天字房还是地字房?” 伍益权问:“天字房可是在楼上?” 掌柜道:“不错,天字房在楼上,五两银子一间;地字房在楼下,一两银子两间。客人可是要地字房?” 九芸已有些发作之意,伍益权连忙道:“掌柜,还是给咱们兄弟来两间天字房好了。” 掌柜笑道:“如此请客人先付十两银子,明日午后如果还要住,再交十两便可。” 伍益权递过银子,掌柜取出两把钥匙,道:“天字五号房、六号房都在楼上右侧,请客人放心歇息,要吃什么喝什么,尽管吩咐。” 伍益权将钥匙递给九芸道:“阿九,你去帮小苏子和小涵子将行李搬到房间,我有事还要向掌柜请教,去吧。” 九芸会意,拿着钥匙便走。 () 第162章 后院失窃 伍益权便对掌柜道:“借问下掌柜,镇南的早市可还在?” 掌柜头道:“客人可是要出药材山货?” 伍益权道:“正是,好几年没跑这条路了,不知道镇上是不是如旧。” 掌柜笑道:“难怪,我看客人倒挺熟门路的,早市还在,明日卯时开市,未时后便收市了。” 伍益权又道:“方才经过的那几位,似乎穿的是欧阳老爷的家仆服饰,怎么他们不回府上,反而跟咱们住客栈了?” 掌柜向楼上一张,低声道:“客人别问了,他们不是欧阳家的仆人,仿佛是常往来的贵客,不过欧阳家的管家亲自送他们来住下,我也不好多问。” 伍益权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既是如此,我也不多事了,掌柜,半个时辰后请小二上来给我们送些酒菜,就点这里最好的几样送来便是。”说完,他放下一小锭银子。 待伍益权到房中,见地上铺了上回收来的山货,三人却是面有异色,忙问发生何事。 苏云蹲下抽过几个布袋打开,说道:“大哥,你来看看,这些药材是不是少了许多?” 伍益权也蹲下来一一看了,皱眉道:“确实少了,尤其是最贵重的山参和猴头菇,少了约莫一半,这是怎么回事?” 苏云便道:“我们也不知,卸下车时只觉得轻了些,但每人分担了些,倒也没注意,但阿九方才发现这个,”他将布袋翻了翻,只见袋子底侧破了一个小孔,破损边缘极不规则,苏云继续道:“我们只道这个袋子破了,漏了些药材,谁知再清点下来,这余下几只,都有这么个口子,这决计不是偶然之事。” 伍益权又仔细查验一翻,点头道:“确实并非偶然之事,而且这些破口不想刚弄开的,应该不是小二做了手脚,小涵子、阿九你们在这里看行李,小苏子跟我去后院瞧瞧。” 二人走到后院,憨骡已解开套索,拴在马厩内吃食料,小二果然给它倒了不少草料,还掺了不少黄豆,只是这货吃的一脸不爽,见伍益权来到,竟嘶鸣了几声,似在埋怨伙食不好。 伍益权不理它,径自走到空车旁,上下里外检查了个遍,并无任何发现,连车内的各个铆钉也无脱出。伍益权回头对苏云摊摊手:“许是无头公案了,当日在村里我倒也没有仔细查过,山民淳朴,不可能干出短斤少两的事情,许是原本袋子就破了,大家都没留神,搬动的时候掉了些,也罢。反正明日我们出了货,就换马车便是。”边说话边和苏云回房去了,那憨骡耳朵一抽一抽,见二人也没搭理它,只得悲鸣了一声,斗气别过头去,再不看槽内的食料。 四人在天字五号房中用过小二送来的酒菜,打发收了碗碟杯皿,伍益权将房门栓好,向众人打了个眼色,在房中四角、房梁之上各放了一只木雕,对诸人道:“我方才布下了天地绝音阵,半个时辰内,我们这里所说的话,只限制在屋内,便是房外有人偷听,也是一点声音也传不到他们耳朵。” 九芸因道:“莫非你有什么发现?” 伍益权点头:“可记得方才经过我们身边那四个男人?” 苏云答道:“这四个人身上有些气息,说起来,那六头白角犀的伤口断面上就带有这些气息。” 张涵低声道:“莫非,他们和药……那个有些关系?” 伍益权继续道:“不止如此,坪山镇四大土豪中有一家是大理的欧阳家,虽然跟大理五大家族相比还排不上号,但专做药材交易,水陆上的黑白道都有交情。这四个人身穿他们家的仆装,又住在这客栈中,并不在欧阳府居住,想来他们与欧阳家有些交易关系,但是又不算谙熟。” 九芸听罢,点头道:“你说的极是,我们还需小心才是。” 伍益权又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们也不必太过担心,等会早早回房歇息,一概阵法不要布置。明日卯时我们便去镇南早市出货,再换马车,那四人如果是……那里的人,或许明日也会到早市,毕竟坪山镇南早市是南岭药材集散地。若是遇到,也不用刻意去留意,免得引起他们怀疑。” 四人合计好,伍益权便将房中隔音阵去掉,九芸和苏云回天字六号房去。九芸道:“你去歇息吧,我来守夜。” 苏云却道:“我每日不过睡两个时辰便够,你我可各自打坐,若你累了,便去休息,我来守夜。” 九芸沉吟了一会,点了点头,二人各自盘膝而坐。到了中夜,九芸睁开眼睛,看苏云依旧打坐,身子动也没动,轻轻一笑,又闭上双目。 不过寅时末刻,后院突然出来一阵喧哗,将客栈住客惊醒,众人推窗探头一看,只见小二正在后头嚷嚷:“哪来的贼子竟把上好的酒坛子砸个稀烂!” 有人便问:“贼子偷了什么没有?” 小二摸了摸头:“还有些肉菜。许是偷吃的罢了。” 众人听了,一个二个抱怨:“这也值得吵醒我们的,”便关门关窗,去睡回笼觉而来。 伍益权四人听到不过是厨房失窃,也不理会,收拾后行礼便到后院准备牵车还钥匙。 四人走到院中,却见车还在,骡子却不在马厩里,因而追问小二,小二一看,拍脑袋奇道:“这贼子真是奇了怪了,其他马一匹没偷,竟将主意打到几位的骡子身上。” 伍益权等人一时便苦恼起来,uu看书 ukanshu 虽说要换马车,但也得将货载到墟市里去,这下骡子不见了,车架也无用处。 小二因道:“这后院只为客人提供便利,停停车马,也不收费用,因此失窃一事,小栈是概不赔偿的。只是客人要运货到墟里去,要不先我们先将推磨的驴儿借给客人用,客人去墟市买到马后再还回来可好?” 伍益权想了想方道:“借就不必了,我们早市后直接从南门赶路回乡,不如卖给我们罢?” 小二便道:“这个我拿不了主意,请诸位等等,我去问问我们家掌柜的。”过了不到一盏茶时分,他便回转,点头道,掌柜已同意,收一两银子即可将买走驴子。 伍益权见那头驴子又瘦又小,比之前的憨骡更为不如,但整个客栈就只有这么一头,其他的马屁都是客人的,不好再费周章去敲门索求,也只得罢了。 待车套上驴身,货物行礼放上车中,便只能再坐一人,多了驴子也拉不动了,便让九芸坐车,伍益权、苏云与张涵牵着驴车往南市而去。 () 第163章 南市买鞍马 说是南市,不过是坪山镇城南的一片早墟,没有店面,五人身位宽的路面两旁用竹搭了个简单的棚子,棚顶铺着布幕,又草席铺地,插着一个个木牌,木牌上用红漆、白油写着“百草霜”、“童子岺”、“木唐金”等等,再加上或蹲或坐的买卖行家,便将路面挤得只能并肩同行最多两人。那头小驴车倒也勉强过得,只是伍益权在前牵着,苏云与张涵在车后头跟着。他们因来得晚了些,行人倒也不算拥挤。 伍益权指着那些木牌道:“红漆是入货,白漆是出货,南北的商人,在这里或是摆摊,或是走摊,凡货物买卖,两头都要给坪山镇货税百分五厘,光这一出一如上,坪山镇就能收得交易额的一成。当然,南市之中的交易,是受镇中势力保护,买卖双方交易后,若是货不对板、银票掺假,都可以拿到南市的镇守民兵营中申诉,自有人出头。而交易双方在坪山镇内外十里范围内都受保护。因此南市的货税说白了,就是地头蛇收数,过江龙也不敢轻易犯事,这一成的货税算是物有所值。” 苏云便问:“那么出了坪山镇外十里呢?” 伍益权笑道:“那自然是生死由天,各安其命。” 张涵啧啧称道:“要我是越货之人,出了十里便不惧这镇守民兵了。” 伍益权回头看了他一眼:“南市交易不过是些药草山货,哪有什么珍奇之物,再说,这些年来,在南市交易的不过是些往来小商贾,所生的争拗,不过是些小小口角,出了坪山镇,再南去十里便是岔路,除非是有心寻仇,谁会花时间在这上头不是?” 正说着,伍益权突然停下,对地上一盘坐的汉子问道:“兄台,我们这里有新鲜山参、猴头菇、草灵芝……。” 那汉子瞥了他们一眼:“有多少?” 伍益权指了指驴车:“各有五十斤不到。” 汉子便将草席一卷,扯过竹棚布幕,让出一条道来:“把车拉进来说吧。” 这么一停顿,后头果然停滞不前,伍益权也没多言,直接将车牵了过去,苏云这才看到,原来棚子里头还有数人站着,车拉进去后,他们几人一站,便满满当当。 九芸已跳下车来,站到后头,待他们卸下货物,将驴子牵到一旁,伍益权便打开了布袋让那汉子一一验货。 汉子边挑边道:“果然新鲜,看样子离土才不过五日。” 伍益权憨憨的笑道:“兄台好眼力,这批货都是四日前刚从山中新鲜挖来的,怕耽搁了炮制的时日,赶着便送坪山镇了。” 汉子点头笑道:“看来你们也不易,听说今年霜冻的厉害,你们大约雪没化就去挖的不是?” “正是,正是,兄台闻这山参上的雪味儿便知了。”伍益权举起一根半掌粗的山参道。 汉子又笑了笑:“你们这货是不错,几位打算多少银子出货?” 伍益权因道:“实不相瞒,这次村中让我将这些山货折变银钱,到赤河置办布料玩意儿,我们要的不多,山参一斤一两银子,猴头菇两斤一两银子,草灵芝五斤一两银子……兄台您看这价钱使得?” 伍益权这头说完,汉子心里已算好总账,笑道:“倒还实惠,不错,除了山药之类的,这些药材我们都收了,按你说的价,都收了。你们要现银还是银票。” 伍益权眉开眼笑的道:“大头银票使得,零头就现银好了。” 汉子便着旁人秤好了货物,一共一百一十两,带着伍益权一行去市中公道处验过货物和银票、银两,公道处抽了税,出了两张盖印公函,买卖双方交易妥当,告辞而去。 伍益权让九芸收好银票银两,将剩下的山药等不值钱的货物市价出了,又换了十多两银子,这才去马贩处,将那头老驴和车子低价卖了,用四俩银子换了四匹壮健的马匹,配好鞍鞯,算是完事。 在钉马掌的时候,四人竟隔着铁匠的店门,听到两个人在说话,其中一人道:“岛主还没回岛么?” 另一人答道:“尚未,听说岛主这次去收割药田,正遇上燕晋交战,想是耽搁了些时日。” 最先说话的人便道:“凭那些莽夫士卒,若是不长眼睛,惊扰到岛主,还不知道怎么个死法。” “这里人多,别说了,赶紧走吧,老七和老十三都怕等得不耐烦了,路上再说。”话音刚落,便听到二人翻身上马,往南而去。 伍益权与众人对视了一眼,也不说话,等马掌钉好,牵过马匹,伍益权便道:“想来和我猜的不差,只是他们往南而去,怕和我们一路,我们先用过午饭,然后再出镇便是了,若是路上遇到这四人,不可多生是非,我们只管赶自己的路好了。” 待得用过午饭,日头已晒到头顶,九芸自去买了四顶斗笠,一人一顶,方牵过马,走到镇南城门,只见人来车往,甚是热闹,伍益权看了看,不见那四个干瘦汉子,心下稍安,便道:“趁现在人多,我们这边走吧。” 四人这才翻身上马。 出了坪山镇,四马脚下生风,不到一个时辰已奔到坪山镇南,一处叫十里坡之地,过十里坡便是伍益权先前所说的岔路交汇点,只见五条分岔路齐齐整整地以十里坡为原点向远方辐射而去。 伍益权指着其中一条道:“此路是往大晋怀南山唯一的小路,另外四条乃是通往别的城镇的单行道。若是有人与我们同路,我们需当留心。” 苏云奇道:“这又是为何?” “燕晋交战,从七道归一村自有最快捷径能抵达,若是绕行南岭再拐道而去,不是细作,便是和我们一般的修行者。”接话的却是九芸。看书 .uukanshu.om 苏云这才恍然大悟,伍益权又道:“不错,我们也别耽搁了,恐怕这两晚我们还要赶些夜路,只怕你们中有人受不了如此折腾。”他眼睛望向九芸,九芸会意,笑道:“看我作甚,我若拖了你们后腿,你们只管赶路便是。” 伍益权却道:“这里便是你想落下,也不能够了。南岭多瘴气,我们四人可要共同进退,若是有危险,轻易不能丢下其他人。” 苏云与张涵也点头赞同。九芸却道:“瘴气?我这里有九蜀的退瘴雷,可保半个时辰无虞。” “南岭的瘴气自然没有九蜀的厉害,瘴气我们倒不怕,怕的是初春的瘴气中滋养蚊虫,被叮上一口,可是会留疤的。” 张涵一拍大腿:“不错,我家有一个老仆人年轻时在这南岭中被叮过,满脸都是疤痕,不算狰狞,却也难看的很。” 九芸眉头一皱,苏云却道:“你们吓她作甚,这蚊虫倒也不用过于害怕,我自有法子。”不知苏云有何法子?且听下回分晓。 () 第164章 日夜兼程 苏云丢了一件物事到阿九手中:“阿九,这幅手套儿是缠金丝做的,先给你用,其他手足裸露之处用布条裹上,”又指了指头顶的斗笠说:“取网纱裹在斗笠上垂落,挡住头脸便可。到了夜间,小涵子你把上回整的蛤蟆儿给召唤出几头来,给咱们值夜,如此便可。” 阿九接过金丝手套,细细摩挲一番,再戴上手:“这东西倒是极好,是你师傅给的?” 苏云摸了摸脑袋:“算是吧,嘿嘿。” 阿九吐出一点丁香舌,笑道:“放心吧,我还不至于昧了你的东西,到时还你便是。” 苏云忙道:“没那个意思,我……”话只说了一半,旁里拿着布条裹手的张涵已然插话:“还说好兄弟,这么好的东西居然不给我,反而给她用,啧啧!” 苏云一把抓在他大腿上捏了一把:“去!你要是女孩儿,我先给你用!” 如此嘻闹了一阵,才消停下来。四人翻身上马继续赶路。 入夜前他们赶到一处平整的山地上,便停下来休歇。 此时已离坪山镇有六七十里路,四下并无人烟,且骑了半日马,颠簸了几个时辰,九芸和张涵已见疲态。苏云和伍益权因平日练过体术,也干粗活,反而不觉什么。 当下由张涵与赤炎子、寒湘子通联,苏云和伍益权拾掇伙食。苏云见伍益权翻出一只小布袋,倒了一支山参出来,切成片儿,又撕了几片猴头菇,一起倒进汤里,就着火头熬脍起来,便问:“大哥,这些你还留了些么?我还以为你都在南市卖掉了。” 伍益权因答:“担心你们体力不支,便留了些,今夜正好给他们两个补补元气,这山参在雪地里新鲜刨出来,没有炼制过,不会太燥热,正好煮素汤。” 一时山参的药香便飘的到处都是。正熬着,那边张涵已回来,对他们道:“师尊和师叔将你我两家人挪到怀南山背,离这里约二百里,听师尊说,我祖父似乎身子不爽,他们便不再挪移了,就在哪里等我们,这几天得加快速度了。” 苏云见他面带忧色,便知张老太爷恐怕年事高,经不得连番折腾,便宽慰道:“小涵子,你莫太忧虑,我们二人吃过饭后,先赶路便是了。” 伍益权却制止道:“不可,你们平日不修马术,才奔了半天,便已经掌不住了,若是日夜兼程,我怕你们身子抵受不了,半路上累病不是更误事?听我一言,也不急在几个时辰,我已熬了参汤,等会吃完饭后,你们也别修炼了,赶紧休息,明日我们寅时起行。今夜小涵子和阿九也不要守夜,我和小苏子轮流当值。” 苏云自是点头答应。张涵虽说忧心忡忡,但他还是个乐观知事之人,明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之理,也不再客气多言,就着参汤吃了些烤山药,便和衣睡下了。九芸也是满身酸痛,既不愿拖他二人后腿,一般饭后便歇息下去。伍益权结好伏兽阵,便招呼苏云一同盘膝坐下。 夜间风劲,将野地里的乱草吹得东倒西歪,连那煮汤烤山药的火堆也吹熄了。是夜,浓云密布,天幕无星,比前几夜更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再有虫鸣不断,又仿佛鸟兽乱飞乱走的声响,只不过那伏兽阵一直没有异动,苏云师兄弟两人倒也放心地闭目打坐。 到了寅时,四人起身,准备翻身上马时,突然听闻苏云“咦”了一声,伍益权探头一看,见他蹲在地上,忙问何事,苏云方道:“昨晚煮汤的山参片,师兄你说滚来略略滋补元气,山参还没煮得透,吃了身体燥热,与这初春寒意相冲不好,因而我都埋在这里,但你瞧,这土都翻了开来,山参片都没了。” 伍益权细瞧之下,见那土上有些脚印,便道:“这土不在伏兽阵内,看来昨夜不是野马便是小鹿跑来这里,翻出那未煮透的山参片来吃,当真是聪明得很。” 苏云听后,闭目凝神了一会,道:“似乎只有一头的气味,既然它只是找吃的,我们也不必细查。” 再说,四人接连赶了两天,离赤炎子他们越发近了,每日睡不过三个时辰,九芸与张涵已是非常疲敝,伍益权每夜打尖时必定熬制药膳给他们补补精神。苏云回回都发现,那煮完不要的山参,又被不知何种生物吃个干净,着实奇怪得很,便与伍益权商议,是否晚上彻查一番,伍益权却道:“横竖快跟师尊会合了,不必节外生枝,等见过师尊后,再说吧。”苏云心念一转,师兄果然说的有理,也释然了,从此不再理会。 到了第三天,四人已踏入怀南山地界,离赤炎子他们不过四十里路,当下他们也不再掩饰身份,九芸唤出了四头金钱豹,那四匹马儿一见豹现,吓得腾身欲奔,伍益权便扯了缰绳,将马鞍一一取下,套在豹背之上,方放四马自行逃窜。四人骑豹,更是快上一倍,不到两个时辰便拐到怀南山背的小路上,幸好此处依旧荒芜无人,不致招人注目。远远地,突然见到道旁站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儿,身穿碧色衣裙,一根长长的麻花辫儿从头顶心一直拖到脑后腰间,脸白如玉,眉目似画,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甚是灵动,正对他们招手儿。 待四人四骑跑近,那女孩儿脆生生的叫道:“苏云、张涵,uu看书 usu.om 快跟我来!” 苏云、张涵一呆,对望了一眼,心中皆道:“这女孩是谁?从没见过她,怎么认得我们?”苏云开口问:“这位妹妹,你是?” 女孩儿早就不耐烦,一叠声道:“你们别问了,赶紧跟我来吧,张涵你爷爷今天早上晕倒了,双双姐姐让我赶紧过来报信带路。” 张涵一听心头巨震,也不敢再问,女孩儿指着苏云道:“那地方不好找,你让我坐在你前面,我带路。” 苏云想也不想,便伸手将女孩儿接到豹背坐稳,女孩往路边一处山坡一指:“从这里上去。” 四只豹子驮着五人,女孩子东一指,西一指,不知绕了几处小林,翻了几个小坡,终于进到一处丘陵谷底。只见绿草如茵之上搭起了八、九间棚屋,甚是简陋,几个人影在屋前屋后忙活。四豹一停,张涵便翻身下来往前狂奔,有人突然大喊起来:“全管事,全管事,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那几个人影一阵乱晃,全都往张涵这头迎了上来,张涵一看,先喊话的便是福伯,带头跑来的便是张府管家张全,和几个婢子仆妇。 () 第165章 临终托孤 张全直扑了上来,一把抱住张涵,老泪纵横:“孙少爷,总算盼到你了,你快去瞧瞧老爷吧,他,他……” 张涵心中剧震,抬头福伯和那些婢子仆妇都在低头拭泪,颤着声音道:“全叔,祖父呢?”张全忙指着一间棚屋:“孙少爷,老爷在哪里,你赶快去瞧瞧吧。” 张涵也顾不得去寻寒湘子了,三步并两步便往那棚屋奔去。这棚屋用木板儿和茅草粗粗搭成,一个小木门,外头还吊着一方竹帘子。 张涵一掀帘子,将木门轻轻一推,抬腿便进,他心里怕极,伸长脖子一张望,但见屋角一张木床,铺着厚实的棉被,卧着一个须发尽白之人,听闻门外有声,正睁眼瞧来。四目相投,张涵心头大石放下一半,即奔了过去,在床前跪下,伏在张灵修身上:“祖父,孙儿回来了。” 一双瘦骨嶙峋的大手摸了摸张涵的头顶心,张涵抬起头来,见祖父正含笑看着他:“涵儿,长这般高大了,真好,真好。” 张涵眼圈一红,退了两步,在床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九个头:“祖父,孙儿十年未能在祖父膝下略尽孝道,孙儿心中愧极,请受孙儿一拜。” 张灵修待他磕完头,向他招招了手。张涵忙又跪上两步,靠在祖父身前,只见祖父脸颊瘦得颧骨突起,手上老人斑一点一点布满肌肤,被一床厚厚棉被裹着,略略一动,便喘好一会气,一副垂暮老人的模样,哪里还有十年前亲自送别他时、人人称颂的宰相气度和风姿。 张涵伸手将祖父的大掌放在自己的手掌中,张灵修道:“孩子,方才外头喧哗,我便听到你回来了,可曾见过二位仙师?” 张涵答道:“还没,孙儿听到报信,您身子……不爽,孙儿赶着便先过来了。” 张灵修苦笑道:“傻孩子,祖父没事,能到这里避过兵祸,已属侥幸,若不是仙师和那位魏仙子,祖父也未必能见到你回来,你这便先去拜见他们,莫失了规矩。” 张涵只得站起来,拜了两拜,退出房去。屋外已站了一群人,为首的便是寒湘子、赤炎子,魏双双站在旁侧,伍益权站在右侧,苏云与他父母同站,张全福伯等则站在后方,一见他出来,苏云走上两步,张涵打了个眼色,便上前跪在地上向寒、赤二老磕头,行过礼后又站起来向魏双双作揖:“谢过师姐照料我家人,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魏双双却道:“你我本属同门,没有这么生分的话。倒是老人家的身子……你回来的正是时候。” 张涵不禁问道:“师尊,我祖父他可是在战祸中受了伤,怎么看起来病的厉害?” 寒湘子道:“说起来,双双发现得及时,燕军未入菱花村,已经你祖父他们挪了出来。但你祖父当时身子已经不大好了,双双,你来说吧。” 魏双双便道:“张老爷子当时还能勉强坐车辇,只是车马刚从后湖绕出,便看到你们家的宅院已着了火。你祖父嘴上没有说什么,当夜便倒下不起,发烧咳嗽,你们家的管事先生便整理了被铺,让老爷子卧在车上,因避祸路上,一时三刻未能寻来大夫,幸好苏云爹爹是药师,出来照料了汤药,高热退了,也不咳嗽了,但就是发冷畏寒,不能起床,一直昏睡。行了几日,我们到了这里,看到还算是个僻静之处,便安顿下来,我去大晋的军营中,绑了一个军医过来,幸好军医知道要看的是前宰相,还是花了心思细细瞧过,说,老爷子急痛攻心,又不肯当人面发作,郁结在胸,因而五内都伤了,恐怕便不好,汤药尚且只能吊吊精神,不知还能撑几日。刚巧寒湘子长老和赤炎子长老都到了,他们说你已赶在路上,还有十来天。又幸好两位长老用真气为老爷子舒缓了经脉,老爷子才醒了过来。” 张涵怔怔地听魏双双说完,脸色竟也苍白了几分:“师尊,就没有别的办法救我祖父么?破秽丹呢?或者聚灵丹可以让我祖父好起来么?” 寒湘子摇头道:“凡人四、五十岁前能服食丹药,延年益寿是有望的,但你祖父年过花甲,经络早就脆弱得很,哪里经受的了真气冲刷之苦。这回双双一见不妥,已将破秽丹研成粉,给了些许你祖父服用,才能在舟车劳顿中熬到这个地方来,再加上药师、郎中照料汤药,能支撑这二十多天,已是不易。” 此时张全走了过来,向他们拜了下去,道:“仙师、仙子,苏少爷,还有二位仙家贵客,我家老爷吩咐小的转述:他年老体迈,不能亲自前来见礼,请几位稍移尊驾,到他房中一叙,待他亲自谢过几位照料孙少爷之恩。” 寒湘子与赤炎子点头道:“不必客气,我们这边一同去瞧瞧。”说罢,便带着魏双双、张涵、苏云、伍益权、九芸一同走进张灵修房中,一时间便站得连空地儿也不留半片。 张灵修勉力支身,想行个点头礼,无奈体弱无力,往榻上谢谢歪落,张涵与苏云同时迈出一步,扶起张灵修。 老宰相看了一眼苏云,微笑点了点头,这才向寒湘子等人点头致意——这也是极限了。 寒湘子走上前去道:“你我本是故交,不必多礼,当日燕余兄对我之情,我无甚可报,你这个孙儿既是我亲传大弟子,你便可放心了?” 张灵修点头道:“仙师记得当年之事,是仙师您年旧情,u看书 w.uukanshu 灵修不过是借了兄长的福荫,那几年若不是受仙师恩惠,灵修又怎能有今日,大恩没及言谢,仙师又收我这个孙儿为徒弟,赐他修身练道的机会,灵修自是感激不已。” 寒湘子笑道:“那也是涵儿自己的天赋使然,不是我,也会有其他人来收他为徒,迟早之事。” 张灵修正欲说话,却一时提不起气来,张涵忙忙伸手在祖父背上轻拍,待他缓过气来,方继续道:“仙师,涵儿父母早逝,我眼看也不过两日光景,我若去了,仙师,涵儿多蒙你照料了” 寒湘子见他面色更是不好,忙道:“你且安心,涵儿,我一定会好好照拂,不让别人欺负了他。” 张灵修自是欣喜,又向诸人一一谢过,寒湘子怕他伤了精神,便带着众人出屋,唯独苏云和张涵,却是张灵修亲自留了下来。 张涵与苏云一左一右地坐在老人两侧,扶起张灵修瘦骨嶙峋的身子。张老凝神看了苏云片刻,方道:“苏小弟,十年前,你和涵儿结交,今日亲如兄弟,老夫,很是欣慰……”不知张灵修有什么话要对苏云说,且听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