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长歌悲不尽》 第一章 沦落青楼 第一章 怡香院,北燕都城内有名的青楼。 李长歌死死瞪着对面的老鸨,白皙的脸上因为反抗而挨了不少的巴掌,在浓浓的胭脂粉下仍然可见红肿的指痕。 “给我上去跳,若是敢生事,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你。”老鸨低语威胁道,说完便将李长歌推上台,顿时有歌妓奏乐。 指甲嵌入肉里沁出血丝,李长歌看着自己身上露骨的衣衫,死死咬着嘴唇一动不动。 “跳啊,怎么跟个死鱼似的站着。” “怎么回事啊?我们可是都花了钱的。” 整个大堂挤满了人,怡香院一时间座无虚席。 李长歌清眸扫过台下众人龌龊的目光,只觉得那些肮脏灼热的视线似乎将皮肤烫伤一般。 是啊,曾经名动北燕的少将军,李家千金李长歌如今沦落风尘之地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北燕了吧。 台下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叫骂,老鸨气的跳脚,而李长歌却依旧一动不动。 突然,她的目光扫到二楼雅座上的人,心底猛地一颤,那人一袭月白色长袍,依旧是俊朗的眉目,虽乔装而来,却依旧满身贵气。 那人也正一瞬不瞬的看过来,视线稳稳地落在她身上,李长歌只觉得喉咙腥甜,慕容尽就这么想看自己被逼近绝路的样子么? 他一国之君的尊贵身份,如今肯来这等肮脏之地,除了看她李长歌落魄到连条丧家之犬都不如的地步,还能有什么别的目的? 思及如此,李长歌紧握的双手慢慢松开,抽出一旁摆设的软剑翩翩起舞。 轻衫缥缈,水袖翻飞,长而软的剑在她手中舞的刚柔并济,一时间令台下满堂看客都看得痴了。 而楼上那墨色瞳眸却是炙热而愤怒,饱含着怒火的视线宛若尖刀,恨不得将舞台上翩翩起舞的女人千刀万剐。 到底是被挑断了手筋,重伤未愈,李长歌未等一曲舞完,长剑便脱手而出,台下一阵唏嘘。 心底一阵刺痛,曾经她手握青龙长刀将敌方将领斩于马下,而如今,竟是连这轻若蝉翼的软剑都握不住了。 一双秀底金丝线的软靴出现在视线里,李长歌抬起头还未看清来人的面容,就被一股大力从地上拽起。 她根本用不着看到那人的脸,只凭借着这淡淡的龙涎香就足以知晓来人的身份。 “哎,这位爷,您这是做什么,这丫头可是我怡香院的新秀,您要是包夜这价格……”老鸨见来人锦衣玉袍,丰神俊朗,猜测定是身份尊贵之人,也不敢太过唐突。 一锭银子从前方丢过来,伴随着冷冽至极的声音。 “这女人,我赎了。” 替她赎身?真是可笑至极。 李长歌甩开那禁锢着自己的手臂,清眸是蚀骨的寒意,她一瞬不瞬的盯着对面的男人,红唇生出几分嘲讽,“替我赎身?你凭什么替我赎身?你下旨李家满门抄斩,断我筋脉的时候可有过一丝的不忍?” 看着身前微微颤抖的女人,慕容尽垂眸扫向她的手腕,果然,两道丑陋的疤痕还未痊愈,与光洁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可一想起这个女人竟然真的在青楼里搔首弄姿,博人欢笑,慕容尽心底那仅存的一丝心疼也彻底被掐灭。 “好,好,李长歌,你可真是贱的可以啊,宁可在这腌臜之地千人骑万人压也不肯让我给你赎身?”慕容尽眸色一沉,死死盯着眼前的女人,周身散发着一股冷意。 未等李长歌开口,她只觉得手腕一痛,慕容尽根本容不得她挣扎,径直将她拖进了楼上的雅间,身后大力关门的声音让她不由得身形一颤。 一阵头晕目眩后,李长歌腰身一痛,被狠狠的摔在了床上,整个身子都被摔得麻木了。 慕容尽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床上的女人,因为方才的一番撕扯,那原本就露骨的轻纱早已遮挡不住那妙曼的身姿,大片雪白的肌肤裸露在外,令他的目光愤怒至极。 “我听芷嫣说你为讨生计混入青楼,原本我以为只是谣传,只是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做出这等不知廉耻的事情。”慕容尽俊朗的眉目因为暴怒而染上一丝戾气,目光直逼对面的人。 一声轻笑在他耳边响起,随后便是肆无忌惮的大笑,慕容尽看着匍匐在床上连眼泪都笑出来的女人,心底猛地一怔。 李长歌指尖轻捻,抹去眼角的泪,直起身子与他平视,满目的痛楚,嘲讽道,“又是容芷嫣?什么时候开始你对她的话这么深信不疑了?” 第二章 偷情之罪 第二章 曾经他许诺,待他为君,便以江山为聘,立她为后,他还说,长歌,只有你才配做我的妻子,我的皇后,生生世世,我定不会负你。 李长歌透过染泪的清眸,凝视着面前丰神俊朗的男人,那是她曾经藏在心底爱了十几年的人,是她在边关沙场支撑了无数个日夜的信念,如今却也是害她李家满门抄斩的刽子手。 “李家投敌卖国之罪已成定局,念在你提前回京尚不知情的份上,我暂且饶你死罪,随我回宫吧。”慕容尽声音虽冷,可到底是放缓了语气。 “投敌卖国?慕容尽,别人不知道我爹爹是什么样的人,你不会不清楚,他为了助你登基,戍守边关几十年,何等的忠心,日月可鉴,可你,竟然听信谗言,慕容尽,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不连我一起也杀了?”李长歌死死攥着他的衣袖,泪水止不住的流下,却洗不尽心底的悲伤。 “啪”一声沉重的耳光打在李长歌的脸上,顿时红肿一片。 再抬头时,却发现那人正阴鸷的盯着她,那愤怒的神色几乎将她射穿。 慕容尽从袖中掏出一个香囊扔到她的面前,狭长的眸子里满是猩红,咬牙说道,“李长歌,我为什么不杀你?因为我要你活着,看着你受尽折磨,我真是疯了才会对你产生怜惜,你与安王偷情苟合,而你的父亲,忠心耿耿也不过是假象吧?恐怕他早就有意投靠安王另择明主了!” 他的话像是一把把利剑将她万箭穿心,李长歌不可置信的看向对面的男人。 与人苟合?另择明主,这些脏水一盆接着一盆的泼在她身上,将她的心彻底浇凉。 她原本以为李家只是被污蔑投敌卖国,而如今看来,这件事远没有那么简单,与人偷情苟合,另择民主这两条罪名,她并不知情,而慕容尽也并未公开,想必是为了他自己的颜面吧。 “我是被冤枉的,慕容尽,你不能仅凭一个香囊就将这苟合偷情的脏水泼在我身上,安王呢?我要和他当面对质。”李长歌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说道。 可对面的人却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大手握住她的手腕,力道大的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一般。 “安王因罪行被揭发,昨夜已经在府邸畏罪自杀了,怎么,他临死前没和你串好供词么?” 手腕上还未愈合的伤口被他碾的生疼,可却抵不过这嘲讽的语气让她心痛。 李长歌看着眼前眉目清冷的男人,觉得异常陌生,她如今才明白,这个男人,早就不相信自己了,他宁愿去相信那些伪造的证据,也不肯相信自己的话。 “怎么?无话可说了?还是听到你的情郎畏罪自杀心疼了?”慕容尽挑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 李长歌强忍着手腕的疼痛,眼底是望不尽的悲凉,说道,“慕容尽,我不管你从哪里得来我和安王苟合的消息,可我告诉你,我李长歌没有做过的事情,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认的,安王可是你的亲兄长,他不过是个闲散王爷,从未对你的皇位有过任何的威胁,你为什么要逼死他?” 话音刚落,捏着她下巴的力道便重了几分,李长歌不由得吃痛出声。 “事到如今你还这般护着他?李长歌,你可真是贱的可以!”慕容尽怒极反笑,伸手摸到她腰间的裙带,大手一挥便将她衣衫褪尽,将她扔到了对面的床上。 额头被磕到雕花瞬间肿起一个包,李长歌看着眼前正一件一件脱掉外袍的男人,不由得缩了缩身子,“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自然是做你和安王曾经做过的事情。”慕容尽欺身而上,狠狠地吻上那柔软的红唇。 “不要!”李长歌死命的挣扎着,可身上的人却顺势撑开她的双腿,将身体的火热抵在她的入口。 “不要?你为着谁守身如玉?安王吗?李长歌,我到底哪里不如他?你宁可背叛我们青梅竹马十几年的感情也要和他偷情在一起?”慕容尽眉眼猩红,一想到那个香囊和李宪与安王勾结的书信,心中的怒火便骤然徒增。 她没有,她真的没有做过,李长歌很想大声的告诉他,她是被冤枉的,可即使是说出来,他也不会相信了。 眼角滑下一滴屈辱的泪水,李长歌突然放弃了挣扎。 直到嘴里泛起一股血腥,慕容尽这才堪堪放开那娇嫩的红唇,感受到身下人的异常,心底猛地一惊。 该死,这个女人竟然宁可咬舌自尽也要为死去的“情郎”保住清白! 第三章 被带回宫 第三章 当李长歌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厢房里,而旁边的妇人穿着宫里的衣服,正是宫里的嬷嬷。 脑袋里骤然炸响,李长歌原本还迷糊的意识瞬间清醒过来,慕容尽到底是将她带回了宫里。 还未起身,后背便挨了狠狠一鞭子,李长歌抬眸对上那嬷嬷凶狠的目光。 “醒了还不起来干活,装什么死?真当自己还是将军府的千金啊?” 嬷嬷尖锐的嘲讽声灌入耳朵里,李长歌不禁握紧了双手。 “看什么看?还想还手怎么着?你手筋都被挑断了,还以为自己是武功高强的少将军?你不过是个废人,是我大燕的罪民!” 那嬷嬷又是一鞭抽下去,不遗余力,疼的李长歌秀眉紧蹙,闷哼出声。 是啊,她如今不过是个废人而已! “起来去挑水,天黑前将外面的水缸都挑满水,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那嬷嬷将一条粗长的扁担扔到李长歌面前,威胁的说道。 慕容尽果然够狠,李家数百口人命唯独留下她一人,明知道功夫对她一个习武之人有多么重要却硬生生断她经脉,如今又将自己圈养在宫里,一辈子受尽折磨,这样,他的心便好受了吗? 沉重的扁担压在肩上,身上的伤口再次被撕裂,疼得她眼前一黑。 满满数十口大缸,别说她一个断了手筋的废人,就是一个壮汉在天黑前也是不可能将水挑满的。 “呦,姐姐如今怎么干起这种粗活来了?” 一个娇媚的声音传来,让李长歌心底的恨意不由得骤然增长。 只见一个身穿华服的美艳女人正扭着腰肢走来,正是如今已经被封为容贵妃的容芷嫣。 “徐嬷嬷,姐姐不曾干过这种粗活,你可要好好教导姐姐。”容芷嫣嘴角生出浅浅的笑意,着重咬了“好好教导”四个字。 “是,奴婢记着贵妃娘娘的话呢,这贱奴不敢偷懒。”徐嬷嬷说着又是一鞭挥在李长歌的背上,力道大的将她原本就单薄的衣衫抽碎。 将喉咙里涌上的腥甜咽下,李长歌抬眸死死盯着对面妆容华丽的女人,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容芷嫣,容家落败时,是李家收养了你,你不知回报也就算了,如今竟然恩将仇报,和太后一起污蔑李家,早知道你这样狼心狗肺,当年你就是饿死在街头我也不会让爹带你回府!”李长歌声音止不住的颤抖,眸色发红。 谁知对面的人却张狂大笑起来,容芷嫣缓缓蹲下身,揪起她的长发将她整个人提到面前,冷声说道,“狼心狗肺?李长歌,你可知道我有多恨你?明明我比你更早认识慕容尽,可为何他却独独对你动了心?我到底哪里比你差了,你不过整天就知道舞刀弄枪,凭什么就能走进他的心?” 因为嫉妒和恨意,让那原本美艳的俏脸瞬间变得扭曲而丑陋。 李长歌被她扯得头皮刺痛,咬牙道,“容芷嫣,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早晚会遭到报应的。” “呵,你李长歌杀人无数,手上沾满了险些,好啊,我倒要看看,我们俩的报应,到底谁会先来?”说完容芷嫣便拽起地上的人,狠狠地按进了半人高的水缸里。 冰冷的水刺的身上的伤口更加生疼,李长歌徒劳的挣扎着,却被按得动弹不得,耳边是容芷嫣无休尽的嘲笑声。 没错,她满手鲜血,战场上无数人死在她的长刀之下,可是她究竟是为了谁才放弃闺阁清乐,束发戎装? 那个人,如今在她被欺辱的时候又在哪里? 意识越来越模糊,身上的伤口已经疼的近乎麻木,身体里的力气正在一点点的流逝,李长歌突然想,就这样死掉了也好。 直到她快要窒息的时候,一抹明黄的身影匆忙赶来,随后她便落入一个有力的怀抱里。 第四章 碎尸万段 第四章 “姑娘,您醒了?” 李长歌无力地睁开眼睛,瞥见床边正跪坐着一个小丫头,拿着帕子正在为自己擦拭伤口。 她尝试着想要坐起来,奈何微微一动便牵扯到满身的伤,疼得她眼前一黑。 “姑娘,你背上的伤口刚刚上过药,你想要做什么,吩咐奴婢去做就好,不要再撕裂了伤口。”紫鹃赶忙扶住要起身的人,劝道。 因着李长歌的罪臣之女的身份,自然是不能再称呼她少将军,而这人毕竟是皇上亲自送过来的,紫鹃也只能称呼为姑娘。 “把药喝了吧?这样伤口才能好得快一些。”紫鹃将碗递过来说道。 李长歌扫了一眼那黑乎乎的药汁,垂眸沉声道,“我不想喝,你拿下去吧。” “可是……”紫鹃还要再劝,背后却传来一阵冷冽至极的声音。 “朕命令你喝。” 慕容尽一袭明黄走进来,还未来得及换上常服,显然是刚刚下了早朝。 接过药碗,慕容尽大步走过来,凝视着床上瘦弱不堪的人,墨色的瞳眸却毫无暖意。 “喝了。”他命令道。 抬眸看着正居高临下盯着自己的男人,李长歌眸色清冷,问道,“你是不是就这么喜欢逼迫我?你早就想我死对不对?既然你这么恨我,为何不在李家满门抄斩的时候连我一起杀了?” 因为愤怒,因为委屈,因为不甘,李长歌肩膀不由得颤抖,咬着牙强忍着眼眶里要滑落的泪水。 “我怎么忍心杀你?”慕容尽俯下身,爱怜的抚上她的脸庞,薄唇生出几分笑意,可吐出的话却像是一把利刃,将她的心生生刺穿,“我要你活着,为你和安王所做的一切苟且之事,为你父亲的背叛,赎罪!” “慕容尽,我与你十几年的感情,就换不来你对我的一丁点信任吗?就凭着一个香囊,你就认定了我与安王偷情?”李长歌终是忍不住哽咽,清眸中满是凄凉。 “信任你?李长歌,我若是再继续信任你们李家,保不准这大燕哪日就要易主了吧?”慕容尽语气里满是厌恶。 李长歌张了张嘴,终是没再说什么,她明白,当信任消失,无论什么样的解释都会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怎么?被我揭穿了你肮脏的伪装,心虚了?”慕容尽冷笑一声说道。 一股怒火在心头燃烧,李长歌缓缓吐出一口气,颤抖着指着门外,红唇轻启,“你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 被骂的人不怒反笑,俊脸满是阴鸷,他大力钳住她的下巴,说道,“很好,既然你依然学不乖,那朕不介意将你身上的刺一根根拔掉!” 说完便将那药汁尽数灌进李长歌的嘴里。 苦涩的药汁灌入喉咙里,李长歌被死死禁锢住,挣脱不得,只得下意识的吞咽着,直到一整碗的药见了底,慕容尽才发慈悲的松开了她。 看着趴在床边干呕不止的人儿,慕容尽只是冷眼旁观。 “芷嫣说了,她宫里正好缺一个宫女,她念在你们姐妹情深的份儿上求朕宽恕你那天的不敬之罪,让你去她的宫里做事,李长歌,芷嫣心思单纯,我知道你看她不惯,但若是让我知道你胆敢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朕定将你碎尸万段!” 第五章 敢威胁朕 第五章 看着面前冷冽至极的男人,李长歌心底发凉,她被容芷嫣打的满身是伤,换来的却是这个男人的指责,曾经,慕容尽也是将她宠在心尖儿上的。 强压住声音里的哽咽,李长歌冷笑回他,“既然皇上那么担心你的心尖宠的安危,那么又何必让我去她宫里?我可是杀人无数,手染鲜血,指不定哪天你的容贵妃就断送在我手里了。” 话音刚落,李长歌只觉得手腕一痛,一股大力几乎将她的腕骨捏碎一般。 看着对面的人因为极力隐忍着疼痛而惨白的脸色,慕容尽薄唇生出几分冷意,凑近她说道,“敢威胁朕?那也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朕没记错的话,此番你父亲回京,共带回三千亲兵,李宪投敌卖国的罪名,这些亲兵也脱不了干系,朕至今还没考虑好该怎么处置这些人,你说是活埋祭天好?还是问罪当斩打的好?” 一字一句像是一根根钢钉将李长歌的心彻底刺的支离破碎,原本就没有血色的脸闻言更是惨白至极,她万万没想到,慕容尽竟让心狠手辣到用三千将士的性命来作为威胁她的筹码。 “慕容尽,你不可以!”李长歌顾不得身上伤口撕裂的疼痛,翻身下床死死攥住他的袖口,力道大的指尖都泛着青白。 能够清楚的感受到拉着自己袖口的那双手颤抖不已,慕容尽将眼前人慌乱的情绪尽收眼底,冷笑道,“不可以?朕不过是按律法惩处罪人,有何不可?” “他们是为你征战沙场多年的将士,如今边疆的安定,是他们用自己的鲜血换来的,八年前,胡人来犯,是我父帅带领李家军三千将士血染玉门关,五年前,黄河水患,又是我李家军奔波数十个日夜疏散河道,安顿灾民,慕容尽,他们都是大燕的功臣,你怎么忍心下的去手?”李长歌字字泣血,终是抑制不住声音里的哽咽,清眸染泪。 挥开那攥着自己衣袖的双手,慕容尽把玩着方才那盛药的瓷碗,说道,“你既然想保住那三千人的性命,朕可以答应你,不过朕有个条件,要你一辈子留在宫中,替你李家赎罪,至死方休!” 话音刚落,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白玉瓷碗应声而碎。 “朕要看到你的知错就改的忠心和忏悔!”慕容尽狭长的眸子打量着面前身形颤抖的人儿,冷声说道。 掌心已经沁出鲜血,李长歌依旧死死握着双手,他就这么恨她?将她逼到如今这个地步还是不肯放过她,竟要她赌上一辈子来还所谓的“债”! 李长歌缓缓吐出一口气,屈膝跪地,尖锐的碎瓷片刺破皮肤,几乎刺入骨头里,霎时间,雪白的中衣变得殷红。 “求皇上放过三千无辜的将士,罪臣李长歌愿此生深居宫内,为奴为婢,替李家,替李家所犯之罪,用一生赎之!”喉咙里的腥甜压也压不住,李长歌垂眸说道。 她不敢抬头,生怕对面的人看见自己满脸是泪的样子。 爹,对不起,是我无能,无奈应下这莫须有的罪名,是我无能,不能为李家平冤。 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慕容尽瞥了一眼那被鲜血染红的双膝,俯身说道,“那朕的容妃可就交给你了,若是她出了什么闪失,朕一定从你身上加倍讨回来。” “来人,将李长歌带去千禧宫。” 说完,慕容尽不再理会地上早已泣不成声的人儿,转身大步离开。 第六章 初入千禧宫 第六章 千禧宫。 李长歌换上宫装被领着进了屋内,据说是容芷嫣召见她。 心中不由得一阵冷笑,那个女人,巴不得自己早点死吧?还会假惺惺的去求慕容尽放过自己? 还未进屋,一阵阵勾魂摄骨的香气便扑鼻而来,只见贵妃榻上正栖息着一个美艳女人,正是容芷嫣。 “见了贵妃娘娘还不行礼?不懂规矩的东西。”徐嬷嬷见李长歌站着未动,上前便冲着她的膝窝踹了一脚。 膝盖猛地磕在地板上的钝痛让李长歌不由得蹙眉,她生生压下呼之欲出的闷哼声,咬着牙说道,“见过容贵妃。” 一声浅笑从头顶传来,随即手腕一痛,李长歌被拉了起来。 “姐姐自幼长在边关,自然不懂宫里这些规矩,有情可原,不过到底是这尊卑有别,姐姐不会怪罪妹妹吧。”容芷嫣尖锐的护甲有意无意的扫过李长歌手腕上的伤痕,美目流转中满是恨意的问道。 李长歌抽回双手,垂眸冷声说道,“我不过是戴罪之身,不敢和容贵妃攀亲带故。” “放肆!你竟然这么不识抬举!”一旁的徐嬷嬷见状作势扬手便要打,却被李长歌闪身躲过,随即一声惨叫声在千禧宫内传出。 “你,你敢打我?”徐嬷嬷握着被踹的几乎吐血的肚子,喘着粗气指着对面的李长歌骂道。 清眸瞥了一眼地上的人,李长歌淡淡的说道,“我的手筋是被挑断了,可我的脚还没废,方才我忍了你一脚已经算是给你脸了,你要是再敢狗仗人势,小心你的狗命!” “你,你……”徐嬷嬷被气的几乎两眼泛白。 “啪啪啪!” 一阵击掌声传来,容芷嫣挥挥手让人将地上的徐嬷嬷拉下去,细细打量着身旁的人,说道,“几年未见,姐姐还是这么清高自傲,不过我倒要看看,你的骨气在这深宫之中,还能留存多少时间!” 李长歌冷笑,“我李家的人,至死都不会丢了骨子里的傲气,容芷嫣,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太后狼狈为奸,残害我李家数百口人命,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这笔账,我迟早会让你加倍还回来。” 谁知被对面的人却不为所动,容芷嫣大笑几声,把玩着头上的朱钗,说道,“你要和我算账?好啊,那我就看你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李长歌,这宫里想要你死的人可不止我一个,没错,我是巴不得你早点死,可是谁知道皇上竟然非要留着你的命,我原本已经将你赶出了他的视线,可他竟然又将你从宫外寻了回来,显然他对你余情未了,李长歌,既然皇上非要你留在宫中,那我只好将你要来安置在我眼皮子底下。” 余情未了?慕容尽对她所做之事,桩桩件件都是剜心刺骨的痛,哪里来的余情未了? “皇上驾到。” 正说着,只听得外面传来太监传报声。 容芷嫣听闻赶忙收起脸上的恨意和狠辣,换上另一副温婉可人的笑容起身接驾。 第七章 伺候容贵妃 第七章 一抹明黄色的身影自屋外走来,掠过一旁的李长歌,径直的朝着容芷嫣走来。 “臣妾见过皇上。” 未等容芷嫣躬身,慕容尽便伸手将她扶了起来,目光中满是温情蜜爱,“朕早上听太医说你头疼的毛病又犯了?这不刚一批完折子就赶过来看看你。” “老毛病了,都怪太医多嘴,害的皇上担忧。”容芷嫣嘴上嗔怪着,可美艳的俏脸上满是藏不住的欢喜。 看着面前你侬我侬,恩恩爱爱的两人,李长歌强忍着胃里的恶心,开口说道,“若是没别的吩咐,罪民就不打扰皇上和贵妃娘娘了,罪民告退。” “站住!” 还未等李长歌挪动步子,便被身后的一声冷喝喊住。 “朕准许你走了?身为宫里的婢女,规矩都不懂?”慕容尽侧身而立,声音冷冽。 李长歌并未抬眸,她着实不想看到那张让她生厌的面孔,可心里的火气却压也压不住,顶撞的话脱口而出,“罪民自幼生在大漠边关,自然不懂这宫里的规矩。” “放肆!”慕容尽显然没想到面前垂首的女人会当众顶撞自己,凤眸微眯,生出几分肃杀的冷意。 他缓缓踱步到她面前,抬起那消瘦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李长歌避不开那冷冽至极的眸光,只得与他平视。 “李长歌?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和朕说话?你倒是不怕死?”慕容尽冷声说道。 “我的心早就随着李家那数百口人命一起死了,如今还有什么怕不怕的?” 看着面前一脸倔强的人儿,慕容尽松开她的下巴,薄唇勾起一丝冷笑,凑近她耳畔沉声道,“那你是想让李家军三千将士一起跟着陪葬了?” “你……”李长歌闻言身形猛地一顿,眼底的怒意似乎要喷啸而出。 “跟朕撒野,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慕容尽说完便转身搂着容芷嫣在贵妃榻上落了座。 李长歌看着对面情深蜜意的两人,心口像是被生生划开一道口子,疼的她肝肠寸断。 “太医可说了这头疼的毛病如何医治?”慕容尽关切的问道。 容芷嫣瞥了一眼一旁的李长歌,眸底闪过一丝恨意,回道,“臣妾的头疼病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太医这次只说要臣妾不可费神,这不,从太医院搬来一筐进贡的核桃,说可补神。” “但是太医还说了,这核桃不可用工具砸碎,须得徒手剥开,核桃仁才能完好无损,这样对臣妾的身体才更有帮助。”容芷嫣娇声说道。 慕容尽视线扫过对面的李长歌,冷声道,“没听见贵妃的吩咐吗?滚过来剥核桃。” “皇上,姐姐她身上的伤还未好……”容芷嫣听完赶忙劝阻道。 “既然入宫为奴,就该懂得怎么伺候人。”慕容尽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温度。 李长歌咬着牙上前接过那慢慢一竹筐的核桃,冷笑着回道,“皇上说的是,长歌不过是戴罪之身,担不起贵妃娘娘这一声姐姐。” “李长歌,你别不识好歹!” 未等容芷嫣开口,慕容尽便当先发了火,果然,如此护着他的心尖宠。 榻上的两人卿卿我我,李长歌垂眸看也未看,只是专心的和眼前这一筐的核桃较劲。 她本就被挑断了手筋,哪里用得上力?才不到一个时辰,只见那修长的手指已经满是鲜血,顺着指缝滴滴答答的落下,在地上绽开一朵又一朵的殷红。 第八章 不识好歹 第八章 她不知道自己剥了多久,直到十指浸染鲜血,指尖布满密密麻麻的伤口,榻上的人才大发慈悲的开了尊口。 “皇上,姐姐的手都伤了,快让姐姐停下吧。”容芷嫣看着跪在地上满手鲜血的人,柔声求道,奈何艳丽的眸中却尽是得意之色。 慕容尽掀了掀眼皮,入目便是那双惨不忍睹的手,漆黑的眸子闪了闪,终是压下眸底的神色,冷声道,“行了,既然贵妃替你求情,朕今日暂且饶你一次,再敢出言不逊,李长歌,朕绝不饶你。” 替她求情?恐怕那个女人心里现在不知有多得意吧。 “罪民告退。”李长歌没有抬头,她害怕自己对上那双墨色瞳眸会忍不住哭出声来。 身后传来容芷嫣娇媚的喘息声,伴随着那媚骨的笑声,直直灌入李长歌的耳朵里,她死死咬着下唇,逃也似的离开了大殿。 直到回到自己的住处,李长歌才颤抖着缓缓蹲下身,她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却有滚烫的液体落入掌心,原来那个人的冷漠,仍然会让她泣不成声。 手上的伤口钻心的疼,李长歌咬着牙将双手浸入盐水之中,顿时疼得她身形一颤,十指连心,可如今她的住处哪里有治疗的伤药?只得用盐水勉强消毒。 第二日一早,李长歌方一起床便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被细细的包扎好,显然已经上过了药,自己如今不过是一个罪名压身的宫女,谁能大着胆子来给自己上药?难道是他? 可一想到自己如今这一身的伤,尽数都是拜他所赐,那人一门心思都在他的心尖宠上,哪里还能想起自己一分?李长歌不由得自嘲。 不等李长歌多加思索,门外便有公公前来,尖着嗓子喊道,“传皇上口谕,三日后崇山冬猎,罪臣之女李长歌伴驾随行,不容有误,钦此。” 冬猎?伴驾随行?呵,真是讽刺,慕容尽明知她一向最爱策马扬鞭,弯弓射猎,曾经的皇家冬猎,她随父亲一同前往,次次拔得头筹,可如今的她双手已废,哪里还能拿得起弓,射的出箭,慕容尽真是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羞辱她的机会。 “李长歌?接旨啊,难不成你还想抗旨不成?”为首的公公严声问道。 “罪民李长歌,接旨。”李长歌死死攥紧双手,才抑制住声音里的颤抖,那好,三日后她便高高兴兴的随驾出宫,慕容尽不就是想看到她痛哭流涕生不如死的样子吗?可她偏不如他的愿。 三日后,御林军护驾,燕帝协同容贵妃一同前往崇山冬猎,自北燕先帝开国以来,从未有后宫女眷随行冬猎过,可见当今容贵妃有多受宠。 看着前方的马车渐行渐远,李长歌有些麻木的跟在随行的队伍里,方才慕容尽那般小心呵护的扶着容芷嫣上车的样子,真是夫妻情深啊。 赶了一天的路,一行人终是在天黑前赶到了崇山,虽说她常年习武,可赶了这么久的路,双腿也禁不住开始打颤了。 李长歌还未等来得及坐下歇口气,一个婢女便将一碗汤药塞到她手里。 “这是给贵妃娘娘的补药,赶紧端进去,要是凉了你担得起这罪责吗?”那婢女趾高气扬的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李长歌叹了口气,端着药碗进了帐篷。 “呦,怎么敢劳烦姐姐亲自给我端药?”容芷嫣说着起身接过药碗,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对面的人,仰头将药汁喝下。 药送也送了,李长歌刚要转身离开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拉住。 “姐姐别急着走啊?你要是走了,我这出戏还怎么演下去呢?”容芷嫣红唇染着冷笑说道。 “你什么意思?”李长歌不由得皱眉问道。 谁知下一秒,容芷嫣便面露痛色,跌坐在地上,唇边沁出鲜血。 第九章 谋害子嗣 第九章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怎么会这样?来人呐,快去叫皇上,快传太医!” 几个宫女见到此时地上的血迹和面色惨白的容芷嫣,吓得惊魂失措,赶忙朝外面呼喊。 李长歌看着帐篷内混乱的场面,再低头扫到此时正抱着容芷嫣的那个宫女,正是方才将药碗塞到她手里的人,脑袋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响,猛地回过神来。 “呵,容贵妃,你这出苦肉计演的可真是出神入化啊。”李长歌看着地上吐血不止的容芷嫣,眉眼生出几分嘲讽。 “姐姐,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与你素来无冤无仇,更不懂你为何要害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惹得姐姐不开心,我改,可你,为何要这样害我性命!”容芷嫣说着说着眼泪便淌了下来,红唇边的血迹还未来得及擦拭,好一副我见犹怜的娇弱模样。 李长歌见她阴谋算尽,清眸染上怒气,冷声说道,“收起你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真是让人恶心,我倒想问问你,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值得你这么处心积虑的想要置我于死地?” “姐姐,我没有……”容芷嫣听闻哭的更加厉害。又是一口鲜血呕出。 “放肆!” 一声冷喝从身后传来,李长歌刚一回头便挨了狠狠地一耳光,直接将她打翻在地。 “李长歌,朕万万没想到,你竟然心肠歹毒到如此地步,竟然想要毒害贵妃!”慕容尽俊朗的眉眼皆是怒意,指着地上的人骂道。 李长歌清楚的感受对面那人滔天的怒火,她食指轻捻掉唇边被打出的血迹,缓缓起身,毫不畏惧的迎上那人满含怒火的眸子,开口便是嘲讽,“我也万万没想到,当今北燕的君王竟是这般黑白不辩,颠倒是非的昏君。” 她就这么凝视着对面的男人,没有辩解,没有喊冤,不是不委屈,是真的不想再徒劳的浪费口舌,从李家被满门抄斩的那一刻起,这个男人便从未再给过她一丝一毫的信任。 慕容尽说她心肠歹毒,呵,她的心,哪里抵得上他半分的狠毒? 看着眼前脸颊红肿却依旧满身倔强的人,慕容尽薄唇溢出一丝冷笑,“李长歌,没话可说了?我告诉你,你最好祈祷芷嫣平安无事,若是她有个好歹,朕要你陪葬!” 要她陪葬?为了一个机关算尽的女人。 不过她的命又值几个钱?从父亲被腰斩的那一刻起,她李长歌已经跟着死了。 “皇上,皇上,臣妾好痛啊,臣妾怕是活不长了,皇上,您万万不要怪罪姐姐,这一切都是,都是臣妾的错……”容芷嫣虚弱的抓着慕容尽的衣袂,双眸含泪的哭求道,言罢,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你闭嘴!你虚伪的模样真是让人恶心之极。”李长歌实在看不下去这个女人丑陋的嘴脸,上前喝道。 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声脆响,又是一巴掌打在脸上,相比之前的那一耳光,力道有过之而无不及。 “朕要你闭嘴!” 李长歌不可置信的看着对面周身满是怒意的男人,这个自己舍命维护了十几年的男人,如今竟然为了另一个女人一遍又一遍的打她耳光! “来人,将这个女人拖出去跪着,没有朕的旨意不准她起来!” 说完便有两个侍卫前来拖人,李长歌甩开两人,冷声说道,“别碰我,我自己会走。” 直到临出帐篷前,李长歌终是停住脚步,压下喉咙里的腥甜,咬牙道,“慕容尽,但愿你今日所作所为,来日不会后悔。”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出了帐内。 看着那消瘦纤细的身影,慕容尽隐在袖中的双手不禁紧了又紧。 第十章 雪夜罚跪 第十章 李长歌凝视着帐篷内的烛火,那人俊朗的身姿被勾勒的清晰无比,从他来回的踱步间足以看出对容芷嫣的紧张和关心。 寒风刺骨,更何况是夜里的山风,李长歌足足跪了半个时辰,她双手死死紧握,指甲嵌进了肉里,沁出血丝,唯有疼痛才能让她意识清醒一些。 “皇上,贵妃娘娘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这毒性实在强大,微臣恐怕,恐怕……” 帐内太医的话一字不落的灌入李长歌的耳朵里,让她身形一颤,容芷嫣怀孕了? 这个女人为了置她于死地还真是舍得下血本,竟然连自己独自的孩子都可以拿来做赌注。 “什么?贵妃怀了龙种?你们这帮废物,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没有一人来禀报朕,不管用什么方法,朕要她们母子平安,若是出现半点差池,朕要你们整个太医院陪葬!” 帐内,是慕容尽怒火冲天的怒骂,透过摇曳的烛火,李长歌看到一群太医来来回回的忙碌。 突然,帐帘被一把掀开,李长歌抬眸便看见慕容尽一身怒意的朝着自己走来。 终于,那双金丝软底靴在眼前停下,李长歌心中冷笑,果然,要来替他的心尖宠兴师问罪了。 “李长歌,你可真是好样的。” 这薄凉到骨子里的话,李长歌听得清清楚楚,她没有抬头,就这样等待着那人火山一样的爆发。 “你就这么想让芷嫣死?你就这么看不怪她?”慕容尽没有劈头盖脸的怒骂,却开口问出这样一句话。 李长歌闻言唇角绽出一丝冷笑,微微抬眸,对上那双墨色瞳眸,说道,“说实话,我很想她死。” 她不仅想要容芷嫣死,她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容家没落时,是她李家将她养到十几岁,可这个女人非但不知感恩,竟然勾结太后甄然一起陷害李家,想起李家数百口无辜的人命,李长歌真恨不得掐死帐内那个虚伪丑陋的女人。 眼前人这般倔强顶撞的模样,着实激怒了慕容尽。 他大手钳住李长歌的下巴,声音冷冽,“李长歌,你可知道谋害皇室子嗣,该当何罪?” “论罪当斩。”李长歌毫不犹豫的回答,“所以,杀了我吧,慕容尽,今日你若是不杀我,他日保不准你的心尖宠还会受到怎样的伤害。” 明显感到那禁锢着自己下巴的力道又重了几分,李长歌疼的禁不住吸了一口冷气,可清眸却依旧是毫不畏惧的倔强。 “想死?”慕容尽贴近她的脸庞,眉眼生出几分笑意,让李长歌不禁有些恍惚。 直到那薄凉刺骨的话传入耳中。 “朕偏要你活着,只有你活着,才能赎罪,替你死去的父亲赎罪,替你背叛了我的罪行忏悔。”慕容尽说完便大力提起李长歌的衣领,将她从地上拎起,径直的朝着马厩走去。 直到绳子套在自己的手腕上,李长歌才意识到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这是作为你不听话的惩罚。”慕容尽掀起她单薄的衣袖,却瞥见手腕上丑陋交错的疤痕。 眼底的情绪一闪而过,慕容尽终是将绳结打好,翻身上了马。 “慕容尽,你不可以!”李长歌挣扎着想要解开绳索,下一刻就被飞奔出去的马拖得一个趔蹶。 第十一章 都是我的错 第十一章 看着前面扬鞭的人,李长歌清眸终于蓄满了泪水,她很想大声的告诉他,她没有背叛他,她没有和人苟合,她的父亲也从未有过投敌卖国的做法,她更没有陷害容芷嫣,这一切不过是容芷嫣的阴谋。 可是,她徒劳的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她明白,这个男人已经不爱她了,对她所做的一切,所说的一切,除了厌恶还是厌恶。 手腕上的伤还未愈合,本就被挑断的手筋哪里禁得住这般力道,李长歌不由得痛呼出声。 可前方马背上的人却像是根本没听到一般,手中马鞭扬起,驱策马匹继续奔跑。 崇山寒风冷冽,李长歌为了减少手腕的疼痛,只能拼命的跟上马匹奔跑的速度。 慕容尽回头看了一眼被拴在后面踉踉跄跄的人儿,薄唇轻启,原本就薄凉的声音在寒夜中更是让人忍不住发颤。 “李长歌,我说过的,我有千万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直到马奔跑的速度加快,李长歌彻底因为体力不支摔倒在地,手腕上的绳索几乎将她的手腕拉断。 崎岖的山路上遍布各种尖利的石子树杈,耳边传过裂锦的声音,李长歌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双腿被划出无数个口子,有温热的液体从体内流出。 身上的伤口疼的发紧,可李长歌却咬死了牙关,生生将求饶的话咽下去,慕容尽不就是想看她低三下四,卑微至极的样子么,可她李长歌偏不如他愿。 直到双腿彻底麻木,前方奔跑的马儿才停下脚步。 李长歌看了一眼身下的血迹,强撑着手肘想要起身,却重重的再次跌在地上。 慕容尽将绳索的另一头系在一旁的树干上,俯视着地上双腿血肉模糊的人,冷声说道,“还真是有骨气,竟然没有求饶?” 李长歌闭了闭眼,将胃里翻滚的腥甜压下去,吐出一口浊气回他,“慕容尽,你记着,我李长歌如今一无所有,唯独剩下这一身骨气,你不就是想看我生不如死,卑微的匍匐在你脚下痛哭忏悔,卖惨求饶的样子吗?我告诉你,做梦!” 一声冷笑自头顶传来,黑夜中李长歌看见那人明艳却冰冷的笑意。 “那好,今夜你就在此好好思过反省吧,明日若是芷嫣有什么差池,我便让人来给你收尸。”慕容尽说完便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看着那逐渐消失在黑夜中身影,李长歌终是忍不住痛哭出声,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在这一刻尽数迸发出来。 身上的伤口不知是冻得还是疼的,已经麻木的没有任何的知觉。 不知何时,天空竟然飘起了小雪,随后雪花变大,竟是下起了鹅毛大雪。 李长歌冻得瑟瑟发抖,却发现不远处有一根火折子,应是慕容尽离开时不小心落下的。 她颤颤巍巍的想要站起来却被腿上的伤牵扯的眼前一黑,看着白雪中浸染的殷红很快便被覆盖,李长歌吐出一口气,半跪半爬着从四周捡来几根干柴升起火堆。 无论火焰有多温暖,也暖不了她已死的心,她抬头望了望天空,喃喃道,“爹,女儿错了,女儿应该听你的话,不该爱上他,如果不是我,也不会害你惨死,都是我的错。” 第十二章 让你失望了 第十二章 大雪下了整整一夜,而李长歌在雪地里也冻了整整一夜。 “你竟然没有被冻死?” 凉薄又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李长歌强迫自己睁开意识模糊的双眼,入目的便是慕容尽那张及其俊朗的脸。 “是,我还没死,让皇上失望了。”李长歌撑着已经麻木的膝盖起身,清眸闪着寒意,毫无温度可言。 她被别的女人诬陷,慕容尽连问也不问便断定是她下的毒手,如今雪夜罚跪,见到她的第一句话竟是问她,为什么还没死? 李长歌啊,李长歌,你看看自己当初眼瞎到何种地步,竟会为了这样的人冲锋陷阵,血战沙场。 由于跪了一整夜,膝盖血液不通,李长歌刚一起身便闷哼一声朝着前方倒去。 没有意料中的疼痛,一股大力拉住她的胳膊,紧接着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们不是没有拥抱过,青梅竹马十几年,她一直是他捧在心尖儿宠的姑娘,可是如今的他们,一切都变了,他们之间隔着李家数百条的人命,隔着李家军三千将士的命,隔着一个叫做容芷嫣的女人。 还爱吗?李长歌不知道,但她确定的是,慕容尽已经不爱她了,如若还爱,他又怎会舍得断她筋脉,又怎会舍得屠她满门,又怎会舍得这般对她? “怎么?委屈了?”慕容尽抬起怀中人的下巴,指尖轻捻,拭去她眼角的泪滴,他的记忆里,这是个骄傲清高的姑娘,除了八年前她初去边关与自己离别的那一次,这好像是他第二次看见李长歌落泪。 闻言,李长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竟是满手的冰冷。 “不敢。”李长歌伸手想要推开那禁锢在自己腰侧的手,没想到却被搂的更紧。 不敢,她答得的是不敢而不是不委屈,感受到怀里的人体温冷的渗人,慕容尽终是没再言语,脱下长袍将人裹得更紧一些。 “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想要我死么?何必这般虚情假意?”李长歌拼命推开那人的胸膛,伸手扯下身上还有余温的外袍,再抬眸时,清眸已经没有了泪水,只留眼底的一片冷冽。 看着前方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地里艰难行走的人儿,慕容尽藏在衣袖里的手握的指骨发白。 昨夜被马拉了一夜,腿上的伤口不知何时又裂开了,李长歌疼的眼底发黑,却依旧咬着牙一步一步走着,丝毫不在意身后皑皑白雪里那殷红的血迹。 “够了!”慕容尽再也看不下去,大步上前一把扯过早已虚弱不堪的人儿拦腰抱起。 “慕容尽,你放开我,你不是厌恶我吗?你不是想要我死吗?你不是不管不问就治我得罪吗?那你这又是什么意思?怜悯吗?还是假意的温存后再继续折磨我?慕容尽,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李长歌被抱得死死的,根本挣扎不得,如若这个男人一直对她残忍下去,她会报之以恨意,可是他这样算什么? “对,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厌恶你,我就是想要你死却更想让你生不如死,你猜对了,我就是假意的温存后要加倍的折磨你,这样的回答,李长歌,你可满意?”慕容尽气的额上青筋暴起,凉薄的话语一句又一句的从薄唇中吐出,尽数灌入怀中人的耳朵里。 感受到怀里人微不可查的颤抖,慕容尽没再说话,只是紧了紧袍子将人抱得更紧一些。 第十三章 慕容尽,我恨你 第十三章 慕容尽的话让李长歌怒意尤生,她抬头只能看见那人线条流畅的侧脸,张口便咬上他的手臂。 胳膊上猛地传来一阵剧痛,慕容尽不由得蹙眉,却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将怀里的人搂的更紧了一些。 直到透着薄薄的衣袖嘴中传来血腥味儿,李长歌才松开已经发酸的牙齿。 她知道,方才的话,才是慕容尽的真心话,他不过是不想让自己轻易死掉,好留着继续供他玩弄折磨而已。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直到远远的看见了驻扎的帐篷。 昨日随行的侍卫明显少了,而马车也不见了,想来是容芷嫣已经被先行送回了宫。 慕容尽掀开帐帘,将人轻轻放在榻上,转身便去角落里寻找什么。 李长歌看着他的背影,有些茫然,还未回过神来,自己的裤腿已经被拉起。 “你干什么?”李长歌按住他的手。 “老实呆着。”慕容尽挥开她的手细心地将绢布打湿擦拭着那血淋淋的伤口。 李长歌疼的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她抽回自己的腿,冷冷的看着对面的男人,红唇生出几分嘲讽,说道,“我自己来,省的脏了皇上的手。” 这话说的疏离又冷冽,慕容尽狭长的眸色暗了暗,手中的绢布几乎扯碎,他压抑着心中的怒意,挑起她的下巴沉声问道,“李长歌,你非要这样和我阴阳怪气的说话吗?” 李长歌不由得一愣,这话问的多可笑,明明先忘记他们感情的人是他,明明折磨她到如此地步的人是他,明明害她家破人亡,筋脉俱断的人是他,是他慕容尽先忘记了她! “是,我做不到和你心平气和的说话,只要我一想起李家满门被屠的场景,慕容尽,我真恨不得杀了你!”李长歌清眸赤红,咬着牙说道。 对面的人闻言怒极反笑,慕容尽将手里的绢帛一把丢掉,凑近她的面前薄唇微勾,冷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教教你该如何和朕说话。” 说完,慕容尽大手一扬,身下人的衣衫便被尽数被扯碎。 李长歌惊恐的看着欺身压上的人,连声音都抑制不住的打颤。 “慕容尽,我恨你。” “恨我?那就更恨吧。”慕容尽将床上人的双手压过头顶,一手扯到那唯一蔽体的肚兜,下一刻便分开她的双腿,直直闯入那紧致的身体里。 感受到身下撕裂般的疼痛,李长歌死死咬着下唇不出声,疼,连带着身上未愈合的伤口都撕心裂肺的疼。 见身下的人下唇咬出一排排的血印,却依旧死死压抑着喉中的哽咽,慕容尽墨色瞳眸染上猩红,身下的冲撞更加的强烈。 “啊,疼!”李长歌再也忍不住,痛呼出声,喉咙里的哽咽压也压不住。 “疼?那你就好好记着这份疼?日后学着听话些,否则,朕保证,你的疼,会只增不减。”慕容尽板正身下人的脸,让她直视自己。 看着近在眼前熟悉的面容,说出的话却冷到了骨子里,李长歌清眸不由得充满是恐惧。 眼前的人,陌生的让她想要逃离。 那含泪的清眸就这样直逼心底,慕容尽身形一顿,终是停止了身下的冲撞,抽身而起。 “朕和你说的话,你最好记清楚。” 说完不再理会身后毫无生气的人儿,转身离去。 第十四章 徒步回宫 第十四章 李长歌扯过榻上的锦被将身体裹住,仿佛这样就能暖和过来一样,可她知道,自己的心,已经在这个冬天彻底死寂了。 屋外进来一个宫女,拿着药箱在她面前坐下,说道,“奴婢名叫海棠,皇上吩咐奴婢给姑娘看看身上的伤。” 呵,她的伤,是伤在心上,哪里还能医得好? 见榻上的人神色黯淡,海棠也没再说话,行了个礼,只得轻手轻脚的上前掀开被子想要替她擦拭伤口。 “啊……” 刚刚掀开被子的一角,胆小的宫女便吓得尖叫出声,她虽见惯了种种伤疤患者,可从未见过这样丑陋密布的疤痕,况且,这些伤疤还是覆盖在一个姑娘的背上。 惊叫过后,海棠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虽说眼前的人是罪臣之女,可当年李家少将军的威名可是名冠京城,眼前这个姑娘,是被整个北燕捧在手掌心的骄纵少年,可她从未想过,就是这样一个姑娘,身上竟有着这么多丑陋的疤痕。 “姑娘,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 见手足无措的小丫头已经焦急的要哭出来一般,李长歌挥挥手,淡淡的说道,“无碍,我背上的伤口吓人,惊到你了。” 如今连她自己也记不清身上的伤口到底有多少道了,她只记得,在那烽火连天的沙场上,她无数次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就会想想京城里还有她的阿尽在等她,她就算是爬也要爬回去,可现在,她回到了京城,回到了当初慕容尽许给她承诺的地方,她的阿尽却再也不是从前的阿尽了。 “姑娘,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开始疼了?我尽量轻一点,你忍一忍。”海棠是个年纪不大的丫头,见榻上的人突然间满脸的泪水,关切的问道。 李长歌伸手抹了把自己的眼睛,哑着声音说道,“无碍,你且尽管上药吧,我没事。” 战场上大大小小的伤受过无数次,她已经习惯了,怎么会被伤口疼哭?可她现在的眼泪,又是为什么流下? 听着外面的车马声和喧哗声,李长歌不禁蹙眉,问道,“是又有什么行程了吗?外面怎么这么吵?” 海棠看了看外面,回道,“是皇上听说容贵妃已经醒了,便传令动身回宫了。” 原来是容芷嫣醒了,慕容尽大概是赶着回宫哄他的心尖宠吧。 这样想着想着,李长歌倒不觉得有多难过了,也罢,该忘得不该忘得,都努力忘记吧,她的阿尽,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将她捧在掌心上宠的慕容尽了。 所有的马匹车辆都跟着侍卫队赶回了皇宫,李长歌看着外面仅有的两匹马,有些愣神。 海棠有些急了,方才她给李长歌上药时才发现,她的手筋竟然被尽数挑断,手腕上粗陋的伤疤至今未消,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泛着嫩肉,哪里还能骑得了马。 “姑娘,你身上的伤不能骑马,更何况你……” “我们走回去。” 李长歌自嘲的笑了笑,更何况如今的她哪里还能拉的住缰绳? 慕容尽真是狠心啊,明知如今的她根本骑不得马,却想出这等办法折磨她,倒真是难为他了。 第十五章 南楚太子 从清晨走到半夜,李长歌只觉得双腿都有些打颤,后背的衣衫都已经被汗水打湿,紧紧的贴在伤口上,着实疼痛难忍。 “姑娘,要不我们先歇一歇吧,你的身体禁不起这么折腾啊?”海棠有些担忧的看着身旁脸色惨白的人儿问道。 李长歌看了看前方城门处的闪烁的烛火,摇了摇头,“走吧,今晚若是我们进不去城里,只能露宿在外面了,抱歉,害你跟我受苦了。” 许是从未被人这样平易近人的对待过,海棠吃了一惊,随后扯开了嘴角笑道,“姑娘说的哪里话,奴婢只是担心你的身体会吃不消,奴婢没事的。” 两人又走了将近半个时辰的路程,这才赶到城门下,奈何却被守城的侍卫拦住。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有出入的令牌吗?”为首的侍卫“唰”的拔出长剑,拦在两人面前。 海棠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一时间不由得攥紧了李长歌的衣角。 看着长剑在月色下泛起的冷冷青光,李长歌清眸平静,答道,“我们本是随皇上冬猎,未赶上大部队,还请军爷放行。” 话还未说完,只见那侍卫像是驱赶丧家之犬一般嫌恶的骂道,“没令牌在这里费什么话?皇上昨日特意吩咐,要加强京城的防卫,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奸细,走走走,赶紧滚,别在这儿碍眼,否则要了你的狗命。” 被一股大力推搡到一旁,李长歌脚下一个不稳摔倒在地,脚腕处传来的痛感让她不禁闷哼出声。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海棠赶忙去搀扶她,这才发现她的脚腕已经红肿的厉害。 原来慕容尽已经算准了她回城的日期,特意吩咐了守城的侍卫,李长歌思及如此,心底像是被针扎一般,一抽一抽的疼。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李长歌回头望过去,只见一辆通体漆黑的马车疾驰而来。 李长歌就着海棠的力缓缓站起来,侧身后退了几步给马车让路。 谁知马车却在她面前停下,直到车帘被一双指节分明的手掀开,一道熟悉清煦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长歌,果然是你。” 李长歌看着面前从车上缓缓走下来的人,一时惊喜万分,“云离哥哥?怎么是你?” 楚云离,南楚当今太子,自幼被当做人质养在北燕十几年,曾拜在李宪门下学武,自是与李长歌熟识。 楚云离笑着答道,“父皇派我出使北燕,自然是有要事商议,倒是你,这么晚了,是不是又偷偷跑出城玩儿了?你这个疯样子,慕容尽怎么也不管管你?” 闻言李长歌眸色暗了暗,楚云离并不知她和慕容尽之间的事情,只当他们还如从前那般感情甚笃。 “我还愁没带令牌怎么入城呢?这下遇到了云离哥哥你,倒是不用愁了。”李长歌弯了弯眉眼笑道,丝毫未提及她和慕容尽的事情。 见眼前人仿佛有心事一般,楚云离也没再多问,只是握住她的手笑道,“今日就便宜你了,走吧。” 手腕上那晚被缰绳勒出的伤痕还未褪下,猛地被他一握,李长歌当即疼的差点咬住舌头。 感受到身旁人的异样,楚云离停下脚步,转身掀起那宽大的衣袖,只见数道宽窄不一的伤痕布满两个手腕,新伤压着旧伤,惨不忍睹。 “这,这怎么回事?”楚云离大惊,他当然知晓眼前这个丫头的身手有多好,这样的伤不会是在战场上受的,一看就是刑讯所受。 李长歌不着痕迹的抽回手,垂眸不言。 “还疼吗?”她不说,楚云离自然也不再问,只是怜惜的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满眼的心疼。 “已经没事了,云离哥哥,真的,这点小伤,不算什么的。”李长歌笑着摇摇头。 第十六章 我以为你死在了路上 马车上,楚云离看着对面身形消瘦的人儿,眸底满是怒意。 “云离哥哥,多年未见,别总绷着个脸嘛?笑一笑。”李长歌知道他在担心自己,但她着实不想看到一向清煦温和的楚云离因为自己而阴沉着脸。 扫过那带笑的清眸,楚云离将那浅笑下的伤痛和委屈看的一清二楚,他算是与她一起长大,自认为是了解她的,曾经那般名动京城的姑娘,到底经历了怎样的伤痛,才会笑的如此苦涩? “长歌,是不是慕容尽?是不是他做的?”楚云离盯着对面的额人半晌,终是问道。 李长歌张了张嘴,轻声回道,“不是。” “不是?长歌,你是太高估自己的演技还是小看了我的眼力?我自幼随你父亲习武,从小到大,你何事瞒得过我?”楚云离因为愤怒,连语气都带了冷意,“无论他因为何事如此对你,这笔账,我一定要找他算个清楚。” “不要!”李长歌看着面前满是怒意的人,摇摇头说道,“云离哥哥,这件事,你不要牵扯进来,我与他,早就缘分已尽,我不想你因为我而受到牵制。” 她知道,如今的楚云离,不再是当年那个拜在她爹门下的习武少年,而是当今南楚的继承人,而慕容尽,也不再当年那个不受宠的皇子,而是当今北燕的君王。 从前,他们之间有了冲突可以打一架了事,而如今两人各自代表着各自的家国,她不想楚云离此次出使北燕因为她的私事受阻碍。 “云离哥哥,求你,不要管这件事。” 看着面前软下语气哀求自己的人儿,楚云离压住心底的怒意,终是软了语气说道,“好,我答应你,你累了便先睡一会儿吧,明早我带你进宫。” 翌日。 皇宫内。 李长歌刚刚绕过后花园,只见一道明黄的身影从假山后闪出,拦住她的去路。 “从崇山到京城,你足足三日才回宫,李长歌,你若不回来,朕还以为你死在了半路。”慕容尽冷声说道。 她从崇山到京城,一步一步走回来,一见面那人便问她为何不死在半路,果真是厌恶她到极点了么? “为何我会足足三日才回宫?难道皇上自己心里不清楚吗?将所有的马车调回宫内,你明知我筋脉俱断,骑不得马,我一步一步从崇山走到京城,皇上却明令守城的侍卫严加防守,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我为何没有死在半路,是因为你慕容尽的招数还不够狠。”李长歌扬眸盯着对面的男人,却不由得红了眼眶。 “朕……”慕容尽被这般倔强绝情的话逼得一愣,张了张嘴却没吐出任何字句。 “慕容尽,若不是我亲眼所见,亲耳听闻,我真不会相信你竟然对长歌做出如此绝情的事情。”楚云离从假山后走出,当他听到慕容尽劈头盖脸问出那句“我还以为你死在了半路”时,天知道他有多想将他拎出来暴揍一顿。 李长歌和慕容尽显然都没有想到楚云离会突然出现。 “云离哥哥,你怎么也进宫了?”李长歌抬眸望过去,冲他使了个眼色,她真的不想楚云离在这里为她出头。 “楚云离?我听闻南楚要出使我北燕,原来派来的使者竟是你!”慕容尽扫过对面并肩而立的两人,狭长的眸中骤然闪过一丝阴鸷。 第十七章 另寻新欢 楚云离冷眼看着对面那一袭明黄龙袍的人,昔日温和的语气变得冷冽,他上前一步,与那人平视,说道,“没错,出使北燕的使者正是我,不过慕容尽,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不是什么南楚太子,而只是楚云离,我与你想要说的也不是什么两国和谈之事,我只想问问你,长歌这一身的伤,究竟为何而来?” 一旁的李长歌见两人剑拔弩张的紧迫样子,赶忙上前拉住满身怒意的楚云离,她真的害怕楚云离的拳头下一刻会打在慕容尽的脸上,倒不是担心慕容尽受伤,只是如今两人身份不同,若是因她而影响了北燕和南楚的国事,她着实有愧。 看着那瘦弱的人儿伸手扯住楚云离衣袖的焦急模样,慕容尽一口银牙近乎咬碎,他目光凌厉的凝视着对面的两人,终是冷笑两声,朝着李长歌直直逼问道,“我说为何你迟迟三日才回宫,想来是半路遇到了你的云离哥哥,叙旧叙的都乐不思蜀了吧?李长歌,我还真是小看了你,你的情郎安王刚刚自杀,现在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另寻新欢了?” 这话说的极为刺耳,像是一把尖刀将她的心一刀一刀的凌迟,李长歌气的面色惨白,整个单薄的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她不在乎慕容尽用多么残忍的方法对待她,也不在乎慕容尽用多具有侮辱性的语言羞辱她,可是楚云离何其无辜,她受不了她的朋友被无缘无故的泼这样一盆脏水。 伸手扶住被气得身形不稳的人儿,楚云离强忍住要挥出去的拳头,咬牙怒道,“慕容尽,我真的想象不到你为何会变成这样,你还记得你当年承诺过什么吗?你说,待你为君,你定会保李家共享洪泽,定会立长歌为后,此生此世宠她,爱她,让她永远做那个骄傲明艳的姑娘。” 对面的人听到这话身形猛地一阵,袖中的双手紧了又紧。 “云离哥哥,别说了,求你,别说了。”李长歌清眸中满是哀痛,这样的承诺,是支撑她十几年在边关浴血奋战的信念,可如今,这承诺,就像是一道疤痕,昭示着她有多凄惨。 看着在楚云离怀里满目伤痛的人,慕容尽眼底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忽的薄唇微勾,冷笑道,“是,没错,我是说过这话,可是最先背叛誓言的是她,不是我!” “李长歌,你这样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也值得我去宠,去爱?”慕容尽瞥了一眼早已跌坐在地上的人,语气冷的宛若腊月寒霜,“你就算死也要烂死在宫里,休想跟着他双宿双飞!” 说完,慕容尽丝毫不在理会身后的两人,拂袖而去。 “慕容尽!”楚云离被气的想要追上去找他问个清楚,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拉住。 李长歌望着他轻轻摇了摇头,刚要说话,谁知开口便是一口鲜血吐出,印在青石板上,像极了盛开的罂粟。 “长歌,长歌!”楚云离慌忙抱住意识不清的人儿。 好冷,真的好冷,李长歌缩了缩身子,感觉到喉咙里的腥甜正在一股一股的涌上来,她猛咳几声,又是一口鲜血吐出,终是熬不住刺骨的疼痛,李长歌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十九章 册封为妃 李长歌醒来时,只觉得自己像是从地狱走了一遭,浑身下上疼的让她都不敢呼吸,不仅是皮肉伤的痛,连带着五脏六腑都撕心裂肺的疼。 “娘娘,您醒了?”海棠见床上的人睁开眼睛,惊喜的跑过去问道。 撑着身子坐起来,李长歌发现她此时所在的并非是千禧宫下人所住的用房,而面前的小丫头正是那日给她包扎伤口的海棠。 “娘娘,太医说了您身体虚弱的很,奴婢已经熬了药,等会儿给您端过来。”海棠替她掖了掖被角,说道。 娘娘?这个称呼一下子将意识在处于混乱状态的李长歌炸的顿时清醒了几分。 “娘娘?”李长歌蹙眉反问。 海棠见床上的人一脸疑惑的样子,刚要开口门外便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没错,朕已经下旨要册封你为贤妃,等你身体好一些了便举行册封典礼,怎么?对这个称呼不满意?”慕容尽从门外进来,接过海棠手里的药碗说道。 不知是因为他身上所带的寒气,还是因为他唇边那似有若无的冷笑,让李长歌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眼前这个人产生了恐惧? “海棠,去再填几个火炉进来。”慕容尽将床上那人的神色看在眼里,舀了勺汤药送到她嘴边说道。 李长歌凝视着对面的人,她明白,慕容尽这样做,无非就是气她那日和楚云离在一起,册封妃位,不过是想要拴住她的手段而已。 思及如此,李长歌不由得冷笑出声。 “你笑什么?”被这样苦涩又嘲讽的笑声刺的双目一痛,慕容尽冷着脸问道。 李长歌挥手打翻他手里的药碗,也不管那药汁多数洒在了他明黄的龙袍上,清眸直视,冷声道,“慕容尽,我若是想走,你以为这样的手段能留得住我?” 之前慕容尽总是拿那三千李家军将士的性命来威胁她,前日她听说楚云离此次前来和谈的事宜正是因为梁国侵犯北燕,有举兵之势。 她知道,慕容尽此时不敢动三千将士的命,李家军是远近闻名的铁血队伍,若是梁国来犯,慕容尽需要有人替他保卫疆土,自然不敢轻易动李家军的将士。 将那清眸中的嘲讽和狡黠看的分明,慕容尽一张俊脸气的铁青,他大力钳住她消瘦的下巴,咬着牙问道,“你就这么想逃离朕的身边,跟着楚云离远走高飞?” 看着眼前眸底猩红,满身怒气的人,李长歌心底突然生出几分快感,缓缓吐出四个字,“求之不得。” 明显的感觉到下巴上钳制的力道大了几分,李长歌唇边的冷笑愈加分明。 “我告诉你,你休想!”慕容尽眸底的怒意像是要喷啸而出,他狠狠甩开手里的人,猛地起身朝屋外走去。 看着慕容尽临走前一脚踹翻的桌椅,李长歌死死攥住身下的被弱。 “娘娘,您没事吧?”海棠等到慕容尽走后,赶忙跑进来,看着满地的狼藉惊慌不已。 她能有什么事?如今不过是被人折了羽翼拴在这深不见天日的皇宫里。 李长歌摇摇头,吩咐道,“你先下去吧,我想自己静一静。” “那,奴婢就在门外候着,您有什么吩咐就喊一声。”海棠担忧的一步三回头。 待到屋内再次剩下自己一人,李长歌再也忍不住,俯身猛咳起来,看着指尖沁出的鲜血,李长歌竟觉得有些解脱。 第十九章 挑衅 自从那日慕容尽从李长歌这里拂袖而去后,一连着半个月都没有踏进长乐宫一步。 李长歌倒也乐的安宁,不过对于这册封的事情她倒是半点也没听到消息,心中想着或许是那天慕容尽气急,取消了册封的事宜吧。 这几日被海棠每天催着定时喝药,李长歌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渐渐的恢复,用过午膳后,李长歌便在院内梅花树下擦拭着长剑。 那剑跟随她征战沙场多年,如今,怕是再也无用武之地了吧。 “看来姐姐身体是大好了,不过,我劝姐姐还是少碰这些刀刀剑剑的好,免得不小心伤了自己。” 容芷嫣不知何时进了长乐宫,正扭着腰肢在婢女的搀扶下款款走来,小腹微微隆起,整个人看上去丰腴了不少。 李长歌闻言并未抬眸,只是“铮”的一声将长剑送入剑鞘内,沉声道,“我常年舞刀弄枪的,从未伤过自己,不过死在我剑下的亡魂倒是数不胜数。” 对面的容芷嫣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随即也不再装模作样,红唇生出几分冷笑,说道,“我倒真是小看你了,原以为皇上会对你不理不睬,竟没想到会要册封你为妃,李长歌,你这勾引男人的手段,用的倒是高明。” 李长歌闻言丝毫不恼,施施然的起身朝对面的人走来,抚了抚鬓角的发丝,抬眸说道,“妹妹如今有孕在身,自然是不方便伺候皇上,皇上年轻气盛,身边怎么能少得了人伺候,以后这床上的活儿,还是姐姐替你做了的好。” 昔日里她常年在军营中生活,见惯了一群男人没皮没脸的将黄段子荤笑话,若论嘴上功夫,自然甩她容芷嫣几条街。 果不其然,对面的人闻言一张俏脸又羞又气,红了又白,指着李长歌的手忍不住哆嗦了许久,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她这般气急败坏的模样,李长歌还不忘继续补刀,“妹妹如今身怀龙嗣,还是多积些口德的好。” 容芷嫣气的美目圆瞪,半晌冷笑出声,笑道,“李长歌,你也别得意的太早,皇上虽说有意册封你妃位,可至今半个月过去了还未有任何动静,怕你是难以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说完便捂着肚子转身出了长乐宫。 飞上枝头变凤凰?当她李长歌稀罕留在这深宫里? 不过容芷嫣说的没错,这么久了,慕容尽并没有提起任何关于册封的事宜,李长歌不由得有些不安,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翌日,有公公来传旨。 “奉天承运,李氏长女李长歌贤良淑德,戍守边关多年,为我北燕立下诸多功勋,乃我国之大兴,册封为妃,三日后,举行册封大典,钦此。” 公公见跪在地上的人没有丝毫的回应,提醒道,“娘娘,接旨啊。” 李长歌只觉得气血上涌,三日后,他明知道三日后是什么日子,那是她李家被屠满门的日子,是她李家上上下下数百口人的忌日! 可慕容尽竟选择了三日后举行册封大典,这样的旨意,让她如何能接? 第二十章 闯入御书房 “哎,娘娘,您这是要去哪儿啊?”传旨的公公见地上的猛地起身朝殿外跑去,赶忙带着人追了出去。 李长歌带着一身的怒火径直去了御书房,她脚力极好,身后的人哪里追得上。 还未靠近便被守门的侍卫拦住,李长歌抬眸扫了一眼,冷声道,“叫慕容尽出来,否则别怪我烧了他的御书房!” 守门的侍卫早就听闻李家少将军战无不胜,如今更是要被皇上册封为妃的人,一个个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得罪,却也不敢轻易放李长歌进去。 心中的怒意压也压不住,李长歌拔剑便要闯进去,只听得门“吱呀”一声打开,那身穿龙袍的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擅闯御书房,你有几个脑袋?”慕容尽缓缓走下台阶,语气生冷的问道。 对面的人却是冷笑一声,挥手便将长剑架在了慕容尽脖颈上,这一举动吓坏了周围的人,一时间长剑纷纷出鞘,瞬间将李长歌围了起来。 垂眸扫了一眼紧贴着自己脖颈的长剑,慕容尽一张俊脸尽是冷意,“你当真是活腻了不成?” 李长歌手中的力道又重了几分,清楚地看见对面那人白皙的脖颈渗出浅浅的殷红,染湿了他的龙袍。 极力控制住自己颤抖的双手,李长歌咬牙问道,“慕容尽,你明知三日后是什么日子!你明知道的!” 慕容尽无视对面那清眸中的赤红,反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只听得“铮”的一声,李长歌只觉得手腕一痛,长剑便脱手而出。 顺势将那瘦弱的身子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慕容尽凝视着她说道,“你不觉得,这样的婚礼,才会让你记忆深刻吗?” 那人话里的玩味儿她听得分明,李长歌只觉得气血上涌,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怎么可以? “怎么?不喜欢?李长歌,你心里这个男人,那个男人的装了一堆,却唯独没有我的地方,为了让你记住我,我不介意用这种方式,哪怕是恨!”慕容尽说完狠狠地将人甩到地上。 “将贤妃带下去,禁足三日,三日后,举行册封大典。” 丢下这句话后,慕容尽再没做停留,转身出了御书房。 看着那离去的身影,李长歌只觉得心口堵得她生疼,掌心的殷红触目惊心,也不知是她的伤还是那人的血。 被禁足的这几日,慕容尽派了重兵把守长乐宫,生怕李长歌会逃婚一般。 李长歌看着殿外明处暗处的守卫,心中嘲讽,慕容尽明知她不会逃的,何苦要这般小心翼翼。 没错,她不会走,李家三百多口人命还未沉冤昭雪,扣在她父亲身上投敌卖国的罪名还未洗脱,她如何能走?明知这事是当今太后甄然联合容家所为,可她拿不到证据,自然不会轻易离开北燕。 正思索着,海棠捧着匣子从屋外跑来,满心欢喜的说道,“娘娘,您看,这事司衣坊送来的嫁衣,您穿上试试,看看合不合身?” 那火红的嫁衣像极了燃烧的烈火,刺的李长歌清眸灼痛,之前,她最大的梦想便是嫁给慕容尽,可如今,她才知道,嫁给他,是她此生最嘲讽的事情。 “姐姐这是在试新嫁衣?妹妹听闻姐姐明日出嫁,特意送来薄礼,还望姐姐笑纳。”容芷嫣言笑晏晏的从屋外走来,美目扫了一眼桌上那大红的嫁衣,再抬眸时眼底满是讽刺。 第二十一章 送来的贺礼 李长歌看着对面幸灾乐祸的人,强忍着上去掐死她的冲动。 挥了挥手让身后的宫女将箱子抬进来放在屋内,容芷嫣款款走过去将箱子打开,笑道,“我知道明日是姐姐大婚之日,可明日也是伯父的忌日,想必姐姐最近忙着出嫁的事情,没时间准备这些,我便托人备好了给姐姐送来了。” 箱盖打开,竟是满满一箱子的纸钱,金银元宝,应有尽有。 李长歌十指紧握,面色惨白,周身泛起一股肃杀之意。 一旁的海棠吓得半死,生怕她家主子气急一个不留神将对面的容妃砍个稀巴烂,但奈何这杀气太重,自己也不敢靠近。 可对面的人见状非但没有收手的意思,见李长歌惨白的面容更是得寸进尺。 “姐姐不必谢我,我们姐妹一场,这都是我该做的,明日你只管安心出嫁便好……啊!” 未等容芷嫣一句话说完,一把长剑便贴着她的脚趾落下,稳稳地插在她面前的地板上,吓得她失声尖叫。 李长歌扫了一眼花容失色的人,用几近杀人的冷意说道,“趁我还没动手之前,赶紧滚,你再多说一句话,我让你一尸两命!” 她本就征战沙场多年,统帅三军将领,威严自然不在话下,自幼养在深闺的容芷嫣哪里受得了这般怒意,当下便双腿一软,被宫女搀扶着跑出了长乐宫。 待众人散去,李长歌身形一个踉跄,一旁的海棠赶忙扶住她。 “娘娘,您没事吧?奴婢这就去请太医。”海棠见她右手手腕伤口裂开,雪白的中衣已经被染透,急的哭了出来。 “别去。”李长歌握住右手腕,沉声说道。 方才气急,她一时间忘记了自己已经筋脉俱损,甩出长剑时撕裂了伤口。 “那奴婢给您包扎一下。”海棠擦了擦眼泪,看着身形消瘦的人儿也是心疼不已。 扫了眼屋内那刺目的纸钱,李长歌吩咐道,“晚上你派人将这些在千禧宫外烧了,替我传话给容贵妃,就说礼尚往来,我提前烧给她孩子的。” “娘娘,这……”海棠吓了一跳,宫内烧纸,这可是犯了大忌,更何况,还是在容贵妃的宫里烧。 “去做。”李长歌严声吩咐。 “是。” 既然容芷嫣这般放肆,慕容尽也当做睁眼瞎一般放任不管,那她不介意自己提前动手收拾了这个跳梁小丑。 翌日清晨,天还未亮宫内便有喜乐声奏起,宫人们为着喜事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李长歌看着镜子内凤冠霞帔的人儿,清眸死寂般的暗淡,突然门被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进。 “云离哥哥?你怎么会来?”李长歌看着突然出现的人,吃惊的问道。 楚云离将门关死,握住她的手说道,“慕容尽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明知今日是师父的忌日……” “云离哥哥,别说了,是我不孝,害了父亲,害了李家数百口人命,我求你一件事,去南山外替我将纸钱烧了,告诉父亲,我会找到证据,替李家平冤。”李长歌言语间满是哽咽,单薄的身体微微颤抖。 看着满身是伤,瘦弱不堪的人儿,楚云离只觉得心口一疼,说道,“长歌,你当真决定了要嫁给他?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去南楚,去任何地方都可以,我不要你这样没日没夜的在这深宫里受折磨。” 离开?如今的她被折断了羽翼,被屠了满门,在未找到证据之前,她能去哪里? 还未等李长歌开口,只听得房门“砰”的一声被踹开,逆着晨曦的光,李长歌看见慕容尽面色铁青的站在门口。 第二十二章 好自为之 慕容尽脸色冷冽直接,狭长的眸子满是怒火,扫过两人握在一起的双手,心底的怒意油然而生,大步走过去将李长歌扯到自己身边。 由于力道过大,他甚至听得见那纤细的腕骨被自己捏的脆响,可他不愿放手。 “慕容尽,你放手,你弄疼她了你不知道吗?”楚云离见状赶忙喊道。 “呵,太子殿下,你可别忘了,她是我北燕的嫔妃,是我慕容尽后宫之人,奉劝太子殿下一句,这是我北燕皇城,切莫坏了规矩。”慕容尽言辞激烈,竟是分毫没留余地。 李长歌心中担忧,慕容尽说的没错,这是在北燕境内,楚云离若是真要和他对着干,定是讨不到什么好处。 “若是太子殿下想留下喝杯喜酒,朕定是以礼相待,若是不愿,还请太子殿下离开为好,好走不送。”慕容尽盯着对面的人冷声说道。 楚云离袖中的双手紧握,他深深的看了一眼一直给自己使眼色的李长歌一眼,留下一句“慕容尽,你好自为之”后挥袖而去。 直到那身影离开,慕容尽这才松开那早已被自己捏的青紫的手腕。 “朕真是没想到,李长歌,大婚当前你还敢和别的男人私会,你说,这个罪责,朕该怎么惩罚你好?” 看着一步一步逼近自己的人,李长歌心底升起一丝恐惧,对面那人唇边的笑意让她没由来的感到寒意。 果不其然,只见那人欺身而上,下一秒便将她的腰带扯开,大红的喜服顺着身体滑下,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慕容尽,你别忘了今日可是大婚之日。”李长歌被他猝不及防的压在桌案上,凉意让她不由自主的起身一声鸡皮疙瘩。 只听得身上的人冷笑一声,抬起她的下巴与自己对视。 “爱妃用不着提醒朕,大婚之日,提前入洞房也未曾不可,再者,李长歌,你觉的你背着朕和别的男人私会,不该受到惩罚么?”慕容尽说着将她整个身体翻过来按在桌上。 “慕容尽,你这个混蛋,不要……”李长歌死命的挣扎着,对于身上的人下一刻要做的事情充满了恐惧。 突然,慕容尽身形猛地一顿,他的目光落到那光洁的后背纵横交错的伤疤上,只觉得眸中刺痛。 那些伤疤有长有短,有深有浅,新伤盖着旧伤,与四周洁白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看上去更加丑陋不堪。 他伸手抚上靠近脊骨的一条疤痕,那伤疤自蝶骨而下,一直蔓延到后腰处。 他记得分明,李长歌背上的这条鞭伤,是为他所受。 幼时他并不受宠,时常被宫内其他皇子欺负,那日他被几个皇子围住殴打,一个身穿烈焰红裙的小姑娘猛地闯入他的视线里,他看着那小小的身影将众人打的落花流水,其中一人趁机扬鞭朝他打来,那小姑娘却飞身将他护在身下,耳边,是皮肉抽碎和那细碎的闷哼声。 事后,那小丫头将他扯起来,却丝毫不在意身后的伤,虽是疼的呲牙咧嘴,却将一瓶伤药塞到他手里,扬着清眸说道,“喂,我叫李长歌,你不用谢我,我是见你生的好看才出手相救的,日后再有人欺负你,我替你揍他们。” 看着那明媚飞扬的身姿远去,从那日起,他的生活像是被照进了一束光,那个一袭红衣的姑娘,明艳了他整个心房。 慕容尽收回颤抖的双手,将身下的人拉起,一言不发的替她将散落的衣衫穿戴整齐,看着清眸染泪的人儿,终是缓了语气。 “别哭了,哭多了,便不好看了。” 第二十三章 你会回来的,对吗 李长歌看着面前为自己将散乱的发髻绾好的人,心底的恐惧依然存在,如今,她当真是见不得慕容尽对她丁点的好,这个男人每次给了她笑脸之后,还给她的是跟家暴虐的对待。 而那句“别哭了,哭多了就不好看了”却终是让她心神一晃。 那时,她将远赴边疆,分别之际忍不住掉了眼泪,那个俊朗的少年也是这样将自己揽入怀中,轻声哄着。 他说,“长歌,别哭了,哭多了,就不好看了。” 她强颜欢笑扬着清眸答道,“慕容尽,我就是变丑了也是你的人,你还敢嫌弃我不成?” 而如今,他不但是嫌弃,更是对她厌恶至极,真是难为他嘴上还说着这么违心的话。 李长歌冷笑着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拉低了袖口将手腕处的青紫遮住,说道,“皇上,别为难自己了,你说这话,自己不觉得恶心,我听着还想吐呢。” 她原以为对面的人又要发怒,但慕容尽狭长的眸子只是暗了暗,没有开口,转身将大红的盖头轻轻盖在她的头上,拦腰抱起她大步出了房门。 一路上被慕容尽抱着,耳边的喜乐声不绝于耳,更有宫女太监们小声议论着,这样大的排场,哪里是寻常嫔妃册封的典礼,看着君王怀中那凤冠霞帔的人儿,众人忍不住惊叹,这分明是册封皇后才该有的礼节和喜服! 慕容尽抱着怀中几乎没什么分量的人儿,一步一步迈过汉白玉石阶,直到进了长乐宫的殿门,他才将怀里的人轻轻放在床上。 盖头被掀起,李长歌透过摇曳的烛火,抬头对上那深邃的瞳眸,不知是不是错觉,一瞬间,她竟从对方的眸底看出几分深情和温柔。 不,一定是她的错觉,慕容尽心中早已没了她,何谈对她深情? “长歌,朕……”慕容尽看着床上明眸皓齿的人儿,俯身想要去亲吻那娇嫩的红唇。 一句话还未说完只听得门外便传来公公焦急的禀报声。 慕容尽不得不起身。 “慕容尽!”李长歌见他起身,伸手拉住他的手,方才慕容尽的神情她看在眼里,她想赌一把,就赌这人心中到底还在不在乎自己。 “你会回来的,对吗?”李长歌仰头轻声问道。 慕容尽回身难得的给她一个浅笑,拍了拍她的手说道,“或许是有什么事情,朕出去看看,很快便回来,今日,可是我们大喜的日子。” 说完慕容尽便起身推门而出。 看着窗外那身影停留片刻,听完公公的禀报,又迅速的焦急离开,李长歌忽的自嘲的笑了。 这一夜,她端坐在床上直到子时,那人也并未再出现在长乐宫。 “娘娘,要不奴婢给您将宽衣,您先歇息吧。”海棠看着床上木讷的人儿,心中不忍,轻声劝道。 看着窗外如水的月色,李长歌问道,“他不会来了对吗?” 海棠自然知道这话里的“他”指的是谁,踌躇良久终是如实说道,“皇上,今夜去了千禧宫,据说是容贵妃的肚子突然不适。” 原来是去关心他的心尖宠和他的孩子了,李长歌原本还抱有的几分希望彻底被浇灭,她抬手缓缓将头上的发饰取下,吩咐道,“海棠,你去弄些酒食和纸钱。” 李长歌想着,他不在也好,今日是她父亲忌日,若是他在,她也着实做不到心平气和的和他洞房花烛。 第二十四章 一夜未归 李长歌提着食盒和纸钱去了后花园,寻了个隐蔽的地方面朝南边的方向将香点燃,她的父亲被葬在南山,而她非但不能守孝,还在这天和慕容尽成亲,她非但不能去南山祭祀,只能在这深宫内偷偷的吊唁。 一直到纸钱都烧透,李长歌才回了长乐宫,这一夜,她未眠。 清晨,李长歌刚刚起床用膳,只见慕容尽急匆匆的赶来,她抬眼扫了一眼步履匆忙的人,瞧见那张俊脸上满是倦容,心中忍不住嘲讽。 慕容尽吩咐人多拿了副碗筷,在李长歌对面坐下。 “昨夜,芷嫣身体突然不适,动了胎气。”慕容尽沉声说道。 李长歌未言语,只是自顾自的吃着碗里的粥,昨夜他为何离开,为何不归,这些原因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她也不想听到他的解释。 见对面的人不说话,甚至连个眼神都未曾给过自己,慕容尽叹了口气说道,“长歌,你还在怨我?” “怨你?你想多了,我只是在怨我自己。”李长歌将一碗粥吃完,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清眸满是刺目的嘲讽,“慕容尽,不管你昨夜为何离开,我都不想听你解释,我给过你机会,也给过自己机会,我想,我们是真的回不去了。” 是啊,如今他们之间隔山隔海,隔着人命,隔着一条至死都无法跨越的鸿沟,如何还能回得去? 慕容尽将她脸上的神色看的分明,那失望后的绝情,让他不由得握紧了双手。 “你怨我也好,恨我也好,今日我前来,是有事和你商量,我想要天香豆蔻。”慕容尽凝视着对面的人,开口说道。 李长歌闻言一愣,天香豆蔻乃是雪山之上千年难遇的药材,有着起死回生的疗效,当年北燕开国皇帝将世间仅有的一枚天香豆蔻赐予开国元勋李家,而世代流传下来,这天香豆蔻也就成为了她李家的传家之宝。 “所求为何?”李长歌问道,就算是前来求药,也得给她个理由吧。 “芷嫣胎位不正,太医说恐怕孩子会保不住……” “不可能!”李长歌未等他说完便冷声回绝,她真想破开他的胸膛好好看看,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心。 “天香豆蔻本就是用来救人的,左右你现在也用不到,用来就芷嫣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两条人命不正是物有所值吗?”慕容尽蹙眉说道。 闻言李长歌不由得大笑出声,物有所值,亏他说得出来,李长歌心中怒意骤起,抬脚将桌案踹翻,也不管对面的人龙袍上被溅了满身的汤汤水水。 “慕容尽,你给我听好了,天香豆蔻是用来救人命的,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值得我来救,容家污蔑我爹投敌卖国,太后甄然乃是帮凶,你非但不明察秋毫,反而助纣为虐,我倒想问问,谁给你的脸来向我求药?”李长歌眉眼猩红,字字诛心。 话说到这份上,慕容尽早先压制着的脾气也瞬间被点燃,他猛地起身,一把掐住李长歌的脖颈,冷声说道,“朕原本是想好好和你说的,你非要这种态度,那就别怪朕没给你脸面,李长歌,你人都在我手里,我还怕拿不到药吗?” 脖子像是要被掐断一般,李长歌脸色煞白,却毫无畏惧的对上那暴怒的瞳眸,说道,“慕容尽,她容芷嫣的命是命,我李家上下几百口的人命就不是命了吗?” 她看着那双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青筋暴起,她甚至从那暴怒的眸底看出了杀意。 第二十五章 贬去冷宫 慕容尽抿着薄唇,死死盯着那满身倔强的人儿,终是手中松了力气,将人甩到了地上。 “朕再问你一次,天香豆蔻在哪里?”慕容尽周身散发的寒意越来越冷。 李长歌冷笑一声,答道,“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好,好,好,”慕容尽一连说了三个好,心底的怒意再也无法压制,朝着外面喊道,“来人,传朕旨意,贤妃御前失宜,出言不逊,贬去冷宫,终生不得踏出一步。” 看着地上瘦弱不堪的人,慕容尽蹲下身抬起她的下巴与之平视,冷声说道,“朕要你在冷宫里好好反省反省自己究竟错在何处,总有一天,你会跪在朕的面前求朕收下天香豆蔻。” 看着那张俊脸上满是威胁和自负,李长歌不由得一笑,咬牙说道,“拭目以待。” 见她分毫没有一丝妥协示软的意思,慕容尽气的挥手将门口的白瓷羊脂瓶打的稀巴烂,转身出了长乐宫。 李长歌扶着墙慢慢站起身,眸中苦涩,想来她是北燕开国以来第一个受封不到三天便被打入冷宫的人了吧。 其实,慕容尽又何必想尽了办法来折磨她,倒不如赐她一死来的痛快。 “娘娘,您没事吧,奴婢刚刚看见皇上走的时候脸色难看的很,您,有没有受伤?”海棠一直等到慕容尽走后才敢进了屋,在屋外她就听到了屋内争吵和瓷器摔碎的声音。 李长歌摇摇头,刚要开口说自己无碍,却胃里一阵恶心,她俺弯着腰干呕了半晌,却是什么也没吐出来。 “娘娘,奴婢还是去请太医来看看吧。”海棠担忧的替她轻拍着后背说道。 “不必。”李长歌又恶心了好一阵子,才吐出一口浊气,扶着墙慢慢直起身。 如今她是即将要被送入冷宫的人,太医院里的人一向攀附权贵,谁会来给她诊病? 海棠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人,踌躇半晌,终是劝道,“娘娘,您和皇上,一定要这样相处吗?明明心里都还想着对方,为何不能稍稍示软,又何必要像两只刺猬一样,伤了自己也伤了对方。” 心里还想着对方?李长歌闻言一愣,她一直在试图说服自己忘记那个早已在心底扎根发芽的人,可是她真的忘得掉吗?留在北燕,嫁入皇宫,出了要留下查出证据外,她的心里,多多少少没有一点对慕容尽的留恋吗? 李长歌有些茫然,她承认,她还爱着那个人。 看着对面不语的李长歌,海棠以为是自己多嘴说出这样大不敬的话惹得她不高兴了,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焦急道,“娘娘,奴婢该死,奴婢不该一时多嘴……” “起来吧,你说的对,”李长歌伸手将人拉起,看着瑟瑟发抖的小丫头,温和的说道,“你还小,有些事不懂,感情这种事,可能真的强求不来,我累了,你先出去吧。” 海棠扶着她在床上躺好后,便出了房门。 李长歌迷迷糊糊的睡着,突然胃里的恶心让她骤然惊醒,睁开眼时,海棠身后跟着一位年轻的少年走了进来,看穿着是太医院里的太医。 “娘娘,这是太医院的时青,和奴婢是老乡,奴婢见您总是犯恶心,悄悄请他过来的,您让他给您看看吧。”海棠将少年拉过来说道。 “有劳了。”李长歌点点头说道,难为了海棠这丫头这样费心,却跟了她这样一个没出息的主子。 “哪里,为娘娘确诊是微臣的荣幸。”时青说着搭上了李长歌的脉搏。 片刻后,时青跪地回道,“回禀娘娘,您这是喜脉。” 顷刻间,李长歌只觉得天崩地裂一般,诧异的再次问道,“你说什么?” 第二十六章 有了身孕 时青见她吃惊不已,忙说道,“臣虽医术不算高明,但是喜脉还是把的出来的,娘娘的脉象异常,已经怀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海棠一时间又惊又喜,欢喜道,“娘娘,这下好了,您有喜了,若是皇上知道了,一定也会高兴的。” 李长歌闻言不由得蹙眉,她伸手抚上那还未显孕的小腹,那里竟然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她的心底开始变得柔软,只是这个孩子,来的当真不是时候。 “时青,给我诊出喜脉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李长歌将头上的金钗拔下递到那少年手中,沉声说道。 时青见那眸色坚定,顿时知晓她心中所想,垂眸答道,“娘娘放心,微臣定会守口如瓶。” 说完将金钗推回去,说道,“海棠与微臣乃是同乡,娘娘不必客气,若是日后有什么需要,臣定当竭尽全力。” 李长歌见状点点头,让海棠将人送了出去。 待到屋内安静,李长歌清眸微转,她李长歌一生杀人无数,双手沾满了鲜血,如今上天赐予她这样一个小生命,说到底,还是厚爱她的。 往日里她活着唯一信念就是替李家沉冤昭雪,可如今她的生命里多了一个孩子,为了这个孩子,她也要好好地活下去。 待海棠送了时青回来,李长歌招手叫她过来,将一个黑木匣子塞到她手中,说道,“海棠,这些日子让你跟着我受苦了,如今我不过是打入冷宫的废人,你也不必再跟我受苦,这些首饰你拿着,今晚我会送你出宫,出去后你可以去找南楚太子楚云离,他会给你安排一个好去处的。” 海棠闻言瞬间跪倒在床边哭道,“娘娘说的哪里话,这些日子娘娘待我极好,从不曾将我当奴才使唤,奴婢不走,就算是去冷宫,奴婢也一辈子跟着娘娘,求娘娘不要赶我走。” 看着红了眼眶的海棠,李长歌心中一痛,她不想连累了这无辜的小丫头。 “也罢,那就苦了你了,你去收拾几件常用的衣物,今晚我们便搬去冷宫吧。”李长歌吩咐道,如今她怀有身孕,再过些日子肚子自然会显孕,深宫内人心叵测,而恰巧慕容尽此时将她贬入冷宫,倒算是正和她心意。 于是未等慕容尽派人来撵,李长歌便自己自觉地提前去了冷宫。 后来听海棠说,那晚慕容尽听说她当晚便离开了长乐宫后,气的连摔了三盏琉璃灯。 李长歌闻言也只是笑笑,慕容尽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已经不想去猜了,或许时间再长一些,她就会忘记他了吧。 冷宫清静,日子过得倒是平淡安宁,海棠自从知道她怀孕以后,虽处在这吃穿用度都极为匮乏的地方,但每天还是变着花样的给她做膳食。 李长歌每每见她从太医院出来,都笑着摇头,知晓她又是去问时青拿药材了。 于是便逗她说,这日日去拿人家药材吃食,无以为报,不如让她以身相许的好。 每次海棠都会羞红了脸,嗔怪的跑出去。 转眼已在冷宫住了将近一个月,李长歌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涨了不少的肉。 这日她正绣着手中的肚兜,海棠突然急匆匆的跑回来。 “出什么事了吗?怎么跑成这个样子?”李长歌说着倒了杯水递过去问道。 海棠犹豫了半晌,终是开口道,“娘娘,我刚刚在回来的路上听说梁国又进犯我北燕边疆,皇上一时震怒,已经下旨三日后发兵出征。” “何人带兵?”李长歌蹙眉问道。 “容桓,且李家军三千将士被收编,受命为先锋,攻打头阵!” 闻言李长歌手中一顿,银针刺破了手指,大滴的鲜血淌在绢布上,海棠吓得赶忙拉过她的手止血。 李长歌收回自己的手,心底的怒意油然而生,到现在她才明白慕容尽那句“总有一天,你会求着朕手下天香豆蔻”是什么意思。 容桓乃是容芷嫣的弟弟,而李家军被收编在他麾下,自然会受到针对,更何况,慕容尽竟然让李家军去打头阵,这摆明了是在逼迫她。 第二十七章 交易 李长歌顾不得手上的伤口,起身出了冷宫。 而宫门口的守卫像是被嘱咐过一般,见李长歌出来,竟无一人上前阻拦,这更加点燃了李长歌心底的怒火,她知道,慕容尽已经算准了她会去找他。 一直到御书房,李长歌扑了个空,她听守门的侍卫说慕容尽此时正和容贵妃在御花园赏花。 压着心底的怒火,李长歌径直去了御花园,果不其然,慕容尽正搂着怀中的娇媚人儿在池边喂鱼。 见她走过来,慕容尽脸上没有半分意外之色,却依旧沉声问道,“你不是应该在冷宫里闭门思过么?来这里做什么?” 李长歌知道他是在明知故问,上前一步开门见山,“我答应给你天香豆蔻,但是你也要承诺我,李家军此去出征,不能打头阵。” 座上的人闻言薄唇微勾,生出几分冷笑,摘下一颗葡萄送入怀中人儿的嘴里,引的一阵娇笑。 李长歌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凉亭内两人的恩恩爱爱,等待着那人的回答。 终于,慕容尽又和怀里的人儿亲昵了好一会儿,这才正眼瞧了瞧立于冷风中的李长歌。 “你终究还是来找朕了,朕以为你不会来呢。”慕容尽笑道。 “是,我妥协了,因为我做不到让三千随我出生入死的将士去边关当人肉盾牌,慕容尽,我做不到像你一样狼心狗肺。”李长歌说完抬眸看向他,眸底满是冷意。 “啪”一声,一个香炉朝着自己的额头直直飞来,顿时,李长歌觉得一股温热顺着脸颊流下,视线变得一片殷红。 “你算什么东西?李长歌,你别忘了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你在和谁说话!”容芷嫣擦了擦手上的香灰,指着对面的李长歌厉声骂道。 李长歌抬手抹去脸上的血迹,语气清冷,“我在和谁说话也轮不到你这只疯狗在这儿瞎叫。” “你……”容芷嫣被她当场辱骂气的俏脸通红,抬手抓起桌上的瓷碗又要甩过去。 “够了!”慕容尽伸手按住容芷嫣的胳膊,出声制止道。 “皇上,您就这么看着她辱骂臣妾吗?皇上!”容芷嫣腻在慕容尽怀里失声痛哭,大有不处置了这个女人她就寻死的势头。 慕容尽却没哄她,只是扫了一眼凉亭外满脸是血的人,眉眼皆是冷冽。 “李长歌,朕说过,你会求着朕手下天香豆蔻的,怎么?这就是你求人的方式吗?”慕容尽语气里满是玩味儿,凝视着对面的人。 而方才还痛哭的容芷嫣闻言也止了哭声,一脸的幸灾乐祸。 李长歌十指紧握,指甲嵌进了肉里甚至都觉不出痛,她无法想象,慕容尽竟然恨她到如此地步,为了给他的心尖宠出气,不惜让她当众出丑。 可那三千将士的命,她不能坐视不理。 李长歌上前两步,膝盖一弯,重重的跪在大理石板上,压抑住声音里的哽咽,颤声说道,“我愿奉上天香豆蔻,恳请皇上怜悯,放过李家军三千将士的性命。” 第二十八章 当众羞辱 李长歌声音不卑不亢,可话里的颤抖却是清晰可见,她微微垂眸,眼底已经有雾气笼罩,她想,现在的自己,一定狼狈至极吧。 谁知头顶未传来慕容尽的声音,却传来容芷嫣的娇笑。 “姐姐怕是没求过人吧?也对,从前的姐姐乃是名震四方的少将军,是整个京城都捧在手心里的姑娘,可是姐姐,求人的话,只跪下不磕头,那可不算哦。”容芷嫣素白的手指捏起桌上的琉璃杯,将酒水送到慕容尽嘴边,俏声问道,“皇上,您说臣妾说的对吗?” 心底的怒火让李长歌几乎想要立刻起身冲上去将那个贱女人的嘴撕烂,可她知道,她不能这么做,她不能! 如今三千将士的性命都系在她一人身上,这口气,她不忍也得忍。 一旁的慕容尽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狭长的眸色冷冽如水,沉声答道,“爱妃所言极是。” 李长歌死死掐着自己腿上的肉,才勉强控制住身体的颤抖,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叩首,再起身时,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混合着额头沁出的血迹,一齐滴落在青石板上,触目惊心。 “罪臣李长歌,恳求皇上和容贵妃高抬贵手,保我三千将士平安。” 一个头重重的磕在地上,李长歌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许是容芷嫣没想到一向骄傲之人竟真的会跪拜求情,愣了半晌,这才掩面娇笑。 “哎呀,臣妾真是没想到,姐姐竟真的跪拜了,妹妹刚才只是开玩笑的,还望姐姐别放在心上。”容芷嫣看着跪在下首的人,美目中满是得意之色。 “你所求之事朕记下了,东西拿来,回你的冷宫继续思过,朕不想看到你。”慕容尽语气微冷,尽是厌恶之意。 李长歌摘下自己耳侧的玉坠,将其中的天香豆蔻取出,一旁的宫女立刻拿出檀木盒子装好呈给了上首之人。 “还望皇上君无戏言,记得承诺之事。”李长歌清眸直视那人,清瘦的脸上满是血迹,更衬得那眸色寒意四起,“若是我李家军三千将士被人当枪使,这天香豆蔻虽能救人,但我李长歌不介意让她再死一次。” 这话虽是对着慕容尽说的,可所指之人再明显不过,容芷嫣闻言不由得娇躯一颤,不敢与那清眸再多对视一眼。 “放肆!朕身为北燕君主,定当是君无戏言。”慕容尽脸色愠怒说道。 李长歌听话不由得冷笑,她缓缓起身,说道,“是吗?” 说完便不再理会身后之人,一步一步朝着御花园外走去。 慕容尽看着那瘦弱的身影,心中一怔,刚刚那人反问他时,语气里的嘲讽他看的分明,是啊,都说君无戏言,可他承诺给她的事情,又何曾做到过一件? 直到回到冷宫门外的时候,李长歌只觉得身体里的力气一下子被抽干,她扶着宫墙缓缓走着,每走一步都像是踏在刀山火海一般,终是胃里翻滚,一口血毫无预兆的吐出。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海棠见李长歌许久不曾回来,再联想道她离开时那近乎杀人的神色,心中担忧,本想出去打听一下情况,谁知刚一出门便看见李长歌满身是血的样子,吓得赶忙跑过来扶她。 第二十九章 故人重聚 李长歌再次醒来后已经是三天以后了,据海棠说她当时从御花园回来时满脸是血,吐了几口鲜血后便昏迷不醒。 她静静的听着那小丫头说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她想,那日,恐怕是丢尽了人,宫里又多了一个茶余饭后的笑话了吧。 不过从李家被满门抄斩后,她哪还有什么脸面,不过是留着一口气苟活于世罢了。 可如今,她的肚子里有了孩子,就算是她万念俱灰,只要一想到未出世的孩子,她的心又会变得柔软。 “娘娘,微臣来给您诊脉。”时青提着药箱从门外进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两个身量很高的男人,穿着药师的宫服,垂首走在后面。 “有劳了。”李长歌感激的说道。 这些天,一直是时青给她调理身体,那日她昏迷不醒,也是海棠跑去把时青偷偷找来的。 “娘娘不必客气,微臣此次前来,还给您带来了两个人。”时青说着看向一旁的药师,两人上前一步,抬头与她对视。 “末将拜见少将军。”两人齐齐单膝跪地,朝床上的人拜道。 “风落,无忧?你们怎么会来这里?”李长歌待看清两人容貌时,惊得从床上坐起。 风落挠挠头,咧嘴一笑,说道,“这还要感谢时太医,要不是时太医,我们怎么能见到少将军。” 时青笑了笑,说道,“娘娘与两位将军先聊,我去煎药。” 说完便拉着海棠出了房门。 无忧目光扫向那白皙手腕处的伤疤,蹙眉问道,“少将军,您的手……” 李长歌将衣袖拉了拉遮住那丑陋的伤疤,无忧一向比风落心细,被他这样一问,她竟有些心虚,不知如何回答。 “少将军,这太过分了,我们在边关拼死拼活的卖命,他竟然断你筋脉,这仗,我不打了,就是死也不打。”风落是个急脾气,见床上的人脸色苍白,脸上的伤还未愈合,一时间气的大吼。 “风落!”无忧严声制止他,警告道,“不可胡说,你口中的他是当今北燕的君王。” 谁知风落却是嗤之以鼻,扯着嗓子气急败坏的嚷道,“他也配?当初追咱们少将军的时候殷勤的像个狗腿子,如今转眼便弃之敝履,我们凭什么还替他卖命?” “风落!”无忧气的扬手要打,这货真是嘴上没个把门的,这不是往他家少将军心上戳刀子么。 李长歌揉了揉眉心,不知为何方才风落用狗腿子形容慕容尽的时候她莫名想笑,但她同样担心风落这直脾气若真是收编在容桓手下会惹出乱子,她觉得,有必要给这孩子做一做思想工作。 “风落,还记得我李家军的宗旨么?”李长歌清眸扫向他,未等他回答便说道,“心系百姓。” 见风落垂首不语,知道他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李长歌叹了口气说道,“所以,我们是在为百姓卖命。” 风落听后挠挠头,讷讷的说道,“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乱说了,我只是心疼少将军您……” 李长歌摆摆手,从袖中掏出两枚护身符递给两人,说道,“你们且放心,我很好,这是我闲来无事时绣的,此番我不能与你们同上战场,你们要好好保护自己,记住,一定要活着回来。” 两人握着手中那做工实在不怎么精巧的护身符,却红了眼眶,他们的少将军,曾经无数次将他们从敌人刀下救回来的少将军,如今却被断了手筋,困在这深宫之内。 李长歌强挤出一个笑容,上前和两人拥抱,拍拍他们的肩说道,“容桓这人实在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我害怕他会使绊子,无忧,你一向心细,一定要多加小心,李家军三千将士的安危,靠你们了。” “末将遵命。” 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李长歌心底突然有些不安,虽说风落和无忧是她亲手调教出来的部下,但如今容家带兵,她实在难以放下心来,可是如今的她,再也不能提刀上马,再也不能处处护他们周全,她只求上天怜悯,保这些将士们平安无事。 第三十章 君唯戏言 半个月过去了,边疆传来大捷的消息,据说皇上龙颜大悦,直夸容家少年有胆量有气魄,当下封了容桓为护国将军,说是等他凯旋归来,定要好好赏赐,而容芷嫣因为有了天香豆蔻的医治,身子逐渐好转,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慕容尽更是夜夜留宿千禧宫,容家一时间风光无限。 当海棠将这些讲给李长歌听的时候,她也只是笑笑不语,专心的绣着手中的肚兜,当年李家不也是极受盛宠么?可最后呢?落了个满门抄斩的罪名,如今她也想明白了,现下若是扳倒太后甄然和容家,仅凭她一人之力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而她眼前最想做的,就是好好生下肚子里的孩子,无论她多么的恨慕容尽,这个孩子是上天赐给她的,是她活下去的命。 而慕容尽仿佛也忘记了冷宫里还有一个让他生厌的人,日子一天天过去,李长歌每天除了给远在边疆的将士祈福,就是窝在屋内做针线。 直到海棠哭着跑回来,传来无忧战死的噩耗。 李长歌脑袋轰的一声炸开,无忧的身手已经和她不相上下,又一向心思缜密,又怎么会轻易战死? “娘娘,奴婢方才见到了风落将军,宫外的守卫不准他进来,他让奴婢将这个转交给您。”海棠将一个被鲜血浸染的手帕递过去。 李长歌颤抖着打开,待看到掌心中那枚护身符时,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踉跄。 “娘娘,娘娘您可要保重身体啊,您肚子还有小殿下啊。”海棠赶忙哭着扶住她。 “他还说什么没有?”李长歌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死死握着那枚染血的护身符。 海棠踌躇半晌,终是说道,“风落将军说,是容桓让无忧将军带领三百将士与敌军千人相抗,无忧将军在城外撑了三天三夜,可,可危难之际,容桓并未开城门,还断了他们的粮草,无忧将军无奈,带领仅有的将士拼死抵抗,最后,最后万箭穿心而亡!” “铛”的一声,李长歌闻言瘫坐在地,万箭穿心而亡,他该是怎样的疼痛?血战三天三夜,却被自己的主帅关在城外断了粮草,他又该怎样的绝望? “是我害了他,是我的错!”李长歌一拳打在地上,眼泪再也止不住。 慕容尽明明答应过她,会保李家军将士平安,可如今无忧却白白身亡,这笔账,她李长歌不能不算! 从地上缓缓起身,李长歌抽出一旁的长剑冲了出去。 “娘娘,娘娘……”海棠见她双目赤红,几欲杀人的姿态夺门而出,吓得赶忙追了出去。 兴许是被那满身的杀气所摄,守门的侍卫连连后退,丝毫不敢靠前,只得前去禀报。 “皇上,容桓这次带兵出征首战大捷,您准备怎么赏赐他呀?”容芷嫣窝在慕容尽怀里俏声问道。 还未等她得到回答,御书房的门便被一脚踹开,而那满身杀气的人就这样站在门口凝视着屋内。 慕容尽抬眸扫到那提剑而来的人,剑眉微蹙,冷声道,“李长歌,你这是什么意思?” 事到如今他还要问她什么意思?李长歌清眸是染血的杀意,咬牙道,“什么意思?杀人偿命!” 第三十一章 杀人偿命 “你又在胡言乱语什么?朕什么时候杀人了?”慕容尽见她情绪异常,被问得一愣,蹙眉问道。 李长歌见状大笑出声,提着剑一步一步走向桌案后的人,咬牙说道,“慕容尽,出兵前你怎么答应我的?你说,只要我交出天香豆蔻,你会保我三千将士平安无事,为此,我才让这个贱女人多活了几日,可结果呢?无忧死了,他是被乱箭穿心而亡,其实他本可以活下来的,是容桓断了他粮草,关键时刻将他和三百将士关在城外,活活被敌军乱箭射死!” 心底像是被撕开了一个口子,李长歌只觉得所有的悲伤都在这一刻倾数流出,她顾不得满脸的泪痕,继续说道,“慕容尽,我就不该信你,是我瞎了眼,被你骗了十几年还肯相信你,是我下贱,害的无忧惨死,将士身亡,慕容尽,今天这笔账,她容家必须血债血偿。” 说完李长歌挥剑便冲着对面的容芷嫣刺去,她手筋被挑断,如今也只是凭着一股怒气乱砍,却也吓得方才还娇笑的人失声尖叫。 “你疯了!”慕容尽抬手挡住那刺来的长剑,眸色满是怒意,吼道,“你说无忧的死是容桓故意而为?” 这件事,他的确不知,而前方的战报也未曾上报。 “皇上,您别听她诬陷容桓,战场哪有不死人的,兴许是那人运气不好,这么多人都活着回来了,怎么唯独他就死了。”容芷嫣l拉着慕容尽的袖子煽风点火,为她的弟弟开脱。 这话无疑将李长歌心底的火气燃到了最旺,她气的浑身发抖,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挣开慕容尽便提剑砍向容芷嫣,今日,她一定要用这贱人的血为无忧祭奠! “皇上,救命啊!”容芷嫣吓得花容失色。 “你又发什么疯?”慕容尽眼看那长剑朝着容芷嫣的肚子刺去,大掌一挥,将那提剑之人推了出去。 左肩像是被打穿一般,李长歌被这力道打的身形不稳,当即长剑脱手,被打翻在地。 身下传来一阵湿热,李长歌只觉得腹如刀绞,她低头一看,素白的衣裙已经见了红。 感觉到肚子里那小生命正在一点点的死去,李长歌心如死灰,怎么会这样?她是要容家人的血祭奠无忧啊,为什么是她的孩子?为什么? “长歌!”慕容尽看到地上汗如雨下的人,惊得赶忙上前。 “哐”的一声响,房门的踹开,楚云离焦急的跑了进来。 “慕容尽,你干的好事!”楚云离一把将地上满身是血的人抱起,原本温润的俊脸青筋暴起。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已经有了身孕……”慕容尽像是个犯错的孩子,他第一次感到这样的无力,“太医,太医在哪儿?都给朕滚进来!” 李长歌看着那惊慌失措的人,清眸赤红,忍不住大笑出声,她忍着痛说道,“慕容尽,你杀了我吧!我的孩子没了,你满意了吧?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长歌,对不起,我没有,我不想的,你相信我,长歌你会没事的,孩子也会没事的,长歌,我之前和你说的所有承诺,我都会一点点做给你看的,长歌!”慕容尽死死搂住那瘦的几乎只剩一把骨头的人,像是生怕她被别人抢走一把,不断地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吗?还有什么意义?如果对不起有用的话,她的父亲,她的家人,她的战友,又能活过来吗? “我会一点点做给你看的,长歌,你相信我,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这是李长歌失去意识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第三十二章 心死 整个太医院的人一时间倾巢而出,御书房内进进出出,所有人都面色紧张,生怕一个闪失自己项上人头不保。 慌乱紧张之余,众人也忍不住心中议论,这李长歌明明是罪臣之后,皇上一向是厌弃至极,更是一纸诏书将其打入了冷宫,为何现在皇上却又如此紧张那昏迷不醒之人。 最终,思前想后,众人得出一个结论,恐怕是这女人怀了龙种,皇上心慈仁厚,怜惜她肚子的孩子,一定是这样的。 唯独一人看的分明,那就是容芷嫣,她将慕容尽眼底的焦急和心疼看的清清楚楚,若不是当真动了情,若不是因为爱着那个女人,这样的神情是伪装不出来的,想到如此,她恨红了那双美目。 “皇上,娘娘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太医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禀报,满头的大汗止也止不住。 “什么?”慕容尽闻言失神的后退几步,扶着桌案浑身发抖,“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有了身孕。” 三个月前,正是他下令将她打入冷宫之时。 “呵,你知道什么?这么多年,她是如何对你的你难道不清楚吗?”楚云离看着满面痛苦的慕容尽,冷笑一声,说道,“你可知道她当年喜欢上了你,被她爹吊在树上打,可她整整被吊了三天三夜,都不曾妥协,她和她爹说,这辈子只认定了你。为此师父选择了扶持你。你可知道她为了替你稳定边关,孤身一人横刀立马在边疆整整八年,你可知道有次我和她碰巧在边关遇到,她喝的伶仃大醉,梦里喊得都是你的名字。” “别说了,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慕容尽狠狠抓着自己的头发,楚云离的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刀,一刀一刀切割着他的心。 可楚云离并没有就这么想放过他,他要为长歌狠狠教训这个男人。 “慕容尽,你是当真眼瞎了还是根本就没有心?太后甄然联合容家诬陷李家,你却问都不问便屠她满门,她被你关在天牢数日,你不听她一句辩解便断她筋脉,如今,你为了你的心尖宠,为了她的杀父仇人,害的长歌差点流产,慕容尽,你可真是了不起啊!” 被这一连串的质问逼得面色惨白,连连后悔,慕容尽十指紧握,眉眼猩红,他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如今,他还能说什么?楚云离说道没错,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之前那个明动骄傲的姑娘,现在却躺在床上生死不明,这是他害的,是他的错! 可也只是一瞬间失神,慕容尽很快恢复了神色,他狭长的眸色多了一份坚定,良久开口道,“等她醒了,我会给她一个交代的。”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楚云离忍不住大笑出声,严声问道,“交代?你做的混蛋事这么多,桩桩件件你拿什么给她交代?就算你想给,我告诉你,她也不需要了,我是一定要带长歌走的。” “带她走?你凭什么?”慕容尽眉眼冷清的像是染上了一层冰霜,分毫不让的说道。 楚云离上前两步,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沉声说道,“就凭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 慕容尽闻言猛地抬头,他朝着对面那人的面门便是一拳,楚云离侧身躲过。 “不可能!”慕容尽语气森然。 “我不管你信与不信,长歌在你宫里出的事,你自然要负责,等她醒来,我会带她走的,慕容尽,我不会让你再伤害她一次。”楚云离说完便转身出了皇宫。 第三十三章 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孩子……”李长歌只觉得自己又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她醒来的第一个念想便是她的孩子怎么样了。 “呵,楚云离说的果然没错,你还真是将这个孩子看的比你自己的命还重要。” 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李长歌侧过身看到那一袭明黄的人正往床边走来,手里端着汤药。 李长歌也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便闭上了眼睛,像是只要多看他一眼便会脏了自己的眼睛一样,嘶哑着嗓子下了逐客令,“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将那碗汤药放在桌案上,慕容尽凝视着床上那脸色苍白的人,半晌,开口道,“长歌,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孩子,是楚云离的吗?” 显然没想到他会这样问,李长歌不由得蹙眉,心思百转千回,想来是她昏迷时楚云离来过了,害怕慕容尽知道这孩子的真实身份会对她动手脚,毕竟,容芷嫣这么受宠,最先被查出怀了龙种,若是此时知道她肚子的孩子比容芷嫣的更早,难免慕容尽和容芷嫣会做出什么事来,毕竟,慕容尽恨她入骨,又怎么会让她怀上嫡长子。 思及如此,她目前也只好顺着楚云离的话说下去。 李长歌清眸闪了闪,沉声答道,“是。” 方才她犹豫的片刻被慕容尽看在眼里,只当她是被拆穿后无言以对,此时那张俊脸更是铁青的厉害。 慕容尽压着心里的火气,揉了揉眉心说道,“长歌,我知道你怪我推开了你,可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容芷嫣现在还不能死,所以,不要再和我赌气了好吗?告诉我实话,孩子,是不是我的?” 谁知床上那人听完竟是冷笑一声,偏过头看向他的目光满是嘲讽,说道,“慕容尽,你的想象力还真是可笑的很啊,和你赌气?孩子是你的?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容芷嫣不能死?那你就守着你的心尖宠过一辈子啊,你来招惹我做什么?若不是你护着她,我早就一剑将她杀了。” 看着对面那人铁青的脸色,李长歌撑着身子坐起来直视他的眸子,语气里满是讽刺,说道,“那好,我现在就亲口告诉你,你听好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我和楚云离的,跟你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你,你……”慕容尽被她气的眸中满是怒火,脸色难看的厉害,他起身在屋内走了几步,转身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手腕上的青筋暴起,咬牙说道,“你是故意的对不对?李长歌,为什么?为什么先是安王,再是楚云离,就连一个小小的将士无忧你都那么放在心上,却唯独对我这么冷淡?” 被他的力道掐的几乎窒息,李长歌强挤出一个冷笑,说道,“因为,你不配!” 这话无疑将慕容尽心底的火气烧的更旺,他俯下身,贴近了她的耳畔,说道,“那好啊,我不配,那你肚子里的这个野种也休想留在世上!” 被他冷到骨子里的语气惊得脊背发麻,李长歌心中有些恐惧。 果然,下一秒那人便端起一旁的汤药送到她嘴边,薄唇染着冷笑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也别怪朕心狠!” 第三十四章 堕胎药 被一股大力钳住下巴,李长歌清眸满是恐惧,她以为慕容尽顾忌楚云离的身份也不敢拿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谁知道他竟然丧心病狂到要杀死这个孩子! 药碗抵在唇边,那苦涩的药汁令人作呕。 “慕容尽,不可以!你不可以这样做!”李长歌拼命的挣扎着想要逃离那令人惧怕的药汁,却被一双大手禁锢住。 慕容尽狭长的眸色满是冷冽,没有丝毫的温度,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从地狱而来的修罗,他薄唇轻启,嘲讽道,“不可以?李长歌,我以为,你心里还是有我的,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和楚云离有了孩子?你知道背叛我的下场,所以,李长歌,这是你应得的报应!” 说完慕容尽将药碗送到她嘴边,容不得她有半分挣扎,直到那黑乎乎的药汁见了底,他才松开床上早已满是泪痕的人。 李长歌趴在床边想要将药汁吐出,可却毫无用处,那些苦涩的液体早就悉数灌进了她的肚子里,威胁着她还未成型的孩子。 “慕容尽,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李长歌声音嘶哑,满目的绝望。 那人却轻描淡写的起身擦净了手,薄唇是清冷的笑意,他俯下身,说道,“后悔?呵,我现在恨不得掐死你。” 这话说的绝情至极,看着对面薄凉狠辣的人,李长歌死死咬着下唇,她攥着身下床单的手青筋暴起,半晌,哑着嗓子开口。 “慕容尽,你一次又一次的伤害我,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我心里有你。可是慕容尽,我的心也是肉长的,你这样对我,我也会痛,也会绝望。”她抬手遮住模糊的泪眼,指尖微微颤抖,继续说道,“你放心,再也不会了,我会把你忘掉,彻彻底底的忘掉,从此以后,我们形同陌路,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慕容尽闻言身形一颤,他不是没有听过她说绝情的话,可他感觉的到,她今日所说,用尽了毕生的力气,那语气里的悲伤和委屈,都化作了决裂的勇气和坚定,刺的他心口绞痛。 “好,那朕就如你所愿。”慕容尽朝着门外吼道,“来人,传朕旨意,李长歌御前失德,有损皇家威仪,终身监禁于长乐宫,以赎罪责!” 说完,他终是再也没看那床上满目悲凉的人儿,转身大步出了长乐宫。 转眼已是七日,李长歌听说,自那日慕容尽从她宫中离开后便在御书房批了整整七日的奏折。 “娘娘,这是楚公子派人送进来的东西。”海棠将手中的丝帕递给榻上的人。 李长歌闻言清眸有了一丝情绪,她知道楚云离秘密联系她,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直到她看完那丝帕上的字迹,心中一怔。 “娘娘,您没事吧?”海棠见她神色凝重,担忧的问道。 李长歌将丝帕丢尽火盆里彻底烧掉,这才吩咐道,“海棠,你去外面再弄些竹炭来,屋内太冷了。” 海棠赶忙应下,她知道自家主子自从筋脉受损后,就再也受不了寒意,尤其是冬春之际,每每都会疼出一声的汗,她起身替李长歌掖了掖被角,便跑了出去。 看着窗外盛开的红梅,李长歌清眸坚定,她知道,是时候做一个决定了。 第三十五章 长乐宫失火 是夜,北燕皇宫突然乍现一道火光,夜风吹起,骤然间一条火龙跳起,少成一片火海。 “皇上,皇上不好了,长乐宫走水了!”门外有执勤的公公连滚带爬的闯进来,哆哆嗦嗦的朝着桌案后的人禀报道。 慕容尽听话惊得从座上起身,“你说什么?哪里走水了?” “是,是长乐宫!”那公公被这气场吓得双腿一软,再次跪道。 还未说完,只瞥见一个明黄的衣袂,面前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看着被火海包围的长乐宫,慕容尽近乎发疯,他揪住一旁的侍卫,眉眼猩红的吼道,“怎么会失火?人呢?都给朕来救火啊!” 周围的人吓得大气不敢出,只有管事的侍卫长大着胆子说道,“回皇上,这,这是太后吩咐的,说是长乐宫里也没什么重要的人住,所以,所以……” 慕容尽一把甩开那人,大步冲进了火海里。 那里住着的,是他的命啊! “长歌!长歌你在哪儿?”慕容尽被火舌逼得后退几步,可他咬着牙继续在里面寻找着,那是他的命,是他的全部啊! 可终究寻遍了所有能找到的地方,那个倔强又绝情的身影也终是没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你说句话啊长歌!我是有苦衷的,长歌,你回答我一句好不好,我再也不会伤害你了,去他妈的江山社稷,我不要了,我只要你长歌,求求你,求求你回答我好不好,好不好……”他像个无助的孩子,跪在地上痛哭,可是火海无边,除了耳边传来的房屋倒塌的声音,再无他物。 慕容尽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满屋子的御医。 “长歌,长歌!”想起那夜漫天的火光,慕容尽猛地坐起来,挣扎着就要下床。 “皇上,皇上!您身体还没好,不宜走动啊!”有太医赶忙拦住要冲出门的人,半晌哆嗦着跪地说道,“皇上,贤妃娘娘已经在那场火灾里,去了!” “你说什么?”慕容尽眼前一黑,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摔倒。 “微臣们已经检查了现场,长乐宫上下,无一人生还!” “不可能,不可能!”慕容尽根本不能相信,他缓缓坐下去,一拳砸在地上,眼泪再也止不住,心底像是被人掏空了一般,那个女人,怎么会死呢? 看着跪坐在地上的人,满屋子的御医吓得大气不敢出。 “皇上,您要保重龙体啊!” “滚!都给朕滚!”慕容尽将屋内一切可以砸的东西都摔了出去,像是要发泄心中的痛苦一般,直到屋内仅剩他一人,看着满地的狼藉,他缓缓蹲下身,抱住头哭的像个迷失的孩子。 而同一年,南楚新皇登基,楚云离继位。 第二年,北燕发生国变,据说太后甄氏因思念先皇,自先请示要去皇陵守墓,而曾经盛宠至极的容贵妃因故流掉了孩子后便一病不起,被困在千禧宫从未再露过面。 五年后,南楚皇宫。 待御医走后,李长歌看了看床上睡熟的孩子,转身出了门。 见她脸色难看,楚云离终是问道,“你想好了?” “嗯,我想好了,我要回北燕,太医说的话,你也听到了,策儿的病,需要生父的血液做药引,所以,我必须回去。”李长歌神色平静的说道。 “别无选择?”楚云离知道,那个地方是她的噩梦,但凡有希望,他不想再让她踏入那个地方一步。 理了理鬓边的碎发,李长歌抬眸看向他,说道,“云离哥哥,这几年,谢谢你的照顾,你知道策儿是我的命,所以北燕我必须回去,我要去找他。” 五年前,楚云离提前联系了时青,将那堕胎药调了包,事后又安排了那一场火灾,这才让她母子得以平安,可上天像是和她开了个玩笑,她的策儿却染上怪病,太医说,只有生父的血液做药引,才得以痊愈。 所以,这一次,为了孩子,她必须选择回去! 第三十六章 重回北燕 “云离哥哥,你知道策儿是我的命,当初若不是你将那堕胎药调包,现在策儿也……”李长歌不敢再回忆,当年慕容尽亲手喂她喝下那碗汤药的时候,她是怎样的崩溃! 楚云离拍了怕她的肩,安慰道,“我知道,你的苦我都知道,所以长歌,这次,让我陪你一同前去吧。” 李长歌吃惊的抬头看向那温润如玉的人,这些年她们母子二人一直受他的庇护才得以生存,她知道楚云离的心思,可是他从未逼迫过她什么,她的心已经死了,或者说她已经将此生的所有爱都给了那个远在北燕的人,如何还能再重新爱上其他人? 而如今的楚云离,是南楚的君王,又如何能因为她的私事而操劳? “不……” 那句不用了还未说出口,楚云离便食指压住了她的唇,温声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这次我倒也不全是陪你,毕竟南楚新皇登基后,还未去拜访过北燕,所以,我此番前去,国事为主,私事为辅,长歌,让我陪你,好吗?” 心中滑过一阵暖流,李长歌点点头,终究还是开口说道,“云离哥哥,谢谢你。” 闻言那人脸上闪过一丝无奈,摇摇头笑道,“长歌,我说过的,这些是我自己心甘情愿做的,所以,不必再言谢好吗?” 门突然被打开,一个五六岁的粉雕玉器的小男孩,身穿锦衣,看着面前的两人,迷迷糊糊的说道,“父王,娘亲,你们要去哪里玩儿,带着策儿好不好?” 楚云离看着抓着自己衣袖的小孩儿,弯腰将人抱在怀里,俊脸上满是温柔,看了看李长歌说道,“你怎么想的?” 思忖片刻,李长歌说道,“带上策儿吧,这孩子从来没离开过我,带在身边我心里安心。” 三日后,南楚新皇时隔五年后再次出使北燕,奇珍异宝慢慢五车,除此之外,还带了一队舞姬,个个美艳至极,于是,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看着对面那已经易了容的陌生容颜,楚云离有些担忧,“长歌,其实我们可以从长计议的,这个办法,有些冒险了。” 已经易容成舞姬的李长歌笑了笑,她说道,“难道我们要明目张胆的去找慕容尽,告诉他其实策儿是他的孩子,如今得了重病,需要他的血液才能医治?云离哥哥,我知道你担心我,放心吧,我不会露出破绽的。” 楚云离见她心意已决,知晓她说的是实话,终是握了握她的手,说道,“你且放心去做,我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 南楚队伍浩浩荡荡的行驶半月有余,终于抵达北燕皇宫。 一踏进那宏伟辉煌的宫门,李长歌心底的情绪翻滚而来,她以为,五年,她会忘记所有关于他的一切,可是,当那一袭明黄的人影从高台之下走来时,李长歌只觉得鼻子一酸,视线不由得有些模糊。 “娘亲?”李策仰起头拉了拉身旁人的袖子,指了指远处被众人簇拥着走来的人,小声问道,“娘亲,那人是谁啊,策儿怎么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李长歌闻言心头一晃,叹道难不成这就是父子连心的缘故,却也只能板着脸训道,“小孩子不要乱说,还有,策儿,记住,在这里不要再叫我娘亲,你跟着你父王,一定要乖乖听话好吗?” 正说着前方便有道温柔的声音传来,“策儿,你又乱跑,过来见过北燕君王。” 李策小跑着过去,规规矩矩的给楚云离行了个礼,仰头道,“父王。” 随即又转身向慕容尽见礼道,“策儿见过慕容国主。” 说完抬头冲着对面的人弯了弯眉眼。 这一笑,竟是将慕容尽整个人惊到了,那双眼睛,像极了那个人,他压下快要脱口而出的名字,按耐住情绪笑道,“竟是没想到,南楚新皇继位不久竟是嫡子都这么大了。” 第三十七章 慕容尽,我们又见面了 慕容尽盯着那瓷娃娃般的小孩儿半晌,一向冷清的俊脸难得露出几分温柔,抬手想要摸摸那孩子的头顶,却落了个空。 只见楚云离将李策拉到自己身后,温和的脸上带着歉意,说道,“这孩子怕生,慕容国主还望见谅。” 这哪里是怕生,慕容尽看的分明,楚云离并不想他和这孩子有过多的接触,甚至是排斥他和这孩子的接触。 李长歌站在后边长长的队伍里,远远的看着那个一袭龙袍的人,五年未见,慕容尽比起往前消瘦了许多,神色不似之前的神采奕奕,更像是历经沧桑的老者。 她死死掐住自己的掌心,心道,五年之久,慕容尽,我们又见面了。 南楚来使,还是新皇亲自带队,这宫宴是着实不能少的。 当晚慕容尽便在宫内设宴,美味佳肴,琉璃杯盏,好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酒过三巡,一曲舞罢,歌妓退出。 楚云离看着座上那人的视线一直在李策身上徘徊,面色微凉,随即又恢复了往常,起身笑道,“我此番前来带了一队舞姬,虽说比不上北燕舞者的舞姿,却也是极具我南楚风姿,不如慕容国主与我等欣赏一番,助助兴如何?” 慕容尽点点头,随即一群身穿玲珑水袖衣的舞姬便翩翩而来,柔美的身段,妙曼的舞姿,当真是夺人眼球,美妙至极。 最为引人注意的还数为首的舞女,轻纱覆面,水袖翻飞,在一众舞姬当中脱颖而出。 慕容尽抬眸看去,这一眼,惊得他手中的琉璃盏差点脱手而出,那为首的舞姬,那双清眸,像是一把利剑刺中他的心脏,太像了,那双眼睛,像极了他日日思念的人。 一曲舞毕,众人纷纷抚掌叫好。 慕容尽不动声色的抚掌,说道,“都说南楚女子善舞技,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说话间,慕容尽的眼睛一直凝视着座下那轻纱覆面的女人。 楚云离像是知晓他的心思一般,当即说道,“慕容国主若是喜欢,这十三名舞姬,便赠与北燕,以示我两国交好之意。” 闻言慕容尽冷清的俊脸不由得浅笑,答道,“如此,朕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随即便有人领着十三名美艳舞姬退下,宫内又是一番推杯换盏。 李长歌跟着大家一起出来,方要离开却听见身后的公公喊她。 “姑娘请留步,皇上吩咐了,您的住处另有安排,请随老奴前往福寿宫。” “那就有劳公公带路了。”李长歌欠了欠身,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看来慕容尽已经上钩了,这比她想象的要容易了些,却也不由得有些担忧,难道慕容尽看出了她的身份? 摸了摸自己早就易容了脸,李长歌吐出一口气,不管他到底认没认出,现下他对她已经生起了兴趣,往后便静观其变了。 一直到深夜,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李长歌凭着声音识得,那是慕容尽。 门被推开,带来阵阵酒气,慕容尽步子有些发虚,今夜宫宴,他喝了不少的酒,可当看到床上那轻纱覆面的人,意识逐渐清醒了几分。 第三十八章 她是朕的故人 李长歌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角,待那人走近后,起身行了礼。 “起来吧。” 她缓缓起身,与那人对视,突然,那双手伸向她的面纱,心知躲不过,李长歌也并未阻拦,只是由着那人将轻纱扯下。 一张陌生至极的脸映入眼帘,慕容尽俊朗的脸有些难以置信,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狭长的眸子微眯,沉声道,“还真是像呢。” 说完便松开手中的人,喃喃道,“朕以为,以为是她回来了。” 见他神色黯淡,李长歌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动容。 “皇上口中的‘她’可也是宫中之人?”李长歌问道。 那人望着窗外,身形瘦的连那龙袍都显得异常宽大,半晌,开口道,“是朕的一位,故人。” 他想说,那是他的命,是他的心爱之人,是他心心念念了十几年的人,是他朝思暮想,想的快要发疯的人! 可是,他说不出口,他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即使说了出来,又有什么用?又有谁会听?那刻骨铭心的想念已经在他心底生根发芽,那个人的音容笑貌早就融进了他的血液里,他忘不了,却也,得不到。 “你叫什么名字?”慕容尽回身看着垂首的人,不得不说,第一次看到那双眼睛时,他以为真的是她回来了,原来,不过是空欢喜一场罢了。 “忘尘。”李长歌淡淡的答道,此番入北燕,她不得不用化名。 忘尘,是要忘掉过去的红尘往事吗? 慕容尽凝视着眼前人,说道,“给朕宽衣吧。” “是。”李长歌伸手去解那明黄的腰带,她已经做好了打算,从她踏入北燕皇宫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她会承受什么。 当她的手还未触碰到那腰带时,便被一股大力握住了手腕,随即衣袖被掀开,她感受到头顶那炙热的目光。 “皇上……”李长歌被这力道几乎捏碎了腕骨,不由得痛呼出声。 看着那光洁白皙的手腕,慕容尽不由得回退了两步,他一定是疯了,一定是想她想疯了,才会只看到一双和她一样的眼睛便认定会是她。 怎么会是她?不会的,五年前,那场大火,她,已经离开五年了。 “是朕唐突了,没有吓到你吧。”慕容尽松了力道,揉着眉心说道,酒劲儿有些上头,让他感到一阵阵的眩晕。 李长歌摇摇头,继续替他宽衣。 她知道,慕容尽今晚,怕是要留宿在此了。 片刻后,有宫人抬进了洗浴的木桶,慕容尽起身走了进去,看着身后没有动静的人,声音带了冷意,“还不过来伺候朕沐浴。” 李长歌内心有些抗拒,即使是之前,她也从未和他一起洗过澡,可是想想此番前来的目的,李长歌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背后那双柔若无骨的手缓缓在自己背上搓动,慕容尽压抑许久的神经骤然得到了复苏一般。 该死! 他回头看到那张已经红透的俏脸,心中突然感到一阵没由来的悸动。 “怎么?第一次伺候人洗澡?脸红成这样?”慕容尽挑起那小巧的下巴,调侃道。 “回皇上,是,是因为太,太热了。”李长歌清眸垂首,丝毫不敢抬头。 心中骂道,真是该死,这气氛为何多了几分暧昧? 谁知下一秒,她只觉得一阵头晕,整个身体便被拉进了那个结实的胸膛里。 “皇上!”李长歌心中大惊,她想过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可是当真正发生时,她却不知要怎样应对。 看着怀里惊慌失措的人儿,慕容尽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将她耳畔被打湿的碎发拢好,沉声道,“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即使她换了一张脸,可眼睛里流露出的感情是真实的,你的神态,你的一举一动,都相机了她,不,应该说,你就是她,对吗,长歌!” 第三十九章 忘尘 李长歌闻言一惊,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按得死死的。 “皇上,您醉了,我不是什么长歌,我叫忘尘。”她静下心神,再次说道。 “忘尘?长歌,你当真就这么绝情,是要忘掉我?你说过的,你会嫁给我,会做我的皇后,此生都不会离开我的,长歌,你说过的!”慕容尽声音带了哽咽,伸手将人紧紧抱进了怀里,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珍贵之物。 她说过?呵,对她是说过,可杀她满门的是他,断她筋脉的是他,让她的战友万箭穿心的是他,言而无信的,是他慕容尽啊! 推开那紧紧抱着自己的人,李长歌垂首,语气恭敬又疏离,“皇上请自重,我不是你所说的长歌,我只是忘尘。” 看着对面神色冷清的人,慕容尽意识被唤回了几分,他死死盯着垂首不语的人,心底的火焰冉冉升起,仿佛心中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告诉他,眼前的人,就是李长歌。 一把扯下那轻如蝉翼的素纱,慕容尽看着那光洁白皙的脊背,双手有些微微颤抖。 李长歌被猛地扯下衣物,心中惊慌,却被死死按住了双手。 “你的那些伤疤,都治好了吗?”慕容尽缓缓抚摸着那光洁的皮肤,并未见到那些丑陋的疤痕。 “皇上所言,我听不懂。”李长歌强忍住身体的颤栗,咬牙说道。 她不敢多言,害怕自己一开口便是哽咽。 “呵,伪装的真是好呢。”慕容尽眉眼猩红的可怕,他将下巴抵在那白皙的颈窝,明明动作暧昧至极,可说出的话却满是薄凉,“五年了,李长歌,为什么?如今的你,竟是连一句实话也不肯和我说了么?” 说完不等李长歌答话,便径直的分开她的双腿,腰身一挺,长驱直入。 看着死死咬着下唇不出声的人,慕容尽一拳打在她的耳畔,激起千层水花。 她的身体,他再熟悉不过了,这样的感觉,明明是她,明明就是那个五年来让他朝思暮想的女人啊! “那个孩子,到底是谁的?”慕容尽板正她的脸,沉声问道。 李长歌闻言周身发寒,她死死抓住那男人的手臂,清眸满是恨意,可也只是一瞬间,便生生将那情绪压了下去。 “怎么?还要伪装到什么时候?”慕容尽语气带着危险和警告,“从我见到那个孩子的第一眼时,我便知道,那不可能是楚云离的孩子。” “为什么?”李长歌蹙眉问道。 “因为楚云离没有这么好的基因。”慕容尽冷着脸答道。 这话说的带了几分骄傲和势在必得的得意,让李长歌忍不住想要翻白眼。 这人是有多自恋啊。 “南楚皇室的事情,我只是一介舞姬,并不知晓。”她没有办法回答,只能选择逃避。 她太了解慕容尽了,这个人一旦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一定会追查到底的。 直到那人彻底在她身体里释放,才抽身离开。 “你的身体,朕再熟悉不过了,不承认没关系,朕有的时间,我不管你此次又因为何事重返北燕,也不想知道五年前你用了什么把戏离开北燕,朕只有一句话,李长歌,这一次,我不会再放你离开了。”慕容尽说完便长腿一迈出了浴桶。 第四十章 取药 这一夜,慕容尽当真留在了福寿宫就寝。 看着身边熟睡的男人,李长歌借着月光凝视着那俊朗的眉眼,五年之久,她原本以为她会忘记他,可当看到慕容尽的那一刻,她才知道,原来思念已经生根,就在这一刻倾巢而出,堵得她心口闷痛。 伸手摸向袖间,李长歌再抬手时,掌心便多了一把短小尖锐的匕首。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朝着身侧的人刺下去。 手腕猛地一痛,李长歌只见原本还熟睡的人骤然起身,那人只一用力,她手中的匕首便随即脱落。 “怎么?这么快便憋不住了么?”慕容尽用力一甩,便将床上的人扔到了地上,他翻身下床,缓缓蹲下身,钳住那人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直视,说道,“李长歌,五年了,你回来的目的就只是为了要我的命吗?” 李长歌冷笑一声,也不再伪装,挥开他的手,冷声道,“你的命,在我这里不值钱。” 看着满目清冷的人,慕容尽握住她的肩膀,几乎捏碎了她的肩胛骨一般,怒道,“李长歌,你可知,这五年,我是怎么过来的?我每天都在想你,可是,你就这么恨我?恨到这么想要我的命?” 李长歌张了张嘴,她很想说,她不是想要杀他,她只是为了救策儿,可是看着那满脸怒容的人,她生生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别过脸,哑着声音说道,“是,我恨你,五年,我恨了你五年。” 一声低沉的笑声在头顶炸开,慕容尽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他一把拎起地上的人,狭长的眸子满是猩红,咬牙问道,“策儿当真是你和楚云离的孩子?” “是。”李长歌颤声答道。 “别在撒谎了,李长歌,自幼你便不会撒谎,况且那孩子,到底是像朕更多一点,还是像楚云离,明眼人可是看的分明!”慕容尽像是极力隐忍着心底的怒气,他还要再说什么,却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慌乱。 “皇上,皇上不好了,南楚太子被容贵妃劫持了!”门外的公公吓得半死,赶忙跑进来禀报。 “策儿!”李长歌起身便朝着屋外跑了出去。 只见御花园的湖畔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一袭宽大的白色衣裙明显的不合身,脸上还带着丑陋的伤疤,正是容芷嫣。 而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女人,手里死死掐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 “娘亲,救我,娘亲!”李策被吓得大哭,看见赶来的李长歌不由得大喊。 李长歌看着那悬空的孩子,强忍住冲上去一剑捅死容芷嫣的冲动,厉声说道,“容芷嫣,放下他。” 听到这声音,湖畔的女人猛地回头,她一双眼睛深深的凹陷进去,带她转身时,李长歌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容芷嫣的左眼空洞洞的,已经瞎了。 “哈哈哈,原来真的是姐姐回来了,怎么?这个小崽子是你孩子?”容芷嫣尖锐的指甲滑过李策的脸,目光凶狠。 “你别伤害他,放过策儿,我可以饶你不死。”李长歌双手紧握,指骨发白。 谁知对面那人听完笑的更加狂妄,她的笑声穿透夜空,让人头皮发麻。 “李长歌,我真是恨极了你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你以为你是谁?换了一张脸就可以重新获得皇上的心么?你妄想!”容芷嫣说着抬脚又往前迈了一步。 第四十一章 孩子被劫持 “容芷嫣,你敢动这孩子一根汗毛,朕一定不会放过你。”慕容尽不知为何,当他看到这个孩子的时候,心里会掀起这么大的情绪。 此时楚云离也赶了过来,看着湖畔发疯的的女人,脸色难看至极。 容芷嫣掐着李策的手又紧了几分,她用那只没瞎的眼睛扫了一眼众人,冷哼一声,说道,“李长歌,你还真是有本事啊,将两个男人玩儿的团团转转,骗了慕容尽,又利用楚云离,高明,手段可真是高明,你才是该死的贱女人,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从云端跌落到了烂泥你,还是有人这么爱着你?” 她的声音撕心裂肺,带着无尽的悲痛和嫉恨,让李长歌心底发寒,容芷嫣从小寄养在将军府李家,她们小时候一起长大,对于这个妹妹,她真的是当成亲妹妹一样对待的,可是事到如今,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那个天真烂漫的妹妹会这么恨她。 “你,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你放过我的孩子,你想要什么,我都成全你。”李长歌即使此时心底怒火燃烧,可毕竟策儿在她手上,只得松了口。 “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在这样?那你可要好好问一问你旁边的这位九五之尊了。”容芷嫣说着看向一旁的慕容尽,眼底满是恨意。 李长歌心底有些疑惑,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这满身的伤,和慕容尽有关? “你这个疯女人,闭嘴!”慕容尽双手紧握,脸色苍白。 “怎么?害怕了?慕容尽,你就是个傻子,你费尽心思想要保护李长歌,可这女人呢?最终还不是跟着别的男人跑了?一走就是五年,这五年活该你痛不欲生,活该你的孩子管别人叫爹!你看看这个孩子,长得和你多像啊,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不会傻乎乎的相信这个女人的话,认为这是她和楚云离的孩子吧?”容芷嫣说着拍了怕李策的脸,语气里满是嘲讽。 “够了!你给朕闭嘴!”慕容尽显然不想再让她多说一句话,满脸的怒意。 保护她?慕容尽是为了保护她?李长歌浑身一颤,容芷嫣的话让她觉得慕容尽一定有什么事在瞒着她。 “到底怎么回事?”她转身看向身旁的男人。 “哈哈哈,看来你还不知道?慕容尽,你可真是个冤大头啊,那就让我来告诉你,李长歌,你听好了,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了,不如就将实话都告诉你,”容芷嫣理了理那乱糟糟的头发,继续说道,“的确是容家和太后联手扳倒了你父亲,而慕容尽为了保护你才将你打入天牢,可他失算了,是太后派人在天牢动了手脚,断了你筋脉,慕容尽这个傻瓜,他当时知道后都要疯了,他将你困在宫内,就是害怕太后会再次对你动手脚,可是啊,你不懂他的心,你一次又一次的质问他,怨恨他,可你不知道,他自己藏了多少的苦衷,你不知道他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有多么的无能为力。” 李长歌闻言像是遭受了晴天霹雳,整个人都怔住了,她想起慕容尽第一次看到她手腕的伤疤时,那眸子里压抑的悲痛和心疼,原来,他是真的爱着她的。 “不,不可能,可是慕容尽,太后甄然并非你生母,我求了你那么多次,你为什么不替李家平冤?你说过会娶我的,可为什么又让容芷嫣怀上你的孩子?”李长歌连连后退,连站都站不稳。 慕容尽明明是恨她的,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四十二章 我的错 “长歌,是我的错,没有保护好你,没有保住李家,是我的错。”慕容尽扶住身形不稳的人儿,喃喃的说道,这些事情,他宁愿一辈子烂在心里也不愿和她吐露,他宁愿让她恨他一辈子,也不愿让她搅进这趟浑水来。 谁知那边的容芷嫣仿佛很享受看到李长歌痛苦的神色,并不打算就此罢休。 “我怀上他的孩子?李长歌,你以为这个男人会让我怀上他的孩子?”说道此时,容芷嫣那只眼睛流下浑浊的泪水,“每次他都在你面前故意和我亲密,可转眼又对我冷淡不堪,可是慕容尽,你怎样对我我都可以忍受,可你不该让我怀上侍卫的孩子,你可知道,那一夜是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噩梦。”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李长歌颤抖的双手死死攥住那明黄的衣袖,一时间,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骗了她五年,甚至打算骗她一辈子的男人。 即使,慕容尽是为了保护她。 “怎么?愧疚了?后悔了?那我就让你知道的更彻底一点吧。”容芷嫣此时完全已经疯了,她面目狰狞,说道,“你问他为什么不杀太后甄然?那是因为先皇虽传位给了慕容尽,却将玉玺放在了太后那里,先皇当年对你娘旧情难忘,冷落了甄氏一辈子,这让甄氏对你李家怀恨在心,也是为什么屠你满门的原因,先皇临死前心生愧疚,怕慕容尽会对甄氏下手,所以将玉玺传给了太后甄氏,可怜他慕容尽啊,身为北燕君王,心系天下苍生,却无力保全自己深爱之人,也只能默默地将苦水往肚子里咽,哈哈哈哈,可悲,可悲啊,哈哈哈……啊!” 突然一只冷箭自后方射来,直接将那仰天长笑的疯女人射穿,将她诡异惨烈的笑声打断。 楚云离扔掉弓箭,飞身而上将即将落入湖中的小孩儿抱入怀中,一个转身稳稳的落到对面岸边。 “娘亲,娘亲。”李策被吓得不轻,哭着扑向一旁的李长歌。 “长歌,对不起,我不是真心要这样对你的,你听我解释……”慕容尽看着对面浑身发抖的人儿,红了眼眶。 “解释什么?如果不是今天容芷嫣说这些话,我还真不知道,原来皇上如此深明大义,如此舍身为人,如此的谎话连篇!”李长歌死死攥着双手,又缓缓松开,捂住双眼,哽咽道,“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吗?慕容尽,你以为五年来受尽相思之苦的只有你吗?我又何尝不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答应过我这天下重责,要我和你一起承担的,可是,你怎么能抛下我,自己去承受这么多……阿尽,你要我,怎么办才好?” “所以,长歌,你是,原谅我了吗?”慕容尽伸手将人拉到自己怀中,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温声问道。 “娘亲,你就原谅爹爹吧,爹他已经知道错了。”李策拉了拉她的衣角,仰头说道,方才经过那一场生死,他年纪虽小但也听清了这个中缘由,认出眼前这人才是他亲生爹爹。 慕容尽显然没想到这孩子会为自己说话,弯腰将人抱起来说道,“长歌,策儿都为我求情了,别气了,回来吧好不好?” 看着那满眼期待的男人,李长歌心底骤然便软了,她的阿尽,原来从未变过。 “看在策儿的面子上,就饶你这一次。”李长歌嗔骂一声,却也不由得笑了。 楚云离看着一家三口终于团聚,唇角上扬,也许他的守护,也要到此为止了。 突然,有侍卫惊慌失措的跑来喊道,“皇上,不好了,城外有大军临城,已经将整个皇宫都包围了。” 慕容尽闻言脸色一变,问道,“带兵何人?” “容家亲率,太后坐镇!” 第四十三章 兵临城下 刹那间,只见皇城外火光冲天,杀声四起,兵临城下。 “筹谋了这么多年,终于按耐不住自己的狼子野心了。”慕容尽俊朗的眉目满是冷意。 “来人,将……” “让我跟你一起面对!”慕容尽还未说完便被李长歌打断,她不会再让他一人承受,这一次,谁也别想推开她,“阿尽,别再推开我了好吗?” 慕容尽看着那清眸中满是泪水,他的心底骤然一疼,兵临城下,将要发生的是怎样一场血战,他可想而知,他的妻子,他的孩子如今都在这皇城之中,这一战,他只能选择胜! “可是长歌,你知道我不愿让你受到一丁点的伤害,这里有我就足够了,跟他们下去好吗?”慕容尽轻轻的握住她的手,说道。 楚云离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打断两人,“都什么时候了,先制住了这群乱臣贼子再恩爱吧。” 两人相视一眼,李长歌坚定的说道,“阿尽,我为你冲锋陷阵整整八年,如今这一战,让我陪你一起。” “好。”慕容尽握紧了那双手,拔出长剑,说道,“有你在,我不会输的。” “放心吧,我南楚的将士也不是吃素的,这一战,胜利会倒向民心,会倒向正义。”楚云离看着已经做好迎战准备的士兵,正色道。 李长歌征战多年,自然应对有素,她一面指挥着将领出城迎战,一面做着最后的部署。 她登上高台,看着城下那长枪立马的身影,看着城下浴血奋战的将士,突然眼眶发红。 手中的战鼓敲响,李长歌迎着烈烈夜风,震撼的声音传过每个将士的耳中,“北燕的将士们,我李宪之女,李家军少将军李长歌,誓死保卫我北燕皇城,与你们同在!” 李家军,那是何等的威名,那是整个北燕神一样的军队。 少将军李长歌,那是身经百战,战无不胜的神话。 看着高台之上那一袭红衣的瘦弱身影,阵阵鼓声从她手中传来,城下所有的将士都被鼓舞。 慕容尽看着那明明因为筋脉具断而微微发抖的双手,眼眶一下子便湿润了。 这一战,整整持续了三天三夜,终是在北燕君王亲征的情况下,拿下了容家和太后甄氏。 慕容尽一步一步踏上高台,看着那衣袂翻飞的人儿,他唇角上扬,声音都带着颤抖,说道,“长歌,我们胜了,我们胜了。” “阿尽,你是一个真正的君王,是北燕百姓的救世主。”李长歌看着对面身披铠甲,手握长剑的男人,心底骤然升起一丝骄傲,这是她的丈夫啊,是她爱了整整二十几年的心爱之人。 一道尖锐的声音划破夜空,长箭破空,带着幽蓝的火花袭来。 “阿尽,小心!”李长歌瞳孔睁大,她甚至来不及细想便冲了上去,推开那背对着这凶器的人。 耳畔是皮肉撕裂的声音,李长歌只觉的那只长箭穿透了她整个胸膛。 “长歌!”慕容尽嘶吼一声,不可置信的抱住那满身是血的人。 “哈哈哈,慕容尽,我即便是杀不死你,能杀死这个小贱人也是不错的,这箭上可是断肠草,哈哈哈!”太后甄氏很快便被人制住,手中的弓箭脱手而出,却疯狂的大笑着。 “不不不,不会的!”慕容尽死死抱着那气息越来越微弱的人儿,哭的像个孩子,“不会的,长歌,我会救你的,我答应你的事,我都在努力做着,我会为李家平冤,我会杀了甄氏和容家,长歌,可是我还没娶你为后,你给我一个机会,长歌……” 李长歌缓缓抬起手,她想要替她的少年拭去眼泪,却终是无能为力,“阿尽,对不起,让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我很爱很爱你,可是,今生,没有办法做你的皇后了,如果,如果有来世,我们都不要生在帝王家,去做一世,寻常百姓,长相厮守,好不好?” “好,好,你说的我都答应你,长歌,我求你,不要离开我,我会救你的,你相信我。”慕容尽握着那冰凉的手,泣不成声。 可是,断肠草,世上无解,她是知道的。 第四十四章 长歌,等我 我是慕容尽,我的心上人,是个红衣烈焰的姑娘,她是将军府的千金,她是整个京城都捧在手心里的明艳姑娘,她是,我的命啊。 我自幼不受宠,父皇从来都不重视我,我本无意皇位,只直到我的母妃被甄氏害死。 她跟我说,阿尽,人这一生,若是没什么追求,那可就太没意思了,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尽管放手去做,我会是你永远的后盾。 为此,她换上戎装,远赴边疆,一走便是八年,而我在京城,靠着自己的努力一点一点得到父皇的赏识,八年,朝堂内的明枪暗箭,我有多少次都撑不下去了,可一想到那个清眸潋滟的她,我都告诉自己,日后我定要江山为聘,娶她为后。 直到我登上皇位,先皇却怕我对甄氏下手,将玉玺给了她。作为牵制我的筹码。 甄氏联合容家屠了李家满门,面对确凿的证据,我一时无能为力,只能保下她一人。 我将她打入天牢只是想等风头过了便将她接出来,可是甄氏却还是趁我不备断了她的筋脉,那一刻,我真的想杀死甄氏的心都有,可是我不能,为了北燕的百姓,为了朝堂的稳定,我只能忍。 后来我将她留在宫中,我只想好好保护她,不让她再受一点伤害,可是我的傻姑娘啊,她恨我恨的要死,每次我们一见面,都会吵得脸红脖子粗,我知道她在恨我不为李家平冤,她恨我断了她的筋脉,她恨我娶了容芷嫣为妃。 可是长歌,你可知当我看到你痛苦流泪的样子,我多想扔下这江山,与你归隐江湖,可是我不能,我既然坐了这把龙椅,这天下的百姓,我岂能弃之不顾。 直到看到她和楚云离在一起,我以为,她真的不爱我了,她告诉我,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楚云离的。 她不知道,当我知道她有了身孕的时候是多么的开心,那一刻我真的要开心疯了,可她却亲口告诉我,那不是我的孩子。 她和我说,慕容尽,我们之间隔山隔海,隔着李家上百条人命,隔着一个名叫容芷嫣的女人,我们回不去了。 她求我放她走,我怎么舍的放她走啊? 一场大火,烧光了长乐宫,我以为她死了,可是直到五年后,我心爱的姑娘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那一刻我真的快要发疯了,我想告诉她,这五年我是怎么过来的,我想告诉她我是有苦衷的,我想告诉她,长歌,我不能没有你! 可是当晚,她却拔出匕首要杀了我。 那一刻我甚至想过,就这样将自己的命交给她,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能下的去手。 后来有人禀报说策儿被容芷嫣那个疯女人劫持了,我心里担心死了,我有一种感觉,这孩子,一定是我的骨肉。 当容芷嫣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时,我看见长歌眼中的泪光,我知晓她气我骗她这么久,可是我没有办法,是真的没有办法。 如今,我的策儿已经长大了,我想,我终于可以放手这尘世,去找她了。 长歌,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