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爆妖妃:恋上冷王》 第一章 浴火重生 “妖女!烧死她!” “妖女,去死!” “……” 倪清羽睁开眼,在沉钝的痛意中,见到了光明。 她终于从地牢里出来了吗? 谩骂声传入耳中,她在血红的眼前望见了那一个个叫喊着要把她烧死的秦国百姓,他们每个人眼里,都带着厌恶和害怕,恨不得她就此消失。 她曾经牺牲一切护着的民众。 血腥的气血流下,她干涸的嘴唇沾着那血气,解了解渴,如预料一般的,看见了那些眼睛里出现的恐惧。 那一双双瞳孔里倒映出的,一双双妖冶的紫瞳,她的噩梦。 终于,人群安静下来,众人朝着城台上行礼,一袭明黄色的御服出现在城台上,伴着一抹正红的身影。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妖女倪清羽,意图伤害皇后,扰乱朝纲,处以火刑,即刻行刑。”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在城台,倪清羽费力抬头,看见了那一对璧人,得意而猖狂的笑颜。 石易安,倪芷云。 “哈哈哈哈……”浇了柴油的火台燃起熊熊大火,绑在木棍上的女人却仰天长啸起来,那笑声,如地狱来的阎罗,让所有人心里都阵阵发麻。 火焰燃烧在倪清羽的眼里,灼烧着她的肌肤,剧烈的疼痛中,她放佛看见了一张清俊冷然的脸,是他来接她了吗? 不,他不会来的,毕竟是因为她,他才会死,想来他心中是恨她的吧…… 心中酸涩,倪清羽接受着那疼痛,笑得猖狂。 这都是报应,是她欠他的. 好痛…… ....... 刚恢复知觉,倪清羽只觉得脸上重重一痛,她只觉得自己似乎飞了起来,然后狠狠一摔,撞到了坚硬的墙壁上。 挣扎着睁开了双眼,眼前的场景让她一愣。 “逆女!为了倪家,你就是不愿也得去!吴将军看得上你那是你的福分!”厉声的喝骂响彻在空中,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倪清羽心中翻起惊涛骇浪。 爹?他不是早就死了吗?被倪清羽给亲手杀了,嫁祸到了她的身上。 “爹?” “你还知道我是你爹?好,既然你还认我这个爹,那你就乖乖去将军府上,不要连累倪家上下!”说完,中年人一拂袖,远远而去。 留在原地的倪清羽,泪流满面。 她……她竟然又回来了! 犹记得十五岁那年,就是因为朝中吴将军看上了她,可那人却已年过六十了,她不愿妥协,便被爹爹关进了柴房,饿了三天。 趁着被送去将军府的路上,她使了个计策逃了出来,没想到就遇上了石易安——她这一辈子的劫难。 他风度翩翩,他温柔体贴,他甚至不介意她的一双紫瞳。 那满心满眼的温柔一笑,在那个倾盆大雨的夜里,彻底让她臣服。 自此,她用尽手段助他。 他要除去谁,她可以不费一兵一卒便替他除去。 他要皇位,她便运筹帷幄,为他算计旁人出谋划策。 喜欢蒙住了她的双眼。 她又怎能忘记,野心这般大的人,怎会真是什么良善之辈? 只是…… 倪清羽握紧了双手,眼中闪满了火焰。 这一次,她定不会再受任何欺骗,相反的,他与倪芷云对她做的一切,她都会一一讨回! 心中一动,突然一簇火光闪过,倪清羽一惊,看着拳头上冒起的火焰吓了一跳。 火! 倪清羽双手拼命拍着那火焰,片刻后,她却发现那火焰一点不着人。 心中闪过一丝惊骇,她扬手,试着控制那些火焰,谁知那火烟竟随她的心意而动。 火……她竟然拥有了操控火的能力! 比起惊慌来,倪清羽更感到惊喜。有了火,等于又多了一样自保的能力! 或许,石易安那对狗男女想烧死她,反倒给了她一个惊喜! 心神控制着火焰慢慢消失,倪清羽起身,胜券在握地走出柴门。 紫瞳里,真正染上了妖物一般的蛊惑色彩。 第二章 吴老将军 “姐姐!我听说爹爹要将你送去将军府?这可怎么办?”闺房里,倪清羽刚刚梳洗完毕,倪芷云就红着眼跑进了倪清羽的房间。 看见一身红衣的倪清羽,她的眼中顿时闪过惊艳与嫉妒。 看着那双通红的眼和眼底显而易见的嫉妒,倪清羽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滔天的嘲讽,自己以前怎么就这般傻。 “妹妹这般担心,不如替我去吧?”红唇微张,毫不在意地吐出一句来。 看着倪清羽这般态度,倪芷云一愣。 以她的判断,倪清羽必定是死也不愿去的,昨日爹爹还将人关进了柴房,今日竟然就变了态度? “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她颇有些不安地问道。 倪清羽看着她轻笑:“不是么,妹妹不是担心我吗?既然担心我,不如替我去了吧,想来妹妹是宁府嫡女,身份贵重,又姿容出色,与吴老将军正是门当户对的一对啊。” 这话一出,倪芷云的脸色顿时一白,如见了什么污秽一般,眼中的厌恶之色档也挡不住。 那个半只脚都已经踏进棺材的死老头?倪清羽竟然说她和那个色老头是一对? 只是,现下她却不好撕破脸皮。 她强压下心中泛起的恶心,微笑道:“姐姐哪里的话,这事是爹爹做主的……” 倪清羽不屑而笑:“妹妹要是喜欢,姐姐也能去求了爹爹,将这桩美事让给妹妹啊。” 了然的目光仿佛看透了倪芷云。 心中一紧,倪芷云看着倪清羽浅笑的模样,只觉得一股气不上不下的,堵地心肝都疼了。 “小姐,老爷吩咐,吴府来人了。”门外的丫头来报,倪芷云神色间乍然一喜。 倪清羽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窃喜,转头点点头:“我知道了。” “那妹妹也先离去了。”见此,倪芷云也不客套话了,倪清羽看着她遮掩不住的得意,也没阻止她离去的身影。 梳妆镜前,绝世美人,轻点红唇,淡扫蛾眉,便已倾国倾城。 轿子沿着后门进了将军府,倪清羽被请到了西苑的客房里,打量着布置得像婚房一眼的房间,倪清羽心中闪过一抹厌恶。 吴大将军权势滔天,但是喜好美色,一把年纪了不仅爱美人还爱玩弄娈童,凭着前世石易安迟迟不肯对他下手,自己就该醒悟,在他心里,什么都比不过权势。 “吱呀”一声,不过是正午,这位“公务繁忙”的吴老将军就出现了,面色萎黄,似乎还喝了不少酒,倪清羽眉眼一皱,走到了桌边,红盖头早被她扔在了地上。 开门一见美人,吴老将军的眼里果然闪过沉醉,神情看起来颇为猥琐。 “倪家的大小姐,果真是倾世绝色啊。”他啧啧唇,欲靠近。 “来,美人,老夫一定好好陪你……” 话语声戛然而止,吴越低头,脖间立马传来一抹刺痛。 一瞬间,好色之态尽消,他眼中带着阴冷,斜视着一脸睥睨的倪清羽。 “倪清羽,你倒是好大的胆子,就不怕我灭了倪家?” 倪清羽轻笑,笑声悦耳:“那你便杀吧,我还求之不得呢。” “你!”吴越欲发怒,脖子间却留下潺潺的血液来,他心内一惊,暗道声疯子,但他毕竟经历过大世面,不会被这点小场面就吓倒。 “哼,我就不信,你有这个胆子!”他一声低喝,倪清羽的手却一颤不颤,紧紧抵着他。 “将军何须如此动怒,我若要杀你,早便动手了。如今吴将军在朝中权势滔天,这么一颗有力的棋子,我怎可放过?” 一局句子气笑了吴越。 棋子?就这个女人也敢? “据我所知,吴将军旗下无子吧……”突然,倪清羽颇带意味的一句让吴越心中一跳。 他故作镇定:“哼,这和你又有何关系。识相的就放开,我或许还会放你一具全尸。” 倪清羽却说了句牛马不相及的话:“我听说,秦国边境处的桃花县内,是个民风淳朴的世外桃源呢,刚好吴大将军你,似乎十年前去过那儿……” 一句话,让吴越骤然变了脸色。 “你想怎么样?”此话一出,他顿时懊恼,倪清羽却笑开了。 “吴子枫,我记得,大人您的独子,应该是唤这名吧?” 房内寂静良久,倪清羽放开了脸色煞白的吴越,他却不敢再对倪清羽有任何心思了。 这个女人手里到底有什么底牌!? 根据手下传来的消息,倪清羽不过就是倪家一个不受宠的庶女罢了,他数年苦苦隐瞒枫儿的消息,甚至都不敢见面,竟然被这个女人给知道了! 那倪家……一时之间,吴越的脸色一青一白。 第三章 倪府迎人 见他的脸色,倪清羽轻笑一声,扔开了手中的簪子,往茶杯中到了一杯水递到了吴越面前:“将军放心,此事只有我的人知道,倪家,自然是不够这个资格的。” 她神情淡然,对倪家的不屑却是显露无疑。 这个女人,果然深藏不露。 吴越眸光一闪,在倪清羽对面坐下:“你想怎么样?” 倪清羽素手一扬,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倪家多出美人,听说倪芷云也是个绝色美人,不知将军有没有这个兴趣,将人纳入府中啊?” 纳了倪芷云? 吴越第一感觉,就是倪清羽疯了。 可看着她坦然自若的模样,心下一顿。 “你真要我纳了倪芷云?” 据他的消息,倪清羽似乎很是维护她这个妹妹吧,怎么一夜之间竟窝里反了? 倪清羽似是看出他所想,淡淡一笑,笑中带着无尽讽刺:“怎么,倪芷云这样的美人,大人还看不上不成。” “那是自然,倪芷云若比相貌,自然是比不过你的。”言下之意,却是在贬低倪清羽的身份。 倪清羽睥睨着吴越,心中不屑,以为她是倪芷云那个几句就能刺激了的草包不成? “呵,大人笑话了。既然喜欢,今日又是良成吉日,大人何不立刻派人请来,好圆了这喜事?”她端起清茶,慢慢喝着,看着吴越放下心地抿了一口水,眼中闪过一抹暗芒。 吴越手中一顿,突然笑开:“这自然是美事一桩……只不过,你又凭什么让我去倪府迎人?” 眨眼间,一把匕首抵触在了倪清羽脖间,屋中形式顿转,被抵着脖子的倪清羽却丝毫不慌张,依旧云淡风轻地喝着淡茶。 看她这模样,吴越浓眉一皱。 难道她还有什么诡计? “大人看来是一定不在意儿子了,也罢……那我便换一样的筹码吧。”素手端着茶盏轻轻放下,优雅地如同风中的樱花。 下一秒,素手抚上了那拿着匕首的手腕。 “啊!”一阵剧烈的刺痛灼烧着他的手臂,匕首顿时掉落在地。 吴越看着手腕一圈的焦黑,心中翻起大浪。 “你!” “小戏法罢了,算是给大人的一个回礼。”捡起那匕首,倪清羽摸索着上面镶嵌的紫色宝石,眼中生出几分兴致来。 吴越握着右手,抬眼看着那双冰冷的紫眸,心中后怕连连。 妖女!这个妖女! “大人,我说过了,我今日来,是想寻求合作的,大人若能满足我几个小心愿,我自然不会动您儿子分毫,甚至……日后若是有必要,我还会帮助大人您呢。”她一挑眼,魅惑的风情在吴越眼中看来却如鬼魅一般。 这个女人,不能惹! 吴越起身,直直看着倪清羽:“好。我这就派人去倪府接倪芷云。” 话落,直直出了房门,眼中闪着浓浓阴霾。 等他确定了子枫的安全,倪清羽的死期就到了! 门内,佳人笑得倾城绝世。 上一世是知道吴越有个儿子,也因着那一颗棋子,她成功帮石易安扳倒了吴越。 只是,那个孩子,一直是她心头的一根刺。 毕竟不过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就算是吴越的孩子,死在她手下…… 她这一世不对吴子枫下手,可不代表她会对吴越手软。 吴越的旨意很快便随着他的亲信传到了倪家,接到消息的倪子明自然是脸色大变。 倪家也曾是秦国大族,祖上曾救圣祖皇帝有功,被封了一品大臣,只是这百来年来,倪家从文从官,因子嗣不多,渐渐没落,若不依附着大人物,将来必定连京都都待不得了。 吴越看上了倪清羽,那也不过就是个庶女,他将人交出去也是为了保全倪家以后的未来,可倪芷云。 倪府的嫡长女,若是跟了人做小妾,这让倪府的面子往哪儿摆!? 刘氏一见了那信,立马哭成了泪人,死赖着倪子明不同意。 “老爷,清羽已经过去了,我们的芷云……哪里还能这么被糟蹋啊!” 倪子明皱紧了眉头,他本意自然是不愿的,只是吴越如今大权在握,就连皇上也怕他三分,如今倪家不如以往,哪里有哪个资本去和吴越斗? “放心,这事还有转机,我且去问问,按理有清羽在,她总会帮衬着倪家。”这老头早忘了不久前还将倪清羽打得一脸红肿。 刘氏心中一紧,立马哭得梨花带雨,委屈不已:“是清羽!一定是她,要不然怎会她一过府,云儿就被……她一定是心里恨着我们,所以才……”眼神中的恶毒却遮于眼睫下。 倪子明冷哼一声,抱住了刘氏:“这个逆女,果然是不安分。” 只是,还没等他相处法子,府中的管家便急匆匆地进了门来。 “老爷,大人……又来信了……”管家脸色难看地进了厅里,一张老脸上煞白煞白的,倪子明顿时心中一沉。 第四章 不去也得去 “说。”他一沉气,开口。 “大人的口信,半个时辰内送到府里,不然……不然,后果自负。轿子已经等在府门外了……”这话已经说得直白,等同于撕破了脸皮。 缩在倪子明怀里的刘氏顿时脸色一白,直接晕了过去。 倪子明呼吸一紧,脸色沉如锅底。 难道真是那个逆女撺掇? 只是眼前,却不能和吴越闹翻…… “来人,去请小姐来前厅!” 倪芷云此时心情正好,解决了倪清羽,她就是这府里唯一的小姐了,那张狐媚子脸也不会整日让她看见就烦。 谁知丫鬟来报娘昏倒了,爹爹又传人来,倪芷云第一直觉就是事情有变。 匆赶到了前厅,谁知爹爹却说让她去伺候吴越那个老不死的? “爹爹!我不要去!”倪芷云惊慌地喊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不是已经有倪清羽去了吗?怎么又牵扯到了她!? “不不……我不去,死也不去!” “云儿!这事,你就当是为了倪府……” “不!我堂堂倪府的千金,怎能!再说了,不是已经有倪清羽去了吗!?为什么还要搭上我?我是不会去的!”倪芷云一吼,倪子明就沉了脸色。 “不去,也得去!你一天是倪家的小姐,就得一天为倪府想!”旁家的那些人看他子嗣稀少,又只一个嫡女,还不知怎么想着他的位子,要不是有吴越在,他的地位也危险! 这么一想,倪子明的脸色变得阴狠起来,看着倪芷云的目光也带上了威严。 这一声吼吓住了倪芷云,她从未见过爹爹这样的神情,从小到大爹爹都不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的! 倪芷云委屈的脸色让倪子明无奈叹气:“云儿,这事爹爹定护你周全,你先随着轿子去,爹爹立马就递上拜帖去将军府,与将军谈和了就来接你回府,这事谁也不会知道,不过是权宜之计。” 他无子,还指望着能靠倪芷云这个嫡女联姻让倪府更上一步,做了小妾,就算是吴越,倪家也会成为朝中笑话,更别提这在圣上眼里会成了什么! 一听倪子明这般说,倪芷云顿时没了恐慌:“爹爹所说当真?” “是,你是为父的女儿,也是倪府唯一的嫡小姐,自然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有了倪子明的保证,倪芷云立马生龙活虎起来,随着轿子赶往了将军府。 丝毫不知她前脚刚走,后脚就传来了丫鬟的报信:“老爷,夫人……有喜了。” 而将军府那边,吴越沉着脸传了消息去桃花县那边给自己的眼线,又派人去倪府宣了倪芷云过来,又沉着脸回到了厢房。 一身火红在他眼里变得可恶至极,却不敢轻易招惹。 “我已经宣了倪芷云过来,你的心倒是狠,连妹妹都能算计。” 倪清羽失笑,吴越说她心狠? “将军谬赞了,彼此彼此。”她不善良,但也不过是个有仇报仇有怨抱怨的人罢了。 “今日天气晴好,那便不叨扰将军您,享用美色了。”不久,便有人来报轿子等在府门外,倪清羽起身,一脸意味深长不愿意打扰春宵时光的样子。 吴越一惊:“现在就?” 虽说他爱美色,但被人逼着行房,她妈的还真是头一次! 倪清羽笑得令人失色:“怎么,将军还不行不成?” 一句话让吴越差点咬碎一口牙。 厌恶地看了一眼吴越,倪清羽转身出了房门,准备到隔壁确保事情的进展。 不同于隔壁的辉煌,这个屋子却是朴实地很,甚至有些破旧。 她静坐着,听着隔壁传来的动静,倪芷云刚一进屋,便传来了闹声。 抿唇一笑,倪清羽准备出门。 “谁!?”不知是哪儿传来的闷哼声,让倪清羽抓了个正着,临出门前,她又回了屋子。 寂静无声的屋子里,她放慢了呼吸,仿佛闻见了空气中那淡淡的血腥味。 观望着屋子里能藏人的地方,片刻后,她直直走向床榻,蹲下身来,一把拉开了床帘。 一张俊美如神坻的俊脸映入眼前,让她乍然失神。 此时,他正昏迷着,嘴角流下了一滴血,稍显凌乱的发髻上多了些灰,让他多了几分人气。 “鸿轩……”低到连她自个儿都听不清的呢喃声,从喉咙里冒出。 地上的人眉头一皱,她立马将人拖了出来。 稍稍一把脉,却是混乱的很。 她曾为了石易安博览群书,对医术,虽不能下手治病,但把脉一向是她所长,只是这脉象,竟连她也把不出个所以然来。 将人扶在床榻上靠着,又倒了些水,细心喂了之后,没法子的倪清羽也只能坐在床榻边深思。 既然她不能救人,总要将人带出府去看大夫。 只是,要怎么将人带出去? 还有,以他的身份,不该出现在这儿……但他又怎么会一身负伤地出现在吴越府里? 第五章救人出府 正在这时,隔壁传来倪芷云的尖叫声,这附近却无一人理会。 听着那声音,倪清羽突然眼中一亮。 对了! 现如今吴越正与倪芷云作那事,府里下人自然有数,不会来打扰,这一片该是清净的,她只要趁着这段时间里,将他带出去,不就行了? 她对吴越府里的地形十分熟悉,自然能将人安全带出去,路上若是碰见了下人……吴越府里女人众多,她只要装作是其中一个,自然没人敢将她如何! 越想,越觉得这颇有可能性,倪芷云打量了一阵房外周遭,看准时机拖着人从房门里出去了。 “睒于鸿轩,你一定要撑住。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大夫!”清冽的声音响起在睒于鸿轩的耳侧,让他的眉头又是一皱。 是的,他并没有真的昏迷。 只是伤重,一直潜伏在这里,没想竟有个女人误打误撞了进来,还恰好听见了他的闷哼声。 他装作昏迷,却一直防备着,要是这个女人敢有什么动作,必让她立刻消亡! 可是,这个女人却要帮他。 不仅如此,还唤他鸿轩。 那句连主人都没听见的呢喃,他却听得清晰。 这个女人,究竟是谁? 又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还以这般的语气唤他? 带着人兜兜转转,倪清羽成功带着人到了将军府后门。 此时,她将人藏在假石后,正想着法子如何避开这些门卫。 难道直接将人打昏? 她虽不会武,这两个小厮若是能出其不意,倒也可行。 正思考暴力解决的可能性,一个熟悉的人影就出现在了门外。 倪子明。 竟还梳洗打扮了一番。 倪清羽冷冷一笑,吴越说要她,他便头也不回地将人送来了,这下变成了倪芷云,他倒是勤快地很! 可惜,靠吴越的功夫,这时候怕是早就办了倪芷云了! 眼神一转,她便走出了假石,一身大红色的衣裳亮眼的很,一下子就被几人看见了。 看见倪清羽,倪子明脸色骤然一变,随即扬起了温柔的笑容:“羽儿。” 倪清羽停下,冷嘲地看着他,羽儿?他何时唤过她这般亲密? 倪子明看着倪清羽眼底的嘲讽,难堪之下有些恼怒,果真是白眼狼不成,跟了吴越眼里就没了他这个爹了? 要知道,还是他将人送来的! 倪清羽此时不知倪子明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不然怕是要狠狠将人揍上一顿才消气。 “爹爹怎么来了将军府?”她明知故问,倪子明看了看门卫,难以启口。 倪清羽一看,笑了起来,风华绝代的笑容顿时煞了门卫的眼,吴越爱美女,府里自然多美人,可美成这般仙人模样的,还是第一次! “爹爹莫不是来找妹妹的?哎,也是,妹妹是个绝色美人,得了将军喜欢,此时正在房里呢,将军临幸了妹妹,怕是看不上我了。”一句句重重打在倪子明的脸上。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爹是个什么德行。 果然,重面子的倪子明在下人们面前丢了脸,来王府的目的还没达成就打了水漂,差点气得他呕出一口老血。 倪清羽却享受地很。 “将军人好,说是以后会好好对待妹妹的,虽然是第48房小妾,但会好好待她,说不定日后妹妹的肚子争气,生个一儿半女的,下半辈子可就有保障了。”倪清羽一副长姐的模样,仿佛真是实心实意为妹妹着想,只是这话却说得倪子明快要吐血。 倪芷云日后的窘境不说,光是倪子明的算盘落空,就足以让他气到吐血。 倪府家主的脸被打得啪啪啪啪直响。 倪子明喉咙一堵,胸腔间都要烧出怒火来,可偏偏一句也反驳不了。 吴越是个什么德行,他自然清楚。 好人?怕是谁听了都要骂上一句! 可是他若在将军府里公然说些什么,要被吴越给听了去,下场堪忧! 至于那劳什子48房小妾,更是气红了他的眼。 逆女!这个逆女! 倪子明狠狠瞪着倪清羽,她却毫不在意地摇了摇头:“爹爹不是还要拜见将军吗?” 闻言,倪子明立马拂袖而去,哼,等他先解决了芷云的事,再来收拾这个逆女! 望着他背影,倪清羽冷笑不已,气成这样还不是不敢对他动手?懦夫! 他一走,倪清羽立马收了脸色,和蔼地看着那门卫。 “这位小哥,可否劳烦您替我准备一顶轿子?将军允了我出门去逛逛……”美人的态度顿时让两人受宠若惊。 “夫人且稍等,小的这就去。”吴将军一向对府里的美人有求必应,何况不过是上街去逛逛这等小事。 两人中的一个去找了轿子,剩下的那一个则还在原地,见此,倪清羽眸光一闪,手中翻转间,一点小小的火苗出现在掌心中,她左右也是要大闹这将军府的,不如此时,就先来个开胃菜? 倒是不知这火势一大,会不会惊了吴越那老儿的喜事了? “呀!着火了!”倪清羽一声呼喊,将人引了过去,自己则走回了假山后,准备将人带出府。 谁知,那假山后却是一片空白。 顿时,倪清羽一呆。 人呢!? 第六章非完璧之身 假山后,空无一人。 若不是那岩石上还留着一滴淡淡的血迹,倪清羽都怕是自己的错觉。 既然能自己离开,那便是无碍了吧,也或许……此时的他还不相信她…… 沉默了片刻,倪清羽转身走出了假山。 此时府里的丫鬟小厮们已经奔赴往来在灭火,无奈草丛连绵,却是烧地火势愈发大起来。 众人一脸焦急,就怕惹怒了将军。 反观倪清羽,却是一脸的自在悠闲起来。 直接跟在倪子明身后往来时的路去了。 既然没有出府的必要了,她总得回去看看不是? “大人饶命啊!小女……小女也是……”还未走近,倪清羽就听见了吴越的怒吼与倪子明去求饶声。 难道是倪芷云对着吴越做了什么? 一点没有惹祸上身的自觉,倪清羽大摇大摆地就走进了吴越的房中。 此时两人衣裳凌乱,再看那床榻,倪清羽判定他们必定是行了那事了,只是……落红呢? 眼眸一转,倪清羽猜到吴越这般大怒的原因了。 前方还被她威胁,转而上了倪芷云,又发现这不是个雏儿,而且不情不愿的。 正好倪子明又来找事,这呼风唤雨的吴越大将军,今日怕是尝够了憋屈吧? “倪子明,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这样的肮脏货也敢送过来!?”被吴越称之为肮脏货,倪芷云的委屈可想而知。 倪清羽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等三人的目光都忘了过来,才敷衍地问了一句:“咦,这是怎么了?将军为何发这般怒?妹妹是第一次,生涩倒也是可能的,将军要怜惜才是。”这一句话顿时又说得三人面色一青一紫。 倪清羽说得无辜,倪芷云听来却全是讽刺,只不过……她的第一个男人,可不是什么随便的男子! 见倪芷云一点不引以为耻,倪清羽便猜到几分,原来这时候,倪芷云就与石易安有染了?还是因着她重生的原因,使这两人一早就勾搭上了? 只不过,此时的倪芷云已经被吴越碰过了,不知道石易安还介不介意? “哼,第一次个什么第一次,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女人。”吴越心中气恼,可动不得倪清羽,自然气都出到了倪芷云身上,倪子明听这话更是脸色难看。 嫡女,竟然早已不是完璧之身了! “什么?妹妹竟然不是完璧之身了?这是怎么回事?”倪清羽故作浮夸地问道,门外路过的小厮丫鬟们纷纷听了个遍。 望见那来去的下人,吴越皱了皱眉头:“外面怎么了?” “老爷,后花园假山走水了,下人们正在灭火呢。”闻言吴越顿时脸色一变,虽收敛地很快,但倪清羽却还是注意到了。 难道那后花园的假山里,还有什么秘密不成? 吴越一走,倪子明自然就发作了。 只不过这发作,却是对着倪清羽来的:“你个逆女!既然进了将军府,怎么不劝着将军些,糟蹋了你妹妹!”倪子明不敢大吼,却还是生气得很。 倪清羽轻笑一声:“糟蹋?爹爹这话说得过分了吧,妹妹早已非完璧之身,这……谁糟蹋谁,还说不一定呢。” 毕竟自古男子妻妾成群,女子若是跟了二男,却是不容于法的:“未出阁就跟了别的男人,妹妹还是这倪府的嫡女呢,如今跟了将军却是……爹爹还该庆幸,将军将人招进了府,不然日后嫁到贵人家却被发现……那可真是污了倪府的大脸!”三两句就让倪子明变了脸色。 对他来说,什么都比不过倪府脸面和权势重要。 倪芷云见此暗恨,头脑一热,竟然全都说了出来。 “爹爹,你不要听倪清羽说,便是她害了我,我才进了这将军府!不然……我恐怕早已成九皇妃了!” 此话一出,顿时让倪子明傻眼。 那个男人,竟然是九皇子!? 顿时,他的眼神变得热烈起来,看着他狂热的眼神和倪芷云得意的挑衅目光,倪清羽冷笑而语:“妹妹,护着那男人,也就罢了。可拖九皇子下水,就过分了吧。秦国上下,谁不知九皇子是何等人物?当初丞相府的嫡小姐是何等惊才绝艳的人物,九皇子却也婉拒了婚事,他又怎会看得上你?换句话,就算真的看上了妹妹,以九皇子的人品也该是上门求亲的,怎么会干出这等肮脏事?”说这谎话,倪清羽是一点不心虚,只因她知道,石易安是个如此会伪装的人。 果然,此话一出,倪芷云的脸色一白,倪子明的眼神中也带上了怀疑。 “退一万步来讲,就当妹妹你说的全真,你以为吴将军如今会这么轻易就放了你?他心喜你,就算是九皇子也不一定能让他放人,再者……你如今已经成了将军的人了,还要不守妇道去跟了九皇子,九皇子收不收你还是个问题!” 清冽的质问声声而出,房内的气氛顿时降到了最冰点。 第七章假山密室 无论是哪个男人,都不会完全不介意自己的女人曾经跟过别的男人,何况石易安还是那般自尊心强的人。 皇九子,野心巨大,深谋算计。 这样的人会一心一意爱着倪芷云? 呵!她倪清羽敢打包票,以他的性情,倪芷云以后怕是跟着他的机会都没有了! 心中挂念着吴越刚才的异样,倪清羽狠狠打击了一番父女二人,便跟在后头去了后花园。 “爹爹!我不要留在这将军府,我要回家!我要回府!”房内,倪芷云抱着倪子明的裤腿大哭起来。 怎么可以!她原先早就计划好了,只有九皇子那般的人才是她心中所爱,怎能就这么待在吴越这个死老头身边!? 倪子明却神色难辨。 此时云儿已然跟了吴越,与九皇子再无可能,再者插在这两者之间,一个弄不好吃亏的还是倪府。 只是…… “云儿,对于九皇子,你可有几分把握?”吴越再手握大权,终究是垂垂老矣,又无子嗣,迟早会倒台。 九皇子却不同了,日后就算坐不上皇位封了王,云儿再不济也是个侧妃,只要瞒住了今天的事…… 倪家若成了皇亲国戚,又会是不同光景,最重要的是,以他九皇子岳丈的身份,还有谁敢不怕死地觊觎倪府家主之位? 一番算计,倪子明有了主意,虽冒险……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与他……”这厢倪芷云信誓旦旦地和父亲保证着,那厢倪清羽跟在吴越身后到了后花园中的假山旁。 火势被扑灭了,众下人们怕主子责罚,此时收拾得当便纷纷退去,此时假山外没什么人,吴越一个闪身就进了假山后。 倪清羽皱着眉头跟了过去,却不见假山后有任何人影,翻翻找找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 人怎么不见了? 想起当时也是一个转眼就不见了的睒于鸿轩,倪清羽眼前一亮。 难道说,这里有什么可以藏身的密室? 倪清羽眼底欣喜一闪而过,但随即而来的便是一抹焦急。 若睒于鸿轩先前不见是进了那密室,那现在吴越也进了密室,他岂不是凶多吉少!? 不行,她要进密室去…… 机关!这里一定有开合的机关! 趴在假石上,倪清羽细细摸索着,却找不到任何机关。 良久,她有些挫败地做到了石桌上,这机关,到底在哪儿? 心中愈发焦急,倪清羽捏起粉拳狠狠砸了砸桌子。 没想到,“吱”的一声,那石桌上的一块,竟往下凹去。 无心插柳柳成荫! 倪清羽惊讶地瞪大了双眼,这……竟给她碰上了! 倪清羽起身,看着那地上出现的一道半人大小的门,松了口气。 擦了擦额间的微汗,她缩着身子进了密道。 眼前黑暗袭来,她有些不习惯这狭窄的空间,却还未适应这黑暗,身后的门转身便关了,她心中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来。 这进来的机关都是运气了,待会儿找不到出去的机关那可怎么办? 罢了,反正吴越还没出去,待会儿她只要藏起来,跟在吴越身后,应该能出了这密室…… 闯到桥头自然直,倪清羽便如盲人般,一步步摸索着。 黑暗狭隘的空间里,不知过了多久,空间也越来越大,从一开始的跪着,她此时已经能站起来了,视线也习惯了这黑暗,能看清这密道的路了。 忽然,她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脚下一滑。 倪清羽只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扯了她一把,一下摔进了略显冷硬的怀里。 “唔……”那冷硬的胸膛撞地她后背生疼,加上惊呼,倪清羽下意识惊呼了出来。 不会刚进来就倒霉地被吴越抓住了吧! “谁!?”一声怒吼响在密道里,还带着回声。 是吴越! 倪清羽一惊,顿时屏住了呼吸。 等等,这密道里就三人,这捂着她的人既然不是吴越,那不就是…… 脚步声渐近。 “谁?立刻给我出来!” 吴越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倪清羽心跳如狂雷,一滴冷汗啪嗒打在衣裳上。 脚步声近在咫尺,倪清羽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爆炸了,那脚步却急转直下,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那声音似乎也进了另一个岔道。 这般紧张的模样,她许久未有过了。 汗湿透了她的衣裳,连带着人也有些狼狈。 心间微颤,她转过头,熟悉的脸映入眼中。 刚才若是被发现了,以他的身份,被吴越所见,才真是死无葬身之地吧。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带你出去。”她压低声音,看着睒于鸿轩毫无血色的脸,担忧不已。 剑眉下的星目如万丈星辰,第一次带上了疑惑,盯着眉目如画的美人。 这个女人,担心的神色不似作假,她是真的在担心他! 且刚才落入自己怀中时,她分明是紧张的,可听见吴越的声音之后,她的身体却明显放松了……似乎是猜到了身后的人是谁,并且完全不防备! 对他这般信任? 可他明明不记得自己见过这样一个人。 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第八章一招还有一招 相顾无言。 生平第一次,倪清羽有了尴尬的感觉,算计一生,还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好在这黑暗里,他应该看不太见自己的脸色,不然……怕是脸都丢尽了吧? 倪清羽这么想着,却不知对于学武之人来说,暗中视物本就是最基本,何况睒于鸿轩这样的高手。 只是,换了平常男子,此时怕是会被那美色迷住了。可黑暗中的那一双冷眸却不为所动。 半晌,倪清羽自己站了起来。想要开口,却不知要说些什么。 说她认识他?要帮他? 可为什么? 他从来都不是会轻易相信他人的人。 可撒谎,却又不能轻易露了马脚…… “额……嗯……那个……”她支支吾吾,说不出个什么来。 该死的!怎么变结巴了,她口若悬河的口才呢? 还不如直接挖个地洞钻进去,简直丢脸! 看着她支支吾吾的模样,冷眸中的防备稍稍一淡。 若真是派来杀他的人,想必也不会蠢笨成如此吧? 手中暗器早已收入袖下,耳边却突然感到了一丝凉风。 “倪清羽,你好大的胆子!”黑暗中不知何处,突然窜出了一道影子。 倪清羽还没反应过来,脖子间就多了一分冰凉。 她尴尬的脸色尽数褪去,手心不自觉握紧,面上却丝毫不见慌乱。 吴越又折回来了? 这个老狐狸! 暗骂一声,她尽量放松,似乎毫不在意脖子上正驾着一把利剑,稍稍偏移,就能让她失了性命。 “呵呵,吴大将军真是好兴致,怎么,我逛个花园都能遇上您,也是缘分呐。” 吴越看着转过身来的倪清羽,眸子深沉:“哼,你到底是谁派来的人?你若坦白,我还能留你全尸!” 能进了这密室,绝不是什么普通小姐!看来,他还是低估了倪清羽啊! 倪清羽脑中翻转,闪过一计,既然都被抓到了,不借着这次机会往石易安身上撒一盆脏水,岂不可惜? “将军谬赞了,清羽不过是倪府的区区庶女而已,若不是将军看上了我,我也来不了这将军府不是?” 吴越脸色一白,这是嘲笑他引狼入室? 想起之前这个女人的威胁,吴越一恼,手中一动,潺潺血液顿时从那白净的脖子上流下。 他冷笑一声:“你倒是当真不怕死。” 倪清羽轻笑起来:“死?小女子当然怕了,但有将军您陪着,这……也算死得其所了吧?” 吴越皱眉:“什么意思?想杀我?怕你还没有那个本事!” 这个小女子,未免太过猖狂! 素手抚上剑身,手指一触便出了血,她微微低头,如黑暗中的女妖,笑得讽刺:“将军当那喜房中的茶,是白喝的不成?” 吴越脸色一变:“你对我下毒!?” 指尖夹住剑,倪清羽轻易地便将剑拨开了:“当然,将军若不信,可按左臂上三寸之处,习武之人该知晓,若不是中了毒,这地方是怎么按也不痛的吧?” 吴越将信将疑地按了按,顿时一阵剧痛袭来,痛得他差点蜷缩在地。 “你!”这个贱人! 吴越阴狠的目光射向倪清羽,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倪清羽却云淡风轻地转了身,拐角处此时已然没了人。 他逃了?那就好…… 松了口气,她又看着站起的吴越:“将军是聪明人,自然知道现在不该动我,否则不说将军身上的毒,就是我身后的人也不会放过将军,还不如我们好好合作,互相获利如何?” “自然。”良久,吴越开口,虽然依旧气愤,但也是妥协。 倪清羽轻扬唇角,还以为要多僵持一阵,结果吴越这就妥协了? “那么,作为尊重,将军,请。”她退到一边,微微弯身,做足了大人物手下该有的姿态。 吴越轻叹,这样的女子,若是自己的手下,必定是一大助力,可惜……她,不得不除! 阴狠在利目中闪过,他走过倪清羽,却在扬手间一个手刀,劈昏了倪清羽。 看着倒地的女人,吴越冷笑。 想和他斗?还太嫩! 这毒既然没有当场毙命,自然是有时间寻解药的,他还找不到不成? 就算真要谈条件,也不是这么个棋子可以威胁他的! 倪清羽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吴越竟然会对自己下手,原因,还是因着她想泼石易安脏水。 好痛…… 脖子间一阵钝痛,倪清羽慢慢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前的却是森天的大树。 绿嗷嗷的叶子映着阳光照进眼里。 好刺眼…… 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倪清羽睁着半开的眼坐了起来,眼前的环境却让她一愣。 第九章就这么把她扔在树丛里了 她不是被吴越偷袭,昏了过去吗? 而且还是在密道里! 怎么会在这样的地方醒来? 难道……是他? 手中一点红让倪清羽愣怔,伤口已经愈合,轻触脖间,指尖淡淡的药味弥漫在鼻尖。 是他替她敷了药? 心中浮起一股淡淡的暖意,倪清羽起身,抚了抚身上的灰,衣裳外的水珠让她一愣。 再看天色,脸色顿时变得莫测起来。 日正中天,她进入密道中却已经是午后的事了,她这是在这儿昏睡了一夜? 睒于鸿轩就这么把她扔在了这郊外? 倪清羽哭笑不得:“说你冷硬心肠,偏偏又……” 可若他哪怕是个念恩的人,又将她一个人扔在这丛林里一宿? 重活一世,她还是看不透他。 罢了,还是先回将军府吧,昨日那毒算算时辰,应当正好过了12个时辰,此时吴越怕是不好受。 一挥袖,倪清羽慢慢悠悠地一步步走出这片林子。 哼!昨日偷袭她,今天该知道后悔了吧! 让他嚣张!让他偷袭! 倪清羽不知道的是,待她离去,隐藏在树上的暗卫才离去。 “废物!你们这群废物!”此时,将军府里的主人,却比倪清羽估计的还要发狂。 昨日将人打晕在了密道里,他便宣了大夫,结果大夫却说身体无恙。 哼,他就说那个小妮子定是骗他,不然她怎得也喝了那水!? 可今日一早起来,浑身就开始发痒起来,偏偏没有任何红疹子,大夫看了也真不出个所以然来……匆匆赶到了密室,竟没了人影! 该死的女人! 吴越气得瞠目欲裂,可身上的痒意却愈发重起来,让他一个习武之人都受不了,若不是还算有几分忍耐力,此时怕是已经抓得全身血肉模糊了。 毒如蛇蝎的女人! 府里的下人纷纷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倪清羽一进将军府,就听见了吴越响彻将军府的怒吼。 门卫看见了她,立马要将人压起来。 “你们可想清楚了,现在你们的将军可是有求于我,待会儿我若是和他说,你们待我不敬,我可不愿帮他了,这罪……可得你们来遭。”云淡风轻的一句便让侍卫们如小绵羊般乖乖跟在她身后。 低垂下的面庞,闪过的阴狠之色,并没有被倪清羽忽略。 嗤,这吴越手底下的人,都和他一个德行,欺软怕硬的废物罢了。 闲庭漫步地进了主厅,果然见吴越正要砸一花瓶。 “将军可悠着点,这青花古瓶,本国可仅此一个,皇上看中将军,赐了给您,您要是不知好歹给砸了,那可真是对圣上不敬啊。”而秦国国法,对圣上不敬者,足可赐死。 可以吴越的地位,只要不明目张胆地猖狂嚣张,谁会去惹他这只豺狼的胡须? 便是皇帝也宽软三分的。 可倪清羽却不会在乎,昨天的一掌之仇,她必得报回来的。 吴越乍一听见倪清羽的话,生生捏碎了那瓶子,手中血液飞溅,当即便抽剑挥来。 带着呼啸的风声,剑尖停在了倪清羽眼前,差之毫厘,便能废了她一双招子。 她却岿然不动, 依旧一脸神清气爽。 “将军可想清楚了,真要杀我不成?” 众下人听着这动静,脸色煞白,快要昏厥。 这个女人到底是那里来的胆子,竟敢和将军这般说话!? 可吴越的反应,显然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众人惊骇地看着主子放下了剑,神色虽愤怒,却似对倪清羽无可奈何一般。 顿时心内如滔天大浪翻滚如云。 以往这般对将军的,怕是话还未出口,便被斩于剑下了。 这倪清羽,竟还安然无恙? 一瞬间,所有将军府的下人,对倪清羽都刮目相看。 别的女人不说,只这倪清羽,日后在府中,可万万不能惹了去! 吴越一扫全场,冷声吩咐:“退下。” 众下人们纷纷退散。 “解药呢?”吴越阴冷的目光望向倪清羽。 倪清羽笑笑,从袖子里掏出一小包解药递了过去。 吴越却没有立即接过。 这个女人的奸诈狡猾,他可算是见识过了。 这么简单就给了他? 还是……又有什么阴谋哦? 吴越眯起眸子。 这是连御医都看不出的毒,若是能用进宫里去…… 这般无色无味的毒,连他都能骗过,那宫里的那些人……不得不说,这药也使得吴越起了兴趣。 见他不接,倪清羽心内嗤笑。 “这确实是解药,只不过,这只能减缓将军的痛苦罢了,七日一服,须得服满七七四十九日才行。”话音一落,果然见吴越了然地接过了解药,服了下去。 倪清羽失笑:虽说这是实话,但吴越这厮是不是有自虐倾向? 吴越服下了药,脸色果然好多,正要靠口,门外却有推门声传来。 “吱呀”一声,打断了吴越要说的话,两人纷纷转头向门外望去。 第十章 当头一棒 “姐姐一夜不见,这是去哪儿了?”一袭白衣,楚楚动人。 开门进来的正是倪芷云。 见了倪芷云还在这将军府,倪清羽是有些惊讶的,她看了一眼吴越。 难道他还真看上了倪芷云不成? 在被她算计之后? “看来妹妹也是歇了心思,准备留在将军府好好伺候将军了,这也好。”倪清羽请没回倪芷云的话,反倒说了这么一句。 她昨日想给石易安倒盆脏水,那也是一时兴起,可是一时没注意,却把自己给框进去了。 如今看来,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坐山观虎斗,让吴越和石易安这两只狐狸自己斗去便是。 她在旁上,能时不时坑上一把,也能解解郁闷。 倪清羽这话一出,吴越的眼神便是一变。 有倪清羽这个蛇蝎当前车之鉴,他哪还有心思要纳倪府的人为妾! 但就倪芷云这么个货色,还敢嫌弃他? “滚出去,谁给你擅闯的权利!”吴越恼怒起来,连皇帝的面子也落,倪芷云这么个小角色,又怎么入地了他的眼? 一盏茶砸在倪芷云脚边,顿时溅了她裤脚一圈。 倪芷云一惊,看着吴越对倪清羽和颜悦色却对自己大骂如奴,顿时心里不平衡起来。 不行!她要忍住!如今她以关心姐姐的借口留在将军府,昨天的事或许还能瞒天过海……她要是这时候惹怒了吴越,到时候吴越咬着她不放,她就真的出不了将军府了! 倪清羽一眼就看出她所想:“妹妹如今是将军的人了,将军可得善待妹妹才是,这样日后我出了府,才能放心啊。” 吴越眯起了眼,却没说什么。 反倒是倪芷云一愣。 “出府?” “是啊,将军说是弄错了人,心系的人是妹妹,所以……允了姐姐我出府呢。” 倪芷云的脸顿时变得煞白煞白。 “那姐姐你和将军……” 吴越看着这两姐妹内斗,却不说话,只是心里对倪清羽的判断,又上了一层。 倪清羽却毫不在意地往倪芷云身上戳刀子:“妹妹不用吃醋,姐姐和将军可是清白的。” 倪清羽一脸生怕倪芷云嫉妒的模样解释道,生生气得倪芷云差点呕出一口老血。 吃醋?吃个屁的醋! 清白!?费尽心思将倪清羽送到吴越这个死老头这里,结果倪清羽竟还留着清白! 她却…… 倪芷云怨恨地看着倪清羽,目中的恨意已然不加掩饰。 “老爷……”管家来报,宫里宣人进宫。 “何事?” “瑜贵妃来了消息,说是宜妃暴毙,皇上此时正怒,皇后一派借着这势头,要处理……”管家俯身在吴越耳边传消息。 倪清羽耳朵一动,将管家所说都听进了耳朵里。 自从重生后,她就发现自己身体的异样了,这其中一样便是这听觉,管家这声响,换做常人是听不见的,倪芷云不就一脸茫然? 可她却能听个七八分来…… 宫里…… 这事,她以前倒是听说过的。 只不过,没想到瑜贵妃竟还是吴越一派的? “进宫。”冷冷看了两人一眼,吴越开口道,管家立即准备,谁知吴越还阴沉地看着倪清羽。 不言不语,倪清羽却懂了他的意思。 “多谢将军。”闻言见吴越脸色好上许多,她便知自己会意了。 他猜到自己下毒控制他,自然是有所求,不然也不会这般痛快给他一份解药,虽然这解药不过是七分之一…… 但总归,他没想着弄死自己,倒是想着把自己带进宫,一来是想利用她的计谋,二来也是互相利用。 倪清羽倒也不会多去计较这分毫,如今能得了这进宫的机会,倒更是合她的意。 两人一动,倪芷云也跟着,却见倪清羽转过身来:“妹妹如今是府里的人了,就不要轻易出府了,我与将军进宫,是有要事……”一副闲杂人等不要挡路的模样,不带鄙视,但那高人一等的模样却让倪芷云气得咬牙。 “姐姐不是也去了。”进宫!这个庶女何德何能,竟然还能进宫? 果然还是迷惑了吴越那个死老头吧! 倪清羽冷而不屑道:“我和你,怎么一样。” 霸道的言语冷冷而出,带着睥睨一切的霸气,让倪芷云脸色青白,倪清羽却拂袖挥去,似乎连多看她一眼都是嫌弃。 “啊……该死的倪清羽!”不过是个卑贱的庶女! 她眼中的记恨越发翻滚成海,而倪清羽此时心中却如习习清风。 她本以为,她会恨不得将倪芷云千刀万剐的,片片剐了她的肉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可这一世擦了双眼,她却发现,倪芷云,也不过就是个小人物罢了,她动动小指便能将她玩弄在掌心中,甚至石易安,只要她运筹帷幄,就算将这个风光的九皇子灭了,也不是什么难事!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将这些人看在眼里? 第十一章 进宫 “吴大人。”倪清羽女扮男装跟在了吴越身后,灰头土脸的样子也遮不住她令人惊艳的模样,洗去铅华,扮作小子,她的容貌身段也让人浮想联翩,换做平日里怕是就要被认作娈童了,不过跟在吴越身后进宫,人人自危,也想不到这层面上来。 马车进了皇城,车里二人相对而坐。 见倪清羽一点不见惊慌,吴越心中颇有猜测,进了皇宫还能淡定如斯的女人,就连皇后当年也做不到如此,这个女人…… 熟不知,不说皇后,秦国皇位,当初都是她一手替石易安打算下来的,进个宫门罢了,她还真未放在眼里过。 “大人不必多想,你我各有目的,互助互利便是。”即便不在意,但吴越那双招子一直盯着自己,还是让倪清羽十分不悦。 闭眼休憩的倪清羽睁开了双眼,冷冷地看着吴越,这幅样子倒是有种清冷公子的贵气,一点看不出是个女人,何况她还穿着小厮的衣服。 吴越心中对这个女人已经有了最高的评判,甚至猜测这根本不是倪子明的女儿,那样的小人物怎生的出这样的女儿? 恍然想起那个早死的姨娘,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起了心思要好好查找一番的吴越,怎么也想不到这人竟是起死回生过来的。 下了马车,倪清羽跟在吴越身后先进了瑜贵妃的寝宫。 当朝大将军,竟然从后门进了当今皇帝最宠爱的瑜贵妃的寝宫,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都不要细细解释便能引起一大堆猜想了。 “微臣拜见贵妃娘娘。”进了宫,吴越并未跪拜,而是微微躬身请安,倪清羽跟在身后,自然也站着。 吴越进宫,身边总会跟着亲信,只是今日这个,模样竟好看地要紧,因此丫鬟们都偷偷盯着多看了几眼。 “嗯,你们都下去吧。”瑜贵妃挥退了宫女们,只留下了贴身的伺候宫女。 人一退,帘布后的人影就走了出来。 倪清羽扫了一眼,心中微叹。 见过多少次,这都是个让人惊艳的美人,冰肌玉骨,媚骨天成。 “大人可真是不着急,这皇后可都要咬上墙头了,大人还一副如斯悠闲的样子,看来……是早就有对策了吧。”瑜贵妃别有意味地说道。 尽管知晓这其中的缘由,但倪清羽听着瑜贵妃就在她面前一点也不掩饰地说出来,心中也是一跳。 这瑜贵妃果真是嚣张至极,在她这个第一面见的人都敢说出如此大不敬的话……还是她笃定,吴越不会让听到了这话的自己活下去? 倪清羽垂首,不做动静。 吴越余光扫了她一眼,眼中冷光四溢。 “娘娘哪里的话,微臣这不是给娘娘带了人才来了。”倪清羽有这份野心?好!那他就看她怎么发挥自己的才干,可别说他没给机会! 吴越也是直接的可怕。 倪清羽心中一紧,却依旧安静站在原地。 倒是瑜贵妃,看着吴越这样子是有些吃惊的,转首看见那瘦弱的小子波澜不惊地站在原地,似乎胸有成竹,倒是被他的姿态说服了一半。 看着长得像个小娘子,倒是十分有气度? 见瑜贵妃向自己望来,倪清羽也不做他想,向前一步屈身跪下:“草民愿为娘娘分忧。” 吴越嗤笑一声,倒是个好戏子。 “哦?你有什么办法?本宫暂且一听。”娇媚的容颜下,却掩藏着不为人知的狠栗。 倪清羽如何不知道自己在刀尖上走着,不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娘娘如今担忧的,不过是皇后会对娘娘嫁祸宜妃之事,事实上,这对娘娘来说虽然是个危难,却也是个机会,皇后既然能诬陷,娘娘为何不行?将计就计,相信以娘娘的能力和背后势力,给皇后泼一盆脏水,不是什么难事。”倪清羽这话说得极为大逆不道,不过却得了瑜贵妃的欢喜。 就是,皇后有哪里如她,样貌才情,家世背景,没有一样比得上她的,不过是比她早进了门些,性子懦弱地不像话,根本配不上这皇后之位! 倪清羽对于瑜贵妃此人摸得清楚,性情极为自傲,相比被皇后压着一头,有气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而女人,最需要的可不是吴越这样的权利,而是一个站在她的角度上为她谋福利的“军师”。 吴越还未意识到这危机,见倪清羽真得了瑜贵妃的喜欢,倒也不说话,横竖这是个祸害,去祸害瑜贵妃总比祸害他来得好。 “哦?那你有什么主意?” 第十二章 诬陷与反诬陷 青阳宫。 “来人,立刻去吧瑜贵妃请来!”皇帝大喝一声,神情似震怒。 “皇上息怒,此事还未水落石出,且听听瑜贵妃是如何说的再……” 皇后在一旁柔声劝着,心里却是满满的得意。 哼,看瑜妃那个狐狸精这一次还怎么逃脱! 皇上是宠爱他,但也不过是宠爱,此次给她抓住了把柄,这屎盆子她是扣定了,人证物证俱在,皇上再心软,也不可能落下把柄在朝堂。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如此震怒是为了宜妃的事,臣妾知道了,正巧有些消息,便赶来了。”派出去的人不过才刚走,后脚瑜贵妃就进了青阳宫。 所出之言出人意料。 “哦?那你倒是说说。”皇帝看着娇媚的瑜贵妃,眼中阴沉一片,却没有立即发落。 倪清羽一身太监的服饰跟在瑜贵妃身边,偷偷打量着当朝的皇帝和皇后,心中一叹,君威莫测,她竟看不懂这皇帝。 看似震怒于瑜贵妃,却又似乎不如皇后所预料的那般。 “臣妾昨日派了人,本想请宜妃姐姐过去宫中坐坐,因着姐姐有了喜事,正好妹妹传了太医,这几日身子不适,只是双脉之症不是十分明显,所以想着和姐姐讨讨经,姐姐一向贤淑,自然是不会拒绝妹妹的。可谁知……”美人柳眉微皱,说出的话却是让皇后咬碎了牙。 皇帝脸色也是震惊。 “你说什么?婉儿她……有孕了?”宜妃一向身子不大好,因此也没有孕育孩子的机会,但她一早就跟了皇帝,加上性格贤淑,所以一直都在皇帝心中有不小的分量。 “恩,妹妹只将这事和我说了,因还不足三月,她也怕孩子万一出了个什么意外所以……”瑜贵妃一边伤心地说道,一边余光意味深长地望了倪清羽一眼。 宜妃有孕的事,她早有消息,所以一直在考虑着是否该对她下手,可是还没来得及下手,就被人趁了空子,只是这小子,却是哪里得来的消息? 要知道,这事,就连吴越也还不知情。 “怎么,太医没有检查出来么?”瑜贵妃问话,却是转了身子对着皇后。 哼,不是打着关心宜妃的幌子来对付她吗?那就好好接着她的反击! 皇后哪里会料到这一遭。 宜妃怀孕的消息,瑜贵妃一直忙得很紧,加上宜妃一直深入简出,消息也保守得紧,若不是瑜贵妃身后势力滔天……只不过,瑜贵妃一开始知道这消息,却是想着借刀杀人的,作为后宫之主,誰第一有孕,中宫皇后不是最清楚? 所有嫔妃都不知道的消息,只有皇后有可能知晓,再在适当的时机害了宜妃,这罪,栽赃嫁祸的好,就能把皇后拉下马来,栽赃的不好,也能让皇上治她一个治理不严的罪过,这凤印落到谁手上,还不是手到擒来! 皇后脸色一白,死死瞪着瑜贵妃,却不敢表现在皇帝面前。 好啊!这个狐媚子原来在这儿等着她! “这个,太医倒是没检查,本来宜妹妹这儿也没有传出消息来,我想着她若是有了情况,自会说出来,倒是不知她瞒地这般紧,竟和瑜贵妃说了也不和本宫说上一声……此次的事情本宫定严查,说什么也要对得起宜妃妹妹和她肚里的孩儿!”皇后一席话,却也替自己拉回了不少分。 宫里的消息如何,皇帝自然是最清楚的,这消息不论她知不知道,瑜贵妃既然自己跳了出来,她便说死了自己不知晓,丢面的是她,吃亏的却是瑜贵妃。 果然,皇后这话一出,瑜贵妃便是脸色一变。 倪清羽静静听着场中厮杀,心里摸清楚了这瑜贵妃和皇后的战斗力,心里却愈发平静下来。 皇后和瑜贵妃打个平手,自然最合她意。 “臣妾也是这个理,只是臣妾如今有了身子,怕是也不好接触这事儿,但也断不能让宜妃姐姐受了委屈去,我便派我最得力的助手来帮助皇后娘娘如何?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想必宜妃姐姐在黄泉之下,也会为了她枉死的孩儿助我们一臂之力,查清真凶的!”此话一出,越发玄乎,皇后乍然一僵的脸色没有逃过倪清羽和瑜贵妃的眼。 倪清羽猜想,怕是石易安的动作太好,即便不是皇后亲自下的命令诛杀宜妃,却也是与她离不了关系,后宫中的女人,有哪一个是真正干净的? “也好,那边如此,三日内,皇后,务必给朕一个交代!”瑜贵妃有孕,这消息本是重大一记炸弹,却在宜妃死后被甩了出来,成了一个保命符。 这边是倪清羽给瑜贵妃出的主意。 如今她有了身孕,皇帝定然不会为了死去的宜妃真杀了瑜贵妃,而皇后如今心虚,自然不敢真的笃定瑜贵妃是否真孕,若是一时不查被倒打一耙,岂不得不偿失。 这就给了瑜贵妃一个机会。 倪清羽知道这其中缘由,两方都不是真正的主事者,自然这场博弈还有地僵持。 “奴才拜送娘娘。”只不过,将人交给皇后这事,却是瑜贵妃擅自做主的。 倪清羽跪在地上,眼中闪现一抹冷笑。 过河拆桥,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第十三章 中宫之主 瑜贵妃吩咐了此事,又就着皇后打了一阵太极,最后竟然平复了皇帝的怒气不说,还拐着人回了自己的宫里,气得皇后差点砸了青阳宫的满殿古董。 而这怒气,却是全数都转移到倪清羽身上了。 只等着回了翊坤宫,全数发作出来。 “贱人!那个贱人!”当着倪清羽的面,皇后一声声骂着,脸上已经扭曲成丑陋可怕的模样,让人心悸。 “娘娘息怒。”从小看着皇后长大的嬷嬷一边劝着,一边眼神如针尖般刺向倪清羽,众丫鬟们不敢作声,生怕引火烧身,正主却一派悠闲,仿佛一点不受影响。 随着大部队进了翊坤宫,没了外人的眼光,皇后自然没了先前的掩饰。 “跪下!”她一声清喝,坐于高堂之上,母仪天下的威风尽数显现。 可惜倪清羽却无动于衷,寻常小丫鬟此时怕是就拿气势就要吓得腿软了。 眸中厉光一闪,皇后咬牙切齿地瞪了一眼倪清羽。 果然是跟着瑜贵妃那个贱人的,将她的自负无耻学了个十成十,只是瑜贵妃还有个贵妃的身份,这么个太监还敢对她不敬? 见四周无人,倪清羽索性也不装了,一个伸手揭开了头上的帽子,及腰的墨发落下,惊艳的面容在一头黑发下显得熠熠生辉。 室内顿时一片寂静无声。 “皇后娘娘金安。”倪清羽跪下,行了一礼才站起来,比起之前的无礼来,此时显得有几分敬重。 皇后被这一弄,顿时傻眼,看着倪清羽的目光却依旧不善。 “你是何人?”这样的女子,瑜贵妃不会将人放在身边,不然怕是要成为一大患。 不说那板做太监的模样,便已比许多女子都清秀了,她原以为是天生长得女相些罢了,谁知还真是个女的? 可她又扮作太监在瑜贵妃身边,到底有何企图? “闲人罢了,只不过此时的我,却是皇后娘娘的贵人呢!”倪清羽轻笑,直接坐在了旁座上。 皇后眉头一挑,身边的嬷嬷大喝一声:“大胆!” 室内就这二人,室外似乎听见动静,嬷嬷本想叫人,却被倪清羽一句话拦住了。 “这次的陷害,想必身后不知是瑜贵妃的手笔,皇后娘娘此时需要朋友,而不是敌人。”一句话就让皇后拦住了嬷嬷。 “哼,我又凭什么要信你?” 不过是一个女子而已,可她淡然自若的模样却又让皇后犹豫,万一? 倪清羽轻笑:“皇后娘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下之母,何以怕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 皇后冷笑一声,小女子?怕是不会吧,若天下都是她这样的小女子,岂不是天下早就大乱了。 “少废话,要说什么说便是。”多年的隐忍让这个女子很快便能分清形式。 倪清羽一拍手掌:“好,娘娘痛快。其实我也是有着苦衷,此次被胁迫着给瑜贵妃出主意,本是要替她洗去嫌疑,但是瑜贵妃却要将这盆脏水泼回来,也是小人无法,给她出了装作有孕的模样。” 皇后一呆:“假孕?”皇家子嗣,她的胆子倒是大! 倪清羽点头,看着皇后身边的嬷嬷片刻,又将目光移回了皇后身上:“是,宜妃怀孕的事,是瑜贵妃告诉我的,所以我便想出了这一法子……不过我今日投靠娘娘,却不仅仅如此。” 沉默许久,皇后颔首:“你说。” 既然倪清羽抛出了橄榄枝,皇后也不是非要往外推。 “我本是倪府的庶女,却被爹爹送到了吴越府上做小妾,主母与妹妹都暗地害我,我自然是不甘心,但是从吴越府中,我却发现了蛛丝诡计,发现……”倪清羽故意顿了顿,看见皇后眼中闪过一丝焦急。 “发现什么?” “吴越与朝中一位皇子有着来往。”此话一出,皇后立即脸色大变。 倪清羽却不顾她大变的脸色:“后来我跟着吴越进宫,却是直接进的瑜贵妃的寝宫,还是从后门……这其中的缘由,皇后娘娘应该不用我多说也能知晓其中的蹊跷吧。”倪清羽拐了个弯,将皇子中的一人和吴越联系在了一起,却不说这人就是九皇子。 瑜贵妃觊觎皇位,甚至与一位皇子有染。 甚至吴越还牵涉其中。 这件事,若是利用好了,不说吴越,就是瑜贵妃,足够赐他一个死字! 皇后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她打量了倪清羽片刻,见她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威严开口:“那么,你想要的又是什么?” 第十四章 交易 终于来了。 倪清羽心中一笑,面上却不显。 皇后问她想要的,这边是有意要做交换了。 “复仇。”她的眼中迸发出仇恨的光芒,只是那遍布仇恨的眼底,却是满眼的淡漠。 “哦?”皇后接了茶,示意倪清羽继续。 “我要报复倪府和吴越,他们毁了我的一辈子,我自然也要毁了他们的一辈子!”她咬牙切齿地说道,如预料一般看见了皇后眼底带着怜悯的鄙夷。 她手中掌握着的秘密,让皇后有心利用的同时更会忌惮,但若她只是一个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棋子,那皇后的警惕心就不同了。 “我不怕死,但是死,也要拉着那些贱人陪葬!想必皇后娘娘也不会放过这么好的一个搬到瑜贵妃的机会吧!?”她愈发口不择言起来。 皇后却不怒反笑,一脸张扬的笑意差点吓到了一边的嬷嬷。 “好!好个果敢的女人,也罢,本宫便做你这一次交易!”茶盏落桌,她认定了这桩交易。 当天夜里,膳房的小厮中隐藏的奸细,纷纷被人控制住,宜妃暴毙,体外无上,死因只可能是饮食除了问题。 而倪清羽恰好知道,这并非是毒,而是石易安安排在膳房的奸细,日夜往宜妃的食物中加入相克的食物,日子久了自然就成了毒素,对身体有害,可这样的“毒”却又不如下药一般,自然不会被人轻易知晓。 何况石易安手下众多,他花了多年布下一张大网,既选定了宜妃作为突破口打开这场战争,怎会不细细经营? 只是,尽管为石易安卖命,家人的性命却是他们的命门。 倪清羽正是将御膳房中暗地隶属于石易安的人,明面上却是瑜贵妃的人的消息告诉了皇后,待这些人做出了对瑜贵妃不利的证词,瑜贵妃自然能反击,皇后吃了亏,自然会把气撒到她身上,但有吴越在手,她何愁逃不了? 她一走,遭殃的可就是倪府了! 瑜贵妃不知道石易安,她到时再将九皇子的消息放给皇后,这就成了三鼎的局面,到时候让他们自相厮杀便是,她只坐等石易安落败。 皇帝放了话,三日出真相,皇后却利索的很,一日便召集了所有人在牡丹阁。 瑜贵妃的寝宫,牡丹阁,而皇帝自昨日便一直宿在牡丹阁,当口发生了这事,瑜贵妃还未洗脱嫌疑,就拉着皇帝春风一度,可知受宠程度。 “事情有了真相了?”皇帝坐于堂中,威严十分,倪清羽跟在皇后身后,依旧是太监扮相。 “臣妾彻夜查找,得了几个人证……” “那便说说。” “是。”皇后点头,开始述说起来。 “昨日太医所言,是宜妃中了毒,时日已久,但宜妃的吃穿用度无一不小心,于是臣妾想到,若不是那歹人直接下毒,那就是日常的吃食中有相生相克之物,臣妾为了太医,若是一人长期吃相克的食物,也会慢慢中毒,宜妃妹妹身子向来不好,这一日日弱了下去,想也是不会引起怀疑的,只是要在御膳房动下手脚……”能在御膳房动手脚的人不少,但能长期动手脚的却不多。 刚好,现场就有三人。 皇帝,皇后,还有瑜贵妃。 “哦?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皇后掩唇一笑:“妹妹别急,本宫还未说完,本是可以掩人耳目的事,可宜妃妹妹却是暴毙的,想必定是有什么消息刺激了那歹人,让她对宜妃妹妹下了重手,这才有了暴毙……”轻描淡写,都还不需要证据,皇后就将犯人的人选定在了后宫之内。 而宜妃怀孕之事,事先知道的又有几人? 皇帝此时的脸色已然不好看起来。 “经过一夜的排查,臣妾查出了下手的人,皇上?” “宣!” 见瑜贵妃目光微变,杀意地望向自己身后,皇后心内一笑,被人背叛的感觉可好? “奴才拜见皇上。”一身蓝衣的太监进了来,看着不过十五六。 太监诺诺地看了一眼瑜贵妃,低头拜见,瑜贵妃一见那脸,反倒狐疑起来,不知皇后打的什么算盘。 “你是哪儿当差的?”见场中不语,皇后开口询问了。 “且说实话,皇上知道了实情,定会替你做主。”她一挥袖,气定神闲地端了茶喝起来。 “是,奴才名小席子,是在御膳房中当差的,三年前进了宫中当差,两年前进了御膳房,之前在牡丹阁外,负责洒扫的工作。”此话一出,场中气氛一变,瑜贵妃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姐姐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说我指使了这太监去给宜妃下毒不成?” 第十五章 对峙 “闭嘴!”皇帝一声怒吼,场中顿时寂静无声。 “有什么要禀告的,你且说来。”龙威四溢,底下的人纷纷发抖。 “是……是,事情是一年前的时候,宜妃娘娘院子里的四喜姑娘来吩咐了奴才一声,说是宜妃娘娘身体弱,准备食物要细心些,她拿来了一些菜式,让奴才按照每日的花样给准备好送过去,奴才自然是听命的……” “可巧了,我宣了那四喜问了几句,听说也是从妹妹院子里出去的人呢,听说还曾做到了二等丫鬟,后来却无缘无故被赶出了牡丹阁……”皇后这时候突然凉凉地来了一句。 瑜贵妃气得绞手,一双美目死死盯着皇后。 “宣那劳什子四喜进来,我倒是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敢打着我的名声做这肮脏事!”瑜贵妃气得心口疼。 皇后却愈发淡然:“妹妹莫气,我不过是提醒一句妹妹,手下人要管好罢了,不然这些奴才可不听话……来人,宣四喜。” 一刻钟后,瑜贵妃的脸色已然多出了几分灰白。 四喜竟一口咬定了是瑜贵妃身边贴身丫鬟的吩咐,这让瑜贵妃也傻了眼,皇帝的脸色早已沉如锅底。 “此事至此,已然真相大白,至于要如何处理,还请皇上定夺吧。”打了瑜贵妃的脸,皇后倒不急着让她定死罪,这时候,她退一步,会博得更多的帝王宠。 只是,她眼中的胜利曙光,一点也遮掩不住。 倪清羽皱眉,余光望着殿门外吴越怎么还不来? 谁知在这时,瑜贵妃的贴身丫鬟却自己站了出来。 “奴婢该死,求娘娘饶恕。” 瑜贵妃一愣,看着地上的人一愣:“桂清,你……” 桂清哭着认下了所有的罪:“所有的事都是桂清一人做的,与娘娘无关。” 这一点,也出乎倪清羽的意料,她本来还准备了一份“证据”,让吴越适时进宫,只是此时吴越不见人影,桂清反倒站出来替罪了。 一出哭哭啼啼的戏,将一切解释了清楚。 宜妃曾害得她弟弟枉死——又一出宫中心计——倪清羽要称赞几句桂清的,不仅保住了自己主子的清白,还往死去的宜妃身上泼了脏水,说不定还能破坏皇帝心中宜妃圣洁的模样。 也是,在这宫里,谁还能一身清白? 她说的是真是假抑或半假半真,倪清羽不知道,但是有了她的认罪证词,和瑜贵妃背后的势力撑腰,皇帝是不会再死追着瑜贵妃了。 “贱奴桂清,乱棍打死,其家人九族,全数斩首!”此话一出,瑜贵妃差点晕过去。 皇后被这程咬金一打岔,原本胜利在望,此时却是气得咬牙。 可圣旨已下,她又无法真证明这就是瑜贵妃下的令,何况皇帝治了个对下不严的罪名,那就是摆明了要护着瑜贵妃了,她能跟着皇帝对着干!? 众人离场,牡丹阁中,桂清被拖到了门外,声声尖叫如厉鬼,瑜贵妃脸色苍白。 倪清羽没跟着皇后走,而是留在了牡丹阁中。 一炷香后,吴越姗姗来迟。 门外人早已断气。 “娘娘!?”吴越见了外面已死的桂清,心中大骇。 瑜贵妃回过神来,看见了站在一旁的倪清羽,起身挥手,狠狠掌了她一耳光! “啪”的一声,倪清羽的右脸上多了一个红手印,她却默不作声,受了这一掌。 “娘娘,若不是我,你此时可不会这么容易逃脱。何况,我给了吴大将军证据,你该打的人是他,若不是他没有及时赶到,桂清可不会这么枉死。”她嘲讽地看着瑜贵妃,与前日的态度全然不同。 吴越脸色一变,知晓了这一切。 “我在路上遇上了一些……是皇后?” “不。”倪清羽摇头。“是害了宜妃的真凶。” 此话一出,两人纷纷愣住。 她苦笑摇头:“看来是我算计不够,这之后的真凶,看来实力不低,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害了宜妃,还能阻止了吴越大将军。这局,设的好啊!” 闻言,吴越与瑜贵妃俱是一愣。 “是谁!?”不贵是瑜贵妃,片刻便已收拾好了自己,隐藏了那面具下的所有情绪,冷冷地问道。 看她如此冷静的模样,倪清羽心中冷笑,面上却是迷惑的样子。 “我也不知,只是有这等能力,少说……也是宫中之人吧。”宫中之人。 无非是妃嫔与皇子。 瑜贵妃和吴越目光骤变,对视了一眼,默契地冷了脸色。 “你先出去。”吴越吩咐。 倪清羽不知她们所想,只是她的打算却是完成了,见此便也退出了殿门,一路走出去。 虽然不如预想中的那般顺序,但吴越和瑜贵妃算是吃了一亏,在皇帝的心里埋上了怀疑的种子,至于要怎么让它生根发芽,那就是皇后的事了。 而此时瑜贵妃躲过这一劫,并不需要她的出场,自然就减少了皇后对她的愤恨。 御花园里,春色满园,她缩在谁也看不见的角落,看着蓝天发呆。 “咦?哪里来的小太监?”清冽如泉水的声音传入耳中,靠着岩石发呆的倪清羽闻声一愣,抬头看向了那声源出处,忽然呼吸一紧…… 第十六章 御花园初见 “你这小太监,倒是清闲,竟在这儿偷懒?”来人一身乌金锦衫,俊俏的面目山此时正扬着柔和的笑意,看起来平易近人的同时却不失自身的贵气和儒雅。 拇指上的玉扳指,透着通透的碧绿。 倪清羽全身僵硬,就那么蹲在地上,随即立刻便跪了下来:“奴才该死。” 石易安,竟然遇见了石易安。 倪清羽跪地低头,伏低做小,心里的震惊也不小,但却不是真的惊慌。 即便是在皇宫,她跑到御花园中,也是有着自己思量的。 石易安平日里若不是必要,是不会去御花园的,因为他的母妃,就死在御花园中。 可谁知她的运气竟这么差,偏偏就遇上了石易安? 孽缘。 男人轻笑:“你有何该死的?” “奴才冒犯了主子……”她颤悠悠地开口,故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但是依旧女气,石易安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太监,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这小太监倒是有趣,美得比一般女子都要出挑,偏偏声音还这般好听。 “你是哪个宫的?”调来身边倒也不错? 今日事情发展顺利,今日瑜贵妃和皇后都没讨到好,可比他原来算计的要好多了,因此一向喜怒不现于人前的九皇子,今日的如沐春风却有大半是真的。 那声音里的松快自然逃不过倪清羽,她微微低头鞠躬:“奴才是牡丹阁外洒扫的。” 多年相伴,他的心思自然逃不过倪清羽。 但她可不想再把自己搭进去,石易安坐不上皇位,最终也只会因觊觎皇位而被处决,她要复仇,还要不伤一滴血地报仇! 一听牡丹阁,石易安的脸色一变,看着倪清羽的目光也变了,良久才作罢,倒也没有说出要将人调来身边的意思。 倪清羽见他失了兴趣,便也放下心,起身又拜了一拜,正要告退,不远处却传来一声如黄鹂般的叫唤。 “九殿下~”美人儿小跑着近了,清羽往后退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地儿,偷偷打量了那美人一眼又快速低下头。 祈玉公主。 陈国派来与秦国联姻的人选,看来,这一世她依旧对石易安一见钟情。 祈玉公主跑近了才看见这是两人,先前在背后只看见了石易安一人,她扫了一眼那个低头俯首的小太监,便也没放多大注意力。 石易安转身,微微跨步站在了倪清羽前面,有意无意地挡住了视线。 “轩王和公主来这儿,可是赏花?”石易安抚摸着手上的扳指,温温润润地开口。 “是啊,想不到巧遇了九殿下,真是有缘呢。” 倪清羽静静听着,没心思吐槽这公主热情似火,反倒是因为石易安那“轩王”二字,心中发颤。 轩王,这世上能有几个轩王? 一直没听见声音,倪清羽也不敢抬头引注意,石易安让她装作紧张的模样,轩王却是让她真的紧张了…… “九殿下。”稍稍不同于那日,这次的声音更加冰冷且带着满口的拘谨,可倪清羽一听就知道,是他。 “既然有缘,那便一起逛逛如何?这御花园中,可有不错的风景。”石易安转身,看着倪清羽有些害怕的样子,心中不期然便闪过一丝柔软,一双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柔和:“你且去御膳房吩咐些点心来。” 倪清羽立刻行了一礼,更压低了声音:“是。” 石易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倪清羽却感觉如芒在背,那抹目光似乎一直在打量着她。 不过……应该没有被发现吧? 倪清羽穿过假石山,一边去往御膳房一边有些后怕地拍了拍胸膛,若是刚才被他认出来了…… “你倒是清闲,竟还跑到这皇宫里当差来了?倪小姐?”突然,带着淡淡嘲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倪清羽的脚步顿时僵住,朝着假石山上望去。 那里,一身紫色长袍的男子正跳下假山,朝她走来。 他认出来了! 睒于鸿轩冒着冷气一步步靠近,眼底却满是戏谑。 倪府庶小姐,倪清羽,她还有什么样的身份?竟然还混到皇宫里来了? 眼底的兴致不淡,睒于鸿轩看着倪清羽清秀好看的脸庞,多了别人没有的灵气,淡漠了多年的心湖好似掀起了一阵淡淡的波澜。 这个女人,到底还有哪一面? 倪清羽冷汗连连:“你怎么……” “认出你来的?”他的笑容浅淡地让人看不出来,若不是那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倪清羽又对他知之甚深,怕也发现不了。 睒于鸿轩站定,望着倪清羽,心中五味杂陈。 他也不知道,就是那么认出来了,虽然派了人去查了所有关于她的消息,也看过她的画像,但是……仅凭着那个低垂的身影,和那一声是,他就完全确定那就是她。 “那么……你又是怎么从一个小姐,变为太监的?”他步步靠近,目光如狮王一般紧盯着她的脸庞,专注的眼神中还有望着猎物一般的炙热。 她一颊的堆雪砌玉,粉红鲜嫩的唇角像六月的粉藕,尝上去,味道定然十分不错。 睒于鸿轩清隽英挺的下颌慢慢在倪清羽的紫眸中放大,然后她便是对上了他闪着流光溢彩的眸子,莹着一眸的清浅浓深,别有深意,竟然叫倪清羽心头莫名漏掉半拍。 他要干什么?他若是再靠过来,就要碰到她了。 倪清羽不自觉后退了几步,“你、你不要靠那么近……” 睒于鸿轩嘴角微抽,闪过一丝笑意,玩味意味愈浓,更是鬼使神差地向她凑过去。 倪清羽困难地吞了下口水,被他逼得步步后退,脸颊上的温度急剧上升。 她靠上了身后的假山,终于是退无可退,整个人被睒于鸿轩框住。 下一秒,倪清羽整个人便是石化了,因为睒于鸿轩的手,竟然探进了她的裤腰,她耳边还响起了他魅惑的声音,“别动……” 第十七章 太平公主 倪清羽整个人石化了,脸颊已然是熟透的红苹果,心剧烈地跳着,手脚却忘了动作。 她终于反应过来,他在干什么! 倪清羽正欲使出飞毛腿,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好了。” 他的声音又从头顶传来,然后她身前的压迫感便是消失了,倪清羽脑子混沌,不明白他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睒于鸿轩已然是站在安全距离以外,颇有趣味地挑眉看她,在他冰冷的神情下,反倒多了一分出尘的意味,像是高高在上的谪仙,踏入了红尘,不过是为闲情逸致而来,却让见者闻之心动。 他淡淡开口,“你的衣角露出来了,一个太监,穿粉红色的衣裳,够招眼的。” 倪清羽闻言,飞快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裤腰,那里,方才便是被他的手探过的地方,原来,他是在帮自己弄衣角! 调侃的话出自一个面瘫脸,倪清羽还真不知道自己是该害羞还是该愤怒。 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倪清羽简直想在地上挖一个洞钻进去!他明明可以出言提醒,干嘛要动手动脚,还叫她误会!倪清羽的脸愈加发红。 睒于鸿轩轻轻以拳抵唇,掩饰自己微不可查的笑意。 上一次对着吴越,她活像个女战士,这时候一身太监的装扮,被自己挑弄了一番,亦是会像寻常百姓家女孩一般羞怯难当,她到底有多少面? 睒于鸿轩颇有趣味地挑了挑眉,在他冰冷的神情下,反倒多了一分出尘的意味,像是高高在上的谪仙,踏入了红尘,不过是为闲情逸致而来,却让见者闻之心动。 “害羞了?”他淡淡开口。 调侃的话出自一个面瘫脸,倪清羽还真不知道自己是该害羞还是该愤怒。 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倪清羽简直想在地上挖一个洞钻进去! “你怎么在这里?”她恍恍惚问了一句,回过神来暗骂自己的走神。 他在这儿还能为了什么,不过就是两国邦交。 他又一挑眉:“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倪清羽沉默,看着他戏谑的目光,觉得心中有些难堪。 物是人非。早已物是人非。而眼前这一切,这个人,他们从未相遇,那些记忆,也只她一人独有。 “迫不得已罢了。我不问你为何出现在将军府,你也不要问我为何在这。”她收敛了神情,睒于鸿轩看着她平淡的神情,心间突然就涌上了一抹莫名的恼怒。 “倪清羽。”他说。 她抬头,看见了他带着微怒的眸子,微张的薄唇像是要吐出利剑,却在下一秒,陡然生变。 “唔……”冰冷的面容上染上了一丝痛苦,发白的脸色让他看上去像一个大病了一场的人。 这闷哼被倪清羽听得清清楚楚。 想起上次在将军府里,倪清羽的眼中顿时染上了焦急。 “你怎么了?上次的伤还没好?”关心与急切就这样直白地袒露而出。 他能够分辨别人的真心,倪清羽,是真的在担心他。 但这也是最让他疑惑的事。 胸腔中的剧痛让他皱紧了眉头,睒于鸿轩望着焦急的倪清羽,有些模糊的视线里,她的那一双眼睛仿佛成了太阳,快要融化他冰冷的心脏。 熟悉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在哪里。 在哪里? 他们似乎曾经见过? 运功压住了那毒,睒于鸿轩的脸色变得青白,但胸中的疼痛却缓解了些,他微微起身,由着倪清羽将他扶到了石桌上,小身躯扛着他急得满脸是汗,胸膛中无端端地就暖了起来。 “谢谢。”算上这次,她已经帮过他三次了。 呵,若是让那些人知道,怕是要笑话自己了吧,他也会被人帮助,还是一个小姑娘…… 见人没事,倪清羽松了口气,笑着看着他:“没事,你没事就好。”顿了一顿,她有些犹豫地问出了口:“你的伤……”上次见到他,情况就不容乐观,只是她以为他逃走以后,总会没事的,毕竟他的武功…… “那是毒。不是伤。”六个字,没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就连睒于鸿轩自己也没想到,他会如此没有防备的,就对她说出这六个字。 “毒!”倪清羽惊呼一声,有些恐慌。 睒于鸿轩竟然中了毒? 可这在前世是完全没有的事! 他虽然来了秦国,可…… 这一刻,恐惧与愧疚袭击了倪清羽,她最怕的是自己不能报仇,可若这报仇,她的重生如果害到了他…… 睒于鸿轩失笑:“你这是什么表情。”好像是她的过错一般。 倪清羽苦笑:“那解药呢?”不管在哪里,她都一定会帮他找到的! 睒于鸿轩却没开口了,看着她一副势必要替他找到解药,否则不罢休的样子,觉得有些可笑的同时,又有种莫名的感觉。 两人相望着,莫名的情愫在这弥漫的空气中滋生。 “轩王爷。”娇媚中带着冷意的女声响起。 两人纷纷回头望去,看见的是一个身着白裙的女子,裙上百蝶穿花,肆意潇洒,墨发之上,玲珑剔透的粉色玉饰点缀着,衬得那本就白皙的肌肤,如雪中白玉。 太平公主。 倪清羽瞳孔一缩,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清冷的雪天。 他身死,她殉情。 她对睒于鸿轩的死无能为力,而太平公主,则自刎于雪中,从此被除去皇家封号,移除玉蝶,就连尸首,也被扔下了悬崖。 倪清羽浑身的冷意如冰雪,睒于鸿轩看着她呆愣的样子心中一动,起身将人遮在了身后,和太平公主打起了招呼。 “公主金安。”带着冷淡的招呼显得敷衍,可对这平日里向来不理人的轩王,却是一大举动,太平公主心中一喜,先前远远一见,又听说他性子冷淡,从不与人主动攀谈,此时与她问好,想必对她第一印象定是不错的。 想到这,她便心中一喜,冰雪一般的外表下,一颗心脏开始扑通扑通地跳动。 今日本是出来走走,没想到竟有了这缘分。 见太平公主没注意到自己,倪清羽回过神来松了一口气,忙趁着两人交谈的空隙退走了。 睒于鸿轩不冷不热地回着太平公主,转眼看见仓皇离去的身影,淡漠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第十八章 盛宴 一路远离了御花园,倪清羽总算松了口气。 最后找了个角落,将自己藏了起来。 一路走来,她才听见了这宫中的传闻——陈国欲与秦国联姻,因此祈玉公主来朝,轩王作陪,明面上是为了两国友好邦交,实则是为了寻求合作。 陈国势大,却也耐不住邻国众多。 而祈玉公主一行,是前几日才进了皇宫的。 联系她在将军府遇见了睒于鸿轩,倪清羽直觉这其中定有什么隐情。 “动作都给我利索些!今日宫中盛宴,谁若是不长脑子出了差错,灭了九族都是轻的!都给我小心着你们的项上人头!”拐角处一小队人走来,为首的太监大声吩咐着身后的太监丫鬟们,声音尖利地让人起鸡皮疙瘩。 倪清羽小心翼翼地躲在隐蔽处,观察了一番。 盛宴。 片刻后,蓝色的身影消失在另一个拐角处。 牡丹阁里,吴越与瑜贵妃此时正好结束了谈话。 倪清羽走到门口,便见吴越出来了。 门外无人,吴越看了看四周,对着倪清羽吩咐:“跟我来。” 她乖乖跟上,到了僻静地:“将军可有吩咐?” “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吧?凶手,亦或者说你是他背后的一颗棋子。”吴越站定,阴冷的目光像毒蛇般。 倪清羽心中一跳:“我要是那人的手下,将军以为我还会把瑜贵妃看在眼里?” 半晌,吴越身上的杀气尽散,看来不是倪清羽。 她见此,冷冷一笑:“至于我知不知道,这又有何关系?我与瑜贵妃的交易,不过就是给将军你的一个小礼物罢了,我和将军才是有着交易的关系,至于瑜贵妃,将军你能凿出第一个,为何不可造出第二个!?”言辞之中,对于瑜贵妃的鄙视,显露无疑。 气氛顿僵,良久,豪放的笑声从他嘴里而出:“好啊!好一个倪清羽!” 是啊,瑜贵妃就算再得圣宠,那也是他一手捧上去的,她再嚣张跋扈,他都只当她是一个工具,再培养一个费力,不过是将就着用罢了。 倪清羽,倒是看的通透! “今晚陈国来访,皇上势必要赐婚,这人选虽还未定,不过却是个好机会,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吧?”吴越意有所指地说道。 倪清羽挑眉:“将军这是又要与我做交易?”她帮瑜贵妃一次,虽然暗地里是在坑,但明面上那也是帮,她可不会就这么白白被占了便宜。 吴越气闷,倪清羽却肆意轻笑:“将军不必生气,我只是有个小小的要求罢了,妹妹她一心跟着将军,将军就算不给名分,也要给一些面子的,不如……今天的盛宴,就带妹妹出席如何?”言语间,带着恶作剧的笑意。 吴越左眼一跳:“你要我带着那个贱人出去?”占有过的女人竟然是个水性杨花的,他如何丢得起这个脸! 倪清羽看着一老头嫌弃倪芷云,只觉得心中恶心。 “她看不上将军,将军就不想看看,她看得上的人是谁?”她意有所指,吴越听了神色一变,不只是想到了什么,看着倪清羽的目光深沉起来。 只是,带着倪芷云出席的事,却是没有拒绝。 牡丹阁中,倪清羽看着吴越远去的身影,眼中闪过一抹快意。 就算成了吴越的人,倪芷云还是想着要回到石易安身边呢! 想起昔日二人在她面前爱得死去活来的样子,倪清羽冷笑不已,那样的一往情深,可真是令她记忆深刻,她就看看,倪芷云成了吴越最疼爱的妾侍之后,石易安还下不下的去口! 天色将晚。 牡丹阁中,美人无双。 一袭粉色的十二破留仙长裙,将瑜贵妃的美貌生生夸大了一倍,飞天髻上,双鱼水玉簪花栩栩如生,像是两条活鱼般缠绕在头顶,冒着仙气,大半的丫鬟们都险险看呆,瑜贵妃跑了一个时辰的澡,又熏了香,整个人如仙人踏空而来。 轻扫娥眉,淡点红唇,眉忠心是三瓣妖艳欲滴的鲜红梅花。 清纯与妖媚,俏皮与仙气,在一个女人身上融合地恰到好处。 拾掇了三四个时辰,再见瑜贵妃,倪清羽只觉得自己一个女人都要口干舌燥了。 今晚,看来还真是一场硬战啊! 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倪清羽进殿中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满朝有些分量的文武大臣,都坐于两侧。 当中,皇后已然落座于凤位。 而瑜贵妃,却是和皇上一道来了的。 众妃嫔再嫉妒,就是皇后也只能咬牙吞下。 瑜贵妃可以娇媚,那是妾,她是妻,是天下之母,要母仪天下。 皇后嘲讽地看着瑜贵妃,她做的是后位,瑜贵妃的排位在她之下! 可得意的目光还未许久,皇帝的一句话就打散了她全部的骄傲。 “既然如此,那就和朕坐。”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走近龙椅,皇后便听见了皇帝这句不轻不重的话,顿时脸色煞白。 悲哀的目光,在瑜贵妃随着皇帝坐上龙椅的那一刹那,全数化为怨恨。 倪清羽依旧是太监打扮,桂清已死,她今晚的角色,是伺候瑜贵妃的奴才,好在和皇帝一块,她到能站得远些。 谁知一抬头,看见的还是一抹清冷中带着打量的目光。 倪清羽低头,深吸了一口气,该死的,被挤到这个死角算她幸运,可偏偏这个死角就只有一个缝隙——还是个一抬头就能看见睒于鸿轩的缝隙! 她能看见他,他自然也能看见她! 那时不时扫过来的目光,简直让倪清羽如芒在背。 正在这时,正主却出现了。 “大将军到!”侍监悠远的声音传了整个大殿,百官瞬间安静了大半,静静看着门口进来的人。 可那黑色的身影旁,一袭白衣的女子,却让他们目目相对。 “哈哈,吴爱卿,想不到你终于也有了美人啊!”皇帝调笑一句,场中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众人纷纷向吴越恭喜。 要知道,吴越的女人虽然堪比皇帝,但是他带出来的,这还是第一个。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是一种承认! 眼见的人看出了倪芷云的身份,酸酸地来了一句:“这不是倪府的嫡小姐嘛,看来倪大人真是好福气啊,生了一个好女儿!”竟然攀上了吴越这棵大树!? 吴越不语,心中冷笑,是有个好女儿,还是个蛇蝎心肠的恶毒女儿! 他扫过全场,目光在倪清羽身上停顿了一秒,又若无其事地转过,而这一秒,只有睒于鸿轩注意到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那一对都可以称之为爷孙的人,眼中眸光一转。 谁也没有发现,这场中脸色最难看的,却是那个一袭深蓝云锦长袍的男人。 温润的脸色带着扭曲与压抑,手中的玉扳指快要被捏碎。 风暴在温润的双目中形成,石易安望着那抹白色的娇弱身影,口中血气浓重。 倪芷云,你竟然敢! 第十九章 请旨 能够进宫赴宴,原本是令倪芷云欢喜不已的事情。 前提,如果她身边坐着的人,不是吴越这个年逾六旬的老头子的话。 进殿之时,她就注意到了石易安。第一次,倪芷云就连抬头看他一眼都不敢,心中只盼着他不要看到自己,可是又怎么可能呢? 那一句“倪府的嫡小姐”,让她的脸色倏然惨白,毫无血色。一直到跟着吴越在座位上坐下,也没有恢复过来。 也幸好是她心虚惊惧之下不敢抬头,否则若是看到了石易安眼底的阴鸷,恐怕就更惊惧了。 即使看不到两个人的反应,倪清羽心中也能猜个大概。 前世,她殚精竭虑换来的是焚身烈火,而石易安和倪芷云,却是真心不移,携手终生。 今世,不知道石易安所谓的真情,可否抵消头上那一顶绿油油的帽子呢? 恶意地揣测着事后倪芷云要怎么声泪俱下地向石易安解释,倪清羽敛眉一笑。 她并不知,有人因为她这一笑,而多饮了一盏酒。 酒过三巡,舞至中场,便到了说正事的时候。 “祈玉公主,你来秦国也有些时日了,不知是否已经有了打算?”率先开口的乃是皇后。 陈国欲与秦国联姻之事已经是摆在明面上的,皇后此问不过是让祈玉亲择联姻人选罢了。 不着痕迹地轻瞥了瑜贵妃一眼,皇后眼含得意。 受宠又怎么样?正式的场合上,还得是她这个皇后出面。以色侍人,说到底也就是个玩意罢了! 祈玉公主今日穿了紫纱广袖琉璃罗裙,并不十分张扬,却衬得整个人温婉如水。只是,那时不时投向一侧深蓝锦袍男人的目光,还是泄露了她的心思。 倪清羽悄悄抬头看向睒于鸿轩,祈玉公主毕竟是个女子,此时应该他这个随行的轩王开口才是最为合适的。 毕竟祈玉公主的心思,就是瞎子也能看得出来。 然而,静坐的紫袍男子丝毫没有要起身说话的意思,修长的手指间捏着斟满了酒的杯子,似乎殿中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干一般。 又是紫色,这个人似乎格外偏爱紫色。 倪清羽心中微动,微微低头,垂下了潋滟的紫眸。 祈玉公主似乎并不在意睒于鸿轩的冷淡,她冲着那抹让她芳心大动的深蓝浅浅一笑,颊上带了些许的红晕。 站起身娉娉婷婷地走到了大殿中央,祈玉公主盈盈下拜:“祈玉觉得贵国九皇子甚好。” 果然热情大胆,石易安还真是艳福不浅。倪清羽眼中掠过一丝嘲讽。 对于祈玉直白不加掩饰的话,殿中朝臣虽惊其大胆,但事不关己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唯有从进殿之后就一直努力减小存在感,试图蒙混过去的倪芷云,猛然抬头看向了石易安。 不行!九皇子妃的位置是她的! 直愣愣地盯着石易安,倪芷云盼着他起身拒绝,可惜,她注定要失望了。 听到祈玉公主的话,石易安俊秀清儒的脸上闪过一丝意外,而后便垂头饮酒,脸上的神情皆被掩去,怎么看都是翩翩浊世佳公子。 并无人提出异议,皇帝便顺理成章地下了旨。册石易安为安王爷,择日迎娶祈玉公主为正妃。 殿中不时传来祝贺声,皆是夸赞二人郎才女貌,正是天生一对。 唯有吴越身侧,倪芷云紧咬着下唇,几乎渗出血来。 两人一同站在殿中央谢恩时,倪清羽扫了一眼石易安。他脸上虽然并没有十分明显的喜色,但嘴角温润柔和的笑意,还是透露了他心情甚好。 当然是心情甚好。毕竟,直到现在,一切事情都还是在他的掌控之中,唯独除了倪芷云之外。 想起倪芷云,石易安脸上的笑意有些冷了下来。 今日的赐婚看似乃是由祈玉公主主导,石易安只是未曾拒绝的被动之人,实际上倪清羽却再清楚不过,这都是石易安暗中的计划。 从一开始,他就有心要和祈玉公主联姻。而且,这层关系,在日后也的确是为他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似他这般的人,最是清楚怎样勾的女子心动,却又不露痕迹。 前世的自己不就是如此吗? 以为和他是天作之合,谁知道不过是人为设计下的孽缘罢了。 宫宴散场之时,瑜贵妃娇娇媚媚地勾着皇上往牡丹阁而去,倪清羽低着头跟在后头,并未察觉有两道目光追随着她。 翌日,瑜贵妃正伺候着皇上用膳,外边有太监传话,说是太平公主求见。 “她来做什么?”正沉醉在美人乡的皇帝眉头一皱,扬声道:“宣她进来吧!” 瑜贵妃虽未插话,心中却也存有犹疑,下意识地侧头看了倪清羽一眼。 接收到瑜贵妃的目光,倪清羽若有所思。 前世此时她并不在宫中,被石易安救下之后她就回了倪府,一颗心都系在了如天神一般的石易安身上。 然而,想起前世太平公主的结局,她此时心思自然不难猜。 能让一向清冷疏离的太平公主来牡丹阁求见,为的无非是一个人,那个让她前世甘心为其殉葬的人。 倪清羽的身子微不可见地颤了一颤,藏在袖间的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的肉里。 一身白裙的女子缓缓走进殿中。 这雪一般的颜色穿在太平公主身上,从不显寡淡,反而衬托出她出尘脱俗,神圣不可侵犯的气质。 太平公主一步步走近,倪清羽看似乎看到了那匕首划过,脖颈处飞溅出的鲜血。那是她第一次在太平公主身上看到如此鲜艳的颜色,白衣与她身下的雪都被染成了红色,妖艳而绝望,刺的她眼睛生疼。 “太平参见父皇。”太平公主先是对着皇上行了礼,而后面对瑜贵妃的时候,只微微屈膝:“见过瑜贵妃。” 瑜贵妃看到她敷衍的动作,几乎咬碎了一口贝齿。只是开口时脸上还是带着笑意:“太平过来了。” 太平公主并没有同她寒暄,而是开口说道:“父皇,儿臣想求您一道赐婚的旨意。” 倪清羽一瞬间绷紧了神经,她僵硬地站在那里,看着太平公主低头时耳垂处的一抹羞色,听着清冷的声音缓缓在殿中流淌。 “父皇,儿臣想要嫁给陈国的轩王睒于鸿轩,求父皇成全。” 第二十章 算计 皇上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一向冰冷的女儿,居然会当着他的面,说出如此大胆的话来。秦国虽然对于女子的要求不似前朝那般严苛,但也万万没有女子自求婚嫁的例子。 瞬间的怔忪过后,他松开揽着瑜贵妃的手,正了正神色:“如果是为了两国联姻,这件事昨夜就定了,易安会迎娶陈国的祈玉公主——” 一向知晓礼数的太平公主第一次打断了皇上的话,她退后半步双膝一弯,便跪在了地上。 “儿臣知晓联姻之事已定,并非为此。而是,儿臣心悦睒于鸿轩。”斩钉截铁的一句话如同霹雳一般在殿中炸裂开来,瑜贵妃惊呼一声,染着蔻丹的手指轻轻掩口,而后惊讶地说道:“太平,你可知女子应当矜持内敛……” 她的话适可而止,却又引人继续往下想。 对于这个性格高傲冷漠的太平公主,瑜贵妃早就已经心生不满。她素来在宫中盛宠不息,即便是皇后也不敢小觑她,其余宫妃亦是要在她面前矮上三分来。唯独这个看起来清清冷冷,不染尘俗的太平公主,向来都是一副不把她看在眼里的模样。 心藏暗恨,瑜贵妃自然抓住机会落她的面子。 这下可好了,瑜贵妃眼中算计一闪而过。 如果这丝毫不顾忌女子脸面廉耻的话传到外面去,她倒要看看太平公主还装什么冰洁仙子。 暗动春心也就罢了,居然还敢来找皇上赐婚,这胆子可真够大的。 祈玉公主乃是陈国人,故而她表现的直白些,朝臣们只当各国风气不同,并不以为意。 太平和不一样…… 心中暗自窃喜,瑜贵妃并没有察觉到皇上眼中的深思之意。 转眼就到了七日之期,吴越又至牡丹阁。一是因为瑜贵妃传给他的消息,二便是要来找倪清羽索要解药。 自己被倪清羽下了毒的事情,吴越并没有让瑜贵妃知道。毕竟瑜贵妃只是他的一枚棋子,如果被她知道了倪清羽的毒连他都防备不了,万一这枚棋子生了别样的心思。反过来想要噬主那就不好了。 牡丹阁侧殿内,吴越正与瑜贵妃商谈,倪清羽则被吴越支到了门口守着。 虽然暂时和倪清羽在一条船上,吴越却从没有把她当做过自己人,而是处处提防。 吴越此人,平素爱好下棋,只因喜欢那满盘棋子皆由他掌握的感觉。于他眼中,倪清羽固然聪慧,但是还有句话叫做过慧易夭。 不能被他掌握为他所用的棋子,唯有毁掉。 可惜他算漏了一点,即使站在门外,倪清羽也能轻而易举地听到二人说话的内容。 “没想到太平那个冰块一样的性子,居然也会动了放心。”瑜贵妃语气娇媚,其中的轻视丝毫不加掩饰。 吴越却比她想的要深许多,他手指轻敲桌面,拇指带着的墨玉扳指一看就非凡品。在心中思忖着瑜贵妃所说的话,他语速极慢,语气上扬:“你是说,皇上并没有拒绝太平公主的请求,也没有斥责她?” “但是也并没有答应。”瑜贵妃补了一句。 敲着桌面的手加大了些力气,想起那个神秘难测的睒于鸿轩,吴越眼中神色凝重:“那个人,不得不防。” 恐怕皇上也是打着这个人的主意,才会没有斥责太平公主,而是考虑着在睒于鸿轩身边安插一枚棋子。 只可惜皇上却忘了,那是个什么性子的人?这位轩王的冷漠残暴,就连秦国人都有所耳闻,而且他年逾及冠仍未娶妻,明显就是不近女色。 这样一个在沙场上磨砺出来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一道圣旨而听命娶谁? 脑中闪过一双潋滟紫眸,吴越手上的动作一滞,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如果皇上再来你宫中,你就说倪清羽美貌聪慧,且助你良多,是嫁给睒于鸿轩的不二人选。”吴越心中得意,脸上神色也和缓了下来,交代瑜贵妃:“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一定要让皇上下旨为二人赐婚。” 依着睒于鸿轩的性格,定然会毫不留情面的拒绝,若是拒绝不了,难免会迁怒到被赐婚那人的身上。就算倪清羽再聪慧,落到睒于鸿轩手中恐怕也落不了好。 而他,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和倪清羽做一笔交易,让她交出剩下的解药。 一旦解了毒…… 吴越看着门口处倪清羽站立的位置,目光狰狞而阴狠。 瑜贵妃尚且并不知道倪清羽的身份,故而闻言一愣:“倪清羽是谁?” 名字听起来似乎有些熟悉。 吴越意有所指地看了瑜贵妃一眼:“我还当娘娘是真聪慧,原来也不过是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说完,他留下一句“记住我刚才说的话”,起身便出了门。 经过门口时,他与倪清羽对视了一眼,看着那即使刻意往平凡里打扮,却仍旧出彩的一张脸,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倪清羽则转身进了门。 一进殿门便看到那张美艳动人的脸上的怒火,瑜贵妃见她进来,厉声喝道:“跪下!” 瑜贵妃并不是傻子,吴越的话已经很明白了。眼前这个人,居然是个女子,竟然骗了她这么久! 尤其是吴越那句“玩弄于鼓掌之间”,就像是巴掌一样狠狠地打在她的脸上。 倪清羽乖巧地跪在了地上,而后才轻声问道:“娘娘的怒火从何而来?” 心中却是冷笑不已,吴越这个老匹夫果然心思深沉,临走前还刻意挑明了她的身份。 虽迫于中毒不得不与自己合作,暗中却不断使绊子。 不过也好,正好让她拿吴越试试手。她的路才刚刚走了个开端,如果连吴越都对付不了,以后又怎么可能如愿? 倪清羽身子又伏低了一些。 “你还想欺瞒本宫不成?倪清羽……好一个倪清羽!”瑜贵妃气急,抓起桌上的茶盏便往倪清羽身上砸去。 身子一侧,倪清羽轻巧地夺过了飞来的茶盏,听着身后传来的碎裂声,她面色不变:“娘娘是知晓了我的真实身份吗?” 不等瑜贵妃接话,她便慢悠悠地继续往下说。 “如果我说,正是真心为了娘娘分忧才会扮作太监,娘娘信也不信?” 第二十一章 巧言 “欺瞒了本宫还敢花言巧语,当着以为有着吴越……吴大将军护着,你便可任意妄为?”瑜贵妃冷哼一声,显然并不相信倪清羽的话。 “娘娘可容我将脸上妆容洗去?”倪清羽缓言道。 瑜贵妃见她自始至终目光清明,语速不曾加快过半分,心中也存了犹疑,便允了她。 束起的长发被散开,脸上用来掩饰的脂粉也尽数洗去,倪清羽再回殿中,只一眼瑜贵妃便变了脸色。 瑜贵妃自负美貌,也是因为这张脸才能独宠后宫,然而眼前站着的倪清羽容色竟不输她半分! 往日他扮作太监低眉垂眼,倒也不曾察觉什么。 如今再看,那如玉容颜加上一双潋滟紫眸,真正是摄人心魂! 见瑜贵妃脸色阴沉不定,倪清羽继续说道:“清羽一心为娘娘图谋,扮作太监也是为了掩人耳目,不愿给娘娘添麻烦。” 沉默半晌,瑜贵妃才又开口,却已经不是刚才的话题。 “你叫倪清羽,吴大将军今日带来宫宴的倪芷云,和你是什么关系?”若不是心思缜密,瑜贵妃也不可能在宫中与皇后比肩。 毕竟这宫中从来都不缺美人,单有容色而无自保之力,只能埋骨深宫罢了。 倪清羽据实以答:“清羽乃是倪府庶女。” 心中怒火已经消退,瑜贵妃冷冷地瞥了倪清羽一眼:“谅你也没那个胆子故意欺瞒本宫。倪家倒是养的好女儿,一个一个都攀上了吴大将军……” 言下之意便是倪清羽亦是勾上了吴越,才能进宫的。 倪清羽并不接话,只道:“若娘娘没有其他的事情,清羽就先退下了。” 瑜贵妃挥了挥手,示意她自行退下。 “等等。“刚走了两步,她就又被叫住了。 “你去找桂芝,让她给你备一套宫女的衣服。”瑜贵妃想到吴越交代自己的事情,吩咐道:“至于妆,你自己有点分寸。” 这样一张倾城容貌,最特别的还是紫眸,若是让皇上见到生出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到时候免不了要再生差池。 若是没把她塞给睒于鸿轩,反而被皇上收了…… 瑜贵妃眸光微闪,她可无意给自己树一个劲敌。 “是。”倪清羽应了一声。 待倪清羽退下去,瑜贵妃召宫女进来,将地上的碎瓷片都收拾了。 而后,她懒洋洋地躺在贵妃榻上,暗自在心中盘算。 幸好倪清羽并没有进宫争宠的打算,否则凭借她的容貌与心计,恐怕自己也要在她手上吃些亏。 太平公主有意嫁给睒于鸿轩,而吴越却让自己把倪清羽送上去。若真是事成了,那太平公主可真是明晃晃地打了脸…… 公主之尊还及不上倪府庶女,到时候她可还能在自己面前摆的起架子? 这件事,她还是要尽些心力,争取早些定下来才是。 到时候连倪清羽也打发了,于她可是一举两得。 心中有了成算,瑜贵妃便吩咐人去厨房备一盅汤,待会她亲自给皇上送过去。 这厢倪清羽出了门后,眉头才微微拧了起来。 吴越虽然刻意避着她,可是他的话,倪清羽却是尽收耳中。 能够猜透几分他的打算,只是如何化解眼下的局面,却是个难题。 回房换上了宫女的衣服,又照样在脸上涂涂抹抹,倪清羽才出了门。依照桂芝的吩咐,去浣衣局取瑜贵妃明日要穿的百蝶穿花银纹裙。 心中忖着事情,再加上自己异于常人的眼睛,倪清羽走路时也低着头。 不料,途径御花园时,却突然听到了睒于鸿轩的声音。 “咦,怎么又变成小宫女了?”睒于鸿轩远远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过来了。 虽然装扮不同,且小宫女走路时垂着头,并看不清长相,可是他心中就是隐隐有一种预感。 果然,走近一瞧,可不就是那个紫眸小丫头吗? 他挑眉走近,看着倪清羽脸上的脂粉,摇头道:“你这种易容办法也太粗糙了些。先前扮成小太监,大概没人注意你的长相,可现在就不同了。”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还有这双紫眸,只要见过你的人就不会忘记。” 倪清羽沉默了一会还是没忍住:“其实,不是所有的人都如轩王爷这般过目不忘的。” 她真的很好奇,面前的人究竟是怎么屡屡认出她来的。 不过有一点睒于鸿轩说中了,就是这双紫眸。 即使前世被当做妖女活活烧死,倪清羽也从未对自己一双紫眸有过丝毫的厌恶。因为她深知,不容她活在世上的不是这一双异色眸,而是某些人卑劣的心。 然而这双眼的辨识度太高,的确是让她有些不方便。容貌肤色都能用脂粉掩饰,唯有眼睛,她无法改变。 睒于鸿轩听到她诚恳的语气,不禁失笑:“我哪里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只是眼前这个人在他的视线里,总是比较特别罢了。 即使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份特别究竟是因何而生。 明明是清冷如谪仙的人,可是睒于鸿轩笑的时候,却让人心头微暖。 看得倪清羽有片刻的失神。 只是想起雪地里的那一抹血色,她脸上刚刚泛起的笑意又退了下去。 “轩王爷应当也到了娶妻之龄了吧?不知可有意中人?”鬼使神差一般,询问的话脱口而出。 连睒于鸿轩都难得地怔了怔,站在原地看着她。 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话,倪清羽情急之下几乎咬到自己的舌头,连连解释道:“轩王爷别误会,我,我并没有打探之心。只是……”只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 无论是太平公主的想法,亦或是吴越的打算,她都不知该不该说,又从何说起。 见倪清羽慌乱之下连耳垂都泛起了微红,睒于鸿轩心中愉悦顿生,难得语气温和地调侃道:“怎么?难不成倪姑娘有意给本王说媒吗?” 说着话,睒于鸿轩渐渐逼近眼前的小女子,声音也压得更为低沉:“还是说,你打算把自己许配给我……” 眼见倪清羽避无可避,耳垂已经通红的几欲滴血,不远处突然传来女子娇斥之声。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第二十二章 难择 倪清羽陡然一惊,用了全身的力气去推身前的睒于鸿轩。 睒于鸿轩不备之下,竟也被她推开了。 二人此刻正站在假山一角,倪清羽微一侧身,便发现了站在另一边的祈玉公主。 她看着的,明显不是这个方向。 原来不是跟他们说话,倪清羽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她却未曾察觉到,睒于鸿轩看到她松了口气时的不虞。 就这么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二人站在一起吗?上次见到别人,也是立刻就想躲。 眼前这个女人,明明让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熟悉感,而且倪清羽也明显是早就认识他的。 究竟是什么时候见过呢…… 睒于鸿轩眉目间的疑惑久未散去。 此刻,倪清羽的心神早已经放在了假山另一侧,祈玉公主那边。 能让她如此惊讶失态的人,恐怕离不开石易安吧。她暗暗地猜测。 另一边,石易安身穿着白色绣暗纹的衣裳,长发以玉冠束起,怎么看都是一副温润公子的模样。 前提是此刻他怀中并未抱着一个女人,又被未婚妻抓了个正着的话。 祈玉公主看着面前的二人,丝毫顾不得在石易安面前装什么温婉淑女了,一张俏丽的脸气得发白。她伸手指着石易安怀中的那个女人:“安王爷,可否解释一下这位的身份?” 石易安面色隐隐透着郁气,不露痕迹地瞪了还依靠在他怀中的女人。 身子一颤,那女人立刻跪了下去,将一张脸低低地垂到了地上去,连声解释道:“我不过是走到此地时不小心崴了脚,而安王爷好心扶了我一把,没想到正好被公主撞见……还请公主不要误会。” 顿了顿,她又继续说道:“安王爷他……他对公主一片深情天地可鉴……”好好的一句话,却被她说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来。 石易安轻咳一声,地上跪着的女人立刻今晚恢复了柔弱嗓音,楚楚可怜地说道:“公主,您真的是误会了,我与……” 祈玉公主身后跟着的乃是她的心腹宫女,语气不善地打断了女人的话:“你是哪个宫里的下人?敢在公主面前自称‘我’,究竟是怎么学的规矩!” 地上跪着的女人头伏得更低了,身子都颤抖起来,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 “本王的确是不小心扶了这位姑娘一把,祈玉公主误会了。”石易安说话时嗓音仍是温柔,只是他心中想了什么,也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了。 心腹宫女仍心存犹疑,嘟囔道:“公主,怎么可能这么巧……” “红枝慎言!”祈玉公主打断了她的话:“安王爷既然都如此说了,那么一定是事实了。不知地上这位姑娘是哪个宫里的宫人,被我吓成这个样子,红枝你亲自送她回去吧。” 亲自二字,被她咬的极重。 石易安眉头微蹙,刚想开口推拒,跪着的女人就说话了,声音吞吞吐吐:“奴婢,乃是皇后娘娘宫中的人……” 原本皱着的眉头立即舒展开来,石易安颔首道:“如若她不是母后宫中的人,我又怎么会去扶她?”倒是硬生生地想往孝心上扯。 祈玉公主脸上也漾了笑容:“红枝,把这位姑娘送回去。” 红枝立刻应声,然后扶着那女人离开了。 “今日误会了安王爷真是不巧,不如祈玉陪安王爷四处走走?”祈玉公主提议道。 石易安笑的温和:“却之不恭。” 待到那边的人都离开之后,倪清羽往外走了两步,目光闪烁。 那个和石易安有纠缠的女人,是倪芷云! “他们先前是在另一处说话的,大概是被祈玉察觉之后才躲过来的,只是没想到还是被祈玉抓住了。”睒于鸿轩微微低头,看着面前的倪清羽。 倪清羽这才恍然,为何自己先前没有听到二人说话的声音。 因为刚才和睒于鸿轩说话时,她的精力过于集中,以至于连几人走近的脚步声也没听到。 只是…… 她猛一抬头,目光正对上睒于鸿轩,她语气笃定地说道:“你早就听到了他们说话。” 睒于鸿轩眸光清明,似乎能够看透人心一般:“不错,我早就听到了他们说话,那是因为习武之人耳力好好一些。” 他逼近了倪清羽一步:“那么你呢?方才祈玉除了第一声的声调高了些,之后声音并不算大。若是一般人站在这里,能听到动静,但是绝对不会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那么你,又是怎么听到的? 他没有问出口,然而态度却再为明显不过。 倪清羽沉默不语。 她该怎么回答?说自己用前一世的命,换来了异于常人的听觉吗? 她竭力控制情绪,却仍是被睒于鸿轩发觉了她周身悲伤怨恨的气息。 她究竟在悲伤什么,又在怨恨什么?睒于鸿轩定定地看着她。 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些影响自己心情的回忆全都从脑中驱散,倪清羽对着睒于鸿轩屈身行礼:“奴婢该去为瑜贵妃取衣服了。”说着就转身要走。 又是这样! 睒于鸿轩心头忽然涌出一种无力感。 这个女人,每当觉得要接近的时候,她就会立刻重新拉开距离。 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睒于鸿轩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剔透的玉瓶来,递给倪清羽。 倪清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也不伸手去接。 睒于鸿轩将玉瓶往倪清羽手中一塞,立刻大步离去了。 等到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影离开视线,倪清羽才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玉瓶。 手中的玉瓶沁凉,就如同她早已暖不热的那颗心一样。 她感觉到了睒于鸿轩的不悦,但却无从改变。 也或许,不应该改变。 前世他沦落到那样的结局,多多少少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也许远离自己,他反而能一生顺遂。 太平公主还是和前世一样,对他一眼钟情,也许这才是割不断的缘分吧。 倪清羽在心中暗暗地告诉自己,太平公主对睒于鸿轩情深毋庸置疑,也许她才是睒于鸿轩最好的结局。 至于自己……应该离他远一点。 本就是为了复仇而生的她,何必再去打扰他的生活。 即便,就连她自己也说不出,眼中的酸涩又是为何。 被悲伤渲染的紫眸里盈了一滴泪,未曾落下便已经消弭无踪。 第二十三章 分析 从浣衣局取了衣服回来,倪清羽的心境才逐渐恢复了平和。 也开始思忖先前的那件事来。 石易安和倪芷云见面,倪芷云定然是想要紧紧地抱住这个金主,势必要把自己说得可怜巴巴。 诸如她是被自己所害,亦或是和吴越逢场作戏,并无关系。 石易安必然不会轻信,毕竟先前宫宴时,他可是被狠狠地打了脸。自己的女人被年逾六十的吴越带了出来,如果不是并无人知晓他和倪芷云的关系,恐怕石易安会恨的当场杀了倪芷云。 倪清羽不知两人之前交谈了什么,但是不外乎就是倪芷云求饶,劝石易安不要娶祈玉公主。 而石易安一定已经分析了情势,告诉了倪芷云一个非娶祈玉不可的原因。 所以在祈玉出现并且误会二人关系之后,倪芷云才会甘心为石易安开解。 哪怕面前站着的是她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情敌。 从这个角度看,倪芷云的确是有些本事的,最起码她能忍。 倪清羽低头看着手中端着的百蝶穿花裙,日光甚好,落在衣裙上,上边绣着的银纹熠熠闪光。 她想起的却是当初在城台上,倪芷云的那一身正红。 如同将她烧成灰烬的那把火一样。 “桂芝姐姐,娘娘的裙子取回来了。” 回到牡丹阁,倪清羽低眉敛目地将裙子交于了桂芝。 桂芝是新提上来大宫女,顶替的乃是先前桂清的位置。 人去茶凉,人走楼空,就是这般。即便桂清为了瑜贵妃而死,瑜贵妃也是真真切切地为她感伤,可惜很快就会有人代替了桂清的位置。 很快,桂清这个名字就会时间的风沙所掩,无人提起。 桂芝接过衣服,低声说道:“你下去吧,娘娘呆会要去给皇上送汤,你不必跟着了。” 倪清羽一怔,这么快? 低着头缓缓回了自己的屋中,倪清羽尚且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个时候瑜贵妃去见皇上,十有八九都是因为之前吴越交代的事情。 她原本想着今晚还有说服瑜贵妃的机会,没想到她这么急……那么恐怕,这件事没有她插手的余地了。 坐在简陋的床铺上,倪清羽也说不出此刻蔓延心头的,究竟是什么心情。 取出睒于鸿轩送的那个玉瓶握在手中,剔透无杂质的瓶身无声地诉说着它的价值不凡。 将上面镶着一枚小东珠的塞子取出,倪清羽发现其中装着的是一些有些透明的药膏。 眸光一闪,她取出了一丁点药膏涂在手背上,透明清凉,并没有什么特别。然而过了一会,那透明的药膏却渗入皮肤中不见了,那一片的皮肤却黄了一些。 倪清羽的心情有些复杂,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出现在宫里,但还是给了自己易容药,以便隐藏。 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大概是用不上了。 不管瑜贵妃有没有成功地让皇上下旨赐婚,只要这件事情提了出来,恐怕自己就不能继续呆在宫中了。 毕竟,她是官员庶女,而非女官。 青阳宫中,倪芷云端端正正地跪在殿中。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她心中有些忐忑,就连面上的镇定也装不出来了。 行完礼后,她怯生生地问道:“不知道娘娘宣臣女进宫,是为何事?” 皇后坐在凤座上,听到倪芷云说话,才淡淡地睨了她一眼:“你就是给吴大将军为妾的那个倪府嫡女?”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倪芷云尴尬地无处可躲。 最后,她只能咬牙应道:“正是芷云,只是……”她想要解释为妾是被吴大将军所逼迫,不是她的本意,然而皇后却是没有那个心思听。 “本宫听闻你似乎还有个庶姐叫做倪清羽,你们二人关系不睦,可有此事?”皇后继续发问。 难不成是倪清羽那个贱人告了自己的状?倪芷云心神一慌,连忙解释:“皇后娘娘误会了,并无此事……” “没有?你的意思是本宫错了?”皇后从凤椅上直起身子,不悦地说道:“还是说你想蒙骗本宫?” “芷云不敢!”倪芷云立刻叩头,心中暗骂倪清羽。怪不得这几日都没见到她人影,没想到竟攀上了皇后为她出气! 自己到底哪里比不上她,同样被送到吴越府上,凭什么她就能接着吴越攀上皇后娘娘? 心中的愤恨与嫉妒占据了理智,倪芷云顾不上为自己开脱,叩完头直起身子哭诉道:“皇后娘娘不要被倪清羽给骗了,臣女这个妹妹最是会蒙骗人,而且心思极深,若不是因为她,臣女也不会被送到吴大将军府中为妾……” 原本是想要以哭诉来博得皇后的同情,可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却真的掉了出来。 “原本吴大将军看重的乃是倪清羽,毕竟她是庶女,为妾也是理所应当。然而她最会迷惑男人,不知和吴大将军说了什么,臣女才会……”说着就想起了吴越那一脸褶子,伺候一个比自己父亲还大的男人,让她恶心的想吐。可是为了活命,她只能忍下去,毕竟如果真的惹恼了吴越,谁也救不了她。 皇后闻言若有所思:“你是说因为倪清羽动了手脚,吴大将军才会弃了她而纳你为妾?” “正是如此,求皇后娘娘为臣女做主。一个庶女竟欺压嫡女至此,实在可恶……”她如同找到了靠山一般,磕头如捣蒜,却不知道皇后脸上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丝毫的同情之色。 “带她下去吧。”皇后一挥手,便让人送倪芷云回去。 没有听到皇后说处罚倪清羽,倪芷云心有不甘,然而皇后显然没有听她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从凤座上站起,她便转身回了内殿。 最近和瑜贵妃斗智斗勇,皇后正是耗费心神之时,每日都要宫女按摩缓解头痛。 躺在贵妃榻上,身后一个宫女摇着扇,榻前还跪着一个为她捏腿。 原本送倪芷云出宫的嬷嬷回来复命,皇后一边闭目养神,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觉得如何?” 那嬷嬷显然是受她倚重的,先走到榻前为她按压着太阳穴,才低声回话:“是有些心思的,可惜聪慧不足。” 第二十四章 赐婚 疼痛被缓解,皇后的脸色也好了许多,慢慢说道:“比起那个能左右吴越老匹夫的庶姐,她的确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今日宣倪芷云进宫,她便是想要看看,这姐妹相争的戏码,究竟谁更占上风。 现在看来,胜负明显已定。 “安嬷嬷,明日你悄悄地把倪清羽带来,我有事吩咐她。” 皇后脸上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 上一次,因为宫女出来顶罪,瑜贵妃才会逃过一劫。如果这一次,连她的心腹都背叛了呢? 她真想看看瑜贵妃那张脸扭曲的样子。 到时候,可还能勾引的了皇上? 翌日清晨,瑜贵妃才志得意满地回了牡丹阁。 秦国宫中规矩,如皇帝召妃嫔侍寝,除皇后、皇贵妃外,其他妃嫔皆不得留宿。 此外还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历朝历代,皇后在位必定不立皇贵妃。一般来说,皇贵妃这个位置,都是因为先皇后薨逝,而皇上不愿再立后,又需要有人掌管后宫,便立皇贵妃。 能够留宿皇上寝宫,对于瑜贵妃而言可是莫大的恩宠,对皇后更是巨大的打击,她如何能够不高兴? “将倪清羽叫来。”瑜贵妃吩咐桂芝,她和桂清都是瑜贵妃的心腹,只是以前桂清更受倚重。现在桂清身死,她就成了瑜贵妃身边的第一人。 桂芝应声离去。 片刻,倪清羽进来,并没有涂睒于鸿轩给的药膏,她仍是抹着厚厚的脂粉。 “贵妃娘娘。”倪清羽行了礼,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瑜贵妃第一次对着倪清羽笑的如此和善而虚伪:“快免礼吧,本宫可是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末了又吩咐桂芝,让她给倪清羽搬个矮凳来,让她坐着回话。 明白自己的猜测已经变成了事实,倪清羽心头复杂。 “民女身份低贱,若是在娘娘面前坐着回话,可是对娘娘的大不敬。” 仍保持着恭恭敬敬地姿态,倪清羽婉拒了瑜贵妃的赐座,又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对方脸上的满意。 连桂芝都被遣了出去,殿中只余下二人。 瑜贵妃格外热情:“自你进宫之后,也帮了本宫良多,赏赐财物本宫知你也不会收。故而,本宫特意为你求了另一样恩赏。” 倪清羽故作惊讶,跪伏在地上说道:“民女本就是为娘娘分忧而来,哪里当得了什么赏赐,还请娘娘收回成命。”暗中却是一声叹息。 瑜贵妃见她如此,心下更为满意。 “这份恩赏可不是本宫赐下的,而且也收不回了。” 她言笑晏晏地说话时,鬓发间的那支凤钗轻颤,更显得她容色动人:“先前宫宴,本宫见你妹妹都已经有了归宿,你这个当姐姐的却连婚事都有定,心中就为你着急。正巧,又碰上了合适的人选。” 神秘一笑,瑜贵妃并未直接说明:“你且等着吧,待会你的恩赏就到了。” 果然,半个时辰之后,宣旨的太监就到了牡丹阁。 听着太监拖长了尖利的嗓音宣读圣旨,倪清羽谢恩接旨,然后看着众人艳羡的脸色,心下却苦涩不已。 封为清濯郡主,赐婚与轩王。 对于她这个身份地位的庶女而言,应当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可是她又怎么能高兴的起来? 昨日倪芷云进宫,自称是皇后宫中的人,定然不是空穴来风。 定然是皇后派人宣她进宫,应当是皇后想要得知自己先前说的话是否是真的。此外,大概也有看看倪芷云资质的打算。 如果相比之下倪芷云更为聪慧,那么自己这个助力,皇后就要考虑考虑了。 这一切原本都是在她的计划之中。 先前皇后应当已经对她信了三分,经过查证之后,三分相信便会加到七分。 皇后与瑜贵妃的恩怨已经不是一天两天,恐怕两人做了梦都想着要除掉对方。 吴越身上的毒一日不解,他就不能让自己送了性命,虽然不愿意却也要保护自己。同时,借着皇后与瑜贵妃对她的日渐信任,她绝对能够令瑜贵妃和吴越同盟瓦解的同时,挑起三方斗争。 到时候她不需要花费太大的力气,皇后,瑜贵妃,吴越,这三个最大的危险就会自相残杀。 可惜事情只要一和睒于鸿轩牵扯上,就必定会不按她的计划发展。 倪清羽沉了口气,皇后现在恐怕已经气炸了,自己还得想办法祸水东引,把她的怒气引到吴越身上才是。 先去见瑜贵妃,谢过她的恩典,又和她演了一场主仆情深的戏。 然后,皇后的懿旨便到了,宣皇上亲封的清濯郡主觐见。 倪清羽并没有听从桂芝的话回房换衣服,而是就穿着宫女的衣服去了青阳宫。 刚一进殿,还未行礼,一个青铜香炉便朝着自己飞了过来。 倪清羽站在原地脚步不动,青铜香炉从她身侧擦过,落在地上。 “好一个清濯郡主!倪清羽,你可真有本事!”皇后扔出香炉时可谓是怒气滔天,然而手还是故意偏了一寸,都是因为那一道圣旨! 有了郡主的身份,就算是她,明面上也不能对倪清羽怎么样。 不过,也只是明面上罢了。 从凤座上走下来,站在倪清羽面前,皇后染着蔻丹的手指用力掐着倪清羽的下颌,恨恨道:“你从一开始就是瑜贵妃的人,是不是?难怪上次虽然看似占了上风,可偏偏就冒出来一个替那个顶罪的宫女来……” 可恨她居然真的相信了倪清羽的投诚!如果不是今日的圣旨,她下午便会派人把倪清羽带来青阳宫,商议怎么对付瑜贵妃那个贱人。 若是那样,瑜贵妃恐怕得意地厉害吧?说不定上一次,她就在心中暗暗嘲笑自己,忙活了一大场,最后也只不过是让对方折进去了一个宫女! 长久以来被瑜贵妃打压的怒气已经让皇后几欲疯魔,明明她才是皇后,可是皇上却一味地偏宠那个狐媚子。 眸中的恨意越燃越烈,皇后手上的力气也越来越大,倪清羽被她掐着的下颌已经青紫。 “皇后娘娘的理智就这么不堪一击吗?这么点事情,就让皇后娘娘失了冷静?” 蓦地,倪清羽冷冷开口。 第二十五章 谋划 派人去宣倪清羽之时,皇后在心中想过倪清羽可能会有的反应。 跪地求饶,或者是讽刺嘲笑。 却没料到,她居然会如此冷静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掐着倪清羽下颌的手骤然松开,她眼睛微眯,怀疑地看着倪清羽:“你还想耍什么花招?” 她现在不得不承认,倪清羽的确是个聪明人,起码如果不是赐婚的事情,她可能还不会暴露。 一想到自己竟然被瑜贵妃耍了,皇后就怒不可遏。 不过倪清羽的话,的的确确让她的怒气渐渐平息下来,没错,这个时候她确实是应该冷静一些。 她要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接下来要怎么对付那个贱人! 倪清羽伸手揉了揉几乎被掐破皮的下颌,对着陷入思索的皇后说道:“皇后娘娘难道不好奇,为什么皇上要下一道这么奇怪的指婚圣旨吗?” “还不都是那个贱人吹的风么,上不得台面的妾罢了!”皇后已经连瑜贵妃的名字都不想提了。 瑜贵妃昨夜留宿皇上寝宫的事情,一大早便传遍宫中,这简直是明晃晃地打了她的脸。 倪清羽勾唇带出一抹自嘲:“娘娘应当知道,以我的身份,即便封作郡主,也是高攀了轩王爷。” 毕竟,睒于鸿轩是正正经经地皇室血脉,而她只是个大臣庶女。说白了,皇上最后之所以会下这道赐婚圣旨,未必没有羞辱睒于鸿轩的意思,倪清羽很清楚,以她目前的身份,的确配不上睒于鸿轩。 这恐怕也是皇上最后答应吴越与瑜贵妃所请,没有赐婚太平公主,而是选择了她的缘故。 另一个因素,就是如若睒于鸿轩拒不接旨,太平公主丢的自然是皇家的脸,而她……别人也只会觉得是因为她身份不够。 吴越与皇上各有各的打算,最后反而促成了这件事。 皇后闻言冷笑:“没想到你还有这个自知之明!若是从身份上来说,即便要给轩王爷赐婚,那也应当是太平这个公主,瑜贵妃还真是为了推自己的人上位,连什么都顾不上了。” 这也是她生气的地方,明明不合适的婚事,皇上却被瑜贵妃所惑,答应了下来。 下颌处方才已经麻的没有感觉,现在才清晰地传出了疼痛。 疼,只是让她变得更清醒。 “皇后娘娘觉得,轩王爷真的会接旨吗?”倪清羽直白地问道。 刚才太监来宣旨的时候,为了讨好瑜贵妃,就卖了个消息。轩王爷今日一大早就与几位手下到西山打猎去了,三日之内都不会回来,因此那边的圣旨要迟上三日。 睒于鸿轩有事不在府中是真,但是不是去打猎,就有待商榷了。 倪清羽心中总是隐隐觉得,睒于鸿轩这次来京城,是另有目的,并非为护送祈玉公主而来。 难道……倪清羽突然想到了他身上前世没有的毒,心思一颤。 这时,皇后的心腹安嬷嬷为她送上一盏茶,皇后才又重新回到凤座上坐下。低头饮一口茶,她看着殿中站着的倪清羽,瘦弱的身体有些弱不禁风的感觉,她定定地站在那里,却又自有一番风骨。 皇后记得,上一次她也是不慌不忙,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总让人忍不住地忘记,她今年也不过是二八之年。 身为一个官员庶女,她身上的气度是许多高门嫡女都及不过的。 如果她不是瑜贵妃的人,皇后是真的想要把这样的人才收入囊中。 不过,听她自己所说…… “这道圣旨,难道不是你自己求下来的吗?”到底是久居上位者,皇后说话时的威严还是颇为慑人的。 只不过,倪清羽前世时已经经历了太多,以至于心也成了一潭死水,再也没有什么让她起波澜。 她知道,皇后问出这句话,是因为她的话而觉得,这件事不是明面上的那么简单。 倪清羽始终不抬头,目光一直落在凤座下的阶梯上。 “娘娘肯听我说这么多,那应该明白,我虽然算不上聪明,但还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她始终保持着一个语调,徐徐而言之:“轩王爷天人之姿,又征战沙场多年,自然是心志坚定,不容他人左右。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看得上清羽一介庶女,又怎么会因为一道圣旨,而甘愿娶这样一个王妃。” 似是给皇后些思考的时间,她停了片刻才继续说道:“以轩王爷的本事与地位,他已经无需靠王妃来巩固自己的地位,所以哪怕娶秦国之女,或许能让他和秦国皇室有些联系,他也不会看在眼里……” 她口口声声说的都是睒于鸿轩,却是为了替石易安在皇后心中埋下一枚钉子。 这句话后,就是久久的沉默,殿内弥漫着死一样的寂静。 倪清羽没有抬头,却也能猜得到皇后脸上的神色应该不大好看。 皇室的人就是这样,他们从来不会相信什么巧合,因为有多少巧合都是他们亲手算计下的产物。 这个看似光明威严的皇宫,却不知道掩盖了多少人的阴谋诡计,又埋葬了多少人的鲜血枯骨。 就如那凤座下的台阶,纤尘不染,实际上却是肮脏的地方。 前世,她亦是倪芷云登上凤座的踏脚石。 而今生……那个曾经让她也心存幻想的位置,现在却只剩厌恶作呕。 倪清羽的话无疑是在皇后心中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但是仅仅这样,还不够。 半晌的沉默过后,皇后再度开口,小指上的护甲漫不经心地敲着凤座,上面的镶嵌的各色宝石熠熠闪光:“你觉得仅凭这样,就能让我再度相信你吗?” “那么我就直说吧。”倪清羽轻声说道:“皇后娘娘现在大约觉得我是吴大将军派来宫中的人吧?的确,也可以这么说。” “娘娘应当知道吴大将军原本要纳妾的人选是我,我动了些手脚把倪芷云送了过去,吴大将军自然心中不满。最终,我被下了毒之后送到宫里,先前向娘娘投诚,皆出自真心,唯有此事担忧娘娘不相信,才隐下没有说。上次的事情之后,吴大将军便怀疑了我,因此才会有这道赐婚旨意。” 第二十六章 暗涌 偌大的青阳宫正殿,唯有倪清羽清泠而淡然的声音。 哪怕处于危局,她亦从容。 “的确,这道圣旨看似对我十分有利,然而齐大非偶的道理我还是懂得。以轩王爷的性情,不愿接旨,又不能在明面上和皇上闹得太僵,毕竟两国刚刚定了联姻,那么我这个赐婚的对象恰好是轩王爷发泄怒气的地方。而如果我最后真的进了轩王府,那么我体内的毒药,就是吴大将军控制我的最佳手段。” 她冷静的态度,就好似是在分析与她无关的事情一样。 皇后的目光闪了又闪,最后凝声道:“宣李太医。” 倪清羽的头垂地更低了些,遮去了眼中的得逞之色。李太医乃是皇后在太医院的心腹,宣他来,已经代表她信了自己三分。 三分,就已经足够! 直到正午之时,倪清羽才离了青阳宫。 “娘娘,宣膳吧?”安嬷嬷一边为皇后揉着鬓角,一边轻声问道。 皇后此刻已经躺在了屋中的贵妃榻上,有气无力地说道:“再等等吧。”头疼的厉害,便是宣了膳她也吃不下去。 心中又有些感叹,后宫那些妃嫔,一个个都盯着青阳宫的凤座,却不知那个位置有多累。每日穿着皇后正装,端坐在那里,享受着众妃的艳羡之时,也是一种折磨。 许久,头疼感渐渐消减,她才恢复了些精神,问安嬷嬷:“你觉得倪清羽的话可信吗?” 安嬷嬷忖了忖,才回答道:“老奴觉得应当有七分可信,毕竟连李太医也说,她的确是中了毒。”且是独家秘药,非有药方不可解。 皇后却幽幽笑了笑:“她的确是个聪明人,可惜忘了聪明反被聪明误。” “娘娘何出此言?”安嬷嬷似是不解:“难不成她今日所言还有欺瞒?”她一直在一侧旁听,觉得倪清羽字字句句都像是发自真心,而且逻辑上也都说得通。 “她中了吴越之毒应当是真,不过真心投诚我,恐怕就未必了。”皇后边说着便翻了翻身子,动了动有些麻的手臂,才继续说道:“她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可骨子里应当是自负之人,吴越给她下了毒,妄图以此控制她,却不知只会让她更生反叛之心。然而,以她一己之力,又的确敌不过吴越与瑜贵妃,便想起了借本宫之力。” 安嬷嬷惊疑道:“娘娘的意思是,她竟然是在利用娘娘!” 说着脸上便起了怒意。 皇后却不似在倪清羽和众妃面前表现出的那样冲动易怒,她伸平五指,看着自己保养得宜的手,却不知造了多少杀孽才能爬到了今天的位置上。 “这宫中众人,哪个不是在互相利用呢?嬷嬷难道还没习惯吗?” 安嬷嬷是看着皇后从那个妙龄少女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忍不住叹息一声:“娘娘这些年实在过的苦。” 皇后摇了摇头,不愿再提及陈年往事,只说道:“日后要多注意些吴越,还有……安王爷。” 安嬷嬷应下,而后又问道:“那,倪清羽呢?”依照皇后原本的打算,自然是不能让她活着嫁给睒于鸿轩的,毕竟暗地里想要让一个人消失,再容易不过。 “不必对她做什么了。”皇后直起身子,似笑非笑道:“吴越扶持瑜贵妃屡屡和本宫作对,那么本宫也想看看,被自己棋局中的棋子反噬,他会作何感想!” 一声“本宫”,已经恢复了意气风发。 既然已经封为了郡主,倪清羽自然不能再屈居瑜贵妃宫中,做一个小小的侍女。 下午,瑜贵妃便派了人送她回倪府,随行的还有赐婚圣旨与一干奖赏。 因着时日不长,再加上睒于鸿轩那边还没宣旨,因此这件事目前也只有宫中的人知道。 倪子明正与夫人商议着怎么把嫡女从将军府救出来,听门房的人来报,说宫中有圣旨和赏赐下来,立刻激动地换了朝服去了前院接旨。倪夫人连氏亦换上了诰命服,恭恭敬敬地跪在倪子明身后,满心喜悦。 倪清羽因为先前已经接过了旨,现在仍坐在轿子里没有出来,只等着看倪子明失态的样子。 果然,满心激动的二人,在听到了圣旨内容之后,立刻傻眼了。 “公公,您……您确定没有弄错?微臣府中有一位嫡女,名字是叫做倪芷云……” 倪子明心中还抱着一丝幻想,希望是名字写错了。虽说嫁给睒于鸿轩就要远离秦国,但是总比女儿深陷将军府要好得多。 派来的公公是瑜贵妃的亲信,遵了瑜贵妃之命要给倪清羽做面子,此时便讥诮道:“倪大人难道怀疑皇上会弄错不成?封为清濯郡主的,正是那位不受您看重的庶女,清羽小姐。至于您府中的嫡女,现在谁不知道是吴大将军的妾?说起来贵府的二小姐还真是自甘堕落,好好的官家嫡出小姐,居然甘心为妾……” 宦官的声音不阴不阳,说出的话更难听。 倪子明自己已经气的几欲昏厥,却不得不按住快要忍不住起身的倪夫人。 无论是圣旨,或是宣旨的公公,他们都得罪不起。 而那宣旨公公见倪子明如此没出息,拖长了嗓音阴阳怪气地说道:“倪大人,快接旨吧。待会还要迎接清濯郡主呢,别让郡主等急了。” 忍住喉咙处的一口老血,倪子明跪伏下身子:“微臣——谢主隆恩。” 轿内,倪清羽听着他隐忍扭曲的声音,想起的却是他当初执意把自己送往将军府时候的中气十足。 宣旨太监走到轿边,谄媚道:“郡主,下轿吧。” 倪清羽应了一声,在对方伸手扶自己下轿的时候,不露痕迹地塞过去一只荷包。 里面装着一枚玉佩。 没有人会嫌弃银子,宣旨太监顿时笑的更谄媚了。 临行之前,瑜贵妃派了人为她梳妆打扮一番,身上穿着的亦是郡主的品级正装。 她立于倪子明二人面前,微一勾唇,泠泠说道:“倪大人,倪夫人,许久不见。” 倪夫人脸色顿时就变了,恨意扭曲了她已经不复美艳的脸:“小贱人——” 声音戛然而止。 第二十七章 弃子 潋滟的紫眸就那么定定的看着她,没有任何情绪。 倪夫人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再也说不出话来。 还存着理智的倪子明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而后示意管家递给宣旨太监十两银子,想要先把这尊大佛送走。 可惜宣旨太监连看都没看那银子,手中的拂尘一扬,走到了倪清羽跟前,恭敬说道:“清濯郡主,您住在哪里,把赏赐给您送进去,奴才就回去复旨了。” 心中却是暗暗唾弃倪子明,区区十两银子也拿的出手。 他来宣旨之前,倪清羽就已经先给了他两颗东珠,再加上这枚玉佩…… 虽然他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不接倪子明的赏银,帮着倪清羽给他些难看,可见到对方如此抠门,他还是十分鄙夷。 倪清羽点了点头,就带着一行人去了她破落的院子。 尴尬地下不来台的倪子明心道不好,跟上去就想说让倪清羽暂且住在若荷居,可惜到底慢了一步。 站在简陋破败的清苑门口,不出意外地看到随行宫人的目光更为鄙夷,倪子明觉得自己的一张老脸都在今日丢光了。 将一干赏赐之物都搬进了屋中,临走之前,宣旨太监冲着倪清羽再度行了礼。 “郡主放心,奴才回宫后会一五一十地禀告给贵妃娘娘。” 说罢,带着一众小太监便离了倪府。 如果说倪夫人的心情起初是愤懑,那么现在已经被流水一般的赏赐看的红了眼。 不顾丈夫还在身边,她就厉声道:“你消失了这么多天,害得我和你爹一直担忧的不能安眠,这些东西就当做你孝敬父母的孝心吧!” 说着就冲管家使了眼色,让他带人去搬。 可惜一向唯她命是从的管家,这次却将目光投向了倪清羽。 咽了咽口水,管家心中满是忐忑,没想到大小姐居然成了郡主。 自己以前听夫人的命令对她多有为难,不知…… 越想越害怕,管家膝盖一软便跪了下去:“郡主娘娘饶命啊,以前都是夫人吩咐的,小人才会对您多有不敬。” 边说着便磕头如捣蒜。 倪子明酝酿了许久的怒气,还被开口就被管家这一跪,跪的散去了。 清濯郡主,赐婚轩王爷。 这一切都是令他怎么也想不到的。 倪清羽消失了一段时间,他和倪夫人谁也没关注过半分,只一心想着救倪芷云的事情。 可谁能想到,不过短短数日之间,这个庶女竟然就翻了身呢! 心中到底有些不安,他没有倪夫人那般的底气,只努力地维持着父亲的威严。 “清羽,这些日子你究竟哪里去了?这又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动了什么手脚,才让轩王爷不得不娶你?” 倪清羽看着眼前人变幻的神情,忽然就笑出了声。 瞧瞧,真是天下难寻的好父亲,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动了手脚”,“不得不娶你”。 不觉伤怀,亦不愤怒,只觉可笑。 她毫不遮掩嘲讽地看着倪子明,对方在她的目光下脸色红白交加。 倪夫人此刻却回过了神来,暗自在心中盘算着。 虽说倪清羽现在是郡主之身,可说到底还是倪府庶女,自己身为她的嫡母,自然有权处置。 更何况,清苑并没有人看守,她想要得到那些御赐之物轻而易举。 那么多的珍稀之物,如果能给芷云做嫁妆,那该多有面子…… 越想越激动,她从倪子明身后挺身而出,恶狠狠地说道:“郡主又怎么样?郡主就能不敬父母了吗?倪清羽,我告诉你,你最好乖乖听话,否则到时候休想嫁给轩王爷。” 言下之意,若是她不乖乖任人宰割,就毁了她的名声。 “看来倪夫人真是年纪大了,也只能想出这种招数了。”倪清羽下颌原本被皇后掐出了淤痕,瑜贵妃见到之后觉得她是被自己所累,十分难得地拿出了御赐灵药,上妆时又用脂粉掩盖一二,因此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 她笑的时候,一张明艳的脸格外动人,配以紫眸,又添了一份妖魅。 人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倪清羽很清楚。 就算自己真的乖巧听话,得到了那些赏赐之后,倪夫人又会眼红她准轩王妃的身份。 大多时候,退一步并不能海阔天空,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 这个道理,前世的她不懂,现在的她却领略的淋漓尽致。 “倪大人,倪夫人,种下什么因,就要收获什么果。” 她扶了扶发间有些松动的孔雀点翠簪,言笑晏晏地开口:“上一次两位想把我送进将军府为妾,结果如何不用我多说了吧?” 倪夫人愤怒大吼,气的想要冲上去挠花倪清羽的脸:“贱人,我还没有和你算账,你居然还敢威胁我?芷云是我生的女儿,是堂堂正正的倪府嫡女,而你算个什么东西!” 倪清羽脸上的笑半分都没有收敛。 她想,大约是前世被烧死之时听到的斥责咒骂之言真的太多了。 大约是那熊熊烈火,将她的愤怒都烧了个干净。 “我是地狱归来,取你们性命的人。” 她的声音很轻,完全被倪夫人的怒吼压了下去,随风而散。 只倪子明,从她绝色的脸上,生生看出了恐怖。 身上出了冷汗,倪子明终于再不敢小瞧这个女儿。 他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庶女虽然空有美貌,但却没什么心机,更重要的是出身注定她不能为自己带来太大的利益。 是他看走了眼。 倪子明的脸色终于慢慢灰败下来。 能在他眼底下装了那么久,还能一跃成为皇上亲封的郡主,倪清羽早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 “你想怎么样?”倪子明第一次正视这个女儿,心中的苦涩复杂却无法对人言。 有风拂过,卷起地上凋落的叶子,为原本就破败不堪的清苑又添了荒凉。 倪夫人的愤怒指责,没人去理会。 倪清羽脸上的笑意退去,换作淡漠轻嘲:“倪大人又想怎么样?” 倪子明咬牙,侧目看了一眼倪夫人尚未隆起的小腹。 将来,他还会有一个儿子,一个能够继承家业的儿子。 “我知道你一直记恨芷云,我可以放弃她,让她从此留在将军府,为你出了这一口气。” 第二十八章 决绝 倪子明的话如同惊天巨雷一样,炸响在倪夫人耳边。 她已经无暇责骂倪清羽,而是冲到倪子明身边,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袖。 “老爷,老爷你说什么!”他怎么可能放弃芷云呢! 倪子明并不看他,对着倪清羽一字一顿:“你毕竟姓倪,毕竟是我将你养了这么大。” 看,这就是倪子明。倪清羽只觉得讽刺。 前世的自己,还曾经因为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放弃,而着着实实伤心了一场。可其实呢?这个所谓的父亲,眼里从来都只有自己一个人,从前重视倪芷云,恐怕也是想要用她的婚事为自己铺路。 现在,发觉倪芷云的用处已经不大了,就毫不留情地推出来,平息自己的怨气。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配让自己叫他一声父亲呢? 大约是倪清羽脸上的嘲讽实在太明显,厚颜无耻如倪子明,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他将被倪夫人抓在手里的衣袖拽了出来,然后看向一旁还跪着的管家说道:“去,扶着夫人回房歇息,别累着小少爷了。” 一是不愿让管家继续看自己示弱的样子,二是怕倪夫人会受了刺激。 毕竟,她腹中怀着的是他唯一的儿子。 倪子明在心中告诉自己,他做的这一切没有半分私心,都是为了倪家,为了他的儿子将来铺路…… 管家虽摄于倪清羽现在的身份,不过倪子明到底还有余威,故而还是起身听话地去扶倪夫人。 可惜倪夫人现在一心想着的,都是先前倪子明的那句话, “老爷,芷云是我们的孩子,是你的亲生女儿啊!她还等着咱们去救她脱离吴家那个苦海呢,您不能不管她啊……”说着便又去抓倪子明的胳膊,并将管家狠狠地推到了一边。 倪子明本就有几分心虚,暗示自己是为倪家将来,才能继续保持住大义凛然的表情。 现在倪夫人来拉扯他,口中又说的凄惨,那点心虚就又冒了出来,只觉得倪夫人是在指责他卖女求荣。 脸上有些挂不住,他呲目欲裂地看着管家:“还不快把夫人扶走!” 管家心中叫苦不迭,主仆有别,倪夫人能大力推他,他却不敢去强迫倪夫人,又怎么可能将人扶走? 一时间清苑门口听得倪子明斥责管家,倪夫人哭喊求助,以及管家连声劝倪夫人的声音。 倪清羽立于原地,环着双臂兴致勃勃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场闹剧。 这个时候倒是想起来倪芷云与倪子明的亲生女儿了,把她送到将军府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倪清羽也是姓倪? 拉扯了半晌,倪夫人身边的丫鬟来寻她,正好被倪子明派遣着将倪夫人强行带了回去。 只剩倪子明与倪清羽二人。 原是拥有最亲近血脉的父女,现在却比陌生人还不如。 “清羽,我知道一直以来是爹亏待了你——”倪子明欲打亲情牌,可惜一开口便被倪清羽截下了。 她放下了环着的双臂,慢悠悠地道:“倪大人慎言,您女儿现在正在吴大将军府内呢,您可别乱认。” 倪子明全然没想到倪清羽已经对他怨恨到了这种地步,忙不迭地说道:“清羽,说到底你和芷云都是我的女儿,这世间唯有血脉亲情是割舍不断的。我知道你怪我,怪我当初不该把你送到将军府,可爹不也是无可奈何吗?” 末了又说道:“若非如此,你怎么会因祸得福,有了这般造化呢?” 说着就想继续询问倪清羽究竟是怎么被封郡主的。 倪清羽被他的厚颜无耻恶心地不行。 “倪大人连这种话都能说得出来,真是让人长了见识。”语气中的讥诮再明显不过。 即便早已经对倪子明不抱任何希望,可是看到他现在的样子,还是不免会为前世的自己感到可笑。 闻她此言,倪子明先是怒,后又生生的忍了下去。 睒于鸿轩这个轩王,可是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如果自己能够攀上他,即便是异国王爷,也是受益无穷。毕竟,谁会嫌弃靠山少呢?更重要的是,倪清羽能够被封郡主,一定是有什么门路,如果自己能够得知了这个门路…… 说不定升官之事,指日可待! 心中的贪欲将原本被嘲讽的怒气吞噬殆尽,倪子明扫了一眼破败的清苑,再次抛出橄榄枝:“原本是因为你是庶女,吃住上不得不比芷云低了一等。你现在是郡主了,待会我就让管家去打扫青荷小筑,你明日就可以搬进去。” 眼看着倪芷云这个嫡女是指望不上了,倪子明心中只想着怎么劝得倪清羽回心转意。 “不必了。”倪清羽忽觉无趣,索性将话都说明白:“倪大人不必想着怎么利用我这个庶女,毕竟我从未入过倪大人的眼。父女一场,我便帮倪大人最后一次。” “我之所以能够被封郡主,是吴大将军出了力。” 倪清羽声音冷淡地说道:“吴大将军在皇上面前地位如何,不需多加赘言。只一句,倪大人如果想要升官发财,最好还是不要得罪了吴大将军为好。九皇子虽然是天潢贵胄,和祈玉公主的亲事也已经定下,倪大人当真觉得残花败柳,也能进九皇子府吗?” 她闭口不提自己和倪芷云的恩怨,只说倪子明的利益。 因为这才是他最看重的,也一定会动心。 倪芷云不是一向觉得自己受宠吗?不是一心想要逃出将军府吗? 那么自己就偏偏要将她的自恃与希望通通踩碎。 做九皇子妃的希望已经破灭了,如果再被一向最疼爱的父亲放弃,甚至被他逼着对吴越曲意逢迎…… 不知道倪芷云到时候打算怎么应对。 她真是要等着拭目以待了。 倪清羽心中冷笑之时,倪子明也终于反应过来,连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当真是吴大将军帮的你?” 倪子明虽然口中这么问,心中却已经信了,毕竟倪清羽能搭得上的也只有吴越。 见他已经动心,倪清羽又意有所指地添了一句:“倪大人可以转告倪芷云,好好伺候吴大将军,定然能够得到想要的……” “好好伺候”四个字,被倪清羽刻意咬重了语气。 第二十九章 衡量 果不其然,倪子明显然听懂了她的意思,没有再多说什么。 只离开之前,又留下一句:“你到底是倪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应该懂。” 倪清羽只面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送他离开。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若真是这般,前世倪芷云也该跟着她葬身火海才是。 不过是在院门口耽搁了一会,倪清羽还没进去,管家便来了。 许是见到倪子明回了正房,他又带了两个丫鬟来。 “大小姐,原先伺候您的那个丫鬟被老子娘赎回去了,这是新给您调来的丫鬟。”管家脸上赔着笑对倪清羽说道,转脸看向那两个丫鬟时却又一脸严肃:“好好伺候大小姐,不能怠慢,听见没有!” 两个丫鬟年岁都不大,且是生面孔,立刻怯怯弱弱地应道:“是。” 倪清羽并没有拒绝,心中却很清楚,先前的那个丫鬟哪里是被赎回家了,分明是得罪了倪芷云被发卖了。 不过那个丫鬟本就是倪夫人派来的,倪清羽也并不为她惋惜。 待管家离开之后,倪清羽才带着两个丫鬟进了破落的清苑。 身子高挑些的丫鬟叫做良锦,看起来胆大一些,也更有眼色一些,一进屋就开始找了活忙碌去了。另一个圆脸的叫做良纱,则亦步亦趋地跟着倪清羽。 “你也下去吧。”倪清羽轻声道。 自重生以来,她时刻提着一颗心,还没有好好试过自己对火的掌控力。 良纱怯怯地应声退了出去,临走前还记得将倪清羽卧房的门带上了。 一张梨木架子床,上边的浅黛色帐幔已经有些褪色了,西侧靠墙摆着的衣柜外边刷的红漆脱落了一些,妆台上更是只有一块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青铜镜,模模糊糊地只能大致看出来个人影。 一把犀角梳,还是她娘亲的遗物。其余,就是一支素银簪子,以及一盒已经散了的胭脂。 她这个倪家大小姐,从前过的日子其实也比丫鬟体面不了几分,甚至还比不上倪夫人刘氏与倪芷云跟前的大丫鬟。 即使如此,从前的她也从未抱怨过。 这样想起来的时候,连倪清羽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当时是真的没有怨恨过刘氏或是倪芷云,只觉得自己身为庶女,理应如此。 缓了口气,倪清羽的目光落在了油灯上。 相比油灯,蜡烛的光要更亮一些,因此稍有些富裕的人家一般都会用蜡烛。倪府内夜间外边路两侧的灯笼里点的都是蜡烛,唯有她这个大小姐的屋里,燃的还是昏黄的油灯。 不是怠慢忽视,而是刻意打压为难。 她走到油灯前,在越距离油灯一寸的地方站定,伸出了右手,手心向上。 吸了口气,心神微凝,倪清羽目不转晴地看着自己微微扬起的中指指尖。 如同烟花炸裂,突然有一小簇青色的火焰在她指尖绽放。 因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倪清羽这次并无震惊,而是惊喜。 手掌一翻,那一小簇火焰便消弭无踪,没有留下半分痕迹。 倪清羽心神微定,再度伸出手,用心神控制着让那火落在灭着的油灯灯芯上。 点燃了! 将火焰扑灭,倪清羽又往后退了几步,和油灯之间的距离远了一些,仍然点燃了油灯。 直至最后,倪清羽已经退到了房门口,仍然准确的点燃了油灯之后,心中已经大定。 前世被冤枉为妖女,最终活活烧死。 现在她成了名副其实的妖女,这把火烧到谁身上,可就不一样了。 而此时,倪府正房,正是鸡飞狗跳。 “老爷,您怎么能不管云儿呢,她可是妾身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儿啊……” 隔着窗,都能听见里面的哭嚎声。 守在外面的丫鬟仆人顿时又离得远了一些,看了夫人的笑话不要紧,若是回头因此被罚了可就欲哭无泪了。 倪子明回屋本来是想看看倪夫人怀胎可稳,需不需要叫个大夫来看看。 毕竟倪夫人已经不算年轻,这也算得上是他的老来子了。 满心想着自己后继有人,倪子明全然没有想过倪夫人腹中的,未必就一定是男胎。 倪夫人则不同,身怀有孕虽然高兴,可是在孩子生下来之前,她更看重的当然还是倪芷云这个疼了十几年的女儿。尤其是她停了倪子明说,倪芷云似乎和九皇子扯上了些关系,一心希望自己能当九皇子的丈母娘。 想想能和天家攀上关系,那是多大的荣幸啊! 就算九皇子正妃的位置已经定了,可是能当个侧妃也好啊! 一边哭着,刘氏便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老爷,便是倪清羽再尊贵又有什么用,嫁到陈国也帮不了您什么。再说,她能不能嫁的成还不一定呢!反而是云儿,如果能成为九皇子的妃嫔,如今东宫储位悬而未定,说不准……” 倪子明刚刚有些意动,便想起了倪清羽之前说的话。 心中不由地有些怨怪倪芷云,既然早和九皇子有旧,为何当时不说出来? 如果早在吴大将军要抬她进门的时候,自己就去寻了九皇子,事情便不会到这一步了。 他却不知道倪芷云也是有口难言。 石易安再三威胁过倪芷云,绝对不能将两人之间的事情说出来的。 倪芷云虽然蠢,也知道如果这件事暴露出去,石易安的名声就全完了。到时候,石易安不迁怒她就是好的了,怎么可能还会娶她?因此,她只能死死地咬着牙不敢说。在将军府时也是实在忍不住了,才会透露出来一二。 此刻,倪子明正在心中衡量着倪芷云这个女儿剩下的价值。 他自己是男人,自然觉得能够推己及人,猜到几分石易安的心思。 倪芷云的容貌虽然比之倪清羽要差一点,但也算清秀佳人。如果没有出吴大将军之事,倪子明心中有把握把这个女儿送到九皇子府去,不拘是侧妃亦或是妾,起码都能和九皇子扯上关系。 毕竟,皇家的妾室与其他人家的是不能比的,更何况九皇子风华正茂,纵使吴越权势滔天又如何?比起九皇子,他到底是人臣。 前者,却是有可能成为君上的人。 第三十章 登门 倪清羽的那句“残花败柳”,像是钉在了倪子明心上一样。 他再三考虑,还是不得不承认,以九皇子的身份,就算真的和倪芷云有旧情,现在恐怕也不会容许倪芷云进九皇子府了。既然如此,倪芷云已经赔进去了,再得罪吴大将军就不值得了。 “夫人,你明日去将军府看看云儿。”见刘氏并无不适,倪子明坐在红木圈椅上,端起茶杯在手中摩挲着。 刘氏以为丈夫是被自己劝动了,心头那口气送了下来之后,又想起来了忤逆自己的倪清羽。 长相本就泼辣,刘氏发怒时更是双目圆瞪,恨不得咬人一般:“倪清羽那个小贱人,真以为自己攀上了好亲事就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我非得好好地给她一个教训不可!” 说着就一副要捋袖子打人的模样。 早习惯了她这副性子,也早习惯了她提起倪清羽时候的咬牙切齿,倪子明却是第一次出口阻拦。 “此事你不要管。” 刘氏眉头都快竖起来了:“老爷,您真要护着那个小贱人不成?” 倪子明饮了一口茶,茶杯仍旧端在手中未曾放下。 “你去劝劝云儿,让她多顺着些吴大将军,别太任性。”到底是当爹的,倪子明说不出来那种话,只能委婉说道。 只是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都能够听得出来他是何意。 使唤丫鬟去拿了个厚厚的坐垫放在椅面上,刘氏这才在倪子明旁边坐下。 椅子还没暖热,她就惊得又跳了起来:“老爷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真不管云儿了吗?” 让倪芷云多顺着吴大将军,那不就是教她讨好吗? 让自家正处妙龄的女儿去讨好年过半百的吴大将军,刘氏想想就觉得恶心。 其实,倪芷云在将军府已经呆了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心知肚明。只是刘氏一直自欺欺人,只当女儿是在将军府做客,觉得她过几天就能回来,到时候还能正正经经地嫁人…… 即使是先前,刘氏看似又是急又是担忧,心中却笃定觉得倪子明不会真的把倪芷云抛下不管。 那可是他唯一的嫡女啊! 越想越觉得急躁,再看倪子明还摩挲着手中茶杯,刘氏怒气涌上心头,伸手便夺了茶杯摔在地上。 “那个贱人敢算计我的云儿,我就让她身败名裂,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脸上的阴狠毒辣,丝毫不像是身怀有孕之人。 “胡闹!”被刘氏公然下了面子,虽说屋里只有一个刘氏的丫鬟,倪子明仍是觉得羞恼。 只是目光触及到刘氏尚且平坦的小腹时,心中的怒气顿时便消散了。 深吸了一口气,他语重心长地劝刘氏:“那个逆女是靠着吴大将军才能有了今天,你若是搅了她的婚事,那就是公然和吴大将军作对!而且,事到如今,云儿怕是没什么机会了,我就是想要救她出府也得有那个能力啊……”担忧刘氏想不明白胡闹,倪子明咬着牙承认了自己的没用。 “吴大将军已经带着云儿在宫宴上过了明处,现在九皇子已经知道了此事,你真的觉得九皇子还能够容得下她吗?恐怕不对付她便是好的了……”知晓了倪芷云和石易安的事情之后,倪子明就明白了,这个看似温润如玉的九皇子,并不如表面上的那般光风霁月。这就说明,他一直都在伪装。 这般心思深沉的人,恐怕看到倪芷云就觉得是污点吧。 有些话,他这个为人父的不好说,他只能劝服刘氏,让刘氏去和倪芷云解释。 劝了半晌,倪子明说的都渴了。又取了个茶杯,不顾茶水冰凉,直接便灌了下去。 “夫人,我知道你心疼云儿,但是……你也得替我,替咱们的儿子多想想。”还需要让刘氏心甘情愿地去劝倪芷云,倪子明拉着她坐下,手覆在她的小腹上,一脸慈爱。 “咱们得为儿子的将来铺路,便是云儿,将来说不定也要指望这个弟弟,你就让她牺牲一下吧……” 真正说出来,倪子明又岂能没有半分心疼? 倪芷云到底不同与倪清羽,后者他从来没有看在眼里,而前者却是他实实在在地疼爱了十几年的。 虽然心中还是做着让她嫁给权贵好帮扶自己,可十几年的疼爱也总有一些是发自真心的。 如果没有这个儿子,他也许真的会为嫡女豁出去,可是…… 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倪子明显然很清楚怎么能说动刘氏。 只不过,刘氏到底不甘心自己花容月貌的女儿,就这么葬送了下半生。 “如果云儿能够说动九皇子,是不是就可以不用留在将军府了?”最后,刘氏咬牙问道。 倪子明心中虽然对于此事已经不抱希望,但是听得出来刘氏已经松动了,自然不会否认,连声说道:“当然,如果九皇子愿意把云儿纳入府中,便是吴越恐怕也不好阻拦。” 心中存了希翼,刘氏扬声喊先前退下去的丫鬟:“来人,给我准备衣裳,我要出门。” 这是立时就打算去将军府了,倪子明自然不会拦着,只吩咐丫鬟仆人一定要好生照顾。 刘氏年纪不小了,这一胎其实怀的并不十分稳。 按照大夫的说法,最好尽量少出门,能卧床歇着就多歇着。 然而事情频出,她哪里有工夫歇着? 让下人套了车,又吩咐丫鬟一定要在马车内多铺上两层毯子,她这才由两个丫鬟扶着上了马车。 一路为避免颠簸,车夫被勒令将车驾的极慢。 倪府与将军府平素坐马车也就是一刻钟的路程,这次却是走了整整半个时辰。 到了将军府门前,刘氏并未下车,先让丫鬟去叩门。 “谁呀!” 有句话叫做狗仗人势,守门的仆人打量了一下叩门的丫鬟,又看了看倪府的车驾不过尔尔,便确定了对方身份并不高。 说话时,不免十分冲。 刘氏的丫鬟本就忐忑,被他一吓,登时发起抖来,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见此,另一个随着刘氏来的嬷嬷走上前,笑眯眯地从袖中摸出一个荷包递过去:“我们是倪府的,我们家夫人想来探望一下小姐,还望小哥通报一声。” 第三十一章 上门提亲 那小厮掂量着手里的荷包,脸上终于是现出了一丝笑意,依然斜觑着她们,“等着,我去通报一声。” 刘氏见此,哪里气得过,心口不觉一股气涌上来,心里大骂,简直是狗眼看人低!但想想今次此行目的,她便硬生生忍住了。 好一会儿,那小厮才重新走了出来,“进去吧。” 倪芷云半躺在那张漆色梨花床上,神态靡靡,面容憔悴,头不梳来脸不洗,乍一瞧,可把刘氏心疼坏了。 倪芷云看到刘氏来了,心里的愁苦顿时也涌了出来,立时便红了眼眶。 “娘亲……”倪芷云一下扑到了刘氏怀里,抱着她呜呜地哭着。 “娘的好云儿,真是委屈你了。”刘氏亦是心疼地抚着她的背、 倪芷云擦着眼泪,“娘亲,你快把我接出去,女儿再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一刻!” 刘氏拉着倪芷云缓缓坐下,有些心酸,她耐着性子说:“云儿,现在还不行,你还要继续忍耐。” 倪芷云心里涌起一股深深的失落。 刘氏面露愤愤神色,“倪清羽那个贱丫头!莫名其妙消失了一段时间,现在竟然被封了郡主!还被皇上赐婚给陈国轩王睒于鸿轩,实在是气死我也!” 倪芷云神情顿时变得很难看,气得浑身都发着抖,原本她可以顺顺利利地成为九王妃,却被倪清羽算计,嫁给了吴越这个七老八十的老色鬼,她自己却春风得意,鲤鱼翻身,倪芷云如何不恨! “这个贱人!我今日的一切都是拜她所赐!我嫁得凄惨,也决不能让她飞上枝头做凤凰!”倪芷云吱着牙怒道。 “云儿,你可知这门亲事是吴将军促成的。如若我们要毁了这门亲事,那便是跟吴将军过不去,我们倪家,对吴将军还开罪不起啊!” 倪芷云神色有些狂执,一双眸子盛满复杂的恨意。 “那难道便让她飞上枝头变凤凰,让我一直在这里伺候这个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老色狼吗?我不要!” “眼下,你唯一的筹码便是九皇子。”刘氏紧盯着倪芷云,“吴将军我们得罪不起,但是若是九皇子对你前情未了,愿意把你要了去,吴将军还能说什么?哪怕是做个侧妃,也总比待在这里强。” 一提到石易安,倪芷云的神情不觉变了一下,那日皇宫盛宴,石易安终究是知道了事情真相,看她的眼神都蒙上了几分寒意。 过后她找了机会与他好一番梨花带雨地哭诉,石易安亦对她柔情依旧,让她千疮百孔的心终于是有了些许安慰。 但想到他要迎娶祈玉公主,倪芷云心里更是一阵阵恨意。刘氏的话一下子让她燃起了希望。 “娘亲说得对,九皇子对我有情,我定然要抓紧他,定要让他把我娶过门!” “云儿,你对九皇子,有几分把握?”刘氏眼含探寻。 倪芷云一下子又有些没底了起来,若是在往常,她定然是不会有半分犹豫,但眼下,她已经被那吴越糟蹋,那次石易安虽然也对她百般劝慰,可是难保他会心生芥蒂。 刘氏见此,她拉过倪芷云的手,“云儿,有一样东西,那是女人的利器,只要你有了那利器,九皇子便定会娶你入门。” 倪芷云眼神困惑,不明所以。 刘氏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那利器,便是孩子!” 倪芷云明白了过来,神情不觉又是一变,现出黯然神色,“可,这孩子,不是想来就能来的。” 刘氏的眼神却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谁说孩子不是想来就能来,事在人为。” 倪芷云一脸惊诧,“娘亲此言何意?” 刘氏从袖间拿出一包药,递给倪芷云,“这包药,连服数日,便能诊出喜脉。你仔细算着日子,你和九皇子是何事的事,算好日子,按量服用,诊出喜脉的日子便能对得上。” 倪芷云脸上顿现惊喜神色,刘氏为了她,竟然做了这般多谋算,她一时不觉喜极而泣。 有了这药,她便有了筹码,就能逃离这里! 待她嫁给了九皇子,那祈玉公主便是她最大的绊脚石,她肚子里这个东西迟早要拿掉,刚好可以作为为难祈玉公主的手段,一箭双雕,何乐不为? 倪芷云一时满是欣喜,一下搂住刘氏,甜甜喊了声,“娘亲……”先前那股颓废之色也一扫而光。 --------- 倪府清苑。 倪清羽格外悠闲地院子里品着茶,她这个庶女一朝荣升,倪府里人人可都耍了一手变脸的好手段,见了她都自动矮三分,满是谄媚之气。 转变最大的便是倪子明,他好似终于是意识到原来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女儿,原本寥败凄落的清苑一下子迎来了大翻身,每日的吃穿用度,都照着大小姐的礼制供奉。 倪清羽瞧了,只是心里暗暗冷笑。这一次重生,真的看透了很多东西。 睒于鸿轩,这一世的他还不认识她,依照他冷漠寡淡的性情,定然是不会答允这门亲事。 到时候,这倪府的人又会是怎样一番反应?她倒是期待着看了。 第四日,良锦突然一脸喜色地跑了进来,“小姐,门外轩王爷来下聘了,带了满院子的彩礼呢!” 倪清羽惊得一下子从摇椅上坐了起来,“你,你说什么?轩王爷,来下聘了?” “对啊!皇上为小姐和轩王爷指了婚,除了轩王爷,还能有谁啊?” 倪清羽思绪顿时变得很是混乱,怎么会?这一世,他们不过就见过那么几次,依他的性子,是不会答允这门亲事的。 倪清羽沉吟片刻,“去瞧瞧!” 她话不多说,直奔前院而去,还没走到,便听到了一阵喧闹,拐过那个假山,她便瞧见了良锦口中所说的“满院子”彩礼是什么概念。 整个院子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一一打开了,各类三牧鱼酒,四季茶糖果子,数量众多。再加上江南绡纱,江北羽纱、妆蟒,各色云锦蜀缎、皮子、厚绒,以及古董鼎器,精巧首饰,一应俱全,应有尽有。 睒于鸿轩衣袂翩然,凤目微睐,嘴角含笑,远远瞧着她。倪清羽心里咯噔了一下,他这般飘逸华贵、悠闲从容的形态,叫倪清羽猜不透。 第三十二章 为何选我 这一院子的好货可是深深扎了倪子明和刘氏的眼,倪子明毕竟老谋深算,已经迅速地判断出形势变化,他立时便端出一张笑脸迎了上去,“轩王爷亲自上门下聘,还带了这么多聘礼,实在是让鄙府蓬荜生辉!” 睒于鸿轩面色寡淡,“皇上亲自赐婚,倪小姐又是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本王捡了个大便宜,自然要备上厚礼亲自上门下聘了。” 他的目光瞟向倪清羽,嘴角勾起一抹诡谲的淡笑。 倪清羽心里不觉咯噔了一下,她径直便走向他,完全忽略了倪子明和刘氏,挑眉看着睒于鸿轩,“轩王可否移步一叙?” “自然。” 倪清羽转身,只一会儿她又回头,“良锦,良纱,你们把轩王爷下的这些聘礼清点清楚,叫家丁们送到清苑,列一张单子给我过目,少了一样,我拿你们是问。” 刘氏的脸色骤变,她喊道:“这倪家后院可是我主事,什么时候轮到你的这些贱蹄子主管了?” 倪清羽回身冷扫了她一眼,“倪夫人是我娘亲吗?什么时候又轮到你来插手我的事?” “你……” “再说……”倪清羽直接打断了刘氏的话,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夫人现在有孕在身,自然不能叫夫人如此操劳。”她转而又对良锦和良纱扫了个眼色,“还不快找人来处理,要是累着了夫人,你们担待得起吗?” “是,是,奴婢,这就去。”良锦眼力见十足,瞧见倪清羽这般架势,马上便转身去了。 刘氏气得七窍生烟,她还欲反驳,被倪子明一下拉住了。当着睒于鸿轩的面,若是这般争吵,这般与他未来的王妃为难,难保他不会心里暗生记恨,对他们倪家为难。 刘氏只能狠狠地咽下了这口气,看着这些上好的物件,却连她的手都没有过,她便只能暗自淌口水,对倪清羽的恨意不觉加深了几分。 睒于鸿轩一副饶有兴味的神情看着她,眼神里含着探寻,越来越让他感到好奇了。 她的气焰,就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一般,高傲至极,偏偏看了刘氏和倪子明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他心里竟觉得解气。 睒于鸿轩不觉暗自轻笑,他一向不会有这样的情绪波动,自从遇见了她,他的心绪却总是莫名其妙地随着她而波动。 倪清羽欠身,“轩王爷见笑了,这边请。” 睒于鸿轩便只抿唇,跟在她身后,倪清羽一路领着他,走到了一处僻静的临池之处,两人便都立于池塘边,看着满塘荷花。 “倪小姐请我来此,不是为了和我赏荷的吧?”睒于鸿轩扭头看她,她的侧脸十分柔美,果真是个绝色美女。 倪清羽亦扭头,对上他深邃的眸子,“轩王爷,小女子便也不与你兜圈子了。这门亲事,王爷为何这么豪爽便应了下来?依照轩王爷的性情,是不会这般容易受人摆布,听人安排的。” 睒于鸿轩看她的眼神愈发带着探寻,“倪小姐好似对我的性情很熟悉。” 倪清羽神色变了一下,她如何会不熟悉,在前一世,她曾那般辜负于他,可是这一切,又怎能对他说起。 她调整神色,“轩王爷大名远扬,脾气性情,也自然不是什么秘密,我就算知道,也不足为奇。” 睒于鸿轩扑捉到了她神色的那一丝异常,知道她定然是有所隐瞒,但见她的形态,她若是不想说,那么他定然是问不出什么来。 倪清羽又重提了方才的问题,“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应下这门亲事。” “倪小姐说得没错,本王确实是不喜欢被人摆布,被人安排。但是这件事,正合我意,我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睒于鸿轩神色淡然。 倪清羽心里又咯噔了一下,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正合他意,意思是,他本就想娶她吗?可是,怎么可能?他们这一世,不过就见过这么几面,他的深思深邃,怎么会这般轻易的就喜欢上她? 睒于鸿轩看着倪清羽一副不情愿的模样,心里不觉有一股淡淡的恼意。 他看着倪清羽,“倪小姐莫不是不愿嫁与我,做我的王妃?” 倪清羽感受到了他的一丝怒意,心里竟是生出一丝紧张,“怎,怎么会,我不过是好奇至极罢了,听闻太平公主有意请求皇上赐婚,而我,不过是朝中大臣家的一个庶女,轩王爷竟然弃公主而选我,实在有违常理。” 睒于鸿轩嘴角勾起魅惑的笑,他突然向倪清羽靠近,他纤长的手指抚上了倪清羽柔嫩的下巴,语气暧昧地说:“倪小姐这般云容月貌,叫人见之倾心,本王是男人,我选你,遵从本心罢了。” 倪清羽的脸色刷的蒙上一层红润,她倪清羽自重生以来,傲视一切,对那些曾经毒害,算计她的人不曾有半分示软,偏偏对这个男人,她是半分都硬气不起来。 睒于鸿轩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自己竟对她做出这般举动,若是往日,他定然是不会多瞧她一眼,瞧见她脸红的样子,竟是这般惹人心痒。 他心里没来由动了一下,慢慢向他的红唇靠近,两人的呼吸越靠越近,倪清羽的眼睛睁得老大,一副受了惊的模样。 倪清羽没有让他得逞,她及时醒了过来,一下子推开他,“轩王爷请自重。” 睒于鸿轩也不恼,嘴角依然勾笑,“你已经是我的王妃了,本王对自己的王妃,还需要如何自重?” 倪清羽面色发窘,他的举止何时变得这般轻浮了。若今日与他订婚之人是太平公主,他是不是也会这般轻浮欲一亲芳泽?想到这里,倪清羽心口就一阵气闷。 睒于鸿轩负手而立,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欣赏着她面含微嗔的样子,这个女人,他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调教,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倪清羽却还是对方才的问题不依不饶,“轩王爷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方才本王不是做过回答了吗?”睒于鸿轩挑眉。 倪清羽直视他,“你睒于鸿轩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你定是不会单单因为美色就甘心听人摆布,受人趋势。” 第三十三章 你吸引我 睒于鸿轩听了,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睛又盯上了她。 倪清羽面色有些闪烁,前世的记忆只有她一个人拥有,她怎可这般有意无意地透露他们曾经相识的讯号,叫他怀疑? 睒于鸿轩愈发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她对自己,果真是一副早有相识的感觉,若非如此,当日在将军府,她也不会那般救他,还唤他做“鸿轩”。 他越是好奇,对这个女人便越是升起多几分兴趣。他嘴角勾笑,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寻找答案,又何必着急? 睒于鸿轩淡淡地说:“倪小姐说得没错,本王确实不会单单因为美色就答允这门亲事,本王这般做,自然有本王自己的考虑。” “愿闻其详。” 睒于鸿轩悠悠道来,“一则,我已到婚娶年纪,父皇也总是催着我的婚事,我迟早是要娶亲,现在既然你们皇上这般抬爱,亲自送上一位美女,我自然顺水推舟,又不拂了你们皇上的美意,也圆了我父皇的心愿。” 倪清羽面色没有任何变化,他这番言辞,还只是表皮之言,也不能说不是他的考虑之一,但绝不会是促成他这个决定的决定性因素。 “二则,倪小姐恐怕有所不知,在我陈国,还有一个难缠的女人,是我部下之女,年过十八而不嫁,一心一意等我,我却是对她无意,唯有与旁的女人联姻,才能叫她彻底死心。” 倪清羽心里咯噔了一下,那人不是旁人,便是范怡容。自小父母双亡,在轩王府长大成人,是陈国太后的侄女,颇得太后宠爱。太后亦是一心想要撮合她和睒于鸿轩,奈何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睒于鸿轩都对她无意。 倪清羽又追问道:“轩王爷还是没有回答小女子的问题,你若只是单单为了圆你父皇的心愿,或是为了让你陈国那名女子死心,那你选择太平公主不是更好?她怎么说也是正经出身的公主,身份尊贵,对轩王爷亦是一往情深。” 睒于鸿轩又是一副魅惑的眼神看着她,“因为,你吸引本王。” 他慢慢向倪清羽走去,她登时感到一股压迫感,下意识地咽着口水。 “自从遇见倪小姐,你的种种行径都令本王颇为佩服,不论是在将军府,还是在朝堂之上,你孤身对抗所有的勇气,让本王徒生好奇,这样一位聪慧的女人站在我身边,倒也配得起轩王妃的名头。这样一个神秘的女人,也着实让我心生一探究竟之心。” 倪清羽仿佛要被他看透了,她下意识地往后退着,脚下一个不小心,绊到了地上的石头。 “啊!”她身子向后倒去,身后就是池塘,若是这般倒下去,那可真是可以痛快洗个泥澡了。 睒于鸿轩有力的手一下子揽住了她的腰,死死的。倪清羽整个人便躺在了他的怀里,动弹不得,一动,便要掉入池中。 她的腰很细,很柔,隔着薄薄的纱衣便能感到那股细脂膏凝的滑润。 睒于鸿轩闭上眼睛,鼻子重重地吸了一口,“真香。不知是这满塘的荷花香,还是倪小姐身上的清香。” “你,你先放开我。”倪清羽面色窘红。 “放开了你,又怎知这香味从何而来?”睒于鸿轩嘴角勾笑,然后又向倪清羽凑去,倪清羽瞧见了他青隽的下巴,还有那冷峻的唇,端的满是性感,诱惑十足。 他,他要干什么?倪清羽一时之间竟是慌乱了手脚,不知该如何反应,便像待宰的羔羊一般。 倪清羽只感觉脸上扫过一阵风,带着一丝说不上来的清新味道,然后睒于鸿轩手上一用力,她便安安稳稳地站了起来,腰上的那只大手也一下子拿开了去。 睒于鸿轩笑了几声,“倪小姐身上的清香已经盖过了这满池的荷花香。” 倪清羽一时面色烧红,真是个可恶的家伙! 睒于鸿轩见她如此,少了往日瞧见的那股神秘,深邃和戾气,如此越是有小女人的可爱之处,心里更是一下子柔了起来。 倪清羽想拂袖而去,但突然想起的一件事叫她终究放不下心来,有些气闷地说:“轩王爷身上的毒,不知可否已经拿到了解药?” 睒于鸿轩心里咯噔一下,她竟然还惦记着自己的毒,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思绪。 “原来倪小姐竟是这般关心本王。” 倪清羽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我是不想刚出嫁就做了寡妇。” 睒于鸿轩被她噎了这么一句,心里竟然没有半点恼意,反而暗暗好笑了起来。她说话可真是直接了当。不过她这般把自己默认为他的王妃,睒于鸿轩心里也没来由地一阵喜意。 倪清羽调整神色,认真地问:“轩王爷,你的毒,究竟是如何中的?” 睒于鸿轩却只是淡然地说:“只是不小心遭贼人陷害罢了。” 倪清羽却并不觉得事情如他所说的这般轻描淡写,她思绪在脑中快速地捋了一番,他们这一世第一次见面是在将军府,当时他定然是已经中了毒,只是自己以为他是受了伤罢了。 一个惊天的想法闪现在脑中,她大胆地猜测,“给轩王爷下毒之人,莫不是吴将军?” 睒于鸿轩闻言,神色一变,脸上现出一抹不敢置信的神色,探寻的目光重新落在了倪清羽身上。 倪清羽见他这般反应,便是已经应证了自己的猜测。 “所以那日轩王爷潜入将军府,实际上便是去寻找解药?” 睒于鸿轩眼神闪着一丝光,“太聪明的女人,果然是一把双刃剑。” “轩王爷请放心,我是不会把此事告知旁人的。”倪清羽神色淡然,“我若是要说,当日在将军府便不会救你,或者,我早就会把这件事告诉将军了,也不会等到现在。” 睒于鸿轩闻之,倒是相信,而且,他心里本能地认为,倪清羽是不会做出对他不利的事,而这种本能,便是出自于她总是有意无意流露出的对他的关心,和自己蓦地生出的熟悉感。 “我信你。”他只轻道。 倪清羽突然伸手,搭在睒于鸿轩的脉搏上,轻探片刻,“轩王爷放心,你的解药,我定会想办法为你拿到。” 第三十四章 拿到解药 清苑之内,睒于鸿轩送来的聘礼已经堆得满满的。 倪清羽的神情却是颇为复杂,上一世,睒于鸿轩因为自己落得很是凄惨的下场,这一世,自己便只想离他远远的,不再去打扰他的生活,重蹈覆辙。 可是,吴越和瑜贵妃却打着各自的算盘,向皇上请了这么一道旨意。更没想到的是,睒于鸿轩竟然乖乖地应下了这门亲事。 而太平公主该怎么办?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对睒于鸿轩一往情深,不知道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会是怎样的伤心欲绝。 倪清羽神情透着一股深远悠长,吴越为了牵制她,反过来对她下毒,殊不知自己精通医理,那区区毒药又能奈她何? 反倒是睒于鸿轩,那日在将军府,他的脉象一片混乱,让她无从下手。这些时日她又有意钻研了一番,前几日他上门提亲只是,她又略略诊了一番,却还是觉得他的毒颇为怪异,让她参不透。 解药,她定要想法子拿到手。 倪清羽沉思半刻,起身道:“为我备轿,去将军府。” 良锦和良纱听了,也不敢多问,赶忙便去办了。 将军府门前,守门的小厮一见是她,神色顿时就变了一下,赶忙便去通报,没一会儿,那小厮便恭恭敬敬地把她请了进去。 倪清羽面容清冷,一副趾高气昂,目下无人的模样,丝毫没有把旁人放在眼里。 吴越在书房里候着,瞧见倪清羽,眼睛里闪着寒光。 他不冷不热地说:“清癯郡主,老夫听闻轩王爷已经备了厚礼到府上下聘,郡主马上就要成轩王妃了,老夫还没有来得及跟郡主贺喜呢!” 倪清羽心里冷笑,这一桩亲事,本就是他和瑜贵妃合谋之下的结果,吴越如此行事,无非便是要把自己这个烫手山芋一脚踢走,同时又把她踢给了睒于鸿轩这个外人看来冷酷暴戾之人,让自己好好受一番苦。 倪清羽暗哼一声,“将军的消息可真是灵通,轩王爷的聘礼前几日刚下,将军这就收到消息了。” 倪清羽不客气地径直坐了下来,一双凤眼放着寒光斜觑吴越,“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你我各自中了对方的毒,我要远嫁陈国,你我之间的恩怨,总要在此之前做一番了断才是。” 吴越一听到她提到解药,顿时眼睛发光,“你终于愿意把解药交出来了。” 倪清羽轻笑,“将军已经遵照我的意思把妹妹纳入府中做妾,我报复了她,达到了目的,自然是没有必要再与将军怄气。” 吴越的目光里带着一丝阴郁和怀疑之色,在她的面上扫过,倪清羽却是一副淡然从容的模样。 倪清羽率先从怀里拿出了解药,吴越见了,便想伸手去拿,倪清羽一下子又收了回来,“我的解药呢?” 吴越目光里却透着狡诈,倪清羽瞧了出来,轻笑一声,“将军可千万别打什么歪主意,这解药,每一方都是按照不同的方法炼制,要按照顺序服用,我若是不告诉将军顺序,将军服错了,那也是会要人命的。” 吴越一听,神色又是一滞,双手不觉紧紧握拳,满是恨意。 “来人,去药房取药!” “且慢。”倪清羽开口道,如此好的偷药机会,她怎么会错过。 吴越一脸疑乎地看着她,“你又待如何?” “劳烦将军领我亲自去药房寻药,这药不经过我自己的手,我还真不敢接。” “你!”吴越神情难看,“我将军府的药房,可是你能随意出入的?” “那这解药,将军是不打算要了吗?”倪清羽一副赤裸裸威胁的模样。 吴越心里满腹的气恼,他转念一想,她进药房无非是为了拿到自己的解药,旁的东西对她也没有什么用处,再说,自己死死盯着她,她还能顺手牵羊,偷些什么不成? 吴越咬牙切齿,“好,本将军便带你去药房又当如何!” 倪清羽的脸上露出一抹不经意的笑。 吴越领着她左拐右拐,原来他的药房在如此静僻不显眼之处,把守亦是格外森严。 走进去,一股浓郁的中草药的味道袭来,吴越有些受不了,不觉捂着鼻子。 倪清羽脑子里回想着今日诊断的脉象,她要做的,便是凭借嗅觉,在这众多药材中寻找那一味至关重要的药引子。 解药最关键的药引子,究竟是什么呢? 倪清羽扫着这些珍贵的药材,眼睛发亮,她索性凑到那些药材上一一嗅着,她怕吴越要恼怒,便轻笑夸赞,“将军府里果然是各种珍奇药材应有尽有啊,想来普天之下只有皇宫的药房能与将军的药房相媲美了。” 吴越被捧了一下,心里顿生喜意。 倪清羽趁机道:“我定然是没有机会进到皇宫的药房,但今日却是有幸来到将军的药房,不知道将军可否让小女子开开眼界,好好瞧一瞧这些药材?” 吴越心里又泛起了疑乎,她这是在打什么算盘? 倪清羽见吴越的神情,暗骂老狐狸,这般容易起疑,她却深知激将法的用处。 倪清羽有意反激,“怎么?将军这般吝啬,我只瞧瞧都不行?这要是传了出去,将军的面上可是不好看。” 吴越脸色果然变了一下,倪清羽暗喜,她又悠悠地说:“将军若是怕我顺手牵羊偷了您的药材,您便在一旁跟着便是,我动作再快,又怎么可能快得过将军的眼睛?” 吴越果真被她激了,她这话倒显得自己这般小气了。 吴越哼了一声,“你要瞧便瞧,只别耽搁了本将军的时间。” 倪清羽窃喜不已,神情格外和煦,“那是自然耽搁不了的。” 她赶忙便沿着一排排药材嗅着,金盏草、戟斛、当归、龙葵、夹竹桃……一一嗅来,既有大补之药,更有剧毒之物,吴越果然是兼容并蓄! 她脑中混乱不堪,却是理不清她想要的那一味药材就是是何物。 正在这时,她突然便嗅到了一味味带微呛的东西,奎乌!她竟是没有想到这一味药,奎乌乃药中之王,既可做补药,亦可做毒药,便要看如何利用。 倪清羽心里已如明镜一般,她莞尔轻笑,“小女子已然参观完毕,还请将军赐解药吧。” 第三十五章 针尖麦芒 与吴越一番了结,倪清羽神情格外轻松。 吴越以为她是因为拿到了解药,所以才这般高兴,他却是不知道其中的缘由。 吴越心里暗暗冷笑,睒于鸿轩性情如此暴戾冷漠,倪清羽区区一个庶女,他竟是半声不哼就应下了。待他们来日成婚,定然有的是她吃苦的时候! 倪清羽一眼便瞧出了吴越心里打的那番算盘,她亦是冷哼,面上不曾表露半分。 解决了那件大事,倪清羽却不急着走,她悠悠地道:“既然来都来了,自然要去瞧瞧妹妹才是。将军,我这个请求,不过分吧?” 提起倪芷云,吴越心里还是如鲠在喉,他吴越怎么说也是一个堂堂将军,竟然让他戴绿帽子! 倪清羽看到吴越愤愤然的神情,已经料想到了倪芷云在将军府的日子不好过,她心里蹭的便升起一股痛快的感觉。 吴越冷声道:“那个贱人,你想去看那便去看好了。” 倪清羽欠身,“多谢将军。” 倪芷云在房内焦躁地来回踱步,这几日连服着刘氏送来的药,却还需再过半月脉象才能显现,可是石易安和祈玉公主的亲事却已经定了下来,就在十日之后,这叫她如何不急! 那日在皇宫,她与石易安已经哭诉了一番,她亦是知道,为了得到大权,为了大局着想,石易安非娶祈玉公主不可。 眼下自己肚子里还没有筹码,诸事都没有把握,就算现在贸然偷溜出去和石易安见面,他大婚在即,只怕也是不会如此干脆利落地答允娶她入门。 想到祈玉公主眼睛直盯着石易安的那副狐媚样子,倪芷云便气得直跺脚。 丫鬟送了一杯茶上来,她随手拿起,喝了一口,马上便喷了出去,怒骂:“贱蹄子,竟敢给我上凉的茶!” 然后“哐当”一声,茶杯应声而碎,她亦是抬起脚,照那丫鬟的肚子便踹了一脚,那丫鬟被她踹得一下翻滚了下来,痛苦不堪,却又不敢哼哼。 “哎哟,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倪清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倪芷云神色一变,倪清羽身着一袭月白色的迷离繁花丝锦,手拿一柄织金美人象牙柄宫扇,一步三摇悠悠然地走了进来,头顶斜插的那支金累丝红宝石步摇更是随着她婀娜的身姿摇曳着,格外晃眼。 短短数十日,她一个小小庶女,便飞上了枝头,变成了轩王妃。而自己呢,堂堂嫡女,却沦落到这将军府,服侍一个比自己父亲还老的糟老头! 倪芷云双手紧握,手背上青筋暴起,恨不得直接抡起一拳,把倪清羽打得满地找牙! 倪清羽却是一副怡然之态欣赏着如丧家之犬的倪芷云,她发髻蓬松,想来是习惯性地半倚在床上弄乱的,身上穿着一件藕色裙杉,原本是为了衬托水嫩的肌肤,可她如今面色憔悴苍白,再加上这一溜藕色,反倒徒增了几分寥败苍然之色。 倪芷云原本就不如倪清羽靓丽,如今一番对比,更是云泥之别。 自小到大,倪芷云最不能容忍的便是倪清羽的容貌。若是往常,倪芷云大可用自己地位上的优势压过她,可如今,她却是方方面面都已经败给了倪清羽。 想到这点,倪芷云心里的怒意便愈发蹭地升了起来。 被她踢倒在地的丫鬟赶忙便一下子溜了起身,忍着痛收拾着地上的杯子碎片,倪芷云又满心厌恶地喝道:“滚下去。” 那丫鬟如获大赦,赶忙便退了下去。 倪芷云冷冷地说:“你个贱人!你来这里做什么!来看我笑话的吗?” 倪清羽存心气她,“妹妹这是什么话,姐姐一番好意来看望妹妹,怎么就成了看妹妹笑话了呢。姐姐是好奇,妹妹你这将军夫人究竟当得怎样,是不是够滋味,有没有受什么委屈。” 倪芷云气得几欲呕血,她指着倪清羽,手发着抖,“你个贱人!你给我滚!马上滚!我不想见到你!” 她越是气,倪清羽心里便越是痛快,她嘴角勾起冷笑,“妹妹这是作何?想来是吴将军冷落了妹妹,才让妹妹变得这般失心疯了。回头姐姐定然叫将军多到妹妹的房里来走走,这女人,有了男人的滋润,再大的怨气也都会尽数消散。” 倪芷云颤颤巍巍地要向倪清羽扑过来,倪清羽轻巧地避开了,她就势撞了一下,倪芷云便跌倒在地,整个人跌在地上那一堆碎玻璃渣上,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倪芷云痛苦地叫着,倪清羽却也不伸手扶她,而是悠悠地踱步。 倪芷云眼角挂着泪,她抓狂地吼着:“倪清羽,你这个贱人!你为什么要这般害我!为什么!” 倪清羽的目光顿时盛满狠意,冷冷地落在她的身上,“为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我若是不出手,那被置于万丈深渊的那一个人,便是我自己!” 她若是像前世一样,傻乎乎地以为倪芷云是真心待她,傻乎乎地以为石易安与她是真心相爱,那么到头来,便还是逃不脱被杀驴卸磨,过河拆桥的厄运! 她这一世,既然得以重生,那便定要狠狠的,痛痛快快的,把前世算计她,利用她的人都狠狠折磨一番,把自己前世受的苦,受的难都一一讨回来! 倪芷云被她凶狠的模样吓到了,身上更是被碎杯子扎得生疼。 倪清羽嘴角勾起一抹诡谲的笑,满是寒意,“妹妹不是对九皇子痴心一片吗?妹妹的愿望,便是嫁给九皇子,做九王妃吧。可惜呀可惜,妹妹已经是吴将军的人了,九皇子不日也要迎娶祈玉公主入门,他自然不会为了一个残花败柳,舍弃堂堂一国公主,妹妹你的愿望,是彻底破灭了!不过妹妹放心,我与吴将军还有些交情,我定然嘱咐他,好好待你!” 倪芷云气得浑身发抖,“你走着瞧!我定会嫁入九皇子,我定然会离开这里,我定会彻底翻身!” 倪清羽又冷笑一声,“那我便拭目以待了。”她说完,便决然地扬长而去,留下一脸恨意的倪芷云,抓狂地大叫着。 第三十六章 赠送解药 从将军府出来,倪清羽顿时有大快人心之感,那双紫眸,更是闪着一抹诡谲的光,叫人猜不透,又莫名地心里发寒。 良锦和良纱两个小丫头便紧紧跟着她,半个字都不敢多说。 两人在倪府待的时间不长不短,但也已经把倪府的情况大致摸清楚,要说以前,这位倪大小姐,虽是长女,但却是庶出,一直颇不受宠,性情也是格外和顺,从不与人红脸。她与倪芷云那位嫡出小姐也是和和睦睦。 可谁又能想到,一朝之间世事颠倒,庶出小姐扶摇直上,不仅成为郡主,还即将成为轩王妃。而曾经趾高气昂的嫡小姐却沦落为妾。 再说这性情,眼前这位叫人猜不透心思的大小姐,行事作风颇为利落果敢,又带着几分狠辣,完全不似以往那个人人都能捏一捏的软柿子。 良锦和良纱不过跟了她几日,却已经是有些提心吊胆。她们二人一合计,觉得倪清羽定是个厉害角色,二人打定主意,本着兢兢业业的原则,踏踏实实地跟着,不求大功,只求无过。 对她们这番心思,倪清羽自然是无从知晓,但她瞧着两个丫头一副呆傻的模样,并不像奸佞之人,她日后行事,最需要的便是培养心腹。 倪清羽思量一番,“良锦,良纱,我这里有一桩事,你们帮我跑个腿,办上一办。” 两人赶忙毕恭毕敬地答着:“但听小姐吩咐。” ------- 红墙绿瓦,围墙高耸,皇宫之外依然能瞧见一座座殿宇升起灿烂的金顶,高低错落,气势恢弘。 良纱和良锦在皇宫外候了许久,眼珠子紧盯着那扇大门,两人脸上都现出焦急之色。 候了许久,宫门“吱呀”一声又打开了,她们的不觉一下子把心提到嗓子眼。 宫门里走出一位器宇轩昂的男子,面容冷峻,又带着一股俊逸之气。 良锦和良纱赶忙便迎了上去,“轩王爷请留步!” 睒于鸿轩并没有注意到在候在门外的两个小丫头,只当是一般犯花痴没规矩的丫鬟。但好在他记性不错,在她们面上扫了一眼,认了出来,挑眉道:“你们,是倪小姐的丫鬟?” 果真是她们,她们这番想来是在此恭候多时,莫不是倪清羽寻他有事? 她们两人赶忙点头,良锦道:“奴婢先前已经去了将军投宿的府衙,看门的管爷说轩王爷入了宫,奴婢便到了此次候着。” 睒于鸿轩亦是头疼不已,他没想到太平公主竟然对自己这般痴情,听闻他上倪府下聘,便伤心欲绝,以绝食相抗。他亦不是好脾气的,此次若不是顾着两国交情,他定也不会屡屡入宫,面对那如躺尸一般以泪洗面的太平公主。 睒于鸿轩听了她们所言,不觉愈加好奇,“你们如此马不停蹄在皇宫门前堵我,莫不是你们家小姐有什么十万火急之事?” 倪清羽总是能引起他的兴趣。 “奴婢亦是不知,小姐只让奴婢把这东西转交给王爷。” 良纱从袖间拿出一个精致的香囊。绣面精巧,栩栩如生,摸上去,一股细柔触感,还未放在鼻尖,便已经能嗅到那股清宜之气。 “这是何物?”睒于鸿轩拿在手里,不觉发问。 那女人,又在耍什么花招? “奴婢不知,小姐只吩咐了定要第一时间把此物交到王爷手里,王爷只需要亲自打开,便能知道小姐的意思。”良锦如实传话。 睒于鸿轩又下意识地抚了抚那香囊,面上神色依然那般峻然。 “东西我已经收到了,回去向你们小姐回话吧。” “是。”两人欠身行礼,也没有多言,便转身快步离去。 睒于鸿轩心里的疑惑愈发明显,这个女人,果真是越来越让他感到好奇了。 他打开了那个香囊,里面只有一张纸,上面,是娟秀的字体:“悉为王爷探知解毒之方如下,王爷之毒,且不可耽搁,万望保重。” 然后,便是一列草药方子。 睒于鸿轩心里顿时漏了半拍,眼神里顿时蹦出一股复杂神色,心口之处涌起一股暖暖的感觉。 那日在倪府,睒于鸿轩以为倪清羽之言不过是夸口之语,他初初听了,心里不过轻笑几声,还不免带着一丝戏谑。没想到,短短数日,她便真的做到了,真的把解药方子拿到了手。 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她就在帮他,而且他总有一种感觉,她是出自真心实意的,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他在心里暗暗感叹: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啊……或许,自己选择娶她,是正确的抉择。 睒于鸿轩嘴角勾着一抹笑,拿着那张单子走了。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在远处的一处茶楼上,坐着一位悠然品茶的翩翩公子。那位公子身着杏色长袍,眉目郎秀,清逸绝俗,他的目光定定地瞥向皇宫前依次离去的三人,然后漫不经心地品着茶。 他品茶的神态姿势,着实优雅,连邻桌的几个男子,都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他抬起脸来,看着店家,“结账。” 声音清脆,店小二哈着腰走了过来,那男子潇洒地放下了一锭银子,“不用找了。”店小二连连拜谢,抬眼便瞧见了那双紫眸,心里咯噔一下,好特别的眼睛。 倪清羽从那酒楼走了出来,嘴角依然挂着笑意。 良锦和良纱两个丫头还算老实,她交代了不允许打开香囊,她们便当真老老实实不敢打开偷瞧。在皇宫外候着的时候也老老实实,没有什么小动作,这次考验算是过关了。 但倪清羽已经吃过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亏,她心里却是还留着提防,今后,还得继续观察,不可轻易地便相信旁人。 倪清羽也并不急着回倪府,而是往倪府相反的地方走去。她自然不是在此闲逛,而是目的明确。 她心里暗暗自喃,石易安,前一世我苦心为你,招贤纳士,最后终于是得了一批贤才,他们在日后亦是对你有颇多助益。这一世,我还会继续把他们招纳过来,但却不会再白白便宜了你。 她嘴角勾笑,愈发大步昂扬地向前而行。 第三十七章 招揽人才 前一世,倪清羽在嫁入将军府的途中逃婚,偶遇石易安,这才有了为他培植人才,出谋划策的一系列举动。 这一世,倪清羽并未逃婚,所以她与石易安并不相识,曾经那些她一个个挖出来的人才,如今,都还在市井角落里摸爬滚打。 她倪清羽前世负了睒于鸿轩,今世,那便定要为他做些什么,这些人才,那便相当于是自己为他准备的厚礼吧。 倪清羽来到了一个茶馆,此处人员喧闹,客人们或是围在一起津津有味的小酌,或是瞧着二郎腿嗑瓜子。 其中一位,最引人注目的,便当属那唾沫四溅,口若悬河的说书者。他身材精干,留着两个小八胡子,声音出奇的嘹亮,娓娓道来,愣是把那一群听书的人说得一愣一愣的。 前世,他便是石易安的军师翁羌垣,不仅能言善辩,舌灿莲花,更是满腹经纶,颇具雄才大略,沦落到这小小茶楼说书,委实屈才。 倪清羽悠悠地坐了下来,闲闲地听他说了一轮,登时满堂喝彩。 翁羌垣嘻嘻而笑,拿着一个盘子到众人中讨赏,众人或多或少也都给了些打赏。 有吝啬的,便只抛出一两文,他亦是不计较,满脸和气之色,他走到了倪清羽面前,倪清羽抬眸看他,慢慢从怀中掏出一锭大元宝放了上去,嘴角含着笑。众人顿时便哗然一片,纷纷对倪清羽投来赞赏神色。 翁羌垣是个有眼力见的,他一眼便瞧出了倪清羽是女儿身,心里暗暗赞叹她生得这般花容月貌。但见她的神色,心下又生出疑问,此人定然不是单单听书打赏这般简单。 他那皱巴巴的脸上露出笑来,“这位公子,你出手这般大方,翁某实在是受宠若惊,也委实承受不起呀。” 他拿起那锭银子,重新又递了回去,“公子还是收回去吧,随便赏几个小钱便是了。” 倪清羽轻笑,“我说你承受得起,你便承受得起,莫要推辞。” 翁羌垣愈发心生疑惑,他可不想因为贪图便宜,最后却惹祸上身。 他小心问道:“敢问公子,你出手如此大方,可是有何事需要劳烦老夫?” 倪清羽又是一阵轻笑,“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本公子一直觉得翁老说的书格外有趣,所以便想重金相邀,明日午时,悦来客栈天字号上房,翁老为我一人好生说一出,不知翁老肯不肯赏脸?” 翁羌垣心里咯噔一下,他暗想,此事定然没这般简单,但他心里倒是对这位女扮男装之人升起了满腹的好奇。 他爽朗应着:“既然承蒙公子抬爱,老夫自然是却之不恭。” 倪清羽面含笑意,“好,那明日午时,不见不散!” 倪清羽在众人各种目光中潇洒地走了出来,翁羌垣看着她的背影,好一阵失神,此人,究竟在卖什么关子? 倪清羽从那茶楼走了出来,又依次去找了虎贲镖局小镖师穆旭端,南书院的教书先生崔异辛,街头杂耍的两师徒山劲秋和余焕然,昌隆当铺伙计柯恩等一众人,甚至连一个形容邋遢的地头乞丐张惰,也被她揪了出来。 倪清羽寻完这一众人等,便一脸悠然地回了倪府。 这些人都出身低微贫贱,但却或文或武,各怀绝技,各有所长。当年她亦是花费了很大心力,才慢慢从市井之中把他们挖了出来。 她第一个去找的翁羌垣和南书院的教书先生崔异辛,前世都是石易安的军师,他们二人军师博览群书,正是有了他们的谋算,石易安率领的秦国军队才能打败睒于鸿轩率的陈国军队。 穆旭端是练武奇才,有勇有谋,在教练士兵方面颇有才略,前世是石易安的校尉。 山劲秋和余焕然两师徒,来自江湖,武功了得,又有一定江湖势力为后台,前世之时,亦是依仗他们召集的江湖势力,才打败了睒于鸿轩的千禧阁。 那张惰虽然胸无点墨,但却是力大无比,豪情万丈,对人更是知恩图报,颇为感念石易安的知遇之恩,也立下无数功劳。 而昌隆当铺的柯恩,却是个管账的好手,前世之时,不管是石易安府内的杂事,或是后来出兵打仗时的后备军需,皆有他这精明的脑袋瓜子经手,有了充足的后备供应,才能保证战事获胜。 除了这些,还有其他好手,倪清羽都一一招揽。 一切,便只待明日。 悦来客栈,天字号上房。 翁羌垣提前了半刻钟到此,却发现今日天字号房竟是格外热闹,大门敞开着,里面有十余个面容装扮各异之人,翁羌垣还以为自己走错了,不觉又出到门外好生瞧了一眼,门上确实写着“天字号”,难道是他记错了? 翁羌垣满脸疑乎地走了进来,其他人也疑乎地看着他,众人面面相觑。 “你也是被一个面如冠玉的美少年请来的?”一个衣衫破烂的少年凑了上来,他想来便是张惰无疑。 翁羌垣点头,张惰拍大腿,“我问过了,咱们都是被那少年请来的。” 翁羌垣心里不觉对倪清羽愈发满腹疑惑,此女处心积虑地把众人请来,意在何为? 他扫着那一群人,有儒雅的文人学士,有粗眉大眼的习武之将,也有带着傲然之气的江湖之人,甚至连自己身边这小乞丐,也被请了来,他们这些人,究竟有什么共通之处,值得那名女子如此耗费心机? 翁羌垣正暗自思虑之时,一个身着芙蓉色的如意云纹衫的妙龄少女款款走了上来,她看到众人,嘴角勾笑,又带着一股叫人猜不透的深邃之色。 众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人群中有人发出赞叹。翁羌垣亦不是好色之人,却也不由啧啧赞叹,当真是秀靥艳比花娇,玉颜艳堪春红,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如此绝世美女,世间又能有几个? 昨日翁羌垣已然识破了她的女儿之身,他亦是看得出此女端的是花容月貌,般般入画,但今日一见,却才知道,自己昨日的一番想象,全都失色不已。 张惰看得直了眼,他哇哇乱叫:“我的妈呀,她原来是个娘儿们啊!还是这么好看的娘儿们!” 第三十八章 巧舌如簧 倪清羽自然知道自己的容貌惊艳,昨日一行,有人瞧出了她的女儿身,自然也有人没瞧出。但她今日这一般出场,不管是认出的没认出的,人人都是一副惊诧不已的神色。 倪清羽心里暗暗升起一股翩翩然,这种被人瞩目的感觉,自然是极为受用。 倪清羽走到楼上,对他们微笑着颔首,众人便纷纷让出了道,她便顺顺当当地坐了进去,店小二紧跟着便跟了进来,格外殷勤地倒茶,然后又好脾气地给其余众位都倒了茶酒,倒了茶之后还舍不得走。 倪清羽朱唇轻启,“小二还有什么事吗?” 店小二恍然回身,哈腰赔笑,“没,没什么事了,小姐若是有什么吩咐,喊一声,小的马上便到。” 倪清羽含笑,“那便麻烦小二把门带上。” 店小二又哈着腰应着,末了还格外不舍地在倪清羽的脸上流连。 倪清羽扫着众人,清了清嗓子,“众位定然也都认出来了,我便是昨日把你们邀到此处的那位公子。” “看出来了。” “没想到公子竟是个绝世美人。” “昨日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众人便都一下议论开了。 翁羌垣愈发打量着倪清羽,他冲众人摆手,“诸位安静,这位小姐既然如此周折把我们都邀了来,定然是有事相商,众位且稍安勿躁,让这位小姐把话说完。” 众人听了,这才安静了下来。 倪清羽微笑着看着翁羌垣,不愧是军师之才。 她语气诚然,“在座的各位,我都识得,可你们却定然是不识得我,我便先自我介绍一番。” 倪清羽提高音量,“我乃倪府的大小姐倪清羽,近日承蒙皇上抬爱,被封为了清濯郡主,赐婚陈国轩王为妃。” 众人闻之,面色俱是大惊,没想到这个女子,来头竟是这般大。 “那倪小姐如此大费周章把我们众人邀来,又是何意?”崔异辛发问道。 “小女子把众位请来,便是有招贤纳士之意。”倪清羽直言道。 招贤纳士?她一小小女子何来招贤纳士之说?况且,他们这些人都是普通市井之人,她就算要招纳贤士,也不应该来纳他们呀? 在场的众人脑中都升起了这般多疑问,他们大多是毕竟都是没什么文化之人,自然也不懂什么规矩,一时整个房间又是一阵吵吵闹闹。 倪清羽提高音量,“众位无需如此惊诧,小女子所说之言,句句属实,小女子的确是前来招纳贤士的。” 她看向翁羌垣,“这位翁老,虽只是说书先生,但是若不是已然熟读群书,又怎能把那些故事说得如此生动引人?这位穆镖师,亦是练武奇才,有勇有谋,第一趟镖,便遭遇了黑狮山劫镖,但穆镖师却是用谋略,把被劫的镖抢了回来。还有山师傅、余师傅,你们二位耍的一手好戟,好剑,更是难得之才……” 倪清羽一一把众人的所长道出,众人顿时便是满心惊诧,对倪清羽不觉多了几分困惑之色。 张惰急急地说:“那我呢,我呢?你又看中我什么?” 倪清羽嘴含淡笑,“这位张兄弟虽只是街头乞儿,却拥有无上神力,这秦国上下,也是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的。” 张惰眉眼都笑开了,连连鼓掌,“好,倪小姐果然是厉害,能把我们所有人的绝活都说出来。” 翁羌垣心里亦是暗叹此女不简单。 “那倪小姐要招揽我们,又是作何用?倪小姐终究只是一介女流之辈,又何处能用得上我们?”翁羌垣提出疑问。 倪清羽叹息一声,“正是因为我是一介小小女子,所以才要这般苦心招揽众位。” 众人又是一阵惊诧,“此话怎讲?” “我在倪府之中亦是庶女,本就势单力孤,娘家无人照拂。我方才亦是说了,我被皇上赐婚于陈国轩王,这一路前去路途遥遥,路途上的艰辛就不必说了,就算我真的到了陈国,人生地不熟,手上没有几个能用之人护我周全,我实在是不敢踏入那虎狼之窝。” 倪清羽面色怆然,语气中又带着三分戚戚之色,她本是一朵娇嫩嫩的花儿,如此语气神态,怎能不叫人动容? 倪清羽索性把话说开,“王室之中的争斗本就危机重重,更讲求的是内外相互牵制,我若一人在府内,终究是孤立无援,但是我若能把众人贤良之士带在身边,自然多几分照应。当然,我贵为王妃,自然也是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倪小姐是想把我们众位带到陈国,做你的心腹?”翁羌垣终于是听出了她的意图。 倪清羽点头,“没错,正有此意。” “可照方才倪小姐所言,只需要这些武将即可,我一个说书的,就算有几分口才,那也是嘴皮子功夫,又如何能帮得了你?” 倪清羽轻笑,“武能主人,文更是能助人,很多时候,脑袋灵光,有好的谋略,反而能事半功倍,成效凸显。翁老何以如此自轻自贱?” 翁羌垣听了,倒觉得也有几分道理。但他对倪清羽的好奇和疑虑却是没有打消,他开口询问道:“据小人所知,倪小姐与这位陈国轩王爷的亲事也不过这些时日方方定下来,可是倪小姐却能这般迅速地召集我们众位,而且对我们的所长了若指掌,老夫实在是格外好奇。” “翁老果然思维缜密。”倪清羽毫不吝啬地赞道,“没错,我留意诸位已经有一段时日了,我会有这样的谋算,不过也是因为在府中势单力孤,无力求援,更是深知心腹的重要性。我此前未来叨扰各位,便是还没下好决心,觉得日子也许没这般苦,还可以再忍忍。可是这次这门亲事定了下来,便是给了我一剂强心之剂,我此时若是再不找你们帮忙,那我在陈国,定然举步维艰。” 翁羌垣心中的疑惑顿解,心下也不觉赞叹她心思玲珑。 倪清羽又看着众位,“我知道,要众位背井离乡,效忠一个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主子,有些难以接受。但是你们看看你们在秦国的处境,你们真的甘心一辈子在这里没落,无人问津吗?” 第三十九章 寻根究底 她看着穆旭端,“先说你吧,穆师傅,你本是文武全才,照说在虎贲镖局应该能晋升为总镖头,可是现在却只是一个小小的镖师,因为什么?因为你受嫉妒,受排挤,你们镖局里没人赏识你的才干,你真的愿意在这样的镖局里干一辈子,做一辈子的小镖师吗?” 穆旭端的神色顿时变了一下,整个人陷入了沉思。 倪清羽嘴角勾笑,深知她的话已经说到了穆旭端的心坎。她又一一点出那些面带犹豫的人心坎上的苦楚,每一句话都直戳心门。 她颇懂说话的技巧,也没有咄咄逼人,而是把利害关系一一摆上台面,看到众人神色的变化,她心里格外满意。 想当初,前世的她,亦是这般意气风发,一人舌战众人,硬生生便把他们都说服了。 今世,她心里带着的是更多的愤然,说话之时,便又多了几分感染力。唯一让她没把握的,便是背井离乡,但她也只能赌一把了。 张惰率先站了出来,“我愿意跟着倪小姐一同前往陈国!我不过是一个乞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原本也就打算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一生,没想到却受到倪小姐赏识,那是我张惰的福分!” 张惰跪了下来,当即便叩了三个响头,“从今天开始,倪小姐便是我的再生父母,我张惰定然誓死听从倪小姐的差遣!” 倪清羽闻之,心里生出满满的喜意,没想到这个小乞丐竟然是第一个表示愿意效忠之人。 张惰这一番带头,其他的人也都纷纷表示愿意效忠。 穆旭端终于是下定了决心,他拱手抱拳,“倪小姐如此慧眼,不计较我们在座众位的出身,而是唯才是用,诚心相纳,倪小姐定然是一个好主子!倪小姐说得对,与其在镖局里浑浑噩噩,不受赏识,还不如跟着倪小姐,大胆地闯一闯!” 穆旭端便相当于是正派出身的代表,他这一臣服,那些还端着的人,也都纷纷表示臣服。 翁羌垣和崔异辛算是众人中最有智谋之人,二人见倪清羽这般展露智谋,心里亦是生出了赏识之意。 翁羌垣面含笑意,“老夫初见倪小姐之时,便觉得倪小姐定然是不简单,却没想到倪小姐竟是这般让老夫出乎意料,老夫实在是敬服。” “那翁老究竟愿不愿意与我一道而行?”倪清羽语气格外诚恳,“这么多人中,小女子第一个去找的,便是翁老。这第二位,便是崔先生,小女子这般求贤若渴,二位忍心拒绝吗?” 翁羌垣着实惊了一下,哈哈而笑,“既然倪小姐这般抬爱,那翁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倪清羽闻此言,顿时欣喜不已。有了翁羌垣在手,日后便相当于是有了一个足智多谋的军师,如此,替睒于鸿轩打下这江山,便又多了几分把握。 她把目光投向崔异辛,“不知崔先生意下如何?” 崔异辛面露难色,“倪小姐如此爱才,又具识才慧眼,老夫自然十分欣喜。但只可惜,老夫的家室拖累,妻女儿孙尽数在这秦国之中,老夫这一大把年纪,只恐是不方便再到已过他乡了。” 倪清羽心里咯噔了一下,她亦是回想了起来,崔异辛的儿子在朝中为官,女儿亦是嫁给了朝中某一官员的儿子为妻,他果真拒绝,那也是在常理之中。 倪清羽叹息一声,“既是如此,那小女子自然也是不能强求。我便只能忍痛舍爱了。” 如此一番游说,大部分人都表示愿意跟随前往陈国,效忠于倪清羽,倪清羽心里顿时高兴不已。 她从悦来客栈走了出来,脸上挂着一脸得意的笑,石易安,我已经把你日后的左膀右臂都掳走,看你还拿什么赢我! 倪清羽正洋洋得意之时,一个不留神,她撞进了一个怀抱,那人肩臂处贲张着健硕的肌肉,磕得倪清羽脸颊生疼。 她抬眼一看,便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眸子,微挑着剑眉。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倪清羽心里漏了半拍,完全不似方才那般气定神闲。 睒于鸿轩眸子里又带上那抹考究,探寻,“这句话应该我问你。” 他眼神瞟向她身后的悦来客栈,“堂堂倪家大小姐,未来王妃,为何出现在这里,和那么一群人?” 这个女人,他真是越来越读不懂了。为什么她的行径,总是带着这般多谜团? 倪清羽心里咯噔了一下,亦是挑眉看他,“你跟踪我?” 不然他怎么知道她和那群人在一起,不然他们怎么会这般巧,这便遇上了。 她的语气里带着微怒之气。 “没错,我跟踪你。”睒于鸿轩答得干脆利落,面上神色坦然,不曾有半点隐瞒的意思。 倪清羽脑子里转了一下,瞪着美目看他,“昨天,皇宫外你就跟上了我?” 倪清羽以为自己是螳螂捕蝉,却没想到睒于鸿轩这个黄雀却在后。 “我的王妃果然聪明。”睒于鸿轩亦是不吝于自己的夸赞。 倪清羽暗骂睒于鸿轩是老狐狸,原来这般狡诈。但也难怪,他武艺超群,而自己却是全无武功,手无缚鸡之力,他能发现自己暗中窥探并偷偷跟了上来,那也是在情理之中。 倪清羽猜不透现在的睒于鸿轩对自己究竟是怎样的态度,按照他的性情,是不会这般快对自己产生好感的。 倪清羽眼珠转了一下,心里已经在盘算着该如何向他解释。 若是她把自己的目的和盘托出,他若是追问起来,自己又该如何解释?只怕会叫他觉得自己工于心计。 可既然已经被他撞破,日后她要把这群人随身带着,总是瞒不过他,这个解释,迟早都要给。 想到这里,倪清羽又暗骂了睒于鸿轩一通,没事竟然玩起了跟踪的把戏。 “我的王妃可想好了说辞?”睒于鸿轩脸含笑意地看着她。 她方才那一番眼珠子咕噜咕噜转的模样,俨然便是一副临时想托辞的样子,委实可爱。 倪清羽粉面微红,被噎了一下,实在可恶,他竟是一语点破她欲胡编滥造说辞随意敷衍的意图。 第四十章 和盘托出 倪清羽知道睒于鸿轩心思缜密,城府亦是深重,他又已经跟踪了她两日,她是无论如何圆不了自己的谎。 索性坦白吧,倪清羽认命地想。 “他们是我意欲带往陈国的人,也是我日后要培植的心腹。” 睒于鸿轩微蹙眉头,面露惊讶之色,这个女人,没有在说疯话吧,那些人,几乎人人都是出自不入流的行当,她竟然看中了这么一批人? 睒于鸿轩突然生出一个很幼稚的想法,那便是伸手探一探倪清羽的额头,看她有没有发烧。 倪清羽瞧见他一副不信任的神色,也觉得在情理之中。 她认命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事情就是这样,他们虽然出自市井之流,但却是人人怀着绝技,若是真的有机会给他们,定然不必你轩王府的正经护卫差。” 睒于鸿轩紧紧地盯着倪清羽的紫眸。 在她那双紫眸里,睒于鸿轩只看到了真诚,没有看到半点浮假之意,睒于鸿轩心里本能地愿意相信她,这种莫名其妙的信任感,又让睒于鸿轩有些无所适从。 他历经沙场,待人接物自然是有几分军旅人的戾气和狠辣,更是不会轻易地便相信旁人。 唯独对这个女人,他却是屡屡破了心中的底线。 “你,是如何从这三教九流之处把他们一一挖出来的?昨日看你那般目的明确的样子,你是早就打探好了。” 他不得不提出疑问,能从这般混杂之处挖出这么些人才,若非具备伯乐般锐利的目光而不可得,她,真的这般有智慧吗? 倪清羽知道他定会提出这个疑问,但真正的缘由,她却是不能说。 倪清羽又打了一张可怜牌,“我虽是倪家大小姐,但却是庶出,娘亲早逝,事事无人照拂,所以便只能靠自己。所以就造就了我这样的性格,走到哪里,便会可以留意身边人,看他们有没有可用之处,能不能找机会收为己用。” 倪清羽悄悄观察着睒于鸿轩的神色,他好似没有起疑。 倪清羽又继续道:“我早就寻好了这些人,但一直都未曾出面联络,直到你我的婚事定了下来。我一个小小女子,要远赴人生地不熟的陈国,自然是时候把他们都带在身上,以期日后能对我有所助益。” 睒于鸿轩听罢,微抿着唇,算是认可了她的这个说辞。 他心里顿生一丝柔软,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自保,便是因为在这里无人照拂。 睒于鸿轩眼里含着一丝柔和,“你会做这些,是因为你没有安全感。今后,没有他们,我也会护着你。” 倪清羽心里又咯噔了一下,一处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他,还是会如前世那般对她痴心热忱一片吗?倪清羽心里开始生出了期许。 两人都静静地望着对方,这闹市中混杂的一切,都已经自动被他们所屏蔽。 倪清羽脸颊不觉微烫,原来没有了石易安,她认真地面对睒于鸿轩,心里,还是会随着他而泛起涟漪。 倪清羽暗忖,自己这一世,果真是完完全全败给了睒于鸿轩。 在旁人面前,她可以硬气十足,巧舌如簧,在睒于鸿轩面前,自己却总是时不时被他搅得心神不宁,频现小女儿之态。 倪清羽转移目光,不去与他对视,她低语,“即便王爷会护着我,我自己也要护着自己。恳请王爷允许我把这些人带着,一道随行。” 睒于鸿轩又看着倪清羽,在她这靓丽的外表下,那颗心,究竟都在想些什么? 她不愿意对他全心信任,全心交付,她尤存戒备。 睒于鸿轩心里暗暗叹息,随即亦是释怀了,来日防长,他有的是时间精力慢慢地一层层把她伪装起来的外表剥开。 睒于鸿轩颔首,“好,本王答允你,这些人,你想带谁,便带谁。” 倪清羽面露欣喜之色,脸颊上顿绽笑颜,“多谢王爷。” 睒于鸿轩看着她那笑颜,一时有些晃神。 倪清羽面色有些窘然,她开口问道:“昨日我派两个丫鬟送上了一张解药单子,不知王爷可按照单子配了药。” 提起这事,睒于鸿轩心里便愈多疑惑,“你是究竟是如何拿到解药的?” 他当日闯入将军府,即便是中了毒,凭借他的武功,都连他们的药房门都没能靠近半步,倪清羽一个小小弱女子,又是如何做到的? 倪清羽避而不答,“王爷无需理会其中细节,总之我的确是拿到了,这个结果令人满意,足以。” 她面露担忧神色,“王爷的脉象混乱,想来是中毒已深,那副药,王爷定要日日服用,且不可姑息大意。” 又是这副忧虑神色,睒于鸿轩心里颤了一下,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倪清羽便总是时不时对他流露出这般关切神色,而且,颇为真诚,定然装不出来,究竟是为什么? 倪清羽见睒于鸿轩眉头紧锁,神色恍惚的模样,以为他是毒发了,心里一紧,“王爷怎么了?且让小女子为您把把脉。” 她伸出玉手,正欲向睒于鸿轩的脉搏上探去,半道却被睒于鸿轩抓住了。 他的手很大,轻巧地便把她的小手盈盈地握在手中,极其细滑的触感。 倪清羽则感到了他手心的那股老茧,磕得有些刺刺的感觉。 “王,王爷,你这是作何?”倪清羽欲挣脱,却是半分动弹不得。 睒于鸿轩灼灼的目光看着她,“你究竟是什么人?” 倪清羽又是一阵慌乱,“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是什么人,王爷难道不知道吗?” “我知道,我又不知道。你是倪家大小姐,可是你的行径,却总是出乎我的意料。你我在将军府不过第一次见面,可你却是知道我的名字,而且,屡次相助于我。我不相信这只是所谓的巧合。” 睒于鸿轩一下子把心中的疑问尽数倒了出来,颇有咄咄逼人之势。 倪清羽恢复了平静,那双紫眸静静地看着他,“王爷,这些事情,你日后自然会明白。王爷只需要记住,我定是不会害你的便是了。” 睒于鸿轩心里怔了一下,咀嚼着她的话,他的手最终放开了她,只平淡地说:“我送你回去。” 第四十一章 借孕逼婚 数日之后,石易安和祈玉公主新婚如期而至,祈玉公主作为陈国公主,睒于鸿轩作为陈国护送公主的使臣,这门亲事,他自然要参加。 九皇子府上客人迎来送往,人人均是盛装丽服,分外喜庆。满院中红飞翠舞,玉动珠摇,十分热闹。 他瞧着这番聒噪场景,心里颇有些烦躁。心里蓦地便闪过一个人影,若是那女人也在这里,想来会多些兴味。 自从那日在闹市中一番谈话,睒于鸿轩对倪清羽更是升起了不一样的感觉。 他一向不近美色,原本应下这门亲事,也不过是因为觉得此女行径颇带兴味,更多的是想要一探究竟,并无男女之意。 而眼下…… 睒于鸿轩嘴角轻笑,他这是怎么了?脑子里竟总是时不时蹦跶出她的模样来。 算算日子,再过些时日,他们便可以启程返回陈国了。 倪清羽没有到九皇子府上,也不知道自己正被人这般惦记着。她脑中满满的便是倪芷云痛苦的场景,心里别提多解气。 果不其然,将军府里,倪芷云哭得几欲晕厥,虽然她早已经知道了婚期,但为今,却是依然心痛欲裂。 她毕竟是在将军府,也不敢闹得太凶,惊动了吴越,她便只能一个人捂在被子里,呜呜地哭着,着实让人闻之肝颤。 她抚着自己的小腹,硬生生地把泪往回咽,眼神里透着一抹寒光。 如此又是数日,刘氏又屁颠屁颠地到了将军府,两母女一合计,时机成熟,采取行动。 这日,倪芷云悄悄换上了丫鬟衣服,蹑手蹑脚地便从后门溜了出去。 刘氏早早便派了人在后门接应,倪芷云被抬上了轿子,再出来时,已经是一身靓丽的打扮。 头顶斜插着一支红梅金丝镂空珠花,手拿一柄牡丹薄纱菱扇,身着一袭朱色的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脚上穿一双凤纹绣鞋。 倪芷云底子亦不是差的,精心打扮一番,便又回复了往日的风采。 她环顾着四周,这是一处僻静又景致优雅的庄园,她却是不知道身处何处。 抬轿子的轿夫细心嘱咐道:“小姐您便在那凉亭处候着,老爷夫人已经想了法子,把九皇子邀来此处。” 倪芷云的心顿时便雀跃了起来,眼底眉梢都是笑意。 石易安收到了神秘信件邀约,他亦不是闲人,原本不打算前来,但是如今他正在图谋大业,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若是写这封信的人实际上是与他有大业需要谋划,他若是直接推掉了,岂不是可惜? 石易安来到了这个庄园,四处僻静无人,他循着各处凉亭找着,终于是看到了那一抹娉婷的丽影。 原来是她?石易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她已然是残花败柳,自己又已经娶了陈国公主,难道她还想要继续纠缠? 石易安信步走了过去,不论如何,来都来了,做个了断也是应该的。 倪芷云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激动地转身,她瞧见了这个叫他日思夜想的翩翩公子,眼眶里的泪顿时便滚了下来。 她也顾不得许多,直接便扑了上去,轰轰烈烈的哭戏筹码又上演了。 若是往常,石易安倒是觉得她哭起来个人引人怜惜,现在,心里却是升起了阵阵厌恶。 但这么一个软香柔玉抱在怀里,也着实不忍粗暴地推开。 况且,粗暴可不是他的方式,他定要温温柔柔的把她打发掉。 石易安温润地开口,“原是云儿把我约出来,幸亏我来了,不然就叫云儿好等了。” 倪芷云最吃他这一套,一丝心里又是柔软一片,她心里又苦闷不已,“我以为九王娶了娇妻,便把云儿忘了!” 石易安嘴角勾起一抹异笑,“怎么会?云儿永远是我心坎上的人。” 倪芷云听了,顿时又是哭作一团。 倪芷云终于是止住眼泪,“既然九王心里还有我,那你便向皇上请求,把我要了去吧!我实在不想待在将军府,不想再看到吴越那张丑陋的老脸!” 石易安的目光在倪芷云脸上扫了一圈,心里暗哼,可她已经失身于吴越那个老骨头,他若是再把她要过来,岂不是叫朝堂之人看笑话? 这不过是他心里的想法,表面上他却是半分都没有表露。 石易安温柔地抚着她的脸庞,“本王知道云儿受苦了,但现在,本王刚刚娶了祈玉公主,马上把你纳进府,只怕不妥。你且再等等……” “云儿能等,云儿肚子里的孩子却是不能等!”倪芷云一下脱口而出。 石易安怔住了,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你怀孕了?” 倪芷云含着泪点头,“已经三个月了,我也是刚刚发现。云儿如何不知九王刚刚娶了祈玉公主,云儿也想继续等,可是,这个孩儿,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了,云儿等得了,孩儿却是等不了啊!” 石易安委实也没有想到这一出,他就算已经对倪芷云心生嫌恶,可是孩子,他却是不能不要。来日他打下江山,还不是要传给自己的孩儿? 倪芷云见他怔神不语,便加了一剂强心剂,“九王不信,大可马上请你府上的太医前来为妾身诊脉,若是有假,妾身便决不会再提入王府一事!” 石易安素知倪芷云本性肤浅,此次她如此坚决要自请诊脉,想来是错不了,但他却是万万不敢大意。 一个时辰之后,石易安府上的御用太医赶了来,他把手搭在倪芷云的脉搏上,细细地诊着。 倪芷云心里亦是冒着冷汗,可千万不能出岔子! 那太医终于是诊了出来,他跪倒在地,“恭喜这位夫人,确实是喜脉,已然有三月。” 倪芷云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石易安却是深深地怔住了。 倪芷云立时窝进石易安的怀里,“九王,云儿没有骗你,云儿确实是怀上了你的骨肉,九王忍心叫你的骨肉流离在外吗?” 石易安叹气,搂过倪芷云的肩,“云儿且宽心,本王明日便向皇上请求,把你接到我府上。” 倪芷云好似吃了一颗定心丸,满脸俱是喜意,一时激动得又哭又笑。 第四十二章 联合刁难 事情峰回路转,倪芷云竟然真的被石易安接回了王府,正儿八经地纳做了小妾。 倪芷云可谓是鲤鱼翻身,虽然翻来翻去,也还是做小妾,但好歹,终于是嫁给了自己心仪的男人,不用再伺候吴越那糟老头。 三日回门,倪芷云派头十足地回了倪府,刘氏和倪子明都把她当成宝贝一样捧着,倪清羽在一旁冷眼瞧着,心里嘲讽不已。 不过是一个小妾,他们两人倒是当成宝贝一样疼着。 倪清羽心里阵阵扯疼! 倪芷云脸上挂着得意的笑,悠悠地走到倪清羽面前,“你没想到吧,我真的从将军府出来了,嫁入了九王府。” 倪清羽用更悠悠然的语调回击,“再怎样,不也还是个妾。” 倪芷云脸色骤变,倪清羽最想看的,就是她被气到的样子,倪清羽便不紧不慢地又补充了一句,“还是个不干不净的妾,也难为九皇子心胸开阔,能忍得下来。” 倪芷云顿时指着倪清羽大骂,“你这个贱人!我会如此,不也是拜你所赐!” 倪清羽亦是毫不留情地骂将回去,“你才是贱人!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 谁说不是呢!前一世,她已经看透了倪芷云的本性,这一世,自然要狠狠地报复! “你!” “夫人注意身子,不要动了胎气呀。”倪芷云身边的丫鬟见她如此气恼,赶忙劝道。 倪清羽怔了一下,随即面露嘲讽之笑,“原来是依仗肚子里的孽种,我就说嘛,九皇子对你竟然会有这般情比金坚。” 她瞟着倪芷云的肚子,“你肚子里的那宝贝,可要小心护着,要是不小心有个三长两短的,妹妹在九王府里的地位,可就难说了。” 倪清羽撂下话,便气定神闲地走了,倪芷云却是被她的话唬了一下,她猛的摇头,不会的,石易安对她情意缱绻,不会单单因为没了孩子就冷落她。 倪芷云恨恨地跺脚,“在王府里受祈玉公主那贱人的气,回来又受这个贱女人的气!真是气死我也!” 倪清羽已经走了老远,但却还是听到了倪芷云的这句话,嘴角不觉是勾起了冷笑。 倪清羽转头看着良纱,“看来上次叫你传的信,果真是传得不错。” 良纱听了,圆脸上现出一丝红润。 初闻石易安要纳倪芷云为妾,倪清羽便已经生了主意,她不知道是什么让石易安愿意为倪芷云向吴越讨人,但既然他已经决意如此,倪清羽又何不来一个顺水推舟? 祈玉公主,性情豪爽直接,但难免少了些谋算。她若是直性子,执意反对倪芷云入门,在石易安面前定是讨不到好,还会落下一个没有容人之量的名头,所以,最聪明的做法便是不仅不横加阻拦,反而是贤惠地单骑入门来的这第一桩大事,把这门亲事风风火火地张罗起来。 祈玉公主也是聪明人,她受到了倪清羽匿名送出的信,其中利害关系一番掂量,心里也就有了主意。 倪芷云风风光光地入了门,可毕竟是小妾,妾室与正室之间的礼制,那是半点都马虎不得。 祈玉公主恨透了倪芷云,行事也变得迂回了许多,明面着没有给她半点坏脸色,背地里,却是暗暗使绊子,更是常常借着下人的口抓着她曾为吴越小妾一事不放,尽说一切阴损的话,叫倪芷云气得脸色发紫,却怪不到祈玉公主头上。 倪清羽想到日后倪芷云时时都要受到祈玉公主的刁难,心里便一阵痛快。 倪清羽回到了那落魄的清苑,倪子明倒是想着各种法子让她从这清苑搬出去,倪清羽却是不乐意了,她越是住在这里,那便越是明晃晃地给倪子明甩巴掌,叫他脸上下不得台面,她何乐而不为? 天气炎热,清苑却是因为地处僻静,竹林繁多,捡了个清凉。 窗外竹影映入纱窗来,满屋内阴阴翠润,几簟生凉。 倪清羽躺在几簟上,良锦和良纱半跪在一旁轻轻扇着风,小心地伺候着。 倪清羽又观察了一番良锦和良纱两个丫鬟,两人年纪都较小,做事自然不比那些经验老道的丫鬟麻利,难免也有粗手粗脚的时候。但倪清羽看中的,却是她们的忠诚。 两个丫鬟都带着些许怯意,眼睛还是干净的。许是倪清羽的气势震慑住了她们,她们平日里不该问的,半个字都没有问过。这也是倪清羽喜欢的地方,不嘴碎,只做自己该做的事。 况且这两次交代她们做的事,她们都交了一份令倪清羽满意的答卷。 倪清羽看着她们,问道:“过不了多久,我便要随轩王爷远赴陈国,你们二人,可愿意随我同行?” 两个丫鬟都怔了一下,怯怯地对望,却是不敢贸然开口,两人还是打心底怕着她。 倪清羽也猜出了她们二人心里的顾及,想来是她平日里表现得过于阴狠,把她们吓到了。 倪清羽笑了笑,换上和煦神色,“你们不用怕,我就是随便问问你们,你们若是愿意去,那便随我一道,还是做我的贴身丫鬟,只要不犯事,忠心耿耿,我自然不会亏待于你们。若是你们在秦国有家人,走不开,不愿意去,我也自然不会多做强求。” 两人听了倪清羽的话,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良锦胆子大些,她先开了口,“奴婢本是一个小小贱婢,却得了福缘伺候小姐,来日小姐成了轩王妃,那更是高高在上,尊贵至极,奴婢若是能一直伺候在旁,那更会极大的福分,再好不过了。只要小姐不嫌弃,奴婢愿意跟随小姐左右,誓死效忠!” 良纱听了,许是因为紧张,圆脸有些红,说话也有些磕巴,“奴,奴婢亦是,愿意跟在小姐左右,全意服侍小姐。” 倪清羽闻言,笑了笑,随即又道:“我这一生最恨的,便是别人在我背后使刀子,你们跟着我,只需记住一条,那便是忠心耿耿,你们忠心待我,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但你们若是不忠,那我便是断断容不得你们,明白了吗?” 两人又被她闹得满心紧张,连连叩头,“奴婢明白。” 第四十三章 阴谋交易 与良锦、良纱一番谈话,倪清羽便闲闲地睡了过去。 她的眉头却还是紧锁的,脑中思绪混乱。 自己要带到陈国的人手已经尽数准备妥当,至于财物,她只会让两个丫鬟把睒于鸿轩送上门的一些值钱物件换成钱两,这原本就是她的嫁妆,她既然不可能把所有的东西都运回陈国,自然也不能便宜了刘氏。 再说,出门在外,唯有手里握着实实在在的钱两,才最有保证。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吗?倪清羽却并不觉得。 她走了,可她对这些曾经还她的人还没有尽情报复,来日鞭长莫及,她只怕是难再为难于他们。 倪清羽脑子一转,一个想法跳了出来,既然她鞭长莫及,那便寻一个人代她好生招呼她们,如此不是甚好? 想到了这个法子,倪清羽整颗心顿时便放轻松了下来,一个午觉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日,良锦和良纱为她备好了马车,倪清羽悠悠然地便出了府,倪子明和刘氏眼下对她的行踪,是半点不敢打探。 倪清羽没去别处,而是目标明确地到了皇宫门前。 良锦和良纱小心地把她扶了下来,看着这威威城门,倪清羽又现出那一副高深莫测的神色。 “你们在此候着。”她语气清冷,良锦和良纱欠身应着。 倪清羽走到门前,守卫之人瞧着如此美艳的女子,还当是宫中的娘娘,便哈着腰,态度异常和蔼。 倪清羽只亮出令牌,“我乃皇上亲封的清濯郡主,未来的轩王妃,我现下要入宫面见皇后,烦请领路。” 原是清濯郡主,守卫立马便又和煦了几分,赶紧的便把她放了进去,由一个小太监领着往皇后的宫殿走去。 青阳宫。 皇后听到倪清羽前来拜会,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反而好似是专等着她似的。 “传进来吧。”皇后懒懒的声音传来。 倪清羽袅袅入内,皇后坐于那把正红大交椅上,梳着鸾凤凌云髻,头顶斜插着一支白玉兰翡翠簪,一袭樱红的如意缎绣五彩祥云朝服更是衬得格外端庄大气,高贵不凡。 皇后想来是刚给众嫔妃们训话,身上这身衣服还未及换下来。 倪清羽款款行礼,皇后却是格外直爽,直截了当地发问:“你我,便不用这般客套行礼了。你今次来找我,定然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倪清羽嘴角勾笑,皇后果然直接了许多,这样也好,两方都是直接了当的交易关系,不用浪费这般多口舌兜圈子。 “皇后娘娘真是爽快。”倪清羽直言,“今日我来,便是来与娘娘做一个交易,这个交易,保管娘娘满意。” 皇后美目紧盯着她,这个丫头,又是这么一副气定神闲,运筹帷幄的样子,皇后心里又升起了几分好奇,好奇的同时,也多了几分期许,她总感觉,这丫头要爆出的猛料,定然会叫她受益。 “你倒是说说看,这笔交易究竟是什么?” 倪清羽看出皇后的动心,她面带一股故弄玄虚,“小女子知道,皇后娘娘对瑜贵妃恨之入骨,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哼,那又怎样?上次你有意投诚,也是这般说,最后我兴师动众抓了御膳房的丫鬟,本以为能把瑜贵妃打倒,最后却只拉了一个小丫鬟下手!” 提起旧事,皇后还是格外气恼。 倪清羽自然知道皇后还因旧事气恼,她自己何尝不是气恼着。 她向皇后透露御膳房的人是瑜贵妃的人,又向吴越透露那些人背后另有其人,两方厮杀,又顺带着把石易安拉出来。可最后石易安却是老谋深算,在半道上把吴越钳制住,让瑜贵妃牺牲了一个宫女便全身而退。 倪清羽轻笑,“这件事小女子上次已经跟皇后解释过了,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但今次,我手中掌握的信息,皇后定然会十分感兴趣。” 皇后心里已经是好奇至极,表面上却是一副淡然神色,悠悠地说:“那你便说说看,你究竟掌握了什么信息?” 倪清羽却不忘打着自己的算盘,“皇后娘娘,并不是我信不过你,但是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只能先做小人。此次若是娘娘觉得我给你的信息可用,那娘娘便需答允小女子的请求。” 皇后面色猛的变了一下,这个小丫头,果真是个有心计的。她一思虑,料想这丫头也提不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再说了,到时候她已经掌握了那些信息,要是想反悔,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皇后答得格外爽快,“好,本宫便答应你。只要你说的信息对本宫有用,本宫必将投桃报李,答允你的请求。” 倪清羽脸上露出微笑,皇后怎么说也是后宫之主,母仪天下,想来是不会出尔反尔,再说,自己要提的要求,对皇后亦是没有坏处,某种意义上而言,还有些好处,她便更没有可能反悔了。 倪清羽清了清嗓门,“宜妃暴毙,皇后娘娘便当真以为是瑜贵妃所为?” 皇后一怔,“难道不是瑜贵妃做的?” 倪清羽摇着头,“自然不是。这背后之人心机深重,想以宜妃一人之死,挑起皇后与瑜贵妃之间的争斗,这一招借刀杀人,做得可真是绝妙。” 皇后神色突变,她看着倪清羽的神情,她这般笃定的模样,莫不是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当日她却是不说,难道便没有让她和瑜贵妃互相对咬的嫌疑吗?倪清羽果然是个奸诈之人! 皇后心里怒起,但她还没有得到她想要的信息,便只能强压怒意。 她沉声发问:“那你说,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倪清羽压低音量,吐出几个字:“九皇子!” 皇后怔然,果真是石易安,他一直最为野心勃勃,没想到不管是表面,还是背后,他都已经在采取行动。 他与祈玉公主联姻,无疑便是要借助祈玉公主的势力为他成事。他苦心积虑把宜妃弄死,让她和瑜贵妃两虎相斗,果真是好计谋! 可是这一切,倪清羽这个小丫头又是如何得知?皇后看倪清羽的眼神不觉变得愈发复杂了起来。 第四十四章 阴损之招 皇后提出自己的疑问,“这些,你又是如何得知?” 倪清羽只是轻描淡写的神色,“皇后无需知道我是如何得知的,皇后只需要思考,要不要相信我今日所言便是了。” 皇后心里已经在动摇,但是面上却还是不露声色,“你空口白话,我如何能信?再说,你既然知道背后真凶另有其人,那日你为何不说?你明明就是居心不良,心里的算盘打得精乖,本宫这一次,又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又在利用我?” “皇后还在为那日之事耿耿于怀,那日我亦是未及时发现幕后之人是九皇子,况且我素知皇后欲除瑜贵妃而后快,就算皇后知道了宜妃之死与瑜贵妃没有干系,难道皇后就愿意白白放过那么好的机会吗?自然是不会。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皇后那日知不知道幕后另有其人,都没有任何关系。” 倪清羽连连反问,皇后登时也被问住了。 她说得没错,就算当时自己知道宜妃之死与瑜贵妃没有干系,这盆脏水,自己也是定会毫不犹豫地往瑜贵妃身上泼。 倪清羽见到皇后神色的变化,知道皇后已经心生动摇,倪清羽又爆出了最后一剂猛料,“皇后若是不信,便还去御膳房去查,这次,皇后便专查这些人。” 倪清羽递上一张名单,皇后将信将疑地接了过来,她看了一眼,神色便怔然了,这张单子里面尽陈了与石易安有勾结的心腹下人,甚至连他们何时被收买,为石易安做了什么,都写得格外详细,不似编造。 吴越,石易安,这些曾经对她不起的人,倪清羽都决意不再放过。 倪清羽一鼓作气,一下子又把吴越和石易安的其他事情挑捡着告诉了皇后,皇后听了这些猛料,脸色震惊得格外苍白。 “你,你竟然知道这般多内幕!”眼前这个丫头,竟是这般不简单!皇后知道,她定是不会告诉自己她是怎么得到这些消息的,但是她却是要提出疑问,“你为何将这些消息告诉我?” “这个原因,我早就跟皇后说过了,因为我恨吴越,我要报复。而吴越是瑜贵妃的人,我将吴越的消息告诉皇后,皇后定然是十分感兴趣的。”倪清羽悠悠道来,“至于九皇子,我便是为皇后着想了,皇后膝下无子,这位九皇子的性情亦不似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温润,他想把皇后和瑜贵妃都连根拔起,我卖给皇后这么大的人情,皇后自然便会像您方才所言那般,对我投桃报李。” “那你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皇后沉声问。 倪清羽今日突然向她吐露这般多机密的消息,那她要得到的,又会是怎样的代价呢?皇后心里不觉也是满心好奇了起来。 倪清羽的紫眸里顿时闪着一阵阵寒光,“我想要皇后帮我把倪家搅得天翻地覆,不得安宁!他们从来不曾良待于我,我要报复!” 皇后又是一怔,她的请求,便只是这般?皇后想起了她初次投诚之时所说的话,她当时便说过,她恨倪家,恨吴越,如今想来,她做的一切,好似都是为了报复倪家,报复吴越。皇后心里生出了多几分信任。 “那你想要我如何做?你此番是专为了这件事而来,想必,自然是已经想好了对策吧。” “没错!”倪清羽直爽应答,“我的确已经想好了对策,如今,只需要皇后娘娘稍稍动一动嘴皮子便能成。” 皇后眯着眼睛看她,她究竟又想出了什么歪点子。 “你倒是说说看,我如何动动嘴皮子便能帮你?”皇后饶有兴味。 倪清羽开口,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我想要皇后娘娘帮我爹找一位身份地位容貌都胜过刘氏的女人,把这女人抚上正室,把刘氏换下侍妾之位。” “你……”皇后显然也没想到倪清羽竟然这般决绝,这一招,委实是阴毒至极。 刘氏做正主做了这么多年,如今已经瓜熟蒂落,人老珠黄,却被赶下了正主之位,不仅颜面丢尽,权利尽失,自己的丈夫也要被别的女人抢走,一朝之间,便从高高的云端狠狠地跌落。 “怎么?皇后不愿意吗?”倪清羽反问她,“皇后大可安排自己的亲信之人,我们倪家,虽然也算不上是什么名门望族,但在朝堂之上,终归也是有些地位的。皇后如今势单力孤,我这一计,可是为皇后找了增援呢,对皇后您,可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皇后目光炯然地盯着倪清羽,她那副眸子里透出的寒光,可是比自己的还要寒上三分。 皇后深深感叹此女不简单,她细想一番,倪清羽所言却是句句戳中心坎,这一桩买卖,她可是稳赚不赔。 皇后脸上不觉现出笑意,“你说得没错,这一桩买卖,我的确是获利的一方,如此送上门的便宜买卖,我自然是没有理由拒绝的。” 倪清羽早料到皇后会答允,她的脸上顿时现出一抹诡谲的笑意。 她脑中自动映现出刘氏那副张皇失措的模样,还有便是倪芷云,她自己是妾,原本娘家还算是有依靠,她也是堂堂嫡女,如今,她马上便要变成和自己一样的庶女,呵,光想想,就觉得颇为解气。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她们母女的那副形态了! 皇后的眸子亦是在倪清羽的脸上打转,这个丫头,竟是这般狠毒,丝毫不留情面。这股狠辣劲儿,再加上那颗七窍玲珑心,当真是个好的谋士,若是她当真能收为己用,自己便定然如添虎翼。 只可惜,她马上就要远嫁陈国,况且,就算她不远嫁,相比也是不会甘愿臣服。 既是她自己得不到的,那便还是送到远远的好,至少,不会让竞争者得到。 皇后想到此,嘴角不觉露出一抹胜利者的神色。 “皇后娘娘,以后咱们便是一家人了,不管娘娘为我爹谋了怎样的美人,都请交待一番定要好生关照我那年迈的继母。”倪清羽皮笑肉不笑。 皇后亦是嘴角勾笑,“那是自然。” 两个女人各怀心思,相视而笑。 第四十五章 杀上门来 倪清羽没想到,皇后这般雷厉风行,不过是几日,便已经寻好了绝佳人选,寻好了由头让给皇上赐婚。 倪子明真当自己突然撞上了桃花运,心下又惊又喜。 倪子明却是不敢在刘氏面前流露出喜意,只能装出一副自己也很委屈,很惊讶的神情,但刘氏还是闹得够呛。 真正让刘氏大爆发的,便是皇上追加的一道圣旨,那赐婚的蒋氏,直接被提为了正室,而她,却一下子降为了小妾。 刘氏本就有孕在身,已然是高龄产妇,如今听了这个消息,胎气大动,腹中胎儿几欲滑落。 她便整日躺在床上哼哼唧唧,以泪洗面。 倪清羽瞧见了,可是欣喜得很,终于也到了她受苦受难的时候! 倪子明和蒋氏的婚期很快便到了,别人家娶亲都是高高兴兴的,倪家这一出,府里上下人等却都有些大气不敢出,气氛亦是颇为怪异。 外面异常喧闹,倪清羽却是悠悠然地躲在清苑里躲清闲。 那出好戏,她不用看也能想象,心里痛快便是,不想去瞎凑热闹,白白听了一耳朵污言秽语。 然而她不主动往前凑,有人却是要上赶着找上门来。 倪芷云气势汹汹地杀到了清苑,二话不说,一脚便狠踹着那寒酸破败的院门。 虽是破败之处,但也确实把倪芷云的脚踹得生疼。 倪清羽便是全当没瞧见,悠悠然地在院子里赏花。 倪芷云气得七窍生烟,大步流星杀了过来,破口大骂,“你个贱人!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捣鬼,你好狠毒的心啊!” 倪清羽做了这一切,生怕倪芷云不知道,便派了良锦,悄悄地把信儿送到了倪芷云耳朵里,不为别的,就只想狠狠地气一气她! 倪清羽面色平静,一副坦然的模样,“没错,这就是我做的,是我向皇后娘娘请求,让她着手张罗此事。你能拿我怎样?” “你!”倪芷云扬起手便要向倪清羽打来,“我打死你这个贱人!” 倪清羽轻巧地避开了去,倪芷云用力过猛,一个不小心,几欲跌倒,好在她的丫鬟眼疾手快,生生地拉住了。 倪清羽知道她怀着身孕,无论如何都不会碰得一下下,免得到时候,倪芷云肚子里那坨东西怎么样了,她把脏水泼到自己身上。 倪清羽一副关切神色,“妹妹可要小心了,你是有身子的人,可不能这般不小心!” 倪芷云狠狠甩开扶着她的丫鬟,“我不要你管!” 那丫鬟有些左右为难,生怕倪芷云出了什么差错,却又是不敢惹她,只是在一旁亦步亦趋。 倪芷云已经被倪清羽气得失了分寸,她满腔的尽是怒火,她只想把这个贱人狠狠地撕了! 倪清羽见她无比气恼的模样,颇为解气,她又继续道:“妹妹也不能怪我,我也是为了我们倪家的香火着想。我们倪家人丁单薄,便只有我们两个女儿,连半个儿子都没有,为了延续香火,爹爹当然应该再多娶几门。” 倪芷云自然是不相信倪清羽的这番言辞,她又大骂道:“我才不信你的这番鬼话!你会有这么好心,为我们倪家香火着想!你想要做的,不过是让我们母女难堪罢了!若是真的为了延续香火,那随便纳几房小妾不就可以了,为何定要把我娘从正室的位置上赶下去!” 倪清羽冷笑一声,“以前爹爹也是有其他小妾,可是夫人呢,却是容不下她们,都一个个处理掉了。眼下若不是来一尊大佛,又怎能在我们倪家这洼深潭里站稳脚跟?” 她的娘亲不就是被刘氏算计,最后丧命的吗? 倪芷云神情不觉怔了一下,她打的是这个算盘! 倪清羽也没有心思要与她兜圈子,既然要气,自然要狠狠地气,这样才过瘾。 她的话像一把把刀子一样,狠狠地落在倪芷云的心坎上。 “我想要的,便是你们两母女难堪,我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你们曾经高高在上的两母女是怎么一下从云端跌落下来的。我想让你们尝尝,为人妾,受人凌辱压迫的滋味!我想让你们母女从此痛不欲生,我想让你们母女从此在人前,抬不起头来!我想让你们母女睁大眼睛看看,曾经视你们如珍宝的父亲,在有了新欢之后,是怎样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把你们忘掉,让你们沦落到如当初的我那般不堪的境地!” 倪清羽狠狠地控诉着,不带一点感情,直剜得倪芷云心口发疼。 “你,你这个坏女人!你这个贱女人!” “这就受不了了?”倪清羽眼含蔑视,决意再在她的心口上撒一把盐。 她冰冷地说:“还有一件事没有来得及告诉你,那便是祈玉公主。我知道九皇子要娶你之后,可真是担心祈玉公主拦着。所以我便帮了你一把,给祈玉公主传了信,让她不仅不要反对,还需要大大方方的,开开心心地把妹妹你迎进家门。” 倪芷云神情又变了一下,不明白倪清羽这般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倪清羽的紫眸冷冷地瞧着她,“如若妹妹没有进九王府的门,祈玉公主又怎么寻得到机会给妹妹为难呢?” 倪芷云神情发滞,下一秒,眼睛里几欲喷出火来,是她,又是她在背后捣鬼! 所以,她刚过门,便屡屡受到祈玉公主的刁难,没有一天好日子! 倪芷云指着倪清羽的手发着抖,说不上话来。 倪芷云越是痛楚,倪清羽心里那股复仇的快感便越是强烈。 倪清羽嘴角勾起一抹灿烂的笑,整张脸便一下子明媚了起来,异常美艳,却又带着一股阴冷之色。 “不久姐姐就要远嫁陈国,到时候,妹妹有了祈玉公主照顾,夫人有了这位蒋夫人照顾,姐姐这般,才能去得安安心心,没有任何顾虑!” 倪清羽咬牙地说出“照顾”二字,听在倪芷云的耳朵里,更是刺耳异常。 倪芷云再也忍不住了,她像发了疯的野兽一般,张牙舞爪地便向倪清羽扑去,大喊大叫着:“你这个贱女人!为什么要这样害我们!我现在就杀了你!以解我心头之恨!” 第四十六章 赔礼道歉 倪芷云向倪清羽扑过来,倪清羽赶忙后退,但倪芷云已然发狂,她的利爪一下子抓上了倪清羽的手臂,留下了一条骇人的爪痕。 倪芷云又欲扑来,丫鬟们手忙脚乱,又想把倪芷云拉开,却又顾及她的身孕。 倪清羽不想与她动粗,她越是这般抓狂,便越是说明她心痛如刀割,自己的目的便已经达到了。 倪清羽不反击,只退让,反而呈了下风。 倪芷云的利爪上还带着倪清羽的血,她转而向倪清羽的脸上抓来。 正在此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稳稳当当地挡在了倪清羽的面前,他轻巧地抓住了那两只抓狂的手,然后手上轻轻一送,倪芷云便向后趔趄了几步。 他的力度掌握得很好,把倪芷云击退了下去,却又不让她跌倒受伤。 睒于鸿轩回身看了一眼倪清羽手臂上那道骇人的伤痕,眉头蹙了一下,“你没事吧?” 倪清羽见了他,心里没来由地紧张了一下。 她低语,“小伤而已,没事。” 良锦紧张地扶着倪清羽,良纱撒开脚丫子便向里屋跑去,去寻纱布和金疮药。两个丫鬟倒也长了一些机灵劲儿。 睒于鸿轩的目光又投向一脸狂决的倪芷云,“二小姐为何对自家姐妹如此凶狠?” 倪芷云心里依然满是怒意,“这是我们自己的事,用不着你这个外人插手!” 睒于鸿轩神色蒙上一层寒意,冷冷地看着她,“她是我未来的王妃,有人欺辱于她,我自然是最有插手的权利。” 倪芷云才不管眼前这个是谁,他就算是王爷,那也是陈国的王爷,而这里是秦国,她的夫君才是秦国正经的皇子,他在这里瞎显摆什么! 加之祈玉公主亦是陈国的工作,她本就恨透了祈玉公主,眼下对睒于鸿轩,更是怒意直烧。 倪芷云怒意正盛,口无遮拦,“你不过是一个别国的王爷,这里是秦国,不是你们陈国,你再大的权利,在这里也使不上!” “那我呢?” 一个悠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倪芷云面色骤然一便,她猛的回身,石易安颀长的身影不知道何时已经出现在了门口,眼神里透着一抹复杂的情绪,紧盯着倪芷云。 不知怎的,倪芷云心头猛的颤了一下,看着那抹眼神,心头有一丝凉意。 石易安对她从来都是一派温润如水的态度,从来没有厉声训斥过,更是没有用过这般眼神看过自己。 倪清羽和睒于鸿轩都把目光投向石易安,倪清羽看他的眼神,亦是带着三分敌意。 石易安走了过来,倪芷云亦是迎了上去,她已经酝酿好了眼泪,正准备好好地跟他哭诉一番,石易安却是生生地饶过了她,直接向睒于鸿轩走去。 石易安拱手抱拳,“方才贱妾所言乃是无心之说,轩王爷千万莫要见怪,失了和气。” 倪芷云便被晾在那里,神情怔然,心绪复杂。 自己的夫君,为什么不先替自己说话,而是声声把自己忽略了,反而替不相关的外人说话! 难道是因为祈玉公主?因为祈玉公主与轩王爷是兄妹,所以他便对轩王爷另眼相待! 倪芷云想到这里,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酸楚。 睒于鸿轩听了石易安所言,亦是不买账,插着手,一副目中无人的神色。 倪清羽更是不会给他们好脸色。 石易安见了,转向倪芷云,不悦地喊道:“还不快过来给轩王爷赔礼道歉!” 倪芷云听了石易安的话,心里拔凉拔凉的,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她的眼泪再眼眶里打转,满腹委屈,石易安这时却是完全没有心思看她的哭戏,低声喝道:“快道歉!” 倪芷云的眼泪一下子被喝了回去,她在旁人面前就算再嚣张跋扈,但是在石易安面前,她便是彻彻底底地臣服了。 她异常委屈又不情不愿地走上前,很是敷衍地屈身道歉,“对不起,方才是我出言不逊,还望轩王爷见谅。” 睒于鸿轩面上冷峻的神色并没有和缓半分,他剑眉横挑,“对我倒是没什么打紧的,倒是对倪大小姐,你自己的姐姐,你倒是真的应该好生道歉!” 倪芷云的脸色不觉又变了一下,要她向这个贱人道歉,想都别想! 石易安的目光却是落在了倪清羽的身上。 果然清丽绝俗,每每见之都忍不住心神发颤。 她那如藕一般洁白的手臂上,却是留下了一道骇人的血痕,叫人见之不觉心生怜惜。 石易安的目光又看向倪芷云,眼神中多了几分寒意,“这是你伤的?” 倪芷云怒意横生,她指着倪清羽大骂,“是她,这个贱女人,连番设计陷害我们母女,我爹之所以娶这个女人,我娘之所以被从正室之位上赶下来,全都是拜她所赐!” “放肆!”石易安大喝,“岳父大人的这桩姻缘,乃是皇后做媒,皇上亲自下的旨,皇上亦是因为觉得你们倪家人丁单薄,蒋氏又仰慕岳父大人的风采,所以才促成这一桩姻缘,此乃皇上的英明裁断,你要因为自己的个人利益得失,质疑皇上的决断吗?” “我……”倪芷云一时语塞,她急急地辩解,“就是这个女人在背后捣鬼,方才她已经承认了……” “你不要这般胡闹!”石易安的耐心已经快用尽,“你口口声声说这是令姐所为,试问她又如何能左右皇后和皇上的意思?” “我……”倪芷云被反驳得说不上话来。 石易安顿觉倪芷云越来越不懂事,竟然在睒于鸿轩面前这般叫他丢脸。心里的不喜之意又多了几分。 倪清羽冷眼瞧着,石易安对倪芷云的厌恶之意已经愈发明显,看来,倪芷云今后的日子,定然是不好过的了。 倪清羽决意再加上一脚,她假装无辜的模样,“九皇子,您还是不要责怪妹妹了,我与妹妹素来是有些芥蒂,妹妹如今有孕在身,又因为夫人之事心下烦恼,脾气未免暴躁了些,所以才出手误伤了我。” 倪芷云听了,心里更是生出狠狠的恨意,恨不得当即再挠她一爪子。 这个贱女人竟然再次假扮好人! 第四十七章 心悸一吻 石易安却是不觉又看了倪清羽一眼,相比倪芷云的浮躁肤浅,倪清羽倒是显得沉静稳重了许多。 石易安蹙眉看着倪芷云,“你在府里亦是这般胡闹,与祈玉为难,我原是还护着你。却没想到,你回了自己的家,跟自家姐妹也这般胡搅蛮缠,你若是再不道歉,本王对你,可真是失望至极!” “九王!”倪芷云格外委屈地喊了一声。 石易安的神色隐忍地看着倪芷云,在她耳边低语,语气带着一丝严厉,“不要给我惹麻烦!” 他的声音很低,但是他们两人都已经听到了。 倪清羽格外悠然地看着倪芷云,她倒是要看看,倪芷云为了石易安,是不是可以舍弃自己的尊严,向自己道歉。 倪芷云的眼眶里含着泪珠,她看着石易安的眼神,咬了咬牙。 “对不起!方才是妹妹情绪过于激动,抓伤了姐姐!” 倪芷云的声音很低,几乎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由此可见她心里是有多么不情愿。 倪清羽心下亦是怔了一下,倪芷云对石易安,竟是这般痴情。 上次在皇宫中,他们两个互诉衷肠被祈玉公主撞见,为了情势着想,倪芷云亦是强忍着为石易安圆谎。 这一次,她竟然为了不给石易安惹麻烦,便如此卑贱地向自己道歉! 倪清羽心里顿生悲凉,好一个可悲的女人。 倪清羽心里讥讽,面上却是一副大方的神态,“姐姐自然知道妹妹不是故意的,姐姐亦不是小气之人,如此小事,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 倪芷云余光狠狠地向倪清羽射去,充满了恨意。 这时,良纱才从院外寻了纱布和金疮药来。 石易安何其会做人,他又是一番闻言道歉,俨然一副彬彬有礼的谦谦公子。 倪清羽亦是脸含笑意地应着,最后他们终于是乖乖地走了出去,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倪清羽看着他们的眼神,却是含着格外复杂的思绪。 良纱欲为她包扎上后,睒于鸿轩却接了过来,作势要亲自动手。 倪清羽心里漏了半拍,赶忙道:“不,不劳王爷费心……” “别动!再动,若是弄疼了你,我可不管!”他低吼着,语气里含着一股不由分说。 倪清羽便真的乖乖地不敢动,良锦和良纱见了,互相使了个眼色,然后悄悄退了下去。 睒于鸿轩低垂着头,神情格外专注,动作也格外轻柔。 倪清羽脸上又爬上了一抹红润,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面容刚毅,还带着些许冷峻,初见之时,总是又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 可是,眼下这个男人却这般温柔地为她擦拭伤口。 方才,他为她挺身而出,为她讨要公道,就像前一世一样。原来不论是哪一世,那些真正关心她的人,依然在关心着她,而那些对她做恶的人,嘴脸依然这般丑陋。 倪清羽不自觉伸出了另一只手,轻触着他的脸颊。 睒于鸿轩心里颤了一下,脸上一股柔软的触感,滑溜溜的。他抬起眼,看着她美艳绝伦的面庞,和那双闪着灼光的紫眸,心里涌动着一股异样。 他擦药的东西也怔住了,他是怎么了?为何会对一个女人这般悉心相互,还这般温柔地替她擦药。 眼下,胸腔的这颗心,也已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着。 倪清羽心里也颤了一下,慌忙便收回了自己乱摸的手,那只受伤的手臂也抽了回来。 “我自己来好了。”声音都有些仓皇,完全没有方才与倪芷云对峙时的那股气势。 睒于鸿轩有些不受控制地拉住了她那只浑圆的手臂,把欲逃脱的惊慌美人生生地拉了回来。 倪清羽面色骤然一红,他们离得太近,倪清羽能感到他的呼吸,愈发搅得她心烦意乱。 “你很紧张?”睒于鸿轩的声音有些粗重,又带着一丝沙哑。 “我没有!”倪清羽急急否认,她越是急着否认,却越是暴露了她的紧张。 “既然不紧张,那便太好了。”他的声音悠悠然传来,带着一丝挑逗。 他伸手抚上她的唇,那两瓣红唇,鲜嫩而饱满,向他释放着巨大的诱惑力。 倪清羽眼睛睁得老大,木木然地看着睒于鸿轩的脸在她眼前越靠越近,近到她能看清他脸上的每一个毛孔。 她,她是怎么了,果真在他面前便完全失去了掌控力。 倪清羽最后的一丝理智终于回来了,她伸出手,顶着他的胸膛,把他推到安全范围之外,面色异常绯红。 睒于鸿轩轻笑,“你不是说你不紧张的吗?为何面色这般滚烫?” “你,你放开我。”倪清羽用力地撑着他的胸膛,试图把他推开,他却是牢牢地搂着她,半点不松手。 “原来平日里骄傲又戾气的倪大小姐,怕的是这个。”睒于鸿轩眼神里含着一丝兴味。 她不过也是和普通女子一般,会娇羞,会脸红。 “你无礼!”倪清羽斥责,企图让他松手,把自己解救出来。 睒于鸿轩却完全不吃这一套,“你是我的王妃,我不过是抱一抱你,如何就算无礼了?” “我们还没有成婚……”倪清羽对旁人那股巧舌如簧,伶牙俐齿,在睒于鸿轩这里,就一下子焉了。 “没成婚,你也是我的王妃,逃不掉。”睒于鸿轩语气愈发暧昧,“眼下,我想尝一口我的王妃。” “你……”倪清羽心里一阵羞恼,心绪复杂。 睒于鸿轩没有再给她机会反抗,手上一用力,她整个人便被牢牢地框住。她想扭过脑袋,睒于鸿轩却好似早有预料,一直大手扳过她的脑袋,倪清羽还待挣扎,自己的柔唇上便已经敷上了两瓣凉凉的薄唇。他得逞了,便没有这般轻易地放开,而是好像尝了鲜,便愈发舍不得撒手。 他的吻很霸道,不一会儿便突破了倪清羽紧咬的牙关,探索着她的膏腴,倪清羽被他吻得昏天暗地,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前世,那时的自己对他亦是百般抗拒,他便是这般霸道地强吻着她。 要命的是,倪清羽竟被攻陷了,完全放弃了挣扎,而且开始回应他! 整个清落的院子里,便只有这一对吻得忘我的男女。 第四十八章 不愿侍寝 两人都沦陷于唇齿交缠间,无人打扰,便不忍这般结束。 直到最后,睒于鸿轩终于是离开了她的唇,两人都喘着气,倪清羽的唇被吻得泛红,还泛起了微肿,愈发显得性感,她的眼神也还是迷离的,像一只迷糊的小猫一般,无辜的看着他。 睒于鸿轩觉得,唯有这种时候,她才显得温顺可爱。其他时候,她都太过刚硬,太过自我,又太过神秘,让他失去了掌控力。 睒于鸿轩嘴角勾着笑,原来这个看起来美味的女人,尝起来亦是这般美味,早知道,他便应该早一些品尝才是。 倪清羽终于是恢复了神智,回想起方才的一吻,脸上骤然发烫。他们现在的姿势,也是格外暧昧,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在她的腰上,方才为了防止她乱动,腰上的这只手便毫不客气地捏着她柔软的小蛮腰。另一只手还放在她的后脑勺,叫她此时亦是动弹不得,两张脸离得很近,彼此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急促,又充满暧昧。 倪清羽有些恼地伸手推着他结实的胸膛,但他却是岿然不动,嘴角还是带着那抹诡谲暧昧的笑,看着她这般如无用功一般的动作。 被占了便宜,眼下他还不急着毁灭证据,反而这般大赤赤的搂着她,他的行径实在是叫人抓狂! “你放开我!”倪清羽皱着脸,面含微嗔地看着他。 睒于鸿轩还真有些舍不得放开怀里的这团柔软,但再不放,只怕她要真的恼了,他便乖乖地松了手。 倪清羽一下子得了解放,便像个小弹簧一样,弹到离他几米的安全距离之内,瞪着那双紫眸看着他。 睒于鸿轩悠悠地说:“原来我的王妃是个纸老虎,在人前这般刚硬不屈,到了我这儿,便一下子成了手下败将。” 发现了这一点,睒于鸿轩心里升起一股洋洋自得。 “你……”倪清羽粉面骤红,低骂了一句,“混蛋!”心里却已经默默地把他骂了无数遍。 睒于鸿轩耳朵尖利,一下子便听到了她的那声低骂,他也不恼,只是挑着眉悠悠然地看她,“你是我的王妃,我对你怎样都不过分,你竟骂本王是混蛋,这是从哪里学来的规矩?” 倪清羽气恼得几欲跺脚。 这一世他们明明只见过几次面,为什么他就好像一直被她吸引了一般,难道她的魅力真的有这么大吗? 不管前世如何亏欠,这一世她也不想用这种方式偿还,即便是嫁给了他,做了他的王妃,她也希望他能给自己时间,让她慢慢地爱上他。如果他要对她用强,依照自己的性格,只怕会遇强则强,愈发不肯屈服。 想到这个问题,倪清羽打算趁着这个机会与他好好谈一谈。 “方才是清羽出言无礼,还望轩王爷见谅。”她还是有些气的胡乱道歉。 睒于鸿轩倒是没有想到她会这般容易屈服。 倪清羽抬起眸子,看着他,“今日趁此机会,清羽有一事想与王爷商谈。” 睒于鸿轩闻之,又换上了一副探寻的神色,她有事相谈,那定然是一件不简单之事,他倒是格外感兴趣。 “好,你说吧。”睒于鸿轩负手而立,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想和王爷谈……”倪清羽咬着唇,一时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如何组织语言。 睒于鸿轩瞧着她的模样,愈发好奇起她要谈的话题来了。 倪清羽先讨要了一颗定心丸,“一会儿我不管说了什么大不敬的话,还望王爷都不能气恼,更不能责怪,王爷答应你了我方会开口。” 她倒是精明得很,睒于鸿轩偏偏还就吃她这故弄玄虚的一套。 “好,本王答允你,绝不气恼。” 倪清羽这才放下心来,嘴角挂上了一丝笑意。 “我想和王爷商讨成婚后的侍寝问题。”倪清羽一口气把话说了出来。 侍寝问题?难怪她这般扭捏。 “你不愿给本王侍寝?”睒于鸿轩从她的神情中猜测道,他眼神里透着一股深沉,定定地望着她。 倪清羽只觉得这个眼神着实有些阴沉。她若是直言自己不愿侍寝,就算他因为方才的承诺不直接发火,只怕他心里也会升起怒意吧。 睒于鸿轩瞧着她的这副形态,还有方才那般拒绝他的吻,已经猜测了出来,她,便是不愿意侍寝! 他的眸子里顿时蒙上一股深沉的寒意,难怪她方才定要讨了一个护身符,让他不能生气,不能责备。这个小小女子,竟是这般大胆,明着暗着给自己下套。 她不愿意侍寝,难道是嫌弃他吗? 若是往日,睒于鸿轩定不会计较这些事情,更不会生出这般多小女儿之态。可是面对这个女人,他竟然生出了深深的怒意。 倪清羽看着睒于鸿轩的眼神变得越来越深沉,心里暗暗叫苦,说好了不生气,可他还是生气了。 但是话题已经挑起了,她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没错,我不愿意侍寝。”倪清羽的声音不算大,但是却是充满坚毅,字字落到睒于鸿轩的心坎上,每一个字都分量十足,每一个字都如同一个炸药,可以引爆睒于鸿轩一腔的怒意。 他强压着怒火,眸子愈发闪着阴冷之光,“你眼下跟本王说这件事,难道是在与本王商议吗?” “没错,我便是想与王爷商议此事。” 倪清羽深知自己已经触怒了他,便索性什么都不管,直接把话抬到台面上来说。 睒于鸿轩冷哼一声,“真是可笑,我的王妃竟然来与本王商议不愿意侍寝之事,你究竟是有几个脑袋?” “小女子只有一个脑袋。”倪清羽格外老实地回答,这倒让睒于鸿轩被噎了一下,他这话本是威胁之意,倪清羽却是老老实实地答着,反倒一下子化解了这股威慑之气。 睒于鸿轩冷哼,真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装傻! 睒于鸿轩板着脸,“既然你只有一个脑袋,为何还敢拿这一个脑袋来开玩笑?你可知,自古妻妾侍奉丈夫那是天经地义之事,你倒是大胆,直接向本王提出拒绝此事,你以为本王会由着你吗?” 第四十九章 君子之约 倪清羽深知他的性情,刚毅强硬,三分狠辣,七分阴沉腹黑,还有些阴晴不定,吃软不吃硬。 倪清羽若是与他对着干,他定然是会恼怒不可,所以,归根结底,说话的方式十分重要。 倪清羽迂回地说:“我自然知道妻妾侍奉丈夫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我今日提出这样的要求,亦并不是因为想逃避这样的义务,更不是因为厌恶王爷,而是因为世间万千女子都一样的那点小心思。” 世间万千女子都一样的那点小心思?那是什么?睒于鸿轩心下疑惑,他还未将疑惑问出,倪清羽便自己奉上的了答案。 “世间万千女子都一样的那点小心思,那便是爱情,琴瑟和鸣,情意缱绻,共挽鹿车。” 睒于鸿轩怔住了,品味着她的话。这个行事聪慧,手法果决的女子,竟然也会如往常的小女儿一般,期许着爱情。 倪清羽看到睒于鸿轩神情的变化,深知他已经有所触动。是啊,前一世的他,就算再意气风发,最后不也是败在了爱情之下,为了所爱的人,他愿意做出一切牺牲和让步。这一世的他,还未来得及向世人展现他柔情的一面,是因为他只是刚刚遇到了他的千千结,爱情还未发酵。 倪清羽又看着他,语气格外诚然,“我能嫁给轩王爷,那着实是高攀,我本应该感恩戴德,悉心侍奉。但是,这样的感情对我而言不是爱情,只是一种尊敬,一种仰视。我不想一辈子都只是尊敬,仰视着自己的丈夫,我想要的是一份痴心不悔的爱情。待到我们爱情真正发酵,我方愿委身相与。” 睒于鸿轩的目光再次充满了探寻之意,她,果真是一个特别的女人。这样的话,他闻所未闻。 这个时代,男女不平等天经地义。男子妻妾成群,有多少男子会有这样的耐心与每一个妻妾都慢慢的培养这样的感情?她这话若是说出去,只会叫人觉得是无稽之谈,是个天大的笑话。可是,偏偏却莫名其妙地撞进了他的心坎,叫他听了进去。 为她,他宁愿付出这样的耐心。 他心里已经恩允,面上却是不表露半分。 睒于鸿轩依然是那副挑眉瞪眼的神色,“你觉得本王会认同你这种可笑的爱情观吗?你觉得自己有这个分量叫本王耐心地与你培养感情吗?” “王爷定会的。”倪清羽期许着他会如此,期许着他的心依然如前一世一般,半点没变。 前一世她没有好好珍惜,这一世,她不想就这般直接跳过这一步,她想要再和他重温,让她能真真实实地感受他的心,让自己真真实实地爱上他。 睒于鸿轩的神色不觉又是一变,心里的兴味愈发浓厚,“你这女人,是从哪儿来的这股自信?” “我不是对自己有自信,而是对王爷有自信。王爷以冷漠严酷,杀伐决断的一面示人,拒人于千里之外,可实际上,心却是火热的,更是渴求被人呵护与关爱。清羽相信王爷心下定然也十分愿意与我一试,让自己真正被人记挂在心里,而不是单单因为你是王爷,因为你的权势才挂怀于你。” 睒于鸿轩听了,心里不觉又是一阵咯噔,心里最柔软的一处地方被触动了。 这个女人好似比他自己还了解他,她说的话,为何总是这般深刻,总是能一下子戳中他的心坎,撞进他的心窝。 她口中的那人,真的是他吗?他征战沙场这么多年,心早已历练得像石头一般硬,一般人亲近不了他,他也不稀罕别人的亲近。而现在,他却好似更看清了自己,这样的自己,也许正是因为太孤独了,因为没有人真正地懂他,所以才把自己封闭了起来。 她说得没错,他被人所记挂,不过是因为他是王爷,因为他的权势。而有谁会是真心实意地记挂着他呢? 睒于鸿轩的眸子异常深邃,紧盯着她,好似要把她看穿。 她说,她愿意尝试,两人之间互相磨合,不因为他是王爷就对他多加奉承,一切喜怒哀乐,亲近冷淡尽数发自内心。听起来的确很幼稚,很可笑,但是,却又是这般新奇,叫他心里生出了许多的期许。 或许,这是一个很不错的提议呢? 睒于鸿轩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笑,“你这女人,为何总是好似我肚子里的蛔虫,总是说出一些叫人心颤的话。” 倪清羽脸上也露出一抹笑意,她对他,如何会不清楚,不了解? “王爷此言,便是已经默许了小女子的这番提议了吗?”倪清羽提出疑问,想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复。 睒于鸿轩又用那副饶有兴味的眼神紧盯着她,“你这论断很是新鲜,本王是个敢于尝试的人,很有兴趣尝试一番。” 倪清羽闻之顿时大喜,她就知道,他一定会被自己说服。 倪清羽立时屈身行礼,“多谢王爷!” 她的那点喜意尽溢于言表,莫名地也感染着睒于鸿轩,叫他也心情畅快了起来。 睒于鸿轩负手踱着步,“本王既然愿意将就你,那这规矩自然是要讲清楚说明白。你的意思是,你要等到爱上我了才肯与我圆房,那本王如何知道你何时爱上我了?若是本王觉得你已然心动,你却是不承认,那该如何决断?” 倪清羽面色一红,含着一丝羞赧之色,“清羽若是真正地爱上了王爷,那便自然会向王爷表露。” “你的意思是会主动投怀送抱吗?”睒于鸿轩语气格外直接,又带着一丝挑逗。 倪清羽面色更窘,但好似他说得也确实没错。她低垂着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睒于鸿轩爽朗的哈哈大笑起来,“好,本王倒是格外有兴趣陪我的王妃玩一场这样的游戏,也顺便检验一番本王的魅力,看我究竟要花费多长的时间才能攻下我的小娘子。” 倪清羽亦是回应了一番,“清羽亦是可以检验一番,我这贱躯究竟何时才能入得了王爷的心坎。” 睒于鸿轩眼睛放着光,只怕她已然占据了他心中的高位。他却只是含笑不语。 第五十章 恨从何来 两人进行了一番旁人看来十分怪诞的商讨,倪清羽心头的一桩大事也终于是有了着落。 外面的喧闹声依然不绝于耳,算算时间,新郎新娘的行礼时间早就过了,眼下,定然是已经到了宾客们折腾新郎的时候。 倪清羽想到倪子明那一把老骨头被众宾客发狠地折腾,很自然便联想到了洞房花烛夜,只怕到了晚上,那美娇娘身旁便只会躺着一个烂醉如泥的死鬼,她的脸估计也是要皱成一团了吧。 睒于鸿轩的目光落在她手臂上的疤痕上,血自然是已经止住了,可是这么一道疤痕落在如白藕一般细嫩的手臂上,不仅有些骇人,也着实叫人觉得心疼。 “明日我派人给你送一瓶淡疤的膏药来,好生抹一抹。”睒于鸿轩语气又恢复了一贯以来的淡漠。 倪清羽心头一暖,“多谢王爷。” “那事,真是你做的?”睒于鸿轩突然又开口询问。 他来到这清苑的时候,倪清羽和倪芷云两人已经是吵得剑拔弩张,倪清羽像一只高傲的孔雀,又像一只长满刺的刺猬,刺得倪芷云满身是伤,又顺带把她的尊严都踩在了脚底,那股狠毒,那股决绝,连他都怵了几分。 倪清羽自然是知道他所问的“那事”究竟是哪件事,她面色滞然。 “如果我说是,王爷会因此厌恶于我吗?”倪清羽紫眸里含着一股复杂情绪,静静地看着睒于鸿轩。 睒于鸿轩亦是这般看着她,他好似在她的眼神里读出了什么,他摇了摇头,“不会,本王倒是觉得,那个女人着实肤浅愚笨得叫人生厌。” 倪清羽听到了这个回答,心里不觉颤了一下,他竟然这般相信她。 “王爷不觉得我过于阴损狠辣了吗?” 睒于鸿轩轻笑反问,“你便觉得我是那般纯洁善良之辈吗?” 他的目光对着倪清羽,“本王想要的女人,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遇事软弱无能又肤浅愚笨的千金小姐,反而是你身上的这股狠辣劲儿格外吸引本王。你不完美,本王也不完美,如此两人凑在一起,那才是最完美。” 倪清羽听了,不觉挑眉瞪眼看他,他这是在夸她还是在损她? 睒于鸿轩又开了口,“本王只是觉得好奇,你身上一直带着的那股仇恨的怒火,究竟是从何而来?从一开始,你的每一步,都好似是精心设计,每一步,都别有深意。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到底是什么,让你蒙上了这么深的仇恨?” 倪清羽却是不会这般轻易开口,“日后,待王爷真正俘获了我的心,我自然便会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于你。” 睒于鸿轩兴味愈浓,不错,这个女人已经越发会挑弄他的兴味了。 他含着笑,“好,那本王便定要多加努力一把,定要让你把事情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吐出来。” 倪清羽嘴角亦是含笑,“那清羽便拭目以待。” 两人便是这般含着笑对视,各自的眼神里都含着兴味。 睒于鸿轩心里暗自感叹,这个女人,真是太对他的胃口了。看来自己当初的选择可真是正确无比。若是眼前站在他面前的是那高冷孤傲的太平公主,那他定然提不起任何说话的欲望。 “令尊的婚事已经办了,本王该做的事也已经处理妥当,是时候启程北上回京了。”睒于鸿轩道。 陈国定都于京城,位于北部,气候严寒。而他们现今处于的秦国定都于偏南之淮安,气候温润潮湿。两国一南一北,却是统领着整个中华大地,各自雄踞一方。 此次睒于鸿轩护送祈玉公主入淮安和亲,离开陈国亦是有数月之久,既然事情已经尽数办完,是该早日启程了。 终于是要离开这里了,倪清羽心里蓦地升起一股悲凉之感,虽然这里有她恨透了的人,这里是她伤透了心的地方,但是这里也是她涅槃重生之地,也是生她养她之所,如果就这样离开了,她心里还是不由生出不舍之感。 睒于鸿轩看到了她神色中的一丝凄然,心里也颤了一下,让他心生怜惜,倪清羽啊,为何总是能勾起他心里的那股怜惜欲,保护欲。 倪清羽很快便隐去了那抹伤怀,她露出笑来,“终于要离开这里了,终于要开始新的生活了,不知王爷打算何时启程?我亦好提前把行李物件收拾妥当,把我招募的一行人尽数通知召集好。” “现今还未定,我还需向你们的皇上禀明,你们皇上恩允了,那便可以出发。” 他又思忖一番,“出发前三天,我自会派人前来通知,到时候你便做好准备。” 倪清羽不禁觉得他亦是粗中有细,行事稳妥。 睒于鸿轩打量着清苑,整个院子大小房屋连十所都不到,甚至连主屋的装饰也是一派陈旧,门框窗牖上的涂漆已经掉落,露出斑驳之态,颇为落魄。院子里的花草也是疏于打理,原本应是一个精致清幽之所,眼下却多了几分寥败。 睒于鸿轩眉头皱了起来,“你便是一直住在这个院落?” 倪清羽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这个院落怎么了?对于我一个区区庶女,能住这样的院落已经是极大的福分了。” 她至今尤记得,从小到大,她不知被关在柴房多少次。夏天异常闷热,蚊虫甚多,被关了一夜,身上便全是被蚊子叮咬的包,瘙痒难耐,却又没有药膏可以擦涂。冬天便更是难熬,天寒地冻,直冻得侵肌裂骨,只能拼命往草堆里钻,勉强取暖。 就在最近的一次,倪子明逼着她嫁给吴越,她誓死不肯,最后便被关在柴房三天三夜,一口饭没吃上,一碗水没喝上。 这些,睒于鸿轩自然不知道,她也不打算说出来,说了只会徒然恨意罢了。 睒于鸿轩听到了她语气,看着她那股神色,心里又是一软。 他叹口气,语气格外轻柔,“再过不久,你便能住进我的王府,在那里,你便是女主人,衣食用度都是最好的,亏待不了你。” 倪清羽心头一暖,千言万语,她便只说了一句,“谢王爷抬爱!” 两人又是一阵深深对望。 第五十一章 远赴陈国 倪子明的婚事敲敲打打着便过去了,异常热闹。刘氏也被这一场婚事搅弄得心烦意乱,躺在床上嗷嗷叫。 她盼着倪子明能来她院子里好生安慰一番,可蒋氏亦不是好惹的,毕竟年轻,长得云容月貌,倪子明也是色上心头,蒋氏抛几个媚眼,各种床头风都听了进去,任凭刘氏有孕在身,倪子明也是没有踏进她的院子半步。 倪清羽听了这些个风声,心里已然是冷笑不已。 睒于鸿轩派了人通知出发时间,倪清羽此时已经是把睒于鸿轩送来的嫁妆整理妥当,那些带不走的都尽数变卖了换钱,坚决不会留下半分半毫叫刘氏和倪子明占到便宜。 翁羌垣等人,倪清羽也已经给了一定银两,让他们好生拾掇一番,准备出发。 转眼,便到了出发之日,良锦和良纱两人伴于左右,倪清羽神情格外清冷孤傲,对倪子明,她亦是目不斜视。 睒于鸿轩的车马已经在倪府门外候着,倪清羽的行李也被他的人麻利地搬上车马,捆绑打包妥当。 倪清羽的目光落在那一顶马车上,轿体宽敞,金顶彩凤,四个角面上挂着一颗颗莹润透亮的珠子,闪着光,格外抢眼,知道的便道是装饰所用,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显摆用的。 睒于鸿轩身材本就颀长,眼下穿着一身灰色长袍,腰间简单地配着一根云纹腰带,便亦是显得气度不凡。倪清羽看着他,脸上挂上了一抹和煦的笑,睒于鸿轩亦是好脾气地冲倪清羽笑了笑。 他这一笑,可是把倪家人都唬住了。都说睒于鸿轩性情淡漠暴戾,在皇上面前都未曾有过好脸色,如今对倪清羽竟是这般春风和煦,实在是出乎意料。 睒于鸿轩自己的手下也都愣了一下,自家主子什么性情他们自然十分清楚,他们即便是立了功,也少见他赏过笑脸,可刚刚,他竟对这位倪小姐笑了!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翁羌垣一行人也已经候在了一旁,倪清羽要与他们交代几句,便行了过去。 一个身着蓝色长袍的男子一下子跳到了面前,他的面青清秀,只是整个人都透着浓浓的孩子气,言语动作间尽是好动之态。 “倪小姐!”那少年清脆地喊了一声。 倪清羽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打量半晌,终于是认了出来,原他就是那小乞儿张惰! 倪清羽脸上不觉现出笑意,“果然是人靠衣装,没想到你一个小乞丐,打扮起来竟也成了一个清秀小生了。” 张惰被夸得嘿嘿直笑。 倪清羽看着众人,人人均是一副齐楚打扮,文有文相,武亦有武装,格外精神抖擞,她心下颇为满意。 倪清羽吩咐道:“众人中有文人,也有武将,为了避免途中耽搁行程,不太会骑马的,都尽数坐马车,大家也不要觉得别扭,马车还比马背上舒坦多了。能熟练骑马的,那便与轩王爷的那些将士们一同骑马而行。” 倪清羽语气亲和,众人也就没有太多抱怨,各自该骑马的骑马,该坐轿的坐轿,不一会儿便整装待发。 她吩咐好了一切,便又踱回了自己的那个马车。睒于鸿轩的目光却好似黏在了她身上一般,把倪清羽看得有些面色尴尬。 睒于鸿轩眼神瞟向了身后那一批骑在马背上的人,每个人都形容各异,除了那个毛毛躁躁的张惰,其他人都颇为沉稳,睒于鸿轩心里再次对倪清羽生出了强烈的好奇,她竟能召集这么一批人,实在是不简单。 良锦和良纱把倪清羽扶上了马车,倪清羽掀开帘子,只冷冷地瞧了倪子明一眼,便放了下去。 从她走出家门,她便没有和倪子明说过一句话。虽然倪子明一直在她身边绕着,极力地想扮演一番慈父的做派,但她却是半个字没有搭理他,生生地臊了他一脸。 睒于鸿轩潇洒地跨上马背,格外给面子地冲倪子明报了个拳,算是作别,然后便沉声下令:“出发!” 倪子明便成了最不受待见的岳父,连睒于鸿轩的半个岳父都没听到,这个女儿便被他明目张胆地拉走了。 他们刚走,倪子明顿时便露出了恼意,真是岂有此理!那个逆女,竟然这般给他甩脸色,叫他下不来台!他心里虽然气恼,但是却是半个字都没法儿发泄,只能徒自气恼着。 马车悠悠地向前,倪清羽终于是又掀开了帘子,回头望了一眼,心里叹了口气,然后重又放了下来。 淮安,这个给了她太多痛苦的都城,她今后是再也不想来了,就算她再来,那也定是要来亲眼见证那些她憎恨之人的毁灭! 马蹄哒哒地响着,车轱辘半刻不停歇地转着,外面太阳正是最烈的时候,马车里闷热异常,马背上也并没有多好受。 良纱和良锦到底是丫鬟出身,没有这般娇贵,就算身子再有不适,多喝几口水,也硬生生地忍了。 倪清羽在倪府日子过得再不济,终究还是个小姐,身子难免娇弱了些,她面色有些难看地倚着,昏昏欲睡。 两个丫鬟只得不停地用水给她擦脸,小心地给她喂水,如此才能让她好受一些。 “小姐,要不咱们叫一下轩王爷,让车队停下来歇息一番吧,您这个样子,只怕是中了暑气,得到阴凉之处好好透透风方可。”良锦有些于心不忍,开口劝道。 “不,不要。”倪清羽阻止,“从淮安一路北上,最近的一个县城都要行上大半天,我们出发时间本就晚,若是在路上耽搁了太长时间,晚上只怕是到不了落脚之处,那更是难办。” 若是赶不上下个县城,那他们今晚这么一大队人马便只能在野外勉强凑合一晚。如今盛夏,自然是不能生火,那夜晚时候那些个野兽蛇虫偷偷爬来,就算不被咬到,吓也吓得半死。再说,野外的蚊子,可以想象究竟有多猛烈。 倪清羽心里已经在打冷战,所以,她坚决要忍下来,决不能拖后腿。 良纱一脸好奇,“小姐,你从来走过这条路,为何会知道得这般清楚?” 第五十二章 天降野果 “我……”倪清羽愣了一下,她随口糊弄,“我问过王爷,对这一路的路线,各个停靠的县城,都已经有了底。” 两个丫鬟听了,自然是没有半分怀疑,良纱还由衷地赞道:“小姐真是聪明,事先对这些都已经打探清楚了,不像我们,什么都不懂,要是被卖到了什么地方,定然也是完全不知道。” 倪清羽笑了笑,良纱的话倒是格外天真率性。 倪清羽与她们又谈笑了一番,这便发现,那股头晕的感觉一下子消散了不少。她便索性与她们敞开了话题,既解了无趣,又赶走了头晕目眩的乏力感。 良锦和良纱也是第一次和倪清羽有这么多的交谈,她们两人的胆子也慢慢变大了起来,不再像之前那般总是有一股怯生生的感觉。倪清羽对这两个小丫头,也生出了喜爱之意,对她们的性情也多了些许判断。 良锦年纪稍长,个头也大一些,行事比良纱要老成稳重,胆子心细。 良纱是一张圆脸,自带婴儿肥,小胳膊小腿上都肉感十足,那种肉感并不让人觉得肥胖,反而是觉得格外可爱。她的性情便如同她的长相一般,憨态十足,而处事也就欠缺了些考虑,略显毛躁。 一路聊着,果真是半点都不觉得烦闷了。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良锦掀开了帘子,瞧见一众人等也尽数停了下来。 “小姐,想来是停车休息,咱们也赶紧下去透透气吧。”良锦道。 倪清羽点了点头,这一坐便是几个时辰,身子骨确实是有些许酸胀了起来。 两个丫头小心把她扶了下去,刚下了来,立时便感到了一股毒辣的太阳,照得很头晕目眩。 她抬眼便瞧见了睒于鸿轩,他骑着马,正瞧着她。 阳光照射下,她的皮肤显得愈发透亮,莹润至极,整个人更是显得像一个发光体,叫人不由自主地便把目光投了过来。 睒于鸿轩回身扫了一眼那些眼馋的将士,他们马上便把目光转开了去,各自该干嘛干嘛。 睒于鸿轩从马上下来,“走了两个时辰,稍作休息。” 他顿了顿,轻咳一声,加了一句:“把该解决的解决了再启程。” 倪清羽面色窘然一红,他有必要这样交待吗?她自然是知道要把该解决的都解决。良锦和良纱也都面色红了一下。 睒于鸿轩最是喜欢瞧她羞红脸的模样,如此方才显得温顺可爱。 他回身喝了一声,“你们,都到那边去。” 他这一喝,东边那一片林子便都空了出来,将士们都聚到了另一边。他轻咳一声,“你们便在这里解决。” 倪清羽心里暗啐了他一口,他定然是故意把这事摆到台面上让她发窘,倪清羽垂着头,与良锦良纱快步走着。 “林子旁边有一条小溪,那群野崽子都在下流,你若想洗一把,沿着走到上流便是。”睒于鸿轩的声音又传来,倪清羽只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便埋头走进了树丛中。 确实是憋了许久,终于是可以狠狠地撒上一泡。 “王爷看起来一副凶相,没想到却也是这般细心。”三人都解决了内急之事,良锦和良纱又开始感叹了起来。 倪清羽心里亦是有一丝触动,睒于鸿轩便是这样一个人,他真正放在心上的,他便是会常常出其不意地进行各种周全谋划,前一世的她便是受了这种种恩惠,只那时的自己,把这些都弃若敝履罢了。 她们按着睒于鸿轩指的方向寻了去,果然是瞧见了那一条清溪。 溪面宽敞,水流清澈透亮,在眼光下泛着波光,光是听到这一阵阵溪流,便能感到这一汪的清凉。 再看下流,刚好拐了个弯,被树丛挡了去,倪清羽只隐隐看到一群吵闹的男子,却瞧不真切。他们定然也是只能隐隐瞧见她们。 “小姐,这水儿看着很是清凉,咱们也洗一洗脸,清醒清醒吧。”良纱显然已经动了玩心。 倪清羽点了点头,“也好,痛痛快快洗一把脸,刚好把一身的困倦和暑气都洗掉。” 她们蹲了下来,倪清羽没有让她们伺候,而是自己挽起了袖子,露出两溜白晃晃的手腕,那一处疤痕已经淡了许多,不认真瞧几乎瞧不出来。 她把手伸进清澈的水里,果真是清凉异常。她拘起一湾水,爽快地往脸上敷去,整个人都清凉了许多。 真舒服。 良锦和良纱也是在溪流边畅快地戏水,格外欢欣。 “咕咚。”一个果子掉进了水里,刚好便掉到了她们面前。 良纱心里一阵喜意,赶忙捡了起来,那是一个野果,果面浑圆,红彤彤的,已然熟透了。放在鼻尖,更是一阵果香。 “小姐,这个野果掉了下来,您快吃了解解渴。”良纱把野果递到倪清羽的面前。 “咕咚,咕咚。”连着好几个野果都掉了下来,良锦和良纱赶忙伸手捞着,欣喜异常。 “老天爷真是待我们不薄,知道咱们在这里,便送了这么多野果来。”良纱一边捡着一边念叨。 倪清羽却听到了一阵嗤笑声,虽然很隐忍,但倪清羽还是听到了。她循着声音抬起头,那个悠然地坐在树杈上吃着野果的少年,不是张惰又是谁。 倪清羽不觉一阵轻笑,原是这个调皮捣蛋的家伙。 “良纱,这些果子可不是老天爷的馈赠,这馈赠之人,便坐在树梢上呢。”倪清羽闲闲地说。 张惰见倪清羽发现了他,嘻嘻笑着从树上爬了下来,动作迅捷得像一只猴子。 良纱抬眼一看,原是这个家伙,圆脸上现出一丝恼意。真是个轻浮的人!心里虽然骂着,手里的果子却是没有放开。 张惰脸上挂笑地走了过来,他衣服被他扎了几个大疙瘩,已然改造成了一个装果子的兜儿,那个不大的兜儿里装了满满的野果。倪清羽瞧他这一身华贵的衣服,便这般被他糟蹋了,心里真是暗暗可惜。 张惰又递出手里的果子,“小姐,请你吃。” 良纱却是叉着腰,面含怒意,“真是个轻浮之徒,这上游是王爷有意腾出来给小姐专用的,你突然冒出来,是什么意思?还不快滚到你们下游去!” 张惰看着这个可爱的小丫鬟,脸上笑意愈浓。 第五十三章 醋意横生 张惰存心逗她,“你个小丫头,你家小姐可什么都没说,你徒自在这里瞎嚷嚷什么。” 良纱被噎了一下,“我……” 但张惰的话也一下子提醒了良纱,她亦是知趣地闭上了嘴,不敢多言,但是依然不忘怒瞪了张惰一眼。 这个小乞丐,换上一身锦绣华服,却还是脱不了骨子里的那股痞气。 张惰嬉皮笑脸地看着良纱的圆脸,那张脸上挂满怒意,但却是着实可爱,叫人想伸手捏上一把,那手感,定然是极佳的。 张惰还徒自幻想,倪清羽便开口道:“良纱说得对,别的男丁都在下游,你怎就跑到这上游来了?” “小姐明鉴,小的可不是来偷看你们来了,小的是循着这果树来的。偏就这棵树长得最好,果子最多,小的自然是跟着来了。”张惰一副指天发誓的样子,“再说,是我先在这树上的,小姐你们是后头才来的,要说我居心叵测跟着你们,那也不能呀。” 倪清羽一想,倒是在理。 良纱还是噘着嘴,她反问道:“那你瞧见我们来了,为什么不吱声,还在上面偷看了这般久?” 张惰挠挠头,“我这不是还没摘够果子吗,我若是吱声了,这果子定然也是摘不成了。” 他又捧着衣兜里的果子,笑得格外憨厚,“小的摘这么多果子,还不是想孝敬孝敬小姐,还有便宜你们两个小丫头。”他瞧向良纱,“你手里不也还拿着我摘的果子吗?” “我……”良纱一时语塞,说不上话来。不过话说回来,这果子果然是长得极好,一个个圆滚滚红彤彤的,异常饱满圆润,味道指定不错。良纱才没这么傻,拿到了手的,便定不肯撒手。 张惰格外慷慨,又抓了好几个,一股脑塞到了良纱的手里,“拿着,给你们吃,这一面是向阳的,又靠近溪边,果子长得可甜了。” 他如此慷慨,倒把良纱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倪清羽见张惰性情还是如前世一般直爽率性,脸上露出笑意,“难为你有心。” “这有什么,若不是小姐慧眼识英雄,把我从乞丐窝里挖了出来,我现在指不定还在为下一顿发愁呢,别说给小姐送几个果子,就算是为小姐上刀山下火海,也再所不惜!”张惰又是一番信誓旦旦地发誓。 倪清羽又笑了笑,“上刀山下火海我倒是不需要,只要到用到你的时候你尽心尽力便是了。” “那是自然!”张惰拍着胸脯,又欲做一番保证。 这时,一个带着怒意的声音传来。 “你们在做什么?” 众人都把目光转了过去,只见睒于鸿轩面色阴沉地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包不知道什么东西。 这个表情,这种眼神,倪清羽自然是十分清楚不过,他生气了。 可是,有什么事情又触了他的逆鳞了吗?她不过是和张惰说了几句话,难道这都不行?还是,这一世的他变得越发小气了。 “王爷。”张惰徒自没有察觉睒于鸿轩面上的怒意,更是没有猜到他便是睒于鸿轩发怒的原因。 张惰格外热情地拿了几个果子,欲递给睒于鸿轩,“王爷,这是我方才摘到的果子,可好吃了,给您也尝几个。” “不必了!”睒于鸿轩不客气地把他的手打开,那几个果子便被无情地抛开了去,“咕咚”几声,掉进了水里。 张惰愣了一下,终于是感受到睒于鸿轩的冰冷,有些自讨没趣。好在他是个心大的人,做乞丐的时候已然是什么样冰冷嘲讽的眼神都看过,睒于鸿轩眼下这点淡漠,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良锦和良纱身为大户人家的丫鬟,自然也不会像张惰那样不懂规矩,她们也是有眼力见的,都猜到了睒于鸿轩发怒的原因,心里真是替张惰捏一把汗。 睒于鸿轩凌厉的目光扫着张惰,“你为何出现在这里?我方才吩咐过了,男丁尽数到下游,你是自动把自己归入了女眷范围内,还是觉得自己有特权?” “小的在这里摘果子,不知道倪小姐要来。” “摘果子?”睒于鸿轩眼神多了几分寒意,扫向他怀里的那些果子,“那摘完果子,谁允许你在此逗留?” “我……” “是我瞧着果子长得好,就向他讨了几个。”倪清羽开口打断了张惰,她知道,依照睒于鸿轩的性情,他在怒头上,张惰无论说什么他都能挑出毛病,既然要挑,那便挑她的好了。 倪清羽不想这件小事闹得不愉快,她吩咐道:“良锦良纱,你们都到那边等我,张惰你这些果子还是拿去分给那个弟兄们吃吧,他们定然十分喜欢。” “是。”两个丫鬟赶忙应着,欲退下去。 张惰做乞丐做久了,有了好东西自然是只会藏着掖着,怎么会肯分给大家?他正欲开口,良纱已经快步走到他面前,捂住他的嘴,硬拉着他走了。 张惰感到鼻尖一阵淡淡的清香,嘴上捂着这么一只胖乎乎的手,软软的,那感觉真不赖。他也不挣扎,任由良纱捂着便拉着走了。 那条清溪旁便只剩下睒于鸿轩和倪清羽两人,睒于鸿轩还是站在原地,面色冷峻,眼神冰冷。 睒于鸿轩估摸着时间,特意拿了一些吃的送了过来,没想到却瞧见了她和那个小乞丐相谈甚欢的场景,她脸上挂着的笑意这般和煦,他可没见她冲自己这样笑过几回。 “王爷怎么来了?”倪清羽开口,心里打着鼓。 对于他,倪清羽是熟悉的,又是陌生的。也许是前一世太过忽略他,这一世她认真地关注着他,这才发现,很多时候自己原来根本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他会有什么举动。 比如现在,方才那件根本算不上事情的事情,却惹恼了他,倪清羽真是不知道他的怒意会不会一发不可收拾。 “我是不该来,搅扰了你们如此愉快的交谈!”睒于鸿轩语气生硬,又带着丝丝嘲讽,心里的醋意愈发翻滚着。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眼下却是这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第五十四章 惩罚手段 倪清羽终于是可以确认了,他是在吃醋! 想到这,倪清羽心里不觉泛起一丝小得意。他睒于鸿轩再高傲,再不可一世又如何,还不是连续两世都轻易败在自己手下。 她的这股小小的喜意一下子被睒于鸿轩扑捉到了,他心里的怒意不觉愈盛。 她竟然敢笑,她这是在嘲讽吗? 睒于鸿轩怒瞪着她,“你笑什么!” 倪清羽心里愈发轻松愉快了起来,她也不知自己是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她毫不客气地点破他,“我笑,是因为王爷在吃醋!” 睒于鸿轩闻言,瞪大了眼睛看她。这个女人一脸得意的神情,实在是有些欠揍!她竟然说他在吃醋!他真的是在吃醋吗?他们此前约定,要看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叫对方爱上自己,而她,眼下在嘲笑他吃醋,是在炫耀她轻而易举地便把他征服了吗? 真是可恶!他怎么可能在吃醋,他怎么可能这般轻易地就被她拿下! 睒于鸿轩向她走去,眼神含着怒意,“你刚刚说什么?” 倪清羽下意识地向后退,既然已经触怒了他,也不在乎更糟,“我说,王爷在吃醋!” 睒于鸿轩心里愈恼,一下子捏住了她的下巴,“本王可不喜欢自以为是的女人!” 倪清羽又被迫离他这般近,心里又是一阵紧张,但心里却是已经吃定了他。 倪清羽嘴角勾起一抹笑,“王爷若不是吃醋,方才为何见了我和张惰相谈甚欢,便对他大怒?” “他挑战我的权威,不听从我的命令,我不该对他发怒吗?”睒于鸿轩矢口否认。 笑话,他对她,最多不过是比平常的女人多了几分兴趣,怎么会吃她的醋! “你撒谎!”倪清羽面上闪过一丝俏皮,“王爷,我说了,我若是爱上了你,定然会向你坦白,王爷也应该如此,不该这般死要面子,决口否认!” 就算他想否认,他否认得了吗?睒于鸿轩,你已经被我吃定了。 “你……” “我,我怎么了?”倪清羽针锋相对,“我说的是实话,王爷脸上都写着几个大字,我!在!吃……” 倪清羽洋洋得意的话还没有说完,她便已经被夺了发声权。他竟霸道地吻住了她! 睒于鸿轩这个小人,竟然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偷袭!他说不过了便采用武力,倪清羽挣扎着,却被他狠狠地钳制住,更叫人抓狂的是,这一次,她根本连防守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被他趁虚而入。 倪清羽用力地捶打着他,唇齿间呜呜地骂着:“混蛋……” 睒于鸿轩放开了她的唇,手上却还是不松开,他面上还是含着怒意,“今后你再敢这般说话没规矩,这就是惩罚!” “睒于鸿轩,你,你混蛋!”倪清羽面色通红,气急败坏地骂。 他微眯着眼睛,“你还想再接受一次惩罚吗?我不介意……” “不,不要……”倪清羽立时求饶,“你放开我。” “本王想放开自然会放开,你若是再挣扎,掉进河里我可不管。”他语气淡漠,却是充满着赤裸裸的威胁。 “你……”倪清羽已经完全气急败坏了,“我们有过约定,王爷莫不是忘了!”倪清羽好意提醒。 “本王自然是没有忘,怕是你忘了吧。”睒于鸿轩悠悠然地说,“本王只记得我们的约定是,在你爱上我之前我不会与你圆房,可没说过不能接吻、拥抱。” “你……” “况且,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能答允你那般请求,已然是极限,你真的要本王对你这么一个美人视而不见?” 睒于鸿轩突然凑到她的耳边,语气轻柔又暧昧地说:“那,不是要憋死本王吗?” 倪清羽脸色刷的一下又红了,他怎就变得这般轻浮了。 他纤长的手指抚过她细滑的脸颊,“所以,今后,本王若是什么时候想亲一亲,抱一抱,你都不能拒绝,你若是拒绝了,本王便会变本加厉。” 倪清羽面色一惊红得像个红苹果一般,她却是半点不敢动弹,生怕自己真的被甩进了河里。嘴里不敢说,心里却是已经把他狠狠地骂了无数遍。 她低声下气地求和,“我,我知道错了,王爷现在能放开我了吗?” 睒于鸿轩满意地看着她服软,他手上一用力,把她直接抱起,然后转了个圈,稳稳当当地放在了离河边远处的地方,然后放开了他的大手。 倪清羽又暗自把他诽谤了一番,面含微嗔,却又硬生生地憋着不敢说。 睒于鸿轩瞧着,心里很是好笑,但却是忍住,面上依然佯装怒意。 他把手里的那包东西递给她,淡淡地说:“给你的。” “是什么?”倪清羽有些闷闷地说,典型地打了一下,再赏一颗糖。 “自己看。”睒于鸿轩塞到了她的手里。 倪清羽认命地打开,一下子露出喜色,是淮安的各种名点心,桂花糕,芝麻杏仁饼,酥脆香芋丸……光闻着便觉得香,她知道路上备着干粮,却没想到备着这么精致的细软糕点,而且,他还亲自送了来。 倪清羽心里涌起一股喜意,还说自己没有喜欢上她,如果真的没有动心,他这个孤高冷傲的轩王爷,怎会有这些体贴入微的举动。 他既然不愿承认,倪清羽又怕他当真再抱着她一通乱啃,她便也不拆穿他,就让他端着好了。 倪清羽心里生出喜意,她也没有多言,拿起糕点便吃了起来。一路行来,的确也是饿了,这些糕点又异常美味,她不觉大快朵颐起来。 睒于鸿轩便负手立于一旁,表面上是在瞧着溪面,实际上余光却是瞟着倪清羽,看到她吃得一副开心样,他心里也露出一抹欣喜之意。 倪清羽吃着糕点,心里也暗暗想着自己对他的感觉,自己都有些混乱了。 不讨厌,有点暖心,有时候感动,但有时候却是会气恼。 越想着,便越是气恼了起来,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总是被他强吻,他是吻上瘾了吗?想着,一双紫眸不觉又瞪上了他。 睒于鸿轩悠悠地说:“又想接受惩罚吗?” 倪清羽猛的摇头,然后埋头认真地吃着手中的糕点。 第五十五章 细数旧事 睒于鸿轩嘴角勾起微不可查的弧度,看来,以后便是抓住了一个威胁她的把柄了。 倪清羽认真地吃着糕点,真是饿了,那一包糕点她一点不剩地全都吃完了。 手上残留着一点屑滞,她走到溪边欲清洗一番。 挽起袖子,露出一对白生生,如嫩藕似的手臂。小手很快洗净,她又想好生洗一洗汗涔涔的脸颊,便撩水泼在自己的脸上,随着泼水的动作,水珠顺着皓腕、小臂,一直淌到手肘上,然后一滴滴地落了下来,在溪面上漾起一圈圈浪纹。 从睒于鸿轩的角度,刚好便能瞧见她小巧白皙的脖子,润白稚嫩,让人想尝上一口。 粉滢滢的脸颊晒在太阳下,泛着光泽,如同这一汪清溪一般,清澈至极,整个人眉目如画,明媚难言。 睒于鸿轩的眸子清亮,冷峻的面庞也一下子柔和了下来。 倪清羽洗好了,站了起来,“时间差不多了,该启程了吧。” 睒于鸿轩回过神,抿了抿唇,“我有事要与你说。” 倪清羽心里咯噔一下,翻出疑乎,他的神色,有一丝凝重,他究竟要跟她说什么? 既然主子都已经发话了,倪清羽自然便只有洗耳恭听的份儿。 “王爷请说。”倪清羽一副格外恭敬的模样。 睒于鸿轩抿了抿唇,“你我联姻,我父皇是赞同的,毕竟你现在是清濯郡主,这门亲事亦是皇上指派,我们两朝联姻,于国事有利。” 倪清羽静静地听着,对于睒于鸿轩要说的话,她也已经猜了出来。 陈国皇上的决断自然是从国家利益出发,他们的联姻于国本有利,他自然是不会反对。但陈国中,却是不缺那些一心想要阻挠他们亲事的人,这头一个公敌,自然便是范怡容。 范怡容是睒于鸿轩旧部的女儿,其母更是陈国太后的侄女,十分得太后疼爱。 太后知道范怡容的心思,为了成全她,便硬是把范怡容安置在轩王府住着,这么多年,范怡容便是以这么一个奇怪的身份在睒于鸿轩身边待着,只盼着有一日睒于鸿轩能把她娶了过去。 可是盼来盼去,睒于鸿轩大多时候都在外征战,好容易从沙场上归来,却一下子跳出了倪清羽这个程咬金,不用想也能猜到,范怡容定然是十分恼怒。 她如今还赖在轩王府,而且只要她在太后面前吹吹耳边风,她便可以一直赖在轩王府。倪清羽嫁入轩王府后,等着她的,必然便是明里暗里各种绊子。 睒于鸿轩提起这个话题,无非便是要给她这个没过门的王妃普及一番知识,为她铺路。 果然,睒于鸿轩把范怡容和太后的情况一一道来,眼神幽暗,语气清冷,亦没有嘱咐倪清羽要小心之类的话,但他的关怀之色却溢于言表。 倪清羽静静地听着,心里触动不已。 太后千方百计要撮合他和范怡容,对于睒于鸿轩而来,最明智可靠的做法,便是结下这门姻缘,如此,便是攀上了太后这一棵大树,这是多少王爷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然而,他却一直没有这般做,其中缘由,倪清羽却是知晓得一清二楚。 太后为人狠辣,待人更是亲疏远近,高低贵贱分得十分清楚。当年睒于鸿轩的母妃惠嫔娘娘最是不得太后喜欢,连带着睒于鸿轩亦颇受冷落。 但太后终究亦是自己的祖母,睒于鸿轩对太后亦是一片孙儿的赤诚孝心,直到他知道了当年自己母妃突然亡故的内幕。 当时的太后还是皇后,先帝依然在世。 睒于鸿轩的母妃惠嫔娘娘,娘家乃是鼎鼎有名的穆家,其兄穆航更是半生戎马,精忠耿直,战功赫赫。 只因为穆家是外臣,功高震主,太后担忧江山易主,便苦心积虑欲除掉穆家。 可是后宫不能妄议朝政,她便从惠嫔身上下手,设计陷害,叫她背负死罪,穆家也因此受到大牵连,除了睒于鸿轩,家族一应人尽数被株连。 睒于鸿轩一直都以为是自己母妃的错,从小便夹着尾巴做人。一个正经王爷,日日过着刀口舔血的苦日子,在沙场上征战,为陈国立下汗马功劳。即便再苦,他亦是觉得,这是自己该做的。 可是真相却是这般不堪。 先皇驾崩,当年的皇后也变成了如今的太后,铲除了最有可能叛变的穆家,自己的儿子终于是被扶上了皇位。 太后本是摆着一副功臣的姿态,要在幕后操纵朝局,谁料,却遇到了劲敌,便是当今皇后,皇后顺利地把自己的儿子推上了太子的宝座。 太后与皇后不合,太后知道,若是皇后的儿子当了皇上,那日后,她的家族必然成为皇后首先要处理的。 所以,太后又重新把目光投向了睒于鸿轩。这个孙儿,是她众多孙儿中最有帝王才能之人。若是他肯乖乖听话,娶了范怡容,受她控制,她自然是有办法把睒于鸿轩推上皇上的宝座。 可他睒于鸿轩是什么人!张扬叛逆,有仇必报!那股与生俱来的骄傲与不屈早就刻在了他的血管里,他怎么会为了王位,甘心受这个亲手杀害自己母亲和舅舅全家的狠毒女人摆布! 他要得到王位,自然是要用自己的方法,自己的手段! 所以,千禧阁便是他的利器所在。 这一切,在前世之时,他便已经尽数对倪清羽和盘托出。原来,她已经占据了他这般多信任,可是前一世的自己,却是没有好好珍惜。 倪清羽看着他阴翳的眼神,她便已经知道,此刻他心里又是涌起了这桩陈年旧事,倪清羽的心也跟着他牵动了起来。 睒于鸿轩见她面色淡然,竟是半句话也没有多问,他自己倒是有些惊讶,“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这么多年都对范家小女不做处置吗?” 他既不打发,也不做任何安置,只是把她这般晾在那里,是人,也许都会觉得奇怪吧。可是,倪清羽竟是没有提出半句疑问。 “王爷这样处理,自然是有王爷自己的道理,王爷想告诉我之时,自然会告诉我。” 倪清羽心里如明镜一般,自然是什么都不需要问。 第五十六章 神秘师徒 对于范怡容,睒于鸿轩有着矛盾和纠结。 她是太后的人,睒于鸿轩便是断然不会接受她,如此晾着她,何尝不是对太后明晃晃的扇耳光? 但范怡容终究是他部下范英华之女,睒于鸿轩亦是会顾念范英华当年的功劳,范怡容既然愿意在他身边待着,他也不会赶她。 归根结底,范怡容不过是个棋子,太后利用她企图控制睒于鸿轩,而睒于鸿轩亦是顺水推舟,反之利用,时不时让她传递一些他想传给太后的信息。 睒于鸿轩听了倪清羽这般回答,俊目幽深,紧紧盯着她。 她这副淡然的态度,反而叫睒于鸿轩心里沉了沉。换作是旁人,若是听闻自己丈夫家里养着一个不明不白,无名无分的暧昧之女,定然会是生出醋意。可她,却半个字没有多问,满是不在乎。自己方才这番讲解,反倒显得格外多余。 睒于鸿轩嘴角弯起一个阴郁的弧度,黑白分明的眼睛也蒙上一层寒意。 倪清羽过于沉浸在前世的记忆中,猛然回过神来,这才瞧见睒于鸿轩脸上蒙上的那层寒意,面上有些讪然,正想着该说什么和缓一下,睒于鸿轩便已撩起袍角,转身迈步,“启程!” 冷冰冰的态度一下子把倪清羽准备好的话噎了下去,她撇了撇嘴,跟了上去。 他们走到停马车之处,众人都已经归了原位,一见到睒于鸿轩,原本还在打闹的人马上便安静了下来,果然整军有素。 睒于鸿轩的目光扫在了张惰的脸上,含着一丝冷意。 方才良锦和良纱已经好生给张惰通了通脑子,他也终于知道睒于鸿轩方才冲他发火的原因,眼下受了睒于鸿轩一记冷眼,便乖乖地低眉顺眼地受着。 “启程!加快脚程,争取在入夜前到太新!”睒于鸿轩丹田十足,一声发号施令下来,再无精打采之人,也被他一嗓子吼醒了。 “是!”众人亦是精气十足地应着。 良锦和良纱觉出睒于鸿轩的脸色还是这般不好,悄悄地便溜到了倪清羽旁边,亦是不敢多言半句。 车队重新启程,马车哒哒,车轮滚滚。暮色方方降临,他们便入了太新城门,时间掐得方好。 未进驿站,鼻尖便已经嗅到了阵阵饭香,已然饥肠辘辘的众人味蕾顿时大开,瞧着饭桌上摆上的几桌好菜,亦是眼馋不已。 倪清羽目光瞟向睒于鸿轩,一切都是他提前打点好的。他面色却依然是一派淡然,瞧不出喜怒。 好在一顿饭下来,他也没有再拉着脸,众人默默地便把一顿饭解决了。 在路上颠簸了一天,倪清羽骨头都快散架,吃过饭便也没工夫耽搁,除了轮流守夜的人,其他人也都各自回自己的屋子歇下了。 马马虎虎洗了一番,倪清羽一下便倒了下去,沾到枕头时,整个骨头都松了下来。她这才知道,原来人,真的可以只为一顿饱饭,一张暖席,一身华衣便得到满足,也难怪,有这么多人会愿意为了得到这些抛却本心。 倪清羽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耳边响起了一阵刀剑相搏的声音。 她的听觉格外灵敏,顿时打了个激灵,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再侧耳倾听,那打斗声依然清晰可闻。 倪清羽心里陡然便升起一股不安,快速地穿好衣服便冲了出去。倪清羽循着声音一路小跑着,终于是在离客栈一小段距离的小树丛旁看到了打斗的人。 倪清羽悄悄地躲在了一棵树下,映着月色,她瞧见了那闪闪的剑光,如织如网,几个人在剑网中纠缠,险象环生。 倪清羽终于是瞧清了其中的两人,那个身着暗褐色布衣的便是山劲秋,另一个着蓝衣之人便是他的徒弟余焕然。 倪清羽早就知道他们二人武功了得,只是这时才重又见识了一番,师徒二人配合紧密,剑法疾似电,迅如雷,招招致命。 而与他们对打的,是四个朴素麻衣者,都蒙着面。 竟然以四对二,倪清羽瞧见这一番架势,着实为山劲秋和余焕然捏了一把汗。 然而是她太低估了山劲秋,倪清羽并不懂武功,但也已经被那山劲秋那凌厉的剑法震慑住了,倪清羽顿感寒气满天。 一番缠斗,双方突然停了下来,再一看,山劲秋的剑上满是殷红,血一滴滴地掉在地上。那四人手臂上都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几欲握不住手里的剑。 山劲秋沉声问:“你们究竟是谁?为何从淮安开始就一路跟着我们?” 原这几个人从淮安便一路偷偷跟着,那么大一队人马,竟是无人察觉。 四人中的为首者忍着痛,亦是沉声应着:“原来你们早就发现了我们。” “没错,就凭你们这点轻功,或许能瞒得了旁人,但却是万万瞒不了老夫!”山劲秋的语气有丝狷狂。 他如鹰一般的目光扫着他们,“你们一路跟着,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蒙面人沉默片刻,那人又答道:“若我说,我们并无任何目的,你可会信?” 余焕然哼声,“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吗?你们打扮如此不寻常,行踪鬼祟,如果不是别有目的,难道真是闲得慌?” “既然你们不信,我们也没办法!既然今日我们技不如人,愿意受死!”蒙面人格外大义凌然,“可你们究竟是何许人?既然要死,那便索性叫我们死个明白!” 山劲秋面露冷笑,掌中突然爆出片片亮晶晶的铁镖,在满天夜色中绽放异样光彩。那些铁镖从不同的角度,如蜂投巢,齐刷刷向旁边那株碗口大的树飞去。仅仅是眨眼间,那株树便应声而倒。 “你,你是鬼面千镖手常可为!”蒙面人们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躲在一旁的倪清羽亦是诧异无比,他,怎么会是鬼面千镖手常可为,前一世,他亦明明是山劲秋而已。 鬼面千镖手,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武功超群,手法毒辣,性情怪异。他风里来雨里去,纵横山水,快意恩仇,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行事怪诞,只在一念之间,他的门派唤作碎骨刹,光从这名号中,便能听出他手下人等的狠辣。 第五十七章 袒露身份 倪清羽脑子飞快地转了一圈,把前世的事情串了起来。彼时,山劲秋为了助石易安击败睒于鸿轩,召集江湖势力对抗千禧阁,他所召集的人,个个手段狠辣,所以才会让势力如此强大的千禧阁被一击溃败。难道,那些人便是他那碎骨刹之人? 如此细想,当石易安把睒于鸿轩击败,登上王位,山劲秋师徒便消失于江湖,而她自己,便遭受了那一番火刑。所以,自己才不知道山劲秋便是鬼面千镖手常可为。 “没错,算你有几分见识!我便是鬼面千镖手常可为!” 倪清羽听了,依然怔然难以相信。 他真的是鬼面千镖手常可为,可是,怎么可能?他若是常可为,那岂会如同一般的江湖之士?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她如何能这般轻而易举地便把他收为己用? 倪清羽还未来得及细想,他们便又开口了。 “你竟是常可为,可是,你又怎么会混迹在陈国的人马之中?”蒙面人又发问。 “师傅,跟他们废话这般多做什么,直接了结了不是爽快?”余焕然满是不耐。 常可为面上的寒意亦是加重,“你们未对你们的目的透露半分,老夫又为何要告诉你们,我的目的?” 他举起双手,作势又要使出那一招千镖手,他毫不留情地说:“今日你们撞到了老夫手里,算你们不走运!” 话音刚落,他手中便千镖尽发,向蒙面人袭去。 蒙面人都尽是大惊失色,做好了要受死的准备。 突然,一个黑影破空而出,异常迅捷的身法,带着无比凌厉的杀气。 倪清羽只觉得眼前一花,夜空中便现出一簇亮闪的银花。倪清羽再定睛一看,原那是一把剑,只是那把剑被以极快的速度转着,便好似天女散花一般。 那把剑好似有极大的力道,那一枚枚铁镖便被一股强大绵密的力量牵引着,纷纷投入银花中,两者剧烈撞击,千万铁镖“嗤嗤”落地。那黑衣人手中的剑,也应声碎裂。 好一个玉石俱焚。 常可为惊诧不已,这人是谁,竟然能轻易破了他的这招千镖手! 那黑衣人直挺挺地站着,好似傲视一切的模样,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虎口已然被震得发疼,胸腔翻滚着,若不是他极力压制着,只怕已经吐了一口黑血。他的手也在颤抖着,只是借着夜色,他们都瞧不出来罢了。 “主子!”蒙面人声音里带着喜意。 那黑衣人扭头,沉声喝道:“快走!” “不!我们不能丢下主子!”他们起声喊道。 常可为怎能容忍旁人击败他,他冷冷地道:“今夜,谁都不许走!我便先来和你单独较量一场!” 那黑衣人又喝了一声:“快走!” 倪清羽在黑暗中怔然不已,这个声音,化作灰她也听得出来!这个黑衣人,不是旁人,正是睒于鸿轩! 那么,他身后的那几个蒙面人,不用想便也知道,定然是千禧阁的部下。 他们一路跟随,确实如他们自己所言,根本没有任何目的,若硬要说有目的,那便是保护他们一行,可没想到,到头来,却被常可为发现,还有了今晚的这一出。 睒于鸿轩是千禧阁阁主的身份神秘,除了千禧阁的那些亲信之人,一般教众亦是从未谋面。那几个蒙面人,怎么可能对常可为坦白自己的身份?所以,他们便只能硬着头皮交手。可是,谁又能料到,街头卖艺的山劲秋,竟然是碎骨刹的鬼面千镖手常可为呢! 怎么办?倪清羽的脑子快速地转着。 她也很愿意相信睒于鸿轩能应付,可是,这人不是旁人,是鬼面千镖手啊!况且,他们还是师徒二人。 若是睒于鸿轩被打败了,不仅千禧阁的秘密保不住,性命甚至都可能不保! 怎么办?究竟要怎么办? 倪清羽还没有想出法子,常可为便已经开始发动进攻,他亦是没有用武器,但身形迅捷,一下子便近了睒于鸿轩的身,两人开始比拼内力。 睒于鸿轩的手下想去相帮,余焕然却已经缠住了他们。 即使是在夜间,倪清羽还是能看到常可为的神情,一派鹰视狼顾,满眼杀气嗜血,她不觉打了个寒颤。 睒于鸿轩感到胸腔那股翻腾愈发热烈,常可为的内力深厚,招招用尽全力,睒于鸿轩只能连连避让。他借着自己的轻功,每每在危险的间隙,侥幸溜开了去。 即便倪清羽不懂武功,却还是看出了睒于鸿轩已经呈现落败之势。 一个不留神,睒于鸿轩受了他一掌,那口黑血再也没有憋住,猛地便吐了出来,常可为想趁机再来一掌把他解决了。 倪清羽一下子从树丛中站了起来,大喊:“不要!” 打斗中的众人都因她的喊声讶异了,下意识地停住了。 睒于鸿轩的眸子一下子又闪了,他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心里却是涌起一股不一样的感觉,有些暖暖的,柔柔的。 常可为收了掌,看着倪清羽。 他早就知道有人躲在一旁偷看,却是没有想到会是她。 倪清羽的目光对向睒于鸿轩,两人的眼神在黑夜中秘密地交汇。 为今,倪清羽也只能拖延时间,为他们创造逃离的机会。 倪清羽看着常可为,眼神里带着深深的困惑,还有一丝伤怀。 “山师傅,我没想到,你竟是鬼面千镖手常可为。” 常可为眼神清冷,“既然你都已经听到了,那我也就没有什么必要再隐瞒了。” “为什么?”倪清羽慢慢向他走去,紧紧盯着他。她把手背在身后,暗暗冲睒于鸿轩做着快走的手势。 睒于鸿轩的余光瞟到了她的手势,心里又怔了一下。方才两人的一个眼神对视,他便已经有些猜测,她已经认出了他。眼下她的这个动作,更是让睒于鸿轩加深了这个猜测。 “山师傅若真是鬼面千镖手,那又如何会被我一个小小女子收服?那便只有一个解释,你跟着我一同北上,本身就是带着你的目的,假意被我收服,不过是顺水推舟!”倪清羽一字一句地说出自己的猜测。 第五十八章 控火异能 常可为的神色并没有半分愧疚,亦是十分坦然,“没错,老夫是假意被你收服,老夫只是想借你王妃的身份方便行事罢了。” 原来如此,倪清羽心里一阵嘲讽,原本自己想利用他们,到头来,却反而被别人利用了而不自知。 “枉费你是武林间鼎鼎有名的前辈,却是行一些欺诈手段,我当日是真心实意地招纳你们,万万没有料到原来你们竟是另有所图。怎么说,前辈都欠我一个解释。” 倪清羽有此一问,却是也是发自内心,她心里着实格外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目的,会让鬼面千镖手欺瞒利用于她。 “我千镖手行事,从来不会管这些,也无须向任何人解释。”常可为颇为傲气。 “难道,前辈贪图的不过是我能给你们的荣华富贵吗?” “可笑!”常可为勃然怒起,“我是什么人,怎么会贪恋过这些钱财富贵!” 余焕然嘴快地说:“我们到陈国,不过是要找一个神秘组织……” “住嘴!”常可为突然喝道,凌厉的目光扫在余焕然脸上,他便及时地打住了。 余焕然的话却一下子落到了在场其他人的心坎上,引起了不小的涟漪。 神秘组织,难道,是千禧阁?倪清羽心里打了个寒颤,余光不觉又瞟了睒于鸿轩一眼,幸而今夜他们起了这么一番冲突,不然,她岂不是亲手把睒于鸿轩暴露在了他们面前? “我既然已经撞破了你的身份,你待如何?要把我,连同他们一起杀掉吗?” “我常可为行事,一向只凭借个人好恶,你这小丫头,倒是颇为聪慧,有几分灵气,老夫看得顺眼,自然是不会杀你。” 倪清羽闻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她脑子一转,心里升起一个主意。 “前辈一言九鼎,说话自然是算话的,小女子竟蒙前辈青睐,答允不会杀我,实在是欣喜不已。”倪清羽面含笑意,有意如此说了一番。 常可为既然承诺了不会杀她,那想来是不会反悔,她便可以利用这一点,拖住他,让睒于鸿轩一行有逃脱的机会! 倪清羽语气带着一丝怪异,睒于鸿轩立时便听出了她话里的暗示之意,他的目光不觉紧紧地落在倪清羽的身上,心里矛盾又复杂。 倪清羽走向常可为,压低声音,“前辈,小女子或许知道你想要找的那个神秘组织在何处。” 常可为怔了一下,面露疑乎,心下不觉放松了警惕。 倪清羽初初便给他异常聪慧的印象,如今她这般说,常可为心里亦是动了一下。 “你此话可是当真?” “自然。不过,这话,只能悄悄地,对前辈一个人说。”倪清羽故作神秘,“前辈,咱们到这边来。” 倪清羽有意把常可为引来,常可为刚分神,睒于鸿轩便冲他的手下使了个眼色,众人“嗖”的一下立时纵身飞起,睒于鸿轩看了倪清羽一眼,亦是纵身欲逃离。 常可为和余焕然大惊,常可为就算再傻,也知道这是倪清羽搞的鬼,他手上发了一掌,倪清羽胸腔重重地挨了一下。 “原你们是一伙的!”常可为大怒。 倪清羽胸腔中了一掌,顿时吐了一口黑血,胸口一阵发疼。她紧紧拉住常可为,“前辈,他们是我的人,方才是一场误会!” “你的人?若是你没有这般故弄玄虚,我还会信几分,你这般拐弯抹角地要引开我放了他们,我还会相信你的话吗?”常可为可没这么傻。 倪清羽却是使出了吃奶的劲,拉着他不松手,“前辈,何必苦苦抓住不放,他们不过是寻常小贼罢了!” “那人竟然能挡住我的千镖手,我定要与他一决高下!”常可为用力地甩开倪清羽,她重重地跌在地上。 睒于鸿轩见了,心里一阵扯痛,他本能轻易逃脱,可又停了下来。 倪清羽心里一阵着急,他为何停下来,他此时不走,一会儿便再难走脱! 常可为见睒于鸿轩停了下来,又欲向他出招,倪清羽情急之下,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特异功能,火,对!她可以用她的火! 倪清羽集中意念,手指一挥,一簇火苗便窜了出来,“哗”的一声,一道火线隔在他们两人中间,映红了整个夜空。 众人都惊呆了,方才的那一幕究竟是怎么回事?火苗是从她的指间窜出来的吗? 常可为回身看着她,眼神里带着深深的惊讶,他在江湖上纵横多年,都未曾见过这样的功夫,原来这丫头深藏不露! “快走!”倪清羽用尽自己的力气,大声地喊着。 隔着那从火线,睒于鸿轩的目光定在她的身上,定定看了几秒,纵身一跃消失在了夜空中。 倪清羽见了,终于是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师傅,他们逃了!”余焕然喊道。 常可为的兴趣却是一下子转移到了倪清羽身上,头都没有扭一下,“既然逃了,不必追了!追到了,也是手下败将!” 倪清羽闻之,悬着的那颗心也一下子放了下来。 常可为的目光却是紧紧地落在她身上,倪清羽心口一阵咯噔,她知道,方才自己暴露了那一项特异功能,常可为定然会对她追问。可这其中缘由,只怕她说了,常可为也不一定会相信。 果然,常可为开口道:“方才,你是怎么控制那团火的?你竟有这样的功夫?原你一直都是深藏不露!” 那道火线依然燃烧着,这一片小树林都被照得通亮,倪清羽也把常可为瞧得更为真切,他的眼神里含着的,是满满的震惊。 倪清羽捂着胸口,让自己不再这般痛楚,她扯出一抹凄笑,“如果我告诉你,这根本不是我的功夫,而是一项莫名其妙便拥有的能力,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前辈会相信吗?” 常可为突然狂笑起来,他的笑声在整个夜空中回荡,散发着一股怕人的阴悚之气。 “今晚上大家都觉得糊弄老夫很好玩是吗,一个个都这般糊弄于我,老夫我耐心可是有限的!”常可为目含凶光。 倪清羽静静地说:“我没有糊弄你,我说的句句属实。” 第五十九章 收你为徒 倪清羽目光静然,紫眸在那簇火中闪烁着光,她已然无心跟他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她便就着自己的紫眸说:“前辈定然也是注意到我的紫眸吧,我这双眼睛与众不同,便和这操纵火的能力一样,是与生俱来的,我根本没有必要骗你。” 常可为的目光还是带着一丝怀疑之色,不住地打量着她。 “你这小丫头,狡诈得很!老夫没这般轻易相信你!”常可为恢复了警觉。 倪清羽胸口已然疼得难受,唇色苍白,“我说了你又不信,那你要如何?” “你若是骗我,可知道后果?”常可为语带威胁。 “我手无缚鸡之力,眼下前辈只需要动动手指头便可以把我捏死,我怎敢对前辈撒谎?”这句话倒是真的,眼下常可为要弄死她,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倪清羽怕他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便语带反讽,“前辈对这个问题紧揪不放,若是被旁人知道了,还以为前辈是在觊觎我这本领,想要逼我教您,这传出去,不是坏了前辈的名声吗?” 常可为听了,顿时被气了一下,吹鼻子瞪眼地看她,“真是可笑,我常可为是谁?还需要向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讨功夫吗?” 倪清羽又扯出一抹笑,带着一丝谄媚,“我自然知道前辈不是这样的人。” 常可为重重哼了一声,他一时又看着倪清羽,扑捉到她脸上闪过的一丝狡黠之色,觉出了她的这招激将法,心里徒然生出一丝兴味。好个大胆的小丫头,敢三番四次在他面前使手段。 常可为眯着眼睛看她,“我常可为难得对一个人感兴趣,你这小丫头,倒是让我甚是喜欢。聪慧机敏,又带着几分狡诈,还会这邪术,实在是很对老夫的胃口,老夫今日便破例,收你为徒,你便跟老夫回碎骨刹吧。” 倪清羽惊得差点没又吐了一口老血,他没有在开玩笑吗? 余焕然的神色也变了一下,他自小跟着常可为,从来都觉得常可为性情古怪,可从来没有听他夸赞过何人,今日竟对倪清羽这般夸赞,还许下收归名下的诺言,这着实反常。 倪清羽心下亦是有些受宠若惊,但是回碎骨刹,这怎么可能?她今世还有未完成的任务,她要帮睒于鸿轩夺回王位,她要报复那些曾经伤害她的人。她既然得以重生,那便定要好好利用这副重生之躯,不能就这般白白浪费了! 倪清羽摇了摇头,“多谢前辈抬爱,只怕,小女子不能答允前辈的请求。” “你说什么?”常可为的语气骤然冷了几度。她竟敢拒绝他,她可知,他常可为可轻易不许这样的承诺! 倪清羽看着他骤变的神色,心里亦是提了起来,她这颗脑袋,可是还握在他手里,倪清羽再大胆,也是不想跟自己的小命过不去。 倪清羽诚恳地说:“我能得到前辈的抬爱,那是小女子的福分,但是眼下我却是不能跟前辈走,我还有未完成的事。” “你可是贪恋王妃的荣华富贵?”常可为脸色愈发冰冷。 “自古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贪来何用?”倪清羽发自肺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发誓要完成的事,就像前辈你,千里迢迢欲赶赴陈国去寻那神秘的组织,这是眼下前辈要做的事,若是我强求前辈停止下来,前辈定然也是不肯的吧。” 常可为不觉怔了一下,她的话倒是也有几分道理。 常可为行事一向怪诞,他便好似看准了倪清羽,竟然做出了让步,“好,老夫便等着你把事情做完,老夫也把手头上之事处理完,届时,老夫自会寻你。” 倪清羽心里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常可为毕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虽然评价几乎都是负面的。可他这么一位名号响亮之人,却是看上了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小女子,要收为徒弟,她着实感到受宠若惊。 但是,若常可为要寻的神秘组织真的是千禧阁,他若是与千禧阁作对,到时候自己又该如何自处?他要是把睒于鸿轩杀了,自己又还能不能这般像没事人一般跟着他到碎骨刹? 倪清羽一时想不了太多,眼下,什么都比不上保命重要。 倪清羽格外乖觉地点头答允,“好,待到你我都把事情办完,我定然乖乖跟前辈回碎骨刹。” 常可为闻言,面上露出一抹微不可查的笑。 他看到倪清羽面露痛楚地捂着胸口,这才想起自己方才对她施了一掌,他轻咳一声,“过来,老夫为你疗伤。” 倪清羽正痛楚异常,闻此言,心下顿生喜意,脸上挂着讨好卖乖的笑,生怕他突然便改变主意,叫自己白白受疼。 常可为见她的这抹卖乖的笑,心头一股蕴藉。还是小丫头更可爱暖心。他余光瞥着余焕然,过于老实,反倒失了乐趣。 常可为隐去自己的这抹欣赏之色,运起功力,欲向倪清羽输送真气。 这时,一个黑影突然以一个十分笨拙的姿势冲了过来,手里挥舞着一把剑,大喊着:“住手!” 他们都怔住了,那个黑影横冲直撞,本应该杀气十足,可是,却莫名地叫人觉得一阵喜感。 他不客气地朝常可为刺去,可是他那把剑一下子便被常可为的双指夹住了,他很是气恼,用力地欲把剑抽回来,却是半分难以动弹。 来人便是张惰。 他本是力大如牛,可眼下在常可为面前竟然毫无悬念地完败了,他心里的怒气蹭的一下升了起来,松开了剑,开始动用手脚,欲把常可为打倒,常可为身形轻盈,轻巧地闪躲着,他便是招招落空。 倪清羽暗暗摇头,她若是真的靠张惰来救,只怕早已经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张惰,快住手!”倪清羽忍着痛喊道。 张惰却是越打越起劲,“小姐,你快跑,这里我来应付!” 他可真是吹牛不打草稿,好大的口气,他,真的应付得了吗?倪清羽心里暗暗冒着冷汗,不过张惰这般挺身相护,也着实叫她心里一阵暖意 第六十章 运功疗伤 张惰徒自格外忘我地打着,一边打嘴里还一边骂骂咧咧,“你们师徒看起来一本正经,可竟然比我一个小乞丐还忘恩负义!吃里扒外,实在是太可恶了!我,我定要好好教训你们!” 张惰骂骂咧咧,常可为一脸鄙夷,“就凭你这三脚猫功夫,你这点蛮力,还想教训我,再去练个几十年吧。” 常可为猛地出了一掌,张惰便被撩倒在地,摔了个四仰八叉。 倪清羽一脸好笑,走了过来,阻止了又欲爬起来再战的张惰。 “快别打了,他没有要伤害我。” 张惰脸上却是挂着怒意,像一头被挑起怒火的大公牛,喘着粗气,“怎么可能,我方才明明见他要对小姐出掌!” “我师父是要为倪小姐疗伤。”余焕然在一旁喊道。 张惰神情滞了一下,目光在倪清羽和常可为脸上来回瞟着,“真的?” 倪清羽点了点头,“真的。” 若不是张惰突然闯进来,只怕她的伤现在也好了许多。 “可你这伤,不也是他伤的吗?他既然伤你,为何又好心为你疗伤?”张惰疑惑不解。 常可为吹胡子瞪眼,“老夫行事便是如此,方才她惹恼我,我伤她一掌又如何?现今老夫心情好,欲为她疗伤,又有何不可?” 他这话,倒是附和他常可为的脾性。 张惰又欲啰嗦,倪清羽制止道:“好了,你若是再啰嗦,我便要疼死了。” 张惰这才注意到倪清羽苍白的脸色,原本红润的双唇也已经变得异常惨白。他赶忙把话噎了下去,换上一副讨好神色,“既然山师傅是要为小姐疗伤,那方才的事,都是误会,误会。” 常可为看了一眼他那副小乞儿的讨好之塔,不屑地哼了一声。 常可为重新发掌,运足内功,向倪清羽发力,她便觉得胸腔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掌控着,内里顿有颠倒之态,一股股气流在胸腔里乱窜,乱撞,直撞得她有些难受,面色不觉愈发难看,紧紧皱眉咬唇。 猛地,一股更强大的力道涌了上来,倪清羽感觉一股凉飕飕的风在周身各处乱钻,然后突然便慢了下来,那股清凉沿着脉络到处爬着,麻麻痒痒的,像很多小虫子一般。 那些细细的小虫子一下子汇聚成了一只小耗子,跑进了她的下腹丹田,然后慢慢的,汇聚越来越多气流,那股凉意也变成了暖暖的感觉。更多气流向丹田回去,她便感到一股强烈的暖意,一突一突地跳着,胸腔的疼痛感不知不觉便已经消散了。 常可为掌上汇聚了更多力道,猛地给了倪清羽最后的一击。 “哗!”倪清羽吐了一口血,奇怪的是,这口血吐出来并不觉得难受,心口反而觉得格外畅快,通通透透的感觉。 倪清羽敛衽下褔,“多谢前辈为小女子疗伤!” 常可为收了掌,稍稍调理了内息,“我既说了要收你为徒,自然是不会叫你这般死掉。” 张惰见她面色已经恢复如常,终于是放下心来。 常可为看着倪清羽,“老夫走了,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待你我的事情都办完了,老夫便来寻你。” “什,什么收徒,什么约定?你们要去哪儿?”张惰一脸猴急,随即他又开始陷入自己的猜测,“我知道了,你们师徒二人本就图谋不轨,现今被小姐撞破,所以你恼羞成怒,欲杀了小姐。但你又突然良心发现,把小姐救了回来。但是你们也是没有脸面再在这里待着了,所以就要一走了之……” “啪!”一只手快速地在张惰左脸扇了一下,响亮清脆,动作快得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张惰怒瞪双眼,“你为什么打我!是被我拆穿了,恼羞成怒了吗?” 常可为负手而立,“打的就是你这个自作聪明的小乞儿。” “你!你瞎得意什么,你不过也是一个街头卖艺的!又比我这小乞儿身份高贵多少!”张惰不客气地反唇相讥。 常可为鹰眼放着寒光,“你给我记住了,老夫乃碎骨刹的刹主,鬼面千镖手常可为!老夫的身份是没多高贵,但也不是你这小乞儿能相提并论的!” “碎,碎骨刹?你,你是碎骨刹的……”张惰话都说不利索,不敢置信地看着常可为,常可为见他露出惊惧神色,格外满意,有些高傲地昂着脑袋,一副“正是我也”的得意神情。 张惰是个街边小乞儿,江湖上的事听得最是多,旁的就算他不知道,但碎骨刹他无论如何是早有耳闻,那可是个叫人闻之丧胆的江湖第一大邪刹,他早就想见识一下碎骨刹狠毒的碎骨之功,更想瞧瞧鬼面千镖手的那手狠辣凌厉的千镖手。 张惰脑袋快速地转了一番,脸上堆满笑,“前,前辈,你方才说要收小姐为徒,可,可否把小的也一起收了?小的皮糙肉厚,平日您老人家若是心情不好了,大可拿小的打一打,开心开心。” 常可为斜眼瞟他,“你当我碎骨刹是想进就能进的吗?” 这混小子满身尽是地痞流气,精乖异常,虽他常可为也不是什么名门之士,可收徒弟也不是这般随便,见个人就收。这个小乞儿,他还瞧不上。 “那要怎样才能进?小的愿意赴汤蹈火!”张惰拍着胸脯保证,倪清羽倒是发现他总是喜欢拍着胸脯指天发毒誓, 常可为眼冒凶光,“碎骨刹,顾名思义,便是要碎骨,你若是狠得下心,让我碎了你一根手臂,老夫或许还能考虑考虑。” 张惰登时便吓得往后缩了一下,愣愣然地看着自己的手臂,很是不舍。 被废了一根手臂,那他还怎么混!脑袋瓜快速地转了一圈,这笔买卖不划算。 张惰嘿嘿笑着,“小的考虑了一下,小的资质愚钝,若是真的进了碎骨刹,只怕要砸了您老人家的招牌,所以,还是算了,嘿嘿。” 常可为嘲讽地哼了一声,他便知道张惰没这个胆。 常可为回身喊道:“我们走!” 张惰下意识往后躲着,生怕他突然改变主意,真的把自己的手臂给卸了。 常可为又看了倪清羽一眼,然后两人飞身一跃,消失在夜空中。 第六十一章 再探身份 张惰撇了撇嘴,不高不低地骂了一句,“糟老头,竟这般为难本大爷!” “啪!”张惰的右脸结结实实地又挨了一下,这一掌打得更是神出鬼没,他们都睁大眼睛瞧着,眼前便只是闪过一个黑影。 张惰立时便又软了下来,“小的,小的不是说您老人家……” “看你还算忠心护主,便留了你一条小命。保护好我的徒儿,若是她有什么闪失,老夫便卸了你的胳膊!”一个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张惰闻之,连连应着,“小的一定会好好保护小姐!决不让小姐少半根汗毛!您老人家慢慢走,好走不送!” 倪清羽闻之,心里不觉是涌起一股暖意,没想到常可为竟对她这般关怀。 也算是她的机缘好,刚巧便对了常可为的胃口,眼下她自然是感到万分庆幸,但日后究竟是福是祸,她自己便也是难以预料。 常可为行事颠三倒四,喜怒无常,谁又知道他日后又会生出什么样的怪诞想法。 不管了,至少今夜这一桩挨过去了。 张惰见四周静谧无声,想来他们是已经走远,嘴里又低低地咕哝了一句,倪清羽没听清,但却是能想象,定然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倪清羽回过神来,“你怎么突然跑来了?” 照方才的情形,他是赶来救她的。 张惰拍了拍脑袋,“老子……小的方才睡得正香,奶奶的,突然有个人用石头砸小的,小的本还满心恼怒,正待收拾一番那孙子,那人就撂下话,说小姐在这里受了伤,小的一听,就赶忙跑了过来。” 倪清羽心里咯噔一下,那人,定是睒于鸿轩派的人。 他知道,就算他倾尽全部护卫军,都敌不过常可为,要救倪清羽,想来也只有张惰最为合适。 张惰为人虽然满是流气,但至少对她是忠心相护,他又颇为能屈能伸,打不过之时便会毫无障碍地跪地讨饶,他的这股市井流气,说不定便正对了常可为的胃口。 况常可为先前又已是答允不会杀了倪清羽,如此一番盘算,睒于鸿轩便只能让张惰前去搭救。 可他却没有料到的是,常可为不仅没有杀倪清羽,还要收她为徒,替她疗伤。她完全靠的是机缘才能轻松逃脱。 张惰看着倪清羽,一副关切神态,“小姐,你的伤没事了吧?” 倪清羽笑笑,“没事了。” 常可为能伤她,自然也能替她医好。眼下,只怕有事的,是另一个人。倪清羽心下顿时心急如焚。 张惰唠唠叨叨地说着:“小姐,你说鬼面千镖手,怎么会化名跟着小姐你呢?今晚又是怎么回事?小姐你是怎么识破他们的?” …… 张惰变成了话唠,一路问个不停,倪清羽瞪了他几眼,他却还是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倪清羽便一把捂住他的嘴,“你再多废话,我马上把我师父叫回来,割了你的舌头!” 这话倒是起作用,张惰马上捂着嘴,半个字不敢多问,老老实实地跟在了倪清羽的身后。 谢天谢地,倪清羽耳边终于是清净了。 倪清羽沉吟一番,“张惰,我师父收为为徒的事,不可告诉王爷。” 眼下,睒于鸿轩定然已经是对她的行径充满疑惑,他若是知道常可为收她为徒,保不准会对她的意图产生怀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好的法子,便是瞒着。 “听到了吗?”倪清羽没有听到回应,又问了一遍。 张惰两只手紧紧捂着嘴巴,不言语。 倪清羽心下好笑,他定然是故意的。 “你现在可以说话,只要不说废话,我便不会叫师父割了你的舌头。” 张惰如获大赦,开口就问:“可是为什么不能告诉王爷?” 倪清羽扫了他一眼,“你再说废话,小心舌头!” 张惰又满是委屈地捂着嘴,有些委屈地说:“小的知道了,为了保住小的这三寸烂舌,小的定然会守口如瓶!” 倪清羽嘴角勾笑,快步地往回走着。眼下她只想马上看到心里牵挂着的那人。 他们二人离开了那片林子,不知何时伏在一旁的黑衣人也快速地消失在了夜空中。 他们回到客栈,倪清羽想直接冲往睒于鸿轩的客房,但张惰还在一旁,她便把张惰打发了,然后悄悄地往睒于鸿轩的房间摸去。 倪清羽轻推着睒于鸿轩的房门,没有栓,好似专为了等她似的。 她刚推门进去,那边的窗户便突然动了一下,两个黑影窜了出去。 倪清羽心里咯噔了一下,定是千禧阁的人。睒于鸿轩不想让她见到这些人,她便也是佯装没有发现。 里面漆黑一片,倪清羽的眸子却很是清亮,准确无误地走到了睒于鸿轩的床边。 他醒着,睁着眸子看着倪清羽,黑夜中,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然对望。 倪清羽知道,他定然是伤得不轻。她没有多想,抓住了他的手,把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欲为他把脉。 那只手却一下子反握着她的手,他手上的薄茧摩挲着倪清羽细嫩的皮肤,有些异样的感觉。 “让我为你把把脉。”倪清羽试图挣脱他的手,他却是死死地拉着,丝毫不曾松开。 倪清羽感到他的眸子突然亮了一下,她便听到了他低沉的声音,“你究竟是谁?” 这个女人,究竟是谁?常可为被她收到名下,究竟是蓄意所为,还只是意外巧合? 若只是巧合,方才,她为何又会出现在打斗现场?难道,这一切都是她安排的?常可为,是为她卖命,他们的目标,便是他的千禧阁吗? 可是,若是这样,她为什么又会为了救他挺身而出,甚至不惜受伤?还有,她那控制火的能力?又是从何而来! 各种疑问涌到心头,他已经对这个女人越来越疑惑,他不得不再次问出这个问题,她究竟是谁! 倪清羽知道,她如此多异常的行径,定然是会引来他的质问,但眼下并不是回答这些问题的时候,他的伤,得马上治。 “这些事情,待你的伤好了之后,我再慢慢与你解释。”倪清羽耐着性子。 常可为方才的一掌,定然是用尽了全力,他当场便已经吐了血,想来定是伤得不轻。 第六十二章 威胁之吻 睒于鸿轩的眼睛里却是闪着阵阵寒光,方才他又派了几个武功最是高强的隐士随着张惰一道前去暗中搭救,他们回报,常可为不仅没伤她,还为她疗了伤。几个隐士离得远,听不清他们的话,但却也是瞧得出来,他们谈话的气氛并不差,如此总总,迹象都实在太可疑! 睒于鸿轩的手用了些力道,捏得倪清羽有些发疼,“你若是不把话说清楚,我的伤,也无须你操心!” 倪清羽知道,他眼下定是要她把话说清楚,她无奈,只能开口。 “我和你一样,都是今天晚上才知道山师傅竟然是鬼面千镖手。”倪清羽平静地说,“我把他们招揽来,纯粹便是为了让他们助我今后在陈国能走得顺一些,没有旁的意图。若是王爷怀疑我与鬼面千镖手相勾结,那王爷便是抬爱我了,若不是他有旁的目的,又岂是我一个小小女子能把控的?” “你可不是一般的小小女子!”睒于鸿轩语带丝丝嘲讽。 倪清羽听出了他的嘲讽,心里咯噔一下,涌起丝丝酸涩。她何尝不想做一个一般的小小女子,终其一生,便只是相夫教子,最大的谋划,也便是如何与其他妾室争宠。 可是,她却是没有做这样普通女子的权利。她身上肩负着使命,必须要完成。 “我撞见那场打斗,也是因为一时没有入眠。我的听觉,比较灵敏。”她说得很含蓄,她的听觉何止是比较灵敏,其灵敏程度,只怕修炼极高的武术行家也难以达到。 睒于鸿轩的眼睛依然直勾勾地盯着她,叫她觉得心里蓦地一阵紧张。 自己的这套说辞,究竟能让他信上几分,她也不知道。 “那你为何便认出了那个蒙面人是我?” “声音,因为你的声音。” 即便是他只说了几个字,而且有意掩饰了一番,倪清羽还是一下便听了出来。 睒于鸿轩黑白分明的眸子闪了一下,心里也不觉跟着咯噔了一下。 为了不被常可为师徒认出来,他刻意伪装了声音,没想到,她竟然听了出来,为什么?是因为她心里记挂着他吗? “你为何不问我,那几个蒙面人是什么人?”睒于鸿轩又发问。 她越是不问,睒于鸿轩心里的疑惑便越是膨胀。她好似什么都淡然地不想过问,却又好似什么都已经知道了,所以根本不需要多问。这样的疑虑让他的本就阴沉的眼睛又沉了沉,这个女人,有太多他看不透的地方! 倪清羽眼珠子转了一下,她咬唇,索性顺水推舟,“我还未来得及与王爷细谈,王爷又如何知道我定然不会问?” 倪清羽看着睒于鸿轩,“既然王爷把这个问题说了出来,那便就势解答一番这个问题。那些蒙面人究竟是什么身份?王爷,为何会培植这么一些神秘之人?” 睒于鸿轩倒是没料到她会反过来这样问他,他淡然道:“他们不过是我的侍卫,我派了他们暗中保护,以防止遇到危险。” 倪清羽垂眸,他自然是不会对她说实话。他这个回答其实漏洞百出,如果那些人真的只是他的手下,那他们大可大方地与常可为摊牌,睒于鸿轩也无须蒙面而对,他们搞得这般神秘,那便定然是不寻常。 如此漏洞百出的回答,倪清羽却是没有追问半句。 睒于鸿轩的目光又带上了探寻,死死盯着倪清羽,她如此聪慧的人,怎会察觉不出他话里的漏洞?她不追问,究竟是知进退,还是,她根本就已经知道了各中缘由? “火。”睒于鸿轩吐出一个字。倪清羽怔然,他终究还是要问她这个问题。 倪清羽眸子垂了下来,“那只是我天生便具有的一项异能,我无从解释。” 她的确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重生的真相,如今是万万不能对他道出。 一时,两人便又陷入了沉默之中,两对眸子在黑夜中暗暗对视着。 良久,睒于鸿轩重又开口,“你口口声声说不知常可为的真实身份,可他却不对你出手,反而把你的伤治好了,他若不是与你相识,受命于你,又怎会这般好心!” 咄咄逼人的语气,叫倪清羽心口扯疼了一番。 “江湖上之人皆知,常可为行事怪诞,一切好恶只在一念之间,全凭他的心情。他觉得我对他的脾性,便把帮我把伤治了,这便是真相,便是缘由。” 他依然抓着倪清羽的手,倪清羽轻叹,“该解释的我都已经解释了,眼下可以让我为王爷把脉了吗?” 睒于鸿轩却是不语,也不动,只盯着她,似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实性。 他感觉脸颊上忽的温热一下,心跳漏了半拍,原是被她亲了一口。 倪清羽柔情的声音传来,“王爷是我的夫君,我就算要做什么,也绝不会伤害王爷,若常可为真的是我蓄意安插,想要对王爷不利,方才,我又何必挺身相救,白白受他那一掌?” 睒于鸿轩心里掀起了涟漪,方才心里翻滚的阵阵猜度,一下子便被这个吻搅乱了。 倪清羽反手摩挲着他的大手,一字一顿地说:“王爷,便是我的天,我的命。” 睒于鸿轩的眸子又亮了一下,屋外那漫天星斗都没他的眸子亮。他紧抓着她的那只手终于是放松了力道,倪清羽心里生出喜意,他终于是肯让自己给他把脉了。 倪清羽正欣喜着,睒于鸿轩便一下子撑起身子,圈过她的脖子,准确无误地吻上了她的唇,倪清羽一时愣神,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这闲情! 倪清羽想推,又怕弄疼他,便只能任由他索取着。 “啊……”倪清羽唇齿间发出一声疼叫,两人的唇齿间便弥漫着一股血腥。 睒于鸿轩放开了她,倪清羽的唇被他咬了一口,生生地疼,淌着血。 睒于鸿轩幽黑的目光紧瞪着她,沙哑着嗓子,“我若是发现你骗我,便定叫你生不如死!” 他威胁的话一说完,便再也没有撑住,倒了下去,紧捂着胸口,即使是强忍着,却还是能听到轻微的闷哼声。 倪清羽心下着急,赶忙便搭上了他的脉搏。 第六十三章 翁老献计 倪清羽只轻轻一诊,眉头便一下子皱了起来,睒于鸿轩肺腑被震,气脉受阻,血气被激。 他本身亦是内力深厚,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常可为是老江湖,功力自然是远在睒于鸿轩之上。睒于鸿轩能接下他的那一招千镖手,已然是十分不易。 方才常可为为她疗伤,倪清羽便已经大概通晓了他运功的基本经脉走向。 意守丹田,摄心归一,行子午周天,至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直至把心内郁结之气打通,如此方无大碍。 但要做到此,便必须要有深厚的内功。这整个车队,只怕是没人的内功能强大到能帮睒于鸿轩输气通脉。 该怎么办才好!倪清羽急得额头不住地冒汗。 倪清羽终于是想起先把灯点上,她集中意念,一簇火苗便跳跃在那半根蜡烛上,整个屋子便闪着点点昏黄的光。 她这才看清了睒于鸿轩的脸色,已然是苍白得有些怕人,唇色也一片惨白。胸口想来是发着痛,眉头紧锁着,咬着牙。 倪清羽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步,不管怎样,先替他止了痛再说。她快步打开房门,跑了出去。 她刚一走,隐藏在屋子角落里的黑衣人便走了出来,面容瘦削,带着一丝阴气。他见了睒于鸿轩的神色,眉头都打成了结。 “阁主,让属下为你运功!”他说完便欲把睒于鸿轩扶起来运功。 “没用的,你功力不够,不仅帮不上忙,还白白耗费你的精力。”睒于鸿轩语气清淡。 那人满是自责,“都怪属下无能!暴露了行踪,叫阁主为我们受了重伤!” 睒于鸿轩脑子里闪过倪清羽的模样,“我或许死不了。” 他不知道倪清羽为何会通医术,但上次他的毒,如此怪异刁钻,倪清羽却是能找出解药方子。 那人眼神亦是闪了一下,“阁主是说夫人?她能想出法子?” “我也不知道,但眼下,也只能希望她能想出法子了。”睒于鸿轩轻咳了几声。 这时,门外传来了倪清羽的脚步声,那人一惊,匆匆道:“阁主,属下这便去为您找药!” 他一个闪身,从窗户飞了出去,屋子里的那几盏昏暗的火苗被带着闪了几下。 倪清羽听见了声响,也瞧见了一屋子跳动的火苗,心里了然,面上依然不动声色。 她取来了银针,眼下,只能施针,为他减轻痛楚,并试图疏解胸腔的淤血,不让情势演变得更糟。 倪清羽动手解开他的衣裳,手下意识地愣了愣。淡褐色的皮肤光裸着,身上贲张着健硕的肌肉,满是阳刚。 倪清羽脸颊红了,睒于鸿轩只是躺着,任由她摆弄着,眼睛微微开出一条缝,瞧见了她那抹淡淡的粉红,嘴角闪过一丝笑意。 片刻,倪清羽回过神来,麻利地拿起银针,照着穴位扎去。 刚第一针,睒于鸿轩便闷哼一声,倪清羽手上僵了一下,犹豫着不敢再下针。 睒于鸿轩嘴角勾起笑,“扎吧,反正再坏也不过如此。扎死了,总比躺在这里慢慢疼死的好。” 倪清羽啐了一口,“怎可整日把死挂在嘴边。战场上刀林剑雨,何其凶险,都没有半点损伤,如今,只不过受了一掌,怎会就这般容易死掉!” 她心头涌起一股说不上来的堵意,又拔起银针,又狠扎了一针,睒于鸿轩没有再哼哼,倪清羽便又朝着他的各处穴位一针猛扎,睒于鸿轩脸上的神色终于是和缓了下来,不再像此前那般紧锁眉头,满是痛楚。 “王爷,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倪清羽柔声细语。 睒于鸿轩点了点头,扯出一抹笑,“好多了。” 倪清羽嘴角顿时露出满满的笑意,“太好了,我方才已经唤了你的侍卫去把这里所有的大夫都请来,等大夫来了,一切就都会好了。” 倪清羽知道,他受的是内伤,这小镇上的大夫,再好也只是寻常大夫,就算来再多,也未必有半分用处。 但她这般说,只不过是安慰他,也是在安慰自己罢了。 睒于鸿轩看着她,她的眼里,又流露出了那股关切之意,他记得,他们第一次在将军府见面时,他亦是受着伤,而她,眼里的关切着急一点都不比现在少。 睒于鸿轩已经无暇去追究她为什么会从一开始就没来由地对他好,他现在,只想尽情地去享受她的这份关怀。 她说得没错,被人记挂,被人放在心窝子里的感觉,真的好极了。 倪清羽柔柔的双手紧握着他,睒于鸿轩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迷迷糊糊地便睡着了。 耳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睒于鸿轩眼睛睁开一条缝,歪头便瞧见了他屋子里围着的人,尽是陌生的面孔。几乎人人都是穿着灰色长衫,肩上背着一个木箱子。 原是倪清羽请来的大夫。只一会儿,他又重新闭上了眼,只是耳边还是回荡着大夫们的话。 “夫人,这位老爷的伤,老夫实在是无能为力,夫人再寻高人吧。” “老夫亦是从未处理过这样的伤,实在是不敢下针。” …… 每一个大夫都是这般说辞,倪清羽原本就不抱着的希望,一下子便破灭了,她差人派了些银子,把他们都尽数打发了,自己,却是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头痛地揉着脑袋。 眼下,也许只有常可为可以救他,可是,常可为已经走了,他们又不曾留下联络信号,她要上哪儿去寻他呢?再说,就算把他寻了来,他也未必愿意出手相救。 难道,睒于鸿轩这一世,便命该如此了吗? 倪清羽正满心头痛,一阵敲门声把她从沉思中拉了回来,她起身,打开了房门,门外之人,却叫她惊了一下。 “翁老,你,怎么来了?” 翁羌垣抚着颏下的胡子,眼睛瞟向了躺在床上的睒于鸿轩。 “老夫是来替小姐解忧的。” 倪清羽怔然,替她解忧?难道,他又有什么本领没有展露出来?前一世,她也没发现他懂医术呀!难道,又是何常可为一样,是个高人吗? 况如今天还未亮,知道睒于鸿轩受伤的没几个,他如何就被惊动了? 第六十四章 疗伤之法 倪清羽试探地问:“翁老要替我解什么忧?” 翁羌垣径直走了进来,指着睒于鸿轩,“小姐不必对老夫隐瞒了,王爷受伤之事,老夫已然知晓。” 倪清羽还是一脸讶异,带着些许戒备,“此事并未声张,翁老又是从何得知?” 翁羌垣看出了她的那股不信任,笑了笑,“小姐不必疑心,老夫不过是人老了,睡眠比较浅,听到外面的动静便起了身,刚巧又听到方才走出去的那些大夫相谈之话,便已然猜出来了。” 原是如此。 倪清羽将信将疑地问:“那翁老又有何法可以为我解忧?莫不是,翁老还精通医理?” “那倒不是。不过小姐可听过一句话叫久病成医?” 倪清羽又露讶异,上下打量着翁羌垣,“翁老的意思是,你也受过这样的内伤?” “正是。”翁羌垣点头,“彼时我亦是青壮之年,一心行走江湖,却未想到,初入江湖便受了严重的内伤,胸前淤血,郁结难通,几乎丧命。” “那翁老最后又是怎样得救的?”倪清羽急急地问。 “彼时,老夫心灰意冷,以为一生便就此毁了,便找了一处万丈悬崖,终身一跃。谁料到不仅没事,还遇到了一位神医,她不会任何武功,却是帮我把内伤治好了。”翁羌垣的脸上现出一丝神往之色,“那段日子,是我有生以来最开心快乐的日子。” 倪清羽察觉出了他神色的那丝异样的神往,却是无暇探究其中的缘由,她赶忙问道:“那个法子,究竟是如何?” “我们之中既然是无人有如此的内功为他疏通心脉,那便只能借助外力。需寻一口大木桶,注满滚烫热水,再加入牛膝、毛姜、玄参、斛龙、二叶律、三七子、苍耳子……” 翁羌垣列出一长串药材名,倪清羽已然熟知药理,自然是都能一一记下。 “将这些药材放置于热水中熬煮数个时辰,直至药水色变,再把王爷置于药水之中,连续七日。且不可叫药水冷却,需要时时换上热水,除此之外,还需有一精通医理之人,每隔一个时辰在他的灵墟、华盖、天突、幽门、承满五大穴位施针,如此,方能把心脉打通,让胸腔之内的淤血纾解。” 倪清羽听罢,心下露出喜意。 “王爷有救了,那我立马便吩咐手下去办!”倪清羽高兴不已。 翁羌垣却是唤住她,“小姐且慢,还有一点我还未交待。” 倪清羽便听了下来,回身看着翁羌垣,“翁老还有何事需要交待?” “伤者置于药水中时,为了让药水充分吸收,伤者必须不着一缕。” 倪清羽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她原本还打算由自己为他施针,可如今…… 翁羌垣轻咳一声:“老夫知道小姐是精通医理,这为王爷施针者自然是小姐最为合适。况且小姐又是王爷未来王妃,虽说是还未行拜堂之仪,但也是迟早的事,如今为了救人,也只能事从权宜了。” “我,可以寻其他大夫来为王爷施针。”倪清羽脸皮终究是薄,昨夜只瞧见他光裸的上半身便已经叫她面红耳赤,如今他要不着一缕,万一她心神不宁,扎错了针,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翁羌垣也不方便怎么劝,他只道:“这七日尤为关键,那几处穴位,也是万万错不得,非得交给最值得信赖之人不可,若是小姐放心把王爷的性命交给旁人,老夫自然也是无话可说。” 倪清羽心里又咯噔了一下,目光落在了睒于鸿轩的身上。 这个男人,上一世为了她不知多少次舍命相与,这一世,他性命垂危,拐弯抹角的也是和自己有关,她无论如何都是要救下他! 翁羌垣说得对,若是交给旁的人,她如何能放得下心? 倪清羽咬咬牙,反正不着一缕的人是他,又不是自己,她怕什么! “好,那便由我来为王爷施针!翁老,事不宜迟,麻烦您老亲自去把各味要用到的药材都抓来,我把众人唤醒,张罗起来。” 倪清羽下定了决心,语气果断,行动利落。 翁羌垣也没有半句多言,便应了下去。 倪清羽立马便把众人唤醒,把事情都交代了一番,众人听闻王爷受伤,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大家也都半分不敢懈怠,听着倪清羽的指挥好生张罗着。 天色泛起白,屋子里的烛火也慢慢暗淡了下来。 一夜没睡,倪清羽不觉有些困倦,但事情还没有张罗妥当,她自然是半刻不敢停歇。 整个客栈被他们包了下来,一大锅热水已经煮开,各种药材尽数丢了进去。 倪清羽吩咐了下去,原本还什么都不放心,要亲自督查,最后禁不住良锦和良纱的劝,便躺上了床,本想眯一会儿,最后却是沉沉地睡了过去。 倪清羽一觉醒来,外面已经是烈日当头。 是什么时辰了?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急急忙忙地便冲了出去,良锦和良纱守在门外,她抓起人便问:“什么时辰了,怎么不叫我!” “小姐,您太累了,翁先生也说要给小姐好生休息一番,养足了精力,这七日才能守得住。”良纱道。 “那王爷呢?”倪清羽急急地问。 “小姐不要着急,王爷已经泡进了药水里,眼下还没到一个时辰,还不需要施针,奴婢是想着,到了时辰再唤您。”良锦接着话。 倪清羽终于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谢天谢地,她以为她睡了过去。 她的确是睡了许久,在她睡着的这几个时辰里,翁羌垣已经盯着侍卫们把药水熬好,又从滚烫的开水晾到了可以泡的温度,这才把睒于鸿轩扒干净了放了进去。 良锦和良纱都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看着她,她这才回过神来,自己方才真是太激动了,想起一会儿要入内面对他的裸体,还要稳住心神给他施针,她脸上不觉现出一丝绯红。 她越是这样,良锦和良纱便越是一副坏坏的神色看着她,简直要把她看恼了。 这两个丫头,刚给了她们几天好脸色,便已经要上屋揭瓦了。 第六十五章 施针疗伤 “小姐,一个时辰已到,该给王爷施针了。”翁羌垣上前唤着。 倪清羽心里又砰砰跳个不停,愈发紧张了起来。 她低应了一声,“嗯,这便来。” 她心里暗暗告诉自己,不就是看几眼裸体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虽是如此,心里还是咕咚咕咚地乱跳。她垂着头走了过去,不知是心里作用还是什么原因,她总觉得那些侍卫都在看着她,愈发叫她脸上发红。 睒于鸿轩被安置到了另一个格外宽敞的房间,翁羌垣也跟着走了进去,整个屋子用一道屏风隔开了去,里面雾气萦绕,一股浓郁的中药味飘满整个屋子。 “小姐需要给王爷施针,整整七日,定然是扛不住,您累了便在里面那张床歇着,亦是有屏风隔着,到了时辰,外面自然会有人唤您。”翁羌垣嘱咐着。 “那水温呢?我若不时时看着,若是凉了下来,可怎么办?”倪清羽放心不下。 “小姐放心,王爷的贴身侍卫每隔两刻钟便会入内试探水温,老夫亦是会时时盯着,误不了。” 倪清羽听了,这才放下心来。 翁羌垣嘱咐完便退了出去,把门关了起来,整个屋子,便只剩下倪清羽和那个全裸男。 倪清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屏风里面还隔着一道屏风,屏风那一面,便是供倪清羽歇息的床。即便是睒于鸿轩的侍卫们进来换水,也是瞧不见倪清羽。 倪清羽脸上已经红得发烫。 睒于鸿轩整个人躺在浴桶中,即便是雾气氤氲,她还是瞧见了他健硕的肌肉。 幸而这些草药中有几味是有迷药的功效,他眼下整个人处于昏迷状态,不然,这叫她该如何与他坦诚相对? 倪清羽不敢耽搁,把银针铺开,取下一根,向他走去。 她越是告诉自己不要乱瞧,目光便越是不受控制地往下移去。虽然药水微黄,可是该瞧得到的还是瞧得真真切切,倪清羽一下子背过身去,面如火烧。 前一世,即便是对石易安再痴情,她亦是从未然让他胡来,直到被烧死,自己依然是处子之身。她虽然是满心仇恨地复活,表面上看起来手段毒辣,强悍无比,可这男女之事,却是她的软肋。她再怎样,这方面也还是一片空白,如今看了那不该看之物,实在是叫她臊红脸。 倪清羽暗自跺脚,深深舒了一口气,她可不能再这般扭扭捏捏地耽搁下去。 倪清羽又转过身,但伸出了长袖挡住了下身的余光,只让自己的目光停留在上半身。 她慢慢地向睒于鸿轩走去,终于是走到了木桶旁,紫眸紧盯着他的脸,面容刚毅,俊朗非常,越看越觉得好看。为何前一世的自己,却是这般瞧不上他呢? 倪清羽收回心神,拿起银针,又定了定神,看准了他的穴位,便扎了下去。 第一针,没有出错,倪清羽松了一口气。 她又回身,取了下一根银针,然后还是以方才的那副姿态,羞羞涩涩,一步一羞的向他挪去。待她终于扎完五根银针,便好似完成了天大的任务,赶忙便转过身去,不敢面向着他,生怕自己又不受控制地到处乱瞟,看到什么不该看的部位。 这七日,对倪清羽而言过得格外缓慢,既是担心睒于鸿轩的伤,也是因为自己每隔一个时辰便要这般小心翼翼地让自己不去看他的裸体。 对于睒于鸿轩的侍卫而言,这七日也是格外难熬,大家都屏息凝神,不敢有半分吵闹。还要时时烧水,换药水,试温度。这明明是丫鬟们做的事,眼下却是轮到了他们头上。 就连张惰,也被这严肃压抑的气氛影响了,收起了他的那副顽劣之气。 最后一次施针,大功告成。 众人把睒于鸿轩从那口大木桶中捞了出来,赤身裸体了七日,他眼下终于是穿上了衣服,倪清羽看他,心里却已经满是怪异。 睒于鸿轩还是昏睡着,没有苏醒。 倪清羽再为他诊脉,脸上已经是露出喜意,他的脉络已然打通,胸腔的那股淤血亦是已经纾解,换言之,他的伤已经没有大碍,眼下需要做的,便是给他多吃补药,好生静养。 倪清羽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她脚下已经有些虚浮,这些日,她自然是没有休息好,双眼已然有些凹陷,面容现出一丝惨白。 良锦和良纱赶忙扶住她,“王爷既然已经没事了,小姐就快些去休息吧,可不要王爷醒了,小姐却累晕了。” 倪清羽扯出一抹笑,点了点头,她又对众人吩咐道:“众位将士,这七日你们也辛苦了,只留几个在边上守着便是,其余的都好生休息一番吧。” 众将士得了恩令,便都露出了呵欠之态,各自恩谢之后便都回屋歇息了。 心头之事解决了,倪清羽便没有必要再撑着,脑袋顿时便发着胀,眼皮也有些支撑不住。 良锦和良纱便把她扶进屋子,只简单洗了一番,换上一身家常便服,一头便栽到凉席上,沾到了枕头,眼皮便重重地合上了,这次,她睡得格外安心,格外香甜。 一直都没人唤她,倪清羽沉沉地睡着,直到喉间传来一阵干渴,终于是迷迷糊糊醒了过来,眼睛却是没有睁开,只伸出皓腕,一脸迷糊,“良锦,良纱,我,我要喝水。” 她抿了抿唇,粉唇柔嫩,上面却还留着一道不深不浅的疤,叫人想伸手为她轻轻抚去。 一双手把她从床上扶了起来,然后一个杯子便递到了她的唇边,她也无暇顾及究竟是谁递过来的,咕嘟咕嘟就喝完了。 这厢刚喝完,下一秒,她便又倒了下来,往床的里侧挪了挪,一副睡相安甜的样子。 一片漆黑中,一双眸子却是格外亮闪,把她的模样瞧得真真切切,心头一阵暖热。 他附身上去,寻到她的柔唇,探舌进去,越吻越是燥热。 倪清羽扭动着醒过来,迷茫地睁开眼,嘴唇微张,不知所措地挣扎。 她就算睡得再迷糊,眼下也已经彻底清醒了。 是睒于鸿轩,前世加上今生,他吻过她很多次,她对这个吻太熟悉了。 第六十六章 礼尚往来 几瞬之间,倪清羽心头转过无数念头。 首先,他竟然能对她起了色心,那自然是已经苏醒,而且已经生龙活虎了。其次,好一个色胆包天的白眼狼,刚捡了性命,便打起了救命恩人的主意。最后,她似乎应该把他推开,因为他的手已经是不安分地探到了她的衣襟之下。 倪清羽心里竟是生出了些许犹豫。 但亦是不过这半瞬之间的犹豫,他便已经是欺身而上,把她压在身下,身热似火。 倪清羽一阵慌乱,唇齿间呜呜地抗议着,手上也是没轻没重地捶打着他的身子,但却只捶得自己手掌生疼。 倪清羽情急之下,齿间重重咬了一口,又是一股血腥之气盈满唇齿,睒于鸿轩闷哼一声,但终于是放开了她的唇。倪清羽趁机用力地推着他,却还是半分推不动。 “你想做什么!”真是可恶,竟然趁她不备搞偷袭! 良锦和良纱两个丫头,到底是不是她的人,竟然把他这头饿狼放进来! 睒于鸿轩的唇上流着血,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果然满是腥气。 他的声音沙哑,“我在礼尚往来。” 倪清羽脑子一时没转过来,“什么礼尚往来?” 睒于鸿轩在黑夜中勾起一抹笑,“你把我看光光了,我自然要把你也看光光,如此方为公平。” 倪清羽脸红得要滴出血来,幸亏眼下一片漆黑,他们谁都瞧不见谁。 “谁稀罕看你!”倪清羽骂了一句。 他们眼下的姿势,却是十分的危险,他的体热并没有减少半分,倪清羽心里混乱,但一个念头却是已经明确,她不想这般不明不白地便把自己给了他。 黑夜中倪清羽听到了他的轻笑,“本王不管你稀不稀罕,看了就是看了。” 真是个白眼狼儿,她这可是为了救他的命,到头来却是这般被反咬! 倪清羽气急地反咬:“你若要这么算,那你的那些侍卫,有一半都看了,你倒是去找他们,把他们也看回来啊!” 骂完之后又觉得,这话好似有点触碰底线,好似在说他有断袖之癖一般。睒于鸿轩若是恼了,只怕自己更难脱身。 睒于鸿轩竟然不恼,他一副不在乎的神色,“行军打仗之时,我和将士们都是同吃同住,夏天一起到河里洗澡,我们互相早就看过了。” 这下轮到倪清羽没话说了,干着急地怒瞪着他。 睒于鸿轩粗糙的手抚上她细滑的脸,眼睛里闪着邪恶之气,“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对你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 “你,你要毁约吗?” 倪清羽双手紧紧地顶着他的胸膛,不让他向自己凑近半分。 “我若是没记错的话,那天晚上,你说过,我是你的天,你的命。本王便自动把这话当成是你的表白,如此说来,本王便不算是毁约。” 他说得理所当然。 倪清羽心里只能呜呜叫苦,她辩解着:“不是,你不能这么理解,我说王爷是我的命,是因为,我已经被赐婚给你,你若是在半道上翘辫子,那我岂不是背上克夫的名头,到时候,我后半辈子也就毁了,所以,王爷的命,就是我的命。” 睒于鸿轩听了,脸上顿时蒙上一层寒霜。 她真的是这么想的?她这般劳心劳力地救他,便真的只是为了自己着想吗? 倪清羽知道这样的说话会惹恼他,但也只有这样,才能从他魔爪中逃开。 倪清羽趁他失神,手上用了力,竟是把他推开了。她像一只迅捷的猫,一下子从床上溜了下来,欲夺门而出。 “砰!”倪清羽没有顺利地夺门而出,却是一股脑地撞上了茶几,由于她动作太急,茶几上的器物尽数被她掀了下去,她整个人也没收住,重重地趴在了那堆碎瓷上。 “啊!”倪清羽吃痛地叫嚷着,这一声,当真是真材实料的叫嚷。 她的手臂和身上,都被碎瓷渣子重重地扎了进去,幸亏她膝盖和手掌上用了些力撑着,整个人才没有严严密密地贴上那堆烂渣子。但此时的情况,已然是很糟糕。 倪清羽呜呜地哭了出来,方才被睒于鸿轩欺负,她心里再慌,也没有慌到要哭。眼下,却是被生生地疼哭了。 睒于鸿轩一下子从床上站了起来,在黑暗中快速无误地把她捞了起来,虽然瞧不真切,却是已经能闻到那股血腥气,他的心狠狠疼了一下。 倪清羽是真的疼惨了,眼泪哗哗地流着。 睒于鸿轩气恼地低吼一声:“哭什么!谁叫你乱跑!” 倪清羽被他吼了一下,收了声,满是委屈,“你不欺负我,我能乱跑吗?” 睒于鸿轩深深叹气,看来,对这个女人,他不能太心急。 他放软了语气,“我不欺负你了,你不许再乱跑。” 倪清羽得了保证,终于是放下心来,嘴里低低咕哝一句,“眼下我想跑也跑不了了。” 睒于鸿轩听到了,亦是什么都没说,只把她放在床上,然后转身把屋子里的蜡烛全都点亮了。 倪清羽看着自己身上的伤,也是被吓了一跳。 两个细嫩的手臂上都被划破,右手臂上还卡了小片瓷片渣子,血流不止,那红白对比,着实骇人。再有便是身上,小腹,肩上,还有胸前两团温软馨香,都或多或少地受了伤, 倪清羽脸上绯红,忙忙捂住胸口的伤,不叫睒于鸿轩瞧见。眼睛巴巴地噙着泪,却又不敢流下来,装着一副其实还好的样子,生怕他突然把她的衣服扒了,要亲自替她检查伤口。 睒于鸿轩看到她的伤,脸顿时黑了几度,又见她用一副如惊弓之鸟的神色看着自己,不觉又是满腹气恼,冷着脸,“我说了,不会对你怎样,你放心吧!” 倪清羽被识破心思,心下讪讪,却还是暗忖,当初在倪府他们也是有君子约定,可他刚才简直是要把她吃了。 “你老实呆着,我去叫你的两个丫鬟。”睒于鸿轩还是冷着脸,说完便转身走了。 他刚走,倪清羽终于是露出了汪汪泪水,满是痛楚。 他这才刚一好,便马上恢复了虎相,真是不应该救他!倪清羽狠狠地想。 第六十七章 终到陈国 果真是应了良锦当日所言,睒于鸿轩好了,她自己却是倒下了。虽然只是皮外伤,但也是生生地疼啊! 良锦和良纱都一脸惊叹于那晚进来时看到的现场,揶揄着问她是不是半夜在屋子里玩捉迷藏,倪清羽便只是狠狠地瞪着她们,还不是怪她们两个把睒于鸿轩放进来,让她深陷狼虎之窝! 自从她受伤之后,睒于鸿轩对她便总是板着一张扑克脸,倪清羽只能狠瞪他。搞清楚,他的小命可是她倪清羽救回来的,他就是这样报答救命恩人的吗? 倪清羽却只是心里暗暗诽谤,嘴上不敢说半个字。惹恼了他,自己也是没有好日子过。 众人又在太新待了十日,睒于鸿轩的内伤自然是痊愈了,倪清羽的伤也是好了,只留下了疤痕,她每日瞧着身上的这些疤痕,都恨不得变个戏法,把它们都抹去。 倪清羽想起上次被倪芷云抓伤,睒于鸿轩送来的那瓶淡疤药,效果真是没得说。 她心里已经在暗暗盘算,回了陈国便定要好好讨巧卖乖,再讨一些来。 睒于鸿轩自幼便到处奔走,后又独当一面,带兵打仗,于安顿行宿最是干练,一路上沿途歇息用饭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从不会错过宿头,也不会叫他们行上大半日没个机会解手歇息。 对这一点,倪清羽倒是暗暗给他加了几分。 但他让倪清羽气得牙痒痒的地方也是实在多了去了,自从那晚倪清羽坚决拒绝他,他便好像跟倪清羽杠上了。 她夸赞了一番某处风景秀丽,他便脱口甩出一个在这里发生的阴森嗜血的暴动,叫倪清羽立马便把帘子放了下来,再不愿看第二眼。 她在马车上坐闷了,想上马骑一圈,他便只给了两个选择,第一个,与他共骑一匹,营造一副情谊深浓的景象。第二个,继续窝在马车里。 笑话,她若是跟他骑同一匹马,岂不是羊入虎口,被他明里暗里调戏挑逗,上下其手? 倪清羽气得甩了帘子,那一天当真是一直窝在马车里,路途歇息也没有下车,明明内急,又只得假装硬气地憋着,一直憋到晚上投宿,差点没憋出内伤。 到了某些繁华热闹的宿点,她要出门逛逛,不许。她要买点特色玩意儿,拦着。她眼馋当地吃食,更是免谈,却还是摆出她身上有伤要忌口这样光明正大的理由。 倪清羽一路都几乎被气出了内伤,睒于鸿轩却是很悠然的样子。 “小姐,咱们到陈国了!”良纱定性不足,一路都偷偷掀开帘子往外瞧。 倪清羽闻言,终于也有了些喜意,在路上走走停停一个多月,她已经快把骨头颠散了,心里也鼓着一肚子的气,都是被睒于鸿轩给气的。 她也掀开了帘子,远远地便瞧见了陈国的边境,那张大旗在风中招展着,好似在欢迎他们归来一般。 良锦看着倪清羽,“小姐,你终于是笑了。” 这一路上,倪清羽和睒于鸿轩一直怄气,她们瞧着,都觉得两人这是慢慢熟稔的表现,若是一路上客客气气,冷冷淡淡,反而无趣。 倪清羽听罢,便是又扁了扁嘴。 偏偏她掀起帘子时,刚好便对上了睒于鸿轩的那张脸,还是那般没什么表情,他瞧见了倪清羽,挑了挑眉,倪清羽则是撇了撇嘴,然后又把帘子甩了下来。 睒于鸿轩嘴角勾起一抹不经意地笑,心情却是不错。他回身冲身后大部队喊道:“到陈国了,再加把劲,直奔京城!” “是!王爷!”众将士也是一下子来了精神。 进了陈国,车队又轱辘轱辘地走了大半天,终于是在停了下来,此时,马车里的三人已经很是昏昏欲睡。 良锦先清醒了过来,她以为又是到了中途歇息的地方,一掀开帘子,便瞧见了府衙上金光闪闪的几个大字:“轩王府”。 良锦惊喜地唤着,“小姐,到了,到王府了!” 良纱脑子本还混沌,听了这话,一下子便打了个激灵,面上亦是现出喜意,倒是倪清羽,还有些犯迷糊。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了,睒于鸿轩面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还有些迷糊的倪清羽,“到了。” 良锦和良纱有眼力见,赶忙把倪清羽扶了起来,然后交到了睒于鸿轩的手里,让他扶了下车。 倪清羽本还想挣一下,把睒于鸿轩的手甩开,可她坐得太久,腿脚有些不听使唤,她整个人的重量便都压在睒于鸿轩的身上,在外人看来,倪清羽整个人便是结结实实地趴在了睒于鸿轩的身上,是被他凌空抱下来的。 睒于鸿轩只感觉身上多了一团小小的柔柔的软玉温香,这感觉还不赖。 倪清羽的脚落了地,便一下子从他身上挣开了,面色微红。 她抬眼看到轩王府门前那些黑压压的人,还有众人齐刷刷的目光,面色便更红了。 一路风尘,她脸上定然是脏了,衣裳发髻也都有些凌乱,况方才还被睒于鸿轩这么一抱,更是异常发窘。 轩王府前迎接之人齐刷刷地跪了下来,“恭迎王爷、王妃回府!” 睒于鸿轩目光清冷,扫了一眼众人,“起身吧。” 众人这才起了身。 这时,一个身着青衣的老者和另一个身着武装的男子走了过来。 那老者长得精瘦,却是一副精明模样,颏下一把山羊须,整个人十分精神。倪清羽认了出来,他是睒于鸿轩的管家羊七。 前一世,倪清羽对他的印象便是,不苟言笑,精明干练,处事圆润,是睒于鸿轩的心腹之人。 身着武装的男子腰间挂着一把剑,面容严肃,带着一股不言自明的凶相,叫人觉得难以接近。他便是轩王府护卫军统领夏津,这只是他表面上的身份,实际上他亦是千禧阁的人,因武艺高强,思维缜密,便被睒于鸿轩安插在了身边。 羊七和夏津是睒于鸿轩最得力的左膀右臂,但是最后,因为倪清羽的算计,两人都没有落得好下场…… 倪清羽的目光对上他们二人,心里涌起一股酸楚和愧疚之意。 第六十八章 轩王府邸 羊七和夏津双双对睒于鸿轩拱手抱拳,然后冲倪清羽示意了一番,倪清羽亦是冲他们颔首,算是回应。 睒于鸿轩的目光扫过他们,“我不在府里的这几个月,可发生了什么大事?” 羊七道:“大事倒是没有,无非便是一些家长里短的小事,过后老奴自会向王爷禀报。” 睒于鸿轩摆摆手,“小事就不用禀报了。” “王爷和王妃舟车劳顿,便入内歇息吧,老奴已经把一应事项都准备妥当。”羊七格外干练。 睒于鸿轩点了点头,冲夏津道:“这些护卫,你来处理。” 夏津没有多言,只是点了点头。 睒于鸿轩便欲领着倪清羽入内,倪清羽犹豫道:“王爷,那我带来的那些人呢?” 睒于鸿轩回身扫了一眼,倪清羽的眼神里带着一丝祈求之意。 睒于鸿轩抿了抿唇,“既是王妃的人,自然要待以上宾,先安顿到外院客房里,待日后王妃再行安置。” 倪清羽心带喜意,福了福,“多谢王爷。”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路上时的赌气。 她是何许人,眼下已经到了他的地盘,自己定然要看些他的眼色。睒于鸿轩嘴角不经意地勾笑,“走吧。” 倪清羽点了点头,她这时才发现,并没有看到范怡容的身影,不过想想也是,她这个头号公敌入门,范怡容只要不是找虐狂,自然是不会上赶着往前凑。 倪清羽走在轩王府内,前世的各种记忆便奔涌而来。 当初她看着处处生厌的地方,如今看来,却是这般亲切熟悉。 府衙分外内院和外院,一般待客,均在外院,只有女眷,和府里的老人才能进到内院。 外院最正中是五间配着鹿顶耳房的大厅堂,堂前匾额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字:嘉正堂。这是用于待客、议事,或是给丫鬟家丁训话。 嘉正堂左侧,隔着一条白石甬道和一道垂花门,便是一个侧院,一大跨所足有二十多间房子,气势宏大,上书“梨花院”。 这便是方才睒于鸿轩所说用于安置倪清羽所带之人的客房,原这般气势宏大,装饰广丽之所竟然只是客房。 嘉正堂右侧,便是一处偏厅及草木穿堂,再往后,又是一处院落,装饰简朴了许多,却是不及细看,想来是丫鬟家丁们的住所。 过了三扇内仪门往里,方是内院。 进了内院,丫鬟家丁便少了些,愈发显得一派整肃。 内院正中之所,便是正院。两旁有三重厢房,三重耳房,前后三叠抱厦,倪清羽粗略望了一眼,少说也有三十多间房子,布局规整、工艺精良、楼阁交错,上书“寰宇轩”三个大字。 这便是睒于鸿轩的住所,今后,也将是她的住所。 以寰宇轩为中心,朝北、朝东、朝西,分别围着五处院子及排房,以后便是他们儿女的住所,但是眼下都是空着。 哦对了,不是全空,范怡容眼下便住在东边的锁心院,与寰宇轩不过隔着南北夹道外加几条抄手游廊。 不知范怡容这么多年,有多少次偷偷地到睒于鸿轩的寰宇轩讨巧卖乖。 前一世,倪清羽到轩王府时,所住之所是在西边的掩月轩。 如此大的宅院,自然是少不了花园。从寰宇轩沿着抄手游廊往里走,便瞧见了幽深秀丽的萃锦园。 从外院亦有南北夹道可以直通萃锦园,无需经过内院。此番设计,也方便了客人可以自如游赏萃锦园,而又不用经过内院,惊扰府上的女眷。 萃锦园内古木参天,怪石林立,环山衔水,堆土累石为山,中路又以房山石堆砌洞壑,手法颇高。 倪清羽记忆最是深刻的便是那棚缠枝藤萝花障,紫色的花儿盛开之时,芳香馥郁,叫人流连不已。 良锦和良纱都没想到轩王爷府里这般气势恢宏,两张小嘴张得老大,想发出啧啧赞叹,但又怕如此显得过于没见识,便只是默默地把赞叹咽在肚子里。 进了寰宇轩,众丫鬟便都规规整整地福身行礼。 睒于鸿轩摆摆手,她们便都起了身。 倪清羽看了一眼这些丫鬟,个个长得水灵灵的,看来睒于鸿轩在府里,福利亦是相当优渥。 倪清羽心里咯噔,她现在直接便到了寰宇轩,只怕不合适吧,至少,得等到他们成亲之后。 等等,就算他们成了亲,那他们也是有约定在前,要等到他们互相对彼此产生了感情,方能同床共枕。倪清羽打死都不相信什么共处一室却什么都不做的鬼话。 倪清羽斜眼瞟着睒于鸿轩,他不会又要反悔了吧? 睒于鸿轩却好似根本没有瞧出她的这种心思,他对丫鬟们吩咐道:“伺候王妃洗漱歇息。” “是。”丫鬟们低眉顺眼地应着。 睒于鸿轩交代完,两个模样俏丽的丫鬟便上前,福了福,“王妃,请随我们来,洗漱的水都已经备妥了。” 倪清羽却面带犹豫,她看着睒于鸿轩,“那,那个,王爷,我有话想与你说。” 睒于鸿轩挑着剑眉看她,“说吧。” 倪清羽一滞,“单独说。” 睒于鸿轩眸子却是闪了一下,一副很体贴的模样,“王妃想来也累了,有什么话等本王晚上回来再说吧。” “可……” “还不快服侍王妃洗漱歇息?”睒于鸿轩直接打断了她,转而对那两个丫鬟下令。 那两个丫鬟肩上缩了一下,立马又矮了几分,“王妃,请随奴婢来吧。” 睒于鸿轩面上闪过一丝狡黠,但他已经转过身去,倪清羽却是没看到,倪清羽便只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又生出了一股想要咬人的冲动。 倪清羽无奈,却是只能跟着两个丫鬟走了进去。进到正屋,良锦和良纱再次被这里气派的布置震撼了。 一应鼎炉器物都闪着金光,叫人不敢轻易去碰,生怕一不小心便碰坏了。 桌上的连环洋漆茶盘和几对茶杯,模样都格外精巧,莹润异常,原都是白粉定窑的。 两溜红木高背大椅,纹理细腻光润,木色发亮,泛着光泽。 两个丫鬟领着她们,掀开那薄绸水红金丝霭霞锦帘,便瞧见了一桶热气腾腾的水,上面撒满了各色花瓣,一阵花香盈鼻。 第六十九章 太后懿旨 倪清羽一路风尘,眼下的确最需要的便是痛痛快快的洗个澡。 她们一路从秦国回到陈国,已经把最热的夏天走了过去,况陈国在北方,眼下虽只是九月中,但却已经有了些许凉意,所以,如此一大盆热水澡并不会觉得燥热。 紫衣丫鬟拉起屏风,试探着水温,粉衣丫鬟作势要替倪清羽宽衣解带,倪清羽赶忙阻止了,“她们来便是了,你们出去吧。” 倪清羽还不习惯让陌生人看她的身子。 良锦和良纱虽说也跟了她不久,但好歹也是处过一段时间的,终究是比这两个完全陌生的丫鬟要好。 两个丫鬟闻之,愣了一下,有些犹豫,粉衣丫鬟开口道:“王爷吩咐了要亲自伺候王妃洗漱,奴婢怕王爷怪罪。” “我便说是你们伺候的便是了,反正他也不知道,不打紧。”倪清羽满不在乎。 两个丫鬟对望一眼,格外乖觉地福了福,退了下去。 打发了两个丫鬟,良锦和良纱便马上开始为倪清羽绾发宽衣,倪清羽一身滑嫩莹润的肌肤显露无疑,但身上的那些伤疤却是格外煞风景,倪清羽见了,脸又皱了皱。 但眼下,什么都没有好好泡一泡澡,再舒舒服服睡一觉来得重要。 屋子里雾气氤氲,倪清羽整个身子泡在水里,格外舒服。 良锦和良纱一人一边为她按摩搓背,倪清羽迷迷糊糊地便眯上了眼睛,什么忧愁烦恼都抛到了脑后。 倪清羽不知泡了多久,门外传来粉衣丫鬟的声音,“王妃,方才王爷差人送来了一支药膏,说王妃沐浴过后定用得上。” 倪清羽一个激灵便醒了过来,是淡疤药。她心里闪过一丝喜意,还算他有良心。 倪清羽眼神示意,良锦便走了出去,把药膏拿了进来。倪清羽拿在手里,打开闻了闻,果然是上次那种淡疤药,嘴角的笑意愈浓。 良纱笑言,“王爷真是把王妃放在心尖上,这才刚回王府,就把药膏送上了。” 倪清羽心带喜意,但面上却是不曾表露半分,反而噘嘴嗤道:“这一路上我可没瞧出他把我放在心尖上。” 洗了许久,倪清羽骨头都要泡软了,终于是满血复活。 涂上药膏,换上一身细软亵衣,倪清羽眼皮便开始打架。 转到隔间,她看着眼前的这张床,被单是蜜合色团蝶百花图案,枕头也是粉粉的少女之色,确定这是睒于鸿轩的房间吗? 按照她前世的记忆,这间房的确是睒于鸿轩的卧室,可是这些装扮,却是实在叫人怀疑。 难道是他有意吩咐提前这般装扮的? 倪清羽坐在床前,清了清嗓子,“把那两个丫头叫进来。” 良锦便去把两人唤了进来,两人都格外知礼数,有礼地福着身子,“不知王妃有何吩咐?” “我还不认识你们,你们叫什么名字?” 粉衣丫鬟答道:“奴婢思彤。” 紫衣丫鬟福身:“奴婢思婵。” 倪清羽点了点头,又打量着她们两人。思彤脸上有两个小小的梨涡,面容更为娇俏甜美,想来性情也是甜甜的。 思婵也长得不差,但更为清丽,多几分傲然之气。 “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开始伺候王爷的?” 她前一世倒是没有关注过睒于鸿轩的丫鬟,对她们都没什么印象。 思彤恭敬地答话:“奴婢二人在王府待了六年,在寰宇轩待了三年。” “你们两个是院子里的大丫鬟吗?可是近身伺候王爷的?”倪清羽又开口问道。 思彤和思婵都暗自对望了一眼,这位美艳绝伦的王妃看起来有些清冷,叫人摸不透脾性,她这般问,不知是想要得到什么样的回答。 思婵小心斟酌地答话:“奴婢二人面前算得上是寰宇轩的大丫鬟,但也与普通丫鬟无二致,就是负责调配安排丫鬟们洒扫院落等诸事。王爷……王爷回府的时候不多,奴婢也无缘常常近身伺候。” 倪清羽看到她们二人有些紧张的模样,心想她们大约是误会了。 若是平常人家,自家男人院子里有这么两个娇滴滴的丫鬟,新夫人眼睛里定然是会生刺,也定是要想法子寻各种绊子把她们处理掉,她们二人大概以为倪清羽也打着这样的算盘。 倪清羽却是笑了笑,她这一番问话只纯粹为了认识她们,了解一番她们的基本情况,总不能到了这里,却一个心腹之人都没有。 况且,这两个丫鬟虽是有几分姿色,但睒于鸿轩一向不近女色,若不是极美之人,或是有特质能吸引他的人,又如何入得了他的眼? 倪清羽扫了一眼这屋子的装扮,“这里,以前是王爷的卧房?” 两个丫鬟点着头,“回王妃,这间确是王爷的卧房。” 倪清羽蹙眉,她的记忆没错,“可为何这装扮,却像是个女子的住所?” 思彤答道:“这是一月前王爷传了信回来,叫奴婢们提前准备的,这王府上下都重新整饰了一番,专就等着王妃呢。” 倪清羽心里咯噔了一下,又涌起一股暖意,果真是他命人准备的。随即,她心里又有一丝异样,他难道是真的打算要和她同床共枕吗? 倪清羽问完话,困意又袭上心头,她打了个哈欠,“好了,你们先下去吧。” 思彤和思婵便行了礼退了下去。 倪清羽整个人便栽进了细软的锦被里,吸了一口气,这被子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闻着真舒服。 因为累了,倪清羽睡得很是香甜,还做了一个个美梦。 可偏她睡得迷糊时,良锦却在她耳边轻声唤着,她翻了个身又欲继续睡,良锦有些左右为难,最后却是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在她耳边唤,最后直接动起了手,不停地摇着她的身子。 倪清羽睡得迷糊,心里蹭地升起一股恼意,“在睡觉呢!” 良锦硬着头皮,“小姐,奴婢也不想扰了您的清梦,可是,宫里来人宣旨了,王爷不在府上……” 倪清羽脑子顿时清醒了几分,“宫里,宣什么旨?” “是太后的懿旨,要宣您入宫面见,说是想见见未来孙媳妇。” 倪清羽心里咯噔一下,她这才刚踏进轩王府的门,太后这么快就来了。 第七十章 面见太后 倪清羽赶忙便从床上爬了起来,“宣旨的公公到多久了?” “有小刻钟了,羊管家差人来唤了。” “快给我梳洗更衣。”倪清羽再浓的睡意也一下子被这个懿旨搅弄得荡然无存。 倪清羽早就料到太后定会宣她入宫,但是她却没想到,太后竟是这般等不及。她若是叫宣旨的公公等久了,定然就给太后留下了一个口实,让她可以借题发挥。 良锦和良纱动作麻利地伺候她更衣洗漱,她蹙眉,“王爷还没有回来吗?可是入宫向皇上复命了?” “奴婢不知,眼下王爷确实是没在府里,所以小姐您想找个靠山都找不到了。”良纱亦是蹙着眉。 倪清羽脑子快速地转了一下,睒于鸿轩千里迢迢从秦国回来,按说这第一件事便应该是入宫向皇上复命。可他若真的是入了宫,应该是把她一同捎带进宫才是,毕竟她是秦国的郡主,陈国的皇上是应该见上一见。 倪清羽便只能有一种猜测,他根本就没有进宫。那他又是去了哪里呢?是什么样的事情会让他刚回了王府便马不停蹄地去办? 倪清羽只能想到一个答案,那便是千禧阁。 在太新,千禧阁的四个部下受伤,就算没有性命之忧,睒于鸿轩对于常可为,也定然是生出了防备。若说此前,常可为和千禧阁都是两方在暗,眼下,便是常可为在明,他千禧阁在暗,他定是要先下手为强。 倪清羽愣神思虑间,良锦和良纱已经为她梳洗打扮完毕。 她梳着如云高髻,头顶斜插着一支镂空兰花珠钗,身着一袭品竹色的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仪态大方,又贵气十足。 倪清羽瞧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暗想,这次入宫,定然是又一场硬仗要打,她只能靠自己了。 “走!接旨!”倪清羽面上挂上从容之色。 良锦和良纱见了,心里也暗暗有了几分底气,跟了上去。 寰宇轩外,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厮在候着,他有些着急,不停地在原地踱步,瞧见了倪清羽终于是走了出来,赶忙便迎了上去。 刚小跑几步,又觉得过于唐突,便又放慢了脚步,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王妃,宫里的郑公公已经在前院嘉正堂候着了。” 倪清羽轻点了下头,“你在前面带路吧。” 那小厮便赶忙在前面引路,他倒也是机灵的,虽然心里着急,但是却是也不敢走太快,以免倪清羽跟不上,反而现出他的催促之意。 嘉正堂内,一个身着红衣的公公格外傲气地坐着品茶,面上满是不悦神色,尖着嗓子不冷不热地说:“看来咱们这位轩王妃,架子可真是大得很呢,太后的懿旨都请不动她。” 羊七立于一旁,不卑不亢地说:“王妃数个时辰前放到王府,一路舟车劳顿,不知太后的懿旨突然而至,眼下已经赶过来了。” 郑公公阴阳怪气地说:“管家的意思,是怪太后的这道懿旨下得不是时候咯?” 羊七依然是那副不卑不亢的神色,“老奴没有此意。” 郑公公哼了一声气,重重地把手里的茶杯放在桌上,虽然没有再开口,但是那副趾高气昂的神色,已经是再明显不过。 幸而羊七是个沉稳的,虽然郑公公这般使脸色,他亦是硬生生地忍着,面上没有任何神色,静候在一旁。 倪清羽一行赶到嘉正堂,便瞧见了这么一个趾高气昂的红衣太监,他见到来人,自然知道倪清羽便是王妃,他也不急着起身,反而是慢悠悠地抚了抚头发,待倪清羽走近了,方才缓缓起身,又是一副阴阳怪气的语调,“这位就是新王妃吧?果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啊。” 倪清羽目光并没有现出半点惧色,反而是一副清冷的神色扫了他一眼,一个小小的奴才,竟敢对她这个主子使脸色! 倪清羽的那一个眼神带着几分冷色,倒是让一旁怀着担忧的羊七愣了一下,心想,这位王位倒是有几分凌厉。 倪清羽也没有任何赔礼道歉,而是语气冷冽地开口道:“郑公公是来宣太后懿旨的吧,我来了,便宣旨吧。” 她的话一下把郑公公准备好的那番说辞都咽了下去,难不成他能说,先不急着宣旨,先让他把废话都说完吗? 郑公公整个人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羊七看倪清羽的眼神也不觉多了几分兴味。 郑公公即便带着满腹不满,但是也只能狠狠地把那口气咽下去,心想,一会儿到了太后宫里,有的是她受的! 郑公公把大红圣旨打开,众人便都尽数跪拜在地,他便扯着尖嗓子把太后的懿旨念了出来。 果然,太后摆出了一副关心孙儿婚姻大事的模样,急于把未来孙媳妇召进宫廷叙话。 倪清羽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但只一瞬间,她便将那抹嘲讽之意隐去,换上了恭敬神色,把太后的懿旨接了下来,恭敬地叩了个头。 接过懿旨,众人这才起身。 郑公公甩着拂尘,“轩王妃,请吧,太后她老人家,可是一直盼着您呢。” 羊七的神色现出一丝异常,他锐利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着倪清羽,倪清羽的目光也对上他的,倪清羽知道,他是对她这一趟感到担忧。 倪清羽嘴角勾起笑,回了羊七一个从容自若的眼神,羊七瞧着这位新王妃这般镇定,也不知该相信她是真的有胆识,还是该担心她只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倪清羽笑着看着郑公公,“承蒙太后她老人家记挂,我真是受宠若惊,更是不敢再行耽搁,那便有劳郑公公引路吧。” 郑公公皮笑肉不笑,“轩王妃,请吧!” 他心里已经在想象着倪清羽被太后为难的场景,心里暗生喜意。 倪清羽欲转身跟他走,羊七唤住她,“王妃,老奴为您备了马车。” “不劳管家费心了,太后体贴,已然备好了马车。”郑公公格外“体贴”地道。 “下午王妃总归要回府,便不劳太后费心了。”羊七亦是不着痕迹地回了回去。 倪清羽看了羊七一眼,向他投去了一记眼神,“有劳羊管家张罗了。” 第七十一章 太后谋算 倪清羽被郑公公带走了,羊七看着远去的马车,眼神飘忽。 他们刚走,夏津便有些神出鬼没地跳了出来,脸上的神色亦是不轻松。 “太后还是在打着那主意,她此番动作这般快,定然是那人在她耳边吹了什么风,这一趟,王妃只怕凶多吉少。”夏津蹙着眉。 他口中的那人,羊七自然知道是范怡容。早在几日前,王府上下便已经知道睒于鸿轩快到了,范怡容便心情郁结,早早地便入了宫,一直在太后身旁待着未归,不用想也知道她此趟的目的所在。 羊七抚着自己的羊角须,“我看倒是不至于,太后这一次,只不过是想试探一番,看咱们这位王妃究竟有几成功力。这一趟,警示的味道多一些。” “但太后可不是一般人,手段定然是不简单,只怕王妃这趟入宫,要脱一层皮,王爷出门前交代了,要好生照看这王妃,眼下王妃却被带走了,咱们可不好交代。”夏津还是一副不乐观的态度。 睒于鸿轩也是没有料到太后手会这么快,所以他才一回到府里,便只是交代了一番夏津和羊七二人,自己便去了千禧阁的秘密据所。 羊七又习惯性地摸着他的须子,“这位王妃,看起来并不简单。况且,你亦是听了高子的传话,王爷的命,便是王妃救下的,她亦是有几分胆气。方才她在郑公公面前,也是颇有胆气。实在不济,我一早便派人给王爷传了话,王爷收到消息,定然是会赶进宫。” 羊七倒是显得比夏津放心多了,“再说,太后的懿旨都下来了,咱们就算想阻拦,也是定然拦不住的。” 夏津听了,也觉得在理,遂便没有再多言。 羊七踱步往回走,“希望王爷快些收到消息。” -------- 陈国王宫,永乐堂内。 一位身着锦绣华服的老妇人坐于那把红木凤纹檀木椅上,脸上已经长满了皱纹,老态尽显,但肤色却是保养得极好,没有半点老人斑。 那双皱巴巴的老手亦是如此,瞧着异常白皙,还戴着好几个圆润透亮的扳指,另一只手的手腕上,却是戴着几个镯子,举手投足间都哐哐地响着。 她便是陈国的太后赵氏。衣着华丽,面色清冷,带着几分刻薄和狠毒。 在她旁边伺候着的,是一个身着深兰色的青烟紫绣游鳞拖地长裙的女子,身材苗条,容貌娇媚,只是此刻脸色有些苍白,脸上隐隐还挂着泪痕,黑眸幽深,樱唇无血,眼神里透着一股狠虐刻毒,看上去竟如鬼魅一般,叫人心生寒意。 她不是旁人,正是范怡容。 原她也是一个活脱脱的俏佳人,但是与倪清羽相比,她却少了一股惊艳,多了一丝媚俗妖艳。 说来,她这般品貌之女,要嫁一个好人家自然是再简单不过,可是她却是在双亲还在世之时便早早对睒于鸿轩种下情根,并且一直都未曾改变过心意,如此痴情,也委实叫人唏嘘。 范怡容为太后捶着腿,脸上却是一副愁绪之色,楚楚可怜。 太后眼神里亦是闪着寒光,“容儿你放心,本宫已经下了懿旨,一会儿咱们便看到那秦国的郡主,看她究竟是什么三头六臂,竟然能让鸿轩心甘情愿地答应下这门亲事。” 范怡容已经得到了太后多番承诺,但心里依然是不放心,她语气低沉,“可这门亲事终究是秦国皇帝指下的,太后您此前对皇上提了提,皇上也是赞同这门亲事的,眼下这件事,只怕是难办。” 太后目带寒光,“容儿无需多虑,今次,本宫便先行试探一番,看此女究竟是何心性,若是她识相,那一切便还有回旋余地,也更好办,可若她不识抬举,要与本宫作对,那本宫,便是也没有这般耐心与她周旋。” 范怡容心生喜意,心下又紧了一下,“那太后,打算如何行事?” 太后冷笑一声,“自然是一不做二不休!” 范怡容心里一惊,“可,她毕竟是秦国的郡主,我们若是动了她,只怕于国事不利……” 范怡容自然是恨透了倪清羽,但是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她心里却已经有了掂量,她可是没有这个胆量胡来。即便是太后,她也是不由心里提出疑问。 “谁说本宫要自己动手?本宫既然要处理她,自然便是要想个万全之策,叫她自寻死路,让任何人都保不了她。”太后的脸上又现出了愈发阴冷的神色。 眼下,皇后与她不合,独揽后宫之权,即便是在前朝,皇后的娘家势力也是大有赶超她赵家之势头,她只有扶持一位皇子,把太子踢下去,如此,方能保住自己赵家的根基。 如此考量多年,睒于鸿轩便成了最合适的人选,也是她最想联合的一枚棋子。 而要联合睒于鸿轩,范怡容又是一个绝佳的纽带,她打着成全范怡容的名号,把她安置在睒于鸿轩的府里,便是要她对睒于鸿轩施美人计,只要范怡容爬上了睒于鸿轩的床,得到了他的心,做了轩王妃,那她便可以间接控制睒于鸿轩,让他做一个傀儡皇帝。 可是,太后没有想到,睒于鸿轩竟是这般难啃的骨头,这么多年来,对她的明示暗示,没有半点反应。对于范怡容,竟然这般视而不见。 太后的耐心有限,若不早些动手,皇后和太子的势力也会愈发稳固。 偏偏这时,倪清羽这个程咬金又杀了出来!太后只能采取非常手段! 范怡容听了,心里也咯噔了一下,太后的手段,她自然是见识了不少。如今有了太后的这么一句话做保证,她心里不觉放心了许多。 范怡容亦是颇会察言观色,听了这话,她便愈发乖巧了起来,脸上现出了丝丝笑意,“太后,还是您对容儿最好。” 太后脸上亦现出笑意来,但心底却还是有些嘲讽之意,她这个曾侄女,这么多年一直陪伴,也给她解了许多烦闷,自己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感情,但是,不论什么感情,在她图谋的这番大业面前,都必须自动让步! 第七十二章 添油加醋 陈国皇宫,琳宫绰约,桂殿巍峨。与秦国皇宫相比,多了几分磅礴大气,少了些华美精细。 进了宫,一道道门,一重重礼,倪清羽是见过世面的,丝毫没有被威慑住,面上都是一副从容淡然,端庄大气之色。郑公公不觉是高看了她几眼。 在宫里约莫行了半个时辰之久,终于是到了永乐堂,郑公公把她们领到了院子里,却又不带进正堂,只在外面候着。 郑公公还是那副阴阳怪气的调调,“劳烦王妃在此小候片刻,咱家先去给太后通报一声。” 倪清羽莞尔颔首,明面上的功夫,她自然也是会做的。 郑公公刚走,倪清羽嘴角便露出了一丝嘲讽之色,心里暗想,她们这一“小候”,估计可不小。依照太后的性情,她定然是会抓住各种机会施下马威。 倪清羽是做好了打硬仗的准备而来,自然也是有了心理准备。 郑公公扭着屁股便进了大殿之内,彼时太后正和范怡容叙话,两人已经是把计谋都谋划了一番,脸上都是挂着得意的笑。 见到郑公公回来了,范怡容正了正身子,脸上挂着期许神色,想要开口问,但是到底是打住了,在太后这里,自然是只有太后先开口的份儿。范怡容也就是有了这点眼力见,知道规矩进退,才能在太后身边待了这般久。若她只靠着与太后这点淡薄的血缘关系,那是万万不够的。 “老奴见过太后,回太后的话,人已经带来了,就在殿外候着呢。”郑公公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好似要邀功一般。 太后清了清嗓子,“人,怎么样?” 她这一句话问得含糊宽泛,郑公公却是在她身边待了这般久,自然是能揣摩出她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郑公公开口道:“怕是个难啃的货色,有几层功力。” 太后闻之,这才打起了几分精神,范怡容心里也咯噔了一下。 “怎么说?”太后又发问。 郑公公便开始添油加醋,唾沫四溅起来,“这架子,可是大得很呢,老奴都在前院候了半天,这主儿才慢悠悠地来了。这摆明了是不把太后您老人家放在眼里。老奴心里替太后不平,就说了几句,想着这位王妃若是个有眼力见的,自然是应该好生赔一番不是才对,毕竟是她耽搁了宣太后懿旨的吉时。可谁料,这主儿竟然是半点都未觉得自己做错了,还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真是气死老奴了。” 郑公公说得绘声绘色,语气生动,说到气恼之处,还竟是开始暗暗抹起了泪,着实是演技实力派。 太后的火气也一下子被他挑了起来,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更是皱在了一起,现出阵阵怒意。 范怡容瞧着,也颇懂察言观色,跟着说了一句,“她这是不把太后放在眼里,着实气人。” 太后哼了一声,“还有呢?” 郑公公又是一副愤愤之色,“她也是个伶牙俐齿,不饶人的。这一路来,老奴本想讥讽几句,为太后扳回一局,叫她知道点厉害,她竟是驳斥得老奴半句话说不上来。老奴的老脸倒是没什么,但她那一句句,跟个刀子一般,句句嘲讽太后,着实叫人恨得牙痒痒。” 太后的脸色愈发阴沉了起来,郑公公又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 其实一路行来,都是郑公公在挑事,倪清羽不过是瞧着他这副嘴脸实在气人,便狠狠讥讽了几句,是叫他知道什么是奴才,什么是主子,半点没有牵涉到太后。到了郑公公嘴里,便完全变了味道,成了倪清羽牙尖嘴利,句句讥讽太后了。 郑公公这番添油加醋,搬弄是非,自然也是揣摩准了太后的意思行事。太后此次把倪清羽唤进宫里,便是要给她下马威,郑公公知道了这个中心思想,自然是丝毫不掩饰地刁难倪清羽,如此合了太后的心意,自己在太后面前也就多了几分硬气。 郑公公的这番添油加醋的功力,实在是已经炉火纯青,他一番说下来,太后的脸色已经黑得像乌云密布一般。 范怡容听了这番,心里却是暗暗生出喜意,她倪清羽越是可恶,越是与太后作对,那太后欲除掉她的决心便是欲强烈,她这个头号公敌被除掉了,自己便有机会上位。 心里暗喜着,脸上自然是不敢表露半分,她与郑公公颇为同仇敌忾,时不时也跟着一起帮腔,把倪清羽活脱脱地塑造成了一个目中无人,刁钻刻薄,不识抬举之人。 太后心里气恼,终是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她沉了沉声,“此女既然能如此伶牙俐齿,定然也是有几分才智胆识,不可小觑。” 她随即又想起了更重要的问题,“此女样貌如何?” 郑公公面色一变,不得不实话实说,“群芳难逐,天香国艳。” 太后和范怡容心里都怔了一下,范怡容心里的危机感蹭地一下升了起来,她不确信地又问了一句,“当真是如此美艳?” “老奴在宫中多年,宫中美艳的妃子亦是见过无数,但此女,确实是国色天姿,花容月貌,惊为天人。”这句话,郑公公倒是全然无假。 “跟容儿相比如何?”太后发问,“说实话。” 郑公公小心斟酌着,“虽不是云泥之别,但也相差甚远。” 范怡容面色顿时变得很是惨白,其实她早就应该有所觉悟,睒于鸿轩一向不近女色,性情更是不屈,绝不会甘愿受他人摆布。 这次,他即便是碍于国事,不得不把倪清羽这个郡主娶回来,可他若不是对这个郡主十分在意,就不会提前一月便传信回府,让府里上下重新整饰,甚至把他的卧房都特意装扮成了女子的卧房。 而,能让睒于鸿轩如此挂心的,不是绝色美女,那便只可能是绝才之人,如今听了郑公公所言,果然应征了她心里的猜测。 范怡容有些黯然地抚着自己的脸颊,她自认为也是端丽冠绝之人,眼下,郑公公的言下之意,便是此女的容貌远在自己之上,她心里蹭地升起一股嫉妒。 第七十三章 下马之威 太后眯着眼睛,“想来她是仗着自己的姿色便忘乎所以了,或许,只是个花瓶罢了。” 太后这话,也算是在慰藉范怡容,然而范怡容的愁绪却是半点没有减缓。 “容儿放心,一会儿咱们会会她,本宫便不信,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还斗得过我!”太后放着狠话。 “那太后您看,何时把她们唤进来?”郑公公小心发问。 “既然她如此猖狂,目下无人,那便给她些教训。容儿,本宫有些困了,你伺候本宫歇上片刻。”太后言罢,范怡容和郑公公都已经知道了她言下之意,范怡容面露喜色,格外乖巧的把太后扶了起来,往里屋走去。 郑公公得了令,底气也格外充足,挂上一副幸灾乐祸的神色,一步三摇地往外走去。 殿外,如今正是午后时分,太阳还是这般毒辣,倪清羽和两个丫鬟便站在殿外,没个歇档也就罢了,连个遮阳之处也没有。 倪清羽的脸颊被晒得汗涔涔的,泛着莹光,良锦和良纱都有些心疼,想抱怨几句,但见倪清羽半个字都没说,又想起在路上她的嘱咐,她们便只得生生地把话忍了下来,两人都格外贴心地伸手为倪清羽遮挡太阳。 倪清羽料想的果然没错,太后果真是要把她们晾在外面。 这时,郑公公面上挂着怪异的笑走了出来,“王妃,真是不巧,太后本为了见您,连午觉都没歇着便一直在宫中候着,谁知,在王府耽搁了许久,太后毕竟身子娇贵,眼下实在是撑不住,刚刚歇下了午觉。她老人家睡眠一直不好,咱家也是不敢惊扰。只能劳烦王妃在此候着了。” 倪清羽心里暗暗冷笑,果真是这套粗鄙的手段。但她又能如何?难不成直接冲进去吗?她唯一能做的,便是莞尔颔首罢了。 郑公公见倪清羽脸上半点不耐之色都没有,依然还是那副淡然从容的模样,实在叫他觉得,方才的一拳都打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上,半点都不可劲。 郑公公甩着拂尘,“那王妃便在此候着吧,老奴眼下还有旁的差事,就不与王妃相伴了。” 他说完便直接大赤赤地走了,良纱有些按捺不住了,她正想要说话,却被良锦拉住了,低声制止,“小姐都没有说话,哪里轮得到我们下人说话的份儿,你若是一开口,只怕马上便要被他抓住把柄,说小姐管束下人不利。” 良纱闻罢,不觉心有余悸,吐了吐舌头,幸亏方才没有发出声音。 倪清羽有些赞许地看了良锦一眼,没想到良锦思虑这般周全。 眼下郑公公只怕就盼着她们闹起来呢,这样他便刚好有了把柄,说她们不懂规矩,说不定直接便被拉了出去仗打一番。 良纱心里却还是有些替倪清羽打抱不平,她亦是小声地说:“可是咱们怎么说也是太后请进宫来的,按照礼数,确实是不该让小姐在这里这般干站着呀。” “郑公公敢让我们这般站着,那自然便是得了太后的意,我提出要入内坐着,郑公公总有办法阻拦。一会儿我若是向太后告一状,说高公公让我们一行在此站着,不懂规矩,太后也就只会不咸不淡地训斥他几句罢了。”倪清羽语气带着嘲讽,太后的这些把戏,她早就已经看在了眼里。 眼下这一出,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开头罢了。她若是连这个都应付不了,只怕要叫太后看低了。 良纱听了倪清羽的话,便也把自己心里的委屈尽数咽了下去,主子都能忍下来,她一个小小的奴才,又有什么是不能忍的呢? 太阳光芒四射,肆意地照在地上,释放着无限的热意。虽然已经接近日落,但热度却是像瘟疫一样纠缠不去。 加之倪清羽一行人已经站了快一个时辰,不仅腿脚发麻,头脑也开始有些发晕。 倪清羽紧紧地握着双拳,咬着唇,拼命地忍着。幸亏她今日在府上还是睡了一觉,养足了精神。倒是难为了良锦和良纱,一路舟车劳顿,到了王府,亦是未有机会好好休息一番,如今又受了这番苦,两人都有些支撑不住,却是只能硬生生地忍着。 终于,一个身着朱色刺绣妆花裙的女子走了过来,模样俏丽,虽然打扮有几分讲究,但却还是一眼瞧了出来是个丫鬟,她脸上挂着些许淡漠之色,还有些不怒自威的意思。倪清羽猜想,定然是掌事的丫头。 宫里的丫鬟个个都是这般芳华之年,眼前的这个,看着不过比良锦和良纱大那么一丁点,可行事做派却是已经显得格外老练。 朱衣丫鬟见了她们,脸上勾起一抹清冷的笑,“这位可是秦国来的轩王妃?” 倪清羽目光在她身上扫着,点了点头。 朱衣丫鬟瞧见她们三人被晒得脸红彤彤的,心里暗自冷笑,面上却是不曾表露,敛衽下褔,“奴婢雪飞,一直在里屋伺候着,太后今日在殿里候着王妃您,左等右等也没等到,有些累着,便歇下了,没想到这一歇,就歇了这般久,叫王妃久候了。” 倪清羽心里涌起一抹嘲讽,这个丫鬟嘴里虽然这般说,可脸上可一点都没有歉意之色。 倪清羽决议还击一番,她不冷不热地说:“按说皇宫里应该是礼制最周全所在,今日倒是满心失望。想来这些礼制只在我们秦国里讲究,你们陈国是不讲究待客之礼的。” 雪飞面色顿时变了一下,她快速调整神色,话锋一转,“王妃此言便是有所偏颇了。咱们陈国的礼制健全,都是以礼待客,怎会比秦国差?今日让王妃在此久候,那是因为咱们太后立下过规矩,不论是谁,若是没有她的允许,一律都只得在外候着,只有太后恩允了才能入内。有一次,就连皇上来拜见太后她老人家,都在这里候了老半天。” 雪飞有意把话尾拖得老长,言下之意便是,连皇上都守过这规矩,难道她一个小小的轩王妃便要搞特殊吗? “那照你的意思,那便是咱们的太后不懂礼制咯?”倪清羽反问。 第七十四章 初次见面 雪飞神情又是一变,赶忙道:“奴婢没有此意。” 倪清羽却是一下子抓住了话柄,“我却是实实在在听出了这么个意思。你说你们陈国礼制健全,都是以礼待客,唯有太后她老人家,不论贵贱,都让客人在外面候着,这自然便与你们陈国的礼制不符,那你的意思,不就是说太后不懂礼制吗?” 雪飞顿时被噎得面色窘红,答不上话来。 倪清羽面露轻笑,“想来你也不是这个意思。太后是陈国上下最受人敬仰尊敬之人,她的行为自然也都是要成为陈国上下人等的表率。我初到陈国,对陈国的礼制自然是不甚熟悉,今日太后倒是给我上了一课,原来你们陈国上下待客的礼制是这样的,我真是受教了。” 雪飞又欲说话,倪清羽一下子又抢了过来,“你别误会,我这般说并无贬斥陈国之意。陈秦两国一南一北,各自统辖。南方秦国之人性情温婉细腻,自然更注重这些繁文缛节,你们北方的陈国人就不同了,性情豪迈粗狂,待客也自然是没有这般多讲究,我此前早就有所听闻,今日倒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今后,我也应该改改我的待客之礼才行了。” 雪飞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整张脸窘成了猪肝色。 她没有想到倪清羽竟然这般大胆无礼,竟然把太后,甚至陈国上下的礼制都驳斥嘲讽了一番。 而她呢,若是坚称陈国乃是礼仪之邦,讲究待客之礼,那便是相当于给太后扇耳光,明晃晃地说她不尊陈国礼制。 而她若是维护了太后,说太后此举实际上再正常不过,没有在搞特殊化,那她便是相当于默认了倪清羽的嘲讽,认同陈国实际上不讲究待客之礼,是粗野蛮夷。 不论是哪种,她都是吃力不讨好,无法反驳。 雪飞自持聪明机敏,却没想到三言两语便被倪清羽反驳得完全说不出话来,这种有口难言的滋味,实在是憋屈异常。 倪清羽脸上依然现出一副很是淡然的神色,没有半分得意,只是静静地欣赏着雪飞变来变去的脸色。 良锦和良纱可就没有这般淡然了,她们原本憋着一肚子的火,眼下终于发泄了一番,实在是大快人心,两人的脸上都毫不掩饰地现出了笑意,愈发让雪飞心里恼怒。 恼怒归恼怒,雪飞却是没有忘了自己的任务。她调整着神色,“时候不早了,眼下太后应该已经在大殿里等着了,王妃里面请吧。” 她的语气很是克制,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倪清羽面上不露声色,暗地里却也还是觉得这个丫鬟克制力不错,懂得分寸。 “那便劳烦领路吧。”倪清羽嘴角勾笑,声音里多了几分柔柔绵意,听着格外柔和,倒真的像是个软骨头一般。若是雪飞没有经过方才那一遭,说不定真的就被她这番表象迷惑住了。 真是一匹披着羊皮的狼,雪飞狠狠地骂着。 倪清羽和良锦良纱对望了一眼,眼角现出一丝狡黠之色,两个丫鬟面上亦是露出笑来,她们就应该相信,旁人在口舌上是轻易占不到自家小姐的便宜。 雪飞在前引路,她们又往里行着许久,终于是绕到了正殿,装饰广丽,格外气派。 在上面端坐着的那位衣着华贵,皮笑肉不笑的人便是太后。而立在她旁边有些楚楚可怜的俏佳人,便是范怡容。 倪清羽前世与她们便是老熟人,现在见了,心里竟是有一种久违的感觉。 如今看来,太后虚情假意的伪善脾性还是没改,明明是恨得牙痒痒,却总能装出一副慈和的神情,只有真正了解她的人才能见识到她阴冷的一面。 范怡容还是喜欢装出一副楚楚可怜,人畜无害的模样,偏偏她又长着一副娇媚模样,叫人一瞧见她装可怜,便觉得假兮兮的。 太后和范怡容这一世却是第一次见她,两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定在倪清羽身上,上下打量着。 范怡容的目光里闪出一抹嫉妒之色,眼前的这个女子,果真是比自己美多了。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当真是秀靥艳比花娇,玉颜艳堪春红。 原来秦国,还有如此惊艳之女子,难怪睒于鸿轩会愿意娶她,还为了她做这般多准备。 范怡容的那股嫉妒之色一瞬间便闪了过去,马上换上了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 倪清羽嘴角亦是勾着笑,盈盈行礼,“小女子清羽见过太后。” 太后面色恢复得比范怡容快多了,她已经面色如常,还适时地现出一抹和蔼的笑意,“快快起身吧,我今日是专程找你聊家常的,你已经算是我的孙媳妇了,不必这么客气,唤我祖母便是了。” 倪清羽也很是配合地唤了一声,“祖母。” “原来竟是这么一个美人儿,我这老太婆想见上你一面,可真是难哦。”她的话中带着一丝丝揶揄。 范怡容笑着接话,“可不是嘛,太后一听到秦国的清濯郡主来了,马上便下了懿旨,这懿旨午时便已经下了,郡主您到了酉时才到,幸而方才太后禁不住我的劝,好生歇息了一番,不然,可得在这里坐上好一番才能见到你。” 倪清羽心里暗暗讥讽,她们还在这里装出一副不知道她在外面候着的样子,一唱一和,瞧着真是叫人觉得好笑。 良锦和良纱听了,心里暗暗生气,但却也不敢说半个字,毕竟这是她们主子在说话,哪里轮得到下人插嘴。 雪飞在一旁听了,也是半个字都没有解释。 倪清羽可不是那种吃了哑巴亏还一个字不说的人,这一世,她可是养出了有仇必报的性子。 倪清羽脸上挂着笑,“祖母和这位姐姐恐怕是误会清羽了,清羽已经早就到了院子里,一直在前院站着候着呢,专等祖母醒了再入内请安。” 太后果真现出一副惊讶神色,“真的吗?这些没规矩的,竟然是越来越不懂事了,也不曾来唤我一声,哪有叫孙媳妇站着候着的道理,外面太阳这般毒辣……” 第七十五章 短兵相接 雪飞又欲说话,倪清羽一下子又抢了话茬,“原这不是祖母的意思?我便心里犯疑乎,祖母怎会叫孙媳妇在太阳下候了这般久,可方才这位唤作雪飞的丫头可说了是祖母您专叫我候着的。” 雪飞的脸色刷的一下又变了,太后的神色也变了一下,凌厉的目光扫着雪飞,雪飞心里不觉颤了一下。 雪飞一下子扑通跪地,“王,王妃,您何出此言?奴婢何时说了这是太后专叫您候着了?” 倪清羽笑得格外人畜无害,“方才你不是说了,这叫人候着便是祖母的规矩吗?可祖母方才又说了,不该叫贵客候着,那便是你曲解了祖母的意思,假传祖母之意。” “奴婢……” “祖母。”倪清羽打断了雪飞的话,“方才我还真是被这丫头迷惑了,还以为你们陈国的规矩竟然和我秦国这般不同,专是要叫客人站在外面候着,看来,是这丫头误导了我。陈国的规矩自然是礼待上宾,祖母是陈国最位高权重之人,自然也是最礼待上宾的。” 太后的脸色变得很是复杂,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反驳于她。 倪清羽又悠悠地说:“祖母,既然今日发现这丫头竟是这般胡乱传话,败坏祖母的名声,那祖母着实是该好生处罚一番,免得叫她失了规矩,再败坏了祖母的名声。” 太后方欲开口,倪清羽又不依不饶,“对了,还有那郑公公,便是他先向小女子传话,说祖母的规矩便是叫上宾站着候着,我见郑公公像是祖母身边的老人,便也就没有提出异议,没想到这刚与祖母说两句话,他们就都露馅了,祖母的确是应该把他们二人好生教训一番。” 太后紧盯着倪清羽那张挂着无辜笑意的脸,恨得牙痒痒,面上却是不能表露出来,她淡然地说:“他们就算是真的误传了我的意思,也是一时疏忽大意,这次算个教训,叫他们向你赔个礼道个歉便是了。” 太后这般轻描淡写地把他们二人宽恕了,没有给倪清羽半点面子,便是要叫倪清羽知道自己的立场,叫她懂得适时进退。 倪清羽却偏偏不是这般容易退让之人,她面露轻笑,一副全权为太后考虑的神情,“祖母,这件事可不能这么算了,郑公公和雪飞两人都是祖母身边的老人了吧,可是行事却是这般不稳妥,毛毛躁躁,若是传出去,只怕真的会叫人笑话祖母您老人家年老了,便管不动下人了。” 太后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异常阴沉,好似随时都要把倪清羽吃掉似的,倪清羽却是一副丝毫无谓的模样,依然静静地与太后对视,良锦和良纱都暗自为倪清羽捏了一把汗。 “祖母,这下人呐,再怎样都是下人,骨子里贱得很,若是不使一些非常手段,时常教训一番,只怕他们是不长记性。今日怠慢的是我,我自然是不会多做追究,可这来日,若是怠慢了皇上,那可就……”倪清羽依然不依不饶。 范怡容实在看不下去了,她开口道:“郡主,这终究是太后院子里的事,咱们还是不要插手为好,免得叫人觉得越俎代庖。” 倪清羽轻笑,“这位姐姐说的是,倒是我一时糊涂了。我也是怕祖母老迈,对下人的管束难免力不从心,所以就多说了两句,真是有些越俎代庖了。” 倪清羽神色一派轻松,太后和范怡容却是一脸黑线。 倪清羽露出一副做错事的模样,“方才祖母叫我聊家常,我便真的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当真是聊起了家长里短,还干预了祖母院中的事,祖母不会怪罪孙媳妇吧?” 她扑闪着眼睛,真真是格外真诚,楚楚可怜,叫人一时难辨她这话是真是假。 倪清羽之所以敢说这般话,便是已经掐准了太后的脾性,她惯会装出慈和的模样,实际上最是伪善。她一开始只是在试探倪清羽,所以这一次,她使的绊子定然是暗中的,不会与倪清羽在明面上摊牌,所以倪清羽自然要抓紧了机会,狠狠地噎她一把。 而这一次交锋之后,太后便定然知道倪清羽爪牙锋利,不受自己控制,双方便到了撕破脸皮之时,到那时,太后便不会再像今日这般,明明恨得牙痒痒,脸上却依然挂满笑意,而是会原形毕露,露出最锋利的武器。 果真,眼下太后心里真是恨得牙痒痒,她已经许久没有尝到被人噎得说不出话来的感觉。 她的目光异常敏锐地盯着倪清羽,然后面容一下子又变了,换上格外慈和的神色,“自然是不会怪你,你这般直言快语,也是为了我这老太婆着想。” 倪清羽一副真诚模样,“那便多谢祖母了。” 一番交手,范怡容和太后可是半点不敢小觑倪清羽,两人心里都暗自发恨。 太后调整着神色,打算重整旗鼓,她还就不相信,倪清羽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难道还能难住她这个宫廷老手不成! 还未等太后开口,倪清羽便又重新开口,她的目光对向了范怡容,脸上的笑愈发和煦,“我到了这般久,还不知道这位姐姐是何人?” 她可是准备好了一肚子的话,专等着范怡容呢。 太后面上含着笑意,“她是我的曾侄女容儿,最是贴心,平日里,我心烦之时,总是容儿陪伴左右。” 范怡容脸上亦挂上了笑意,盈盈地冲她颔首。 倪清羽眉眼间的笑意愈浓,“莫不是你就是一直在王爷府上借住的范小姐?” 范怡容听了她的话,面上的笑一下子便僵了一下,她连这些都知道,而且说她是借住,一副十足的女主人的做派。 但范怡容却是无言反驳,因为她说的的确没错,自己确实是在借住。她便只能轻轻颔首。 倪清羽又问道:“我听王爷说,范小姐的父亲是他以前最得力的部下,对他忠心耿耿,立下汗马功劳。” 范怡容闻之,脸上终于是现出了几分笑意,有些自豪地说:“正是,家父生前跟着王爷鞍前马后,征战无数,功高盖世。” 第七十六章 狂轰滥炸 倪清羽看着范怡容那副自以为得意的样子,心里暗暗发笑,面上,她却是格外配合地跟着附和了几句,范怡容脸上的得意之色愈加浓郁了起来。 倪清羽换上一副关切的模样,“今日我方到府里,左瞧右瞧没瞧见范小姐,原来是到祖母这里来了,看来我这一趟,还真是来得合适了,正好可以和范小姐好生聊聊,毕竟对王府,对王爷,我都不熟悉。范小姐多与我说说,日后范小姐出嫁了,我也就不会没人取经,满脸抓瞎了。” 倪清羽的话一下子又戳中了范怡容的痛处,她面色不觉变了一下。 倪清羽既然知道她一直在轩王府里借住,那便定然也探知了她对睒于鸿轩的这般心意!她却偏要这般说辞,叫她心里如何不恨!但是心里恨得牙痒痒,却偏偏挠不到,只能心里干着急。 范怡容脸上扯出一抹勉强的笑,看着倪清羽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真想伸手狠狠抓上一把,把她的那张笑脸抓烂。 心里堵着气,她是半个字都说不出口,要她真的像没事人一样和倪清羽叙轩王府的家长里短,她可做不到! 太后适时出面解围,“今日来此是与我叙家常,你要是想了解轩王府的情况,日后和容儿有的是机会。” 倪清羽挑眉,又是一副认真神色,“怎么会有的是机会?范小姐也已经年过十八了,这亲事那得抓紧了。一路从秦国而来,我便时常听王爷提起,王爷挂念范大人的功绩,一直在为范小姐好生张罗亲事呢。” 范怡容的脸色顿时又变了,变得异常难看。 倪清羽又悠悠地说:“我知道,范小姐的父亲对王爷忠心耿耿,范小姐这么多年一直待在王府,操劳王府的事宜,便也是忠心事主,想接替父亲的职责,但这么多年了,范小姐你做得也够多了,王爷已经看到了你的忠心。若是我入了门还叫范小姐在王府里,不把你放出府去寻一门好的亲事,这传了出去,反而会叫人觉得王爷是个刻薄的东家,苛待众下。” 范怡容的眉眼抽了抽,面色变得愈加难看,险些吐出一口老血。 倪清羽竟然把她当成是王府里的下人!什么忠心事主,什么刻薄东家,苛待众下,亏她说得出口,还这么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太后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没想到这个小丫头,句句都是刀子,句句都是陷阱,这是专挖好了等着她们往下跳呢! 难怪方才她会提到范怡容的父亲,还附和着她们很是大力的夸赞了一番。 范怡容的父亲是睒于鸿轩的部下,那的确是将领和属下的差别。范怡容即便是太后的曾侄女,在睒于鸿轩那里,也终究是他一个部下的女儿罢了,在外人看来,那便真真地如倪清羽所言的那般,是主子和下人的关系! 范怡容终于是没有忍住,她冷冷地回了一句,“郡主还没嫁进王府呢,便要开始赶我了吗?” 她在轩王府住了这么多年,睒于鸿轩都从来没有赶过她,倪清羽刚来的头一天,便已经把她当做眼中钉肉中刺了,她可真是爬得够高的! 倪清羽闻之,心里暗暗发笑,范怡容道行还是浅了些,这就耐不住了。 倪清羽还是那副悠悠然神色,“范小姐这是什么话?怎么就说是赶你了呢?我这是为范小姐的终身大事担心。” “不劳你费心!”范怡容又不客气地回了一句。 倪清羽笑笑,“看来是我说错话了,如此,我便把方才的话收回,如何?” 范怡容她的脸色已然不好,想要装也装不住了。 倪清羽却还是没有就此罢休,她嘴角勾笑,“范小姐莫不是对轩王有意?若真是如此,我亦不是没有容人之量之人,我去与轩王说说,让他把范小姐收了做个侍妾,以后,咱们也算是姐妹了。” 范怡容的脸色又是一变,太后也眯着眼睛看她,倪清羽,这个女人胆子实在是太大了,屡屡说一些触碰她们底线的话。 范怡容怎么说也是太后的曾侄女,她的身份,仗着太后这棵大树,便不应该只做侍妾!她一会儿说范怡容是睒于鸿轩的下人,一会儿说让她做侍妾,真是完全不把太后放在眼里! 到这里,太后和范怡容对倪清羽的杀心便已经确定无疑。 而倪清羽,她便是算定了睒于鸿轩绝不会娶范怡容,所以才会夸下这海口,也是想实实在在地羞她一羞。 倪清羽见范怡容神色难看,她又一副好似说错了话的样子,“看来我又说错话了,幸而这里便只有祖母在场,没有外人,不然,真是对范小姐的名声有损,今后这事,便只当我没说过。” 范怡容的脸色已然阴狠得叫人心里发寒倪清羽的神色却是半点没有变化,依然是那副悠悠然,事不关己的神色,良锦和良纱都暗自为倪清羽的大胆捏一把汗。 范怡容的手掌已经紧紧地握在了一起,指甲掐进了肉里,狠狠地发疼。 太后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算是给她安慰,范怡容这才是收起了心中的怒意,但脸上神色终究还是有些不忿。 太后终究是老姜,即便已经被倪清羽气得发晕,却还是恢复了如常神色,慢慢地道:“今日你们都是来与祖母叙家常的,若是闹得不开心,岂不是叫本宫也面上难看。” 倪清羽笑意盈盈地说:“祖母多虑了,我们并没有闹得不开心,我们亦是在聊家常罢了,祖母这般担心,反而显得范小姐是小气之人了。” “你……”范怡容刚顺下的一口气,马上又被她激了起来。 太后也是心里沉了一下,她这话本是要打圆场,希望倪清羽能识相些,顺着杆子往下爬,谁知她竟是这般不依不饶! 太后看她的脸色不觉又阴沉了几分,今日她把倪清羽召进宫里,目的便是要给她一记下马威,在她面前立一立威,可谁料,从她进门的那一刻起,倪清羽话语里便尽是陷阱,满是讥讽,咄咄逼人!太后若不是行事圆滑,不想在她面前露出残暴本性,她早就发火了! 第七十七章 妄议朝政 倪清羽垂头抿茶,不去看太后和范怡容难看的神色,但是心底却也是在暗暗发笑。 太后死要面子,定要在人前装出一副和蔼慈善的模样,她要原形毕露,定然也是铺垫好,叫倪清羽出岔子,然后她顺杆子往下爬,反过来死咬倪清羽的不是,如此方能极力周全着自己的形象。 范怡容也是一个路数,不过她的道行要浅一些,倪清羽一番挑拨,她便立马露了馅。 正是她们要这样装腔作势,倪清羽才敢这般骑上她们的头上,尽说一些挑拨之语。 太后轻咳一声,调整着神色。“你初到陈国,对这里可有什么不适应之处?” 倪清羽抬眼,装出一副十分乖顺的样子,“王爷各种事项都安排得格外周全,屋子整饰一新,丫鬟们也都乖巧伶俐,有王爷的这般照拂,孙媳妇没有什么不适宜的。” 范怡容的眉毛不觉又抽了抽,倪清羽一定是故意的,定是时时气一气她! 太后点了点头,“没想到我这孙儿这般懂理明事。” 倪清羽莞尔,“可不是嘛,以前只听闻王爷征战沙场,战无不胜,还以为是个行事粗糙之人,却未曾料想,实际上心思如此细腻,能嫁给王爷,真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太后的眉眼又是皱了一下,不知这倪清羽是真的糊涂,还是在这儿装糊涂,尽说一些刺她们心窝子的话。 太后随即皱了皱眉,叹息一声,“鸿轩的确是我陈国最战功赫赫的皇子,正是因为连年征战沙场,便把成亲的时机给耽误了,都已经这个年纪了,竟然还没有家室。与他同龄的几个皇子,都已经是妻妾成群,儿女满堂了。” 倪清羽心里揣摩着太后这话的意思,她面上适时地现出一丝丝红润,露出娇羞之状,“祖母切勿挂心,孙媳妇过门了,自然便会给王爷添满堂的儿女。” 太后怔了怔,一般未过门的媳妇,在谈论生儿育女之事时便应该含蓄害羞才是,倪清羽怎么就这般不知羞?还说得这般直截了当,把她原本预备的话都一下子噎了回去。 太后又调整着神色,“我自然是知道你的这份心,但是你一个人,终究是势单力孤,就算你一年接着一年生,那也得生个好几年。况且,如果你一年接着一年生,那鸿轩岂不是没个人伺候着?” 倪清羽心里暗暗嘲讽,她这还没过门呢,太后便已经在开始为睒于鸿轩张罗着纳妾了。 她的目光瞟了瞟范怡容,想来这个主意,她也是赞成的,从刚刚自己的那番话范怡容的反应来看,她定然不会在太后张罗纳妾的名列之中,这些太后精心安排的人,只怕是为了给范怡容增援来的。 范怡容一直住在轩王爷府中,纳了妾,她们便是方便往来,方便算计。 倪清羽心里冷笑,她可不是好惹的,想要那些人进门,想都别想! 倪清羽娇笑一声,“祖母,这是我们闺房之内的事,祖母就不用操心了吧。” 说完,她又是现出一丝娇憨之色,面色粉滢滢的,倒真似因为娇涩而变红的。 太后和范怡容方才已经见识了她的伶牙利嘴,自然不会被她这股娇柔的假象所迷惑。 太后轻咳,“这虽是你们夫妻之事,但更是关涉到我们皇家的血脉延续,我自然是要管的。” 倪清羽见招拆招,“祖母,孙媳妇还没过门呢,祖母便已经在张罗着为王爷纳妾,难道祖母觉得我不能为你们皇家延续血脉吗?还是祖母觉得,我的血统不够纯正,不配为你们皇家延续血脉?” 她如此反问,丝毫不给太后面子,把太后一下子又噎住了。 范怡容不冷不热地说:“听说郡主是庶出吧。” 她并没有多说,便只提了这么一句,但是已经是把倪清羽的身份贬了下去。 倪清羽是以清濯郡主的身份到陈国联姻,但她的实际出生却并不是皇家血脉,不过是一个臣子的庶女,如此卑贱身份,自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倪清羽却是丝毫不惧怕她这样的挑拨贬低,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范怡容,“范小姐是觉得我的身份低贱,配不上王爷吗?” 范怡容却是面色清冷,紧紧抿唇,不发一语。 倪清羽登时便做出了一副抹泪的模样,“范小姐怎可如此轻贱于我,我乃是秦国的清濯郡主,是秦国派来和陈国联姻之人,我的身份既得到了秦国上下人等的认可,亦是得到了你们陈国皇上的认可,最重要的是,王爷亦是认可于我,心甘情愿地接下圣旨,一路护送着回来,范小姐和祖母,却是这般打心底里觉得我卑贱,清羽实在是伤心不已。” 倪清羽顺带着把太后也带了进去,太后欲开口,倪清羽又一下子抢过了话茬,“祖母,范小姐,今日我本是来话家常的,可是这话题,却是实在牵涉到了国本,牵涉到了江山社稷,后宫不能议政,你们何故如此?” 太后神情猛地变了一下,她们说的明明就是家长里短的事,何时变成了朝政之事了? “孙媳妇,你可不能胡言乱语,本宫和容儿,何时便谈及朝政了?” 倪清羽抹着泪,“孙媳妇还未过门,祖母就欲为王爷纳妾,明面上是为了延续皇嗣,实际上,范小姐却是说出了祖母心中所想,祖母无非就是觉得我身份卑贱,又是异国之人,他日所生之儿女,亦是血统不纯,祖母这是从根本上否认我,不认可这门亲事。这门亲事又是两国皇上从国事出发所做的决定,不仅仅是清羽和王爷两人之事,更是关系到两国的稳定,两国的邦交,祖母有意为王爷纳妾,嫌弃于我,范小姐鄙夷我庶出的身份,不是妄议朝政又是什么?” 倪清羽的一番话,说得是头头是道,理所当然,但在太后和范怡容看来,却是字字荒唐,句句牵强。两人都气得七窍生烟,偏偏倪清羽却是装出一副是最大苦主的样子,不住地抹着泪。 太后会在自己的地盘被倪清羽气到?说出去谁信? 第七十八章 连将几军 倪清羽初来乍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眼下又是目含泪光,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怎么看都是她比较像被欺负的那一个。 倪清羽的那句,后宫不得干预朝政,生生地刺着太后的心,太后的目光不觉是多了几分寒意,这个小丫头,竟是这般难缠,把她准备好的绊子一一化解,还反将一军! 眼下,她若是再提要为睒于鸿轩纳妾的事,只怕倪清羽便要不依不饶,又把这件事牵扯到妄议朝政之上! 太后心里恨得牙痒痒,她从收到睒于鸿轩要和倪清羽联姻的消息开始就已经有这个打算,人选也已经挑好了,她料想以她出面,本着为孙儿的终身大事着想,看谁能阻止得了!可谁料,她倪清羽,一个小小庶女,竟然是驳斥得她堂堂太后无言以对! 太后又一次尝到了被人噎着说不出半句话的感觉,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倪清羽眼里还是含着丝丝泪光,余光偷偷地观察着她们两个变幻得十分精彩的表情,心里别提多畅快。 太后自以为老谋深算,但她倪清羽却是更比她高一筹!她可是重生之人,对太后的脾性都摸得一清二楚,对这些局势,都早已了然在心,该如何行事,每一步该如何走,她都已经有了自己的谋划,太后又如何斗得过她! 倪清羽心里暗讽,看她还怎么提纳妾之事!只怕她不仅不能提,还得反过来安抚“哭得伤心”的倪清羽。 果然,太后心里虽然是憋着一肚子火,但是却也只能硬生生地把火气压下去,装出一副慈和模样。 “方才,是容儿不对,她没有鄙夷你身份的意思。我更是没有此意,我本来纯粹是为了鸿轩开枝散叶着想,却是老糊涂了,没有想到会牵涉到国本。” 太后的声音表面上听起来没有什么异常,但实际上,她却已经是几欲憋出了内伤,这一番话,还得亏她在宫中确实是待了这般久,有几分功力才说得出口。 倪清羽脸上顿时露出喜意,一番雨过天晴的模样,粉滢滢的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又有些怯生生的,不敢确信地问道:“祖母的意思是,不再提给王爷纳妾的事了吗?” 太后虽然面色难看,却也是只能点头,倪清羽如获免死金牌一般,欢欢喜喜地跪地叩谢,“多谢祖母成全!我便知道,祖母定然是不会嫌弃我的身份低微,定然是不会觉得我不能给王爷延绵子嗣……” 倪清羽一番千恩万谢,滔滔不绝,又顺带着把她们臊了一番,太后的眼神简直要喷出火来,倪清羽怎么便这般不知道见好就收!她堂堂太后,却被她这般穷追猛打! 倪清羽还没完,又抬起盈盈眼眸,“若是太后把范小姐纳为王爷之妾,清羽倒是欣喜不已,毕竟,范小姐在王爷身边待了这般久,自然是最了解王爷习惯的,只是……唉,瞧我这张嘴,方才范小姐已经说了对王爷无意了,我这还说,真是该死,再说了,王爷想来也是对范小姐无意,不然也不会等这么多年都没有收了范小姐。” “你……”范怡容被气得脸色发青。 倪清羽赶忙便捂住了嘴巴,“清羽真是管不住这张嘴,方才祖母一提这纳妾之事,我便一下子又想起范小姐来了,真是该死得很。既然范小姐和王爷两厢无意,那今后便是再也不要提了,免得徒生尴尬,对范小姐的名声也不好。” 太后和范怡容的脸色都阴沉得像乌云密布一般,倪清羽还徒自一人在那里像没事人一般,这也正是让太后和范怡容格外气恼的原因! 良锦和良纱算是见识了自家小姐的深厚功力,她们都暗自咋舌,同时心里暗暗发喜,自家小姐这般厉害,今后便再也不用担心被人欺负了。 太后抚着胸口,倪清羽深知那是被自己气的,心里暗暗嘲讽,面上却是一副关切之色,“祖母,您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身子不适?让孙媳妇给您揉揉,顺一顺气。” 太后赶忙摆手,她眼下可不敢让倪清羽近她的身,若是她又突然使出什么大招来,太后真怕自己的这把老骨头要给她气得散架了。 “不用了,这是老毛病,躺躺便是了。” 倪清羽觉出来了,太后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原先太后谋算的是要给自己一个狠狠的下马威,却没想到,这一番交锋,她是半点便宜没有占到。她们是太轻敌,眼下只怕也是技穷了。 倪清羽打了一场漂亮的仗,难得见到太后落荒而逃的样子,心里不觉喜意洋洋。她也不想在这里多逗留,终于是顺着杆子往下爬,“既然祖母身子不适,那孙媳妇便先行告退,不打扰祖母清修,待来日,孙媳妇再来找祖母,与祖母叙话。” 她笑得格外甜美,落在太后和范怡容眼里,却是透着一股深深的寒意。这丫头,来一遭,只怕她们便要被气一遭。 但经过了这次,太后却是不会再让她有机会口出狂言,因为不久,倪清羽便会变成一具死尸! 面上,太后格外和煦地点了点头。 雪飞面色亦是格外难看,她收到了太后的示意,便上前引路,“王妃,这边请吧。” 倪清羽却又不急着走,她笑盈盈地看着范怡容,“范小姐不与我一道回府吗?” 范怡容冷着脸,“我还想多陪太后几日。” “即使如此,那我便先回去了,范小姐也刚好可以替我向祖母尽尽孝心。”倪清羽笑着答话。 范怡容哼了一声,转过脸去。 倪清羽也不在意,盈盈地冲她们屈身行礼,然后随着雪飞退了出去。 倪清羽刚走,太后便再也忍不住了,赶忙叫丫鬟们帮她顺气,范怡容亦是急忙帮太后顺气,两人都好似斗败的公鸡一般,耸耷着脑袋。 太后狠狠地拍着桌子,“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太后,那我们便再没有必要留她了。” 太后的目光中闪着寒光,点了点头,“今日看来,她也是完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既然她如此猖狂,便不要怪本宫手下无情!” 第七十九章 秘密据点 京城东郊,一个僻静的胡同尽头是一个普通得不得再普通的院落。 这时,一个身着简朴青衣,头戴竹笠的颀长男子轻叩着那院落的大门,“吱呀”一声,那院落的大门便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子,面容平常,并无二致。 中年男子恭敬地把青衣男子请了进去,那处院落的大门重新被关上了,一切又恢复了平静,便好似从来没有这么一个青衣男子来过一般。 青衣男子把竹笠拿了下来,露出一张俊朗刚毅的面庞,脸上挂着清冷严峻之色,愈发显得气势十足,叫人敬畏。 “阁主!” 众人恭敬地抱拳行礼。 睒于鸿轩轻轻颔首,手上示意了一番,他们便都免了礼。睒于鸿轩径直往里走,十几个心腹之人跟着进去,好生把门关上。睒于鸿轩坐到了正中的那把大交椅上,眼神如鹰一般扫着他们。 表面上看,这里不过是一个普通民宅,宅子干净整洁,墙高屋大,却并不豪华。房屋白墙灰瓦,异常素净,丝毫没有雕梁画栋。但实际上,此处却是千禧阁的秘密据点所在。 整个宅子看起来异常普通,但实际上,却是机关重重,闲杂人等若是想闯入,那隐藏在各处的机关便会尽数开启。 有一次,夏津没有按照约定的敲门信号,径直闯了进来,隐藏在宅子各处的侍卫手持弓箭,弓开如满月,乌黑的箭快速地搭在弦上,若不是夏津武艺超群,只怕已经被射成了筛子。 睒于鸿轩坐于上首,面容冷峻,众人都低垂着头恭敬垂手而立,他没有开口,众人便是不敢开口。 “我安排你们查的,查到了吗?”睒于鸿轩沉声开口。 一个面容瘦削的男子站了出来,恭敬抱拳,他便是那日在睒于鸿轩房中的那名男子,名唤高源,人称高子。 高源面色有些为难,“属下无能,目前还未查到常可为师徒的下落。” 原睒于鸿轩早早便派了高源着手调查常可为师徒的行踪,为的,便是探究清楚常可为师徒此次到陈国的目的,他们要寻找的神秘组织究竟是不是他们千禧阁,目的又是何在。 可眼下,高源等人却是一无所获。睒于鸿轩的脸色不觉沉了几分。 “已经一个月了。”睒于鸿轩语气冷冽。 众人都听出了睒于鸿轩的不悦,便愈发低垂着头。 高源单膝跪地,抱拳请罪,“属下无能!还请阁主责罚!” 睒于鸿轩微眯着眼睛,扫着他,看不出喜怒,但着实叫高源背后生出凉意。 “继续查,不仅要查出来,还不能像上次那般莽撞,被他察觉!”睒于鸿轩冷声下令,高源便知自己是逃过了责罚,但睒于鸿轩的这句交代,也是在责问于他们。 高源还是不敢起身,“上次之事,的确是属下疏忽大意,才叫他察觉,还连累阁主受伤,属下该死!请阁主惩罚!” 上次,在危急关头,睒于鸿轩挺身相救,那是对部下应有的袒护,也是作为阁主应有的担当,但眼下,他已经回到了据点,危机解除,那便是到了奖惩赏罚的时候。 他治理千禧阁,便如同治军一般,该与他们打成一片的时候,那便定然全身心相对,绝无半点虚情假意。但是更应该注重恩威并施,该惩罚之时,不论是谁,都绝不能袒护。 千禧阁之人之所以对他如此敬畏,便也是因为他的这种作风。 高源是千禧阁分舵的舵主之一,此次秦国一行,一众随行之人便尽是由他选拔统领,而此行,却是屡出变故,先是千禧阁众下中出了奸细,让睒于鸿轩中毒。后回来路上,那四名部众又暴露了踪迹,叫常可为伤了,差点揪出千禧阁来。 睒于鸿轩让高源派人着手追查常可为的踪迹,本是叫他将功折罪,他却是一无所获。 高源深知自己定要受到惩罚,便颇有受死一般的壮烈之气。 睒于鸿轩眯着眼睛,“做错了事,按照规矩,自然是要惩罚!” 他快速地拔出剑,手法快捷利索,“嗖”的一声,高源手臂上便多了一道伤口,那把剑上也滴滴地滴着血。睒于鸿轩拿着那把剑,若无其事地从怀里掏出一块布轻轻擦着。 高源捂着臂上的伤,辣辣地疼,但他也知道,睒于鸿轩其实是已经手下留情,根本没有伤到他的筋骨,他叩头道:“多谢阁主手下留情!” 睒于鸿轩又轻描淡写地说:“从舵主降为副舵主,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若是还查不出常可为的下落,那你的那只手臂,可就保不住了,副舵主也不用做的,直接降为普通部众。” 高源沉声应答,“属下一定不辱阁主之命!”高源退了下去。 众下中有一个十几岁模样的小生,面容清秀,带着些许憨气,他眼珠子转了几下,站了出来。 他便是顾天宁,是千禧阁中武功能排得上位的人中年级最小的,虽然武功得力,但脑袋瓜子却是直来直去,看问题不会转弯,这一次他亦是与睒于鸿轩一同前往秦国。 众人见他站了出来,已然是做好了看好戏的准备。眼下睒于鸿轩正是兴师问罪的时候,也只有顾天宁这个傻帽才会迎着风口浪尖往上凑。 顾天宁面色丝毫没有迟疑,开口道:“阁主,要找到常可为,或许有一人能帮咱们。” 睒于鸿轩抬眼,把目光从那把剑上移到顾天宁身上,轻吐,“谁?” 顾天宁眼神诚恳,“未来阁主夫人。” 高源听罢,眼神颤了一下,他就应该猜到,顾天宁一开口,定是会触地雷,他心里暗悔方才怎么没有把顾天宁拉回来。 睒于鸿轩受伤期间,高源便是常常潜入探视,睒于鸿轩是如何获救,高源比任何人都清楚。睒于鸿轩对倪清羽那股特殊,高源一眼便瞧了出来,他是断断不愿倪清羽卷入这件事来,顾天宁却是偏偏往枪口上撞。 果然,睒于鸿轩的眼神多了几分寒意,冷冷盯着顾天宁发问,“为何她能帮上忙?” 顾天宁生性带着些迟钝,半点没有察觉。 第八十章 鹬蚌相争 顾天宁径直说:“常可为当初是夫人招揽来的,夫人竟然能把堂堂碎骨刹的刹主招揽于名下,要说只是巧合,也着实叫人觉得难以相信,或许,这一切都与夫人有关,夫人是别有所图,咱们从夫人身上下手,说不定便能顺藤摸瓜,查出什么来。” 高源在一旁不住给顾天宁使眼色,顾天宁却是半点没有接收到,依然自顾自地说着,高源便是一副捶胸顿足状。 睒于鸿轩的脸色已经变得乌云密布,两眼直勾勾地瞧着顾天宁,语意寒透心澈,“说完了?” 顾天宁有些傻愣地点头,“说完了。” 睒于鸿轩刚擦好的剑一下子又挥舞了出去,“啪!啪!啪!”顾天宁还没有回过神来,身上已经被狠狠地抽了几下,睒于鸿轩手中的剑异常柔软,但打上去却是力道十足,狠狠地发疼。 睒于鸿轩收了剑之时,顾天宁整个人被打趴在了地上,身上没有见到半点伤口,他却是趴在地上怏怏叫嚷着,再看他的衣裳,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是完整的。 顾天宁这毛头小子,浑然不知自己究竟是哪里触了睒于鸿轩的底线,一脸委屈地看着睒于鸿轩,“阁主,我,我说错了什么……” 睒于鸿轩心里怒意陡然,这个混小子,这次把他带到秦国,便是要给他一番历练的机会,他却是半点都不长脑子,还是这般愚钝。 高源也顾不得身上的伤,赶忙便护了出来,“阁主,这小子年轻,说话行事没有经验,他方才所言均是没有过脑的,还请阁主不要怪罪!” 顾天宁还想要说话,被高源狠狠瞪了一眼,瞪了回去,他便捂着身上的痛处,期期艾艾的模样。 睒于鸿轩冷声,“我若是真的要怪罪于他,他便不可能躺在地上哼哼唧唧了。” 顾天宁心里顿时冒出冷汗,有些讪然。他自然是知道睒于鸿轩的厉害之处,再看看自己身上这身被他割成条条缕缕的衣裳,果断地乖乖闭上了嘴,但是心里还是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说错了,明明阁主夫人便是最好的一个突破口嘛。 睒于鸿轩的目光又扫着众人,目光冷峻,“今后,我不想再听到任何这样的言论。” “是!” 众人心里都已经像明镜一般敞亮,睒于鸿轩的伤便是阁主夫人所救,他对顾天宁如此动怒,便是显示出对这位夫人的不一般,也就只有顾天宁这个未经人事的毛头小子不开窍。 这一番插曲过后,睒于鸿轩便开始与众人商谈正事。 “我不在的这几个月,太子那边,可有什么动静?”睒于鸿轩开口。 另一个长得人高马大的壮汉走了出来,他便是千禧阁的分舵主之一常柯,睒于鸿轩离京的这段时间,便是由他主持千禧阁的各种事务。 常柯抱拳行礼,“回阁主,阁主离京的这段时间,兄弟们都按照阁主的吩咐,对太子的各种行动,各方势力进行好一番盘查,发现太子可没闲着,加紧了联络地方各处的官员,咱们又掌握了太子新的爪牙。” 睒于鸿轩蹙着眉头,“他这是急于增强自己的势力,所以才马不停蹄地结党营私。那些官员名单呢?” 常柯从袖间拿出一本折子,递给睒于鸿轩,睒于鸿轩拿了过来,脸上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这些年,睒于鸿轩表面上都是一直离京在外征战,可他在京城里的人手眼线可不少,太子的一举一动,都尽数落到了他的眼里。 太子,睒于鸿宇,登上太子之位已然有数年之久,因为有了皇后的娘家董家整个家族在背后撑腰,太子的拥护甚多,在朝堂之中,有明着站在太子战队的,也有暗中支持于他。 不仅在京城,即便是京城以外的各个地方官员,只要是稍稍有些势力,或是地处交通要道,来日会对他有所帮助的,他便已经把手伸了过去。 “太后那边呢?”睒于鸿轩把那份折子合上,重又把目光投向常柯。 常柯恭敬作答,“太后也没闲着,她又想法子安插了几个赵家的人到朝堂之上,太子的势力之所以受到钳制,最大的劲敌便是太后幕后的赵家。前些日子,属下照着阁主的吩咐,时不时给赵家人送了信,他们便顺藤摸瓜,狠拿了太子的两个心腹高官,可把太子疼坏了。” 睒于鸿轩闻之,嘴角勾起得意的笑。 皇后的娘家董家和太后的娘家赵家两家一直都没有停止过斗争,在董家崛起前,整个朝堂几乎都被赵家人盘踞,直到董氏做了皇后,皇后也是颇懂权术之人,更是为了给自己的儿子铺路,是以董家一路高歌猛进,渐渐与赵家齐头并进,平分天下。 或许旁人都以为是皇后独断专权,才让董家如此迅速崛起,但是睒于鸿轩确是慢慢懂得,这一切,不过是皇上操纵之下的结果,自己的这位父皇,偏信权衡之术。他刚登上皇位,太后仗着自己是他母后,便对朝政也多加干涉,皇上为了遏制赵家一家独大的局面,这才慢慢把董家扶持了起来。 赵董两家互相钳制,互相追逐,互相揭短,这也是另一种形式的监督,皇上便可以安心的坐收渔利。 太后这么多年一直以来的示好,睒于鸿轩自然是早就悟了出来,可是他却是一直是拒绝的态度,完全把自己撇清,在皇上面前,亦是摆出一副无心参与皇权之争的态度,这也是他的一种迷惑和自保的战术。 皇上表面上对他器重,实际上又何尝不是心怀忌惮,一旦他和太后走得近,皇上必有所动作。 睒于鸿轩揣摩清楚了皇上的心意,所以这么多年从来不曾对太后的示好有半分回应,他手中的军权,他亦是自请卸去,只保留了少部分兵力,这也是给皇上的一个安心,避免走上当初他舅舅的老路。 可皇上并不知道的是,皇上的其他武将也大部分是睒于鸿轩的人,那些兵权分散在那些人手里,实际上便相当于握在睒于鸿轩手里。 第八十一章 通风报信 睒于鸿轩嘴角勾起笑意,“很好,我要的,便是要叫他们狗咬狗,等到她们互相咬得两败俱伤了,那便是我的用武之地。” “阁主,咱们已经谋划了这么多年,到何时方能动手?”常柯问道。 “时机还未到。”睒于鸿轩眯着眼睛。 他最初知道穆家被害的真相,异常恼怒,那时他便发誓,定要想法子让赵家从此一败涂地!可当时赵家的势力正是最强大的时候,他羽翼刚长,根本无力与赵家对抗,他便只能慢慢培植自己的势力。 千禧阁和军队,两方都是他悉心培植的。 后来,董家崛起,赵董两家互相厮杀,睒于鸿轩心里便是升起了坐山观虎斗的主意。千禧阁便开始挖赵董两家的内幕,互相给对方传送消息,慢慢砍掉他们的左膀右臂。 那些分领兵权的将领,便是睒于鸿轩一个个从太后和太子手中抢过来的。 眼下,他下一个目标,就变成了文官。 文臣武将均要有为他说话之人,他才能在朝堂上站稳脚跟,才能弥补他没有母妃娘家势力扶持的缺憾。 可是,天知道这究竟有多难! 太后和皇后的势力盘根错节,他要短时间内动摇,着实困难! 睒于鸿轩深深舒了一口气,“眼下,太后和皇后斗得正凶,便让她们继续斗,等到她们把其中一方狠狠打倒,到时候,便是我出场的时候了。” 底下的心腹之人又问道:“阁主,不知今次到秦国,可有何收获?” 此次睒于鸿轩之所以自请前往秦国,并不是单单为了护送祈玉公主,而是因为,睒于鸿轩的手下探知,太子和秦国之间亦有瓜葛,睒于鸿轩怀疑太子的动机,想要探清其中缘由,这才顺水推舟向皇上自请去了秦国。 这一行,最后却是遭遇了奸细,太子的那条线也就此断了,但是睒于鸿轩心里的怀疑却已经是种了下来。 睒于鸿轩摇了摇头,“此行不利,遇到颇多波折,并未探清太子的意图。” “那阁主接下来打算如何?” 睒于鸿轩眼神如鹰,“自然是继续追查,既然他被我抓住了狐狸尾巴,我又怎么能就此放手!” 睒于鸿轩又吩咐常柯,“常柯,你继续吩咐各处兄弟们,继续盯着,定要想法子探出太子与秦国之间的瓜葛。” “是!” 睒于鸿轩又跟众下们好生商谈了一番,俱是围绕各项夺权的计划,一步步地完备,众人讨论无误之后,便是一一安排下去,监督执行。 众人正商讨之时,睒于鸿轩耳中隐约听到外面传来异响,众人都听了下来。 “咻”,屋外传来利箭破空之声。 睒于鸿轩蹙眉,“看来有客人来了。” “属下去查探一番。”常柯自告奋勇,然后他便迈着大步往外而去。众人也都没有再继续谈事,而是都神色有些异样地把目光投向了屋外。 常柯不一会儿便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如顾天宁一般大小的毛头小子,只是此人看上去比顾天宁成熟老练多了。 他是穆家当年管家之子费振祁,多年前穆家被抄全家时,他还是婴儿。 带着他一同逃离的便是穆家的温嬷嬷,温嬷嬷救下他,亦是纯粹的意外,她没能带走穆家的血脉,看着这可怜的孩子,便抱着逃了,两人东躲西藏,终于是逃过了一难。 温嬷嬷在逃难中受了伤,没有得到医治,留下了后遗之症,这孩子初初八岁,温嬷嬷便过世。 温嬷嬷把穆家的一切内幕尽数告诉了费振祁,他一个八岁的孩子,便带着深仇大恨,千辛万苦地找到了睒于鸿轩。 彼时,费振祁是个邋邋遢遢的小要饭的,千辛万苦才找了机会见到了睒于鸿轩,他又是花费了大心力才让睒于鸿轩对当年之事产生怀疑。 睒于鸿轩不是个会轻信他人之人,他有了线索,便开始调查此事,他找到舅舅穆志远当年的旧部,多方求证,终于是证实了费振祁所言。 羊七,便是当年穆志远旧友,只不过,他是穆志远在外行军打仗之时结实的江湖旧友,在京中无人知晓。 羊七从此跟了睒于鸿轩,与他一道图谋大业。 睒于鸿轩见了费振祁,心里知道,定然是府中出了事,不然,他是不会亲自前来。 “府中发生了何事?”睒于鸿轩沉着脸发问。 费振祁与睒于鸿轩性情很是相像,两人都是常常面无表情,神色严峻,此刻他的面色亦是严肃异常,让睒于鸿轩的心也不觉揪了起来。 “王妃,被太后宣进了宫中。”费振祁言简意赅。 睒于鸿轩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面上一副关心则乱的神色。 “我不是说了,要照看好的吗?我这才出来半日,怎么人就被接走了!”睒于鸿轩语气有些生冷,一边说一边大步向外行去。 费振祁低垂着头,快步跟了上去,“太后的懿旨下来了,羊管家也拦不住。” 睒于鸿轩心里万分恼怒,他没想到太后竟是这般心急,他们前脚刚到府里,她后脚马上便伸出了黑手。 睒于鸿轩走到门口,又回身沉声道:“今日就商议到这里,你们各自按照我方才的吩咐去行事!” “是!”众人恭敬应着。 睒于鸿轩便和费振祁一道,快速地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顾天宁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挠着脑袋,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睒于鸿轩这般着急地便走了,在他的印象里,睒于鸿轩从来都是一副冰山脸,没有因为什么这般失去分寸。 高源看了一眼满身破烂的顾天宁,腾出没有受伤的手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你这小子,怎么从来都不长心?” 顾天宁是高源带进千禧阁的,他只是觉得顾天宁生性单纯率性,又是练武奇才,就带了回来在身边养着,没想到这几年光长个儿,不长脑子。 顾天宁被睒于鸿轩收拾得身上还疼着,又被高源敲了一下,满脸不乐意,“我怎么不长心了?我说的那个法子,本来就是最好的法子。” 高源忍不住摇头叹息,其他的人听了他们的对话,只是一脸笑意地看着顾天宁,“等这小子娶媳妇了,自然就懂了。” 第八十二章 援救来迟 顾天宁还是一副不解的神情,“这和娶媳妇有什么关系?” 他们便是哈哈笑着走了,不去理会顾天宁,顾天宁急了,只得拉着高源追问。 高源耐着性子,“阁主夫人那是阁主的新夫人,咱们一路从秦国到陈国,你便没有注意到阁主对这位夫人不一样吗?” 顾天宁猛地摇头,“没有,我顾着玩,没去看他们。” 高源差点吐了一口老血。 顾天宁一副纯真神色,“怎么不一样了?” “阁主对旁人都是冷冷淡淡,不言不语,偏偏和这位新夫人一路斗嘴,这不是不一样吗?” “那说明阁主定是不喜欢这位夫人,不然怎么与她一路斗嘴。”顾天宁很是笃定地下结论。 高源又是一脸黑线,他放弃了跟顾天宁解释,“他们说得对,等你小子娶了媳妇,你自然就懂了。” 顾天宁问了半天,又换来这样的回答,心里那个痒啊,但高源已经是无力跟他解释了,高源只叮嘱道:“你记住了,今后不能在阁主面前说这位新夫人的不是,更是不能再说今天这样的话,把她和常可为牵扯在一起,听明白了吗?” 顾天宁其实心里还是很困惑,但是见到高源那副凶样,他便只能乖乖点头。 高源暗暗感到头疼,他真是捡了一个大傻帽回来。 ------ 倪清羽一行人刚走出永乐堂的大门,迎头便撞上了匆匆赶来的睒于鸿轩,他眉头紧锁着,面上还带着一股冷峻之意,但见到了倪清羽,他脸上的神色就变了一下,在她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定她没事,面色微微地松了下来。 他入宫接她,倪清羽心里亦是满含暖意,但也升起一股气恼之意。 他来得是不是太晚了些,若不是她段位高,太后和范怡容方才已经早就把她大卸八块,直接分吃了!她都已经打扫完了战场,他倒是赶来了。 倪清羽撇了撇嘴,向他抛了一记嗔怪的眼神。 睒于鸿轩看了一眼雪飞,面无表情地说:“你回去吧,皇祖母问起,便说人是我接走的。” 雪飞垂眸,“是。”然后便转身走了。 睒于鸿轩的目光又落在倪清羽身上,定格了几秒,什么都没问,只说:“走吧。” 倪清羽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什么都没说,跟着他在后面走着。 睒于鸿轩的步子很大,倪清羽和良锦良纱毕竟站了这般久,腿都有些发软,有些跟不上。 倪清羽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睒于鸿轩怔了一下,停了下来,目光落在她那只莹白的手上,心里怔了一下。 倪清羽松开了他的衣角,“走慢些,跟不上。” 睒于鸿轩这才意识到,在太后那里,她定然是受了刁难,腿脚发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放慢了脚步,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好似在散步一般。 彼时太阳已经慢慢落了下去,夕阳的余晖显得格外柔和。 “我早就到了宫里,但被父皇唤了去,所以才耽搁了。”睒于鸿轩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是落到了倪清羽的耳朵里。 他这是在向倪清羽解释自己晚到的原因。 他能开这个口,已经是很不容易,倪清羽嘴角勾起一抹不经意的笑,心里有一丝甜,漾开了去。 “我今日入宫,按说父皇是不知道的。”睒于鸿轩又开了口,却是点到为止,毕竟,这是皇宫。 倪清羽小心地开口,“你怀疑,有人通风报信?”为的,就是把他支开,让他无暇去永乐堂解救倪清羽。 睒于鸿轩点了点头,这个人是谁,不用说,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 倪清羽嘴角勾起嘲讽,太后太小看了她,即便没有睒于鸿轩的保护,她自己也能全身而退,而且还反将一军,把太后和范怡容攻击得没有占半点好处。 两人一路都没有再说话,因为走得慢,他们走了许久才终于从迷宫一样的皇宫里走了出来。 宫门外,羊管家准备的马车一直在候着,睒于鸿轩则是骑马来的。 良锦和良纱把倪清羽扶进了马车,三人终于是可以舒舒坦坦地伸一伸腰杆,特别是两个丫头,站了一个下午简直要把腿都站麻了。 睒于鸿轩骑在马上,在前方领路,马车悠悠地行着。 睒于鸿轩又回身望了一眼那辆马车,他便是方才才知道,原来自己对这个女人,已经是这般关心在意,在意到自己今日连连失着分寸,在皇上面前,回报情况时也有些心神不宁,险些被皇上责骂。 他深深地舒了一口气,还好她没事。 回到王府,倪清羽这才是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她走入王府的时候,竟然是觉得有一种回家的温暖。她自己都惊了一下,她什么时候竟然生出了这样的感觉。 睒于鸿轩对良锦和良纱道:“扶王妃回院子里歇着。” 她们二人顺从地点头,正欲转身,睒于鸿轩又叫住了,“一人去便好,留下一个到厨房传晚膳。” 他这一说,倪清羽才注意到,肚子真是饿了。 良纱嘴更馋,她便自告奋勇地揽下传膳的活儿,良锦便扶着倪清羽回了寰宇轩。 良纱还没走几步,便被睒于鸿轩叫住了,良纱不知睒于鸿轩又有什么吩咐,只会恭顺地立着,等待主子训话。 睒于鸿轩面色淡然,“跟我来。”他说完便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良纱脑子有些没转过来,“厨,厨房,好像在这边。” 睒于鸿轩回身向良纱投去一记没有温度的眼神,良纱便赶忙闭上了嘴,乖乖地跟了上去,背脊却是已经冒起了冷汗。 睒于鸿轩大步向前,走到了他的书房,岿然坐着,良纱徒自心里发虚,有些怯怯地站着,低垂着头。 睒于鸿轩看着这个怯生生的丫鬟,行事毛躁不稳妥,真不知道倪清羽怎么就选了这么个丫鬟从秦国带了过来。 他收回心神,沉声道:“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叫来吗?” 良纱怯怯地摇头,小声地说:“奴婢不知。” 睒于鸿轩心里升起一股嘲讽,这个丫鬟,可是半点可用之处都没有,连这点寻常的猜度能力都没有。 第八十三章 来龙去脉 良纱瞧见睒于鸿轩的神色,心里的怯意更浓,额头上也开始冒起了冷汗。 “今日在太后宫里,究竟是什么情况?”睒于鸿轩没打算再和这个蠢丫头打哑谜,便直接抛出了问题。 良纱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原是问在太后那里的情况。良纱心想,他为什么不直接问小姐呢? “一字不落,尽数说来。”睒于鸿轩又补充,“若是漏掉任何一个细节,我便割了你的舌头!” 良纱一下子又被惊吓住了,惊恐地捂着自己的舌头。没有了舌头,就不能说话了,不,她不要! “还不说,是想要我现在就割了你的舌头吗?”睒于鸿轩目带寒光。 良纱咽了下口水,马上便开了口,“那个,太后身边的郑公公来宣的旨,然后就把小姐接了去,一路上,那个郑公公嘴都没有停,一直冷嘲热讽……” 良纱真的怕睒于鸿轩把她的舌头割了,便从一开始就细细地说着。 “怎么冷嘲热讽?”睒于鸿轩面色如常,只是那双眼睛盯得良纱心里发颤。 “说,说小姐架子大,连太后的懿旨都不好好接,而是叫他等了半日,说小姐不把太后放在眼里。还说,小姐再怎样,也是个小小的王妃,跟太后相比那是天上地下的差别云云……” 睒于鸿轩的眼神还是那般冰冷,他倒是没有再开口追问,但却是已经把良纱看得心里发寒,她赶忙补充,“但郑公公没有占到便宜,小姐三言两语就把他驳了回去。” 睒于鸿轩倒是来了兴趣,挑眉追问,“她是怎么反驳的?” 良纱学着倪清羽的样子,“郑公公,今日你是来宣旨的,可不是来给我说教的。就算你主子再位高权重,你终究也是奴才,奴才就应该有奴才的本分,自古你见过奴才骑到主子头上,给主子说教的吗?还有,方才你说的,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轩王妃,你这话,便是说轩王爷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王爷咯?请问郑公公,这小小的轩王爷,可比你郑公公的头衔大?” 睒于鸿轩闻之,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但只一闪而过,面上神色也和缓了一些。 良纱也从方才紧张的状态中缓了过来,暗暗松了一口气。 “然后呢?”睒于鸿轩又问道。 方才在永乐堂外,他本是满脸紧张,但瞧见倪清羽一脸轻松得意地走了出来,反倒是那个丫鬟面色有些难看,他当时就已经泛起了疑乎,开始怀疑,他的这个小娘子莫不是又有了什么惊为天人之举,扭转了时局? 听了良纱的话,他心里的兴味愈发浓厚了起来。 “后来,咱们便进了宫,到了太后的永乐堂。”良纱的手下意识地搅弄着自己的衣角,斟酌着该如何说,睒于鸿轩若是知道倪清羽在外面站了这般久,万一发了雷霆之怒可如何是好? 她的这点小纠结被睒于鸿轩看在了眼里,他又是沉着脸,“直说,不许有任何你自己的渲染,更不能刻意隐瞒!” “是……”良纱便只能把心底刚刚润色好的说辞吞了下去。 她又咽了下口水,“然后,我们便被郑公公安排在院子里等着,等了许久,郑公公就出来说,太后午休了,不能打扰,然后他就走了,就剩我们和小姐三个人站在院子里……” 睒于鸿轩的脸色一下子又变得很是难看,他眯着眼睛,“你是说,你们就这样站在院子里等着?” 良纱点了点头,小声地补充,“站了一个多时辰……” 睒于鸿轩闻之,眼神更是要喷出火来,他冷冷地说:“然后呢?” “然后,太后便把我们叫了进去……我和良锦都憋着一肚子气,可是毕竟是下人,自然没有我们开口的份儿,好在小姐她不是那般会白白受欺负的人,她一下子便把局面都反转了过来,气得太后和范姑娘都要把牙口都咬碎了。” 范怡容果然也在,睒于鸿轩心里怔了一下,不是因为范怡容,而是因为倪清羽。她果然是把局面反转了,他心里生出阵阵兴味,“你家小姐是怎么反转局面的?” 良纱说到这里,便一下子来了精神,她绘声绘色地把当时的情况一字不落地都说了出来,还把太后和范怡容的神情模仿得极像,睒于鸿轩紧绷着的脸终于是柔和了下来,还挂上了丝丝笑意。良纱一口气把当时的情况都复述了一遍,睒于鸿轩的眉眼也终于渐渐都舒展开来。 倪清羽再一次刷新了他的印象,他知道她行事大胆,但是没想到她竟然是这般大胆,敢直接和太后叫板子,更主要的是,她还真的把太后弄得哑口无言,真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可是,究竟是什么让她这般胆大妄为?难道,她便真的这般无所畏惧吗? 即便是睒于鸿轩,都会对太后心生顾忌,可是倪清羽却是表现得超乎寻常的镇定,大胆。 睒于鸿轩心里升起一阵阵后怕,太后若是当场发怒,那么倪清羽这条小命,说不定就保不住了!他想到这里,神色不觉又有些凝重了起来。 良纱小心地观察着他的神色,发现他的神情变化真的莫名其妙,一会儿舒展开来,一会儿又是紧锁着,良纱脑容量有限,实在是猜不透睒于鸿轩的思想活动,她便只想赶快逃离他的魔爪。 良纱小心翼翼地询问,“王爷,今日在太后那里的情况便是这般,王爷还有什么不清楚的需要问的吗?” 睒于鸿轩回过神来,他抿唇,“没有了,你下去吧。” 良纱如获大赦,赶忙便转身。 “等等。”睒于鸿轩又一下子喊住她,良纱有些认命地回头,“王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今日我向你询问的事,不允许对你家小姐吐露半个字,你若是敢说,我便割了你的舌头。”睒于鸿轩发现这丫头好像挺怕这一招,便又搬了出来。 又是割舌头,良纱苦着脸,点了点头,“奴婢打死也不说。” “去吧。” 良纱刚转身,睒于鸿轩又喊住她,良纱回头,未等他开口,良纱便保证,“奴婢一定不会说的。” 第八十四章 温情晚膳 睒于鸿轩见她连连保证的样子,心里有些暗暗好笑,面上却依然是那副严肃之色。 他沉了沉声,“我是想告诉你,晚膳已经有人去传,你不用去传了。” 这丫丫头这么笨,若是他不特意交代,只怕她又会屁颠屁颠地跑去厨房。 良纱有些呆呆地“哦”了一声,然后着急忙慌地退了下去,一走出那间书房,整个人便如同获得了新的生命一般,满血复活了。 良纱有些后怕的回身看了一眼书房,心想,今后她真是再也不愿意再踏入这里半步! 良纱像个兔子一般飞快地跑着,只想快些远离这个危险地带。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良纱跑得太快,一个不留神,便撞入了一个硬邦邦的怀抱,撞得她额头生疼。她一抬脸,便看到了张惰那张挂着痞笑的脸。 “你干嘛在这里挡住我的去路,害得我撞得脑袋生疼。”良纱揉着额头。 “我在这可站得好好的,是你自己走路不看路,一股脑撞了过来。”张惰反驳得理所当然。 良纱撅着小嘴,绕道而行,今日应付了太多难缠之人,她实在是不想再与张惰这个小混混纠缠。 张惰今日却是闲得慌,此时更是急需找个人好好说说话,他拦住良纱,“听说你们今日进了宫,怎么样?宫里是不是很气派,快跟我说说。” 他两眼冒金光,一副兴致浓厚的样子。 良纱刚刚和睒于鸿轩说了这般多,已然口干舌燥,眼下更是十分不耐,“我现在又累又饿,没工夫跟你讲这些。” 她已然是看透了张惰的本性,她越是理会他,他便是像话唠附体,非要烦死她不可。 可是,眼下她又是见识了张惰的另一个本性,那便是,他若是想缠你,那便是牛皮糖附体,非要黏在你身上,任你怎么都甩不开。 良纱气得两舵粉颊揪在了一起,无奈,她长得有点粉糯的感觉,即便是生起气来,也是更多的显得可爱,而半点威慑力没有,反而叫张惰更是发兴地逗她。 良纱气急,照着他的手臂便咬了一口,“你要是再烦我,我就咬断你的手!” 张惰却只感到手臂上一阵温温的,还有她柔柔的双唇,她自以为很是用力,实际上却是完全不痛不痒。 张惰有些发傻地嘿嘿笑着,“你真可爱。” 良纱本是很认真地在生气,却招来他这么一句没正经的话,两颊嗖的一下红透了,心中有些羞恼,恨骂了一句,“流氓。”然后转身快步跑掉了。 这下张惰也没有再追上来,而是站在原地,嘿嘿笑着看着良纱的背影发呆。 倪清羽与良锦回到了寰宇轩,思彤和思婵好似知道信儿一般,她刚踏入院子里,两个丫鬟便已经备好了洗漱的水,倪清羽确实是感觉有些风尘仆仆,便舒舒服服洗了一把脸,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她刚洗好,外面丫鬟又已经在唤着,“王妃,晚膳已经备好了,请您用着。” “这么快?”良锦泛着嘀咕,“良纱那丫头,什么时候动作变得这般快了。” 倪清羽却只是轻笑这,她自然是已经猜了出来,这晚膳压根不是良纱去传的,睒于鸿轩处事周详,她亦是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他们刚出皇宫之时,她便瞧见了在他们前面一个小厮骑着马急忙忙地往回赶,定然便是赶回来准备晚膳好其他一应事宜。 而他把良纱叫了去,自然便是要询问今日在太后宫中的情形。 倪清羽想到这些,心头还是不觉泛起丝丝甜意,他还是如前世一般,表面上看着异常冰冷,实际上却是柔情万分,在处处细节上都为她周详考虑。 良锦扶着倪清羽走了出来,她瞧着满桌子的好菜,肚子一下子便咕噜了起来。她自然是各种好菜都吃过,但这桌菜,却是专为她所备,新鲜出炉,见了,这心情便是大不相同。 碧螺虾仁,响油鳝糊,白汁圆菜,香酥小鱼,金丝八宝,杂合酱菜,还有梅花糕,松子饼,荷叶小笼包,椒盐小烧饼等各种小吃,清香扑鼻,色香味俱全。 丫鬟们都侍立在旁,唯有倪清羽一人坐着,她心里突然觉得有些空落落的,还是少了些什么似的。 “今夜,就我一人用膳吗?”倪清羽发问。 她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了一个浑厚的男声,“自然不是,一桌子好菜,我的王妃怎可吃独食。” 丫鬟们都赶忙行礼,倪清羽亦是起了身,嘴角带上了一丝盈盈笑意,心里有些暖,他果然来了。 睒于鸿轩挑着剑眉,目光在她脸上停留。 她已经重新梳洗过,屋子里的烛火点得很足,跳跃的烛光映得她面颊泛红,异常莹润,桃腮樱唇,目色璀璨,分外好看。 倪清羽也瞧着他,他换上了一身暗青绸袍,显得格外儒雅,俊朗澄明。 他的面色变得柔和了几分,嘴角的幅度也变得弯了几分。 睒于鸿轩坐了下来,摆了摆手,“你们都出去吧。” 丫鬟们便福了福,往外走去,屋子里便只剩下他们两人。 “坐。”睒于鸿轩淡淡地开口,倪清羽便坐了下来。 睒于鸿轩拿起了筷子,吃了起来,倪清羽犹豫了一番,亦是动起了筷。 这味道,倪清羽怔了一下,原还是和前世所食一模一样。她心里有些感慨,又有些酸楚。 睒于鸿轩也滞了一下,“怎么,饭菜不合胃口?” 倪清羽回过神,神情异常柔和,“不是,很好吃。” 她难得会这般温柔如水地对睒于鸿轩说话,睒于鸿轩心里一阵发酥,脸上的笑意愈浓,心情亦是愈加好了起来。 倪清羽见他心情甚好,自己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一顿饭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倪清羽突然生出一种恍惚,好似两人便是寻常的小夫妻一般,静静地吃着晚饭,晚饭过后便是一起牵手赏月。 这种想法从倪清羽的脑中晃了一下,她又是怔了一下,自己越发频繁地生出这样的想法。 睒于鸿轩注意到她发愣的神情,自己也有些发愣,目光滞然地落在她的脸上。 第八十五章 调戏挑逗 倪清羽从遐想中回过神来,两人的目光相碰撞,倪清羽脸上烧了一下,赶忙便低垂下头,扒着饭。 倪清羽突然想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她抬起头来,开口道:“王爷,我,我刚好有事要与你单独谈,眼下正好有机会。” “食不言寝不语。”睒于鸿轩淡淡地抛出了这句话,然后便把视线从她脸上移开,专心地搜寻着美食。 他的话一下子把倪清羽准备好的话噎了回去,倪清羽有些气闷,便只能噘了噘嘴,专心吃饭。 他们终于心满意足地放下碗筷。丫鬟们端着水盆盂盅手帕鱼贯而入,倪清羽略略洗漱过后,端茶浅啜。 抬手,拈指,沾水,漱口,端茶,一整套动作温婉和煦,流水融畅,极是优雅漂亮。 睒于鸿轩看了,目光更是带着一股意味深长。 她在倪府不过是个庶女,而且住的是那个破落的清苑,可是规矩却是这般到位得体,没有半点失礼之处。 他随即又暗想,她让自己吃惊的地方,难道还少吗?自然也不缺这一桩。 丫鬟们清扫完之后,倪清羽便迫不及待地要开口,睒于鸿轩却抢先发问,“今日在太后那里情况如何?你便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倪清羽心里暗笑,他可真是会明知故问。 倪清羽撇嘴,“你不是特意支了良纱去问了一番,你都听了一遍,我又何必再多说一次。” 睒于鸿轩惊讶挑眉看她,“你如何便知我已经问过良纱?” “我猜的。”倪清羽淡然地说。 “你怎么就能猜出来?”睒于鸿轩发现,跟她说话真是兴味十足。 她之所以能猜出来,自然是因为她前世便已经知道睒于鸿轩对自己甚为痴情,而今世,他的种种表现也已经在慢慢暴露。 倪清羽嘴角勾起俏皮之色,“因为王爷脸上写着。” 好个大胆的女人,竟然敢这般大胆猜度他的心思。 睒于鸿轩勾起魅惑的笑,“你说,我脸上写着什么?” 倪清羽正想脱口而出,但她一下子便想到了还在赶往陈国的第一站歇息之处,倪清羽便是说他吃醋,他便抓着她胡亲了一通,还说这是她乱说话的惩罚。 倪清羽很快急刹车,改口,“什么都没有。” 睒于鸿轩瞧着她神情的变化,她的这点心思,却是被他轻易看破,他凑了过来,“怎么不敢说了?是不是怕,本王惩罚于你?” 倪清羽下意识地往后靠,脸上禁不住红了,暗啐一口,他怎么就瞧出了她的心思。 睒于鸿轩倒是也摸索出了倪清羽的套路,若是她在谋算些什么,他多半是猜不出来,而且,她总是能做出叫他惊诧的事情。 而唯有他挑逗她之时,她的脸红,她的害羞,还有她心里的那点小算盘,却是半点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这个女人,就算心思再玲珑,计谋再深厚,在感情之事上,却还是一纸空白。 倪清羽磕巴地说:“哪,哪有……” “不怕吗?那真是太好了。”睒于鸿轩快速地接话,然后作势又要勾起她的脖颈,要把她的唇拉到自己唇边,尝上一口。 倪清羽显然受了惊吓,她手忙脚乱地推开他,“我,我怕,我怕行了吧!” 睒于鸿轩心里暗笑,原她是真的这般怕,自己的一个假动作便让她吓成这样。 睒于鸿轩却是没有马上放开她,还是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这个距离,已经足够让倪清羽脸红心跳。 “王爷请放开我,我没有说错话,不需要接受王爷的惩罚。”倪清羽用手顶着他的胸膛,不让他靠过来。 “眼下本王不是要惩罚你,而是要履行我们的基本义务。” 倪清羽顿时紧张得手脚僵硬,“什,什么基本义务?” 他说的基本义务,不会是…… 倪清羽急急忙忙地说:“王爷,我,我们有过约定的。” 睒于鸿轩见她小脸红彤彤的模样,心想她定然是想歪了,他嘴角笑意愈浓,“本王说过,我们的约定只是不同房,可是并没有说过不能接吻,不能拥抱。” 睒于鸿轩手臂上使了力道,倪清羽根本推不动他,倪清羽的脸已经凑了过去,睒于鸿轩在她耳边轻声细语,“本王现在要履行的便是这样的义务。” 睒于鸿轩快速地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倪清羽还没反应过来,他便已经放开了她,然后若无其事地坐回了原处,然后一脸悠然地看着还在发愣的倪清羽。 怎么,和想象中不一样? 下一秒,倪清羽又赶紧回过神来,她都在想什么!竟然在脑中幻想着这个吻该有的情形…… “是不是跟期待的不一样,失望了?” 睒于鸿轩又一语点破她,倪清羽面色顿时发着红,怒瞪着双眼,看着一脸得意洋洋的男人,满腹的恼意。 睒于鸿轩见她的这个样子,心里的笑意便是愈浓,开始只是勾了勾嘴角,后来便是握拳抵唇,掩饰着愈发弯曲的嘴角弧度。 倪清羽恼得面色窘红,一下子站起身来,满是愤然地甩身入内。 睒于鸿轩见她对自己这般没有招架能力,心里很是得意。 他起身动作迅捷地拉住她,“你今日在皇祖母处能舌战两个劲敌而全无俱意,为何一见了我,就变成了一个缩头乌龟,这般没有战斗力?” 倪清羽的手被他拉着,想要用力,却是丝毫甩不开。她再用力,睒于鸿轩便已经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回答我,你为何会敢对皇祖母说那般话?你就不怕她恼羞成怒,直接把你杀了吗?”睒于鸿轩的眼神终于是换上了认真神色,这个问题,他的确想知道答案,这个女人,他也是想多了解一些。 倪清羽也没有再挣扎,她便任他握着自己的手,她知道他定会知道她对太后说的那番大逆不道的话,也猜得到他定是会惊诧,会追问。 真实的答案,倪清羽不能说出口,她便早已经准备好了一套说辞,保管他能满意,还会挠得他心痒痒。 但眼下,这样的氛围,她最怕的,便是让他心痒痒,然后做出什么事情来。 第八十六章 挠心之语 睒于鸿轩见她这副模样,心里更是分外好奇,答案究竟是什么。 倪清羽咬着唇,“我能不回答吗?” 睒于鸿轩挑着眉,一副不容置疑的模样,“不能。本王问你话,你没有拒绝回答的权利。” 倪清羽心里暗自盘算着,她转而说:“在回答这个问题前,我想先和王爷谈另一个问题。只有谈了这个问题,我才能回答王爷方才的问题。” 睒于鸿轩又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她便总是喜欢不按常理出牌,可就是因为这样的故弄玄虚,睒于鸿轩反而更是被她吸引着。 “好,本王便答应你,先来谈谈你想谈的事。” “那王爷先放开我。”倪清羽手上又挣了一下,却还是挣不开。 “原来你想和我谈的就是这个问题……” “不,不是这个问题。王爷喜欢就握着好了……”倪清羽赶忙便抢过话茬,心里又有些发狠,他真是可恶! 睒于鸿轩看到她被捉弄的样子,心里这是颇觉好笑。但是手里握着这么一双柔荑细手,感觉着实不错。 倪清羽面色微红地开口道:“这里,是王爷的卧房,王爷把这里的装扮改成了女子的闺房,那便是要我住下的意思,那王爷,今后歇在哪里?” 睒于鸿轩看着她粉面殷红,原她扭扭捏捏,便是又把话题绕了回来,她对他可真是像防狼一样防着。 “我希望王爷能遵守诺言。”倪清羽不放心地又提醒了一遍,她索性以太后之事做威胁,“王爷若是想知道我为何敢对太后说那番话,那便必须再次保证,定会遵守诺言。” 竟然威胁他,睒于鸿轩不觉挑眉看她,他可真想把她的胆子挖出来,好生瞧一瞧,看她的胆子到底有多大。 “好。”睒于鸿轩思量了一番,爽快得答允了下来。对这个女人,他有的是耐心。 “这下你可以说了吧?”睒于鸿轩盯着她。 倪清羽已经得到了这道免死金牌,她却还是面色窘然,心里反复打着腹稿,思量着要怎么开口。 睒于鸿轩的目光紧紧落在她身上,愈发充满探寻。 “因为……”倪清羽低下头,咬着唇说,“因为,王爷是我的靠山,我知道王爷会护着我。” 睒于鸿轩的眼睛顿时发着亮,她如此娇涩地语气说出这话,着实叫他心痒了起来。 倪清羽知道他定然还会继续追问,她便索性一口气把各种肉麻的话继续说完。 “虽然我与王爷相识不过一月有余,但我们的缘分却是实在奇怪,一路而来,王爷也对我颇多关怀,我既是王爷的王妃,王爷定会护我周全。太后和范小姐的事,王爷早先就已经对我说过,那时王爷虽然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可是我却是知道王爷是关心于我,在太后那里,我自然也知道她们不怀好意,我本应该忍耐,可是,她们的话触及王爷您,我便不能忍耐,我便要尽力为自己争取。” 睒于鸿轩果然是被她说得心里愈发发痒,他沙哑着声音,“如何为自己争取?” 倪清羽面色红润,“太后想要把范小姐扶为你的王妃,其意明显,试问我怎么会愿意,既然你我婚约已定,我便是你的王妃,这个位置怎可让给旁人?更过分的便是,我还没过门,太后便已经打起主意要为你纳妾,她这番,无非便是要让那些妾室与范小姐里外相通,一起把我推下王妃之位,再把范小姐扶上我的位置。我既嫁给了你,我为什么要把你让给旁人,为什么要让这么多人来跟我分享我的丈夫?” 倪清羽说着,便真的有些动了情,她的这些话,亦并不全是唬弄他,她是真的不想任何女人来与她分享自己的丈夫,尤其是太后安排的那些恶心人。 “况且,我与王爷还有约定,我们要慢慢地花时间,叫对方爱上自己,如若王爷身边萦绕着这般多莺莺燕燕,还如何与我完成约定?只怕没几日,便将我抛到了脑后。” 倪清羽抬起盈盈的目光,“我以前在倪府,一直忍气吞声,便是因为我没有靠山,现在我有了靠山,我便是什么都不怕了。我在太后那里我也是不怕,因为有王爷做我的靠山。” 倪清羽的这话像是最蕴藉的小棉袄,正中睒于鸿轩的心坎,任凭他见识再广,眼下也已经是酥了半身骨头。 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她便是揣摩准了他的心思,她知道他定然是会被挠得心痒,所以先前便向他讨了一道免死金牌,让他又再次确认了自己的承诺,眼下,他便是再心痒,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谁说她于感情上一片空白,明明便是这般懂得掐准男人的心思,挑拨情调。 睒于鸿轩已经被她捧了起来,身上已经是酥酥麻麻了起来,“你便这般确信,我会为了你得罪皇祖母?” 倪清羽面露俏皮之色,“我便是这般确信。” 倪清羽前世好歹也是与石易安有过这么一段,虽然没有突破最后一步,但这揣摩男人心思,何时该撒娇卖萌,何时该收,何时该放,多少也是学了几分。 她这一记俏皮的眼神,再加上这带着丝丝绵绸和几分撒娇之气的话,更是把睒于鸿轩的心撩拨得火热滚烫,眼下他自然是再也不会怀疑她敢在太后面前这般胆大妄为的原因,满心满眼都是倪清羽妩媚的脸庞。 倪清羽半真半假地说这番,不过是想应付他的盘根问底,唯有这样说,才能堵住他的嘴,叫他不再怀疑她过分的大胆。 但眼下,倪清羽发现自己好像又引火上身了。 睒于鸿轩的目光泛着异样的光,定定地盯着她,几乎要把她看出个窟窿。 倪清羽感到一股危险气息,她手颤了一下,下意识地挣扎着,再次尝试从他的手里挣脱开来,可是他的手却是格外牢固,挣得倪清羽手上发红。 睒于鸿轩声音还是带着沙哑,“既然你说了,不能叫旁人与你一道分享你的丈夫,那便要尽好为人妻的职责,把我喂饱了,如此才能叫我心甘情愿让你一人独占,我的王妃,你说,我说得对吗?” 第八十七章 干柴烈火 睒于鸿轩一双幽黑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倪清羽,几乎要放出绿光来,倪清羽满脸绯红,她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有话要对你说!” 睒于鸿轩完全不在意,声音沙哑,“明天再说。” “不,不行,一定要现在说。”倪清羽提高音量,满眼防备,不住往后退,与他保持尽量远的距离,就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一般。 睒于鸿轩却显得有些按捺不住,鹰眼满含暧昧。 倪清羽心里直打鼓,她调整神色,“那个,我,我们到你书房里说,我要做你的王妃,那王府的后院大权都必须交给我,各项账本,丫鬟家丁名册,府中田庄地契收息,还有你的俸禄,府里财政收支明细……” 倪清羽自认为已经说得很严肃,很认真,可却是半个字都没有落入睒于鸿轩的耳朵里,他大手一用力,倪清羽便已经被他轻易拉了过来。 他眼神中带着一丝暧昧,“我说了,明天再说。” 倪清羽用力推着他,“王,王爷,你要做什么?” 倪清羽的底气有些不足。 睒于鸿轩看着她紧张的样子,越发想要好好逗弄一下她,他嘴唇微勾,语气愈加魅惑,“你说,我想要做什么?” 倪清羽心里警钟长鸣,“王,王爷请自重!” “你已经拿着我做挡箭牌把皇祖母狠狠地得罪了一番,眼下在我面前,至少得有点表示。”睒于鸿轩漫不经心地说。 “我,我可以给王爷研磨,伺候王爷办公……” “那些不需要你做,寻常下人就可以。”睒于鸿轩直接打断他,又凑了上去,“眼下有一件,非你不可的事。” “不……”倪清羽的话还没有说完,嘴巴便已经被堵住了,因为他的嘴已经准确无误地凑了过来,封住了她絮絮叨叨的嘴,探索着她的温软娇嫩。 倪清羽又惊又惧,挥舞着双拳,捶打着,却正中他精壮硬硕的肌肉,直打得自己小手发疼。 他方才不过一时兴起,只想好好教训一番她,叫她温顺乖巧一些,也顺带吓一吓她,可一吻上去,睒于鸿轩就有些不受控制了。 他健臂一抬,倪清羽双脚凌空,便被他轻易抱起,然后甩进了柔软的大床,他整个人也跟着压了上来。 “混蛋,刚刚还信誓旦旦,现在就本性全露!”倪清羽大力喘了一口气,狠狠地骂着。 睒于鸿轩声音里带着沙哑:“谁叫你这般诱人。” 倪清羽真是恨这个男人,怎可这般不讲信用,出尔反尔!奈何她就算再多计谋,眼下却是完全无力招架,只能压在他的身下,任他摆布。 “嗖!”一枚飞镖突然射了进来,直直地钉在床边的桌上,一下子惊扰了床上的男女。 睒于鸿轩耳聪目明,看到这枚飞镖,方才的情欲一下子惊掉了一半。 这枚飞镖是从房顶射下来的,有人在房顶窥视,而他,完全被倪清羽所迷惑,竟是半点都未曾察觉。而那人若是想要要了他们的命,恐怕是轻而易举。 果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他一时脑热,竟是完全收起了戒备。 睒于鸿轩动作迅捷地翻身下床,理了理衣裳,撇下倪清羽便冲了出去。 “进去守着王妃!”他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倪清羽赶忙坐了起来,整理着身上的衣裳,回想方才他的大手在她身上放肆地游走,面上一阵烧红,她心里已经把睒于鸿轩骂了千百遍! 四个丫鬟都围了进来,倪清羽已经整理好了衣裳,只是面上还是绯红之色,格外异常。 她们本还没有察觉出来,但倪清羽一抬头,她们便看到了她的脖颈处被睒于鸿轩咬过的齿印,格外显眼和暧昧。她们都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俱是低垂下头,一脸尴尬。 倪清羽脸皮也薄,面色异常窘红,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扭捏过后,倪清羽却又已经把目光投向了桌上的那枚飞镖上,目光蒙上了忧虑之色。 究竟是谁在窥视着他们?虽说此人这次是救了她,可谁又能知道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若是怀着坏心,要杀她简直是轻而易举。 倪清羽暗自思忖,然后便起了身,“良锦良纱,和我出去看看。” 寰宇轩门外并没有看到睒于鸿轩的影子,“嗖”,她们眼前闪过一个快捷的身影,是睒于鸿轩,倪清羽赶忙便追了上去。一直追到萃锦园,方才看到睒于鸿轩正与另一人对峙着,倪清羽瞧见那人,心下很是惊住了。 那人正是穆旭端,他面上没有半点表情,满是淡然地看着一脸寒意的睒于鸿轩。 “方才在屋顶上放飞镖之人,是不是你?”睒于鸿轩语气冰冷。 穆旭端的目光在倪清羽的身上停了几秒,然后又移开了去,对上睒于鸿轩满是寒意的脸。 他淡然地说:“不是。” 睒于鸿轩看着穆旭端,满眼不信任。 他以前是镖师,于观察路况,率众快行颇有经验,一路从秦国到陈国,穆旭端都是寡言少语,但是,他每每开口,那便定是能一语中的,直中要害,他也有意无意地提醒了睒于鸿轩很多该注意的事项。 他的功夫更是不差,睒于鸿轩曾见过他捕兔子,那身手,完全不亚于夏津,睒于鸿轩的确是高看了他几眼。 方才,他几乎是马上便追了出来,他追着到了萃锦园,那人一下子便闪着消失了,然后,他便瞧见了一脸悠然地赏花的穆旭端。 倪清羽的目光落在穆旭端身上,然后又落在睒于鸿轩身上,他们两人都面无表情,面色冷峻,乍一看,不觉有几分气质上的相似之处。 倪清羽从来没有这样端视两人,现在乍一看,才发现,不仅气质有些相似,眉眼间也是又几分相似之处。 但只一会儿,倪清羽便收起了自己这样的想法,眼下可不是观察他们两人形貌气质的时候。 方才的人,难道是穆旭端?倪清羽心里有些不自在,如果是他,那方才的场景,他一定也看到了…… 倪清羽的脸上现出一丝绯红,颇有些不自在。 但是,如果是他,那倪清羽心中的忧虑便会减少几分,毕竟她就排除了有别有用心之人肆意窥探的嫌疑。 第八十八章 仗义相助 “你怎么跑来了?”睒于鸿轩看着倪清羽,倪清羽撞上他的目光,脑中不自觉地便又回放着方才的情景。 他变得可真是够快,方才还是一副如狼似虎的样子,眼下,便已经对她换上了这么一副冷然之色。 “我,我不能来赏花吗?”倪清羽哼气,随手摘下了一朵花,放在鼻尖。 “你也是来赏花的吗?穆镖师。”睒于鸿轩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揶揄,紧盯着穆旭端。 穆旭端也随手摘下一朵花,放在鼻尖,“在下刚巧,与小姐同时生出了一同赏花的兴味。王爷府中的花园果然是风景雅致,叫人流连。” 睒于鸿轩讥讽,“眼下天色已晚,你们都是长了火眼金睛吗?专挑晚上赏花。” 穆旭端笑了笑,“这月色下花园的景致更是千变万化,别有一番洞天。” 睒于鸿轩面色愈发难看,死盯着穆旭端,如刀子一般锋利的目光,好似要将他看穿。 倪清羽的目光在穆旭端身上定了定,她随即瞥向别处,面露惊恐地喝了一声,“在那边!”然后格外入戏地拔腿便欲追过去。 睒于鸿轩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瞎凑什么热闹,老实待着!” 然后他一闪身,便往倪清羽所指方向跑去。 睒于鸿轩刚走,倪清羽便换上了一副严肃神色,“你跟我来!” 穆旭端也没有多问,直接便跟了上去。倪清羽领着他七拐八拐,拐到了一个隐秘之处,前一世,她对轩王府,也是十分熟悉。 穆旭端是思维缜密之人,他初到一处,便定是先侦查一番该处的大致情况,轩王府,他已经走了一圈,而眼下倪清羽带他走到的这处隐蔽之所,他却是完全没有涉足。 倪清羽也是刚到轩王府,而且今日她便被召进了宫中,晚上方归,她如何有时间,有机会熟悉轩王府的地形?她若是不熟悉,又怎会准确无误地带他找到这里? 穆旭端的疑问涌上心头,但最终,他却是没有问出口,只是暗暗思忖着。他还没有酝酿清楚的事情,他是轻易不会问出口。 倪清羽面色严正,“旭端,你老实告诉我,方才在屋顶放飞镖之人,是不是你?” 倪清羽和他们一路从陈国到秦国,路上已经是培养了感情,对他们,亦是这般如亲人朋友般的叫着,穆旭端开始觉得有些不适应,但叫了一个月,也便习惯了。 “既然你决定了从秦国跟我到陈国,那我便是你的主子,你定要对我说实话。” 穆旭端的目光带着些许沉意,他点了点头,“没错,方才在屋顶之人,是我。” 倪清羽面色骤红,他既然在屋顶,那便定然是把睒于鸿轩与她的那番缠绵看在了眼里,穆旭端面色也现出一丝丝异样。 “你,为何会在我屋顶?又为何放那一镖?”倪清羽顶着满脸绯红。 “我每到一处,便总是先要把该处的个个地方都侦查清楚,对这里的地形了然于心,我才能放心。我在小姐的屋顶,不过是刚巧到那里探查,却没想到看到……” 穆旭端轻咳一声,“小姐既然赏识于我,那我便是誓死效忠,护小姐周全便是我要做的,方才……小姐既然不愿,属下便只能出此下策。” 原是如此。 倪清羽面色不觉又是愈发绯红,他果然是全都瞧了去。 既然是他,倪清羽先前的疑虑也终是消了去,至少不是旁的那些来历不明,目的不明之人,穆旭端的这份忠诚,她心里亦是满心感怀。 “小姐若是实在不愿,还是可以想想法子,离开这里。”穆旭端突然又开口。 倪清羽愣了一下,有些迟钝地摇头,“不,事情没到这一步。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倪清羽咬了咬唇,“王爷他,不会伤害我,我也不会伤害他,你也不许伤他。” 穆旭端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解,“方才,我是不是做错了……” “没……”倪清羽急急否认,“你没做错,多亏了你……” 不然,眼下定然已经被他得逞了。 穆旭端蹙眉,既然他没做错,为何倪清羽又说睒于鸿轩不会伤害她?倪清羽究竟是愿意还是不愿意?男女之事,他可没什么经验。他亦不是刨根问底之人,既然倪清羽这般说,他也就没有再继续揪着这个问题。 穆旭端只道:“小姐若是有任何需要穆某做的,便只管开口便是。”像今晚上这样的事,他不介意多做几次。 倪清羽应了一声,“嗯。” 倪清羽犹豫了一番,开口道:“你除了听命于我,也要听命于王爷,不可违逆。” 倪清羽这话便相当于是对睒于鸿轩的认可,穆旭端便更是困惑了,既然倪清羽这般信任睒于鸿轩,那方才……不会真是自己多管闲事了吧。 “那如果王爷的命令与小姐的命令相反,我该听命于谁的?” “自然是我。”倪清羽答得没有任何犹豫,“我不在的时候,你便听命于王爷。” 穆旭端闻罢,便是点了点头。 倪清羽交代完,便把穆旭端打发走了,倪清羽自己也赶忙快步离开了那里,往寰宇轩走去。 她刚走没几步,眼前又被一个身影拦着,倪清羽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她心里一阵紧张,有些心虚地发问,“那人抓住了吗?” “你说呢!”睒于鸿轩幽黑的眸子看着她。 他早就该猜到,自己的这位小娘子,那可不是一般人,这欺骗误导的事,她有什么做不出来。 那穆旭端一看便是这般可疑,倪清羽把他支开,他刚回身,他们两人便都不见了。 他终于是知道了倪清羽把这一群人带到陈国来的大用处,她的这帮有十八般武艺的手下,可是连主子闺房里的事都要管上一管。 倪清羽心里讪然,深知他定然也是猜了出来,穆旭端只怕要被他寻麻烦了。 倪清羽决定走为上策,“王爷,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便先回去歇息了,王爷也早些歇息!” 她说完,便匆匆敷衍地福了福,快步地便欲走。 “等等。” 睒于鸿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倪清羽认命地定住了。 “父皇说,明日要我带你进宫,他要见一见。” 第八十九章 入宫面圣 倪清羽愣了一下,又进宫。 睒于鸿轩一直等到现在才说,定然是为她考虑,想让她多缓一缓。 倪清羽轻道:“我知道了,明日一早我自会准备。” “有我在,不必怕。”睒于鸿轩语气轻柔,他很少用这样的语调说话,倪清羽心里不觉柔了一下。 倪清羽刚想放下心中的防备,但一个激灵,她马上便想起方才他如狼似虎的样子,心里陡然升起十二分防备,继续是这般敷衍之态,“多谢王爷照拂,没旁的事,我便先回去了。” 说完,便也不等睒于鸿轩反应,转身便快步溜掉了,动作迅捷得像只猫。 睒于鸿轩看着她快步开溜的背影,心里一阵好笑。手上,仿佛还残留着她身上的柔香,方才没有得逞,眼下她定然是防他像防狼一般。 穆旭端,竟坏他好事!睒于鸿轩心里蹭地升起一股怒意,眼睛眯成一条线,看他要怎么收拾他! 倪清羽逃过一劫,这下,她可真的是把睒于鸿轩当成狼一样死死防着。她特意交代了院子里的每一个丫鬟,只要是瞧见睒于鸿轩来了,便定要高声通报,若是谁敢不通报,那便小心她严惩!她颇具气势,倒是真的把小丫鬟们唬住了。 而闺房中,她让良锦寻了一个大铃铛,铃声清脆如琅,叮咚如乐,便挂在房门口,只要一推门,便定会发出声响。这铃铛,也可起到防贼的作用,若是大半夜的屋子里进贼了, 她也可立马惊醒。 床上放了一把匕首,睒于鸿轩若是再敢乱来,她便定然毫不客气地抡起匕首,吓不到他,那便作势威胁一番,哪怕自残,至少能让他知道她的刚烈。 万事皆准备妥当,倪清羽终于是可以安心睡下。 她躺在床上,心里又是把睒于鸿轩狠狠骂了无数遍。男人果然便是这般,谁说他不近女色!明明便是如狼似虎! 倪清羽便一边诽谤,一边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倪清羽迷迷糊糊中便听到了门上的铃铛叮咚作响,异常脆亮,但倪清羽却只是歪了个头,翻了个身,继续睡了过去。就算是睒于鸿轩真的来了,她也是半点打不起精神,提不起心力来。 “小姐,该起身了,王爷已经派人送来了入宫要穿的衣裳。”良纱的声音传来,倪清羽还想再赖几下,却被她们合力从床上挖了起来。 “小姐,不要怪奴婢心狠,今日入宫面圣,若是迟了,咱们都担待不起。”良锦一边动作麻利地把倪清羽拉下床,一边为自己辩解着。 思彤和思婵也进来帮忙,洗漱更衣,梳妆抹粉,她们的动作格外娴熟麻利,行云流水,果然是王府里的丫鬟,素养便是不一样,把良锦和良纱甩了好几条街。 良锦和良纱本还打算帮忙,但思彤和思婵却是配合默契,她们根本没有找到插手的机会,没一会儿,倪清羽便已经穿戴整齐。 上身一件织金云霞凤文霞帔,下端垂着凤纹金坠子。薄施脂粉,妆容端庄文雅,少了些往日的清艳容色,反而多了许多温驯谦恭。入宫面圣可不比入宫与太后话家常,要的便是这样一番容姿。 倪清羽刚走出屋子,迎头便撞上了睒于鸿轩,他也穿戴好了,一身暗蓝云纹袍服,质地上好,他身材挺拔高大,把那身衣裳撑开了气势,满是轩昂英气。 两人的目光都在对方身上停了片刻,睒于鸿轩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笑意,倪清羽脸上莫名地红了一下,嘴角亦是勾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丫鬟们瞧见了,心里都一阵诧异,自家王爷脾气怎么变得这般好了。 倪清羽暗想,自己昨晚上可是把他赶出自己的院子,他却是半点都不生气,想来脾气一个晚上已经消了下去。 两夫妻坐上了宽敞的马车,几匹青头大马油光水滑,异常强健,坐在马车上丝毫没有颠簸的感觉,两人都正襟危坐,中间还摆了一张大红桌子,放着茶壶器皿,倪清羽余光瞥着他,他面上倒是一片和气,没有昨天的暴风骤雨,倪清羽便也放心地开始抿着茶。 睒于鸿轩余光瞥着她,“一会儿见了父皇,不用紧张,他不会为难你,你跟着我便是了。” 倪清羽心下很不以为意,心想,她连太后都不怕,皇上自然也是不会怕。但嘴上却是没说,很温顺地点了点头,一副乖巧的模样。 睒于鸿轩也没有再多交代,因为这个小娘子,已经有诸多地方出乎他的意料,他不认为她会像普通女子一般怯场。 车辘滚滚,平稳驶了许久,终于是停了下来,倪清羽估摸着时间,知道便是已经到了皇宫外,两人都下了车,由内侍引路前行。 倪清羽一路都淡然地低头缓行,目不斜视。这皇宫布局广阔壮丽,她又不是第一次见,昨日才刚刚走了一遭,她自然是不会东张西望,失了睒于鸿轩的面子。 一路走了许久,倪清羽估摸着比昨日到永乐堂走得还要久了许多,终于是迎来了另一个内侍,他见了睒于鸿轩面上便挂上了满满的笑,“轩王爷,清濯郡主,你们可来了,皇上正等着呢。” 那内侍只唤倪清羽为清濯郡主,而没有唤作轩王妃,想来这也是皇上的意思,毕竟,她至今还是没有嫁与睒于鸿轩,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轩王妃。 睒于鸿轩微微颔首,面上没有太大的神情变化,便跟着那内侍往前走。 两人随着那内侍缓步走去,饶过好几处宫廊,终于是到了正殿,上书“大明殿”几个大字。 跨过高高的门槛,满眼便是高大宽阔,气势恢宏。 紫铜薰炉燃着珍贵的龙涎香,那抹清香袅袅弥漫,整个大殿尽是一股清新淡雅的香气,叫人闻之异常舒爽。 上首坐着一个面容威严的天子,当真是天子威威,不怒自威。 两人都跪下叩首,口称诺声,耳边便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平身吧。” 倪清羽余光瞥着睒于鸿轩,见他起了身,自己才敢跟着起了身。 第九十章 皇后召见 整个过程,倪清羽都很是谦卑地垂着头,只要皇上没有开口,她便是不会抬头直视,如此直视,于规矩不符,还会触怒龙威也不一定。 睒于鸿轩看了倪清羽一眼,见她面色如常,没有表现得太局促,失了气度,心里才暗暗定了下来。 “你便是清濯郡主。”皇上又开了口,“抬头答话。” 倪清羽顺从地抬起了头,目光平静如水,声音清亮,“正是清濯。” 皇上锐利的目光看着倪清羽,果真是一副天姿国色,举止亦是从容大方,没有因为天子威威便显得局促,他听闻这个清濯郡主乃是庶出,却没想到各方面都甚为得体。 今日皇上宣她入宫,不过是要见上她一面,在各方面进行一番考量,对她亦是有几分评断。倪清羽自然也是知道这点,皇上不会为难于她,这一行,他更多的便只是观察她罢了,况且,皇上本就不便与女眷多谈,所以她便是半分都未曾有紧张。 皇上点了点头,嘴角露出微不可查的勾了勾。 “鸿轩已经过了娶亲的年纪,这些年一直在外征战,现下终于是定了下来,朕心里的这块石头,也终于是落下了。” 倪清羽只是保持着莞尔淡笑的模样,并未轻易开口。 “陈秦两国,如此像一家人一般,那才是最好的。”皇上放软了语气,有些意味深长地说。 倪清羽温婉含笑,“皇上所言甚是,陈秦两国互相联姻,自然便是一家人。” 皇上自然不是来和她话家常的,他的话也只是点到为止,斟酌得格外到位,倪清羽也是句句都听到了心里,亦是含着笑得体地答着,丝毫没有表现出不耐,她更是准确地揣摩出了皇上的心思,把他想听的话都说了出来,直把他说得眉眼轻松。 倪清羽亦是不得不佩服陈国皇上说话的艺术,他明明是想与倪清羽敲打一番,谈的是国家层面的大事,可面上,却是句句都是家常之语。 末了,皇上已经说得格外舒心,他眉眼间含着丝丝笑意,“秦国果真是温润礼贤之地,如此宝地出来的郡主,果真是静容婉柔,鸿轩,有了家室之后,便要定下来了,就不要再到处闯了。” 睒于鸿轩全程都没有开口,只是听着皇上和倪清羽唱双簧,听得他不觉又是挑眉看着倪清羽,这个女人,果然不需要他有太多担心。 睒于鸿轩眉眼亦是含着笑,“父皇说得是。” 好似便是掐着时间,皇上刚和倪清羽愉快地交谈完毕,内侍便在大殿外门口小声通报,“皇上,皇后娘娘听闻轩王爷和清濯郡主入了宫,想唤清濯郡主到跟前叙话。” 皇上点了点头,“那便去吧,朕刚好也还有事要与鸿轩商谈一番。” 倪清羽敛衽下褔,面上还是那副谦恭神色。 皇后会召她,其实她没有半点惊讶。明面上,皇后算是睒于鸿轩的母妃,她自然也算是皇后的儿媳妇,他们要成婚,这些事情自然是得经过皇后的手,她如今请倪清羽到跟前,不过也是给皇上做戏,表现出自己作为皇后,在照应各位皇子的婚事上都是尽心尽力,没有任何偏袒。 另一层原因,那便只能是私底下的一些谋算了。皇后与太后不合已经是众所周知之事,而皇后在宫中的耳目定然也不少,昨日她在太后宫中把太后好生气了一番,皇后或许已经收到了风声,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皇后大概也是极其好奇这个能让太后气得背气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吧! 倪清羽神色淡然,睒于鸿轩却蹙眉,有些不放心地看着她,倪清羽冲他颔了颔首,算是让他放心。 睒于鸿轩想到她方才在皇上面前都这般从容自如,想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他便也是颔了颔首,倪清羽与皇上告退,便随着那内侍退了出去。 皇上把睒于鸿轩和倪清羽方才的神色都看在了眼里,他的鹰眼不觉多了几分兴味,他可从未见自己的儿子对哪个女人这般上心。 倪清羽走到大殿外面,便有一个女官在外候着,她屈身行礼,问候了一番,便在前领路。倪清羽认命地想,这一趟不知道又要走多远才能走到。 果真,倪清羽跟着那女官东拐西拐,腿脚都要走软了,终于是到了皇后的羲和宫。 整座大殿同样是那般气势宏大,汉白玉石为阶,描金绘彩为柱,大殿内的大理石铺地直照得人影绰绰,走上去却并不滑溜。 上首端坐着以为明黄服色的宫装贵妇,倪清羽只是飞快地看了一眼,然后便是重新垂下了头,保持着方才在皇上面前那副谦恭谨训的模样。 倪清羽前一世也是见过这位皇后的,她面容秀丽,举止贵气,笑容亦是温柔可亲。 她和太后都是一般路数,在外人面前总是能保持这般温柔的辞色,可见,在后宫里待久了的人都是演技实力派,实在是叫倪清羽望尘莫及。 皇后的目光在倪清羽身上上下打量着,原就是这么一个瓷一般的人儿,看上去确实温顺可欺的模样,她实在是难以想象便是这个女子把太后气得几欲背气。 “来,过来些,叫本宫好生瞧瞧。”皇后微笑着向倪清羽招手。 倪清羽闻言,缓缓挪步过去,举止行动流畅,全无半分刻板做作,毫无差错。 皇后拉着倪清羽的手,细细地打量她,语气温柔,“我早便听说,秦国清濯郡主是个美人儿,今日一瞧,果真是长得极美,叫人忍不住放在手心,可劲儿疼。难怪,鸿轩那匹野马终于是肯老实收服了。” 倪清羽面上很合时宜地露出娇羞状,没有回答。 她这般,皇后只当她是害羞,想来皇后现下还在暗自思忖揣摩着倪清羽的性子。瞧着如此温婉娇涩之人,怎会是那般凌厉? 但皇后毕竟是在后宫待了这般多年,各种勾心斗角都瞧了个遍,各种各样的伪装自然也是没有少见,她倪清羽的段位难道还会比宫里的这些嫔妃都要高吗?皇后倒是不大相信。 第九十一章 祈玉生母 “秦国与陈国相距甚远,难为你了,在路上颠簸了一个多月。”皇后温言说着。 她又很是关切地询问,“初到陈国,可有何不适应?” 倪清羽亦是柔声答话,“王爷行事很周全,吃食住行都考虑周详,并未有何不适,有劳皇后挂心。” 皇后又是与她话了各种家常,好似真的只是单单与她话家常一般,全无半点勾心斗角,倪清羽面上也全然没有半点无奈,而是一直端着笑脸,使出毕生所学,当真是与皇后营造了一副婆媳和睦的场景,笑声不断。 倪清羽知道,皇后定会旁敲侧击她在太后处的事情,却是没想到她竟是这般沉得住气,竟是与她闲扯了这般多闲话。 反正倪清羽有的是耐心,心痒的是皇后,倪清羽自然便一脸淡然,全心全意地与她演戏。 估摸着时间,该说的家常也都说了,皇后应该要开口了吧,倪清羽悄悄看着皇后是神色,她已经在酝酿了。 这时,殿门却有人来传话,打断了她们的谈话,“皇后娘娘,琴妃来了,她知道清濯郡主在此,便特意赶了来,想见上一见。” 琴妃? 倪清羽心里不动声色地思忖了一番,捋了捋自己前世的记忆。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琴妃应该是祈玉公主的生母,她要见自己,想来便是要打探祈玉公主在秦国的处境。 她膝下不仅有祈玉这个公主,还有一个皇子,那便是睒于鸿凯,这个凯王爷空有一副好皮囊,实际上却是游手好闲,胸无点墨,整日纵情山水,做他的逍遥王爷,丝毫不涉足朝政。 陈宫上下无人不知,他是皇上最不看中的一个皇子。 倪清羽对他的记忆很少,因为前世几乎没有与他有过过多接触。她亦是不知道这个凯王爷真的是这么一个闲人,还只是以此为幌子,暗自谋算着什么。 眼下,琴妃来了,她倒是想瞧一瞧,她与皇后究竟是怎样的阵营关系。而这个琴妃,段位又是如何。 皇后显然也没有料到琴妃会来,她看着倪清羽,“琴妃风声倒也是快,知道你在我这儿,紧着便来了。” 倪清羽装出一副不知所以的模样,“只是我与琴妃素未谋面,不知琴妃为何要指明见我?” 皇后笑道:“你是从秦国而来,那数月前,鸿轩便正是护送祈玉入秦和亲,祈玉便是琴妃所出,想来她心里亦是记挂着祈玉,想向你打探一番。” 倪清羽恍然大悟,莞尔轻笑,“既是如此,我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传她进来吧。”皇后发话,传话的丫鬟便退了出去。 没一会儿,一个眉目清丽的贵妇走了进来,已经有了年纪,但却是保养得很好,依然是一副端立容姿,不难看出,她年轻时容姿远在皇后之上。 琴妃的目光在倪清羽身上停了片刻,然后又很迅速地移开了去。 她恭敬地行礼,“嫔妾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柔声让她起了身赐座,琴妃却是带着一股怯生之意,举动间微见局促,竟比倪清羽还显得局促。 倪清羽暗暗奇怪,原琴妃是个性子如此怯懦之人,但祈玉公主的性子,却是颇为清高直爽,她真没想到,她们两母女的性格竟会如此迥异。 而她在皇后面前也尽是一股唯诺之态,倪清羽已经一眼看出来她与皇后的关系,想来,琴妃是被皇后死死握在手里。 倪清羽心里又生出疑问,琴妃并不是没有子嗣之人,而且刚好相反,琴妃还有两个子嗣,虽说睒于鸿凯不受宠,但终究是有子嗣,按说她在宫中的地位不应该是如此低微,她也无须这般局促唯诺,可是,为何会现出如此之态呢? 倪清羽瞧出琴妃定然是不愿意主动登皇后的门,她之所以走这一趟,也不过是因为自己在这里,由此可见她对祈玉公主的记挂之意。 皇后的目光带着几分威慑之意,有些不冷不淡地说:“我刚还在和这孩子在商议她与鸿轩的婚事事宜,你便来了。” 她的话里却是带着一丝责备之意,琴妃面色滞了一下,开口道:“嫔妾知道皇后在何清濯郡主话家常,本不该打扰,但想到清濯郡主方从秦国而来,定然知道祈玉的近况,所以……” “祈玉这才刚到秦国,能出什么乱子?鸿轩不是早已经写了书信回来,向皇上禀明情况了吗,她一切甚好。”皇后语气清冷,丝毫没有给琴妃面子。 倪清羽坐于一旁,将琴妃局促尴尬的面色一览无余,心里更是好奇琴妃为何会在皇后面前如此卑微。一般会出现这种情况,多半是琴妃有什么把柄落在皇后的手里,叫她拽着不放。 琴妃刚准备好的一肚子的话,一下子被噎了下去,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皇后这番直接在倪清羽面前不给琴妃面子,不能不说也有点想倪清羽施下马威的意思,也许她的本意是把倪清羽震慑住,但很可惜,倪清羽并不吃她这一套。 倪清羽面上含笑,开口道:“琴妃想来也是对祈玉公主思念得紧,所以才想好生打探一番。” 琴妃的眼神一下又落到了倪清羽的脸上,眼神中带着些许希冀。 倪清羽还未等皇后开口,她便已经和琴妃说了起来,“祈玉公主所嫁,乃是我秦国的九皇子,为人最是温文尔雅,乃是谦谦君子,待人最是和善,待祈玉公主更是极好的。” 倪清羽说着,自己心里不觉现出丝丝嘲讽,石易安表面上自然是这般谦谦公子,可是实际上,却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心狠程度,不是亲身经历过,恐怕难以言传。 琴妃听了,脸上不觉现出了喜色,那股喜色,倪清羽看得出是发自内心的,那是一个母亲应该有的最自然的反应。 皇后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显然,她却是对琴妃满心的不耐,对于这个话题,她也是完全没有兴趣,她只是不好当着倪清羽的面当面呵止她们谈论这个问题罢了。 琴妃有些迟疑,“我听说,祈玉刚入门,九皇子就纳了一门妾室……” 她言下之意便是,九皇子这般行事,那是摆明了不把祈玉放在心上吧,如何能说他对祈玉极好? 第九十二章 旧事内幕 倪清羽料想皇后不会直接出言呵止,她便故意与琴妃好生深入谈了一番这个话题。 倪清羽开口道:“不瞒琴妃,九皇子所纳的那门妾室,不是旁人,正是我的嫡妹。” 琴妃面色变了一下,好似触了地雷一般,面色有些尴尬。 皇后亦是面色不悦地轻咳,,已经是在发出信号,意欲停止这个话题。 倪清羽却是笑了笑,继续说:“我这嫡妹,与我关系最是水火不容,她亦是使了计谋才进了九王府。” 皇后和琴妃面色都不自觉变了一下,琴妃暗自揣摩着倪清羽这话的含义,却是没有急着再开口,而是等着倪清羽继续解释。 倪清羽很是配合地说:“琴妃不用过于担心祈玉公主,公主是个聪慧之人,我那嫡妹会的不过是一些小把戏,她刚入门,便已经被祈玉公主好生震慑了一番。” 琴妃闻之,眉眼终于是放松了下来。 倪清羽笑笑,别有意味地说:“祈玉公主是一国公主,是正室,是堂堂王妃,难道还压不过那些妾室不成?我那嫡妹,就算她想闹翻天,但妾就是妾,这层身份压着,她是无论如何都成不了什么气候。” 倪清羽的这话,让琴妃放下心来,面上又有些臊。她不知道倪清羽是有意还是无意,但这话却也好似在暗示她和皇后的身份。她看了一眼一脸温婉无害的倪清羽,心想,也许是自己想太多了,倪清羽根本便没有这个意思。 皇后听了倪清羽的话,心里却是格外受用。她知道,倪清羽这话也是在顺便拍她的马屁,她便不着痕迹地收了下来。 皇后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这道理连这孩子都懂,琴妃却是不明白,净瞎操心。” 皇后的声音不大,但那几分严厉琴妃却是真真地听了出来,面色不觉又有些尴尬。 琴妃握着手绢的手却是已经抓在了一起,青筋有些隐隐现了出来,但她只抓了一会儿,马上便又是放开了,面上依然是那副怯懦之色。 皇后瞧了,甚是满意。 这么多年,琴妃一直都很是听话,其中缘由,只有琴妃自己最是清楚。 琴妃的娘家文氏说不上是多有名望,而只是一般的富余之家,家中更是颇有几分书香之气。琴妃自小便是性子柔软谦和,颇有才气,她又长得花容月貌,被皇上瞧中之后,便一度受到皇上隆恩盛宠,不久便是诞下了祈玉公主,而后又怀上了睒于鸿凯,顺利诞下,至此,琴妃的恩宠达到了顶峰。 皇后自然是不会这般让琴妃抢夺了自己的荣宠,她便把手伸向了琴妃,从她的娘家入手,琴妃这般性格,本就是个软柿子,根本不适合在宫中进行这番尔虞斗争,但为了保住自家人,她便只能与皇后妥协,配合着皇后,犯下错处,叫皇上厌恶了她,失去了隆宠。 后来,皇后与太后的斗争进入白热化阶段,皇后开始意识到,她必须要多方联络更多的势力,如此才能把太后的赵家斗下去。 所以,皇后又想起了琴妃这颗弃子,她强行把祈玉公主要到了名下养着,以祈玉作为琴妃的威胁,所以,这么多年,琴妃便已经沦为了皇后的爪牙,她文家,也在为皇后做事。 祈玉公主养在皇后名下,所以才形成了那般强势的性格,丝毫不像琴妃这般柔弱。 琴妃亦不是愚笨之人,她担心皇后又欲把睒于鸿凯也一起要去,便想了法子,狠心让睒于鸿凯生了传染之症,最后被皇上安置出宫单独养着,宫中也就都知道睒于鸿凯身患恶疾。如此,虽然母子分离,睒于鸿凯也背上了这样的臭名,但至少,是躲过了皇后的魔爪。 睒于鸿凯的病毕竟瞒不了多久,他的病好了,又被皇上接了回宫,琴妃不想让他受到牵连,便让他在人前表现出一副游手好闲,不理朝政的模样,他越是不成器,那被皇后注意的机会便是越小。 琴妃毕竟也是聪明的,睒于鸿凯也遗传了她的聪慧,所以这么多年,两母子隐藏得极好,眼下整个陈宫上下都知道琴妃怯懦,睒于鸿凯游手好闲,一事无成。 琴妃千算万算,也是算不到皇后竟然把祈玉送到秦国和亲,原本两母女便自小分离,眼下更是再难有聚首之时,叫她如何不恨! 可是,她却是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继续装傻充愣,受皇后的摆布。 皇后和琴妃各怀心思,皇后因为琴妃的温顺怯懦而沾沾自喜,琴妃却是在心里暗自把皇后狠狠诽谤了一番。 倪清羽看着琴妃,心里亦只是有些怜悯和嘲讽,只当她是个软弱的傀儡,只可怜地受人摆布。 琴妃把自己想问的话都问完了,便温言告退,皇后却把她留了下来,“反正都是话家常,你留下来也无妨。” 琴妃快速地看了皇后一眼,然后便又垂下眼眸,顺从地留了下来。 皇后一副很是随意的模样看着倪清羽,“我听说,昨日母后召你到跟前叙话了。” 倪清羽嘴角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她果然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倪清羽点了点头,只答道:“皇祖母对我很是关切。” 可不是很是关切吗,只不过她的“关切”不太一样。 皇后眉头挑了一下,“哦?母后果真是对儿孙之事格外关切。” 皇后有些叹息地开口,“那,范家那位你定然也是瞧见了。” 倪清羽很是配合地道:“自然是见到了,可皇后为何如此叹息?” 皇后眼神闪了一下,有些小心翼翼地说:“你,真不知道?” 倪清羽亦露出惊讶之色,“皇后可真是越说越糊涂了,我知道什么?” 皇后抿了抿唇,探究着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演戏。 琴妃垂眸不语,心里却已经是满是嘲讽,皇后这般有意挑起这个话题,不过是要挑拨一番太后和倪清羽的关系罢了,也可以顺便试探倪清羽,看她究竟会有怎样的反应。 皇后又叹息了声,“原你真的不知道,母后可真是,都已经把你叫到了跟前,却是什么都没跟你直说,想来她是见你这般讨人喜,开不了那个口。” 第九十三章 互相试探 倪清羽心下愈发嘲讽,皇后既然要挑拨关系,她便顺着配合便是。 “皇后你快告诉我吧,到底是什么事,竟这般吞吞吐吐,倒叫我心下禁不住紧张了起来。” 皇后面含关切,“这件事也不是本宫挑拨是非,而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怎偏偏你不知。我说了,你可不许难过。” 倪清羽很是认真地点头。 “范家小姐一直都住在鸿轩府上,这一住就是这么多年,名不正言不顺的,母后也是疼惜这个曾侄女,一心要把她给鸿轩做王妃,范家这位,为了等鸿轩也是等了好些年。你和鸿轩定下婚事的消息传来之时,母后还到皇上耳边提了提……” “怎会有这样的事。”倪清羽一脸惊诧,打断了皇后的话。 她一脸认真地说:“定是皇后误会了,范小姐一直住在轩王府,那是因为她的父亲是王爷的旧部,她是在替父敬主,并没有男女情谊。” 皇后愣了一下,她便是这般理解的?她竟然把范怡容当成是轩王府的下人,太后和范怡容听了,只怕是要气出内伤。 皇后心里一阵好笑,目光在倪清羽的脸上打量着,似在判断她说这话究竟是有意,还真的只是这般单纯无知。 倪清羽又继续说:“范小姐父女对王爷忠心赤诚,我自然是十分感激,我初初也是误会范小姐对王爷有意,我亦不是小气之人,便提出要跟王爷说说,把她纳为妾室,一同侍奉着,可范小姐并不愿意呀,我便知道是我误会了,皇后当然也是误会了。” “她,说她不愿?”皇后面露疑惑之色,反问着。 倪清羽点头,“自然,昨日当着皇祖母的面说的,范小姐确实对王爷无意,而是真真的忠心事主。” 皇后心里的笑意愈浓,面上却是没有半点表露,她转而问道:“你昨日便是这样对她说的吗?” “是啊,范小姐忠心事主,如此赤诚,我自然是要好生夸赞一番。”倪清羽答得理所当然。 皇后简直要乐开了花,这个倪清羽可真是个妙人,她这般夸人,只怕是要把人噎死了,而那人却又是不能反驳。难不成说自己不是忠心事主,自己是别有所图吗?如此不是在扇自己的巴掌? 可是不反驳,却又是默认了自己身为仆人的身份,叫人如何不气? 皇后心里很是好笑,难怪昨天太后被她气到了,她这么一副无辜的模样,着实叫人抓不得挠不得。 皇后调整神色,“原是如此,那看来,真是我误会了,瞧不出范家人可真是够忠心的。”最后的一句,可满是揶揄。 “可不是嘛,皇祖母还想着为王爷纳妾,若范小姐真的对王爷有意,皇祖母自然是会把她考虑于其中。”倪清羽又抛出一个话题。 皇后挑着眉,“母后对你说要为鸿轩纳妾了?” 她果然是会对这个话题感兴趣,倪清羽一副略带委屈的神色,“是啊。” “那你,怎么说的?”她倒是想看看,这个小丫头片子究竟是怎么回击那个老太婆的。 倪清羽扁了扁嘴唇,“清羽很是委屈,哪有正室还没入门,便谋划纳妾这样的事的。若是纳范小姐也就罢了,毕竟她们父女与王爷的主仆情谊在。可皇祖母要纳的事旁人,人选都已经选好了,皇祖母这是不相信我,觉得我是异国之人,不配给王爷绵延子嗣,轻贱我的身份。” 皇后怔了一下,她不会真的这般直接地与太后对峙吧。 但看着她这副模样,也没有什么是做不出的样子。 “你这般对母后说话,她岂不是会恼怒?”太后可不是这般好脾气的人,就算她不能正面反驳,她在背后也是会想方设法整治一番。 倪清羽露出无邪的笑,“皇祖母想来只是考虑不周,她原本并没有这样的意思。我这般说,她便收回了成命,说不再提纳妾的事。” 皇后和琴妃都露出惊讶之色,怎么会?太后怎么会如此通情达理?她怎么会如此容易糊弄? 皇后干笑几声,“母后可真是好脾性。” “可不是嘛,我也觉得母后脾气甚好。”倪清羽笑得甜甜的,满是天真之色。 倪清羽不咸不淡地又补充了一句,“况且皇祖母干预朝政,终归是不太好。” 皇后和琴妃都怔了一下,倪清羽突然冒出的这话可真是一语中的,直中心门。 若说祈玉公主,石易安亦是马上便纳了妾,可终究是待祈玉过了门,那也是石易安自己的决定,那便是他们夫妻间的事。 倪清羽是秦国的郡主,是代表两国关系的联姻,她还未过门,太后便已经在张罗着要为睒于鸿轩纳妾,未免太心急了些。倪清羽若是揪着这点不放,说陈国瞧不起秦国郡主,意欲让妾室先过门,这对两国关系,可不是小事。 皇后和琴妃都暗暗对倪清羽侧目,她这么一副柔弱可欺的模样,实际上这每一句话可都像是一把刀子一样,直戳要害。 皇后不觉暗暗对倪清羽升起异样思绪,此女不简单。若是能将她收到名下,日后定然大有裨益。 一直以来,她都知道太后有意拉拢睒于鸿轩,太后以范怡容作为筹码,皇后本心里还满是忌惮,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而睒于鸿轩可是一枚大棋子,他战功累累,在众将士中威望最高,也最有打仗的才能,若是能将他收为己用,那将是一把利剑! 眼下倪清羽来了,此女如此才智胆识,又是睒于鸿轩的王妃,更是值得收买笼络。 皇后看倪清羽的目光变得有些异样,方才她是有意挑拨她与太后的关系,倪清羽便顺水推舟,把当日她在太后宫中的情形挑捡着重要的细节全都倒了出来。表面上看是皇后在主动问,实际上却是倪清羽在主动掌握主动权,在引导这皇后问出这样的问题,好让自己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 那倪清羽对自己说这般话,目的究竟何在?难道这是在表明自己的立场,向自己抛出橄榄枝吗? 皇后在暗自琢磨着倪清羽的心意,倪清羽也在暗自思忖着皇后的心思。 第九十四章 拉拢未成 眼下皇后定然已经知道自己与太后是真的杠上了,依照皇后的谋算,她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助她打倒太后的筹码,所以,她定然是已经在想着要不要把自己拉到她的阵营。 倪清羽却是有些淡然地抿着茶,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倪清羽之所以把这些告诉皇后,也并不是没有要表明阵营的意思。她知道,太后为了范怡容定然是会与她为难,她为了自保,那便只能得罪太后。她既然得罪了太后,日后难免没有被太后算计的时候,这时候她暗暗表明自己的立场,至少能在皇后这里拉几分,若是必要的时候,借皇后的手行事,也多了许多便利。 琴妃却已经暗自对倪清羽侧目相视,原这个郡主,竟也是这般不简单。 她们三人,表面上平静地喝茶,实际上却是各怀心思,各种暗流涌动。 皇后心里有了自己的盘算,她笑了笑,“母后也是一时糊涂,这才操起了这样的心,却是这般思虑不周,得亏你不与她计较。” 倪清羽也跟着笑了,“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计较的。” 皇后又开始与倪清羽话着家长里短,言语间处处都是暗示,倪清羽只是装聋作哑,全当听不明白,轻巧地把皇后的话茬又踢了回去。皇后眼神示意琴妃,琴妃亦是聪明之人,自然瞧出了皇后的意思,她便接着话茬,又是对倪清羽一阵暗示。 她们两人便是你一眼我一语地唱着双簧,得亏她倪清羽口齿灵巧,心思玲珑,脑子转得快,才能一一化解。 倪清羽知道,她越是这般态度高深莫测,皇后便越是不会动她,而且越是会想拉拢于她。 况且,还没有到时候,她是不会轻易和皇后结盟,她想要的,不过是利用皇后罢了。 所以,今日她对皇后的各种旁敲侧击便只是一概逃避,今日,她只想话家常。 皇后见她颇为圆滑,软硬不吃,心里果然对她生出了浓厚的兴趣。她终于是放弃了要立马逼倪清羽表态的想法,转而重拾了婚事的事宜,“你和鸿轩的婚事,是眼下的当务之急……” 倪清羽见她转了话锋,心下松了一口气,然后便转换成了娇涩之状,全程面带酡红,倪清羽觉得,自己重生之后,当真是演技飙升。 “皇后,轩王爷在殿外求见。” 倪清羽已经装得面部僵硬,睒于鸿轩终于是来了。好似他每次总是姗姗来迟,看来男人果然是靠不住的! 皇后莞尔,取笑道:“这孩子,真是变了,没见他这般紧张谁,真是怕我把他的王妃吃了。” 倪清羽面色又是一阵酡红,只不过这一次,倒是有几分真意。 睒于鸿轩被宣了进来,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了倪清羽身上,见她面上并没有任何异常,这才放下心来。 他的目光又落在琴妃身上,一丝诧异闪了过去,她竟然也在。但那一丝诧异只一瞬间,便闪现了过去。 睒于鸿轩恭敬地给皇后和琴妃行了礼,皇后面色格外慈和地笑着打趣了一番,“鸿轩真是长大了,这媳妇还没娶过门呢,便已经这般难舍难分了,这才刚分开一小会儿,便已经赶了过来,倒好似怕我把她吃了一般。” 睒于鸿轩面色淡然,说谎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皇后说笑了,我不过是久未见您,过来给您请安罢了。” 皇后自然是保持着那份慈和的笑,“难为你有这份心。” 心底自然是一片嘲讽。 她已经拘着倪清羽这般久,该探的情况都已经探得七七八八,也没有必要再强留她。 皇后便揉了揉脑袋,“说了一晌午的话,脑袋倒是有些发胀了。” 倪清羽顺着杆子往下爬,“既然皇后身子乏了,那清羽也不好再打扰了,您便好生歇着吧。” 皇后笑着点了点头,“过段时间,待你们的亲事过后,再到宫里陪我说说话。” 倪清羽很是温顺地点头,两人的辞色,便好似真的感情深厚,依依不舍一般。 琴妃看了眼皇后的眼色,她知道皇后是要她留下来,她便很是乖觉地没有开口,而是侯立在一旁。 倪清羽冲琴妃点了点头,然后便和睒于鸿轩一道退了出去。 他们刚走,皇后便换上了另一副神色,面容严肃,全无半点方才的慈和。 “你说,这丫头卖的是什么关子?”皇后直言发问。 皇后这些年紧抓着琴妃不放,自然不是因为她软弱不加反抗,也不单单是因为她的家族可以助太子,而是因为她的才智远胜常人,心思缜密,能为她出主意。 琴妃低眉顺眼,低声答道:“嫔妾以为,这位清濯郡主很是聪明,又甚是大胆。她自然是知道范小姐的事,她在这件事上不能让步,那便定然会得罪太后。今日她把她得罪太后的经过说出,实际上是故意说给皇后您听的,为的,便是在您面前加几分罢了。” 皇后听了,点着头,这些她倒是颇为认可,她自己也猜出了几分。如今琴妃也这般说,她便是确信无疑,那丫头,果然打的是这样的主意。 “那她为何不直接表态?方才你我这般明显的暗示。”皇后蹙眉。 她心里不解的便是这个原因,既然倪清羽已经抛出要联合的橄榄枝,那为什么最后却又不表态? “她既然屡屡地把你我的暗示回绝,那便只有一种解释,她压根便没有打算与我们合作。”琴妃语气笃然,她不相信倪清羽会听不懂他们的暗示,而她一直都没有回应,那便是只有这一种解释。 皇后心里咯噔一下,“她既然没有意愿与我联合,那为什么要有意向我透露那番话语?” 皇后亦不是没有智慧的人,只是她的心思却是没有琴妃这般细腻。 琴妃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这种手段,不过是倪清羽为了保留后路的方式。倪清羽压根不想与皇后站在同一战线,她这番暗示,便是要得到皇后的认可,如此他便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向皇后求救。此女果真心思缜密。 但琴妃却是没有将心中的答案说出来,对皇后,她何尝不是有所保留? 第九十五章 睒于鸿凯 琴妃惯会隐藏自己的想法,眼下,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是皇后却是也瞧不出来,只是有些怒意地瞪了她一眼,把她训斥了出去,琴妃面上又是那番怯懦隐忍的神色,咬了咬唇,便退了出去。 琴妃走出了羲和宫,向自己的应月轩而去,她进了自己的院子,把自己关进了房里,脸上终于是现出了丝丝的怒意。 她的委屈,她的隐忍,也只有在自己这小小的房间里,才能尽情释放展露。 琴妃呆坐在床褥上,神情呆滞,思绪不知道飘向了何妨。 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琴妃回过神来,“谁啊?” 她的声音里透着满满的疲惫。 “母后,是孩儿。”一个慈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听到这个声音,琴妃的心终于是宽了宽,为今,也只有这个声音能给自己带来安慰。 琴妃把门打开,门外站着一个身材俊挺,面容俊朗的男子,他的眉眼间都与睒于鸿轩有几分相似,只是睒于鸿轩的面容多了几分刚毅冷峻,他的面容多了些许柔和阴郁。他便是琴妃的儿子,睒于鸿凯。 他也便是那个外人口中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胸无点墨的无能王爷。可是如今这样一看,却是半点都瞧不出来,明明便是一个温柔儒雅的佳公子。 “鸿凯,你怎么来了?”琴妃脸上挂上笑意,把方才的那丝丝委屈尽数掩盖。 睒于鸿凯已经到了年纪,虽然没有建功立业,却是也开府建衙。琴妃终于是护得睒于鸿凯顺利到了这个年纪。 琴妃把睒于鸿凯让进了屋子里,虽是在自己的院子,但是她也是分外小心,生怕有眼线,暗中偷听。 睒于鸿凯抿了抿唇,“孩儿听说今日轩皇兄带着未来皇嫂入宫面圣,便猜想,母后定然会按捺不住前去与皇嫂见面,所以,就进了宫。” 琴妃怔了一下,原自己的儿子是这般聪明,在宫中的各种消息他也是从未缺漏过。 那也意味着,方才自己去了皇后宫中之事,他也已经知道了。 睒于鸿凯的面上果然是现出丝丝酸楚,“母后又何必急着往她那里凑,待皇嫂从那里出来母后再前去相询,如此不是便可以避免与那人见面了吗?” “我是怕没机会,要是她一出来,就又被什么缠着,我不方便问,那我岂不是白白错过了这次机会?” 琴妃自然是聪明的,知道自己往皇后那里凑,定然或多或少都会遭到刁难,可她也是一个母亲,她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可以打探自己女儿信息的机会。 睒于鸿凯闻罢,便是沉默了。 琴妃对祈玉的感情,也只有睒于鸿凯最是清楚不过。 睒于鸿凯放软了语调,“姐姐在秦国怎么样?” “清濯郡主说九皇子很好,性子温文尔雅,待人最是有礼,对祈玉也是很好。”琴妃声音里带着些许安慰。 睒于鸿凯亦是莞尔,“如此那便好,母后也可以放心了。” “如何能放心?当初离得这么近都放不下心,更何况现在离得这般远。”琴妃随即叹气,做父母的这种担忧,也只有等到他们做了父母以后才能真正体会。 琴妃的思绪一下子又瞟到了倪清羽身上,“这个清濯郡主,倒是……” “她怎么了?”睒于鸿凯发问。 “不简单。”琴妃轻吐。 “一介女流,还不是正经郡主出身,有什么不简单的?”睒于鸿凯满是不以为意。 琴妃却是摇头,“看人不能光看出身,也不能光看表面。母后看人,一向是很准的。” 睒于鸿凯这才稍稍有些上心,“那母后倒是说说看,她如何便不简单了?” 琴妃慢条斯理地把今日在皇后处的所见所闻一一道来,睒于鸿凯听了,心里也对倪清羽生出了颇多好奇之意。 “母后可知道她的心思?”睒于鸿凯发问。 一个小女子,为了争风吃醋得罪太后,实在是得不偿失。而她敢这般行事,着实叫人觉得不可思议,又叫人不由心生怀疑。 “她,会不会是授意于轩王?”琴妃大胆猜测。 若是睒于鸿轩在背后示意,为她撑腰,那她便会有如此行事的动机和底气。 琴妃一直都知道,睒于鸿轩和太后不合,睒于鸿轩更是完全对送到嘴边的美人视而不见,也难保他不会授意自己的未来王妃,目的便是借助未来王妃的嘴,把这块烫手山芋丢掉。 睒于鸿凯也思虑了一番,“或许真是如此。” 而倪清羽今日有意向皇后透露自己的意图,也只是为了预防太后为难,想要找一个靠山。 若真是如此,那事情便是简单了许多,这一切不过是他们小夫妻间的谋划罢了,无关政治。 他们两母子也没有继续把心思停在倪清羽身上,而是转而谈起了旁的事情。 琴妃抚了抚自己儿子的脸,“鸿凯,这些年,真是委屈你了,让你一直这般装傻卖乖,害你一直被你父皇责骂。” 睒于鸿凯心里有些酸涩,但见到自己母亲的脸,他便又是生生忍住了,他知道,他们母子为了生存,必须这样做,不然,便早就被拔除,成为刀下亡魂。 睒于鸿凯摇了摇头,“孩儿知道母亲心中的苦,这些年孩儿一直都在努力,我这副游手好闲的形象,便是孩儿最好的掩护。待时机成熟之时,孩儿便真的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到时候,咱们母子便迎来了翻身的时候。” 琴妃闻之,认真地点头,他能有这样的想法,不曾怨怪,她感到甚为欣慰。 睒于鸿凯神色认真地分析形势,“眼下皇后和皇祖母斗得很是凶猛,咱们表面上是皇后这一边,但是实际上,皇祖母才应该成为我们真正的阵营。因为我们只有把现在的太子赶下去,孩儿才有机会。而皇祖母眼下是没有扶持的皇子,若是我能成为皇祖母扶持的皇子,那……” 睒于鸿凯的想法和琴妃的想法不谋而合,她心里暗暗欣喜,果然是自己的儿子,思虑和她一般严密,谋划都和她一般不谋而合。 琴妃满是喜意,“母后也是这般想的,我们母子能想到一块儿去,果真是母子连心。” 第九十六章 母子谋算 睒于鸿凯的神色依然很是严肃,“我们母子隐藏了这么多年,若是孩儿一点谋算都没有,岂不是白白了这么多年的隐忍?” 琴妃想起这么多年过的这般压抑日子,心里顿时涌起万千酸楚。 “母后不是个贪权之人,但这么多年来,皇后实在是把我逼得太紧了,我文家,已经被她尽数利用,她抢走我的祈玉,害得我们母女离间,最后她甚至狠心把祈玉送去秦国!若是来日太子登上王位,她卸磨杀驴,只怕我们母子都难有活路!” 睒于鸿凯的神色顿时变了一下,他想到了什么,犹豫着开口道:“这次祈玉入秦联姻,孩儿倒是打探到了一些风声。” 琴妃愣了一下,“什么风声?” 睒于鸿凯看着琴妃,“太子与秦国,有瓜葛。” 琴妃怔住了,手脚顿时寒了一下,“有瓜葛,是什么意思?” “太子与秦国的某位皇子,有政治上的交易。他们做得很是隐蔽,孩儿派去的人,本能顺藤摸瓜,但中途却是遇到了一群不明身份之人,互相伤了对方,反倒让太子的这条线断了。” 睒于鸿凯口中的那群不明身份之人便是千禧阁之人,他们两方互相不知,把对方当成了敌方,再加之吴越之人也参和进来,三方斗争,睒于鸿轩中了毒,陈国太子的这条线也就断掉了。 琴妃心头一阵发憷,“这消息可靠吗?” “虽然不能查出与他互相勾结之人究竟是谁,可是,孩儿却是能断定,他定然是有这样的谋算。” 琴妃心下一惊,暗自思忖着当前的局面。 “太子与秦国有交易……”一个念头突然闪过琴妃的脑海,“难道,让祈玉到秦国和亲,不过是他们的一个幌子,一方面,他们可以混在送亲队伍中,明目张胆地到秦国。而且,在祈玉身边,很可能便已经安排了太子和皇后的人,只不过是为了方便他们与秦国的人互通消息罢了!” 睒于鸿凯也被琴妃的猜测下了一跳,细想下来,也未必没有可能。 琴妃异常恼怒,“皇后果真是把我们母女用到极致!” 睒于鸿凯心里何尝不恼怒,但是,他却是还没有法子,没有实力把皇后打倒。 “母后且宽心,孩儿暗中培植的势力已经初具规模,孩儿现在还没找到契机,时机一到,孩儿便会向皇祖母摊牌,只要皇祖母愿意相信我,愿意全力支持孩儿,那咱们便有机会。” 琴妃自然知道,太后便是他们唯一可以依靠的靠山。 “但是,太后的人选,并不是你。”琴妃和睒于鸿凯都知道,太后的人选,是睒于鸿轩。 “轩王兄若是有意与皇祖母走在一起,那便不会等这般久,皇祖母屡屡抛出橄榄枝,轩王兄都拒绝,皇祖母总有失望的时候。” 这一点,琴妃也看在眼里,她紧蹙眉头,“谁又能保证他会不会突然改变主意呢。” “什么都不能阻止孩儿,若是轩王兄成了孩儿的绊脚石,孩儿也定不会有半分手软!”睒于鸿凯的眼神里闪着丝丝寒光。 对于儿子的这般阴狠变化,琴妃心里也半分没有惊讶,本身夺权这条路,便是需要这番谋算,需要这样的阴狠。若是过于手软,那便是绝无半点胜算! 琴妃抚着睒于鸿凯的手,“孩子,母后支持你,不论你想做什么,想怎么做,母后都支持你。咱们母子,定要成功!” 睒于鸿凯用力地回握着琴妃的手,认真地点头。 为了得到太后的信任,睒于鸿凯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谋算,他的眸子里闪着一道道必胜的光。 ------- 睒于鸿轩和倪清羽从羲和宫走了出来,两人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异样,一路行出宫,睒于鸿轩也没有开口询问,倪清羽只是温顺地跟在他身后,余光偷偷地瞟着他的背影。 算他还是有几分良心,每次还知道要来救她,虽然每次都来得有些迟,倪清羽心里已经泛起了丝丝甜糯。被人记挂着的感觉,果真是极好的。 她自己都没有注意,自己的嘴角已经勾起了弯曲的弧度。 一个声音突然从前面传来,“偷偷看着我傻笑什么?” 倪清羽脸颊上的笑意一下子凝固了,他后背又没有张眼睛,怎么就看到她在笑了。 倪清羽噘了噘嘴,低低嘟囔了一句,“哪有。” 睒于鸿轩嘴角暗暗勾起了丝丝笑意,他大步走在前面,倪清羽却是看不到。 两人的心情都莫名地明快了起来,一路走着,倒是希望这弯弯曲曲的宫廊永远没有尽头。 偏这时,一个碍眼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睒于鸿轩和倪清羽脸上轻松明快的神情都变了一下。 范怡容穿着一身冰蓝色的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格外窈窕婀娜,脸上挂着脉脉深情,看着睒于鸿轩的眼神盛满了浓情,又有几分楚楚可怜,几欲要把倪清羽腻死了。 这么多年,她便总是用这般神情对着睒于鸿轩的吗?那他这么多年不为所动,心可真够硬的。 倪清羽嘴角露出不经意的嘲讽,范怡容自以为姿色不差,在睒于鸿轩这里却是败得一败涂地,也委实可怜。 倪清羽眼神到处瞟着,她站在睒于鸿轩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范怡容却已经是向他走近,倒显得倪清羽像是电灯泡。 若是她知道路,她定然便会马上开溜,不在这里看范怡容极力地向一块石头卖弄风姿。 范怡容目光满含神情,叫倪清羽见之尤怜。她盈盈向睒于鸿轩福着身子,“王爷。” 声音也是充满了绵柔,叫人一听心都要酥了。 睒于鸿轩面色如常,没有太大的神情变化,他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倪清羽汗颜,这也太冷淡了吧,也着实是委屈了范怡容,能对着一块石头献了这般多年的殷勤。 睒于鸿轩的余光瞟着倪清羽,见她徒自在东张西望,根本便没有在看他们,心里升起一股微怒,她可真是不长心的女人。 范怡容见睒于鸿轩的态度比往日更是冷淡,眼圈不觉红了一圈,紧紧咬了咬唇。 第九十七章 亲疏之别 范怡容又开口道:“今日容儿听说王爷入了宫,心想着,我亦是到宫中陪了太后甚多时日,是该回去了。” 她眼下之意便是,她刚好便能和睒于鸿轩和倪清羽一道回去。 睒于鸿轩又“嗯”了一声,然后便没有了旁的话。 倪清羽拼命忍着想要笑出来的冲动,她嘴角抽了一下,只一闪而过,然后便又佯装无事一般地东张西望,好似真是被这皇宫的美景吸引了一般。 几个路过的太监宫女瞧见他们三人这番奇怪的阵仗,想看又不敢,都只是微微侧目,快步走过。 范怡容原本还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可是却被睒于鸿轩这两声轻轻地“嗯”噎了回去,张了张嘴,然后便是发不出声音来,心里满腹的委屈,眼里蒙上盈盈泪光。 睒于鸿轩天生便没有怜香惜玉的情趣,对范怡容这一套,更是看腻了,他已经伤了范怡容无数次,也不在乎再狠狠地补上一刀。 他直接忽略了正在酝酿情绪等待睒于鸿轩安慰的范怡容,径直转身,大踏步地向倪清羽走去,然后伸出手,一把把还在东张西望的倪清羽拉住了,倪清羽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被他拉着华丽丽地从范怡容身旁走过,往前走去。 范怡容的脸色刷地一下便变得异常惨白,指甲深深地刺进了肉里,生生地疼。 倪清羽对睒于鸿轩这样粗暴的方式还挺受用,他已经是不想费口舌,直接用行动向范怡容表明自己的态度。 倪清羽一手护着头上马上就要掉下来的头饰,还不忘回头很是好心地提醒还愣在原地的范怡容,“范小姐,快走吧,不是要一道回府吗?” 范怡容恨恨地回身,脚步异常沉重地跟了上去。 睒于鸿轩紧抓着倪清羽的手不放,两人在前面快步走着,跟在身后的范怡容便真的好似是随行的丫鬟一般。 倪清羽心里挺同情范怡容,但最后也只是把那抹多余的同情化作了一抹嘲讽,然后手很不客气地反握着睒于鸿轩,冲他挤了挤眉眼,很是俏皮。在敌人面前,演戏自然要演足一些。 睒于鸿轩心里不觉又是漏了半拍,目光在她脸上看了半晌,最后嘴角勾起一抹轻笑。 范怡容在身后,该看到的都看了去,已经是恨得几欲要把那一口牙咬碎。 宫门外,他们来时所坐的马车在外候着,除此之外,便再无旁的马车。倪清羽瞟了睒于鸿轩一眼,一辆马车怎么分? 范怡容走了上来,即便心里再生气,眼下也是盈盈开口,“眼下只有一辆马车,咱们只能将就着坐回去了。” 倪清羽暗笑,范怡容可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她若是睒于鸿轩的妾室那还好说,可眼下她可只是睒于鸿轩府里的女客,男女共坐一辆马车,也得亏她说得出来。 睒于鸿轩这个主子可还没发话,范怡容便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了,还说的这般不合情理之话。 倪清羽可是聪明的,这种难办的时候她可不会主动开腔。 果然,睒于鸿轩眼神有丝不悦地瞟了范怡容一眼,那一记眼神,果真是含义复杂,范怡容心下不觉是颤了一下。 睒于鸿轩抓着倪清羽的手还是没有松开,他冲范怡容淡然地开口,“男女眷同坐马车恐有不妥,你先坐这辆马车回府,我再入宫调一辆马车,随后便来。” 范怡容的脸色顿时又变得很是难看,她却还是做着最后的挣扎,“那我便和郡主先到马车上候着,待会儿与王爷一道出发。” 倪清羽嘴角又抽了一下,睒于鸿轩的手可还牵着她呢,这般态度明确,范怡容还是这般不识相。 倪清羽笑了笑,很不厚道地故意附和,“那我和范小姐先上马车……” 她挣了下,试图把自己的手从睒于鸿轩的手里抽回来,睒于鸿轩却是瞪了她一眼,手上加重了力道,倪清羽知道她抽不开,便只是有些表演性地挣了几下,便乖乖屈服了。 睒于鸿轩的眸子沉了下去,看着范怡容的眼神多了几分寒意,“以后称呼她为王妃,那辆马车你一个人坐,先回去,我和王妃一起在此候着。” 睒于鸿轩的话把范怡容最后的一丝希望也击碎了,脸色愈加苍白,好似下一秒便要倒下去一般。他会有这样的安排,已经是赤裸裸地把她排斥在外,她心口的那一抹疼痛,几欲让她倒了下去。 她咬了咬唇,“要等,也是容儿在此等,怎可叫王爷和,和王妃等着。” 倪清羽开口击落了她最后的挣扎,“范小姐的脸色不太好,想来是不太舒服,还是赶紧上马车,赶紧回府里歇着吧,就不要再坚持了。我和王爷在此小候片刻便是,无碍的。” 她还笑得格外和煦无害,落在范怡容眼里,却是生生地磕眼。 睒于鸿轩已经对她失去了耐心,没有再理她,而是转身召来一个小厮,让他调派马车。 范怡容便有些孤零零地被抛在一旁,她的嘴唇几欲咬出血来,最后,她向倪清羽投来一记满是恨意的眼神,转身上了那辆装饰华丽的马车。 倪清羽暗叹,如此宽敞华丽的马车,就让范怡容一人独占了去,委实可惜。 睒于鸿轩的眸子却是重新落在她的身上,带着些许愠怒之意。倪清羽毫不畏惧地与他看着对眼,一副自己没有做错事的模样,他的脾气可真是莫名其妙。 睒于鸿轩见她竟是跟自己明目张胆地对望,心里有些气急,但见她撇嘴哼气的模样,格外可爱。 他心里一动,伸手在她的鼻子上捏了一下。 倪清羽伸手拍着他的大手,把他的手打落,“你干嘛,很疼!” 她细嫩的鼻尖顿时留下了些许红印,这皮肤,着实是吹弹可破,他只用了半成力,便留下了红印,以后都不敢收拾她了。 睒于鸿轩突然有些泄气,自己究竟在气什么?气的便是她那副完全不吃醋,没心没肺的样子。看着她的护着鼻子的样子,心里又软了一下。 倪清羽却是有些记仇,抛给他一记怨怪的眼神,他什么时候已经改了嗜好了。 第九十八章 挠心窝子 马车上,睒于鸿轩和倪清羽相对而坐,局促狭小的空间,又让倪清羽心里莫名紧张。 “皇后都跟你说了什么?”睒于鸿轩开口询问,幽黑的目光又对向她,满是探寻。 他进到羲和宫之时看到的是一派和谐温馨场景,可他并不相信皇后和倪清羽真的能这般温馨和谐地共处。 他可真是什么都爱问。倪清羽心里诽谤了一句,嘴上却是老实作答,“皇后对太后很感兴趣,我就顺着她的意思把昨天的事告诉她了。” 睒于鸿轩脸上挂着些兴味,看着倪清羽,“皇后如何反应?” 太后和皇后这般水火不容,皇后若是听了倪清羽发狠戏弄太后,心里定然是高兴不已,还会把倪清羽列入自己的阵营中来。 倪清羽轻描淡写地说:“满腹喜色,眉眼间都疏朗了许多,想来是心里很是痛快吧。” 她说得淡然轻巧,面上却是还带着丝丝嘲讽之色,睒于鸿轩愈发觉得,她好似已经把所有事情都看得很是通透,而且竟敢大胆玩弄太后和皇后这两个陈国上下人等最不敢得罪的女人。 睒于鸿轩微微眯着双眼,“你为何要把这些告诉皇后?” 又来明知故问。倪清羽心里又是一阵诽谤。 倪清羽便跟他打开天窗说亮话,“因为我已经得罪了太后,皇后又是太后最大的对手,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我自然是要趁机表态,拉拢一番皇后,这样才不至于在日后太孤立无援。” 睒于鸿轩的眸子闪了一下,她果然很是明白这些厉害关系。 倪清羽好似给他保证一般,“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惹麻烦,我和太后皇后之间的这点小团体,与朝政无关,最多便是一些家长里短,争风吃醋的小事。” 争风吃醋?睒于鸿轩挑眉,“你打算如何利用皇后为你争风吃醋的小事帮忙?” 倪清羽正色,“我们女人的事,你不懂。”她是不想跟他费口舌。 睒于鸿轩却是来了兴趣,“我不懂,所以才要你教我,让我也学习学习。” 他紧抓着不放,目光又是定定地看着她,倪清羽已经是摸熟了他的性子,他要是较真起来,可是半点不马虎,定会想尽各种办法叫她开口,而他对自己的手段,无非便是上下其手。 倪清羽还是识时务者,她格外乖觉地开口,小心地挠着他的心坎,但又不会挠得太发紧,让他又像猛虎一样扑过来。 “范小姐对你虎视眈眈,太后有意撮合你们,那我和太后便定然不能和平相处,注定要成为敌人。皇后自然不会管我争风吃醋的事,但却是对太后格外上心,我利用她这点心里,站到她的阵营,也没什么坏处。就算王爷护着我,但王爷是做大事的人,我们女人家平常聚在一起叙话聊天,王爷总不能时时分心守着吧,所以,王爷在的时候靠王爷,王爷不在的时候,自然是要靠一些能靠的人。” “这么说,你的这些谋算,根源都是在我了?”睒于鸿轩挑眉反问。 “那是自然。王爷身边越是没有这么个娇滴滴,楚楚可怜的范小姐,我至于得罪太后吗,我可最是贤惠孝顺,一世英明便这般因你毁了。”倪清羽一副满腹委屈的模样,语气中还带着些许责备,可这责备,不仅丝毫没有威慑力,反而还带着些许亲昵之气,叫人想要莞尔而笑。 “我的王妃竟然为了我争风吃醋,为了我做这么多的谋算,你这些谋算用到这些小事上,实在是大材小用。”睒于鸿轩的面上已经现出丝丝笑意。 倪清羽看得出来睒于鸿轩心里很是受用,眉眼都舒展开了,她呵呵笑笑,“我是女人,再大的谋算,也只能用到后院这一亩三分地上不是。” 末了,倪清羽又补充了一句,“我是王爷的王妃,为了牢牢守着王爷,自然再大的谋算都要做。”还附带送上了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笑,一下子又撞进了睒于鸿轩的心窝子。 这个萝卜坑是她的,就算死也得占着。当然,她心里的这句话没有说出口,只是暗暗地这般想。 倪清羽的这些话果然是又挠中了睒于鸿轩的心窝子,让他心里那个痒。 他便是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这个女人三言两语便总是能挑起他心里那股他自以为已经绝迹的怜香惜玉,还有一个愈发强烈的爱怜之意。 倪清羽见效果达到,然后若无其事地掀开帘子往外瞧,转移话题,“外面可真热闹,要是什么时候能出来走一走,玩一玩,那便最好的。” 睒于鸿轩颇觉她有点没心没肺,明明是她自己挑得他心痒痒的,完了她转个背又像个没事人一般,实在是气人。 倪清羽余光瞥着睒于鸿轩那副带着些许气恼的神色,嘴角不经意地勾起玩味的笑。 抓住了睒于鸿轩的心,那她在王府便是有了立足之处,她倒是要看看,范怡容拿什么跟她斗! 倪清羽心里暗暗叹息,范怡容啊范怡容,你还是段位太低了。 睒于鸿轩看着她,见她神情变幻莫测,实在诡异,好似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睒于鸿轩不放心地问,“你又在想什么?” 倪清羽立马收起脸上的神情,换上一副认真严肃的神色,“没什么,我在看外面,很热闹。” 睒于鸿轩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几秒,然后便移开了,心里已经在思虑着什么。 她好像很喜欢外面这番热闹场景。 倪清羽见他倒是又开始神游,便有些无趣地垂头,胡乱摆弄着衣角上的珠子。 轩王府到了,睒于鸿轩先下了车,倪清羽以为他不会管自己,谁知他虽是面无表情,动作又很是温柔地扶着她下了马车。 倪清羽本还不想让他占了便宜,但一下马车,便看到了范怡容那张挂满哀怨的脸,她竟然还没有进去,她是要站在这里,成一个望夫石吗? 冲着范怡容,倪清羽便很是配合地任由睒于鸿轩扶着自己的手,然后有些深情款款地向范怡容走去。 方才睒于鸿轩的态度已经这般明确,范怡容还在这里找虐,也实在是叫人暗叹。 第九十九章 伺机报复 睒于鸿轩的目光落在范怡容身上,眼神有一瞬间凝了一下,面上带着一丝无奈。 倪清羽觉得范怡容是可怜的,她想来还不知道自己之所以一直不受睒于鸿轩待见的原因。 当年的事跟她完全无关,可是,谁叫她是太后的曾侄女,她这个身份,便是注定了过不了睒于鸿轩那个坎。 睒于鸿轩想来也是有些心软,毕竟,范怡容是他得力手下的女儿,这些年他都不曾亏待过她,可是,也只是物质上的优待罢了。 睒于鸿轩终究是放开了倪清羽的手,向范怡容走去,倪清羽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范怡容原本心里满腹仇恨,但见到睒于鸿轩向她走来,马上便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神色,盈在眼眶里的眼泪好似马上便要掉下来一般。 “王爷。”范怡容柔柔地叫着,声音里还带着一股绵绵的柔意。 “你怎么还不进去?”睒于鸿轩硬不下心来再对她冷言冷语,毕竟,她也没做错什么。 范怡容听到睒于鸿轩柔软的声音,心里马上便是涌起一股更强的酸楚,泪珠子更是盈得满满的,好似睒于鸿轩的一句话便成了催化剂。 “容儿在此等王爷,以往王爷每次归府,容儿都是会在门口亲自迎着的。” 她打起了温情牌,模样中又多了几分楚楚可怜,引人怜惜。 倪清羽心里一阵嘲讽,她这个正经王妃可在这里,你往日要迎就迎,现在还这般不识趣,定要在此惺惺作态,无非便是给她难堪。 睒于鸿轩心里软了一下,“好了,你回去吧。” 范怡容眨了眨盈盈的眼睛,屈身福了福,“是。” 她刚转身,身子便被什么绊了一下,她便很是柔软地向睒于鸿轩的方向倒去,睒于鸿轩条件反射地伸手便揽了一下。范怡容却是整个身子都向睒于鸿轩贴了上去,两双手也紧紧抓着他的手臂不放。 睒于鸿轩面色滞了一下,这一团软香柔玉,手感亦是不错,可是…… 睒于鸿轩要把她扶起来,范怡容整个人便好像是无脊椎动物一般,软软绵绵的,还做出一副病态状。睒于鸿轩总不能把她直接甩在地上吧,所以只能这般任她赖着。 “王爷,我,我头晕……”她声音柔弱,好似马上便要断气了。 倪清羽心里的嘲讽大于怒气,她知道范怡容是故意的,便是要扎她的眼,倪清羽也不是吃素的,她径直向他们走去,然后伸出双手,动作麻利地把范怡容巴着睒于鸿轩的手一根根掰开,把她的身子从睒于鸿轩的身上拉了起来,很是亲昵地笑着,“既然范小姐头晕,我送你回院子吧。” 范怡容脸色骤变,然而她现在确实病态西施的扮相,她整个人被倪清羽牢牢搂着,她总不能突然恢复了精力,把倪清羽推开重新倒入睒于鸿轩的怀抱吧。 范怡容露出一抹干笑,“怎么好意思让王妃送我……” “那我让我的丫鬟送范小姐回去好了。” 倪清羽打断她,很不客气地把良锦和良纱召过来,然后把身上这坨没骨头的软玉塞给她们,好生嘱咐着,“你们两个可得小心着,一路护送范小姐回去,可不能叫她磕着碰着了。” “是。”良锦和良纱拼命忍着心中的笑意,然后两人不由分说地把范怡容架走了。 门口的众人都暗自憋笑地看着这一幕。睒于鸿轩的眉眼也跟着挑了一下,脸上挂着丝丝兴味的神色。 方才倪清羽的动作快捷得行云流水一般,一气呵成,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范怡容便已经被她塞给了良锦和良纱。 她的脸上,挂着一丝愠怒,却又有些高傲,像是一只奋力抢食的母鸡,凶神恶煞地把其他抢食的母鸡毫不留情地赶走。 睒于鸿轩意识到自己便是她抢食的对象,心里漾开了花,面色毫不掩饰地挂着丝丝笑意。 倪清羽却是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保持着那副高傲的姿态,走了进去,也不去理会睒于鸿轩。 睒于鸿轩看着她的背影发了好一阵呆,然后才迈步跟了上去。 倪清羽心里也说不上是有多气,只是对范怡容这种低段位的手段感到有些嗤之以鼻。 她不相信睒于鸿轩会没瞧出来,可他还是稳稳当当地把她接住了,末了还舍不得撒手,倪清羽心里还是有些堵。 她还没走进内院,便瞧见各处屋顶上都有人,他们不知在上面做什么。倪清羽定睛一瞧,都是熟悉的身影,他们可不是张惰、穆旭端一行嘛,尽是她从秦国带来的人,凡是会武功的,能上屋顶的,都已经在上面了。 “你们在屋顶上作何?”倪清羽好奇发问。 张惰最是好动,也是最会偷闲躲懒,他听到倪清羽发问,一下子便飞了下来。他的手上已经满是污渍,衣服上也没一处是干净的,脸上也被他抹了几道黑线。 “我们在检修屋顶。” 检修屋顶?倪清羽大惑不解,随即心里又升起一股怒意。 “这堂堂轩王府,连几个检修屋顶的工匠都没有吗?定要用我的这些人!” 张惰用他脏兮兮的手挠了挠脑袋,“原本管家只是叫穆镖师一人,想来是他功夫好,后来我们闲着无聊,也顺带帮帮忙,便都一起飞上去帮着一起干活了。” 穆旭端? 倪清羽明白了过来,是睒于鸿轩!他这是记仇,在给穆旭端找罪受呢! 倪清羽粉脸立马便盛满了怒意,气得通红,“堂堂王爷,竟然假公济私,这般蓄意刁难!” “是他多管闲事在先。”睒于鸿轩的声音悠悠地传来。 倪清羽回身,便瞧见他一脸悠然的脸,他满不在乎地补充,“既然他这么喜欢爬屋顶,那本王便让他爬个够好了。” “你!”倪清羽一时无言以对。 张惰却是一脸大惑不解的神色,他们这是在说什么?他怎么半个字都听不懂? 倪清羽转身,索性不去理睒于鸿轩,直接冲屋顶上的人喊道:“你们全都下来,这活儿,你们不用干了。” 屋顶上的人听了,便都放下了活路,纵身飞了下来。 第一百章 兴师问罪 睒于鸿轩眯着眼睛看她,她可真是已经马上把自己当成了王妃了。不过她的这股时不时便冒出来的凌厉劲儿,他倒是颇为喜欢。 穆旭端等人都围了过来,不知道倪清羽有什么新的指示。 “以后这种粗活,你们不需要做,都回去歇着吧。”倪清羽一副女主人的做派吩咐着,完全忽略了睒于鸿轩。 穆旭端看了一眼睒于鸿轩,又看了一眼倪清羽,然后点了点头。 倪清羽才是他的正经主子,他自然得听倪清羽的。 他们正欲走,一个带着些许寒意的声音便传来,“王府可不养闲人!” 穆旭端等人便又回过身,便瞧见了说话的人,原是费振祁。 他带着稚气的脸上却是挂着与年龄不符的老成和冷峻,便像睒于鸿轩惯常的表情一般。难道跟睒于鸿轩待久了的人,便都会变成这副模样吗? 费振祁突然开口,睒于鸿轩只是淡然地瞟了他一眼,却是没有出言责备。 这些人,他睒于鸿轩养着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穆旭端搅了他的好事,倪清羽又总是精乖得很,时不时给他下套,唬弄他,他眼下便是要好好看一场戏,反正自己难得看到倪清羽气急败坏的模样,定然是十分赏心悦目。 倪清羽的目光定在费振祁身上,费振祁,她自然也是知道身份,因为他是穆家旧人,当初又是他千辛万苦找到睒于鸿轩,告知他当年的事情,她自然也知道他在睒于鸿轩心里特殊的位置。 但他这副冰冷的态度,也同样是刺了倪清羽的眼。 “他们是我的人,不是闲人!”倪清羽好似宣誓一般,毫不畏惧地看着他。 费振祁也丝毫不因为她是王妃就有半步退让,而是毫不留情地反驳,“他们在府里不做事,那便是闲人!” “你,你这小屁孩是谁啊?怎么这样对王妃说话。”张惰一脸不逊地看着费振祁。 费振祁气性也不小,“除了王爷,这王府上下,没有谁能命令我,我对谁都敢这般说话。” 张惰登时瞪大圆目看着他,费振祁这般不羁,睒于鸿轩却是没有出言斥责,反而还是那副淡然的神色。 倪清羽心里鼓着气,她知道,睒于鸿轩不过是借着费振祁的嘴在有意给她下马威,所以才对费振祁这般放纵。 “王爷既然不说话,那这也是王爷的意思吗?王爷也觉得我的这些人都是闲人,不能在王府里待着吗?当初我把他们带来,可是经过了王爷的准许的!”倪清羽神情冷然,他可真是惯会把自己说过的话当做耳旁风! “我是答应你把他们带过来,可是我可没说他们可以白吃白住。”睒于鸿轩闲闲地说,在倪清羽看来,他便是一副势力嘴脸。 “我说了,待我闲空之时便会加紧给他们安排事情,我们才到王府两天,王爷就这般着急,说我们白吃白住了,这诺大的王府,是连我这几个人都养不起了吗?”倪清羽颇为气急败坏。 偏偏她越是气急败坏,睒于鸿轩便越是淡然,神色越是得意。 “我这王府多养几个人自然是没问题,若是本王乐意,就算养这几个闲人又有什么。但是眼下,本王不乐意,他们住了一天,做了一天的闲人,自然是要补偿回来。” 这么小肚鸡肠的话,亏他说得出口,倪清羽真是气得要吐血了。 穆旭端自然猜出了睒于鸿轩今日之所以兴师动众的原因,他无非便是把怒火对着自己罢了。 穆旭端站了出来,“王爷,你若是还在为昨晚的事耿耿于怀,那王爷惩罚我一人便是了。” 穆旭端这话,便相当于是承认了昨晚是他动的手脚。反正他就算不承认,睒于鸿轩也是不会相信,所以他便索性承认了。 睒于鸿轩微眯着眼睛看他,“果然是你,昨晚上你可是决口否认呢!” 穆旭端挑了挑眉,面色如常,“眼下我承认了,王爷惩罚我便是了。” 他们两人的对话让其他人都如一头雾水,完全不知所以。倪清羽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面色有些红润。 明明便是睒于鸿轩不守君子约定,穆旭端那是仗义相救,他倒是开始兴师问罪了! “本王不是罚你检修屋顶了吗?可你却是唤来了这般多帮手。”睒于鸿轩语气清冷,没有温度。 “这些人并非我唤来,他们是自发来帮忙的。”穆旭端语气淡然。 “那既是如此,你便去把王府所有的屋顶都检修一番,若是发现有任何检修不到的,便别怪本王不留情面。”睒于鸿轩轻描淡写地说,好像他说的只是一件疏松平常的小事一般。 众人都睁大了眼睛,倪清羽更是像听了年度最大笑话一般看着他,“你没开玩笑吧,整个轩王府这般多屋顶,你让旭端一个人检修,你这摆明了便是与他为难!” 倪清羽怒气横生,身子都有些发抖,身上华服上的珠子不觉叮咚作响,睒于鸿轩却很是满意地欣赏着她被气到的样子。 “本王的样子像是在玩笑吗?既然他这般喜欢爬屋顶,本王便让他一次爬个够。” “你!”倪清羽脸色都变绿了,睒于鸿轩怎么这么可恶,这么善变!方才还是好好的,现下却是变成了这般丑恶模样! “旭端,你不必听他的,只要有我在,你便只需要听我的便是。”倪清羽气得头脑都发着胀,她提高了嗓门,好似是宣誓一般说着。 “王妃,这是轩王府,全府上下的人都要听王爷的。”费振祁冷着脸毫不客气地驳斥。 倪清羽知道费振祁的性格,他一贯便是只认睒于鸿轩,旁的人,也就羊七的话能入得了他的耳朵,她若是跟他吵,指定是吵不过,还白白吃力不讨好。 倪清羽却是把问题转开了去,“我的手下都是怀着绝世之才的,可不是来轩王府打杂的!你们轩王府用人,便是这般大材小用的吗?” 她的目光也含满怒意,方才范怡容之事她心里已经是堵了一肚子火,现下更是万分窝火。睒于鸿轩压根就是故意的! 第一百零一章 比武较量 这时,羊七不知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他捋着山羊胡子,开口道:“王爷,王妃觉得这些人都是身怀绝技之人,要他们做这些粗使活路,那是屈才了。老奴觉得此话甚有道理,知人善任,于双方方为双赢。他们若是真的有十八般武艺,咱们也不能让他们埋没了不是。” 睒于鸿轩瞟了众人一眼,今日心情也是不错,看一场他们的比武较量,也是个不错的消遣。 他开口道:“好,既然王妃和羊管家都这般觉得,那本王倒是真的应该好生选拔一番人才了。今日不如便在梨花院考量一番,凭着真功夫指派差事,若是没有真材实料的,那便只能做这些粗使打杂的活路了。” 倪清羽眼冒寒光,“比就比!真金不怕火炼!” 倪清羽回身看了穆旭端等人一眼,“你们可要给我长脸。” 张惰最是笃定地拍着胸脯,“小姐放心,我们一定不给你丢脸!” 张惰还是太浮躁了些,倪清羽只希望他能稍稍沉稳一些,但其他人,倪清羽还是颇有信心。 倪清羽和睒于鸿轩都各自回了院子把这身冗重的衣裳换下来,倪清羽换上了一身轻便的家居服。她这时才知道,睒于鸿轩暂时住到了外院,嘉正堂旁边的一处院落。 他一个正经的王爷,整个王府都是他的,可最后却是做出这样的让步,甘于蜗在这么一处小偏院,委实难得。 但眼下,倪清羽心里对他的怒火已经是升到了极致,他简直是太过分了!翻脸比翻书还快,一天一个变! 倪清羽到梨花院时,众人已经都在那里,睒于鸿轩也已经换上了一身轻便长衫,看着很是儒雅,可倪清羽却觉得他的心窝子忒黑! 倪清羽和睒于鸿轩各站一边,两人身后便是各自的人,颇有点剑拔弩张的味道。 “规矩先讲清楚,大家可都在这里听着,不然到时候有人不认账。”倪清羽语带嘲讽。 睒于鸿轩嘴角勾笑,“这次的考量不过是为了让你带的人显一显才能,所以只以木剑作为工具,若是他们能赢得了我手下的人,那便说明他们确实有才,那本王自然便不会亏待于他们,他们想要安排什么样的差事,那便随意他们挑。若是他们赢不了,那便只能由着本王来安排了。” “好,王爷不要反悔!”倪清羽答得爽快,目光灼然。 “自然。”睒于鸿轩嘴角勾笑。 穆旭端站了出来,“这次事情,可以说是因我而起,那便由我先来吧。” 倪清羽对他的武功颇有信心,她便是点了点头。 穆旭端的目光和睒于鸿轩对上,“不知王爷要派何人与在下对战?” 还未等睒于鸿轩开口,羊七便站了出来,“老奴不才,想与穆少侠过几招。” 倪清羽神色不觉是变了一下,羊七的功夫可是不简单,穆旭端怎会敌得过? 睒于鸿轩看到倪清羽神色的变化,脸上勾起一抹挑逗的笑意,“怎么,我的王妃害怕你的手下连我的一个年迈管家都打不过吗?” 倪清羽真想咬他一口,他真是太欠扁了! 穆旭端见此,开口道:“小姐放心,穆某定然全力以赴,不让小姐丢脸!” 倪清羽便只能低声嘱咐道:“羊管家不简单,他的剑法迅猛无声,你定要小心。” 穆旭端心里怔了一下,向倪清羽投去了一记讶异的神色,她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还有花园的事,她也是对这里的地形很是熟悉,为什么会这样? 穆旭端最终只是把心中的疑惑压了下去,点了点头。 两人都手持木剑,羊七对穆旭端轻轻颔首,面上露出一丝笑意,穆旭端也冲他点了点头。 穆旭端先发制人,剑法轻快,羊七只是轻闪,以剑挡剑,将穆旭端之力轻易弹空,夺其声势。 穆旭端果然觉得手肘上一阵轻微发颤,羊七的内力果真深厚。 穆旭端面上不露声色,又向羊七挥剑,羊七的身形不动,只是手中的剑充满劲气,带着一股厉风,表面上看羊七未曾用多大心力,但穆旭端已经觉得一阵压迫。 如此数十招,羊七一直都只守不攻,穆旭端却是半点近不了他的身。 羊七微微一笑,“我要开始进攻了,穆少侠小心着。” 羊七话音刚落,手中的剑便已经千转百回,静止的空气被刀劲所迫,化为厉风吹向穆旭端,穆旭端稳住心神,用着巧劲化解他凌厉的剑法,但却还是难以招架,手中的剑险些脱手。 穆旭端估摸了一番自己的胜算,只怕两成都不到。 倪清羽说得没错,羊七的剑法迅猛无声,着实叫他难以招架。 羊七只是想试探于他,所以招招点到为止。穆旭端拼尽全力,已是穷于招架,羊七却是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 倪清羽本就知道这是一场差距悬殊的比试,穆旭端基本上没有可能赢得了。 若是对手是夏津,穆旭端或许还能教出高下来。但眼下,夏津却是不在现场,羊七出手,自然也是受了睒于鸿轩之意,看来睒于鸿轩是摆明了定要好生为难一番穆旭端。 倪清羽目光含着微怒,死死地瞪着睒于鸿轩,睒于鸿轩却很是悠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羊七已然试探出来穆旭端的功力,他也没有恋战,木剑轻指,却是稳稳当当落在了穆旭端的脖间,叫他躲避不开。 穆旭端毫无悬念地败了。 穆旭端谦恭地抱拳作揖,“多谢羊管家剑下留情。” 的确如此,方才羊七若是真心与他为难,只怕穆旭端早就丧命他手。 羊七捋了捋山羊胡子,“老夫方才试探了一番,穆少侠的武功亦是不差,是个可造之材。” “多谢羊管家夸赞。” 虽然赢的人是羊七,张惰也是激动得不住鼓掌叫好,“太棒了!没想到羊管家看起来就是一个糟老头,实际上功夫这么好。” 他这话,明明是夸人,倒说得像是骂人一般。 羊七却是完全没有在意,反而觉得张惰个性率直,颇有些豪爽之气,他便只是捋着胡子,笑而不语。 第一百零二章 扳回一局 睒于鸿轩挑眉,“你的人输了,按照方才的规矩,我眼下可有了随意处置的权利?” 倪清羽咬着唇,眼神很是愤恨地瞪着他,却是无言以对。 睒于鸿轩难得见倪清羽被他噎得说不出话,心里很是得意。 他清了清嗓子,“既然如此,穆旭端,你便把王府上下的屋顶都检修一边,若是有任何遗漏,唯你是问。” 倪清羽咬着唇,半个字说不上来,穆旭端面色如常,不卑不亢地抱拳行礼,“穆某遵命。” 倪清羽很是歉意地看了穆旭端一眼,若不是因为她,睒于鸿轩也不会这般可恶地存心刁难,穆旭端却是没有在意,只是轻轻莞尔,示意倪清羽放心。 睒于鸿轩挑眉,“下一位,王妃要派谁出战?” “小姐,我来!”张惰跳了出来,跃跃欲试。 他满脸便是嘻嘻笑意,目光对着费振祁,“我要和那小屁孩较量一番,他方才说话这般没礼貌,我要叫他知道本爷爷的厉害。” 费振祁哼了一声气,满脸不屑,“刚刚才输了一场,还这般嚣张!你若是赢了我,我叫你十声爷爷。你若是输了,你叫我十声爷爷,敢是不敢?” 张惰伸手潇洒地摸了摸鼻子,“有什么不敢的,比就比。” 倪清羽却是着实有些担心他,张惰的武功算不得多好,他有的不过是过人的蛮劲,他的这股蛮劲,若是遇到普通的人,那便是能轻易取胜,若是遇到身形灵巧的高手,那便定然是无力招架。 即便是前世,张惰的功夫也是被倪清羽发现以后勤加苦练之后才得到飞速提升。 费振祁的功夫,倪清羽着实不太清楚,但见他这般信心满满的样子,她还是不由为张惰感到担心。 “你小心些,灵活一点,不要光用蛮力。”倪清羽出言嘱咐。 “小姐放心吧,我张惰旁的没有,就有这点机灵劲。”他很是信心饱满,嘻嘻笑着便大赤赤地站了出去。 两人手里都拿着一把木剑,异常轻盈。 费振祁率先便向张惰出剑,又狠又准,直逼心腔。张惰亦是不傻,他举起剑便挡了回去,他的蛮力很重,把那股力道尽数转到了剑上,向费振祁击去。费振祁本是十分轻敌,没料到张惰手上力道这般雄厚,不觉是向后猛地退了几步。 张惰胜了第一回合,嘻嘻笑着,格外玩世不恭。 费振祁心下恼怒,定了定神,手中的剑又向张惰攻去,这下他知道张惰的力气大,他便加快了剑法,很是灵活,让张惰压根就碰不到他的剑。张惰果真是被搅弄得有些手忙脚乱。 倪清羽瞧见了,心里暗自着急,她便知道,张惰不成气候。 费振祁嘴角勾笑,一番缠斗,他觉得时机已然成熟,便是飞快地把剑旋转起来,直晃得人眼花缭乱,张惰会的不过是寻常剑法,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不觉是被他逼得连连后退。 他一边退一边想,费振祁看起来剑法很是熟稔,而他的剑法可以说是一片空白,不能和他比强项,否则自己只有输的份儿。 他心里闪过一个主意,决定孤注一掷。 他把运足了力道,猛地便想费振祁的剑砍去,费振祁的剑本是高速转着,后劲充足,张惰的这一下也是运足了力道,两把木剑剧烈地碰在一起,顿时应声而断,两人都感觉虎口一阵吃痛。 张惰见计谋得逞,嘴角露出不经意的笑,“既然剑断了,咱们便来一场徒手搏斗!” 近身搏斗可是张惰的长项,他在街边做小乞儿之时,每天可没少打架,他力大如牛,拳脚也在那时练了出来,费振祁没了剑,看他那小身板,看他怎么赢! 费振祁有些恨恨地把剑丢在地上,“徒手就徒手,谁怕谁!” 费振祁打心眼瞧不起张惰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只想快些把张惰打败。还没等张惰出手,他便又是很快地向张惰出拳,如同鬼魅般的冲了出去,化掌为拳,一拳欲轰在张惰的小肚上。 谁知,他的拳却是被张惰的手狠狠地拦住了,他欲把拳收回来,却是半分动弹不得! 费振祁的瞳孔顿时收了收,青筋爆了起来。怎么会这样!张惰的力气竟然这般大! 张惰又是一番童叟无欺的笑,然后拳上用力,费振祁便被他带了过来,张惰另一只手便照着他的小腹擂了一拳,抓着费振祁的那只手也猛的用力,把费振祁的手扭了一下,费振祁竟是半点抽不出手来,他顿时是满心羞恼。 张惰本可以直接用力,一举把费振祁打败, 但张惰偏不,他还没玩够,他的表演欲还没有得到满足,他又推了一把,费振祁有些狼狈地向后趔趄几步,险些摔倒。 张惰双手叉在胸前,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再来。” 费振祁心里很是恼怒,像一头愤怒的公牛,猛的便向张惰发力。 倪清羽原本见张惰呈现落败之势,心里很是着急,但为今见到张惰扭转了态势,心里顿时生出几分欣喜,很是挑衅地看着睒于鸿轩。睒于鸿轩的目光却是一直停留在打斗的两人身上,眼神格外专注。 费振祁平日所练基本上都是剑法,于拳脚功夫,着实欠缺,他的身板偏于单薄瘦小,力道自然是远远比不上张惰,一时不觉有些吃力,张惰的拳脚没什么花样,但尽是扎扎实实的狠功夫,手脚生风。 一拳一脚,擂得费振祁身上生疼。 张惰已然玩够了,该炫的都已经炫了一遍,他便利落地收拳,费振祁被他一下钳制住,丝毫难以动弹,就差打在地上了。 “好了,今天就比到这里,你输了。”张惰脸上挂着得意的笑,把他轻轻一推,“有人该叫爷爷了。” 费振祁心性高傲,被张惰这般戏弄,脸上很是挂不住,他哪里肯认输,他倾尽全身力道,照着张惰的脑袋便要擂去,张惰彼时已经在洋洋自得,丝毫没有注意。 穆旭端、睒于鸿轩和羊七却是瞧得真切,他们都惊了一下。 费振祁这一拳可是照着脑袋打过去的,而且看得出他的因为恼怒,用尽了身上的力道,只怕张惰受了这一拳,当即便要倒地而亡了。 第一百零三章 所犯何错 穆旭端身形一跃,掌上发力,顾不得许多,向费振祁攻去。 几乎与此同时,睒于鸿轩亦是一跃而起,他知费振祁若是受了穆旭端的这一掌,定然会受重伤。他左掌运足内力,为保费振祁,只能毫不留情地向穆旭端击去,同时,右掌却是向费振祁发力。 穆旭端和睒于鸿轩的两股力道在空中相撞,众人感到一股浑厚霸道的气流逼向他们。那两股气流,便在空中轰地散开了去。 睒于鸿轩击向费振祁的右掌却是带着一股回收之力,费振祁原本力道凶猛地向张惰发拳,却被睒于鸿轩的那股回收之力生生地拉了回去,有些趔趄不稳地跌坐在地。 穆旭端的一掌被睒于鸿轩狠狠击了回来,他感到胸口一阵汹涌,向后退了几步。 睒于鸿轩两手同时发掌,竟然也镇得穆旭端虎口生疼,可见他的内力何其深厚,虽然也是不比羊七,但也有羊七的七八成功力,穆旭端不觉对睒于鸿轩一阵侧目。 睒于鸿轩收掌之时,心口亦是一阵内息紊乱,翻腾不已。 方才事出紧急,睒于鸿轩的两掌都留着余地,特别是右掌,为避免自己的掌力过猛伤了费振祁,他更是有意克制着。他这般克制,那股内力便是在他心口翻腾,叫他内息紊乱。 他左掌亦是感到穆旭端的一阵强力之气,他不得不承认,穆旭端的功夫果然是不简单。 众人都还没回过神来,这一切便已经发生了。 穆旭端各自收掌,调理内息,费振祁跌坐在地上,张惰徒自有些后知后觉,半天未回过神来。 倪清羽看到睒于鸿轩的神色,惊了一下,下意识地便向他跑去,“你有没有事?”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睒于鸿轩心口一动,却是把方才调戏好的内息一下子又搅乱了,脸色变得很是难看,众人都惊了。 羊七动作迅猛,一下子向睒于鸿轩出掌,两人就地盘膝而坐,闭目运掌。 好在羊七内力深厚,睒于鸿轩亦是气聚丹田,凝住心神,如此半刻钟,羊七终于是舒展眉眼,收了掌,站起身来。 “你竟伤了王爷!”费振祁指着穆旭端大声责问。 “振祁!不得无礼!”羊七冷着脸喝道。 费振祁被喝了,心里还是满心不服气,“可是他……” 这时,一直在一旁观战的翁羌垣却是站了出来,“连我这个不懂武功的糟老头都瞧出来轩王爷受伤都是因为你,你这小娃倒是瞧不出来,还是这般对我们带着偏见。” 费振祁面色滞了一下,有些惊讶,又有些不服气。 睒于鸿轩缓缓收掌,从地上站了起来,面色已经恢复如常。倪清羽终于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睒于鸿轩眼里含着一丝笑意,有些暧昧地瞧着倪清羽,倪清羽回过神来,一转身又走动了自己的阵营。方才她怎么这般沉不住气,直接便跑了过去,如此,反倒是叫睒于鸿轩抓住了话柄。 睒于鸿轩有些淡然地瞟了费振祁一眼,费振祁便是被这一记眼神震了一下,脸色涨红的低垂着头。 这一次比武,倒是让睒于鸿轩看出了以前没有注意的问题,费振祁,是该慢慢长大了。 睒于鸿轩淡淡地瞟了翁羌垣一眼,“你倒是说说,我方才是怎么受伤的?” 翁羌垣抚着胡子,“方才这小娃和张惰比武,成败已定,他却是不服气,还想还击张惰一拳,穆镖师要救张惰,便只能向张惰出手。王爷要救他,又不想让他伤了人,便只能两掌同时发力,一方面化解了穆镖师对他的一掌,另一方面利用掌力把他强力往后拉,让他不至于伤到张惰。” 翁羌垣说的话落入众人耳里,费振祁面色变得有些复杂,脸色又涨得通红,原是如此。张惰也恍然回过神来,原来费振祁要对他使黑拳,自己却因为赢了比赛而洋洋自得,完全没有在意。 翁羌垣继续道:“王爷定是十分珍视这小娃,所以你的掌力很是克制,没有伤到他,反倒伤了自己,穆镖师的掌力,想来还不至于伤了王爷。” 费振祁一下扑通跪地,“振祁该死!让王爷受伤!” 睒于鸿轩的目光清冷,扫在费振祁的身上,“你可知道,你今日做错了什么?” 费振祁低垂着头,咬着唇,“振祁无能,没有能赢。” 听了他的话,睒于鸿轩的眼神顿时便冷了几度,羊七也是一阵摇头叹息,这孩子,还是没有什么历练,心性这般不成熟。 睒于鸿轩冷声道:“你便跪在这里想,什么时候想明白,说清楚了,什么时候起来!” 费振祁的脸色顿时变得很是难看,头愈是低垂着,睒于鸿轩从未对他这般严厉。 张惰气哄哄的,欲上前大骂,倪清羽却是拉住了他,示意他闭嘴,张惰便是生生地忍住了,只是瞪着怒目,看着费振祁。 倪清羽知道,因为自小便知道家庭变故,费振祁性情难免极端愤激了些,睒于鸿轩这是要趁机好生给他上一堂课,那旁人便最好不要插嘴,还是叫他们自己处理。况且费振祁性情如此,旁人说的话,他只怕都听不进,反而会挑起他的反感。 费振祁跪在地上,众人也都屏气凝神,睒于鸿轩不开口,便是没人开口。 睒于鸿轩的目光凌厉,“还没想明白吗?” 费振祁面色难看,垂头跪地,紧咬着唇,终于是开口道:“胜负已分,偷袭乃是小人之举。” “你不仅偷袭,你还动了杀心。”睒于鸿轩语气多了几分冰冷。 羊七亦开了口,声音满是失望,“这本是一场寻常比试,比试前王爷已经把规矩说得明白清楚,你却是得失心太重,浮躁轻敌,技不如人,又不服气,恼羞成怒,妄动杀心。如此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绪,他日怎能成大事?平日里王爷对你的教诲,你全都当成了耳旁风了吗?” 费振祁闻罢,面色更是一片臊红,抬不起头来。 睒于鸿轩心里已经失望至极,这些年来,许是自己对他怀着特殊情谊,反而放松了对他的要求和管束,叫他养成这般不敢担当的性情。 第一百零四章 反思认错 费振祁重重叩首,“是振祁辜负了王爷的教诲,请王爷责罚!” “我自然是要责罚,但你便是已经反思完了吗?”睒于鸿轩反问他。 费振祁有些愣神,面色又是滞住了,但他却是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需要反思的,便只能重新低垂着头,答不上话来。 睒于鸿轩的脸色变得愈发冰冷,面上没有半丝和缓。 翁羌垣倒是忍不住开口,“王爷,我看你还是别为难这小娃了,他还小,阅历不够,只怕是想不明白的。” 睒于鸿轩挑眉看他,“你又看出来了?” “老夫只是有了些自己的想法,但却是不敢保证是王爷心里所想。” “那你倒是说说,若是能说对了,本王便敬服于你,定为你安排一份合意的差事。”睒于鸿轩也想趁机考察一番此人,他瞧得出来,这人有几分聪明,但却是不知,他的这股聪明是小聪明,还是大智慧。 翁羌垣也不急着回答,而是看向倪清羽,向她投去询问的眼神。 倪清羽点了点头,因为是翁羌垣,所以她莫名地放心,他定是能说出点什么,不会像张惰,嘴上没把门,说的还尽是没有水平,惹人恼的话。 翁羌垣这才开口,“其实方才老夫已经提到了,这小娃,他是对我们怀着偏见,所以,就算我们有真才实学,到了他那里,也变成了歪门邪道。张惰与他相比,各有所长。他擅长剑术,张惰却是拳脚生风。但张惰能赢,便是因为他机灵。他知道自己的优势和劣势,所以便才想了法子,把战场转到自己的所长之上。老夫看来,这股灵活很是不错,但在这小娃看来,这就变成了狡诈,投机取巧。只怕他现在还是颇为不服,觉得自己一定不会输给张惰。” 费振祁听了,神情便是滞住了,面色有些愣然,又有些迷惑。 睒于鸿轩和羊七看翁羌垣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欣赏之意。 翁羌垣笑笑,“王爷常年征战,自然也知道兵不厌诈的道理,在行军作战中,自然也是要有这样的手段,才能取胜。若是过于自命清高,对这些手段嗤之以鼻,那便是真正的死板,墨守成规了。张惰在乞丐堆里混久了,所以他也知道这个道理,有时候为了赢,不单单是靠所谓的真才实学,还要动动其他歪脑筋。” 众人也都明白了翁羌垣所言之意,而睒于鸿轩失望气恼,亦不过是因为费振祁不知变通,自命清高。他看人戴着有色眼镜,真正成了势利之人。 一个人,便应该豪爽大气,不拘小节,才能在各处混得开,费振祁过于激愤清高,委实不是睒于鸿轩想看到的。 翁羌垣的一席话下来,费振祁心里已经是明白了七八分,面色不觉更是讪然。 “振祁,你可想明白了?”羊七和缓语气,对他发问。 费振祁咬着唇,点了点头,“想明白了。” 睒于鸿轩扫着他,“想明白什么了?” “振祁自视清高,心气狭窄,不知变通,瞧不起他们。日后要成大事,应该豁达洒脱,不拘小节,从善如流。” “还有呢?”睒于鸿轩面不改色,继续发问。 费振祁愣了一下,又绞尽脑汁想了一番,有些没底气地说:“这次是切磋武艺,便应该是就武论英雄,而不应该就人论英雄,而我,却是带着偏见。” 睒于鸿轩听了,神色这才和缓了一些,他又发问道:“那这次比武,你输了,服是不服?” 费振祁咬着唇,吐出一个字,“服。” “为什么服?”睒于鸿轩紧追不放。 “虽不能算我技不如人,但我缺少变通,不够灵活,不知道便宜行事,如此输了,亦是因为才智不足,所以服。”费振祁被慢慢引导着,终于是慢慢想明白了。 “那方才,为什么想不明白?还如此激愤地要偷袭?我平日里教你的那些你倒是说得头头是道,真正到用的时候,却是这般叫我失望。”睒于鸿轩的目光又蒙上了丝丝冷色。 费振祁面色一讪,答不上话来。 羊七见费振祁被睒于鸿轩训得满脸讪然,心下有些不忍,他开口道:“王爷也不能过多责备于他,振祁年纪也还小,心智不成熟也是在所难免,况且,王爷也没有给过他历练的机会。” 费振祁一直想跟随睒于鸿轩到外出征,睒于鸿轩觉得他年纪尚幼,行事还不成熟,便是没有准许。如今看来,他的确是历事太少了。 “起来吧。”睒于鸿轩终于松口,淡然地说。 费振祁如获大赦,重重叩头,这才站起身来。 倪清羽瞧着这一幕,她亦不是得理不饶人之人,但费振祁的确是做错了,他已经被睒于鸿轩训得收起了方才的锋芒,她若不趁机为自己的人讨个说法,反倒叫他们觉得自己示弱了。 倪清羽挑着眉,“既然王爷也说了,费振祁做错了,总该给最大的苦主道歉才是。” 张惰也是叉着腰,一副颇为委屈的模样。 睒于鸿轩眼神轻瞟了费振祁一眼,费振祁便已经了然,他心里虽是有些别扭,但还是走了上前,冲张惰抱拳作揖,“对不起,方才,输了就是输了,我不应该偷袭你。” 张惰很是受用,脸上挂着得意的笑。他掏了掏耳朵,轻咳一声,“有些人,应该要叫爷爷了吧。” 费振祁面色又是变了一下,这个赌约是方才自己先提出的,眼下自己输了,难道要毁约不成?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他爷爷,也着实叫费振祁拉不下脸。 倪清羽轻咳一声,示意张惰适可而止,张惰却是假装没听见,依然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羊七突然站了出来,颇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地说:“小子,老夫看你方才拳脚功夫倒是挺不错,但是空有一身蛮力,若是碰到高手,那便半分无法招架。” 张惰对羊七倒是满脸崇拜,他立马换上一副垂涎之相,“我自然知道,若是能有一个名师教导于我,凭我的聪明才智,定然能大有成就!” 他嘿嘿笑着,语意明显。 第一百零五章 拜师学武 羊七又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笑了笑,“你可是想跟我学功夫?” 张惰点头像小鸡啄米一样,“还是你聪明,我刚一说,你就猜到了!” 羊七依然含笑,“老夫教你是可以,但老夫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哪怕要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愿意!”张惰马上一口答允。 倪清羽想起了在太新时,张惰知道常可为的身份,几乎要抱着常可为的大腿求他教授武艺,他彼时也是这般豪言壮志,只不过,常可为刚是吓了一吓他,他便马上改了口,十足的小滑头一个。 她也自然是已经猜到了羊七要向张惰提的条件,她便只是笑笑。 “老夫不需要你上刀山下火海,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罢了。” 羊七果然将目光投向费振祁,“老夫只希望你收回方才的赌约。” 费振祁心里怔了一下,这些年,他多次请求羊七收他为徒,可是羊七都未曾松过口,现在他没想到羊七为了给他解围竟然答允教张惰功夫,他心里涌起一股感动之绪。 张惰也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现出一丝小纠结,然后只一闪,便隐退了去,“这只是一件小事,我答应你便是。” 羊七抚着胡子爽声笑着,“你这小子虽有些痞气,但果真是性情豪爽。” 张惰嘿嘿笑着,“那你就是我的师父了,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他好似怕羊七反悔似的,动作格外利索地跪了下来。 羊七便愈是朗声笑着,对张惰这般性情之人也甚为喜欢。 “你先别急着跪,我的话还没说完。” “师父您说,徒儿跪着听便是。”张惰丝毫不在意,一副自来熟的模样。他这厚脸皮的功力,如若不是在市井滚打这般多年,那是练就不出来的。 羊七指着费振祁,“我打算把振祁一起收到名下,今后你们两人便需一起练武,今日之事,可会影响你们的和睦?” 张惰和费振祁都愣了一下,羊七的目光落在费振祁身上,“振祁,你可愿意?” 这是费振祁一直以来的愿望,如今没想到竟是拜张惰所赐,终于得偿所愿。 “愿,愿意,自然愿意!”费振祁就算对张惰有再多不喜,为了学功夫,他自然也可以尽数忽略。 “那你们两个,要和睦相处,不可像今日这般,若是我发现你们两个暗中有这样那样的矛盾,可别怪为师不留情面,把你们都逐出名下。”羊七正色。 张惰和费振祁都双手抱拳,“徒儿自当全心听师傅教诲!” 一场闹剧,终于是以圆满的结局收场,张惰捡到了大便宜,整个人都乐开了花。 睒于鸿轩面上神色也和缓了许多,他知道,羊七这般决断,其实是为了费振祁好。 张惰虽然带着些痞性,但是他很是机灵,是个可塑之才。有他在,刚好可以让费振祁也学习一些他的灵活。两人擅长的领域不同,也可以互相弥补。况且,有了对比,也可激励费振祁更加奋发勤加练习。 倪清羽心里却还是在谋算着什么,她开口道:“王爷,恕我直言,此番比武,王爷为了达到目的,亦是使了不太光明正大的手段。” 睒于鸿轩眉眼又是一挑,倒是兴味十足,“你倒是说说,我如何使了不太光明正大的手段了?” “王爷对旭端的武功有大概的掂量,为了赢他,王爷便有意派了稳拿胜券的羊管家出战,而不是让其他实力相当之人出战,如此,又何尝不是以强欺弱?再加上方才费振祁意欲偷袭张惰,这初初的两场比武,王爷已经是使了颇多手段。” “王妃未免有些强词夺理吧,我派羊管家出战是我的自由,若是王妃有更厉害的人,自然也可以派他们出战。既然输了,那便是王妃的手下技不如人。”睒于鸿轩轻巧反驳。 “你!”倪清羽又是一阵气恼,她定要为穆旭端摘清这身责罚。 倪清羽又思量了一番,“方才王爷还在教训你这小童戴有色眼镜看人,王爷何尝不是,王爷这是先给旭端定了罪,然后再想法子给他下套,王爷此番也非君子所为!” “我何时给他定罪了?何时给他下套了?你这空口白话的,可是冤枉本王了。”睒于鸿轩很是淡然地反驳。 倪清羽哼气,很是不服,“方才王爷也与旭端对了一掌,他的功夫如何王爷心里自然清楚,王爷让他去检修屋顶,实在是叫我不服!” 睒于鸿轩挑着眉,目光投向穆旭端,带着些许思忖之意。 倪清羽知道睒于鸿轩脾气古怪,不一定能被她说动,她便转向羊七,眼神里带着些许祈求,“羊管家,你是与旭端交手之人,旭端什么功夫,你定然是十分清楚才是。” 羊七看着穆旭端,又抚着胡子,亦是面露思量,他缓缓开口道:“王爷,依老奴看,穆少侠的功夫,并不在夏津之下,让他检修屋顶,委实有些浪费人才了。” 睒于鸿轩看了羊七一眼,他的人怎么一下子就临阵倒戈了?羊七却是有些老奸巨猾,他说完话,便是抚着胡子,看向别处,假装没有看到睒于鸿轩的眼神。 翁羌垣亦是开了腔,“王爷,连羊管家都这般认可穆镖师的功夫,那便说明穆镖师的功夫当真是了得。若是王爷执意把他打发去检修屋顶,那我们后面的这些比试考量,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睒于鸿轩看这架势,他们这是要联合逼宫造反了。 羊七终究是睒于鸿轩身边的人,也不想他面上挂不住,他开口道:“王爷,穆少侠功夫了得,老奴倒是有一个提议。” 他也未等睒于鸿轩发问,便径直道:“王妃需要有个随时保护她的人,穆少侠的功夫在夏津之上,那保护王妃,自然便是游刃有余之事。当然,内院他定然是不方便涉足,王爷便可以安排一个有拳脚功夫的女婢随身周全。王妃若是外出,或是到别处串门拜访,穆少侠便是可以随身保护。” 羊七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暗示,“这里虽是京城,可也是不太平,还是小心些为上。” 第一百零六章 贴身保镖 睒于鸿轩被他最后那句话敲打了一番,心里怔了一下。他如今正在图谋大业,只要还有一日未成,那便终归是不安全,他自己身上这般功夫,尚且防不胜防遭遇中毒,更何况倪清羽全然不会武功,又该如何招架? 穆旭端武功高强,思维缜密,思虑周全,又是倪清羽亲自从秦国带过来的人,或许,他真的是保护倪清羽最佳的人选。 睒于鸿轩暗忖了一番,心里已经动摇,却是找不到台阶下,神情有些异常。 羊七自然是一眼便瞧出了睒于鸿轩的心思,他面上含笑,他抛给倪清羽一记暗示的眼神,她便顺利地接收了过来。 倪清羽能屈能伸,她立马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神色,“王爷,就算我求你还不行吗?” 她眨巴眨巴着眼睛,抛上了一记楚楚可怜的眼神,满是祈求,格外引人怜惜,完全没有了方才那股凌厉之气。 这个台阶给得够体面蕴藉了吧! 果然,睒于鸿轩很是受用,他轻咳一声,“既然你们都这般求情,那便如此吧。穆旭端,今后王妃出门的安全便交给你了,若是王妃有任何闪失,本王定然绝不宽恕于你!” 他们见睒于鸿轩终于是松了口,心里顿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穆旭端恭敬抱拳行礼,“穆某定然不辱王爷嘱托。” 倪清羽见此,方才那股楚楚可怜,满是祈求的眼神一下子就收了起来,换上一副清冷神色,“那咱们,继续比试吧,把其他人的差事也一并安排了,王爷可不许再耍赖!” 这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睒于鸿轩有些吹胡子瞪眼,他便知道,这个女人,为了达到目的,便是会行这么些手段。 …… 夜幕初降,良锦和良纱扶着倪清羽在萃锦园缓行,而穆旭端已然开始履行职责,远远地跟着。除了内院他不能涉足,旁的地方,只要倪清羽在,他便都需要紧跟其后。 她们主仆所谈话题,便是今日晌午的那场切磋较量。 穆旭端和张惰之事处理完毕,其余众人也都一一上场较量,会拳脚功夫的便是较量拳脚功夫,而其他人,便是与同行相切磋。翁羌垣学识渊博,他便与睒于鸿轩府上的老夫子颇有气势地论了一番道,直把那老夫子说得哑口无言。 而昌隆当铺伙计柯恩,却是查账算账的一把好手,羊管家随意把府上各处的账本拿来,柯恩随手翻看片刻,便是能说出条条桩桩来,羊管家亦是无言以对。 其他武将,就算有不敌的,也未输得太难看,倪清羽脸上果真是格外光彩。 “小姐真是慧眼识英雄,能在市井之流中找出这么多有才干之人,真是不简单!”良纱格外崇拜。 “对啊,今日的比试,实在是太精彩了,眼下,整个王府上下谁都对我们高看了几眼。”良锦脸上亦是挂满笑意。 倪清羽心情亦很是不错,这下,她在睒于鸿轩面前也格外有了底气。 手下的众人都安排了差事,他们平日里虽然都要依照王府的规制行事,但倪清羽已经提出要求,她若是要用人,便随时都有调派的权利。 倪清羽暗忖,她这个女主人在王府还不算站稳脚跟,毕竟亲事还未定,但眼下威望已经是立了起来,那下一步便是要把整个王府的后院大权揽过来,她也是要好生摸一摸王府的底。 想到了这里,倪清羽突然转移了话题,“今日你们把范小姐送回她的院子,可有什么异常?” 她一提到这事,良锦和良纱便是想笑,良纱是爱笑的,她先没忍住,掩着嘴便是一阵嗤笑,“小姐,你今日这一招,实在是大快人心,我都差点拍掌叫好了。这个范小姐,手段这般跌份儿,今天她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可不是嘛,我们一路都憋着笑,而范小姐的脸色,那叫一个难看,一下青一下白的。我们刚扶着她走几步,她便是不想装了,我和良纱偏不放她,两人很是粗鲁地把她拖回了她的锁心院。” 倪清羽嘴角亦是勾起丝丝笑意,她倪清羽可不是什么烂好人,范怡容摆明了要跟她抢男人,她自然是要处处回击,决不能示弱于她。 “小姐,这范小姐,日后你打算如何处理?”良锦又开口问道。 “对啊,不久皇宫里便会定下日子,到时候小姐和王爷成亲了,难道还把她留在王府里吗?她若是暗地里使绊子,或者是使一些妖媚手段,咱们可是防不胜防啊。”良纱的圆脸皱在了一起。 她们都是从倪府出来的,倪府里的勾心斗角她们自然也是没有少见。范怡容这么大一个人摆在这里,终归是碍眼。 倪清羽抿了抿唇,“她若是识相,待我和王爷完婚之后她便应该识相,自请离府,不要让我亲自赶。” “可万一她不识相呢?这么多年,她若是识相的话早就应该自己搬出去了,至少,她瞧见小姐您来了便应该自动绕道,可是她还是一个劲往前凑。”良锦对范怡容这般厚脸皮的行为很是嗤之以鼻。 也是,范怡容若是真的识相,今日便不会有这般举动了。 倪清羽冷笑了几声,“她若是不识相,那我自然也不会对她客气,她真的把王府当成了自己的家,我还不乐意呢。” 范怡容怎么说也算是她的情敌,而且是太后阵营里的人,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 而睒于鸿轩,他会不会阻止自己把范怡容赶出去?倪清羽心里倒是咯噔了一下,想来是不会反对,他对范怡容本便无意,留在身边亦是碍眼。 倪清羽甩甩头,决定先不管这个问题。到时候她成了真正的女主人,有的是手段和机会对付范怡容。 这时,穆旭端突然有一阵异动,一下子闪身到了倪清羽跟前,护在前面,喝着:“是谁?” 她们都陡然紧张了起来。 夜色中,一个袅袅身影走出出来,那人抬头,声音清甜,“王妃,晚膳传好了,该用膳了。” 原是思婵。 穆旭端这才松了一口气,又退了下去。 她们没有多言,便往内院方向走去。 第一百零七章 婚期已定 婚期已定,十月十五,黄道吉日。 距今却是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倪清羽倒是半点不急,但是她担心的是,婚期太延后,战线拉得太长,把人都搞疲乏了,如此反而不好。 但这个日子却是宫里选下来的,倪清羽自然是不能说半个不字。她为今的任务便是安安心心地准备做她的准新娘。 轩王府上上下下都投入到了婚事的筹备当中,颇为兴师动众。 府里上下都整饰一新,从大门、仪门、大厅、暖阁、内厅、内仪门、垂花门,直到正堂,都重新整饰,新油了桃符,焕然一新。 各处都挂着大红灯笼,两边阶下一色朱红大红灯笼,夜晚掌灯时候,点得两条金龙一般。 倪清羽手下的人已经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了起来,张惰为今主要的任务便是跟着羊七习武,刚开始他觉得这是一件偷闲躲懒的好事,可是真正体验了几天,他这才发现,原来习武是一件这么累的活。 羊七在这种时候,便是如同魔鬼上身,对他们异常严厉,半点不曾放松。张惰定性不足,又偷懒惯了,便总是想偷懒,可是在羊七眼皮底下,他确实是半点便宜都占不到。他只要一稍稍分心,羊七的鞭子便落了下来,短短几天,他便已经被打成了“红孩儿”,但终于是不敢再分心。 费振祁就好多了,毕竟性子老成一些,但是悟性却是不够,只能暗自发狠地练习。 张惰是个嘴贱的,他和费振祁也没少争执吵闹,吵着吵着,两人倒是变得熟稔了起来。越是熟稔,便越是一见面就吵,半点停不下来。 睒于鸿轩之后的每天都很是忙碌,倪清羽也不去打听他到底在忙什么,或者说,倪清羽不去问其实就已经有了几分猜测,睒于鸿轩要谋算的事,倪清羽自然是最清楚不过。 范怡容的院子,倪清羽倒是派人时时注意着,她倒也是老实,未曾有什么异常举动。 这日,宫里又来人了,一个圆脸胖墩的公公领的头,身后跟着一箱箱东西,倪清羽穿戴整齐了,便赶忙出去接旨。 那些,原是皇后赏赐的,绸缎、做各式袄褂被褥的貂皮、獭皮、狐皮,饭房、茶房、清茶房所用银盘银碗银壶银碟,还有镶嵌东珠珊瑚金项圈、衔珍珠的大小金簪、嵌东珠二颗的金耳坠、金镯、金银纽扣、衔东珠的金领约等,从样式上看,给倪清羽的东西居多。 倪清羽和睒于鸿轩都明白,这是皇后对她的拉拢。 所谓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但她倪清羽还偏就不怕,反正皇后都已经把东西送上门来了,总没有退回去的道理。 倪清羽千恩万谢,那圆脸胖墩的公公便笑意盈盈地回宫里复命了。 睒于鸿轩看着这堆东西,倒是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 他对倪清羽道:“这些东西,你找人来清点登记入库,库房钥匙我让羊管家拿与你。” 倪清羽愣了一下,“我吗?” 睒于鸿轩挑眉,“自然是你。你不是说要掌管府中事务吗?刚好羊管家近些时日都在忙着调教那两个小子,没时间旁顾,你便与他交接一番,让他把府中账册和家仆名册交给你,你还有什么要看的,便只管问他便是。” 倪清羽面色一阵不自然,那日睒于鸿轩对她垂涎三尺,她是为了搪塞于他,才随口说了这些,没想到他在那种情况,还把她的话记在了心里。 按照规矩,她至少也得入了门才能接管府里的事务,眼下睒于鸿轩却是这般放心地把府中之事交给了她,倪清羽心里还是有些受宠若惊。 睒于鸿轩见倪清羽还在发愣,他伸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一下把倪清羽的魂唤了回来。 “发什么呆?怎么,你不想干吗?” 倪清羽皱了皱眉,伸手抚了抚眉心,他真的改了嗜好吗?上次是捏鼻子,这次是弹眉心。 倪清羽有些条件反射地反驳,“我想看王爷手里的田庄商铺地契,手头上的现银契银,这些也可以吗?” 她刚说完,便又觉得好像有些触了底线,她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生怕睒于鸿轩又伸手在她眉心上来一记弹指。 睒于鸿轩却是挑眉地看她,她倒是精明,一开口便要翻他的家底。 睒于鸿轩目光含着笑意,“你都要嫁给我了,现在才来探家底,会不会有些迟了?” 倪清羽呵呵干笑,她可不是真的想探他的家底,万一他又突然抽了哪根筋,大发雷霆,她可没心情收拾战场。 “我开玩笑的,王爷不用当真。”倪清羽转移话题,她冲思彤和思婵道:“羊管家呢?快,去把羊管家叫来。把柯恩也叫过来。” 思彤和思婵便各自去了。 睒于鸿轩还杵在原地,面上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倪清羽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王爷您,您老去忙吧,这儿有我便可以了。” 睒于鸿轩却还是杵着不动,倪清羽保证,“王爷放心,有羊管家盯着,我定不会贪墨一分一毫!” 睒于鸿轩心里暗笑,她怎么一时像老虎,一时像病猫? “你若想要什么,不必贪,光明正大地拿便是,本王不至于连自己王妃的这些需求都满足不了。”睒于鸿轩语气带着些许揶揄。 睒于鸿轩本还想再逗一逗她,但夏津却来了,在他耳边不知道耳语了什么,他闻之,便也没有闲暇再做逗留,又看了倪清羽一眼,交代了几句便走了。 羊管家和柯恩很快便来了,还未等倪清羽开口,羊管家便已经知道了倪清羽的意思。 “王爷前些时日便已经对老奴提过,要把后院的大权交给王妃,可王爷又考虑到王妃刚到王府,马上要你打理后院会太辛苦,便让老奴缓了缓。” 倪清羽心里咯噔了一下,原来今日他不是突然想起来这一茬,原来那日她的话他都听进了心里,还暗自做了这样的安排。 倪清羽心里甜丝丝的,漾开了。 睒于鸿轩还是和前世一样,善变得很。有时候剑拔弩张,有时候又温柔体贴。 那日他刻意刁难穆旭端一行,可是半点没有留情面。倪清羽不觉是暗暗挑眉,真是个怪人。 第一百零八章 初管后院 羊七把她带到了库房,亦是吩咐了家丁们把收到的礼箱都搬到了库房门前。 羊七打开库房门,良锦和良纱再次惊讶得瞪大了眼睛,这库房里赏赐成山,珠玉满箱,储量之丰富,种类之多样,实在是大大出乎了她们的意料。 鼎、炉、瓷器、金器、玉器、珐琅、青铜、屏风、玉石盆雕,各种器物整齐堆放。各种上好的料子,有条摆放。 倪清羽还闻到一股药材的味道,她循着味道慢慢嗅去,终于是瞧见了堆放在入门一角的各种珍贵药材,人参、当归、犀角、牛黄、麝香、鹿茸、冬虫夏草、虎骨、豹骨、猴枣、海狗肾、熊胆,不一而足,好在都密封存放着,没有让药性散了。 但这些药材却堆放在库房内,倪清羽却是有些惊讶,“羊管家,为何这些药材会堆放在这里?不是应该放在药房吗?” 羊七笑笑,“此前这些的确是放在药房,但却是出现了短少的现象,也是老夫管教不严所致,没能管住他们的手,所以老夫便索性把这些珍贵的不常用的药材尽数搬到了库房之中,这样,那些有小心思的人也就没办法伸手了。” 原是如此,倪清羽听罢便是点了点头。 倪清羽由衷赞叹,“羊管家把王府打理得有条有理,王爷能得你,那是他的福分。” 羊七闻罢,便只是谦逊地笑了笑,却是不语。 其实,对于羊七,倪清羽心里还是充满了困惑。他一个武林高手,为何便会甘于到轩王府里,为睒于鸿轩做这些细碎的管家之事?这个问题,倪清羽在前世便是没有弄明白。 倪清羽嘴动了动,最终是没有问出这个问题,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弄清楚事情始末。 这时,几个家丁已经搬了一堆账册走到了跟前,恭敬侯立在旁。 “王妃,这是库房的物件细册,府里每次有什么赏赐进账,或是王爷提了什么物件,都要走这些账册。” 倪清羽点了点头,拿起了一本翻看了起来。 账册登记条目详细,日期,物件名称、数量,出库入库,以及责任人,各项都有登记。 羊七管家果真是很有条理,如此条条件件造册登记,府中的物件便是一目了然,谁支谁取,亦有责任人签字,如此,即便是物件遗失,也有了可循之人。 倪清羽赞誉道:“羊管家所行之法甚为有条,那这些物件,便依照羊管家之法一一登记入库吧。” 桌椅摆正,笔墨纸砚备齐,家丁丫鬟们便开始着手登记入库。 有人清点物件,报上物件名称数量,肚中有笔墨的便负责登记,另有数人负责监督以防错漏,再有的人手便是把各种器物小心入库放妥。如此一条龙,众人配合甚为默契,动作麻利迅捷。 柯恩也在一旁监督,他对这些颇为有经验,便是老练地监督指挥着。 原这批人便是羊七训出来的,以往便是专事这项活路,是以早便培养出了默契。 但府中并非日日都有这般大动作的出库入库,他们便又分管到旁的部门,负责别处的物件出入登记。 最是需要日日登记的便是采买处,轩王府里上下几百号人,吃食用度,每日便自然需要采买物件。逢年过节,更是会加量采买,如此大批量,自然是要一一造册登记。 哪些食材损耗了多少,还剩多少,有了这些登记的数据,也可以看出府中的各项吃穿用度的大概花销,若是有什么花销出入大的,与往常的账册一对比,便能瞧出来,当真是一目了然。 倪清羽知道,这么大一个王府,自然是需要这样的规制才能打理好,为了避免手下的人妄动手脚,自然是需要有人时时监督着。 她不觉是对羊七又高看了一眼。 倪清羽初初接管,自然是不能偷懒,她便是老老实实在现场与羊七一同监督,期间,她便一一向羊七请教了府中各处的情况,对府中的各处都有了大致的了解。 “王爷既然吩咐了要把府中后院之事尽数交给王妃,那一会儿我便差人把各处的账册,还有家仆名册尽数搬到寰宇轩,交与王妃过目。” 倪清羽点了点头,“王府各处繁多,我方才只是听了羊管家略略说了一番,还不甚了解,具体情况,定还需我亲自查看了账册之后才能针对行事。” 倪清羽心里并不是没有底,她相信自己定能管好,但羊七行事如此有条理,自然若是有他协助,自然省事不少。 倪清羽很是谦虚地说:“我初到王府,诸事都不甚熟悉,这段时日,还望羊管家能多多指导,助我快些上手。” 羊七抚着胡子,“王妃聪慧,不过是管辖区区王府后院,定然游刃有余。但王妃若是有用到老夫之处,老夫自然尽力相帮。” 倪清羽脸上现出笑意,确实是满心感激。 倪清羽脑中已经在慢慢捋着府中的情况,她发问道:“不知府上的丫鬟家丁们,都是些什么来路?” 她这话问得提纲挈领,先是把丫鬟家丁们的来路弄清楚了,在用人之时,也更有针对性。 羊七面露些许赞许之意,他开口答道:“这些人大致可以分为四类,一类是王爷还在宫中之时便一直跟在左右,立府后带了出来的。这些倒是不多,但都是可以信任之人。一类是立府后从外头买来的,没什么根基,都是经过管事婆子调教过了,这么多年,也都手脚麻利。” 倪清羽暗想,当初没什么根基,眼下这么多年过去了,若是巴上了什么根基也不一定。她却是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听着。 “第三类,便是皇上赏赐的,大多是罚没的罪臣家奴。” 倪清羽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一类,可是成分复杂着,若是那些家奴里,有个什么前公子小姐之类的,想要掀起什么幺蛾子,也不是不可能。况且,皇上赏赐的,谁又能保证皇后、太后有没有趁机安插个眼线什么的。 “还有呢?”倪清羽收起思绪,继续发问。 “还有一类,那便是范小姐的人了。” 第一百零九章 知人善任 倪清羽补充了一句,“还有一类,便是跟着我陪嫁过来的人。” 羊七颔首,算是认可,他自然也是考虑到了这些人,他只是没有特别指出罢了。 倪清羽听了羊七这般分析,对睒于鸿轩府上的人已经有了大概的判断。 从睒于鸿轩在宫里之时便跟着他的人想来是值得信任的,再有便是自己从陈国带过来的人,也都是可信之人。其他人,便都得区别对待了。 再有便是范怡容的人,那最是不能轻易信任之人,不仅不能轻易信任,还得时时处处提防着。 “烦请羊管家把府里的名册按照这几类分好,再交与我过目一番。”倪清羽吩咐道。 羊七也没有多问,便只是点头,“待老奴回去便马上整理好送到王妃院中。” 倪清羽从库房回到院子的时候,已经是数个时辰之后,她虽然早有思想准备,知道管家很累,可是没想到自己在这头天的第一轮战斗中就颇有点偃旗息鼓的架势。 一回到院子里,倪清羽便是倒头躺进了床里,打定主意天塌了下来也要舒舒服服睡上一觉再说。 她这一觉倒是睡得格外香甜,丫鬟们都没有叫她,醒来之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下来,原来已经到了申时。 守在外面的是思彤,她听到动静,便赶忙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王妃,您醒了。” 倪清羽刚睡醒,眼睛水汪汪的,脑子还有些不清醒,思彤便赶忙替她穿衣梳洗。 “怎么只有你?”倪清羽半天才回过神来。 “良锦和良纱去传晚膳了,思婵在院子里忙旁的。本想一会儿王妃还未醒便再唤您,没想到您就自个儿醒了。”思彤的声音带着甜甜的味道,说起话来脸上总是挂着笑意,露出脸上的两个梨涡,甚为可爱。 倪清羽听到她甜美的声音,心情莫名变得好了。 思彤手上的动作也是格外麻利,两双白嫩的手在她的头上随意摆弄了一番,倪清羽的头上便是现出一个朝云近香髻,她拿起一支灵芝竹节纹玉簪,“小姐,插这个簪子如何?刚好配您这身莲青色的衣裳。” 倪清羽本想着,现在也是傍晚,便是不打算戴这些钗钏翠簪,但瞧着这发髻和这簪子配着这身衣裳的确格外清雅,她便笑道:“你的眼光倒是不错。” 思彤脸颊上现出一丝赧笑,又是现出了两个小梨涡。 “我歇着的时候,院子里可有什么事?”倪清羽闲闲地发问,料想是没什么事的。 思彤思虑了一番,好似突然想起来一般,“羊管家派人送了很多账本过来,都放在了书房里,奴婢们瞧王妃睡得正香,便是不敢吵扰了您。” 倪清羽也一下子回过神来,睡了一觉,差点是忘了这一茬。 她有些试探性地问:“很多吗?” 思彤很认真地点头,“嗯,很多,这么大一个地方,足足堆了这么高。”思彤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来形容,便用动作比划着,倪清羽当真是被吓了一跳。 她就算再有思想准备,但是却还是没有料想会有这么多,她若是要全部看完,只怕得花上颇多心力。 还好有柯恩在,他最是擅长看账本,到时候可以叫他帮忙一起看着,指出一些要紧之处,她便可以有针对性地看便是了。 还有便是翁羌垣,他亦是可以为她一起分担。 想到这里,她不觉是暗暗松一口气,看来,当初把这些人带来,真是一个再明智不过的决断。 可是,这院子里的内书房,他们终究是不方便涉足,得到嘉正堂的外书房才可。 可那里,是睒于鸿轩的据点,她又是插上一脚,只怕不便。 倪清羽皱了皱眉,先不管这般多,轩王府上下这么多院子,难道还找不到他们看账本之处了。 思彤刚把倪清羽打扮好,良锦便进了来,笑道:“小姐起来得真是时候,奴婢刚刚去传了膳。” 倪清羽起身,肚子委实是饿了,“真好,睡饱了便可以吃。” 但今后,真正做了这后院主管,她只怕是没有这般轻松自在了,如今的清闲,多偷得一日便是一日。 她刚走出里屋,便瞧见了大赤赤地坐在饭桌上的睒于鸿轩,嘴角微微含笑,他本就长得极好,眉眼如画,此时更是去了那份清冷淡漠,更显得端方如玉。 满屋的蜡烛都点了起来,跳跃的火苗熠熠生辉,映照着他的眼睛流光溢彩。 倪清羽有些发愣地站在那里,腿脚有些迈不动。他怎么突然来了?这些天,他不是一直都很忙的吗? 不知怎的,只要睒于鸿轩晚上到院子里与她用晚膳,她心里便是会犯别扭,还会升起丝丝防备,毕竟,他的前科在此。 倪清羽余光瞥了良锦一眼,死丫头,他来了都不说一声。 良锦便是下意识地把目光移开,假装没瞧见倪清羽抛给自己的一记眼神。又不是她不想说,是睒于鸿轩不让她说。 “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饿吗?”睒于鸿轩挑眉看她。 倪清羽回过神来,调整着神色,向饭座走去,却是站着,没有立马坐下。 睒于鸿轩发号施令,“坐吧。” 倪清羽这才乖乖地坐下,她却是不去看他,只是眼神飘忽的落在满桌的饭菜上,带着些许馋意。 睒于鸿轩瞧着她的模样,心里暗暗轻笑,也软了下来,“饿了就吃吧。” 倪清羽还是一语不发,乖乖地动起了筷子。 她余光瞥着睒于鸿轩,还是不开口,她便是不想开口,只想默默地把这顿晚膳吃完,然后把他打发了。 睒于鸿轩眼神里很是带着一丝兴味地看着倪清羽,因为刚睡醒,倪清羽的皮肤白里透着红,比平常还要莹润几分,眼神里原本还带着一丝迷糊,但见到睒于鸿轩的一刻,一下子便惊没了。 能让她一下子惊吓得变了脸色的,睒于鸿轩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 他可是特意抽了时间回来陪她吃饭,她却还是这般像防狼一样防着他,着实叫人有些灰心丧气。 睒于鸿轩暗忖了下,便也收了心神,专心地吃着饭。 第一百一十章 摸底洗牌 一顿饭便在无声中完成,就像是两个人演的默片一样。 丫鬟们把碗筷都收拾了,睒于鸿轩却是不急着走,倪清羽便是进入了紧急防备的状态,生怕他肚子吃饱了,在某些方面突然变得饥渴起来,把自己当成他的美食。 睒于鸿轩嘴角勾笑,“你不用这般紧张,我不过想来问问你,今日管家的情况。” 倪清羽暗自反问,这后院的事,他什么时候也这般关心起来了?再说,他要问便去问羊七不就好了,还跑来问她。他们还未成亲,按照规矩,还是少见面才是。 但她这些话却只是在心里想了一通,说出来的,又是另一套说辞。 “多谢王爷关心,今日那些物件入库一切顺利,羊管家也已经把各处的账本送了过来。” 睒于鸿轩点了点头,“其他的呢?” 其他的? 倪清羽脑子转了一下,“其他的,诸如家仆名册,还没送来,因我交代了要按照各类把名册送来,想来羊管家还未整理妥当。” 睒于鸿轩心下疑问,“按照各类?这些家仆,你如何分类?” “自然是按照出身来历分。”倪清羽把今日羊管家所说的几种分类一一道来。 “那些一直跟着你的,还有我自己带来的,自然是可以信任。但是其他的,那便要好生考察一番,瞧清楚明白了,才能委以重任。”倪清羽说得理所当然。 睒于鸿轩眼睛闪了一下,“那你又怎能在短时间内瞧清楚看明白?” “这还不简单,直接问他们便是。”倪清羽轻巧答话,睒于鸿轩倒是愈发疑惑地看着她,不明所以。 倪清羽很是认真地说:“就像王爷征兵打仗,所征的兵这般多,王爷如何有时间心力一一去分辨他们的身份?” 睒于鸿轩愣了一下,征兵打仗,所征的兵,每个人的出身、背景都在征兵之时一一登记在册,日后提拔用人之时,也是要参看此人的出身、背景,还会结合他们从军以来的那种表现。 倪清羽看睒于鸿轩的神色,知道他已经有些想明白了,倪清羽便是做一番总结陈词,“我打算为他们重新造册,直接对他们入府以来的奖惩之事进行记录,白纸黑字,他们说什么,我便派人记录什么,若是有何不符,日后出了事,那便是他们自己的责任,与我亦是无关。” 如此的确是最直接了当的做法,打开天窗说亮话,不用自己再去慢慢揣摩。 睒于鸿轩的眼神里带上了些许兴味之色,有意反问,“可这些人是在羊管家手下出来的,你如今要对他们进行重新摸底,你便不担心羊管家心中有微词吗?” 倪清羽笑笑,亦是反问,“王爷接手一支新的军队,难道便不会对他们的身份来历,拳脚功夫进行一番摸底试探吗?难道便是这般糊里糊涂,什么都不问,亦不再加以训练,便拉上了战场?” 倪清羽的反问让睒于鸿轩又是一阵语塞,心里的笑意愈浓,她所言的确不错,难道他接手新兵,对新兵进行基本盘查试探便是对前位将军的不敬吗?如果按照这样的逻辑,那皇上接手江山对先帝所留下的整个江山大业进行大洗牌,那便是对先帝的大不敬了。 睒于鸿轩面上挂上了灼然神色,目光亦是灼灼地看着她,含着一股愈发浓厚的兴味。 倪清羽心里警钟骤鸣,她轻咳一声,赶忙转移话题,“王爷,我刚好有一件事要向王爷征求意见。” 睒于鸿轩微微挑眉,“说。” “今日羊管家把账本拿了过来,账本数量众多,我一人要全部看完,只怕看上一个月也看不完。我便想让柯恩和翁老同我一道查看,他们都是有经验之人,特别是柯恩,他看账本眼睛最是尖利,有他帮忙,我会快很多。他们若是发现有什么异常,再与我说,我重点查看便是。若是没有发现有何异常,那便与我汇报一番大概情况便是。” 倪清羽一口气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睒于鸿轩微眯着眼睛,心里已经认同了这个提议,“后院中事,你想要如何行事,着手办便是,无需经过我。” 他对她这般放权,便是对她的信任,倪清羽心里不觉是一阵甜意。 “我,是想,若是在寰宇轩的内书房,只怕他们不方便在此整日逗留,所以……” “所以你想在我的外书房?” 睒于鸿轩终于是明白了她的意图。她可真是够厉害,一来到王府,便把他赶出了自己的正院,他便索性蜗居在外书院旁边的耳房,眼下,她又打着他外书房的主意。 突然,一个想法跳入了睒于鸿轩的脑中,她,只是单纯地想找地方看账本,还是别有所图,想要探知他的消息?毕竟,她一直以来的行为,总叫人觉得不寻常。 睒于鸿轩心里不经意便会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着实把自己都吓了一跳,他随即便把这想法压了下去。 “若是王爷不方便,那我再寻别处。”反正轩王府这么大,还愁找不到地方,实在不行,大不了在外院再设一个书房。 她已经占了睒于鸿轩的正院,眼下又紧追着要占他的书房,确实有些过分了。她心里是这般想的,完全没有把问题想到睒于鸿轩所想的方向上。 睒于鸿轩却是开口道:“本王有所不方便了吗?外书房很是宽敞。” 言下之意,便是已经答允了。 “只是,你得先找人帮我整理一番,把我的东西收好,腾地儿。”睒于鸿轩又补充。 倪清羽心里明白,一般女子是不能进丈夫的书房,因为书房里所放之物,大多是牵涉到朝政,不是女子该管的范围,而睒于鸿轩却是答允了。 而收拾书房这样的事,他应该要找羊七去做才是,毕竟,羊七才应该是他最信任之人,可是,他却交给了自己。 他正在谋划之事,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被倪清羽瞧到吗? 倪清羽点头,“我自会派人前去收拾。” “最好不识字的。”睒于鸿轩又补充。 倪清羽明白他的顾虑,点了点头,“知道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人事履历 外院书房,内中书案、画案、琴桌、供案,一应俱全,整个书房当真是宽敞明亮,窗明几净。 书架倚墙而建,书架的样式倒是多样,或天圆地方,或葵花蕉叶,或连环半壁,真是花团锦簇,剔透玲珑。 这些造型精巧的书架眼下已经被整理得很是整齐,或驻书,或设鼎,或安置笔砚,或供花设瓶,安放盆景。 这些都是倪清羽忙碌了一天之后的成果,睒于鸿轩的重要文书,他都已经腾了地方,眼下一大大书房,一半已经被倪清羽所占。 倪清羽摆砚蘸墨,低头认真细看,一边看,一边还在另一本册子上写着什么。 这些天,她和柯恩、翁羌垣三人日日便在书房里加紧赶工,柯恩果真是看账的老手,眼睛尖利,一目十行,又能迅速揪出不寻常之处。翁羌垣也颇能提纲挈领,他们二人着实给倪清羽帮了不少忙。 穆旭端是倪清羽的贴身保镖,他跟随左右,也帮着看了些账本,但他毕竟是武人,虽能看懂,但却是看得头晕眼花,速如慢龟。反正倪清羽也不指望他,便只当他是看着玩的。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晚了下来,侍立一旁的良锦和良纱赶忙便把书房里的灯都挑亮,不叫他们看花了眼。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倪清羽循声抬起头来,便瞧见羊七领头,后面跟着数名家丁,他们手里又是捧着一大堆名册,倪清羽眼下看着这些名册,脑子便有些发沉。 “王妃。”羊七抱拳行礼。 倪清羽点头,她已经猜到了那些家丁手里抱着的是什么,“羊管家把府中家仆的名册分类整理好了?” “正是,这十日老奴命人重新整理了一番,终于是整理了出来,这便给王妃送来了。” 羊七示意,身后的家丁便把一本本名册堆在桌上。 倪清羽揉了揉脑袋,面露苦笑,柯恩等人也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 倪清羽随手翻开了一本,正是药房的仆人名册,她瞧见了名册中详细的条条桩桩,有每人的姓名年龄,出身籍贯,何时入府,曾在哪些地方当差,还有得过什么赏赐,受过何种惩罚等,各项都一一列了出来。 倪清羽的眼睛顿时一阵发亮,“羊管家你……” 羊七抚着胡子,含着笑意,“那日王爷向老奴说了王妃的想法,老奴觉得甚为有理,也很是直截了当,这些日便率了众下人等把府中上下人等的具体履历都梳理了一番,这么多年了,老奴也是没有进行过这么一番彻底的摸底,眼下倒是王妃提醒了老奴,这一番摸底,倒是发现了不少以前被忽略了的问题。” 寰宇轩的丫鬟们也都被盘问了一番,同样登记在册,只是这些时日倪清羽都一直在外书房忙碌,所以未曾察觉。 而院中的丫鬟,只当这是倪清羽示意所为,她们中的不少人被震慑住了,抖露了不少自己做的小偷小摸之事,心里愈发胆怯,自然更是不敢在倪清羽面前提,所以倪清羽更是不知道了。 倪清羽面上现出丝丝赧意,“羊管家不觉得我此举是对您的不信任,我便安心了。” 羊七爽声笑着,“王爷也已经把王妃的话与老奴说了,老奴若是真的有这样的想法,岂不是在质疑历代君王?老奴怎敢。” 倪清羽面色愈发现出赧意,睒于鸿轩怎么什么都跟羊七说。 他们的对话倒是让在场的其他人一头雾水,羊七便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番,他们不觉都对倪清羽有些刮目相看。 倪清羽言归正传,“方才羊管家所发现了以前被忽略的问题,此言是何意?可是发现了什么问题?” 羊七亦是正色,“这番对他们进行摸底盘查,我是卖着自己的老脸和在府中的权威,他们都不敢有半点怠慢,的确是挖出了不少内幕,一些老夫很是信任的人,原暗地里都行了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人心会变,本就是在情理之中,即便是再信任之人,都要时时敲打方可,一味纵容,难免叫他们生了懈怠之心。”倪清羽面色倒是淡然,已经是一副看透了的神色。 羊七赞许地点着头,他把一本标注明显的名册抽了出来,摊开了来,“这本子里记录之人,便是已经行了一些寒心勾当的,今日方揪了出来,这些人,只怕是留不得了。” 倪清羽看了一眼,脸色变了一下,里面记录在案的,竟有不少是一直跟着睒于鸿轩从宫里出来的,想来他们便是仗着一直跟着睒于鸿轩,资质深,所以在府中行事才没了轻重。 倪清羽和羊七此前的料想是都出了错,即便是亲近之人,也还是需要时时提防着。 倪清羽一下子便想到了倪芷云和石易安,他们当初不就是倪清羽最亲近的人吗?最后却是被他们伤得最深。这个道理,她竟是又忘了。 倪清羽还瞧见了好些个范怡容院子里的人,倪清羽倒是对羊七愈发刮目相看,他竟是能有此威慑之力,叫丫鬟家丁们老老实实吐露自己的丑事,想来攻心之计用得很是不错。 “这名册,王爷可瞧了?”倪清羽问道,若是睒于鸿轩瞧见了,但是那几个从小便跟着他的人,便定叫他气炸了。 “王爷近日甚为忙碌,老奴想着此事还是经过王妃之手,之后再告诉王爷。” 倪清羽便是点了点头。 倪清羽又翻看了一番那些名册,心里暗自思忖着,升起了另一个主意,“羊管家,为了日后行事方便,能够时时监督,也叫他们自律监督,我倒是有一个主意。” “王妃请说。”羊七看倪清羽神色笃然,满是信心的模样,不觉愈发有了兴味。 “我是想,为每一个丫鬟家丁建立他们自己的随身履历,便是把他们日后再各处行事所得奖赏,所受惩罚尽数记录在案,白纸黑字,对他们亦是一个很好的约束。只要他们在王府一日,他们日后的升降都尽数凭借这份小小的履历。” 羊七听了,面露思虑神色。 第一百一十二章 谋划下药 翁羌垣等人也都现出思虑之色,翁羌垣率先开腔,“老夫倒是觉得,王妃此法甚为不错。” 翁羌垣面露笑意,“王妃的法子,便是相当于给众仆人都设了一个长期的约束,的确可以叫他们互相监督,更是可以叫他们自律。此法若是形成了一个制度,那日后,丫鬟家丁们便是不敢再放肆行事。” 柯恩也点着头,“让府中各处的掌事嬷嬷负责对个个丫鬟家丁的奖惩赏罚进行登记,王妃便只需管各个嬷嬷,抓大放小,每月定期检查,若是嬷嬷们有瞒报,便严加惩处,如此便是责任到人,看谁敢怠慢。” 羊七闻罢,便又下意识地抚了抚胡子,思虑了一番,便是点了点头,“王妃此法,的确可行。今后按照制度一般推行下去,就算我们一时有懈怠,无暇旁顾,过后也是要检查,他们也不敢懈怠偷懒。” 倪清羽见他们都投了同意票,脸上不觉是现出了丝丝笑意。 他们又围绕着此法好生商讨了一番,形成了一套健全的方案。 因为这件突发奇想,倪清羽的心情变得甚好,连着几日看账本,效率都提高了不少。 睒于鸿轩也是知道了他手下的人犯的那些糊涂事,他果真是当场大发雷霆。 他是个行事雷厉风行之人,待人亦是赏罚分明,对这些犯事者,他谁都没有轻饶,重打了五十大板,不管死活尽数丢出了府外。 没几日,倪清羽又与羊管家一同召集了整个王府的丫鬟家丁宣布了履历之事,众人都刚被震慑了一番,如今便是平日里最嚣张之人,也都垂头丧气,低眉顺眼了起来。 众人也都愈发丝毫不敢轻看了这个还没过门的王妃。 锁心院内,范怡容已经是被气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还摔了东西,院子里的丫鬟都知道范怡容心情不好,愈发不敢多言半个字。 锁心院之人,都是范怡容之人,其中大部分又是太后安排与她,所以都是心腹之人,她在她们面前也都没有半分掩饰。 范怡容紧紧握着手中的一个茶杯,手上青筋暴起,几乎要把那茶杯捏碎。 “倪清羽,她真是太过分了!还没有过门,就已经插手府中的后院大权!”范怡容几乎要咬碎了一口牙。 站在范怡容身旁的一个粉衣丫鬟面上也是愤愤神色,“就是,她还没过门,就已经摆出如今这般姿态,丝毫不把自己当成外人。想想这么多年,整个后院何时有过这么一番大盘查,她一来,咱们便又是被盘查,又是被要求登记错处。翠香和莲儿她们,都着了她的道。” 那丫鬟便是范怡容的贴身丫鬟君儿,一直跟在范怡容身旁,对太后和范怡容的谋算,也是最清楚之人。 上次范怡容入宫,君儿没有跟着,而是被委派留了下来,在府中观察这位新王妃,当时她倒是没有瞧出倪清羽有什么厉害之处,可没想到,那日,她竟是当众拆范怡容的台,让良锦和良纱把范怡容硬生生地叉了回来。 良锦和良纱还是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和煦笑容,嘱咐着:“范小姐方才身子不适,王妃唤我们把她扶了回来。以后范小姐若是再有不舒服,就不要再让她到处乱跑,免得又是摔倒,又是头晕的,胡乱倒到什么人的怀里,于范小姐的名声到底不好。” 君儿和范怡容都是气得要命,却是半个字反驳不上来。 让她们更没想到的是,倪清羽和睒于鸿轩的婚期明明远远未到,她倪清羽却是一下子当起了王府的主母,还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把范怡容的手脚的束缚住了,以往可以行的事,现在都被各处的人紧紧盯着,她还失去了几个心腹,叫她如何不恨! 范怡容面色愈发难看,随即脸上却是现出一丝阴冷的笑,“好在咱们最关键的一颗棋子没有被她挖出来,只要有那颗棋子在,我就不信,抓不住她的把柄!治不了她!” 君儿也跟着附和着,“就是,小姐且宽心,这次这么大的动静,她都没有察觉异常,定然是没有发现。咱们日后有的是机会动手。” 原来,她们在倪清羽的院子里安排了眼线! 范怡容微眯着眼睛,“倪清羽已经把太后得罪了,她那边,迟早是要动手,只不过现在时机还未到,到时候,看她倪清羽还有什么活路!” 太后的谋算,范怡容却是没有说,君儿也是懂得看眼色之人,她见范怡容不说,她自己也没有追问。 君儿又问道:“那小姐眼下有什么打算?这些时日,咱们便只能按兵不动吗?” “太后让我不要轻举妄动,她是精明之人,我亦是怕贸然动手,打草惊蛇。”范怡容心里有些发恨,她自然是恨不得将倪清羽碎尸万段,但却是迫于太后之命,不敢贸然行事。 况且现在府中刚经过这么一番大动静,正是风声最紧的时候,这时候动手,也是最有风险之时。 范怡容暗自思虑了一番,脸上又现出阴狠之色,“再有半月便是他们的婚期,王爷是我的,我绝不会让这个女人碰我的男人!决不能!” “那太后要到何时放动手?”君儿发问。 “这事,我不能等太后,我要自己动手。”范怡容目露凶光。 “小姐打算如何?” 范怡容冷笑,“她的院子,不是有咱们的人吗,在她的吃食里动些手脚,自然是不难。为了大局着想,我不会要了她的性命,但我却是要让她新婚当天不能侍寝!” 君儿眼珠子转了转,“小姐的意思是……” “去外面抓些药,提前月事的,给她提前灌上几副,到时候痛死她!”范怡容满是恨意,她不能对倪清羽动大手脚,便只能在暗地里动这些小手段,至少,她要阻止他们两人圆房! “这事好办,奴婢这就去办。” “手脚干净些,出府的时候注意不要有尾巴,还有,跟那人交代之时定要格外小心,决不能叫旁人瞧见。”范怡容嘱咐着。 君儿点头,“奴婢明白。” 君儿格外得意的便退了出去,范怡容冷哼一声,脸上现出阴冷神色。 第一百一十三章 黄衣女子 外院书房,左右打通成一气的两间大房,左右配有耳房,往里的隔间还有暖房和抱厦,尽供歇息之用,睒于鸿轩便是屈居于此。 睒于鸿轩并不是没有地方可以歇,但是他也是不讲究之人,在书房倒是可以方便他时时办公。但是眼下,却是被倪清羽占了大半。 夜灯冉冉,书房里的几盏羊皮宫灯都被拨得很亮,他们四人,分布在书房的四角,各自认真地看着手中的账册。 倪清羽上次所提的法子很具针对性,简单的履历,出身来历,奖惩状况,家人去向和历年差事,寥寥数语,干脆利落,却是暗含深意,台前幕后的许多事都浮出了水面。 丫鬟家丁倒是震慑住了,但倪清羽对各处的情况却还是没有捋清,她便是决定让众人再加一把劲,加加班,尽快把这些账本都看完,理清。 书房里一片静谧,便只剩下翻纸张的声音。 现下已经是十月初,天气已经渐渐微凉,夜里更是凉意徒增,倪清羽身子不觉是缩了一下,良锦心细,一眼便瞧见倪清羽衣着单薄,怕她着凉了,赶忙便回了内院拿了件衣裳给她披上。 良锦和良纱都是只识得几个粗浅的大字,帮不上忙,便只能给他们几人研墨。 良锦刚想劝倪清羽歇一歇,穆旭端便突然脸色变了一下,沉声道:“有客人来了!” 众人都是惊了一下,面色也跟着变了。 倪清羽自然是知道他所说的客人是什么意思,良锦和良纱的脸色都不觉变了,这可是轩王府,虽然是夜晚,可是要是真的有刺客,王府的侍卫怎么可能完全没有察觉? 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来,穆旭端便已经闪身飞了出去,他们只听到衣袂嗖然之声,若不是移动速度很快,便绝不会发出这样的声响。 倪清羽坐不住了,“出去瞧瞧!” “小姐,咱们还是不要去了 ,万一刺客是冲着小姐来的……”良纱心里胆小,却也是担心倪清羽的安危。 翁羌垣和柯恩也想开口,倪清羽便是喝止住了,“我若是在王府之内就能叫刺客杀了,那我躲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 她不待他们说话,便是已经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他们刚走到外面,便是愣了一下,穆旭端飘然站在屋顶之上,与他冷然而视的,竟然是个女子。 那女子约莫也就十七八岁模样,身着一身鹅黄衫子,格外明艳。纤指持白刃,如持鲜花枝,俊目流眄,秀美中透着一股英气,面容还有几分眼熟。 穆旭端也未料到竟然是个女子,而且还是这么个灵气美艳的女子,目光不觉是滞了滞。 那女子的目光也在穆旭端的身上停留,带着几分打量和探寻。 “你是何人?为何夜闯轩王府?”穆旭端收回心神,沉声发问。 女子挑起俊眉,“我这身打扮像是夜闯之人吗?” 穆旭端着实愣了一下,的确是,她若是夜闯,怎会着这身平日里穿的衣裳,连个面纱也不曾戴,难道她便是这般明目张胆吗? 穆旭端面露迟疑,“你不是夜闯,那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不走正道,反而鬼鬼祟祟,攀岩走壁?” “你能发现我,看来你的功夫的确不错。”黄衣女子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如是说道。 穆旭端皱眉,“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快回答我的问题,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黄衣女子又是一阵挑眉,“我们便来比一场,你打赢了我,我就告诉你我是谁。” 她说完,便已经是挥舞着手中之剑,向穆旭端进攻,穆旭端亦是拔剑,轻巧回刺,两把剑剧烈碰撞,抖出一团火色花影。 黄衣女子身形疾退,抽空回了一招,她手中的剑好似变成了一条彩带,柔软异常,却带着柔和的锐气。那柄柔软的剑一下子缠住穆旭端的腰。 黄衣女子手上一收力,柔如彩带的剑上便充满了劲霸之气,让穆旭端挣不脱去。 黄衣女子嘴角勾笑,带着些许俏皮得意。她的剑一下子往回收,穆旭端被她拉到了跟前,两人四目相对,穆旭端瞧她瞧得愈发真切,双目湛湛有神,肤色晶莹如雪,风姿绰约。 黄衣女子以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欲把穆旭端掀倒在地,谁料穆旭端却是脚下生钉,纹丝不动,黄衣女子怎么都拉不动他。 穆旭端掌上凝力,反手出剑,“咔擦”一声,只见他身后旋起一簇剑光,缠在他腰上的剑便是一下子绵软了下去。 黄衣女子一惊,便是快速把剑抽了回来。 但穆旭端却是没有这般轻易叫她脱身,他快速旋起手中的剑,黄衣女子的软剑便又缠上了穆旭端的剑,只是这次,不是她本意所为,她欲抽剑,却是反而被穆旭端就势一拉,拉近了身,他们便又回复了方才那副近若咫尺,四目相对的姿势。 穆旭端嘴角勾起一抹轻笑,然后掌上发力,那股混劲的力道便是顺着他的剑传了过去,黄衣女子感觉手一颤,她的剑已然离手。 她心下又是一惊,她欲再伸手夺剑,穆旭端已然轻巧把两剑握在手里,向后退了几步。 他看着黄衣女子的那把剑,赞道:“果然好剑。” 黄衣女子俊脸现出一丝恼怒,“还我!” 穆旭端脸上却是勾起饶有兴味的笑,“你输了,你需告诉我你是谁,我才能把你的剑还给你。” 黄衣女子噘了噘嘴,还未开口,下面便是传来一个声音,“她是我请来的。” 穆旭端的目光投到地上,却见下面的空院子里,倪清羽等人早已站在那里观战。 而说话的人,便是睒于鸿轩,夏津跟在他身后,他们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那里。 倪清羽方才已经被屋顶上打斗的人完全吸引着,竟是半点没有注意到睒于鸿轩何时来的。 她听到睒于鸿轩的话,心里更是惊了一下。这个女子,是睒于鸿轩请来的?他把此女请来,是有何目的? 前世,倪清羽却是完全没有见过此女,她跟睒于鸿轩究竟又是什么关系? 各种问题涌了出来,倪清羽面上满是困惑。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夏津之妹 不仅倪清羽,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惊住了,不知道睒于鸿轩这是唱的哪一出。 穆旭端也重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黄衣女子,她竟是睒于鸿轩请来的? 黄衣女子目光里含着一丝明艳得意之色,“这下你可以把剑还给我了吧。” 穆旭端抿唇,却是没有多言,手中的剑一抛,黄衣女子便是接在了手里,又是瞪了穆旭端一眼,然后翩然纵身,裙带翩飞,须臾间她便轻巧落地,盈盈地站在众人面前。 穆旭端也跟着纵身一跃,落在了地上。 倪清羽的目光又在黄衣女子身上停留着,黄衣女子也是毫不惧怕地与她对视,倪清羽只觉得此女颇有灵性,格外灵巧,叫人心生喜意。 倪清羽把目光投向睒于鸿轩,“王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睒于鸿轩看了一眼倪清羽,很是淡然地说:“她是本王为你找的贴身女护卫,可以随身跟着你,保护你的安全。” 穆旭端心里咯噔了一下,神色有些变幻莫测。 睒于鸿轩恐是觉得,穆旭端终究是男丁,很多地方他不方便出入,便特意给她寻了一个会功夫的女子,贴身保护。 倪清羽心头有一丝暖意,她倒是没有想到,睒于鸿轩竟是这般为她着想。 黄衣女子性子格外大咧,她冲倪清羽行了江湖之礼,“小女子夏宸,夏津是我哥哥,今后我便是王妃的贴身侍卫了。” 他们又是惊了一下,倪清羽把目光在夏津和夏宸两人脸上来回扫了一圈,果真是有几分相似之处。 前世,倪清羽确实知道夏津有一个妹妹,但是却是没有见过,没想到是这么一个明艳少女。 夏津的目光里带着一丝宠溺之色,出言嘱咐了一番,“妹妹,今后保护王妃的安全便是你的责任,不可以当成儿戏,整日玩闹,若是王妃出了什么差错,便唯你是问。” 夏宸撇了撇嘴,“又把我当小孩,哥哥这么不放心我,那就不要让我做好了。既然让我来了,那就不要这般不相信我。” 夏津倒是被她噎了一下。 睒于鸿轩开了口,“夏宸,你的功夫不错,本王把你找来,便是信任于你,相信你能把王妃保护好。” 夏宸面露笑意,有些俏皮地说:“王爷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这位美娇娘少一根汗毛。” 夏津又瞪了夏宸一眼,“妹妹,你怎么说话的?毛毛躁躁的,口无遮拦。” 倪清羽倒是笑笑,“无妨,我倒是觉得夏宸性子直爽可爱,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夏宸听了,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良锦和良纱却是有些疑乎地打量着她,她看起来性子这么毛躁,遇到危险的情况,能保护得了自家小姐吗?她们心里只是这般想着,却是没有把话说出口。 夏宸把目光投向穆旭端,面上带着些许不服气,“你便是王妃的另一个侍卫?来日,咱们一定要再行较量。” 穆旭端微微抿唇,“穆某不大和女子交手。” 夏宸顿时挑眉瞪眼,“你可别瞧不起女子,方才我不过是一时大意才输给你!” 穆旭端面上露出微微笑意,却是没有再回嘴,他已然是对夏宸的性子有了基本的摸索,他若是出言反驳,只怕夏宸更是会不依不饶。 夏宸见穆旭端不语,心下更是着急,又要与他争论一番,夏津便是又瞪了她一眼,“妹妹不得无礼,穆侍卫的功夫我都不一定能打过,你就不要瞎逞强。” 夏宸被噎了一下。 “还有,以后在王妃跟前,不能这般无礼,要懂规矩。”夏津又开始训诫了起来。 其实把夏宸送进王府做倪清羽的侍卫,也并非夏津的主意,睒于鸿轩无意中和翁羌垣提起此事,翁羌垣便是想起了夏津的妹妹,睒于鸿轩知道夏津不想把夏宸搅和进他们的事情里来,便只是一笑而过。 夏津亦是知道了此事,本着为主子分忧的想法,夏津便提议让睒于鸿轩亲自试探夏宸的功夫,睒于鸿轩想想便找了机会试探了一番。 夏宸性子是毛躁了些,但功夫却是不错,而且,睒于鸿轩看中她的那股机灵劲儿,脑瓜子转得快。想来遇到难事,反而能够灵活应对,便是决意用她。 夏宸一直在夏津的保护下,平日里要么自己练武,要么闲着,她总是闹着要出去历练,夏津却是放心不下,一直拘着,眼下跟她说了这事,她便立时像脱缰的野马一般,一下子欢腾了起来,满口答应。 夏宸听了夏津的训诫,眉头又是皱在了一起,“哥哥,这样的话你已经说了好几天,我听都听腻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分寸!” 夏津瞧着她一副不耐的样子,有些无奈,再想嘱托什么,却是已经说不出口,只怕他再一说,夏宸的嘴角又要翘上天去了。 倪清羽瞧得出来,夏津对这个妹妹很是珍视,所以才会这般千叮咛万嘱咐,而与这么一个活泼的女子待在一起,想来一定很是欢乐。 但另一个问题却是又涌在脑中,夏宸究竟知不知道夏津和睒于鸿轩所谋划的事? 倪清羽看着她一派天真烂漫的模样,心下猜想,她想来是不知道的吧。既然夏津这般珍视于她,那便定然是不会让她知道这些危险的事情。 夏宸是个自来熟的,她见倪清羽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也觉得倪清羽颇为亲近,她亦是嘻嘻而笑地看着倪清羽,打着包票,“王妃你放心,我定会好好保护你,不让你受到半分伤害。” 倪清羽愈发觉得她很是亲热活泼,倪清羽亦是含笑点头,“那你以后便跟了我,但是做贴身侍卫可不是这般容易的,得时时刻刻跟着我,不能有半分懈怠,到时候你偷懒了,我可不会看着你哥哥的面上就饶过你。” 夏宸很是自信满满,“王妃放心,我绝不会偷懒,更不会那种关系户,你就当我没这个哥哥好了。” 她这话一出,夏津不觉是挑眉瞪眼看她,“什么叫就当没我这个哥哥?” 夏津想上前敲她几下,夏宸却是灵巧避开了,冲他做了个鬼脸,众人都被她这个活泼之气感染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保镖上任 夏宸做了倪清羽的贴身女侍卫,她对什么事情都很是好奇,转盼流光,异常灵巧。 账册已经差不多看完了,但倪清羽还是需要连日加班赶工,夏宸自然便是要守在一旁,穆旭端是个性子沉稳的,还能帮着看一些账册,夏宸却是定性不足,站在一旁满是无聊,但她却是很克制,硬生生地忍着。 期间她很多次试图引穆旭端再与她较量一番,但穆旭端却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悠悠然地翻看账册,完全不理会她,她便只能干瞪眼,最后她也是消停了下来,一个人飞上屋顶打鸟玩儿。 良锦看她这副模样,禁不住絮叨,“这位夏姑娘,自己都像个孩子一般,遇到危险,真的能保护小姐吗?” 良锦话音刚落,夏宸便从房檐上倒挂着吊了个头下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良锦,“你说什么?” 夏宸差点没把良锦的魂吓没了,她惊魂未定,很是心虚地说:“没,没什么。” 夏宸翻身从屋顶上轻巧落地,一副委屈神色,“我可都听到了。” 倪清羽和良纱也是惊了一身冷汗,没想到良锦说得这么小声,夏宸还能听到。 夏宸的粉面上现出一丝不服气之色,脸颊愈发涨红,显得满是莹润,“我说了,我定能保护王妃的安危,我人在屋顶,可是你们屋子里的一举一动,可都逃不过我的耳朵。” 她说完,便是有些气愤地叉着腰。这是她做的第一件拿俸禄的事,正是要好好表现证明自己的时候,最是见不得旁人对她的能力提出质疑。 良锦见了,面上也现出丝丝红润,愈发心虚,也很是不好意思,她红着脸赧声道:“夏姑娘,方才是我失语了,还望夏姑娘莫怪。” 夏宸还是板着一张脸,赌气不语。 良纱见了,也赶忙出面打圆场,“夏姑娘莫要气恼,良锦也是担心我家小姐的安危,所以才会出此言语,但方才夏姑娘这一手倒挂,还有这警觉的听力,咱们便是知道夏姑娘表面上在玩乐,可实际上却是眼观四面耳听八方。” 夏宸听了,脸色这才和缓了下来。 良锦也跟着又好言劝了一番,夏宸的脾气也是来得快去得快,见她们好言相劝,也就收起了方才的恼怒之色,又换上了一贯的喜笑颜开之色。 她似是下了大决心,“为了避免旁人也这般误会于我,说我消极怠工,我也要好好地在王妃跟前守着,我也要像他们那样陪着王妃一起看账本!” 然后便是一本正经地拿起账本,一副认真的模样看了起来。 倪清羽只是含笑,她敢断定,夏宸看不了一会儿,便会放弃。 果真,她只看了半刻钟,便是一副眼花缭乱,头晕脑胀的神色。 “你还是帮着研墨吧。”倪清羽轻声吩咐,夏宸想了想,还是这项活路更轻松一些,她便很是欣喜地站起身来。 倪清羽身旁有良锦和良纱伺候着,她便向书房里的三个男丁而去。 夏宸瞟了穆旭端一眼,撇了撇嘴,便向他走去。 夏宸挽起袖子,露出皓腕如雪,也丝毫不在意,她的研墨动作倒是幽美,还带着些许飘逸,看着手上便是有功夫之人。 穆旭端的目光努力从她的手臂上移开,将目光重新定在那本枯燥的账本之上。他本就不是擅长看账之人,如此,便是愈发被搅弄得有些心绪不定。 夏宸却是浑然不觉,她心里还心心念念着那场败战,她开口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再去比试一场,这一次,我定是不会输给你!” 穆旭端收回心神,嘴角勾笑,“再比十场,结果还是一样的。” 夏宸立马便停下了手中研磨的动作,很是不服气,“空口白话,我才不会服气,有本事咱们再出去比一场!” “在下没空,要帮着王妃看账本。”穆旭端嘴角依然一抹淡笑,语气悠悠然。 “胆小鬼!”夏宸气恼地甩着袖子,然后便是向翁羌垣走去,气鼓鼓地帮翁羌垣研墨。 翁羌垣眼睛尖利,瞧出了些许端倪,他便只是抚着胡子,含笑不语。 这时,睒于鸿轩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瞧着垂眸认真看账本的倪清羽,面上的那股清冷之色一下子又淡了下去,换上了些许柔和。 夏宸最先发现了他,她抬起眼,还算懂规矩地福身行礼,“王爷。” 倪清羽这才是抬起眼,众人也都起身行礼,睒于鸿轩摆了摆手,他们这才是坐了下来。 “今日看得如何了?”睒于鸿轩的目光对向倪清羽,向她发问。 “已经把厨房、库房、药房、马房、采买处等有较多财帐收支的账册都理了一遍,基本的情况,出现的问题,我都已经陈条列出。洒扫处、浆洗处、杂役处一众各处,账册较少,再看一两日便都能看完。”倪清羽如实应答。 的确如此,他们先抓大头,把最有可能出现问题的各处账册都梳理了一遍,发现了问题的,倪清羽这些日便已经有针对性地派人解决,也是趁着新政实施,众人都还有忌惮,眼下加紧严加敲打,便能收效更佳。 其他各处财政收支较少,账册也较少,问题也容易揪出,他们也就轻松了许多。 睒于鸿轩闻罢,微眯了眯眼神,“没几日便是婚期了,忙完这段,王妃便先歇着,好好准备婚期事宜。” 倪清羽闻言,脸上现出一丝红润之色。 翁羌垣等人瞧见此,便是格外乖觉地起身,欲到外回避。 夏宸却是本着贴身侍卫要贴身照看的原则,还是杵在原地不动,穆旭端眼神瞟了她一眼,示意了她一番,夏宸误以为穆旭端这是要跟她比武,马上便挂上了兴奋之色,开开心心地便走了出去。 他们还刚走到门口,羊七便有些面色异常地走了进来,与他们迎头撞上了。 睒于鸿轩很少见到他这般凝重神色,心里咯噔了一下,倪清羽本还在想着要找什么借口开溜,眼下看来,睒于鸿轩是没空理会于她了。 倪清羽趁机告退,“羊管家想来找王爷有事,那我便先行告退。” 睒于鸿轩轻轻颔首,倪清羽便顺利溜了出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别有所图 众人都退了出去,羊七便把书房的门关上,两人走进了里间耳房,睒于鸿轩坐了下来,面色也变得有丝沉重,沉声发问:“七叔,发生了什么事,你竟然露出如此神色?” 在人前,睒于鸿轩都是称羊七为羊管家,但是在无人之时,他却是如此尊称,可见他对羊七的敬重,更是把他当成了亲人。 羊七的面容果然与往日有异,没有了往日一贯的从容淡定,而是有些惊疑之色,正是他的这股异常神色,让睒于鸿轩心里暗暗打鼓。 “王爷,老奴今日听到了一些消息,心下异常震惊。” “是何消息?”睒于鸿轩沉声反问,盈盈烛火照着,他的面容显得愈发严峻。 羊七的鹰眼紧盯着睒于鸿轩,“王爷此次在太新滞留,是因为受了内伤,而伤你的人是谁,王爷却是没有对老奴提及。” 睒于鸿轩怔了一下,他突然提起这件事,睒于鸿轩倒是有些讶异。 “此事本王不提,是不想让七叔担心,且此人,本王已经派人着手去查了。七叔为何突然提起此事?你是听了谁说起此事?”睒于鸿轩发问。 “方才练武之时张惰偶然提起,所以我才听到了这个名字。” 羊七的脸上现出一股沉然之色,好似触动了他的记忆。 是张惰。 睒于鸿轩倒也不觉得奇怪了,那晚的确是他派人把张惰叫了去救倪清羽,他知道常可为,知道这件事也并不奇怪,而张惰性情浮脱,将此事说出来,自然也并不觉得奇怪。 睒于鸿轩却是不明白羊七如此发异常反应的原因。 “既然七叔已经听闻了此事,那本王就没有必要瞒你了。”睒于鸿轩把当晚的始末都说了出来,眉头又是锁了一下,“常可为口中所说的神秘组织,不知道是不是指我的千禧阁,而我们千禧阁,又是因为什么缘由与他结下了梁子?常可为的碎骨刹行事霸道,势力不可小觑,若是他真的与我们为敌,本王还是需要尽早做些防备。” 羊七的神色却是又变了一下,他有些迟疑地说:“王爷所知道的事,便只有这些了吗?” 睒于鸿轩闻言,面露惊诧,“七叔此言是为何意?你觉得本王蓄意对你隐瞒?” 羊七赶忙抱拳作揖,“老奴不敢,老奴只是惊讶,有一事,王爷竟然不知,老奴心里不由讶异。” 睒于鸿轩面色愈加惊讶,“本王不知何事?” 羊七看着睒于鸿轩,神色严肃地说:“老奴听闻,常可为收了王妃为徒。” “不可能!”睒于鸿轩脸色骤变。 倪清羽完全不会武功,此前也并没有练武经验,倪清羽怎么可能是常可为的徒弟,哪儿有这样的徒弟! “这可是张惰所言?”睒于鸿轩沉声问。 羊七点头,“没错,正是张惰所言。” “张惰行事颠三倒四,所言也不尽不实,不可信。”睒于鸿轩断然道,心里却已经是升起了丝丝怒意。 他细细回想当日的情形,倪清羽歪打正着便能找到常可为,而常可为竟然会为她疗伤,凡此种种都甚为异常。难道,她真的是骗了他?难道她一开始便是别有所图? 羊七也瞧出了睒于鸿轩面色的异常,这么多年了,他自然是对睒于鸿轩的脾性甚为了解,他知道,睒于鸿轩心里已经是升起了丝丝怀疑。 “张惰虽然带着痞气,但他的痞气却是对人的,他如今很是畏惧我,我问话,他是断然不敢虚言半句,老奴可以断定,常可为的确是收了王妃为徒。”羊七眼神微眯,又抚着胡子,“但是王妃对王爷是不是别有意图,老奴便是不得而知。” 羊七虽然补充了最后一句,但是他心里的猜忌却已经很是明显,只是看到睒于鸿轩对倪清羽的种种特殊,他没有名言罢了。 睒于鸿轩双拳紧紧握着,满是恼怒之色。 她果然没有对他知无不言,她还是这般,对他时时都保留着自己的小心思! 这些时日,睒于鸿轩已经感觉与她在慢慢靠近,自己对她,也是多了几分悸动和关切,他甚至以为,倪清羽也已经在慢慢向他靠近,她的心已经慢慢向他敞开,可是,至始至终,他都是一个外人! 这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让睒于鸿轩心里的怒火一下子被引爆了,他重重地捶了下桌子。 羊七面色有些异样,“王爷,不知你找到常可为了没有?” 睒于鸿轩摇了摇头,“没有,常可为行踪诡异,这些时日,我的人已经很是尽力,却是半点抓住不住踪迹。” “常可为的意图,无论如何都要弄清楚。王妃是否真的别有所图,也要查清楚,如此方能安心。”羊七语气沉重。 睒于鸿轩的眼神里蒙上一层寒光,“定要搞清楚!” 这个女人,她若是骗他,他绝不会轻饶! “只有把常可为引出来,才能解开这一切的疑团。”羊七神色忧思,深深叹气。 如果他们从倪清羽身上入手,倪清羽如此聪慧,隐藏得如此之深,她身边又有这般多武功高强之人,只怕只会打草惊蛇。 这一点,睒于鸿轩自然也是知道,他眼神冷然,“可是要找到他,谈何容易。” 可是这件事若是不尽早查清楚,只怕他自己会忍不住直接在倪清羽面前甩脸色,或是直接便与她摊牌。 羊七面色犹豫了一番,缓缓开口,“常可为,老奴或许可以找到。” 睒于鸿轩惊了一下,“你说什么?你可以找到常可为?” 羊七面色已经恢复了如常,点了点头。 “可是,怎么会?难道,你与常可为是旧识?”睒于鸿轩很快调整好了神色,心里生出了猜测,沉声发问。 羊七叹气,面露苦笑,“何止是旧识,我们可以说是宿敌。” 睒于鸿轩的神情又变了一下,这件事他从来没有听羊七说过,想来,此人对羊七而言,是万万不想提及之人,而如今,却是为了他,不得不重提往事。 羊七的面上浮上回忆神色,沉声叹气,缓缓道出当年之事。 第一百一十七章 陈年旧事 那是几十年前的事情。 羊七彼时还是青年才俊,一身武艺高强,为人行侠仗义,可谓少年英才,在武林中也是小有名气。 而常可为,此时也已经在江湖上初露头角,但是他的名声,却是与羊七刚好相反,他当时便已经是现在这副性情,行事颠三倒四,不按常理出牌,伤在他手下的名门之士不在少数。 常可为伤了羊七的师弟,羊七便是千里追寻,定要为师弟报仇。 最后没想到,两人的命运便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羊七和常可为一正一邪,火力交锋,却是棋逢对手,久攻不下对方。 这时,另一人的加入打破他们的僵局,那人便是羊七的师妹,江芷凌。 江芷凌与羊七青梅竹马,定有婚约,江芷凌本是要为羊七帮忙,结果却是帮了倒忙,被常可为掳了去。 说到这里,羊七的面容愈发沧桑,满是伤怀。 “他把七叔的师妹杀了吗?”睒于鸿轩发问。 羊七摇了摇头,若是他真的一刀把江芷凌干脆利索地杀了,羊七想来还不会这般痛苦。 “他们生了情愫。”羊七面露嘲讽,心里扯痛着说了出来,睒于鸿轩面色惊诧,他着实没有料想到事情会是如此发展。 谁又能料到世事竟是如此多变,常可为和江芷凌躲避途中无意探知江湖的一大门派赤羽派联合官府,对百姓百般剥削,常可为便二话不说,把那些勾结之人尽数灭了,江芷凌不觉是高看了他几眼,打斗中,江芷凌中了毒,她本以为常可为会一刀杀了她,却没想到,常可为不知动了那根筋,竟是悉心为她疗伤。 江芷凌一直被他安置在隐蔽处驱毒疗伤,江芷凌也看到了常可为更多的几面,孤男寡女,如此共处数月,终于是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 江芷凌心里觉得对不起羊七,她亦是下不了决心,她定要回去找羊七,常可为恼怒,自然是不肯放手,执意把她带走。 他们在江湖中现身,羊七便立时找到了他们,江芷凌的父亲也率着众下一同现身相逼,定要常可为把江芷凌交出来,而赤羽派之人也赶了来,要追杀围剿常可为。 常可为身处险境,江芷凌却是不忍他受伤,她也终于是明白了自己的心。 她和常可为的感情,是一股激烈的,有冲突,有爆发,会让她心绪涟漪不断的感情,是真正的男女之情。而与羊七的感情,却是如涓涓细流一般,和缓,平淡,没有一丝涟漪的感情,其实不过是兄妹之情罢了。 江芷凌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自己对常可为的感情,请求自己的父亲,请求羊七能原谅她,放了常可为。 羊七讲到这里,神色又变得异常难看,又满是隐忍之色,这样的事情,就算是落到谁的头上,谁也会异常难堪。 睒于鸿轩亦是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一段故事,心里亦是唏嘘不已。 “那后来呢?” “后来,师妹为了救他,遭了赤羽派之人之手,师妹临死前定要保常可为,师父无奈,只能出面摆平了赤羽派,他们便是没有再追究。” 江芷凌死了,赤羽派之人收手,羊七伤心欲绝,心如死灰。而常可为,亦是痛失爱侣,从此在江湖上更是行事乖张,喜怒无常,之后才有了他创立的碎骨刹,专以心狠手辣之功著称。 “师妹临死前亦是留下遗言,希望我们两个今生今世,即便是见了面,也决不能对彼此动手。而我,心里却是不想再见常可为。”羊七言罢,不觉是愈发唏嘘。 睒于鸿轩听罢,久久无言,半晌,他才重新开口,“听前辈所言,你当年亦是出身与名门正派,而前辈却是如杳然一人,还甘愿屈居我之下,这,究竟是为何?” “其中缘由,只怕你听到我出身的门派,便自然会知道。” 睒于鸿轩暗暗感觉其中又是另有故事,他不觉发问,“不知前辈出自何门派?” “苍炎派。” 睒于鸿轩的神色顿时变了。 苍炎派,曾经为武林中的一个大派,势力雄厚,却是在几十年前的一场战局中,全派覆灭。 彼时,远在西北的异族动乱,要把中原人士尽数杀尽,陈秦两国亦是联合迎战,全力抗敌,而陈国派出迎战的,正是睒于鸿轩的舅舅,穆志远将军。 就连江湖中的颇多势力,也都加入了抗敌之列,苍炎派便是其中一派。 谁知,此次西北异族来势凶猛,他们亦联合了江湖势力,苍炎派全派覆没,自此,江湖上便没有了这么一个门派。但是世人只要提起,心中都会升起敬仰。 最后,谁都不知道战局究竟是如何扭转的,只知道,西北异族的江湖势力突然便遭到了强劲的江湖敌手,被尽数剿灭。 没了那些奇门遁术的帮忙,西北异族节节败退,中原焦土得以捍卫。 羊七面色愈发沉郁,“我因为师妹之事,便是早早脱离了门派,醉生梦死,直到最后,师父率众抗敌,我才是惊醒,急忙赶赴战场,但师父和师兄弟们,已经遇难。” 睒于鸿轩紧紧抿唇,“前辈也是在那时遇到了舅舅,与他结下了情谊。” “没错,穆将军重情重义,与我甚为投契,老夫得了他很多照顾,也蒙他开导,战事结束之后,我们便就此分开了,但是彼此的情谊却是一直都在,我也一直在江湖中浪迹。”羊七又是叹息,“谁又能料到,一代英魂,就此陨落。” 羊七接二连三经历了人生的大劫难,亲人一一离去,他已经是痛不欲生,但看开之后,反而超脱了许多。 后来,穆穆志远预感到自己会出事,却是没有和羊七明说,只是在言语见做了些许暗示。 羊七到各处游走,竟是多年后才知道穆志远已然出事,但事情过去已久,他就算心知穆志远有冤屈,也是无可奈何。 直到睒于鸿轩找到他,所以,他从此甘于为睒于鸿轩做事,一生效劳,并为他图谋大业。 睒于鸿轩只知道羊七与舅舅有旧交,却是没想到,其中竟是有这般多内情。 第一百一十八章 引蛇出洞 羊七把当年旧事说完,两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异样,睒于鸿轩没有想到当年之事,竟然有这么多内幕,心里不觉是感慨万分,就算他是经历过大事之人,也是半日没有缓过来。 良久,睒于鸿轩才重新开口,“依照七叔所言,你如何有法子联络上常可为?” 羊七在叙述中并没有说到这点。 “师妹喜欢梅花,以梅自比,身上物件均有那枚独特的梅花印记,常可为定然是知道的。”羊七开口道。 睒于鸿轩已经是知道了羊七欲用之法,他便利用江芷凌的旧时标志之物作为诱饵,常可为若是心里还记挂着江芷凌,心下便会引起波动,定是会现身。 可是这,何尝不是狠狠揭了羊七的伤疤? 睒于鸿轩面色有些迟疑,正欲回绝了此法,羊七知道他心里的顾忌,他便只是笑笑,“这么多年了,再大的仇恨,再大的伤痛,也已经消散了。再说,这次,也是要为了王爷的大事着想。常可为此人,他若是真的与我们为敌,只怕我们也是难以招架。” 睒于鸿轩听罢,心里还是不觉有些酸楚之意。 羊七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神色,他紧蹙眉头,“但是这件事,我若是以我的名义把常可为引出来,到时候只怕反而引起他的怀疑。” 睒于鸿轩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羊七和常可为已经多年没有相见,这次,羊七为什么突然就想到了常可为?就算引了出来,难道直接向他发问他欲寻的神秘组织吗?这样那便是不打自招,相当于坦诚自己跟当晚的蒙面人有关。 而羊七又在睒于鸿轩手下当管家这般多年,程可为若是真的想要找千禧阁,那便顺着羊七顺藤摸瓜,那他们便是自己给常可为引路。 睒于鸿轩想找出常可为,但只能是以隐蔽的方式找,绝不主动露面。 “王爷,我们或许可以利用王妃。”羊七开口道。 睒于鸿轩心里咯噔了一下,利用她?他下意识地沉了沉眸,“如何利用?” “借助王妃的手,把梅花信号发出去。到时候常可为来了,他们是师徒,王妃想要见他,也是理所当然。到时候王爷再以主人的身份与常可为见面,想办法向他打探他此行的意图。” 睒于鸿轩面色露出思虑之色,常可为见了那朵梅花,定然是会追问倪清羽为何会知道这个标志,倪清羽自然是完全不知道,她全力否认,常可为或许就会相信这件事真的只是巧合。 而常可为曾与睒于鸿轩等人一路同行至太新,明面上睒于鸿轩是不知道常可为的真实身份,他此时以主人的身份出面招待,把他们留在府中,便总能控制住他,打探出他此行的意图。 睒于鸿轩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可七叔是我的管家之事府里上下皆知,他若是真的在府上住了,府上人多口杂,他便是听到了你的名字,心里也是会起疑心。” 羊七面色现出一丝异样,“王爷可曾听说苍炎派曾有一个名唤羊七之人?” 睒于鸿轩心里又咯噔了一下,苍炎派曾是江湖的一大门派,因为抵御异族全军覆没,也一直为江湖人士所称道。 方才羊七所言,他在江湖上也是有头有脸之人,在苍炎派更应该是大师兄级别之人,可是,睒于鸿轩却是真的没有听过苍炎派有羊七这号人,方才,他只是碍于羊七的脸面,便是没有发问。 羊七如此一提,睒于鸿轩心里不觉是升起了旁的想法,如此一想,那便只有一种可能,羊七是他的化名。 睒于鸿轩心里猛然一震,“苍炎派曾出了一个苍林圣手,剑法以快著称,他名唤杨冠起……” 羊七面上现出一丝笑意,然后点了点头,“没错,我便是杨冠起,羊七不过是我取的化名。” 睒于鸿轩暗暗骂一句,自己可真是没长心,方才羊七已经把话说得这般明确,他却是还没有猜出来。 “那段时日老奴便不再出面,常可为定然是想不到我会在这里,也想不到羊七便是杨冠起。” 羊七这番谋算,也是有自己的考虑,他也是根本不想再见到常可为一面。不论事情过了多久,他与常可为的这笔恩怨,也是实实在在结下了。 睒于鸿轩心里却是没有找到解决方法之后的畅怀,反而多了一层说不上来的压抑。 他知道他心里究竟因为什么发堵,这一次把常可为引来,便是要试探他与倪清羽的关系,试探倪清羽对他的意图,万一,倪清羽对他确实是别有所图呢?他又会作何感想?他只怕是要发疯了!非要亲手杀了倪清羽不可! 他的身边,有过太多为了打探他的消息而悄悄潜伏之人,对那些人,他从来没有手软过。 而对倪清羽呢?他便真的可以像往常一样,心狠手辣吗? 睒于鸿轩心里颤了一下,有些茫然。 而这件事若是与倪清羽没有关系,倪清羽真的不过是像她当初所言,找到常可为只不过是无意所为,那她若是知道他怀疑她,利用她,又会是作何感想? 羊七看到睒于鸿轩的神色,他也已经猜到了睒于鸿轩心里所想。 这么多年,睒于鸿轩都没有对任何女子像对倪清羽这般上心,他知道睒于鸿轩已经是对倪清羽动了情,可如今情势,他们却是不得不对倪清羽升起怀疑。 他能理解睒于鸿轩这番迟疑的原因,毕竟,当年他也是经历过这般爱情之人,如何会不明白? 羊七也没有再多言,只是立在一旁,让睒于鸿轩自己把厉害关系想清楚,捋明白。 良久,睒于鸿轩开口道:“七叔着手去办吧。”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便是没有再多言。他的眸子变得愈发沉,脸色也阴沉了下来,紧紧抿唇,神色凝重。 羊七颔首,“老奴这便着手去办。” 羊七便没有多言,退了下去。 睒于鸿轩没有额外交代,他知道,羊七行事稳妥,他定是可以妥善处理。 只是,这件事,不论是如何处理,最后的结果,只怕都不会有多稳妥,睒于鸿轩顿时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一布局 倪清羽忙完了账册之事,把各处关键问题揪了出来,交与柯恩和翁羌垣着手去办,她自己便是轻松了许多,只是督查便可。 距离婚期也就只剩十日的时间,府里上下都格外忙碌。 这日,府上的几位姑姑送来了设计好的定妆画像,倪清羽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环节,原来王室成婚,连当日的妆容都有不同的设计。 “这是眉心一点红,这是千娇百媚玉兰妆,这是冰清玉洁傲梅妆……” 几位姑姑一一把画像摊开,向倪清羽介绍着。 几个丫鬟们都围着一起看着,众人却是都被那傲梅妆吸引着,眉心上画的那朵梅,不似平常的梅花,而是有说不出来的与众不同,叫人见之便挪不开眼,而其他妆容,都显得过于平凡。 “就这个傲梅妆吧。”倪清羽轻道。 几个姑姑便是收起了其他画像,其中一位说道:“王爷吩咐了,王妃选了什么妆,这其他的一应物件也都得配套着,如此方是最好。凤冠霞帔还需再加上一些新花样,这院中的装扮,也都得与王妃的妆容呼应着,奴婢自会吩咐下去,让丫鬟们都一一布置妥当。” 倪清羽不觉又是惊了一下,成个亲,还有这般多讲究,但这也正是显示出了她的不一般。 她也是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府里的教礼嬷嬷为倪清羽好生上课,给她讲授为人妇的规矩,倪清羽虽然心里觉得烦闷,但是只能耐着性子听着,连带着,夏宸也被迫一起听着,她已然是听得在一旁呼呼大睡,教礼嬷嬷的脸色那叫一个难看,却又是只能隐而不发,佯装无事地继续给倪清羽讲授规矩。 末了,教礼嬷嬷终于走了,夏宸也终于是打着哈欠醒来,还颇为大言不惭地说:“还好要出嫁的不是我,不用学这样乱七八糟的规矩。” 夏宸这些时日已经跟倪清羽身边的丫鬟们打成了一片,众人都能互相开玩笑。思彤笑着说:“瞧你说的,好像你一辈子都不出嫁似的。” 夏宸满不在乎,“我就算要出嫁,也不嫁像王爷这样的王孙公子,我要嫁也是嫁一个浪荡江湖的侠士,跟着他一起闯荡江湖,自然就不用受这样那样的规矩。” 倪清羽听罢,倒是觉得这样的日子甚为适合她。 倪清羽有意打趣,“那照你的意思,你跟着我做我的贴身护卫,是不是拘着你了?” 夏宸立马便换上了一副很是严肃认真的神色,“哪有?一点都不,在王妃这里,可好玩了,一点都不拘束。” 她这倒是大实话,倪清羽并不是脾气不好之人,也不喜欢摆那些架子,更是喜欢夏宸的豪爽活泼,夏宸在寰宇轩的这些日子,倒是过得格外潇洒,比在自家院子里拘着好玩多了。 况且,这还是一份正经的工作,她已经是拿俸禄的人,不用再完全靠夏津养着。 有了钱,她在跟夏津顶嘴时也更有了底气,就是这几天,她也已经是把夏津好好地顶了一番,她可真是格外喜欢这样的感觉。 良纱刚巧端了一份点心过来,听了夏宸的话,脸上亦是挂着笑意,“可不是嘛,小宸来了咱们院子,可尽是玩乐着,倒好像是来做王妃陪玩的,而半点不像是做护卫的。” 良纱和良锦已经在刻意改口,不再叫倪清羽为小姐,而改叫为王妃,免得日后成了婚还老是叫错。 应夏宸的强烈要求,她们也都唤夏宸为小宸,如此,反而显得愈发亲昵了。 夏宸知道良纱这是又在打趣她,她也没有生气,反而大言不惭,“我这样的护卫才是最好的掩护,不知道的人便还以为我是王妃的丫鬟,对我定然是没有半点提防,到时候那些牛鬼蛇神一出来,我就能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倪清羽莞尔,好像夏宸说的,也挺有道理的。她们几个又是一阵斗嘴玩笑,气氛异常和煦。 倪清羽吃了几块点心,味道倒是不错,思婵赶忙便去沏了一壶茶,小心地给倪清羽倒了一杯,“王妃请用。” 倪清羽越发觉得身边的丫鬟贴心,便是笑了笑,接了过来,着实是口渴了,便一下喝了一杯,又倒了一杯。 第一杯时嘴里还有点心的味道,倪清羽倒是没有察觉出异样来,待喝了第二杯,倪清羽便察觉了一丝异样,一股淡淡的药味,但又很淡,淡到难以分辨那是什么。 倪清羽眉头就皱了一下,“今日的茶,可跟往日不一样?” 思婵神色变了一下,只一瞬间便是恢复了正常神色,“奴婢是按着往日的泡法泡的,不应该会有什么异样。” 夏宸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难道是有毒?” 她的话一出,众人便是被震慑了一下,思婵的脸色顿时变得很是难看,手心都在暗暗冒汗。 夏宸把茶壶掀开,用随身带着的银针试探了一番,却是没有任何变化,她嗅了嗅,还是没有嗅出什么异样。 “没有毒。”她异常笃定地说。 她径直倒了一杯,一口灌了下去,皱了皱眉,“我没喝出什么异常呀。” 倪清羽眉头亦是松了松,“想来是我想太多了。” 思婵手上的冷汗已经是冒个不停,她跪倒行礼,“奴婢该死,今日所泡之茶不好,奴婢再去泡一壶。” 倪清羽倒是笑了笑,“起来吧,没有这般严重,想来是我自己多心了。” 思婵面上却还是一副迟疑之色,倪清羽又道:“快些起来吧,你这样倒是把旁的丫鬟都弄紧张了。” “对啊,你就快起来吧,这茶没什么问题。”夏宸不由分说把她扶了起来。 思婵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眼神里闪过一丝异样。 这个插曲也就这般过去了,没人留心在意着。 寰宇轩果真是重新装扮了一番,窗牖门帘上,都装饰着那一朵朵傲骨梅花。彼时天气凉意愈发浓重,院子里的早梅也已经开了些,如此倒是显得异常应景。 对于即将要到来的婚期,倪清羽心里倒是有些五味难言,她对睒于鸿轩的感情究竟是怎样的?她自己都没有搞清楚,洞房花烛夜要怎么过?倪清羽有些苦恼。 第一百二十章 筹措婚礼 绣娘们连日连夜赶工,终于是把为倪清羽量身定做的凤冠霞帔做了出来。金花八宝凤冠,云霞五彩帔肩,那针线做工,只光瞧上去,便是极为耀眼贵气。 这一身凤冠霞帔,果真是应了傲梅妆之景,凤冠上缀数朵小巧花苞,霞帔上饰诸株傲放寒梅。 倪清羽从未见过如此设计的服饰,可偏偏却又没有丝毫违和之处,反而叫人瞧着格外舒服,还有一股傲然的美感,最主要的,倪清羽觉得,这是属于她的,独一无二的凤冠霞帔,独一无二的婚礼。 陆续更多的物件都送了来,在倪清羽的房中堆得满满的。 倪清羽瞧着这些金光闪闪的饰物,心里便是只想到了一句:“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 想来到了成婚那日,她定然是周身穿金戴银,抬一抬手脚,便是哐当作响。 “奴婢这才是开了眼界,原来皇室成婚,便是这般隆重,瞧着这些饰物,王妃那么大的妆奁都塞满了。”良纱颇像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 良锦也是被大大地震慑了一番,但她却是比较老成,没有像良纱一般,时时挂在嘴边,大惊小怪,暴露了自己的无知。 其实不单单是良锦良纱,就是思彤思婵,还有院子里的其他丫鬟,都已经是被这府里上下的这番架势震慑住了。 睒于鸿轩从未娶亲,她们又何尝见过这一番架势?她们心里都暗叹,王爷对这位新王妃可真是处处透着特殊,她们对倪清羽不觉是愈发恭敬。 睒于鸿轩很多次走到寰宇轩院门前,最终都是没有进去,他远远地就听到了倪清羽和丫鬟们的欢笑声,自己不觉有些晃神。 眼下的她是轻松快乐的,而睒于鸿轩,心里却是如同压了千金之重担似的。 睒于鸿轩第无数次走到门口又转了回去。 “王爷不进去吗?”跟在他身旁的小童问道。 睒于鸿轩神色清冷,眼神无意似的瞟了他一眼,那小童便是闭上了嘴,没有再敢多言。 夏宸彼时正坐在屋顶上登高望远,她把这一幕瞧在了眼里,她便一下子从屋顶上飞了下来。 她是藏不住事的人,而且,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好藏的。 “王妃,我方才瞧见王爷在门口徘徊了好久都没有进来,好似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夏宸直言道。 倪清羽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些天睒于鸿轩都从未踏足这里,她倒是出过外院,到书房整理遗留的账本,但是睒于鸿轩见了她的神色和态度,却是有了一种很诡异的转变。 倪清羽感受得出来,睒于鸿轩神色的异常,与往常不一样。虽然旁人可能看不出来,觉得他一贯都是这般清冷淡漠,但是倪清羽却是能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她只是把这种猜测埋藏在心里罢了。 如今听到夏宸这么一说,她心里更是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让睒于鸿轩变得这般异常? 倪清羽同样没有把自己的这股忧虑表现得过于明显,只一闪,她便收起了那股神色,然后笑了笑,“成亲前本来就是不能见面,他若是真的进来了,反倒是不合规矩。” 夏宸嘴上很是不饶人,“那王妃,会不会想念王爷?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倪清羽没好气地啐了她一口,“你这小丫头真是愈发没规矩,瞧着我这几日没对你摆脸色,倒是想上屋揭瓦了。” “我是要上屋,但我不揭瓦。”夏宸很是俏皮地又回了一句,然后纵身一跃,便是飞上了屋顶,倪清羽对她真有些无可奈何,只能摇头叹息。 良纱见夏宸可以自如地飞来飞去,很是羡慕。她嚷嚷着:“要是我能像你这样到处飞那就好了。” 夏宸很是不客气地说:“你真的要像我这样,那得再练上十几二十年。” 她随即又哈哈笑着,“不过,十几二十年可能也不够,你身子这么圆,说不定一辈子都飞不起来。” 良纱的圆脸一下子憋得通红,她捏了捏自己身上软软的肥肉,竟是无言以对,只能气恼地咕哝,“我是小胖子,我悠然自得!” 倪清羽便又只是笑笑。 其实良纱不胖,她的那股小胖不仅不显得难看,而且还让人觉得格外可爱,捏上去也是柔软的感觉,夏宸的话,也不过是逗她,倪清羽知道良纱没放在心上,心里倒是欢喜着她们能这般和睦相处。 睒于鸿轩回到了书房,这里又回复了最初的那副空旷之气,倪清羽的气息已经尽数消失,他心里的确是有些空落落的。 羊七走了进来,“王爷。” 睒于鸿轩收回心神,以拳抵额,“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吗?” 羊七颔首,“安排妥当了。” 他们以傲梅妆为引子,整个婚礼的布置都以梅为主题,如今又初入冬季,梅花初开,如此便是愈发应景。 轩王府要筹备一应事宜,还别出心裁以傲梅为婚礼主旨,他们有意放出了风声,再趁机推了一番,街市上的商铺都跟风做了傲梅料子,女子都花上了傲梅妆,街头巷尾也都知道了轩王府这场别出心裁的亲事。 如此一番大张旗鼓,只要常可为在陈国,便定然会听到风声,寻到轩王府来。 羊七的计谋,的确是将这场亲事从头到尾都利用了起来,况且以这场亲事为幌子,便定不会引起旁人怀疑。 到时候常可为定会对倪清羽提出质疑,向她质问如何会画此梅花,倪清羽不知道其中原委,便也只能如实作答。常可为就算是心底怅然,也是揪不出问题来。 而倪清羽呢?她会否会对睒于鸿轩提出疑问,怀疑这所谓的梅花妆一开始就是睒于鸿轩的计谋? 睒于鸿轩面色沉虑,他知道,倪清羽聪慧机敏,事情蹊跷,她定是会生出疑问。 但是睒于鸿轩如今已经考虑不了这么多了,他们既然已经走出了这一步,那便是再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睒于鸿轩轻声道:“好,我知道了,你下去歇着吧。” 羊七便也没有多言,退了出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大婚之日 十月十五,黄道吉日,天气温暖和煦,王府上下,异常热闹。 一大早倪清羽并已经起身,她洗漱更衣之处却是换到了偏房,因为正房是一会儿拜了天地才能安置入内。 丫鬟们手脚利索地为她净身梳洗,更衣打扮。 化妆的姑姑手脚格外灵巧,倪清羽睁大了眼睛,瞧着镜中慢慢上了傲梅妆的自己,眼睛不觉一阵灵亮。 如此装束,衬托得倪清羽愈发美艳,连她自己,都忍不住多瞧几眼。 看她这一身,缨络垂旒,玉带蟒袍,下面百花裥裙,大红绣鞋,一抹浓艳,满身喜庆。 倪清羽很自然便想到了上次她入吴越将军府之时,那一番场景,与此番场景,不论是心境,还是排场,都大不相同。 因为倪清羽本身便是住在王府中,所以所谓的接亲迎亲,便也只是从寰宇轩迎到嘉正堂。 倪清羽暗想,好在轩王府够大,不会一抬脚就到了,还能走上一小段路。 院外传来了喧嚣的敲锣打鼓声,红娘赶忙便把倪清羽的红盖头盖上了,把她的美艳也一下遮了起来。 “吉时到了,新郎来迎亲了。”红娘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喜意,听着她倒是比倪清羽更开心。 良锦和良纱一人扶着倪清羽的一边手,小心地往外送。倪清羽像木偶一样被他们摆弄着,最后便只是从红盖头以下有限的视线里看到的与她一样配对的红鞋,格外喜庆。 是睒于鸿轩,倪清羽的手被交到了他的手里,他的手是冰凉的,倪清羽心里颤了一下。 他是习武之人,手脚不该这般冰冷才是。除非他心里装着事,心绪不宁,倪清羽心里也跟着凝重了起来。 前几日她心里本就装着事情,眼下,心里一下子又窜起了一股忧虑神色,手心不觉发了一身冷汗。 倪清羽睁着大眼睛,定定地盯着睒于鸿轩。隔着大红盖头,她便只能隐隐看到睒于鸿轩的轮廓,看到他的那双幽黑的眼睛,亦是灼灼地盯着她。 倪清羽坐上了轿辇,聒声盈耳,倪清羽可以想象外面的热闹场景,倪清羽神思却是有些不宁,腹间也突然升起了一股隐隐的不适,她便只是生生地忍着。 倌相请新人出轿,行至正堂,倌相唱礼,拜天地,行礼毕,送入洞房。 一切流程有条进行,倪清羽思绪还没有收回来,便已经被丫鬟们搀扶着又回到了寰宇轩,人生的这么一大礼制,便是结束了一大半。 倪清羽坐在大红鸳鸯锦被旁,整张床都被布置成了大红的喜庆之色,被单下面撒了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 顶着全身上下这么一身繁重的物件,着实累人。倪清羽暗暗庆幸,幸亏她这只是走了一个过场,整个过程不过这么一会儿,终于是可以快快地卸下了。 倪清羽还在想着何时可以把身上头上的东西都卸下来,正想得专注,她眼前的红盖头便是已经被掀开了。 睒于鸿轩手里拿着一杆红绸缠绕的秤,她的红盖头便是被这杆秤掀开的。 倪清羽这才是和睒于鸿轩有了一次面对面的正视,他的眼神定在倪清羽惊艳的脸上,却带着幽深,倪清羽觉得,幽深中甚至带着一股沉沉的深邃,叫她猜不透。 这不该是新婚之日该有的眼神,倪清羽面露一丝疑惑,目光灼然地盯着他。 其他人见他们两人如此,都不敢吭一声,只是默默垂手而立。 睒于鸿轩终于是收回了眼神,坐到了倪清羽的身旁。 接下来要喝合卺酒。一旁伺候的嬷嬷颇懂看眼色行事,她见睒于鸿轩做了下来,赶忙便让丫鬟们把酒端了上来。一个连环洋漆茶盘里放着一对鸢尾纹白粉定窑小酒杯,用一根红绳系着。 他们拿起酒杯,因为红绳系着,还得交杯,两人便是不得不凑近对方,把酒一饮而尽。 倪清羽微抬眼睑,便瞟见了睒于鸿轩青隽的下巴,还有粒粒冒出头青色胡渣。 他吻她的时候,便是常常被他的胡渣扎到,让她脸上微微发痒。 倪清羽愣了愣,她竟然想起了这么一桩事情来,她的脸上不觉微微发烫。她第一次感谢她的脸上被抹了这么厚的一层粉,把她的那抹红润掩盖了过去。 睒于鸿轩的面色却是没有半点变化,还是那副清冷淡漠之色。 倪清羽甚至产生了一种感觉,睒于鸿轩比以前更冷淡了,而且,这种冷淡却是莫名的,突然而至的。 倪清羽自持是聪明之人,但却是猜不透他之所有有这样思绪变化的原因。 礼成之后,睒于鸿轩便出去招待客人,临出去前,他向倪清羽抛了一记淡淡的眼神,却是一下子搅弄得倪清羽思绪变得乱七八糟。 “王妃,奴婢帮你把妆卸了吧。”良纱已经端了一盆温水进来。 就这么卸了?倪清羽心里一阵可惜,但却是知道,她这副妆容的利用价值已经没了。 众丫鬟也都已经开始忙碌了起来,为倪清羽把漂亮的梅花妆卸了下来,头上的钏钗翠簪也都一一褪了下来,但是身上的这身大红喜服却是不能这般快就脱下来。 倪清羽腹间又隐隐传来一阵腹痛,她不觉是蹙了蹙眉。今日是怎么了?总是感觉这般腹痛,按说她的小日子刚过了半个月,不可能来了呀。 “王妃,您怎么了?可是有何不适?”思婵见到倪清羽面色闪过一丝异常,她眼睛便闪了一下,开口询问道。 “我也不知道,总觉得腹间有些隐隐作痛。”倪清羽又摸了摸肚子。 良锦亦是提出疑问,“王妃的小日子一向很准,这才刚过了半个月,婚期也是根据小日子来定的,今日不应该是小日子。” 良锦说完,才觉得这话说得过于直白,面色有些发红了起来。 倪清羽垂头,“不是小日子。”若是真的来了,她自己也是能察觉得出来。 “那王妃莫不是肚子饿了?”良纱本着吃货精神,一下子就想到了吃的问题上,她很是肯定地说:“定是饿了,奴婢这就去给您拿些吃的。” 也许真的是吧,倪清羽也没有阻止,良纱便去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缤纷登场 睒于鸿轩从洞房走了出来,面色也没有半分和缓。 夏津在寰宇轩外候着,睒于鸿轩沉声问:“还没有什么动静吗?” 夏津摇着头,“目前还没有。” 睒于鸿轩蹙眉,“继续留意,不能放松。” “是。”夏津沉声应着。 睒于鸿轩也没有再多说,便大步往外院踱去,外院可来了不少客人,有的是他要好好照应的。 夏宸本一直跟在倪清羽左右,但他们刚拜完堂,还未送到内院,夏宸腹间便是一阵疼痛,直疼得她额头冒汗。 她感到腿间一股黏黏的感觉,脸色顿时白了一下。 怎么会这时候来了!她的小日子一直都很准,算着日子还差十来天呢! 众人都如众星捧月一般拥着倪清羽,丝毫没人注意到她,她也不想让人察觉她,她只想偷偷溜到茅厕处理一番。 “你怎么了?” 一个浑厚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夏宸惊了一下,回身便看到了穆旭端带着疑惑的脸,他的目光在夏宸脸上打量着。她原本莹润的脸色此时变成了一片煞白,他不觉是蹙起了眉。 “没事,我没事。”夏宸赶忙出口否认。 这样的糗事,怎么就叫他遇上了。 送倪清羽的人已经往内院走去,夏宸和穆旭端已经是落在了大部队之后。 “怎么会没事?你脸色都白了。”穆旭端不是会对人冷漠以对的人。 “我带你到药房,让大夫给你看看。”穆旭端坚持。 “我说了没事了,你怎么这么讨厌。”夏宸抬高了音量,粉面上现出红润之色,瞪了穆旭端一眼。 夏宸吼了一声,便是捂着肚子跑开了,穆旭端在原地,有些愣神,女人怎么这么奇怪,他不过是好意,怎么就遭了她这么一记白眼。 穆旭端的眼神收了一下,“小心!” 但夏宸却是没有反应过来,一下子迎头撞上了另一个人的怀里,撞得她额头生疼。 穆旭端三步跨作两步走了上来,眼神中带着些许关切,“没事吧。” 夏宸皱着眉,抬起眼来,便是瞧见了一张温文儒雅的俊朗面容,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完美的弧度,一双黑眸带着些许迷离,却又格外好看。 夏宸可不是会被美色迷惑的人,她满心便觉得此人挡了他的路,还撞得她额头生疼。 “你怎么……”夏宸本想骂一句,你怎么走路的,没长眼睛吗? 但是话在嘴边,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算了,你是客人,不跟你计较。” 睒于鸿凯的目光扫在这两人身上,然后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夏宸身上,一股色眯眯的神色。 穆旭端见此人带着一股贵气,但是眉眼间又带着些许玩世不恭,特别是他落在夏宸身上的眼神,像是花花公子的做派,他的脸色不觉是蒙上一层寒意。 “这位姑娘,你没事吧?方才在下有没有撞疼你?”睒于鸿凯说话亦是一派温润的感觉。 这对很多少女而言是致命的吸引力,但对夏宸,却是着实叫她心里升起鸡皮疙瘩,只觉得这人满是小女儿之态。 “没事了,本姑娘还没这么不禁撞。”夏宸不想与他多废话,腹间的不适之感也越发明显,她只怕她再行耽搁,就要遮不住了。 “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夏宸捂着肚子,准备开溜。 穆旭端还是一根筋,“你肚子不舒服该去药房拿药……” “我不用你管,你怎么这么讨厌!”夏宸回头又是瞪了穆旭端一眼,把穆旭端瞪得脸色又变了一下。 睒于鸿凯微眯着眼,悠悠然地说:“这事,咱们男人真的管不了。” 夏宸听到睒于鸿凯的话,知道这人都已经猜了出来,面色骤然便红了,扭头便跑开了。 穆旭端愣了一下,睒于鸿凯神色暧昧地看了穆旭端一眼,然后含着笑意走开了。 穆旭端虽然是没有男女经验,但至少人生阅历在此,他终于也是明白了过来,面上不觉也是蒙上了一层尴尬之色。 睒于鸿凯信步在轩王府中走着,脸上方才那抹玩世不恭之色隐退了下去,而是换上了一副冷冽之色。他身旁突然便冒出了一个人,那是他的随身侍卫班楚。 “王爷。” 睒于鸿凯颔首,悠闲的语气,“轩王兄的府邸,果真是气派得很。” 班楚一路尾随着,却是没有搭腔。 “可发现了什么异样?”睒于鸿凯沉声发问。 “也不知算不算异常,王府今日的戒备,似乎格外严密。”班楚答话。 睒于鸿凯蹙眉,“具体情况如何?” “各处都加派了人马,侍卫们都不现身,但却是暗藏在各处。” 睒于鸿凯面色微微一变,但却是很快调整了过来,淡然地说:“今日是王兄的大喜之日,府中人员混杂,为了保障宾客安全,严加防备是必然的。也不好让宾客们见到持枪带刀的侍卫,他们隐藏起来,也是理所应当。” 班楚听了,便是没有再多言语,只是默默地跟在睒于鸿凯的身后。 睒于鸿凯,表面上便是随意勾搭女人的花花公子,实际上,却是心思缜密,野心勃勃,他要谋划之事,亦是睒于鸿轩要谋划之事。 他要攀上太后这颗棋子,那便必须找到一个桥梁,而这个桥梁,便在这轩王府中,所以今天,他才来了。 弟弟为哥哥贺喜,理所当然,谁都不会怀疑他的本意。 “那人的情况探得如何?”睒于鸿凯走着,又突然发问。 班楚自然知道自家主子自家主子所说的那人究竟是何人,他答道:“她在自己的院子里,摔东西正摔得欢呢。” 睒于鸿凯好看的脸上勾起一抹嘲讽之色,“愚蠢的女人。” 遇事只会摔东西,不会动脑筋的人,在睒于鸿凯看来,便是愚蠢之人。他最看不起的,便是这样的人。而眼下,他却是要主动与这个愚蠢的女人打交道,想办法俘获她的心。 睒于鸿凯对女人并不缺经验,只是觉得疲乏罢了,为了各种目的,他总是周旋在各种女人周围,任谁,都会感到疲乏。 “你不用跟着我,在此候着便是,发现什么异常,给我发信号。”睒于鸿轩嘱咐,班楚点头,便是没有跟着。 第一百二十三章 高手出现 宴席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宾客们吃饱喝足,便或坐或立,纷纷到院中各处观赏、玩乐。 班楚却一直在原地佯装无事一般地观察着形势,遇到宾客,也不过是佯装无事一般地互相颔首点头。 突然,他感到一股嗖嗖的凉风从头顶闪过,他再抬头,天空如常,没有任何变化。 但他却是实实在在感受到了方才那股凉风中所带着的浑厚的功力,来者是一名高手,身法诡异。 今日果真会有异常,班楚仿佛已经感到了那些潜伏在暗处的侍卫们都已经有了异动。 但是来者又可能会是谁呢?班楚心里疑乎,却是没有过多迟疑,然后他便悄悄往内院而去,在暗处吹响了几声他们的联络信号。 没一会儿,睒于鸿凯便终身一跃,准确无误地找到了班楚。 他脸上挂着肃然神色,“有什么情况?” “有高手出现。”班楚压低声音,“属下怀疑,轩王爷早就知道此人回来,所以便布下了严密的防控。” “你可看出了他的身手出自何家?” 班楚羞愧地摇头,“属下连那人的半个影子都没有看到。” 睒于鸿凯面色又变了一下,班楚是他身边最强的高手,若是连班楚都完全摸不透来人的身份来历,那此人,又会是怎样的高手?他来此的目的究竟是为何? 睒于鸿凯思虑着,既然睒于鸿轩布下了这么严密的防空来等此人,想来此人并非受欢迎之人。若是如此强劲的高手与睒于鸿凯作对,那他便有好戏看了。 “那人往哪个方向去了?”睒于鸿凯发问。 “那边。”班楚指着寰宇轩的位置。 “咱们也去瞧瞧,探探究竟。”睒于鸿凯发声,然后两人便是身形一闪,消失在了空中。 前院宴席上,睒于鸿轩正端着酒杯应酬着众位宾客,这时,一个小童突然便走了进来,凑到睒于鸿轩的耳边说了什么,他的脸色便是微微一变,随即便从喧闹的嘉正堂退了出去,直奔寰宇轩而去。 寰宇轩洞房内,良纱已经准备了一应吃食,倪清羽只随便吃了几口,肚子便饱了。 但是肚子原本的那股痛感却还是存在,完全没有消失。 难道真的是小日子来了?倪清羽不放心地检查了一番,并没有来,可是这股隐痛,究竟是为什么? 她给自己号了脉,也是半点问题也没有号出来,她便是只能把这股不适忍了下去。 “怎么未见小宸?”思彤突然发问。 她这一问,众人才回过神来,原来一直紧紧跟着倪清羽的夏宸,眼下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了。 “也许她眼下正在屋顶窥探着我们呢。”良锦道,上次她在屋中不过是小声地说话,夏宸一下子便是从屋顶上倒挂下来,着实吓了她一大跳。 然而众人又说了一番,却完全没有她的动静,她们这才确定夏宸是真的没有在屋顶。 倪清羽有些无奈,“这丫头,定是见到这般多人,贪玩去了。” 思婵开腔道:“她这怎么行,毕竟是王妃的贴身护卫,今日府上又来了这般多人,若是有什么居心不良之人,谁来保护王妃的安全?” 她的言语间皆是不悦之色。 倪清羽却是轻笑道:“我这是在洞房之内,外面定然也是有护卫,谁能到这里伤得到我,不要大惊小怪的。” 思婵见倪清羽此言是在偏袒夏宸,脸上顿时便现出了愈发不乐的神色,最终也只是闭上了嘴,不说话。 谁料,倪清羽方才的话才刚说完,马上便打脸了。 “嗖”的一声,一个身着简朴青衣的老翁突然夺门而入,脸色格外冷峻,带着几分寒酷之意,把在场的众人都好生吓了一跳。 “刺,有刺客!”思婵的声音发颤,思彤也一下子吓得脸都有些绿了。 倪清羽和良锦良纱的神色更多的却是惊讶,而没有思彤和思婵的那般惊惧。 倪清羽委实惊住了,她没有想到常可为竟然会突然出现在她的洞房之内,而且,他的眼神,很奇怪,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带着锐利和冷冽,还有疑惑,痛思,各种复杂的思绪混杂着。 思婵脸色也白了,她欲大喊,倪清羽赶忙呵斥,“不要喊!” 思婵和思彤便是愣住了,不明所以。 “他是王妃认识的人。”良纱开口道。 良锦和良纱还只当常可为还是那个街头卖艺的山劲秋师傅,而且还对他们师徒莫名离去感到困惑不解,眼下见到他,说不上多惊喜,但至少,觉得这位山师傅是不会伤害她们的。 思彤和思婵闻言,都愈发惊诧。 思婵回过神,“王妃,就算他是王妃的故人,可是这是王妃的洞房,他……他怎么可以进来?” 常可为的眼睛突然扫了思婵一眼,目光异常凌厉,思婵顿时便被震慑住了,呆呆地不敢再开口。 常可为沉声道:“把她们都打发出去。” 他这话是对倪清羽说的,他心中的那些疑惑,要与倪清羽问个明白。 倪清羽看到常可为不同寻常的神色,心里已经是有了猜测,常可为此行定然是有事。她也困惑着究竟是何事,她便没有多想,转头吩咐,“你们都出去,在门外守着便是。” 良锦和良纱还好,虽然觉得男女单独共处一室恐有不妥,但此人是常可为,是她们认识的山劲秋,倪清羽又这般出言嘱咐,她们便也没有多话,福了福身子。 思彤和思婵就不一样了,她们两人的神情,便好似吃了很大一惊一般,不敢相信倪清羽竟然如此气定神闲地把她们都打发了,和这么一个糟老头在洞房里说悄悄话,这要是传了出去,那得是多大的笑话! “王妃,这,这恐有不妥……”思彤面色有些为难。 思婵心里随即便转了个主意,倪清羽和陌生男子在洞房里说私房话,虽然这个男子是个糟老头,但也是个男子,男女共处一室,若是叫旁人瞧见了,那倪清羽的名声可就别想再要了! 她赶忙开口道:“思彤,王妃怎么吩咐,咱们便怎么行事便是,旁的无需多言。” 思彤见思婵这般快便改了说辞,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没有再说话,和她们退了出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梅花疑团 房间内便只剩下倪清羽和常可为两人,倪清羽看到常可为脸上那副杀气,心里着实也是惊怵了一下。 她脑子转了一下,脸上挂着笑,才了身,笑意盈盈地唤着:“师父,您老人家怎么突然来了?来了也没有提前打一声招呼。” 常可为的脸色却是没有半点缓和,他的目光里带着凶意,紧盯着倪清羽,“你究竟是谁?” 听到这声质问,倪清羽心里怔了一下。 这个问题,睒于鸿轩曾经问过她很多次,因为她行事异常,睒于鸿轩这么问她,她心里没有半点惊讶。 但是常可为竟然也对她问出这个问题,她心里着实是满腹讶异,为什么人人都来问她这个问题? 倪清羽生怕常可为突然一掌把她劈死,常可为喜怒无常,这也并不是没有可能的。 倪清羽小心应答,“我是您的徒儿呀,师父在太新之时执意要收我为徒,今日竟是忘了吗?” 常可为看着倪清羽一脸无辜的模样,越发用探寻的目光盯着她,他突然从手里甩出一张剪纸,“这是什么?” 倪清羽一愣,那张剪纸便是落在了她的掌心,原是那朵异样的梅花,便是她的傲梅妆上所绘的图样,这整个院子,甚至整个府中,都以这多别样的梅花为主旨进行装饰着。 倪清羽不明白常可为为何会发出此问,她一脸困惑不解,“徒儿不明白师父为什么会有此一问,这是梅花……” “这不是寻常的梅花!你究竟是如何会画这朵梅花的?”常可为突然打断她。 “这的确不是寻常的梅花,但却不是徒儿画的,这是王府中的姑姑为我设计的妆容,我选了这个傲梅妆,为了整个亲事都应景,所以到处都以此梅为装饰。”倪清羽老实作答。 常可为的神色却是实实在在地告诉她,这件事情确实不简单,一定另有隐情,她也决计要找出问题的所在。 常可为的面色变得很是复杂,满眼的困惑,又是紧盯着倪清羽,定要从她的神色里判断她究竟有没有在说谎。 “真的是这样的吗?”常可为有些喃喃地说,像是在问倪清羽,又像是在问自己。 “可是,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人会画这样的梅花?”常可为又是一阵喃喃。 “师父为何会对此梅这般感兴趣?莫非,此梅有何玄机?”倪清羽发问。 倪清羽心中也是升起了各种各样的猜测。 常可为循着这朵梅花而来,那便定然是跟这朵不同寻常的梅花有渊源。 而她之所以见到这朵梅花,是因为睒于鸿轩,这究竟只是巧合,还是蓄意所为? 难道,这一切都是睒于鸿轩的把戏?这所谓别出心裁的妆容,量身定做的婚礼,都不过是为了引出常可为吗? 那夜在太新,常可为和睒于鸿轩交手,常可为口口声声说自己道陈国不过是为了寻找一个神秘组织,她相信,睒于鸿轩心里定然是已经生出了怀疑,怀疑常可为要找的便是千禧阁。 难道,这一切都是他为了引出常可为,探知他此行的目的吗?所以,这些表面上为了她准备的亲事,实际上都是别有所图吗? 而这些时日,他对自己这般冷淡,难道也是跟这件事有关? 想到这里,倪清羽心口一阵发闷。 可是,睒于鸿轩又怎会知道常可为与这朵梅花的渊源所在?常可为和这朵梅花,究竟又有怎样的渊源? 倪清羽的脑中飞过万千思绪,却是捋不清。 而常可为心中,也是满腹的疑惑,亦是难以捋清。他们两人都只有从对方身上互相找到线头,才能把这一团乱线捋清楚。 倪清羽开口道:“师父既然循着这朵梅花而来,想来便是与这朵梅花有渊源,但是这朵梅花徒儿确实不知,徒儿心中亦是有满腹的疑问,恳请师父予以明示。” 常可为重新抬眼看着倪清羽,“你真的不知道此梅?这真的不是你为了引我出来使的把戏吗?” 倪清羽认真地点头,“徒儿确实不知,其中莫不是有何误会之处?” 她见到常可为还是一副不大信任的模样,便又开口道:“若此梅真的是出自徒儿之手,目的只是为了引师父出面,那当日我便是不该拂了师父之意,不与师父一道同行。况且,当日我便是应该直接向师父询问联络之法,也不用等到今日,再苦心积虑地动用我的婚礼把师父您老人家请来。” 倪清羽顿了顿,继续道:“就算是我,我对师父定然也没有任何恶意,我为何要决口否认?如若我对师父有恶意,那这房中便应该设下各种机关才是,而不是这般毫无准备地让师父自由出入。师父您说,我说的是不是有道理?” 常可为闻罢,眼神变了一下,心下一惊在咀嚼着倪清羽的话。 她说的话也并不是没有道理,她若是真的苦心积虑把他引了来,那这王府,定然是设下了重重机关,不会叫他这般容易就进来了。 常可为早就看到了这朵梅花,他忍着没有上轩王府质问,一方面是因为心里害怕,害怕得到叫他失望的结果。而且,他心里存有疑虑,他选择他们大喜之日来了,到时候就算是遇到什么突发情况,也可以趁乱行事。 但倪清羽为人机敏,还有些小手段,她所言也是不尽不实,常可为心里对她并不是没有戒备。 他目光只柔和了一下,随即又带上一丝凶意,直接发问,“那给你画这定妆照之人是谁?你带我去见她!” 他不相信竟然有人会画这样独一无二的梅花,他虽然知道那个人已经死了,但是还是抱着一丝希望,万一真的是她呢?万一是她的后人呢?他至少,要见上一见。 倪清羽却是有些为难,“徒儿也不知究竟是何人所画,徒儿此前觉得这朵梅花看着甚为好看,便是问了几句,但是府中的姑姑都说不是她们画的,说是从宫里出来的。但是具体是宫里的何人,徒儿确实是不知。” 常可为的目光里又是带着一股狠意,“你最好不要骗我!若是我发现你骗我,我不管你是谁,我都要杀了你!” 第一百二十五章 传授心法 倪清羽心头一阵寒意,常可为果真是喜怒无常。 “徒儿就算有十个胆子,也是不敢骗了您老人家。”倪清羽脑子快速地转着,态度异常谦恭。 常可为目光充满锐意,心里满腹思虑,随即道:“今日老夫便是信了你,待老夫先到宫中摸摸底,若是找不到那画此梅之人,到时候再来找你!谅你逃不出老夫的手掌心!” 倪清羽心里惊了一下,方才宫里这一说辞,委实是她胡诌出来的,不过是为了让他不要揪着这件事不放,没想到他竟是这般执着。 他到宫中,定然是找不到此人,到时候,他可真是有可能把自己这个半吊子徒儿杀了。 常可为也不想再做逗留,他转身便欲走,倪清羽赶忙喊道:“师父请留步!” 常可为定了下来,回身看了她一眼,难道她要留他,方才的言辞不过是糊弄之语? 倪清羽面上挂着笑意,“师父,当初是您老人家要收我做徒儿的,今日是徒儿大婚,师父怎么这般来去匆匆。还一口一个杀杀杀的,实在叫徒儿心寒。” 倪清羽打着温情牌,她此番定是要把梅花之事搞清楚弄明白,决不能这般糊里糊涂的。 而常可为此行陈国的目的,她也要想办法探知一二。 常可为怔了一下,倪清羽所言确实不假,当初是他觉得倪清羽对胃口,便收了她为徒,可眼下,他见了这朵梅花,心里已经是被搅乱,失去了理智。 他不会相信这整个轩王府上下的梅花装扮都只是巧合,他知道定是有人在有意引他出面。 倪清羽,这个聪慧带着狡黠的小小女子,她若是能设下此局,也并不奇怪。 不管是不是她,常可为都要弄清楚。 常可为哼声,“我常可为脾性便是如此,就算是我徒儿,做了不合我心意之事,我也是绝不会心慈手软!” 这一点,倪清羽倒是真的能体会到了。 倪清羽面上又现出一丝楚楚可怜,“可是徒儿没有从师父这儿学得半分武功,可以说半点做徒儿的好处都没有得到,便是只得了这么些坏处,原来做鬼面千镖手的徒弟这般不值当。” 常可为被她激了一下,有些吹胡子瞪眼,可是,好像又觉得她说的的确有些道理,着实叫他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常可为沉吟,“既然这般说,我这个做师父的的确是没有给你什么恩惠,来日说出去,倒是坏了老夫的名声。” 倪清羽心里暗想,你哪有什么名声,你有的也是坏名声,不在乎更坏一些。 “你不会武功,老夫便教你一些我派的调息之法,再便给你输几成真气。” 倪清羽自然知道常可为的调戏心法定是十分不简单,那几成真气也是意外之财,她却是眨巴着眼睛,一副无知的模样,“不过是几成真气,这有何用?” 常可为瞪眼看她,“你这女娃真是不识好歹,我这调戏心法是独门所创,我这几成真气,你可知你要修炼多久才能有?” “那我平日要如何用这几成真气?” “你按照我的心法,便能调动体内的真气,你没有拳脚招式,但是这些真气却是能让你日行百里而不气不喘,对身子也是极大好处。有了这内功修为,日后再学拳脚剑法,便是容易许多。” 倪清羽一副恍悟的神色,但随即又是换上了懊恼之色,“但师父说不定一会儿就要杀了徒儿,那又何必浪费您的真气呢?还是算了吧,就让我做一个只受惩罚,不得恩惠的苦命徒儿好了。” 常可为又被她激了一下,瞪着眼睛,“哼,为师已经决定了要教你,你就算拒绝也没用!” 常可为话音刚落,便是运足了内里,向她发掌,把自己的真气输给了倪清羽。 倪清羽只觉得心口一阵阵发暖,就像当日他帮她疗伤那般,有一股气在胸腔窜着,只是这股气的力道更足,更有一股浑厚之力,整个人也变得很是轻松舒畅。 常可为一边为她输送真气,一边向她念出调息口诀,倪清羽都一一记在了心里。 常可为收掌,“你试着运气到丹田,再按照我的口诀试一试。” 倪清羽试着一番,果真可以随意操纵胸腔的那股真气,她脸上顿时现出满满的笑意,“多谢师父教诲!徒儿今后定每日都按照心法好生调息。” 常可为见她的神色,为何突然有了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好了,老夫已经教了你心法,还输了真气与你,你便是我鬼面千镖手真正的徒弟,今后可不许说老夫不曾教你。” 倪清羽涎着脸,“你师父何时把你那千镖手的绝活教与我?” 常可为瞪着她,这丫头怎么又开始得寸进尺了?他怎么感觉自己对她的那些威胁没有半点震慑作用呢? “你连最基本的剑法都不会,要想学我的这门功夫,还得再学个十年八载吧!” 倪清羽也不过是随口一问,她对功夫可是没有半点兴趣,她便是讪笑着。 倪清羽亦是没有忘记自己要打探的消息,她开口问道:“师父,您到陈国已经一个多月了,不知道您要打探的那个神秘门派打探得如何了?” 常可为皱眉,“还未有进展。” 倪清羽小心地开口,“师父要找的究竟是何神秘之派,竟然连师父都找了这般久没有头绪?师父告诉徒儿,徒儿或许可以帮上一帮。” 常可为挑眉看她,“你?” “自然,徒儿现今可是王妃了,就算徒儿没有法子,但是王爷怎么说也是统领过三军之人,他手下自然也少不了奇人异士,况他的人手遍布整个陈国,要找起来,自然会方便多了。”倪清羽异常认真地开口。 “我要找的这个门派,只怕不是一般的人能找到的。”常可为眉头锁了锁,看似像是要开口的样子,倪清羽不觉是屏息凝神,就等着他开口。 偏偏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喧闹之声,倪清羽听到那人的声音,眉头皱在了一起,心里暗叫不好。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范怡容。她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了,实在叫人暗自跺脚。 第一百二十六章 范氏吃瘪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倪清羽开口道:“师父,外面来了一个大麻烦,还请师父先躲一躲。” “来人是谁?你何至于这般惧怕?”常可为一脸不屑之色,他昂着头,“老夫是何许人,怎会做这样躲躲藏藏之事。” 常可为还未等倪清羽反应过来,便已经大踏步走了出去,打开了门,“我倒要会会此人!” 倪清羽只能暗自懊恼,常可为一介江湖之士,又是最离经叛道之人,如何会理会男女共处一室的这等忌讳?可是在豪门之中,最讲究的便是这样的忌讳。 门外,良锦、良纱和思彤一见到范怡容,脸色就变得很是难看。 “她怎么突然来了?”良纱暗暗发问,满是着急之色。 “不知道啊,她若是看到山师傅在房里,定然会借题发挥,把王妃的名声搞坏!”思彤也是一阵着急跺脚。 她在王府待的时间较长,对于范怡容的本性已经早就有了见识,眼下她更是能猜到范怡容此行绝非善意。 范怡容脸上挂着笑意,一副和煦的神色,“你们几个为何均在屋外候着?王妃不需要你们在旁伺候着吗?” 良锦最为镇定,“王妃眼下有些不适,想歇一歇,便让我们都在屋外候着。” 范怡容面露关切之色,“真的吗?那我更应该去瞧一瞧才是。” 她欲直接推门而入,良锦赶忙拦着,“范小姐,王妃吩咐了要一个人好生歇着,除非是王爷回屋,不然谁都不能入内扰了她。” 良锦语气生硬,已然是最直白的拒绝,范怡容杏眼瞪得老大,盛满怒意,“你一个小小贱婢,竟然敢拦我?” “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范小姐也不过是王爷部下之女,按照这般算,范小姐也和我们一般,都是王府中的下人罢了!”良锦把倪清羽当日顶撞太后之言搬了出来。 范怡容的脸顿时扭曲到了一起,她气极,扬起手掌便给了良锦一巴掌,脆生生的,良锦脸上顿时便是现出五道红指印。 良纱和思彤都是愣住了,良锦拼命忍着脸上的疼,却是半点都不曾示弱,完全没有让开的意思。思婵的脸上却是挂着一股怪异之色,暗自和范怡容交换着眼神。 偏偏在这时,倪清羽的房门打开了,常可为一脸阴鸷神色看着她们,良纱等人看到常可为,不觉是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怎么就这般明目张胆地把门打开了! 范怡容的脸上闪过一丝喜意,但随即又很快隐退了下去,换上了一抹震惊之色。 范怡容指着常可为,“你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王妃的洞房之中?” 常可为的神色阴冷,“你又是何人?这般嚣张。” 范怡容根本没有把常可为放在眼里,她面上尽是挑衅之色,“你无须管我是什么人,只需回答我,你是什么人?你一个糟老头,竟然与王妃单独在房中,孤男寡女,瓜田李下,实在是不知廉耻!” “啪!”范怡容还没有回过神来,她的左脸已经被重重地打了一巴掌,顿时肿得老高,比她打良锦的还要红肿。 倪清羽看着范怡容,满脸嘲讽之色,她受的那一掌定然不轻。她若是识相的话,就应该闭上嘴。 范怡容捂着脸,一副不敢相信的神色看着他,指着他的手满是颤抖,“你,你竟敢打我!你,你们这对狗男女!我不过是说了句实话,你竟然打我!” “啪!”范怡容的右脸又被重重地打了一巴掌,常可为身形迅捷,好似从来没有移动过一样。 范怡容疼得几乎要飙泪,但却是硬生生地忍着,嘴角已经是被打出了血,一开口便吐了一口血水,众人看了,都心里一阵发憷。 君儿原本还想帮几句腔,但见范怡容被打成这样,便是半个字都不敢说了,脸上还尽是惊惧之色。 “如此聒噪愚昧之人,着实该好好教训一番。”常可为的语气冰冷,满是寒意。 倪清羽也不想把事情闹得这般难堪,她开口解释,“范小姐,你是误会了。这位是我的师父,他知道我今日大婚,便特意前来为我贺喜的,何小姐还是不要再出那样的秽言才是。” 范怡容被打了这么两下,哪里肯罢休,她眼神里满含着怒意,直直地瞪着倪清羽,“即便是你师父,道贺也应该在外院哪有进到内院,进到洞房之礼!别说是我,就算是王爷,也定然是不会相信!” 倪清羽心里很是好笑,她就算想诬陷她和旁的男子有染,那也得看看对象吧。常可为的年纪,比她爹还大,她再不济,也不会有这样怪异的癖好啊…… 但是这样的话,她自然是不敢说出口,只怕她说了出来常可为先把她杀了。 倪清羽轻咳,“王爷是认识我师父的。” 倪清羽此话一出,范怡容的面色就变了一下,眼神有些闪烁着。 常可为却已经是对范怡容升起了颇多反感,“这女娃着实是令人讨厌,老夫实在是瞧着不顺眼,徒弟,今日我便帮你把她解决了,也省得来日她找你麻烦。” 倪清羽面色惊了一下,赶忙喊道:“不要!” 常可为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他的话一出,马上便已经向范怡容出掌,倪清羽根本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 常可为的掌力强劲,范怡容吓得花容失色,却是完全不会动弹,只是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处。 正在这时,另一个迅捷的身影突然挡在了范怡容的身前,他亦是凝聚掌力,两股掌力剧烈对碰,爆发着一股强劲之力,众人的衣角都掀了起来。 睒于鸿轩收了掌,目光灼然地盯着常可为,常可为的目光带着凌厉之气,亦是与睒于鸿轩对视。 范怡容见到睒于鸿轩为她挡了一掌,眼泪便是哗啦啦地流了下来,整个人便是一下子又扑到了睒于鸿轩的怀里,呜呜地哭着,“王爷,王爷,你可算来了,你若是晚来一步,那容儿便定然被他一掌打飞了!” 倪清羽原本怨怪常可为冲动行事,但眼下看到睒于鸿轩为范怡容挡了一掌,还让她这般抱着,面上不觉蒙上一层冷霜。 第一百二十七章 针锋对峙 范怡容像八爪鱼附体一样,死死地搂着睒于鸿轩的腰,就是不放手。 她楚楚可怜地哭诉着:“王爷,方才容儿想来房里看看王妃,但是却看到她竟然和这么一个糟老头单独待在房里,丫鬟们都被她止了出来,王妃说那是她师父,可是就算是师父,如此也是不妥呀。” 范怡容抽泣起来格外动情,恐怕只要是男人,都要被她哭软了。 她又继续抽泣着:“容儿觉得如此甚为不妥,便是出言说了几句,容儿没想到,这位师父根本不听容儿之言,伸手便是给了容儿狠狠的两巴掌,你看我的脸,都被打得发肿了。这还不是最过分的,最过分的是王妃竟然指使她师父杀我,方才王爷也看到了,若不是王爷及时赶到,容儿眼下定然已经……” 倪清羽冷冷地听着范怡容的哭诉,心里满是嘲讽。 睒于鸿轩的态度却更是让她心寒,他神色清冷地看着她,竟是也没有把范怡容推开。 倪清羽想到这所谓的傲梅妆,所谓的独一无二的婚礼,心里便是一阵刺痛。 好个睒于鸿轩,他对她,原来早就已经升起了怀疑!这一世的他,果真是跟前一世不一样,是她太一厢情愿罢了! 睒于鸿轩的心里沉了一下,常可为果然是她的师父,当初,她果然是没有对他说实话。 倪清羽和睒于鸿轩两人各怀心思,却都是冷着脸,一时之间,气氛变得甚为怪异,连方才一直在抽泣的倪清羽都感到了气氛的变化,停了下来。 常可为性情怪异,他方才还对倪清羽冷言质问,口口声声说要杀她。但他的徒弟,便只有他能欺辱,其他人若是欺辱于她,常可为亦是不会答允半分! 常可为冷着脸,“王爷,你好像忘了谁才是你的新娘吧,你当着自己新娘的面与别的女人搂搂抱抱,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范怡容偏偏不知死活地回嘴,“那你和王妃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吗?” 常可为和倪清羽的怒气顿时又升了起来,倪清羽暗想,方才她便是不应该对范怡容升起一丝的同情之意,就应该早早地就叫常可为把她打死算了! 常可为脾气便没这么好了,他怒吼,“你若是敢再多说一句,下一巴掌我便把你的舌头打下来!” 范怡容脸上顿时现出惊惧之色,然后又是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态,可怜兮兮地叫道:“王爷……” 睒于鸿轩把她推开,冷言道:“回你的院子。” 范怡容张了张嘴,脸上扯得生疼,“王爷定要为我做主!” 常可为冷言怒道:“为你做主,那就要看你的王爷有没有这个本事!” “回你的院子!”睒于鸿轩面上没有半丝表情,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范怡容心里颤了一下,最后便只是低垂着头,乖乖地走了。 “你们也都退出去。”睒于鸿轩回身又道,他这话是对院子里的丫鬟们说的。 良锦良纱等人闻言,向倪清羽投去一记眼神,然后便是乖乖地退了下去。 整个院子,便只剩下他们三人,冷冷地对视着。 倪清羽因为方才之事,心里堵着气,更是想到睒于鸿轩对她早有怀疑,心里更是寒意满盈。 睒于鸿轩盯着常可为,淡声道:“山师傅,那日在太新你不辞而别,今日倒是来参加本王的婚礼,本王实在是惊喜至极。” 常可为面色还是带着寒意,“老夫在王爷脸上,可没有瞧出惊喜之意。” 睒于鸿轩的目光瞟着倪清羽,“山师傅若是要道贺,大可到外院,今日何至于直接到了这寰宇轩来了。” “原来王爷是因为此事耿耿于怀,她是我徒儿,我来与她叙一叙话,有何不妥?”常可为反问。 睒于鸿轩的目光里透着丝丝寒意,盯着倪清羽,“山师傅何时成了王妃的师父,本王竟是半点都不知情呢!” 倪清羽面色亦是冰冷,他显然此前便已经知道,因为知道了她与常可为的师徒关系,所以他便对她产生了怀疑,所以这些时日他才会对她这般冷淡! 倪清羽心里窝火,她毫不客气地与睒于鸿轩对视,她已经打算跟睒于鸿轩打开天窗说亮话,“既然今日王爷在此,那我便是刚好可以把师父向王爷介绍一番!他便是我的师父,他不是王爷口中的山师傅,而是碎骨刹的刹主,鬼面千镖手常可为,我师父的大名,王爷想来定是早有耳闻吧。” 睒于鸿轩微眯着眼睛,“自然是早有耳闻!鬼面千镖手的大名,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常可为见他的神色却是没有过多的惊讶,自己倒是愣了一下,好像他早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一般。 倪清羽看了常可为一眼,“师父,方才您不是问我这梅花妆究竟是出自谁人之手吗?眼下王爷或许能给师父答案。” 一提到这个话题,常可为脸色顿时就变了一下,换上了紧张之色,“你,真的知道?快说,这梅花,究竟是出自何人之手?” 倪清羽的眼神格外深邃,静静地看着睒于鸿轩,又带着一丝寒意。 睒于鸿轩听到倪清羽挑起这个问题,心里着实是失神了片刻,她终究还是对他的计谋产生了怀疑,她终究是猜出了这一切都是他主导的,所以,她才会露出这般异样神色。 真正缘由,睒于鸿轩自然是不会道出,他只是淡然答道:“王妃想太多了,这梅花妆不过是出自寻常丫鬟之手,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是吗?”倪清羽嘲讽地反问。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这般简单!”常可为很是激动,“这梅花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只有一个人知道怎么画,王爷的婚礼上下都是以此梅为主题,实在是蹊跷!定是有人想借此把我引出来!” 睒于鸿轩挑眉,“那这就要问我的王妃了,这妆容是王妃自己从那么多定妆相中挑选出来的,王府上下可没有任何人干涉过她。前辈若是怀疑有人在利用本王的亲事作怪,那便只能从王妃身上寻找答案。” 第一百二十八章 蒙面之人 倪清羽心里一阵气急,好个睒于鸿轩,明明就是他存心挖好了坑,等着她上当,现在却又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若是常可为真的把自己杀了,他是不是也会这般无动于衷! 而睒于鸿轩这般说,便是瞧见方才常可为对倪清羽甚为关怀,他咬定了常可为不会真的杀了倪清羽。况且,常可为在没有弄清楚这朵梅花的真相之前,绝对不会动手。 常可为只要一刻不弄清楚这朵梅花的真相,睒于鸿轩便是可以控制他一日,完全不用担心常可为就这样溜掉。 常可为一副探寻的目光看着倪清羽,微微眯着眼睛,带着些许危险的味道。 倪清羽心里寒了一大半,她为自己辩解道:“师父,方才王爷也说了,这定妆相是他派了府中的姑姑拿来与我挑选的,那我也不过是只能从那些定妆相中挑罢了,而根本没有权利去亲手绘制这么一副定妆相,问题的根结不还在王爷身上吗?” 倪清羽盯着睒于鸿轩,美艳的脸庞上爬满了寒意,睒于鸿轩亦是与她对视着,两人的神色都有些复杂。 常可为面色很是阴晴不定,不住地在倪清羽和睒于鸿轩的脸上来回扫视。 睒于鸿轩开口,“常前辈对这朵梅花这么感兴趣,本王倒也是升起了十二分的好奇,这朵小小的梅花究竟是有怎样的故事。” “这你们不用管!老夫只想知道,这朵梅花究竟是出自何人之手!”常可为语气生硬,丝毫没有顾忌睒于鸿轩这个王爷的身份。 “既然常前辈对此这般感兴趣,不如便就此住下,本王定会派人加紧查清这朵梅花的来源,也好给常师傅一个交代。”睒于鸿轩嘴角微微勾着。 常可为眼角抽了抽,看着睒于鸿轩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其他味道,“王爷这是要留住我啊。” 睒于鸿轩反而轻笑,“若你是山师傅,那本王自然能轻易留住你,但当初的山师傅如今已经变成了常前辈,就算本王倾尽整个王府上下人力,又能奈你何?” 这话带着几分吹捧之意,却也并非尽是吹嘘,常可为岂是一般的侍卫能拦得住的? 常可为脾气难以捉摸,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带着所有武林高手都有的傲气,若是他拒绝留下,反倒是显得是他怕了一般。睒于鸿轩更是猜准了他的这股心思,所以才会有方才的一席话,即便是方才自己激怒于他,也丝毫不在乎。 “好,老夫便留下又待如何!就算你真的有什么诡计,老夫便是不信,你一个小小王府,困得住我!”常可为面上尽是不屑神色。 睒于鸿轩嘴角勾起一抹阴诡的笑,只一瞬间便消失了。 倪清羽却是扑捉到了他神情的变化,她自然也知道睒于鸿轩的意图,他要探知常可为此行陈国是否真的是因为千禧阁,在探清楚这一点之前,常可为是不会知道这朵梅花的真正来由。睒于鸿轩利用此来钳制着常可为,实在是高超至极! 但是,此前涌现在脑中的疑问又涌了出来,睒于鸿轩又是如何获知常可为的这个软肋?倪清羽思来想去,这个问题,也只有睒于鸿轩能回答。 倪清羽的眼神里满是困惑,迷离的双眼盯着睒于鸿轩。 前一世的他好似单纯了许多,不会像现在这般阴计满腹,叫人看不透。 睒于鸿轩的目光并没有落在倪清羽的身上,而是一直落在常可为的身上,“既然常前辈肯在寒舍小住,那本王自然是不能怠慢了,便请常师傅移步外院,本王吩咐下去,好生安顿着。” 常可为紧盯着他,“虚礼就不用讲究这般多了,王爷只需要马上派人查清这朵梅花的来历便是。” 睒于鸿轩面色清冷地颔首。 常可为甩着袖子欲走,突然,他们的神色都变了一下,因为屋顶之上,突然传来一丝微不可查的动静,常可为眼疾手快,一下子纵身跃起,飞向声音来源之处,睒于鸿轩心里暗叫糟糕,也跟着飞了上去。 屋顶上,赫然见一个身着灰色华服的蒙面人正被一个身着暗青简衣的蒙面人钳制着,灰色华衣者身形高大挺拔,从眉眼上看得出来,是个年轻公子。而暗青简衣的蒙面人眉头上却是一层层褶纹,头发也是参杂着丝丝银发,是个老者。 原这屋顶之上一直都有两人偷偷潜伏着,照如今的情势看,灰衣华服蒙面者和暗青简衣蒙面者此前都互相没有察觉对方,直到方才,睒于鸿轩和常可为谈话结束,他们两人也欲离开,这才发出了声响,暴露了行踪。 他们瞧见常可为和睒于鸿轩飞了上来,心下都惊住了。 暗青简衣蒙面人也顾不得这另一个偷听者,一下把他放开了,两人各自往两个方向逃开,没有半点迟疑。 常可为有些犹豫,见暗青简衣者身形步法更为老练,只稍稍犹豫片刻,便是向他追去。 “王爷,这人交给我了!” 睒于鸿轩心里暗暗着急,扭头看了一眼另一个蒙面人,却是没有追上去,而是跟在了常可为的身后,追了上去。 灰衣华服蒙面人身形格外迅捷,身后并无追兵,很快便闪身而退。 倪清羽心里着实也惊了,他们几个身影往萃锦园的方向消失而去,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倪清羽不及细想,直接便跑向院门。 门外候着的丫鬟们都惊了一下,倪清羽却是顾不得解释,直接便往他们飞去的方向跑。 “王妃,您这是要去哪儿啊?”她们急急地追着。 “不许跟来!”倪清羽回身呵了一句,便是把良锦良纱喝住了。 “王妃,可是你是新娘子,这般跑出去,实在是不合情理……”思彤劝阻。 “合不合情理,我说了算,无需你们操心。你们都不许跟来!”倪清羽不由分说。 “可……” 思彤的话刚到嘴边,就被倪清羽一个眼神狠狠瞪了回去,思婵也是扯着她,示意她不要多言,思彤便是有些犹豫着,没有再多言。 倪清羽这般跑出去,岂不是又落下了一个话柄?这是思婵巴不得的事情,何必要为她操这份心。 “王妃……”良纱也有些怯怯然地开口,“这般真的不妥……” 倪清羽一个眼神,“谁再废话,我回头便割了谁的舌头!” 这下她们总算是都噤了声。 第一百二十九章 道破身份 倪清羽不让丫鬟们跟来,并不是没有自己的考虑。 本身睒于鸿轩和常可为之间的事便是极其隐蔽,不能叫无关人等听了去,眼下又突然冒出两个蒙面人,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大家都糊里糊涂的,如此便更不能叫闲杂人等跟着来。 倪清羽转身便欲往方才他们的方向跑去,另一个人却又突然冒了出来,却是夏宸。 夏宸眨巴着大眼睛,一副好奇满满的模样,“王妃这是要去哪儿,不如我带着你飞过去。” 倪清羽看着她的样子,开玩笑的意味居多。倪清羽脑子随即一转,她说得没错,自己没有轻功,即便是有了常可为输送的几成真气,她也是还不知道该怎么操控,如何追得上常可为和睒于鸿轩两个高手? 若是夏宸带着自己追去,至少会快一些。 倪清羽点了点头,“好,你带我飞过去。” 夏宸眼睛一亮,她没想到倪清羽竟会这般轻易地就答应了她的请求,她不觉是回身冲其他丫鬟们炫耀地眨巴着眼睛。 现在她虽然来着小日子,刚开始的确是有些异样的隐痛,她便溜到厨房偷了一碗红豆汤喝了下去,不适感便消退得差不多了。她是习武之人,也没有这般娇气,这一会儿,也已经是恢复如常。 她看得出来,倪清羽这般急急忙忙跑出来,定然是遇上了要紧之事,这也正是她表现的时候。 夏宸二话没说,运足内力,抓起倪清羽的手臂,蹭地一下便飞了起来,往萃锦园的方向而去,直看得众丫鬟们目瞪口呆。 轩王府上的这场亲事,可真是别开生面,叫她们大开眼界啊! 到了萃锦园,夏宸和倪清羽的听力都了得,很快便是寻到了他们打斗之处。 只见常可为、睒于鸿轩和方才那个暗青简衣蒙面人混战在一起,混乱不堪,甚至叫人分辨不出谁与谁是对手。 那个蒙面人是谁,倪清羽不用想也能猜到,所以他们三人才会出现这般混战。 睒于鸿轩要帮蒙面人脱身,可是又不能表现出来。可是对手是常可为,如此老谋深算之人,睒于鸿轩要隐藏自己的意图,可见其难度。 “原来是在打架,真好玩。”夏宸把倪清羽放了下来,一脸童趣。 倪清羽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如此危险之事,她竟是全然当做儿戏。 夏宸真的只是当成了儿戏,她在一旁,很是兴奋地喊道:“羊管家,你怎么蒙着面?你和王爷怎么打了起来?你们在切磋武艺吗?” 倪清羽和睒于鸿轩的脸色刷地一下就变了,倪清羽真的不应该把夏宸带来,她一开口竟是直接把羊七的身份点破。 羊七和睒于鸿轩都一个分神,常可为听了夏宸的喊话,脸色也一下子变了,心里蹭地升起一股恼怒,趁着羊七和睒于鸿轩都分神之际,同时发掌,狠狠地向他们击掌,羊七和睒于鸿轩受了掌,同时向后趔趄,两人胸口都一阵发震。 倪清羽惊住了,她当然知道常可为的功力,上次那一掌差点就要了睒于鸿轩的命! 倪清羽面上满是焦急,下意识地便向睒于鸿轩跑去,“你干嘛不躲啊!” 她看常可为的眼神也多了一层气恼,“师父你怎么……” 常可为指着那蒙面人,“他早就知道这蒙面人是谁,方才的一切,都不过是在和老夫演戏呢!老夫给一点颜色给他瞧瞧,有什么不对!我就算再补一掌,把他打死,也丝毫不可惜!” 常可为的话音刚落,猛然间,一大波人便从隐蔽之处涌了出来,人人手中都拉满了弓箭,森森然地对着常可为。 众人都惊住了,没想到暗中竟然隐藏了这般多暗卫。 常可为似乎没有过多的惊讶,手中的长剑露出半截,却是没有出鞘。剑锋森然泛着青光,他布着皱纹的面容上浮起一股愈发森然的寒意,看他的架势,大有鱼死网破的架势。 “王爷的布局果真是缜密!王爷的这些手下,老夫倒是格外想领教一番!”常可为的语气里没有半点畏惧。 “退下去!”睒于鸿轩沉声喝道,倪清羽从他的语气中却是已经感到他的气息不稳,可见他这一掌,着实是伤得不轻。 那些暗卫犹豫了片刻,终于是在睒于鸿轩冷然的眼神示意下退了下去。 夏宸却是被这一出闹得有些一头雾水,但见到睒于鸿轩和羊七都受了一掌,心里不觉是有些怯生生的,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 睒于鸿轩的眼神幽深,瞧着倪清羽,把她脸上闪现的焦急担忧之色瞧得一清二楚,他丰俊的唇不经意地勾了勾。 常可为见那些暗卫都退了下去,他亦是把剑收了起来。 他语气又满是生冷,看着倪清羽,“还有你,你也早就瞧出来了对不对?” “我……”倪清羽一时无言以对。 常可为冷冷瞧着倪清羽,也不等她回答,便是又看着睒于鸿轩,“王爷既然已经在王府内布下这样的天罗地网,若是要告诉老夫,王爷不是为了请君入瓮,老夫还真是不信了!咱们便打开天窗说亮话,王爷处心积虑地把我引来,究竟是何意图?你又是怎么知道那朵梅花的?” 睒于鸿轩的神色闪过一丝异常,心里暗自思忖着该如何才能把常可为稳住。 他不觉是瞟了夏宸一眼,这个毛毛躁躁的小丫头,竟然是一开口便道破了羊七的身份,不仅是让常可为真正地怀疑他别有所图,也是害得他们同时分心,中了常可为的这一掌。 夏宸颇为心虚地低下头,睒于鸿轩的那一记眼神看着漫不经心,实际上却是冷飕飕的。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赶紧开溜。夏宸也确实这么做了,她自以为偷偷的,没有人主意地往后挪着,偏偏常可为突然指向她,“还多亏了这个小丫头,她想来是王爷身边的人,一眼便认出了这蒙面人,你们都是自己人,方才王爷可是演得格外卖力啊!” 夏宸一下子便怔在了原地,满脸无辜地讪笑。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是真的真的不知道啊,她真的不是故意搅局的…… 第一百三十章 宿敌相见 “既然这位蒙面高手是王爷的自己人,那便请以真面目示人吧!”常可为语气冰冷地说。 睒于鸿轩和羊七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眼神复杂。 羊七若是摘下了蒙面巾,那常可为如何会认不出他来?那梅花之谜,便是不攻自破了。 羊七和常可为早有宿仇,羊七是不愿再与常可为见面,再不愿提起当年往事。他们原本的计划,不过是把常可为留下,然后再借着梅花之事把他钳制住,慢慢打探他此行的目的。 他若是真的冲着千禧阁而来,睒于鸿轩便是绝不会放过他。而他若不是冲着千禧阁而来,睒于鸿轩也可以安心。 可是为今,事情却变得有些超出了他们的掌控。 羊七潜伏在寰宇轩屋顶,便是要探听常可为和倪清羽的谈话,以探清倪清羽对睒于鸿轩是不是真的别有所图。可是,他却是发现了另一个身形诡异的蒙面人,他一时心急,欲钳制住那人,没想到却被常可为察觉。 他被常可为缠上,照他的功夫和睒于鸿轩的暗中相助,要逃脱也是不成难事,可是偏偏又让夏宸搅了。 眼下他和睒于鸿轩都受了伤,他自己内功深厚,稍稍调息,倒是可以恢复。但常可为怎会给他这样的机会?他答应过师妹江芷凌,今生见到常可为,都绝不会再与他交手,为今,自己却是食言了。 睒于鸿轩目光灼然地看着羊七,羊七心里却是已经有了盘算。 “王爷,既然事情已经如此,老夫便是没有必要再蒙着面了。”羊七的气息比睒于鸿轩稳多了。 常可为听到这个声音,身子震了一下。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有点像,又不太像,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常可为的记忆早就模糊,况且,人老了,声音总是难免会有变化。 睒于鸿轩闻言,眼神闪了一下。 倪清羽心里已经是对这件事升起了满心的好奇,直觉告诉她,羊七和常可为之间定有瓜葛,他们定不会像表面上这般简单!她便是睁大了眼睛,等着他们慢慢把谜底揭开。 最迷惑不解的便要属夏宸了,她一开始便是横插一脚,对前因后果都完全不知,眼下,她便只是一脸困惑地盯着他们。 若是往常,她定然已经开口询问缘由,可是为今,她自然也是察觉出气氛的异常,只乖乖的闭着嘴,少说话,少惹事。 羊七缓缓地把自己的蒙面巾揭开,面色平静地与常可为对视。 常可为就没有这般平静了,他看到羊七的脸的那一刻,整个人的神色都怔然不已,好似受了极大的震撼一般,脸色变得有些刷白,手脚也变得僵硬冰冷。 “你,怎么会是你……”常可为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当年那一场对抗西北异族的战役,他应该已经死了才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倪清羽心里怔了一下,果然不出她的所料,羊七和常可为早便相识。 那这梅花,无疑便是出自羊七的手笔了。 倪清羽心里猛地便又涌起一股寒意,原来这一切,这整个婚礼真的不过是他们联合设计好的,真的只不过是为了引常可为出面罢了。睒于鸿轩对她,原真的是充满了怀疑。 倪清羽觉得眼睛一股涩然,却是拼命地忍着。 羊七缓缓开口,“没错,就是我。” 羊七和常可为两人对视着,一时竟是无人说话。 两人心中所想皆是同一人,当年的种种,都尽数涌于脑中,让两人都心生感慨之意。 夏宸看着格外着急,她真的很想催一催他们,有话赶紧说,不要这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实在叫人干着急。 良久,常可为才开了口,“是你,这梅花,便是你有意所为,为的,便是把我引出来。” “没错。”羊七眼神平静。 倪清羽得到了确切的答复,心里不觉一闷。 睒于鸿轩探知常可为的软肋是通过羊七,这与其说是出自羊七之手,还不如说是出自睒于鸿轩之手。若是没有睒于鸿轩的首肯,羊七一个管家,即便是再受主子重视,终究还是一个管家,如何能做得了主,拿主子的婚礼开玩笑? 倪清羽冷着脸,眼神里带着一丝受伤,目光在睒于鸿轩和羊七身上,然后又定格在睒于鸿轩的身上,“王爷,你能解释一番吗?” 倪清羽质问的眼神刺痛着睒于鸿轩,他看着她的眼神,心里颤了一下,抿了抿唇,最后却是开不了口。 “若是王爷不好开口,那便由我来说吧!”倪清羽语气里满是嘲讽。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张开了双臂,霞帔上挂满的珠宝便是叮叮当当地响着,“所谓的傲梅妆,所谓的一整套应景的服饰、装饰,不过都是一个笑话!所谓别开生面的婚礼,独一无二的喜袍,全都是笑话!这一切不过是王爷的手段,不过是王爷想要引我师父出来的手段罢了!你一开始就不相信我,你根本就怀疑我别有所图!怀疑我是受我师父指使,有意接近!你把我师父引来,就是要进行各种试探!我说的,可有错处!” 面对倪清羽的连连逼问,睒于鸿轩的脸色愈发铁青,羊七知道,倪清羽若是再失去理智,直接道出在太新与常可为交手之人便是睒于鸿轩,只怕反而坏事,羊七赶忙接话,“王妃你误会了,这一切都与王爷无关,一切都是老夫的谋划。” 倪清羽冷笑,“羊管家,我不傻,今日所行,若是没有王爷的首肯,你一个小小管家,如何能全权操纵?况且,羊管家这番处心积虑,究竟图什么?” “王妃不知道我与你师父的宿仇,自然不知道我这番是图什么。”羊七的神色现出丝丝凄然,好似心里灌了铅一般深沉,叫人瞧了心里都跟着揪了一下。 倪清羽和夏宸都怔了一下,羊七和常可为,究竟有怎样的渊源?难道,真的是她误会睒于鸿轩了吗? “所以你今日把我引来,是为了报仇吗?”常可为开口。 倪清羽第一次见到常可为面上露出这样的神色,有些追忆,又有懊恨,还有些愧色。 第一百三十一章 细陈旧事 夏宸终于是忍不住开口,“我,我说,你们两个,到底有什么陈年旧怨?这,这什么梅花,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一朵梅花可以把你引出来?我听得乱七八糟的,实在叫人着急。” 夏宸心直口快,一连串问出自己心中的问题,她又指着常可为,“还有你,你怎么成了王妃的师父,你武功还这么厉害,又是什么身份?” 羊七的面色变得有些异常,“这都是陈年旧事了。” 夏宸已经做好了一副要听故事的准备。 “既然今日我和你又见了面,你我之间的恩怨,也是时候再做一个彻底的了断了。”羊七深深叹气。 常可为的脸色也都显得有些异常。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羊七的声音平静,缓缓道出当年总总。 倪清羽和夏宸一脸怔然地听着,两人的嘴都张得老大,目光不停地在常可为和羊七身上来回转着。 倪清羽万万没有想到,常可为当年和羊七竟然是情敌。 而当年一代少年英才羊七,在感情之事上竟然完全败给了行事癫狂的常可为。 “所以,羊管家你是突然听到了情敌的消息,突然又生了杀心,所以才会千辛万苦地把他引出来吗?”夏宸听到了这么精彩的故事,好奇心被大大地满足了,眼下愈发打破砂锅问到底。 羊七却是没有回答,夏宸见他又半天不吭气,心里挠得发痒,却又不敢再催促。 倪清羽闻罢,神情变得有些异样,难道,这一切真的只是羊七一人所为?难道真的和睒于鸿轩无关吗? 不!直觉告诉她,睒于鸿轩绝不可能对这件事完全不知情,从一开始他的反应,她便能猜得出来,睒于鸿轩早就知道了羊七和常可为的关系,利用羊七引出常可为,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常可为的面色恢复如常,还是那副冷傲之态,“现今我已经在这里,你打算如何?你想要怎样的了断,我奉陪到底!” 羊七叹气,“我们已经答应过师妹,今后见面绝不动手,方才你不知是我,动了手也就罢了,现在既然我们已经互道了身份,又怎可违背当日誓言,再起冲突。” 常可为怔了一下,“那你把我引出来,意在何为?” 难道是为了叙旧吗?他可不信。 “我以为今生都不会再跟你有任何交集,可是偏偏却又听到了你的风声,引起了当年之痛,是以,便忍不住试上一试,看你心里究竟还有没有记挂着师妹。没想到这么多年,你还是记挂着她,总算当年师妹没有看错人。” “你把我引出来,便是为了这番验证?”常可为挑眉反问。 他看到羊七的一刻,心里纵然是惊讶,更多的,其实是失望。 在没有验证此事之前,他至少还抱着些许希望,期待着江芷凌还活着,可见到羊七的这一刻,他心里怀着的那一丝希望也消失了。 “难道不该吗?”羊七反问他,“当年你横刀夺爱,师妹对你的情谊亦是远超于我,我数十年郁结于心,既然现在探知你的消息,你的行事作风如此不合常理,我欲验证一番师妹是否所托非人,又何不合情理之处?” 听了羊七之言,常可为一时语塞。 夏宸倒是有些失望,本还想好好看他们打一场,可是现在确实大有握手言和之态。 夏宸突然发问,“那羊管家你利用王爷的婚礼来解决当年自己的滥情史,王爷知道吗?” 夏宸的问题,大多不过是出于自己的好奇,她便是这样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若是只叫她知道一半真相,那得把她憋死。 夏宸有些自顾自地说:“方才看王爷的神色,好像早就知道了这段故事,那王爷应该是知道的才是。若王爷真的不知道,那羊管家你的胆子也太肥了。” 夏宸看似局外人的话,总是一语中的,直指问题要害。 常可为的脸色陡然又变了一下,他不相信睒于鸿轩对此事竟是完全不知。若是没有睒于鸿轩的首肯,羊七一个管家,当真会有这样的雄心豹子胆?睒于鸿轩恩允羊七这般行事的目的又是在何? 睒于鸿轩在外的名声可并没这般好,竟是会为了一个小小属下做这样的牺牲。 “这整个局,便是为了进行这么一番验证?你便是没有旁的意图吗?”常可为看着羊七,提出自己的疑问。 常可为又把目光对向睒于鸿轩,“或者说王爷,你便没有旁的意图吗?今日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不要再这般藏着掖着。” 倪清羽冷眼看着睒于鸿轩,她不会主动开口戳穿他的意图,但是,她也是不会出面为他解围,她倒要看看,睒于鸿轩敢不敢直接向常可为道出他心中困惑! 这时,两个身影先后而至,前面之人身着暗灰简衣,脸上亦是蒙着面,他轻巧地落地,稳稳当当立于常可为身旁。随后而至的另一人,身着轩王府的统一服装,只是这身普通的衣裳,穿在那人身上,凸显得格外挺拔昂扬。 看到来人,倪清羽怔了一下。那蒙面之人,想来是常可为的徒弟余焕然,而跟在其后的不是旁人,便是穆旭端。 穆旭端目光如鹰一般,紧紧盯着余焕然,含着满满的敌意。他显然是没有认出余焕然来。 夏宸看到突然又冒出来的人,心里又是一阵疑乎。她想起方才和穆旭端的那一幕尴尬,脸色微红,反倒是不好直接上前发问,心里的困惑已经又是咕噜咕噜冒泡。 穆旭端看到睒于鸿轩一行,心里也是不觉发怔。看到突然冒出来的“山劲秋”,他心里更是怔了一下。 穆旭端冲睒于鸿轩行礼,“王爷,方才属下在院中发现此人蒙着面,行动鬼祟,便追了来,不想追到了这里。” 常可为侧头喝问,“怎么回事?我不是不让你来的吗?你怎么自己跟来了?” “师父,徒儿担心您……”余焕然垂头应答,他已经感到了常可为语气中的不悦。 穆旭端听到这声音,心头一颤。再看他的身形,又叫“山劲秋”为师父,恍然大悟,终于是认出余焕然来。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下毒黑手 “你,你是余焕然?你怎么会……”穆旭端的语气里满是困惑。 他们一行都是倪清羽从陈国招揽而来,在到太新之前,他们都是一路同行,自然是识得,只是方才穆旭端一时紧张,完全没有认出来。 余焕然便是摘下了自己的面巾,与穆旭端对视着。 夏宸刚刚捋清楚的思路一下子又混乱了,这个人是谁?为什么又突然冒了出来! “方才徒儿在院中看到另一个着暗灰华服的蒙面人,见他身形诡谲,更为异常,便是和他交了几招手,然后穆镖师便发现了我们,那人便溜走了。”余焕然老实作答,也算是在向其他众人解答疑问。 羊七等人都怔了一下,“是方才与我一道在寰宇轩屋顶偷听之人。他能瞒着我在屋顶偷听如此之久,武功相当不错。” “从他的衣着上看,定是今日宴会的贵客。”余焕然接话。 睒于鸿轩下意识抿唇,看来,他的身边盯着他的人还真不少。 余焕然脸色有些异常地看着常可为,犹豫着说:“师父,我方才在那人身上,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常可为神色疑惑,余焕然的鼻子异于常人,对气味格外敏感,他既然如此说,想来是发现了什么异常。 常可为发问,“你闻到了什么气味?” 余焕然压低声音,“那人,或许便是咱们要寻之人。” 常可为脸色骤变,“你说什么?你可确定?” 余焕然面色闪过一丝异样,有些吞吐犹豫,“徒儿不甚确定……但那股味道,的确似曾相识,此前在师弟师妹尸体上闻到的,也是这股味道。” 常可为的面色又是一变,变得有些狰狞,指节已经是紧紧握在了一起。 睒于鸿轩却是和羊七暗自交换着眼神,从他们师徒这番对话中,他们已经能隐隐猜到了什么。 余焕然提到师弟师妹的尸体上有那股药味,难道,是有人对碎骨刹的弟子下毒?而常可为此行,不过是为了要寻找那下毒之人,为自己的弟子报仇? 若真是如此,那常可为此行目的,便不是千禧阁。 倪清羽心里也已经快速地过了一遍,若事情真的是如此,那睒于鸿轩和常可为也就没有什么冤仇可言了。 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他们无论如何也是要把事情弄清楚。 余焕然看着羊七和睒于鸿轩,“师父,那蒙面人出现在王府,会不会是他们所为?” 余焕然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睒于鸿轩和羊七,常可为面色变了一下,随即摇头,“不可能。” 他的语气笃然,没有半分怀疑之色,这不觉是叫众人都有些吃惊。 羊七更是惊诧不已,他常可为何时竟对他这般信任了?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余焕然却是不明所以,“为何不可能?师父,那日我们在太新,那些一路跟随的人形迹可疑,师父不是也怀疑过他们是王爷的人吗?眼下为何又觉得下毒之人不是他们?” 睒于鸿轩又是一怔,原来常可为早就怀疑那晚的蒙面人是他的人,他还自以为瞒得很到位。 常可为的神色却是有些怪异,他的神色已经明明白白告诉众人,这件事一定是另有隐情,可是这其中的隐情又究竟是怎样的呢?众人都满腹好奇。 羊七也决意把此事从头到尾弄明白,他出言道:“你为何不曾怀疑我?” 他半猜半推,面上一副淡然的神色说着令众人瞠目结舌的话,“我是杨冠起,当年你对我横刀夺爱,让我失去了师妹,这么多年我都从未释怀,所以我便从你的碎骨刹下手,派人谋害你的弟子,然后又用只有你我知晓的梅花把你引出来,目的便是对你赶尽杀绝,你为何却是不相信这一切都是我所为?” 余焕然听到杨冠起这个名字,眼睛睁得老大,一副不敢相信的神色。 穆旭端亦是有江湖经验之人,虽然苍炎派早就被灭了,但当年的杨冠起却也是响当当的一个人物,他如何会不知? 羊七,杨冠起,原来竟然是同一个人。穆旭端回忆起那日与羊七比武之事,想来他是有意隐藏自己的拿手绝活,隐藏自己苍炎派的功夫,是以穆旭端才没有马上认出来。 而碎骨刹,他听到这个名号,更是万分惊惧。他认识的“山劲秋”不过是街头卖艺之人,可为今却突然摇身一变,变成了碎骨刹的刹主!叫他如何不震惊! 余焕然一副狠狠神色,“师父,他竟然是杨冠起,他已经开口承认了,这一切都是他做的,咱们杀了他,为师弟师妹们报仇!” 余焕然已经面露杀意,欲拔剑,常可为却是脸色阴沉地大喝,“胡闹!为师说不是他,便绝无可能是他!你若是再多鲁莽,便休怪为师不客气!” 余焕然被他喝得顿时就没有气势,乖乖地便退了下去。 常可为这一番反常反应,更是叫众人满腹好奇,究竟是怎样的缘由,让常可为这般相信此事与羊七无关? 夏宸又忍不住问道:“可是为什么呀?你为什么如此确定这件事与羊管家无关?你就这么相信他?” 夏宸又问出了众人心中的困惑,倪清羽亦是开口道:“师父,今日事情如此演变,确实是出乎众人意料,想来师父此行陈国,便是为了寻那些伤了师兄师姐之人,师父既然如此笃定此事与羊管家无关,不如将事情经过讲出来,打开天窗说亮话,如此,我们大家也都可以为师父出出主意,找出真凶。” 羊七的目光亦是难掩困惑讶异,但他却是没有开口向常可为发问。 余焕然也满腹困惑地发问,“是啊,师父为何如此笃定伤了师弟师妹之人不是他?这件事明明处处透着蹊跷……” 若是在往常,余焕然是绝不敢出言顶撞自己的师父,但眼下,他确实是满腹疑问,况且,为今还有这般多人在场,众人都对这个问题甚为好奇,他不过是再加上一脚,想来常可为是不会突然暴怒。 果真,众人都发出这般疑问,常可为面色异常,神色很是飘远。 第一百三十三章 异族之毒 “想来,你还记得多年前西北异族举兵侵袭我朝领土之事吧。”常可为缓缓开口。 羊七一愣,这件事与当年之事又有怎样的关联? 羊七点头,“自然记得。” 夏宸毕竟年轻,对这些旧事都不得而知,她又是急得一副抓耳挠腮的模样,“你们快别打哑谜,当年的事究竟是怎样的情形?” 羊七叹气,开口道:“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西北异族觊觎我中原领土,突然率兵侵袭,陈国距离较近,便是率军全力抵抗。原本中原人士以为西北异族不过是散兵游勇,不足为惧,谁料,他们却是兵强马壮,更关键的是……” 羊七好似一下子又陷入了深深的悲伤之中,一时竟又沉默了,久久不语。 “后来怎样?更关键的是什么?”夏宸真是要急死了,跟这群人说话,真是太让人心焦。 穆旭端却是接话,“若是晚辈没有记错的话,西北异族不仅是擅长马上骑术,他们之所以能连连战胜的又一原因,便是借助了江湖之力,不知那是什么神秘派别,专善毒攻,又会很多奇门遁甲之术,有了他们的帮忙,我们中原军便是连连败退,后来秦国和其他小国也是联合作战,却是没有挽回颓势。” 穆旭端的神色也有些异常,看了看羊七。 羊七也看着他,“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知道的却是不少。” “我虎贲镖局的先祖,当年也参与了此次战事。” “那后来呢?咱们又是怎么击败那些异族的?”夏宸连连追问。 倪清羽也是竖着耳朵,认真地听着,这一段往事,她只知道个大概,只知道当年睒于鸿轩的舅舅穆志远便是领军的主帅,其中细节,她却是不得而知。 穆旭端又看了看羊七,犹豫着没有开口。 羊七面露惨笑,“你说吧,反正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穆旭端颔首,开口道:“中原人士同仇敌忾,决意共同守卫疆土。江湖中的各门各派也都加入了这场战事,羊管家所在的苍炎派一马当先,最后却……全派覆没。” 不知真相的夏宸和倪清羽都倒吸一口冷气,她们的目光都对向羊七,苍炎派如此一个大派,却在一场战事中全派覆没,其捍卫领土的忠心叫人敬仰,同时更是对西北异族那一支神秘派别升起十二分好奇。 “后来,更多江湖门派加入战斗,以期化解西北异族的那一邪性之派,但却毫无进展。”穆旭端的语气变得低沉,虎贲镖局的几位先祖,便是在这场战事中失了性命,只有少数人保了命。 她们又是倒吸一口冷气,究竟是怎样神秘的门派,叫中原这么多门派都闻之丧胆,甚至连他们的底都还没有摸透。 “后来呢?”夏宸的语气也跟着变得沉了下来,没有了方才纯粹听故事的欢欣之感。 “后来……”羊七缓缓接话,“后来不知从哪里冒出一支神秘之师,不知他们使了什么法子,竟是把那只神秘门派击退,没有了那门派的相帮,西北异族就算再骁勇善战,也敌不过我们中原上下这般多人马,后来,我们便获胜了。” 众人听了,这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那,那个神秘之派,又是何人?”倪清羽冷静开口。 羊七摇摇头,“没人知道,他们来去无踪,即便是助我们击退异族,也未曾露面。” 众人不觉满腹讶异。 倪清羽的目光投向常可为,他的面色有些得意,倪清羽一下子惊了一下,常可为突然提起这一桩陈年旧事,难道,他便跟当年那一支神秘派别有关?难道,当年西北异族的那一支神秘门派,便是常可为击退的? 倪清羽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但随即想想,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常可为身上也并不奇怪,他行事乖觉,不愿行常人所行之事,但是面对家国之事,他心里亦是有自己的一杆秤。 而做好事不留名这样的事,也并不是常可为有多高尚,而是因为,他根本就不屑于与所谓的江湖名流之士相提并论。 “师父,您为何突然提起这桩陈年旧事?”倪清羽目光定然。 常可为神情变了一下,“为师提起此事,自然是有我自己的意图。” 众人闻此,这才是将心神收了收,也都回过神来,这次他们是要听常可为讲故事,而不是听羊七和穆旭端讲当年的陈年旧事。 “这桩旧事与现在咱们谈的这事,又有什么关联?”夏宸发问。 “如今我的徒儿们所中之毒,与当年西北异族所释之毒,师出同门。”常可为语气淡然,却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一下子落到了众人的心坎上。 众人的脸色都变得很是难看,大家都知道这句话的分量所在。 当年,西北异族在那一战中败了,之后便是重新窝回了西北,这么多年来从未再敢踏入中原半步。 那曾经助他们一臂之力的神秘门派呢?更是从此销声匿迹。 如今,他们却又重新出现在江湖之上,还出现在中原之中,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当年那个神秘门派有可能卷土重来,而他们再次踏足中土,目的又是何在?想想当年之战…… 他们若是再掀起什么风浪,岂不是又要令中原上下焦土弥漫,百姓流离失所? 而常可为之所以如此笃定羊七与此毒无关,便是因为这一点。 生养羊七的苍炎派便是因为那神秘门派尽数被灭,羊七与他们定是不死不休,如何会与他们有瓜葛? 众人心中的疑惑也终于都解开了,却未想到,这么一件事,却是牵涉了这般多林林总总之事。 倪清羽的目光依然紧盯着常可为,“那师父又是如何知道当年西北异族所释之毒究竟是何毒?当年,难道师父也参加了那一场战斗?就算师父参加了,当时江湖之上这般多门派,都未有人能辨认那是何毒,为何师父却如此笃定?” 倪清羽的问题一针见血,直指问题关键,众人也都重新把视线转移到了这个问题之上,目光都尽数对着常可为。 第一百三十四章 无影风沙 倪清羽心里的猜想虽然有些疯狂,但是为今,她却是不得不做出这样的猜想。 倪清羽又直言相问,“难道,当年击退异族神秘帮派的人,便是师父您?” 倪清羽的话一出,众人都愣住了,常可为也惊了一下,看着倪清羽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异样的味道。 羊七看常可为的神色异样怪异,满是不敢置信。 倪清羽没有问出答案,并不打算罢休,她又追问,“师父,徒儿所言,可有任何错处?” 常可为张了张嘴,最终是开口,“你是怎么猜到的?” 他这话,便是相当于承认了倪清羽的猜测,众人都又是惊得大跌眼镜。 这事,连余焕然都不得而知,他一听到倪清羽的这话,便是又现出极为惊诧的神色,自己的师父,竟然做过这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好事,而且这么多年还一直不吭一声?这真的是他的师父吗? “徒儿猜的。”倪清羽老实作答,“师父突然提起陈年旧事,自然不可能是无缘无故。徒儿又细想了当年的局面,那突然冒出来的一支神秘之师来去无踪,做了好事还不留名,这种行事作风,委实符合师父的脾性。” “你才做了我徒弟多久,便这般笃定已然熟悉我的脾性了?你倒是说说,为师是如何的脾性?”常可为眼神里闪过一丝兴味之色。 “恕徒儿无礼了,师父行事不按常理出牌,颇有些颠三倒四的作风,您有恶名在身,却又丝毫不在乎,反而是瞧不上那些所谓的名门之士。那次战事,却是牵涉国本,师父在小家之仇上行事颠倒,但面对国本之事,却是不会有含糊,所以师父出手的几率很大。方才徒儿亦说了,师父是不屑与名门之流同处,所以才有了做好事不留名之举。” “那你又何至于如此信任为师有这样的能耐能击败如此厉害的帮派?要知道,江湖这般多名门正派轮番出手都没有成功。” 倪清羽这番推测,也着实有高看他的意思,他不觉更是满心兴味地看着她,看来,这个徒弟他收得很不错。 倪清羽笑了笑,很是不客气地说:“师父行事诡谲,那些名门正派之士做不到的,不代表师父您做不到。” 她这话,常可为倒是决出了味儿来了,还是在暗损他呢。 若是换了旁人,铁定是要恼怒,但是他是常可为,可不是旁人,对于倪清羽对他的这番评价,他不仅不生气,还颇觉倪清羽句句说到了他的心坎上,让他觉得满心蕴藉。 试问这世上,还有谁真正这般懂他?又有谁,敢在他面前这般直言? 余焕然见到倪清羽对常可为这般说话,着实是惊住了。 他自小跟在常可为身边,对他可真是又敬又怕,从来不敢对他有所违逆,更是不敢对他说这样的话。他不仅是偷偷地斜觑倪清羽,心里暗暗敬服。 让他更为惊诧的是,常可为竟然完全没有气恼的意思,脸上的神色反而和缓了不少。这简直是撞邪了! 常可为脸上现出丝丝笑意,“看不出来,你这小徒儿,竟是把为师一眼看透了。” 倪清羽扑闪着大眼睛,“师父既出此言,那便是承认徒儿所说之言了?” “算你机灵,猜对了。”常可为颇为淡然地开口。 他的这话才是倪清羽猜测的正面答复,原来倪清羽此前所猜测之话都是事实,当年那一支击退西北异族幕后军师的神秘之师,竟然真的是出自常可为之手。 他常可为在江湖上恶名一生,却是一夜之间成了整个中原上下最最值得众人感念之人,这反差,实在是大得叫人难以承受。 而常可为却是真的对这件事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今日,若不是逼不得已,他想来也是不愿意再提此事。 羊七看他的眼神不觉是变得甚为复杂,睒于鸿轩和穆旭端也都异常惊诧,夏宸更是夸张,脸上尽是崇拜之色,就差直接冲上去抱大腿了。 “那那个神秘的门派,究竟是何门何派?”穆旭端发问。 “他们是来自西北的无影风沙狱,从未在中原出现过,所以中原人士都不知他们的来历。” “那师父究竟是如何把他们击败的?”倪清羽又开口发问。 常可为斜觑着羊七等人,“方才你说得没错,那些江湖正派之士做不到的,我这个邪门歪道偏偏就能做到。” “那么多门派高手,全都是在前面叫阵,即便送一波死一波,可这送死之人,偏偏就源源不断。”他的语气有些嘲讽之气。 倪清羽闻言,已经是有了些许猜测,“所以师父您是用偷袭之法吗?” “也不算,为师不过是率人偷偷埋伏潜入罢了。”常可为轻描淡写,“当年,我寻了法子悄悄潜入到他们后方,探知了他们的计谋,偷了他们的毒药,好生利用了一番。” “可是那里毕竟是他们的大后方,师父的手下就算是身手了得,也是寡不敌众。再说,师父就算用他们的毒药给他们下毒,他们自己也是有解药,何至于会就此住手?”倪清羽提出自己的疑问。 “没错,徒儿所提的问题字字中了要害。”常可为看倪清羽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欣赏之色,“我潜伏进了西北军的后方之后,不小心探知了他们大汗的机密谈话,我便是巧加利用了一番。” 他们口中的西北异族乃是丹迴族,位居西北,丹迴族之人都颇善骑射,骁勇彪悍,不足之处是少了中原人的计谋,在战车兵器等物质上也不占任何优势,所以一直未能攻入中原。 此次他们率众人马一齐攻入,实际上便是依仗着那无影风沙狱这个中原人不知晓的帮派,一路上势如破竹,大有大获全胜之势。 但是,肥肉还未到口中,他们内部便是已经开始起了纷争。 丹迴族大汗苏里曼千辛万苦找了无影风沙狱助他们成事,两个儿子却是颇为看不惯他们的江湖做派,见战事已经大有成功之态,便欲卸磨杀驴。 常可为刚巧便是探知了他们欲联合出卖无影风沙狱之人的谈话,便帮了他们一帮,先让他们自相残杀。 第一百三十五章 毒王传人 原本常可为还想继续挑拨离间,让无影风沙狱之人与丹迴军队彻底决裂,但苏里曼及时察觉,他老谋深算,及时挽回了局面,让无影风沙狱之人与丹迴少汗们和解。 常可为见此计不成,便是开始用江湖的手段。 他知道无影风沙狱之人都有江湖人通有的傲气,便是有意与无影风沙狱的主子,封号“见血白狼”的哈海刺比试用毒,哈海刺是西北毒王,眼下竟然是有人来挑战他用毒,自然便满口答允。 他们二人定下约定,如若是常可为赢了,他们无影风沙狱便需马上离开中原,不再帮丹迴族作战,今后也不允再踏入中原半步。若是常可为输了,便是任由他们杀剐。 哈海刺胜券满握,但谁料常可为颇为狡诈,他潜伏如此之久,早就已经把该偷的毒药都偷了,这个计谋,也是有意挖了坑给哈海刺跳。 最后结果便可想而知,哈海刺败了,他便二话没说,领着无影风沙狱之人灰溜溜地回了西北,常可为等人也是被哈海刺担保着送到完全之所,临走前,常可为还给丹迴军队好生下了一把毒药,叫他们损失了不少兵力。 众人听完常可为所言,都不觉是一派惊诧敬服之色,常可为就算平日杀人无数,但在民族大义之前,却也是如此敢深入虎穴,着实叫人刮目相看。眼下,只怕是没人敢再质疑他行事不够磊落大方了。 看看那些行事磊落大方的正派之士,最后不都是落得身死下场。 因为常可为经历了当年之事,所以他才这般确信,自己徒弟身中之毒,是来自无影风沙狱,自然是不可能与羊七有关。 倪清羽心里又生出另一个疑问,“照师父的推测,那那些伤了师兄师姐之人应该是无影风沙狱之人无疑,师父应该要到西北去寻才是,为何会千里从秦国寻到了陈国?” 倪清羽的问题又是直中要害,常可为愈发欣赏地看着倪清羽,心里渐生喜爱之意。 “徒儿又怎知为师没有到西北去过?”常可为反问。 倪清羽回神,常可为定然是想到了这一点,而他现今一路寻到了陈国,那便只有一个解释,他是嗅着腥味来的。 常可为又开口道:“为师一开始便是寻到了西北,这才发现,见血白狼哈海刺早已经死了,他死了之后没多久,无影风沙狱便是遭到了灭顶之灾,从此在西北消失。” 众人又是一惊,羊七的神色闪了一下,“无影风沙狱用毒的功力如此强盛,当年我们中原如此多门派都伤于他们之手,又是怎样的强劲对手,能把他们一派尽数灭掉?” “我当时也是惊诧无比,我本是寻仇而来,却是寻无可寻。但是那下毒的手法却是出自无影风沙狱无疑。” “那你又是寻到了什么线索,所以才寻到陈国来的?”夏宸出身追问。 “我此前在秦国境内也发现了这样的下毒手法,便寻了去,我的弟子在陈国也发现了这样的下毒手法,而且更为频繁,所以我便是寻了来。既然陈国频现此类下毒手法,那他们的据点想来是在陈国。可是老夫寻了这般久,却是半点没有踪迹。” “师父是怀疑,那些人是哈海刺的传人?”倪清羽猜测。 “没错,我便是这般怀疑,如若不是他的传人,如何会施这样的毒药?”常可为心里疑惑。 常可为冷哼一声,“当年我与哈海刺定下约定,若是我赢了他,他便再也不会让他的部下踏入我中原半步,眼下他死了,他的部下却是食言,不仅流窜到中原,还多行歹事。我们中原之人,岂容外族之人随意毒杀?我常可为的徒弟,又怎能这般白白死了?” 常可为言下之意便是,我们中原之人,我们中原自己的人杀便可以,他懒得管,可是他西北丹迴族之人若是敢随意杀人,那便是十恶不赦,决不能原谅。 他常可为的徒弟,他自己想要怎么处罚,那也是他自己的事,但旁人若是动了他们的一根汗毛,他常可为也丝毫不会放过他们。所以他才会这般千里寻到陈国来了。 倪清羽想到了前世之事,常可为当时被倪清羽招揽,最后要帮石易安带兵对付陈国军队,他甘心受招揽,还寻了这般多江湖之士相助于他,灭了千禧阁,难道便是因为常可为错把千禧阁当成了无影风沙狱的传人? 这个疑问只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她便是只能暗自思忖,却是不能向任何人求证,因为前世的记忆,便只有她一个人所有。 一席话说完,众人心头的所有疑惑也都解开了,众人对常可为,不觉是高看了几眼。 睒于鸿轩也终于是解开了心中的困惑,原来当初常可为口中的神秘门派并不是他们千禧阁,而是无影风沙狱,他心口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方才中了常可为的那一掌虽然也动了些脾肺,但此次常可为终归是两掌同时发力,掌力要轻了许多,所以睒于鸿轩才能这般久一直站着说话而未倒下。 羊七和常可为在轮番叙述陈年旧事之时,睒于鸿轩也是在暗中给自己运气疗伤,是以现在已经恢复了不少。 “那师父打算如何继续追查?”倪清羽又是发问。 余焕然听了自己师父爆出这般多内幕,心里也是惊诧不已。原来自己的师父心里竟是藏着这般多事情,这次师父之所以把他带上,便是看上他灵敏的嗅觉。其他方面,想来师父还是觉得自己不够成熟,想着,他心里不觉是有些黯然。 余焕然又想到了方才那蒙面人,他又开口道:“师父,方才徒儿撞见的那蒙面人,他身上的味道真的甚为可疑,徒儿觉得咱们有必要深查一番,毕竟咱们千里迢迢追到陈国,追查了一个多月也没有结果,眼下终于是有了些许头绪,是万万不能就此错过了呀。” 余焕然的话让常可为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所言的确不假,这么久以来他们都没有寻到任何线索,眼下突然便遇到了这么一个,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有理由就此放过。 第一百三十六章 坦诚杀意 常可为话还没说出口,睒于鸿轩便已经做了个手势,隐藏着的暗卫又齐刷刷地飞了出来,看着睒于鸿轩,一副异常谦恭之色。 “府中男宾,年轻者,身形与我相差无几,尽数留住,不能动武。”睒于鸿轩声音铿锵。 “是!”那些暗卫一下子便又消失了去。 睒于鸿轩的这番作为,已然是对常可为最好的交代,常可为心下还算满意。 常可为的记性却是不错,他还没有忘记梅花这一茬,他看着睒于鸿轩,一副冷冽神色,“王爷,方才咱们的话题还没谈完,这梅花,想来不是杨冠起一个人的主意吧,王爷如此处心积虑地要把我引来,意欲何为?” 睒于鸿轩和羊七面色都滞了一下,他竟是还没有忘记这一茬。 如今睒于鸿轩已经探知了常可为此行的目的,矛头不是对着他,而且,他们在一定程度上还可以结成一致对外的盟友,那睒于鸿轩自然便是没有必要得罪常可为。 面对常可为的追问,睒于鸿轩又该如何回答? 睒于鸿轩的目光投向倪清羽,她的神色透着冰冷和寒意,睒于鸿轩沉了沉眸子,他若是胡言乱语,只怕倪清羽要出口反咬。 睒于鸿轩的目光重新投到常可为身上,语气平和,“本王本欲杀了你。” 睒于鸿轩此言一出,众人都是惊了一下,他竟如此直言。 余焕然的脸上顿时现出怒意,一副气恼至极的神色,“师父,我就说了,他们对师父不怀好意!” 常可为却是异常镇定,他摆了摆手,微眯着眼睛,“不急,先等他把话说完。” 睒于鸿轩心里暗叹常可为的气度,终究是有江湖阅历之人,行事镇定,毫不骄躁。 睒于鸿轩已经是摸透了常可为的性情,说了实话,效果反而会好许多。他语气还是那般平淡,“那晚在太新,与常前辈对决的几个蒙面人,是本王的人。” 常可为怔了一下,余焕然又是吃了一大惊,其他不知道真相之人,也都露出了惊诧神色。 “那后来接下我那招千镖手,又中了我一掌之人,便是你吗?”常可为反问。 睒于鸿轩点头,“没错,正是本王。” 常可为看他的眼神不由多了几分复杂,能接下他的那一招千镖手,又受了他一掌,眼下竟是没事,可见他功力不简单。 “你因为我伤了你,所以便处心积虑地要引我来,然后杀了我?”常可为又是眯着眼睛看他。 “没错。”睒于鸿轩回答得异常干脆,“原本本王便是这般打算,你伤了我的人,又害得我险些丧命,最后我还知道了你与七叔当年的恩怨,新仇旧恨,已经足够让我动杀心。” 常可为突然便哈哈大笑了起来,“不错,够坦诚!” 睒于鸿轩心里有些波动,面上却是不露声色。 “老夫便在此,你若是要取我性命,便尽管来吧!”常可为语气狷狂,丝毫没有惧怕之意。 睒于鸿轩挑了挑眉,“要取你性命不过是我先前的想法,但眼下,我非但不能取你性命,还得要好吃好喝地供着。” 常可为亦是挑眉看他,鹰眼盯着他 睒于鸿轩不紧不慢地说:“常前辈当年行了如此大仁大义之举,救我们中原百姓于水火之中,本王若是现在把你杀了,岂不是要受中原百姓唾弃指责?” 常可为面色有些得意,又有些傲然,“老夫一生作恶,杀了无数的人,也就做了这么一件你们看来是好事的事,王爷不必因为这一件事就把我此前的总总行事抹灭了,该报的仇,该算的账,一码归一码。” “本王那晚虽因你受伤,本王的手下也伤在你之手,但也都没有了大碍。原本本王便不打算杀你,只不过是气不过前辈当年对七叔所行之事,所以才妄动杀心。既然连七叔都不愿意再多做追究,本王又何必再行责难?” 提及当年之事,常可为脸色不由又变了一下。 他横刀夺爱,委实是他的不是,这么多年来,常可为也就对这件事怀有愧疚之意。 羊七叹息,他开口道:“今日之事,弄出了颇多波折,你我既然已经把话说开,至此,恩怨便一笔勾销了。” 他这是向常可为抛出橄榄枝,因为他知道,常可为已经不再是他们的敌人,那便自然没有必要再与他结梁子。 常可为神色闪了一下,随即便点了头,“好,今日之事,不再追究,你我之事,也一笔勾销。” 两人互相望着对望,交换着眼神。 许久,羊七重新开口,“还请你先为王爷运功疗伤。” 常可为也没有多言,便已经出掌为睒于鸿轩运功,他一发力,便是感觉到他体内一股雄厚的内力在窜着,他不觉是暗自感叹,睒于鸿轩果真是少年英才,如今的功力便已经如此深厚,他日,定是无可限量。 常可为已经把睒于鸿轩归为羊七的徒弟,他不觉是暗自感叹,自己的徒弟和羊七的徒弟,相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想他一身武功,这些徒弟却都是资质平平,如何能将他的武功发扬光大? 常可为想到了倪清羽,这丫头倒是机灵得很,他早便试探了一番,她亦是练武奇才,只可惜,她至今还未启蒙,若是待来日他再来教授,只怕也是难以赶超。 常可为叹了声,收回了心神,然后便运足了内功,为睒于鸿轩疗伤。 羊七却是自己运足了内功,为自己运足内力疗伤。 只是片刻,常可为和羊七便已经收掌,只这片刻功夫,他们的伤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 倪清羽见此,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 睒于鸿轩对她便是再无情无义,她心里还是禁不住受他牵引着。这时候自己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是对他这般在意,若不是经历了这件事,自己只怕还是未有察觉。 可是,世事便是这般可笑,当初睒于鸿轩对她百般殷勤之时,倪清羽心里带着抗拒。眼下他转而对她不冷不热,加以利用,自己却是这般难受。 倪清羽想着这些事情,腹间的隐痛感又是突然袭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打探消息 睒于鸿轩内伤痊愈,但眼下要处理的事情却是不少。 “夏宸,把王妃送回洞房。”睒于鸿轩直言吩咐。 夏宸听了一耳朵的故事,心里的好奇心已经得到了大大的满足,眼下心情已经是变得格外畅快。 她格外畅快地应答着:“好咧。” “你需一直守着王妃,不能离开王妃半步!”睒于鸿轩又开口。 夏宸神情飞快地闪过一丝异样,然后很快地消失了下去,换上一副欢欣的神色,“好咧,夏宸定不负王爷所托。” 倪清羽神情带着一丝复杂,看着睒于鸿轩,她咬了咬唇,什么都没说,便是转头,与夏宸一道往寰宇轩而去。 这一场闹剧算是落下了帷幕,一直困扰着睒于鸿轩的问题,也终于是得到了答复,他眼下应该放心了,可是,倪清羽的心却已经是寒透了。 睒于鸿轩把他们支开,定是要去好生调查潜藏在王府中的神秘人物。 那人会是谁呢?倪清羽把前世今生的记忆都捋了一遍,却是半点头绪都没有。 “小宸,今日之事,不能对任何人说起。”倪清羽语气清冷,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严肃之气,目光更是异常定然。 夏宸被她异常严肃的神情怔了一下,“好,我,我定守口如瓶,谁都不说!” 倪清羽还是用那副神色看着她,又嘱咐了一遍,“你答应过了,就不能食言。” 这件事终究是牵涉复杂,若是夏宸把此事说了出去,谁又能保证被什么有心之人听了去,惹出什么祸端来。 夏宸最受不了这样的眼神,她赶忙便是缴械投降,“我不说,我对天发誓,我一定什么都不说!如果我说了,就让我……让我全身冒脓水,黑心黑肝长疔疮,身上的肉都烂掉……” 她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一连串说了许多,尽是如此恶毒的话,倪清羽心里暗叹,也得亏她骂得出口。 “好了,我相信你。”倪清羽面色带着丝丝笑意,“我相信你是讲信用的。” 夏宸这才闭上了嘴,停住了那一番可劲恶心自己的言论。 “王妃,你说,那个下毒的神秘人物,究竟是谁?难道,那个西北的什么无影风沙狱,真的是死灰复燃,偷偷潜入了我们中原来了吗?”夏宸又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困惑。 “我也不知道。”倪清羽摇着头,她轻叹一声,“但愿不是吧。” 如若真的是西北之人流窜作案,谁又能猜想到他们此番的目的,他们若是要卷土重来,对中原又起觊觎之心,那整个中原上下,便又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夏宸看倪清羽的那副沉思神色,心里瞧着着急,他们这些人真是奇怪得很,心里有什么想法总是不轻易开口,反而是这般藏着掖着,叫人猜不透,真是无趣。 夏宸也没有再开口,因为她知道,自己就算再开口询问,也是问不出什么来。 她们一路行至寰宇轩,院子门前已然是聚集了很多人。其他院子的丫鬟们都聚了出来,交头接耳,似在看什么笑话一般。 倪清羽面色蒙上冷霜,冷冷地瞧着她们,那些丫鬟便一下子散了去,只剩下寰宇轩的丫鬟们。 倪清羽的脸上蒙着傲气,也未曾理会她们,直接便是往院子里走去。 良锦良纱和思彤思婵四人赶忙便是迎了过来,一言不发。她们暗暗冲夏宸使眼色,夏宸却是眼神到处乱瞟,丝毫不买账,她既然已经答应了倪清羽,便无论如何不能松口。 倪清羽坐在床边,面色清冷,带着些许疲惫,“你们去给我打一盆热水来,我想洗把脸。” 良纱便赶忙去了,其他人便是手忙脚乱地为她倒茶,捶背捏脚,眼神都有些巴巴的,但却是不敢轻易开口询问方才的情形。 良纱端了热水,倪清羽洗了把脸,便躺了下来,“我累了,你们都在外面守着。” 语气不容置疑,她们便互相交换着眼神,只能无奈地退了出去。 “小宸。”倪清羽唤住她,夏宸一下便颇为兴奋地回身,笑盈盈地看着她。 其他四个丫鬟也都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想要听上一耳朵。 倪清羽语气带着些许生硬,“你们四个在外面守着,只小宸留下。” 她们便是有些灰溜溜的走了出去,还得顺带把门关上。 “王妃,你唤我可有什么吩咐?”夏宸问道。 “你去外院打探一番情况,有了消息向我汇报。”倪清羽只交代了这么一句,夏宸却已经是明白她要打听的情况。 夏宸眼神闪了一下,方才睒于鸿轩交代她不能离开倪清羽半步之时,她的心里就已经盘算着要偷偷溜到外院去好生查探一番,没想到倪清羽竟然与她不谋而合。 夏宸异常爽快地应着,“王妃放心,我定会把外面的情况好生查探一番。”而且,隐蔽工作要做好,绝不让睒于鸿轩看到她,不然她擅离职守,便要遭大殃。 倪清羽吩咐完,夏宸便异常迅捷地溜了出去,她自己,便是有些无力地躺在床上,脑中思绪翩飞。 夏宸打开房门,一脸欣然神色。门外的四人顿时便围了上去,一双双眼睛都带着好奇和疑问。 “你们想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吗?”夏宸眨着眼睛看着她们。 她们面露笑意,不约而同地点头,“当然想!方才王妃究竟去做什么了?” “方才王爷明明在院子中,还有山师傅,怎么一下子就消失了?” “王妃回来了怎么一副不怏神色?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妃方才又把你单独留下,究竟说了什么?” 她们七嘴八舌地问着,眼神里满是殷切。 夏宸看着她们焦急的神色,脸上现出狡黠笑意,“你们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们!” 她们的脸色骤变,真想伸手把夏宸狠狠抓一把。 夏宸身形一闪,便已经一跃而起,飞上了屋顶。 她在屋顶上冲她们做了个鬼脸,“你们越是想知道,我越是不告诉你们,让你们心痒痒!” 然后便是一声异常狷狂的笑,她的身影也一下子消失,留下她们四个几乎要把牙咬碎。 第一百三十八章 梁上君子 一个暗灰华服之人在翠绿的梅林间飞跃,身形迅捷,飘洒异常。 端着果盘的丫鬟们只觉得眼前一个黑影一晃而过,抬眼看了看天空,却是只瞧见一片澄明透亮的蓝天,她们便又重新低头快步走着,前院宴会厅上可紧着要这些果盘蜜饯。 一株繁茂的梅林后,俨然站着一个身形峻拔的偏偏公子,正是身着暗灰华服,他脸上的神色异常冷峻。 不一会儿,他的身旁又多了一个男子,低垂着头,“王爷,此行可顺利?” 睒于鸿凯的俊目似笑非笑,“这一趟,可跑得值当。” 班楚看到睒于鸿凯的神色,眼神亦是闪了一下,“王爷探知了什么消息?” 睒于鸿凯嘴角勾了勾,“此处并非说话之处,回去再细说。” 班楚点了点头,他眼睛尖利,发现睒于鸿凯的衣袖上有些撕裂,惊了一下,“王爷可是遇到了劲敌?” 睒于鸿凯瞧了一眼自己的衣袖,点了点头,“的确是高手,我与他一同在屋顶窥探,竟是半点没有察觉。” 方才若不是常可为突然飞了上来,只怕他也是难以脱身。而后来遇到的余焕然,他却是半点没有放在心里。 “王爷未曾受伤吧?”班楚皱了皱眉。 睒于鸿凯摇头,“无碍。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不然一会儿,只怕难以脱身,今日轩王府果真是不简单。” 班楚点头,两人便是快步离去。 他们已经要走到府门,这时,门口却是关上了,一个管事之人笑容可掬,“一会儿王爷还有特别的安排,所以便定要把各位贵客都留下,各位都到院子里小坐。” 睒于鸿凯和班楚暗自交换了眼神,两人的声音很快便隐退在梅林中。 “王爷,您看,轩王爷这是何意?”班楚蹙眉。 睒于鸿凯眉头亦是蹙了起来,“冲着我来的,他这是要关门打狗。” “这小小王府又怎能留得住王爷您,咱们往后门,寻个僻静之处,要出去是轻而易举。”班楚很是信心满满。 睒于鸿凯却是摇头,“你以为这轩王府真这般简单?咱们若是硬闯,这隐藏着的暗卫便会马上涌出来,到时候咱们才是自投罗网。” 班楚怔了一下,“那我们要如何脱身?” 睒于鸿凯嘴角勾笑,“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你便该干嘛干嘛。他们要抓我,也不是这么简单。” “王爷打算如何藏身?”班楚素来知道自家主子思维缜密,他既然如此笃然,那便真的是已经想到了脱身之法。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睒于鸿凯只轻声说了这么一句,此外便再无旁话。 寰宇轩内,倪清羽腹间本就不适,眼下便是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屋外的丫鬟都默默守着,没有倪清羽的吩咐,不敢踏入半步。 “叮当”,挂在房门的那几对铜铃发出几声清脆的声响,倪清羽本昏昏欲睡,一下子被惊了一下,有些茫然地睁开了眼睛,却没有瞧见人影,倪清羽头脑发沉,便又倒了下去。 这一番搅扰,倪清羽却是再也无法安眠。 她心里本就记挂着外面的情形,又想到睒于鸿轩对她的利用,心绪愈加纷扰,腹间的疼痛愈发明显。 突然,倪清羽感到腿间有一股异样,她的脸色顿时变了,一下坐了起来,手下意识地抚着腹间。 怎么会?她的小日子一向很准,为何这次却是提前了半个月? 倪清羽翻身下床,床单上还是干净的,但腿间的那股粘腻感却是汹涌着,倪清羽想唤人,最后却是忍住了。 她走到衣柜前,寻了那物件,又找了一件干净柔软的亵衣,把这身厚重的大红喜袍脱了下来。 她浑身肌肤莹白透亮,嫩白如玉,触之如凝脂。婀娜小蛮腰似是不足盈盈一握,胸前的两团却是娇嫩丰挺,整具酮体娇嫩丰盈,散发着无穷的诱惑力。 屋顶横梁上,一个蒙面之人稳稳当当缱着,将下面的一方香艳美景尽收眼底。 他的耳垂上都现出了丝丝红润,眼睛很努力地移开,余光却是不听话,禁不住地往那边瞧,睒于鸿凯开始怀疑自己偷偷潜入这里的决定是错的。 倪清羽很快清理好,穿上了那身亵衣,如雪肌肤终于是被掩盖了起来,睒于鸿凯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倪清羽也没有再躺下,而是坐到了妆奁旁。 菱花镜打磨得十分光洁,恰巧映出她整张脸,当真是如明珠萤光,般般入画。睒于鸿凯也是看得有些失神。 倪清羽拿起梳子,有些失神地梳着头发。她皮肤白里透红,莹润异常,一头乌发在肌肤映衬下,愈加黑如鸭翅。 那双紫眸紧盯着镜中之人,神思似乎飘到了很远。 好特别的一双紫眸,睒于鸿凯暗自思忖,他不能否认,眼前的这个女子,已经成功地搅弄了他的心绪,吸引了他的注意。 眼前这个像画一样的女子,便是那个敢于对太后语出狂言之人?便是那个满身棱角,把太后气得半死之人?便是那个颇有谋略,巧妙地向皇后抛出橄榄枝之人? 睒于鸿凯实在不能把这样的女子和想象中的那人联系在一起。 她不快乐。睒于鸿凯心里便是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 她不过一个庶女,千里从秦国嫁到陈国,路途遥遥,无依无靠,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柔弱可欺之人,而眼下她神色里的不快,明明就像是一个嫁不得如意郎君的怨妇,这样的女人,最大的战场也应该是后院这一亩三分地,如何会是那番工于心计之人? 睒于鸿凯心里已然有些混乱,无法辨别。 倪清羽一直坐在妆奁面前,神情有些呆滞,思绪飘远。 睒于鸿轩,他对她,究竟是怎样的想法?他对她的感情,难道真的已经变了,不再像前世一般了吗? 倪清羽心口有一股堵意,她烦躁地伸出手指,“嗖”的一声,她是手指上便是燃起一丛火来,映照着她的脸愈发莹亮。 睒于鸿凯神情顿时怔然不已,她竟然能随意控制火焰!她究竟是什么来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偷听之言 倪清羽把玩着手中的火焰,又有些失神,一时没控制住,手指上传来一阵灼痛感,她惊了一下,赶忙把指间的火熄灭,再看指间,已经有了些许轻微的灼伤。 睒于鸿凯心里下意识揪了一下,如此莹玉的肌肤,白白被烫伤,着实可惜。 倪清羽在妆奁前呆住了许久,门外突然传来了一丝动静,睒于鸿凯耳朵动了动,来者有几分功夫。他调理气息,以防被来人发现。 “王妃,我回来了。”夏宸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倪清羽终于是回魂,“进来吧。” 夏宸推门而入,然后又把门关上了,把门外一脸期许的四人挡了回去,她果真是没有发现异常。 “外面情形如何?”倪清羽直接发问。 “王爷把人都留了下来,也叫那鼻子灵敏之人去一一探查了,却是没有再嗅到那股味道。” 倪清羽不觉皱眉,原本抱着的希望一下子落空了。 夏宸撇着嘴,“想来是那人闻错了,他不过是跟那人交了几次手,便真的能闻出那人身上的药味,我觉得有些吹嘘。” 倪清羽却是没有她这般武断,“世间各种奇人异事都有,既然有那样的用毒高手,就也有向余焕然那般的嗅觉异常灵敏之人,不可妄自乱出狂言。” 夏宸便是有些面色讪然,“可却是没有找到那人。” “那人身手诡谲,想来是偷溜了,也可能是藏起来了,都有可能。”倪清羽语气淡然。 夏宸本是想看好戏,却连那人的半个影子都没有看到,心里自然是有些失望。 “好了,你出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儿。”倪清羽又恢复了方才那副怏怏神色。 夏宸看她的面色有些发白,出言询问道:“王妃,你的面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 倪清羽笑笑,“我没事。”她又补充了一句,“想来是被吓到了吧,方才的故事,挺吓人的。” 夏宸闻言,也觉得倪清羽看起来柔柔弱弱,胆子定然是极小的,她很是体贴地安慰了几句,“王妃且放宽心,有我保护你,就算再来多几个妖魔鬼怪,也休想近你的身!” 房梁之上的睒于鸿凯闻言,心里顿觉好笑,原方才在院中撞见的女子便是倪清羽的护卫,她倒是有几分功夫,但终究是太稚嫩,她连偷偷潜伏在房内的自己都没有发现,这海口倒是夸得不错。 倪清羽又笑了笑,“我知道了,你定能好生保护我,眼下我有些乏了,你便出去守着吧。” 夏宸也被她打发走了,倪清羽便又是失神地坐在了妆奁旁,喃喃自语,“没有找到,究竟是闻错了,还是被他溜了?” 睒于鸿凯暗自思忖着她们的话,心里不觉更是庆幸,原来自己暴露的方式是因为身上的药味。幸而她们的嗅觉不似那人那般灵敏,不然他定然暴露无遗。 屋子里又只剩下倪清羽一人,睒于鸿凯暗忖着,照方才她们的谈话来看,这一番盘查已经是结束了,他眼下出去,定是没问题。况且,就算他们还在盘查,他只需要把自己身上的味道掩盖过去,他们便也拿他没办法。 睒于鸿凯从怀中拿出了什么东西,在空中洒了洒,没一会儿,坐在妆奁前的倪清羽便混混睡了过去。 睒于鸿凯轻巧地从房梁上落地,悄无声息。 他立于倪清羽身旁,她身上的那阵清香涌了过来,让他有些迷醉心神。 睒于鸿凯随手拿起她的胭脂水粉,在衣服上撒涂,自己身上,便被一股浓香覆盖。 他睒于鸿凯在世人面前便是一个随处拈花惹草之人,他身上会有这股味道,一点都不奇怪。 做好了这一切,睒于鸿凯却是不急着走,而是盯着倪清羽看了许久,目光久久没有移开。 睒于鸿凯突然把她拦腰抱起,稳稳当当地放在了床上,这层薄薄的亵衣根本掩盖不了她的凝脂滑肤,方才的情形,睒于鸿凯着实非君子所为,但眼下,睒于鸿凯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阵阵悸动,伸手在她的脸颊上抚了抚,果真是异常滑嫩,她整个人都在向他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睒于鸿凯赶忙收起心神,把她盖好。睒于鸿凯欲转身离去,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从怀里拿出了什么,倒出了一小点,从被子里把她的手挖了出来,然后小心地涂上了那只受伤的手指。 做完了这一切,他这才起身,从窗户飞快地闪了出去。 对于这一切,躺在床上的人半点都没有察觉,只是沉沉地睡着。 暮色降临,屋子里粗壮的喜烛已经燃了一大半,随着外面光线渐暗,烛火的光愈发闪耀着。 门外突然传来了动静。 “你们为何尽数在外守着?王妃身边都没个人贴身伺候着吗?”睒于鸿轩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些许愠怒,却是异常清醒,丝毫不像是刚刚被客人轮番灌酒之人。 “王妃说想一个人待着,不让奴婢们陪着。”思彤开口答道。 睒于鸿轩的神色变了一下,倪清羽为何会想一个人待着,他自然是能够猜得到,她心里,只怕是在怨怪着他。 她们本是一副战战兢兢的神色,以为睒于鸿轩要发怒,可他却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推开门,依然交代她们在外面候着。 屋子里一片静谧,只有门口清脆的铃铛叮当作响。 这铃铛的声音清脆如琅,叮咚如乐,浑然不似普通铜铃单调拙厚,可即便是这般清脆的声响,也没有将整个房间压抑、怪异的气氛打破。 睒于鸿轩看到了躺在床上已然熟睡的人儿,心头柔软了一下。 她竟然这般睡着了,她可知今夜是新婚之夜?她真的事事皆颇为大胆。 睒于鸿轩坐到了床边,床上的人是半点反应都没有,呼吸均匀,睡相甜美。 睒于鸿轩伸手轻抚着她的脸颊,心头愈发柔软。他手中的老茧触到她的脸,让她觉得有些刺痒,不安分地扭了扭头,嘴里咕哝了一句什么,下意识地抿了抿唇。 她无意识地抿唇动作一下子撞进了睒于鸿轩心坎,他没有多想,俯身便覆上了她饱满的双唇。 第一百四十章 夫妻对峙 倪清羽是被他吻醒的。 她迷糊间,并不抗拒这个吻,反而感觉阵阵心悸,下意识地攀上了那人的脖颈,愈加疯狂地探索彼此唇间的领域。 倪清羽发现他逾矩之时,他的手已经是她身上肆意游走,然后探向了她最私密之处。 然后,两人都怔住了,喘着粗气睁大了眼睛看着对方。 睒于鸿轩的脸色很是懊恼,声音带着些许沙哑,“你这磨人的小妖精。”然后照她柔嫩的肩咬了一口。 倪清羽一把推开了他,眼神里透着阵阵恼怒,脸上也烧红一片,胡乱地穿上衣服。 这已经是他第几次这般侵犯于她!若不是她恰巧来了小日子,只怕现在,他断是停不下来。 倪清羽心里也是暗骂着自己,竟是迷迷糊糊地回应着他,没有半点拒绝。 睒于鸿轩有些烦躁地在房里来回走着,这种欲火焚身的感觉,他已经经历了很多次,每一次都是被她挑起,却又因为总总缘由没能得逞,她定是他命里的劫难。 倪清羽冷着脸,语气生冷,“妾身身子不适,不能伺候王爷,王爷还是到别处去吧。” 睒于鸿轩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寒意,出言反斥,“本王倒是想,可我却是不记得除了你这里,本王还有其他妻妾。” “王爷振臂一呼,有的是争先恐后要伺候你的人。”倪清羽语气嘲讽,“再不济,锁心院的那一位,已经为王爷耗费了这般久韶光年华,渴盼雨露恩泽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吧!” 睒于鸿轩目光定然,“我的王妃可真是大度。” 倪清羽毫不客气地反驳,“若是没有这样的容人度量,又怎能做得了王爷的王妃。” “就算本王把她纳为妾室,你也毫不在乎吗?”睒于鸿轩出言反问。 倪清羽心口一闷,声音愈加尖锐,“我不过是一个人妇,有何立场去反对王爷的决断!王爷做何决断,又何须与我商议!” 倪清羽说完便是把被子一扯,整个人埋进了被子里,冷声下逐客令,“王爷请吧!” 睒于鸿轩的脸色顿时蒙上一层冷霜,他怎么说也是一个堂堂王爷,这个女人,她是什么态度! 睒于鸿轩双拳紧握,冷冷地站在那里,盯着她,“这里是我的王府,没有人可以命令于我!” 倪清羽翻身面向里,脸上依然是那副冷冷神色,却是半个字都没有说。 她一言不发,这反而愈加激发了睒于鸿轩的怒气。该死!这世上,有多少人敢这般对他冷眼相对! 睒于鸿轩有些粗暴地把她拉了起来,手捏着她细滑的下巴,“本王在跟你说话!你这是什么态度!” 倪清羽的下巴被他捏得生疼,面露倔强,“王爷想要什么样的态度!王爷想要有人时时曲意逢迎,那王爷走错门了!” 睒于鸿轩的手上不觉加重了力道,面色变得愈加狰狞,“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掐死你!” 倪清羽死死地盯着他,毫无畏惧,“王爷请便!反正也是贱命一条!” “你!”睒于鸿轩的眼神颤了一下,手也有些发抖,这个女人,为何这般倔强!这样倔强的女人,半点可爱之处都没有!可是,偏又叫他满心牵绊。 睒于鸿轩的手终于是放开了,倪清羽也终于是没再憋住,重重地咳了几声,脸上都被憋得通红。 久久,两人都没人再说话,只剩下倪清羽剧烈的咳嗽声,倪清羽终于缓了过来,喉咙还是感到一股辣辣的痛,他的手劲可真大,而且方才竟是用了这般大的力道,叫她险些没缓过来。 “你定有问题要问我,便问吧。”过了良久,睒于鸿轩突然开口。 倪清羽心里暗讽,事情都已经这般明显,她还有什么需要问的! 倪清羽只冷声回了一句,“妾身无话可问!” 睒于鸿轩手又握了握,她若是语气平淡地回答也就罢了,可是她如今的语气,却带着明显的冷意,她又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 “本王问你,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你不要太倔强!” 倪清羽咬了咬唇,心头有些酸楚,是啊,现在已经不是前世,现在的她,不过是睒于鸿轩的王妃,已经不是那个前世叫他奋不顾身的女人,也许他对自己的感情,早在前世就已经叫她挥霍殆尽,今世的自己还有什么倔强的资本! 倪清羽心头满是嘲讽,“妾身知道自己的身份,王爷那些英明决断自然大有深意,我又怎敢多问?” 她有意加重了“大有深意”几个字,一下子又刺上了睒于鸿轩的心坎。 “本王现在让你问!”睒于鸿轩冷着脸。 倪清羽面色静然看着他,“妾身出身低微,教养不足,若是说了些大逆不道之言,激怒了王爷,那妾身的性命可就保不住了,妾身还是少说话,少惹事为好。” 睒于鸿轩的眼神又寒了几度,横扫了她一眼,“你不是说你是贱命一条吗?怎么,眼下又开始珍视起来了吗?” 倪清羽狠狠咬了咬唇,睒于鸿轩又冷冷地又重复了一句,“本王现在让你问!” 他们的眼神又交回在一起,两束目光都盛满寒意。 “好。”倪清羽良久才开口轻吐。 倪清羽的神色带上了愈加深厚的嘲讽,“王爷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与师父的师徒关系的?又是从何而知?” “半月前,从张惰口中得知。” 果真是张惰,那个不靠谱的家伙,就知道他嘴上没把门。 “王爷从那时候就怀疑我别有所图,对吗?再加上羊管家和师父的恩怨,所以王爷就打算利用这场婚礼,把所有的疑问都解决,对吗?” “没错。”睒于鸿轩只答了这么两个字,旁的,却是没有再多言。 倪清羽的手掌握了握,指甲深陷甲肉,生生地疼。 “若是,我真的是我师父派来,我真的是别有所图,王爷又打算如何?把我杀了吗?” 倪清羽目光定然,等着睒于鸿轩的答复。 睒于鸿轩知道她要问这个问题,在常可为没有出现之前,他便不停地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她若是他大业中的一个绊脚石,他会手下留情吗? 第一百四十一章 互不退让 倪清羽心里扯了一下,这个问题,她本就不打算问出口,只怕答案会叫她心寒,可睒于鸿轩却是执意要逼着她直面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睒于鸿轩过了良久才开口,目光定然地看着倪清羽,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无奈,还有丝丝困惑。 不知道,这的确是他的答案,他行事如此果敢决断之人,在这个问题上,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决断。 倪清羽怔了一下,心里一时有些翻滚,他说不知道,她以为他会毫不犹豫地说,会。 “为什么?”倪清羽有些木木地问出这个问题。 为什么,他一个如此果决之人,为什么会在这个问题上如此犹豫?倪清羽若真的是常可为派来的,图谋不轨之人,那对他的大业定然是一大祸害,对他来说,最明智的做法便是把所有可能的祸害都除掉,而不是像他这般回答不知道。 而且,他回答这个问题时,没有再自称“本王”,而是自称“我”。他这样的回答,难道是在暗示什么吗?难道,这便是在暗示他对她的不一般吗? 没错,睒于鸿轩心里已经对倪清羽生出了这种不一般的情愫,但,睒于鸿轩何等高傲,在倪清羽还未开口对他表达情愫之时,他又怎会主动开口? 睒于鸿轩冷脸,“没有为什么,下个问题。” 倪清羽心里闪过一丝黯然之色,原来,只是自己想太多了。她下意识地又咬了咬唇,“妾身没有问题了。” 睒于鸿轩面色滞了一下,“你便不想问问本王,关于这个婚礼吗?” 倪清羽嘴角又扯出一丝嘲讽的笑,“这个问题,今日王爷已经说过了,妾身的理解能力没有问题,不需要再问一遍。” 睒于鸿轩闪过一丝异常,她已经能如此平静了,难道她便不感到愤怒吗?她对这个婚礼,便是这般不在意吗? 睒于鸿轩的眼睛眯了一下,“本王利用这个婚礼,你就没有什么怨怪吗?” “王爷行事自然有王爷的道理,妾身不敢有怨怪。”倪清羽恢复了平静冷淡的语气。 “即便我利用于你,怀疑于你,从不曾对我们的这场婚礼抱着真心态度,你也完全不在乎吗?”睒于鸿轩的语气里又带上了丝丝怒意。 “妾身不敢。”倪清羽语气平和地说。 她越是这般语气,睒于鸿轩心里便越是恼怒,他知道了常可为并非冲着他而来,他知道自己对倪清羽的怀疑是错的,这半日他便是惴惴不安,满腹皆是对她的担忧,生怕她会心生怨怪,她倒好,这么一副冷淡之色,她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你是不敢,还是根本不屑!”睒于鸿轩语气里满是恼怒,手又狠狠地抓住了她,捏得她有些生疼。 倪清羽感觉手腕几乎要被他捏断,一阵发疼。 他们两人有过约定,他们对对方生了好感,便是他们圆房之日。而谁会先向对方表达? 两人都对对方心生生出了好感,所以两人都介意着这件事,但两人都过于自我,不愿意出言承认。他们都好像在进行一场拉锯战一般,看到底是谁先沉不住气,想露了怯。 倪清羽便是这般倔强,心里明明在乎着,却是不愿落了下乘,倔强地不愿开口,她便是定定地看着睒于鸿轩,忍着手上的疼痛,一言不发。 睒于鸿轩的耐心已然被她消磨殆尽,他手上只要再用一些力,她的手腕便非被他捏断不可。 睒于鸿轩看到她狠狠咬着唇的样子,心头终于是软了一下,狠狠地甩开了她的手。 他在这个女人面前,竟然是没有办法占到半分优势! 倪清羽的手腕已然生疼,她却是生生地忍着,只觉得手腕半点使不上力来。 睒于鸿轩极力平复着心中的恼怒,异常烦躁地甩开袖子,大踏步离去,半个字都不愿再多说。 倪清羽抬眼看着他愤然离去的背影,心口一阵发疼,有些颓然地又倒了下去,手腕上的痛感也全无知觉。 守在外面的丫鬟没想到睒于鸿轩这般快便出来了,脸上还挂上了一层深深的恼怒,那乌云密布的模样,比没进去前还骇人。 难道,洞房没成…… 她们心里暗自想着,嘴上自然是半个字不敢多说,若是说了出来,非被拖出去斩了不可。 睒于鸿轩的神色的确骇人,众人都恭敬地屈身行礼。 思婵的眼珠子却是咕噜咕噜转着,嘴角勾着不经意的笑,看来,今夜他们定是不会同房了,自己下的药,终于是起作用了。 “进去好生照看!”睒于鸿轩沉着声,只吩咐了这么一句,旁的便是没有再多言语,然后甩袖而去。 睒于鸿轩走了,众丫鬟这才是战战兢兢地起身。 良锦白日被范怡容打的那一巴掌已经是擦了药,但眼下一开口还是疼得很,但她却是没忍住开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王爷,怎么就这般走了?” 她们都茫然地摇头。 “今夜是王爷和王妃的新婚之夜,王爷不在寰宇轩留宿,这若是传出去,那些人还不知要怎么嚼王妃的舌根呢!”良纱脸上也是焦急神色。 “咱们先进去瞧瞧。”思婵提议,她心下想的,不过是要看看倪清羽失魂落魄,如丧家犬的模样罢了。 她们点头,便是跟着她一道进了房内,却见倪清羽已经又躺回了床上,神色空洞,没有生气。 倪清羽心里满是忧愁之绪,她明明已经对睒于鸿轩动了情,却没有像当初自己所夸下的海口一般,能够大胆地向他表达,反而是顾首顾尾,心里介意太多,硬生生地把自己的想法隐藏下去,而以更为尖锐的一面示人。 “王妃,您怎么了?脸色不是很好。”良纱瞧着她神情甚为异常,不觉出言关切。 倪清羽神情淡然地说:“没什么,只是我的小日子来了,身子略有不适罢了。” 她们都惊了一下,“怎么会……” 她们的话到了嘴边,却又都止住了。新婚之夜竟遇上这样的事,难怪睒于鸿轩这般怒气冲冲地走了,想来倪清羽心里也不好受。 思婵心里暗喜,面上却是不露声色,格外殷勤,“奴婢这就去厨房给王妃备一碗红豆糖水。” 第一百四十二章 神秘师徒 凯王府。 睒于鸿凯和班楚全身轻松地回到了府中,睒于鸿凯一回到,便是直接往内院走去。 他七拐八拐,终于是走到了一处清幽僻静之所,在一处外表简朴无常的屋子外停了下来,此处连个门派都没有,窗牖门帘,也都不事考究,看着像是普通丫鬟家丁的住所。 睒于鸿凯轻叩木门,叩了山下,木门便自己打开了,里面却并无开门之人。 睒于鸿凯走了进去,把木门插上,往里走去。里面一片幽黑,光线昏暗,看不清陈设,但睒于鸿凯好似对此处甚为熟悉,异常轻车熟路。 睒于鸿凯只站在屋子正中,朝前面恭敬地抱拳行礼,“徒儿见过师父!” 他所抱拳行礼的方向却并没有见到人,空空如也。 一个苍老浑厚的声音传来,“今日你突然前来,可是有何要紧之事?” “正是。” “说。”那个声音又传来,多了几分威严,睒于鸿凯在他面前依然是毕恭毕敬。 “今日徒儿到轩王府参加轩王兄的婚宴,却在他府中遇到了一人,想来是师父的故人。” “谁?”那声音里有了一丝情绪波动,却很快隐藏了下去。 “鬼面千镖手,常可为。”睒于鸿凯吐出这个名字,里面的人顿时就没了声响,好似在沉思,也好似一下子陷入了回忆之中。 良久,里面之人才开口,“怎么是他……” “没错,正是他,徒儿听得真真切切,他便是鬼面千镖手。” “那你可知,他突然出现在陈国,意在何为?”里面的声音又传了来。 睒于鸿凯的神色变了变,思虑片刻,老实作答,“徒儿的手下,行事不够稳重,不小心杀了他的几个弟子,他想来是一路追着来报仇的。” 里面之人又是沉默了片刻,“他们可是用毒杀人?” “是。”睒于鸿凯听出了里面之人语气的变化,心里也蹭的升起一股忐忑。 “啪!”睒于鸿凯的脸上突然就被打了一巴掌,脆生生的,他却是面色没有改变,依然垂手而立,异常恭敬的模样。 再看那出手之人,在黑暗中一闪而过,然后便是稳稳当当地落在了睒于鸿凯前面的轮椅之上。 那人的双脚已断,只是无力地垂丧着,面容满是阴翳,不过四十出头,却风霜满面,脸上布满皱纹,额头的皱纹更是颇重,苍老如花甲之年,只一双眼睛精炼异常。 他再开口,声音里已经带着些许怒意,“为师交代过你,要管好手下之人,不可以妄用为师的毒药在外鲁莽行事,你为何没有管教好他们!” “徒儿一时失察,还望师父恕罪!”睒于鸿凯在此人面前竟是异常谦恭,未有半点不耐不敬,且看得出来,他这一番行径,亦是发自内心,并无曲意逢迎之嫌疑。 轮椅之人看了看睒于鸿凯,面色终是稍有和缓,叹息,“徒儿,你应该知道为师这些年隐藏行迹的原因,为了大局,你我必须谨慎行事。” “徒儿知道,徒儿今后定当愈加谨慎行事。”睒于鸿凯眼神里透着坚毅之色。 那人点了点头,“你一向是极为聪颖的,思维缜密,这些年的每一步谋划都是我们一起慢慢走过来的结果,你定然也是知道其中利害关系的,为师便不再多言了。” 睒于鸿凯垂眸,沉默片刻,他又开口道:“师父,那常可为……我们可需要有所行动?” “不!”那人断然拒绝,“当年家师与他比毒,亦是成了他的手下败将,不管他用了什么阴谋手段,他赢了就是赢了。家师曾答应过他,今后不再踏足中原。原本我不该破了这个约定,但……情非得已,我既然已经入了中原,坏了当年约定,那不讲信用之人也是我,而不是家师。我对常可为本就毁约在先,若是再对他的人下狠手,日后传出去,岂不是叫人耻笑!” 原来此人当真是西北无影风沙狱之人,而他,不是见血白候哈海刺,而是哈海刺的首席弟子努尔巴。 当年,丹迴族遭遇大败,丹迴族大汗苏里曼迁怒于无影风沙狱中途退战,心里便生了杀意。无影风沙狱自恃个个是用毒高手,也是江湖人士,颇不把苏里曼放在眼里。谁知道苏里曼手段毒辣,从他们的妻儿老小入手,环环设套,最后,他们西北最强盛的一个门派,便是这般被生生毁了。 努尔巴,便是在那一场屠难中唯一的幸存者。彼时的他双脚已然中毒,他却是拖着这么一双废脚,混入了前往陈国的商队之中,逃了出来。到了陈国之后,他稀里糊涂地便进了一个宅院,在此栖身养伤。而这个宅院,不是旁的地方,便正是幼时的睒于鸿凯用以养病之所。 睒于鸿凯的母亲琴妃为了避免睒于鸿凯遭受皇后毒手,便是狠心给睒于鸿凯下药,让他出宫避疾。 原本皇后的黑手已经是伸到了宫外,想索性把睒于鸿凯弄死,到时候便说他是旧疾复发,不治而亡,但睒于鸿凯却是机缘极好,在废旧的柴房中发现了满身是血,饥饿难耐的努尔巴,便给他找了吃的,努尔巴也确实需要一个人为他提供吃食,自己好专心排毒。 努尔巴是用毒高手,自然一眼瞧出了睒于鸿凯身上所中的皇后暗中所下之毒,便为他解毒,睒于鸿凯在这里很是无聊,难得有人与他说话,他便也是乐于每天为努尔巴送饭。 努尔巴疗伤花了半年的时间,睒于鸿凯便是每天为他送饭。而琴妃对睒于鸿凯下的药,努尔巴也一并为他医治。 努尔巴保住了命,却没有保住两条腿。他心里也是对苏里曼怀满仇恨,决意报仇。他知道睒于鸿凯是皇子,又异常聪慧,对他有救命之恩,他便把自己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睒于鸿凯渐渐长大,如今不论是用毒,还是武艺,都已经超过了努尔巴。他自己,也有了更大的谋算,便是争夺皇位。 努尔巴心心念念的,便是回西北,灭了丹迴族报仇。 第一百四十三章 谋图大业 努尔巴意图报仇,睒于鸿轩意图坐上陈国皇上的宝座,两人的目的,在某种意义上是契合的。 若是睒于鸿凯登上了皇位,努尔巴大可借着睒于鸿凯的力量把丹迴族灭了,而对睒于鸿凯而言,灭了丹迴族,他陈国便可以开拓领土,大大增强陈国势力。 两师徒一拍即合,这么多年,两人都为这个目标努力着。 努尔巴暗中扶持睒于鸿凯,让他暗中重新召集人士,形成了新的无影风沙狱,这些人手,便尽数是睒于鸿凯的心腹和死士。 睒于鸿凯也在暗中暗暗调查太子和太后的事,他等待的,便是找到合适的时机,获得太后的相帮,把太子一脚踢下去,自己取而代之。 努尔巴的存在,却是只有睒于鸿凯一人知道,就连他的生母琴妃,也从来不知自己的儿子竟然是用毒高手,且武艺超群。 努尔巴之所以对睒于鸿凯手下用毒害人之事这般反应,便是害怕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世人都只当无影风沙狱已然灭绝,那些用毒之法也已经尽数失传,如今却是突然在江湖中重现,经历了那场战争之人都知道那是什么毒,此时若是暴露了行迹,定会给他们日后的行动造成颇大影响。 睒于鸿凯亦是知道这些陈年旧事,他便是又垂眸恭立,“师父所言极是。” 努尔巴的目光深邃,语气阴沉,“眼下咱们还没有谋划好,各方面还没有筹备妥当,待我们把各方面都谋划妥当了,那时候便可以让咱们的毒重现江湖了。” 睒于鸿凯眯了眯眼睛,“师父的意思是,到时候咱们可以利用这毒制造一些纷争?” “没错。”努尔巴冷笑,“到时候咱们不仅仅便是制造江湖纷争这般简单,而是要把这些纷争牵扯到西北丹迴族上!” 睒于鸿凯并非愚钝,自然一点就通,他脸上随即现出笑意,“徒儿明白师父的意思了!” 无影风沙狱是西北的门派,就算中原人士不知道这个门派,但是经历了当年的一战,江湖各门各派都或多或少尝到了他们手中之毒的厉害,到时候这样的毒药再在江湖上重现,掀起一场血雨腥风,那中原人士自然便会把怒火迁到丹迴族身上。他们只要暗中进行一番挑拨,中原对丹迴族必现围剿之势。 借着中原之力灭了丹迴族,努尔巴心中的仇恨也就就此报了,而睒于鸿凯,自然也可以在这场战事中动些手脚。 话无需再多说,两师徒已然心意相通。 睒于鸿凯恭敬抱拳,“师父所言甚为有理,徒儿险些暴露行踪,酿成大祸,实在该死!” 努尔巴眉眼挑了挑,“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其中利害,今后定当要愈加小心的行事,你手下的人定要好生管好,且不可再行妄动,惹出祸端来。” “徒儿定会严加整顿督查,定是不会再出事端。” 睒于鸿凯只要让自己手下之人尽数收手,不再在江湖上使此毒杀人,常可为和余焕然师徒便是难寻线索,他们好不容易找到的线,便要就此断掉。 努尔巴点了点头,他又开口道:“宫中之事,你筹备得如何了?” 要夺得大权,要灭掉丹迴族,单单靠他们这些江湖势力是远远不够,还需要有权势,有军队!而这一切,都只能要睒于鸿凯靠智谋去争取。 睒于鸿凯面露自信神色,“师父放心,徒儿已经找到了联合太后的契机,此事万事俱备,只需要慢慢发酵,到时候太后必然是会站在我这一边。” “哦?”努尔巴挑眉反问,示意他再说清楚些。 “此前太后一心想联合我轩王兄,因为他常年征战,不仅武艺高强,在行军布阵上也是颇有建树,手中又握有兵权,在众将领的心中威望颇高,他也是我强劲的对手。但太后这么多年向轩王兄抛出的所有明示暗示皆是被他挡了回来。” 睒于鸿轩不买太后的账,努尔巴自然也是知道,但他心中却是疑虑不已。 “他为今不接受太后的明示暗示,不代表以后不会接受。他若是突然改变了心意,主动与太后联合,那太后定然是不会再考虑与你联合。”努尔巴客观分析。 “没错,若是如此,在轩王兄和我之间,太后定然是会选轩王兄。但现在,我却是不会再让他有机会选太后。”睒于鸿凯的眼神里透着深邃之意,努尔巴却是还没有猜透他的意图。 睒于鸿凯缓缓开口,“太后一直想用轩王兄旧部的女儿范怡容拉拢他,但现在,轩王兄却是已经娶了王妃,而那位王妃……” 睒于鸿凯的思绪断了半截,他很快调整了过来。 “那个王妃确实明着跟太后作对,已然惹怒了太后。只要轩王兄一日不娶范怡容,那便是一日不与太后联合。而我,若是先于轩王兄之前把范怡容娶了,岂不是一个和太后合作的最好桥梁?” 他今日在轩王府,已然是制造了机会与范怡容见面,范怡容对睒于鸿轩想来是真的动了痴情,面对睒于鸿凯这样的美男子,也未有马上便改投怀抱。但睒于鸿凯却是相信自己对女人的把控能力。 睒于鸿凯又道:“利用范怡容只是一个小手段,我这些年一直都是以庸庸碌碌,无所作为的形象示人,若是我这样的人登上王位,她不是能轻而易举地掌控我吗?太后便是喜欢这种掌控他人的感觉。她在轩王兄那里碰壁这般多年,皇后的势力愈发庞大,她若不及时扶持一位皇子,只怕日后太后登上王位,她们赵家在朝野之上便再无立脚之所。所以我暗中向她投诚,又有我母后在皇后出做内应,太后如此细想,定会考虑于我。” 这样的想法睒于鸿凯已经酝酿很久,对于太后而言,睒于鸿轩的确是一匹好马,但是却过于不逊,所以也是一匹野马,她既然驯服不了,那便只能转而去驯一些温顺的,听话的马匹,睒于鸿凯便要做这么一匹马。 努尔巴闻之,两师徒相视而笑。 第一百四十四章 闲言碎语 皇子成婚之后,第二日夫妇二人便要着上朝服入宫,依次给皇太后、皇上、皇后行礼。这在寻常百姓家便是拜见公婆。 倪清羽这一夜睡得本就不安稳,清晨之时刚刚最是困倦之时,却是被她们残忍地唤醒了,眼角黑了一圈。 思婵格外殷勤地伺候倪清羽更衣,脸上挂着甜甜的笑意,“王妃穿上这身,真好看得紧。” 倪清羽只是扯了扯嘴角,这身华丽朝服,穿上去的确大气贵重了许多,更是身份荣耀的象征,但倪清羽心里却是半点也提不起兴味来。 思婵的眼神闪了闪,“王妃,奴婢从来没有进过皇宫,这次,可不可以让奴婢与娘娘一道同行?” 她的眼神里带着满满的真诚,一副期待的神色看着倪清羽。 思婵原本就长得水灵,眼下又换上了这副格外楚楚可怜的神色,端的便是一副渴盼神色。倪清羽心里也着实软了一下,点了点头,“你行事也是熨帖的,这次便带上你吧。” 思婵的目光里顿时闪着光,异常欣喜,动作也变得勤快了不少。 倪清羽心里便只是暗暗感叹,果真是个单纯的小丫头,还以为皇宫这样的豺狼之地是什么好去处呢。 “王妃,方才王爷派人来传话,说让王妃自己到府门,他就不亲自到院子来了……”良纱收到了传话,想到昨晚睒于鸿轩便没有在这里留宿,现在连院门都没进,只派人来传了这么一句话,实在是叫她心里不舒服。 倪清羽心里咯噔了一下,面上却是没有神色异样神色,思婵在一旁,眼珠子也是不停地转着。 倪清羽起身,“收拾好了,咱们便出门吧。” 思婵和夏宸两人伴于倪清羽左右,思婵贴身伺候,夏宸贴身保护,其他丫鬟都没有带上。 一路上,倪清羽脸上的神色很是淡然,夏宸更不是会愁眉苦脸之人,而是一副轻松快活的神色,她也是第一次进宫,显得有些兴奋,不住地向倪清羽问话,倪清羽便也耐心地一一解答,两人倒是聊得欢快。反倒是思婵,一副身怀心思的模样,目光偷偷地在倪清羽挂着淡笑的脸色,心里暗暗犯着疑乎。 这时,一处梅林后传来了一阵叽叽喳喳的讨论声,那声音很是聒噪,让她们很难忽略。 “你们听说了没有,昨晚上新婚之夜王爷都没有在王妃处留宿。”一个老练的声音。 “听说了,昨晚上王爷还是歇在了外书房,我从跟前伺候的丫鬟那里听说了,王爷昨晚的脸色,很是难看,她们大气都不敢出。”这人的声音带着丝丝戏谑的笑意,她嘴角定然是勾着的。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这位新王妃长得这么美,而且,还没成婚王爷就已经把府里的大权交到了她手里,你们看前段时间她管后院的那股架势,看着像是个厉害角色。”又一个带着疑惑的声音,这人分析得倒是更为客观。 “谁知道呢,想来只是纸老虎吧,王爷若真的是像之前表现的那般宠幸这位新王妃,新婚之夜又怎么会冷落于她?”最先说话的丫鬟又道。 “嗯,说得有理。” “这下,看她还怎么有底气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地训话。” 其他的两个丫鬟又是一阵附和。 原是三个长舌丫鬟的私人小聚会,却偏偏被倪清羽听到了。 思婵闻之,脸上快速地闪过一丝笑意。这个消息,便是她刻意宣扬散布出去的,如今,只怕是府里上下人等都已经是在以这件事为谈资。倪清羽越是被议论,便越是她想看到的结果。 她暗暗观察着倪清羽的神色,却只见倪清羽神色异常的淡然,甚至没有起一丝波澜,思婵心里不觉是暗忖,她心里究竟是怀着什么心思,竟是这般淡然。 夏宸也有些沉不住,她正欲出面好好教训一番那些乱嚼舌根之人,另一个人已经是突然跳了出来。 “啪!啪!啪!” 三个响亮的巴掌,把正热烈讨论的三人狠狠扇停了下来。 “你,你个臭乞丐,竟然敢打我们!”其中一个丫鬟捂着脸大叫着。 张惰双手叉于胸前,一副趾高气昂的神色,“打的就是你们!在主子背后乱嚼舌根,在你们的本子上,是该好好记上一笔了。” 原出手之人是张惰,夏宸便是抑制了要冲出去的冲动,只是在站在原地看热闹,倪清羽的眼角也是闪了闪。 “我,我们说了什么了,我们不过是闲聊几句。”其他丫鬟开始狡辩。 张惰有些吹鼻子瞪眼,“方才我听得真真切切,你们在背后编排王妃!” “你一个小乞丐,行事流里流气,你说的话谁信!我们根本就没有说过那样的话!”她们脑子一转,便是开始狡辩。 “你,你们……”张惰没想到有人比他还赖皮。 她们三人互相交换眼神,见张惰说不出话来,愈发底气足,扯着嗓子,“你动手打了我们,反而诬陷我们!你才是应该好好记上一笔!” “就是!你说我们乱嚼舌根,可这里除了你便没有旁的证人,谁会相信你所言!可是我们脸上可都有你打的这几个巴掌印!” 张惰闻言,愈加一副不敢相信的神色看着她们。 他在街头乞讨之事,便是以赖皮著称,还从来没人赖得过他,可是眼下,却是生生地被她们几个小小女子大败!果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夏宸在背后听得实在是按捺不住,一下子跳了出来,也狠狠地赏了那几个丫鬟一人一个巴掌,她们的另一边脸也跟着肿了起来。 夏宸眼神里闪着精乖的笑,“这下你们脸上又多了几个巴掌印了,你们的证据更足了,去告状吧。” 那三个丫鬟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夏宸对着她们吹鼻子瞪眼,“怎么?是不是觉得证据还不够多?本姑娘再赏你们几个巴掌,你们到王爷那里告状的时候,就说是我打的,王爷看到了这些证据,定然会为你们做主的!” 她话音刚落,便真的又伸手给她们各自来了一巴掌,异常响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杀鸡儆猴 三个丫鬟的脸颊顿时肿得很高,辣辣地疼,夏宸却悠悠然地轻吹着手掌,满不在乎的神情。 她们又被扇了几巴掌,顿时怒意横生,但一瞧见此人是夏宸,脸上的神色顿时就变了。 她们都知道夏宸是夏津的妹妹,而夏津在王府中的地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她们心里即便是有着怒火,却敢怒不敢言。 张惰见了夏宸,脸上顿现笑意,好似有了靠山一般,“原来你也在,方才她们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对不对?” “我自然听到了,听得真真的。你们这些嘴上没把门的,主子的事,是你们这些贱蹄子能随便指手画脚的吗?”夏宸训起人来,可是一板一眼,十分有气势。 她们暗自交换着眼神,其中碧色衣服的丫鬟胆子大些,有些不服气地辩解,“我们不过是说一些家常话,何曾对主子的事指手画脚,这位姐姐不分青红皂白就对我们动手,实在是叫人心里不服!” 她不住地对其他两个丫鬟使眼色,另一个着水绿色衣裳的丫鬟便跟着附和,“就是,若是叫旁人听到了,还以为你是仗着夏统领的面子就目中无人,胡乱行事……” 她们可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夏宸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好些个牙尖嘴利的丫鬟!本姑娘今天还真就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们!” 夏宸作势又要用武力解决问题。 “住手!”倪清羽的声音传来,思婵扶着她,缓缓从梅林之后行来,她面色冷峻,目光澄明,却带着一股澈澈的凉意。 那三个丫鬟的脸色顿时又变了,面面相觑,碧色衣裳的丫鬟最是大胆,眼下也最有眼力见,赶忙便是跪了下来,其他两个丫鬟也跟着跪下,三人的头都叩得很低,完全不敢抬眼看倪清羽。 倪清羽淡淡地说:“他们不是仗着旁人,而是仗着我,所以才敢这般目下无人,胡乱行事,怎么,你们有意见吗?” “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她们连连叩头求饶。倪清羽的话不甚严厉,但却是莫名地叫人觉得心里发寒。 夏宸和张惰都有了靠山,撑着腰趾高气昂,夏宸更是告状道:“这几个丫鬟,可狡诈得很,明明说了那般话,却是打死不认!” “对啊,我张惰算是见识了比我还耍赖的人!” 倪清羽又扫了她们一眼,语气还是那般淡然清冷,“小宸,这几个丫鬟我瞧不惯,去找你哥哥寻上几个壮实的侍卫招呼一下,再把她们请出去。” 那三个丫鬟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倪清羽轻描淡写的这个“招呼”,其中的含义可是可轻可重。方才她们得罪了夏宸,夏宸会叫夏津怎么“招呼”她们?光想想都格外怕人! 一时间,三人都连连叩头。夏宸却是满脸开心地揽下了这个伙计,“好咧!我马上去办!” “动作利索着些,不要耽误了入宫的吉时。” “王妃放心,定耽误不了。”夏宸声音声脆,语气更是欢快。 “王爷外书房伺候的丫鬟,也让夏统领好生招待一番。”倪清羽又轻声吩咐,轻描淡写的话,又是一下下撞进了她们的心坎,让人心怵。 倪清羽这是在杀鸡儆猴呢!若是口风严实的丫鬟,怎么会在院中透露主子在何处歇息之事! 这才刚过了新婚之夜,院中便开始传出了这样的风言风语,若不是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便是院子的丫鬟管束不足!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倪清羽都不打算姑息纵容。 夏宸听了她的吩咐,不觉也对她暗暗竖起拇指,果真有胆气! 倪清羽吩咐完,便面无表情地走了,思婵跟在她身后,心里一阵阵汗颜不已。 这些消息,这些人,都是范怡容暗自安排的,她们早就下药,等的便是新婚之夜之日,便是想等到她在新婚之夜受冷落,让全府上下都好好笑话她一番,却没想到,她的手段竟是这般利落!思婵心里暗暗发恨,却也是没有办法。 张惰看着那三个丫鬟连连叩头的样子,心里觉得格外痛快,嘿嘿地笑着,夏宸让他守着,自己便飞了去寻夏津。 倪清羽和思婵走着,思婵一路都有些心绪不定,倪清羽的面色却显得格外平静。 两人又走了一阵,张惰三步并作两步地跟了上去,唤着:“王妃!” 倪清羽止住步子,回身看他,“你有何事?” 思婵对他也颇有不喜,微微皱眉,“王妃要赶着进宫给太后皇上请安,可不能耽误了吉时。” 张惰闻言,便是挠头,“好吧,那等王妃回来了再说。” 倪清羽见他的神色,他方才会出现在内院门口,想来便是在等她。现在又急慌慌地追了上来,显然是有事找她。 况张惰是直性子,脸上也藏不住事,倪清羽便开口道:“你有何事,便直说吧,也不差这一会儿时间。” 张惰面露愧色,“我,我想向王妃负荆请罪!” 他说完便跪了下来,格外诚恳的样子。 倪清羽挑眉,“你这是作何?” “小的做了错事,是以要向王妃请罪!”张惰垂头。 倪清羽心里有了几分盘算,面上却不露声色,故意道:“你做了何错事?我怎么不知道?” “常师傅之事,小的没有守住诺言……” 倪清羽一副恍悟神色,微微挑眉,他果真是为了这件事而来。他既然能主动向她认错,看来还是有几分可用之处。 倪清羽却是打算趁此机会好好给他上一课,给他一记下马威。她面色生冷,不怒自威,“此事我的确该追责于你,你便像方才那几个丫鬟一般,嘴上没把门,守不住事。” 张惰一时有些垂头丧气,“请王妃责罚。” “既然都是嘴上没把门,那惩罚自然该是一样的。”倪清羽淡然地说。 张惰顿时满是惊惧,“王妃,您,您要让夏统领那般招待我,然后把我赶出去吗?” 方才夏津的人一来,二话没说便是把那三个丫鬟架走了,然后他便是听到了一声声打板子的声音,那三个细皮嫩肉的小丫鬟,眼下定然已经是被打得皮开肉绽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负荆请罪 虽说他张惰皮糙肉厚,可也不想受这样的皮肉之苦,更不想这般被赶出去。 “行事毛躁,说得比做得漂亮,守不住事,他日定也是难以委以重任,如此之人,我如何还敢再用?”倪清羽神色清冷,目光冷冽地看着张惰。 张惰后背冒着冷汗,急得抓耳挠腮,“王妃想要怎么惩罚都可以,但是求您不要把我赶出去,我张惰本是贫贱的乞丐命,却被王妃看中,我早早便已经发誓,一生都要效忠王妃了!这一次,这一次是我的错,我一时嘴快就向师父说了,但是,今后我再也不会如此了,请王妃给我一个机会!” 张惰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真正是急得满脸涨红。倪清羽看到他这副形态,不像是装出来的,心里多少有些蕴藉。 “你若是又犯了这个毛病,又待如何?”倪清羽轻言反问。 “小的以后定好好管住自己的嘴,若是管不住,以后王妃便把它缝起来好了!” 倪清羽微哂,“我不会缝,缝着还花费时间,我会直接把你舌头割掉,一刀了结。” 张惰看着倪清羽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顿时用手捂着自己的嘴,生怕自己的舌头就要被她割下来,不觉连连保证,“小的定然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就算是为了他的舌头,他也要管好自己的嘴巴。 倪清羽本也不过是想吓一吓他罢了,见他如此连连保证,便放软了语气,“你既然能知道向我负荆请罪,说明你心里已经是知道错处了,况方才你如此为我出气,可见你的确忠心一片,我便原谅你这一次。” 张惰顿时兴奋地抬起头,看着倪清羽。 “但是……” 倪清羽话锋一转,“你可记住了今日的承诺,若是日后再管不住自己的嘴,我便定找人把你的舌头割下来,你可清楚了?” 张惰一个劲地叩头,“小的清楚了!为了小的舌头,小的也定不会再胡言乱语!” 倪清羽也没有与他再多作耽搁,转身便走了。 她刚走,余焕然便从身后走了过来,张惰慢吞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好似逃过了一大劫难似的。 他虽有痞性,但对倪清羽的这股忠心,却也不失为可取之处。 余焕然一脸好奇,“你跪在此地作甚?莫不是恭送王妃?” 张惰方才那番连连认错求饶的怂态,自然是不想叫旁人瞧见,他面色不悦,“没什么。” 余焕然突然皱眉,鼻子下意识地狠狠嗅了嗅。 张惰知道他的鼻子灵敏,很是粗鄙地说:“你这狗鼻子又嗅到了什么屎味?” 余焕然心头顿时黑线一片,对着张惰的额头便弹了一记,“你这样的癞皮狗才会整日循着屎味闻,我是闻到了麝香的味道。” 张惰哪里懂得什么是麝香,他只在意自己的额头被弹了一记,他本着有仇必报的理念,趁着余焕然不备便是给了他更为响脆的一记,还附带送上了一个响屁和满嘴脏话,“本爷爷的这个屁更香,让你闻个够!” 余焕然:“……” 轩王府门前,睒于鸿轩侯立许久,却是久久未见倪清羽的影子,原本昨晚倪清羽已然触怒于他,现在一大早她又这般作态,睒于鸿轩的脸色不觉是变得异常阴沉。 “王爷,王妃正在院中教训丫鬟。”羊七从府中走了出来。 他原是从府中出门相送睒于鸿轩和倪清羽,却在院中瞧见了那一幕。 羊七三言两语把方才院中的情形说了一遍,睒于鸿轩的眉头不觉是皱了起来,没想到只这般一夜,院中便已经起了这样的风言风语。 外书房的那些丫鬟,胆子竟然是这般大?睒于鸿轩的脸色愈发黑了起来。 而倪清羽的行事,却是让睒于鸿轩微微侧目,她竟是这般冷静沉然,大胆果决,毫不留情,也正是一个王妃,一个后院主母该有的手段。 “我知道了。”睒于鸿轩轻道,神色诡谲。 睒于鸿轩又吩咐道:“七叔你再着手把那些纯心挑事的跳梁小丑敲打一番,我这是王府,可不是他们胡闹行事之所!” 羊七颔首应着,他犹豫片刻,又开口道:“王爷,空穴不来风,王爷应该从源头杜绝如此闲言碎语才是。” 羊七之言暗示之意再明显不过,睒于鸿轩和倪清羽要想让府里上下人等不再乱嚼舌根,最好的办法便是两人睡在一块,如此岂不是省事? 睒于鸿轩挑眉看了羊七一眼,面色带着几分不悦,“本王自有分寸。” 羊七见此,也就没有再多言。 倪清羽姗姗来迟,终于是坐上了马车,思婵原本还指望着睒于鸿轩能来一场大爆发,把她好生训斥一番,但睒于鸿轩除了保持一张冰山脸以外,却是不加一言责难。 上了马车,倪清羽便是规规矩矩地垂首不语,睒于鸿轩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转了几圈,几度想开口询问方才在院中之事,但见倪清羽好似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他便是生生地止住了。 这一趟入宫,倪清羽已经是做好了十二分的战斗准备。 上次太后被她狠狠地得罪了,眼下已经过了一个月,太后想来是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着她这只小麻雀入瓮了吧! 而她还敢奢求睒于鸿轩保护吗?她的余光在睒于鸿轩的脸上扫了扫,最后又沉了下来。 那张脸,比往常还要寒上几度。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还是自保吧。倪清羽心里暗暗叹息。 谁知,倪清羽满腹戒备,最后却好似落入了软绵绵的棉花中,完全没有派上用场。 太后一派慈和,未有半句厉言,礼制规整,未有半点逾矩。他们平安无事地从太后宫中走出来之时,倪清羽心里还有一种不敢置信的感觉,生怕自己被下了无色无味的毒药,回去马上倒地身亡。 皇上威严中带着几分欣慰,满眼满身,都是喜意。 皇后就更是异常和煦,端的是一副温和慈母的形象。 倪清羽暗想,难道他们联合好了一起唱双簧? 第一百四十七章 贤妃召见 睒于鸿轩的心里也犯着疑乎,这一行,实在是顺利得反常,直觉告诉他,事情并没有这般简单。 夏宸的目光已经被这气派的皇宫所吸引,对什么都一脸新奇,完全没有睒于鸿轩和倪清羽两人这般复杂的心里活动。 两人缓缓往宫外踱去,那一条长长的宫道,走得颇有些忐忑。 果真,他们刚走到一半,迎面便来了几个着装华贵的年轻公子,大约只有十一二岁的模样,倪清羽从他们的装扮和做派上对他们的身份隐隐有了判断,他们定是皇上的皇子。 他们一走近,便是对睒于鸿轩拱手抱拳,朗声喊着“轩王兄”。 原是睒于鸿文和睒于鸿辉,都是皇上年纪较小的皇子。 这两个皇子倪清羽不识得,对他们的脾性更是完全不知。 那两人都对睒于鸿轩一副极度崇拜的模样,两人热烈地讨论着睒于鸿轩往常在战场上的丰功伟绩,倪清羽努力地从他们脸上寻找着虚意逢迎的痕迹,竟是半点都没有找到,难道他们是真的对睒于鸿轩如此崇拜吗? 他们两人连连央着睒于鸿轩与他们一道入宫,教授射箭。睒于鸿轩目光迟疑地瞟了倪清羽一眼。 睒于鸿辉人小鬼大,调侃了一句,“当真是成了亲就像掉入蜜糖里一样了,这一小会儿就分不开了吗?这可不是轩王兄的做派。” 睒于鸿轩眉眼挑了挑,最终便是应了下来。 他并未带有多余的侍卫随身跟着,便只是看了夏宸一眼,又对领路的公公吩咐,“把王妃送出宫。” 如此一番交代,他这才是跟着两位皇子重新返回了宫中。 看着睒于鸿轩离去的方向,倪清羽心里骤然不安了起来,这也许便是太后真正出鞘的时候了。 果真,她们眼看便要走出了宫门,几个女官便是急急忙忙地跑了来把她们拦住了,面色恭敬中又带着几分傲然之色,“轩王妃请留步” 倪清羽心里咯噔了一下,止住了脚步,回转过身。 该来的总是会来。 思婵眼神里闪出一丝亮光,但她却是不露声色,很是稳妥地替倪清羽开口问话,“这几位姑姑,不知有何吩咐?” “奴婢是贤妃宫里的,贤妃听说轩王妃今日入宫给太后皇上请安,贤妃早年亦是颇为喜欢轩王爷,如今轩王爷的终身大事终于是有了着落,贤妃很是替轩王爷高兴,就想见一见王妃。” 答得异常妥帖,又暗暗带着一股叫人不容拒绝的强硬。 贤妃? 倪清羽心中暗自思忖了一番,前世她为了帮石易安对付陈国,对陈国宫中的各位娘娘倒是也多少有过调查。 这位贤妃,人如其名,以贤德著称,不论是待人处事,都样样贤良,从来未曾与任何嫔妃红过脸,但凡有磕碰,那错处便定是在他人身上,也正是因为如此,深得皇上宠爱。 然,能在后宫之中独善一身如此多年,还立下了这么一座真金不换的好牌坊,没有几把刷子,还真是难以做到。她若是真的像传闻所言那般贤良而全无阴谋诡计,只怕早就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但她却是多年无所出,否则,凭借着她的隆宠和智谋,定然能取代皇后。 前一世的贤妃,倪清羽也不过是凭借着自己调查所得的信息便多看了几眼,却是没有真正交锋过。 她究竟是何人的阵营?倪清羽摸不透。此次,她突然把自己召唤前去,又意在何为?这一趟,看来她是必走无疑了。她所料想的没错,这一趟,果真是不简单,总是有这般多人在盯着她。 而她,也只能靠自己,因为每一次,她们要向她动手前,总是会很聪明地先把睒于鸿轩这个路障引开。 倪清羽没有任何多言,只恭敬有礼地道:“还请姑姑带路。” 那人瞧见倪清羽丝毫未曾多加言语便答允了下来,心里微微侧目,不动声色地便在前面领路。 一行人又沿着长长的宫道走着,夏宸走得有些腻烦了,行动举止间都有些蹦跶,倪清羽看了她一眼,她便是乖乖地安分走着。 “天心阁”,屋脊高耸,檐角飞扬,和其他所有宫殿一般,金碧辉煌,气势挺然。 既然是皇上极其宠幸之嫔妃,宫宇自然是不会差的。 她们被领了进去,倪清羽便瞧见上首坐着一位贵气十足的妇人,她的眉眼与琴妃相比差远了,即便是与皇后相比,也稍稍逊色,只不过她却是比琴妃多了几分大气,比皇后又多了几分蕙质。 倪清羽觉得,此人亦是颇有几分笑里藏刀的意思。 倪清羽恭敬敛衽福礼,话将将出口,行礼还只行了一半,贤妃便很是可亲地开口阻止,“都是一家人,快别这般拘礼,快快起来。” 倪清羽面上换上一抹淡笑,“自然是一家人,但礼不可废。” 贤妃笑得端庄得体,“还是轩王妃懂事。” 贤妃吩咐丫鬟们给她看座看茶,她所安排的座次,却不是在下排,而是把倪清羽拉到了身侧,笑容可掬地说:“本宫便是想与你好生说说话,坐那般远,倒显得生分了。” 倪清羽心中暗自腹诽,我与你本就生分,何必要强装这样的亲密。况,你是真的要与我好好说话的吗? 当然这些话倪清羽都只是在心里暗自过了一轮,面上却是万万说不得。 她格外小心地挪到了贤妃身旁坐了下来,脸上很是应景地保持着柔柔的,略带腼腆的笑意。 照倪清羽的推测,她定是要与自己好生话一番家常,方能真正进入主题。 果真,贤妃很是慈和地拉着倪清羽的手,温柔中带着几分慈爱,“轩王果真是娶了一个玉一般的人儿,难怪他这么多年都不肯定下来,一遇到你,这就定了下来了。” 倪清羽又格外配合地露出羞涩模样,两朵脸颊上飞上绯红,贤妃瞧了,又是一阵含笑。 倪清羽觉得贤妃的面子功夫做得很不错,甚至比皇后做得还要漂亮几分,皇后的行事不够精密,各方面都不够妥帖。而贤妃,却是处处拿捏得恰到好处,叫人心里舒畅,如沐春风。只可惜了她无子。 第一百四十八章 横生意外 贤妃容貌算不得多么国色天香,却胜在举止华贵,笑容拿捏得到位,显得颇为温柔可亲不造作。 倪清羽暗叹,难怪她素有贤德的名声。 聊了一盏茶的功夫,贤妃和她把各种家长里短都慢悠悠地说了一遍,贤妃端雅温文,倪清羽受礼恭敬,气氛显得格外温馨和煦,倪清羽又是一阵暗叹,贤妃好定力,便是与她闲扯这般久都不曾表露真实意图,实在叫人猜不透。 贤妃懒懒地直了直腰杆,语气闲适,“这般久坐亦是累了,今日天气倒是不错,咱们不如出去走走吧。” 倪清羽温顺应答,两人起身往外行去,贤妃的手似是无意地搭在倪清羽的手上,这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肤质柔嫩,白皙透亮。 倪清羽微微侧目,这样的肢体接触,她觉得还是应该尽量避免,谁又知道贤妃会突然生起什么幺蛾子来了。 但贤妃的手便是这般闲适地搭着她的,好似两人关系很是要好亲昵,倪清羽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是不敢直接把她的手甩开,只能任由她这般搭着。 贤妃好似浑然不觉自己把手搭着倪清羽有什么不对之处,她还是那副温柔慈和的模样,冲倪清羽笑着,倪清羽也便是这般温柔地回应着她,思婵和夏宸便是紧跟其后。 她们一路悠悠踱步,路过的花园皆是怪石林立,环山衔水,亭台楼榭,廊回路转,景致极佳。 倪清羽还未探清楚贤妃的意图,她便是本着绝不主动的原则,所有的话题都是贤妃提起,她只是一一应答着,旁的她绝不轻易开口。 倪清羽在暗叹贤妃好定力之时,贤妃心里同样是有这番想法,心里不由是高看了倪清羽几眼。 倪清羽小心应付着,但还是挡不住贤妃早有预谋,贤妃的手便搭在倪清羽的手腕上,她突然间便滑倒 在地,她所挑之处,还正是最为崎岖凹凸之处,旁边便是绿沉沉的湖水,贤妃只消偏便半步,便是一头栽进去。 贤妃的随身宫女立马便涌了上前,把贤妃从倪清羽的手里扯了过来,小心地从那危险的地方扶起来,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娘娘您没事吧。” 夏宸也赶忙上前,“王妃你如何了?” 倪清羽摇了摇头,她身子没事,但只怕,好戏一旦开场,她便再难脱干系。 贤妃的脸上现出痛苦神色,方才那副端雅温文的模样已经荡然无存,满是狰狞扭曲。她的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肚子,额头上也冒出汗来,她紧咬着唇,“疼……肚子疼……” 倪清羽看到她的这副形态,自己也着实被吓到了,难道贤妃真的是演技实力派,能演得如此逼真? 下一秒,倪清羽的神色便是全然怔住了,因为贤妃的腿间流出了血来,那殷红的雪顺着她白皙的腿慢慢流了下来,落在地上,格外骇人。 倪清羽面色惨白,这绝对是装不出来的! 贤妃的丫鬟顿时就慌了,急慌慌地扯着嗓子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贤妃摔倒了!” 倪清羽手脚有些冰冷,她定了定神,“我懂医术,快让我给贤妃娘娘号号脉。” 那丫鬟便像是全身竖毛的母鸡极力保护自己的小鸡一般,恶狠狠地大骂,“你快走开!方才便是你,不怀好意推了娘娘一把,娘娘才会摔倒,娘娘肚子里的孩子,只怕是……” 那丫鬟开始抹泪,哭得格外楚楚可怜。 倪清羽又是惊了一下,贤妃竟然已经有孕了!她一直无所出,而这个孩子是一直盼着来的,眼下竟然遭遇了这样的事情,那她…… 等等!既然贤妃已经知道她有孕,那定然是十分珍视才是,怎么会这般放心地让自己扶着在花园中散步?况且方才自己根本就没有推她,她怎么就自己滑倒了?难道,她真的是不小心滑倒的?难道,贤妃找自己,真的只是单纯地为了谈心,而没有旁的意图?不然,贤妃怎么舍得用自己一直求不来的孩子来堵这一把! 各种疑问涌上心头,倪清羽心头乱成一团。夏宸也意识到了事情地严重性,不觉是有些愣神。 贤妃撑着最后一口气,“莲儿,不准口出狂言,方才我是不小心滑倒,不关轩王妃的事……” “娘娘,您怎么这般心善啊!方才奴婢瞧得真真的,王妃她就是推了一下您,您现在是有身子的人,这个孩子是您求了多久才求来的,怎么,怎么就这般没了……”莲儿哭得伤心不已。 “孩子……孩子……”贤妃颇为凄惨地喊了两声,便一下子昏厥了过去。 贤妃方才的话,看似在为她辩解,实际上却是更厉害的一记攻心计。既衬出了她的贤良,也愈发显出倪清羽的可恶之处。 可是,她这样做究竟图什么呢?难道真的只是意外吗? 倪清羽心头还是如一团乱麻,但有一件事她已经确定无疑,她摊上大事了。 很快便有人来把贤妃抬了回去,也有人去唤了太医,莲儿忙着应付安排一应事宜,还不忘回身话里藏刀地说:“轩王妃,方才娘娘滑倒之时您是与娘娘有最直接的肢体接触的人,还是请轩王妃移步天心阁吧,到时候太医诊出了什么结果,皇上有了什么裁断,咱们也好一一对质。” 莲儿的话格外尖锐,已经是几乎不留情面,她一个小小丫鬟敢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往好了说那是忠心护主,担心着急自己的主子才会这般,往坏了说,那便是对堂堂王妃之大不敬,就算要裁断,也应该由皇上裁断,关你一个小小丫鬟哪门子事。 倪清羽心里对这个丫鬟的反应做了一番考量,她若不是真的忠心护主,那便是早有预谋,她敢这番大胆,不过是因为早有靠山。 倪清羽深知自己难以撇清,便只是未有过多的驳斥之言,便是跟了上去,跟紧一些,至少她们要再做手脚之时,她还能瞧得真切一些。 夏宸在一旁把这些都瞧在眼里,她心里已经是转了好几十个弯弯绕绕,她趁着众人手忙脚乱地拥着贤妃之际,已经悄悄地溜开了去。 眼下已经超出了她能招架的范围,她还是赶紧去搬救兵吧!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太后之局 天心阁中,贤妃被抬进了里屋,众丫鬟们端着热水服饰,匆忙又不失慌乱,自有一番条理。 倪清羽便被晾在了大殿之中,她自然是想进去探查一二,但丫鬟们却是把她死死地堵在了外面。 倪清羽和思婵这才发现夏宸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思婵佯装恼怒又着急的模样,“夏宸这是怎么回事,王爷让她贴身保护王妃,她倒好,转身便是到处乱跑!净给我们添麻烦!” 倪清羽心里却是暗暗思忖着,夏宸行事虽然有些不够成熟,但想来是不会这般不知轻重,这个时候还跑出去玩,难道她瞧着形势不对便去寻睒于鸿轩了? 倪清羽心里怔了一下,她若是真的去寻了睒于鸿轩,可这皇宫这般诺大,她到处乱闯怎么使得?到时候可别是救兵没请来,自己倒是惹上一身麻烦。 倪清羽心里也只能暗自着急,却也是自身难保。 没一会儿,太医便匆匆忙忙赶来了,他来的速度,却是比倪清羽想象中要快许多。 太医隔着纱帘为贤妃诊脉,手刚搭上去,脸色便是骤然一变,急急忙忙为贤妃施了几针,然后写下单子。 贤妃还未苏醒,整个天心阁便一时无人主事,莲儿算是首席大丫鬟,便急忙询问,“李太医,娘娘的身子如何?那孩子,可还能保住?” 李太医垂首恭言,“此事事关重大,还是等皇上来了再说吧。” 她们的眉头又锁在了一起。 倪清羽顾不得许多,直接往里屋走去,“让我替贤妃号一号脉。” 莲儿却是猛地拦在了她,语气生硬,“轩王妃请止步!眼下娘娘性命危在旦夕,除了太医,还是不要过了旁人的手比较好一些!免得再生事端!” “就是!还以为自己是神医呢!”另一个丫鬟也随声附和。 倪清羽的面色变了一下,思婵心里暗暗讥讽,但面上却是露出怒色,“你们几个是什么玩意儿!竟敢这般对王妃说话!” 莲儿却是比思婵还硬气,“奴婢自然知道身份低微,但是眼下此事与娘娘、与娘娘肚子里的龙胎性命攸关,奴婢心里着急,语气就算冲撞了王妃,也只能请王妃见谅了!” 莲儿说得格外硬气,倒也是颇有几分胆色。 思婵存心要挑起她们的争斗,她便是不依不饶地骂咧,“就算你心里着急,奴婢就是奴婢!王妃一番好意要为娘娘把脉,你却是这般冷言冷语,按照礼制,现在便应该拖出去打几十个大板!” “一番好意?这样的好意,我家娘娘可是不敢领呢!你家王妃,什么时候变成了神医了?”莲儿语气尖酸。 倪清羽转念一想,自己这个时候若是真的强出头,旁边没个见证人,只怕自己更是难以说清,她便欲打消这样的念头,正欲喝止思婵,思婵却已经重新又破口大骂了起来,战斗力爆表,叫倪清羽都叹为观止。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一下子把她们吵闹的声音压了下去。 倪清羽心里暗自叫糟,来人不是太后又是谁?太后的脚程竟然比皇上还快,实在是叫人心里一惊。 两个面容老成的宫女扶着太后缓缓走了进来,殿中的人都纷纷缄默,垂头侍立。 莲儿的脸上带着的是明显的喜意,思婵的脸色,却是快速地变了一下,一抹喜意一闪而过,随即便是换上了一抹怯怯之意。 倪清羽的神色却是陡然变得阴沉了下来,这出戏,果真是太后主导的,只是,太后竟然能联合贤妃,让她牺牲掉自己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这究竟是何缘由? 就算再大的利益,又怎能驱使一个母亲放弃自己的孩子?倪清羽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一个惊天的想法出现在脑中,或许,贤妃本就不得不放弃自己的这个孩子!她根本就留不下这个孩子!既然这个孩子注定会死,她不过是让这个孩子的死变得更有价值罢了! 而这个价值,便是杀了倪清羽!好毒的计谋! 倪清羽心里闪过各种盘算,准备好接太后的招。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太后声音充满威严,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凌厉的目光在众人面前狠狠扫了一遍,倪清羽感到太后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了一圈,犹如一把把利剑一般。 莲儿脸上挂着泪光,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回太后的话,我们家娘娘,放在在花园中与轩王妃一道游园,却是突然摔倒,险些摔进了湖中……”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你们这些丫鬟是怎么照看的?竟然连自己的主子都照看不周!”太后打断了莲儿的哭诉,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模样。 莲儿扑通跪地,“太后明鉴!方才我们娘娘没有让奴婢们贴身扶着,她说,今日难得和轩王妃一同叙话,甚为投契,是以便与她轩王妃互挽双手游的园,可谁知,娘娘便突然摔倒在地,而轩王妃却没事……” 莲儿之话暗示意味十足,贤妃和倪清羽两人紧紧挽着手,贤妃摔晕了过去,倪清羽却是安然无恙,这怎么说得过去? 太后的目光瞟了轩王妃一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是希望轩王妃和你家娘娘一样,都摔伤了不成?” “奴婢,奴婢……”莲儿现出吞吐之态,好似很为难的样子,又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重重地叩头,“太后,今日之事没有这般简单,还请太后听奴婢细细道来!” 太后蹙眉,“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倪清羽心里暗暗嘲讽,莲儿一个丫鬟,她倪清羽还未曾开口,她这个丫鬟倒是紧着开口!如此不合规矩,太后却是丝毫不加斥责!若说太后和贤妃之间没有特殊交易,倪清羽是万万不相信。 倪清羽抬眼,冷冷看着太后,又扫了一眼带着泪光的莲儿,开口道:“主子在场,何时轮到一个贱婢抢先开口了?是你这贱婢目中无人,还是你们家娘娘没有把你教好?或是,这又是你们陈国的规矩?” 第一百五十章 脏水连泼 倪清羽的最后一句话一下子刺中了太后,她的眼角不觉是抽了抽。 倪清羽第一次面见太后之时,她便是以陈国礼制为梗,硬是把太后的罚站贬斥了一番,眼下她又是拐到了陈国礼制的问题,叫太后心里如何不膈应。 莲儿的面色凝了一下,她瞧见太后的脸色很是不好,她索性便是横了心,大声地道:“是奴婢斗胆,但这件事,事关皇上的龙裔,是以奴婢才会如此斗胆,就算是冒着杀头的危险,为了我家娘娘,为了娘娘肚子里还未出生的龙裔,奴婢一定要把心中的话说出,还望太后能给我家娘娘做主!” 太后闻言,脸上露出万分惊诧的神色,脸上不觉是皱了皱,“你,你说什么?贤妃,她怀上了龙裔?” “正是,已有两月身孕!” “怎,怎么会?哀家为何从未听到太医来报?”太后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莲儿格外悲恸,“我家娘娘一直未有所出,好不容易怀上了龙裔,娘娘说,为了保险起见,便想待胎相稳了再告知皇上,可没想到,没想到却生出了这样的意外……” 太后沉声道:“既然此事事关龙裔,你便说吧,想来轩王妃也不是这等不知规矩之人,应该知道事情轻重缓急。” 莲儿又重重叩头,还用力地抽了抽鼻子,“今日,贤妃听说轩王妃入宫,贤妃便也想见上一见……” “这些你方才已经说过了,直接说重点。”太后淡淡地打断她。 莲儿便挑着重点说,“方才奴婢说到贤妃和轩王妃一同在花园中慢慢踱步,但贤妃不小心滑倒,轩王妃却是没事,这其中,根本没有这般简单!贤妃之所以会滑倒,不是意外,乃是人为!” 太后的老脸顿时又抽了抽,满脸都是惊诧不已的神色。 倪清羽的目光中却是含着深深的寒意,死死地盯着莲儿。 太后颇为装模作样地喝问,“那推贤妃之人,究竟是何人?” 莲儿的目光瞟了倪清羽一眼,又很快地垂下了头,咬了咬牙,“此人不是旁人,便是轩王妃!” 太后一个趔趄,险些没有站稳,满脸沉痛和不敢置信地看着倪清羽。 倪清羽心头一阵凉意,她便是料到了,莲儿定然是会对她泼脏水,她没有料到的是,莲儿的这一盆脏水,竟是泼得这般干净利索,迫不及待。 太后到底是老江湖,她听了莲儿所言,也不急着给倪清羽定罪,而是一副格外震怒的神色,大声呵斥,“好个大胆贱婢,竟然这般出言诋毁王妃,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莲儿又是一阵急急地叩头,“太后明鉴,奴婢没有信口开河,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这些都是奴婢亲眼瞧见的,错不了!要不然,为什么娘娘好好的,会突然摔倒?难道是娘娘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吗?娘娘好不容易怀上了龙裔,定然是十分珍视,定是不会有任何马虎的啊!” 倪清羽闻言,冷声应答,“贤妃若真的是对这孩子足够珍视,足够细心,那便不会这般轻易地与我这个只见了一次面的人到花园散步,还一定要让我扶着!” 莲儿的脸色又变了一下,她梗了梗脖子,“王妃是什么意思?王妃难道是怀疑娘娘拿着自己的孩子栽赃陷害吗?试问,如此得不偿失的买卖,谁会肯做!” 倪清羽意有所指,“这笔买卖究竟是不是得不偿失还未可知呢!” 其他人闻言,脸色又都是变了变,太后的神色变得尤为奇怪,难道倪清羽已经是察觉到了什么吗? 莲儿只能继续使着叩头哭闹的把戏,“太后,我家娘娘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太后一定要为娘娘做主啊!就算太后不为着我家娘娘,也应该为着娘娘肚子里的孩子啊!” 太后的目光又瞟着倪清羽,带着一丝寒意。 倪清羽从她的眼神中丝毫看不出对贤妃和龙裔的关怀,反而是一直把炮火集中在自己身上,这般做戏,实在是叫人心里生厌。 倪清羽还未等太后出言发落便冷冷地开口,“皇祖母,眼下您更应该关心的是贤妃娘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吧。” 太后刚要对倪清羽进行一番发难,一下子被她的话噎了回去。 倪清羽面带讥诮,“别说是皇祖母,就是我,在这里侯立了这般久,都没有听到关于贤妃的任何消息,心里实在是焦急不已。皇祖母要兴师问罪,至少也得先看看贤妃的伤势再说,而不是一味地只听这丫鬟的一面之辞。” 太后的面色顿时臊了一下,神情略显尴尬,她轻咳一声,“方才一进来便被你们闹腾了一番,倒是忘了最关键之事。方才是哪位太医为贤妃诊的脉,贤妃如今伤情如何?” 在一旁侍立的李太医终于是重新得到了重视,他很是恭敬地向太后行礼,恭敬作答,“回太后的话,贤妃娘娘年事不轻,好不容易怀上这胎,本应该是好生修养,却受了这么一番惊吓,龙胎,只怕是,保不住了……” “你,你说什么?”太后满脸惊诧,又是一脸痛惜。莲儿和其他一众人等,也都顿时陷入满心悲恸。 李太医索性把话一次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伤了这一次,贤妃娘娘的根本也已经受到大动,今后,只怕是再难有孕。” 他的话一下子又挑起了太后和众人的惊惧,太后更是险些跌倒,幸而两位侍立的宫女动作迅捷,一下子把她接住了。 太后揉着脑袋,沉声喝问,“怎么会这般严重!你不是一直是贤妃的太医吗?对她的体质应该是最为了解的,应该能对症下药才是!” 李太医脑袋愈发低垂,“正是因为卑职一直以来都替贤妃把着脉,对贤妃的体质便最为了解,卑职已然是无能为力,还望太后恕罪!” “真是废物!”太后顿时震怒。 李太医面色现出些许犹豫,“据老夫诊断,贤妃此次滑胎,不仅仅是因为滑倒,还有一个更关键的因素。” “是何因素?”太后追问。 “因为娘娘受了麝香之气的影响。” 第一百五十一章 麝香之谜 在场所有人听到李太医所言,都怔然不已。 麝香乃是堕胎的最烈性之物,贤妃既然已经怀有身孕,那便是断断沾不得此物。 倪清羽的脑子快速地转了一圈,麝香,怎么会有麝香? 太后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浓浓的怒意,“李太医,你的这话可是当真?” 李太医恭敬地躬身抱拳,态度严正,“此事事关重大,卑职无论如何也不敢妄言!娘娘确实是受了麝香之气的影响才会胎气大动。” 太后震怒地用力拍了下桌子,“这麝香是从何而来,你马上着手盘查,务必要查出来!” “是!”李太医沉声应答。 倪清羽心里不觉异常忐忑,麝香这一出戏,究竟是太后事先铺就,还是意外?若真的是太后的把戏,他们又如何把这盆脏水泼到她的身上? 倪清羽下意识地闻了闻,却只闻到自己身上那股浓重的熏香,这一身朝服头晚用熏香熏了一晚,她穿在身上,整个人都是那股清新熏香的味道。 她虽然精通医术,但麝香味道本就不浓,她的鼻子亦是和普通人无异,若不是刻意地去闻,便当是难以察觉异常。 倪清羽下意识地握了握拳,朝服上的熏香,难道有问题? 一股很不详的预感涌上倪清羽的心头,叫她心头一阵发颤。她再抬眼看了太后一眼,太后脸上那副威严神色,倪清羽心头下意识颤了一下。 正在这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皇上驾到——” 众人的注意力又都一下子转移,都起了身,纷纷跪下相迎,太后亦是起了身。 皇上脸上尽是焦急神色,一进屋便是急喊,“贤妃怎么样了?贤妃怀上了身孕,为何朕不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太医偷偷看了太后一眼,太后不漏声色地递给他一个眼神,李太医便是缄默不语。 太后上前柔声安抚,“皇上莫要着急……” “朕怎么会不着急,朕到了贤妃大动胎气才知道贤妃已经怀有身孕,朕如何能不着急!” 皇上的目光在众人面前扫了一眼,很是威严,“太医呢?贤妃的情况如何?速速向朕报来!” 李太医便是跨步上前,重重叩头,“回皇上的话,贤妃娘娘胎气大动,只怕,龙胎是保不住了……” “什么!”皇上的脸色顿时黑了几度,大声地呵斥着,“你们这些庸医,平日里只知道领朕的俸禄,却是这般没用,连个孩子都保不住!” 他一番呵斥,刚刚站起身来的丫鬟们一下子又都跪倒在地,垂头噤声。 李太医更是吓得低垂着头,额头上冒着汗。 太后见此,赶忙出面解围,“皇上莫要这般动气,此事并不能怪李太医,若是因为寻常之事动了胎气,想来李太医还能有回天之力,但这次,贤妃是遭人黑手,防不胜防。” 皇上闻言,顿时一惊,“母后此言究竟是何意?什么叫遭人黑手?谁人敢这般大胆,对朕的嫔妃下黑手!” 倪清羽的心头一惊,双拳紧紧握着。她知道,太后是不会直接开口把脏水泼到她身上,但她总是会有办法慢慢把脏水引到她身上。 太后开口道:“方才李太医诊出结果,贤妃之所以滑胎,不仅仅是因为方才在花园里滑的一跤,而是因为,有人对她用了麝香!” 皇上的脸色刷的一下又变了,这下果真是龙颜大怒,他大手一挥,袖子一扫,靠近手边桌上的 茶杯应声落地,“哐当”一声,清脆异常,天心阁之人更是半个字不敢发出,只听到皇上粗重的喘气声。 “真是岂有此理!是何人,竟然吃了这等雄心豹子胆,敢对朕的嫔妃用那脏东西!” 太后见皇上如此震怒,心里便是越是暗自欣喜。因为皇上现今的怒气越重,一会儿事情揭开,他便越是会恼怒。 太后一副慈母形象,“皇上就算心里气恼,但为今之际,更为关键的是要把这暗中下毒之人找出来,如此才能对得起贤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可以趁机除掉那些不干不净的人,避免贤妃日后再遭受黑手。” 皇上一时激愤,眼下太后三言两语劝慰着,他便也是沉下心来,沉声下令,“朕命令你快搜!若是你找不出麝香的来源之处,那朕定是饶不了你!” “是,是,卑职定不辱圣命!” 皇上面色阴沉地坐着,太后也坐于一旁,面色却不似皇上那般阴沉,而是更为复杂。莲儿和一众丫鬟依然跪在地上,倪清羽和思婵便是立于一旁。李太医开始一一检查贤妃的贴身用品,一时之间,气氛变得有些怪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众人沉默以对,李太医一一检查着各种物件,许久,他终于是把贤妃使用的各种物件都检查了一遍,他的眉头却是依然紧锁着,他一下子扑通跪地,脸色难看,“卑职无能,未能检查出麝香的所出……” “砰!”皇上又照着桌上重重地拍了下,语气里带上了愈浓的怒意,“真是废物!如此不中用的东西,留了有什么用!”皇上已然震怒,由此也可见他对贤妃果真是异于常人的珍视。 李太医额头上的冷汗愈加冒个不停,连连告饶,“求皇上手下留情!卑职无能,但一直以来都是卑职在给贤妃娘娘请平安脉,对贤妃的体质最是了解,现在贤妃还未苏醒,属下眼下或还有可用之处。皇上就算是想惩治卑职,也希望皇上能等到卑职把贤妃娘娘料理好了再行处置,如此,卑职心里也安心!” 皇上还未开口,太后便接话,“为难你有这般忠心。” 太后转而对皇上道:“皇上,李太医此言确实在理,眼下,还是贤妃的身子要紧,皇上若是现在就惩治了李太医,那便没有什么人比他对贤妃的体质更清楚了,就算是为了让贤妃的身子尽快康复,皇上也应该先留下李太医。” 皇上却没有因为太后的请求而消了怒气,而是依然一副冷这脸道:“你既然一直给贤妃请平安脉,为何贤妃有了两月身孕而未来禀报!” 第一百五十二章 问题朝服 李太医有些畏畏缩缩地答话,“贤妃娘娘一直未有身孕,如今终于是怀上了龙胎,心里异常欣喜,也尤为珍视,贤妃娘娘想给皇上一个惊喜,便命老臣先不要讲此消息告知皇上,待胎相平稳了再告知皇上,谁料,竟生出这样的意外……” 皇上的脸上闪过一丝疼惜之意,双拳又是紧握在一起。 “朕去瞧瞧贤妃,你这条小命就先留着!若是你不能把贤妃的身子调养好,朕定然不会轻易饶过你!”皇上甩袖往里屋而去。 太后又看了李太医一眼,还是那般威严语气,“皇上既然留下了你的小命,你就应该时时感念才是。这麝香,你还需继续追查,就算把天心阁翻过来,也定要揪出那黑心之人!” 李太医叩头,“老臣遵旨!” 全程,倪清羽都被忽略着,未有人理会过她,她心里的疑乎愈发明显,太后究竟是在卖什么关子?自己身上真的有麝香吗? 太后吩咐完,好似也终于主意到了倪清羽,她指着自己身旁的位置,“王妃,你坐过来。” 倪清羽却是犹豫片刻,“妾身不敢。” “方才这丫鬟的话不能尽信,是哀家太心急,险些误会了你,你站得这般远,可是在嫌恶哀家?” 倪清羽只得道:“妾身怎敢嫌恶太后。” “既是如此,那便坐过来,这件事要弄清楚还需要一些时辰,难不成你便一直站着?”太后的语气已然很是不容置疑,倪清羽便只能硬着头皮坐了过去。 倪清羽刚走近,李太医的神色就变了一下,他猛地嗅了嗅鼻子,抬眼看着倪清羽,倪清羽的目光与他碰上,心头打了个寒颤,手心一下冒出冷汗。 果真,李太医的眼神闪了一下,他有些迟疑地开口,“太后,老臣有一个大胆请求。” 太后沉声道:“你又有何请求?” 李太医的目光又落在倪清羽身上,“老臣请求要验一验轩王妃身上的这身朝服。” “放肆!”太后一听,马上便高声呵斥,“你怎可提出这等荒唐请求!” 李太医又跪地叩头,“老臣提出此等请求实乃是事出有因,全然是为了查出贤妃娘娘身上所受麝香之气的来源,还望太后能恩允!” 倪清羽的手下意识地握成拳,面色冷然,问题果真是出在这身朝服身上! 这身朝服,是她院子里的丫鬟们悉心用熏香熏过的,所以才会这般清香满鼻,而这股气味,也正是对她的一个障眼之法,让她无法察觉其中轻微的麝香之气! 那便只有一种解释,她的院子里,不干净! 倪清羽心头一阵发凉,她应该早些察觉,范怡容在轩王府这般长时间,该埋的眼线定然是早已经埋好了。 上次,倪清羽接手后院之事,便是已经对个个丫鬟的身家、来历、奖惩进行了一番大摸底,她对院子里的每一个丫鬟都已经亲自看查,所以便自以为没有任何问题,没想到,自己还是棋差一着! 今日的一切,早就已经是埋好了线,先是让她穿上了这身衣裳,然后便是顺利请安,再是把睒于鸿轩引开,最后太后安排的每一个人便都缤纷粉墨登场,唱了这么一出精彩的好戏! 难怪先前请安,太后从来没有过半点为难,原来,她早有谋划! 太后听了李太医的话,眼角抽了抽,故意现出疑惑之色,“这麝香之气的来源,和王妃的这身朝服又有什么关系?” 李太医叩头恭谦答话,“恕老臣斗胆,老臣方才察觉到,轩王妃的这身朝服上,熏有麝香!” “什么!”太后一下子站了起来,声音也抬高了几个分贝。 倪清羽心里阵阵冷笑,他们的这出戏唱得可真逼真! 太后的目光瞟了倪清羽一眼,然后又很是阴沉地看着李太医,“李太医,你可不能胡言乱语!” 李太医却是格外肯定的模样,“这样的话,老臣如何敢妄言?方才老臣一一检查贤妃使用过的物件,却是一无所获。而轩王妃先前站得较远,是以老臣未有察觉,轩王妃一走近,便是没有逃得过老臣的这双鼻子,轩王妃的身上有麝香无疑。” 太后看倪清羽的神色变得很是奇怪,好似满是不敢置信,又很痛心为难。 倪清羽心里知道,李太医既然敢这般肯定地一口咬定这身朝服有问题,那这身衣服,多半是有问题,她无论如何,都是百口莫辩。 倪清羽还未想好该如何接招,思婵便一下子站了出来,“李太医的意思是,我家王妃有意用麝香害贤妃吗?我家王妃怎会做出这样损人不利己之事!如此大的黑锅,我们定是不会背!” 一旁的莲儿也接话,“是不是黑锅,让李太医验上一验便知!若这身朝服没有问题,李太医也是陷害不了王妃。” 两个丫鬟又开始抢话,太后却是没有发怒,因为她们两人所说之言,便正是她心里想说之话。 太后又转向李太医,冷声道:“李太医,一会儿若是查不出轩王府身上有麝香,你可知你所犯何错?” “老臣知道,老臣若不是有几分把握,定是不会妄言。”李太医还是这副笃然之色,他又重重叩头,“老臣知道此举对轩王府多有冒犯,但是贤妃滑胎之事事大,皇上也喝令老臣定要查出问题症结,老臣不敢有所迟疑!就算是得罪了轩王妃,也定要好生验上一验!老臣愿意用自己的身家性命放手一试,希望太后恩准!” 太后一副裁决者的模样,“哀家也相信王妃是清白的,但李太医既然敢用自己的身家性命来赌,哀家若是还拦着,那便反倒显得有些没底气了,也会让王妃冤屈加身。既是如此,为了摘清你身上的嫌疑,还是让李太医验上一验的好,如此方能安心。” 太后的语气表面上看并不严厉,实际上却是不容置疑。 “王妃,你觉得如何?”太后看着倪清羽,向她征求意见。 太后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倪清羽实际上已经拒无可拒,她静静地望着太后,与她对视着。 “妾身不敢不从。” 第一百五十三章 麝香之源 一身华服褪下,倪清羽换上了一身新衣裳,她知道等待她的究竟是什么,因为已经有了预料,心里反倒平静了许多,因为她知道,眼下她再做任何挣扎都是徒然。 李太医快速地验了一番那身朝服,只片刻,他的脸色就变了,跪倒在地,“回太后的话,这身衣裳上,的确有麝香!” 众人大惊,倪清羽的脸上则尽是冷然之色,完全没有半点震惊,对于她的反应,太后反而有些惊讶。 太后调整神色,又对李太医喝问,“你可确定?你的判断若是有半点错处,那可是污蔑轩王妃的大罪!” 李太医义正言辞,“老臣绝不敢妄言,这身衣裳被提前用麝香和各种香料熏过,平常人难以察觉,但方才老臣已经对这身衣裳仔细检查了一番,的确是有麝香无疑,而且,这股麝香之气甚为浓烈,所以贤妃娘娘才会有滑胎之症!” 太后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一脸痛惜和不敢置信的神色看着倪清羽,倪清羽面上的寒意愈加浓厚,冷眼相对,镇定得叫人觉得有些怕人。 太后还未出言处置,莲儿就已经忍不住开口大骂,“轩王妃,你好狠毒的心哪!竟然对我家娘娘下这样的黑手!” 她哭喊着扑向太后,“太后,请您一定要为我家娘娘做主啊!我家娘娘好苦的命啊!” 倪清羽冷冷地说:“为了把这一盆脏水泼到我头上,你们可真是费尽了心机!” 莲儿目光含泪,“王妃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我们把脏水泼到你身上?难道我们会拿龙胎开玩笑吗?就算如此,这麝香,难道是我们为你熏上的吗?王妃你就算想抵赖,也不能这般啊!” “你不过是一个贱婢,却是三番四次抢在主子面前说话,难道你比主子更有发言权吗?最先该处置的,便应该是你!”倪清羽目光透着深深寒意,冷冷地扫着莲儿。 “我……”莲儿一时语塞,她愈加哭红了眼,“奴婢是因为着急我家娘娘,一时逾矩,甘愿受罚,但请太后定要公正处置此事!” 太后沉声,“这件事事关皇嗣,哀家无论如何都会好生处置,不论今日之事究竟如何,都定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该给贤妃的公道,自然也是会给她!” 这时,皇上从里屋走了出来,碍着太后,便是把怒火压了下去,但是面色依然不好,面色阴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贤妃如今需要静养,你们怎可在此这般喧哗吵闹?” 莲儿自然是不敢再妄自开口,而是乖乖地低垂下了头。 太后开口道:“李太医方才查出了麝香的出处。” 皇上面色顿时变了一下,对着李太医喝问,“究竟是何人这般大胆,蓄意毒害朕的爱妃!” 李太医神色迟疑片刻,瞟了倪清羽一眼,“卑职是,是在轩王妃的朝服上发现了麝香之气。” “什,什么?”皇上的面色又是一变,满眼震惊地盯着倪清羽,倪清羽的脸上却依然是那副傲然之色,完全没有半点惊慌之态。 皇上终究是皇上,他虑事自然更为沉着,他的震惊一闪而过,发问道:“你可查验清楚了?” “卑职确信无疑,这身衣裳中确实有浓重的麝香之气,只不过是被其他熏香掩盖了过去。”李太医答得格外笃然。 太后的脸色慢慢变得阴沉异常,“原来是你,没想到你看起来这般温文无害,实际上竟然如此歹毒,对贤妃下这般狠手,还不快快跪下!” 太后的狐狸尾巴终于是露了出来,倪清羽面色清冷,不打算这般轻易屈服,“这件事与我无关!” “如今各种证据都已经摆在面前,你还有什么好抵赖!”太后的脸扭曲在一起,“方才莲儿一口咬定是你推了贤妃,哀家还不相信,没想到,你竟是这般歹毒!” 倪清羽心里发寒,双拳紧紧握着,面色格外不屈,她直接转向皇上,“皇上,此事蹊跷颇多,还请皇上明鉴,还清羽一个清白,也让贤妃的冤屈能够得到伸张!” 皇上的双眼紧紧盯着倪清羽,盯了片刻,开口道:“此事的确有诸多疑点,不能就这般轻易下定论。” “皇上,如今已经人赃并获!”太后的音量提了几度。 “母后,朕自有分寸。”皇上的话中带着丝丝威严,一下子把太后准备好了的话咽了下去。 太后就算权威再大,也自然是大不过皇上,如今皇上在此,太后还想摆威风,那便是有些触怒皇权了。 这个道理,可惜太后总是不明白,她对权势太过渴切,还总是摆着作为皇上母后的架子。 皇上羽翼早就丰满,不再需要太后的扶持,他如今也是没有必要对太后言听计从,太后一味参和朝政,皇上心生不喜,他的对策便是把皇后扶持了起来,让赵董两家互相撕咬,皇上如此明显的表态,太后若是识趣便应该自动闪避,好好窝在后宫做她的太后。 皇上的目光又扫向倪清羽,然后侧身对身旁侍立的太监吩咐道:“去太医院,把陈太医请来。” “是。”那内监应着便快步去了。 倪清羽不觉是对皇上高看了几分,眼前的这个皇上,耳聪目明,行事有主张见地,不会被太后所蒙蔽。再加上这两次倪清羽入宫面圣,与皇上虽然只是聊聊数语的谈话,却是已经能感受到他的风骨气度和治国之策,他亦是可以称得上明君。 皇上要去再传太医,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他不能只听一面之辞,要亲自多方验证之后才能下决断。 太后的脸色却是变了变,她眼神示意身旁的宫女,那宫女便乖觉地悄悄退了下去。 皇上坐了下来,又是看着倪清羽,“此事朕定是会一一查清楚,若是你做的,朕绝不会轻饶,但若不是你做的,朕也绝不会冤枉了你。” 倪清羽颔首行礼,“皇上明鉴。” 倪清羽心里却依然忐忑不止,这身衣裳,究竟是真的有麝香,还是被李太医强行冠上有麝香的名头? 若是真的有麝香,那位陈太医再来查验坐实,她又该如何辩解?倪清羽一时眉头紧锁。 第一百五十四章 自辩清白 过了许久,那名内监终于来了,身后跟着一位太医,两人都走得气喘吁吁。 那内监恭敬答话,“回皇上,陈太医方才家中有事,告假归府了,奴才不敢耽搁,就把林太医请了来。” 倪清羽心里咯噔了一下,皇上指定的陈太医没来,却来了一个林太医,那位陈太医,只怕不会是因为家中真的有事,而是有人希望他的家中有事!而这位林太医,只怕又是太后的心腹之人! 但倪清羽却是万万不能这般直接开口,她方才所想,不过都是自己的猜测,何曾有半点证据?她若是贸然开口,只怕是会招致更多的责难。 一路赶来,那内监已经把这里的情况告知于林太医,林太医动作利索地开始检验那一身华丽朝服,格外小心谨慎,如此摆弄了半刻钟,他重又把那身华服放好,恭敬地跪地行礼,“回皇上的话,这身衣服,的确有麝香!” “哐当”一身,皇上手中的茶杯狠狠地哐在了桌上,怒容显然已经是爬上了脸庞,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又绷严了几分。 倪清羽的双手握得更紧,她跪倒在地,面上却依然是那副冷然之色,“皇上明鉴!此事绝非我所为!” 皇上的面色亦是冷然,眼神异常深邃,倪清羽看着他的眼睛,很莫名的感觉,皇上其实并没有就此便欲惩治于她。 太后又插了话,“如今两名太医便已经有了相同的诊断,你难道还要狡辩吗?” 皇上依然眯着眼睛看着倪清羽,倪清羽不知道自己的这番揣摩是否真实准确,但如今情势如此,她便也只能放手一搏。 倪清羽开口道:“皇上英明决断,定然也看得出这件事有颇多疑点,请皇上准予我将心中疑惑说出,若是皇上听完我所言,依然觉得此事与我有脱不掉的干系,到时候再行处置也不迟!” 皇上沉声道:“好!朕倒是想听一听,你究竟有什么想说的。” 倪清羽不惧地与皇上对视,“皇上,此事疑点颇多。其一,贤妃有孕的消息,连皇上太后都不知,我刚刚入陈,在陈国不过待了一月余,且从未踏出轩王府半步,又如何会得知这样的消息?” 倪清羽不急不缓,皇上的神色亦是高深莫测,叫人猜不透。 倪清羽继续道:“其二,方才我与王爷一道到各个宫中请安,请安过后便没有再做逗留,便是直接往宫外而去,是贤妃身边的姑姑前来相请,我这才到了天心阁,与贤妃一番叙话。试问,我若是真的有意谋害,为何不主动出击,而是这般被动地等着贤妃主动请我?那贤妃若是不请我,那我这番谋划,岂不是就此落空?” 倪清羽的连连反问,一一把各种疑点戳破。 倪清羽的话还没有说完,她继续道:“其三,我这一行,是贤妃主动相邀,贤妃既然知道自己有孕在身,为何会主动邀我前来相叙?还定要与我一同到花园散步,难道她便是不担心自己腹中的龙胎吗?” 倪清羽的这话指意明显,在众人心中,已然是搅弄起了各种思绪。 倪清羽面露丝丝嘲讽,“我不过是轩王爷的新王妃,与贤妃素未谋面,贤妃却是突然与我这般热络,清羽亦是颇为不解。而事情又如此凑巧,我一来,贤妃这里便是闹得鸡飞狗跳,好像是赶巧着一般。” 太后的面色骤变,皇上的脸色也变得不好了起来。 倪清羽的这番话其实颇有风险,贤妃毕竟是皇上一直颇为倚重的妃子,而她这话,却是已经把贤妃也带了进去,皇上若是恼怒了,执意治罪于她,她只怕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但为今,她只能孤注一掷,置于死地而后生。 倪清羽又继续道:“其四,我若是真的想陷害贤妃腹中孩儿,又怎么会这般傻,在自己的衣服上熏麝香,留下这么大一个把柄,难道便等着你们揪出我来吗?” 太后变得颇为沉不住气,皇上还没开口她又抢着说道:“你这话的意思是贤妃在用龙胎开玩笑,存心陷害于你吗?真是荒唐!再说,就算你现今这般狡辩,你都无法解释你衣服上的麝香究竟从何而来。” 皇上的眉头亦是紧锁,方才倪清羽的话亦是他心里所想,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有太多的疑点,他是一国之君,后宫之中的各种斗争他亦是看得太多,这件事一出来,他不由也是满心的疑惑。 太后的话便是皇上所想不通之处,贤妃怎么会为了陷害倪清羽而牺牲掉自己的孩子? 他们各怀心思,倪清羽心里又萦绕着方才自己心中的猜测,贤妃的这个孩子,根本就没办法生出来! 但是,这也不过是她心中的猜测罢了,她没有为贤妃诊过脉,她是断然不敢出此妄言,为今,只能想办法请求皇上允许为贤妃号上一脉。 倪清羽又开口道:“这事其中定有缘由,还请皇上恩准,让我替贤妃号上一脉,号过脉之后,我定能找出此事的症结所在。” 皇上脸上顿现惊讶,“你懂医术?” 倪清羽点头,“略通一二。” “不可!”太后又沉声喝止,“贤妃乃是千金之躯,眼下她又滑了胎,滑胎的原因还未查清楚,你的嫌疑还未洗脱,怎可让你这般贸然为贤妃诊脉?要是你再动手脚,贤妃岂不是性命堪忧?” 太后看着皇上,“为了贤妃的伤情,皇上请三思!皇上就算对贤妃的伤势存有疑虑,大可让林太医再给贤妃号上一脉,两个太医所言,难道还不够权威吗?” 皇上闻言,也是觉得在理,毕竟,他不能拿自己妃子的性命开玩笑。 “林太医,你再为贤妃把把脉,看有何异样之处。” “是,老臣领命。”林太医恭敬应答,然后便被丫鬟领了进去。 倪清羽还想再多言语,但是最后却是忍住了,因为有太后在此,她定然是近不了贤妃的身。而林太医,多半也是太后的人,他所说的话,只怕也是对她有害无益。 倪清羽心里暗暗生气,睒于鸿轩此时都不知道在何处,若是再无人援手,他许是只能赶上给她收尸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冤屈加身 皇上的目光定然,“就算你方才所言是真,你无意陷害贤妃,那你身上的麝香,要如何解释?” 谁都知道麝香对女子的危害,若不是事出有因,谁会平白无故在自己衣服上熏麝香?那唯一的解释便是她别有所图。 倪清羽垂头,“清羽不知该如何解释。” 太后看她的脸色多了几分阴冷,还带着些许得意之色。 倪清羽一直都知道,上次自己把太后狠狠得罪了,这一次,她是发狠地要置自己于死地。 倪清羽真正猜不透的是皇上的心思,他的脸上虽然很阴沉,但是却不是像太后那般意图明显,他的脸上带着更多的深邃和探寻,倪清羽甚至猜不透皇上是否真的相信这件事另有内幕。 看来,当今圣上之所以能把陈国打理得井井有条,并不仅仅是因为当年依仗太后的扶持,更有他自己的实力和手腕在,如此之人,才有君王之相。 皇上又是那副语气,“你方才提出要为贤妃诊脉,意在何为?你是怀疑贤妃的滑胎不是由麝香所致吗?” 倪清羽抿了抿唇,心里掂量着该如何答话。 她不仅要探一探贤妃的滑胎是不是真的是受麝香所致,她更是要探一探贤妃的体质,若是她的这一胎根本就没有可能生下来,那这一切就都找到了解释的理由! “清羽只不过是为了对贤妃的情况有个大概了解,以期能寻到一些蹊跷之处。”倪清羽只是这般含糊作答。 太后语气里带着威严,“难道太医的话你都不信吗?难不成太医们敢冒着欺君的杀头之罪谎报病情?或者你是觉得你的医术更为高超,能诊断出太医看不到的病症?” 太后已经与倪清羽彻底撕破脸,便是全然没有了先前的那番慈和作态。 倪清羽沉默着,无言作答。 林太医已经从里面诊脉出来,他跪倒在地,“回禀皇上,方才卑职为贤妃好生诊了脉,对贤妃的病情已然了然于心。” “速速说来。”皇上沉着脸。 林太医恭敬作答,“贤妃此次滑胎,确实是因为麝香所致,且这次所受麝香,药性异常猛烈,对贤妃的身子有极大的伤害,只怕……” “只怕什么?”皇上赶忙追问。 “只怕贤妃今生便再难以有孕……”林太医有些犹豫地说。 这些诊断与方才李太医所言并无二致,皇上却是初初听闻贤妃的身子再无可能有孕。 这么多年来贤妃一直都未有孕,皇上虽然并未抱有希望,但却是没有像今天这般被直接判了死刑,皇上的脸色顿时又变得很是难看,带着丝丝惨白。 “皇上,如今两位太医都这般诊断,贤妃今日滑胎,确实是受了这麝香的影响无疑。可怜我一个未成形的孙儿,就这般没了。”太后一脸沉痛地道。 皇上的眼睛又闪着一丝深邃神色,太后看着倪清羽继续道:“原本鸿轩娶亲,我这做祖母的甚为欣喜,初次见面,哀家也是颇觉温顺可人,想来定是个贤惠之人,却没想到,原来你的心机竟是如此,刚入门便行这大逆之事!如此之人,如何能留!” 太后义正言辞,一副格外疼惜孙儿的祖母形象,倪清羽心里便只是阵阵冷笑,太后这意思是要废掉她这个王妃。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皇上开口。 “皇上,我没有动机这般做。”倪清羽与皇上正视着 ,“我不过是初到陈国,在此之前从未涉足于此,与贤妃更是素未谋面,我为何会突然起意谋害贤妃,谋害她腹中的胎儿?这件事损人不利己,我为何要做?况且我就算要做,也定是不会用这么漏洞百出的手段,请皇上明察!” 皇上的眼神又是一阵异常,久久未有言语。这件事若真的是倪清羽做的,她的动机又是什么? 若倪清羽真的只是被陷害的,贤妃如何会用她腹中的孩儿做赌注? 太后面色愈加威严,“皇上,此事无论如何都要给贤妃一个交代,她好不容易盼来了这么一个孩子,是绝不会用这个孩子的性命开玩笑,皇上平日对贤妃如此器重,为今更是应该为她做主!” 皇上的目光冷沉,抿唇沉默。 “皇上,贤妃醒了。”一个丫鬟从里屋走了出来,恭敬地说。 皇上的思绪一下子被打断了,他起身往里走去。 “哀家也去瞧瞧她。”太后也跟着走了进去,末了还眼神示意自己身旁的宫女暗示她好生看着倪清羽。 倪清羽和思婵侯立在外,思婵一言不发,只是那双眼睛不停地转着,满是盘算的模样,她小心开口,“王妃,为今你打算如何?” 倪清羽摇头,“我不知道,随机应变吧!” 大不了便是一死,反正她已经死过了一次,不在乎再死第二次。 思婵见到倪清羽这般淡然之色,不觉是对她微微侧目。 她们侍立片刻,便听到贤妃痛彻心扉的哭声,直哭得叫人心里阵阵发颤,倪清羽心里亦是揪了一下,皇上素来怜惜贤妃,为今她这般痛哭流涕,只怕要将皇上的心哭软了。 太后的声音很大,倪清羽就算不想听,那些话也一下下钻进她的耳朵,字字句句皆是凌厉之语,贤妃的话如泣如诉,倪清羽听不清楚,但却是能想象贤妃的形态。 倪清羽思虑了一番,顾不得这般多,直接便冲了进去,旁边的丫鬟都半点没有注意,竟是没有拦住。 里屋,贤妃正趴在皇上怀里哭得伤心,他们见到倪清羽突然冲进来,俱是惊了一下。 太后喝问,“你进来做什么?你不知道现今贤妃最不想见的就是你吗?” 倪清羽义正言辞,“请求皇上让我给贤妃娘娘把脉!” 太后和贤妃的神色都变了一下,倪清羽究竟是有何能耐,竟是这般三番四次提出要为贤妃把脉。 太后自然不肯,“你身上带着麝香之气,此时贸然入内,是要让贤妃的病情加重吗?” “我……” “出去!”皇上的目光带着几分寒意,看着他的眼神,倪清羽终究是没有再多言,转身走了出去。 她刚跨出里屋,便听到一声内侍通传声,“皇后驾到——” 她们都怔了一下,皇后竟然也来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搬运救兵 皇宫花园中,一个身着杏色锦服的颀长男子信步而行,随手摘下一朵花儿,放在鼻尖轻嗅。他脸上挂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路过的宫女们偷偷抬眼瞟着他,他亦是毫不介怀的眯着眼睛看她们,遇到稍有姿色之人,便是轻佻地挑逗一番,把那些宫女挑弄得春心荡漾,面红耳赤。 如此行事风流者,除了睒于鸿凯,又会有谁? 他本在花园中专心致志地调戏宫女,脸色却是在一瞬间变了一下,因为他察觉到了一股异常,方才,明明有一个身影快速闪过,是个女子,轻功倒是不错。 睒于鸿凯眉头一皱,循着那个神秘身影的方向,他身法轻盈,悄无声息地便追上了那人,他大手一抓,捏住了那人的香肩,那人回身便是一拳,睒于鸿凯另一只手稳稳地就把她的手握在了手心,让她动弹不得。 两人看到对方,神色都变了。 夏宸脸上立马现出笑意,“原来是你啊!原来你是宫里的人。” 一派轻松活泼之气,叫人闻之心情便是为之雀跃。 睒于鸿凯放开了夏宸,他自然是一下子就想起此人的身份,他稍稍挑眉,假装不知她的身份,“莫非你也是宫里之人?” 夏宸没有隐瞒,而是直言道:“我不是,我是轩王妃的贴身护卫,今日王妃和王爷入宫请安,我便一道入了宫。” “那你,为何出现在此?”还行踪如此诡谲,她方才的那番,倒是像个入宫行窃的小贼。还好是被他撞见了,若是被禁军撞见了,她这点三脚猫功夫,只怕她已经是被乱箭射死。 夏宸全无戒备,顿时便像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地把今日的总总情形倒了出来,睒于鸿凯听完,面色不觉变了又变,神色深邃。 “所以,你偷偷溜出来,是想找到轩王爷,让他去为你家王妃解围?” 夏宸用力地点头,“可不是嘛,眼下除了我们家王爷,还有谁能给王妃解围!王妃还未入宫前就已经说了,这一趟入宫只怕是不太平,我还不信呢,可没想到真的让王妃料中了。你没瞧见贤妃倒下的那番形态,那血流得,真是骇人……” 睒于鸿凯皱了皱眉,“你家王妃摊上大事了,贤妃多年未有身孕,好不容易怀上了,却出了这样的意外。” 他的语气里带着丝丝忧虑,他这话也委实不假。 夏宸一下子被吓住了,“那既然这样,我不跟你废话这么多了,我得赶紧找到我家王爷才行!我是王妃的贴身侍卫,这都保护不了她,回去定然会被王爷好生修理一番!这皇宫太大了,我都绕晕了!你既然是宫中之人,你对这里肯定很熟悉,你快帮帮我吧!” 睒于鸿凯不觉又是有些兴味地看着她,“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把这些事一股脑地告诉我,便这般相信我会帮你吗?” 而且她方才叙述中还加了很多自己的个人感情色彩,颇有些不敬之意,难道她便不担心他是贤妃的人吗? 夏宸的眼珠子转溜着,“你昨天还去参加了王爷和王妃的婚礼,那便定然是王爷的朋友,既然是王爷的朋友,那便定然不会袖手旁观的。”她说得格外笃然,全无半分疑虑。 睒于鸿凯轻笑,“去参加了宴席的就一定是朋友吗?这可不一定。” 夏宸见他阴阳怪气的语调,又有些不耐烦,“跟你说话真不爽快,你就只需要告诉我,你到底帮是不帮?” 睒于鸿凯倒是觉得她这般爽性,有几分可爱之处。他转念一想,心里已经是有了思量。 “我自然是可以帮你,但是这个人情,你可得记着,以后可是要还的。” 夏宸满不在乎,“还就还,我夏宸还真不想欠人人情。” 夏宸,总算是知道了她的名字。 “你往这条路直走,路过一个荷塘,再往北边走……”睒于鸿凯说了一通,绕来绕去,夏宸果断已经被他绕晕了,睒于鸿凯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交到夏宸手里,“你拿着这块令牌,随便抓一个丫鬟,让她带你去教练场,她们不敢不从。” “这还差不多。”夏宸不客气地把那令牌握在手里,她得了指示,便转身欲走,刚转身,她又回过了头,“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到时候我怎么还你人情?” 睒于鸿凯笑笑,“我知道你是谁就可以了,以后我若是要向你讨人情,自然便会去找你,到时候你别躲着我就行了。” 夏宸不服气,“我可不是这样的人,你随时来,我恭迎你的大驾!” 她说完,便一下子消失在睒于鸿凯的视线里。 夏宸刚走,睒于鸿凯脸上的笑意便是隐退了下去,脑中思虑着方才夏宸所言。 贤妃与太后走得近,这一次,显然是太后所设计谋,为的,便是把倪清羽拔掉,然后再安插范怡容到睒于鸿轩身边。而睒于鸿轩一旦和太后联手,那便没有他睒于鸿凯什么事,这是他不想看到的。 但是,睒于鸿凯却是知道,太后出此计谋,根本就不能让范怡容成功上位,睒于鸿轩根本就没有把范怡容放在眼里,要不然,这么多年,这么一块肥肉放在嘴边,他怎会不吃? 刚好相反,太后这一出自以为高明的举动,反而会引起睒于鸿轩的反感,甚至把他和太后的关系弄得更僵,而他睒于鸿凯便是有了可乘之机。 所以,倪清羽若是真的被太后和贤妃联合弄死,对睒于鸿凯是有益处的。 但是,睒于鸿凯心中却是突然冒出了倪清羽的那张美艳脸庞,还有那具诱人的酮体,他心里扯了一下,他竟是对倪清羽生出了恻隐之心! 方才他有意给夏宸指了一条原路,眼下,自己却已经是暗暗心生后悔。 按照这段路程,睒于鸿轩真的赶来,也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倪清羽这次只怕会是叫太后和贤妃咬死,她到底能不能招架? 睒于鸿凯脑中快速地转了一圈,为今,便只剩另一个人愿意对倪清羽出手相救了。 睒于鸿凯没有多想,身形一闪,便一下子消失了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两后相斗 皇后突然到来,对于倪清羽而言,无疑是一大利好消息,倪清羽没想到,最后救她于水火危难之中之人,竟会是皇后。 众人纷纷向皇后行礼,倪清羽也是头一次见到皇后像见到亲人一般开心,真心实意地向她行了个礼,皇后也看着倪清羽,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丝安抚。 “本宫听说贤妃滑胎,心里很是挂念,便赶了来,不知贤妃的情况如何?”皇后发问。 倪清羽知道这个时候,皇后是她阵营中的人,她便也没有丝毫隐瞒和拖沓,把事情简要说了一遍,她的目光对向放在桌上的那身衣服补充道:“那麝香,太医查出来自我的那身朝服。” 皇后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一下,看了一眼林太医和李太医,心里已经是明白了七八分。 这个黑锅扣得可真够严实!着实叫人无力辩驳。 “本宫先去瞧瞧贤妃,这件事一会儿再处理。”皇上要往里屋走去,刚走没几步,迎面,皇上和太后便走了出来,皇后赶忙便向他们行礼,恭声道:“妾身听闻贤妃不小心滑胎,心里异常着急,便赶了过来,好生瞧上一瞧。” “贤妃眼下刚刚醒过来,情绪悲愤,需要好生静养。”皇上开口,这想来也是贤妃自己的意思,她定是不想见皇后,便以这样的理由搪塞了。 皇后的步子便是滞住了,太后根本没有理会她,直接便往外走,径直坐了下来,皇上也跟着坐了下来。 皇后的眼角抽了抽,只一瞬,便是隐藏了自己的那股不喜之色,柔声发问,“贤妃的情况如何了?” 太后沉着脸,“皇后作为后宫之主,却是连各个嫔妃怀上身孕这样的大事都不知道,到了出事了才匆匆赶来,你这后宫之主是怎么当的?” 皇后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几分,太后这是趁机在给皇后施下马威。但这件事的确是她的分内之事,她的确是没有半点占理,又在皇上面前,皇后便只能低眉顺眼地认错,“是臣妾的错……” 倪清羽在一旁不冷不热地说道:“贤妃有身孕之事,太后和皇上不是也不知道吗?贤妃有意隐瞒,皇后不知晓也不奇怪。” 太后原本端着的面色顿时塌了下去,很是不悦地瞪着倪清羽,她说话,何时轮到倪清羽来这般质问? 谁料,皇上也开口道:“这件事的确不能怪皇后,贤妃有意将她怀有身孕之事隐瞒着,皇后自然无从而知。” 皇后听到皇上这般言语,脸上顿现笑意,太后的脸色却是变得更差了。 她又不冷不热地说:“就算如此,从贤妃滑胎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我和皇上已经早早赶到,皇后却是方才才赶过来,脚程是不是有些慢了?皇后的羲和宫可不比我的永乐堂远多少。若是专等着皇后主持大事,过了这般久,只怕早就已经人走茶凉了。” 皇后脸上的那抹笑意一下子又凝固了,这个消息方才若不是有个神秘之人向她传递,只怕她现在还未知。 皇后的消息会如此滞后,明显便是太后有意封锁消息源,如今太后却是反口咬她,皇后心里又一阵发恨。 但自己却是依然不占理,又只得灰溜溜的低头认错,“这件事是臣妾的疏忽。” “也不是我要苛责于你,只是这件事事关重大,本就要及时处理,错过了时候,这很多东西只怕都已经被处理了,你再来查,还能查到什么?况贤妃有孕又滑胎,事关龙胎,本就应该多加上心。”太后又是一番絮絮叨叨的责难,语气格外威严,大有婆婆训斥儿媳妇的味道,但是周围这般多人在,着实叫皇后脸上有些挂不住。 皇上这时也是沉默着没有再开口,因为这件事毕竟是牵涉到后宫之事,还是由太后和皇后两人互咬来得轻松一些,况且,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看太后和皇后两人互咬,只要不搅得天翻地覆,两人的这番争斗并非没有好处。 皇后的脸色难看,却是只能硬生生地端着,“臣妾失职,今后定然多加小心。” 太后好好施了一番威风,心下心满意足,然后又把炮火引向倪清羽,“眼下这件事我与皇上已经查得差不多了,你是后宫之主,这些事就交给你来裁断吧。” 太后的目光瞟向倪清羽,倪清羽和皇后都暗自叫糟,太后这一番好阴险的计谋,她这是要把这个烫手的山芋甩给皇后,让皇后和倪清羽自相残杀,她坐收渔利! 若是皇后心有偏私,处置不公,定然会受到她的质疑,皇上在一旁,只怕也是会有疑问之处。 可是,倪清羽是皇后要拉拢之人,皇后深知此事有颇多蹊跷,但一时又寻不出破绽来,若是她真的惩治了倪清羽,那自己岂不是在白白帮太后清理眼中之钉,又白白砍掉了自己的臂膀? 皇后怎会接下这个烫手山芋,她垂头谦恭地道:“皇上和太后在此,臣妾怎敢做大,况臣妾方才才到,对此事的来龙去脉还不甚了解,此事还是交由皇上裁断吧。” 太后冷言冷语,“后宫之事本就是该由皇后裁断,你却是推脱给皇上。皇上所主持之事是朝政大事,若是后宫之事也要交给皇上裁断,你连这点事情都不能替皇上分担,那皇上立你这个皇后又有什么意思?” 皇后的脸色刷的一下又白了。太后的话句句像刀子一般尖锐,却又是句句占理,叫人无法反驳。 皇上的面色也是这般冷然,他沉然开口,“此事的确是皇后分内之事,朕今日便只做一个旁听,任凭皇后裁决。” 皇上对向两位太医,“你们二位,把今日之事的总总告知皇后娘娘,越详细越好,以做皇后裁断的依据。” “是。” 皇后便只能谦恭地应着,然后听两位太医把方才的情形又说了一遍。 倪清羽在一旁听着,脸色平淡,两位太医所言指意明显,矛头直指着她,皇后的脸色阴晴未定,心里亦是暗暗思忖着该如何裁断此事。 第一百五十八章 事关国事 皇后把两位太医的话听完,面露沉吟之色,她开口道:“皇上,此事有颇多蹊跷,臣妾以为,不能仅仅凭借一身衣裳就断定此事是轩王妃所为,因为轩王妃根本无从得知贤妃怀有身孕之事。” “但这身朝服上的麝香又该如何解释?”皇上提出疑问。 贤妃丧子之痛急需抚慰,此事更是应该给出一个交代。但这件事确实牵涉到了轩王妃,而轩王妃又是秦国来的和亲郡主,在处置之时,难免会投鼠忌器。也正是因为倪清羽是秦国郡主,此事便更应该仔细斟酌,要拿到确凿的证据才能下手处置,不然在秦国那里,又该如何应对?一桩简单的后宫之争,却是因为如此总总变得棘手,这也是这件事让皇上为难的原因之一。 皇上把这桩事推给皇后,除了是要把这个烫手山芋丢出去以外,也是想要看看皇后处理事情能力。 皇上提出的这个问题,又回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 皇后的目光转向倪清羽,“轩王妃,你来解释,你的衣服上为何会有麝香?” 倪清羽垂头恭敬应答,“此事儿臣事前确实不知。”她咬了咬唇,“如今看来,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儿臣的院中出了奸细,被手脚不干净的手脚动了手脚,存心陷害。” 众人怔了一下,思婵的眼神更是闪了一下。 太后面露嘲讽,“我听说轩王妃还未入门便已经把后院的大权紧握在手,对整个王府上下人等都进行了一番大摸底,清理掉了许多人,难道王妃灯下黑,反倒偏偏忽略了自己的院子吗?” 倪清羽被她反问了一番,一时噎住。 皇后却接话,“没想到母后对轩王府的情况如此了如指掌,连这些府宅之事都知道。” 她说完便又装作突然想起什么一般,“臣妾倒是忘了,母后的曾侄女便住在轩王府中呢,想来这些事情她都已经是一五一十地对母后说了。” 皇后看似无心的话,却是暗暗损了太后一番,范怡容一直在轩王府赖着,名不正言不顺,以前倒也还好,毕竟轩王府里面没有女主人,眼下女主人已经来了,她还这般赖着,小姐不是小姐,妾室不是妾室,要说是丫鬟,可也享受着小姐的待遇,未做半点丫鬟的活计,怎么说都不合情理。 倪清羽也回神,阴阳怪气地接话:“我初到轩王府,就算再怎么精心摸底,也是抵不过有些人常年在王府盘踞着,早已经把该埋的线早早埋好。” 倪清羽虽然没有点破,但是她这双关之语已然十分明显,意思便是太后指使范怡容对她暗下黑手,所以她的衣服上才会有这股麝香之气,而太后才会这般执意地要惩处于她。 皇上自然也是听出了倪清羽的暗示之意,他只是微眯着眼睛,未发一语。 太后却是被倪清羽和皇后的话刺了一下,面色变得很是难看。 太后快速地调整神色,又是一阵讥讽,“轩王妃不是一直坚称自己颇懂医术吗?那就算那些黑心的下人想要下黑手,你会察觉不出朝服上的麝香吗?所以解释便只有一个,不是你察觉不出来,而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想察觉,这根本就是你事先预谋的!” “可是我这般做,对我到底有什么好处?”倪清羽的拳头又紧紧地握在了一起,面对太后的厉声反问,倪清羽心里亦是满心激愤。 倪清羽义正言辞,“做事是要讲求动机的,而我做这些,动机何在?难道我便是这般无聊,没事便随意穿上一身熏有麝香的衣服到处毒害旁人的孩子玩吗?” 倪清羽已经很是克制,她几乎已经是在说太后的指证可笑至极。 太后的面目也有些扭曲,恨不得将倪清羽一手捏碎了。 皇后却是接话,“轩王妃所言甚为在理,麝香对女子本身也是有害无益,轩王妃没有谋害贤妃的动机,她自己穿上这身衣裳,对她的身子也是有害无益,她为何要行这样的傻事?” 众人一时无话,说来说去,事情便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事情还是在原地打转,皇上被她们吵得有些头脑发胀,自己却也是寻不到合理的解释。 林太医和李太医想来都是太后的人,他们查出这身衣裳上有麝香,并不能叫倪清羽相信,倪清羽开口道:“皇上,能否请您恩准我亲自检查一番我那身朝服?” 皇上看着她那双清澈真挚的眼睛,点了点头。 事情没有任何进展,她既然要检查,那便让她检查好了,说不定她能寻到新的突破。 倪清羽走向自己的那身朝服,她小心地拿起衣袖衣角,放在鼻尖小心地嗅着,小心地辨别,果真是闻到一股麝香之气,她的眉头不觉是皱了皱。 这身朝服真的有麝香,这件铁的物证在此,想来她是无论如何脱不了干系。 太后看着她的神色,知道她也已经检查出麝香之气,便是有意反问,“怎样?不知轩王妃的检验结果如何?” 倪清羽神色一滞,垂头,“这身衣服上的确有麝香。” 太后冷哼,“你自己也亲口承认,这下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儿臣还是那句话,这身衣服上的麝香我此前并不知道,皇祖母要用这身衣裳定罪于我,我不服!”倪清羽目光灼然,毫不畏惧。 倪清羽又看向皇上,“儿臣知道皇上想要为贤妃主持公道,但此事只要尚存一丝疑点,便决不能这般轻易下定论,不然,来日我秦国使臣到陈而来,皇上打算如何向他们陈述此件漏洞百出之事?证据不足,疑点颇多,却执意断案,难道皇上想落下裁决不公,枉杀无辜的恶名吗?” 皇上的脸色顿时一变,倪清羽竟这般有胆气,敢把秦国都搬了出来! 但作为一国之君,这一层面的事的确是他考虑范围之内,这件事牵涉到倪清羽,那便不单单是宫宅后院的小事,而是已经牵涉到了朝政。 皇上眯着眼睛看着倪清羽,她敢直接把秦国搬出来,便是已经知道了皇上的软肋,一下子抓住了最有利的救命稻草。 第一百五十九章 神秘信件 “放肆!”太后又已经开始发火,怒目直视着倪清羽,“你可知你在对谁说话,竟用这般威胁之语!” 倪清羽神色却是凌然,“儿臣知道自己在对谁说话,儿臣方才所言,绝无半点威胁之意,反而是实实在在为了皇上好。” 皇上挑眉看她,“你倒是说说,如何为我好了?” 倪清羽又毫不畏惧地与皇上直视,“儿臣方才所言,是实实在在的谏言,皇上若是真的这般不清不楚地就判了儿臣死罪,如此蹊跷之事,秦国定然会派人前来,到时候皇上如何能解释得清楚?这件事往小的方向说,便真的是宫宅之斗的误伤。往大的方向来说,那便是两国之间的斗争,我是秦国郡主,却是刚加入轩王府第一天就被定死罪,若说陈国是对秦国有意见,所以才会如此,也绝对有说服力,到时候,因为我一个小小女子引发两国的斗争,这岂不是得不偿失?” 倪清羽的话一下子撞入了在场众人的心坎,皇上的眉头紧锁,眼神愈发深邃。太后的眼神则是盛满怒意。 突然,太后揉着眉头,一阵眩晕。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她吸引,皇上本满心都在思虑倪清羽的话,太后又突然如此,皇上心里提了一下,“母后这是怎么了?” 太后抚着胸口,“突然觉得胸口发闷,脑袋发晕。” 倪清羽和皇后都一脸鄙夷地看着她,她是眼见要败下阵了,所以就使出这样的把戏吗?真是小儿手段。 林太医眼睛瞟了一眼放在不远处的那件朝服,“禀皇上,太后许是被那身朝服上的气味影响,所以出现此症。” “既是如此,那便快把那身衣裳拿远些。”皇上命令,太后身后的丫鬟便是朝那身朝服走去,拿了起来。 她刚拿起,一个东西就掉了出来,那丫鬟俯身拾起,只看了一眼,脸色变了一下,整个人愣在了那里。 “那是什么东西?”太后一边抚着胸口做疼痛状,一边不忘发声问道。 那丫鬟赶忙转身,神色有些怪异,“奴婢该死,不小心瞧见了王妃的信件……” 她的神色,一瞧上去便是一脸怪异,叫人生疑。 倪清羽看到那丫鬟的神色,又看着那封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信,心里一阵阵发憷。 这又是太后的下一个手段!原来方才自己高兴得太早了!太后已经是备好了各种手段,专等着她呢! 这封信,究竟写的是什么? 倪清羽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很强烈的不安,这样的不安,先前这么久她都从未出现过。她让自己镇定下来,至少不能先自乱了阵脚。 皇上也看出了那个丫鬟的异常,沉声发问,“你看到了什么,为何神色这般怪异?” 那丫鬟手有些发颤,“奴,奴婢,不敢说……” 她越是这般,皇上心中的疑虑便是越强。 太后目光扫向倪清羽,“究竟是什么信,问轩王妃不就知道了?” 倪清羽脸上亦是满心惊诧,她开口否认,“我身上未曾随身携带任何信件,实在不知道那封信是从何而来。” “那封信真真切切地从你衣服里掉出来,难道还会有假?”太后反问。 皇后却是轻描淡写地说:“母后这话就有偏颇了,王妃的这身朝服脱下来已经有些时辰了吧,就一直放在那里,也保不齐谁不小心把什么信就落在了那里呢。” 皇后含射的意思再明显不过,那封信是谁趁机塞进去栽赃陷害的也不一定,而这在场这般多人,也就是太后的嫌疑最大。 太后气得手有些发颤,但还是忍了下来,她看向皇上道:“既然王妃说这封信不是她的,那便请皇上过目一番,若只是普通的信件,那也就没有必要这般在此争执。” 皇上闻言,太后所说的确在理,他开口道:“把信拿过来。” 那丫鬟便是有些颤颤巍巍地走向皇上,恭敬地把信递到了皇上的手里。 那封信的封口没有封严实,露出了大半截,一眼便是瞧见了信中内容,皇上的脸色也一下子变了一下。 他快速地打开信封,把整封信取了出来,打开看着,脸上的神色变得愈加阴沉,最后,他大手一扬,那封信便是在空中纷飞,皇上的手也重重地拍着桌子,已然是震怒之态。 屋子里的人都一下子跪倒在地,大气不敢出。 倪清羽心头顿时觉得一阵发凉,那封信究竟是什么信,竟然让皇上动了雷霆之怒。 太后心头也怵了一下,眼神示意身旁的丫鬟,那丫鬟便是小心翼翼地起身把那封信拾了起来,交到了太后的手里。 太后看完之后,面色也变得很是难看,又抚着胸口,一阵痛心神色,“你们,你们真是,真是大逆不道!” 倪清羽和皇后的心头都阵阵发凉,却是完全不知那封信里所述究竟是何内容。 倪清羽硬着头皮发问:“儿臣着实不知这封信究竟是何信,更是不知信中究竟写了什么。” 皇上如鹰的目光扫着倪清羽,“你自己看看那封信!” 那丫鬟便把信交到了倪清羽的手中,倪清羽手也有些颤抖,打开了那封信,她读完之时,脸色也是阵阵发白,脑子一片空白。 信上尽言:“汝入陈宫后,必请先与皇后通气,表明身份,再寻机会,时时相助于皇后,助其铲除父皇的其他皇子,以巩固太子之位,假以时日,太子登上王位,便能将赵家一举铲除。宫中早有我埋好的眼线,宫中各个嫔妃的消息必会及时告知于你……” 署名,不是旁人,正是远在秦国的祈玉公主! 倪清羽手心阵阵冒着冷汗,眼睛里第一次带着惊恐之色望着太后。 好毒的计谋! 祈玉公主远嫁秦国,而她倪清羽便是从秦国而来,她们会有勾结,完全说得过去! 祈玉公主一直在皇后跟前养大,她母亲琴妃也跟皇后走得近,她会如此帮着皇后,更是再正常不过! 太后一直想把范怡容嫁入轩王府,这无疑为倪清羽所不容,所以倪清羽会选择站在皇后的阵列,亦是合情合理! 第一百六十章 救兵来援 牺牲掉贤妃那个根本不能出生的孩子,把倪清羽、皇后、太子,还有祈玉公主一同拉下水,这一计已然是一下子把那些碍手碍脚之人都除掉了。 倪清羽不觉是满心敬佩地看着太后,她这一计,已然是达到了宫心计的顶峰! 而这些,皇上会相信吗? 从方才皇上剧烈的反应中便能瞧出来,皇上心里的震怒,他委实是信了! 这一切都铺设得这般合情合理,有了祈玉公主安插的人,倪清羽要知道贤妃怀有身孕一事并不难。她知道了此事,所以便有了后面的一连串。 若说她不是主动来拜访贤妃,但谁又能保证这不是倪清羽有意设计的一个摆脱嫌疑的手段。 皇后还不知道信中的内容,但她见到众人都这副阴沉神色,连一直都很镇定的倪清羽都变成了这副面无血色的模样,她心里也是一阵阵发憷。 倪清羽有些颤抖地把信递给皇后,皇后看完,脸色也是刷的一下白了。 皇后有些失态,把信一把抓在手心,狠狠丢开,“真是无稽之谈!我和祈玉怎会联合王妃做出这样的事!” “真是放肆!”太后一下子震怒地拍着桌子,颇有些泼妇之态,指着皇后大声呵斥,“那封信上写得真真切切,你们串通一气,意图把皇上的其他皇子都毒害,扶持太子上位,落款还有祈玉的封印,还能有假?” 皇上面色黑如锅底,他却很是沉着,除了方才初初看了信之后的爆发,眼下已经完全沉了下来,只是冷眼相对,又用那双如鹰一般的眼神紧紧盯着她们。 “究竟是何事这般热闹?” 一个声音从殿外传来,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来人。 睒于鸿轩高大挺然的身影往这边而来,目光像两束寒光,扫射着众人。 他的身后跟着的那个带着丝丝蹦跳的女子,不是夏宸又是谁。 倪清羽见到他,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莫名地便升起了安定的感觉。但是心底又不觉有些恼意,他每次都要这般姗姗来迟吗?若不是她身经百战,只怕方才的那一番番阵仗早已经让她吓软了腿脚。 睒于鸿轩给皇上行礼,皇上的神色也没有半分和缓。 睒于鸿轩的目光落在倪清羽身上,“父皇,皇祖母,可是我的王妃做了什么错事,让你们这般责罚?” 倪清羽与睒于鸿轩对视,两人的眼神交汇着,传递着无声的信息,倪清羽心头觉得一阵暖意,把头天新婚之夜的总总不快都尽数淡去了。 太后哼了一声,“你看看你脚边的那封信。” 睒于鸿轩弯身把那封信拾了起来,重新打开,读罢,便像其他人一般,他的神色也一下变了,眼神里含着复杂之色看着倪清羽。 信中所言,究竟是真的,还是只是空穴来风? 倪清羽一直以来都行事怪异,一入宫,便是把太后狠狠得罪了,后又与皇后亲近,难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是皇后的人?目的是为了扶持太子上位? 各种问题涌上睒于鸿轩的脑中。 信中所言,是要她把皇上的各个皇子都尽数除掉,那么他呢?他应该是她最应该,也最方便除掉的那一个吧! 倪清羽的目光亦是与他对视着,她读出了睒于鸿轩心里的那丝怀疑。 他还是怀疑她。当初听到她和常可为的关系,他亦是生出怀疑。如今,看到这一封信,他心底的怀疑又窜上了心头!归根结底,他便是不信任她! 倪清羽心头蒙上一层冷霜,方才涌在心里的那股暖意一下子消散而去,徒留一腔冷意。 倪清羽心里又有些嘲讽,也许这就是报应吧,前一世她轻易得到他的爱,却不知珍惜。这一世,她便需要付出许多代价,才能得到他的信任。 倪清羽有些倔强地垂下了头,不去看他。 思婵看到睒于鸿轩的神色,她自作主张地低声补充,“王妃今日穿的朝服上有麝香,所以贤妃……” 睒于鸿轩的神色又变了一下,目光更是带着探寻地看着倪清羽。 倪清羽的手紧紧握着,几乎要把自己的手心掐出血来。她心底是忐忑的,忐忑着睒于鸿轩会不会选择相信她。 睒于鸿轩把目光从倪清羽的身上移开,转而看着皇上,“父皇,此事事关重大,人多口杂。” 他只这般说着,没有点破,皇上却是明白他的意思。 此事的确事关重大,在未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前,实在不宜在众丫鬟面前谈论此事。 皇上沉声道:“你们都退下去!” 众丫鬟自然也是有眼力见的,丝毫不敢耽搁便起身退了下去。夏宸心里已经是满腹好奇,恨不得直接把睒于鸿轩手中的那封信抢过来看上一眼,但她却是没有这个胆,便只能眼馋地又看了一眼那封信,然后随着众丫鬟退了出去。 大殿里便只剩下他们五人,倪清羽和皇后都依然跪在地上,两人神色都不太好。 “眼下下人们都退了下去了,皇上,此事是该有一个决断了吧。”太后倚老卖老,又抢先开口。 皇上的眉头紧锁,紧盯着倪清羽,声音低沉,“这封信,你如何解释?” 倪清羽义正言辞,“儿臣没有什么好解释的,这封信,儿臣在此前从未见过!” “皇后呢?”皇上将目光转向皇后,依然是这番沉声发问,颇有震慑之力。 皇后重重叩头,“皇上明察,臣妾冤枉!臣妾绝无谋害皇子的野心!若是真的想谋害,也断断不会舍近求远,需要借助祈玉公主和轩王妃之力!” “怕只怕是祈玉公主意欲向皇后献殷勤,以保住琴妃和凯王爷的一生安乐,所以主动为皇后献计策,皇后便顺水推舟了。”太后微眯着眼睛,缓缓说着,亦是句句都带着刺。 皇后恨恨地看着太后,几乎要咬碎了牙。 “为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你们,你们若是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叫朕怎能信服?” 睒于鸿轩跪了下来,抱拳严正道:“父皇,儿臣以为,此事定是有人存心构陷,借此诬陷母后和王妃。” 倪清羽一下子抬起了头,目光定然地看着他,他开口为她们求情了,那是代表着他愿意相信她了吗? 第一百六十一章 巧言辩驳 皇上看着睒于鸿轩,“你有何说辞?” “父皇,这封信件出现得实在蹊跷,试问父皇,若是您要行如此冒险之事,会特意将这般重要的信件随身带在身上,专等着旁人发现吗?”睒于鸿轩反问,“这样的信件,一般看过之后便是会马上毁掉,以防留下证据,而它却是没有被销毁,还偏偏出现在此,实在叫人心生蹊跷,此为其一。” 皇上面露沉色,“其二呢?” 睒于鸿轩猜想皇上心中已经有了几分动摇,他又开口道:“其二便是这封信的内容和落款。祈玉在信中所言之事如此大胆,本应该尽量隐晦,信中涉及的人名事件,更应该隐去,用上特定的代名之词,而不应该是这般平铺直叙,生怕旁人不知道似的。” 皇上的神色变了一下,太后的脸色更是陡然一变,蒙上丝丝冷色。 “再有便是这落款,如若祈玉和王妃是早有通信,那为了避人耳目,便没有必要再在落款之处写下自己的名讳,更没有必要盖上自己的封印。如此总总,粉饰得过于明显,反而处处透着可疑。”睒于鸿轩说着,他的目光便一直落在皇上身上,观察着他神色的变化。 睒于鸿轩是最晚到此,他没有经历方才的大起大落,所以心绪便是较为沉着,一下子便把问题症结所在点出。在场的其他人都不是愚笨之人,却是受了方才的影响,失去了观察思考能力。 倪清羽听了睒于鸿轩之言,顿生恍悟之感,整个人也好似重新看到了希望。 皇后更是满脸欣喜之色,“对啊,皇上,这封信实在是漏洞百出,丝毫经不起推敲啊!” 睒于鸿轩又开口,“父皇,再有便是麝香之事,此事亦是经不起推敲,王妃若是真的想毒害贤妃腹中的孩儿,断断是不会傻到在自己朝服上熏麝香,这样做的风险太大,一旦事发,便很可能被抓现行,王妃不是这般愚钝之人,她若真的要如此行事,便定然会有更聪明,更隐晦的方法。” 倪清羽的心头颤了一下,睒于鸿轩心底里,其实是相信她的,所以才会这般为她辩解。 太后见此,眼神里的恨意愈浓,照着他们这般架势,三言两语便要把她们头上的罪责摘清!她这一番折腾,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太后已经显出颓势,但她却是不打算轻易认输,而是继续做最后挣扎尝试。 “话虽是如此,可这件事你终究是拿不出直接证据证明王妃与此事无关,她衣服上有麝香无疑,这封信也是从她身上搜出来的。况且,贤妃难道真的会为了陷害她而牺牲掉自己腹中的孩儿吗?哀家不信,相信皇上也是不信的吧!”太后又重新搬出这句话。 皇上听了,心头一颤,是啊,贤妃怎么可能牺牲掉自己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 睒于鸿轩阴阳怪调的说:“贤妃自己断是不会愿意放弃自己的孩子,但保不准有人利用于她,让她失去了腹中孩儿。” 睒于鸿轩这话带着刺,太后的脸色又是陡然一变。 倪清羽的神色亦是变了一下,既然太后重新提到了这个问题,她便是愿意再行一试,定要想办法亲自为贤妃号上一脉。 倪清羽又开了口,语气诚恳,“皇上,儿臣再次请求皇上能准允儿臣为贤妃号脉!” 说完,她便是重重地叩了个头。 这已经是倪清羽第三次提出这个请求,皇上不觉是带着愈浓的探寻看着倪清羽,她三番四次提出这样的请求,莫不是其中果真另有玄机? 太后虽然未见识过倪清羽的医术,实际上却是对她忌惮不已,万一她真的号出了什么呢? 太后再次出面阻拦,“万万不可!你如今嫌疑未脱,怎可让你再靠近贤妃?若是你对她行不利之事,让贤妃陷于危难,岂不是糟糕!再说,两位太医已经为贤妃诊脉,难道你的医术会比那些太医还强吗?” “皇祖母。”睒于鸿轩接话,“您老人家未曾见识过王妃的医术,所以不知道也是正常,但本王却是可以为王妃的医术做担保。” 倪清羽的神色又变了一下,带着一丝异样之色看着睒于鸿轩。 太后已经打定主意,不论他们怎么说都不会轻易开口让倪清羽接近贤妃,但她还未开口,皇上就已经接话,“哦?王妃医术当真这般了得?” 睒于鸿轩点头,“孩儿在秦国不小心中毒受伤,便是承蒙王妃诊断,为孩儿写下关键药方。” 倪清羽微微垂头,原他心里一直这般感念。 “不过是区区一个解毒药方,便能断定她医术高超,会不会太武断了?”太后又开口驳斥。 皇后终于是忍不住开口,“母后这般推三阻四,不想让王妃给贤妃号脉,是真的担心贤妃,还是因为心里有鬼?” “放肆!”太后又是一阵震怒,“你竟然这般与哀家说话!” 皇后咬了咬唇,垂头,“臣妾方才失语,请母后莫怪。但臣妾也是心里着急,贤妃滑胎之事急需寻出真相,臣妾身上的冤屈也急需洗脱……” “就算是如此,那便能病急乱投医吗?”太后很是硬气,又有些嘲讽,“你若真是冤枉的,皇上定是不会冤枉了你。” 皇上却是开口道:“王妃如此三番四次提出为贤妃诊脉,朕倒是满心好奇,贤妃究竟想探究什么。” 倪清羽闻言,心里生出喜意,皇上已经是在松口。 倪清羽赶忙道:“只要皇上恩允儿臣为贤妃诊脉,皇上自然便会知道儿臣究竟想探究什么。” 太后也听出了皇上松口之意,急急地说:“皇上,不可以!贤妃毕竟是贵重之身……” “我们都守在一旁,若王妃真的有歪心思,也是逃不过我们这么多双眼睛。”皇上却是这般回应,直接拂了太后之意。 倪清羽又重重叩头,“多谢皇上恩允,儿臣定是不敢对贤妃行非分之举!” “一会儿你若是说不出个什么来,也别怪朕怪罪于你。”皇上目光定然。 “儿臣定不辱圣命!” 第一百六十二章 强行诊脉 一行人往里屋而去,贤妃躺在床上,眼角上还挂着泪,她一见到皇上,眼角的泪水又涌了出来,格外楚楚可怜。 贤妃强撑着要起身请安,却被皇上按了下去,“爱妃你躺着,你身子刚刚受了大损伤,这些虚礼都免了。” 贤妃这才是老老实实躺了下来,她看倪清羽的神色却是带着丝丝异常,有一丝惊惧,又很是隐忍,表情和动作都拿捏得很到位,俨然一副受了惊吓,又努力克制的样子,丝毫不做作,落入皇上眼里,便是一个明明很怕,却努力保持仪态的温婉贤淑的贤良女子,最是暖人心窝,引人怜惜。 皇上感受到她神色中的一丝惊吓,身子也有些发抖,满是怜爱地抚了抚她的手,“贤妃莫要惊惧,轩王妃是要来为你诊脉。” 贤妃脸色闪过惊讶,目光在倪清羽身上扫着,神色有一丝异常,“轩王妃,懂医术?” “略通一二。”倪清羽神情淡然。 贤妃的神色变得有些怪异,有意无意地瞟着太后,太后无声地向她递了一记眼神。 贤妃顿时现出惊怵之态,整个人像个柔柔弱弱的小猫一般,蜷在皇上怀里,带着瑟瑟抖意,满是楚楚可怜,“皇上,臣妾害怕,臣妾不想让其他人碰我……” 皇上对她毕竟是素有情义,见她如此,心里更是满心怜惜地安抚着。 太后趁机又抢声道:“皇上,你也看到了,贤妃方才受了刺激,眼下心性还没有恢复, 对轩王妃也是心有余悸,眼下若是让轩王妃为她把脉,只怕贤妃的病情会愈加重。” 倪清羽闻言,心里愈加觉得贤妃定有猫腻,她也不知道是动了那根筋,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皇上都还没有裁断,她便一下子拉过贤妃的手腕,强行把手搭在贤妃的手上。 “贤妃娘娘,得罪了!” 众人都被她的这一番大胆举动惊吓住了,贤妃更是条件反射地要把手抽回来,却是被倪清羽的手紧紧地握着,半分动弹不得。 “你,你怎可如此放肆!”太后气得脸色发黑,意欲上前把倪清羽拉开。 睒于鸿轩却是拦在了太后面前,又看着同样一脸黑线的皇上,“父皇,皇祖母,王妃既然如此坚决地要诊脉,你便是察觉了异常,儿臣愿意用性命为王妃担保,请父皇和皇祖母莫要再横加阻拦!” 睒于鸿轩的语气坚毅,倪清羽的神色顿时便怔住了。他竟愿意用性命为自己做担保,倪清羽心头一股暖意。 贤妃的手又是挣扎了,倪清羽回过神来,用力地抓着,两指在她脉搏间搭着,只片刻,她的神色就变了一下。贤妃却是挣扎得愈加厉害,但她终究是刚刚滑胎之人,身子虚弱,倪清羽又有意用力钳制,她自然是半分动弹不得。 对睒于鸿轩的横加阻拦,太后心里更是火冒三丈,睒于鸿轩对倪清羽竟是这般用心,为了她竟然愿意堵上自己的性命! 皇上见贤妃楚楚可怜地叫嚷,心头一软,面上带着怒容,“你们实在太放肆!竟然敢对贤妃如此无礼!” 倪清羽却是丝毫不为他的呵斥所动,她指间愈发用力,探着她的脉搏。 倪清羽终于是放开了贤妃的手腕,她刚一松手,贤妃便抡起手掌照她的脸狠狠扇了一巴掌,脸上尽是怒意。 贤妃的这一巴掌异常脆亮,一下子让众人都怔住了。皇上也愣了,贤妃平日里都是贤良之态,从未对旁人红过脸,更不要说像现在这样面目狰狞地扇人巴掌。 睒于鸿轩看着她的脸马上便肿了起来,心里一阵扯疼。 贤妃明明是病人,这一掌却是力道十足,着实是用尽了手上的力道,可见她对倪清羽是多么痛恨,而倪清羽却是知道,她这是因为惊慌,因为心里没有底,所以便一时失控。 倪清羽忍着脸颊上的痛,她跪倒在地,语气谦恭,“儿臣方才行事鲁莽,皇上和皇祖母若是要责罚,儿臣甘愿受罚!” 皇上沉着脸,太后的脸色更是异常难看,正待兴师问罪,睒于鸿轩就抢先道:“父皇,皇祖母,王妃方才已经替贤妃诊了一脉,当务之急是要她把诊脉结果说出才是。” 睒于鸿轩的话顿时让贤妃和太后的脸色猛地一变,满是紧张之色。 而皇后心里却是暗暗冷笑不止,她已经是等着要看好戏了,她亦是开口帮腔道:“轩王所言在理,轩王妃如此执意要为贤妃诊脉,想来定是发现了什么端倪,现在已经诊了脉,定是得先让轩王妃把诊脉结果说出,之后再追究她方才鲁莽之举也不迟。” 皇上的目光瞟向贤妃,看到她惨白的脸色,心里疑虑徒生,皇上沉声道:“轩王妃,你便把方才诊出的结果说出,若是你给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朕定要狠狠治你的罪!” 倪清羽咬了咬唇,目光灼然,“儿臣方才为贤妃一番诊脉,发现了一个令人心悸之事,儿臣若是将此事说出,只怕又会被质疑是在信口雌黄,大放厥词。为了令皇上信服,儿臣请求皇上把太医院的陈太医请来,与儿臣当面对质。” 太后和贤妃的脸色愈加难看,她们手心都已经暗暗冒汗,倪清羽既然已经出了此言,那便是已经察觉了异常。 太后强装镇定,“外面林太医和李太医在候着,难道这两位太医便医术不精,不能与你对质吗?” 倪清羽的目光定然地看着太后,“这两位太医资质没有陈太医高,此事事关重大,自然要与资质深厚的陈太医对质,如此方能令人信服。” 太后又欲说话,倪清羽一下子抢过她的话茬,“况且,皇上一开始让人去请的就是这位陈太医,不是吗?想来皇上最信任的便是这位陈太医。今日之事已然闹得沸沸扬扬,为了及早处理妥当,给贤妃一个交代,还是请陈太医来为好,也免了一会儿再有何不服众之事,徒增烦忧。” 倪清羽说罢便直接转向皇上,“皇上觉得儿臣所言是否在理?” 第一百六十三章 道破真相 天心阁内外,气氛都像凝上一层寒霜一般,叫人背脊丝丝发寒。 夏宸和思婵一行在殿外候着,夏宸满心好奇,只觉得格外难熬,央着思婵把方才殿内的总总细细说完,心头的好奇心又愈重了起来。 候了许久,一个内监被唤了进去,只须臾便又急匆匆地跑了出来,快步地跑了出去。天心阁一下子又陷入了如先前的那般平静。夏宸等人又候了许久,约莫过了有半个时辰之久,那名内监又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身材硬朗,精神矍铄的人,夏宸从他的装扮中判断了出来,此人是太医。 同样被晾在外面的林太医和李太医见到了陈太医被请进去,两人的脸色顿时就变得一阵惨白,甚至有些像涂了蜡一般,夏宸瞧着他们的神情变化,心里疑惑至极,却是知道自己定是问不出什么来,又只得硬生生地忍住了。 而在里屋,时间回到一个时辰以前,倪清羽提出要皇上把陈太医请来,皇上答允,亦是吩咐了下去。 “朕已经把事情吩咐了下去,眼下你有何话便说吧。”皇上发问。他心里已经是对此事好奇不已,这件事,究竟是什么样的真相?他的身边,究竟围绕着些什么妖魔鬼怪! 倪清羽见此,终于是开口,语调平淡,没有任何波澜,“方才儿臣一番诊脉,发现了贤妃身子的一个旧疾。” 贤妃紧紧咬着唇,几乎要把唇咬破,脸上还是全无半点血色。她薄如轻羽的身子一下子颤了一下。太后的手已经是紧紧地握成拳头,指甲也深深掐入掌心。 皇上怔了一下,又出言追问,“是何旧疾?朕为何不知贤妃身患旧疾?” 倪清羽语气有些嘲讽,“此事贤妃最想瞒的,便是皇上您了,您自然是不可能知道。” 皇上心头的好奇已经被调动起来,愈发觉得此事不简单,他又追问,“究竟是何事,贤妃要瞒着我?” 倪清羽一字一句地吐出话来,“贤妃的身子一直有恙,她的体质,难以受孕,即便是运气好受了孕,也是断断生不下孩子来!” 贤妃闻言,脸色几乎是绝望的,原本还强撑着的身子一下子就塌了下去。 皇上的脸上满是震惊和不敢置信,贤妃的反应这般异常,这便已经是在给他答案,倪清羽口中所言,多半是真!且她早就知道了此事! 倪清羽统共便只说了这么几句话,之后便是没有再开口,但她却已经知道,她的话已经在皇上心里掀起了涟漪,这件事的前后始末,皇上定然也已经有了自己的裁断。 倪清羽方才没有一诊完脉便道出此事,而是定要先让皇上去请陈太医之后才开口,这个铺垫,便已经加深了她的话的可信度。倪清羽既然敢让皇上把陈太医请来对质,那便是对自己所言格外有自信。 皇上心里果真是被倪清羽的话狠狠搅弄了一番,他万万没想到事情真相会是这般。 皇后可以说是最欣喜的一个,这个诊断结果,可以说让她们绝地致胜,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 贤妃早就知道自己的这个孩子保不住,她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这般没有价值的死去,便是精心设计了这么一出戏,把脏水泼到倪清羽身上,除掉了倪清羽,连带把皇后、太子、祈玉公主一行人都捎上。 这一计不可谓不精密。如若不是倪清羽强行诊脉,定是不能戳破她根本生不下这个孩子的秘密,而她是绝不会牺牲自己的孩子来诬陷倪清羽,这个屎盆子在倪清羽头上便是扣得死死的。 而这一切的幕后之人是谁,不用猜也能想到。 倪清羽没有再开口穷追猛打,皇后就没有这般和善可欺了,她面上是怒意横生,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原来这一切都是贤妃你的计谋!你早就知道这个龙胎根本生不下来,所以你就决定好好利用一番他,不仅存心嫁祸轩王妃,还黑心的要把我和太子、祈玉公主一起拉上,你真是好毒的心啊!” 皇上的脸色也变得很是阴沉,看贤妃的神色也多了许多失望之色。 “贤妃,朕以为你最是贤良淑德,不似旁的嫔妃那般勾心斗角,没想到你……” “皇上……”贤妃乱了阵脚,不知要如何辩解,眼神戚戚。 太后沉了沉,开口道:“皇上只不过是听信了轩王妃一人之言,就能断定贤妃根本不宜生育,是否过于武断?况且,就算贤妃真的知道自己不能生育,这个龙胎生不下来,但仅凭这一点就断定这一切都是贤妃谋划,只怕同样是证据不足吧!” 太后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瞟着贤妃,示意她接收自己的信息,快些调整状态,投入战斗。 贤妃好歹也是见过风浪之人,她很快便意会了太后之意,赶忙便又抹着眼泪,“皇上你便真的这般误会于臣妾吗?臣妾失去了孩儿,已然是十分痛心……” “你不宜生育之事,此前你可知?”皇上打断了她,直接发问。 贤妃怔了怔,张了张嘴,还未发声,倪清羽就已经抢先答道:“贤妃的体质特征明显,太医院的太医都是艺术高超者,那李太医常常为贤妃请脉,若是连这点都诊不出来,他的医术便是绝不能在太医院立足。” 倪清羽的话很是直白,她也是在场人中唯一一个在医术上有发言权之人。 倪清羽看着贤妃,有丝咄咄逼人,“想来李太医定不是那等无能庸医,只是,不知李太医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有意隐瞒娘娘的病情,还是授意为娘娘保守秘密呢?” 贤妃本就刚刚滑胎,身子不适,眼下更是脸色惨白,只能强撑着。 皇后紧紧相逼,“再有便是那林太医,他亦是给贤妃诊过脉之人,对贤妃的体质他竟是半点没有漏口风,这太医院的太医们,个个都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不成?” 倪清羽和皇后之言颇具含射之意,她们聪明地没有点破,只叫皇上自己在心中暗自揣摩。 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让它自己生根发芽,如此手段,更为迂回,也更深入人心。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太医对质 皇上看着贤妃,久久不语,贤妃第一次看到皇上这样的眼神,把她想要辩解的话都咽了下去。 事情到这个地步,皇上心里其实已经像明镜一般。 贤妃不宜生育,即便怀上了也生不下来,从贤妃方才的反应,皇上基本上已经能断定,她此前是知道此事,但她却是将此事隐瞒了下去。 而她与倪清羽素未谋面,今日却是突然把她请到了天心阁,不仅与她闲谈,还破天荒地手挽手一起去散步,这些都太过异常,不合情理。 此前皇上想不通,便是因为相信贤妃不会因为任何原因牺牲掉自己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把贤妃的嫌疑排除在外。但现在,倪清羽道破真相,一切就都揭开了。 再有便是那封信,睒于鸿轩一番分析,皇上心里也把事情重新过了一遍,的确是漏洞百出。 而这一连串的计谋,背后主使者又有可能是谁?皇上不用想也知道,他的这个母后,可是一直都没有消停过呢! 皇上神色阴沉,若是这件事只是后宫之间的争斗,他心里的怒火便不会这般强烈。但这一连环事件,却是已经牵涉到了前朝政事,关涉储君之位,乃是国本之忧! 皇上看太后的神色也蒙上了层层愠色,他一直都知道太后一直都不肯屈居后宫,而总是利用赵家搅弄朝局,皇上为了牵制董家,不让董家一家做大,便也是对太后的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却是万万没想到,太后的手已经是越伸越长,已经开始伸到了储君之事上! 太后和贤妃都已经察觉到了皇上神色和情绪的变化,两人的面色都变得有些怪异,没有敢再发一言。 皇上对倪清羽道:“你先平身吧。” 倪清羽便是从地上站了起来,今日跪了许久,腿脚颇有些发麻,猛的站起身,还有些站不稳。睒于鸿轩伸手扶了下,倪清羽心头一颤, 两人的眼神又是交汇在一起,无声地传递着各自的关怀。 皇上的神色严肃,沉默了片刻,重又开口道:“待陈太医来了再行裁断。” 皇上又看了贤妃一眼,“你躺下歇着。” 然后便起身往外走,其他人自然也知道皇上的意思,他们也都跟着走了出来。太后又多看了贤妃几眼,两人给彼此传递着信息。 倪清羽心中却是冷笑的,皇上已经是不愿再听她们多言了,她们就算是再行串供,只怕也是无力回天。 倪清羽心中的疑惑便是,皇上究竟会不会狠得下心惩治贤妃,毕竟贤妃是他曾经这般看中的嫔妃。而对太后呢?贤妃若是把太后牵扯出来,皇上又能不能做一个狠心的儿子? 倪清羽心里闪过很多猜测,但也只是一闪而过,至少,她可以肯定的是,她已经基本上把自己的嫌疑洗清。 众人在外厅候着,除了太后和皇上坐着,其他人都恭敬垂立。 没有人主动开口,整个大殿格外安静,气氛又透着丝丝怪异。太后只怕是最坐立不安之人,她虽是极力克制着,但倪清羽却是能瞧出她的异常来。 也是,眼下她被拘在这里,哪里都去不得,即便是急得屁滚尿流,也是不能找人串供。 半个时辰后,贤妃里屋,气氛再次下降到了极致。皇上的脸色再次黑如锅底,那双眼睛愈发像一汪深潭,异常深邃,叫人怎么都猜不透他心里所想。 方才陈太医所言依然萦绕耳畔,“贤妃的体质羸弱,气血不足,受孕几率很小,即便是怀上了,其气血也是断断不足以支撑孩子出生,最多到四五月左右便会自然滑胎。” 陈太医已经退下,贤妃整个人脸色很是苍白,嘴唇也泛着白,当真是气血不足之态。 “把李太医和林太医传进来!”皇上的声音满是威严。 贤妃的身子又是颤了一下,太后的手也是下意识地握了握。 “皇上,此事,臣妾确实不知……”贤妃做着最后的努力,很是楚楚可怜地开口。 皇上的眼神透着一股寒意,“你若是不知,那便是他们存心欺瞒,朕便更应该好好查问一番他们了。” 李、林两位太医瞧见陈太医急匆匆而来,便已经是猜到了皇上的意图,他们心里早就已经惴惴不安,皇上果真是派人把他们传了进去,两人额头上都不停冒冷汗,颤颤巍巍地下跪行礼,连头都不敢抬。 皇上开门见山,“两位爱卿为贤妃诊脉之时,可有发现贤妃身子有何异常?” 两人暗暗交换眼神,心里捏了一把汗,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对得上口供。 李太医颤颤巍巍地说:“回皇上,贤妃方方滑胎,身子受了大损伤,各处都有所损耗……” 林太医也赶忙接话,“对,微臣所断也是如此,贤妃的身子,急需调养。” 皇上的脸色没有半分缓和,眼神更是闪着寒光,颇有威慑力,“除了这些,还有吗?李太医,你一直都在为贤妃请平安脉,对贤妃的身体应该是最了解不过的。” “除了这些……”李太医嗫嚅着,眼神偷偷瞟着贤妃,却只见贤妃面色惨白,满是颓丧。 太后的目光也看着李太医,言语间满是敲打之意,“李太医,你有什么实话便说,若是在皇上面前说了虚言,皇上动了雷霆之怒,不仅你项上人头不保,你的家人,也都会受牵连!” 李太医怔了一下,脑中已经是千回百转。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向皇上说实话,把贤妃抖露出来,自己亦是帮凶,到时候自己不仅是失去了贤妃这个靠山,皇上也是会治他一个欺君之罪。另一条路,便是把这件事全都揽在自己身上,如此,至少贤妃会感念于他,就算他自己性命不保,至少可以把自己的家人保住。 李太医明白,眼下他无论怎样,都会被皇上治罪,既然如此,他便只能发力紧紧抓住贤妃这个救命稻草,为自己做最后的保全。如此千回百转地思虑过后,他心底已经是有了决定。 第一百六十五章 粉饰太平 李太医额头还是冒着冷汗,他又重重地叩头,“除了这些,贤妃娘娘还患着一个隐疾,老臣早就知道,但是一直都没有对贤妃娘娘直言……” 贤妃和太后闻此言,心底终于是重重地松了一口气,皇后的脸色却是陡然一变。 睒于鸿轩和倪清羽的神色则是带着几丝嘲讽,冷眼看着这一切。 皇上的目光深邃如海,不动声色地发问,“贤妃身患何种隐疾?” “贤妃,体质孱弱,气血不足,根本不能顺利受孕,即便是怀上了身孕,贤妃的气血也是不足以供应至孩子出生。换言之,贤妃今生根本不可能有孩子。”李太医已然是豁出去了,声声脆亮铿锵,字字清亮。 贤妃闻言,脸上顿现痛心神色,几乎是声泪俱下,“李太医,你是我最信任的太医,从来未曾对你有过怀疑,而你,竟然对我诸多隐瞒,这么大的事,你为何此前从未对我说过!” 李太医看到贤妃的这个反应,便是已经知道自己方才的话已经说到了点子上。 李太医连连叩头,“微臣该死!微臣不把此事告知娘娘,便是害怕娘娘失望,特别是娘娘终于怀上了身孕,这更是十万分之一的几率,微臣更是不忍心把此事告知娘娘!” 李太医虽然句句自责,实际上却是把自己摆在了忠心为主的位置上。 果真,太后接着话道:“原来是如此,难为李太医对贤妃如此忠心,虽然有隐瞒之过错,但也是中忠心为主,值得原谅。” “那林太医呢?林太医可不是贤妃的请脉太医,他对贤妃,难道也有这样的主仆情谊吗?”皇后嘲讽地说。 林太医见炮头已经转移到了他身上,脸色顿时就刷白了,额头上的汗冒得更厉害。 他本与这件事无关,但方才皇上要去请陈太医,太后便是赶忙派了人去把陈太医支走,又暗中串联了他。他一直是太后暗埋的阴线,这一次也算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但他没想到,这头一桩差事,便碰上了大钉子。 林太医有些战兢地抬眼,看了一眼太后的眼神,她的眼神里满是警告之意,林太医心里打了个寒颤。 这个两难的抉择,落在林太医头上,也只能算是他倒霉。 林太医能被太后培养成内线,那便是多少有几分聪明,他又见李太医把事情揽在了自己身上,他自然也是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林太医满脸惶恐地叩头,“老臣该死!老臣医术不精,此前一直未替贤妃诊过脉,方才又情势紧蹙,更是紧张不已,所以,老臣没有诊断出贤妃的病症来,老臣医术不精,不配再在太医院任职!” 倪清羽倒是怔了一下,没想到林太医为了给贤妃和太后开脱,竟然摆出这样的名头。他这一番自述无能,只怕今后的名声都要尽毁于此。 这也是明哲保身之举,他自述无能,那便只是医术上不得力,而并非是动了什么歪心思,如此,虽然是会受到皇上责罚,甚至丢了顶戴花翎,但至少是把命保住了。在贤妃和太后跟前,也是讨了个好,卖了个人情,日后也有了让太后帮衬的筹码。 皇后见此,心头却是阵阵发怒,几乎要把一口牙咬碎了去。 两个太医都一口咬定此事贤妃不知,连连请罪,态度颇为诚恳,贤妃和太后的脸色终于慢慢和缓,皇后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黑,倪清羽和睒于鸿轩始终冷眼看着,面上没有什么情绪变化。 皇上的神情亦是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异常深邃,久久地未有决断。 良久,皇上开口道:“贤妃滑胎,于身体损害甚大,在宫中好生修养。李太医,对贤妃病情瞒而不报,自作聪明,有失为臣本分,若人人像你这般为主子拿主意,岂不是乱了主仆的规矩?为儆效尤,削去官爵,打入天牢,关押候审,择日处斩。林太医,医术不精,留之亦是无用,削去官爵,今生不能再入仕途。” 皇上缓缓说出众人的惩戒,李太医闻言,顿时面如死灰。贤妃的心头却是松了下来,皇上对她没有半分惩戒,而只是让她好生修养,这对她而言,便已经算是逃过一劫。 太后却是更关心皇上对倪清羽和皇后的处置,目光定在皇上身上。 “皇后,对后宫众嫔妃没有亲查体恤,贤妃滑胎之后也未能第一时间赶到处理,有失察之责,抄念佛经一月,以示反省。” 皇后闻言,心头的石头终于是落了下来,脸上爬上喜意,叩头领罚。 太后和贤妃的脸色却是陡然一变,皇上竟然对皇上这般轻罚! 太后正待说话,皇上又开了口,这次的目光却是对向了倪清羽,“轩王妃,行事不够恪恭谨训,而是冒失唐突,与贤妃一道外出散步,却是未能看顾周全,让贤妃滑倒,禁足轩王府一月,好生反省。” 皇上言罢,太后和贤妃的神色又是蒙上了多一层惊诧和不敢置信,倪清羽也是愣了一下,皇上竟是这般轻描淡写地就带过了她的罪责,那身麝香朝服,还有那封信,都只字未提。 倪清羽自然是欣喜,赶忙便跪地拜谢领罚。 太后明显怒了,“皇上,贤妃滑胎之事还不清不楚,皇上便不打算追究了吗?你贤妃的公道上哪儿讨?” 皇上的神色前所未有的阴沉,倪清羽突然是明白了皇上这番轻描淡写粉饰太平的用意。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不简单,直到方才自己戳破贤妃不能生育的体质,皇上心中便已经有了自己的一杆秤。 这件事若是只是简简单单宫宅斗争也就罢了,皇上兴许还会为了整肃后宫给出一个交代,严惩嫌疑最大的倪清羽。 但坏就坏在,这件事还牵涉到了前朝之争,这一块领域,是后宫女子万万不能涉足的。不论是贤妃还是太后,触碰了朝野政事,那便是触碰了皇上的逆鳞。 皇上没有真正地把这件事铺开探查,便已经是在给太后和贤妃面子,她们若是知道进退,就应该息事宁人,不要紧抓着不放。 第一百六十六章 落下帷幕 太后素来都对前朝政事有颇多插手,对赵家,她亦是从未肯放权。这一次,她已经是卯足劲要把皇后和倪清羽打压下去,事到如今,却是节节败退,她如何肯服? 太后的一句追问让皇上又黑了脸,倪清羽心里暗暗捏汗。 皇上未曾深究两位太医的说辞,便是已经在做退让,太后却仗着自己是皇上的母后,便这般不依不饶,难道她真的要逼着皇上与她撕破脸吗? 太后怒意不减,“还有那封信,信中言之凿凿,如此重大之事,皇上便打算不管不顾,充耳不闻吗?” 皇上的手握在了一起,满面怒意。 睒于鸿轩已经是察觉了皇上的怒意,也是能猜到了几分皇上如此处置的用心,他不过是顾念着贤妃的情谊和与太后的母子情,便留了台阶给她们罢了,可太后却是…… 睒于鸿轩淡淡地看着太后,“皇祖母执意要追查此事,为贤妃讨要说法,依照孙儿的意思,便将此事移交刑部好了,把那身朝服,那封信件,还有两位太医和王妃等相关人等都尽数关押,由刑部之人慢慢调查。信件和朝服也应该好生检查一番,太医们的口供也需要再录一番,当然,我也是不会偏袒王妃,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该走什么程序就走什么程序。皇祖母意下如何?” 太后闻言,脸色已经是刷的变了,若是真的把这件事正儿八经地移交刑部,那些人瞪大了双眼瞧着,那封伪造的信,难保不会被瞧出端倪。最要紧的便是李、林两位太医,他们可是大活人,若是不小心又吐出了什么来,太后岂不是引火自焚? 贤妃也是意识到事情的棘手,她赶忙接口,“母后,这件事定然只是误会一场,我这胎儿本就保不住,是我自己不小心,多走了几步,动了胎气,所以才会滑胎,不关轩王妃任何事。妾身知道母后怜爱于我,意欲为我找回公道,但此事,真的只是意外。也请皇上不要再深究。” 太后知道贤妃这是在为自己找台阶下,她也是知道自己再多做挣扎也是无用,心里就算再发恨,再叹可惜,也只能狠狠收手,“既然贤妃都这般说,此事想来只是误会,便休要再提了!” 皇上的脸色依然阴沉,但终究是把怒火忍了下去。 这件事他若是真的深究起来,不知道要扯出什么样龌龊之事,他不想陷于不孝之子的境地,让他们母子难堪。 他把李太医处死,林太医罢黜,便已经是最直接的警告。 皇后知道两位太医所言均非实话,若是她紧抓住他们不放,她定然是能挖出内幕,把太后拉下马。 但皇上已经如此轻描淡写的处置了此事,她自己也能揣摩出几分圣意,她知道皇上不想把深究这件事,而她若是执意深究,只怕会惹来皇上的不喜,就像方才太后那般,皇后便是把心中的疑虑忍下。 而倪清羽,更是不会对这件事多做深究,皇上的意图她早就意会出来,撞枪口的事,她自然是不会做。她温顺地什么都不说不问,在皇上那里还能捞得一个温贤明理的名头。况且,她更是不会妄图一次就把太后打倒,这一次,太后的狐狸尾巴已经露了出来,皇上定然察觉,就连贤妃也是落了下乘,她便已经算是赢了一局。 闹腾了一整天,事情终于落下帷幕。 众人从天心阁走出来,每个人都神色各异,各怀心思。 夏宸早就已经等得不耐烦,一看到他们二人安然无恙地走出来,脸上便顿现欣喜之色。 “王爷,王妃,你们没事吧?”夏宸语调欣然。 倪清羽摇了摇头,“有惊无险。”余光瞥着还未离去的太后。 思婵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满是震惊和讶异,方才证据这般确凿,倪清羽竟然还能全身而退,怎么可能?刚刚在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思婵赶忙收起了自己的思绪,脸上露出笑,好似终于松了一口气一般,真心为倪清羽脱险感到高兴。 皇后亦是未曾离去,她脸上尽是愉悦之色地对着倪清羽,“说来这次我们还真是福大命大,有人有意设下这般圈套,我们都能逃过一劫,只怕那设局之人,定然是要气死了。” 倪清羽只淡然地接话,“或许吧。” 回想起方才的一幕幕,倪清羽心头还是不觉紧了一下。假若皇上是个不明是非之人,只怕她早就被拖出去斩了。如此大的波折,也得亏她前世经历过世面,才能顺利挺了过来。这样的事情,她委实是不想再经历一次。 林太医和李太医被拖了出去,天心阁的丫鬟们都面露惊惧之色。 皇后又是一阵摇头叹息,“可惜了这两位太医,母后觉得呢?” 太后的眼神透着寒意,扫向她,冷冷地道:“不过是两个奴才而已,有什么好可惜的!” 皇后笑笑,“也是。” 皇后又是一阵自说自话,冷嘲热讽,句句都刺着太后,让太后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最后便只愤愤然拂袖而去,皇后脸上便换上了一股冷然之色,看着太后离去的方向冷哼。 皇后看向倪清羽,似笑非笑地说:“今日之事可真是折腾得很,本宫得回去好好定定神了,之后,后宫中可还有很多事要本宫一一处理呢。”说完她便转身走了。 倪清羽看着皇后的背影,心里若有所思。皇后之所以会出言帮她,其实不过又是拉拢的手段罢了,更是为了联合她对付太后这个劲敌,所以倪清羽心中并不十分感谢皇后。 倪清羽余光瞥了下睒于鸿轩,他虽然来晚了,可好歹也是来了,而且也为她辩解了一番,倪清羽心头还是不由一阵暖意。 睒于鸿轩却还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倪清羽的眼神,脸上也没有半点表情,异常严峻,“回府。” 他们便未有再多言,而是安安静静地往宫外走去。这一路走得格外顺畅,没有再遇到波折,终于走出宫门的时候,倪清羽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之前在宫中她已经端了这般久,眼下终于是可以稍稍懈怠一小会儿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告知详情 在宫外候着的小厮也已经是等急了,再定睛一看,费振祁和张惰都是在原地打转,他们一瞧见倪清羽一行人走出来,眼睛顿时就亮了,两人一下子窜到了他们跟前。 “王爷,王妃,你们怎么在里面耽搁了这么久,我们还以为你们被杀人灭口了呢!”张惰口直心快。 费振祁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说话的!” 张惰吐吐舌头,“我也是担心他们。” 原是这驾车的小厮久候他们未出来,便是回府禀报,费振祁和张惰便是赶了来,虽然什么都做不了,但在这里候着,他们心里多少会安定一些。 费振祁也猜出了方才在宫中定然不太平,开口问道:“王爷,宫中发生了什么?” 睒于鸿轩面色清冷,只言简意赅地说:“回府再说。” 睒于鸿轩和他们在前面骑马,主仆三人便坐上了马车,夏宸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我方才听思婵说了在天心阁里的情形,实在是太吓人了。” 倪清羽惨笑,“多亏你机灵,把王爷找了来。” 前面倪清羽都是一个人在硬撑,后来皇后来了,她们两人便算得上是同一战线上的人,但是却是被太后突然扔出来的那封信炸得晕乎了,若不是睒于鸿轩还保持着理智,她们反应过来之时,也许已经被皇上定罪。 夏宸脸上顿现自豪之色,“是啊,对亏了我机灵,我一见那番架势,就知道事情定然不妙,我一溜烟就跑了。” 思婵有些不冷不淡地说:“可你去了这般久,有好几次王妃都快撑不住了。” 夏宸脸色滞了一下,出言为自己辩解,“皇宫这么大,我能这么快把王爷找到,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倪清羽却是能够理解,而且夏宸能顺利把睒于鸿轩找来而没有惹出麻烦,她心里已经感到很庆幸了。 “皇宫的确很大,你是如何找到王爷的?”倪清羽发问。 夏宸从怀里掏出了那张令牌,递给倪清羽,“我先前也是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又不敢问人,怕被抓起来。后来我就遇到了一个人,那人给了我这块令牌,我有了这块令牌便能随便抓人带路,然后就很顺利地找到了王爷。” 倪清羽皱了皱眉,拿过那块令牌,看了半天。这块令牌上没有任何标志,不过是和寻常的宫牌无异。 “那人是何人?”倪清羽发问。 夏宸却也是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知道他的长相,长得很是俊美,还带着几分女子的阴柔美,脸上还总是挂着笑意。昨天在王府我也遇见他了,想来他是王爷的朋友。” 倪清羽在心里勾勒着这么一个人,此人定是宫中之人无疑,或者说,他定是能够自由出入皇宫之人。 会不会也是王爷?那又会是哪位王爷呢?倪清羽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结果,索性便是放弃了,多想无益,反正此人帮了她一次,日后若是有缘,自然会再见。 而被倪清羽这番久思而不得解之人,此刻正在应月轩之内,与琴妃交头密谈。 琴妃亦不是如表面这般柔弱无害,在宫中,她该知道的信息,一样都没有落下,况且今日倪清羽和睒于鸿轩入宫请安,她便是有预感定然是会发生些什么,所以便是派人多加留意了一番。 贤妃滑胎,倪清羽被牵扯于其中。琴妃以为睒于鸿凯不知此事便道:“你可知贤妃滑胎之事?此事与轩王妃牵扯不清,只怕这次,太后是要把她置于死地了。” 琴妃的语气很是平淡,便像是在谈论无关旁人的事情一般。 睒于鸿凯却是笑笑,“母后只知道前因,却是不知道后果。眼下事情已经落下帷幕,轩王兄和王嫂已经全身而退,出宫去了。” 琴妃怔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她竟然能这般轻易脱身?这不是太后的手笔。” 琴妃不由在屋子里缓缓踱步,“难道这个轩王妃,真的这般有手段?太后两次与她交手都败下阵来?” 睒于鸿凯把琴妃拉到了跟前,很是认真地说:“母后无需猜测,孩儿已经派人探知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孩儿与您一一道来。” 其实睒于鸿凯便是自己在天心阁屋顶偷听而已,他武功了得,自是无人发现,即便是睒于鸿轩来了,睒于鸿凯也未被发现。只不过他有意用了憋息之法,强力隐去了自己的生息。 琴妃满脸惊讶,睒于鸿凯也未跟琴妃有过多解释,便是已经把事情经过一一向琴妃道来,她听得是心惊肉跳。 说到那封信之处,琴妃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整个人也一下子惊得站了起来,“太后好毒的计谋!这一计若是成了,那便是一箭数雕!她坐收渔翁之利!” 睒于鸿凯的脸上泛出冷笑,“可惜,皇祖母的这一计没有成。她意欲栽赃陷害,粉饰得过了头,反而露出马脚。” 琴妃心思聪颖,她一下子便回过神来,缓缓开口,“的确,如此机密的一封信,为何会随意放在身上?而且,信中所提到的人名均没有用代称,秦国到陈国之间路途遥远,这封信若是在传过来的途中落入了有心人之手,这样机密的谋划,岂不是瞬间暴露了?再有便是祈玉的落款,她会这般傻,不仅写上自己的名字,还盖上封印?” 琴妃有些讥讽地摇头,“这封信,太过粗糙,定是成不了事。” 睒于鸿凯带着嘉许之色看着自己的母亲,“母后所言句句直中要害,这封信的确是漏洞百出,父皇最终也是没有相信。” 睒于鸿凯又继续把后续事情道出,琴妃听到贤妃根本不能生育之事,着实惊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丝丝感慨之意,“太后竟是这般神通广大,连贤妃不能生育之事都握在手心。” “皇祖母在宫中毕竟根基深厚,对这些,自然是十分熟悉了然。”睒于鸿凯并不奇怪。 琴妃听罢事情的经过,心里一时满是感慨,如此环环相扣的谋划,想来是谋划了许久,就等着这最后一击,但是最后,却是落得一场空,不知太后的心情究竟是如何。 第一百六十八章 揣摩深意 睒于鸿凯面露讥讽,“皇祖母眼中只有权势,是半点没有把我们这些儿孙放在心上。她设下此计,便是把太子和祈玉都置于死地,就连你我,只怕也是要受到牵连。” 琴妃对于太后的狠毒,根本没有半点惊讶,让她心里升起疑虑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太后心思深沉,她谋划布局,应该更为精细,那封信的确过于粗糙,实在不像是出自她的手笔。”琴妃很是疑虑。 睒于鸿凯闻言亦是怔了一下,琴妃所言的确有几分可疑。 琴妃眉头皱了皱,“皇上心思亦是缜密,不是这般容易被糊弄之人,太后对皇上的性情自然是十分了解,既是如此,那这一计,失败便是必然的结局,太后为什么要行这样的必败之计?” 睒于鸿凯也被琴妃的猜测带了起来,一下陷入思虑。 睒于鸿凯随即道:“或许,这只是皇祖母的过失,而不是因为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呢?” 琴妃却是摇着头,满是不相信,“太后不会在这样至关重要的事情上有这么大的过失。” 两人又是陷入沉思。 突然,琴妃的神色猛地变了一下,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睒于鸿凯看她的神情,赶忙追问,“母后可是想到了什么?” 琴妃的脸色有些苍白,“或许,太后的真正用意是抛出引子……” “抛出引子?”睒于鸿凯眉头跟着皱了起来,咀嚼着琴妃的这句话。 琴妃脸色变幻莫测,点了点头,“皇上心思缜密,虑事周全,对朝政之事,更是殚精竭虑。太后抛出了这么一封信,表面上看似漏洞百出,实际上,信中提到的那些人,那些事,却是足够引起皇上的注意,皇上定是会暗中派人调查。” 睒于鸿凯怔住了,自己的父皇,的确是个事必躬亲之人,这件事,能引起他的注意,也并不奇怪! 皇上着手调查,对皇后和太子都自然会多几分观察留意。太后成功挑起了皇上的调查,之后再是想法子为太子寻一些绊子,制造一些麻烦,总有办法挑起皇上对太子的嫌隙,更是能借皇上之手把太子的一些得力之人除掉。 睒于鸿凯心下有些不确信,“当真是如此吗?皇祖母的这一计,会不会太过冒险,今日之事,孩儿相信父皇定然是猜到了其中有皇祖母的手段。” “皇上就算知道了今日之事有太后蓄意所为,也是会去调查。皇上颇推崇制衡之术,他虽然立了太子,但却是不会让太子一人独大,所以才让赵家盘踞半个朝野。同样,他也是不会允许太子在宫中行不义之事。今日皇上没有当面深究,便是不想把太后打倒,削弱了赵家势力,他过后追查,便是在极力保持赵董两家的权势平衡。” 对于制衡之术,睒于鸿凯自然也是十分了然,皇上此举,可谓是异常明智。他立下了太子,却是不放任他骄纵独大,有意培植旁系家族与他对抗,有了竞争、比较和追逐,便才有进步。于国家治理,此种制衡之术十分有用。 琴妃对皇上的治国谋划一语中的,睒于鸿凯心下不觉是对自己的母亲又多了几分青眼,她不仅容貌绝美,更是智谋无双,如此才貌双全之人,却是得不到隆宠,实在叫人扼腕。 很久以前睒于鸿凯曾问过琴妃,为什么不去争宠,她若是想争,以她的容貌和才能,定是能隆宠加身。 琴妃却是苦笑摇头,“位高人危,当年我受到算计,便是因为隆宠过剩,我挣来了一时的隆宠,却是带来了应接不暇的算计、陷害,我已经疲于应付,还不如做一只鸵鸟,扮一个温顺无害的羔羊。” 但是即便琴妃埋头退居后位,却还是被皇后盯上了。睒于鸿凯一直看着琴妃这么多年所受的苦,心里早就暗下决心,定要让她成为陈国上下最位高权重的女人,叫她不用再去看别人的脸色行事。而这么多年,他们都一直为这个目标努力着。 琴妃说出自己心中的猜测,却发现睒于鸿凯正发着呆看着她,琴妃有些发愣,“你可是觉得母后说得不对?” 睒于鸿凯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不,孩儿觉得母后所言一语中的,直中要害。孩儿只是在暗叹母后的才智,陈国上下,出了母后,没有人能担得上后宫之主的职位。” 琴妃轻声呵斥,“休得胡言,隔墙有耳,若是被人听了去,只怕要惹来大麻烦。” 睒于鸿凯心里感触,“孩儿所言是发自肺腑的实话,在孩儿心中,母后才貌双全,除了母后,旁人都没有资格统领后宫。所以,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孩儿一定加倍努力!” 琴妃看着睒于鸿凯坚毅的神色,心头一阵柔和,又有些发酸,不觉是拉着他的手,一阵垂泪。 两母子感伤了些许片刻,便又回到了方才的话题。 “若父皇真的是此意,那对我们而言反而是有利。父皇调查太子,孩儿便是可以暗中给太子的手下寻事,如此便能让父皇主意到他,生出嫌隙。”睒于鸿凯道。 琴妃点头,“如此自然甚好,只是我担心祈玉……” 那封信的落款之处毕竟写的是祈玉的名字,若是皇上真的着手调查,若是牵扯到无辜的祈玉,这不是琴妃想看到的。 睒于鸿凯知道琴妃的顾虑,他出言抚慰道:“母后且放宽心,孩儿在秦国亦是有眼线,孩儿向他们传消息,让他们时时照看着姐姐,出不来什么岔子。” 琴妃听罢,这才稍稍放心。 琴妃不觉又满是疑惑地看着睒于鸿凯,带着探究,“凯儿,你老实与母后说,你在外究竟筹集了什么势力,竟是天南地北都有分布,就连在皇宫之中,也能随意探知消息。” 睒于鸿凯之事,越少人知道便越安全,所以他不打算实话告诉琴妃,他只是说:“母后,这些事情您知道得越少越好,您只需要相信,孩儿定是能成功,孩儿定不会叫母后失望!” 琴妃看着他笃然之色,心中的担忧便放了下去,也没有再行追究。 第一百六十九章 帝王之心 这厢,琴妃正与睒于鸿凯一番叙话,那厢,皇上便是坐于御书房内,眉头不解,身旁侍立的,便是他一直以来的贴身大监盛大监。 盛大监今日亦是跟随皇上到了天心阁,除了后来皇上遣退众人到外院候着,大殿内的事盛大监都看在眼里,只不过,他素来寡言少语,亦是深觉自己是奴才,不方便开口,全程便只是冷眼旁观,从未插嘴。 但这一出闹剧,他却是看得一清二楚。他能在皇上跟前待上这般长时间,也是因为心思通透,说话更是四两拨千斤,颇能说到点子上。 眼下,皇上没有开口询问,盛大监便是绝不会开口,他只是在一旁恭敬侍立。 良久,皇上终于缓缓开口,“今日之事,你如何看?” 盛大监格外诚然,“老奴不敢妄言。” “朕叫你说你就放心大胆地说,你若是藏着掖着,朕反倒要好生惩罚于你。”皇上的语气带着一丝闲悠,反倒可以看出他对这位盛大监的信赖,在他面前亦是不曾有半分作态。 盛大监恭敬行礼,从未因为皇上的信赖有半分恃宠而骄,这也许就是皇上如此看重于他的另一个原因。 盛大监开口道:“此事,的确有颇多疑点,麝香朝服过于粗劣,而奴才看得出来,轩王妃并非行事粗糙之人。” 盛大监一边小心地开口,一边用余光看着皇上,观察他神情的变化,见皇上面上没有什么变化,他便是继续道:“再有就是那封信,更是粉饰痕迹明显,不能尽信。” 皇上的眸子闪了一下,“不能尽信,那你的意思是,也有几分可信之处?” 盛大监又抬眼看了皇上一眼,小心斟酌地回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其实这封信,多为凭空捏造,但也并非尽是凭空,不论事情如何,皇上都需亲自摸一摸底……” 盛大监只这般说,然后便是没有再继续挑明,皇上却是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皇上治国素来严谨,眼里容不得沙,眼下突然冒出这么一封信,若是太子、皇后真的有那等不轨之心,他是断断不能容忍。 皇上的眼角勾了勾,看着盛大监,“果然还是你最懂朕!” 盛大监所言,不就是他自己心下所想吗?皇上此前心里只是有这样的想法,却是不甚确定,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多疑了,可盛大监也是这番说辞,他心底便是已经有了断定。 盛大监听了皇上的这番赞誉,面上亦是没有半丝波动。 皇上脸上现出一丝嘲讽之色,“除了你,还有一个人颇懂朕。”他又看向盛大监,“你定然猜到了此人是谁。” 盛大监知道,皇上这句话虽是叙述之语,实际上却是个问句,他颔首答道:“此人,自然是太后。” “没错,便是朕的母后。”皇上的眼角闪了闪光,又叹息一声,“母后这般苦心积虑地设局,为的,不就是引我怀疑,让我着手调查吗?我的心思的确也是被她抓得死死的。” 盛大监不动声色,“皇上之所以会这般行事,并不全是因为太后,而是因为皇上治国严谨,对太子储君要求严格,群力鞭策。若是太子没有任何逾矩之举,皇上这番调查,也是断断调查不出什么。” 盛大监不露声色地便已经把皇上捧了捧,这技巧,比那些满脸谄笑,满口天花乱坠之人,要强上几百倍,说话果真要讲技巧。 皇上果真听得神清气爽,眉眼都松了松,“你这老东西,净知道拍马屁。” 虽是责备的话,但是语气却全无责备之意,还带着几分舒心愉快。盛大监便只是谦和地笑了笑。 皇上换上认真神色,开口吩咐道:“这件事,你帮朕安排下去,着手去办。” “是。”盛大监垂首应答,此外又没了旁的话。对于该如何布局,如何行事,皇上没说,盛大监也没有再开口询问,那是因为,两个人心中已经是有了十分的默契,无需再做这番交代。 此事谈罢,皇上的眉头却依然没有松开,另一件事依然萦绕于脑间。 盛大监瞧出了皇上心中还有心事,也是猜出了这桩心事是什么,但他照例是不开口,只是垂手而立,他知道皇上心里不痛快,他迟早要把心中所想道出,图个身心畅快。 果真,过了片刻,皇上又开了口,眼眸微沉,“贤妃,让朕好生失望。” 盛大监知道皇上说出这句话,分量已然是不轻,心中定已经是颇为失望,才会如此开口。 盛大监却知道,即便贤妃做错了事,他一个下人也是没有立场去责难。表面上皇上在对贤妃责难,盛大监若是帮腔,反倒会引起皇上的不喜。就好像是,自己的奴才,自己怎么打骂都可以,但是旁人若是稍有责难,自己心里反倒是会不舒服。 所以盛大监便是开口宽慰:“皇上或许误会了贤妃,这件事或许跟她真的没有关系呢?” 皇上哼了一声,脸色倒是没有变得更差,“朕瞧得出来,贤妃今日所行的确反常,再有就是她如此抗拒诊脉,后来轩王妃把诊脉结果说出时她的反应,如此总总,已经是露了痕迹。” “或许,贤妃只是初闻真相,太震惊,所以才会有反常举动。”盛大监继续宽慰。 皇上摇了摇头,“你别为她说话了,朕心里像明镜一般。她素来行事都稳妥周全,若不是早有预谋,怎么会突然莫名其妙地把轩王妃请到宫中叙话,她初初怀上身孕,本应该对这个孩子十分珍视,断断是不会让一个陌生女子近身,更不用说遣退众人,让轩王妃挽着她一道散步。母后就算再有手段,也是不能趋势她拿自己的孩子冒险,所以,解释就只有一个,她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孩子生不出来,所以便与母后串联。” 盛大监见皇上已经把话说得这般直白,他若是再行辩白,便是没有必要。 皇上不过也是想把心中的失望说出来罢了,他长长叹气,“贤妃素来贤德,没想到这次却是做了这样的糊涂事。” 盛大监也没有再接话,他心里却是知道,经过了此事,今后贤妃只怕是再难入皇上的眼了。 第一百七十章 治理流言 秋色萧萧,秋日渐寒,屋内却暖如晚春。 昨夜下了一场瓢泼大雨,把院子里刚长出的新梅打得粉瓣分散,却也是更加重了晚秋的寒意。 良锦端着一大个果盘走进里屋,果盘里堆满红通粉亮的苹果,还沾着灵灵的水气,看着格外可口。 在秦国,她们都未曾吃过这么香脆味美的苹果,来了陈国之后,这样的苹果便是常常吃,没这般稀罕的了。 良锦把苹果端进里屋,里屋的桌上放着各色小小的果盘,粉彩的,水晶的,八角的,葵瓣的,样式颇多。良锦把苹果一个个放入果盘中,摆出好看的模样。 良纱紧跟其后便是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图案精美的小瓷瓶。 “那是什么?”良锦发问。 “王爷差了张惰送来,消肿淡痕的。” 良锦闻言,心下倒是舒坦了些,总算睒于鸿轩对自家王妃还有些上心。 她又皱了皱眉,“昨天王妃从宫里回来,整个人就好像受了刑一般,那张脸,都肿成什么样了。” 倪清羽脸上被贤妃扇的那个巴掌印已经肿得老高,最痛的时候已经过了,她反倒没觉得有什么,但是旁人却看得十分骇人。院子里的丫鬟都惊讶不已,心想,自家王妃在宫中这是受了什么委屈。 昨天睒于鸿轩亦是送了药来,抹了之后倒是好了许多。今早又差了张惰送了另一瓶新药来。 良纱闻言,圆脸便是皱了皱眉,“说到这里我心里就气,我方才到外院,便是听了一耳朵闲言碎语,说王妃第一天入宫请安,不仅被拘到了临近夜晚才放行,脸上还多了一个五指山印,由此可见,咱们家王妃是多么的不受待见,树敌无数!” 良锦闻言,心里也是一阵怒意,“那些小蹄子尽是会嚼舌根的,有半点风吹草动便是不消停!” 良纱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要我说,这事王爷也有责任,他光知道送药来有什么用,昨晚上也没在院子里留宿,这还不是给那些小蹄子落话根,说咱们王妃不受宠吗?” 睒于鸿轩昨晚若是在寰宇轩留宿,那些闲言碎语,想来便是会消停一些。 良锦面色一红,“偏咱们王妃不能侍寝……” 良纱也一时语塞,面色绯红,心里却是暗自诽谤了一番,不能侍寝,难道就不能留宿吗? “良锦,良纱,你们进来。”倪清羽的声音从主屋传来。 两人便是收起了话题,良锦把果篮放下,端了两个摆好的果盘走了进去。 倪清羽脸上的巴掌印已经淡了许多,但是仍然隐隐可见。她有些呆坐在妆奁前,头发披散着,未曾梳洗。 “王妃您什么时候起的?”良锦放下两个果盘,要过去给她梳洗。 倪清羽神色淡然,“起了一会儿了,想坐坐。” 良锦拿起羊角梳便为她梳了起来,镜中,她瞧见倪清羽神色有些深邃,似乎思绪飘向了远处,在思考着什么事情一般。眼睛也有些许凹陷,似是没有睡好。 良纱把药捧到倪清羽的跟前,笑着说:“王爷差张惰给王妃送了淡瘀痕的膏药来了。” 倪清羽方才就已经听到了,心里还是暖了暖。 昨日回到府里,睒于鸿轩的脸色都很不好,一直阴沉着脸,倪清羽看到他的拳头一直都紧握着,他定是窝了一肚子的火,却又是极力忍着。他把她送回了寰宇轩,两人只是静然地对视了许久,没有过多的言语,倪清羽只觉得他那双鹰眼森然深邃极了,任凭自己已经如此善读人心,却是读不透。 最后,他只说了句,“好好休息。”然后便转身走了。 一个晚上雷雨交加,倪清羽躺在床上,思绪纷扰,根本无法入眠。 倪清羽点了点头,“放那儿吧,一会儿再擦。” 良纱见倪清羽这般淡然,心头讪讪,但也只能把那瓶药放在了一旁。 良锦已经帮她梳起了一个垂云髻,衬托得她的脸颊愈加小巧玲珑,斜插的那支海纹青玉簪更是精致莹亮。 倪清羽突然闲闲地开口,“外面又起了什么风声?” 良锦和良纱都愣了一下,两人暗自交换了一番眼神,难道方才她们的话,她都听到了? 倪清羽瞧见了她们暗自交换的眼神,她又淡然开口道:“你们不用瞒我,实话实说,我若是连这点闲言碎语都承受不了,昨天在宫里我早就回不来了。” 良纱闻言,便是哔哩吧啦把自己听到的那些闲话都倒了出来,说完之时,脸上尽是气愤神色。 倪清羽神色冷然,冷笑一声,“看来她们是又忘了主仆规矩了,我是得好好教教她们!” 良锦和良纱看到倪清羽脸上的发狠,心头一振,两人更是磨刀霍霍,就等着倪清羽发号施令,让她们好好发发威风。 倪清羽对两人一番交代,两人听得眉眼舒展,格外解气。 然后当日,凡事有人对这件事有一星半点的议论,二话不说便是一顿二十大板,然后甩些银子赶出府去,不论是谁,都没有半点通融,寰宇轩自己院子里的好几个丫鬟都被这般毫不留情地扔出了府去。 一天下来,被她们这般揪出来打发出去的,有二十余人之多,整个王府上下,便是没人再敢这般嚼舌根。 良锦和良纱又是一副兴奋神色与倪清羽汇报今日战况,说得十分解气。 倪清羽冷哼,“这下我倒是要看看,那个要看好戏的人,还有什么好戏可看!” 倪清羽知道,若不是范怡容在背后推波助澜,这样的风言风语又怎么会一夜之间甚嚣尘上? 范怡容联合太后施计害她不成,便只能在这样的事情上动手脚。 良锦和良纱又是一阵骂咧不已,倪清羽只吩咐她们继续留意着。 解决了这一桩事,倪清羽心头却是还有一桩更要紧之事,从昨天从皇宫回到府上,她满心满脑思虑的皆是这件事,终于是有了计较。 倪清羽神情严肃,“你们把旁人支开,尤其是小宸和思婵,我有话对你们说。” 她们见到倪清羽的这副神色,心里咯噔了一下,心中也是有了掂量,这件事想必定是不简单。她们点着头便去了,过了片刻,两人又回来了,把门也关得严严实实。 第一百七十一章 谋划抓奸 “思婵被我打发去厨房传膳,小宸更好打发,说穆侍卫今日夸口她是自己的手下败将,三招必败,小宸争强好胜,马上就跑了去跟他理论。”良锦想倪清羽汇报情况,倪清羽听罢,点了点头。 倪清羽打开话匣子,“今日我要与你们说的事至关重要,你们谁都不能多说,明白吗?” 良锦和良纱点头如捣蒜,连连应着。 倪清羽眼神森然,“你们肯定很好奇,昨日我进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吧。”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有点了点头。 昨日倪清羽重言交代夏宸和思婵两人决不能把宫中之事对旁人说起,只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所以两人都没有对旁人开口,把良锦和良纱的好奇心吊到了嗓子眼。 “昨天宫中的情形是这般的……” 倪清羽语调平和,缓缓道出昨日之事,她已经能轻描淡写,但落到良锦和良纱耳朵里,却是分外震惊,两人的嘴巴张得能够塞下一整颗鸡蛋。 若不是倪清羽交代不能大惊小怪,她们早就已经惊叫了起来。 但是两人的脸上都现出满满的怒意,“太后和贤妃真是太过分了,竟然这般诬陷王妃!”良纱的圆脸涨得通红。 良锦比良纱理智,但脸上的怒意也是掩饰不住。 良锦也比良纱更为聪慧,她脑子快速地转了一圈,脸色蹭然一变,“王妃,这太后和贤妃就算要陷害于你,可朝服上熏的麝香确确实实存在,她们也是鞭长莫及。” 良纱闻言也怔了一下,回过神来,“你的意思是,咱们院子里,有她们的人!” 良纱说出这句话,自己心头首先怔住了,良锦心头也是一阵发凉。 倪清羽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按照我的推测,我们的这个院子,的确不干净。” 她们顿时觉得后背发凉,良纱声音都有些变了,“可上次,咱们不是都对丫鬟们的身家背景好生摸了一番底吗?那些可疑的,不清白的都已经清理了出去,怎么会……” “她们若是隐藏得深,咱们怎么盘查都没用。”倪清羽语气冰冷。 “王妃让我们把思婵和小宸引开,莫不是王妃怀疑她们?”良锦又一下子说到了点子上。 倪清羽面露深思,很是困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眼下只能确定,除了你们,这些王府家生的丫鬟家丁,都有嫌疑,我不得不怀疑。” “可小宸是后面才来的,她应该不太可能是太后的人吧。”良纱有些心里戚戚。 倪清羽心头一怔,她如何不知,夏宸是夏津的妹妹,夏津又是睒于鸿轩的得力手下,那么她便有绝大多数可能不是太后的人。但是,倪清羽却是不得不谨慎,即便是只有十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要保持这样的合理怀疑。 “我还是那句话,除了我亲自从秦国带来的人,其他人,都有嫌疑。”倪清羽重新强调了一遍。 良纱便是点了点头,良锦亦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那王妃打算用什么法子引出内奸?”良纱发问,“王妃既然与我们单独相谈,那便是已经想出了法子吧。” “没错,我从昨夜开始就一直在思虑着这件事,心里想出了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她们两人同时发问。 倪清羽微眯眼神,“昨日陪我一道入宫的就她们两个丫鬟,除了你们,也就只有她们知道事情的始末,那么,她们也定然是猜得出我这院子里有内奸。我要查内奸,手段必然是要出其不意,不能让那些丫鬟知晓了风声,事先有了戒备。可,内奸若是她们两人中的一个呢?她们岂不是早早地就已经隐蔽了起来?” 良锦和良纱也都顺着倪清羽的思路思考了一番,倪清羽所言的确在理。 “所以,王妃首先便是要试探思婵和小宸?”良纱也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她也终于是说中了一回。 倪清羽点了点头,“没错,我眼下,便是要先试探她们二人,她们若是内奸,那这一计便是可以直接把她们揪出来,也省了日后再施计谋的麻烦。她们若不是内奸,那便只当是我想太多,换一个安心。” 她们闻言,也都点了点头。 “那王妃的计谋究竟是如何?”良锦又发问。 倪清羽压低声音,在良锦和良纱耳边细细说了一番,良锦和良纱两人的眉头均是舒展开来,挂上了笑意。 良纱赞道:“王妃果真是蕙质兰心,智谋了得!” 倪清羽嘴角轻轻勾笑,又嘱咐道:“这件事只能交给你们两人去做,定要不露声色,不能让她们瞧出了破绽。” 两人认真地点头,“王妃放心,奴婢定然会把这件事办好!” “你们这段时间也要把多加留意她们,对院子里旁的丫鬟也要多留几个心眼。” 两人又是一阵点头。 良锦道:“王妃为何不派人盯着那一边?那内奸若是暗中向那边通风报信,不就被我们一下揪出来了吗?” “我自然也是要派人盯着,但是她们这次打草惊蛇,知道我已经起了疑心,这段时日,只怕是不会再轻易有往来。”倪清羽说着自己的猜测。 范怡容和那内奸若是有旁人一般的考虑,便是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有联系,自己露了马脚。 良锦闻言,也觉得在理,便没了话。 良纱又开口道:“王妃,若是这一次真的查出了是思婵或是小宸,王妃打算如何处置?” 倪清羽眼神闪了一下,“她们两个,这一个多月,或多或少也是有些情谊。但是,如果她们真的不忠于我,我也是绝不会手软。对敌人手软,便是对自己的残忍,我这次若是心软放过了她们,谁知道下一次她们会不会挖好更大的陷阱等着我!” 经过了前一世之事,倪清羽已经是学会了心狠,绝不会再像以前那般心慈手软。 “那幕后的那位呢?”良锦小心翼翼地问。 “她视我为眼中钉,欲拔我而后快,我亦视她为肉中刺,现在寻到了机会,就不要怪我不手下留情!”倪清羽的眼神里放着阵阵寒光,面色更是如蒙寒霜。 第一百七十二章 因时而动 外院书房,青阳宫灯的光线跳跃着,照着整个书房异常敞亮。 一个面色稚嫩的丫鬟有些颤巍地端了一杯茶进来,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怯意。 睒于鸿轩抬眼看了一眼,只那一眼,那丫鬟手一抖,险些把手中的茶杯弄倒,睒于鸿轩又垂眸,她定了定神,终于是安稳地把那杯茶奉到了睒于鸿轩的眼前。 她声音也带着一丝抖亦意,“王爷请用茶。” 睒于鸿轩没有回应,依然埋头于案牍,那丫鬟脸色更是紧张,一直等着睒于鸿轩开口把她遣下去,可是睒于鸿轩却是半点没有开口的意思,她便是只能一直站在旁边,神色紧张。 这时,羊七走了进来,他瞧见睒于鸿轩旁边那个一脸紧张的丫鬟,眼角不经意地抽了抽,他开口道:“你先下去吧。” 那丫鬟如获大赦,赶忙福了福,急急忙忙地退了下去。 睒于鸿轩抬眼,便见羊七似笑非笑地说:“这新选的奉茶丫鬟,倒是与往常的大不相同。” 睒于鸿轩自然知道羊七话里的“大不相同”的含义,以前这外书房的丫鬟,一个个都如狼似虎,特别是睒于鸿轩最近在外书房待的时间比往常好几个月待的时间还长,她们的春心顿时砰砰乱跳了起来,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在睒于鸿轩面前搔首弄姿。 就这么一批娇滴滴的丫鬟已经被倪清羽以口风不严,妄传消息的名头一网打尽,尽是挑了这些青涩胆小的塞了进来。 在把她们送进来之前,还不忘告知她们前一批丫鬟们的下场,这更是叫她们心下胆颤不已。 睒于鸿轩假装没有听出羊七的话中之意,直言道:“七叔前来,可是事情有了进展?” 今日,距离他们从宫中请安归来已经过了数日,羊七对宫中发生之事,自然也是了如指掌。 而就是他们初初从宫中回来的当晚,睒于鸿轩便已经与羊七、夏津对宫中诸事进行一番详细分析,那封信中所提到之事,不仅是在皇上心中引起涟漪,睒于鸿轩心里也是多留了个心眼。 太子野心勃勃,他又曾经派人出没于秦国,他若是真的利用祈玉与秦国那便有什么阴谋,他们不能不多做一些防备。皇后在宫中的动作,他也是要多加留心。 羊七亦是端正了神色,“秦国那边倒是没有这般快有消息,但是,京中太子这边,却是有了动静。” 睒于鸿轩挑眉,“什么动静?” “除了我们,还有旁的人盯上了太子,他们却是不曾下手,似是只是要摸清太子的底细。”羊七答道。 睒于鸿轩闻言,倒是没有现出特别的惊讶,而是语气徐舒地说:“若是我没有料错,那些人定是父皇派的。” 各方所派之人,下手都这般快。 羊七心里稍稍思虑,也认同了睒于鸿轩的猜测,“既然皇上现今出手摸太子的底,咱们要不要趁机抖一些料出来,让皇上吃一吃惊。” 睒于鸿轩冷笑,“机会难得,怎能错过!” 羊七抚着胡须点头。 睒于鸿轩又嘱咐道:“适可而止,只让他狠狠疼上一疼便是了,不可一次就把他弄死,咱们还需要利用他把皇祖母的赵家好生打压下去,待他们两败俱伤之时,咱们才可以趁势而上。” 羊七又点点头,“老奴知道分寸。” 交待完此事,羊七又向睒于鸿轩汇报了后院的诸事,有意将倪清羽严加处置那些嘴巴不严实的下人之事说了一说。 当日宫中的那番波折,羊七初闻之时,亦是对此惊诧不已,太后竟是出了这么大的招数,他心底亦是对倪清羽又多了几分赞誉,在睒于鸿轩未赶到之前,倪清羽都是一个人在应对,她能应付自如,可见其胆气。 即便是到了最后,也是因为她执意为贤妃诊脉,甚至用强,才揭开了事情真相。 而她的这番举动,基本上可以说是在孤注一掷,她此前并不确定贤妃是不是真的不能生下这孩子,若是她的猜测是错的,那她受的,就不是这简单的一巴掌了。试问,有多少人有这种置于死地而后生的胆气? 如今在王府中,倪清羽的行事也是格外果敢利索,完全没有半点怯恼,对于那些不守规矩的下人,她也是半分没有手软,如此手段,也是颇有几分魄力。 睒于鸿轩素来不管后院之事,此事过了这般多天,他倒头次听闻。 他先是挑了挑眉,最后也只淡道:“后院之事,由王妃做主。” 末了又补充一句,“难怪我觉得最近耳根子清净了些,当真甚好。” 羊七见睒于鸿轩非但没有半点气恼,反而这一番赞誉,心头一阵明快,自家王爷对这位王妃,果真不一般。 羊七眉眼松了松,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前几日王爷不在府中,范小姐哭闹着来寻王爷,那日王爷久出未归,又为这太子之事在操心各处,老奴也就忘了将此事告知王爷,今日倒是突然想起了。” 睒于鸿轩怔了一下,目光在羊七脸上打转,他的神色可不像是突然想起的样子。 “她又有何事?”睒于鸿轩淡声发问。 “王妃在清理嚼舌丫鬟时,她的那贴身丫鬟君儿也在其中,被打了二十大板扔了出去。”羊七语气亦是清淡,没有半分怜惜。 睒于鸿轩眉头抽了抽,目光又在羊七身上打转。 就算那日范怡容没有找到睒于鸿轩,可之后的这么多日,她总寻得到机会来找到他,可是却没有,那便只有一个解释,羊七从中阻拦着。睒于鸿轩对倪清羽的所为赞誉了一番,所以羊七才开口,真是老谋深算。 睒于鸿轩眯了眯眼,“不过是一个丫鬟而已,王妃也是秉公处理,没什么好可惜的,她若是再为了此事来找我,便替我回了。” “是,老奴知道。”羊七嘴角勾了勾,恭声应答。 羊七退了下去,他会自作主张对范怡容横加阻拦,便也是在履行管束后院的职责,倪清羽真的不过是清理了一个小小丫鬟,何须要惊动了王爷?睒于鸿轩知道麝香之事定是有范怡容的手笔,为了大局,他未对范怡容追责,羊七却是要替他敲打一番。 第一百七十三章 同床共枕 寰宇轩,良锦和良纱侍立于倪清羽身旁,主仆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眉眼间都是笑意,她们方才说的,也正是君儿之事,倪清羽并非有意要折去范怡容的臂膀,也不屑于此,因为不久,她便会把范怡容直接扫地出门,到时候她的这些余孽,自然也是不会留着。这一次除掉了君儿,也是意外收获,让倪清羽身心微微畅快了一番。 范怡容来闹腾了一番,倪清羽便是一副大公无私的主母的样子,把她一番冷嘲热讽骂了回去,之后她也就再也没有来闹过。 倪清羽不知道,范怡容后来又去找了睒于鸿轩,只是没寻到人,反而被羊七抓着麝香之事不冷不热地威胁暗示了一番,她便是再不敢来闹。 常可为和余焕然师徒在倪清羽入宫当日便已经离开了王府,他们没有找到要找的人,亦是不会在此多做逗留,倪清羽那夜从皇宫回来,亦是没有见到他们最后一面,只收到了常可为留下的只言片语,原是叮嘱她要记得勤加练习他所传授之心法,来日他再来之时,定要好生监察。 倪清羽倒是心生感动,常可为还算是个有些责任心的师父。 但是倪清羽这些时日却是没闲着,根本已经把常可为的叮嘱抛到了脑后。 对账册,抽查各处丫鬟们的人事档案记录情况,打发了丫鬟出去,便又张罗着人牙子采买一些家世清白的丫鬟家丁,安排得力的教养嬷嬷好生教授。 短短数日,这些事情忙得格外热火,好似完全从宫中受刁难之事复活了过来。 “王妃这些时日可真是雷厉风行,现在整个王府都没人再敢小觑咱们。”良纱一副自豪神色。 良锦却是悠悠地接话,“美中不足就是,咱们的寰宇轩少了个男主人。” 睒于鸿轩这些天可是从未到过寰宇轩,他们两夫妻,新婚燕尔,却是从头到尾都在分居,虽然倪清羽用了强悍的手段堵住了众丫鬟的嘴,可是,这日子久了,总是免不了起各种风言风语。 倪清羽挑眉瞪了她一眼,“这些时日清理那些嚼舌根的丫鬟,你是也学了嚼舌根的本事是吗?” 良锦想要辩解,看着倪清羽的神色,最后还是生生地忍了下去,有些闷闷地噘着嘴。 思婵和思彤亦是在一旁侍立,两人却是没有插嘴。 良锦和良纱暗自交换着眼神,这些时日,倪清羽一直在忙着府中的各种杂事,全然未有追究内奸之事的意思,这让思婵心头暗自犯疑乎。这也是她们的意图所在,一边忙着府中的各种事情,让真正的内奸放松了警惕。另一边,她们也在趁机暗自观察着她们的动静。 夜色渐深,主仆几人又闲闲地说了些话,倪清羽轻轻打了几个哈欠,她们便没有再继续笑闹,伺候她躺下了。 躺在床上,倪清羽一下子就想到了良锦的话,这寰宇轩缺就缺少一个男主人,倪清羽心头顿感失落。 这么多天,睒于鸿轩一直都没有来过,她就好像是被冷藏了一般。 倪清羽能猜出他这些天在忙的事情,太后出了大招,终归是会有些作用。即便是猜到了,倪清羽心头还是阵阵落寞,为了打江山,其他的一切都被他抛到了脑后吗? 如此想着,倪清羽迷迷糊糊地便是睡了过去。 睡到了半夜,门前的铃铛叮咚作响,倪清羽睡得浅,一下子就惊醒了过来,她歪着头,便听到门口关上的声音,还有人影出入。 “良锦?”倪清羽迷糊地唤了一声,却是没人应答。今夜是良锦守夜,往常守夜的丫鬟都睡在隔间,她一有任何动静,她们便会及时回应。 也许她是去上茅房了吧,倪清羽这般想,又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倪清羽眼下却是困极,刚迷上眼睛便是挣不开。 突然,她却是感觉眼前有一阵黑魆魆的压迫感,倪清羽一下子又睁开了眼睛,在满室漆黑中,她看到暗影重重的高大身影,眸子发亮,紧紧地盯着她。 倪清羽感到喉咙一阵发紧,很是紧张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方才的睡意也一下子吓掉了一半,有些磕巴地说:“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声音里还带着些许酣睡初醒的迷糊和粘糯。 睒于鸿轩扯了扯嘴角,“这是本王的府邸,有何处是本王不能去的?” 倪清羽一时语塞,他又用这样的话来回她。 倪清羽没有话说,睒于鸿轩也不开口,两人便是这般在黑夜中对视着。 良久,睒于鸿轩开口,“这些时日我很忙。” 倪清羽脑子有些不清醒,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她反应了片刻,终于回过神来,他是在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多天没有到寰宇轩。倪清羽面上飘上一丝绯红,依旧没有开口。幸而这是在夜间,掩盖了她的异样神色。 他们好像经常这般在夜间谈话,四下漆黑,暖床在畔,一不小心就会擦枪走火,那几次,她亦是颇为凶猛,几乎是在用生命杀出一条血路,逃出他的魔爪。 倪清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跑到这儿来,也不知道他究竟又要做什么,倪清羽便是满心紧张,下意识地用手搅着被角。 “今夜我在此安歇。”睒于鸿轩突然开口,一下子划破了静谧的黑夜。 倪清羽心里咯噔了一下,好像突然漏了半拍,脸色变得发红,身子也僵了一下。 睒于鸿轩还未等她有任何反应,便已经是大踏步向床边走去,直接伸手把倪清羽抱起,往那张大床里挪去,腾出自己的位置。然后手脚麻利地解了外衣,随手往衣架上一扔,他自己便是躺了下来。 他的这一串动作异常流畅,如行云流水一般,倪清羽完全没有半点反应,全程属于石化状态,身旁便是已经多了一具健壮彪硕七尺之躯。 睒于鸿轩用手枕着头,闭上了眼睛,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好似真的已经在酝酿睡意。 他见倪清羽半天没有动静,闲闲地问:“王妃还不安歇吗?” 第一百七十四章 君子之诺 倪清羽的手紧紧拽着被角,语气还是那般磕磕绊绊,“王爷,你,我,我们说好了的……” “本王只是在此安歇,又不会对你怎样。”睒于鸿轩说得理所当然。 这是他第几次这样说了?可是最后,却是次次把她扑倒! 倪清羽退口便甩了一句,“我不信。” 睒于鸿轩的眼神闪了一下,“这么说,本王不应该辜负了你的期待了。” 他话一说完,便快速地把倪清羽揽了下来,倪清羽整个人被他死死地框在手下,动弹不得。被子一扯,两人便被那张鸳鸯锦被盖住了,好在还留了个头在外面。 倪清羽的身子僵住了,一阵结巴,“王爷,你,你要做什么?我,我没有什么期待……” 睒于鸿轩的眸子在黑夜中又闪了闪,他把倪清羽紧张的样子瞧得真真切切。 他眉眼松了松,语气也放软了,没有再逗她,只轻声道:“睡吧。” 然后他便是真的闭上了眼睛,没有任何动作,没一会儿,倪清羽便听到了他均匀的呼吸声。 倪清羽有些发愣,徒自未回过神来,他这是唱的哪一出?真的就是突然起兴来与她同塌而眠吗? 黑夜中,倪清羽睁大了眼睛看着他,面容俊朗,鼻梁高耸,满头粗浓的黑色略显零散,铺在床头。倪清羽有些发呆,眼前的这个男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倪清羽已经是被他这番举动吓得心惊肉跳,不敢入眠。 两人都盖着同一张被褥,倪清羽极力地往里面挪,小心地不让自己的身子与他的身子碰上,但是他的手却是毫不顾忌地搭在她的前胸,离她胸口那两团软玉也就半寸距离,想到此前他对她的一番上下其手,实在叫人面红耳赤。 倪清羽不自然地扭了扭身子,想从他的大手下解脱出来,她艰难地翻身,背对着睒于鸿轩,可是,即便是这般,倪清羽还是躺了半天都睡不着,她便又翻回了原本的姿势,平躺着。这般躺了一会儿,又是浑身不自在,她最后便是实在忍不住地要爬起来,刚撑起身子,睒于鸿轩的大手又是一下子揽了过来,把倪清羽要起身的动作一下压了下去,倪清羽一下子便大气不敢出。 “别动,睡觉。”睒于鸿轩咕哝了一句,语气迷糊。 倪清羽有些结巴,“我,我睡不着。” “你要是动来动去,把我吵醒了,我便不敢保证会不会做出什么来了。”睒于鸿轩还是那般迷糊的语气说着,却一下子把倪清羽镇住了,又是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纹丝不敢动。 这种感觉可真是太难受了,倪清羽第一次觉得睡觉是一件这么折磨人的事情。 突然,睒于鸿轩又悠悠地开口,“我们是夫妻,睡在一起是理所当然的。我若是总在外书房歇着,这府里上下岂不是都要戳着你的脊梁骨说你不得宠。” 倪清羽心头怔了一下,他是为了她的名声着想吗? 倪清羽却是不太相信他的定力,“我不在乎,她们若是敢戳着我的脊梁骨乱嚼舌根,我有的是手段对付她们。” 睒于鸿轩嘴角勾了勾,“你的英勇事迹我今日方知,你是打算把我府上的丫鬟全都赶出去吗?” 倪清羽撇了撇嘴,“内院大权是你要交给我的,我便有这样的权利。” 睒于鸿轩嘴角勾的弧度愈发明显,他便是喜欢倪清羽这股把自己当成女主人的架势。 睒于鸿轩声音带着丝丝慵懒,“我在外书房睡腻了,想回我自己的院子,睡自己的床,有何不可吗?” 自然是合情合理。 倪清羽语气一滞,“那我,到隔间睡。” 倪清羽作势又要起身,却被睒于鸿轩的手臂死死框着,半点动弹不得。 “我今晚不会对你怎样。”睒于鸿轩又重复了一遍,他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线,“我累了。” 难怪方才他一倒下就已经呼吸均匀,没有半点不老实。 这些日他不仅仅只是吩咐千禧阁之人行事,亦是摊上另一件让人头疼脑热的差事,做两位皇弟:睒于鸿文和睒于鸿辉的习武师父,睒于鸿轩亦是想趁机多入宫打探情况,如此倒是有了借口。但两位皇弟资质平平,偏偏热情高涨,直把睒于鸿轩折腾得够呛。 倪清羽终于是可以松一口气,她又趁机发问,“那日后呢?” 今晚他倒是累了,若是哪天他不累的时候呢?倪清羽手无缚鸡之力,又怎么抵挡得了他? 睒于鸿轩抬起了眸子,带着幽深之意,“你还有多久能爱上我?” 难道他睒于鸿轩的魅力就这般小?已经一个多月,她对自己却依然是半分没有动心?他还要等多久? “我……”倪清羽眼神一阵闪烁,小声嘟囔,“我也不知道。” 谁让他因为常可为之事这般怀疑于她,还利用他们的婚礼,伤了她的心。就算是在皇宫之中,睒于鸿轩为她辩解,算是加了几分,但是倪清羽心中还是疏解不开。 两人又是在黑夜中对视,倪清羽看着他的眼睛,率先败下阵来, 睒于鸿轩看着她的那副模样,心头终究是一软,放软了语气,做出退让,“以后若是不成……我睡隔间。” 倪清羽面色又是一阵发红,若是他觉得自己把持不住,便主动退让,睡到隔间。但是在外人看来,他们两人还是睡在一起,这也是保全了他们的名声。 睒于鸿轩也有些无奈,为何对她,自己有这样的耐心? 倪清羽的嘴角禁不住地往上扬着,脸上露出了丝丝笑意,睒于鸿轩心中,还是有她,所以才会这般为她步步退让。 “那天在皇宫,我没有保护好你。”睒于鸿轩突然又开口,语气轻柔,带着丝丝歉意。 倪清羽心头又颤了一下,他这股自责又怜爱的语气,叫倪清羽心头一暖。 倪清羽咬着唇,“王爷已经护了我周全。我知道王爷有心相护,已经够了。” 睒于鸿轩又要开口,倪清羽抢道:“睡吧,王爷定累了,我定不吵你。” 睒于鸿轩的目光又对着倪清羽,心里微微叹气,眼下他睡意已跑,她就算纹丝不动,也定然是会干扰到他,睒于鸿轩只能心里暗暗叫苦。 第一百七十五章 惊现落红 因临睡前的那番谈话,倪清羽心里像裹了蜜一般,一个晚上睡得格外香甜,但是她不知道,躺在她身旁的这人,已经是身如焚火,难以入睡,漆黑半夜,他便是瞪着大眼睛有些恼怒地看着这个看得吃不得的美人。 最后,他终于是妥协,有些赌气地窝到了隔间,一个晚上也未曾有好眠。 倪清羽终于醒来之时,床畔早空,脑子猛地清醒过来之时,脸上又是一阵发烫。 她看了看自己的身上,衣服还是完好的,谢天谢地,好歹是没有在睡梦中被他做了什么事。 在外面守着的丫鬟们都耳聪目明,倪清羽不过是刚刚坐了起来,还未发出什么动静,她们便已经是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良锦脸上的笑意最浓,“王妃,您醒了?” 昨晚上她本是睡得正酣,睒于鸿轩突然就进了来,她先是惊了一下,随即便是满心的喜意,什么都没有问,便是乖觉地退了出去。她刚走到门外,夏宸也是被惊醒了,两人凑在一起,很是八卦地嬉笑了一番,夏宸还待在门口听听动静,却是被良锦硬生生拉走了。 倪清羽看到良锦脸上那抹别有意味的笑,脸蹭的红了,然后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她和睒于鸿轩什么都没发生,良锦真是想太多了。 倪清羽也深刻意识到,自己还是怀念以前,那时自己在良锦和良纱面前还是颇有威慑力,只要她一瞪眼,一挑眉,她们两个就是马上战兢不已,不敢有半分违逆,可是眼下,她们两个已经是越来越大胆,良锦更是敢这般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大有调侃戏弄于她的样子。 良锦和良纱配合默契,良锦伺候她更衣,良纱便是紧着去掀被子,看有没有落红。 倪清羽没好气地又瞪了她们一眼,这下只怕她们要失望了。 谁知,在那张崭新的被单上,她们赫然看到了一簇鲜艳的红,那抹红简直是扎了倪清羽的眼。 除了思婵,其他三个丫鬟脸上都挂着掩不住的笑意。 倪清羽整个人还有些发蒙,怎么会呢?昨晚上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为什么会有落红?难道,她昨晚上真的睡得这般不省人事,被睒于鸿轩那什么了,自己还不知道吗? 倪清羽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怎么可能,若真是这样,她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她怎么可能,连,连半点感觉都没有?不是说,会很痛吗?她明明什么感觉都没有。 良纱和思彤抢着要去收拾被单,她们的脸上也都尽是挂着满满笑意,她们瞧着倪清羽那副呆傻的模样,还以为她是害羞呢。 因为睒于鸿轩来寰宇轩过夜,他也是吩咐了丫鬟们把他的东西都搬到屋子里,外书房的重要文书,则是由羊七经手搬到了内书房好生安置着。寰宇轩终于是有了男主人,众丫鬟们都高兴坏了,一整天的活计都干得格外有精神。 倪清羽的那股疑惑迷糊,一直持续到傍晚临近晚膳之时。 她腹中有了饥饿感,良锦却是不急着传膳,倪清羽发问,“今日为何还不传膳?” 良纱便是眨巴着圆圆的眼睛,一副可爱无害的样子,“张惰来传话了,王爷今晚要回来与王妃一道用膳,王妃不能像往常那般早用晚膳了,要等王爷一道。” 倪清羽眉头顿时皱了一下,她心底可还是因为落红之事满心疑惑,又耿耿于怀。 “可是我饿了。”倪清羽正色道,言下之意就是,你们若是识相的话,就马上传膳。 良锦端着一副更端正严肃的脸,很是认真地说:“饿了就吃些点心垫着,王爷既然说了要来用膳,王妃就要候着。” 夏宸也插了一句,格外的一本正经,“对啊,王妃在成婚前那个教养嬷嬷可是教了一堆为人妻的本分,这只不过是最基本的一条。” 倪清羽有些气急败坏,这些还是她的丫鬟吗?怎么一夜之间,就全都向着睒于鸿轩了? 倪清羽有些气鼓鼓地回了里屋,靠在床上。但一瞧见那张新换上的被单,心头又是一阵烦扰,便又气鼓鼓地坐在妆奁前,对着镜子赌气,那些丫鬟倒好,竟是一个都不曾来劝她,而是各自忙着各自之事,倪清羽便只能一个人专心致志地赌气。 也没侯多久,睒于鸿轩便归了府,丫鬟们得了风声,手脚麻利地便把饭菜热上,睒于鸿轩刚刚走进寰宇轩的大门,一桌丰盛的饭菜便是便上了桌。 倪清羽看到睒于鸿轩,面色带着丝丝红润。她眼下便只想把那件事情弄清楚,径直便走向了饭桌,向睒于鸿轩行了礼,便直言:“你们都退下去。” 睒于鸿轩却好似跟她作对一般,“不必,本王需要有人从旁伺候用餐。” 睒于鸿轩似是不经意一般,“或者,王妃要亲自伺候?” 倪清羽有些恨恨地看着他好整以暇的脸,她心里已经是百分之百断定,他知道她要问什么,所以才故意这样与她对着干! 为了弄清楚那件事,倪清羽是半刻都不能等,她咬咬牙,“妾身伺候王妃用餐是分内之事。” 睒于鸿轩眉眼松了松,“那你们就退下吧。” 良锦和良纱又是一阵对望,眉眼间全是别有意味的笑。 倪清羽坐了下来,正欲开口,睒于鸿轩便抢道:“给本王盛碗汤。” 倪清羽滞了滞,“妾身有话要问王爷。” “食不言寝不语,有话,待用膳过后再说。”睒于鸿轩轻描淡写,目光依然是对着那碗汤。 倪清羽却是犯着执拗,不打算与他绕圈子。 “妾身定要问了话之后才能伺候王爷用膳。”她的目光灼然,紧紧盯着睒于鸿轩,那语气,可是半点为人妻妾的柔顺都没有,还带着丝丝硬气,叫人不能拒绝。 睒于鸿轩嘴角不经意地勾了勾,却又隐退下去,“好,不知王妃,究竟有何事这般着急,定要赶在吃饭之前问。” 睒于鸿轩双手插在胸前,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认真地看着倪清羽。 他摆出这副模样,一下子又让倪清羽不知该如何开口,本身那个问题就是有些难以启齿,倪清羽话到嘴边,又反复酝酿,还是没能说出口。 第一百七十六章 调戏挑逗 睒于鸿轩便是一副兴味之色看着倪清羽,她的脸色变幻着,着实精彩。 他发现,果真是这些闺闱之事能叫她的伶牙俐齿顿时变成笨嘴拙舌,还能顺带欣赏一番她尴尬扭捏的羞涩之态。 “王妃不是有话要说吗?为何吞吞吐吐地说不出口?你若是再不说,本王可就要先用膳了。”睒于鸿轩闲闲的语调与倪清羽窘然之色可谓对比鲜明。 倪清羽咬咬牙,开口道:“妾身想问王爷,昨晚上……我们……” 倪清羽的脸红成了猪肝色,心里暗暗咬着字眼,却是说不出口,他定然是能猜出她要说的话,可是他偏偏假装不懂的样子,满是兴味地说:“昨晚上怎么了?” 倪清羽心里暗暗把他诽谤了一番,“那个,床单上怎么会有落红?你,对我做了什么?” 睒于鸿轩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看着她,心里又生了挑逗之意,“自然是做了该做之事。” 倪清羽心里咯噔了一下,脸颊愈加发热,“你,你是什么意思?” 难道自己昨晚上真的是失身于他,自己却是浑然不知吗? 睒于鸿轩眼睛微眯,挑逗意味愈浓,“但凡成年之人都知落红从何而来,王妃不是明知故问吗?还是王妃真的不知?既然王妃不知,本王便告诉你好了。” 他凑近倪清羽的耳边,轻声细语地说:“本王趁你熟睡之际,悄悄地……” 倪清羽脱口便骂了一句,“无赖!”手上也是把他狠狠推了一把。 粉面已经是红了一片,满是羞恼之色。她拽着小拳头,整个人像是一个竖起全身绒毛的小公鸡,只要有人一靠近侵犯,便定要毫不客气地啄上一口。 睒于鸿轩看着这般愤恼的小娘子,心里愈加好笑。 “王妃竟对本王出此秽言,你可知罪?”睒于鸿轩佯装怒意,摆出了一张冷脸。 倪清羽心头却是愈加怒火中烧,“王爷身份尊贵,却是屡屡不尊诺言,实在是小人所为!” 睒于鸿轩挑眉反问,“本王何曾未守诺言了?” 倪清羽的脸又红成了猪肝色,“你,昨夜,你明明答允不会对我怎样,可是却……” “却怎样?”睒于鸿轩面不改色。 倪清羽见他明明不守诺言,却又大言不惭的样子,心里愈加恼怒,脱口大声指责,“却是趁我熟睡之际侵犯于我!” 睒于鸿轩脸上兴味欲浓,换上一副不解之色,“王妃的意思是,本王趁你熟睡之际与你圆了房吗?” 倪清羽咬着唇,耳根子也红了一片,全身都不自在,眼睛里也闪着狠狠之色,他倒是还这般不知羞地说得这般直白! 睒于鸿轩轻笑,一副很冤枉的模样,“王妃这话从何说起?本王要与自己的王妃圆房,如何会需要用这样的手段?” “可你……” “可我怎么了?” “你昨晚上就是乘人之危!”倪清羽责骂着,完全不顾眼前之人是堂堂王爷。 睒于鸿轩一副恍悟神色,又是语气轻佻地凑到倪清羽耳边,“本王知道了,王妃以为,昨晚上就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难道不是吗?”倪清羽条件反射地脱口反问,刚问完,她马上才意识到自己的这话多有不妥,一时又窘在了那里。 睒于鸿轩再也没绷住,闷声笑着,他宽厚的肩都笑得阵阵耸动,他突然的这番发笑,却是把倪清羽惹恼了,倪清羽真想直接上去就是一口,先咬了再说。 良久,睒于鸿轩才终于是停了下来,“本王何时说了曾趁你熟睡时与你圆房?方才本王的话还没说完,你就已经打断了我,那后面的情节,可都是你自己想象的。” 倪清羽一下子怔住了,整个人窘在那里,又满是不相信。 “那,那落红……” 睒于鸿轩轻描淡写,“鸡血弄的,骗骗你的小丫鬟。” “为,为什么?”倪清羽脑子浆成一团。 “她们知道了,府里的其他人也就都知道了,以后便没人会拿这事兴风作浪。”睒于鸿轩还是那副轻描淡写的神色,却是一下子在倪清羽心里撞开了纷纷涟漪。 他这是在为她谋算,而方才……他是在故意逗她,故意让她难堪! 倪清羽面色愈加发窘,满是尴尬,脸色甚至比方才还红上几分,她整个人也有些坐立难安,只想马上逃离他的视线。 倪清羽心里又是狠狠骂了睒于鸿轩无数遍,他明明是在为她谋算,可是,就是要这般眼睁睁地看着她闹笑话,像看耍猴一样看着她!真是可恶的小人! 这一番闹剧,睒于鸿轩心情却是极好,就像是成功偷了糖吃的小狡猾一般。 “眼下,王妃可以伺候本王用膳了吗?”睒于鸿轩挑眉反问,言语挑逗。 一个晚上,倪清羽心口总堵着一股郁结之气,纾解不开。睒于鸿轩则是难得的心情绝佳,脸上笑意盈盈,用了一餐饱饭,他便去了内书房,只没去多久,便又回了房,一副要洗漱就寝的架势。 倪清羽浑然没有为人妻的自觉,徒自呆坐未动。睒于鸿轩好整以暇地挑眉看她,又张开了双手示意,倪清羽这才是反应过来,原这伺候更衣洗漱的活路也是她的分内之事。 倪清羽脸上又有些不自然,但还是挪了步,慢吞吞地为他宽衣。 睒于鸿轩嘴角勾了勾,“反正本王赤条条的样子你早就见过了,眼下又何必害羞。” 倪清羽宽衣的动作马上就滞了一下,愈加面红如充血,她索性甩手不干,“王爷自己来吧!” 然后便转背过去,气恼地扯着衣角。 她气起来的样子其实更加撩人,整张小脸都皱在了一起,却又莫名其妙地自有一股赏心悦目,叫人心头一动。 睒于鸿轩看到她这一番气恼,心头更是发痒。 “本王说的是实话。”他自己动起了手解着衣裳,只剩下贴身的里衣,却是能瞧见他深褐色壮硕贲张的肌肉。 好在睒于鸿轩也没有再继续出言挑逗,便是含着笑意走进了备有热水的隔间洗漱沐浴。 倪清羽已经开始觉得整个房间都透着一股叫人难以承受的尴尬之气,现在脸上已经这般发烫,一会儿两人躺在一起,还是怎样的炙热窘然。 第一百七十七章 分内之事 倪清羽只听到隔间的水声,知道睒于鸿轩定然是已经在沐浴了,倪清羽光听着那声音,脑子里便是不断浮现出不该有的画面。 在太新,睒于鸿轩中了常可为一掌,为替他疗伤,睒于鸿轩可是赤条条地在倪清羽面前摆了七天,即便是倪清羽再刻意回避,该看的也都看了,特别是他那一身健硕的肌肉,实在是让人难忘。 倪清羽看了一眼那张大红鸳鸯喜被,怎么看都觉得碍眼。她脑子一转,心里便是升起一个保险的主意。 片刻之后,良锦和良纱满脸不情愿地抱了另一张被子进来,在倪清羽的虎视下皱着脸慢吞吞地铺好。 “王妃,这样只怕不好吧?”良锦一脸小心翼翼地开口。 倪清羽瞪着眼睛,面上没有一丝表情,“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良纱本还想开口说上几句,但见到倪清羽的这副架势,便是只能闭上了嘴,两人最后哀怨地看了倪清羽一眼,然后便是退了下去。 睒于鸿轩洗漱好出来之后,便瞧见倪清羽已经是躺上了床,她整个人卷进了被子里,像一只大龙虾,只露出一张俏生生的脸,眨着无害的眼神看着睒于鸿轩,“王爷,妾身有些乏了,就先歇下了,王爷请自便。” 倪清羽说完,眼神里带着丝丝试探,小心地看着睒于鸿轩,她看到睒于鸿轩的眼里跳出一丝失笑,还好,没有怒意,倪清羽便略略放下心,闭上了眼,扭过脑袋,只露给睒于鸿轩半个侧脸和莹亮的耳垂。 睒于鸿轩看到倪清羽的这番架势,着实觉得很是失笑,她把自己卷起来的样子,真是像极了一团小刺猬,收到了警报信号便把脑袋胳膊都收了起来,只留下一身芒刺。只不过这只小刺猬,怎么看都带着几分可爱,丝毫没有攻击力。 睒于鸿轩身高腿长,三两步便是走到了床边,整个身子躺了下去。 倪清羽还是感到一阵紧张,耳垂莫名地又红透了去,心口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没一会儿,倪清羽便感到自己的耳垂上传来阵阵粗重的呼吸声, 似是睡得安稳,倪清羽却还是没有办法适应身旁突然多出了一个人,而且还是个时时刻刻有可能对她发起攻击,又让她脸红心跳的男人! 倪清羽的脑袋动来动去,很是不安稳,实在是睡不着,便是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 睒于鸿轩为什么一定要来折腾她?白白搅扰她的好梦。 睒于鸿轩睁开了眼睛,便是瞧见她那只莹白的耳垂在眼前晃来晃去,他鬼使神差的便把嘴凑了上前,轻咬了一口。 “别乱动。” 倪清羽整个人便怔住了,手脚顿时发僵,当真是一动都不敢动一下,大气都不敢出。 睒于鸿轩却是决定要做些什么,他的嘴又含着了她的耳垂,然后往她的脖颈攻去,倪清羽稚嫩的肌肤被他下巴上的胡渣刺得一阵瘙痒。 倪清羽身子一阵发颤,倒吸一口冷气,他果真又原形毕露了! 倪清羽的整个身子方才已经被自己全全包裹了起来,眼下她想伸手推他,却是抽不出手来,她可真是知道了什么是作茧自缚。 睒于鸿轩快速地便摸索到了她的唇,满头满脸地便照着啃,倪清羽便像一只受惊的小野兽,发出呜呜的声音。 好在他的手还算老实,没有强行把她从被子里剥出来一阵揉搓,只是很忍耐地隔着被子框得紧紧的。 睒于鸿轩已经是吻得起性,倪清羽被他搅弄得晕头转向,几乎要缴械投降。 隔着被子,倪清羽突然便感到身侧被什么东西顶着,她意识过来,头脑顿时便是一阵发热,一股满腔的羞恼又涌上心头,她终于是伸出了手,把睒于鸿轩推开。 睒于鸿轩犹梦初醒一般,面上还挂着丝丝惘然,眼里蒙着雾一般,瞧不真切眼底的情绪。 倪清羽方才的确是意乱情迷了,扪心自问,她对睒于鸿轩也是有了感情,眼下她不过是脸皮尚薄,犹自端着,眼下,她也是说不清道不明自己的这股抗拒,她总觉得,就像是一坛好酒,还没发酵到位,还差些火候。因为心中的这股莫名其妙的执拗,她不愿迁就。 睒于鸿轩声音沙哑低沉,“我不打算把你怎么样,只是,若是什么都不做,还停留在原地,未免有些消极怠工,对我们感情的培养亦是无益。” 倪清羽却是不信,双手死死地抵着他的胸膛,“王爷前科太多,我实在不信!” 倪清羽很不自然地扭动着身子,让自己尽量离他远一些。方才她明明就已经察觉到他身上的异常。 睒于鸿轩并不否认,却是更死地框住她,隔着被子阵阵揉搓,倪清羽愈加面红耳赤。 “我若是真的想做什么,你还能拉着这张被子?”睒于鸿轩有些揶揄,面上又有些无奈。 倪清羽一阵发窘,她可当真是以为是她拉着紧,才没被他扯开。 睒于鸿轩索性把大粗腿搭在了她的被褥之上,便她更是紧紧搂着,脑袋搭在她的肩上,一下下地喘着气,“当日的约定中,并没有限定接吻,你是本王的王妃,难道本王真的摸不得碰不得?” “我……” “这是你的分内之事。”睒于鸿轩语气轻柔,却带着满满的暧昧。 睒于鸿轩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他已经愿意为她花费这般多耐心,甚至强忍着欲火焚烧之苦,但主餐不让他沾,好歹也让他偷几口腥味,解解馋吧。不然他娶了亲,便真的是跟没娶一样。 倪清羽又是一窘,半天憋不出话来。睒于鸿轩很是心满意足,又快速地在倪清羽的唇上啄了一口,“以后每天接吻便是例行之事,你没有权利拒绝。” 倪清羽的脸憋成了通红,瞪着眼睛怒视着他,然后用力地推了他一把,终于是把他推开了,憋出一句话,“今日的指标用完了。” 今日已然被他亲了这么多口,怎么说也算够了,总该让她喘一口气吧! 倪清羽翻身向里,无力与他辩解争吵。 睒于鸿轩嘴角勾笑,又把她整个人团团抱住,吹着气在她耳边轻道:“没有指标,随时随取。” 第一百七十八章 撒网收鱼 晨光高照,倪清羽迷迷糊糊地掀开团花锦绣的厚缎床帘,勾在床边的铜勾上,站起身来,双眼还是有些许凹陷,整个人都好像没睡醒一般,不住地打着哈欠。 良锦和思彤当值,两人一直在一旁候着,瞧着倪清羽终于醒了,便是赶忙扶起她,为她更衣。 倪清羽这一觉睡得可真是够沉,日上三竿,尤未离床。好在王府中没有长辈,她便是最大的主母,不需要行那些请安之礼,府里的那些杂事也不需要天天前来汇报,她就算是偶尔赖赖床,也无伤大雅。 两人都感觉整张床都透着一股浓浓的暧昧,两张锦被已经是乱七八糟地搅和在了一起,她们忍着好奇为倪清羽更衣,两人的眼神却是突然变得很是怪异,因为她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倪清羽脖颈和耳垂上的齿痕上,一个个牙齿印都透着暧昧。 两人脸色一变,暗自交换了个眼神,开始变得喜滋滋的。 昨晚上睒于鸿轩抓着她又是一阵乱啃,倪清羽最后只能是把头躲进了被子里。睡去之后,他一个晚上都翻来覆去好几次,隔着被子,却是把倪清羽揉搓得够呛。 倪清羽觉得,他们两人这样睡在一起,迟早要让两人都睡成熊猫眼。 按说,倪清羽作为妻子,早上是应该起身伺候丈夫更衣洗漱,但倪清羽却是一觉睡到了这个点,完全不知道睒于鸿轩是什么时候起身,也未有人唤她,她唯一的感觉就是早上之时,脸上好像被什么拱了一下。 良锦喜滋滋地说:“王妃昨晚睡得可好?” 倪清羽抬着一圈黑眼圈,给了她一记白眼,却是懒得回她。 思彤接话,“自然是睡得饱饱的,今日晨间,王爷起身之时都没有让奴婢吵醒您。” “可不是嘛!王爷对王妃可真是贴心,特意嘱咐了奴婢们一定不能吵到您,要让王妃睡一个十十足足的饱觉。” 她们两人开始唱双簧,倪清羽心头怔了一下,这些话当真是睒于鸿轩吩咐的? 想起他对自己定下的不平等条约,倪清羽随即又是一哼,板起了脸。她一坐到妆奁前,脸色顿时又变了,她耳朵和脖颈上的齿痕格外明显,可谓触目惊心。 倪清羽脸色发窘,又是瞪着眼睛看着思彤和良锦,她们早就瞧见了,但是却是不动声色。不对,她们动了声色,那便是开始嘴碎地说了一番睒于鸿轩的好话。 对于倪清羽抛过来的一记冷眼,良锦和思彤很是心安理得地忽略了,倪清羽气得直想扇她们一巴掌。 之后的这些天,睒于鸿轩每天都是抱着她把她胡啃一通,又是阵阵发狠地揉搓,那架势,一不小心便会擦枪走火,但睒于鸿轩忍耐力超强,又因为倪清羽意志坚定,每次都强行熄了火。 倪清羽看到睒于鸿轩极力忍耐的样子,心头不觉是泛起丝丝触动。他竟然真的愿意为了她这般忍耐,倪清羽的心不觉是有了丝丝动摇。 扪心自问,对于睒于鸿轩的吻,她一直都不抗拒,只是现在,不仅不抗拒,反而多了丝丝期待。 倪清羽这些时日可不都只忙着和睒于鸿轩周旋,另一件事也是暗暗地进行着,没有一丝懈怠。她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是把良锦和良纱悄悄叫到了跟前,“这段时日,可观察到了什么情况?” 良锦和良纱都是有些黯然地摇头,“我们两人都是睁大了眼睛去瞧着,但是却是没有看出丫鬟们有任何异常。” 倪清羽眉头锁了一下,“没想到这人隐藏得这么深。” “王妃打算动手了吗?”良锦察觉倪清羽定然是已经要有所动作,不觉发问。 倪清羽点了点头,“如今距离上次之事已经过了二十余天,风头已经过了,她们的疑虑定然也消了下去,另一个时机又来了,是该动手了。” 良锦和良纱都一副磨刀霍霍的兴奋之色,“太好了,奴婢等着这一天等了许久了!” “对啊,我的手早就痒了,王妃应该早些动手才是。”良纱更是皱着圆脸,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还作势挽起袖子,好似要打架一般。 倪清羽的嘴角勾笑,带着些许诡谲和阴郁,“要网下大鱼,自然是急不得,时机成熟了,布好局,才不会叫他们溜走了。” 她看着良锦和良纱,吩咐道:“又到了你们两个的用武之地了。” 她们重重地点头。 “定要拿捏好,不能露了馅。”倪清羽又吩咐了一句。 “王妃尽管放心吧,奴婢这点事情还是办得好的!”良纱打着包票,“到时候奴婢也会寻了张惰帮忙,定是出不了什么差错。” 倪清羽嘴角含笑地点着头。 良锦看良纱的眼神却是带着一丝兴味和探究,“我怎么发现你最近提张惰的次数多了许多?” 良纱一听,神色怔了一下,倪清羽也愣了一下,随即是意会了良锦话里的含义,面上微微惊讶。 她倒是没有注意良纱和张惰的猫腻,她试探性地发问,“你们,怎么回事?莫不是,有猫腻?” “才没有!”良纱急急地否认。 良锦开始嘴上不饶人,有些怪腔怪调地说:“是吗?你这些时日可是张惰长张惰短的,一会儿是张惰又送了什么来,一会儿张惰又说了什么。张惰瞧你的眼神,也是甜眯眯的,要捏出蜜来……” “你,你嘴怎么这么坏!”良纱的脸已经是红成了一片,急得几乎要跺脚。 倪清羽满是兴味,“真有此事?” “王妃不要听这小蹄子胡言乱语,这都是没有的事!”良纱又是急急的辩解,满眼都是紧张和羞赧之色。 倪清羽脑中现出张惰那小滑头的脸,若说,张惰除了行事滑头了些,为人却也是不坏,良纱若是真的与他有了什么,便是把良纱许了去,也还是在她身边。 倪清羽心里有了盘算,但却是不急着这一时半会儿挑明,她便只是淡然道:“究竟有没有这么一回事,日后自然能瞧得清楚明白,到时候自然是不会委屈了你。” 良纱的脸顿时又窘成了猪肝红,却只是张张嘴,说不出话来。 第一百七十九章 放饵钓鱼 十一月愈足,寒意愈重,倪清羽体恤众人,丫鬟们都已经穿上了府里新作的冬衣,每个人说话,嘴角都能呵出一团团雾气。 良锦搓着手掌不住喊冷,脖子也是缩着,做起差事来也是没那么利索。但有一件差事她却是极为积极地抢着做,那便是去领今年新入府的蚕丝炭,然后拿到屋子里添火。 “思婵,你与我一道去吧,我想多领一些回来,这种天气,炭火消耗也是极快的。”良锦拿着一个大背篓冲思婵喊道,一脸真诚,身子又禁不住抖了一下,活脱脱一个怕冷鬼。 思婵便放下了手中的活路,与她一道去了。 “陈国真是冷啊,在我们秦国,可从来不会有这么冷的天气,这个月份,只怕还是只穿着秋衣呢。”良锦打开了话匣子,与思婵话家常。 思婵嘴角勾了勾,语气中带着些许戏谑,“这点冷算得了什么,再多一个月,到时候铺天盖地都是雪花,那时候才是冷。待到雪化之时,那便是更加冷,只怕你要躲在被子里出不来了吧。” 良锦一副憧憬神色,“我都从来没有见过雪花,若是能见到雪花,那便是真真的好事。” 思婵面露惊讶,好似看到了什么新鲜事一样,原来竟然还有人没有见过雪花的,未免太孤陋寡闻了吧! 思婵心里有些讥诮,但面上却是没有表露,只道:“等到再过一个月,你就能瞧个够,只怕到时候,你会马上瞧腻了。” 良锦却是接话,“我不用等到下个月,明日我就能见到雪花。” 思婵一怔,一副不相信的神色,“你在吹牛吧,明日哪里有雪花。” 良锦故弄玄虚地眨巴着眼睛,“府里没有,可是府外面却有。” 思婵眼睛转了一下,心里的好奇也被调动了起来,“府外哪里有?你莫不是哄我玩的?” “我才没有哄你,郊外不是有一座金林山吗?王妃已经打探清楚了,只要登到山顶,便定然能瞧见雪花。”良锦神色异常笃定。 思婵心里咯噔了一下,脑中已经是千回百转,“你是说,明日,你和夫人要外出登山看雪花?” 良锦一下子捂住了嘴巴,暗自骂着自己,“真是藏不住事!” 思婵见此,便是已经明了,果真是如此。 良锦换上一副懊恼之色,“好姐姐,这件事王妃吩咐了不能对任何人说起,你瞧我这张嘴,一开口就没了把门,竟是说了出来,你可千万要替我保密,不然,王妃非撕烂我的嘴不可。” 思婵狡黠一笑,满口应着,“那是自然的,最近王妃对我们管束这么严,但凡有谁有点闲言碎语便是直接打几十大板然后丢出去,我若不替你瞒着,你岂不是要被王妃这般扔出去了?” 她一副和善的好姐姐模样。 良锦满脸感激,亲热地拉着思婵的手阵阵道谢。 良锦又还是不放心地嘱咐,“你可千万要替我保密,也是替王妃保密。” 思婵有意挑眉,“此话怎讲?王妃在府中行事自然是自由的,她要去看雪花,旁人知道了也是无妨,王爷这些时日这般宠她,想来也是不会责骂的。” 良锦赶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可不是这样的,你可千万别说出去,不然王妃就会有杀身之祸!” 思婵一阵惊吓,“怎么会?你别危言耸听,乱吓人。” 她心中却已经是跟明镜一般敞亮。 良锦压低声音,“你怎么这么糊涂,大半个月前王妃入宫请安,不是遇上了贤妃滑胎之事吗?还闹得沸沸扬扬的,咱们王妃还差点就被处置了,当时可只有你在现场目睹了整个过程。后来幸亏皇上没有重罚,但是也是下了圣命,命王妃一月之内都需要在府里禁足反省,不能出府。旁人若是知道王妃私自出府,那是杀头的大罪呢!” 思婵心里万分惊吓,一副恍悟神色,“我竟是没有想到这一层。” 良锦叹息,“我也劝王妃,再等那么几日,到时候一个月的时间也就过了,那时再光明正大地出府,不是不用担惊受怕?可王妃却说,明日是大霜之日,不能错过了,再过几日,只怕是到了山上也瞧不到雪景,那时候就真的要等上一个月了。” 思婵心里却是暗自发喜,也得亏了她们对雪这么稀罕,这才给她创造了一个天赐良机。 思婵面上不露任何声色,连连保证自己绝对不会说出去,良锦则是一副万分感激的神色,拉着思婵格外亲热地聊天。 晌午时分,倪清羽和良锦、良纱拥炉而坐,良锦瑟瑟的身子终于是有了回暖之气。 主仆三人正咬着耳根子说话,声音极细,微不可查。 “王妃,思婵那边,我已经放了风声,她断断是不会起疑。”良锦信心满满。 良纱也是开口道:“小宸那边我也已经告诉了她,她听了以后兴奋得像个什么一样。” 想起夏宸开心的脸庞,倪清羽真的不愿意相信她会是那个内奸。 倪清羽点了点头,“那一切,便只等着明天了。” 原来,良锦对思婵所说她们会悄悄从东门出发,良纱对夏宸说她们会悄悄从西门溜出,待到明日,她们便是要瞧瞧,范怡容究竟是会在东门伏击,还是在西门拦截。 若是范怡容出现在东门,那消息定然是思婵泄露出去,她便是内奸。若范怡容出现在西门,那消息便是夏宸所露,她便是内奸。若是范怡容没有出现,一切相安无事,那倪清羽便是基本上可以断定她们两人并非内奸。 倪清羽之所以会这般肯定,便是因为范怡容已经是对她恨之入骨她是绝对不会愿意错过这么好的一个置她于死地的机会。 “张惰和旭端,都吩咐好了吗?”倪清羽又发问。 良锦点头,“穆侍卫那边我已经交代好了。” 提起张惰,良纱面颊又是一红,微微垂头,咬着唇,“张惰那边,我也已经交代妥当。” 倪清羽和良锦都面上含笑,有些坏坏的神色看着她。 倪清羽也没有对此事穷追猛打,她只道:“既然都已经吩咐妥当了,那便好了。” 第一百八十章 伺机而动 直至傍晚,倪清羽的思绪都一直飘忽未定,即便是拥着暖庐,手心上冒出的都是阵阵冷汗。 她表面上颇为强势,可是实际上,心里却是极为柔软,极为看重感情,她其实是害怕思婵和夏宸真的就是内奸,不论究竟是谁,她心底都会难过。 这时,良锦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神色有些闪烁。 倪清羽抬起了眼,心头禁不住颤了一下,“有动静了?” 良锦点了点头。 倪清羽派良锦和良纱给思婵和夏宸放出了风声之后,便也是派她们对两人好生盯梢,她们若真的是内奸,那得了这样一个消息,那便定然是会想办法传递给范怡容,而今天之内,谁的行迹可疑,谁便多了几分可疑之处。 “是谁?”倪清羽发问,心头一紧。 “是,小宸。”良锦咬了咬唇。 倪清羽身子颤了一下,手也跟着抖了起来,“她,有何异动?” 良锦也不愿意怀疑夏宸,她却是只能如实回答,“其实也没什么异动,只是她今日特别兴奋,在屋顶上飞来飞去,这会儿,她已经溜了出去许久都没有回来了,奴婢看着她的方向,似是锁心院那边。” 倪清羽面上没有太多神色变化,她又发问,“那思婵呢?” “思婵从未踏出院子一步,也没有任何异常举动。” 倪清羽听了这番回答,心头也不觉是有了丝丝猜疑。 这些时日,良锦颇觉夏宸活泼可爱,待人真诚坦率,她忍不住为夏宸辩解,“小宸平日里也从来不会安分地守在院子里,也是要到处玩乐的,今日,她许也只是像往日一般玩乐罢了。” “可我今日特意交待了她,不要到处胡闹。”倪清羽声音很轻,却是带着一股沁人的凉意。 良锦也一直无话。 倪清羽为了能试探清楚,便是有意对夏宸和思婵两人一番明的暗的交待,不要到处走动。对于思婵,她也是让她们想法子给思婵多派些活路,让她没法子走开,又暗暗寻些空子让她可以就此溜走。她若是真的是内奸,便定然会想各种法子开溜,可是,思婵却是本本分分地做着分内之事,没有踏出寰宇轩半步。 倪清羽的神色变得很是深沉,良锦侍立在一旁,也是没有了话。 一开始,倪清羽最不愿意怀疑的,觉得最没有嫌疑的便是夏宸。夏宸是夏津的妹妹,而夏津又是睒于鸿轩最得力的助手,对睒于鸿轩的大业了如指掌。那夏宸,又怎么可能是范怡容的人?她若是范怡容的人,岂不就是站在了太后的阵营?岂不是是在与睒于鸿轩作对? 而且这个人是睒于鸿轩亲手安置在她身旁,而范怡容是断然不能左右睒于鸿轩。睒于鸿轩又怎会这般傻,把敌人的眼线安插到自己身边?难道,范怡容真的有这般本事,能在这短短一月之内把夏宸收为己用? 倪清羽心头被各种思绪纷扰着,却是理不清思路。 “王妃,无需再多想了,一切到了明日便自会又分晓。”良锦出言宽慰着。 倪清羽亦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一眼。 锁心院内。 范怡容有些颓然地半倚在床边,面上尽是落魄愤恼之色。在旁边侍立的丫鬟都大气不敢出,呆呆然不已。 范怡容的双手紧紧抓着,掐进了肉里也浑然不觉得疼。 大半月前,倪清羽和睒于鸿轩入宫请安,这本是她和太后谋划好的绝佳良机,两人里应外合,以为倪清羽定然会被她们一击打倒。 可是谁知道…… 范怡容恨得几乎要咬碎了牙,这大半个月,她几乎是日日都在心底咒骂着倪清羽。 原本范怡容对倪清羽便是水火不容,可是后来,倪清羽的行事又更是叫她恨得牙痒痒! 君儿,她的贴身丫鬟,就这样被倪清羽毫不客气地打了几十大板,扔了出去!她求告无门,还被羊七明里暗里敲打警告了一番。 那个老骨头!仗着自己在睒于鸿轩身边待的时间长,便是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主人,竟敢对她这般冷嘲热讽! 但是范怡容没有意识到的是,她自己不也不是主人吗?只是她自己把自己当成了主人的款儿。 这时,一个丫鬟面上挂着满满的喜意走了进来,“小姐,有好消息。” 范怡容眼神里含着一丝戾气,抬眼没好气地道:“眼下除非那边那个贱人死了,其他任何消息对我而言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小姐,奴婢向您禀报的消息,便是与这个消息差不多,小姐的愿望,只怕是马上就要实现了。”那丫鬟满脸讨好的笑。 她便是太后挑选了安插在范怡容身边的丫鬟佳语,为人最是精明,行事得力,也颇有智谋。范怡容和思婵的联络,便一直都是由她来暗中搭线,从未出过差错。 范怡容听了这话,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真的吗?” 佳语递上手中的信,“小姐且看看这封信,瞧过之后便是能知道奴婢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范怡容整个人顿时便满血复活,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抢过那封信,读罢,她的脸上顿时现出满满的笑意,她高兴地不禁在桌上狠狠捶了一下,“果真是天助我也!” 倪清羽真是自掘坟墓,为了看陈国遍地都是的雪花,竟然要违抗圣命擅自出府,如此天赐良机,她怎么会错过! “是啊,这一次,咱们可就等着她掉入陷阱了。”佳语脸上又是挂满笑意。 范怡容正了正妆容,整了整衣服,整个人当真是马上变得荣光满面。 “这段时间思婵都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探知任何有用的消息,我本来还十分恼怒,没想到她这一次却是探到了这么一个重磅消息。”范怡容面上满是嘉许。 佳语却道:“思婵思虑周全,行事稳妥,此前那件事情刚过,王妃难免会着手清理身边不干净的人,思婵自然要收起手脚,先自报再说。这不,寰宇轩的好几个丫鬟都被清理了出去,思婵自己却是相安无事吗?” 范怡容闻罢,神色便是缓了缓,“思婵果真是得力的。” 佳语看了眼范怡容,嘴角勾起一抹讥诮,但是一下子又垂头,换上了一副范怡容喜欢的谄笑。 第一百八十一章 内奸浮头 次日卯时,睒于鸿轩刚刚起身,早早出了门,跟着他的后脚,倪清羽便也快速地起身洗漱,换上了一副侍女的装扮,悄悄地溜了出去,良锦和良纱跟着她前后脚也走了出去。 夏宸已经是在西门候着,思婵却是在院门口远远瞧着,嘴角勾上一抹阴冷的笑。 思彤浑然未觉,还以为倪清羽未曾起身,她絮絮叨叨地说:“咱们王妃真是好福气,王妃这般宠爱于她,她每日也是不需要早起请安。” 思婵只是闲闲地回了一句,“是啊,这样的好福气不是谁都能求来的。” 只是这样的好福气,她也享受不了多久了。 倪清羽和良锦良纱先后出了院门,却是没有往东西两个侧门走,而是悄悄地拐往了萃锦园,在一个隐蔽之处躲了起来。 “东西两个侧门的人,都安排妥当了吗?”倪清羽有些不放心地询问。 良锦点头,“奴婢都已经安排妥当了,现下两个门外附近都有一个衣着身形与您差不多的人在候着。” 倪清羽点了点头,良锦做事,她一向是比较放心。 倪清羽之所以要这般安排,便是不想直接戳破那个暗自通风报信的内奸。 一会儿,范怡容若是真的率人到哪个门堵人,便会发现那个人不过是个身形酷似的路人,在她满心失望气恼的时候,倪清羽再假装与她碰头,便是可以伪装出她是因为出门晚了才恰好逃过了范怡容这一劫的假象,而不会让范怡容怀疑自己是已经试探出了谁是内奸。 倪清羽不与那内奸直接戳穿,便是因为时机还未成熟,她要把范怡容连根拔起,便定然要找到十足的证据。 三人便都没有再多言,而是在那隐蔽之处默然相对,面上都有些紧张之色。 东西两门,分别是张惰和穆旭端在把守放风,若是范怡容在自己把守的那个门出现,他们便是会赶到此处告知,若是相安无事,便一直守着。 倪清羽的心绪有些复杂,不知道自己是该期待他们前来报信,还是该期待一切平静如水。 若是他们中的一人前来报信,那她便是揪出了内奸,也就省得了日后再劳师动众,再施计谋,但这两人,不论谁是内奸,倪清羽心头都会不好受。 她们静候了约许两刻钟,终于是一个身影嗖地落地,站在了她们面前。 她们看到来人,心头一阵惊怵不已,竟然是张惰! 张惰面色也是带着丝丝沉重,“王妃,果真不出你所料,范怡容出现了,在东门。” 三人都有些怔然,被满心惊诧怔住了。 良纱喃喃地说:“没想到是思婵。” “我也没想到。”良锦也很是怔然地接话。 回想起这一个多月来思婵的总总行径,她们还是半点破绽都寻不出来。 “可是昨天,她后来明明是没有出院子门一步,那个消息,她到底是怎么传递出去的?”良锦又是一阵疑惑。 倪清羽眉头紧锁着,心口一阵发闷,竟然是思婵。 但是平心而论,如果内奸是夏宸,那她的震惊定然更为强烈,而今证实了是思婵,她心底竟然是有了松一口气的感觉。 倪清羽沉声道:“走!先去会会范怡容!” 张惰闪身退下,她们三人便是快步往东门走去。 范怡容和佳语脸色都很是铁青,又满是怒意,跟在她们身后的那些小丫鬟们,更是个个都不敢吱声。 范怡容把这般多丫鬟带上,本身图的就是让倪清羽百口莫辩,可是没想到,却是明晃晃地自己扇了自己一巴掌。 方才她们一行提前到门外候着,一出门,便是瞧见了一个身形背影与倪清羽酷似之人,她们一脸兴奋之色,范怡容更是准备了满腔的话,专等着倒给她,却没想到,那人回身,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那人很是莫名其妙地看着范怡容,然后不客气地把范怡容骂了一通。 “思……那人是怎么办事的!”范怡容怒骂,却是及时回神,没有道出思婵的名字。 佳语也觉得事情很是蹊跷,“按说她这般久都没有传信息出来,这个消息应该是准确的。” “可是人呢?我们在这里候了这般长时间,只除了那个莫名其妙的疯女人,半个苍蝇都没有飞出去!”范怡容的脸色很是难看。 佳语也没了语言,若说是时间未到,她们也提前了许久,更是在这里候了这般长时间,早就过了思婵信中所说的时间,怎么会这般蹊跷? 她们正愤愤不已地打道回府之时,迎头便撞上了倪清羽三人,她们看着对方的样子,都是满脸惊诧。 倪清羽看到这身打扮的倪清羽,心里了然,更是暗暗骂自己沉不住气,应该在外面多候些时间,这样便是定然能把倪清羽抓个现行! 倪清羽则是很庆幸的模样,脸上现出丝丝闪躲,好似做了错事被人抓住了一样。 范怡容满眼恨意地瞪着倪清羽,大家都过于震惊,又颇觉造化弄人,都忘了行礼。 良锦不客气地出言,“你们见了王妃,为何不曾行礼?” 范怡容面容抽搐,不情不愿地屈身行礼,倪清羽心里暗自好笑,面上却是不曾表露半分,悠悠然地说:“想来是我这身打扮让她们一时没有回过神来,所以才忘了行礼。” 她说着却是半天没有让她们起身,有意让她们保持着屈身行礼的姿势。 范怡容咬咬牙,“是啊,王妃今日突然这身装扮,我差点就认不出来了!” 倪清羽面露轻笑,“我,我今日不过是一时兴起,突然想试一试换上丫鬟的装扮是什么滋味,本只想着私下玩玩,定然不要叫丫鬟们瞧见,没想到却是撞上了你,让你看笑话了。” 她有意眨着眼睛,一副闪烁其词的模样,落在范怡容眼里,便是坐实了她本是意欲偷溜出府的意图,范怡容心里对思婵的疑惑便是完全打消了,也完全没有把这件事联想到倪清羽的手笔之上。 就连精明的佳语,也是被倪清羽的这般障眼之法所迷惑,心里也是在暗自责怪自己错失了良机。 第一百八十二章 针尖麦芒 范怡容等人还是保持着屈膝行礼的姿势,倪清羽好像没有看到一般,范怡容心里暗暗发恨,但是却又不能直言指出,只能暗暗忍耐。 过了一会儿,倪清羽则是好像突然察觉到一般,赶忙道:“你们快起身吧,瞧我,一说话就忘了你们还行着礼呢。” 范怡容等人这才是恨得牙痒痒地起身。 倪清羽打量着她们,面上尽是和煦的笑意,“范姑娘今日领了这般多丫鬟,是方从府外归来吗?这一大清早的,不知是去哪儿呢?” 范怡容的面色难看,顿现尴尬之色,却又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她咬咬牙,“不过是在外面随便逛逛罢了。” 倪清羽微微挑眉,“原是如此。” 良纱鼓着圆脸,微微讥诮,“范姑娘可真是有闲情,大清早的就领着这么一大群丫鬟到处闲逛。” 范怡容的脸色顿时又变得很是难看,原本她没有抓到倪清羽的现行心里就很是憋屈,现下又随随便便被一个小丫头噎了一下,心头更是一股怒意。 范怡容毫不客气地讥讽回去,“我再有闲情,也没有王妃有闲情。好端端的穿上一身丫鬟的衣裳,若是王爷知道了,可不是自降了身份。” 倪清羽未有开口,良锦便先开口道:“你这是在指责王妃吗?” 范怡容冷着脸,“我怎敢!我不过是为王爷的清誉着想,若是王妃穿着这身衣裳走出了府门,到外面抛头露面叫路人看见了,指不定怎么议论王爷家风不严呢!” 倪清羽见范怡容锋芒渐露,也不再跟她摆笑脸,她冷笑一声,满脸冷霜,“范姑娘何曾见我走出了府门了?我不过是在自家院子里,穿什么衣裳难道还要看旁人的脸色?” 倪清羽很是随性地张开双臂,甩了甩长袖,脸上换上一副极富优越感的神色,“王爷说了,这整个王府的后院都由我主管,我既是后院之主,那这规矩,便自然由我来定,除了王爷,可没人能这般指摘于我。” 范怡容又是狠狠地咬着牙,“王妃是后院之主,这一言一行都应当成为表率,王妃如今的装扮,实为不端,如何能服众?” 倪清羽斜觑着她,悠悠地开口,“若说我这身装扮是为不端,那有些人的装扮更是不端。有些人明明就只是下人的身份,却是端着小姐的款儿,吃着小姐的食禄供给,穿着小姐的绫罗绸缎,锦绣华服,从头到尾都享受着小姐的待遇,还不用做丫鬟的活计,你说,这样的人,是不是更可耻,更逾矩,更不端,更难以服众呢?” 范怡容的脸色本就难看,眼下更是黑如锅底,一股气直直地涌上心头,叫她险些吐了一口老血。 范怡容的身份本就尴尬,倪清羽这反唇相讥,损人不留情面,实在是叫范怡容没法子辩驳。 良纱紧着帮腔,“就是啊,王妃要整顿后院,这首先应该整顿的,就是这样的享受特权者,如此一视同仁,才能真正做到服众!” 良锦更是尖锐异常,“还有方才范姑娘所言,实在是不合情理。你说王妃若是出了府叫人瞧见这身装扮,你可知你的这句话是多么的大逆不道,还有构陷之嫌。大家都知道,皇上曾经下过圣旨命令王妃在家里禁足反省一个月,这一月未满,王妃若是如此贸然出府,岂不是犯了违抗圣旨的大罪!” 良锦的这话,一下子让她们都打了个激灵。范怡容更是暗暗懊恼,自己过于激愤,说了这些话,没想到却是让良锦紧抓着反咬! “我没有这个意思!”范怡容狠狠咬牙,低声辩驳。 “没有这意思?”良锦冷笑地反问,“方才你的话我们都听得真真的,你就算是图一时口舌之快,那也是对王妃的大不敬!况且你心里若是没有这样的想法,又怎么能说得出这话来!” 范怡容要开口辩驳,良纱又强这话,“在场这般多人都听着,若是有哪些人不知深浅传出去,说我们王妃穿上这身衣裳就是为了混出府去,这子虚乌有之事传到皇上耳朵里,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范怡容被反驳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旁的佳语则是心底暗暗诽骂了一番范怡容,她对范怡容,从来都不是像君儿那般忠心侍奉,她不过是奉着太后的命令才到此扶持于她。佳语自持聪明,生性孤傲,对于范怡容的愚蠢一向是颇为鄙夷,在她看来,范怡容不过是太后安插利用的一颗棋子罢了。 眼下佳语便早就看出了倪清羽不是这般简单,范怡容手里没抓到她的把柄,却不自量力,只不过是自取其辱。所以佳语便是一直低垂着头,坚决不为范怡容说话。因为她就算开了口,也是扭转不了局势,说不定还会落得君儿的下场。 眼前这位娇艳的王妃,手段可不似表面上看着这般轻柔可欺,她强出头的话,被她一下子解决掉也不是没有可能。她若是这般被倪清羽解决掉,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太后把她安插于此的苦心。 倪清羽听着良锦和良纱两人一唱一和,心里暗暗对她们这般高强的损人能力赞叹不已,看来回去以后要好生嘉奖一番了。 倪清羽满意地欣赏着范怡容变幻得很是精彩的脸色,心头别提多畅快。就算是没有良锦和良纱从旁协助,她倪清羽一人,也是绝不会让范怡容在嘴皮子功夫上占一点便宜。 倪清羽一副恍悟神色,“是呀,得亏两个丫头想得长远,我倒是没有考虑到这一层。范姑娘,这样的话,你可是不能再说,再说了,可是要惹祸端的。” 范怡容低垂着头,完全辩驳不出来。 倪清羽颇有些为难地神色,“这段时日我对下人们的管束甚严,曾经撂下亮话,只要有人乱嚼舌根胡言乱语便定要打上二十大板,再赶出府去,眼下这说错话的人是范姑娘,这可真是叫我好生为难了,总不能真的打二十大板,再赶出府去吧。” 范怡容和佳语闻言,脸色齐刷刷地变了。 范怡容更是气得身子抖得像筛米一样,她敢! 第一百八十三章 狂扇巴掌 良锦又出言道:“王妃,如此严厉的刑罚对范姑娘实在过于严苛,王爷想来也是会顾念旧情,不会真的忍心苛责于她。” 倪清羽闻罢,便也是满心认同地点了点头。 良纱却唱黑脸,“可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王妃若是对范姑娘网开一面,那更是朝令夕改,难以服众。” 倪清羽闻言,又是点了点头。 范怡容的神色却是一直变幻莫测,两双眼睛瞪大了,直直地瞪着倪清羽。 她不信,她倪清羽敢真的对她怎么样! 可是,范怡容还是太高估了自己的分量。 倪清羽不徐不缓地开口,“既然范姑娘说错了话,我也是看在王爷份上,便只轻罚,掌嘴二十便是了。” 范怡容闻言,眼神顿时又是蒙上一层深深的寒意。 “你,你真的敢……”她指着倪清羽,手指都尽在发抖。 倪清羽面露讥笑,心想,不过是掌嘴二十,她有什么不敢的!过不了多久,她更是会“胆大妄为”地把她扫地出门! 倪清羽表面上却道:“范姑娘不要怪我,我这也是逼不得已。我若是不惩罚于你,以示惩戒,只怕日后我的话,便没人肯听了。” 范怡容身后的丫鬟便个个噤若寒蝉,胆子小的那些,身子已经在发抖。佳语心里亦是捏了一把汗,她终于是见识了倪清羽手段的果决狠辣。 范怡容像是一个全身竖起寒毛的母鸡,有些发狂地喊道:“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谁敢对我动手!” 佳语思虑一番,这个时候若是再不挺身而出表一表忠心,日后只怕也是要让范怡容心生疙瘩。 佳语便一下子扑通跪地,“奴婢请求王妃手下留情,莫要责备我家小姐,小姐也是一时失语,并非有意……” “你家小姐?”倪清羽挑眉,打断她,“我怎么不记得王府里有其他小姐?” 良锦冷笑,“在王府里自称小姐,要么是王爷的姐妹,要么是王爷的女儿,你的这位小姐,是王爷的什么人?” 佳语一时也是语塞,说不出话来。心里暗想,果真是好厉害的王妃! 倪清羽轻描淡写,“这个丫鬟这般不懂事,看来也是因为范姑娘没有教好,这位丫鬟也没有认真学,她也掌嘴二十。” 倪清羽这一番,范怡容身后的人也都不敢再开口,只是更是像受惊的小鸟一样,大冷天的,额头上尽是冒着层层冷汗。 良锦和良纱一人负责一个,佳语心里就算发恨,眼下也是知道自己无力挽回什么,便只默默地受了这二十掌,她的脸顿时就肿了起来。 范怡容就没有这般容易屈服了,她的双眼好似冲了血一般,良纱根本没办法制服她,手上还被她狠狠抓了一把。 倪清羽冷笑,“你是要蓄意顽抗吗?” “你不要太过分!”范怡容红着双眼冷冷地说。 “你若是不服我的管束,那便请你搬出去好了,只要你不在这王府之中,我自然便是不会管你半分。”倪清羽语气含满冷意。 范怡容心头向被刺了一下一样,“你要把我赶出去?想都别想!只要王爷不敢我,谁都赶不走我!” 倪清羽面上尽是讥讽之色,“你觉得王爷会一直不赶你吗?你可真是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他以前不赶你,那是看在你父亲的份上,可是你都在王府中住了这般久,该看的情谊也都消耗得差不多了,王爷还会一直容忍着你?” 范怡容的双拳紧握,“若是王爷想赶我,在你入门之时就应该赶,可是王爷却是没有任何动作,这不是说明王爷看重于我,是因为什么!” “王爷不过是不想做恶人,我既然已经入门,那这恶人便由我来做好了。况且王爷这些时日事务如此繁忙,哪有这等闲工夫来管你这样的小事,自然便由我来全权负责了。”倪清羽也丝毫不客气。 范怡容更是气恼,她竟然把自己的事说成了小事,实在是岂有此理! “你就想借着这件事把我赶出去吗?王爷知道了,定然不会放过你!还有太后,她定然会为我做主!” 倪清羽冷笑,“我可没说就这样把你赶出去,我眼下不过是要掌嘴二十,对你小惩大诫罢了。太后?这可是我们王府自己的家务事,太后莫不是闲得慌,手伸得这般长,连自己孙儿家的家务事都要插上一腿!就算她真的想插上一腿,这人言可畏,想来太后的老脸,她自己也是要顾全的!” “你……”范怡容已经是近乎发狂,那狰狞的模样,只怕合良锦和良纱二人之力,也是定然制服不了她。 这时,一个迅捷的身形快速地闪了下来,那人落地站稳,“王妃,让小的来帮您!” 张惰一脸坏坏的笑,撸着袖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见了他,良纱的圆脸上又是现出丝丝微红。 良锦又开始使坏,“你怎么不早些来,良纱的手都被抓了一把。” 张惰看向良纱,果真见她白嫩的手上赫然有一道殷红,他眉头顿时一蹙,“竟是这般野蛮,连王妃的处罚都不服,还出手伤人,看我张惰怎么制服你!” 范怡容素来瞧不惯倪清羽带来的这些江湖之士,其中又以张惰这个街头小乞儿为最,她顿时花容失色,连连后退,“你若是敢侵犯于我,我便定然叫你好看!” 张惰嘿嘿笑着,“你?我可不想侵犯你,我也不是这么饥不择食之人。” “你……”对于张惰的下流之言,范怡容一下子又变了脸色。 “我不过是要打你几个耳光,很快的,绝不碰到你身上其他地方。”张惰好似在打包票一般,话音刚落,他便身形一闪,只听到“啪!啪!啪!”的清脆响声,二十个巴掌,果真是很快,张惰停下之时,范怡容的脸颊已经肿得比佳语的还高,嘴角还流出血来。 范怡容整个人被打得很是发蒙,下一秒,便是有些站得不稳,要晕倒下去,指着倪清羽,想大骂却是张不开嘴。 倪清羽毫不怜悯,“好了,既然范姑娘已经受了教训,今后说话小心些便是了。” 倪清羽撂下话,便像没事人一般,携良锦良纱转身回院,张惰也一蹦一跳地跟在后面。 第一百八十四章 怦然心动 王府西侧门外,一个身着碧色的韶光女子蹲在墙角,有些无聊地把玩着手中的石子,脸上尽是无聊之色。 每隔一会儿,她便是抬眼往王府门口处张望几眼,随即又是满心黯然地垂下眸子。 另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看到角落的女子,目光受她牵引着,她抬起眸子张望的神色,满是亮彩,闪晶晶的就像夜空的亮星。但随即又是黯然地垂了下去,就像那颗繁星一瞬间陨落了一般。 好一个明艳的女子,青衣男子心头一阵阵悸动着,涟漪不断。 夏宸蹲在角落,手中的石子已经变了各种花样玩了个遍,依然没有等到要等的人,她的粉颊上现出阵阵怒意,很是气恼地甩开了石子,站起身来,她刚一站起,眼前便是被一堵强壮的人墙堵着,还有一股压迫感。 夏宸抬头,便瞧见穆旭端那双沉如海的眸子,从她的角度,刚好便能瞧得真真切切,他的那双眸子里,满满的都是自己的影子。 夏宸咧嘴一笑,“你怎么在这里?” 穆旭端看到她明艳的笑,心头又是一阵暖意,他亦是勾唇一笑,“你又为何在此?” “我……”夏宸几乎要脱口而出,但最终却是忍住了,转而道,“我在这儿玩。” 她的神色,很是认真,生怕穆旭端不相信,她又补充了一句,“真的,我真的在这儿玩。” 穆旭端听了,心头不觉有些扯疼。 他之所以在这里,便是因为倪清羽对她心有怀疑,他在这里等着的时候,整颗心都紧张不已,他心头闪过很多个念头,若夏宸真的是内奸,他不知道自己的心境会是怎样,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他心里定然很是难受。 回想起这一个月来,穆旭端脑中竟然是印满了夏宸的影子,她的一颦一笑,她总是缠着他比武的样子,她强行与他过招,输了之后又耍赖的样子,还有她不经意地攀着他的肩,大大咧咧的笑的样子…… 穆旭端心头纷繁混乱,他一直都在不远处的屋顶上看着夏宸,她便是老老实实地握在那个角落里,不厌其烦地玩着石子,他难得见到她肯这般在一个地方待这般久,好似手中的石子格外有兴味一般。 他害怕范怡容真的往这边而来,心下惴惴不已。他甚至在想,就算范怡容真的往这边来了,也不能说明一定是夏宸告的密,若是范怡容有意陷害,误导于他们呢? 在这样惴惴不安中,穆旭端终于是等来了张惰,等来了张惰的那个消息。 穆旭端听到那个消息,整个人都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嘴角怎么都忍不住地上扬着,整个人都变得很是轻松。 他就知道,夏宸定然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眼下,他听到夏宸这样的回答,心里更是柔软不已。她在这里等了倪清羽这般久,却是久久未有等到,方才他的问答,夏宸也是丝毫没有吐口。她明明就是一个这么单纯善良的女孩儿,可是,自己却也是怀疑过她。 穆旭端眼里含着复杂情绪,面上似笑非笑,“好玩儿吗?” 夏宸扁了扁嘴,最后又硬生生地说:“好玩!” 穆旭端明明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满满的无聊和失落,她却是嘴硬地否认着。 “你怎么在这儿?”夏宸又问。 “我……”穆旭端心头一动,“我打算偷溜出去玩。” 夏宸眼神顿时发亮,“你要去哪儿玩?” 穆旭端一下子感受到了她雀跃的思绪,心头愈发柔软,“想去看雪。” 夏宸的眼睛顿时愈加发亮,“真的吗?你也想去看雪?” 穆旭端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认真地点头,“我们秦国,几乎没有雪,到了陈国,就想爬到山上好好看一场。” 夏宸高兴地拍着掌雀跃着,“真的吗?太好了!我也想去!我在王府里都快憋坏了,我早就想去外面好好玩一场了。” 夏宸的脸上尽是明媚的笑,落在穆旭端的眼睛里,再一次把他的双眸盈满,整个人又有些发愣。 夏宸兴奋地拉着穆旭端手,“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她的手很柔软,触在手心,格外柔软,又叫人莫名地眷恋。穆旭端鬼使神差地弯了弯指间,想要回握她的小手。 但是夏宸一下子又把他的手放开了,整个人都泄气了起来,“不行,我不能去。” 她还要等倪清羽,而倪清羽要去看雪之事,是决不能告诉旁人,即便是穆旭端,也决不能说。 穆旭端的手抓了个空,有些失落。他也是知道了倪清羽之所以这般说的原因所在,她这是在为倪清羽保守秘密,穆旭端心头又有些暖暖的。 但倪清羽所谓出门看雪的话,根本就是一个噱头,但是夏宸却是已经当真了,他心下实在不忍心看到她失望的样子。 穆旭端方才便已经决意做一次惊天地泣鬼神之举,他小声道:“其实我知道你为何在此,是王妃让你在此候着的对不对?” 夏宸顿时惊讶不已,“你,你怎么知道?” “王妃往东门去了,却遇到了范怡容,幸而王妃没有出府,不然就全身长满嘴巴也讲不清楚。” 夏宸又是惊惧不已,但知道倪清羽已经没事了,这才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她随即咕哝道:“王妃记性真差,明明说了是在西侧门,怎么跑到东侧门去了!” 穆旭端轻笑,“王妃眼下是去不了了,她让我来给你传话。” 夏宸顿时满心失望。 “不过……”穆旭端话锋一转,“王妃说了,我们若是想去,便可以自己去,今日全当给我们放假。”穆旭端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幅度,一贯严肃的脸上难得勾起一抹狡黠。 “真的吗?”夏宸又跳了起来,高兴地抓着穆旭端的手臂,不停地摇晃着。 穆旭端不知道自己是该讨厌她的这习惯,还是眷恋她这个习惯。 她认真点头,“自然是真的,所以方才我才会这般说。” 夏宸大叫,“真好!那我们现在赶紧出发吧!” 她整个人就像是一直脱缰了的野马,欢快地跳到了前面。穆旭端站在原地,不觉是阵阵失神,直到夏宸颇为不耐地冲他招手,他才回神,快步跟上。 第一百八十五章 逗弄思婵 寰宇轩内,思婵做事都变得有些漫不经心,而是一心竖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 这时,脸上挂满笑携手而归的三人让思婵整个人都愣住了。 怎么会?她们怎么又回来了?她们不是应该出了门,然后被范怡容抓了个现行吗?各种想法一瞬间都涌上了心头,思婵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思婵的神色变化都落到了她们的眼里,她们却完全像没事一般。 倒是思彤,看到倪清羽这一身装扮从外面走进来,眼睛睁得像铜铃一般大,“王,王妃,你不是应该在屋子里睡着吗?为,为什么会从外面走进来,而且还这身装扮?” 倪清羽只是笑笑,“我不过是突然想对院子各处的情况进行一番突击巡视,就起了个大早,换上了这身衣裳,到处转了转。” 思彤恍然醒悟,“原来如此,王妃真是聪明,这般乔装打扮地突袭,又不惹眼,又出其不意,定然是能发现不少平时发现不了的问题。” 倪清羽嘴角依然含笑,“的确如此,这一趟,可真是发现了不少问题呢。” 思婵却还是一脸疑乎,她求证的目光看着良锦,良锦则是眨了眨眼睛,做了个扁嘴的表情,思婵却还是不明所以。 倪清羽和良纱入了房,良锦没有跟进去,思婵便是凑了过来,低声询问,“不是说今日王妃要去看雪吗?为何这般快就打道回府了?” 良锦也压低声音,“到你屋子里说。” 思婵便跟着良锦进了思婵的房中。思婵和思彤、良锦良纱一样,都是寰宇轩的大丫鬟,倪清羽又厚待下人,她们四人的房间的一应物件都格外齐全,样品都不会差,甚至比外面寻常百姓家的小姐闺房还要讲究几分。 良锦知道思婵定然会格外好奇方才在外面所发生的事,良锦便索性直截了当地告诉她,也让她心痛懊恼一番。 “方才真的好险啊!”良锦故作紧张地抚着胸口,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思婵心提到了嗓子眼,“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才在东门,我们遇上了锁心院的那位了!” 思婵假意露出惊讶之色,“真,真的吗?” “可不是嘛!”良锦用力地点头。 “那,王妃偷偷溜出去,岂不是会被她紧抓着不放,好生为难?”思婵面露担忧之色。 良锦笑笑,“你都看到了,咱们王妃相安无事地回来了,方才的险情,自然是尽数化解了。” “怎,怎么化解的?”思婵的好奇心提到了嗓子眼,心头也暗暗为倪清羽的命大感到愤愤。 “因为王妃临时起意去萃锦园逛了一圈。这几日都落霜,路上的花树都凝满了霜,王妃瞧着好看,我们就拐了去。这一番观赏就耽搁了时间,我们再往东门去的时候,就刚好遇到了范怡容一行人,她们便刚巧从东门走了进来。可险了,我们的脚程若是再快一时半会儿,就刚好在府门与她们撞上了,到时候,可真的要被她们咬死了。”良锦满脸都是庆幸之色。 思婵心头却是阵阵发狠,倪清羽的运气未免太好了些!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她们就这样错过了! 但是思婵却是只能硬生生地扯出一抹笑,“咱们王妃真是福大命大。” “是啊。”良锦脸上尽是笑意,“咱们王妃有老天庇佑,上次在皇宫中,那般凶险的境遇咱们王妃都能逃过一劫,这一次,也是这般。” 思婵的脸上则还是现出丝丝讪讪之色。 良锦又掩嘴笑着,“咱们王妃运气好,可那范怡容,就没有这般幸运了。” 思婵心头咯噔一声,“她,怎么了?” 良锦指着脸,“她的脸,只怕又肿成猪头模样了,这次,没有几个月,她是没法子见人了。” 上次,范怡容被常可为不客气地扇了两巴掌,那力道多么雄厚,那两巴掌已经是让范怡容大半个月不能出院门,眼下,这才刚刚养好了旧伤,新伤又加了身,委实倒霉透顶。 思婵心头一紧,“她,怎王妃掌嘴了?” 良锦绘声绘色地把当时的情景学了一遍,一边学着,一边暗自观察着思婵的脸色,她倒也是隐藏得不错,脸上的震惊之色把其他情绪都尽数掩盖了起来,但是良锦看不到的是,思婵的双手已经是紧紧地握在了一起,指甲几乎要把鲜嫩的掌心掐出血来。 良锦一副鄙夷神色,“这个范怡容,也是忒不识抬举,眼下整个王府后院都归王妃管,她既然可以舔着脸住在这里,那便要夹起尾巴才是,王妃已经是很给她面子了。” 思婵听了,便只是有些失神地随口嗯啊地应着。 良锦又满心庆幸,“不过也得亏王妃反应快,我和良纱也是配合默契,不然真的是会露馅,还不能这般好好地教训她。” 思婵的脸色又是一番变幻,看着委实精彩。 良锦见故事已经讲得差不多了,便是起身,“出了这档子事,这下王妃要是再动私自出府的念头,我和良纱也是会拼死拦着。” 一番总结陈词,良锦便满身轻松,一脸喜滋滋地走出了思婵的房门,思婵却是一下子跌坐在了床上,满心失神,然后又是恨恨地捶着床。 里屋,倪清羽已经是换上了一身新衣裳,发髻也重新梳了一番。 “跟她说了吗?”倪清羽懒懒地问,轻轻地打了个哈欠,今日起得甚早,现下瞌睡虫便已经找上了她,但好歹良纱刚刚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为她梳了一个这么久以来最标志的发髻,她不能辜负了良纱的心意,就算再想睡,也必须要生生地忍着。 “说了,这一通故事,我可是讲得格外尽兴,一边回味着,一边看着思婵那扭曲变幻的神情,实在是大快人心。”良锦脸上尽是坏坏的笑。 良纱嗤笑,“我今日才算是见识了你的野心肝,原来你也是这般坏心眼。” 良纱受之不却,“对付像她们这样的坏人,就应该有这样的坏心眼,不然,难道要等着她们欺负到我们头上来吗?” 对于良锦的这个理论,倪清羽甚为赞同,过多的慈悲,最后便只会让自己自食其果。想想前一世的自己,便是最好的例证。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夏宸失踪 另一个疑问又涌上心头,良锦发问道:“昨天我给思婵传了话之后她明明是没有踏出院门半步,她究竟是如何把消息传递给范怡容的?” 她这一提醒,倪清羽和良纱心头也是升起一阵疑惑。 的确,昨天她们都紧盯着思婵,却是是没有看到她走出院门,她除了的举止行动也是完全没有任何异常,她究竟是如何把消息传给范怡容的呢? 倪清羽眉头紧锁,思来想去,只能从她的房间入手,“良锦,你这几天想办法把她的房间好生搜查一番,各种边边角角,每个角落,都要检查到,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信件,若是有,也可以留着作为证据。” 良锦点了点头,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还有她常去的那些地方,每处也都认真地检查,特别留意那些松动的砖瓦。”倪清羽又吩咐道。 “王妃是怀疑她通过砖墙的空隙来传信?”良纱猜测。 倪清羽点头,“没错,我的确是这般怀疑。”倪清羽眉头依然紧锁着,“她没有翅膀,不能飞出去。也不能遁地,往下面钻出去,但是她能够足不出户就把消息传出去,我只能想到这个法子。” 她们都点了点头,良锦保证道:“王妃放心,奴婢就算掘地三尺,也定然能将她的猫腻挖出来!” “还有,去调查一番她的来历。”倪清羽又开口道,“当初我们对她也进行了一番调查,按照府里的档案,她的确便是从人牙子处买来的,完全没有任何背景,但是,她若真的是这般简单,为何会能被范怡容所收买利用,做下这些事?而且,就算范怡容想收买人,她又有什么特质能被范怡容看上?” 倪清羽说出方才一直盘旋在心口的疑问,思婵怎么看都太普通,她平日里的行径,也是循规蹈矩,没有任何出挑之处。 与其他人相比,她倒是较为寡言少语,也更为高冷,其他的,便没有什么特质。 可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普通,没有任何特质,所以才能一直隐藏着自己,若不是这件事,只怕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察觉自己的身边有这么一个奸细,更是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才能揪出这个奸细。 她们点头如捣蒜,“王妃放心,这些都包在了奴婢的身上!” “用我们自己的人。”倪清羽又补充道。 “奴婢自然知道,眼下,除了咱们自己的人,其他人我们可都是不敢轻易相信。”良纱颇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觉悟。 倪清羽莞尔,“那便好。” 她缓缓起身,事情已经交代完了,心头的一件大事终于是放下了。 “这些时日,你们该干嘛就继续干嘛,在找出证据之前,不要打草惊蛇。”倪清羽便说着边往外走,她们两人又是轻声应着。 如此一番折腾,外面已经天光大亮,看着天空一片晴朗,但却依然是满满的沁人寒意,叫人不禁打着寒颤。 倪清羽却是格外畅怀,走到了院子里,仰着脸张开双臂拥抱着阵阵寒风,在她心里,暖春将至。 临近傍晚,思彤突然有些疑乎地叩门而入,“王妃,外面夏统领来寻小宸。” 倪清羽怔了一下,良锦和良纱也不觉是对望了一眼,三人都有一股拍大腿的感觉,她们的注意力都尽数放在了思婵身上,却是半点没有注意到夏宸! 夏宸被倪清羽派在西门守着,本是要试探她究竟是不是奸细,但是后来她们把真正的奸细试探了出来,却是把夏宸给忘了! 思彤看到她们面色奇怪,也是一脸疑乎,她有些无辜地说:“今日小宸是跟着王妃出去的,我一日也未曾见到她,想来是王妃派她去做了什么差事了吧。” 当着思彤的面,她们却是不好把话说开,倪清羽便道:“你先出去告诉夏统领,我一会儿出去。” 思彤见此,心里顿觉这件事好像真的有点内情,想来夏宸真的是被她派去做了什么要紧的差事吧,不然干嘛要王妃亲自出去跟夏津解释。思彤心里这般想着,她应着便走了出去回话。 思彤一走,她们的话匣子这才是打开了。 良锦皱着眉,“真是该死,我们竟然把小宸忘了!一天都没有注意到她!” “张惰已经去给穆侍卫传了信,穆侍卫收到信,自然就会去告知小宸才是。”良纱叫嚷了一声。 “小宸贪玩,会不会溜出去玩了?”良纱又猜测着。 “可是穆侍卫绝不是贪玩之人,就算小宸想溜出去玩,穆侍卫怎么会准允?”良锦马上便推翻了良纱的猜测,然而事情却是刚好相反,正是穆旭端主动提议一道出去玩上一玩。 她们两人唱着双簧,却是猜不出事情缘由来。 “良锦,你赶紧到外院去瞧瞧,穆侍卫在不在,他若是在就询问一番小宸的下落,他若是不在,那便多半是和小宸一起出去了。”倪清羽思路清晰,一下子点到要害。 良锦拔腿便去了,倪清羽亦是起身,夏津还在外面候着,终归是要给他一个交代才是。 夏津见了倪清羽,很是恭敬地行礼,他也没有绕弯子,而是直言相问,“不知王妃可是安排了什么差事给家妹,她每日这个时辰便会与我一道归家用膳,今日久候不至,卑职便斗胆前来相问。” 倪清羽面色现出一丝尴尬,“都是我的疏忽,我早上派了差事给她,但是后来差事取消了,我便派人知会于她,但她一直未归,我也未有察觉。” 夏津一听,面色顿时变了,倪清羽这是多不把夏宸当一回事,连她消失了一天这样的事情都能疏忽忘记。 良纱赶忙道:“夏统领别急,小宸定是一时贪玩就跑出去玩了,她玩够了也许就回来了。” 夏津脸色发黑,但是碍于倪清羽,却是不好发作,但是心里对夏宸的担心已经是满心膨胀。自己的妹妹,他自己最清楚不过,她若是一出了门,没人在旁看顾着,迟早要惹出事情来! 倪清羽也很是愧疚,“我今日是派穆侍卫去知会的小宸,眼下只要把穆侍卫寻来,便能知道小宸的下落。”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夏氏兄妹 “那我去寻他!”夏津转身便欲走。 倪清羽赶忙叫住,“夏统领请留步,我已经是派了人去寻穆侍卫了,你在此小候片刻便是,我亦是想当面听穆侍卫解释。” 夏津便是按捺住了,耐着性子停了下来,却是掩饰不住心内焦躁,不停地在原地踱步。 倪清羽看到夏津的模样,心知夏津当真是十分珍视夏宸,如此深的兄妹情谊,委实叫人心生感动。 候了约莫半刻钟,良锦才急急忙忙从外面赶了进来,她的脸色却并不是很好,倪清羽心头顿时有一点微凉,“穆侍卫呢?” 良锦摇摇头,“未寻到他,翁老和柯恩都说一大早就没有见到他,还以为他是给王妃办差去了。” 众人一下子便惊住了,他们两人都不在。 夏津有些火爆脾气,“定是穆旭端,把我妹妹拐到哪里去了!” 良纱忍不住说了句公道话,“小宸素来贪玩,而穆侍卫却是最沉着稳重之人,我瞧着倒像是小宸拉着穆侍卫去玩了。” 夏津听得脸上一片黑线。 倪清羽心中有愧,更是不愿意挑拨起斗争,况夏宸若是真的出什么事,她也是有责任。 她出言宽慰道:“小宸若是和旭端出去,他们两人都是有武艺之人,想来是不会叫人欺负半分。这样,夏统领派些人马出去寻一寻,如此也能讨个安心。” 就算倪清羽不说,夏津也正是有此意,他也没有再多做逗留,转身便快步走了。 倪清羽的心绪却是突然变得有些不安了起来。 晚膳时分,睒于鸿轩却是也未曾归来,倪清羽本也食欲不佳,便吩咐了厨房晚些再传饭,刚吩咐下去,一个小厮便来传话,睒于鸿轩今晚不回来用膳,倪清羽突然便感到了一阵空虚,那股莫名的不安愈加强烈。 天色渐晚,两个男女终于是赶在城门关上之前进了城,一个身着碧色衣裳,一个身着蓝色长衫,两人的脸上都尽是开心的笑。 夏宸已经是被拘坏了,今天终于是痛痛快快地撒了一回欢。 “雪都没有瞧到,你还这般开心。”穆旭端嘴角微微勾起,心里早已经是被她的笑暖融了。 “我只要能出来好好玩一场,看不看雪又有什么稀奇,反正在陈国,从来不愁见不到雪。”夏宸一脸尽兴的笑。 她的笑像一串银铃一般,在空中回荡着。 “天色晚了,该回府了。”这一天就算再开心,也终究是要结束的。 夏宸心满意足地点着头。 他们一路行着,街道慢慢安静了下来,只有一些店家,点着微弱的灯还在张罗叫卖着。 夏宸瞧见了街角的那一家热腾腾的馄饨店,眼睛顿时发着亮,“我们去吃一碗馄饨吧,好饿了。” 穆旭端肚子也有些饿了,两人便坐了下来,两碗热气腾腾的混沌端了上来,两人都大快朵颐起来。 “真好吃。”夏宸一边吃还一边不忘腾出嘴赞道。 “不过是一碗馄饨,再好吃也就这样。”穆旭端却是淡然了许多。 “以前小时候,这一碗小小的混沌便是最大的赏赐,每天一睁眼,就想吃上这么一碗混沌。”夏宸一脸追忆。 穆旭端怔了一下,他从来没有问过夏宸她家里的情况,他只知道,夏津对她很是爱护,他们家也很是殷实,却是从来没有听到她提起过父母双亲。 穆旭端试探性地问,“你们小时候经常吃不饱吗?你爹娘呢?” “死了,我从小就只有哥哥一个亲人。”夏宸答得很是干脆,言语见却是没有半点伤悲。 她有些没心没肺地咧嘴笑,“这没什么,我哥哥对我很好,我一点都不羡慕那些有爹娘的人,有些人有爹娘,最后还不是被卖掉做奴婢,我哥哥绝对不会这样对我,他有吃的先分给我,有穿的也先给我,我比府里那些有爹有娘的丫鬟们幸福多了。” 若是是不幸福,那也是长大了以后,夏津越发想要保护她,便总是把她拘着,不让她到外面进行任何历练,偏偏夏宸又是根本拘不住的性子。 穆旭端有些心酸,“那你们怎么维持生计?” “我哥哥遇到了一个师傅,那师父说我哥哥是适合练武,就教了他。” “然后你们一起行走天涯吗?”穆旭端理所当然地接话。 夏宸噗嗤笑了一声,“忘了说了,那位师傅是杂耍的,我哥哥就跟他学了杂耍的才艺,每天在街头杂耍,我就捧着一个破铁碗收钱。” 穆旭端心头一紧,随即道:“幸亏你们幸运,遇上了一位好心的师父。” 夏宸噗嗤一下又笑了,“你又错了,这位师父,可一点都不好心,他就是把我们兄妹当成赚钱的工具,等我大了些,他也逼着我学杂耍,让我们兄妹每天累死累活为他卖命,他收钱,他也就管我们饱,饿不死。” 夏宸吐吐舌头,“我们若是不听话,打得可凶了。” 穆旭端脑中一下子想起了自己的师父,他每日便是背着手,拿着一根鞭子,盯着他练功,只要稍稍有懈怠,便毫不留情地甩下一鞭。但是,也正是因为那一根根鞭子,他才有了今日。与夏宸兄妹相比,他应该是幸运的,因为他的师父,至少是真正地关心他,打他,不过是为了督促他,历练他。 “那后来呢?”穆旭端已经放下了碗筷,静静地听着。 夏宸撇了撇嘴,“后来也许是老天看不过去了,派了那些凶神恶煞的官兵来把那恶师父收了去,我哥哥拉着我飞快地就跑了。之后我们就自己卖艺,收了钱就自己存着。我眼馋了这么久的馄饨,直到那个时候才终于是饱饱地吃了个够。我记得那一次,我吃了五碗!” “那你哥哥,是怎么做上了王爷的手下?”能从一个草根做上堂堂王爷府的统领,还有这么高强的武功,定然不是这般简单的。 “我也不知道。”夏宸答得理所当然,“反正我们一直卖艺卖了好几年,后来我哥哥就突然把我带到了一个很温暖很干净的地方,说那就是我的家。之后我哥哥就每天出去干活,我一个人在家里无聊,他就请了习武师父教我武艺。后来我们的房子就越来越大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情愫暗生 夏宸说得轻描淡写,落在穆旭端耳朵里,却是带着满满的心酸之意。 夏宸很快就把一碗馄饨吃完,很不客气地又要了一碗,穆旭端便只是含着笑地看着她狼吞虎咽。 她的吃相很可爱,就跟她平日里的行事作风一般,没有那种大小姐的扭捏之态,若是在世俗礼教眼里,那便是没有教养,粗鲁不堪。但是落在穆旭端眼里,却是觉得甚为率性活泼,看着她吃东西,再没有食欲的人都会变得食欲大开。 夏宸的嘴里塞满了混沌,两个腮帮子圆鼓鼓的,她浑然未觉自己的脸颊上沾了一粒混沌屑,穆旭端没有多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便伸手为她擦去,他的手一触到她的脸颊,这才是突然醒悟过来,自己的动作过于亲昵,两人都是愣了一下。 穆旭端调整神色,快速地把她嘴角的那个东西擦掉,夏宸只感觉嘴角被一个带着些许粗糙的手轻擦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吃了混沌,身子开始发热,还是因为什么其他原因,她的两瓣粉颊变得更加粉嫩了起来,好像一下子充满了血一般。 夏宸微微垂头,默默地把自己碗中的混沌消灭干净,穆旭端的目光便是直直地落在她的身上。 先前夏宸并没有察觉,眼下才是突然发现了他直勾勾的目光,心下有些翻滚起来。 夏宸放下了碗筷,语气有些嗔怪地说:“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穆旭端也愣了一下,他轻咳一声,“我在检查你的脸上有没有落上其他的渣子。” 夏宸的粉唇翘了翘,有些不开心了起来,然后狠狠地把整张脸擦了擦,冲穆旭端做了个鬼脸,“什么都没有!” 然后她便起身,自顾自地走了。 穆旭端有些无奈,她可真是小孩子心性,穆旭端赶紧付了钱,便快步追了上去。 眼下正是隆冬,夜晚的时候寒气愈重,好在他们刚刚吃了热腾腾的混沌,所以浑然未觉。 夏宸吃饱了,感觉腹间满满的都是暖暖的积食,她下结论道:“咱们先不急着回去,在街上逛逛,顺便消消食。” 她这不是在跟穆旭端商量,而是在告知穆旭端,她不打算回去这么早。 穆旭端有些无奈,“可是回去晚了,只怕王妃要责骂,还有你哥哥。” 夏津若是知道他把夏宸拐了出来玩了一天,估计要拎着他的衣服,把他揍一顿。毕竟孤男寡女,一同游玩本就不合规矩,白天也就罢了,现下已经入夜…… 况且,这一次真的是穆旭端把她拐出来的,为的,也不过是心底的一点小心动。 夏宸满不在乎地说:“怕什么?反正今日是王妃恩允我们出来玩的,我们就算玩得晚一些也没什么关系。” 夏宸走到了一家灯笼店,兴致勃勃地挑选着造型可爱的灯笼。 穆旭端以拳抵唇,又是轻咳一声,“我,有一件事还没有告诉你。” “什么事?”夏宸完全沉浸在各式各样的灯笼中,只是颇为漫不经心地随口发问,头都不曾抬一抬。 穆旭端凑了过去,放低声音,“其实今日,王妃并没有放我们的假,我们今日出来玩了一天,算是旷工。” “什么?”夏宸立马把头抬了起来,瞪大了圆目看着穆旭端那张一本正经的脸。 穆旭端很是认真地点头,夏宸撅起了嘴,“那你为什么骗我?你这人,平日看着一本正经的,我还以为你是不会说慌话之人,谁知道,你竟然胡诌了这么一个大谎话!” 穆旭端在夏宸脸上看到了丝丝怒意,他心头有一些发软,语气很是柔软,“我是不忍心看到你失望。” 夏宸心里一下子又咯噔了一下,眼睛水水地看着他,心头有些砰砰的。 “为什么?”她有些讷讷地发问。 “你这么想去看雪,你更是被拘了这般久,早就已经被拘坏了,我若是直接告诉你,王妃不去了,也不让你去,你只怕要气闷一天吧。” 夏宸听得心头有了些别的意味,脸颊又是一阵红意,低低地说:“要你为我操心。” 穆旭端看到她的怒意已经消退了下去,还带上了些许娇涩之意,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 “一会儿回去,王妃若是怪罪下来,便由我担着,反正,今日本就是我怂恿你出来的。”穆旭端立下保证。 夏宸撅了撅嘴,“我哥哥现下寻不到我,定然要找你兴师问罪,你也不怕吗?” 穆旭端微微挑眉,“这有何惧?我又不是打不过你哥。” 夏宸皱了皱眉,不服气地为夏津辩解,“你的三脚猫功夫,怎么会是我哥哥的对手!” 穆旭端双手叉到胸前,一副悠悠然的神色,“我的功夫的确是三脚猫,可是有些人就是每次都做了我的手下败将。” 夏宸知道他在揶揄她,一阵笑骂,“好你个穆旭端,竟然敢笑我!我那是让着你,才故意输给你的你知不知道!” 穆旭端听了她这辩驳之辞,心里一阵哭笑不得,“那我谢谢你了,下次我不用你让。” 夏宸看着他那副似笑非笑的神色,感觉自己就好像是被人观赏着一样,她又满是不服气,挥出粉拳便给了他一拳,打在穆旭端的胸口,却是一点都不疼,他还禁不住像她那般咧嘴笑了,夏宸见他笑了,自己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两人都有些傻气地站在那里,傻傻地看着对方咧嘴笑着,一股更加异常的思绪在心头酝酿着。 突然,穆旭端的神色变了一下,“小心!” 他一下子伸手,快速地把夏宸拉了过来,夏宸整个人便稳稳当当地落入了他的怀里,听到他胸口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夏宸身旁,她方才所站之处,一辆马车快速地疾驰而过,若不是穆旭端眼疾手快,眼下夏宸定然已经被那马车撞到了。 夏宸逃过了一劫,穆旭端却是愣愣然地依然抓着她的手,把她整个人紧紧地框在怀里。他这才发现,她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这股清香,是她身上特有的,沁人心脾,又叫人一时心醉。 第一百八十九章 我喜欢你 穆旭端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鬼使神差地冒出了一句,“你好香。” 夏宸猛地被他拉入怀里,原本还有些呆愣,眼下听了他这一句话,便是整个人都臊红了起来,她用力地挣着,企图从穆旭端的怀里挣脱,但是她竟是没有挣开,他的手力道甚足,紧紧地握着她的盈盈小手。 夏宸红着脸,低声骂道:“你放开我。” 穆旭端如梦初醒,这才是有些慌乱地放开了她的手腕,两人的身子快速地分离,面上都尽是尴尬和羞涩之意。 夏宸只感觉心口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好像是不听使唤了一般,她的脸也是像火烧一般,感觉整个人都不自在。特别是感受到穆旭端黏在她身上的目光,整个人更是浑身拘束。 她以前可从来不会这样,别人若是看她,她便也是会用同样的目光看回去,哪有这般怯懦之色。 眼下自己身上出现的这股思绪,到底是什么?莫名其妙,叫人觉得心烦意乱。 夏宸快步向前走,穆旭端调整着神色,也是要追上去。灯笼店的老板却是出声唤道:“公子,你喜欢这位小姐就为她买一个灯笼吧,小姐看了,定然便芳心大喜。” 夏宸和穆旭端都听了这小贩的话,夏宸听了,面色更加臊红,穆旭端更是神色发怔,心头被什么撞了一下。 自己一直怀揣在心口的话,一下子被这个小贩点破了。 穆旭端当真是停了下来,掏了银子买下了方才夏宸一直在看的一个灯笼,那小贩喜得满脸尽是笑意,又格外讨好地奉承了一句,“公子一表人才,小姐花容月貌,你们真是再登对不过,公子定是能追到美人归。” 这小贩倒是舌灿莲花,穆旭端心头一阵笑意,索性掏出了一锭银子,赏给了他,“借你吉言。” 那小贩拿着影子,又是一阵千恩万谢。 夏宸听了他们两人的一唱一和,脚步愈快,真的想永远不被穆旭端追上,不要拿过那羞人的灯笼。 她心头泛起愈加异常的思绪,更是把穆旭端骂了一通,原来他把自己拐出来,便是早就起了贼心。 穆旭端快步地追上前,夏宸索性便是用上了轻功,穆旭端见此,亦是用上轻功,夏宸从来都没有赢过穆旭端,眼下穆旭端更是发了力的,她便更是赢不了,穆旭端不一会儿便是追到了她的跟前。 夏宸往左,他便是在左边挡着,夏宸往右,他便是在右边挡着,夏宸很是恼怒地瞪视着他。 穆旭端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色,把那个灯笼递到她面前,“送给你。” 夏宸面上愈加窘红,“我不要!” “为何不要?这不是你方才一直在看的那个灯笼吗?”穆旭端发问。 夏宸一把扫开他的手,“你个别有居心的家伙,我不用你送!” 况且,那小贩方才说了那些话,他又真的把这灯笼买了来送给她,他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啊! “我对你的确别有居心……”穆旭端犹豫着开口,夏宸脸上烧红,一下子跺脚捂着耳朵,撞开了穆旭端,往前面跑去。 夏宸奋力地跑着,心头阵阵发窘,刚刚穆旭端说什么,他对她的确别有居心,他还敢这般说出口,实在是气人! “小宸,你跑什么?我又不会把你怎样。”穆旭端运着轻功在身后追着。 “你对我说那样的话,还不是对我怎样,真是坏极了!”夏宸回身骂着。 穆旭端感受到她的丝丝抗拒,心头一闷,他有些气闷地说:“喜欢你就是坏极了吗?那以后还有没有人敢喜欢你了。” 夏宸一下子脑门充满了血,连跑都忘记了,穆旭端也是一时说得顺嘴,他回过神来,也是一下子愣住了,两人又是呆呆地站在那里,互相看着对方,只有穆旭端手中的灯笼发出红红火火的光,照得他们两人的脸颊熠熠生辉。 夏宸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好躲开他炙热的目光,但是偏偏,腿脚又是不听使唤,只是呆呆愣愣地迈不开步子。 “我……”穆旭端不善言辞,一整天也几乎都是夏宸在叽叽喳喳,眼下的情景,他更是喉头打架,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他只得又把灯笼递到她的手边,“送给你。” 夏宸的双手不住地搅弄着自己的衣角,却是伸不开手去接,只觉得这是个烫手的山芋,一碰到定然烫手极了。 穆旭端心下又是一闷,果真是不该这般莽撞地便道出心事,定是把她吓到了。他却更是生怕夏宸今后便开始躲着他,穆旭端缓了缓心绪,扯出一抹笑,“我开玩笑的,你就像我的妹妹一样,我自然是会像你哥哥一样喜欢你,护着你。这下,这个灯笼你可以收下了吗?这么孩子气的东西,我拿着真是怪怪的。” 夏宸闻言,心头莫名其妙地便涌起一股更闷的思绪,心头的怒气蹭地就升了起来,异常烦躁,这股情绪来得莫名其妙,叫她都感到不可思议,她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躁,“谁要你喜欢,我有我哥哥一个就够了,谁要你这个冒牌哥哥!” 夏宸扯着嗓子大骂,像一头愤怒的小狮子一般,浑身都是危险信号。 穆旭端手中的灯笼被她狠狠拍了一下,落到了地上,很快便是烧了起来。 夏宸大踏步地往前走着,完全不顾穆旭端,她每走一步,便是狠狠地踢一脚,心里更是不听地咒骂着穆旭端。 穆旭端愈加莫名其妙了起来,怎么自己为了缓和气氛的话,一下子反而把气氛推到了零点?女人的心思,究竟是怎样的?他这个从来没有跟女人打过交道,从来没有对任何女人动过心的人,果真是没有摸到门道。 穆旭端认命地跟了上去,满心的无奈。 突然,穆旭端的神色又变了一下,他听到了空中一阵衣袂翩然的声音,那是极快的速度才能产生的声音。他突然感到一股森森热地杀气。 夏宸正在满心满脑地生气,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异常。 穆旭端快步上前,一下子又拉住夏宸,压低声音,“周围有可疑。” 第一百九十章 乱入缠斗 夏宸的手腕被他再次拽着,肢体的接触让夏宸一下子又面红耳赤起来,她很是不逊地甩开他的手,“放开我!” 穆旭端却是把她拽得更紧,还把她往自己身旁拉了拉,语调异常严肃,“不要吵!” 夏宸这才是意思到了周遭环境的异常,她也是侧耳倾听,果真也是听到了那股衣袂飘然之声,两人还听到了一阵兵器相加的声音。 是两队人马打了起来,起势可谓如同水火,那股杀气更是扑鼻而来。 再看周遭,一片漆黑,他们已经是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条无人的宽巷子,如此气氛,更是觉得诡谲恐怖,两人同时打了个寒颤。 穆旭端一下子握住了夏宸的手,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快走!” 夏宸便被他这般拉着,眼下气氛诡异,夏宸连方才的气恼也一下子抛诸脑后,两人没头没脑地便只顾着逃命,快些离开这个阴诡的是非之地。 他们脚下生风,快速窜离。 但是,几个黑衣人一下子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手中亮着明晃晃的刀,对着正欲逃窜的两人,他们都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不过是恰巧路过,但是因为身怀武功,便是被这些黑衣人归为了敌人的行列。 他们二话没说,便是已经向夏宸和穆旭端出手,穆旭端把夏宸往身后一拉,然后利剑便快速出鞘,与那些黑衣人缠斗在了一起。夏宸见穆旭端把自己护在身后,心头也是涌起一股暖意来。 夏宸也是没有闲着,她亦是出手,但是,那些黑衣人却是功力了得,夏宸渐露颓势。 那黑衣人的刀很是凌厉,满是杀气,直直地便向夏宸看来,夏宸一惊,正欲回身以剑相挡,另一把剑已经是快速地为她把那把刀挡开,再快速一刺,那黑衣人便中了一剑。 穆旭端把夏宸搂在怀里,眼里盛满关切,“你没事吧?” 夏宸面色又是一红,摇了摇头,“没事。” 黑衣人可没给他们太多的时间在此检查伤势,其他黑衣人又快速地向他们攻来,穆旭端一手护着夏宸,一手出剑相抵。 他在夏宸耳边沉声道:“你与我贴着背,不能离开我半步!” 夏宸心头又是一暖,重重地点头。 夏宸刀法不济,但她身上却是怀揣着暗器,她一下把怀中的暗器飞了出来,那些黑衣人猝不及防,好几个手上都受了伤。穆旭端嘴角勾笑,赞道:“做得好!继续!” 夏宸大受鼓励,便是愈发凌厉地向他们施放暗器,每一发都精准异常,有了夏宸先伤了他们,穆旭端的剑法便是更加所向披靡,一剑一个,杀得格外爽快。 他们正暗自欣喜之际,愈多黑衣人却是赶了来,他们心下一惊,穆旭端又拉起夏宸的手,毫不犹豫地道:“他们人太多,咱们快走!” 两人的轻功都不错,夏宸这次倒是没有拖后腿,两人快速地往来路退去。 他们慌不择路,飞往了更黑布隆冬的小巷,他们很快就发现这个决定是错误的,因为这个小院子里,正是两伙人交锋的集中点,这下真的是前有拦截,后有追兵。 他们看清了这两伙人,一伙人便是方才与他们交锋的黑衣人,另一伙人,各个身穿常服,只是面上也是带上了黑面巾。 穆旭端对这两伙人的情况进行了一番初步判断,这个小院子,怎么看都只像是寻常的百姓家,住在这里的人,也都是寻常百姓的装扮,想来这些不过是伪装,实际上却是某些秘密组织。黑衣人又是何方神圣,他却是猜不出来。但是却是可以看出,个个都是身法凌厉,杀气十足。 那个小院子,看着平常,但却是机关重重,那些黑衣人前赴后继,对他们那些隐藏的暗器却是猝不及防。 他们也来不及再观察形势,因为黑衣人已经是杀上了他们,夏宸和穆旭端便只能尽力火拼。 “这些人是谁啊?怎么就打在了一起!”夏宸一边奋力还击,一边发问。 穆旭端也是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剑,一边答话,“我也不知道,但想来是两股江湖势力的火拼。” “我们也太倒霉了!竟然参和了进来!”夏宸叫嚷着,她见到这一番你死我活的火拼,可是心里阵阵发寒。眼下什么都没有保命要紧! “我们往火力弱的地方,趁机开溜。”穆旭端道,夏宸重重地点头。 但是,他们却是一直被黑衣人缠着,完全没办法脱身,只得奋力打着。 依仗着整个院子的机关暗器,黑衣人步步败退。但是,夜空中突然便燃起了一股重重火烟,黑衣人竟然暗中放火! 当真是釜底抽薪的好计谋,烧了整个院子,那这些人依仗的机关暗器便全都一一瓦解! 那股火势烧得异常凶猛,很快便蔓延到了整个院子,打斗之人的战场,便是很快转移到了院子外。 穆旭端和夏宸已经被这股混战搅弄得筋疲力尽,这时,一个身着暗青布衫的蒙面人突然一下子倒在了他们面前,一个黑衣人挥着大刀,便是要把那人结果了,穆旭端没有多想,一下子挥着剑,出其不意地把那黑衣人一剑毙命。 暗青布衫蒙面人有些仓皇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抚着胸口,又看着他们两人,一脸疑惑,“你们二人是谁?” “我们是路人,却莫名其妙地搅进了这场混战。”夏宸一副很是倒霉的神色。 那蒙面人先是惊了一下,随即道:“不管怎么说,方才都谢谢你们二位出手相救!” 他们的话还未说完,又有黑衣人杀了过来,完全不留情面,他们便又只得挥刀战斗。 夏宸没好气地说:“你若是真的要谢我们,那便想办法把我们弄出去,我们可不想做这冤死的亡魂。” 那蒙面人便道:“好,我叫人护送你们杀出去!” 那蒙面人果真是杀了出去,把几个人唤了过来,护送着他们一路杀将出去,眼看就要逃离战场,那几个蒙面人却是瞧见了被围攻的另一人,急急忙忙便是奔了过去,弃夏宸和穆旭端于不顾。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夏宸受伤 “高舵主,你没事吧!” 他们把被击下的那人扶了起来,那人的腹间中了一剑,血不停地冒着。 受伤之人强忍着痛,挤出一句话,“我没事!” 那些蒙面人眼睛便像是冲了血一般,发疯了一般向黑衣人杀去,穆旭端见那人伤得不轻,心中升起一丝不忍,偏偏有一黑衣人却是趁虚而入,要把一刀把那受伤之人结果了,夏宸眼疾手快,一个飞镖飞了过去,那黑衣人的手腕被划出一道血痕,穆旭端随手拔起地上一具尸体上的一把剑,向那黑衣人飞去,那人便是一下子倒了下去。 那位高舵主抬眼,感激地看了穆旭端和夏宸一眼。 原本护送夏宸和穆旭端的人解决掉了围攻高舵主之人,便是把他拖了起来,又示意穆旭端和夏宸,一行人快步地逃窜开去。 穆旭端见这人血流不止,便是给他点了穴,暂时止住了他的血,也让他的痛楚减少些。 高舵主又是感激地看了穆旭端一眼,“多谢这位少侠出手相救!” 先前那位青衣人也道:“方才他也救了我一命。” “眼下先不要说这些,赶紧找到一个安全隐蔽之处才是关键。”穆旭端沉声。 “我们有一处隐蔽之所,跟我们来便是了。”青衣人答道。 他们便是快步地走着,一行人都格外紧张,断后之人也是拔着刀满脸警觉。 偏偏这时,前面又是出现了几个蒙面之人,为首者身材高大,手里拿着剑,傲视着他们。 他的目光落在了夏宸和穆旭端两人身上,眼神微微眯了眯。 夏宸一阵懊恼,“方才我们就应该直接开溜,眼下就不用再受这群人的穷追猛打!” 青衣人扭头对他们道:“二位,你们方才的救命之恩,我们铭记在心!这本就是我们之间的事,你们不应该被牵涉于其中,你们快些走吧!” 其中一名黑衣人却是喊道:“谁都别想走!” 夏宸一阵懊恼,她侧脸对穆旭端说:“一会儿我们寻到空子就赶紧开溜,不要蹚这趟浑水。” 穆旭端却是深眸如海,没有开口应答。 对于这两群火拼之人,他心里已经是有了自己的判断,黑衣人想来是不义之势,而这些蒙面人,却是不失江湖义气。 往常,他行走江湖之时,遇到富有江湖义气之人,总是会尽力相帮,眼下,若是蒙面人被这群黑衣人多加为难,他也是多半不会袖手旁观。 “主子,受伤那人便是小头领。”那黑衣人又出言道。 为首的黑衣人沉声发话,“抓住他,抓活的。” 夏宸听了这声音,只觉得透着一股莫名地熟悉之感。 为首者一声令下,他身后的黑衣人便是齐齐动手,夏宸很想插着手便在旁边看好戏,但是那些黑衣人却也是把她也当成了攻击对象,她也只得奋力还击。 穆旭端的武功是那一行人中最高,有他尽力相护,那些黑衣人竟是半分近不了蒙面人的身。 为首的黑衣人面色一沉,他一下子拔出利剑,向穆旭端出手,穆旭端刚接了他这一剑,便是感到了此人内力异常深厚,只怕自己尽力相拼,也是占不到半点好处。 为首的黑衣人缠住了穆旭端,其他黑衣人便是向其他蒙面人进攻。 夏宸分神看着穆旭端,只觉得他在那黑衣人面前半点好处都没有占到,有好几次还险些中招,她看着格外惊心,她掏出自己的暗器,向那黑衣人发射,谁料,那黑衣人却是轻巧地把她的暗器挡了回去,还险些射到了夏宸自己的身上。 那黑衣人冲夏宸抛了一记眼神,带着些许蔑视之意,夏宸心头鼓了一肚子气,她不服气地挥剑也向那黑衣人攻去,那黑衣人被两人同时围攻着,但是他们两人却是半点便宜都没有占到,还颇觉吃力,他们知道,定然是遇上了对手了。 青衣人也一下子加入了对战之中,三人联合围攻一人,三人的剑同时向此人击去,但他却是轻巧地把剑一转,三人的剑便是马上被挡了回去,还带着一股雄浑强劲的内力,夏宸功力不够,一个没站稳,便是向后趔趄了几步。穆旭端和那青衣人却是站得稳稳的。 黑衣人冷哼一声,又是一阵发力,在穆旭端等人还没回过神来之时,两掌便已经击出。穆旭端受了他一掌,已经是有了防备,他掌间快速地凝上内力,稳稳地接了他这一掌。但是终究是不敌,向后退了几步。 那儿青衣人,却是更为不济,吐了两口血。 夏宸调整好状态,趁着那黑衣人刚收掌,便挥剑向他刺去,那黑衣人一个应激,手指一弹,便是把她的剑弹断了去,夏宸却没这般容易屈服,她趁黑衣人松懈之际,从怀里掏出一枚飞镖,便是要向黑衣人的脖间发去。 她脸上现出狡黠的笑,因为她以为黑衣人定然是来不及防备,谁料,他却是伸手硬生生把飞镖接了下来,手上顿时流了血。他阴翳的眼神眯了眯,有些下意识地抬起掌,要向近在咫尺的夏宸击去。 穆旭端一惊,夏宸若是受了他这一掌,只怕是…… 但令所有人都意外的是,那人却是猛地收了掌,没有向夏宸击去,眼神里闪着一丝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夏宸也有些发愣地看着眼前这人,发着怔。 穆旭端见那黑衣人分神,快速地运足掌力,那一掌浑厚有力,黑衣人一时懈怠,未有防备,狠狠地受了他这一掌,气息顿时一阵紊乱。穆旭端这一掌得逞,他便是要趁势追击。 谁料,另一个黑衣人一下子向夏宸击去,夏宸狠狠地吐了一口黑血,整个人趔趄不稳,昏厥在地。穆旭端心下顿时惊怵不已,一下子收了掌,向夏宸奔去,把她搂在了怀里。 为首的黑衣人见了,眉心也是一簇,看了一眼那发掌之人。 发掌的黑衣人却是一心记挂着为首者的伤势,跑了过来,“主子你没事吧?” 那人看了一眼昏厥在地的夏宸,又看了一眼这人,神色瞧不出喜怒,他又发生,“把其他人都活捉了!” “是!” 第一百九十二章 棋逢对手 月黑风高杀人夜,古刹寒鸦泣鬼时。 夜色深浓,寒风凛凛,更让人心头战栗的,便是黑衣人手中那一柄柄明晃晃的白刀。 夏宸被穆旭端抱在怀中,她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是苍白,嘴角吐出血来,神情异常痛苦,手有些无力地抓着穆旭端,就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他们,竟然对夏宸下手!穆旭端只觉得心头一阵剧烈的疼痛,眉头都尽数皱在了一起,眼神里满是寒意。 青衣蒙面人见此情景,愣了一下,心头升起一股愧疚之意,但是眼下,他就算是想保全穆旭端和夏宸两人,也是无能为力了,他只能举着手,号令着众手下,“兄弟们!一定要杀出一条血路来!” 然后,蒙面人和黑衣人便是混战在了一起。 穆旭端抬起凌厉的双眼,紧紧盯着为首的那个黑衣人,他把夏宸缓缓放下,夏宸的手还是有些无力地拽着他的,她想开口,却是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穆旭端心头扯疼,他抚慰地回握着夏宸的手,像是向她保证一番,“你放心,我定会为你报这一掌之仇!” 穆旭端站起身来,亮着手中的白刀,二话不说,便是已经和那黑衣人缠斗了起来。黑衣人首领方才中了穆旭端一掌,气息难免有些不稳,但是他的武功原本就在穆旭端之上,穆旭端还是没有占到半分便宜。 黑衣人首领毫不客气地说:“你打不过我,我劝你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挣扎,白白浪费力气。” 穆旭端的眼睛里已经是充满了血,就像是一头愤怒的狮子一般,“就算是拼尽我的全力,我也要把你杀了!” “你把我杀了,看谁还能救得了你的心上人!”黑衣人首领冷哼一声。 穆旭端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躺在一旁的夏宸,她嘴唇已经是变得发黑,异常骇人。他心头惊惧不已,“她,中了毒!” 方才的那一掌,竟然是带着毒的!江湖之上竟然有这般厉害的武功!这么须臾之间,夏宸的嘴唇已经是黑成这般模样,可见这种毒的厉害之处! 穆旭端心头更是激愤不已,“那我就把你生擒了,看你交不交出解药!”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那黑衣人语气里满是不屑。 夏宸虚弱地睁着眼睛,看着眼前混战在一起的人,最后目光紧紧地锁定在穆旭端的身上。 剑光凛凛闪光,又快又狠,她甚至看不出哪把剑是他的。 头顶,穆旭端的那把剑快速地削下,毫不留情,那黑衣人却是举手挥剑脆生生地挡下。 中盘,那把剑带着呜呜的啸声,袭向黑衣人的胸腹。那黑衣人却是一瞬间衣袂翩翩卷起,硬生生把穆旭端手中的剑卷了起来,穆旭端要把剑抽出来,竟然一抽未动! 黑衣人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屑之色,穆旭端眼睛眯了一下,索性便是松了手,突然一掌向剑打去。 穆旭端本想让剑借着掌气向他刺去,但“嗖!”一声,裂帛极快地便舒卷垂落,黑衣人身形闪得极快,那把剑便只割破了他那身锦华黑衣的一角,然后极快地向远处飞去,恰巧死死地插入了身后的一株古树上。 穆旭端心头暗暗感叹此人的功夫,他们过招了这般久,却是还没有瞧出他的武功路数,内力心法也是格外奇特,实在是处处透着蹊跷。 穆旭端本就胜算不大,眼下手中失了长剑作为依仗,只怕更是颓势明显。 黑衣人首领语气狷狂,“我便说了,你打不过我,再白费再多力气,也是枉然!你的同伴们,一个个也都是手下败将!” 穆旭端回身看着蒙面人们的战局,亦是不容乐观,黑衣人个个都身手了得,蒙面人谁都没有占到半点好处,反而是挂彩的居多。 穆旭端的双拳紧紧握着,满是愤恨,“我就算是赤手空拳,也要打下去!” 那黑衣人冷哼一声,“你要自寻死路,我也拦不住你!” 黑衣人突然伸出纤长的手指,指间扣向穆旭端脖间上的穴道,穆旭端若是真的受了他这一指,那便是再无回击可能。 穆旭端自然不会这般容易叫他近身,他欲凝力至掌,但黑衣人的速度太快,须臾便已经到了他的眼前,他便只能与黑衣人进行手脚功夫的过招。那人的手上力道甚足,穆旭端被他击得连连后退,黑衣人的右手又是向穆旭端脖间的穴道袭去,夏宸倒吸一口冷气。 这时,一颗石头突然向黑衣人袭来,凶猛迅捷,那黑衣人便只能放弃穆旭端,反手击了一掌。 “砰!”的一声闷响,青石被击碎,映着远处宅院的火光,青石粉末在空中飘散,呈现出绚丽的幻彩。 黑衣人扭头,便是瞧见了不远处突然出现的黄衣蒙面人,身形拔然,眼里亦是盛满了寒意。 那双眼睛,穆旭端总觉得有几分眼熟,但眼下情势紧急,他根本无暇去分辨此人究竟是谁。 在黄衣蒙面人身后,很快便窜出来一对人马,个个皆是手握白刃,满眼杀意,二话不说,便是加入了混战,对黑衣人一阵猛攻。 刀起刀落,血溅满地。 众蒙面人顿时露出喜意,“阁主来了!” 他们果真是蒙面人的救兵,穆旭端心头泛起喜意,看来他们想来有救了。 黄衣蒙面人的目光落在了穆旭端的身上,眼神里闪过了一丝异样。他又眼尖地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夏宸,眸子顿时收了收,他也没有多言,直接对那青衣者下令,“你们护送伤员撤离!” 青衣人点头,穆旭端直接喊道:“他们下了毒,请务必要留下活口,拿到解药!”黄衣人眼神飘到了夏宸身上,神色又变了一下,然后微微颔首。 黑衣人微眯着眼睛,“看来,你才是真正的主子。” 黄衣人亦是眯着眼睛看他,“看来,你也是他们的头领。” “今日我便只要把你抓了,便不用这般费事,去杀你的这些虾兵蟹将!”黑衣人很是傲气。 “这句话,应该由我说!你杀了我这么多人,今日我倒是要把你的面具接下来瞧瞧,你究竟是什么妖魔鬼怪!”黄衣人话音刚落,便已经向他出手。 第一百九十三章 密室通道 怀里抱着馨香软玉,穆旭端的眉头却是紧紧地蹙在一起,心头的慌乱难以言语。 记得他第一次独自走镖,那趟彪却是遭到了拦截,那时的他,谈不上多么的淡然,但是至少是有信心,有胆气能把东西追回来,最后他也真的做到了。那样的大事都没有让他像现在这般慌乱,这般六神无主。眼下,他是真的慌了。 夏宸的身子已经完全柔软下去,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往常那般活泼好动的她,一下子变成了这副模样,见了如何叫人不心酸? 穆旭端心头满是自责,今日若不是他把夏宸哄骗忽悠了出来,今夜他们也不会遇上这样的麻烦事,夏宸也就不会受这样的伤。若是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 穆旭端一下子制止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她一定会没事的! 他们一行人疾步跑着,黑衣人都被蒙面人的后援之师拦住了,所以他们逃得很是顺利,但是断后之人依然不敢有半分松懈,满是警觉。 青衣人在前面开路,穆旭端的脚步很快,夏宸比颠得头脑更是发晕,中掌的胸腔更是发闷地疼,她缓缓睁开眼睛,很努力地吐出几个字,“胸口,疼。” 穆旭端把她微弱的声音也都听在了耳朵里,他心头揪了一下,只轻声道:“先忍忍,一会儿马上就到了安全的地方了。” 夏宸眉头紧皱着,只得咬了咬牙,点着头。 他们一路狂奔了许久,青衣人在前面带着路,左拐右拐,穆旭端几乎都要被他拐晕了,终于,他推开了一个普通的院门,循着月光,穆旭端瞧见,这个院子就像是先前被黑衣人一把火烧了的那个院子一样,不过是寻常百姓家的模样。 一个蒙面人掏出了火折子,点起了火把,众人循着火把往里走着,越走到里面,里面越是一片荒废,好似许久未有人涉足一般。 穆旭端很是怀疑地打量了一番,这般破败的地方,难道又是他们的秘密根据地吗? “快,把伤员都扶进去。”青衣人在前面焦急地指挥着。 穆旭端跟在最前面,他率先把夏宸抱了进去,里屋却也是如同外院一般,处处都是一片荒凉,甚至连一处干净的地方也寻不到。穆旭端看了半晌,不知道该把夏宸放在哪里。 那受伤的高舵主一路被搀着疾速而行,伤口想来是疼得够呛。但幸而方才穆旭端已经点了穴为他止血,眼下他的伤口只是流了些许血,并没有严重恶化。 高舵主沉声命令,“快让大伙藏好。” 一些蒙面人有些迟疑地看了一眼高舵主,然后又瞟了一眼穆旭端和夏宸,“他们……” 高舵主目光凌厉地扫了一眼发声之人和面带迟疑之人,“他们是为了救我们才受伤,如今咱们暂时脱险,却是要忘恩负义吗?这样的事,我高源可做不出来!” 高源,原他便是千禧阁的分舵主高源! 这一群蒙面人,便是千禧阁的众位手下,他们千禧阁突受不明黑衣人袭击,他们不仅损失惨重,秘密据点还被一锅端了! 青衣之人,便是顾天宁。他平日里虽然有些傻乎乎,但是遇到紧急情况,便也是能够急中生智,沉稳应对。 穆旭端只听了他们的这只言片语,却是已经隐隐猜出了什么,这个落魄的院子,不过是个幌子,他们真正的藏身之处,定是在这个院子下面!这个院子的某处,定然是设有机关暗道。 他们有些人会生出迟疑,也是情理之中,穆旭端和夏宸,毕竟是两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若是这般轻易地就让他们跟着进了密道,万一他们两人实际上是别有用心之人,他们不是就把最隐蔽之所,把最后一道保护屏障都暴露了吗? 顾天宁也开口道:“舵主说得对,他们两人多次出手相救,更是救了我和舵主的命,现下这位姑娘受了伤,我们怎能在此时置他们于不顾?” 穆旭端听了这两人所言,心头总算是有了几分安慰,看来,他们的确是有情有义之人。 那些提出异议之人,也就没有再多言。 高源眼神示意顾天宁,顾天宁便是快步走到了一个久无人祭拜的佛像之前,他伸手到那佛像之后,只听咔嚓一声,一道暗门便是打开了。众人又多打了几个火把,这才小心地往密道里走去。 夏宸也是听到了方才他们的对话,她好奇心最重,即便是已经伤得这般重,也还是强撑着睁开了眼睛,然后便是瞧见了一条黑魆魆的通道,周围四处都透着诡异的气氛。 他们走了许久,终于是走到了底。 密道很宽敞,走到了密道的尽头,便是一处更为宽敞的石室,周围立着很多火槽,他们便把火把都擦了上去,整个石室便被照得通亮。 这个石室里,竟然备着干粮和水,还有炭火、被褥等御寒之物,甚至还有各种药材,好似专为他们备着的一般。穆旭端和夏宸不禁满心惊诧。 高源被扶着坐了下来,他开口解释道:“这里是我们帮派的秘密据所,是为了以防万一而设,所以每隔一段时间便是会有人进来换上一批干净的干粮和水。” 穆旭端终于了然。这样周详的谋划,他们的头领,定然是不一般的人物,同时也是说明了,他们并不简单,他们所谋之事,想来是极为危险,不然,为何会时时准备着这些?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和那一群黑衣人那番打斗? 方才那个院子已经是机关重重,眼下这一处,又是安设密室,如此种种,实在是叫人满心疑惑。 穆旭端心里的困惑,亦是夏宸心头不解之事,她不由是用余光瞥了瞥旁边的人,在他们蒙的面纱下,究竟是什么样的脸,是什么样的身份?他们两人,是不是不小心闯入了什么不可预知的江湖纷争之中? 夏宸心口突然又涌起一股剧烈的闷疼之感,她不由是闷哼了一声,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也都尽数打断。 穆旭端心里也揪了一下,赶忙把她放在一张干净的被褥上,一脸紧张之色地看着她,很是疼惜,“很疼吗?” 第一百九十四章 王府中人 穆旭端有些动情,手指禁不住抚上了她柔嫩的脸颊,这张脸颊,平日里都是粉扑扑的,眼下,却是变得一片苍白。 夏宸原本觉得胸口疼痛难忍,谁料穆旭端突然伸手温柔地抚着她的脸颊,她一时便是愣住了,心里又泛起异样的感觉,有点温暖,又有点委屈,很想抓着一个人,狠狠地撒娇一番。她眼里汪汪地含着一丝泪,有点可怜兮兮地点头。 穆旭端咬了咬唇,握住她的手,“你忍忍,一定会没事的!” 穆旭端的手在她的手上摩挲了片刻,又是让夏宸心头泛起一阵异样思绪,眼神有些呆呆愣愣地望着他。 穆旭端的满心满脸,挂着的尽是焦急忧虑之色,他从一开始便是真正地担心自己,疼惜自己,夏宸心头一热,眼眶不觉是湿漉漉的,眼睛上的雾气越凝越多,终于是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穆旭端看到了她的眼泪,心里一阵慌乱,“你别哭,不要哭,一定会没事的,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的毒解了!” 夏宸却是一直摇着头,哽咽着半天说不出话来,眼泪也是停不下来。 穆旭端心头愈加疼惜,也愈加不知所措,他最不知道的,就是哄女孩子,更何况,是一个自己满心怜惜和愧疚的女孩儿,他便只能伸手不停地为她把眼角的泪擦去,声音愈柔,“别哭了,我马上替你疗伤,替你把毒逼出来,然后就没事了。” 夏宸有些可怜巴巴地说:“真的会没事吗?我真的,不会就这样死掉吗?” “胡说什么,你怎么可能会死!”穆旭端皱着眉轻言斥责,他很是认真地向夏宸保证,“小宸,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死的!” 夏宸心头愈暖,慢慢地止住了泪,用力地点了点头。 穆旭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但这一口气,也只是松了一会儿,他把手搭在夏宸的脉上,眉头一下子又蹙在了一起。 她体内的毒,怎会如此奇特?如此迅猛?已经是把夏宸体内的生息都冲击紊乱,更是慢慢地在她体内蔓延,若是不及时把毒逼出来,待它蔓延到了全身,只怕是华佗在世,也是无济于事!可是,如此迅猛的毒性,以自己的功力,又如何能把毒逼出来? 穆旭端心头涌起一股深深的绝望,那股愈加烦闷的思绪又涌上了心头。 为什么会是她,为什么受伤的不是自己? 夏宸一眼便瞧到了穆旭端的眼神,心头一阵黯然。 顾天宁扶着高源走了过来,“我来为这位姑娘把把脉吧,我虽然不是大夫,但是,至少在江湖上行走这般多年,见过的世面想来也是比你多,说不定,能看出什么端倪。” 高源的伤口还未处理,他却是顾不得了,只忍着疼。 夏宸巴巴地点头,多一分希望总是好的,她可不想就这样死掉了。 高源的手把上了夏宸的手腕,探了许久,神色阴晴不定,半晌不语。 他终于把手拿开,对顾天宁道:“把翠蓝色药瓶拿过来,倒两颗给这位姑娘服下。” 顾天宁赶忙照办,夏宸也是忙不迭地吃了下去,也不管这究竟真的是解药,还是毒药。 “前辈,她的毒……” 高源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毒,但是我知道,在这里,是断断解不了的,除非,阁主拿到了解药。” 他们一下子又愣住了,“那,方才的两颗药?” “那两颗药,是用于防止毒性蔓延所用,能把毒性压制得了一时那便是多一分生机。” 高源的话并没有让两人的心情变得轻松半分,他的话说完,他们两人都沉默了。 高源叹了一声气,他虽然不通药理,却是探了出来,夏宸所中之毒很是猛烈刁钻,若不是真的抢到了解药,只怕是难有回天之力。但他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他能做的,便只有这些了,眼下,他自己都是自身难保。 顾天宁便是把他扶回了原来的位置,开始为他清洗伤口。 穆旭端有意换上了一副轻松的神色,“待熬过了今晚,明天一早,我就带你回王府,王爷一定有办法救你!你一定要挺住!”穆旭端出言安慰,只求夏宸能顺利熬过去。 穆旭端的话一下子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纷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顾天宁正为高源清洗伤口,他闻言手抖了一下,手上用了大力,让高源疼了一下。顾天宁立马便是一副做错事的模样看着高源,高源却是没有出言责备,顾天宁这才是放下心,继续着手中的动作。 高源满脸惊诧地看着他们,忍着疼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所说的王府,是哪位王爷的府上?” “轩王府。”穆旭端答着。 他的回答,一下子又让在场众人愣了一下,顾天宁又是禁不住抖了下手,高源倒吸着寒气,瞪视着他,“你要疼死我吗?” 顾天宁一脸讪讪,面色已经憋得通红,幸而蒙着面看不出来。 另一个人接下了顾天宁的活,“还是让我来吧。” 顾天宁便只能乖乖地把这项技术活交给了那人,自己老老实实地侍立一旁。 他们竟然是轩王府的人。 高源的眼里带着一丝怀疑之色,在他们二人身上打量。 轩王府之人,但凡是武功数得上的,高源都是认识,可是这两个,他却是半点印象都没有。细想起来,他们今夜的出现,委实是充满蹊跷,难道,他们真的是别有用心?难道,他们真的跟黑衣人是同伙的? 顾天宁却是没有想这般多,他听到穆旭端所言,心里很是兴奋,“原来你们是轩王府的人,我……” “天宁!”高源呵斥了一声,顾天宁有些愣神地止住了话头,眼神里还挂着一丝疑惑。 对于他们这般奇怪的反应,穆旭端心头也不觉是涌起阵阵疑惑之色。 顾天宁方才用了“原来”二字,难道,他们也是跟轩王府有关?而顾天宁显然是还有话要说,只是被及时地喝止了,难道,他要说的话,真的是跟轩王府有关?那他们,又究竟是轩王府的敌人,还是朋友? 第一百九十五章 试探身份 “怎么?你们,跟我家王爷有交?”穆旭端试探性地发问。 高源却是避而不答,他转而说:“原来二位竟然是轩王府里的人,轩王府中原来连丫鬟都是精通武艺,看来真是不简单。” “我不是丫鬟,是王妃的贴身侍卫。”夏宸辩解着,虽然她也是为人卖命,伺候人,但是她最不喜欢别人把她叫做丫鬟,她可是靠功夫混饭吃的侍卫! “哦?原是王妃的人。”高源挑了挑眉,原来她是王妃的人,难怪他看着眼生。 “那你们都是秦国而来吗?”高源又发问。 夏宸又想要开口,穆旭端却是一下子抢道:“前辈好像对轩王府很是感兴趣,莫非前辈真的跟我们王爷有交?” 高源盯着穆旭端看了几秒,随即嘴角勾笑,“我不过是随口问问,何来兴趣之说,你们若是不想说,那我便不问好了。” 高源还是没有正面回答穆旭端的问题,而是轻巧地绕开了,这让穆旭端越发感到疑乎,对这些人,也都更多了几分防备。 难道自己真的是入了虎狼之穴吗?他这条命不要紧,只是夏宸……她真是白白受他牵连。 高源的心里,也是怀着这般想法。难道他真的是把郎虎之人引了进来吗?一路上,他会不会已经留下了记号? 顾天宁和夏宸两人却是完全没有察觉到异常,顾天宁对夏宸道:“你能做王妃的侍卫,定然是经过层层比试选上去的吧?” 夏宸吃了那药,身上的不适感没有再加剧,她还是有些虚弱地开口,“不是的呢,我哥哥是护院统领,所以派了我去做王妃的女侍卫。” 顾天宁和高源又是怔了一下,其他人也都神色异常,但是他们都带着面巾,所以便很好地掩饰了过去。 “护卫统领?哪个护卫统领?”高源发问。 穆旭端想要出言制止,夏宸却是已经嘴快地开了口,“我哥哥叫夏津,王府中只有他一个护卫统领。” “夏,夏津?你哥哥是夏津?”顾天宁一下子又没有抑制住自己的思绪,一下子脱口发问。 他的反应激烈,夏宸亦是机灵之人,她也是听出了其中的异常,她很是疑惑地看着顾天宁,“难道你们认识我哥哥?” 顾天宁想要接话,高源却是轻咳了一声,他便是把自己的话硬生生地噎住了。 高源不觉是再次认真地打量着夏宸,在她的面上,果真是带着几分夏津的影子。他们一直都知道夏津有一个妹妹,但是,夏津却是从来不会让她沾染自己做的事,所以他们也都只是听说而已,从来都没见过,没想到,竟然以这样的方式遇上了。 高源却还是没有放下心中的疑虑,他开口道:“不知你哥哥左臂上的伤痊愈了没有,雨天之时可还会疼?” 夏宸听了这话,可是悟出来了,他这是在试探她的身份呢。 夏宸哼了一声,声音虽然微弱,但是却不失底气,“我哥哥左臂上根本就没有伤,他受的伤是在右肩上,王爷给的药好,老早便已经痊愈了。” 高源听了她的回答,心里稍稍放松了下来。但是他却还是没有完全放下戒备,他继续道:“既然在这里与他妹子碰上了,改日是该叫上他一起痛痛快快喝一杯了,他的酒量超群,我可是从来没有赢过他。” 夏宸又是嗤笑一声,“你在说笑呢吧,我哥哥一喝酒,三杯必醉,一醉就会做糗事,以前他做过一件大糗事,从此以后便发誓再也不碰酒。” 高源闻言,心中的疑虑终于是放了下来,“你真的是夏津的妹妹。” 夏宸哼了一声,“当然,如假包换。” 顾天宁的眼角尽是笑意,“我就觉得是,瞧着也有几分相像。” 夏宸切了一声,“马后炮,那方才我没有说之前,你怎么就不觉得我跟他长得像了?” 顾天宁挠着头,一阵说不上话。 穆旭端看他们的眼神并没有变得和善,“你们又是谁?与夏统领,又是什么关系?那些黑衣人,为什么要追杀你们?” 高源嘴角勾笑,“我们是谁不重要,你们若是真的想知道,便回去问夏津好了,他若是愿意告诉你们,那你们便自然知道了。” 高源一下子把他后面的话堵死了,况且,他既然这般说了,那便是定然不会轻易开口。 夏宸的目光在整个石室扫了一圈,又看着这群好似亡命之徒一般的人,他们跟自己的哥哥,究竟会有怎样的关系呢? 对于夏津,夏宸其实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夏津把自己隐藏得太好,又把夏宸保护得太好,所以很多事情夏宸根本见不到任何端倪,对于突然冒出这些自称跟自己哥哥交好的人,她其实并不惊讶,因为夏津本身就是从底层摸爬滚打走上来的,在江湖上也是混过的,所以结交几个江湖之人,也并不奇怪。她眼下好奇的便是,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回去之后,她定然要问出个究竟来! 夏宸竟然是夏津的妹妹,高源的眼神不觉是变得有些凝重了起来。 夏宸身上所中的毒,并不简单。他根本探不出那是什么毒,但是那种毒的毒性却是很烈,若是没有解药,只怕也是要妙手回春的神医才有希望解了她的毒。若是解不了…… 夏宸是受他们牵连才中的毒,到时候,夏津只怕也是要迁怒于他们。 夏宸胸口又是一阵闷疼,忍不住捂着胸口咳了几声,众人都把心提了提,穆旭端更是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怎么样?是不是又疼了?” 夏宸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越发显得唇色发黑,她点了点头。 穆旭端把手伸到她的手腕上探了探,面色又是一沉,那股毒性,又已经开始蔓延,方才服下的两粒药丸,药效竟然已经被消解了! “不好,毒性又开始蔓延了!” “好烈的毒!”高源不觉心里一惊。 夏宸皱着脸,“我会不会马上死掉?” 穆旭端又是一阵训斥,“怎么又说这样的胡话,我不会让你死的!” 夏宸心头温暖,但是,却并不能减轻她的这股恐惧。 第一百九十六章 毒性爆发 穆旭端赶忙又倒了两粒药丸,塞进了夏宸的嘴里。 “可是,这个毒,很难解的吧。”夏宸声音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那股活泼之气,满是黯然之态,又很是虚弱。 穆旭端心里紧了一下,又是握住了她的手,“王妃精通医术,再等一会儿,等到天亮了,我就带你回王府,让王妃为你诊脉,她一定能解了你的毒!” 夏宸一听,眼睛又亮了一下,心里的希望重新点燃了起来,“真,真的吗?” “真的!” 夏宸想了一下,然后又突然暗淡了,“可是,王妃也不是神医,并不是什么毒她都能解。就像是很多年前,丹迴族带入我们中原的那什么无影风沙狱的毒,我们整个中原上下都没人能解,我中的若是那毒的话……” “怎么会!不要胡说!”穆旭端心里一惊,他应激式地回口呵斥,夏宸被他呵得有些发傻,呆呆愣愣地看着他。 “我就随口说说,我当然也不希望……” “这样的话怎么可以随口说!”穆旭端一下子变得很是激动,“怎么可以拿生命的事情开玩笑!” 夏宸苍白着脸,嘴角又噘了起来,很是闷闷,“我是伤者,你怎么这般对我说话?” “我……”穆旭端这才是回过神来,自己太过激动,语气太生硬。 “他是担心你,紧张你。”高源一语道破。 夏宸和穆旭端心里都咯噔了一下,夏宸想起今晚穆旭端所说的话,他不过是把她当成妹妹,她心里便又是莫名地堵了一下。 夏宸闭着嘴不说话,穆旭端也沉默了片刻。 只片刻之后,他便把夏宸扶着坐了起来,“我为你运功逼毒。” 虽然他的功力根本不足以把毒逼出来,但是,终究是要试上一试。 夏宸若是有力气,她定是会赌气地把他推开,可是她身子乏软,根本没有力气挣扎,她便只能任由他摆弄着。 夏宸感觉身子被一股强劲的力道冲击了,那股力便在她的体内乱窜着,却是搅弄得她体内的气息翻滚不已。 穆旭端又运了一成功力,夏宸体内的翻滚愈加剧烈,一股很难受的感觉涌上心头,她握着双拳,拼命地忍着,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穆旭端的眉心亦是紧皱着,他感到了夏宸体内那股烈性的毒,来得很是凶猛,他已经几乎拼尽全力,却是半点没有把它逼退。 突然,夏宸猛地便吐了一口血水,整个人也一下子倒了下去,穆旭端一惊,赶忙收了掌,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小宸,小宸!” 穆旭端很是慌乱地不停摇着她,但是夏宸却已经是昏厥了过去,一点反应都没有。 “怎,怎么会这样?”穆旭端脑中又是一片空白,比她先前中掌之时更慌乱,更不知所措。 “快给她号一号脉!”高源出言提醒,穆旭端如梦初醒,赶忙便是伸手探了探她的手腕,却是发现她的脉象一片混乱,更要命的是,她体内的毒已经蔓延速度在加快! “她体内的毒,好像一下子爆发了!”穆旭端神情变得很是呆滞,手脚顿时冰冷起来,“怎么会这样?” 高源和顾天宁的脸色也嗖地一下变了,如今的情势,只怕没多久夏宸便要一命呜呼,那到时候夏津,只怕要把他们都手撕了! “定是你运的功把她体内的毒激发了出来。”高源猜测,随即又对这种毒身怀赞叹,“高手交锋,对方若是中了此毒,那便是只有死路一条。因为一旦运功,便是会加速毒性发展,最后被毒死。若是不运功,那便是会被对手直接打死!好厉害的毒!” 穆旭端心里一阵悲恸,他有些失控地抱着夏宸,“是我害了她!是我害死了她!” 穆旭端紧紧地抱着她,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很是失落。 “她还没死,只要还剩最后一口气,便还有希望。”顾天宁出言劝慰道。 穆旭端还是一语不发,脸上满是懊恼之色,气氛一时变得很是低沉。 “是我害了她,我今天,不应该把她骗出来,如果不是我,就不会发生今晚的一切,都怪我!”穆旭端狠狠地捶着地上,他的手马上便浸满了血,他却是丝毫不感觉疼。 “你们是受了我们的牵连,要怪,也只能怪我们。”高源声音带着愧疚。 穆旭端依然低垂着头,他只喃喃地说:“怪我,怪我……” 他粗糙的手慢慢地摩挲着夏宸细嫩的小手,其他人见了他这副模样,一时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能力把夏宸救下来。 夏宸的脸颊上,突然感到了一股炙热的液体滚落,一下下地滴落下来,让她恍然以为是雨滴滚落。她有些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正躺在穆旭端的怀里,而跌落在自己脸上的液体,却是从这个男人的眼角流下。 夏宸心头一暖,鼻子也是一酸。 从小到大,除了她的哥哥,又还有谁为她掉过眼泪?就算自己真的这样死了,心里也舒坦了许多。 穆旭端感到了怀里的人动了动,他心里一阵欣喜,赶忙便是擦了擦脸,一脸兴奋地看着她。 夏宸也说不清自己心中是哀是喜,或许是又哀又喜。但她此刻的一个想法却是格外真切,她不想看到穆旭端这副模样。 她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个大大的笑,那便是她平日里惯常挂在脸上的笑,只是此时看着,却是只让人觉得无限心酸。 “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夏宸竟反过来出言安慰他。 “对不起,今天我不该把你骗出来,如果不是我,今晚你也不会受这样的苦。”穆旭端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满满的歉意和心痛。 夏宸摇了摇头,“今天,玩得很开心。” 她的脸上,还是挂着那抹吃吃的笑,很是明媚,又让人揪心。 “你挺住,我现在就带你回王府,回了王府,你就有救了!”穆旭端把她打横抱起,要往密道出口走去。 “不可!”高源出言制止,“眼下那些黑衣人说不定正在到处找我们,你们这般出去,那便是自投罗网。” “难道,便在这里耗着,眼睁睁地看着她这样死去吗?”穆旭端已经有了些许发狂之意。 第一百九十七章 回府求医 这时,密道里传来了一阵异响,众人都一下子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手下意识地拿起了刀,紧紧盯着门口。 穆旭端抱着夏宸也一下子往后退着,避免真的是敌人攻入,他们首当其冲。 没一会儿,密道中传来了几声特殊旋律的敲打声,他们听了,便都把手中的刀放了下来。 “阁主回来了!”顾天宁眼角露出了满满的笑意。 高源却是依然一脸严肃,“不能放松!以防有诈!” 他们听了,这才是重新把手中的刀剑拿了起来。 一个高大的黄衣人闪了进来,他身后跟着十余人,每个人都受着不同程度的伤。 他们见此,这才是完全放心了下来,所有人脸上都现出了笑意,“真的是阁主!”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受伤的人亦是强忍着伤起身,恭敬地向他行礼。 他的目光首先便是落在了穆旭端和夏宸身上,夏宸已经很是虚弱,只撑着一条眼缝看着他,面色异常惨白,他心里突然便咯噔了一下。 穆旭端这才是在强光之下认真地打量着此人,他的衣裳上绣云纹,看着简单,但做工材质却很是考究。身材昂首拔然,整个人的身形都透着一股熟悉的感觉,那双眼睛,也总让他感觉似曾相识。 夏宸瞧见了他,心里也是泛着这样的疑虑。为何今晚上见到的人,都给她似曾相识的感觉,难道真的只是错觉吗? 黄衣蒙面人,不是旁人,便是睒于鸿轩。 众人看着穆旭端对睒于鸿轩这般打量的神色,心里一阵发虚,若是穆旭端认出了睒于鸿轩,那千禧阁岂不是要暴露? 高源赶忙开口询问,“阁主,那些黑衣人……” 睒于鸿轩刻意改变声线,“已经被我打退了,其他弟兄也已经安全。” 他只是这般轻描淡写地说,具体的细节,高源碍于穆旭端在此也没有多问,他见到睒于鸿轩安然无恙,又有了他那句话便是放下了心来。 “解药呢?你拿到解药了吗?”穆旭端突然想起这个更为关键的问题,一脸期许神色看着他。 睒于鸿轩心里一滞,摇了摇头,“没有拿到。” 穆旭端一下子很是失神地趔趄着,怀中的夏宸差点没有抱稳,夏宸心里也涌起一股黯然。 她就知道,这解药哪是这般容易拿到手的。她心底不觉是戚戚然,她还不想死,她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过,还有很多东西没有玩过,她还想有机会到江湖上行走江湖。她还舍不得哥哥…… 睒于鸿轩大步走向夏宸,不由分说便是伸手把住她的脉搏,她一探上去,脸色也是骤然变了。 高源知道睒于鸿轩一开始就已经是认出了他们两个,而夏宸的伤势,定然也是不乐观。高源开口道:“阁主,这两位方才只是恰巧路过,但是他们义薄云天,屡次出手相救,老夫的命便是他们救的。眼下这位姑娘受伤也是受我们牵连,咱们得想办法救她。” 睒于鸿轩的眼神里透着深沉之色,“我救不了她。” 她的毒,如此怪异,实在不是他能够驾驭得了的。 穆旭端和夏宸两人脸上顿时便是愈加浓重的黯然。 为了不露馅,高源又开口道:“他们二位是轩王府府上之人,这位姑娘,是老夫旧识夏津的妹妹,这位少侠想把夏妹子带回王府,请轩王爷出手请名医相救,但是眼下外面的情形,只怕出去了也不安全。” 睒于鸿轩却道:“眼下外面已经安全了,马上派人护送他们回王府。” 方才他和那黑衣人交手,真正是有了棋逢对手的感觉,若不是他拼尽全力,只怕眼下也是不能安然站于此处。而且,那些黑衣人也并不能算是被他打退,而是宅院的大火引来了官兵,那些官兵虽然武功不济,但是数量众多,黑衣人也已经受了不同程度的折损,他们都不想被这群官兵所扰,所以他们便是鸣放了信号尽数撤离。 睒于鸿轩也是率众回去查看了千禧阁其他人的情况,把还尚存一口气之人都尽数转移到了别处。 穆旭端闻言,心里一喜。 顾天宁却是刨根问底,“真的安全了吗?可是方才还这般打打杀杀,若是他们再卷土重来,岂不是害了他们?” 睒于鸿轩瞟了顾天宁一眼,整个千禧阁,也就只有顾天宁这个直性子的傻小子敢对他打破砂锅问到底。 穆旭端的神色里也带着疑问,毕竟这件事可不是闹着玩的,那些黑衣人若是真的还在外面潜伏着,他再把夏宸带出去,那便真的是羊入虎口,把夏宸彻底地推下深渊。 “官兵来了,眼下外面到处都是官兵,黑衣人不想被他们缠上,定是不会再做逗留。”睒于鸿轩开口道,算是对穆旭端那一记疑问的眼神做的回应。 原来如此。京城之内突然起了这么大的火,那些官兵就算反应再迟钝,过了这么久了,也是应该有所动作了。 “那一会儿,那些官兵把他们当成了贼人,岂不也是麻烦?”顾天宁又是提出疑问。 “无碍,他们只需要假扮成丈夫带着突患急症的妻子去求医便是,他们想来是不会加以为难。”高源开口道。 夏宸听了,苍白的脸上又是现出一丝晕红之色。穆旭端心里也愣一下,随即亦是觉得此种说法或许可行。 睒于鸿轩轻描淡写地开口,“二位不是轩王府之人吗?身上难道便没有任何令牌之类证明身份之物吗?无需与他们废话,直接把令牌亮出来,那些官兵又怎敢再加为难?” 穆旭端一听,更是觉得在理,他怎么没有想到? “事不宜迟,我马上便出发!”夏宸的毒,是断断拖不得的,穆旭端的焦急神色已经是溢于言表。 睒于鸿轩指了指身后的几个健壮之士,“你们几个,一路护送他们二位,务必安全护送!不能出任何差错!” “是,阁主!”他们都纷纷恭敬抱拳应着,穆旭端感激的神色看了一眼睒于鸿轩,越发觉得他的身形熟悉,却是一直都想不出究竟是谁。 第一百九十八章 阁主疗伤 穆旭端无暇多想,他正欲走,睒于鸿轩却是突然喊着他,“少侠请稍作留步!” 穆旭端一下子便是停了下来,回身看着他。 睒于鸿轩冲他抱拳,“今日承蒙少侠仁义,对在下的人出手相救,却是连累了你的朋友受此重伤,在下万分愧疚,阁下的恩情,来日定当报答。” 穆旭端眼下却是没有时间与他谈论这些,他有些不耐,“我要的报答便是要把她的毒解了,可是你们根本做不到,所以这些都是虚言,无需再多言。” 穆旭端心里着急,他便是又欲拔腿走。 “慢!”睒于鸿轩再次叫住了他。 穆旭端心下有些不耐,睒于鸿轩看着他,说出了重点之言,“此处乃是我部的秘密据所,今日得了少侠相救,我们也是相信少侠的人品,所以才会毫无忌讳地把少侠带了进来,为了我部众下的安全,请少侠务必对此事守口如瓶。少侠能做到吗?” 原来他想说的是此事。 穆旭端了然,心里也很是理解,他应道:“我对天发誓,绝不会向任何人透露此处,若是我向任何人开口,便叫天打雷劈!” 睒于鸿轩的目光对向夏宸,“那她呢?” 夏宸咳了一声,面色苍白,声音低弱,“我只怕是活不过明天,就算想说,也是没机会了。” 穆旭端听了,心头又是扯了一下,瞪了她一眼,“你若是再要说这样的话,我定然撕烂你的嘴!” 睒于鸿轩的目光里也蒙上一层异样,心头一阵发闷,扯了一下,“姑娘吉人天相,定然会安然无恙。” 穆旭端的心被夏宸丧气的话搅得很是发闷,他看着睒于鸿轩撂下话,“在下是轩王府的侍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穆旭端是也,今日之事,我指天发誓绝对不会对任何人说起,若是他日有食言,你们便到轩王府寻我便是。” 睒于鸿轩闻言,眉眼不动声色地动了动,然后点了点头,没有再对他多加为难。 穆旭端也没有再多任何逗留,抱着夏宸便是快步随那几人走了出去。 穆旭端刚走,众人便纷纷把面巾拿了下来,露出原本面目。 睒于鸿轩却是一下子捂着胸口,差点没有站稳,众人一阵大惊,赶忙扶住他。 “阁主,你没事吧!” 睒于鸿轩把面巾摘了下来,他的脸色也变得很是苍白,眉头蹙在了一起,他就地盘膝而坐,赶忙是运功调息。 众人都满心惊诧,方才还是好好的,为何一下子便已经站都站不住了? “阁主怎么了?”高源沉声问着方才与睒于鸿轩一起之人。 其中一个答道:“方才,阁主和那黑衣人互相对打了一掌。” 高源心里一凉,他看得出来那个黑衣人的武功很高,想来与睒于鸿轩不相上下,他们两人这番拼力对打,双方定然是用尽了全力,睒于鸿轩现今如此,定然便是受了那人的掌气所伤。 高源忍着疼站起身来,他也是就近在睒于鸿轩的身后坐下,“阁主,老夫为你运功疗伤。” 他说完,便是向睒于鸿轩运功,他刚是探到了睒于鸿轩的伤,心里便是惊怵不已,睒于鸿轩竟然受了如此重的内伤,方才,他不过是在穆旭端面前强撑着。 睒于鸿轩和那黑衣人的掌力都很是凶猛,甚至大有一损俱损,同归于尽的凶恶之势。睒于鸿轩既然受了如此重伤,想来那个黑衣人也是伤得不轻。官兵突然赶来,他们也是顺水推舟,借此撤离。他若是不撤,也是没了战斗之力。 高源和睒于鸿轩便是盘腿席地而坐,两人专注地运功疗伤,在场的其他人都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出一身。 那些受了伤的,也是极为小心地清理伤口。 过了许久,他们依然没有收掌,两人的脸上都流下了豆大的汗,特别是高源,他身上本就受了剑伤,方才刚刚是包扎好,眼下他又是这般运功,伤口已经是慢慢渗出血来,看了叫人心惊,可他却是格外倔强地不肯就此收掌。 约莫两刻钟,高源终于是收了掌,整个人便已经是向后瘫软,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伤口。顾天宁大惊,赶忙上前扶住他,其他人也是赶忙把他扶起。 “阁主的伤,怎么样了?你的身子怎样?”顾天宁焦急询问。 高源摇着头,“我的内力尚浅,实在是没有办法帮到阁主。” 他们闻言,心头都又是一惊,睒于鸿轩竟然受了这么重的伤! 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把高源的伤口重新包扎一番,然后把他扶着躺下,好生养神,其他人,也都不敢多言,只是徒自闭目养神。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睒于鸿轩依然是保持着盘腿而坐,运功疗伤的姿势,他脸上的汗不停地流下来,后背甚至都开始慢慢浸透,眉头锁得更深。 外面,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密道之内,却丝毫感受不到,只是那几束火把,已经是几乎燃尽,无声地佐证时间已经窜流。 众人也都已经是眯着眼睛,有些人坐着坐着,便已经悄然入眠。 突然,睒于鸿轩猛地吐了一口血,地上一片殷红,格外刺眼。 “阁主!”众人一下子又都惊了一下,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着。 睒于鸿轩缓缓地吐了口气,慢慢张开了眼睛,心口的那股淤血终于是被他逼了出来,现在身心都畅快了许多,但还是要好生调养才能完全恢复。 “我没事了。”睒于鸿轩开口,声音里没有任何异常。 众人却是不大相信,他盘地运功运了一个晚上,刚刚又吐了那么一大口血,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顾天宁一副担忧的神色,“阁主,你定是受了重伤,眼下外面已经大亮了,我们可以出去了,你不用强撑着。” 睒于鸿轩缓缓站起身来,目光斜视着他,“我说了没事就是没事了。” 高源走了过来,不由分说便是在他的脉搏上探了探,眉眼终于是松了下来,“阁主的内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只需要再好生静养便能痊愈。” 高源这般说,众人才是相信了,放下心来。 第一百九十九章 幕后黑手 睒于鸿轩斜觑了他们一眼,“我说的话你们不信,高舵主说的话你们倒是相信。” 高源面上含笑,“他们是担心阁主逞强。” 他们确定了睒于鸿轩已经基本无碍,众人谈论的话题便是转到了昨夜的那场屠杀上,每个人的神色重新又蒙上了冷霜。 “阁主,昨夜的黑衣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他们,怎么会摸到了我们的秘密据点?”高源强忍着站着,捂着伤口皱着眉开口。 那个秘密据点一直隐藏得很好,从来都没有出过差错,为何昨夜却是突然遭到了这一番屠杀侵袭? 睒于鸿轩的双拳握在了一起,“是我们的人做事不够干净,被他们盯上了。” “是何事?”高源又追问。 “太子的事,我们在暗中揭太子的短,发现有另外一批神秘人物,也在瞧瞧地从中给太子揭短,刚开始我们以为只是寻常之人,也没有多加注意,但是不知为何,却是让他们起疑,怀疑上了我们的身份。”睒于鸿轩的语气清冽,充满寒意。 当时,羊七也曾经向他汇报过这一情况,当时他们都没有多加在意,但是谁知道,那群人却是暗中盯上了他们。而且,按照今日的情势来看,他们定是已经暗中调查了一段时间。 高源闻言,顿时一阵手脚发麻,这几次的行动,他们都是交到了不同的人身上,其中经手最多的,便是常柯,因为常柯曾经对太子的各个部众进行了一番摸底,他也是最清楚太子软肋之人。可是,他却是不曾听闻常柯说起与什么人发生过冲突。 众人的神色都变得很是凝重,其中又以高源的最甚,他一下子跪道在地,冲睒于鸿轩抱紧双拳,“王爷,属下无能,未能保护好众位弟兄!还让我们的秘密据点被一把火烧了,请求王爷责罚!” 睒于鸿轩的面色冰冷,没有任何缓和,高源只听到他清冷的声音,“此事我早有察觉,但是却未防范于未然,若真的要怪,最大的责任也应该由我来担,怪不得你。” “你起来吧!”睒于鸿轩出言道。 高源闻言,却依然是跪地不起,满脸愧疚,“属下无颜面对失去的弟兄们!” “你跪在这里,也不能改变什么,眼下,唯有把那些黑衣人的身份查清楚,才能替他们报仇。”睒于鸿轩语气已然清冷,眼神里充满了寒意。 睒于鸿轩顿了顿,“再说,既然那个据点已经暴露了,那他们的一场大火反而帮我们掩盖了所有的证据,这下,他们就算是想借此查出些什么,也是没有办法了。” 高源没有动,顾天宁便是硬把他拉了起来。 有人出言问道:“不知道我们的人损伤情况如何?” 睒于鸿轩的脸色一下子又变得很是阴冷,双拳紧紧地握在一起,半晌不语。 众人从他的神色中便已经是猜了出来,只怕那些弟兄,已经折损了大半。 睒于鸿轩的语气发恨,“若不是半月前我派了部分人去了秦国,又把很多人手都分派了出去办事,只怕今夜,我们的人损失会更加严重!” 千禧阁的人数众多,大多数都是被睒于鸿轩安插到了暗处,甚至很多千禧阁的教众也是不识得。而在千禧阁据点的人,也数量不少,因为眼下正值睒于鸿轩用人之际,他便是把人手都分派了出去,所以在据点的人并不算多,因而今夜黑衣人的突袭,让他们措手不及,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也相当于储备了后续力量。 “阁主,依照你的猜测,这些人,会是什么身份?”高源出声发问,满脸困惑不解。 睒于鸿轩又是一阵紧紧蹙眉,这个问题,他一个晚上都在想,他心中并不是没有答案,只是,他并不确定。 “这些人既然是针对太子的,那便定然不会是单纯的江湖势力。而在王室中,最有可能与太子争权夺势的,那便只有一个。”睒于鸿轩的语气冷然,声音发寒。 “阁主是说,太后?”连顾天宁都已经猜出了睒于鸿轩口中之人。 睒于鸿轩点头,“我眼下只是有这般怀疑,虽然,我并不确定,但是除了她,我却是再也想不出还会有谁。” 众人一下子又都变得神色凝重起来。 “可是这些年我们对太后也一直都在调查,却是从来没有发现她身后有任何江湖势力,现在却突然冒了出来,会不会有蹊跷?”高源有些不愿意相信。 顾天宁也跟着点头,“的确是如此,今夜看来,这支江湖势力势力甚为雄厚,门路也都完全探不出来,太后怎么可能把这样的一支势力藏得这般好,半点风声都不露?” 睒于鸿轩抿了抿唇,“这也是我不敢确定的原因。” 此前太后身边根本没有半点这样的苗头,他自持已经是对太后的情况有了深入的了解,难道,当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他想到太后那张老脸,表面慈善,实际上却是心机深沉,手段颇多,这么多年,她能够把赵家扶持得这般强盛,纵然有皇上的刻意所为,但是,也是少不了她的一把好手段。所以,睒于鸿轩不得不在心底暗暗怀疑,难道,太后的身后,真的是暗藏着这么一个势力强盛的神秘组织? “不管是不是她,我都要亲自摸清楚!这个大仇,我无论如何都要报!”睒于鸿轩狠狠地说,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一定要报!” “一定要报!” 其他人都同仇敌忾,格外有气势地一起跟着喊着,眼里含着慢慢的恨意。 顾天宁脸上满是疑惑,“阁主,不管这些黑衣人是谁,按说,他们和我们一样都视太子为眼中钉,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他们有什么动机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顾天宁的话一下子让他们都愣了一下,是啊,不管这些黑衣人究竟是不是太后的人,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那些黑衣人和他们一样,都是在暗中给太子找麻烦,那他们的目标一致,黑衣人为什么要对他们赶尽杀绝?既然目标一致,互相利用,不是更为双赢吗? 众人一下子都沉默了,久久沉思不语。 第二百章 初闻惨剧 轩王府,夜灯初上。 夏津刚刚派了人出去寻夏宸,倪清羽心头的突然变得很是不安了起来,好似就像要发生什么大事一般。 睒于鸿轩没有回来用晚膳,倪清羽心头发闷,她便是一个人随便用了一些。 夜色慢慢浓深,却还是未见睒于鸿轩归来。 这时,思彤又来回报,费振祁来了。 倪清羽心里怔了一下,莫不是费振祁来给睒于鸿轩传话的? 倪清羽照例让思彤把费振祁请到正堂奉茶候着,自己稍稍正了正妆容便走了出去。费振祁原本坐着,一见到倪清羽走了出来,便赶忙站了起来,恭敬地对倪清羽行礼。倪清羽倒是有些意外,费振祁最近对她,竟是比往日恭敬了许多,完全不似以往,眼里只有睒于鸿轩是他的主子,想来最近被羊七教育得不错。 虚礼过后,倪清羽便是开口问道:“你这么晚了前来,可是王爷有何事吩咐?” 费振祁垂着眸,“王爷让小的带话,今夜宫中有紧急之事走不开,便不回来歇了。” 倪清羽心里惊了一下,他竟不回来过夜?她本能地觉得事情或许并不简单,今夜处处都透着蹊跷,她上下打量着费振祁,想在他的脸上寻到一丝异样之色,却是半点看不出来。倪清羽便只是告诉自己,定然是自己想太多了。 倪清羽也没有多言,费振祁也就退了下去。 “夏统领那边,还没有消息吗?”倪清羽突然发问。 良锦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倪清羽心里又是紧了一下,垂着眸低头不语。 外面的月亮散发着惨白光芒,倪清羽心头突然一片冰凉。 费振祁走出了寰宇轩,整个人便一下子换上了另一副神态,满是忧虑,还好刚才没有露馅。他快步地便往外院走去,刚走到外院门口,便见羊七已经是那里候着了。 “怎么样?王妃有起疑吗?”羊七赶忙追问。 “我觉得没有。”费振祁也不敢确定,他只觉得,既然倪清羽什么都没问,神色也没有任何异常,那定然便是没有起疑。 羊七眼下也已经无暇去追究考证倪清羽到底有没有起疑,他领着头,便是和费振祁一起往书房走去。 他们把门关得严严实实,门外还派上了可信之人守着,如此,羊七才沉声发问,“王爷,究竟发生了什么?是怎么回事?” 原来今日睒于鸿轩把官职上的政事处理妥当之后,便到宫中教授两位皇弟学武,他亦是把费振祁带上了,让他和睒于鸿文和睒于鸿辉一起切磋武艺,也省得自己被累得要死要活。 出了宫之后,两人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一道去探了太子之事。他们发现千禧阁出事之时,便已经是夜色渐深,因为,睒于鸿轩看到了那个方向的那一抹映红半边天的火,他心头便是顿时警钟骤鸣,带着一道在着手调查太子之事的手下赶了过去。 费振祁眼里含着丝丝泪光把事情始末道出,羊七的手脚顿时一片冰冷。 千禧阁,竟然遭到了这一番灭顶之灾!睒于鸿轩,还中了那神秘黑衣人的一掌,受了重伤! 那些人,究竟是谁! 羊七的手已经抓得咯咯作响,老脸紧紧地皱在了一起,愤愤地说不上话来。 费振祁已经是抹了眼泪,“王爷受了伤,不能回来,怕王妃起疑,他便派了我回来向王妃如此谎报。” “其他兄弟呢,他们的伤亡情况如何?”羊七的声音带着丝丝颤抖。 费振祁闻言,鼻子又是一阵发酸,他沉痛地说:“敌人有备而来,他们被打得措手不及,伤亡惨重,只有少数人挺了过来。最后官兵来了,弟兄们的尸首,我们都没有来得及搬走。” 羊七闻言,脸上又是抽了抽,尽是沉痛之色。 这么多年的谋划经营,千禧阁凝聚了睒于鸿轩的诸多心血,眼下,却是被这不明黑衣人一锅端了。兄弟部众被围剿,苦心设计的宅院,也被这般一把火烧了!叫人如何不唏嘘感叹! 费振祁突然你想起了什么,赶忙问道:“夏统领呢?我有重要之事要告诉夏统领!” 羊七见他如此,心里愈加惊讶,“夏津率了一些侍卫外出寻夏宸去了,今日夏宸一天都没在府里。” 费振祁脸色变得白了几度,一时失神。 羊七见此,愈加惊讶,“究竟还有什么事?” “穆旭端和夏宸不小心卷入了这件事,夏宸被黑衣人当成了我们的人,被一掌打伤了,眼下不知伤势如何。”费振祁皱着眉把此事说出。 方才他一心便是疼惜千禧阁之人,却是没有提到夏宸和穆旭端两人的插曲。 “怎,怎么会这么凑巧!”羊七一时又是失了主意。 “我和王爷瞧见他们之时也是惊讶极了,他们今日定然是偷溜出去玩乐,夜晚方归,却是偏偏撞上了这桩事,还插了手,他们出手救了高舵主,但是最后却是打不过那个厉害角色。” “那她伤得可重?”羊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费振祁有些迟疑,“瞧,瞧着挺重的,嘴唇都黑了。” 羊七一惊,这是中毒之症啊!他不觉是焦急地在屋子里不停地来回踱步,“这可如何是好?夏津若是知道了此事,定然会暴跳如雷!夏宸没事就还好,若是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真不知夏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费振祁也滞然了,对于这一点,他一点都不怀疑,只怕到时候,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把穆旭端杀了。 “他们现在在何处?夏宸乃是中毒之症,得及时医治方可。”羊七出言发问。 “在兴宁巷的那处宅子,我们另一个秘密据点。” “得想法子把他们尽快接回府里。”羊七皱着眉。 “王爷已经前去,他说了会马上派人把人送回来。”费振祁赶忙接话。 “马上派人暗中相迎!”羊七当机立断。 费振祁点头如捣蒜,“我马上就去办!” “这件事,定是不能让王妃知道,王妃心思聪慧剔透,她知道得太多,只怕会胡思乱想。”羊七道。 费振祁了然,“我知道,王爷也嘱咐了,我定然小心行事,绝不会露了口风。” 两人一番商讨,便各自疾身而去,着手操办。 第二百零一章 围剿原因 凯王府一间隐蔽的密室内,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盘腿席地而坐,紧闭着双眼,面上浸着大滴的汗。 他的身后,另一个满脸皱纹的男子正运功为他疗伤,他的面上亦是格外地专注,额头上渗透出丝丝汗意。那黑衣男子的背后上,因为受着功力所逼,冒着阵阵雾气,把两人的脸都笼罩在一片氤氲之中。 黑衣之人,便是睒于鸿凯,那为他运功疗伤之人,便是他的师父努尔哈。 原来,方才率众围剿千禧阁,和睒于鸿轩缠斗之人便是睒于鸿凯!他最后与睒于鸿轩的一掌,已然是用尽了自己的功力,但是却还是被他的掌气所伤。他自己伤得不轻,睒于鸿轩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 最后两人因为突然赶来的官兵罢斗,其实也是顺水推舟之举,因为两人都已经受了内伤,只是徒自端着,两人若是再继续斗下去,定然会两败俱伤,鹿死谁手,谁也不敢夸下海口狂言。 努尔哈为他运功约莫两刻余钟,终于是收了掌,睒于鸿凯亦是缓缓地收了掌,两人又是在地上盘坐了片刻,这才是有了动作。 努尔哈身子一跃,轻功了得,便是一下子飞上了他的轮椅之上,稳稳端坐其上。 睒于鸿凯亦是站起身来,神色已经恢复如常,看不出病态。 努尔哈功力深厚,他为睒于鸿凯一番调理,竟是让他在两刻钟之后便是基本上恢复,而那一边,高源只为睒于鸿轩运功运了两刻钟,便是撑不住,最后还是靠睒于鸿轩自己慢慢地调理,花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才是把内伤尽数调理好。 “徒儿拜谢师父救命之恩!”睒于鸿凯恭敬地对努尔哈行礼。 努尔哈摆了摆手,没有多言,他方才已经是运功耗费了过多真气,眼下着实是需要好好休息一番。 努尔哈休息了片刻,终于是缓缓开口,“今夜的行动,遇到了什么麻烦?” 睒于鸿凯垂了垂眸,“的确是遇到了一些麻烦,徒儿没有想到,那个头目的武功竟是这般厉害,原本我们已经是眼看着要成功,但是最后却是功败垂成。” 努尔哈的眼睛也眯了一下,“能把你打成这样,此人的武功着实不简单。” 他顿了顿,“你可看出了是什么武功路数?” 睒于鸿凯想了片刻,又摇了摇头,“徒儿瞧不出来,他用的内功心法较为奇特。” “看来,咱们遇到劲敌了。”努尔哈缓缓地道。 睒于鸿凯为何要率众围剿千禧阁?原来,他暗中派人去与太子为难之时,却是无意中发现了千禧阁之人的踪迹,他发现这批人的所为与他们不谋而合,而且行动作风都尽是江湖之风,完全不像是太后手下的那些官僚之士。更叫他惊诧的是,他无意中发现了这批人,竟然与此前在秦国遇到的一行人十分相似! 数月之前,祈玉公主远嫁秦国,睒于鸿凯发现了太子利用此事为幌子,暗中做了动作,好似暗中与秦国之人有勾连,他便是派了人前去调查,可是就在那里,他发现了千禧阁之人,当时他们双方还起了冲突,对他们的一些武功、标志、暗号都有了了解。 睒于鸿凯一直都在调查这些人的身份,他们极有可能是秦国人士,但是却是一直都没有找到线索,没想到这次,却是无意中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他们好像对陈国的太子亦是颇为感兴趣,两次交锋都是跟太子有关。睒于鸿凯心里不得不升起了十二分的疑乎,他们若真的是秦国之人,那他们潜入陈国,意欲何为?他们的目的,会不会是跟陈国王位有关?他们的背后,会不会是秦国的某位野心勃勃的皇子?目的是搅乱陈国的局势,趁机得利? 睒于鸿凯心头有各种疑问闪过,他觊觎皇位,所以便更是不会让任何异族之人来搅弄陈国的政局,因为他不想一接手过来,便是一个烂摊子。为了彻底断绝忧患,他便是有了此策略。 千禧阁之人对睒于鸿凯之人完全没有在意,他便是派人暗中跟踪调查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是摸清楚了他们的规律,探到了他们的老巢,所以今晚,便是有了这一场大围剿。 攻了进去之后他更是深觉这一个组织不简单,那个看似简简单单平平常常的院落,实际上却是机关重重,让他们无从下手。最后若不是他的人一把火把那个院落烧了,只怕他们还是完全近不了那些人的身。 但是那一把火,也是把他们追查的线索烧断了。 他原本是打算亲自把那小头目抓了,严刑拷打,定然也是能问出些什么,但是没想到,竟然遇到了穆旭端和夏宸二人,最后,睒于鸿轩又赶了来,与他一番对决,让他受此重伤,围剿计划便是功败垂成。 “那些人既然也是针对太子,有没有可能,是太后的人?”努尔哈发问。 睒于鸿凯怔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依照我的猜测,基本上不太可能。” “如何说?”努尔哈倒是想听听他的说法。 “我的人亦是发现了好几批人,其中一批便是我父皇所派的,调查太子之人,另一批,手法异常普通平常,那些人,我已经是调查过,便是太后之人。既然她已经是派了那一批人前去,为何还会再派另一批人暗中行事?如此不是多此一举吗?” 睒于鸿凯说着自己的猜测,努尔哈便只是皱着眉听着。 “再者,这些年我们亦是一直对太后留意着,却是丝毫没有察觉她身旁有这样一个神秘的江湖势力,她手中若是真的有这么一个势力,那这么多年,她要想把太子打倒,手段定然是不会少,她不会磨了这么多年。” 睒于鸿凯了解太后的本性,她若是真的能马上把太子打倒,便是绝不会再做任何忍耐,因为太后是一个渴望权势之人。 努尔和闻言,便是点了点头,毕竟太后是睒于鸿凯的祖母,他对自己的祖母,自然是比自己了解多了。 第二百零二章 怀疑轩王 睒于鸿凯面色滞了一下,又开口道:“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我隐约可以判断,那些人不是太后之人。” “什么原因?”努尔哈又发问。 “我在那些人当中看到了两个相识之人。”睒于鸿凯抿着唇。 努尔和挑眉,“是何人?” “他们是轩王兄府上的人,两人都是新王妃的贴身护卫,一个是跟着她从秦国而来的男子穆旭端,另一个则是轩王兄在陈国为她挑选的女护卫夏宸。”睒于鸿凯对轩王府里的情形,已经是经过了一番简单调查,所以他便是知道了穆旭端的名字。 努尔哈愣了一下,“轩王爷的人?” 睒于鸿凯点着头,“没错,就是轩王兄之人。” “你是怀疑,那些神秘之人,跟轩王爷有关?”努尔哈出言反问。 睒于鸿凯却是不敢断言,“我也不敢确定,但是,如果真的是轩王兄,也是说得过去。” 睒于鸿轩表面上一直都拒绝着太后抛出的橄榄枝,还主动放弃兵权,便是为了不引起皇上的怀疑,但是,谁又能保证这不是他自我掩饰的一种方式? 努尔哈却是皱了皱眉,提出自己的疑问,“他若是真的想要夺权,为何这么多年来都对太后的示好视而不见?他直接借着太后之力行事,不是会方便很多吗?何必要自己费劲千辛万苦地铺路?” 在他看来,这种舍近求远的方式,实在是太愚蠢,睒于鸿轩看着并不像是愚蠢之人。 睒于鸿轩这么多年征战沙场,在军中威信颇高,但是他却是懂得急流勇退,避免成为皇上心头所患,如果说他是因为自己舅舅之事吓破了胆,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睒于鸿凯一时也是想不通,眉头紧皱在了一起。 努尔哈又问,“你是如何认出那两个人是轩王府府上之人的?” “他们二位没有蒙面。”睒于鸿凯道。 努尔哈却是皱了皱眉,“他们二人若真的与那些人是一伙的,为何会不戴面纱?难道生怕旁人认不出自己来吗?”他摇着头,“此举大有自我暴露之嫌,实在可疑。” 睒于鸿凯一下子也愣了一下,他竟是没有想到这一层。 难道他们真的只是不小心乱入了吗?可是天色已经如此晚,他们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那里?实在是叫人心生疑惑。 努尔哈陷入了沉默之中,片刻之后,他开口道:“既然你已经认出了那两个人,我们对那群人的追查线索也已经断掉了,那两人,或许可以成为我们追查的一个突破口。” 睒于鸿凯挑了挑眉品味着努尔哈的话。 努尔和继续道:“既然有了怀疑,便是要趁机查清楚,不管那两个人是无辜的,还是真的与那些人有关联,我们探一探便知,若真的有关联,那便可以趁机顺藤摸瓜,揪出他们来。若没有关联,也是帮我们打消了心中疑虑。” 睒于鸿凯点着头,深觉在理,“徒儿心中也是有这般谋算,但是……” 睒于鸿凯略微迟疑了片刻,没有把话继续说出来。 “但是什么?说话吞吞吐吐。”努尔哈有些不耐地说,他最受不了的便是那番吞吞吐吐的小女儿之态。 睒于鸿凯微微颔首,“但是,那夏宸眼下却是受了重伤,只怕是活不过今晚。” 努尔哈满不在乎,“你不是说一共有两人吗?死了一个,那便从另外一个身上下手。” 睒于鸿凯心头咯噔了一下,脑中闪现出夏宸那张活泼的脸,心里竟是升起了不忍之意。今晚与他们打斗之时,睒于鸿凯心中便已经是有了主意,他想要通过夏宸来摸一摸这群人的底,所以他不打算伤了夏宸。另一方面,他见了夏宸那张挂满笑意的脸,心中便已经是生出了不忍。 他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他只觉得自己瞧着夏宸的笑,觉得格外温暖阳光,见了叫他的心情都不禁为之一振,引起人的疼惜欲。 “可是,徒儿与夏宸有些交情,若是通过她,更容易探知内情。”睒于鸿凯开口道,他只是这般说,而并没有把自己心中的那些不忍和疼惜说出口。 努尔哈脸上没有任何神情变化,睒于鸿凯心头紧了一下,他又补充道:“徒儿身份特殊,跟他们结交本就是多有不便,现下既然已经是跟夏宸有了结交,那利用这层关系是再方便不过,有何必再去舍近求远,重新刻意地发展新的关系?如此不仅耗费时间,更是会容易引起怀疑。” 努尔哈的眼角终于是动了动,“那此人究竟受了多重的伤,可还有救命的机会?” 睒于鸿凯一下子又迟疑了起来,“她,中了我们的毒掌……” “什么!”努尔哈一下子震怒了起来,“我已经说过了,如今局势还未成熟,不能够再用我们的独门功夫伤人,一面暴露踪迹,你都当成了耳边风了吗?” 睒于鸿凯听了努尔哈的训斥,一脸做错事的神情,他跪倒在地,“徒儿失察,让手下之人不小心使了这么一掌,徒儿定当对他们进行一番严惩!” 努尔哈却已经是格外震怒,“你若是对你手下之人连这点震慑之力都没有,那日后,便别再想成大事!” 睒于鸿凯面露赧色,咬了咬唇,“徒儿知错!” 睒于鸿凯迟疑片刻,又开口道:“但是这种毒,除了极少数人,旁人根本难以辨认出来,想来是没人能够怀疑到我们头上。只要徒儿现下马上便去给她送上解药,能隐瞒过去也不一定。” 努尔哈的脸色却还是没有和缓,依然是一副恼怒之色,他有些语重心长地说:“徒儿,你应该明白,我们要谋图的大事不能容许我们又半分差错,如今情势越来越紧张,咱们必须要阻止太子的势力增长,更是要赶紧抓住太后这尊大佛,眼下又是突然冒出这么一股神秘的江湖势力,我们羽翼还未丰满,便还需要步步为营,决不能出差错!若是有人认出了那是无影风沙狱的毒,便定是会被怀疑到丹迴族意图搅弄中原太平之事上,若是江湖人士追查起来,咱们的人便更是行事艰难了。” 第二百零三章 师徒旧事 睒于鸿凯听了努尔哈的这番话,心头也是颤了一下,他知道,努尔哈所说都是为了他好,也是实实在在的道理所在,为了他的大业,他必须是要愈发小心谨慎,不能再让这样放事情再发生。 睒于鸿凯郑重地抱拳,“徒儿已经认识到了情势的紧急,今后徒儿的行事定然会更加小心,在我们万事俱备之前,绝不会再让我的手下暴露半分!” “你知道就好!”努尔哈哼了一声,撂下了这句话,然后他便是转身,推着轮椅往里面走去。 这已经是在向睒于鸿凯下逐客令,睒于鸿凯很是恭敬地起身,走了出来,关上了门。 他站在门口,看了一眼这件表面异常破败的小院,神情带着一丝复杂。 睒于鸿凯回想起自己幼时被丢在宫外一处破败院落避疾时候的场景,那时候,自己身上患着疟疾,全身都起疹子,脸上也是,格外丑陋。除了伺候的下人便再也没有人愿意陪他玩,那些下人们对他也很是害怕,生怕会受传染,那时的他是多么地孤独。 就在这个时候,努尔哈出现了。 睒于鸿凯在柴房堆里发现了满脸胡须,满身是伤,不停呻吟的他,睒于鸿凯终于是瞧见了一个比自己还丑,比自己还破败的人,而且此人见了他,没有像旁人一样露出嫌恶的神色。 睒于鸿凯便是慢慢地走近他,努尔哈撑着眼睛看着这个穿着锦衣华服,但是很是丑陋的小孩,吐出几个字,“我饿了,快去帮我找些吃的。” 睒于鸿凯竟是半点怯意也没有,点了点头便去了,回来的时候,手上拿满了东西。 他只想找个不会躲着他,害怕他的人,好好地说说话,谈谈心,而努尔哈眼下正需要的,便是一个能够每天给他送吃的,为他清洗伤口的人,而睒于鸿凯便是最佳人选,所以两人一拍即合,互相为伴。 睒于鸿凯为了不让旁人发现努尔哈,便是把下人们都赶到了外院,只让他们每日三餐按时送来,自己的吃穿洗漱尽是亲自动手。 那些下人们原本就害怕被睒于鸿凯传染,眼下见他这般吩咐,更是喜不自胜。 整个内院,便只有睒于鸿凯和努尔哈两人,最后睒于鸿凯便悄悄把努尔哈挪到了客房里,好生安置着。 努尔哈最后为睒于鸿凯调制了解药,把他身上的脓疮尽数消掉,最后,他更是决定把自己毕生所学教授给这个机灵聪慧的小家伙。 努尔哈不是一个有耐心之人,面对这么一个身份尊贵的皇子,努尔哈也是半点没有改变他的教育方针,该打的便打,该骂的便骂,从来不曾手软。睒于鸿凯对他的敬畏之心,想来从那时候开始便已经种下了。 在睒于鸿凯看来,努尔哈于他扮演着父亲的角色。他们一起相处了整整五年,每日稳扎稳打地练功,每日如父如子地陪伴,睒于鸿凯身上的疾患早已经痊愈,但是为了能够继续待在这里,与努尔哈相伴,努尔哈便是施了小手段,让外人误以为他的疾患一直都未有起色。 直到五年之后,睒于鸿轩已经渐渐长大懂事,他毕生武功和用毒之技已经尽数教授,他觉得,是时候该把自己心中的计划说出,也是时候把他放回皇宫去了。 所以,从那时候开始,睒于鸿凯心中便已经是背负着抢夺王位的重任,从那时候开始,睒于鸿凯便是对外装成一副游手好闲,好色纨绔的形象,一直装到了今日。 没有他,努尔哈想来早就已经死了。但是没有努尔哈,他睒于鸿凯也不会有今天,说不定,他便真的是一个游手好闲,好色纨绔之徒,更是不会有这身武功。 睒于鸿凯又看了一眼,眼神里已经是充满了坚定,这个大业,他无论如何都要成功! 睒于鸿凯快步地往外走去,刚走到大殿,便是见到班卓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旁边站立的人见到睒于鸿凯走了进来,便是肃穆地颔首。睒于鸿凯眼神冷冽,“他跪了多久了?” “从一回来,便是一直跪着。”其中一人回答。 睒于鸿凯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班卓见他来了,愈发低垂着头,“属下知错,请王爷责罚!” 睒于鸿凯眉头挑了挑,原本他还打算顾念着班卓救主心切,网开一面,但是方才和努尔哈一番谈话,他心里已经是有了旁的主意,他若是一味心慈手软,在众下心中,又有何威严可言? 睒于鸿凯的声音冷了几度,“本王此前便已经有了明文下令,无论是何情况,都不允许再用无影风沙狱的毒功伤人,你虽然是一时心急,为了救我,但是,不论是什么情况,都不能得到例外,否则,今后我的话,便是没有人听了!” 班卓恭敬地抱拳,神情异常肃穆,“属下违背了王爷之意,甘愿领罚!” 睒于鸿凯见班卓这般虔诚之态,心头不觉也是充满触动,但是,他却是只能硬下心肠,他突然便发掌,向班卓奋力一击,班卓立马便是向后滑退了几步,嘴里一下子喷出血来,他却是硬生生地忍着,又恢复方才的姿势,向睒于鸿凯抱拳,“多谢王爷!属下领罚!” 在场的众人瞧见了,心里都是颤了一下。谁都知道,班卓是睒于鸿凯最得力的手下,而他为今却是直接拿班卓开刀,如此铁面无私,那他们今后若是也犯了同样的错,那只怕便不是受睒于鸿凯一掌这般简单的了。 睒于鸿凯心头一颤,心里自然是满心不忍,但是却只能趁机敲打,“今日,班卓违背了我的命令,我便是以一掌作为惩戒,你们都要以他为戒,莫要再犯同样的错误,你们若是再把我的话当耳旁风,那便休怪本王手下无情!” 睒于鸿凯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在场众人都纷纷肃然,重重地应道:“是!” 睒于鸿凯走了出去,没有理会班卓,可是他刚走出了大殿,便是又唤过一名小童,把一瓶药递到了他的手里,“拿给班卓,一日一粒。” 吩咐完,他便是大踏步地往外走去。 第二百零四章 夜探王府 轩王府内,费振祁刚走,倪清羽便是有些失神地坐在房中,心中的不安感越发浓重了起来。 倪清羽只知道,最近睒于鸿轩很是忙碌,每日都忙得很累。他们每晚躺在一起,他也是沾枕就着,就好像是一头狮子,确定了周围的环境是安全无害的,便是完全放下了戒备,慵懒而惬意地入眠。 倪清羽每晚看着在自己身旁憨头大睡的男人,心头却是有些失落。此前每晚他都要抓着她一阵乱啃方才罢休,倪清羽心里已经是对他的这股没头没脑地乱啃产生了期许,每天临睡前,心情都会变得有些奇怪,带着些许期待,又有些娇涩。 可是,这种期待却是落空了。 倪清羽有些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耻,她怎么可以在心中暗暗期待着他的吻呢! 今夜,他干脆是直接不归府歇息,他是真的有什么要紧的事吗?倪清羽觉得有些发闷。 另一件事也让她心头发闷。夜色已经渐渐变晚了,可是夏宸和穆旭端还是半点消息都没有,他们难道真的出事了吗?他们二人都身怀武功,穆旭端的功夫更是不差,想来是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才是。再说,都已经到了这个时辰,他们若不是遇到什么危险,又怎么会迟迟不归? 倪清羽正坐在妆奁前呆想之时,却是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屋顶上又是多了一个人,眼下正是透着瓦缝,瞧瞧地看着她。 “谁?”倪清羽突然惊了一下,屋顶之人也是愣了一下,难道她竟有这般功夫,能一下子察觉到她? 正在这时,她的房门推开了,良锦拿着新炭走了进来,身后的良纱则是端着一盆糕点。 睒于鸿凯这才是松了一口气,倪清羽也是放下了心中戒备,方才她突然听到一阵异响,原来是良锦和良纱两人,她还以为是出了刺客呢,看来是自己想太多了。 良锦把新炭添了进去,把火挑得更旺一些,良纱便把点心放在了桌上,“王妃,今夜你都没有怎么吃饭,奴婢特意去厨房拿了这盘点心,您再多吃几口吧。” 倪清羽却是摇着头,“吃不下。” 良锦和良纱互相对望了一眼,良锦道:“王妃快到火边来烤烤,坐在那边做什么,别生了一盆火却还是赚了个手脚冰冷。” 良锦自己也已经是忍不住身后烤着,外面真是要冻死了。 倪清羽扯了扯嘴角,“整个屋子都是暖融融的,我都未曾出去,哪来的手脚冰冷。” 她依然是没有挪步,还是坐在那里。 他们都知道她心里忧心着什么,她们又是有些无奈地对视了一眼,良纱上前柔声劝着,“王妃,你不用过于忧心,小宸和穆侍卫吉人天相,今日想来是出去玩了,他们玩够了自然便是会回来。” “旭端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就算今日是小宸央求着要旭端带她出去玩,可是现在天色已经如此晚了,怎么样都该回来了。”倪清羽的眉头没有松开。 穆旭端自然是懂得分寸的,夏宸若真的是与他一起出去的,如今已经晚了,他们难道要一起在外面过夜吗?孤男寡女一起双双失踪,还在外面过了一夜,他总归要为夏宸的声誉着想才是。 “夏统领已经派人出去寻了,他们过不了多久定然是能安然无恙地回来,王妃便不用过于担心了,就算您担心,也无济于事啊,还白白累了身子。”良锦也出言劝道。 睒于鸿凯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夏宸和穆旭端两人今日真的是出去玩,归来之时不小心撞上他们的吗?睒于鸿凯心里疑乎,但是并没有打消心中疑虑,只是继续观望着。 倪清羽叹了口气,转而道:“思婵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今日白天她方才是让范怡容和思婵狠狠地吃了一场败仗,今晚只怕是她们双方都最难熬的时候,这时候思婵若是真的有什么举动,也并不奇怪。 良锦和良纱却是都摇了摇头,“奴婢今日格外留心观察她,可是她却是半点异常都没有还是完全像往日一样该干嘛就干嘛。”良纱道。 “奴婢亦是想法子到她的屋子里探查了一番,时间匆忙,也只是粗略地检查,没有很仔细地搜查,也是半点端倪都没有瞧出来。”良锦也是一脸失落。 倪清羽面色现出一丝黯然,“她当真是隐藏着这般深?” “奴婢实在是想不通,昨日她根本连院门都没有出,究竟如何跟范怡容联络?”良纱又是皱着圆脸,满心困惑。 睒于鸿凯在屋顶上也是愣了一下,原来范怡容在倪清羽的身边安插了眼线。 他不觉是又有些赞誉的神色看着倪清羽,她果真是有些本事,现在便已经是把范怡容埋下的人挖了出来,而她却是按兵不动,想来是要寻找更多的证据,最后再把范怡容连根拔起,叫她无法再在王府立足。 睒于鸿凯心头突然又萌生了另一个主意,他想要巴结太后,但是太后却是一心想要和睒于鸿轩联手,范怡容便是太后的棋子,虽然这么多年来,这颗棋子一直都作用不明显,但是太后依然是锲而不舍。 若是在此时,范怡容这颗棋子被从轩王府扫地出门,不知道太后会作何感想? 光想想,都会觉得那是叫人赏心悦目的场景。 范怡容真的被从轩王府扫地而出,那便相当于是睒于鸿轩对太后最直接最尖锐的拒绝,到时候,自己不就有机会了吗? 睒于鸿凯的嘴角下意识地勾了勾,看来,眼下他得帮帮倪清羽对付一番那个小丫鬟了。 睒于鸿凯的目光又在倪清羽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便是一下子跃身而起,消失在了夜色中,就好像那里从来没有出现他这个人一般。 倪清羽的耳朵又是动了动,她怎么老是觉得哪里有异样的响动呢?她抬眼在四周环视了一番,又看了看屋顶,却是半点异常都没有瞧出来。 “王妃,你在看什么?”良纱好奇地发问,她们两人也跟着倪清羽的目光在屋子四周打量了一番。 “没什么,歇息吧。”倪清羽起身,轻描淡写地说。 定然是她太紧张,听错了。 第二百零五章 重伤归来 倪清羽把良锦和良纱又都遣退了下去,自己却并没有马上躺下歇着,而是拐进了隔间,挑亮了屋子里的灯,摊开了桌上的纸,又细心地研好了墨。 她来陈国已经一个多月了,有些事情,是该及时写下来了。 睒于鸿轩眼下应该是谋图大业中最为关键的时候,太子和太后两条猛虎势力依然厐盛,他要小心地掌控着,才能让他们两人互斗,而不牵涉到他自己。 倪清羽闭眼稍稍想了片刻,然后落笔,一个个人名,一桩桩罪状,尽数陈条细数。 当初石易安野心勃勃,妄图登上王位之后再搅乱陈国局势,再一举把陈国歼灭,统一中原。所以,陈国的两个斗得最凶猛的两个大头便是他着手调查的对象。倪清羽亲自参与了此事,对太子和太后手下做的那些事,都了如指掌。 倪清羽的笔没有停过,脑中的记忆一旦打开,便是再也没有能够止住,她一口气把所有事项列出之时,屋子里的烛火依然是烧过了大半,她的手腕也是一阵酸楚。 倪清羽看着摆在桌上的这些写满了字的纸张。太后和太子为了争权,自然是少不了要大肆敛财,他们家族的权势,便是用钱一分一毫地雕铸起来的。为了敛财,又怎会少得了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倪清羽想着,眼神里闪着一阵阵寒光。 既然睒于鸿轩眼下在为这件事前后奔波着,她当然也不能再继续闲着,她今世的重生,便是要做更多更有意义的事,弥补自己前世的糊涂和亏欠。这些她列出来的人,她要一个个地为睒于鸿轩除掉,也是为了当今百姓而除掉! 墨汁慢慢干了,倪清羽便是格外细致地把每一张细心地叠了起来,小心地收好,然后她便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倪清羽终于是有了些许困倦之意,便是躺上了床,但是却睡得很不安稳,心头的那股不详之感越发强烈。 突然,门外猛然传来了一阵异动,思彤很是着急地推门而入,倪清羽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心提到了嗓子眼,掀开帐帘,探身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思彤神色异常,“小宸和穆侍卫,回来了。” 倪清羽的心却是没有落下来,她从思彤的神色中已然是猜出了事情定然不简单,不然,思彤不可能这般紧张,而且还慌慌张张地就推开她的门。 倪清羽声音有些发颤,“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思彤的声音里也带着一丝颤抖,“小宸她,中了毒,嘴唇都黑了。” 穆旭端抱着夏宸急匆匆地便闯了进来,今夜思彤值守,她听闻夏宸和穆旭端回来了,心里首先是一喜,但是见到了昏厥不醒的夏宸,又看到她发黑的嘴唇,苍白的脸色,还有穆旭端脸上的神色,她一下子便是被吓到了。 早上还是活蹦乱跳的一个人,为什么一下子却变成了这副模样? 倪清羽听了,手脚也一下子冰冷了起来,整个人愣在那里,半天没有反应。 原来自己的不安,并不是空穴来风,果真是应验了。 可是,他们两个都是有功夫的人,穆旭端的功夫也并不差,到底是什么人给夏宸下了毒? “王妃,您是精通医术的,赶紧过去瞧瞧吧!”思彤有些着急地出声催促着,倪清羽如梦初醒,刚忙便掀开被子下了床,“快,快帮我更衣!” 思彤的动作也是格外麻利,两人快速地收拾了一番,便是急急忙忙地往夏宸的房间赶去。 房内,夏宸躺在床上, 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与她苍白的脸色刚好相反的,便是她一片发黑的唇色,看了格外骇人。 而穆旭端坐在床边,手里紧紧地握着夏宸的手,脸上满是沉痛之色,他一见到倪清羽,便立马起身,然后扑通跪地,“求王妃救救她!” 倪清羽手心发凉,也是来不及询问他今日究竟发生了何事,沉了沉声道:“你先起来,我先替她把把脉,我若是能救,自然便会救。” 穆旭端这才是起了身,眼神里含着满满的感动。 倪清羽走到了她的床边,心里一阵惊怵,她调整好自己的心绪,把手搭在她的手腕上,探了上去。 倪清羽的脸色变得很是复杂,久久没有把手拿开。 穆旭端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们两人,思彤也是把眼睛睁得老大,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夏宸的脉象很是纷繁复杂,把倪清羽的心都搅弄得异常复杂了起来,就好像是一团乱糟糟的乱线,根本找不到解开的线头。 倪清羽终于是把夏宸的手放了下来,穆旭端一脸殷切,“怎么样?王妃定会有办法的,对不对?” 倪清羽这才注意到了穆旭端眼神里透着的别样意味,他的这抹神色,这副神态,只有心里很是在乎之人才会有。穆旭端对夏宸,难道…… 倪清羽也无暇去探究这个问题,她只觉得心头发闷,很无力地摇着头,“这个毒,我从来没有见过,没办法解。” 穆旭端整个人好像失去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一下子颓然地失神不已。 思彤也一下子红了眼圈,“王妃,那小宸便是没有救了吗?我们便眼睁睁地看着她这样死掉吗?” 倪清羽眉头紧蹙着,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若是王爷在便好了,王爷入宫请太医方便多了,眼下,便只能先把府里的大夫请来试试了。” “我去请!”思彤欲拔腿而去,门外却是传来了一个声音,“不用去了,大夫已经请来了。” 羊七领着府里的侯大夫走了进来。 倪清羽眼睛一亮,羊七果真是耳根灵敏,马上便已经收到了消息,众人也都没有再多废话,赶忙让侯大夫为夏宸请脉,众人又都是一副虔诚之态,不敢发出半句声响。 倪清羽的眉头紧蹙着,似在思考着什么,她凑到思彤耳边,轻声吩咐了几句,思彤闻言便是点着头跑了出去。 侯大夫反复探了许久,老脸已经是皱成了一团,还是把不出个所以然来。 半晌,他才是把夏宸的手放了下来,穆旭端又是一脸着急地询问,“大夫,怎么样?这毒可否能解?” 第二百零六章 奇毒再现 侯大夫面露难色,然后又是摇了摇头,他对着倪清羽道:“王妃请恕罪,老夫才疏学浅,实在是探不出这究竟是什么毒,更是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啊。” 侯大夫的话一下子让众人都心灰意冷,穆旭端的脸色更是变得异常惨白,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没人能解此毒? 羊七闻言,心里也是咯噔了一下。 夏宸依然昏迷着躺在床上,面上没有半点血色,浑然未觉众人正在为了她而悲伤难过不已。 倪清羽看着侯大夫,“侯大夫,方才你诊出了什么结果,她的脉象究竟如何,你但说无妨。” 侯大夫恭敬地哈腰,“老夫方才探了一番,夏姑娘的脉象很是混乱,好似体内有一股强劲之气在胡冲乱撞,已经把她的肺脾冲撞得损害不浅,除非有何药物能把那股强劲之气化解,但是,老夫根本探不出那究竟是什么,根本是无从下手!” 众人闻言,心头又都是愈加沉重了几分。 “你可探到了她胸腔之内有淤血郁结?”倪清羽发问。 侯大夫愣了一下,他又是把手探了上去,细细地探了一番,眉头不觉是又皱在了一起。 “夏姑娘的胸腔之处,的确有淤血郁结,方才老夫竟是没有探出来,实在是惭愧至极。” 众人听了,心情又是沉重了几分。 “我亦是探不出她所中之毒究竟是何毒,但是,医者大凡都有相通之处,我想用岐葵、乌何、黄连子,再加蓝首,一道用药为她服下,侯大夫您看,此方是否可行?” 侯大夫听了,神情又是愣了一下,随即细细地考虑着倪清羽所说之法,他的脸上现出些许喜色,又带着些迟疑。 他开口道:“此法搭配得甚妙,岐葵、乌何、蓝首搭配在一起,具有极佳的抑制毒性之功效。黄连子和蓝首却是活血化瘀的最佳良品,四味药放在一起,既能遏制住毒性,又能把胸腔的淤血化解,如此甚妙。但是……” 众人原本已经是一脸喜意,但听到侯大夫说的“但是”,马上便又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但是,夏姑娘所中之毒异常奇特,也甚为凶猛,知不知道这几味药,是否真的能够抑制住毒性。而且,我们也不知道会不会在体内相斥,起到适得其反的效果……” 倪清羽心里也是存在着这也的疑虑,其实这个方子,更多的是在博弈。 羊七一脸叹息,他抚了抚胡子,“夏宸毕竟是夏津的妹妹,这味药究竟要不要对她用,还是由夏津来决定吧。” 众人听了,亦是觉得在理,除了夏津,便再也没有旁人有权利决定夏宸的生死了。 正在这时,夏宸突然动了动,发出几声哼唧,眉头愈加打结在一起,好似很是不舒服一般。倪清羽上前探查,脸色顿时又变了一下,她的脖子上,竟然冒出了一片片红疹,甚为骇人。倪清羽再挽起她的手腕,手上也是慢慢现出了红疹,只怕她的全身,已经尽是如此骇人的红疹。 穆旭端心头愈加慌乱了起来,“她,她怎么了?她身上怎么会起这些红疹?” “定是毒性所致。”倪清羽沉声道,“究竟是什么毒,竟然这般奇特,嘴唇发黑,脸色发白,偏偏身上却是起满红疹。” 羊七的脸色变得很是怪异,他一下子靠近了夏宸的床边,双眼紧紧地盯着她看,然后是抓起了她的手,细细地看着她手上的那片红疹,脸色变得愈加沉重。 倪清羽注意到他的异常,心里不自觉地咯噔了一下,她沉声问道:“羊管家可是发现了什么?难道,羊管家认识这种毒?” 羊七的神色变得很是怆然,“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中的毒,便是源自几十年前丹迴族从西北带过来的无影风沙狱!” 倪清羽和穆旭端都倒吸一口冷气,两人的脸色变得很是惨白,只有侯大夫不知其中端倪,只是一脸疑惑。但是他却是从他们的神色中猜了出来,这种毒定然是十分厉害。 穆旭端的心里顿时便是漏掉了半拍,无影风沙狱之毒,他上次便已经是听了常可为说过,那种毒,在当年,整个武林江湖都无人能化解。 常可为的弟子便是被这种毒所伤,由此可见,这种毒的确已经在中原重新冒头,夏宸就算是中了这种毒,也完全是说得过去! 她要是真的中了那种毒……穆旭端感觉心头一阵闷痛,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微微闷哼的人,更多的事他已经是不敢想。 倪清羽率先镇定了下来,她又追问:“羊管家从何处认出这便是那毒?” 一开始羊七并没有马上认出了这种毒,而是后来才开口道出。“难道是这红疹?”倪清羽出言猜测。 羊七点了点头,“没错,的确是因为这红疹。” 羊七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多年前的场景,“当年,所有中毒之人的形态都和夏宸一模一样,脸色苍白,唇色发黑,过了一个时辰,身上便尽是起满红疹,异常骇人。” 羊七的话让众人心绪都沉重了起来,羊七心下却仍然存有犹豫,倪清羽一眼就看了出来,她心里突了一下,追问道:“羊管家可是还有所隐瞒?” 羊七看了一眼众人,缓缓开口,“她若真的是中了此毒,再过半个时辰,身上便会慢慢肿胀,最后,皮肤会慢慢涨破,死相难看……而且,当年所有中毒之人,都没有熬过一夜。” 他们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穆旭端不敢相信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夏宸,这个曾经像花儿一样的女孩儿,马上就要变成一具满是脓包,化满脓水的尸体!他心里一阵狠狠地揪痛。 突然,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门口便是突然冲进来一个人,他不由分说便是给了穆旭端一拳,穆旭端完全没有防备,脸上顿时肿起了老高,嘴角甚至流出了血来。 众人都还有些错愕地看着怒气冲冲地夏津,他就像是一头发怒的公牛,眼下已经是完全被激怒了,方才的那一拳还不够他解气,他又抡起拳头,给了穆旭端几拳,穆旭端便是呆呆地站着,不躲也不闪。 第二百零七章 三成活命 跟在夏津身后而来的良锦良纱二人都已经被夏津凶猛的模样震慑住了,一脸惊吓。 羊七终于是回过神来,一下子出手制止了还想继续狂殴穆旭端的夏津,而穆旭端的脸已经是肿成了猪头,嘴角的血流得更凄惨,看了叫人心生不忍。 夏津率人寻夏宸不到,又担心他们已经回了府,便是试探性地回来,没想到一回来,便是听说夏宸是被抱着回府的,他当即便是气哄哄地杀了过来,刚到门口,便是听到了羊七的话,他顿时便是急火攻心,这才是有了方才狂殴穆旭端的一幕。 夏津完全失去了理智,不停地挣扎着,企图挣脱羊七的钳制,继续把穆旭端好好地揍一顿。 “羊管家,你放开我,我今天定要好好教训这个小子!若不是他把我妹妹拐出去,我妹妹现在又怎么会躺在那儿!” 羊七有意钳制,他自然是完全挣不开。 倪清羽沉声道:“夏统领,有话慢慢说,你现在就算真的迁怒于旭端,就算你把他活活打死了,于小宸的伤也是全无帮助。” “我妹妹被他害成现在这个模样,我也要把他打成爬不起来!妹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定要让他偿命!”夏津已经是完全失去了理智。 良锦良纱和思彤虽然疼惜夏宸,可是也是不忍心穆旭端被夏津这般毫不留情地毒打,看着这番场景,心头一阵酸涩。 思彤赶忙转移至话题,“眼下还是救小宸要紧,若是夏统领为了泄愤,反而耽误了救治的最佳时机,岂不是得不偿失?” 夏津愣了一下,整个人也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那番狷狂之态。 良纱也赶忙接话,“对,对啊,眼下还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得先想办法救小宸才是。” 夏津又是狠狠地瞪了穆旭端一眼,然后便看向了夏宸,羊七见他已经没有再发狂了,这才是放心地把他放开了。 穆旭端的脸上肿得厉害,辣辣地疼,但是却是远远比不上心口的那抹疼。 夏津趴到了夏宸的床边,看到她如今的这副形态,心口像是被人狠狠地刺了一刀一般,眼睛里顿时便是蒙上了一层泪光,他只是强忍着不让它们掉落下来。 夏津的声音地带着一丝哽咽,“羊管家,方才你所说,是真的吗?” 羊七心下异常不忍,但却也是知道,终究是骗不过去,他便是很无奈地点了点头。 夏津的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眼神里闪着满满的寒光看着穆旭端。 倪清羽害怕他一下子又激动地要跟穆旭端打起来,她便赶紧开口,“眼下我们还没有什么法子救她,只能想办法把太医请来试上一试,但是现在,小宸却是拖不起,我们必须给她试一试我们的方法。” 夏津的神色顿时闪了一下,“什么方法。” 倪清羽便是把方才的那一味方子说了出来,“这味方子,若是用在寻常的毒上,我倒是有几分把握,但是眼下这种毒,我和侯大夫都是完全没有把握,我和侯大夫都很是担心,这一味药下去,不知道究竟会产生什么反应。” 倪清羽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夏季自然是听明白了她话里所暗示之意,这副药有风险,用得好了,那便是有减缓之用。若是用得不好,那便有可能起到适得其反的作用。 夏津心里咯噔了一下,神色也变得愈加沉重,“王妃有几成把握?” 倪清羽咬了咬唇,如实作答,“三成。” 众人听了这个回答,心又是凉了半截,若是有五成把握,那倒是还有可能试上一试,但是三成…… 夏津的脸色蒙上了更为浓盛的沉重,“若是不用那药,她还有几成生机?” 倪清羽与羊七对视了一眼,她心里硬了硬,“只怕,半成都没有,除非……” 众人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等待着倪清羽后面的除非。 “除非,我们有解药。”倪清羽静静地说,却是又把众人的心都说凉了。 解药,他们上哪儿去找?这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众人都把目光集中在夏津身上,所有的决定,便都系于他身上。 这个选择题,在旁人看来是再容易做不过,三成的把握,怎么说都比半成的高,但是,对于自己心里时时记挂着的人来说,不论是哪个选择,都格外艰难。 高夏津终于是咬咬牙,“既然没有什么办法,那便试上一试!” 思彤已经是把那几味药磨成粉末拿了来,这味药,只要以开水冲之即可服用,思彤小心地把冲好的药喂进了夏宸的嘴里,然后,众人便是都悬着心,默默地静候着。 “妹妹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首先便宰了你!”夏津看着夏宸,异常疼惜,他又是忍不住出言训诫。 夏宸若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把穆旭端杀了这样的事,他可真是做得出来。 他只有夏宸一个亲人,这么多年,夏宸便是他的命,他有任何好吃好用的,便都会首先想到夏宸,只要夏宸过得开心快乐,他也就开心快乐。 可是眼下夏宸却是在受着无尽的痛苦,而且虽是可能这么死掉,这叫他如何不恨! 穆旭端眼里闪着满满的愧疚,面对夏津的这番责难,他更是半个字都说不上来,因为这一切,他的确是有推不掉的责任。 良纱忍不住开口道:“夏统领,小宸的毒又不是穆侍卫下的,你要杀,也得去杀那下毒之人才是。” “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夏津声音异常发狠,“那个下毒之人,我定然是不会放过,但是这小子,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他重重地哼了一声,“若不是这小子把妹妹拐了出去,她也不会遇上这样的事情!” 良锦虽然知道眼下不该这般说夏宸,但是,她也是不忍心看到穆旭端被夏津这般咄咄相逼,她有些小声地说:“穆侍卫素来是不喜玩乐,说不定昨日是小宸硬拉着穆侍卫出去玩……” 夏津的眼角顿时抽了抽,凌厉的目光一下子扫向良锦,良锦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生怕被夏津一掌劈过来。 穆旭端的神色现出一丝尴尬,他开口道:“是我提议出去玩的。” 第二百零八章 倾吐情愫 穆旭端的话对良锦简直是啪啪打脸,她脸上顿时现出一抹尴尬之色,很是讪然,又有些惊讶。 良纱和思彤也一脸惊讶,穆旭端何时变得玩心这般重了? 倪清羽听了,倒是有些不露声色地挑了挑眉,难道穆旭端对夏宸,真的是动了心?所以才会破天荒地旷工,趁机把夏宸约了出去?如果是的话,倪清羽只能感叹,穆旭端运势不佳,本是为了博美人心之举,却是弄巧成拙。 夏津听了,脸色顿时便是又黑了几度,他更是颇为不善地瞪了良锦一眼,良锦一脸讪然,只是眼神闪躲,不敢去看他。 良纱一脸天真困惑之色,“可是怎么会?你平日里都不爱玩的,倒是小宸更爱玩……” 她这不过是纯属好奇的发问,落在夏津的耳朵里,却是带着几分怀疑之气,倒显得是穆旭端为了夏宸的声誉着想,在有意袒护,甚至不惜自己背黑锅。 夏津的目光不觉是扫向良纱,良纱也是不由向后缩了缩脑袋,夏津的眼神,杀伤力竟然是这么强,不由是叫她心头一阵发寒。 穆旭端的神色却是变得很是柔和,“我不想看到她失望的样子,所以我就和她去看了雪。” 她们闻言,都怔了一下,尤其是知道内情的三人,她们不觉都是暗自交换了一番眼神,原本去看雪不过是倪清羽为了引出内奸所设的局,夏宸却是完全当了真,当她知道去不成之后,心里该死何等失望,而穆旭端便是对她失望的神色招架不住,这才是把她带了出去,然后便是出了这档子事。 夏津却是完全不领情,况且他也是男人,他看到穆旭端看着夏宸的眼神,对他的那点小心思一眼便是看穿了。 他只有夏宸这么一个妹妹,眼下她正当芳华之年,夏津原本是打算好好为她物色,他甚至还动过念头,让夏宸嫁给睒于鸿轩,如此,她便是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但是夏津终究只是个部下,就算他真的有这样的想法,也是断断不会真的把自己的妹妹殷勤地献出去,而是希望夏宸能顺其自然地如了睒于鸿轩的眼,如此便是最好。他这次同意把夏宸送到王府,心里多少也是打着这样的主意。 就算最后睒于鸿轩看不上夏宸,他自然也是不会强求。但是,不是睒于鸿轩,也绝不可能是眼前的这个小子!他不过是从秦国来的一个小小镖师,现在,也不过是王府的一个下人,自己唯一的一个妹妹,怎么可以就这么白白便宜了他! 夏津冷哼着,“孤男寡女,一同外出看雪,你是真不懂忌讳,还是对我妹妹别有所图?” 穆旭端的眼神不觉又是飘向了夏宸,眼下夏宸已经昏迷不醒,危在旦夕,他心里的话,若是再不说,只怕是没有机会说了。 穆旭端换上一副坦然之色,“没错,我是喜欢着小宸。” 穆旭端语气轻柔,充满了柔情,“她是我见过的最活泼明艳的女孩,就像是一团跳动的火焰,总是叫人觉得心头明畅,跟她在一起,人总是会完全没有压力,就好像遇到再大的困难,也没什么大不了一般。她就像是一个小太阳,莫名地吸引着我,让我喜欢上她。” 他语气轻柔,款款温情,一时竟然没人打断他,连夏津也是愣了一下,因为他口中字字赞誉的女子,便是自己的妹妹。 穆旭端说着的时候,脸上神色也异常柔和,嘴角亦是不自觉地往上扬着。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昨天,我知道她很想出去玩,她在王府里待了一个多月,早已经是被拘坏了。我不想看到她失望的样子,我便跟她说,王妃已经准允我们二人出去玩乐,她听到这个消息,果真是高兴地欢欣鼓舞。一整天,她都笑不离脸。” 他承认得如此坦然,让在场的众人都不觉是愣了一下,良锦良纱和思彤三个丫鬟面上都有些微红,没想到穆旭端平日里闷声不响的,真正到了这种时候却是这般有胆气,敢于直言道出自己的心事。 良纱一下子就想到了张惰,他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想法?他平日里倒总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但是却是不曾向穆旭端这般,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心事。 意识到自己的这个想法,良纱突然就怔了一下,自己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真是羞死人了!她的脸变得通红,幸亏大家的注意力都没有放在她的身上。 夏津听了穆旭端如此直言不讳,果真是应了自己的猜测,他回过神来,心间便是涌起一股怒意,“你想打我妹妹的主意,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想都别想!” 众人都是一阵汗颜,夏津的话也太直白,一点都不客气。穆旭端的神色闪过一丝黯然。 自己的确是身份低微,不能给夏宸好的生活,眼下,还把她害成了这般模样。 良锦见到夏津那副叫嚣的模样,心里很是不忿,她忍不住回嘴骂道:“夏统领,你怎可这般说穆侍卫?我觉得穆侍卫一表人才,武功了得,你未必比得过他。” 夏津听了良锦这般贬低自己,心口又是一阵恼怒,但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回嘴,良锦便是又抢着道:“再说了,穆侍卫是不是癞蛤蟆,那得小宸说了算。再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穆侍卫真的是癞蛤蟆,若是小宸愿意,那她这块天鹅肉心甘情愿地落入穆侍卫这个癞蛤蟆嘴里,你也管不着。” “你!”夏津一下子激动得站了起来,指着良锦的脸,吹鼻子瞪眼。 良锦却是赶忙往后躲,生怕他用打穆旭端的那股疯狂劲儿狠狠扇她,她嘴皮子上或许还能赢上几分,但是腿脚功夫上,战斗力却是为零。 夏津气得身子发颤,这个丫头,实在是太过分了,竟然敢这样对他说话! 他挺直腰杆,“我是她的哥哥,她的婚姻大事便应该由我做主,我如何管不着?再说,若不是穆旭端对妹妹动了歪心思,把她拐了出去,她现在还是活蹦乱跳的,又怎会躺在这里危在旦夕!” 第二百零九章 夏宸苏醒 夏津的语气又带上了几分寒意。 良锦已经是决意与他一辩到底,“夏统领,你这话可真是太有失偏颇,不分是非了。这冤有头债有主,真正的凶手应该是那个下毒之人,你为何一定要把怒火牵引到穆侍卫的身上?你实在是不可理喻!” “你,你说谁不可理喻!”夏津指着良锦,他已经是要直接上前把她抓住打上一顿,良锦却很是机灵地往后躲着,很不厚道地拿思彤做挡箭牌。 “好了,你们不要再吵了。”穆旭端开口高声道,一下子把夏津和良锦喝住了。 穆旭端的神色肃然,“小宸之所以会受伤,我有推卸不掉的责任,小宸若是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定会负责到底。” 夏津闻言,又是冷哼了一声,“你负得起责任吗?你以为你就这般喊几句口号,便能把你的责任推掉吗?实在是可笑!” 穆旭端闻言,手不觉是下意识地握了握,缓缓开口,“我知道自己有推卸不掉的责任,你定然是恨不得马上把我碎尸万段,但是,我却是不能现在就死掉,我定要找到那个凶手,为小宸报仇!到时候,就算是你对我千刀万剐,我也绝不会还手!” 夏津的目光冷然地扫过他的脸,“你记住你现在说过的话!我妹妹若是没有什么事,那便一切好说,她若是真的有什么,我绝不会饶过你!” 夏津撂下狠话,很是激愤,也丝毫没有顾忌穆旭端是倪清羽的人,倪清羽想到他这是全身心地疼惜夏宸,心里便多少可以理解。 羊七心里却是在暗暗叹气,夏津果真是会因为夏宸的伤失控。 夏津定然还不知道,穆旭端和夏宸正巧便遇上了千禧阁的劫难,而也正是多亏了穆旭端,才救下了高源,救下了部分弟兄。不管怎么说,穆旭端的这份恩情,夏津都应该记在心里。 众人都安静了下来,这才是听到了一阵微弱的叫声,“哥哥……” 夏津猛地一惊,众人都是将目光转移到了夏宸身上,她虚弱地睁开了眼睛, 夏津心里一阵欣喜不已,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几乎要喜极而泣。 “妹妹,你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 穆旭端脸上也顿现笑意,下意识地想往这边来,却是一下子止住了步子,只远远地看着她。 倪清羽不觉是和侯大夫对视了一眼,两人脸上都想吃亦是欣喜之色,难道是方才那副药起了作用了? 倪清羽快步踏上前,“我来替她号号脉。” 夏津赶忙便是放下了她的手,倪清羽把手搭了上去,探了片刻,脸上现出了丝丝笑意,“那方子,起作用了。” 她体内的毒性没有继续恶化,而是得到了暂时的遏制,胸腔的淤血也是慢慢地纾解了。 众人听了,脸上尽是满满的笑意,思彤赶忙便道:“那奴婢马上又再去多磨一些!” “我也去。”良纱开口道。 良锦原本想去,但却没有良纱嘴快,她便道:“那我留下来照顾小宸,你们两人去磨药。” 三个丫鬟自发地便已经分配好任务,也不等倪清羽做回应,便是快速地去了。 夏津柔声发问,“现在感觉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点?” 夏宸点了点头,“好多了。” 倪清羽把她的袖子掀起看了一眼,那些红疹还在,可是却没有像羊七所言全身肿胀,想来那副药的确是暂时抑制住了毒性。 夏宸的目光却是在众人脸上搜寻,她的目光越过了夏津,落在了穆旭端的身上,穆旭端的目光也是落在她的身上,两人的目光对视着,夏宸冲他扯出了一抹笑,她是很认真地在笑,带着几分她身上特有的味道,有几分俏皮,但是瞧着却是叫人觉得莫名地心酸。 “穆旭端,你过来。”夏宸声音很低,穆旭端却是听到了,他鼻子有些发涩,手脚也有些呆滞地想她走去。 夏津的脸色又是变了一下,他看穆旭端的眼神还是带着丝丝敌意,而且还很不识相地不曾挪步。 良锦见了,有点气不打一处来,她不客气地一把拉起夏津,硬生生地把那个位置腾了出来。 夏津下意识地反手便是一甩,良锦被他甩得向后趔趄了几步,两人都吹鼻子瞪眼看着对方。 “小宸要跟穆侍卫说话,你自己瞧不出来吗?还这般不识相。”良锦不客气地说。 夏津心里已经忍了她很久,但是无奈她是个女子,他的原则是,不对女子动手,所以他便只能硬生生地忍着要打她的冲动,“你说谁不识相?不识相的应该是那些涎着脸往前贴的人!” 在他眼里,这人,自然就是穆旭端。 “哥哥,不要这样。”夏宸的声音低弱,却是带着一丝祈求撒娇之意。 夏津最听不得的便是夏宸这样的声音,因为从小到大,夏宸只要想要什么,便总是会用这样的语调向他撒娇,几乎百发百中。 眼下,夏津又听到了这样的撒娇声,心头却是涌起深深的失落,但他也是顺从地没有再出言为难于穆旭端。 穆旭端握住了夏宸的手,“你一定会没事的!” 夏津见穆旭端竟然动手动脚,一个激动,又是要上前制止,良锦眼疾手快,赶忙便是拉住了他,眼神不客气地瞪着他,夏津欲挣扎,便是见到夏宸的手已经是回握住了穆旭端的手。 良锦一副鄙夷之色看着他,满脸都写着“瞎操心”三个大字。 夏宸心里酸涩,她看到穆旭端脸上的伤,心里更是有些扯疼,这些伤,自然便是出自夏津之手,她知道夏津是因为紧张她才会对穆旭端大打出手,但是夏宸心里还是忍不住把夏津暗暗骂了一番。 夏宸已经几乎没了力气,她便只能赶紧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了,“方才你说的话,可是真心所言?” 她苍白的脸上现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红晕 夏津对穆旭端大吵大闹,夏宸早就已经被他的大嗓门吼醒了,但她却只是未有动作,因为她实在是没有力气,所以便是一直躺着,默默地听着。 第二百一十章 临终之言 穆旭端愣了一下,随即便是反应了过来,原来自己方才的那番表白,她都已经听了去。 眼下,他已经是完全不打算再做任何隐瞒了。穆旭端认真地点头,“是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发自肺腑。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喜欢上你了。” 夏宸信件甜得像是裹了蜜一般,身上的不适一下子便是淡了许多。 穆旭端满眼都含着柔情,“昨晚上,那个灯笼,我是真的想送给你,那个时候我便是想告诉你,我是真的喜欢你,可是最后,我看到你的态度,一下子又是怯懦了,我害怕你知道了之后便躲着我,所以我才说,对你就像兄妹之间的喜欢。” 夏宸闻言,心里又是一阵五味杂陈,她眼角有些湿湿的,又有些嗔怪,“非要等到这种时候才敢把话说出口,真是个胆小鬼!” 穆旭端心头满是酸涩,又满心自责,“没错,我便是胆小鬼,我是世界上最大的胆小鬼!” 其他人听到他们二人的对话,心里都已经是跟明镜一般敞亮了,他们两人是已经暗生了情愫,只是之前都未有向对方表达,而是一直等到了现在,两人才是向对方表达了感情。 夏津整个人都呆住了,自己的妹妹,怎么会看上这个小子! 良锦则是一副挑衅的神色看着夏津,又带着些许嘲弄,这下当真是应了良锦所言,穆旭端究竟是不是癞蛤蟆,还是夏宸说了算。就算穆旭端真的是癞蛤蟆,夏宸看得上眼,那他也是管不着。 夏津一看到良锦的这副嘲弄神色,整个人便是浑身上下不舒服。 这个小丫头,竟敢嘲弄他!她好像是还没有搞清楚他的身份!他可是轩王府的护院统领,这整个王府,谁不得看他几分面子! “哥哥……”夏津被良锦气得够呛,夏宸却出声唤住了他,打断了他的思绪。 夏津赶忙收了心神, 走到了夏宸身旁,他又是很不客气地瞪了穆旭端一眼,穆旭端却是完全不在意,直接把他的眼神忽略了。 夏宸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夏津,眼角上慢慢地蒙上了一层雾气,一股深深的酸涩和不舍涌上心头,她带着些许哭腔道:“哥哥,我舍不得你……” 夏津看到她的这副形态,心里也是一阵酸涩,两人幼时的场景瞬间便是涌上心头,这么多年相依为命,岂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 他粗糙的手抚了抚夏宸细嫩的脸颊,“傻丫头,你不会有事,哥哥不会让你有事!” 夏宸却是一脸悲怆地摇着头,“我知道,我的毒很难解,哥哥不要骗我了。” “不许胡说!”夏津出言呵斥,自己心口却是抑制不住地扯疼着。 夏宸眼角的泪终究是滑落了下来,夏津见此,心里更是难受不已,两兄妹便是互相相看泪眼,叫人格外动容。 “哥哥,我有一件事,请你无论如何都要答应。”夏宸的声音又带着满满的祈求,这次倒是没了撒娇之气,而是带着浓深的恳求。 夏津很讨厌她这种宣布遗言的语气,他摇着头,“不,我不答应你,你想要完成什么事,便一定要好起来,自己来完成,你已经长大了,不能再事事都靠着哥哥。” 夏宸闻言,更是阵阵鼻酸,眼角的泪愈发簌簌地流着。夏宸哽咽着,“哥哥最疼宸儿,只要是宸儿提的要求,哥哥定然都会尽数满足我。” 夏津被她搅弄得再是藏不住眼角的泪,他紧紧地握着夏宸的手,便好像是夏宸会一下子在他眼前消失了。 夏宸的目光瞟向穆旭端,缓缓开口道:“我若是真的有什么意外,请哥哥不要迁怒于任何人。” 穆旭端心口一阵酸涩,没想到夏宸竟然撑着这最后一口气为他向夏津求情,夏津的神色也是陡然一变。 “哥哥,我知道你最是疼惜我,但是这一次我受伤,真的不能怪他。”夏宸拉着夏津的手,像小时候那般下意识地左右摇着,满是恳求之气。 夏津一把擦着眼泪,整个人有些抓狂之色,“你想要我放过他,就必须给我好起来!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马上便宰了他!” 夏津的话,很是激愤,但是却是听得人心头发酸,夏宸眼角的泪更是不住地流着,久久都止不住。 其他众人也都一阵黯然,见到他们兄妹这般情深,他们心里都不觉是阵阵鼻酸。 这时,倪清羽开口道:“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人?你们都是有武功之人,小宸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众人这才是回过神来,方才一直都在关注着夏宸的伤,却是还没有来得及询问她为何会受伤。 夏宸的目光看着穆旭端,她已经是没有力气细细道来。 穆旭端的目光里透着一股深邃,又带着丝丝困惑,“昨晚上,我们原本是要回府,但是却是不小心遇上了两对人马的火拼,一方是全副武装的黑衣人,另一方,想来是受袭之人,他们都身着常服,面带面巾。” 穆旭端慢慢道来,“我们不小心与一批黑衣人撞上了,他们见我们身怀武功,便以为我们也是蒙面人的同伙,我们就被缠住了。” 羊七听着,心里敞亮,因为他已经从费振祁处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但是夏津,却是还没有来得及知道此事。 “那小宸,也是那些黑衣人所伤吗?”良锦发问。 穆旭端点头,“没错。我和她本来想趁机逃脱,可是却是被黑衣人一直纠缠着,最后逼到了他们两方集中火拼之处。那里是一处很普通的院落,可是,整个院落却是异常神秘,因为整个院落都是神秘的机关,那些黑衣人根本无法近身。” 夏津闻言,心里下意识地咯噔了一下。倪清羽的神色也是变了一下,京城之内,这样的院落,又能有多少处? 上一世的自己,虽然没有到过千禧阁的据点,但是也是从睒于鸿轩的嘴里略微了解,他们的据点就在京城之中,堂而皇之,却又一直从未被发现,因为表面普通,实际上机关重重。 这个被围攻的院落,难道是…… 第二百一十一章 讲述凶情 “那后来呢?”良锦已经是被吸引了,眼睛瞪得老大,一副准备听故事的架势。 “后来,那些黑衣人一把火把那个院落烧了。”穆旭端语气平淡,却是让夏津和倪清羽心里又是突地一下,神色变得很是怪异。 夏津的目光不觉是投向羊七,羊七的面上挂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沉痛,夏津在他的脸上打量了一番,收到了他那一记眼神,心里便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撞了一番。 他在城外寻找夏宸,却是刚好去了另一个方向,最后他虽然是看到了火光,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竟然会是千禧阁的秘密据点! 良锦却是纯粹一副听故事的心态,她一脸咋舌,“那些黑衣人真是聪明!” 既然他们破不了那些机关,那最直接了当的做法便是一把火烧了。蒙面人失去了屏障,那便是真枪实刀地较量了。 穆旭端脸上现出一丝可惜之色,那个院落的机关异常精妙,想来是细心布置许久才有的成果,可是却是这般被一把火烧了,实在可惜。 “那后来呢?”倪清羽的声音有些发颤。 穆旭端长长舒了一口气,“后来,我救了一个蒙面人,他便是要派人把我们两个无辜之人护送出重围,但是,黑衣人实在太难缠,有一个蒙面人,我听他们叫他高舵主……” 夏津的眼睛顿时一下子瞪得很大,脸上尽是惊诧神色,好像穆旭端说了什么骇人听闻之事一般。 良锦和穆旭端都被他这副奇怪的反应惊了一下,难道他是被吓坏了? 夏津双拳紧握,调整了过来,沉声发问,“后来又如何?” 穆旭端也急需道:“高舵主受了伤,腰上中了一刀,又受到黑衣人围攻,原本护送我们的蒙面人便都赶过去相护,我和小宸便也只能一道奋力抵抗黑衣人。我们一行人杀了出来,但是,这时候,另一批黑衣人又堵了上来。” 穆旭端的神色已经是慢慢变得阴沉了下来,“那黑衣人是他们的首领,他们的目标是要抓住高舵主,我和小宸,还有另一个蒙面人一起围攻那首领,但是……” 穆旭端省略去的那些话,他们也都猜了出来。但是,即便是三分一起围攻,却还是不敌。 良锦啧啧赞叹,“那个黑衣人功夫竟然这么高。” “他的武功不仅高强,而且套路很是诡异,我至今猜不透他的武功路数。”穆旭端却是由衷地赞叹。 羊七抚着羊角须,缓缓接口,“如今想来,那人的武功,定然是来自于西域。” 穆旭端愣了一下,随即豁然,难怪他猜不透那些怪异的武功路数,他从来没有接触过西域武功,自然是不识得。 “小宸便是被那个黑衣人头领所伤吗?”良锦又发问。 穆旭端却是摇头,“不是他,是他的一个手下。” 他们都愣了一下,穆旭端的脸上又现出一丝困惑之色,“那个黑衣人,原本是有机会对小宸下手,可是他却是失神了片刻,然后把掌收了回来。” 众人又是一愣,那个黑衣人为什么会对小宸手下留情? 倪清羽看着夏宸,“那个黑衣人,你看着可眼熟?” 夏宸细细地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的确有几分眼熟,但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声音也有几分熟悉,但是他刻意地改变了声线,我便是没有听出来。” 众人听了,心头愈加迷惑不解,倪清羽思忖着,“若是这般看来,那个黑衣人极有可能与你相识,不然,他为什么会对你手下留情?” 夏宸眨巴着眼睛,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或许那人是被我的花容月貌迷住了呢……” 原本众人一派严肃,听了夏宸这话,差点没憋住,都是一脸无语地看着她。 夏宸却是一脸认真的模样,满脸都写着,我是认真的。 良锦只关心事情进展情况,她又急急地催促穆旭端,穆旭端便是继续道:“我趁着那黑衣人失神的时候,便是给了他一掌,我们趁机反击,原本应该是有几分胜算,但是他的一个手下,却是突然对小宸出掌,小宸她……当场便倒下了。” 穆旭端的眼神里透着满满的恨意,夏宸下意识地又捂了捂自己的胸口,现在想起来,那一掌可真是疼啊,现在胸口还是阵阵发疼。 夏津的脸色也是一阵阵发黑,面色异常阴沉。 那些被围攻的蒙面人便是千禧阁之人,而那些黑衣人,不仅是对千禧阁的人进行围剿,把千禧阁的老窝都端了,还把自己的妹妹伤成这般模样!如此深仇大恨,他夏津有朝一日,定要报回来! 良锦已经完全迷了进去,她整颗心好像也一下子被揪住了,她一脸紧张地发问,“那后来呢?那些黑衣人那么厉害,你们是怎么逃脱的?” “后来,蒙面人的阁主赶了来。” 夏津和倪清羽心头又是颤了一下,原来昨晚上睒于鸿轩之所以没有回来歇息,是因为这件事。 千禧阁遇到了这么大的事,睒于鸿轩自然是需要亲自出马。 “那后来呢?那个阁主,有没有事?”倪清羽忍不住焦急地出声发问。 她一开口便是先关心那个阁主有没有事,而没有首先关心夏宸和穆旭端到底有没有事,她问完之后,便也觉得不妥,她又赶忙补充道:“你们有没有事?把那些黑衣人都打退了吗?” “后来我们就被后援部队掩护着撤离了,后来发生的事我都没有亲眼瞧见。”穆旭端只这般道。 倪清羽心头顿时涌起满满的失落,那个黑衣人武功这般高强,睒于鸿轩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穆旭端又开口道:“因为那把大火引来了官兵,那些黑衣人最后也就没有再缠斗,尽数撤离了,两方便就此罢斗。” 穆旭端又补充了一句,“那个阁主的武功定然是十分高强,他和那个黑衣人交手,竟是完全没有受伤。” 倪清羽和夏津听了这话,这才是完全地放下心来,还好睒于鸿轩没事。 第二百一十二章 天降解药 在场的众人,听了穆旭端道出事情的经过,也就只有良锦一副格外入戏的神色,心里已经是在畅想着那武功高强的阁主的英姿,颇有些花痴的模样。 倪清羽心里却还是带着担忧,那些被围攻的蒙面人,真的是千禧阁之人吗?穆旭端提到了“高舵主”,还有“阁主”,这些称谓,都是在指向千禧阁。若真的是千禧阁,他们这一次受到不明黑衣人的袭击,连那宅院也被一把火烧了,可谓损失惨重,睒于鸿轩心里只怕已经是怒极。 他呢,难道是真的安然无恙吗?倪清羽只希望这一切都是自己想太多。 夏津听完,他求证的目光又看向羊七,他还是不愿意相信,羊七却是不动声色地轻轻颔首,夏津心里便已经是确定,果真是千禧阁!睒于鸿轩今夜不归,便是因为这一桩事!而他,却是半点都不知情,半点忙都没有帮上! 夏津狠狠地说:“那些黑衣人,我总有一天要把他们一网打尽!” 倪清羽声音有些怅然,“可是我们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就算想报仇,也是无处可寻。” 夏津的面容扭在一起,又是狠狠地撂下话,“我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些人揪出来!” 该说的说完了,该骂的也骂完了,众人一时又陷入了沉默。看着躺在床上满脸苍白的夏宸,大家的心情又变得沉重了起来。 夏津对穆旭端,心绪果真是变得有些复杂了起来。他们两人无意中闯入了千禧阁与神秘黑衣人的混战之中,在危急关头,穆旭端出手救了高源,救了千禧阁的其他弟兄,从这点上来说,穆旭端于他们有恩。 而那些害了夏宸之人,也是对千禧阁众弟兄痛下黑手之人,那些人才是更应该千杀万剐之人! 如此一想,夏津对穆旭端的怒意便是减轻了不少。但是表面上,他却是不会马上便表现出让步之意,只是依然板着脸相对。 正在这时,良纱和思彤两人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脸上挂着一抹怪异的喜色。 “王妃,有救了,小宸有救了!”良纱开心地喊着。 众人的眼珠子顿时便亮了,夏宸也一下子激动了起来,半撑着身子看着一脸兴奋的两人。 “从何说起?”倪清羽镇定地发问。 良纱和思彤同时把手伸了出来,两人手上分别放着一封信和一个精致的瓶子。 “王妃且看看这封信。”思彤道。 夏津和穆旭端都比倪清羽着急百倍,但是倪清羽毕竟是主子,在她面前,他们二人都不敢造次,即便是心里着急,却也是只能生生地忍着,只等待倪清羽对这一切做出解释。 倪清羽将信将疑地把那封信拿了过来,看了一眼,脸上神色就马上变了,带着惊讶,还有一丝怀疑,然后目光又是看向了思彤手中的那个精致的小瓶子。 众人见她一言不发,只是不慌不忙地把那个瓶子拿了过来,打开了凑到鼻子上嗅了嗅,眉头皱了皱,脸上依然是一副将信将疑的神色。 夏津终于是忍不住追问,“王妃,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倒是说话啊,我都快急死了!” 躺在床上的夏宸也是伸长了脖子瞧着,就等着倪清羽开口,宣判她的死刑,或是宣布她获救。 倪清羽把那封信交到了夏津手里,她看着众人,开口道:“这封信上说,这瓶就是解药。” 余下众人听了,脸上也是一惊,然后挂上了更多的怀疑。 倪清羽看着良纱和思彤,“这些,你们是怎么得到的?” “我们方才在药房里抓药,这两样东西突然便是抛到了我们的手里,我们都还不知道是从哪个方向来的。”良纱一脸疑乎。 思彤也是跟着点头,“没错,我刚一抬头,手里就突然多了这个瓶子,我们还听到一个声音,那人说,要想救小宸,就马上把这药给小宸服上。” 众人都面面相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夏宸心里却是激动极了,她有救了! 倪清羽从那个瓶子倒出了一颗药,递给侯大夫,“侯大夫,麻烦您先瞧瞧这药丸,看到底可不可信。” 倪清羽自己也是拿了一粒药丸,两人对着那一粒药丸反复地嗅来嗅去,还把药掰开瞧了瞧,脸上却依然还是皱在一起,舒展不开。 夏宸看到他们两人的这副形态,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一下子又慢慢地熄了下去,难道这个药,并不是解药?难道刚刚她不过是空欢喜一场? 夏津和穆旭端也是把信提到了嗓子眼,夏津又忍不住催促,“这药到底是真是假?” 倪清羽和侯大夫对望了一眼,他们从彼此的眼神中就已经看了出来,两人都是没有主意,不敢下断言。 倪清羽轻叹一声,“我不知道,我看了半天,都是没有看出这药的成分。” 众人便是把目光投向了侯大夫,侯大夫面上现出赧色,摇了摇头,“老夫惭愧,枉费一生行医问诊,却也是看不透这一粒小小药丸。” 在场的两位大夫都出了此言,众人的心情一下子又低沉了下去。 良纱和思彤方才异常欣喜,眼下她们的喜意也一下子熄灭了,良纱很是泄气,“那这药丸,到底吃还是不吃啊?” 良纱的话,却是无人敢回答。这么一瓶来历不明之物,谁又敢擅作主张让夏宸服下?若这瓶东西是一瓶毒药,岂不是马上便把夏宸的性命结果了? 倪清羽神色迷茫,“这瓶药能不能吃,首先便是要查探清楚,这瓶药究竟是谁送来的?此人的动机究竟是什么?他又怎么会有解药?” 倪清羽抛出一系列问题,众人都蹙起了眉。 羊七又是抚着他的羊角须,“依老夫看来,最有可能送此药之人,便是凶手自己。” 思彤一愣,“怎么可能?他们为什么先是伤了小宸,随后又主动把解药送上门来?除非这些人脑子有问题吧。” 穆旭端却是开口道:“我倒是赞同羊管家所言。” 思彤面色一窘,有些底气不足地问:“这怎么会说得过去?” 第二百一十三章 孤注一掷 “单单一条,便是这个凶手最有嫌疑。”穆旭端的眼睛闪着一丝精光,格外凌厉,“小宸受伤之事,知道的人并没有几个,只除了那个凶手,还有方才与我们一同避难的蒙面人。若解药是那些蒙面人送来的,他们为何不亲自露面?或者,方才我们一起在密室里避难之时,他们为什么没有直接献药?” 穆旭端说到这里,夏宸突然便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她撑着虚弱的声线,“哥哥,方才与我们一同避难的蒙面人,他与你是旧识。” 夏津愣了一下,他们,难道这般没有分寸,擅自将千禧阁之事告知了夏宸和穆旭端?羊七闻言神色也是变了一下,倪清羽这是下意识地竖了竖耳朵。 夏津挑眉反问,“哦,竟然是我的旧识?不知他姓甚名谁?是我的哪个旧识?” 夏宸和穆旭端对望了一眼,两人都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叫什么。” “那他长什么样?”夏津又问。 “我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他一直戴着面纱,没有解下来。”夏宸有些没底气。方才在那里,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让他报上名讳,摘下面巾呢? 夏津心里略略放心,他又道:“那你既不知道他叫什么,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想来更是不知道他的身份,我又如何能判断他真的是我的旧识,还是胡乱认的?” “他知道哥哥肩上的伤,知道哥哥从来不喝酒,便是故意用这两件事来试探我。”夏宸有些急急地说,但是气息却依然不稳,还带着几丝喘意。 “他们都叫他高舵主。”穆旭端补充道,“夏统领的好友中可有姓高的?” 夏津假装认真思考的模样,沉思了片刻,却是摇了摇头,“我实在是想不起来,况且听你们所言,此人能在这么一个神秘门派中当舵主,那自然便是一个厉害人物,若我的朋友之中当真有这么一位厉害人物,我自然是应该印象深刻才是。” “可是他知道你的这些特质……”夏宸还是觉得,夏津跟这人定然是识得的。 “好了,现在不是追究此人是不是夏统领的旧识的时候,还是谈这颗药要紧。”羊七怕他们继续抓着这个问题不放,便是赶忙擦嘴,把话题岔开。 众人这才是重新把话题拐了回来。 穆旭端又开口道:“我们一起在密室里避难之时,他们知道我们的身份,态度便是变了,我看得出来,或许夏统领不记得他了,但是他对夏统领却是实实在在地记挂着,他们对我们,也是没有了敌意。若是那些蒙面人真的有解药,定然是不会藏着掖着。就算是他们后来才是找到了解药,那他们也是会光明正大地上门送药,完全没有必要搞这一套,如此故弄玄虚。” 夏津、羊七和倪清羽三人都是知道内情之人,那些蒙面人便是千禧阁之人,若是他们真的有解药,那便定然是会通过睒于鸿轩或是更加直接了当的方式送来,而不会这般让他们猜测,疑神疑鬼。 倪清羽也点着头道:“旭端所言有理。况且这个毒药既是来自西北,普通中原人士定然是难以寻到解药,所以,最有可能的解释就是,这瓶解药根本就是那个凶手主动送上门的。” “可是,这人既然伤了小宸,为什么又是着急忙慌地把药送上门来?”这人难道吃饱了撑了没事干吗?思彤见大家都是反对她的说法,便是出言小小辩解了一番。她这个疑问应该是正常脑回路的人都会提出的。 良锦也是露出思虑之色,她回道:“方才穆侍卫也说了,那个黑衣人首领竟然对小宸手下留情,说不定他真的是识得小宸,他的手下伤了小宸也是纯属误伤,所以他今晚才是赶忙吧药送了过来。” 良纱和思彤方才并没有听到穆旭端讲今晚打斗的场景,所以她们便是不知道这些细节。 夏宸心里又是对自己认识的人上上下下,从头到尾地梳理了一遍,却是半点没有想出这人究竟会是谁。自己认识的人中若是真的有一个武功这么厉害的,那也是相当值得炫耀的一件事,虽然这个人手段有点残忍,还伤了她。 “那照你们的推测,这药,便是能吃咯,那便赶紧给小宸服下吧。”良纱很自然地得出这个结论。 良纱作势便是要道夏宸身旁伺候她把药服下,但是众人的神色又是滞了一下,特别是夏津和穆旭端,两人又都是沉着脸沉默不语。 良纱也是终于意识到了气氛的异样,便是有些讪讪然地滞在了那里。 方才他们的推测,也只不过是推测罢了,谁又能真的断定事情便是如他们所想那般? 若事情并不是他们想当然的那般呢?若那个凶手有意送来了一瓶毒药欲进一步折磨夏宸呢?若…… 各种可能都是尽数涌上了他们的心头,真正让他们下这个决定,还是太难。 夏宸也是一下子看出了他们的异常,她的思绪变得有些低沉,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她开口道:“把药拿过来吧,我吃。” “妹妹……”夏津禁不住叫了一声。 穆旭端的神色也顿时紧了一下,喉头却是打结了一般,说不出话来。 夏宸苍白的脸色露出一抹笑,“反正现在我不吃,也没有几成活命,还不如赌一把,要是运气好的话,能吃好了也不一定。” “可是要是运气不好呢?要是这是更毒的毒药呢?”夏津有些激动地喊着,一脸沉痛神色,把夏宸刚刚藏好的泪又是惹了出来,盈盈地在眼眶里打转。 夏宸微微垂头,眼眶含着泪花,但却是硬生生地又扯出一抹笑,插科打诨地说:“从小到大,我和哥哥赌钱从来都没有输过,所以,我的赌运一向是很不错的。” 夏津又是忍不住骂道:“你真以为是你赌运好的,每次都是我偷偷让你!” 夏宸眼角的泪最终又是滑落了下来,她何尝不知道每次都是夏津让着她,可是,她却是依然恬不知耻地享受着这份偷来的胜利,在夏津这里,她从来都摆在第一位。 第二百一十四章 峰回路转 夏宸抓了抓夏津的手,收住了眼泪,“这一次,这场赌博,便是让我一个人去面对吧。哥哥也说了,我已经长大了,不能事事都靠着哥哥,不能每次都要靠哥哥让着我,帮着我。这一场赌局,我自己一个人也能打赢!” 夏津到了嘴边的话便是硬生生地咽了下去,说不出来。 夏宸抽了抽鼻子,又是露出大大的笑。一旁的穆旭端,只是一直沉默着,眼神直直地盯着夏宸,从来没有移开过。 他知道,夏宸所处的境遇,往前是悬崖峭壁,往后却是豺狼虎豹,可她若是什么都不做,身后的豺狼虎豹便是会毫不留情地扑闪来,把她撕裂成粉碎。 可是她若是向前纵身一跃,跳下那悬崖峭壁,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因为底下或是一潭春水也不一定呢? 可是这样的机率究竟有多高,他们谁都是不能断言。这时候的夏宸,便是只能做一个赌徒,奋力地向前一跃。 这个道理他懂,但是,穆旭端却是实在硬不下心把她亲自推下去。 眼下,那瓶药,对夏宸而言,便相当于是身前的悬崖峭壁,她有可能摔得尸骨无存,也有可能跌落在一潭春水中,换来一线生机。 她若是什么都不做,她身上的毒,便是迟早都会蔓延到她的心肝脾脏肺,最后在她面前,也是死路一条。 但是,他们心里都还是存着一丝侥幸,方才的那个药方,不是已经能够抑制住毒性了吗?太医,不是还没来瞧吗?若是把太医请了来,说不定能寻到其他方子呢? 所以眼下,摆在他们面前的便是这么一个选择题,他们究竟应不应该等下去。等下去的话,谁又知道等来的是艳阳天,还是更猛烈的寒风骤雨? 所以,穆旭端便是一直沉默着,他选择了做一个怯懦之人。 夏宸又深深地看了穆旭端一眼,然后把目光对向了倪清羽,眼里含着一丝,“把药拿过来吧。” 倪清羽心头亦是禁不住狠狠扯着,这个活泼明快的女子,究竟能不能被从生死线拉回来?倪清羽心里没底,她不想让夏宸去冒这个风险,但是,她却是完全无能为力。 倪清羽冲良纱和思彤点了点头,她们便是把药和水送到了夏宸身旁,夏津的双拳已经是紧紧地握在了一起,眼神里含着哀伤之色,紧紧地盯着夏宸,却是没有再多言半个字。 夏宸眼眸垂了垂,然后便是吃下了良纱递过嘴边的药。 夏宸把药吃了下去,然后众人又都沉默了,没有人再开口,众人的目光都是紧紧地落在夏宸身上,好像她是一个商品,要她的一举一动,各种细微的变化都捕捉到。 气氛压抑又诡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众人都静静地候着。 如今已经是后半夜,大家在这里折腾了一个晚上,大好清梦被扰了,但他们却是半点睡意都没有。 侯大夫是定要留下来守着的,若是夏宸有什么异样反应,他也是能紧急处理一番。倪清羽让羊七先去歇着,羊七却是执意在此候着。他们倒是劝着倪清羽先去歇着,倪清羽亦是执意守着,最后便是所有人都在一旁守着,没有人离开。 夏宸吃了药之后也是一脸紧张,但是没撑多久,便是迷迷糊糊昏睡了过去,众人一束束热烈的目光尽数投到她的身上。 约莫过了两刻钟,夏宸开始不安分地动了起来,眉头越锁越深,脸上也都冒出豆大的汗珠,夏津瞧着格外揪心,侯大夫赶忙把脉,却是把不出什么来,倪清羽亦是探了探,同样是满脸困惑,猜不透她这般反应究竟是正常反应,还是毒发之症。 又过了一会儿,夏宸的浑身开始慢慢发烫,夏津一摸上去,便是烫得赶紧离手。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来,夏宸便是狠狠地吐了一口血,血渍黑浓,异常骇人。吐了这么一口血,原本还不安稳地哼唧的夏宸一下子又昏睡了过去。 “怎,怎么会吐这么多血?”夏津一下慌乱了起来。 倪清羽赶忙便是有把手搭在她的脉搏上,细细地探着,神色带着一丝不确定,“想来是那个药,起作用了。” “起的是什么作用?是好的作用,还是相反的作用?”夏津对她这番模棱两可的回答很是不耐,不觉是语气烦躁地发问。 “若是我没有诊断错的话,方才那药,正在化解她体内的毒。她体内的毒很是猛烈,那颗药的药性亦是十分猛烈,两者在小宸体内互相冲击,方才吐出的淤血,便是郁结在胸腔的淤血。” 他们闻言,脸上顿时现出喜意,夏津和穆旭端悬着的心也终于是稍稍放了下来。 “侯大夫,为了保险起见,你还是再来诊断一番吧。”倪清羽开口道。 侯大夫赶忙便是上前诊脉,细细地诊了片刻,他的脸上也是现出了放松的神色,“王妃方才所言没错,夏姑娘体内的毒,的确是呈现了消减遏制之态。” 侯大夫的话便是相当于一剂定心丸,一下子把众人悬着的心安抚了下来。 “但是……” 侯大夫又是突然话锋一转,众人一下子又是提了提心神,他们最怕的便是“但是”。 “但是夏姑娘现在呈现体热之症,此症不知道只是解毒过程中的正常现象,还是意外的不良反应。”侯大夫很是小心谨慎地说。 倪清羽闻言,亦是点了点头,“侯大夫所言有理,发热之症的确是异常,得想法子遏制住。” “我们去打冷水来,用冷毛巾捂着额头,定是能把发热之症遏制住。”良锦一马当先,倪清羽点了点头,看到她们这般齐心协力,她心底不觉是满心蕴藉。夏津的心绪也是怔了一下,良锦方才虽然是气得他够呛,但却也是对夏宸法子真心地关心。 夏宸的症状有所好转,三个丫鬟忙开了去,一人去打水,两人去给她寻赶紧衣裳,把这身满是血迹的衣裳换下来,其他人便都回避到了屋外。 折腾了一个晚上,夏宸终于是勉强从鬼门关踏回了半步,他们紧绷的心终于是稍稍放了放。 第二百一十五章 雨过天晴 “没想到,这瓶药真的是解药。”倪清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送药的人,究竟是谁?难道真的是那蒙面人吗?”穆旭端的眉头又是紧锁着,再次提出了这个问题。 夏津和羊七心头也是这样的疑问,不管这个送药之人究竟是谁,他能知道夏宸中了毒,那已经是不简单。他知道夏宸中了这毒,还有解药,除了那下毒之人,若是旁人,那此人便更是不简单。再者,若送解药之人真的就是那下毒之人,他真正的意图又会是什么?难道,那人真的是夏宸身边之人吗? 夏津最是不解,夏宸何曾交到过有这样潜质的朋友? 他们想破了脑袋都没有想出个所以然。 “小宸的情况已经有了好转,大家也都别在这里守着了,留几个人看着便是,其他人都回去歇着吧。”倪清羽下着命令。 “我留下。”穆旭端立马便开了口。 夏津本想一直守着,但是另一件事,却是压在心头,他犹豫片刻,便是与羊七一道离去,默认地把夏宸交给穆旭端守着。 夏津和羊七离去,倪清羽一夜没睡,脑筋也开始有些发胀,良锦便是扶着她歇下了。 一个晚上便在极度煎熬中度过,天边晨光初现,鱼肚白慢慢显露。整个王府也慢慢苏醒了过来。 寰宇轩内,倪清羽正睡得正香,良锦不停地打着哈欠,思婵与她一道值守,她心里不放心思婵,只能强忍着困意守着。 昨夜的一番动静,思婵自然也是听到了,但是她却只是悄悄地在自己的房里偷听,没有露面。她听了一耳朵的故事,心里的小心思又是开始动了起来。这样的消息,自然是要及时向范怡容禀报。 良锦正专心致志地打瞌睡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便出现在寰宇轩的门口,良锦一下子打了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睒于鸿轩大踏步走了进来,沉声,“王妃呢?” “还歇着。”良锦答道。 睒于鸿轩“嗯”了一声便放轻了动作推门走了进去,良锦很是心疼倪清羽,她昨晚上几乎天快亮了才歇下,也不知道睒于鸿轩知不知道昨夜的事,眼下他又是进了房内,若是搅扰了倪清羽的好梦,她只怕是再难睡着,一天的好精神便是没了。 但是良锦却是断断没有胆量阻止睒于鸿轩,她便是默默地帮他把门关上了。 睒于鸿轩很轻地走了进去,整个屋子都暖融融的,床上的佳人正是睡得最沉的时候,眉头却是紧皱着,不曾松开半分。 睒于鸿轩调理好内伤之时,天色便已经是大亮,他对千禧阁的善后事宜安排了一番,便是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夏宸的伤,只怕是…… 夏津毕竟是跟了他这般长时间,而夏宸对他而言有多重要,睒于鸿轩自然也是知道。 刚回到府上,羊七和夏津便是给他带来了好消息,夏宸好歹是脱离了生命危险,他此前的担心也终于是放了下来。 睒于鸿轩也没有来得及细问夏宸之事,便是往寰宇轩赶了来。昨晚上她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眼下定然是累了。 她的眉目莹玉透亮,睫毛很长,弯出了好看的弧度,眼下正是睡得最沉的时候,整张脸都透着一股柔和的美。睒于鸿轩伸手轻轻触摸着她的脸颊,很是滑嫩的触感。倪清羽似乎有所察觉,她有些不安稳地扭了扭头,眉头也跟着皱了一下,好似非常不满有人搅扰了她的美梦。 睒于鸿轩赶忙便是抽开了手,她看着睡得这么沉,实际上却是这般浅眠,定然是因为夏宸之事心里担忧着,睒于鸿轩心头有些疼惜。 睒于鸿轩轻轻叹了口气,千禧阁出了这么大的事,今后,他只怕会更忙,更没时间陪她了。 他心底不觉是涌起一阵失落之感,但想起往日她像老鼠躲猫一样躲着他的场景,随即又轻笑了起来,这个女人,会不会正因为他不回来歇息而暗暗高兴着呢? 倪清羽又是动了动,微微翻了个身,侧身向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她这一动作,便是不自觉地离睒于鸿轩更近了几分,睒于鸿轩甚至能感受到她均匀的呼吸声,他心里不觉又是动了一下,嘴鬼使神差地便凑了上去。 微凉的唇覆上暖暖的柔瓣,辗转摩擦了好几下,冷热触感的缠绕,倪清羽却是很意外地没有醒过来,只是像婴孩一般呜呜了几声,睒于鸿轩有些眷恋,但是终究是怕弄醒了她,很快便是离开了她的唇。 睒于鸿轩为她掖了掖被角,然后便是起身轻声走了出去,门外的铃铛都未曾被他碰响。 良锦又是很专心致志地在打瞌睡,睒于鸿轩悄无声息地便退了出来,她又打了个激灵,恭敬地垂首恭送。睒于鸿轩只是瞟了一眼睡态朦胧的良锦,最终是什么都没有多说,大踏步地便往外走了去。 良锦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小心地打开房门,里面的那位还睡得香浓,睒于鸿轩并没有吵醒她。良锦心头一阵窃笑,看来睒于鸿轩还是很关心自家王妃的,头天晚上没有回来歇息,今日一大早便是回来转了一圈,还很是贴心地没有吵醒她。这个小小细节却已经是够叫人温暖。 思婵的脸色却是抽了抽,但是她却是很快地掩饰了过去。 良锦的余光瞥着她,因为有意观察,所以良锦很准确无误地扑捉到了,她也是不露声色,心里又是在为那件事暗暗着急了起来,她这小蹄子究竟是用的什么法子和范怡容接头?她一定要尽快找出来! 良锦正在暗自诽谤着思婵之时,睒于鸿轩已经快步地走到了外院书房,书房外面,羊七、夏津和费振祁已经在候着,便是专等着他。 睒于鸿轩跨入房中,他们便也快步地跟了进去,关上了门。 睒于鸿轩刚坐稳,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羊七便快步地走了上前,一下子便是把手探在了他的脉搏上,然后眉头便是皱了皱,睒于鸿轩又欲开口,羊七的手已经是抓住他的两臂,不由分说地便是运功为他疗伤。 第二百一十六章 异族入境 睒于鸿轩觉得羊七有些小题大做,但是他的动作迅捷,发力强劲,让睒于鸿轩无力拒绝。 约莫一刻钟之后,羊七才是收了掌,睒于鸿轩感觉整个人的状态好了许多,原本遗留的一点不适也是一下子消散了。 夏津和费振祁见到这番架势,心里不觉是一阵紧张,他们看着睒于鸿轩明明好端端的,走路脸不红气不喘,难道他实际上是已经受了重伤吗? 费振祁最是紧张,“王爷怎么样?有没有事?” 羊七板着脸,“昨夜的交锋,王爷受的伤不轻,眼下虽然已经调理得差不多,但是也是王爷自己运功调理,对自己的元神更是多有损耗。” 他们听了,脸色顿时又是蒙上阵阵紧张。 睒于鸿轩心里暗赞羊七的敏锐,对他伤势的判断更是没有半点差错,他却也是觉得羊七有些大题小做,他满不在乎地说:“本王的伤并没有什么大碍,七叔实在是小题大做了。” 羊七听了,立马便是瞪起了眼。 睒于鸿轩知道他这是在关心自己,他心头感动,但是却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开门见山,直入主题。 “昨夜的事,振祁定然已经对你们说了吧。”睒于鸿轩调整着语气,羊七知道他要开始谈正事,也就快速地进入状态,没有再继续方才的话题。 “我们都已经知道了。”羊七语气沉痛,费振祁和夏津的脸色也是阴沉,特别是夏津,他是最后一个知道,他不仅因为自己没有帮上忙而感到愧疚,更是因为这件事实在是太惊天动地,自己的妹妹也是被卷了进去。 睒于鸿轩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心头的怒火已经是盈满胸腔,但是他却是极力地忍耐着。 “兄弟们,现在怎么样了?”羊七开口询问。 睒于鸿轩调整着自己愤怒之气,稍稍稳了稳神,“在京中的弟兄们,折损了一半!” 他们又是一惊,这个折损,实在是太过惨烈。虽然说眼下千禧阁的弟兄们刚好都已经被睒于鸿轩派到了各处办事,真正留在京中之人只是小半,但是,这个折损率,也是在是太高。 按说千禧阁之人个个都是精干之士,武功都不会太差,以往的每一次行动,他们从来都没有失败过,是已经经过了实践检验了的,可是这一次却…… “那些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这般厉害!武功路数也是异常怪异!”费振祁昨夜也已经跟那些人交手,着实是吃个大瘪。 羊七和夏津对望了一眼,羊七开口道:“王爷,对于这些人的身份,我们或许已经是有了些许猜测。” 睒于鸿轩和费振祁都挑眉,睒于鸿轩发问道:“你们发现了什么?” 羊七的目光定定地对着睒于鸿轩,“那些人,或许跟当年的无影风沙狱有关。” 睒于鸿轩听到这个名号,整个人便是顿时石化了,脸色便得很是怪异,眼里闪过不信任的神色。 费振祁是穆家后人,他对穆志远当年之事自然是早就知道,所以当年之事对他早就不是秘密,他听闻羊七此言,整个人也是怔住了。 睒于鸿轩调整着心神,沉声发问:“七叔何出此言?” “因为夏宸所中之毒。”羊七道。 “毒?”睒于鸿轩的心里又是咯噔了一下,他一下子便想起了常可为那日所言,他的徒弟,便是中了无影风沙狱之毒才纷纷毙命。羊七当年也是参加了那场战争,他知道这种毒,也是在情理之中。 睒于鸿轩的心里震惊不已,“你的意思是,夏宸所中之毒,就是当年无影风沙狱所施之毒?” 羊七目光定然,很是认真地点头,“夏宸的症状,与当年中毒之人的症状十分相似,况且,这种毒最近在江湖上也是有冒头,我心里便是生出了这个大胆猜测。” 睒于鸿轩心里已经是千回百转,思绪纷扰,他又拎出了另一个关键问题,“夏宸所中之毒若真的是当年无影风沙狱之毒,又岂是这般容易解的?你们不是说夏宸的毒已经大有起色了吗?” “没错,这个毒,我们都没有办法解,王妃也是束手无策。但是,解药却是自己送上了门。”羊七神色平静地道。 睒于鸿轩又是愣了一下,一时没有理解羊七话里的意思,“什么叫解药自己送上了门?” “有人把解药送了来,还留下了一封信,告诉我们那就是解药,我们没有旁的办法,便是只能放手一试,最后没想到,真的是解药。”夏津接话,神色语气里都是掩饰不住地欣喜之意。 睒于鸿轩的神色不觉是变了,当真是有这么蹊跷的事? 那个毒若真是无影风沙狱之毒,此事本身便已经是愈加扑朔迷离,如今解药又是自己送上了门,事情就变得更加叫人费解。背后之人真正的意图究竟是什么? 他们见睒于鸿轩皱着眉头沉默,便知道他也已经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若是那些黑衣人真的跟西北无影风沙狱挂上了关系,那么,这件事便真的有必要再好生谋划商讨一番了。 羊七开口道:“王爷,那些人若真的是无影风沙狱之人,他们此次再入中原目的定然不纯。” 睒于鸿轩有些失神地点了点头,语气深邃,“是啊,他们也是盯上了太子,那就意味着,他们也在染指着陈国的朝政。” 无影风沙狱本就是来自西北异族,当年之事,前车之鉴音犹在耳,他们踏入中原本就是瓜田李下,叫人不得不心生提防。眼下,他们不仅是重回中原,还插手了陈国皇室之事,其意图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睒于鸿轩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羊七知道他也已经是体悟到了事情的严重之处,那些忧患羊七没有再多言,他只是一脸沉痛地道:“王爷这件事我们必须要调查清楚!” 睒于鸿轩重重地拍了下桌子,神色凝重地点头,“无论如何,都要调查清楚!决不能叫当年之事重演!” 夏津和费振祁两人也都神色凝重,满脸愤愤。 第二百一十七章 怀疑太后 “王爷可曾想过,这些人是谁?”羊七又开口道,他言语间含着丝丝暗示,“或许,他们就潜伏在我们周围,是我们的老朋友。” 睒于鸿轩怔了一下,眼神里含着一丝震惊,心里也是在暗暗咀嚼着羊七话中的意思。 夏津听了羊七所言,也是回过神来,他说道:“那个蒙面人首领,对小宸手下留情,昨晚又是很是准确地寻到了王府送解药,那便是说明了,他定然是认识小宸。” 睒于鸿轩又是一愣,这些细微之处,他都没有来得及细想,现在经他们二人一提醒,的确是有这样的逻辑关联在其中。 那些黑衣人既是无影风沙狱之人,又是识得夏宸之人,那此人,多半便是潜伏在他们周围,或者说,堂而皇之地在他们周围,只是他掩藏得很好,大家都未曾注意到他也不一定。 睒于鸿轩想到这里,心里不觉是升起一股恐惧之意。 他自持这么多年已经是进行了多方的准备,对于夺权之事已经是大有把握,可是却没想到,自己的身边却还潜伏着这么一个强劲的对手,更可笑的是,他甚至连那个人是谁都没有摸透半分! 睒于鸿轩声音低沉,“你们心里,可有了怀疑的对象?” 他们都沉默了片刻,夏津和羊七异口同声,“太后。” 睒于鸿轩听到这个名字,心头也是不觉颤了一下,他思绪有些混乱,“你们为何会觉得是她?” 羊七和夏津对望了一样,羊七示意夏津,让他先说,夏津便是开了口,“我的想法很简单,这些人对付的人是太子,而太子最大的对手便是太后,所以她最有嫌疑。再者,整个陈国上下,能够有实力有可能操纵这一切的,也就是太后最有可能。” 夏津三言两语便是把自己简单的想法说清楚,他示意羊七,羊七便是接着开口,“我的想法其实更加简单,我只是觉得,太后利欲熏心,她为了能够掌权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可是这么多年来,她与皇后的斗法如火如荼,却是半点便宜都占不到。她已经老了,她若是再不采取一些特殊手段,只怕她无止尽的权利欲在今生便是难以得到满足。” “仅仅是因为这样?”睒于鸿轩微微蹙眉,“若说这些动机,放在我身上也同样说得过去,根本不能说明这些人就是太后的人。就算她真的想掌控这么一支江湖势力,她又有何办法能做到?无影风沙狱又怎么随意受她指使掌控?” 羊七神色认真地看着睒于鸿轩,“王爷可曾记得太后有一个远亲,很是得力,曾经在太后面前是最受恩宠之人,亦曾统帅三军。” 睒于鸿轩听了羊七所言,眉眼不觉是下意识地眯了眯,在脑中搜寻了一番,然后打了个激灵,“你是说,曾经与我舅舅一道统帅三军的副将付洪海?” 羊七点头,“没错,就是他。” 睒于鸿轩一下子把付洪海此人和这件事串联了起来,心头顿时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付洪海当年与他的舅舅穆志远一道率军抵抗丹迴族,他们二人对那场战争是再熟悉不过,两人都是大功臣。但是,狡兔死,走狗烹,最后穆志远被太后陷害,全家株连。而这个付洪海呢?同样是手握兵权之人,他的境遇又是怎样? 他却是精明了许多,就在群臣大力弹劾穆志远拥兵自重之前几个月,付洪海便已经是主动放权,突然辞官而去,最后也是躲过了这一场浩浩荡荡的大清洗。 现在付洪海又身在何处?他不在别的地方,便刚好在西北边境,已然年迈,对皇上也构不成什么威胁,皇上为了得到好名声,便是重新启用,赏了个边境都督的头衔,但是却是有名无权,所以睒于鸿轩一直都没有注意多他,没想到今日却是被羊七突然提起。 羊七的这一番提点,可谓是醍醐灌顶,正中要害。 付洪海以前可是太后身边最得力之人,他又曾经参加过那一场战争,要说他当年便已经跟无影风沙狱之人有了瓜葛联系,也并不是说不过去。 再来看现在,付洪海早就已经在西北窝着,西北不就是无影风沙狱的所在吗?他们要勾连在一起,不也是易如反掌? 有了这些便利条件,太后要和无影风沙狱之人搭上关系,又有何难? 睒于鸿轩心里已经梳理清楚,但是夏津和费振祁两人却是不清楚付洪海究竟是何许人也,两人都是一脸困惑。 睒于鸿轩阴沉着脸,把付洪海之事简略说了一遍,他们两人听了,也是已经心里通透,对太后的怀疑又是加深了几分。 羊七抚着羊角须,“方才我所言,也不过只是我自己的猜测,就算是有付洪海的暗中相帮,但是太后也并不定丧心病狂至此,把当年祸害我们中原人士的帮派引进来,再掀风浪。” 睒于鸿轩的眼神却已经是蒙上了深深的寒意,他心里对太后,已经是有了自己的猜测和臆断,他却是也没有多言,只是从嘴角咬着牙吐出一句话,“她的确是一个贪恋权势之人。” “这件事一定要探查清楚,不管这些人是谁的人,都是不能就此姑息。”夏津直言道。 费振祁附和地点头,“的确如此。” 羊七看着睒于鸿轩,“太后利欲熏心,所以她更会是行那卸磨杀驴之事。她把无影风沙狱当枪使,过后定然是会一脚把他们踢开,让自己的人稳坐皇位,她自己稳稳地握着权势。” “所以,她最不能缺的,就是一个受她控制的皇子!”睒于鸿轩接话。 羊七点头,“没错!以前你一直都是她的首选,但是王爷却是一直都没有对她做出回应。若是这些人真的是她的人,她突然会有这么一番大动作,难道她已经找到了另一个傀儡皇子?” 难道太后已经放弃了睒于鸿轩? “王爷,如今局势,太子未除,太后实力难以捉摸,我们或许有必要改变一番行动方针了。”羊七语气深重。 睒于鸿轩微微蹙眉,“如何变?” 羊七目光灼然,“主动向太后示好,摸清楚她的底。” 第二百一十八章 策略调整 听了羊七的话,睒于鸿轩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他断然喝道:“不可能!” 睒于鸿轩的面色变得更加阴沉,一时之间,书房里的气氛变得有些怪异,夏津和费振祁都有些怔然,因为他们几乎没有见过睒于鸿轩冲羊七有过这般恶劣的态度。 他们都知道睒于鸿轩和太后之间的恩怨。虽然太后是他的亲祖母,但是也正是这个亲祖母,亲手把他的母后陷害致死,他舅舅全家,也是拜太后所赐,全家受到株连,太后的所作所为,早已经是把他们之间淡薄的祖孙情谊斩断。 这么多年来,睒于鸿轩从来都没有对太后有所示弱,即便太后一直向他抛出橄榄枝,他也知道,利用太后将是他的捷径,但是他却是情愿放弃这条捷径,便是因为他跨不过心里的那道坎。 一路以来,羊七都一直陪伴在睒于鸿轩身边,对他的大业,他的报复,还有他的这股执拧,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明白,但是现在他却是不得不提出了这个建议,睒于鸿轩的态度,他已经是早就猜到了。 羊七放软了语气,“王爷,我知道这件事你一时很难接受,但是,眼下形势复杂,我们是不得不这么做。” “绝无可能!”睒于鸿轩的面色愈加阴沉,丝毫没有松动之意,他眼神里燃起的熊熊怒火便已经最直接地表明了他的态度。 羊七心里有些无奈,睒于鸿轩性情过于刚烈,所以他不情愿去做这些违逆他本心的事,可是,如若他真的放弃了这个决断,他失去的会是什么? 费振祁的脸色也满是激愤,他皱着脸怒道:“师父,这件事,我也不同意!太后他与王爷之间的血海深仇,你又不是不知道!” 羊七板着脸,“你这是什么语气?你以为当年之事,就只有你们是受害者,只有你们心里难过吗?” 羊七甩了甩袖子,“当年我和志远兄结交颇深,他突遭此屠难,我初闻之时心里何尝不是震惊痛惜?如若不是如此,这些年来,我又怎么会一直待在王爷身边?我出这样的主意,自然是有我的道理,难道我会害了王爷吗?” 羊七带着丝丝愤怒的话让睒于鸿轩和费振祁又是一怔,睒于鸿轩的心绪一下子波动了起来,的确没错,这些年来,羊七一直为他鞍前马后,他所做的事,又岂是自己现在三言两语能说得清?他像是恩师,时时对他提点教导,为他出谋划策。他又像慈父,不乏温言关切,他更是睒于鸿轩最坚定的后备主力,帮他把后院打理得井井有条,让他免除后顾之忧。 羊七原本好歹也是一介武林高手,如今却甘于做睒于鸿轩的小小管家,为他谋图大业出谋划策,这一切,不也正是出于与穆志远当年的情谊吗?也许,跟睒于鸿轩和费振祁两人相比,羊七对穆家所遭遇之事更是感同身受。 费振祁被羊七一下子训得异常低眉顺眼,面色还有丝丝微红。 睒于鸿轩的神色也变得柔和了几分,但是却还是紧紧抿着嘴,不曾开口说半句和缓之言。 夏津见此场景,他便是做起了和事佬,“王爷,羊管家出此言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王爷何不先听听他如何说?若是他说得有理,咱们再行讨论决断也不迟。” 睒于鸿轩心里也已经是觉得自己方才的态度过于生硬,他只是没能拉下脸来说软话,夏津既然已经给了他台阶,睒于鸿轩便也没有再继续端着,而是轻轻地颔首。 羊七对睒于鸿轩的脾性亦是最为了解,虽然他还是没有多说半句和缓之言,但是这样的态度也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他毕竟是堂堂王爷,姿态自然是不能放得太低。 羊七一副异常认真的神色,“王爷,你我的大业,已经筹备了这么多年,这些年的努力,眼看便已经快要成功,眼看便是要等着最后的一击,可是这个时候,我们的千禧阁却是突然遭到了如此重击,而且,还是一群来路不明之人,这些人,还和太后有着不清不楚的联系。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冒出这么多不确定的事情,难道王爷心里踏实吗?” 羊七一下子抛出一连串的问题,睒于鸿轩的脸色又是变得凝重了几分。 羊七的话字字珠玑,一针见血,直戳要害,叫他心里不由得跟着沉了下去,费振祁和夏津的脸色也是变得阴晴不定了起来。 羊七的目光瞟着睒于鸿轩,知道他已经是在平心静气地思考这个问题,他便是决定再给睒于鸿轩加一剂猛药,“这个时候,王爷心底定然是最不踏实的。若是在此前,太后的那些手下都已经被他们摸得差不多,我们大可利用太后和太子互相撕咬,慢慢地用各种手段挑拨他们的关系,让他们紧紧撕咬。但是现在,那些人突然出现,他们若真的是太后的人,那,太后的背后究竟还有多少这样不为我们所知的神秘力量?” 羊七的声音平静,音量亦是不大,但却是字字都直戳人心门,睒于鸿轩的手掌不觉是下意识地握了握。 “这个时候,太后若真的是已经转而扶持其他皇子,我们此前对付太子的举动,不就成了为他人做嫁衣吗?太子打倒了,太后却是扶着另一个皇子坐上了王位,我们再想钳制于她,便是比登天还难,我们这么多年的努力,便要这般付诸东流吗?” 羊七的话音一落,整个书房便是一片平静,没有人说话,因为他们,都已经被羊七的话震慑住了,抑或是在思考着羊七的这一席话。 羊七说得对,这些年,睒于鸿轩安插在各处的人才是慢慢地上手,千禧阁对太后和太子的情况也是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在收集,眼看便是到了慢慢收网之时,却是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程咬金,睒于鸿轩能够赌吗?他值得赌吗?他应该赌吗?若事情真的像羊七所言那般,这些都是太后的势力,那么他与太后这般硬碰硬,他又还有几成胜算? 第二百一十九章 晓以利害 羊七知道睒于鸿轩心里挣扎,他轻叹一声,又放软了语气,“这些黑衣人的身份,我们无论如何都是要弄清楚,既然眼下我们的怀疑对象是太后,那我们便是迟早要采取行动,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舍弃捷径,去走一条艰难的路呢?” 睒于鸿轩的脸上神色复杂,羊七的话字字句句都钻入耳膜,钻入了心里,但他却还是未曾开口说半个字。 羊七见睒于鸿轩还是未曾发声,又退了一步,“这次你向太后示弱,便是要悄悄摸太后的底,探一探她的态度,她若是真的已经有了新的打算,对你的示弱,便定然是不予理会,到时候,咱们便是应该转移火力,该好好调查太后重新扶持起来之人。若她并没有拒绝你的投诚,也并不是真的要你与太后同出一气,而是要想办法调查清楚那些黑衣人的身份。” 羊七已经把事情的厉害关系都一一列出,睒于鸿轩对这些,心里也是已经像明镜一般敞亮,但是,他生平最恨的人,便是太后,要他曲意逢迎,实在是难如登天。要把这头倔牛劝住,只能采取非常手段了。 “成大事者,要能屈能伸。王爷如此不肯服软,说好听了是刚毅秉直,说难听了,便是执拗刚愎。” 羊七毫不畏惧地说出了这句话,夏津和费振祁都是愣了一下,两人都悄悄地抬眼看着睒于鸿轩的脸色。敢这样对睒于鸿轩说话,只怕也只有羊七一个人了。 睒于鸿轩的脸色变了一下,眼睛微眯着盯着羊七,羊七脸上是一副坦然的神色,更是带着一股谆谆教导之意。 睒于鸿轩最终是没有怒起,他轻吸一口气,“可是我若是与太后走得近,父皇若是对我升起怀疑,怀疑我拥兵自重,又不臣之心,我又该如何自处?” 羊七的眼神闪了一下,睒于鸿轩终于是开了口,那便说明他已经有了松动,看来自己的那一剂强心剂,果真是有些作用。 羊七道:“眼下处境不同,我们便应该换一个角度思考这个问题,不能再一味地往后躲,而是应该适时地冒头了。” 睒于鸿轩挑了挑眉,心里又是转了一圈,须臾便已经是悟出了羊七话里的意思,“你是说,我应该在这个时候冒头,让父皇看到我,直接把皇位传给我?” 羊七点头,“没错!这个时候,我们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往后躲,没有必要再偷偷摸摸的。太子的那些事已经慢慢被我们抖搂出来,皇上是眼里容不得沙之人,他对太子,难道便不会升起嫌恶之心吗?这个时候你冒头,是再合适不过。” 羊七的这个想法,其实早就已经开始酝酿,为了达到目的,对太后利用一番,又有何不可? 可是睒于鸿轩一开始便是否定了这个决定,他知道睒于鸿轩性子刚烈,对太后的恨意已经深入心底,要他屈服,他是断断不肯。 况且当时的睒于鸿轩,羽翼还尚未丰满,他那时候若是真的与太后联手,只怕到头来,他便真的成了太后的傀儡,这也不是羊七向看到的。 如此考虑了一番,羊七便也没有再坚持让他与太后合作,而是一直拒绝着太后的好意,暗中,也在慢慢地培养势力。 现在情势却已经不同,睒于鸿轩的羽翼渐渐丰满,若是事情顺利,他们便是可以一步一步地慢慢实行计划,完全靠自己也照样能登上王位。但事情却是没有想象中顺利,千禧阁遭遇屠难,太后的势力变得更加模糊捉摸不透,他们若是再与太后为敌,到时候以卵击石,所有努力尽数付诸东流,岂不是得不偿失? 所以,羊七便是重新提出了这个提议。 睒于鸿轩的神色还是那般阴晴不定,他的心中已经是纷繁扰乱,难以决断。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并不是优柔寡断之人,无论是什么事情,他都能快速地下决断,绝不会有半分迟疑,更不会现出小女儿之态。正是这般果决敢为,他在军中率军作战十分得力。 但是眼下,这件事,他却是被难住了。 睒于鸿轩不说话,他们也是一直沉默着,不曾开口。 羊七也是沉默了,他知道,眼下睒于鸿轩需要时间慢慢思考,毕竟这个决定如此重大,如今,更是牵涉到了另外一个问题,那便是倪清羽。 睒于鸿轩此时若是要与太后交好,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便是通过范怡容,睒于鸿轩把范怡容收为妾室,通过范怡容向太后传话,可信度和成功率都会大大提高。这也算是美男计。 但是,睒于鸿轩眼下已经是有正室之人,新王妃刚入门可没多久。 若是平常的王爷,想要纳个妾室,娶个填房,自然是没有必要经过正室的同意,但,这人是倪清羽。 睒于鸿轩心头颤了一下,这人是倪清羽,他光是想想,心头便是已经阵阵发酸。原来他心里对倪清羽已经这般在意,会在意到为了她不敢轻易纳妾。 羊七心里也是涌起阵阵不忍,他看得出来睒于鸿轩对倪清羽很是特殊,不然也不会还未成亲,便是把后院的大权尽数交到了倪清羽的手里。这些时日,睒于鸿轩的脾气明显是比往日好了许多,这一切,自然便是倪清羽的功劳。还有更多的小细节都已经是将睒于鸿轩的心暴露了出来。 可是,为了能够成就大事,什么事情都必须牺牲。 羊七硬了硬心肠,开口道:“王爷,欲成大事,必须舍得放弃和牺牲一些东西,若是王爷一味顾念小女儿之情,便定要错事了良机。” 他们谁都没有直言点破范怡容之事,但是四人心里却是都明白,羊七直言点破,更是叫睒于鸿轩避无可避。 羊七又咄咄逼人,紧追不舍,“王爷,千禧阁的弟兄甘愿为你卖命,到现在,不知有多少人已经舍弃了生命,难道王爷要为了一个女人,拿你的千秋大业开玩笑吗?” 睒于鸿轩的面色阴沉,双拳紧握,久久不语。 第二百二十章 护花使者 寒风萧瑟,阴雾霡霡。 整个王府的气氛都好似随着天气的变化转变着,莫名地蒙上了一层阴寒之意。 倪清羽神色有些发怔地坐在内书房里,手边摊开着一本账本,但是却半点没有看进去。 “王妃,要不您还是休息一会儿吧。”侍立在一旁的良锦忍不住开口,倪清羽坐在这里已经大半个时辰,可是却是一直在发呆,没有翻动几页。 倪清羽猛然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这本账本自己一直都没有翻动。 她这是怎么了? 今日,距离那个多事的晚上已经过了数日,夏宸的情况已经是慢慢好转,事情好像应该是圆满地解决了才是,可是,她却是觉得少了点什么,心里好像缺了一块。 而这缺失的一块,便是睒于鸿轩。 那个晚上之后,倪清羽很是担心,可是,这些天,她竟然是只见睒于鸿轩一面,那一面,也不过是匆匆打了个照面,然后他便是很快地离开了,之后的每个晚上,他都没有回府里歇息。 那天的匆匆一瞥,睒于鸿轩看着身子没有任何异常,想来是没有受伤,倪清羽也终于是稍稍放下了心来。 对于睒于鸿轩这段时间突然的忙碌,倪清羽心里是猜了出来,千禧阁遭遇了这么大的事,睒于鸿轩自然是要全权处理,白日他要上朝办理政务,千禧阁这个藏着掖着的存在,自然便只能堆到了晚上。想到这里,倪清羽心头不觉是有些心疼。 良锦和良纱都不傻,她们都已经猜出了倪清羽这般失魂落魄的原因。 良纱有些不满地抱怨,“王爷也真是的,就算再忙,也应该抽些时间来陪陪王妃才是。” 良纱所言,也正是良锦心里所想,睒于鸿轩这般三天两头把倪清羽晾在一边,这算是什么事? 倪清羽心头触动,但是她心里知道睒于鸿轩在忙的事,即便是心里失落,也是能够谅解。 倪清羽调整了思绪,重新埋头于账本,语气悠悠然,“眼下你们应该关心的,应该不是这件事吧,我怎么记得我安排给你们的什么差事,已经过了许久都没有进展呢?” 良锦和良纱面色马上就变了一下,两人脸上都现出讪讪然的神色,良纱开口道:“这,这个,我们一直都在调查,可是……” 良锦也接话,“肯定是因为最近她们已经没有什么联系了,所以我们才找不到破绽。” 倪清羽的眼神顿时蒙上一层寒意,斜觑了她们一眼,这一记眼神,可是厉害得紧,叫良锦和良纱两人都不觉打了个寒颤。 她们两人暗自抚额抹汗,“我,我们一定加紧调查,睁大眼睛盯着她,定要叫她无所遁形!” “那,那个,我去取一些新炭,这屋子的炭可不能断了。”良纱格外精乖地开口,准备趁机开溜。 良锦瞪了良纱一眼,这个小蹄子倒是溜得快,但是随即亦是开口,“奴婢去给王妃重新沏一壶茶,这茶定然是快凉了。” 她心里暗自诽谤良纱,自己亦是赶紧开溜。 倪清羽挑眉,看来自己方才的那一记眼神格外奏效,这两个丫鬟一下子又恢复了最初的时候对她那副敬畏模样。看来,自己还是得多摆摆这样的谱才行。 两个丫鬟走了,倪清羽又是轻轻叹口气,深思飘远。 倪清羽发了一会儿呆,心里突然动了一下,好像一下子想起了什么,换上了一副重整旗鼓的神色,起身走了出去。 良锦和良纱本就是为了躲避倪清羽才是找了借口溜出来,可是她们前脚刚走,倪清羽后脚便是跟了出来,她们两人顿时就傻了眼,难道倪清羽是突然发威,定要好生敲打她们一番不成? 倪清羽看到她们两人的那副神色,不觉是轻笑,她们现在这副像是老鼠见了猫的神情,果真是有趣,而且这样的执行力定然是高了许多。 倪清羽便是依然板着脸,“你们两个,进来。” 良锦和良纱心里顿时突突急跳,倪清羽这是要追究到底吗?她们两个不敢多问,便只能灰溜溜的,低眉顺眼地走了进去。 一旁的思婵瞧见了,眼珠子不觉又是粘了上去,心里好奇,但却是不能直接上前发问。 她们走了进去,颇有些战战兢兢的味道,倪清羽心里轻笑,但是面上却是不曾表露半分,她开口道:“你们去把旭端唤回来,让他在梨花院候着,我有要紧之事要交代他去做。” 夏宸受了伤之后,夏津为了方便照顾,便是把她送回了家里,家里的丫鬟婆子小心地伺候着,格外悉心。夏津这般安排,自然是为了夏宸的伤势着想,但是同时也是在防着穆旭端。 那天夏宸的“临终之言”,虽然也是表明了她和穆旭端两人已经暗生情愫,可是,夏津可是打心眼里不愿意。当时是碍于夏宸伤势严重,他便是做了退让,但是眼下,夏宸已经好转,夏津便又重新换上了一副黑脸,把夏宸好生安置在家里,捂得严严实实地,就是不让穆旭端靠近。 他就这么一个妹妹,怎么可以就这般白白便宜了穆旭端这个无权无势的毛头小子?夏津已经是打定了主意把黑脸唱到底。 但是穆旭端心里却是念着夏宸,所以,他便是特意向倪清羽告假,在夏宸的伤势未痊愈之前,定要去探望她。 倪清羽只管批假,至于夏津让不让穆旭端近夏宸的身,倪清羽便管不着了。 在这件事上,穆旭端的果敢坚毅倒是让倪清羽刮目相看,夏津府上之人对穆旭端可是没有半点好脸色,不让他近身,他便是日日偷偷潜入,风雨无阻,夏津火冒三丈,直骂穆旭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眼看就要采取非常措施,好好治一治穆旭端。 可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在夏宸这里,夏津从来都是占不到一丝便宜。 夏宸只需要装一装头疼脑热,夏津便也只能事事依顺着她,夏津便是再不愿意让穆旭端在夏宸眼前晃悠,奈何胳膊肘往外拐,他也是没有办法。 所以,眼下穆旭端多半是不在王府中,而是在夏津的府上,专心地做着护花使者。 第二百二十一章 秘密商谈 良锦和良纱听到这个吩咐,两人不觉又是互相对望了一眼,有些猜不透倪清羽心里的算盘,但是看着倪清羽一脸严肃的神色,她们很识趣的什么都没有问,只是恭敬地应着。 她们得了令便与往外走,前去执行,倪清羽却是唤住了她们,“等等,还有,把翁老,还有……算了,只把翁老叫上,让他们两人一起在梨花院候着我。” 她们两人又是一脸困惑,倪清羽面色严肃,“你们去哪儿,不可叫旁人知道,尤其是外面那位。” 她们心里顿时突噔了一下,赶忙应着,连连保证。 良锦和良纱走了出去,屋子里便又只剩下倪清羽一个人,她从抽屉的夹层里取出了一沓叠得的纸张,摊开来,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倪清羽便是认真地一遍一遍地看着,嘴角慢慢勾着,现出一丝阴冷的笑。 既然睒于鸿轩眼下这般焦头烂额,她是该为他多做些事了,旁的她没有能力,但是一些碍手碍脚的人,她手下的人,或许是能对付一二。 倪清羽在房中小憩了片刻,良纱才是轻声轻脚地走了进来,倪清羽本就是在候着她们,所以睡得很是轻浅,她一下子坐了起来,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慵懒和粘糯,“人唤来了吗?” 良纱点着头,“两人都已经在梨花院候着了。” 倪清羽起身,良纱赶忙上前伺候着,倪清羽未见到良锦,便是闲闲地问了一句,“良锦人呢?” 良纱的动作滞了一下,面色变得有些怪异。 “怎么了?”倪清羽面色疑惑,不由发问。 “方才我们去小宸家中,遇上了夏统领,良锦不知是跟夏统领八字不合还是怎的,两人一见面就掐了起来,我还真担心夏统领一怒之下,一掌把良锦拍死了……” 倪清羽咋舌,良纱说的会不会太夸张了,夏津虽然脾气有些急躁,但是,也并不像是会和一个小小女子斤斤计较之人。 倪清羽回忆了一番,额,不过好像上次他们两人也是口角不断,难道真的是八字不合? “那她人呢?难道真的被夏统领一掌拍死了吗?”倪清羽有些揶揄地问。 “她气坏了,眼下正在糟蹋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解气……”良纱一副对那些花花草草很是怜惜的模样。 倪清羽也是愣了一下,良锦平日里行事可比良纱稳妥多了,看着也不像是会这般意气用事之人,可是现在却是有些失常了。 倪清羽只是轻笑一声,没有过多在意。 倪清羽收拾妥当之后,走到院子里,果真是见良锦正在异常气恼的糟蹋着地上的花草,而她的身旁凑着一阵挂着和煦笑容,不停说好话劝解的脸,那人便是思婵。 倪清羽和良纱心里都暗自嘲弄,脸上依然是如常神色。良锦见到倪清羽走了出来,便是果断地撇下了还在企图打探消息的思婵,收起了气恼神色向她们走去。 主仆三人便是在思婵各种探寻的神色中走了出去,直奔梨花院。 一路上,良锦的脸上还是挂着些许愠怒,但是在倪清羽面前,她却是拼命地抑制着。 对于倪清羽的意图,良锦和良纱两人都是不明所以,但是两人都是不敢多问,只是乖乖地跟着。她们毕竟是奴婢,主子若是不想让她们知道的事,她们最好还是保持沉默的好,打探太多,说不定还会招来主子的嫌恶。 梨花院内,穆旭端和翁羌垣两人在院子里的一处隐蔽之处候着,两人都很是困惑,猜不透倪清羽这次把他们二人单独寻来,究竟所为何事。 两人把有可能发生之事都捋了一遍,两人还好生地讨论了一番,还是全无半点头绪,最后两人便只能放弃了这番猜测,只安安心心地候着,一切谜底,等倪清羽来了自然便会揭晓。 倪清羽终于是缓缓而来,穆旭端和翁羌垣两人皆起身恭敬相迎。 自从倪清羽接管了王府后院的诸事之后,翁羌垣便已经成了她的御用智囊团,很多事情,倪清羽都会交给翁羌垣,更是会向他讨主意,所以今日良锦和良纱去寻他之时,他正埋头在库房,检查着库房物件的保存情况。 倪清羽知道眼下让他做这些事也许是有些屈才,但是日后,待到睒于鸿轩登上了皇位,翁羌垣便是有了用武之地。 倪清羽回身对良锦和良纱吩咐,“你们两个,出去候着,决不能让旁人在外偷听。” 她们顿时觉得事情格外重大,两人便是一副肃穆神色走了出去,恭恭敬敬地把门关上。 “你们两人,可知道我今日寻你们来的目的?”倪清羽发问。 穆旭端和翁羌垣都是摇头,倪清羽对他们的反应并不奇怪,她也不打算继续绕弯子,而是直接开门见山,“我把你们叫来,是有一件非常要紧的事要交给你们去做,这件事,不仅要做得隐秘,还要做得妥当,利索。所以,既要有一个能够出谋划策的灵光脑袋,也要有一个能够强力执行的高超武人,你们两个,便是最佳人选。” 穆旭端和翁羌垣心里又是突噔了一下,神情也变得紧张了起来。 倪清羽紧盯着他们,依然是一副认真严肃的神情,她还要进一步把事情的重大性向他们讲清楚,倪清羽继续道:“这件事事关重大,甚至有些胆大包天,若是被旁人知晓,那我们便是引火自焚,不仅是你我,连王爷也会受到牵连。” 他们两人听到倪清羽的这般言语,心里着实是被震慑住了,究竟是什么大逆不道之事,让倪清羽这般再三嘱咐? 但是,如此重要之事,倪清羽亲自交给他们,也正是说明了倪清羽对他们两人的信任,这股信任感,让他们心头有些感动,那股责任感也涌上心头。 翁羌垣抱着拳,“王妃既然把我们两人单独寻来要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我们,便是信任于我们,既然承蒙王妃信任,我们二人无论如何都是要为王妃尽心效力,绝不会让王妃失望!” 穆旭端亦是恭敬抱拳,“王妃有何吩咐,但说无妨,穆某定然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第二百二十二章 狼子野心 倪清羽听了他们所言,眼神定定地看了他们几秒,嘴角随即勾起了一抹笑。 倪清羽定了定神,“眼下我要与你们说的事,事关国本,亦是十分重大,甚至有些骇人听闻,你们听了定然会惊讶,会想追根究底,但是,这其中缘由我却是不能向你们说明,我只能告诉你们,我今日所说,都是千真万确,你们只需要听着,然后照办便是。” 他们两人的好奇心已经是被吊了起来,愈发觉得这件事不寻常,两人都是重重地点头。 倪清羽把怀里的那一沓纸拿了出来,她只抽出其中一张,递到他们面前,他们两人扫了一眼,脸色愈加困惑不解。这上面尽是记录了朝中某些大臣的信息,其详尽程度叫人咋舌,最主要是,其中不乏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倪清羽是怎么得到这些信息的? 两人果真是一脸惊诧地看着倪清羽,倪清羽嘴角勾笑,很是淡然地说:“这些,你们都瞧清楚了吗?我今日找你们前来,要交给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那便是把这些人一个个都解决掉!” 两人一阵惊诧,手都抖了一下,手中的那张薄纸差点没有拿稳。 他们两人都是聪明人,知道倪清羽之所以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自然是有她的原因,那这样的原因又会是什么? 再看这些名单,几乎个个身居显耀,倪清羽要动他们,那便是在干涉朝政!她一介女流,干涉朝政做什么? “你们不用乱猜,我今日会把话与你们说清楚讲明白。”倪清羽的话打断了他们的猜想,两人便是正色以对,一副洗耳恭听的神色。 倪清羽缓缓开口,开门见山,“我做这些,都是为了给王爷争夺皇位清理前路。” 他们两人的手又是颤了一下,倪清羽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她竟然敢直接对他们说出口! 倪清羽的目光灼然,紧盯着他们,“这就是我的目的,简单直接,我没有什么必要否认。王爷来日若是当上了皇上,我便是皇后,我便拥有了无上的尊荣,我会有这样的想法,天经地义,你们也无须这么惊讶。” 倪清羽承认得太坦白,他们两人反而更惊讶了。的确,自古以来,谁对权势不是执念以对?倪清羽会有这样的谋算,也是出自人心,合情合理啊! 翁羌垣不觉是再次打量着眼前的这位主子,她从一开始,便是不简单。 她知道自己要远嫁陈国,便是未雨绸缪,早早地为自己筹募人手,她所带来之人并不算多,但是却是各行各业,十八般武艺都有人精通,她如今在王府,要做什么事,完全便是可以用自己的人,不用束手束脚。 她既然是如此有远见之人,那为睒于鸿轩谋夺王位的想法,或许是早就已经开始酝酿了。 再看这些密密麻麻的官员信息,实在是叫人不得不心生叹服,能够做到这些的人,世上能有多少个? 她有这样的野心,算是大逆不道吗?自然是。可是,又何尝不能说是她的宏图之志?他们当日愿意跟着她千里远赴陈国,便是已经打定了主意一生为她效命,眼下她有这样的谋算,有这样的大志,翁羌垣心里竟是感到庆幸,因为,她是一个明主,一个有雄图大略之人!为这样的人效命,不是更有意义吗? 翁羌垣和穆旭端心里都已经是千回百转,两人对倪清羽都不觉是愈加刮目相看了起来,两人心里也都是升起了欣慰之意,原来自己真的选对了明主。 倪清羽挑眉看着他们二人,看着他们神色不停变换着,“你们可觉得我疯了?在胡言乱语?” 翁羌垣又是抱拳,眼里盛满了赞誉之色,“王妃若是双手空空地来与我们说这番话,老夫或许真的会以为王妃是在痴人说梦。但是,王妃手中却是握着这些东西,那王妃方才所言,便定然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断。” 穆旭端亦是沉声道:“王妃既然是把这些话对我们二人说,把这些东西给我们二人看,那便是定要慢慢展开你的宏图大业,我们原本就是追随着王妃效命之人,王妃已经是决意把我们纳入你的宏图之中,那是王妃高看于我们,卑职定然是会尽心竭力,在所不惜!” 倪清羽听了他们所言,心里不由是略略有些惊讶,他们二人也不过是方才稍稍震惊了一会儿,但须臾之后,两人心里便已经是明朗通透,对她方才所言竟是半点质疑都没有,倪清羽嘴角不由是勾起了一抹笑意,他们,果真与她一样,是大胆果决之人。 倪清羽心里顿时明快了起来,“好!你们既然如此支持于我,那我今日便也不与你们藏着掖着,今后,我们便是共同进退,互相扶持!” 倪清羽转而指着他们手中的那张纸,“那些官员名单,有些是太子名下的爪牙,有些是太后门下的,如今王爷的身边,也就只有太子和太后这两个强劲对手,我们从他们的手下入手,慢慢砍掉他们的左膀右臂,王爷便定然会慢慢冒头。” 翁羌垣迟疑一番,还是开口问道:“王妃的这番谋算,不知道王爷可否知晓?” 倪清羽却是轻轻摇头,“到目前为止,我便只对你们二人言明。” 他们两人都愣了一下,原来自己这般得倪清羽看中。 倪清羽嘴角微微勾着,她之所以会这般信任翁羌垣和穆旭端两人,大多便是来自于前世的经验,他们二人具有至忠的秉性,只要是明主礼贤以待,他们便定然会投桃报李。再者,他们二人也是最有远见卓识之人,自己的这番谋算,若是落到旁人的耳朵里,定然是会受到质疑,但他们二人,却是最可能赞同她的。 张惰想来便是会质疑的一个,方才倪清羽有在犹豫要不要叫上张惰,但是眼下事情还刚刚起步,她的这个想法只能是慢慢地向他们透露,打头阵之人,必然要心智成熟稳重,有远见卓识,真知灼见方可。所以倪清羽便是把张惰排除在外,就连良锦和良纱,亦是如此。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一拍即合 “王妃为何未曾向王爷道明?”穆旭端开口发问。 倪清羽面色微滞,“王爷若是知道,可还会让我牵涉其中?” 穆旭端愣了一下,随即明了,的确,睒于鸿轩若是知道了倪清羽所行之事,出于保护她的初衷,定然是不会让她染指,毕竟,这是男人该做的事,这也着实是一件危险的事。 “那,若是王妃所谋,并非王爷心里所想呢?”翁羌垣又提出猜疑。 倪清羽嘴角微微勾起,现出一抹略带嘲讽的笑,“当王位变得唾手可得,他还会拒绝吗?” 倪清羽心里知道,睒于鸿轩一直都在为夺权谋划,他比任何人都想要那个皇位,但是,翁羌垣不知道,穆旭端也不知道。他们两人听了倪清羽带着嘲讽的语气,有丝愣了一下,这个王妃,可真是敢言,竟然是对王爷这般语出嘲讽。 但是嘲讽归嘲讽,她所说的话,又有何错?自然是半点错处都没有的,这炙手可热的权势,那金灿灿的皇位宝座,又是几个人能拒绝的? 抛开了这个问题,他们两人便是已经在考虑着倪清羽交给他们的这个任务的可行性。 翁羌垣蹙眉,“王妃让我们把这些人除掉,意思是……” 翁羌垣做了个割喉的手势,倪清羽却是摇头,“真正要除掉一个人的势力,并不是把他杀了这般简单直接的,最釜底抽薪的做法便是让他们卷入纷纭的纷争中,让他们鸡飞狗跳,臭名远扬,口诛笔伐,让所有人都护不了。” 两人闻言,眉头又是蹙了蹙。 倪清羽的目光对着翁羌垣,“至于要用什么法子达到目的,便要靠翁老这个智囊团了。” 翁羌垣出谋划策,穆旭端照着谋划执行,两人双剑合璧,所向披靡。倪清羽最初的谋划便是这般。 但是穆旭端却是觉得倪清羽有些抬举他了,他开口道:“可是王妃,这件事,翁老或许可以对所有人都出谋划策,可是我一个人,却是断断执行不过来。” 毕竟,好些人可都是皇权贵重之人,他要是想潜入他们府中搞些小动作,那并不是容易之事。 “我自然知道,所以你需要帮手,我从陈国带来之人,其中也是有不少行事稳重之人,你挑选一番,与他们一道行事。但是切记,今日我所言,不可和盘托出,以免人多口杂,泄露了出去。” 穆旭端闻言,便是点头,心里已经是开始思虑着这些人当中究竟谁是比较适合的人选。 倪清羽又开口道:“你们几个人毕竟是能力有限,这些人当中不少都是位高权重,你们不一定能近身,这个时候你们便是要想想法子了,我只要结果,至于你们采取什么手段,利用什么人,那便是全都看你们。” 翁羌垣和倪清羽心头都是转了一圈,穆旭端心里一动,有些试探性地问:“就算是利用王爷,也可以吗?” 倪清羽嘴角勾笑,他果真是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倪清羽点头,“自然是可以。” 有些人她动不了,但是睒于鸿轩却是有办法,这个时候他们只需要向睒于鸿轩偷偷露一点口风,提供一些信息,睒于鸿轩自然便是嗅着腥味去把那些人解决了。 穆旭端一点就通,倪清羽心头不觉是放心了不少。 他们三人又是进行了一番谋划,倪清羽便只是眯着眼睛听他们两人各抒己见,时不时便是点点头,插上几句,脸上神色和缓,对这次谈话甚为满意。 三人一直谈到傍晚时分,倪清羽这才是打开了房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良锦和良纱两人站在不远处的院子里,伸长了脖子往屋子里凑,但是就是不敢上前靠近半步,两人的好奇心已经是被吊到了极致。 房门一打开,两人的脖子便顿时缩了回去,佯装无事的模样左顾右盼,但是她们的这点小心思,自然是早就落入了倪清羽的眼里。 她嘴角微微含笑,看来她们两个还算是懂规矩,没有偷偷跑到房门口偷听。 翁羌垣抚着胡子送她们,穆旭端嘴角也是微微勾着,倪清羽一身轻松自在只走在前面,徒剩良锦和良纱两人在后面急得抓耳挠腮。 回到寰宇轩,倪清羽突然慢悠悠地说:“你们很好奇我跟他们说了什么吗?” 良纱条件反射地一个劲点头,还恩恩啊啊地应着,一脸天真神色,“可不是嘛,简直好奇得像蚂蚁在心口爬一般。” 良纱说完之后,才是注意到倪清羽的神色带着一丝寒意,射向她,良纱打了个寒颤,赶忙便是捂住了嘴,一副怯怯的模样。 良锦却是谨慎多了,方才她是想拉一拉良纱,可是她嘴太快,一下子便把话问了出口。 良纱大约是真的被倪清羽的那一记眼神震慑住了,她赶忙开口辩解,“不不不,奴婢一点都不好奇!” 倪清羽心里越发满意最近自己对她们的震慑力,面上不露声色,依然摆着谱。 倪清羽又是悠悠然地说:“你们好奇并不奇怪,正常人都会好奇。只是,懂事的人懂得把这些不该有的好奇心隐藏在心里,不会想你们这样,写在脸上,更不会直接问出口。” 倪清羽的语调带着微微的凉意,直说得她们两人背脊愈发发凉。 她们两人赶忙便是扑通跪地,连连告饶,“奴婢该死!奴婢不该存着这些不该有的好奇心!” 倪清羽的目光瞟过她们,又是看了几秒,最后,微微叹气,面色柔和了下来,“你们起来吧。” 她们两人互相交换眼色却是不敢真的起身。 倪清羽又说道:“让你们起来你们就起来。” 她们两人这才是起身,却还是面带战兢神色,倪清羽看着她们,眼神里带着别样的深意,“你们是我的人,只要你们踏踏实实地跟着我,真心为我,我自然是会全心信任于你们。这件事,时机到了,我自然是会告诉你们。但是你们记住,我不想让你们知道的时候,你们便不要动这样的歪心思,否则,后果将会很严重!” 良锦和良纱闻言,都是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两人很是郑重地点头,方才那股心痒的情绪,一下子便是被压了下去。 第二百二十四章 思婵露馅 过了那日,良锦和良纱两人顿觉倪清羽对她们其实亦是看中,眼下不过是要趁机考验她们一番,两人便更是睁大了眼睛盯着思婵,恨不得马上就把她的把柄揪出来。 两人一合计,决定利用倪清羽找穆旭端和翁羌垣谈话这一茬作为诱饵,引诱思婵向范怡容通风报信,她们两人便是可以趁机抓个现行。 但是,两人放下了鱼饵,又是紧紧盯了一整日,却还是没有抓住思婵的把柄,两人几乎已经是对思婵产生了跪地膜拜的心,她们心里更是失望至极,原本是要趁此在倪清羽那里好好表现一番,眼下却是落空了。 正在两人万分懊恼之时,一个转机却是从天而降,直把她们两人砸晕,两人兴冲冲地便是跑到倪清羽的房里,急于汇报情况。 倪清羽看到她们两人脸上满满的笑意,两张脸上都红扑扑的,闪着掩饰不住的喜意。 倪清羽心头动了一下,隐隐猜测,“是何事让你这般欢欣鼓舞?” “王妃,我们抓住思婵的把柄了!”良纱忍不住率先开口,好在她也没有忘形,而是刻意把声音压低,以免隔墙有耳。 倪清羽心头一喜,果然是如她所猜想的那般,她眼睛倒是亮了一下,但她也是格外谨慎,眼神示意她们好生检查门外没人之后才发问,“她究竟用的是什么法子?” 良锦开口,语气里带着满满的嫌恶之意,“这小蹄子,竟然是把消息筒子放在每日都要送出去的剩菜潲水之中,真是恶心。” 倪清羽咯噔了一下,这个法子,的确是恶心了些,但是,也的确是出人意料。 难怪,不管她们怎么搜查,思婵的房中也是没有任何异常,她也从来没有与任何人有过异常的接触,更是不需要踏出院门一步。思婵每日进到厨房,经过那些剩菜潲水是再正常不过,她只需要稍稍避开耳目,便是可以把消息筒子悄悄放入其中,而不引起怀疑。 但是另一个问题来了,“那范怡容若是有消息要传给她,又是如何?” 思婵要传消息给范怡容可以通过剩菜潲水作为掩护,范怡容只要派人去拦截搜查,便是能把消息筒子顺利捞出,但是,范怡容若是想要给思婵传消息,又该如何?若是通过那些送进寰宇轩的日常采购物件之中,未免风险太大。 良锦和良纱两人又是互相对望了一眼,这个问题,她们却是实在回答不出来。 倪清羽见她们的神情,便是已经知道她们并未探出,她也不加责怪,只道:“无妨,这个问题,咱们便直接问思婵便是了。” 倪清羽面露嘉许,“你们两个是怎么把事情查出来的?可是查获了什么证物?” 之前查了这么久都没有任何收获,这一次倒是一下子就查了出来。 良锦和良纱又是一阵对望,两人的面上都现出一丝晕红之色,良锦开的口,“其实,这一次,也不是我们查出来的……” 倪清羽心里一惊,面露疑惑之色,“不是你们查出来的?那,还会有谁?” 倪清羽盘算了一番,知道这件事的也就只有她们,还有穆旭端和张惰几人,既然不是她们两个,难道是穆旭端或张惰?倪清羽却是觉得这件事,也许并没有这般简单。 她们都知道这件事并不简单,她们便是索性把事情都尽数说出,“王妃,还有一件事。”良纱的眼神闪着,“思婵的来历,不简单。” 倪清羽心头抖了一下,探寻的目光看着良纱,良纱一字一顿地说:“她,是太后的人。” 倪清羽手头颤了一下,她竟然是太后的人!太后的这根线埋得太深了,早在那么久以前,她便已经是在轩王府。 而且,之前她们亦是调查多思婵的身份,却是半点都没有查出端倪来。 这些消息,不用想,定然便是那个幕后之人告知她们的。倪清羽沉声问,“你们是收到了什么信儿吗,给我瞧瞧。” 她们赶忙便是把那封神秘的告密之信交到了倪清羽的手里,倪清羽打开了一瞧,面色变得有些复杂。 “这是今天在我的房里发现的。”良锦老实作答。 倪清羽手中的信,不仅是告诉了她们思婵传送消息的方法、思婵的身份来历,还附上了思婵暗中要传给范怡容的一封信。 倪清羽把那封信拆开了来,面色又是变了一下,她重重地拍着桌子,哼声,“真是瞧不出来!思婵这丫头,那天晚上竟是一直在一旁悄悄地听着,这整个故事都听得详细仔细得很。” 原来,思婵的信中,便是把夏宸受伤当晚众人讨论的事情尽数道出,其详细程度,当真是叫倪清羽怔然。除此之外,信中还说出了良锦和良纱有意误导她的内容。 倪清羽的面色阴沉,良锦和良纱两人都恭敬垂首,不敢有半句多言。 过了良久,倪清羽才是开口,“这件事情,不简单。除了我们,便只有旭端和张惰知道,若真是他们两人探查出的消息,大可以光明正大地告诉我们,不需要这般偷鸡摸狗。再说,这些消息,只怕也不是旭端和张惰两人都查出来的。不是他们,又会是谁呢?” 会是谁呢?是谁隐藏在她们周围?倪清羽心头异常阴鸷,在她的背后,难道还有一双眼睛紧盯着她吗?她想着,心头不觉是打了个寒颤。 良锦和良纱两人也是一脸困惑不解,她们都感受到了倪清羽语气里的不一般,两人便都被这股紧张的气氛感染,心头满是不详预感。 三人沉默了许久,良纱终于是忍不住打破这样的沉默,“王妃,这件事或许真的有蹊跷,但是眼下我们找不到破绽,便是想破头颅也没用。眼下,更实际的做法,应该是抓紧机会利用思婵把范怡容赶出去才是。” 良锦也是跟着道:“没错,我们这般千辛万苦地寻破绽,不就是为了趁机把范怡容赶出去吗?虽然,这个破绽不是我们找出来的,但是,不管是谁,现在这个证据就摆在我们面前,那个暗中之人既然有意把这些送到我们面前,那便是他的目的和我们在某种程度上是一致的,咱们不如便顺水推舟……” 第二百二十五章 互相对质 倪清羽的思绪这才是收了回来,看着手中的信,眉心又是蹙在一起,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不觉又是重新看了一遍那封信。 “小宸的事,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为什么她现在才向范怡容传信?” 她们都愣了一下,两人都是没有把关注点放在这个问题上。 倪清羽想了片刻,心头豁然,“范怡容的人,不可能每天都去把剩菜潲水都捞一遍吧,若是每天如此,反倒是会引人生疑。” 所以,思婵与范怡容是每隔一段时间传一次信,这日,不过是刚好到了传信的时候,所以上次的消息,她便是一直压到了这次一起说。 倪清羽甩了甩头,这个问题,算是带了过去,就算事情不是她想象的这般,她有的是机会让思婵亲口为她解答。 “王妃打算何时动手?”良锦发问。 “王妃是打算直接把这些信拿到王爷面前,让老爷一起发落吗?”良纱紧着追问,两人都似乎对这件事的后续事件更感兴趣,因为这件事光想着,都比较刺激劲爆,清理了碍眼的人,到时候整个王府,便都是倪清羽的天下了。 倪清羽的嘴角勾起轻笑,这个问题,她早就已经想好了,只是良锦和良纱的动作太慢,一直没有找到证据,所以便一直没有提上议程。 倪清羽悠悠然道:“既然我已经决意把她赶出去,那便定要有十足的把握,一举必成!我的目的是范怡容,其他人,自然便都是争取的对象。” 她们两人怔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倪清羽话里的意思。 良锦试探性地问:“王妃的意思是,您要让思婵归顺于我们,一同指证范怡容?” 倪清羽很是坦然地点了点头,“联合次要敌人,对付主要对手,如此,才是真正聪明的做法。” 她们面上不由是变幻着神色,倪清羽既然有了这样的想法,看来,思婵得到赦免的机会便是倍增了,她们要看好戏的想法一下子便是落空了一大半。 但是,既然是倪清羽的决定,她们自然是不会质疑,她们没有这个胆量,况且,她们的主要目的可不是看好戏,更重要的,她们还是要为了大局着想。 良锦又发问道:“那王妃觉得,思婵会真心实意地投诚归降吗?她,看着并不是这般容易对付的。” “而且,她是太后的人……”良纱有些弱弱地补充了一句,言下之意是,思婵若只是普通的眼线也就罢了,可她是太后精心安插的人,只怕是不会这般轻易地被人说动。 倪清羽冷哼一声,“我倒是想会会她,看她到底是有多大的本事!我若是真的治不了她,那就算是输了,也是心服口服!” 她们都听出了倪清羽话里的傲慢之意,对于倪清羽的智谋,她们也都是有所见识,所以两人心里便也陡然有了信心。 良纱已经跃跃欲试,“那王妃,要我现在就把她押进来吗?” 倪清羽失笑,“不,你们要不露痕迹地把她叫进来,我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也不想让她心里有了提防。” 她们所言不错,思婵的确也是有几分聪明劲儿,若是一会儿直接对她动粗,她转瞬之间想了什么幺蛾子,也不是没有可能,倪清羽便是要给她一个猝不及防! 她们两人对望了一眼,然后便是重重地点头,“奴婢这就去办,绝不会让她生疑!” 她们两人起了身便往外而去,倪清羽掩去了嘴角的那一抹笑意,换上了冷然神色,今天,将有一场硬仗要打!她定要把自己身边的这些魑魅魍魉都清除干净! 过了半晌,思婵便是与良纱一同走了进来,两人手里抬着一堆新炭。 倪清羽心里不觉轻笑,看来她们使的手段,也着实是不见得高明到哪里去,但是,这个笨方法,却着实不会引起思婵的怀疑。 她们刚把一堆新炭放了下来,前后脚,良锦便是端着一盘糕点走了进来,顺带着把身后的门紧紧地关上了。 倪清羽嘴角挂上了温和的笑,“我看账本有些累了,想要你们帮我念念,让我眼睛能歇歇,你们谁来?” 良锦和良纱知道这是倪清羽在铺垫,两人便是连连摆手推脱,良纱一个劲地说:“思婵去吧,思婵识的字可比我们多太多,在你面前我们可不敢托大,闹笑话。” 思婵完全没有察觉周围气氛有何异常,心里亦是没有起疑,嘴上谦虚了几句,但是脸上却是挂着一抹优越感,面上含笑地走到了倪清羽的身旁。 倪清羽面色淡然地把一份东西摊在她面前,闲闲地说:“你就读这一份吧,可得读大声些,我的耳朵可不太好。” 思婵应承着,但是当她的目光看到桌上的那份东西,脸上的笑意一下子便是凝固了,她张了张嘴,最后却是半个字都吐不出来。倪清羽余光瞟着她,看着她脸上的血色一点点消失,整张脸变得像是白纸一样惨白。 倪清羽嘴角勾笑,“怎么?你不是识字的吗?难道这些字,你都不认识?还是,你不敢读?” 倪清羽的语气越变越冷,最后,她的声音已经是蒙上了深深的寒意,思婵的手脚变得愈加寒冷。 下一秒,思婵便像是疯了一般,猛地伸手,欲把桌上的那封信抢过来,撕成粉碎。 倪清羽却是早就料到了她会有这番举动,思婵的动作再快,也快不过倪清羽早有防备,倪清羽手中轻巧地拿着那封堪称罪证的信,脸上的寒意已经尽显,没有再有半分掩饰。 良锦和良纱见到思婵突然发狂,害怕她伤了倪清羽,两人便是快速地拥了上来,她们两人亦是早有准备,不知是谁猛然间便是从袖间拿出一根粗绳,动作异常麻利地便把思婵的双手紧紧地绑在身后,让她动弹不得。 思婵的脸色已经是一片惨白,声音里也带着丝丝颤抖,“你,你们,是早有预谋,你们,就是要把我引进来……” 良纱毫不客气地又多拉了几下,让她手上的粗绳愈加发紧,思婵吃痛地轻叫了一声,良纱哼了一声,“我们这点预谋,跟你的那些预谋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第二百二十六章 等鱼上钩 思婵很快被她们制服了,她试图挣扎了几下,但是却发现是徒劳的,她便放弃了。 倪清羽缓缓起身,走到了她的面前,神色冷然,“麝香之事,是你做的吗?” 答案已经是显而易见,但是,她却还是要再问上一问,至少,也算是对自己猜想的一个验证。 思婵抬起脸看她,既然自己已经暴露了,那些信又是落入了她的手里,她想要全身而退几乎是不可能了,她心里反倒是升起了一股破罐破摔的想法,她坦然答道:“没错,是我做的。” 倪清羽心头还是忍不住颤了一下,手掌已经是慢慢握成了拳头,面上一片寒霜满布,“你们想要这般把我置于死地,不过,老天有眼,我福大命大,命不该绝。” 思婵不觉是紧紧地咬着牙,眼神里闪着不知是什么的情绪。 “我真是没想到啊,竟然会是你,你隐藏得很好。”倪清羽语带嘲讽。 思婵亦是自嘲地说,“我若是真的隐藏得好,也就不会这般快就叫你发现了。” 倪清羽轻哼一声,挑眉看她,“你可知道我是怎么发现你的?” 倪清羽慢悠悠地在她身旁踱步,“说实在话,虽然那天从皇宫出来之后我便是怀疑我的身边有奸细,但是我却是实实在在没有把矛头指向你。此前的一个多月,你规规矩矩,寡言少语,手脚麻利,不是惹是生非之人。” 思婵心头不觉升起疑惑,忍不住问道:“那王妃,究竟是如何发现我的?” 倪清羽有些嘲讽地看着她,“你自己告诉我的。” 思婵不明所以,她何曾做过暴露自我的事? “想不通?”倪清羽反问,思婵却是有些傲气地不开口,即便心头已经是困惑至极。 倪清羽眼神示意良锦和良纱,“你们两个,告诉她。” 那件事是良锦与她对接,良锦便是开了口,“还记得我与你说王妃要冒着违背圣旨的危险去看雪吗?” 思婵心头怔了一下,心头一下子便是猜到了七八分,原来是那一次。 良锦继续道:“因为那次入宫,随行的就只有你和小宸,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也只有你们两人,王妃决意要清理内奸,但是不想打草惊蛇,她最先要试探的,便是你们两个或许已经猜到她要找内奸的人。若内奸是你们两人,她便省掉了后面的试探。若是内奸不是你们,对你们的试探,也算是买一个安心。” 思婵听了,脑中又是一阵千回百转,“你的意思是,那一次,王妃是同时对我和小宸进行试探?” “没错!”良纱忍不住接口,“王妃要违背圣旨外出之事,不仅你知道,小宸也知道,只不过,我们告诉你们王妃要走的门不一样,一个是东门,一个是西门,最后便是看范怡容出现在哪个门。或是,看她究竟会不会出现。” 良纱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是已经猜出了事情的经过。 范怡容出现在了东门,而倪清羽会从东门走的事,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这样,她便是自己把自己暴露了。 思婵心头恍悟,所以,那天倪清羽便是悄悄地在暗处躲着,然后范怡容垂头丧气地无功而返,她们这才是跳了出来,范怡容等人毫不怀疑地认为,倪清羽不过是因为事情耽误了所以来迟了,逃过了一劫,而不会怀疑到这一切其实不过就是倪清羽早就设计好的。 而后来的事,思婵也终于是能串了起来。夏宸本来是倪清羽要试探的另一个人,最后,思婵浮出水面,夏宸的嫌疑洗脱,但是后来她却是和穆旭端偷偷外出,来了一个两个人的浪漫旅行,最后当晚,他们才会遇上那样劲爆的火拼,夏宸才会受伤。 思婵心里不觉对倪清羽多了几分惊叹,她从宫里回来的时候便已经是对她们这些丫鬟心生怀疑,但是她却是一直按兵不动近一个月。在这期间,她更是处理掉了不少院中的丫鬟,让思婵误以为倪清羽是把那些人都当成了奸细,自己已经安全了。 倪清羽的谋算如此精细,不紧不慢,步步下套,就好像是在文火慢炖一碗鲜美的鱼汤一样,丝毫不吝啬多加一些火候。所以自己,才是会放下了警惕,得知了她要抗旨外出之后完全没有怀疑便是把消息传了出去。 思婵有些愿赌服输的感觉,她看着倪清羽,“王妃当时为何没有马上拆穿我?” “因为时机未到,我还没有拿到确凿的证据。”倪清羽很是自然地说。 思婵又是愣了一下,她果真是不急不缓,不紧不慢。思婵就像是她钓的一条大鱼,在她还没有咬紧鱼钩之前,倪清羽便是不急着收网。 而现在,思婵终于是咬伤了鱼钩,被她狠狠地拉上了岸边。虽然这次的大鱼,其实并不是倪清羽钓上来的,但是眼下这些又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结果,她已经把大鱼钓了上来,这便足够了。 思婵的问题倪清羽已经解答清楚,眼下便是轮到倪清羽向她发问了。 “你可以通过剩饭潲水向范怡容传递信息,但是,范怡容平日里怎么向你传信息?” 思婵抿了抿唇,“在麝香事件之前,王妃对我们根本没有这般怀疑,所以我的行动也是更为自由,我们传信也不需要这般麻烦,而是偷偷到萃锦园一处隐蔽之处暗中交易。但是那件事之后,我们难免有些草木皆兵,所以,这才是用了这样的法子。我们自然是不会每天传信,我们便是约定了每逢十传一次消息,若是有什么紧急情况,我便是会悄悄在院中竖起一根长布条,她们瞧见了,便自然会去取消息。范小姐若是真的有什么指示,便是会想法子放到我的衣物里,但是我们会用暗语。” 所以,那日倪清羽要抗旨外出的消息,便是属于紧急情况。而这一次,她在夏宸受伤的那个晚上偷听到的消息,她不过是归为了不那么重要的消息,所以她才是等到了昨日才传出去,然后便是被截了下来。 第二百二十七章 旧日勾当 倪清羽有些咋舌,原来如此。 “那你除了做了这些,可还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倪清羽又发问,既然思婵已经落入了她的手里,那些该知道的,自然是一丁点都不能放过。 思婵的面色迟疑了一下,眸子闪了一下,倪清羽看到她的这副神色,便是知道了她定然是还做了旁的事。 倪清羽心里涌起一股愠怒,语出威胁,“你现在已经是落入了我的手里,我顾念你往日情谊,对你和气相问,你若是识相便是老老实实回答我,你若是实在不知趣,到了王爷面前,便不是这般温柔了。” 思婵心头还是忍不住颤了一下,脑中顿时浮现出睒于鸿轩那张冷若冰霜的面庞,人又何必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呢?就算这次必死无疑,至少可以让自己死之前不受苦,死得舒坦一些。 思婵咬了咬唇,开口道:“还有一件事,便是王妃新婚之前……” 她们三人都竖起耳朵,一脸好奇地等着思婵口中的故事。 “当时王妃得罪了太后,更是范小姐的眼中钉,太后已经谋算好了要用麝香之事置王妃于死地,范小姐就算是想阻止你嫁给王爷,也没有办法,但是她却是不想让你占有王爷,所以她便是要我偷偷给王妃下了药。” 她们都惊了一下,良锦良纱更是下意识紧张起来,“什么药?” “就是会让月事提前的药。” 范怡容以为,新婚之夜之后,睒于鸿轩把倪清羽领进宫中请安,倪清羽便是会掉入她们设计好的陷阱之中,然后,她便是死路一条。所以,范怡容只需要让倪清羽和睒于鸿轩在新婚之夜不能圆房,那么,睒于鸿轩便还是属于她的,没有被倪清羽占有过,可是,她没想到的是,倪清羽的运势不是一般的好。 虽然,真相是,倪清羽现在也还没有和睒于鸿轩圆房。但是这个秘密,除了他们两人,也没有谁知道。 思婵话一出,她们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随即,脸上便是现出一抹不敢置信的神色。原来那天倪清羽之所以只会提前来月事,不是意外,而是范怡容和思婵在背后捣鬼! 而夏宸不小心也喝了一口那碗茶,所以她的月事也提前了。 倪清羽心里倒不是很生气,毕竟那时候,她也是不想与睒于鸿轩圆房的,而且,如若不是因为自己来了月事,只怕已经是被睒于鸿轩半推半就地把事情办了。 但是良锦和良纱两人却是气坏了,原来那一段时间倪清羽在刚新婚就独守空房,全都是拜她们所赐! 倪清羽很自然便想到了很多事,她出言试探,“所以,那天我师父在我房中,没多久范怡容便来了,也是你通风报信?后来王府中便尽是传言,说我刚新婚便独守空房,那些也少不了你们在背后煽风点火?” 倪清羽一一点破,思婵竟也是完全不否认,一概点头应了下来,“没错都是我做的。” 她回答得这般坦然,倒是也让倪清羽小小地惊讶了一番,看来她的觉悟,也是挺高的。 良锦和良纱闻言,又是一阵气得牙痒痒,若不是倪清羽眼神不咸不淡地瞟着她们,示意她们不要出言,只怕她们两人已经是直接和思婵动了手脚来了。 “王妃打算如何处置于我?”思婵承认完自己做过的一切,也没有再多做辩解,只是这般平静地发问。 倪清羽脸上绽放出一个很美艳的笑,“你觉得我会如何处置于你?” 思婵咬了咬唇,“大不了,就是一死。” 这位看似柔和无害的王妃,实际上却是刚硬得很,若不然,范怡容如何会被她强硬地狂扇二十大掌,就连在太后面前,她都从来没有半点屈服之意。 再说,睒于鸿轩对她这般看中,她只要是在睒于鸿轩面前稍稍吹些耳旁风,依照睒于鸿轩的性格,定然是会直接把她结果了。想到自己的结局,思婵一点都不惊讶,只是,心头或多或少,都有些悲凉之意。 “你就这么想死?”倪清羽反问她,眼睛亦是直勾勾地看着她,直把思婵看得有些心虚,最后便是有些仓皇地撇开了头,不去与倪清羽对视。 “你就这么想死吗?你就这么不怕死吗?”倪清羽又是重新问了一遍自己方才的问题。 思婵被她追问,深知自己就算是拒绝交谈,倪清羽也是不会准允。她就算是要死,也定是要从嘴里吐出一些她想知道的事情,没了利用价值了才能被允许死去。 就像是她真正的主子一般,那人对她,也只是利用罢了。在她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那人便是会用各种手段让她不得不屈服。但是她一旦没了利用价值,比如现在,她已经暴露了,她便会马上成为一颗弃子,甚至被希望马上死掉。 思婵心头涌起一阵阵悲凉,她语气里也带上了悲怆之意,“我想,只要是人,都不想死,都怕死,我也是俗人一个,自然也是怕死的。” 倪清羽嘴角闪过一丝笑,既然她怕死,那事情便好办。 倪清羽随即又换上了那副淡然神色,“你可以不死,但是能不能抓住机会,便是要看你自己了。” 思婵面上没有现出过多的惊讶,倪清羽要与她做的交易,她心里已经是猜了出来,“王妃是要我与你站在一条战线上,指控范小姐,把她扫地出门?” 若不是她还有这点利用价值,倪清羽也不用这般有耐心地等待她入网。眼下倪清羽手中掌握着她和范怡容传的信,这个有利的证据便是能够把范怡容拖下水,再加上她这个证人,范怡容又怎么会逃得掉? 倪清羽微微挑眉,她果真是不笨,跟这样的人说话,果真是轻松不少。 倪清羽没有否认,而是直截了当地点了点头,“没错,我便是有这样的打算。只要你答应在王爷面前指控范怡容,把她赶出去,我便定然会在王爷面前为你求情,让他免你死罪,我还会给你一笔银子,让你安心地回老家去,过自己的日子,怎么样?” 第二百二十八章 威胁手段 思婵听着倪清羽的话,看着她的脸,心头忍不住动了一下,但是,最终她又是有些黯然地低垂下了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王妃真是抬举我了,我一个小小贱婢,竟然还有这样的用途。” 倪清羽听出了她话里的嘲讽之意,眉头不觉是上扬,“怎么?你不愿意?” 倪清羽从她的眼神中瞧出了她有些许动摇,但她最终却是压制住了这样的想法,难道,她心里有什么样的苦衷? “你难道真的想死吗?”倪清羽目光灼然地看着她。 思婵的眼神里又是闪过一丝黯然之色,她有些下意识地闪躲着,不去与倪清羽有直接的目光对视。 良锦和良纱见到她这般不识抬举,心里都满是怒意,良纱更是忍不住直接骂道:“眼下趁着你还有点用处,还不见好就收,紧紧抓住!真是不识抬举!” 良锦冷哼,“你以为你背后有太后撑腰,便高枕无忧了吗?真是可笑!你眼下不过是一个暴露了的棋子,你觉得太后会为了你这个棋子,再做什么努力吗?” 思婵闻言,面上顿时露出异常惊惧的神色,不敢置信地看着良锦。 她们竟然已经知道了她是太后的人! 倪清羽一眼看穿了思婵的心思,她心思一动,“怎么,我们已经知道你是太后的人,你很惊讶吗?” 思婵的眼神现出阵阵闪躲,随即也是释然,“细想下来,也没有什么好震惊的,你们知道我是范小姐的人,那相当于是太后的人,也没什么差别。” 倪清羽心里冷哼,“你是聪明人,自然是明白方才良锦说的话,你若是还有利用价值,太后自然是会优待于你,但是现在已经是被我揪了出来,还抓住了这么大一个证据,你觉得,太后会为了你一个小小棋子费心费神吗?到时候,摆在你面前的,便是一条必死之路。” 思婵心里如何不知,对于太后而言,自己不过只是一颗卑微的棋子,没有利用价值之后,最直接的做法便是丢弃一旁。无人帮护,自己的下场,不用想也知道。但是现在倪清羽却是给她开了一条明路,只要自己愿意出面指证范怡容,帮她把范怡容扫地出门,自己便是能落得善终。 倪清羽会说到做到吗?思婵相信她会的。这段时间的相处,思婵虽然是监视的心态,但是对于倪清羽的为人,却是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和了解,所以,倪清羽既然向她提出了这样的条件,那便是定然能够做到。 一条重获新生的明路,另一条是走入悬崖的暗路。 只要是有正常神智的人都知道该怎么选,可是……思婵却是不能。 思婵嘴角又是勾起一抹凄然的笑,“多谢王妃的好意,但思婵恐怕要辜负你的好意了。” 她们三人都愣了一下,良锦和良纱更是有些抓狂,想把思婵的脑袋剖开了瞧一瞧,里面到底是装了些什么东西。 倪清羽探寻的目光不由是在思婵的面上上下扫着,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思婵这般决口拒绝她的提议呢? 倪清羽思来想去,能够想到的原因无非便只有两个。其一,思婵对太后和范怡容至忠,所以,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护她们周全。其二,便是思婵有把柄抓在她们手里,而那些把柄,最常用的,便是家人的钳制。 若是第一种情况,那么她想从思婵身上撬开一个口子几乎是不可能。但是,若是第二种情况,那一切便都还有回旋的余地。倪清羽决意试探一番。 倪清羽眯着眼睛在她周围慢慢踱着步,悠悠地开口,“我知道你为什么决口拒绝我。” 思婵的神色变了一下,飞快地抬眼瞟了倪清羽一眼,然后又是低垂下了头。 倪清羽紧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你的家人,在她们手中,对不对?” 倪清羽本只是猜测之言,但是却是用格外笃定的语气说出,她自己心里亦是打突,面上却是半点都不曾显露。 思婵闻言,又是惊讶地抬头看着她,原来,她连这些都已经查了出来。 倪清羽看到思婵的神色,心知自己的猜测已然是对了一大半。原来太后的手段也不过是如此寻常。 已经摸清了思婵的底子,她心里便是信心满满。 “让我来猜猜,如今你的家人定然是受着太后的优待,但是,他们也是太后掌控你的一个把柄,若是,太后已经知道了你被我揪了出来,你的家人会落得怎样的下场?”倪清羽嘴角勾着诡谲的笑,又是这般轻描淡写地说着这些话,落在思婵的耳朵里,不觉是满心惊怵。 她的家人,不就是太后控制她的把柄吗?其实倪清羽说的也不全对,她现下为太后和范怡容效命,自己的家人也不见得是受到了多大的优待,但是只要自己背叛了她们,自己的家人,便定然是不会有善终。 “如果我告诉你,我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告诉范怡容,你已经向我投诚,你信吗?”倪清羽悠悠然的声音又是从思婵的耳边传来,思婵的眼神里顿时布满了惊惧之色,死死地盯着倪清羽。 倪清羽满意地看着思婵的震惊恐惧之色,思婵脑子有些混乱,她下意识地摇着头,喃喃说:“不,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倪清羽打断她,神色里是满满的傲然,“自从那天我怀疑上你,之后我便是在想,究竟能有什么法子对付你们,好不容易才是想到了这一计反间计,我告诉范怡容,院子里的那个内奸我已经找了出来,我要偷偷溜出去的消息,也是那个内奸有意透露给她,目的就是让她出丑,受我刁难。” 倪清羽呵笑一声,“她听完的时候,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别提多难看了。” 思婵的脸色眼下倒是变得很难看,若是事情真的像倪清羽所言的那般,范怡容真的怀疑她已经背叛,那太后自然也是会知道,那她的家人…… 思婵倒吸一口冷气,心犹如掉入了冰窟一般。 第二百二十九章 达成协议 思婵紧紧咬牙,“王妃既然已经这么做了,那我的家人,又怎能逃脱得了太后的毒手!我的家人,都是拜王妃所赐才会遇到屠难,王妃又怎么还有底气要与我联手!” 她的神色已经蒙上满满的寒意,倪清羽心里暗叹,思婵对她的家人果真是十分珍视,眼下,倪清羽便是已经抓住了思婵的另一个把柄。 倪清羽脑子一转决意继续利用思婵的这个把柄。 倪清羽轻笑一声,“谁告诉你你的家人已经遭到屠难了?” 思婵的神色猛的便是怔了一下,眼里含着一丝困惑,盯着倪清羽。倪清羽脸上挂着的那抹诡异的笑让她猜不透,难道,自己的家人真的没事?难道…… 思婵猛的一惊,难道,她的家人是落入了倪清羽的手里? 倪清羽嘴角微微勾着,一副早有谋算的样子,十分具有迷惑性。 思婵颤声问:“难道,我的家人,都在王妃的手里?” 倪清羽对于思婵的这个联想非常满意,她要做的,便是制造这样的假象,让思婵相信她的亲人在自己手里。 倪清羽含着笑点头,“你果真是不笨,一点就通。” 良锦和良纱两人不觉是暗暗交换了一记眼神,思婵的家人何曾在倪清羽的手里了?此前她们可是根本没有查出思婵还有家人。难道,前几天倪清羽悄悄地约见穆旭端和翁羌垣,便是为了这件事? 她们两人心头困惑,但却是不会在思婵面前多问半句,露了自己的马脚。两人便是竖起耳朵继续听着。 思婵的双手紧紧握着,又是狠狠地咬了咬牙,倪清羽的手段果真是过硬! 倪清羽为了把戏做足,便继续道:“我在跟范怡容摊牌之前便已经是料想到一旦摊牌,她定然是会对你的家人下手,所以,我就先下手为强,把他们都控制住,现在,范怡容和太后,只怕是正在抓耳挠腮,干着急。” 倪清羽看到思婵狠狠地盯着自己的眼神,她自己反而是笑了,“你不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你的家人落入我的手里,反而是最安全的。若是在太后的手里,那才是朝不保夕呢,” 思婵转而一想,心头便是豁然了,倪清羽说的没错,她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出面指证范怡容,那么便是断断不会伤害了自己的家人。反而是太后,性情手段都不是一般的狠辣。 倪清羽看到她的脸色不停变换着,知道她心里已经是在思考着方才自己的提议,倪清羽便又是加了一剂强心剂,“方才你拒绝我的提议,便是因为担心你的家人,眼下你的家人在我的手里,你便没有拒绝的权利了吧。你若是拒绝,我也是不会心慈手软的。” 思婵的心里又是一阵千回百转,她开口道:“我想见他们一面!只有让我见到了他们,确保他们是安全的,我便会出面指证范小姐,绝不会有半句隐瞒!” 思婵语气笃然,倪清羽心头动了一下,很是爽然地答道:“好!成交!” “那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他们?”思婵的面上现出着急神色,她已经有快一年没有见到家人了。 “不急。”倪清羽慢悠悠地说,“我觉得可以让你见了,自然便是会让你见。” 思婵闻言,又是眯着眼睛看着她,心里闪过一丝怀疑。 眼下倪清羽手中已经是抓着自己给范怡容的信,如此大的一个把柄握在手心,她应该是早些行动才是,为何,她突然又不急了呢?难道,自己的家人,根本就不在她的手里? 倪清羽看到思婵精乖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打转,心里怔了一下,这个丫头难道这般精明,这就识破了她的缓兵之计? 倪清羽索性便是与她摊开了说,“你是在怀疑我?怀疑你的家人并不在我的手里?” 思婵见倪清羽戳破她心中猜测,面色神色不觉一阵尴尬。 倪清羽装出一副很是傲然的模样,“你若是不相信我,那便不要相信好了,反正我也是不会强求,不过,你可得考虑清楚了,到时候若是看到你家人的尸首,可别再追悔。” 思婵见倪清羽这般笃然模样,心头又是一阵动摇。她终究是不敢拿自己家人的性命开玩笑。她咬咬牙,“我相信王妃!今日我们的约定便是这般定下了,只要我见到我的家人,确保他们平安,我便定会出面指证范小姐和太后,决不食言!” “好!良锦良纱,把她解开。”良锦和良纱对视一眼,然后便是照办,不敢违逆。 思婵的手这才是获得了自由,她不觉是伸手轻轻揉着手腕上的两道红印。 “击掌为盟!”倪清羽伸出了自己的手,思婵又是揉了揉手腕上的痛楚,然后伸出手,与她清脆地击了三下。 “王妃,那这段时间,她要怎么处置?”良纱开口询问。 倪清羽回身往书桌走去,坐了下来,思索了片刻,“这段时间,你便不要出门了,安心在屋子里养病吧。良纱,你负责伺候她。” 她们都明白倪清羽话中的养病的含义,良纱便是福身应着,鼻尖哼了一声,心里在暗想,看我怎么好好伺候你! “带下去吧,为了避免横生枝节,你便是不要出房门了,好生待着吧。”倪清羽语气清淡,带着一股闲适,完全不像是在对一个叛徒说话,思婵下意识抿了抿唇,便是垂头走了出去,良纱跟在她身后做了个鬼脸。 屋子里便只剩下倪清羽和良锦,倪清羽眉头顿时蹙在了一起,好像打结了一般,难以解开。 良锦见到倪清羽的神色,完全不像是解决了一件心头大事的畅怀,反而像是重添了新堵一般。 良锦有些试探性地问:“王妃为何愈加愁眉不展,莫不是,方才所言,只是半真半假?” 倪清羽抬眼看着良锦,然后点了点头,“没错,我手上,根本就没有思婵的家人。” 良锦方才心里不过是隐隐有了猜测,但是现在倪清羽亲口对她这般说,她还是怔了一下,她不得不说,方才倪清羽演得真是不赖,把她们两人都是骗了过去。 第二百三十章 幕后之人 良锦随即安慰道:“眼下太后和范怡容都还不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了思婵,所以她的家人定然也还是安全的,所以我们现在还有机会把她的家人找到。” 倪清羽点了点头,良锦所言,也是她方才心里思忖之事。 “你去寻张惰,让他负责这件事,务必要快!”倪清羽当机立断。 “不找穆侍卫吗?”良锦发问,跟张惰相比,穆旭端怎么说也更靠谱些。 倪清羽却是摇头,“我安排了其他事给他。” 良锦闻言,便是想到了她和穆旭端、翁羌垣的密谈,原来那次的密谈,并不是关于此事。良锦再次强硬地把自己心头的好奇压了下去,只是顺从地应着,然后便退了下去。 她们都退了下去,倪清羽一个人便是坐在书桌旁发呆。 她知道,睒于鸿轩之所以一直不把范怡容赶出去,很大部分原因便是因为顾念太后,他不想与太后直接撕破脸皮,影响到他夺权。但是眼下,她却是决意要把范怡容赶出去,决意替他把他和太后的那层脸皮撕破,这个决定,他会认同吗?是明智的吗? 倪清羽嘴角勾笑,自然是明智的。 睒于鸿轩不可能永远都和太后打太极,眼下他的势力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他是时候慢慢地冒出来了。 除此之外,另一个原因便是,倪清羽也已经是在暗中为他清理路障,有了她的暗中相助,想来睒于鸿轩未来的路会走得顺很多,没必要再对太后那般忌惮。 况且,她已经进门,她就应该是整个王府唯一的女主人,范怡容还杵在这里算是怎么回事?倪清羽心里不觉是憋了一丝气,一股醋意涌上心头。 女人都是自私的,她眼里容不下范怡容是人之常情之事,所以这一次,不论是于公还是于私,范怡容都没有必要再留下来。 倪清羽如此细想了一番,心头便是豁然开朗了。眼下,关键的所在便是张惰能否顺利找到思婵的家人了。 思婵这个证人的确重要,范怡容在王府盘踞了这么多年,除了太后的刻意安排,自然也少不了睒于鸿轩的默许,这一次,若是不能拿出铁证来证明范怡容曾经做过的那些龌龊事,范怡容只怕是又要抓着睒于鸿轩一阵哭诉,传到外面去,她也是会被冠上恶毒的罪名,而睒于鸿轩,说不定也是会被世人指点,忘恩负义,驱赶旧部遗女。 虽然倪清羽根本不在意这些流言,但是睒于鸿轩的名声她还是要顾及的。毕竟他是要争夺王权的人,在百姓面前的声誉,自然不能太差。 所以,有了思婵的指证,范怡容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无论如何便是推脱不掉,睒于鸿轩这时候把她赶出去,便是理所当然,后人要诟病,也是扯不到他们头上。 倪清羽如此细想了片刻,便是收回了心神,重新把注意力放在账本上。 万事都已经具备了,她便只静候着结果便是。 倪清羽没想到张惰会这般快便带来了回应,思婵的家人找到了,尽数都偷偷安置了起来。 倪清羽心头一阵兴奋,脸上挂满嘉许之色,“没想到你平日里行事吊儿郎当,真正做起正事来却是这般麻利。” 张惰脸上现出一丝异样,有些吞吐地说:“其实,是有人暗中给我传信,我才这般快找到思婵的家人。” 他有些别扭地说,这大大的功劳,便是硬生生地被他推掉了。他张惰原本不是这样谦虚客气的人,但是……在良纱面前,他下意识地便是要做这么一个正人君子,况且,这件事透着蹊跷,他若是有所隐瞒,影响了倪清羽的判断,那便是天大的罪过。 张惰的话一出,她们三人都惊住了。 “又是有人暗中相帮?”倪清羽不觉是低低惊呼,怎么会这样,这个暗中之人究竟是谁?为何这般三番五次出手相帮?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倪清羽后背突然又是涌起一股发麻的感觉,她的身后,果真是有人在窥视着。 这种被窥视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那她吩咐穆旭端和翁羌垣之事,会不会也被那人窥探了去?倪清羽心头愈加不安。 他们四人都是相对无言,心里思绪万端,努力地搜寻着,究竟会是谁,究竟是谁有这样的本事,把她们要做的事都探知得一清二楚,还为他们把路铺好? 倪清羽的记忆回溯到了前世,把前世的很多人都过了一遍,但最终还是没能理出头绪来。 她最终放弃了,“算了,不管这个人是谁,反正他现在没有做任何对我们不利之事,反而一直都在帮我们,我们便当是突然多了一个帮手好了,其他的,我们既然想不出来,多想也是无益。” 良锦也道:“奴婢也是这般认为,既然这个人有意相帮,我们便接受就是了,待到时机成熟了,他想要让我们知道他是谁的时候,自然便是会现身。” 良纱和张惰便也点了点头,他们都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思婵的家人身上。 “王妃,思婵的家人已经是控制住了,咱们要什么时候动手?”良锦发问。 有了她的家人在手,思婵便定会乖乖听话,出面指控范怡容便是迟早的事,到时候,她们便是可以狠狠地出一口气! 良纱也是格外着急,“王妃快些动手吧,她们对咱们可没留什么好心眼!” 倪清羽没有正面回答她们的话,而是转而问道:“这一天,思婵可有何异动?” 良纱摇头,“完全没有,她想来是真的相信她的家人在王妃手里,心里已经是认命了。” 倪清羽点头,“如此便是最好,既然她的家人已经被我们控制了,找个时机,安排她和家人好生见上一面,见过之后,我们便可以动手了。” 她们重重点头。 倪清羽神色又是凝了一下,“还有,这件事,终究是要王爷来裁断,可他……” 睒于鸿轩却是整日忙忙碌碌,倪清羽都没有见到他几次,她要处置范怡容,那便定要睒于鸿轩回来才是。 “良锦,你明日去找羊管家,问他王爷何日方得空闲。” 良锦了然,点头应着。 第二百三十一章 冤家聚头 事情按照她们设计的方向发展着,思婵被她们偷偷安排着和家人见了一面,两方均是抱头痛哭。 哭过后,思婵的心绪倒是坚定了不少,为了家人的安全,为了今后能过上安稳的日子,思婵已经是打定了主意要与倪清羽联合作战。 良锦便赶忙去寻羊七,睒于鸿轩的踪迹,也就只有羊七知道了吧。他这个裁判官若是一直不回来,那她们这出戏也不知要唱给谁看。 良锦想到马上便是能把范怡容赶出去,心头不觉是阵阵畅快,走着路都是有些雀跃蹦跳。 但是良锦走到外院各处,却是寻不到羊七,她杀到了羊七住的院子,还是没有见到他,她心里顿生疑乎,难道羊七也是跟着睒于鸿轩,忙到了府外去了? 良锦这般想着,但是寻不到他,也是无可奈何,只是有些蔫巴地往回走。 她低垂着头,时不时用脚踢着地上的花花草草,以做打发。 突然,眼前被笼上了一个黑影,她顿生压迫之感,良锦下意识抬头,还以为是自己挡了来人的路,正要避让,却是看到了夏津那张张狂阴郁的脸,良锦要让路的动作一下便是停了下来,不客气地杵在原地,与夏津瞪视着。 夏津没想到在府上巡视,却是撞上了这个小冤家。 他们两人的战火在那天已经是升级到了新的高度,眼下两人的眼神里都是冒着阵阵寒光,互相杵着,硬是不给对方让路。 良锦见他不动,不觉是重重地哼了一声,“你挡了我的去路了!” 夏津挑眉,“这条路又不是你的,为何说是我挡了你的去路,而不是你挡了我的去路?” “你是男子汉,应该礼让女子。”良锦直言,末了,她又毫不客气地说:“如此粗鲁蛮横,难怪没人嫁给你。” 夏津脑门顿时充血,“你,你这丫头,说什么?” 良锦见他的神情,心头一怵,倒是真的有点怕他一掌下来把自己劈死了,她赶忙跳开了,“没什么,我什么都没说。” 夏津的眼神却是闪着一丝危险的光,微眯着看着她,直把良锦盯得心里有些发毛。 良锦心里暗暗懊恼,他可是王府的护卫统领,人高马大,武功了得,自己有事没事去招惹他做什么。 眼下她也不争着那一口气了,很快便是装了孙子,“好了,我,当我没说行了吧!王妃找我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夏津却是一下子拦住了她,“什么叫当你没说,说了就是说了,这样就算是道歉吗?” 良锦见他不依不饶,心头又是一恼,不觉是低低地嘟囔了一句,“我说的也是实话……” 他的确是还未娶亲啊,定然是平日里行事太过凶狠,把那些娇弱女子都吓跑了。 良锦嘟囔了一句却是被夏津听了去,他的脸色顿时有些黑了几度,“你如何关心我娶未娶亲作何?” 他随即是眯了眯眼睛,心里突生异样思绪,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莫不是,你对我,生了觊觎之心?” 良锦闻言,眼珠子瞪得老大,下一秒整张脸便是憋得通红,她恼怒地捶了夏津一拳,“你臭美吧!鬼才会对你生觊觎之心!” 良锦怎么说也是个大黄花闺女,竟然被夏津这般出言调戏,耳根子顿时通红,心里更是对他升起了恨恨之意,就算是开玩笑,也不带这样的! 夏津的关注点却是不一样,“什么叫鬼才会对我生觊觎之心?我有那么差吗?” 良锦心里气恼,也是顾不得他有多么凶神恶煞,而是口无遮拦,“有!又粗暴,又蛮狠,动不动就发脾气,简直凶神恶煞,半点让人讨喜的地方都没有!” “你!”夏津一时语塞,除了夏宸那个野丫头,他竟又被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出言训斥责备,实在是岂有此理! 夏津气恼地指着良锦,良锦亦是鼓着腮帮子,瞪大了圆目与他对视,两人一动不动,眼神里几乎要蹦出火花来。 两人便是这般大眼瞪小眼,好似在比赛一般,看谁会先沉不住气缴械投降。 最后也不知是怎么了,良锦只觉得自己面颊微红,突然便觉得空气里弥漫着些许尴尬的气氛。良锦眼睛不由是眨巴着,终于是把目光从夏津脸上移开。 夏津瞧出了她面色的异常,自己也是现出了些许尴尬之色,也是收回了目光。 良锦下意识地撇了撇嘴,人却还是愣愣地站在那里,脚步挪不开。 夏津轻咳一声,“你不是说王妃找你有事吗?还杵在这里做什么?” 良锦这才是挪了挪步子,刚走了没几步,良锦又是转身,“喂,我要找羊管家,他人去哪儿了?” 夏津眉头皱了皱,他没有名字吗?竟然叫他“喂”,但他回身看到了良锦那张带着微红的脸,最后还是打住了自己的责问。 “他出去了,你找他做什么?”夏津不是会多管闲事的人,但是这句追问却是忍不住脱口而出。 良锦张了张嘴,正准备恶语相向,但不知是动了哪根心思,语气倒也不差地答道:“王妃想问他,王爷什么时候有空回府。” 夏津心头咯噔了一下,思绪一下子便是回到了那天的谈话,羊七极力劝导睒于鸿轩与太后联手,而睒于鸿轩要与太后联手,就算是为了表达诚意,也是要接纳范怡容。 睒于鸿轩最后答允之时,脸色很是难看,他们都不敢多言半句。 这段时间,千禧阁重建整顿之事本就忙碌,睒于鸿轩也是想趁机放空自己,更是不想面对倪清羽,于是他才是找着各种借口躲着倪清羽,这些,倪清羽不知道,算来,她也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见到睒于鸿轩了,如此长时间未见,实在是不像是新婚夫妇。 夏津心里有些愧疚,又有些不忍,他便是含糊地说:“王爷最近比较忙,只怕最近还是没有时间……” 良锦横眉竖挑,面上又是带着气恼之色,往回走,“王爷再忙,也不能把王妃一直撩在一边吧,这算是什么回事?” 第二百三十二章 炮火相对 夏津见良锦有些激动,心头也有些许触动,但是他却只是道:“这是王爷和王妃自己的事,我们插手做什么?” 良锦却是不服气,“主子好了,我们做下人的才能好。王爷若是再这般把王妃冷冻着当摆设,我们瞧着也是不舒服。” 良锦哼了一声,“再说,王府中还有这么一个碍眼的人,光想到就让人觉得心头堵得慌。” 良锦的模样,活像自己才是那个受丈夫冷落的哀怨小怨妇,夏津的嘴角不觉是下意识勾了勾,但是只一瞬间,便是隐了下去,换上了往常的这副冷然之色。 良锦的嘴角也是勾了勾,脸上突然便是现出一丝笑意,很是得意的模样,“不过快了,到不了多久,那个碍眼的人便会被我们王妃扫地出门了。” 夏津听了这话,猛的愣了一下,心头也是紧了一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良锦又哼了一声,然后很是不屑地转身,“我不告诉你,反正,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夏津心头突然莫名地不安了起来,他一下子拦在了良锦的面前,目光灼然地看着她,“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良锦见他越是如此,心里的优越感便越是强烈,她面露一丝狡黠的笑,“你越是想知道,我便越是不告诉你。”说完,她还冲夏津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哼了一声,欲绕开夏津走开。 看到良锦方才的模样,夏津一下子失神了片刻,心里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一般。 但是只一瞬间,他快速地调整着神色,然后闪身一下子又是拦在良锦身前,良锦没有及时止住步子,整个人便是撞进了他的怀里,脸撞得生疼,夏津的身上却是感到一阵异样的馨香软玉,心里那股异样愈加明显了起来。 良锦皱着眉,“你干嘛拦着我?” 她皱脸的样子,竟是带着几分撒娇可爱之气,夏津却是极力让自己忽视着,他黑着脸,“方才你所言,究竟是什么意思?” 良锦没想到他竟然对这件事这般感兴趣,她看到夏津这般着急,心头便越是得意,“我说了不告诉你了,你怎么这么烦啊!” 夏津却是嗅到了这件事中不一样的气息,他决意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把事情弄清楚,他又是与良锦怒目相视,“我偏要你说,你若是不说,今日你便休想走!” 良锦知道自己定然不是夏津的对手,但是她却是突然升起了一股叛逆之意,便是要存心挑战一番他。 良锦一个闪身,自以为动作迅捷地往旁边闪去,但是,她的手臂一下子被另一双强劲有力的手拉住了,半点动弹不得。 良锦挣扎了几下,却是徒劳。 隔着那并不算厚的布纱,良锦感到自己的手臂被什么老茧硬生生地摩擦着,良锦的身上感到一丝不自然,面色顿时窘红。她又挣了几下,夏津以为她要试图逃脱,便是丝毫不为所动地紧拉着不放,“我说了,你若是不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你今日便休想离开。” 良锦耳根又红了,“你先放开我!” 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丝丝愠怒,夏津也终于是意识到了她的异常,又看到她红了的耳根子,后知后觉地放开了手,一时之间,气氛又变得有些怪异。 良锦真是讨厌这样的气氛,两人在原地站着,却是没人先开口。 夏津有些按捺不住了,又是轻咳一声,“你还打算酝酿到什么时候?” 良锦知道,夏津是打定了主意要听她道出事情始末,她已经是避无可避。她又思虑了一番,反正这件事就算是告诉了他,也并没有什么大碍,因为想来,他是不会站在范怡容那边的。 良锦调整着自己的神色,让自己显得自然一些。 “这件事,不方便在这里说。” 看来,这件事还真是不一般。他微微挑眉,在前面引路,“随我来。” 良锦在身后踌躇了片刻,夏津没见她跟上来,不觉是又回身看她,“怎么,还想逃?” 良锦瞪了他一眼,便是磨磨蹭蹭地跟了上去。早知道自己方才就不应该多言! 夏津把良锦带到了自己住的院子,良锦心头下意识紧张,幸亏夏津没有光明正大地把她领进自己的房里,而是领到了院子的大殿中,殿门打开着,却是派了人在外面守着,不叫有心人听到他们的谈话。 “好了,这里绝对安全,不会有人听到我们的谈话,可以说了吧?”夏津单刀直入。 良锦看着夏津一副热切又严肃的神情,看来自己若是真的想不开口那是不可能的了,良锦便是把事情始末在脑中快速地捋了一遍,然后一一向夏津道出,为了保险起见,对于那个屡屡给她们暗传消息的人,良锦都尽数隐去未提。 夏津听着,脸色变化得很快,又很是复杂,让良锦心头都不觉是升起了阵阵疑惑,这件事对他震撼很大吗? 良锦讲到了最后收尾,“事情就是这样的,所以这次王妃让我去问王爷何时归府,其实是让王府归府来主持大局,虽然我们的证据充足,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最后裁决的人还是王爷。” 良锦说完,夏津的脸色还是很难看,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良锦不觉是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几下,“你不会听傻了吧?” 夏津猛地回过神来,一下子抓住良锦的手,很是用力,“王妃不能这么做。” 良锦有些莫名奇妙,但是她的手又是被夏津紧紧地拽着,叫她面色又是一阵发红,手不觉是又开始挣着,但却根本是徒劳。 “王妃不能这么做!”夏津又是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良锦被他认真的神色震慑了,心里蹭地升起一股恼意,“真是看不出来啊,原来你竟是这般护着那位!” 夏津的目光灼然,紧紧盯着良锦,良锦心里越发恼怒,她想要夺门而出,但手却是还被夏津紧紧握着,她有些应激张口,狠狠地咬了夏津一口,夏津的手背上顿时便烙下了一个深深的牙齿印,鲜血直流。但是良锦的目的也是达到了,因为他已经吃痛地松了手。 第二百三十三章 滥造借口 良锦完全不顾夏津手上血淋淋的伤口,狠狠瞪了他一眼便是转身欲走。夏津却是一个健步拦在她的身前,面色阴沉,语气更是沉然,“你不能走!” 良锦瞪着圆目看他,赌气地伸出自己嫩白地手晃在夏津的眼前,“怎么,你要报复吗?好,那你咬一口好了,咬了之后我就可以走了!” 夏津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这只嫩白的手,目光滞了一下,但是他很快便是收回了自己的神色,因为,他已经是轻轻地把那只手压了下去,声音低沉,“不是为了这个。” 良锦已经很是气恼,“不然是为了什么!” 夏津看着她,心里暗暗叹气,这件事究竟要怎样跟她说?眼下情势已经变了,这些日,即便是睒于鸿轩不愿意,也已经是在慢慢地接近太后,他们和太后的联合已经是既定计划,如果这个时候倪清羽把范怡容扫地出门,那太后那边…… 可是这些都是他们谋划的隐秘之事,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对倪清羽直言。可除了这个理由,他还能用什么法子阻止倪清羽呢? 夏津知道,自己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让倪清羽尽快打消这个念头,不然,事态真的发展到了难以收拾的地步,对所有人都是有害无益。 特别是落在睒于鸿轩那里,他便定然会陷入两难的境遇。一方面,他心里在意倪清羽,不愿意让倪清羽误解于他、但是,范怡容在这个时候又是断断不能赶出去。如此两难境遇,睒于鸿轩要怎样处理? 夏津的心绪混乱不堪,但只有一点他是格外明确,不会动摇,那便是,他定要想办法让良锦劝住倪清羽。 夏津看着良锦,语气有些无奈,“这件事,并不是这么简单,王妃不能把范怡容赶出去。” 良锦哼了一声,“她都已经在王妃身边安插奸细,又这般陷害王妃,王妃若是不把她赶出去,岂不是时时都跟一颗炸弹待在一起?” 夏津抿了抿唇,“王爷定会想法子把王妃保护好,但是,却万万不能把她赶出去。” 良锦呵笑着,“你是王爷吗?你能代替王爷做决断吗?真是可笑!” 对于良锦的嘲讽,夏津被噎了一下,但也是无暇生气,他耐着性子,“我自然是不能代替王爷,但是,这个决定,却实实在在是王爷的意思。” 良锦心里怔了一下,面上带着丝丝怀疑,“你说什么?这是王爷的意思?” 夏津点头,“这么多年来,王爷一直都没有赶范怡容,这自然是有王爷自己的道理,眼下,即便是王妃入了门,王爷还是没有赶她,现在王妃若是一来就把她赶走了,王爷会怎么想?府里上下人等会怎么想?只怕王妃身上会担上善嫉的名声。” 良锦心里咯噔了一下,细细咀嚼着夏津的话,他的这番话,也是有他的道理所在。 但随即,良锦又道:“可是王妃受了她的陷害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王妃这是正当防卫,大家不应该是去质疑范怡容吗?王爷若是明事理,便不会说王妃善嫉,而是会替她讨回公道。” 良锦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夏津心里苦笑,睒于鸿轩心里自然是想为倪清羽讨回公道,但是,如今的情势却是不容许他感情用事。 良锦见他为范怡容说话,心里生出愠怒之意,她已经是不想跟夏津废话,她便是闪身又欲走,夏津却又是那副誓死不放的神色,“这件事,王妃无论如何都不能做,就算王妃兴师动众地做了,王爷也是不会答应把范怡容赶出去,到时候,只是会让王妃面上难堪。” 夏津的目光定定地看着良锦,“你若是信我,就好言劝一劝王妃,她如果想要出这一口气,也是只能施一些小手段,惩处一番,但是要把她赶出去,那是绝不可能的。” 不仅不可能,说不定不久之后,范怡容还会堂而皇之地入睒于鸿轩的门,做了他的侍妾。 良锦一脸惊讶神色看着夏津,他为何对这件事这般笃然,难道,睒于鸿轩背着她们做了什么事?难道,睒于鸿轩对范怡容,怀着别样的感情? 夏津被她探寻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然,他必须要拿出一个可信的论点,如此方能让她相信,才能让精明的倪清羽相信。 夏津换上一副感叹神色,“我知道你不信我的话,那是因为你刚来王府,你不知道范怡容的特殊。” 良锦心里不虞,“那你倒是说说看,她到底有何特殊之处?” 夏津开始极力入戏,“范怡容的父亲范英华,当年不仅是王爷的属下,对王爷更是有过命的交情,若是没有范英华的出手相救,眼下王爷只怕已经是早就不在了。所以,范英华死后,范怡容便是被托付给了王爷。这么多年了,王爷虽然不喜欢范怡容,但是也是一直把她留在身边,一直照顾着她。” 良锦听着,脸上的神色慢慢变得和缓了些。这个理由,似乎还是有几分可信。 夏津见到良锦的神色,知道自己的话在良锦心里已经慢慢起了作用,他便是赶紧继续道:“王爷是对下属很重情谊之人,所以,这些年对范怡容他便也一直都是宽容的态度,现在王妃若是执意把范怡容赶出去,只怕王爷会觉得王妃不贤。” 听着似乎也是有几分道理。良锦面上不觉现出了思考神色。 但是,良锦亦不是愚笨的,夏津在说这件事的时候,态度和语气都突然转变了,变得比平常和蔼了许多,还一副生怕她不相信的模样,实在是透着诡异。 难道事情真的是自己想象的那样,事情的真相便是睒于鸿轩和范怡容两人暗中有私情? 良锦一下子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她眼睛微眯,这件事,她无论如何都是要好生调查,但是眼下,她却是要先把眼前这人安抚好了,不然,她便定然要被他死死缠住不可! 良锦很配合地换上了一副信服的神色,“原来事情是这样的,难怪呢,范怡容这么一个碍眼的人就一直这样杵在这里。” 第二百三十四章 画风不搭 夏津见她信服了,嘴角不觉是下意识上扬着。 良锦认真地点头,“事情既然是这样的,那这件事便是要让王妃重新考虑一番才是,搞不好,王妃反而真的会招来王爷的责骂。” 夏津微微挑眉,亦是配合地点头。 良锦见他这副语气和神色,心里越发觉得事情不简单。她心里暗暗思忖,夏津最好是没有骗她,若是让她发现夏津骗了她,她也不是好惹的!旁的不说,她首先便是要把他另一只手也狠狠咬上一口! 但是看到他手上流着的血,着实骇人,她心里不觉是升起了一丝丝愧疚之意,不管怎样,那个伤口都是自己咬的。 良锦犹豫了片刻,从怀里扯出了一根丝巾,甩到他手背上,“咬了你,算我不对。” 轻柔的丝巾落在他那只手上,一股淡淡的清香在空气悄悄蔓延,只一瞬便是消散了去,但夏津却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心头一阵柔和,她这算是道歉。 夏津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手上,这才是发现自己的手真是疼得厉害,这丫头是属狗的吗? 良锦甩下那根丝巾,顺带抛下一句话,“方才你说的,我定会向王妃说,让她重新考虑。” 说完,她便是饶过夏津,走了出去。这一次,夏津倒是没有再拦着她,只是回身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门口。 夏津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丝巾,已经是染上了丝丝血迹,心里不觉是觉得有些可惜。他又细细地抚了片刻,然后便是收进了怀里。 他试着握了握拳,疼得吱牙咧嘴。 “臭丫头!”夏津哼哼地骂了一句。 而那个被他骂作臭丫头的人,眼下已经是疾步往内院奔去,她自己心头的这个猜测,无论如何都是要向倪清羽说明。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良锦颇有些杀气腾腾地杀了进来,倪清羽见到她的神色,心头略略惊了一下,“怎么了?” 良锦喘了一口气,“王妃,我方才没有找到羊管家。” “哦。”倪清羽轻轻地说,羊七这时候想来也是没有闲着,良锦找不到他也并不奇怪。 “今晚再去跑一趟,他晚上总是要回来的。”倪清羽吩咐道。 良锦胡乱应着,忙不迭地说:“王妃,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今天没有找到羊管家,却是遇到了夏统领……” “夏统领?”一旁的良纱打断她,“最近你遇到夏统领的机会,可是比平时多了许多呢。” 良纱面上挂着温和笑意,但眉眼间却是带着一抹坏坏的笑意。 良锦想到方才和夏津的总总肢体接触,面色顿时现出一丝微红,忍不住啐了良纱一口,“你这小蹄子净是嘴贱!” 良纱一副冤枉的神色,“我有说什么了吗?我可什么都没说呢!” 良锦看到良纱那副装无辜的模样,心头一阵痒痒,但是却有无从辩驳,她眼下若是出言辩驳,只怕更是被良纱揪着不放了。 但是,她心里真是冤枉,她跟夏津真的什么都没有啊! 倪清羽眉头也不觉挑了一下,夏津和良锦?这两个人,好像画风不是很搭。 良锦却是没有功夫跟良纱瞎贫,倪清羽也是注意到良锦像是有紧急的事情要说,她便是制止了这个话题,“好了,说正事,你遇到了夏统领,然后呢?” 倪清羽都发话了,良纱自然是不敢再闹了,良锦便赶忙把先前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当然,她和夏津那些意外的肢体接触,她是半个字都没有说,只是挑捡着重点说了出来。 听完的时候,良纱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她只想到了最浅层,“原来范怡容在王府待这么久没有被王爷扫地出门的原因是这个,那王妃,咱们还要不要继续追究?” 若是她们继续追究下去,睒于鸿轩真的迁怒于倪清羽,这可如何是好? 倪清羽听了这件事,心里却是没有过多的担心,因为,她拥有前世的记忆,睒于鸿轩之所以不赶范怡容,多半便是因为太后,因为他不想这个时候和太后撕破脸皮,影响他们的大业。 如若睒于鸿轩考虑的只是这个原因,那她便有的是办法让睒于鸿轩放心大胆地把范怡容赶走。 良锦想到的,却是与她们两人完全不同,她从夏津的神色中,总是隐隐读出了不一样的思绪,她本能地怀疑睒于鸿轩和范怡容有不正当的关系。 她们主仆三人对同一件事却是俨然有完全不一样的想法。 倪清羽对这件事打算一笑置之,良锦却很是紧张,“王妃,这件事情不简单,夏统领说这件事的时候神情和语气都很不同。” 倪清羽心里轻笑,他的语气自然是不同,毕竟这件事牵涉到睒于鸿轩的大业,他不可能对良锦打开天窗说亮话,便只能隐晦地寻其他理由搪塞。 谁知,良锦却是道:“我怀疑,王爷和范怡容,两人可能有点什么。” 良纱惊了一下,好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倪清羽也是怔了一下,睒于鸿轩和范怡容?她心里又是轻笑一声,他们怎么可能?前一世,范怡容于睒于鸿轩,基本上便是形同透明。就算是这一世,睒于鸿轩若是真的对范怡容有什么,早就应该收到自己名下了,为什么这么多年都这般晾着? 良纱掩着嘴,禁不住笑了出声,就差没有上前摸一摸良锦的额头,看她有没有发烧。 “良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王爷若是看得上范怡容,要看上也早就看上了,又怎么会等到这个时候?” 良锦被良纱笑得有些发毛,她沉着脸,“可是夏统领的神色真的很异常,我觉得事情并不像是他说的那样!” 良纱又是嗤笑一声,“张口闭口就是夏统领,看来,你真是中毒不浅啊。” 良锦被她噎了一下,要开口辩驳,良纱又嘴上不饶人,抢着说:“看来你对夏统领很了解嘛,都能从他的神色中读出他有没有在说谎了。” 良锦面色涨红,“良纱,你这小蹄子,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良锦气急,当初她和张惰眉来眼去,良锦不过是趁机呛了她几次,良纱却是记了仇,现在抓着她和夏津的矛头可劲损。 第二百三十五章 确有私情 良锦脸上涨得通红,又是一脸着急神色,“我说的是认真的!” “我说的也是认真的呀。”良纱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良锦,良锦心里真是恼得阵阵发痒,忍不住骂道:“你个小蹄子,你自己和张惰眉来眼去的,就把别人也都瞧成是这般,你当所有人都像你们一样春心荡漾啊!” 良纱被这么一反击,脸色也蒙上一层晕红,良锦总算是扳回了一局,心头总算是稍稍好过了些。 倪清羽看着她们两人这般斗嘴,心里只觉得阵阵好笑。 良锦收回了心神,格外认真地看着倪清羽,“王妃,方才我说的话都是认真的,咱们得去查一查才行!” “虽然我不认同良锦说的那种可能,但是这件事,王妃是不是要再重新考虑一番?若是王爷真的迁怒于王妃,到时候我们可不是得不偿失吗?”良纱也开口道。 良锦听了,虽然良纱的说法与她的想法殊途同归,但是她终究是不信服自己,良锦不觉又是瞪着眼睛多瞪了她一眼。 倪清羽见到良锦和良纱两人比她还着急的模样,心里着实有些失笑,但也暗暗觉得有些许感动。 倪清羽慢悠悠地开口:“既然如此,你们便是查一查吧。若是查出了什么,到时候再说。” 良锦心里顿生欣喜,良纱却是有些无奈,良锦的这个猜想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良纱还想再开口,倪清羽便是已经重新埋头于眼前的账本,良纱便是放弃了,乖乖地闭上了嘴。 第二日,天气愈加清冷,院子里的丫鬟们都快把脖子缩进了衣服里,走起路来也是禁不住哆嗦个不停,嘴角尽是呵出阵阵白雾,直至晌午时分也未曾回暖半分。 倪清羽用过午膳心头便是涌起阵阵困意,正欲躺到床上小憩一番,良锦便又是杀气腾腾地杀了进来,跟昨天的架势不无二致。 “王妃……”良锦大口喘着气,带来了一阵屋外的寒气。 “又怎么了?”倪清羽原本刚想躺下,被她这一番咋咋呼呼惊得一下没了睡意。 良锦脸上尽是激动神色,“昨天我说的事,是真的!” 倪清羽一时脑子没有反应过来,“什么事,什么是真的?” 良锦见她竟然这般不上心,心头顿时一阵着急气恼,“就是王爷和范怡容的事,是真的!他们真的有一腿啊!” 倪清羽身子不觉颤了一下,良纱的面色也是顿时一变。 昨天倪清羽答允良锦去调查,实际上不过是看她这般上心,让她去查查,最后自己查不出什么自然会消停,所以她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只一天,良锦便是查出了什么,而且还带来了这样的结果。 倪清羽心里还是满心不信,“你胡说什么!” 睒于鸿轩怎么会和倪清羽有一腿,他们两个要是真的要有个什么,也早就应该有了才是。 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倪清羽说出这话的时候,手还是忍不住颤了一下。 “王妃,我没有胡说,我说的都是千真万确的事情!”良锦脸上尽是笃然神色,就差指天发誓了。 良锦依然喘着气,“王妃你且听我慢慢道来,若是你再不信,大可再派人去调查!” 倪清羽看到良锦的这副神态,心里一下子就咯噔了一下,莫名地心堵了起来。 她努力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好,你说吧。” “我昨日便是对范怡容进行了一番调查,我一查才知道,原来王爷这段时间,可是没少关心范怡容呢!”良锦的语气里满是愤愤然,倪清羽心头却是咯噔了一下。 “上次,王妃不是借着机会狠狠地扇了范怡容二十巴掌吗,这段时间她这般消停,也是因为脸上的伤没有好,但是没想到的是,王爷这段时间却是派了人去,好生为范怡容医治,还为她送去了上好的消肿淡痕的药膏!” 良锦语气铿锵,掷地有声,一字一句都是撞在倪清羽的心坎上,她的手不觉是抓在了一起,手背上的青筋慢慢显了出来。 良锦很是愤然,她似乎还是没有从这个消息中缓过来,“我还害怕是不是我差错了,我便是有意到药房去打听了一番,药房的掌事看到是我,心里多少有些忌惮王妃您,所以便是老老实实地说了出来,这件事千真万确,的确是王爷吩咐的,而且用的都是最好的膏药!” 良纱闻言,圆脸上的血色也是一下子消散了下去,尽是苍白之色,满是不敢置信。 “还有呢?”倪清羽的语气平静,但是只有她知道,她的心里已经是翻滚不已。 “还有……”良锦面上现出丝丝迟疑之色,倪清羽见此,心里便已经是隐隐有了猜测,事情绝不会只是这般简单,定然还有更加出乎意料的事情。 倪清羽的心头已经阵阵发凉,“你说!我还不至于这般脆弱,连这点事情都承受不了。” 良锦见到倪清羽脸上的冷然之色,知道她心里定然是已经受到了震撼,她眼下不过只是在强装镇定罢了。 但是她也知道,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就算是再出乎意料,也是要尽数告知于她,就算自己不说,倪清羽也是迟早要调查出来。 良锦有些怯怯然地开口,“这些时日,王爷并不是没有回王府,王爷曾回来过好几次,就这不多的几次,王爷便是去过锁心院两次,范怡容更是一瞧见王爷回来了便是紧着往上赶,有一次他们两人还在外书房里待了大半个晚上……” 倪清羽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如纸,手背上的青筋顿时暴起,纤长的手指更是紧紧抓着盖在身上的锦被,好似要把它生生撕碎一般! 良纱开口道:“就算是这样,也不能代表王爷和范怡容有什么不一般的瓜葛吧,或许,或许王爷只是因为怜悯她才到她的院子里呢?” 良纱说完之后,良锦便是一脸哀怨地看着她,倪清羽阴沉的脸没有变得和缓半分。良纱不觉有些泄气,自己都觉得她的话半点说服力都没有。 倪清羽心头翻滚着各种情绪,事情会像是良纱说的那样吗?呵,定然不可能! 第二百三十六章 计划提前 睒于鸿轩是谁?他若不想,谁又能强迫得了他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况且,这两次他没有进寰宇轩的门,而是直接去了锁心院,这已经是最无声的偏袒! 难道他只是单纯地为了不与太后撕破脸皮吗?若只是为了这个原因,也是没有必要这般嘘寒问暖,此前睒于鸿轩对太后这般多拒绝,眼下他就算做再多这些,落在太后的眼里,也都没有直接娶了范怡容来得直截了当。 况且,睒于鸿轩若是真的只是和范怡容做戏,若是睒于鸿轩心里真的有那么一丁点在意她,就不会这么久不曾来瞧她一眼,就不会明明回了府,走到了院门口,却是不进来,而是拐进了范怡容的院子里!他已经这般忽视,难道还不能说明他的态度了吗? 一切,都不过是因为他不在乎自己罢了! 原来,他们两人竟然真的在暗中有着这样的一层关系! 原来,一直以来都是自己过于自信了! 原来,前世今生,有些事情并不总是一样的! 前一世的睒于鸿轩,对她百般迷恋,却是被自己狠狠地踩在脚底。这一世的睒于鸿轩,原来转了性,对范怡容生了情愫,而自己的幸运,其实早已经在前一世就被耗尽了! 多么讽刺! 倪清羽心头像是被什么狠狠地割了一般。 这段时间,倪清羽以为睒于鸿轩一直忙忙碌碌,是因为千禧阁之事,是在为他的夺权之路慢慢铺垫,可是实际上呢?原来事情竟然是这样的,他并不是没有回府,而是没有回寰宇轩罢了!他不仅没有回寰宇轩,而且,还往锁心院跑了两趟! 这是多么讽刺的一件事!她的脑中已经浮现出范怡容楚楚可怜地窝在睒于鸿轩的怀里撒娇的场景! 所以,睒于鸿轩定然是听了范怡容哭诉的一大堆她的坏话,所以,睒于鸿轩便是因为如此,才毫不客气地把她冷藏了吗?不仅是冷藏,他甚至连自己的行踪,连自己回了府,也是不曾向自己告知!让自己就像是一个一无所知的傻瓜一般,被冷冷地晾在一旁! 那么,睒于鸿轩和范怡容,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难道一开始,他们两人便是已经有了一腿了吗? 倪清羽心头又是一阵翻滚。 细想下来,其实这也并不是说不过去啊,睒于鸿轩心里怨怪太后当年对穆志远一家的陷害屠杀,但是范怡容却是无辜的,况且,范怡容的父亲范英华还是他当年的得力部下,睒于鸿轩一方面对范怡容生了情愫,但是又不能公开。因为一旦公开了,那便是相当于向太后妥协。 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们也就一直保持着地下情的关系,范怡容也一直都为了睒于鸿轩的大业,忍辱负重。事情的真相其实是这样的吗? 倪清羽越想,心头便是越寒,一股浓浓的悲伤侵袭了她整个身体,几乎要将她淹没。 呵,原来他们两人才是真正的情深意重,原来自己才是那个插足者! 也难怪啊,难怪他们新婚以来,倪清羽都未曾让睒于鸿轩近身,他也是不强求,原本倪清羽心里还在感叹睒于鸿轩竟然为了她肯这样委屈自己,强忍着欲望,但是现在看来,一切都成了一个笑话,因为他泄欲的方式根本不在她这里! 良锦和良纱看着倪清羽变得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两人都是不敢多言半句。 良锦心头更是冷汗直冒,早知道方才自己就不多这个嘴了。 可是话又说回来,她要是不把真相说出来,难道就看着倪清羽一直被这般蒙在鼓里吗?这对倪清羽而言也是不公平的呀! “王妃……”良锦有些怯怯的唤了一声,倪清羽却是依然冷着脸,不发一言。 眼下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那她们的计划,还应不应该继续实行呢?倪清羽若是执意要为难于范怡容,若是睒于鸿轩真的迁怒,愈加冷落于她,这可如何是好? 倪清羽心里被满满的酸楚和愤怒填满。 也许,这就是前世自己造孽的恶果!前一世自己已经是把睒于鸿轩的情谊糟蹋殆尽,所以这一世,自己便是成了被糟蹋的那一个! 原来,这种感觉竟是这般难受! 倪清羽心里警觉,原来自己心里对睒于鸿轩竟已经是这般在意,原来她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心头竟是这般刺痛着! 她要就此妥协吗?作为前一世的亏欠。 不!倪清羽心里的声音响起。不!她不想妥协,她心里万分地不想妥协!因为,妥协了就意味着认输了!她就算是在感情上认输了,但是,她在姿态上也决不能认输! 睒于鸿轩既然这般在意范怡容,那她便是更应该好好地教训她一番,不是吗? 范怡容多番陷害她在先,现在她人证物证俱在,她把这些摆在台面上来,她倒是要看看,睒于鸿轩一个堂堂王爷,将要怎么处置!该要怎么护着范怡容! 倪清羽眼神里闪着阵阵寒光,“计划提前!马上把范怡容请来,把思婵带来,我要当面与她对质!” 良锦和良纱心头都忍不住颤了一下,倪清羽这股发狠的架势,着实有鱼死网破的气概! “还有……”倪清羽又是冷冷开口,“良锦,你便去给夏统领带一个消息,说你劝不住我,我现在已经是在拿范怡容开刀,马上就要把她直接扫地出门,让他把王爷马上请回来!” 良锦看着她脸上坚毅的神色,嘴巴动了动,最终便只是福了福身子,乖乖照办。 她暗暗告诉自己,一定会没事的!自己方才打探到的消息一定都是不准确的,睒于鸿轩一定是会站在倪清羽这边的! 良锦已经这般不住地给自己做思想工作,但是,她却是骗不了自己,她心里其实满满的都是不安。 良纱还杵在原地,怔怔发呆,她良久才是开口,“王妃,这件事,真的要这么做吗?若是王爷他……” 若是睒于鸿轩真的护着范怡容,那倪清羽的脸面,不是尽数丢了吗? 倪清羽冷然的目光扫在良纱身上,“我的决定,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质疑?” 良纱蓦地便打了个寒颤。 “还不快去请范怡容!” 良纱一溜烟便跑了出去。 第二百三十七章 请君入瓮 这是一场赌博,也是一次任性的较真。 若睒于鸿轩对范怡容没有情愫,而是心里护着倪清羽,这一番试探,他便定然会站在倪清羽这一边。 但是,事情刚好相反…… 倪清羽心里一阵刺痛。 若是事情刚好相反,睒于鸿轩对倪清羽没有感情,而是与范怡容生了情愫,那么,他也别奢求倪清羽能够宽宏大量地放过范怡容,因为她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经历了重生,倪清羽的心已经是变得发硬,对于自己的敌人,她绝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心慈手软!因为那些心慈手软,最后只会是害了自己。 以德报怨,这样的倪清羽已经死了! 倪清羽面容发冷地端坐着,脚边的炭火烧得正旺,但是却丝毫没有将她发寒的心烘烤得稍稍带上一丝暖意。 锁心院内,范怡容正慵懒地躺在床上,正准备享受一个舒舒服服的午觉。 她脸上的巴掌印已经尽数消退了下去,只有凑近了细细地看,才能隐约瞧出一丝半点,远观是半点都瞧不出来。 而侍立在一旁的佳语脸上的巴掌印却仍清晰可见。 佳语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的脸,回想起那天她们两人被狂扇的场景,她们心头还是阵阵发憷!倪清羽当真是强硬发狠,即便是对范怡容,这个在王府待了这么多年的人,她也是半分不曾客气。 而范怡容的脸之所以好这么快,便是因为睒于鸿轩特意吩咐送来了最好的淡痕膏药。 佳语倒是满心惊讶,她从来没有见到睒于鸿轩对范怡容这般温柔细心,她试图在睒于鸿轩的脸上和眼神里找到一丝半点的做戏成分,但却是半点都没有找到。 与此相反,寰宇轩便一下成了冷宫一般,睒于鸿轩几乎是不曾踏足。 睒于鸿轩的嘘寒问暖,几乎成了安抚范怡容的灵丹妙药,若不是如此,范怡容这些时日,早已经是闹翻天了。 睒于鸿轩突然转变态度,佳语心里已经是泛着疑乎,对于睒于鸿轩的真正打算,佳语不过是一个奴婢,她自然是不能妄作猜测,所以她便是把这一情况如实地向太后禀报而已。 因为睒于鸿轩的突然转性,范怡容这些天已经骄傲得像是一头开屏的孔雀,恨不得在整个王府里到处散播,但她也是个格外注重自己仪态之人,她的脸上的巴掌印还未尽数淡去,所以她便是忍着这份蠢动的心,一直在院子里养伤。 她这些天就已经放话,待她的伤好了,可以大大方方地出去见人了,她便定要首先到寰宇轩去好生炫耀一番! 范怡容心里这般盘算着,脸上挂着得意的笑。 佳语心里对她不觉是又升起了丝丝嘲讽之意,在佳语眼里,范怡容不过就是一个愚蠢无脑,鼠目寸光之人,心中全无半点智谋,整日想的,不过也是如何争风吃醋。她若不是太后的曾侄女,又刚好是睒于鸿轩旧部的女儿,只怕太后也是断断瞧不上她这颗棋子。 正在这时,门外的丫鬟入内禀报,“小姐,门外,王妃的大丫鬟良纱来了。” 范怡容一下子便是打了个激灵,眉头顿时蹙在了一起,“她的人来做什么?” 范怡容想到最近睒于鸿轩对她的这般温柔缱绻,反而对倪清羽冷冷淡淡,她心里便是升起了优越感,她决意好好摆摆架子,“你跟她说我正在午休,让她在外面候着。” 说完,范怡容便是真的又躺了下去,当真是打算好好睡上一觉再搭理她。 佳语眉头亦是蹙了一下,范怡容这猖狂的毛病,只怕是改不了了。睒于鸿轩不过是对她嘘寒问暖几日,她便已经是把自己当成了主子了。 佳语小心开口:“小姐,如此只怕不妥,她眼下毕竟还是王妃。” 范怡容一听,脸上顿现不虞神色,“她是王妃又怎样?难道我会怕了她不成?你也不瞧瞧,眼下王爷对我才是最上心的,她现在不过就是一个摆设!” 佳语闻言,心里又是一阵讥笑,她果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若不是受命于太后,她又怎会甘心屈居于她这个无德无才的人手下做事! 范怡容心里已经很是不耐,“我说了让她在外面候着就让她在外面候着,什么事情都等我醒了之后再说。” 佳语又欲开口,范怡容便是投了一记尖锐的目光给她,“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佳语强忍着心头的不喜之色,最终便是低垂下头,应道:“奴婢知道了。” 范怡容很是满意地翻身向里,悠悠然地睡了起来。 佳语最终未有多言半句,直接便是退了出去。她刚走,另一个人影便是一下子闪了出来,悄无声息。 良纱站在锁心院门口候了半天,却是只等来了范怡容在午休的答复,她心头顿时火冒三丈,范怡容这是在摆架子呢!她竟是这般大胆,难道事情真的像良锦所打听的那样吗?因为有睒于鸿轩撑腰,所以范怡容才这般不把倪清羽放在眼里? 良纱心里暗自打鼓,她存心试探一番。 良纱挺直了腰杆,一副傲气十足的模样,“王妃前来相请,你们却是这般推三阻四,真是胆大包天!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那前来通报的丫鬟也是傲气十足,“若是以前还真不敢说,但是现在风水轮流转,王爷现在可是把我们小姐捧在手心里。” 那丫鬟之所以敢这般嚣张,无非也是被范怡容这些时日的嚣张气焰所鼓励,况且,睒于鸿轩确实是对范怡容好生嘘寒问暖,她们自然便是底气充足。 良纱心里愈加打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丫鬟嗤笑,“也难怪你们不知道,王爷是不想让王妃这般难堪,所以就让我们不准声张,这些时日,王爷可是……”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一个威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个丫鬟的话茬顿时便是停住了。 佳语冷着一张脸站在她身后,那丫鬟一见是佳语,脸色顿时也是蒙上了一层怯意。 第二百三十八章 口水之争 佳语大步走了上前,凌厉的目光又是在那丫鬟的脸上扫了一圈,“方才你说什么?那些话是你一个小小贱婢能说的吗?” 那丫鬟顿时便是满脸窘红地低垂下头,不敢多言。 佳语心里已经是满心气恼,这些丫鬟一个个这般尾巴翘上天去,还不都是因为范怡容态度嚣张,毫不忌讳地在她们中放话,说自己过不了多久便是可以一举超越倪清羽,坐上王妃的宝座。佳语心里真是满心鄙夷,不知道她究竟是从哪里得了这样的信心! 范怡容自己嚣张也就罢了,也不看看对象,她这几次已经是吃了倪清羽的亏,应该更加小心才是,她倒好,半点不知收敛。倪清羽可不是好惹的,她若是被逼急了,怒起把范怡容扫地出门也不是没有可能,到时候范怡容可真是坏了太后的事。 太后的那些事佳语一个小小丫鬟也是管不了,但是她知道的是,范怡容若是真的犯了这样的差错被赶了出来,那她便是第一个被太后收拾,她一个小小丫鬟的贱命,时时刻刻便是心惊胆战,她不得不为了自己的性命做保全。 “还不退下去!”佳语喝道。 那丫鬟便是怯怯然地退了下去。 良纱的目光不觉是在佳语身上上下打量,这个丫鬟,她有印象,上次她便是为范怡容求情,最后亦是毫不留情地被倪清羽赏了二十巴掌,眼下她的脸上还是伤痕明显。 良纱看她的眼神并没有多几分善意,她依然是语气强硬,“王妃要见范怡容,还不快快把她唤出来。” 她对范怡容便是这般直呼其名,这也是倪清羽的态度,半点面子都不给。 佳语面色淡然,没有方才那个丫鬟的那股嚣张之气,“范小姐眼下有些不便之处,还请你先到正堂小坐歇息,稍候片刻。” 佳语已然很是客气,良纱心里多少是好受了些,但是,她却是没有忘了自己这一趟的目的,佳语就算是再客气,范怡容也还是在摆谱。 倪清羽既然已经决定和范怡容撕破脸皮,那她现在就决不能有半点怯懦之意,不然反而矮了气势。 良纱毫不客气地说:“在睡觉就是在睡觉,还说什么又不便之处。难道她睡觉比王妃召见更重要吗?” 佳语也知道是范怡容理亏,她本就是不想让范怡容行事过于嚣张,眼下她倒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佳语对良纱的问题避而不答,反而问道:“不知这次王妃突然召见范小姐,是有何事?” 倪清羽的行事从来都不是会一时兴起,她突然来召,难保不是因为什么大事。 良纱却是斜觑了她一眼,“我只管来唤人,其他的,我这个做奴婢的又怎么知道?再说了,就算我知道,我又凭什么告诉你?” 佳语被她噎了一下,一时说不上话来。 良纱见她不语,趁她分神之际便是绕过佳语直接往里面杀去,良纱刚走了几步,范怡容便是袅袅地站在了她的面前,一副傲视的模样,“谁让你乱闯的?” 佳语一愣,没想到范怡容竟是起了身。范怡容的目光瞟向佳语,眼神里带着丝丝不悦,佳语便只是低垂下头,不去看她。 良纱见本尊终于是肯现身了,她也毫不畏惧,“有些人架子可真是够大的,我若不直接闯进来,只怕有些人还要在里面继续摆架子呢!” 范怡容听到良纱这般毫不客气的语气,眼角不觉是抽了抽,她昂着头,又是一副骄傲的神色,“你用这样的语气与我说话,可要知道后果!” 良纱见她这般傲然,再看她的脸上,此前的巴掌印也已经尽数消退了下去,难道真的是睒于鸿轩特意吩咐大夫送来了灵丹妙药? 不管事情究竟是怎样,眼下良纱是决不能现出半分怯懦,反正自己已经是和范怡容势同水火,总不能再把倪清羽的面子丢了。 良纱亦是摆出格外傲然的神色,“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上次王妃已经是帮你好好认清了自己的身份位置,你在王府没名没分,不是小姐不是夫人,那便只能算是下人,我对下人说话,还需要用怎样恭敬的语气?” 范怡容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整张脸扭曲在了一起,良纱心里打鼓,倒是怕她突然发狂,伸手抓自己一把。 上次自己要为她掌嘴,亦是被她发狂地抓了几下,手上的疤痕这才是刚刚消了下去,她可不想旧伤刚愈,又添新伤。 范怡容却是极力忍下了自己的怒意,她告诉自己,不能这般轻易被她们气倒,毕竟自己手头上是抓着把柄的! 范怡容调整着神色,面上挂着那抹挑衅神色,“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等到不久之后,王爷八抬大轿把我娶回去,把我扶上王妃的位置,那时候,我再好好的,一个个地收拾你们!” 范怡容这话说得铿锵有力,信心满满,良纱心头又是一阵打突。但是她又是快速地调整神色,逼着自己硬气起来,“我说的话我自然是记得的,那我便是擦亮了眼睛,等着那一天了!不过,你要做美梦我是不想妨碍,但是眼下,还劳烦你先醒醒,我们家王妃可还在院子里等着你呢,就算在你的梦里你是王妃,可是这可是青天白日的,不好总是做着白日梦吧。” 良纱牙尖嘴利,范怡容的脸色顿时又变得很是难看,双手紧紧地握着,恨不得直接框她一巴掌。 良纱已经有了先见之明,她说完话,便是下意识地往旁边躲开了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走吧!难不成,要王妃把张惰请来,你才肯动身吗?” 良纱有意提到了张惰,范怡容一听到这个名字,身子又是颤了一下。 自己的那二十巴掌,可都是张惰一人扇的,如今想来,脸上还是一阵辣辣地疼。 良纱见到她的这般反应,心里暗自发笑,看来张惰已经是在范怡容的心里留下了相当的阴影了,以后时不时还能把张惰搬出来吓一吓她。 良纱想着,嘴角暗自勾笑,然后便很是得意地走在了前面。 第二百三十九章 无限春光 另一边,良锦得了倪清羽的命令,便是火急火燎地往外院赶去,她昂着头东张西望,期盼着夏津赶紧出现在她面前。 良锦随便抓了一个护卫军,“夏统领眼下在何处?” 那人亦是识得良锦,知道她是倪清羽的人,态度便是异常恭敬,“刚回了院子。” 良锦暗骂了一句,真是懒鬼,这个时候了还在院子里偷闲躲懒,然后便是转身快速向夏津所住的院子奔去。 良锦一路急慌慌地杀了进去,畅通无阻,她也没有多想,一把便是把夏津卧室的门推开,“夏统领,我家王妃……” 良锦的话下一秒便是咽了下去,因为此刻站在她眼前的人,身上只穿着一条单裤,上半身光裸着,褐色的健硕肌肉展露无遗。 良锦的脸顿时变成了猪肝红,一下子背过身去,耳根子也已经是涨成了朱红色。 另一个受到惊吓的人,便是夏津。 他今日在院中训练了一番护卫新兵,方才刚刚解散,身上湿了一片,他便是回院子里换一身干净衣裳,没想到刚把衣裳脱下,良锦便是冒冒失失地推门而入。 夏津亦是未曾娶亲,就算是夏宸,她渐渐长大,夏津亦是格外注重男女之别,从未在她面前光过膀子,眼下却是被良锦看了去,夏津的脸上也是憋出了一片通红。 “你这臭丫头,怎么到处乱闯!”夏津有些手忙脚乱地赶紧胡乱抓了一件衣裳穿了上去。 良锦的脸颊愈加像烧红了一般,“我,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换衣裳还不栓门……” 夏津已经快速地把衣裳穿了上去,他听了良锦这话,一时有些哭笑不得,明明就是她占了他的便宜,眼下倒是开始反咬他来了! 夏津有些气恼,“这是我的房间,你莫名其妙闯进来,倒成了我的错了?” 良锦真想直接撒开脚丫子跑开去,但她却是没有忘记自己来这里的使命,她背着夏津,扯着嗓子喊道:“我,算我错了,我来,是有正事。” 夏津见她背对着自己,扭捏不已的模样,心头不觉是悄然动了动。迎着光,她那两只通红的耳垂还透着一股莹亮,那她的那两瓣脸颊,定然是已经绯红得像红苹果了吧。 夏津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裳,一边不紧不慢地向良锦走去,绕到了她的面前,她的脸上果真是红透了,好像所有的血都一下子汇集到了脑门。 良锦没想到他会突然走到她面前,她顿时有些惊慌,不敢去看他的脸,赶忙又是调转了个头,手指不自觉地搅弄着,心里乱七八糟的,刚想开口说正事,却是又像是喉头打结了一般,怎么都开不了口。 “你不是有正事说吗?快说吧。”夏津又是有意转到了她的面前,定要瞧着她那窘迫的模样。 虽说被看了的人是他,但又没有看到关键部位,又有什么关系?再说,他是男的,怎么算,他都是没有吃亏的。他也就刚开始的那一刹那惊慌了片刻,待他心里把这些过了一遍,也就完全释然了,心头还带着一股调侃玩味之意。 良锦满脑子羞涩,他倒是半点羞愧之意都没有,实在是有些不知廉耻的味道。 良锦跺着脚,“你不要这样看着我!你要是再这样,我就不说了!” 夏津嘴角勾起一抹轻笑,“被看的是我,你害羞个什么?” “我……”可是,是她看的啊!良锦心里极度气恼,夏津平日里看着这般一本正经,怎么却是这般流气了起来! 良锦咬着唇,心里憋着一股气,夏津却是双手交叉于胸前,一副看好戏的神色。 良锦缓了缓神色,方才的事,终归是她自己鲁莽闯的祸,再说她身上也着实背负着倪清羽交代的重要事情,她有些没好气地说:“上次的事,我们王妃没有被我劝住,她现在就要找范怡容兴师问罪。” 夏津闻言,马上收起了方才玩味的神色,而是带上了些许震惊。 良锦见他的脸色骤变,心里反而是觉得有些解气,“这下着急了吧!你还不快去吧王爷找回来,王爷若是回来晚了,那位娇滴滴的范小姐,只怕就要被我们王妃直接处理了!” 夏津心里又会咯噔一声,他忍不住出言怨怪,“你怎么没有把她劝住!范怡容动不得!” 良锦心头愈加恼怒,忍不住哼了一声,“你既然提到这里,我倒是有话要说,上次你竟然是没有对我说实话!还说什么王爷是重情谊之人,所以才这般容忍范怡容,都是胡编滥造!” 良锦的粉脸上的红潮还未褪去,眼下又是因为恼怒而蒙上了一层红意。 夏津有些心虚,嘴上却是不承认,“我说的都是实话……” 良锦瞪着眼睛,“你还想骗我!昨天我已经去调查过了,王爷回了王府,不进寰宇轩,反而去了锁心院,还给范怡容送去了膏药,这才是范怡容不能动的原因吧!” 良锦的满脸上都写着“骗子”两个字。 夏津心里一惊,昨天他刻意没有提,没想到良锦还是升起了怀疑,还特意去调查了一番。良锦既然如此认为,那倪清羽定然也是知道了这些事,那醋坛子定然是要打翻了,难怪她这么急哄哄地要处置了范怡容。 女人的醋坛子打翻了,威力定然是十分强大!那范怡容,若是睒于鸿轩不及时赶回来,只怕谁都保不住她了。 良锦想到夏津欺骗她一事,方才自己冒冒失失地撞见他换衣裳的羞愧感便是一下子被掩盖了过去。他骗了她,她看了他,一报还一报,互相扯平。 良锦甩下一句话,“话我已经传到了,能不能把王爷请回来,就不关我的事了!” 良锦说完便是转身要走,末了,她又回身补充了一句,“最好是请不回来,这样范怡容便已经是我家王妃赶了出去,颜面扫地,再也没有脸赖在这里!” 良锦又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才是转身离开。 夏津看着她的背影,随即亦是回过神来,赶紧去把睒于鸿轩找回来才是正道。若是范怡容真的被倪清羽赶了出去,只怕事情会难以收拾。 夏津这般一想,纵身一跃,便是已经翻了出去, 第二百四十章 所为何事 范怡容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一般,傲然地走进寰宇轩,浑然不知倪清羽为她准备了怎样的大礼。 跟在她身后的佳语,脸上却是一副疑虑神色,倪清羽突然把范怡容请来,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情呢?倪清羽和范怡容两人势同水火,若不是因为有特殊的事情,她绝不会把范怡容请上门。也只有范怡容眼下还能这般洋洋自得,就好像倪清羽真的是请她来喝茶聊天的一般。 她们走进了大殿,良纱很是客气地请范怡容坐下,还让丫鬟们看茶,然后便是转身走进了里屋,“我去请王妃。” 良纱的眼角里含着满满的笑意,佳语瞧着心头一阵发颤,愈发觉得事情定然不简单。 佳语还是忍不住凑到范怡容的耳边道:“小姐,王妃会不会设下了什么圈套等着我们?奴婢总觉得气氛怪怪的。” 范怡容不悦地看了佳语一眼,“你真是胆小如鼠,她就算真的设了什么圈套,也不会笨到在自己的院子里设,到时候我若是真的有个什么差池,她脱得了干系吗?” 范怡容带着浓浓的优越感,“再说了,就算她真的设下了什么圈套,我有王爷替我撑腰,我怕什么?王爷这段时间,可是从来没有踏足过这里,可是却去了我那里两次,还对我这般关怀备至,我现在已经没什么可以怕她的了。” 佳语极力压制心中的嘲讽,睒于鸿轩也不过去了锁心院两次而已,再说,他又没有过夜,范怡容至于高兴成这样吗?为何范怡容总是能这般自信地以为睒于鸿轩一定会站在她这一边?她这么多年的美人计,眼下才是初见一点成效,她却是已经高兴过了头,以为自己马上便能上位了。 佳语极力压着自己心里的嘲讽,“可是眼下她毕竟是王妃,王爷就算是属意于小姐,她的位份始终在小姐之上。” 佳语之言已经很是隐晦,就算倪清羽再失宠,她也还是王妃,而范怡容还只是没名没分之人,她现在要是和倪清羽来硬碰硬,不过是以卵击石。 范怡容眼角却是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太后说了,现在王爷对她也已经是透露出了要和缓关系的意思,而且王爷现在对我这般好,那便说明王爷这次对我是真心的,我迟早要压过倪清羽!” 佳语不觉怔了一下,原来睒于鸿轩在太后那里也是有所动作,而太后也已经是把睒于鸿轩的意思向范怡容传达,而没有通过她。 这说明什么?太后也并不是这般信任于她。她终归,不过是个奴才罢了。 佳语嘴角勾起一抹凄苦神色,“王妃若是在这个时候刁难于小姐,王爷就算想护着,也是鞭长莫及。” “我已经派了人去给王爷传话了,她若是真的敢对我怎么样,王爷一回来定然便会收拾她!” 佳语又是愣了一下,倪清羽行事,何时变得这般周全了?这种情况竟然知道要先给睒于鸿轩传话。 一个想法跳入佳语脑中,难道范怡容身边有其他人?难道太后另外给她安排了其他人?方才,范怡容本是打算好生歇上一觉,但是紧跟着她便是起了身往这边来了,难道这也是有人劝导的结果? 佳语心里这般思忖,但是却不能下定论。 佳语又道:“若是王妃像上次一样……王爷也是赶不及回来。” 范怡容却是丝毫不担心,“这不用你担心,总之这一次我可不怕她,她若是敢动我一下,我便是叫人拗断她的胳膊!” 佳语闻言,心头愈加惊讶,她话中的“叫人”,那个人是谁?谁有这本事拗断倪清羽的胳膊? 佳语无暇探究,她又是开口道:“那小姐可曾猜到王妃这次把我们找来是为何事?” 范怡容的眉头皱了皱,亦是想不出来。但随即她又无所谓地说:“管她是什么原因,反正我不怕她。” 佳语大胆说出自己的猜测,“王妃这次的动作,会不会与咱们的人有关?” 佳语暗指思婵,但是却是小心谨慎地没有说出她的名字。 范怡容倒是愣了一下,有些疑乎,“不可能吧。” “上次她该给我们传信的时候却是没有按时传信,过后才是竖起红布,传了一封,可是那封信,亦不过没有什么要紧之事。”佳语心生困惑,心里的那股疑虑不减。 范怡容却是没有她想得这般深,她有些漫不经心地说:“她不是在信中说自己生了重病吗?你自己疑神疑鬼,还去药房问了一遍,也已经是坐实了,现在又在瞎疑乎什么?” 佳语听出了范怡容话里的不耐烦之意,还有些嫌弃她小题大做,佳语本还欲继续辩驳,但是最终便是压了下去。 也罢,范怡容如果不想听别人的谏言,她自己就算是说破嘴皮子,她也是不会听的,自己又何必自讨没趣? 佳语闭了嘴,范怡容也没有再开口,整个大殿里一时便安静了下来。 良纱进到里屋,倪清羽又是失神地坐在妆奁前,对着铜镜里的人发呆。 “王妃,人请来了。”良纱小心开口。 倪清羽回过神来,把自己眼里的那一丝失落掩饰了过去。 “来了就让她们在外面候着。” “那要候到什么时候?”良纱又是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倪清羽的眼神有丝一阵飘忽,“那便要看,夏津什么时候能把王爷找回来了。” 她这一出戏定是要让睒于鸿轩赶上,不然,她唱给谁看? 良纱闻言,心里了然,她便是没有再继续多言,而是静静地侍立在一旁。 过了没多久,良锦便回来了,她的脸上还挂着一抹不正常的红润。 外院比锁心院要远许多,良锦脚程并不算快,所以她晚于良纱回来也是正常。 良锦极力掩饰着脸上的那一抹红润,自己的声音也极力变得平缓,“王妃,我已经把消息告诉夏统领了,他已经去找王爷了。” 倪清羽心里又是怔了一下,消息传了出去,按照脚程算,也至少要大半个时辰睒于鸿轩才能赶回来,况且,他不定还会被什么其他事情缠身了呢。 第二百四十一章 战火爆发 倪清羽懒懒地起身,“扶我上床躺一会儿,一炷香之后叫我。” 良锦愣了一下,她方才回院子的时候瞟了一眼,范怡容和佳语已经在大殿里候着了,倪清羽这是要把她们晾在一边。 良锦自然是不会心疼她们,便是没有多言,赶忙便是扶着倪清羽躺了下去,她们两人小心地在隔间守着。 大殿里,范怡容和佳语两人便是一直被晾着,倒是没有亏待于她们,不断有人奉上好茶,糖果点心亦是规规矩矩地摆着,但是除了时不时进来奉茶的丫鬟,便是没人理过她们。 佳语倒还好,满心都在暗自揣摩倪清羽的用意,心倒是能够沉得下来。范怡容却是不同,她刚坐了没多久,就好像屁股上长了刺一样,颇有些不耐烦,脸上不悦的神色已经是越来越明显,她抓着那些奉茶的丫鬟追问了一番,那些丫鬟却是一问三不知。她抬脚欲走,大殿门口便是有人温和地阻拦着,硬是不让她们踏出去半步。 这记下马威可真是下得威力十足。 时间慢慢过去,范怡容已经是气得愈跳脚,殿内放着的点心瓜子,也都越看越觉得碍眼。 “倪清羽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让我在这里这般候着!”范怡容终于是忍不住骂道,语气里满是怒意,而且丝毫不加以掩饰。 佳语想起此前她们两人被倪清羽以口出秽言为借口扇了二十巴掌,现在想着还是阵阵扯疼,眼下范怡容还这般嚣张不知收敛,她心里不觉暗叹她不知天高地厚。 佳语还未来得及劝道,一个声音便是从门外传来。 “是谁口出秽言?” 佳语脸色不觉是变了一下,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的脸颊,可别一开始便又被扇上几十巴掌,她可不想再忍受一番那滋味。 良锦和良纱搀着倪清羽缓缓走来,倪清羽的目光带着一股凉飕飕的意思,轻轻扫过范怡容和佳语两人的脸上,不知怎,她们两人莫名地便是升起了一股凉意,叫人心生震慑。 范怡容心底暗暗骂了一番自己,怎么一见到她,心底竟然升起怯意来了? “我方才好像听到有人在说我呢。”倪清羽语气清冷,目光里的寒意增了几分,“不知你们在说我什么?我倒是好奇得很,我眼下来了,你可以当着我的面说了。” 倪清羽说着,自己已经是稳稳当当地坐上了大殿上的高椅,正襟危坐,一脸傲视的模样。 范怡容不想在她面前矮了气势,她昂着脑袋,“方才是我说的,怎么样!” 倪清羽微眯着眼睛看着她,她脸颊上的伤已经淡得微不可查,上次的伤这般重,竟然好得这么快,若不是有灵丹妙药,只怕是难以做到的。 而这灵丹妙药又是从哪里来的?倪清羽的手不觉暗暗握了握,心里升起一股愠怒,但是却是隐而不发。 “哦?都说了我什么?”倪清羽语气亲和地反问,但是,却莫名地叫人觉得心尖发寒。 范怡容已经是自信满满睒于鸿轩会为她出头,她本身又对倪清羽多有不满,眼下她便是丝毫没有了忌讳,直言道:“王妃既然把我们请了来,为何又叫我们在此等这般久?至少,也该派人通传一声,可王妃你却是把我们置之不理,就这般晾在这里。” 倪清羽心里寒意愈浓,范怡容竟然敢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看来,她的背后果然是有高人撑腰呢! 倪清羽挑着眉,“看茶请坐,糖果点心,样样到位,如何就是把你们晾在这里了?” 范怡容一时语塞,的确如此,倪清羽的礼数是到位了的。 良锦在一旁毫不客气地接话,“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用这样的语气和王妃说话!王妃是主子,你不过是个下人罢了,王妃安排了丫鬟好好地给你们奉茶看座,已经是抬举于你们,你们倒是蹬鼻子上脸了!” 良纱也跟着接话:“哼,方才我奉王妃之命去请你,你不也是摆了好大的架子才肯出来吗?” “你!”范怡容的面容扭曲了起来,但随即,她又是换上一副傲然之色,反唇相讥,“你们又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低贱的下人,有什么立场对我这样说话!” 倪清羽面上没有什么神情变化,她们两人便是已经意会,倪清羽不打算开口,这个主战场便是尽数交到了她们的手中。 良锦发挥着自己泼妇的本性,毫不客气回击,“我是低贱的下人,有些人实质上不也是下人!不过不同的是,我是下人我就专专心心做下人该做的事,有些人明明是下人,却是端着主子的款儿,实在是可笑!对于这样的人,我自然是大有立场出言训斥!” “你!”范怡容又是一阵气急,范怡容便是这般不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三言两语便是被人轻易挑起怒意。 范怡容双拳紧紧握着,幸而她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还知道如何还击,她脸上挂着一抹傲然的神色,“臭丫头,我今天已经不是往日的我,过不了多久,王爷就会把我娶回来,到时候,你们这些曾经羞辱过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倪清羽的神色变了一下,良锦的神色也是微微一怔,范怡容既然已经夸下了这样的海口,今日又敢这般嚣张行事,难道真的是因为睒于鸿轩向她许下了什么吗? 良纱方才在锁心院便是已经听她这般说,该震惊的方才便已经震惊了,眼下,那股疑虑又是涌上了心头。 倪清羽目光灼然地与范怡容对视,范怡容知道自己的话在倪清羽心里掀起了涟漪,她心头那股得意漾开了去。 范怡容的脸上绽开了一抹得意的笑,她整个人都熠熠生辉,更是急于向倪清羽炫耀,她急不可耐地开口,“有些事情王妃可能不知道吧,今天我既然刚好来了王妃的院子,那便刚好跟王妃好好讲一讲故事好了,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 倪清羽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心里忍不住颤了一下,范怡容脸上却是绽放着愈加灿烂的笑。 倪清羽从嘴角吐出几个字,“好,我洗耳恭听!” 第二百四十二章 添油加醋 范怡容的脸上尽是得意的神色,眼神里也满是挑衅,“如果我的消息没有错的话,王爷已经是半个余月没有踏足寰宇轩了吧?可是,就这半个月,王爷可是去了我锁心院两次。王爷不入寰宇轩,而是进了我锁心院,这说明了什么?” 倪清羽的脸色异常阴沉,她便知道,范怡容定是要说这些! 良锦这两日打听到的消息都是真的,睒于鸿轩当真是回了府,却不进寰宇轩!他这可真是三过家门而不如啊! 良纱忍不住反驳,“王爷不过就去了你那里两次,你便是把尾巴翘上了天了,真当自己是一根葱!” 范怡容的目光含着一丝寒意,冷冷地瞪了良纱一眼,“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王爷好歹是去了我的院子两次,还对我的伤百般呵护,命人送了最好的药,所以我的伤才会好得这么快!” 倪清羽的双拳紧握,她重重地吸了一口气,语带嘲讽,“看来你该感谢我了,若不是受了这伤,王爷还真是没有了怜香惜玉的机会!” 范怡容一下子被噎了一下,说不上话来。 倪清羽冷冷哼一声,更是冷言相对,“不过,有些人只怕是要高兴过头了,王爷若是真的像你想象的那般怜香惜玉,你带雨梨花地向王爷这般哭诉,他应该马上为你出气,对我严加训诫才是,可是,王爷对我却是什么责骂都没有!” 范怡容的脸抽了抽,但随即,她的脸上又现出一丝冷笑,“王妃以为王爷对你没有任何责骂吗?原来王妃被责罚了还不自知呢!” 范怡容优越感十足,轻巧反问,“王妃以为王爷此番冷落你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倪清羽的神色变了一下,变得有些苍白难看了起来。 范怡容见此,心头的喜意愈浓,“我不过就是跟王爷抱怨了几句王妃,王爷便已经是动了大怒,原本王爷是要对王妃兴师动众大加严惩为我出气来着,还不是我,极力为王妃求情,毕竟王妃还是王妃,我也不能太逾矩了,我百般相劝,王爷这才是打消了怒意,但是王爷也是决意要把王妃好好冷藏一番。” 范怡容的话多半是添油加醋,但落在倪清羽耳里,她已经是无力去辨别真假,只觉得格外刺耳,甚至深深地刺进了她的心里。 空穴不来风!若不是睒于鸿轩确确实实去了范怡容的院子,范怡容怎么编,也是编不出这样的故事来! 范怡容见倪清羽说不上话来,那股得意之色愈加浓烈,俨然已经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范怡容和倪清羽这般多次交锋,这是唯一的一次占了上风,她抓住了机会,哪里肯放过! 范怡容又是继续说着膈应人心的话,“王妃知道的,王爷虽然平日里看着异常严肃,可实际上,却是格外的温柔。这些天,王爷对我,可真是温柔得,如今想起来都是叫人脸红心跳呢。” 她指着自己的脸,“就是我脸上的这些伤,每一次王爷都是格外疼惜地给我上药,实在是叫我又感动,又害羞。” 倪清羽听着范怡容说着这些,恨不得直接上前一把捂住她的嘴,但是她却只是冷冷地坐着,保持着比她更高傲的姿态。不管怎么样,她在姿态上都不能输给范怡容! 眼下范怡容越是得意,一会儿,她看到思婵之时,便愈是会摔得惨烈! 良锦和良纱两人却是已经气得不行,良纱禁不住骂道:“你真是不要脸!” 范怡容挑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说我不要脸,可是这些事情可都是王爷对我做的,你这般说,难道便是在说王爷不要脸吗?” “我……”良纱一时又是说不上话来。 良锦见良纱说不过,她赶忙便是接话,“方才你也说了,王妃就是王妃,你既然知道如此,就应该摆正自己的位置!就连王爷都没有对我们王妃这般无礼相向,你,只不过是得了王爷的几天和言相待,便已经是心里飘飘然,未免忘形得太早了吧?” 范怡容闻言,脸上不仅没有惧色,反而是愈加忘形了起来,继续抛出重磅炸弹,“这一次,我还偏就忘形了!因为这一次,王爷可是认真的!因为王爷已经是向太后表达了这个意思,他若不是真心实意,为何会向太后暗示?” 范怡容的脸上阵阵发红,可见她心里的确满是得意。 她们闻言,面色都是变了一下,倪清羽的神色变得最是奇怪,睒于鸿轩竟然已经在太后那里也有所动作!太后当年与他的冤仇何其深重!他竟然与太后妥协了,看来这一次,他和范怡容只怕是真的了。 倪清羽心头像是被刀子狠狠地剜了一下一般,不管睒于鸿轩究竟是因为大业才有这样的决断,还是出于自己的真心,倪清羽都不想接受!她的心,眼下都已经无力承受! 听着范怡容这般洋洋自得的话,倪清羽不过是再次证明了自己的内心罢了,原来,自己的心,是真的被睒于鸿轩所填满,没有半点空隙。 倪清羽一下子便是想起了在秦国倪府之时,当时的自己,和睒于鸿轩立下约定,定要自己喜欢上了他才会心甘情愿地侍寝,当时她亦是许下诺言,只要发现自己对他生了情愫,便定然会毫不隐瞒,马上告知。 可是现在,她再次确信了自己心头所想,她却是万万开不了这个口了,因为,她是个高傲的人,眼下睒于鸿轩眼里完全没有她,她再把这件事说出,难道要等着他把自己的尊严踩在脚底吗? 倪清羽心头现出阵阵嘲讽,她做不到这样卑微! 倪清羽正在失神之际,良锦狠狠转身便是往外走去,她实在是不想再听范怡容在此疯言疯语,她定是要马上给她一记颜色瞧瞧! 范怡容见到她们这副神色,整颗心便已经是飘得比天高,原来倪清羽也不过如此,三言两语便是被她逼问得哑口无言! 佳语看着这一番唇枪舌剑,倪清羽整个人便像是发挥失常一般,竟被范怡容这般步步紧逼,哑口无言。佳语心头阵阵疑惑,难道倪清羽把她们请来,就是为了被范怡容羞辱吗? 第二百四十三章 思婵指证 倪清羽很讨厌自己现在的状态,就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一般,完全提不起精神来。 她实实在在感到自己的心口剜着疼,就像是滴着血一般。 她没有见到范怡容之前,便已经是料想到了如今这番场景,她以为自己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会云淡风轻一些,不会像现在这般颓丧,可是…… 眼下,她便已经是叫范怡容看笑话了! 范怡容洋洋自得,“这些事情,我本是不想对王妃说起的,但是今天既然王妃都已经把我请来了,寻常叙话而已嘛,总要聊些事情才不会这般无聊,也当是给大家添趣吧。” 良纱听了她这话,真是恨不得直接上去扇她一巴掌,但是她硬生生地忍住了,因为一会儿,有的是她哭的时候! 倪清羽的手已经是握得咯咯作响,她昂了昂头,终于是从方才的颓丧中回过神来,“既然是寻常叙话,自然是故人聚头才更有趣味!” 倪清羽瞟了一眼整个大殿,没有瞧见良锦,“我那丫鬟,应该是去请范姑娘的故人了,一会儿见到了,我倒是很想听你们继续叙话!也想多些这样的趣闻,给我们添添趣!” 倪清羽的话满是寒意,又字字含着别样意味,范怡容心头不觉是一阵发颤,疑虑渐生,佳语心里更是咯噔了一下,自己方才的猜测又浮上心头,难道,倪清羽话中的故人,真的是思婵? 范怡容和佳语两人不觉是暗自交换了一记眼神,倪清羽看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里更是嘲讽地哼声。 没一会儿,大殿门口便是走来了两人,范怡容和佳语两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向门口投去,然后两人的脸色便同时刷地一下变白了。 那两人缓缓向内走来,轮廓渐显,良锦的脸上挂着挑衅的笑意,与她一道同行的思婵,脸色则是有些苍白,她抬着眼睛直直地盯着范怡容和佳语,眼神里含着一股异样。 倪清羽缓缓起身,向下走来,语调和缓悠闲,“这个故人,想来你们很熟悉吧!” 范怡容的脸色难看,目光含着丝丝凶狠之意,瞪视着思婵,警告意味十足。 佳语的脸上更是现出一股懊恼之色,她方才便是已经有了这样的猜测,她就知道倪清羽这一趟请她们来,定然是目的不纯!如今思婵出现,便是坐实了她方才的猜想。 范怡容完全失去了方才那股傲然之色,有些呆呆愣愣地说不上话来。 倪清羽轻笑一声,“怎么,你们不认识这位故人了吗?难道是因为她在我身边待的时间太长了,让你们都生疏了?看来真是我的错了,没有让你们多多往来!” 良纱亮着嗓子,高声道:“这怎么能怪王妃呢?要怪也得怪她们呀,谁让她们把这层关系一直藏着掖着不说呢,还叫我们在那剩饭剩菜里巴拉了这般久,才是猜出了她们的关系!” 范怡容和佳语闻言,心里的最后一丝希冀也是顿时湮没了。 思婵已经暴露无疑! 思婵看着范怡容和佳语瞧见自己时候的震惊神色,心里便已经了然,范怡容此前真的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那么倪清羽之前谎称她已经向范怡容告发自己,范怡容也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背叛之人,这些都是骗人的话,目的就是逼自己就范罢了。 思婵心里并不傻,她见到自己家人的时候便已经知道倪清羽的把戏,但是,她却是仍然决意告发范怡容,目的便是为了自己的家人。她在这世上,飘零无依,唯有家人是她最后的依靠。 倪清羽目光清冷地扫着范怡容,眼神里多了几分寒意,“怎么?你是真的不认识这位故人了?” 倪清羽又把目光扫向思婵,“既然范小姐不记得你了,那你便提醒提醒她吧!” 思婵闻言,便是向范怡容有礼地福了福身子,“思婵见过小姐,那日本应该给小姐传信汇报王妃的情况,却出了意外,小姐应该没有着急吧。” 倪清羽嗤笑一声,“她们自然是不会着急的,因为第二天,我就帮你传了一封信给她做她的定心丸了。” 思婵愣了一下,倪清羽为了不让范怡容起疑,当真是谋划周密。 范怡容和佳语的神色又是突地变了一下,原来,那日收到的消息竟然是倪清羽模仿思婵的笔记写下的!佳语更是懊恼,任凭她多了个心眼,到药房取查探思婵的病情,却还是防不住倪清羽早有准备,最后,佳语也只是查出倪清羽像让她知道的消息。 倪清羽已经是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范怡容便是确信无疑,思婵已经完全暴露了。她现在心里担心的是,思婵究竟已经对倪清羽说了什么,若是她把那些不该说的都说了出来,那…… 倪清羽把她的不安尽数看在眼里,她眼里放着精光,语气阴瘆瘆,“不知道范姑娘平日里跟思婵有怎样的秘密,不能光明正大的见面说,而是要偷偷摸摸地传信。就连传信也不敢光明正大,而是把信藏在龌龊的剩菜潲水中?” 范怡容的脸色又是变得很是难看,惨白得有些虚弱,与方才那副骄傲的神态窘然相异,她憋了半天,才是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我和这个什么思婵,根本就不认识!哪里传过什么信,王妃不要血口喷人!”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倪清羽满是怒意地喝道:“我已经把证人拉了上来与你对质,你还想跟我绕弯子,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众人一下子被这声巨响震慑住了,范怡容的身子禁不住颤了一下,目光有着怔然地看着她。 倪清羽重重地哼一声,“看来,范姑娘的记性想来不太好!思婵定要多说一些事情,你才能想起来!思婵,你便好生和范姑娘说说,让她脑子清醒清醒!若是她听完了还想不起来,等到王爷来了就再说一遍!要是她还是想不起来,那便拉到顺天府去,想来那里的判官有的是办法让她恢复记忆!” 范怡容闻言,脸上的那一点血色也是尽数褪去。 第二百四十四章 麝香真相 思婵的目光紧盯着范怡容,“小姐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当年便是随着小姐一起被太后安置进王府的,小姐你见我性情淡漠,对王爷没有那层意思,便是放心大胆地把我安插进了寰宇轩,在王爷跟前服饰。” 范怡容紧紧咬着唇,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的目光渐渐蒙上一层寒意,冷冷地说:“思婵,你最好想清楚自己要说的话!说错了话,后果可是要自己担的!” 范怡容的话警告意味十足,思婵自然知道她之所以生出这样警告的原因,她无非就是想拿思婵的家人作为要挟,但是她不知道的是,思婵的家人早就已经被倪清羽控制住了。 思婵横了心,“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你!”范怡容一时气结,浑身都发着抖。 倪清羽语气冷冽,“原来思婵的来历这般不简单,我倒是小瞧了她呢!我更是没有想到,原来思婵和范姑娘的渊源竟然已经有这般长时间了,实在是叫人惊讶。” 倪清羽的目光又瞟向思婵,“后来呢?范姑娘既然有意把你安插在寰宇轩,自然是要有些别的用处才是。” 思婵微微垂眸,“当时,范小姐一心都扑在王爷身上,王爷对她冷淡,她近不了身,平日里,我的任务便是每日向她汇报王爷所行之事。” 范怡容的脸顿时憋出一股红晕之色,满是羞恼。 倪清羽掩嘴嗤笑,“原来范姑娘对王爷一往情深这么多年,真是痴情呢!不过话又说回来,王爷以前以前可还没我这个王妃,他怎么就没有看到你呢?白白叫你耗费了这么多年的大好年华!如此说来,王爷也算不上多么怜香惜玉啊!” “你!”范怡容又是一时语塞。这件事,终归是范怡容的软肋,毕竟她不明不白地被摆在王爷这么多年,原本已经很是尴尬,若不是她脸皮够厚,只怕早就待不下去了。 “后来,王妃要过门了,范小姐知道了之后,异常气恼,便是连连嘱咐我,定要好生看着王妃,把王妃的一举一动尽数汇报,更是要找到王妃的软肋,趁机下手搞鬼。”思婵很是平静地说着。 倪清羽的面色却是异常平静,只是那两束目光,锐利得像刀子一样,直叫范怡容有点不敢对视。 倪清羽轻描淡写地说:“挑大事说,若是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一一列出,可不知要说到什么时候呢!” 倪清羽的话很是嘲讽,范怡容听到这话,心里又是漏了半拍。 大事?她吩咐思婵做的大事,除了那件还有什么?思婵若是真的一下子吐了出来,那后果…… “大事……”思婵的语气有些空悠,不觉是又抬眼看了范怡容一眼。 范怡容眼里闪着惊恐之色,死死地盯着思婵,厉声道:“思婵!你最好管好自己的嘴!你若是敢胡言乱语,我定然撕烂你的嘴!” 倪清羽冷冷地哼了一声,“在我面前你便敢公然唆使思婵为你包庇,你才是要管好自己的嘴!” “就是!如果你心里坦荡荡,又何必怕思婵说什么!”良纱跟着附和。 良锦看着思婵,语含暗示和敲打,“思婵,王妃这是在给你机会,孰轻孰重,你自己要掂量好。” 思婵的眸子又是垂了垂,只一瞬,她又是抬了起来,看着倪清羽,“范小姐曾经吩咐过我做过一件大事。” 思婵舒了一口气,“王妃入宫前与王爷入宫请安时候穿的那身朝服,上面的麝香,便是范小姐吩咐我熏制的,所以,贤妃才会因此滑胎!” 范怡容一个趔趄,差点没有站稳,幸而佳语眼疾手快,一下子把她扶住了。但是佳语自己心头的震撼亦是不减,她没有想到,思婵竟然真的敢违背太后之意,出面指证范怡容,她难道不知道与太后相对抗的风险吗? “你,你胡说!”范怡容心口有些怔痛,有些无力地出言否认。 思婵静静地与她对视,“我没有胡说,范小姐一听闻王爷要迎娶王妃,心里便已经在盘算着该怎么置王妃于死地,麝香一计,不过是顾忌王妃秦国郡主的身份,只有王妃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罪,皇上杀她,就成了名正言顺的事情,秦国就算是要讨说法,也是自己理亏。” 倪清羽再次听闻这件事,她心头的那股恨意还是忍不住地往上窜,声音寒彻心扉,“原来是这样,为了除我代之,范姑娘真是费心了!” “一个小小贱婢的话,你以为做得了数吗?”范怡容挺直身板,硬是与倪清羽对视着。 “一个小小贱婢的话,指证你这个贱婢,如何做不得数!”倪清羽语气比她严厉数十数百倍。 “你!”范怡容的脸扭曲在了一起,别提多难看。 “当日若不是我命大,我只怕是早就被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今天,这笔账我也要跟你好好算一算了!”倪清羽冷冷地控诉。 范怡容的心头冒着冷汗,倪清羽要把她怎么样? 她下意识望向外面,似乎是在祈祷着谁来救她。 “你,你想怎么样?”范怡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眼神里布满了恐惧之色。 倪清羽挑眉,“我想怎样?你一个没名没分的贱婢,竟敢指使我院子的人对我进行这般陷害,你说我会怎样?你觉得我会对你心慈手软吗?” 倪清羽击了几声掌,一个黑影便是快速地窜了进来,范怡容定睛一看,竟是张惰。 张惰双手交叉于胸前,脸上挂着顽劣的笑,一脸无害地看着范怡容。范怡容一看到他,整个人顿时汗毛竖起,下意识地又往后退了几步。 范怡容上次被张惰狠扇二十巴掌,阴影还未散去,眼下真的是一见到张惰便顿时变色。 良纱见了张惰,眼睛顿时亮了一下,原来张惰是倪清羽亲自唤来的,她不打算要轻易放过范怡容,张惰这样痞性十足的人来对付范怡容,再合适不过。 范怡容若是不服从倪清羽,有张惰在旁,总能吓她一吓,实在不济,再多扇她几巴掌也是解气。 第二百四十五章 巧套口供 她们见范怡容见了张惰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满脸怯意,她们心里顿时觉得好笑,又格外解气。 范怡容的眼神愈加瞟着外面,渴盼着有人能挺身而出,给张惰一点颜色瞧瞧,但外面却是一片平静。 范怡容有些泄气,她极力逼着自己打起精神,继续投入战斗,她又开口辩解道:“这件事情已经过了这般久,你们现在才来指控于我,又是无凭无证,如何能叫人信服!王妃就是这么决断的吗?” 张惰瞪着眼睛看她,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什么叫无凭无证?这么一个大活人在这里作证。你都把人家当空气了吗?” “她一个贱婢的话怎么能信!况且她亦是空口无凭,这些证据就算是搬上了朝堂之上,也是不足以叫人取信!”范怡容气急败坏地斥责。 “我有证据!”思婵突然开口,范怡容心里咯噔了一下,又是瞪着眼睛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不敢置信。 倪清羽亦是挑眉看她,思婵这丫头,终究是藏了秘密。 “你的证据是什么?”倪清羽发问。 “一直以来,凡是我和范小姐的通信,我都保存着,为的就是以防万一。麝香之事的那封信,我更是好好地保存着。” 思婵的话音刚落,范怡容便是喊道:“你胡说,我明明是当面跟你说的,哪有什么书信!” 范怡容刚喊完,顿了几秒,她才是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的是什么,整个人都愣住了。 众人的目光也是“嗖”地一下尽数射到她身上,把范怡容脸上的惊惧,懊恼尽数扑捉。 倪清羽不由看了思婵一眼,原来方才她的话,不过是激将之言罢了,而范怡容性格冲动,果真是一下子便上当了,把自己的罪行喊了出来。倪清羽的眼神中不由带上了几分嘉许。 “这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都亲口承认了。”张惰越发得意洋洋。 范怡容眼下真的像一个落败的公鸡一般,耸耷着脑袋。 突然间,范怡容抬起了头,看着思婵的眼神里顿时蒙上一层狠毒的恨意,“你个贱人!竟然敢这般陷害于我!我会叫你后悔的!” “那是后话了,眼下,你先为自己操心吧。”良纱异常幸灾乐祸。 范怡容的眼神有些慌张,“你们要把我怎么样?” 张惰嘿嘿地笑,“你猜?” “放心,我们王妃是个仁慈之人,即便是你已经犯下了如此滔天大罪,她也是不会忍心杀了你,再说了,若是杀了你,岂不是脏了我们王妃的手?”良纱欲张惰一唱一和,配合得格外默契,范怡容的脸色,已经是格外难看。 良锦嗤笑,“王妃对那些犯了错的下人,不过就是打个几十大板,然后赶出府去,上次范小姐犯了口舌之错,王妃已经是大仁大义,只是罚你掌嘴二十作为惩罚,这一次,王妃自然是不会再心慈手软了。” 范怡容全身起满了鸡皮疙瘩,倪清羽要把她打几十大板,然后赶出去吗? “你们敢!”她紧紧地盯着倪清羽,狠狠地喊道:“倪清羽,你要是敢把我怎么样,太后知道了,定然不会放过你的!” 倪清羽冷哼一声,“我不过是惩戒一个下人,整肃内院,这样的小事便要劳烦太后插手吗?你既然是在王府中,我是王妃,管束你便是我的分内之事,太后就算有天大的权利,插手旁人的家务之事,传出去,别人会怎么想?” 张惰又是插嘴道:“你陷害王妃在前,方才你亲口承认了,这么多人都听得真真切切,说出去,谁理亏?” “我……”范怡容又欲争辩,倪清羽却是轻巧地打断了她,“别再想搬出太后来做你的靠山,就算是太后来了,我也不怕!” 倪清羽顿了顿,语气清傲,“再说了,这件事若是真的要闹大,真正被牵连的只会是太后,毕竟,你一个没名没分的旧臣之女,怎么就能算得到贤妃会请我到宫中小叙?你又是怎么知道她怀着身孕?皇上是聪明人,一眼便能瞧得出来,太后那时候只怕是跟你撇清关系都来不及,怎么还会保你?” “你!”范怡容全身颤抖,半天,她才是又扯着嗓子大喊,“就,就算这件事是我指使的,可是思婵才是真正动手的人,我脱不了干系,思婵更是罪责难逃!” 思婵闻言,神色闪了一下。倪清羽的目光亦是瞟向她,然后不咸不淡地说:“你管好你自己就是了,至于旁人,无需你操心。” 范怡容欲拉思婵下水,可倪清羽根本就不搭理,轻巧地便绕过了这个话题。 范怡容语气发颤,“你若是敢对我怎么样,王爷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你!这个后院是你主事没错,可是整个王府都是王爷的,就算是你,也定要听从王爷的吩咐安排!” 倪清羽的心里不觉是怔了一下,睒于鸿轩,他若是知道自己已经对范怡容下手,会是怎样的反应呢? 倪清羽顶着范怡容看了几秒,像是对她说,也像是对自己说,“是吗?那我便拭目以待!” 佳语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心里已经是凉了一大半,范怡容这个蠢货,明明知道倪清羽是个软硬不吃的,为何偏偏要无人撑腰的时候招惹于她! 且不说睒于鸿轩会不会真的站在她这边,就算睒于鸿轩真的会偏袒于她,可是眼下他根本都不在这里! 范怡容若是聪明人,便应该知道在呈现弱势的时候主动避让,哪怕是装装孙子,又有何不可,至少先脱险了再说! 佳语心里把范怡容狠狠地诽谤了一番,却是根本无力帮她。 倪清羽一个眼神,良锦和良纱便已经不客气上前欲钳制范怡容,范怡容像发狂的狮子一般,不停地挣扎着,张惰便是在一旁,轻轻地在她身上点了一下,范怡容便是立马纹丝不动了,原来张惰点了她的穴。 范怡容满脸羞恼,“你个死叫花子,竟然敢对我动手动脚!” 张惰无辜地看着自己的手指,“谁叫你不老实,不过我就是轻轻地点了一下,可不算占了你便宜。你要是这般说的话,上次我狠扇你巴掌的时候,难道也是在占你便宜?” 第二百四十六章 当众行刑 大殿里的动静,院外的丫鬟也都注意到了,众丫鬟们便是悄悄围了上来,有些缩头缩尾地悄悄看着,窃窃私语着。 看来她们这位王妃,又要行叫她们大跌眼镜之事了。 在众多丫鬟中,有一个绿衣丫鬟的神色却是格外异常,紧紧地盯着里面的情况,双拳亦是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佳语看着这番场景,自己好歹是要上前护一护,可她刚要上前,张惰便是一下子挡在了她的面前,“唉,你若是识相,就闪一边去,王妃大仁大义,不迁怒于你,你若是上赶着往前凑,到时候便不要怪王妃手下不留情了。” 张惰边说着,边咯咯地掰着手指。 佳语心里却已经是有自己的盘算,她看得出来,倪清羽这一次是实实在在地针对范怡容,这时候自己挺身而出,说不定还会落得一个忠心护主的名头,自己若是真的缩在了一旁,到时候范怡容得以脱险,只怕她第一个要开罪的就是自己。 佳语心一横,又是像上次一样挡了上去,语气里充满了哭腔,“请王妃大人大量,饶过范姑娘吧!其中定然是有误会……” 张惰还未等她说完,便是连点了她两次穴道,她不仅是怔在原地动弹不得,更是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原张惰还点了她的哑穴。 “现在没空理你,真是烦死了。”张惰不耐烦地说。 佳语见此,心里却是在暗喜,自己这一次,想来是能够得到保全了。 倪清羽也确实是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佳语身上,而是一直瞧着范怡容,然后淡淡地说:“拉到院子,仗打二十大板,然后赶出去。” 范怡容闻言顿时变色,那二十大板,自己怎么能挨得过来! 范怡容心里惊惧不已,“倪清羽,你要是敢,你最好是一次把我打死了,若是我不死,来日,我定然会把今日所受的屈辱,加倍还给你!” 倪清羽心里傲然,自己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大不了再死一次,难道还怕了她不成! 她的紫眸里闪着一阵阵寒光,“那我便真不能就这般要了你的命,毕竟,以后你究竟会有怎样的法子对付我,我心里可是万分期待着呢!” 范怡容心口已经是被一股慢慢的恨意填满,她看着倪清羽的目光,更是愤恨不已。但是她的手脚却是完全不能动弹,只能任由着良锦和良纱两人把她架了出去。 院子里的丫鬟们一下子便是散开了,佯装做着自己的事。倪清羽的目光没有任何温度,扫了她们一眼,然后沉声道:“就在这里吧,你们也都别躲,都围过来,好生瞧着,正好可以好生震慑一番那些怀着别的心思的人。” 倪清羽的话,一下子让众丫鬟们心头寒彻,胆小的丫鬟身子已经是颤抖不已。 倪清羽的目光瞟着思婵,语气不咸不淡,“你亦是让我失望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我要震慑人心,必须这么做。” 思婵的眼神一阵黯然,但是她却是没有旁的争辩,只点了点头,末了,还道:“王妃请记住你答应过我的事。” 倪清羽亦是点了点头,“我答应的事,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忘。” 两张凳子事先便已经准备好,连打板子的家丁,也是事前便候在门外,她们这番阵仗,那两个家丁便是赶紧跑了进来,恭敬地站在一旁待命。 范怡容惊惧异常,死都不肯趴上去,但是无奈身子被人点了穴,只能任人摆布,撅着屁股,待人宰割。 思婵则是紧闭双眼,默默地等待承受这一切。 众丫鬟中,那绿衣丫鬟眼神满是着急,紧紧地观察着,她悄悄把几颗石子握在手心,准备好了在危急时刻便出其不意地出手。 范怡容的双拳紧紧地握着,她心里的愤怒已经被激发到了极致,倪清羽这一次,虽说是不会置她于死地,但是,却是有意叫她颜面扫地,叫她抬不起头来!这一招,比直接杀了她更叫人难受! 倪清羽语气清淡地扫着众人,“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仗打她们二人吗?” 众人摇头,眼神里满是怯意。 倪清羽亮出手中的信,那是上次思婵写给范怡容却被截下的信,“因为思婵吃里扒外,与别有用心之人私传消息,把我的秘密消息亦偷传给旁人,这便是我截下来的信件,思婵亦是对这件事供认不讳。如此守不住口风的丫鬟,留之何用?” 倪清羽的话一出,众丫鬟中立马爆发了一声哄声,因为她们都没有想到,思婵竟然会是心怀不轨之人。 倪清羽又瞟了一眼范怡容,“再就是这位范小姐,她就更是别有用心,竟然私下收买我的丫鬟,打探我和王爷的消息。这些年,范小姐一直都在王府中,我亦是怜惜她无父无母,甚为孤苦可怜,所以我一开始也不曾想过要把她赶走,奈何……” 倪清羽轻叹一声,“奈何,有些人不知本分,心里贪图太多,垂涎着不该是她的东西,如此,我若是再留着她,岂不是姑息养奸?” 众丫鬟听着倪清羽掷地有声的话,心头更是震慑不已。 倪清羽沉声道:“她们二人的勾当既然被我识破,我又岂有不罚之理?我治理后院,一直都是纲纪颇严,旁的丫鬟犯了事,我便是酌情重责几十大板,然后赶出去,她们二人,不论是谁,都不能有特殊对待。同样,你们在场的所有人,还有王府上下的所有人,若是犯了大错,我亦是会毫不留情地重责几十大板,然后赶出去!” 众人愈加是低垂着头,不敢言语,整个院子里便是陷入了一阵静谧之中,好似针掉了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倪清羽言罢,眼神示意,那两个家丁收到了命令,举起手中的棍子便欲向她们二人打去。 “住手!”一声大喝传来,众人的注意力立马便被转移开了去。 伴着这声大喝,两粒石子亦是向那两个家丁打去,他们的手吃痛地松开,那一棍,便是哐当地掉在了地上。 隐在人群中的绿衣丫鬟,赶忙便是收了手脚,幸亏自己出手得慢一些,不然,只怕是要被瞧出端倪。 第二百四十七章 轩王解围 倪清羽听到这身大喝,心头却是半点惊讶都没有。 他终究还是赶回来了,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这一出英雄救美,可真是精彩极了! 良锦和良纱却是满心懊恼,若是睒于鸿轩再晚来一小会儿,先让范怡容吃一吃苦头,岂不是更好! 两个矫健的身影先后落地,是睒于鸿轩和夏津,方才的两颗石子,便是他们二人使出。 他们看着这番架势,眉头不觉是紧紧地皱在了一起,神色复杂。倪清羽清冷的目光便是定定地落在睒于鸿轩的脸上。 他们已经多久没有见面了,有半个月了吧,倪清羽感觉他比往常消瘦了不少,脸上尽是疲惫之色,想来最近千禧阁各处的事,的确是让他忙得够呛。 但是,随即,倪清羽心头又是被一阵寒意浸满。 他已经这般忙碌,竟然抽得出时间去范怡容的院子去探视,却是抽不出时间来瞧她这个正牌王妃一眼! 想到这里,倪清羽眼神里的寒意又加重了几分。 睒于鸿轩的目光也是落在了倪清羽的脸上,夏津方才急急忙忙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他心底便已经是被搅弄得乱七八糟。如见瞧见了倪清羽这番冷然之色,他心里的那股心绪变得愈加复杂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睒于鸿轩沉声开口。 众人向睒于鸿轩行礼,倪清羽看着他,语调平静清冷,很是轻描淡写,“妾身发现了院子中有丫鬟嘴巴不严实,私自联合了外人互通消息,对我进行监视,所以就打算对这两个勾结的人按照规矩行事。打二十大板,然后赶出王府。” 睒于鸿轩心里还是怔了一下,因为倪清羽的神色,太过平静,眼神里又带着很多旁的东西,叫他有些猜不透。 范怡容见到睒于鸿轩来了,是唯一一个满心欢喜之人,她脸上顿时现出满满的笑意,语气里的撒娇意味十足,又带着丝丝哭腔,尽是委屈,“王爷,你终于是来了,王爷若是再晚来一步,容儿可就……” 倪清羽静静地与睒于鸿轩对视,她今日定是要看看,睒于鸿轩究竟要如何裁决。 她说完了那些话之后便是没有再说话,睒于鸿轩也没有因为范怡容的哭诉而转头看她一眼,只是依然静然地与倪清羽对视。他们两人仿佛已经石化了一般,紧紧地盯着对方,却是半个字都不吐。 院子里的丫鬟都面面相觑,她们只觉得,整个院子的温度好像一下子又下降了好几度,叫人心头发寒。 范怡容满心委屈,又是唤了一声,“王爷,容儿被点了穴,好难受……” 睒于鸿轩轻叹一口气,“把她的穴解开。” 倪清羽听了这话,眼神不觉是微微收了收,双手紧紧地握了握。他,果真是怜惜着范怡容! 夏津得令,便是欲上前为范怡容解穴,良锦的两眼顿时瞪得老大,死死地瞪着他,夏津竟是被她瞪得愣了片刻。 倪清羽冷声道:“王爷要解开她的穴道,意欲何为?可是怜香惜玉,要免去她的处罚?” 睒于鸿轩听到她这股冷然的话,心头被戳了一下,他语气亦是不好,“王妃,请注意你说话的语气!” 倪清羽微微颔首,敛衽福了福,算是赔罪,“妾身知错。但是妾身却是以为,实在是不宜把范姑娘的穴道解开,方才,她便是不服从处罚挣扎不休,妾身才是想出了这个法子。这穴道要解开,也得等二十大板打完之后。” 倪清羽语气平和,但是言语见却是带着一股不容置疑。 “王爷……”范怡容脸色骤变,皱着脸又是对睒于鸿轩一阵求救。 夏津看着范怡容,又看了看倪清羽,心里暗叹,这件事真是棘手。 睒于鸿轩的目光亦是看着倪清羽,神色带着一丝忍耐和退让,“此事,或许有误解之处,把她赶出去,实在有所不妥。” 倪清羽心头一阵怒火窜了上来,他,不仅是怜惜范怡容,而且更是当众替她求情!他们的关系,难道还没有坐实吗? 众丫鬟们都一下子把目光对向了倪清羽,大有看她如何处置的心态。 倪清羽语气顿时强硬了几分,“误解?她们互通的信件都已经被我截了下来,思婵亦是供认不讳,难道还会有误会?” 睒于鸿轩闻言,他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他方才已经是抛出了橄榄枝,已经是最大的让步,可她,却是半点都不买账。 睒于鸿轩的目光定然地与倪清羽对视,他反问道:“若本王说其中有误会呢?难道你也要继续质疑本王吗?” 倪清羽呵了一声,“妾身怎敢!” 他们都是遇强则强之人,对方不曾给自己半句好话,自己也绝不会给对方半句好话。 睒于鸿轩语气强硬,“本王从你的语气里,可半点听不出你不敢!” 两人三言两语,火药味已经弥漫开来,周围的其他人都是愣愣然。那些丫鬟甚至比方才更加紧张,动都不敢动一下。 范怡容听到他们两人这般针锋相对,嘴角不觉是勾起了笑意。 她便知道,睒于鸿轩一定会赶回来,一定会为她解围!倪清羽,这一次,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要拿我怎么样! 倪清羽的紫眸中放着阵阵冷光,紧紧地盯着睒于鸿轩,不曾移开半分。睒于鸿轩的黑眸亦是放着寒光,这个女人,竟敢这样与他对视!她有几个胆子! “妾身气性便是如此,王爷若是想要听温言柔语,便是走错了地方!”倪清羽语气强硬,半点不肯退让。 良锦等人都暗暗为倪清羽捏了一把汗,倪清羽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 睒于鸿轩是个什么主,性情暴戾冷烈,更是杀人无数的将军,在府上,有哪些不知深浅的狗腿子办事不利,亦是有被他一掌收拾了的先例,倪清羽用这样强硬的语气说话,睒于鸿轩若是怒起,倪清羽的小命还要不要了! 睒于鸿轩果真是被她的这般强硬态度激起了强烈的怒意,这个女人,为什么就不能稍微温顺一点?为什么就是要这般与他对着干! 第二百四十八章 自请废妃 但,睒于鸿轩嘴角却是突然勾起了一抹笑,“本王没有走错地方,本王来此,为的就是这会说温言柔语的佳人!” 倪清羽心口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好个为了会所温言柔语的佳人!他口中的佳人,不就是范怡容吗? 的确啊,他如此火急火燎地赶回来,为的不就是救她吗?若不是自己把范怡容抓了来兴师问罪,只怕他还是不愿意多踏入这里一步吧! 范怡容听了睒于鸿轩的这话,心头顿时乐开了花,嘴角的笑意愈浓,对倪清羽的那股轻蔑之意愈发明显,倪清羽根本就是在自取其辱! “夏津,把容儿的穴位解开!”睒于鸿轩语气冰冷,自己依然保持着与倪清羽对视的姿势,不曾动半分。 倪清羽眼神里的寒意愈加浓厚,“谁敢!” 夏津便是愣在了那里,解也不是,不解也不是。 良锦良纱和张惰不觉是暗暗着急,心里更是为倪清羽捏了一大把汗,倪清羽也是太大胆了,竟然敢公然和睒于鸿轩叫板! 睒于鸿轩的双拳紧紧地握着,已然是发出咯咯的响声,“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 倪清羽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我清楚明白的得很!” “这王府上下,没有人能违背我的命令!你,也不能!”睒于鸿轩盯着她,火药味十足,四处散发着危险的味道。 “我没有在违背你的命令,违背你的命令的人,是王爷自己!”倪清羽铿锵有力。 睒于鸿轩怔了一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倪清羽冷声道:“王妃的头衔,是王爷给的,这后院的执掌大权,也是王爷给的!既然王爷给我这样的权责,我便有责任,有义务,更是有权利,处理王府上下的内务之事。范怡容既然住在王府后院,那便理应由我来管!她与思婵暗中勾连,互传不该传之消息,我便是应该对她们两人进行严惩!如若王爷要阻拦,那方法只有一个!” 倪清羽心一横,“那便请王爷,除去我的王妃头衔,免去我执掌后院的大权!” 倪清羽的这话,一下子撞进了睒于鸿轩的心坎,他心里顿时震惊不已。 院子里的丫鬟们都怔住了,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 倪清羽这话,已经把战火推向了顶峰,更是把自己推向了悬崖边上。她竟然用王妃之位,后院主事之职作为赌注!她这股倔强不屈,委实是令在场的人震慑不已。 良锦和良纱等人则是倒吸一口冷气,倪清羽这又是何必呢,若是睒于鸿轩怒起,真的把她的王妃之位削去,后院主事之职免去,她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到时候,她便等着被范怡容踩在脚底吧! 睒于鸿轩的眼神满含复杂,倪清羽,你真的要把事情逼到这个地步吗?你,难道就不知道和缓退让是何物吗? 要把她废去,他怎么舍得!但是,真的要纵容她把范怡容打上几十大板,然后赶出去吗?理智告诉他,绝对不可以! 范怡容,眼下已经成了他的一颗棋子,这么多年了,睒于鸿轩都没有想过要用这颗棋子,虽然用了之后,很多事情都会省事不少。 眼下,情势所逼,他不得不重新拿起了这颗棋子,与自己最不想为伍之人为伍。他要成就大事,就必须委屈自己,去做这些事。 他自己委屈,他可以忍受,但是,他却是不想让倪清羽受任何委屈! 他不能把自己谋算的事情告诉倪清羽,也不能把自己接近范怡容的苦衷说出来,而她性子这般强硬,睒于鸿轩心头竟是升起怯懦,怯懦着倪清羽误会自己之后的情形…… 事实证明,自己当初的担心并没有错,倪清羽果真是这般强硬不屈,就像烈酒一样,让人招架不住! 睒于鸿轩在心底暗暗叹息,倪清羽,你这个女人,究竟要我怎么做,究竟让我怎么做你才会消停? 夏津是在场所有人中唯一一个知道睒于鸿轩心头纠结之人,他知道睒于鸿轩接近倪清羽并非出自本意,更是知道睒于鸿轩这些时日没有回寰宇轩实际上是因为心底在乎着倪清羽,他还不知道要怎样和倪清羽面对。 当日他探知倪清羽要对范怡容有这番动作,他心里便已经是闪过这些总总,他让良锦劝阻倪清羽,便是不想让倪清羽和睒于鸿轩两个强硬之人硬碰硬,可是,他最终还是没有能阻止这一切!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静止了,睒于鸿轩和倪清羽还是那般紧紧对视,但是眼神里却是含着满满的剑拔弩张的味道。 “你别以为我不敢!”睒于鸿轩冷冷地从唇间挤出这句话。 倪清羽心头像被什么狠狠震慑了一般,心头发疼得叫她难以承受,眼眶竟然热了起来,她拼命地忍着,不让自己流露出半点心疼之意,倪清羽亦是冷冷地抛出一句话,“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王爷不敢做的吗?” 倪清羽言罢,扑通一声便是跪倒在地,“请王爷下令!” 睒于鸿轩双拳紧紧握着,盯着跪在地上的人,眼睛怒得发红。在这个世上,竟然有人能够这般逼迫于他!可是偏偏,他却是忍不下心来严惩这个对她苦苦相逼之人!实在是可恶! 睒于鸿轩终究是愤然转身,撂下一句话,“王妃今日脑袋定是糊涂了,还不快把王妃扶进去,好生歇着!” 良锦和良纱都大大地舒了一口气,太好了,睒于鸿轩终究是没有真的把倪清羽废了,他这般退让,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范怡容听了这话,心里顿时怒起,又满是不敢置信,睒于鸿轩怎么可以这般轻易地就把倪清羽饶过了! 夏津心里暗叹,看来睒于鸿轩是真的对倪清羽动了真情,不然,凭他的性子,怎么可能这般退让? 睒于鸿轩向范怡容走去,快速地便给她解了穴,范怡容的手脚顿时解放了,她整个人便好像是王八附体一样,立马便死死地缠上了睒于鸿轩,眼泪就好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样,一下子便是流了下来。 “王爷,王爷,容儿方才好怕……”范怡容柔柔地哭着,那形态,着实叫人心生怜惜。 第二百四十九章 矛盾激化 睒于鸿轩对于这个紧紧地往自己身上贴的人有些无奈,不管太后究竟做了什么,范怡容都是范英华的女儿,而范英华,曾经是他很得力的下属。他对范怡容,并不是全无感情,更是不能硬下心肠。 倪清羽抬眼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睒于鸿轩没有推开她,而是任由她抱着自己,这已经是最直接的证据,这无疑便是对她明晃晃的甩巴掌! 倪清羽心头的倔劲犯了起来,她一下子站起身来,快步走了过去,直直地拦在睒于鸿轩的面前,紫眸灼然。 “王爷要把她带走吗?那便请王爷下令吧!王爷若是真的下了令,这件事,我马上放手!” 夏津心里哀嚎,他已经是看到睒于鸿轩紧紧握着的双手,他已经是怒极。 夏津赶忙拦了上去,挡在倪清羽面前,好言劝道:“王妃,各让一步吧,不要把事情闹得太难堪。” 倪清羽凌冽的目光扫着他,“主子说话,有你什么事!” 夏津被倪清羽那一记目光扫了一眼,竟然是愣了一下。她那句训斥之言,也是叫他被震慑住了。 他自从跟了睒于鸿轩,在我王府中的威望便是越来越高,何时曾被人这般训斥过?再说,夏津这般傲性,又怎么会接受旁人的训斥?眼下他猛的被倪清羽一训,竟是觉得格外久违的感觉,心头一阵异样。 睒于鸿轩看倪清羽的神色却是多了几分寒意,“王妃架子倒是挺大!主子?你现在不就在求我把你从主子的位置上轰下去吗?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还怎么端主子的款儿!” 倪清羽冷笑几声,“我不就在等王爷下令吗?王爷一声令下,我便是一身轻松!” 夏津对于这个局面已然是无力,在场的所有人都噤若寒蝉,良锦和良纱两人都暗暗为倪清羽着急,她怎么就这么一根筋?她为何定要这般挑战睒于鸿轩的极限呢? 她们心里就算再着急,却是万万没有勇气开半句口,只能暗暗杵在一旁。 这时,一个苍劲老者的声音传来,打破了整个院子紧张安静的气氛,“王爷,王妃,请勿要冲动行事!” 众人的注意力都是转移到了来者身上,原来是羊七,他扶着羊角须,缓缓而来,鹰眼锐利异常,扫了一遍众人,然后便是定格在了倪清羽和睒于鸿轩两人的身上。 夏津暗暗松了一口气,好在羊七来了,只要有羊七在,想来睒于鸿轩是做不了傻事。 张惰见了自己的师父,亦是满脸高兴,他们都知道羊七在王府中的重要地位,个个都好像见了救星一般,满脸兴奋。 “王爷,王妃,两位请勿要冲动行事!”羊七又是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神色里带着一丝敦促,不像是仆人对主子说话,反而像是长辈在教育晚辈。 范怡容瞧见羊七,整个人的神色都变了,都怪这个臭老头,竟然这个时候出来坏了她的好事! 睒于鸿轩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羊七的到来,其实也是为他解了围,倪清羽对他紧紧相逼,他真的不敢保证自己究竟会做出什么错误的决定。 倪清羽的心里却是依然一片冰冷,神色全无半点和缓,“我没有冲动行事,我这是在按照纲纪行事,范怡容既然做错了事,就要接受惩罚,任何人都不能包庇!如若王爷定要包庇的话,那便唯有把我头上的头衔免去,如此我方能放行!” 倪清羽这一番执拗,何尝不是因为自己心里在乎? 她想要赌一场,看在睒于鸿轩的心里,究竟是她比较重要,还是范怡容比较重要!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心里的醋意已经是肆意蔓延,甚至演变成了恨意,她不试探出来,绝不罢手! 范怡容闻言,又是下意识地往睒于鸿轩的怀里躲着,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 羊七知道,这件事,只能和解。范怡容动不得,倪清羽又是睒于鸿轩的心头痛,亦是动不得。 羊七看着倪清羽,劝道:“王妃何必要因为一件小事就如此置气?王妃的头衔岂是能免就免的?” 倪清羽挑眉,“这头衔本不过就是秦国皇上一句话定下来的,眼下能不能免去,不也就是王爷一句话的事。” 她语带嘲讽之意,“我让出了王妃之位,多的是会讨王爷欢心的人抢着坐!反正这个位置,我也不稀罕,我又何必占着!” 睒于鸿轩的眼神顿时又是蒙上一层怒意,她说她不稀罕!好个不稀罕! 可不是嘛,从一开始,她便是被动地被指给自己,她心里又何曾愿意过,所以,她才会大胆地向他提要求,要等到所谓的产生感情了再圆房。她根本就是无心与他培养感情,那些话,不过都是推脱的说辞罢了! 因为,她根本就不在乎,她根本就不稀罕! 睒于鸿轩怒极反笑,“是啊,我轩王的王妃之位,自然有的是人击破头颅也要抢着坐,既然我这个王妃这般不稀罕,我又何必强求!” 众人大惊,倪清羽的目光便是静静地落在他身上,神色半点和缓都没有。 睒于鸿轩见她这般淡然的模样,心头更是恼怒,不知道是那根冲动的神经被挑动了,他把范怡容抱得更紧,眼角勾着笑意,“容儿为人端庄贤淑,温和温和,贤淑大方,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范怡容闻言,眼睛顿时瞪得老大,满眼都是惊喜地看着他,喉间亦是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呼,“王爷……” 倪清羽闻言,此前所有强撑都顷刻瓦解,心里痛得像是马上就要流出血一般,眼眶愈加热了起来,她却是逼着自己,决不能在这个时候流下半滴眼泪!决不能! 倪清羽硬生生地从嘴角扯出一抹笑,“既然王爷已经有了更合适的人选,那便请王爷下令吧!我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良锦、良纱和张惰三人都傻眼了,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睒于鸿轩真的说了,要废了倪清羽,那范怡容扶上王妃的位置吗? 范怡容此前说的那些话,都要变成真的了吗?她真的要坐上高高在上的王妃宝座,而她们,马上就要被她狠狠踩在脚底了吗? 她们光是想想,心头都一阵发憷。 第二百五十章 抖搂丑事 睒于鸿轩这才是猛然回神,自己方才究竟是说了什么? 他眼神有些空洞地望着倪清羽,怀里的这个人,却是一脸幸福地在自己身上蹭着,他心里却已经是乱成了一团。 羊七沉声道:“王爷,废妃之事事关重大,还需要呈报皇上太后,不是这般儿戏的。” 他从睒于鸿轩的眼神中便已经是瞧出了,睒于鸿轩已然是满心懊恼着,自己若不从旁和缓劝道,他们两人硬碰硬,只怕这罢妃之事,便真的葫芦糊涂就促成了。到头来,后悔的还是睒于鸿轩! 羊七心里暗叹,睒于鸿轩这一次,真的是对倪清羽动了真心了,不然,依照他的行事作风,根本不是这般容易冲动之人,这一次竟然是这般冲动易怒,这世间,真是一物降一物。 倪清羽的心头却已经是被睒于鸿轩方才的话狠狠伤了,任凭羊七再多说怎样的劝解之话,也已经是难以平复。 范怡容,这个曾经害了她的人,她绝不会放过!前一世,她已经是吃了心慈手软的苦,这一世,她绝不会再做这样的人! “王爷若是心意已决,定要废妃,妾身便等着你下令。但是,王爷若是不马上下令,范怡容,我便是定要狠狠惩罚!” 倪清羽依然紧抓着不放,范怡容闻言,不觉是抬眼狠狠地盯着她,破口骂道:“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王爷都已经说了,我才是更合适的王妃人选,你若是识相的就应该赶紧跪地求饶,求我做了王妃之后饶过你才是!你倒是硬气,这个时候还紧抓着我不放!” 睒于鸿轩心头涌起一股浓烈的不悦,他很想出言斥责范怡容,但是,最终他却只能硬生生地忍住了。 倪清羽心里泛着冷笑,“我?向你求饶?你便做梦好了!” 倪清羽心头冷笑不已,“你问我为什么紧抓着你不放,你为什么不自己问问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事情!你要致我于死地的心,何其狠毒,我现在所为,不过是要把你当初对我做的,索一些还回来罢了!” 范怡容闻言,脸色又是变得一阵惨白,心里一阵慌张。 睒于鸿轩不觉是蹙了蹙眉,范怡容究竟做了什么事? 良锦和良纱听到这里,两人不约而同便是生出了一个主意,若是把范怡容做的那些恶性尽数告知与睒于鸿轩,他便定然会百般厌恶范怡容,然后就不会真的娶她做王妃了吧! 如此一想,她们也就顾不得许多,一下子便是插嘴道:“就是!当初就是你唆使思婵在王妃入宫请安的朝服上熏麝香,贤妃才会滑胎,王妃才差点有去无回!你的手段毒辣,是生生地把王妃往死路上逼!”良锦扯着嗓子把事情抖搂了出来。 良锦话音刚落,良纱赶忙接话,“还有还有,你阻止不了王妃与王爷成婚,就给王妃下药,让王妃在新婚之夜来了月事,没法侍寝,第二天,那些王爷王妃不和的谣言,也都是你一手传出去宣扬起来的!” “还有……” 良锦又是接话,把思婵做过的所有通风报信的事情都一一透露,甚至连以前倪清羽还未过门之时思婵向范怡容暗传消息的事情也都抖了出来,说得绘声绘色,院子里的其他丫鬟听了,都是目瞪口呆,惊诧不已。 夏津看着良锦口若悬河,卖力地讲述的模样,心里竟然是升起了一股异样的思绪,原来她讲起话来手脚并用,生怕人不相信的样子这么可爱。 不知不觉,整个院子中便只剩下了良锦和良纱两人在唱双簧,她们意识到的时候,睒于鸿轩的脸色已经是黑如锅底,范怡容的脸色却是异常苍白,她整个人也终于是恢复了有脊椎的状态,怯生生地站离了睒于鸿轩。 这些都是范怡容做的!睒于鸿轩心头怒极。 其实,他应该早有预料,整个王府中,除了范怡容,又还有谁有这样的动机去做这样的事,又还会有谁,有这样的根基,去精心铺垫这些? 良锦和良纱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便是乖乖地闭上了嘴,一言不发,等待着睒于鸿轩做出裁决。 “这些都是你做的吗?”睒于鸿轩的声音透着阵阵寒意。 范怡容不觉是打了个寒颤,她声音亦是带着满满的抖意,“不,不是容儿做的,这是,她们血口喷人!” “思婵已经指证了!”张惰在一旁喊道。 他刚是喊完,羊七便是抛给了他一记狠狠的眼神,张惰便是缩了缩脑袋,安安定定地闭上了嘴。 羊七和夏津暗暗交换了一记眼神,如今的情势,睒于鸿轩只怕是更难做出裁断。 眼下的证据都是指向范怡容,这些事他们都相信是范怡容做的,但是,睒于鸿轩却还是不能把她赶出去,可是,这又该如何向倪清羽交代和解释呢?倪清羽性子这般要强,光想想已经是叫人觉得棘手难办。 睒于鸿轩紧紧地抿着唇,心里已经是纠结不已,久久地都做不出任何裁断。 倪清羽看到他的这副神态,顿时心如死灰。 自己已经输了,结果已经这般显而易见,她输了!输得这般惨烈! 即便是各种证据摆在了眼前,睒于鸿轩还是不能下决断处置范怡容,还不能说明他对她的情谊吗? 倪清羽心头凄凉,自己真是太可笑的,还妄图跟范怡容叫板! 羊七不忍睒于鸿轩这般左右为难,他便是决意做下这个恶人,他开口道:“旁的事不说,单是麝香朝服一事,老夫觉得或许还有可疑之处,毕竟,思婵亦是一个小小奴婢,她说的话或许不足以取信,为了避免冤枉了好人,王爷应该把这件事重新调查一番。” 倪清羽不觉是抬眼盯着羊七,眼神里满是不敢置信。 张惰等人也都不敢置信地看着羊七,他一向最为公允,怎么会突然这般不顾是非,偏袒范怡容? 夏津见此,知道了羊七的本意,他心一横,亦是站了出来,“卑职亦觉得这件事,应该格外谨慎对待,毕竟牵涉重大,王爷若是丝毫没有调查便是枉然裁决,只怕是多有不妥。” 第二百五十一章 心灰意冷 良锦听了夏津的话,眼睛顿时瞪得老大,死死地瞪着他,恨不得在他的身上盯出两个窟窿。 他们怎么可以尽是帮着范怡容说话!方才她和良纱两人耗费这般多口舌,难道就要白费了吗? 范怡容听了羊七和夏津两人都为她说话,心里不觉是异常震惊,他们两人何时站在她这个阵营来了? 但她随即一想,看来,羊七和夏津两人定是见风使舵之人无疑,不然也不会一听说她要被封为王妃,便马上转而站在她的这边来了? 范怡容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心里的优越感顿时满溢。 范怡容底气顿时足了很多,“王爷,这件事容儿确实是冤枉,思婵一个小小贱婢的话,如何作得了数?况且这件事过了这般久,王妃眼下突然便是提起这件事,叫容儿心里怎么能服气甘愿受罚?” 睒于鸿轩看着范怡容的眼神里蒙上了一层复杂,他又看着倪清羽,她的眼神里闪着的,不正是阵阵失望之色吗?睒于鸿轩心头一阵阵扯疼,他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他要为倪清羽出这口气,他要把倪清羽拥在怀里好生安慰。 睒于鸿轩刚要开口,羊七便是扯了扯他的衣袖,眼神更是紧紧地盯着他,传达着无声的告诫敲打。 睒于鸿轩看着羊七的眼神,他的心里一阵刺痛,神色亦是闪过阵阵怆然,双拳又是握得紧紧的。 倪清羽的心就像掉入了冰窟一般,任凭怎样,都不再能暖得热。 她嘴角勾起阵阵嘲讽,“王爷便是整个王府的天理,王爷说这件事有蹊跷,有误会,那这件事便是有蹊跷有误会,妾身无话可说!” 倪清羽已经放弃了对抗,她的屈服却更是刺痛着睒于鸿轩的眼睛,因为,她整个人明明已经是满是伤痕和颓丧,叫人心头发疼。 倪清羽倔强地抬起了眼睛,看着睒于鸿轩,“王爷何时要改立王妃,妾身随时候命!” 睒于鸿轩看着她的样子,心头满是无奈和心疼,他紧紧咬唇,最终开口,“王妃今日定是累了,你们把王妃扶进去好生歇着吧!” 倪清羽的眸子紧紧地盯着睒于鸿轩,还是那般不屈,只是现在,这双眼睛里,已经是如死水一般。 呵,他还是要护着范怡容!还是要护着她啊!所以他才会这么多次顾左右而言他! 倪清羽极力忍着心头的翻滚,然后,她很是恭敬地屈膝下跪,“妾身有一事相求!” 倪清羽的样子,完全没有方才的那股不挠,反而满是隐忍和妥协,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妥协,是因为心已经死了,因为她的心已经是被伤透了!既然,自己已经是输家,至少,要为自己此前做出的承诺做最后的努力! 睒于鸿轩看着她的样子,谁都不知道他心底有多扯疼,他极力掩饰着自己声音里的那一丝颤抖。 “既然,王爷已经认定范怡容跟此事无关,那思婵,也请王爷轻恕于她。” 倪清羽的语气平静,没有任何波澜。 思婵目睹了方才的一切,见到倪清羽如今这般形态,为她低声下气地求情,心头不觉一阵感触。 睒于鸿轩还没说话,范怡容却是已经蹬鼻子上脸,“那贱婢竟然血口喷人,陷害于我,如何能轻饶!” 睒于鸿轩的目光投向范怡容,带着一丝寒意,范怡容猛地便是怔了一下,只觉得自己心头一阵发憷,她便是低垂下了头,不敢再多言。 睒于鸿轩轻道:“我答应你。” 倪清羽重重地叩头,“多谢王爷!” 寰宇轩围观的丫鬟看着这一幕,都不觉是暗自窃窃私语了起来,各种目光都是投向倪清羽,倪清羽的脸上,却是半点神情都没有,只一副清冷模样,就连睒于鸿轩,也是看不出她心底到底在想什么。 “不知王爷何时向皇上太后请旨废妃?”倪清羽逼着自己问出这个问题,她定要把自己逼上死路才肯罢休。 睒于鸿轩的双拳又是握住了,“你,就这般想要本王请旨废妃吗?” 倪清羽语带嘲讽,嘴角亦是勾起一抹笑意,“王爷不请旨废妃,你那位温柔娴淑,端庄大方,温和得体的候选人,怎么登上王妃之位?” 睒于鸿轩心里又被刺了一下,她骨子里还是这般不屈! 范怡容脸上的神色却是格外得意,满是挑衅地看着倪清羽,若不是因为睒于鸿轩还在场,她眼下早就已经是对倪清羽进行一番冷嘲热讽了! 睒于鸿轩的目光扫了范怡容一眼,然后又一一扫过众位丫鬟,掷地有声,“你们给我记住,现在,她还是王妃!你们若是因为今日之事,便是生了怠慢之心,本王若是知道了,第一个绕不过你们!” 那些丫鬟心里本就是打着这样的主意,被睒于鸿轩这一番呵斥,心里顿时便整肃了起来,她们更是猜不透睒于鸿轩心里真实的想法。 范怡容听了睒于鸿轩的这个命令,心里老大不高兴,但是看着睒于鸿轩严肃的脸庞,最后也是只能硬生生地忍了下去。 倪清羽嘴角又是升起一股嘲讽,他这算什么?怜悯吗?她倪清羽,又怎么会需要旁人的怜悯! 倪清羽心里的倔意又犯了起来,“王爷这是对我的怜悯吗?如果是的话,那大可不必,因为这些会嘲笑我的丫鬟,我一个都不会留!” 倪清羽直直地盯着睒于鸿轩,“恳请皇上,把这些丫鬟全都撤走,我只要良锦和良纱在身旁伺候着便是。” “不可!”睒于鸿轩立马出言喝止,异常坚决。 “为何不可?难道,连良锦和良纱两个丫鬟,王爷也要一起撤走吗?”倪清羽直言反问。 “只要圣旨一天未到,你便是一天的王妃,堂堂王妃,怎可只有两个丫鬟从旁伺候?” “丫鬟在忠,不在多,既然她们无心伺候,我又何必强留?”倪清羽语气坚毅。 睒于鸿轩语气满是无奈,“你不要太倔强!” 倪清羽嘲讽一笑,“我眼下,就只剩下这点倔强了,难道王爷还要剥夺吗?” 睒于鸿轩的神情又是一愣,她怎么可能会只剩下这一点绝强?她已经把他的心偷走了还不自知,她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富有吗? 第二百五十二章 绿衣丫鬟 倪清羽的这话一出,院子里的大部分丫鬟都惊住了,随即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按照今日的情势,倪清羽随时可能被废,那这寰宇轩自然也就不复当年风光,她们就算不走,也是捞不到好处,反倒是分出去重新谋差事,才是一条新的出路。 但是那位绿衣丫鬟的脸色,却是实实在在地变了,因为倪清羽这个对她们大有益处的大赦,对她半点好处都没有。她若是真的离开了寰宇轩,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主子费心把她安插在这里的谋划? 睒于鸿轩冷着脸盯着倪清羽,她今日已经是一再挑战他的极限,她真是敢啊! 把所有丫鬟都赶出去,她这个王妃,不就成了光杆王妃!她当真是狠了心把自己往绝路上逼,更是把他往绝路上逼,叫他骑虎难下! 倪清羽看着睒于鸿轩,眼神里已经满是决然,又是铿锵有力地重复了一遍,“恳请王爷答允我的请求!” 范怡容开始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倪清羽,她的脑子没有进水吧?这般急切地要睒于鸿轩把自己的王妃头衔免去,连这个院子的丫鬟也都紧着赶走。 范怡容实在是不知道倪清羽实是怎么想的,但是见到倪清羽现在这副落败的样子,她便是感觉心里无比解气!待到自己当上了王妃,到时候,她便等着瞧吧!今日自己所受到的所有责难,一定原原本本地还回去! 范怡容心里又是蠢蠢欲动,她一开口便很是嚣张,“你若真的有心自请废妃,那便首先应该搬出寰宇轩才是。” 倪清羽心头一撞,双拳紧紧地握在一起,她便应该知道,范怡容定是抓住了机会便要往她的头上踩! 睒于鸿轩的目光顿时像两把刀子,直直地射向范怡容,声音里透着阵阵寒意,“这里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范怡容心头又是被震慑了一下,睒于鸿轩为何变得这般快,他既然有废妃的打算,她趁机落井下石,也无伤大雅,又有什么关系? 倪清羽冷哼一声,“范姑娘所言极是!既然王爷已经是决意要废妃,那这寰宇轩,我自然是没有理由再住下去了,我即可就搬!” 睒于鸿轩的目光射向倪清羽,看她的眼神亦是那般冰冷,“我有说过让你搬出去吗?这王府上下,所有事情都由我来决断,我没有说过的话,谁都不能曲解!就算是我说过的话,收回来又有何不可!” 范怡容不觉是把头垂了下去,暗自琢磨着他这句话的意思,难道,他要收回废妃的话?收回要立她为王妃的打算?范怡容的脸色不觉是变来变去,心里也悬了起来。 倪清羽的面色却是没有半点变化,依然满是冷然。 “你就住在这里,哪里都不用搬!”睒于鸿轩语气平静地说。 范怡容的眸子不觉是转了转,心里涌起一股气,倪清羽亦是下意识地握了握手,她又开口道:“请王爷把丫鬟们尽数遣退!我只要良锦和良纱两人便可!” “你……”睒于鸿轩一时语塞,她为什么这么倔强! 睒于鸿轩还没有做出最后的裁决,那个绿衣的丫鬟便是一下子站了出来,扑通跪地,“王爷,王妃,奴婢不想走,奴婢想留下来伺候王妃!” 范怡容看到那丫鬟,眼神不觉是闪了一下。 睒于鸿轩看着这丫鬟,瞧着甚为眼熟,却是半天想不起来她的名字。 倪清羽看着地上的人,心头不觉有些感动,但是,她这一次却是已经下定了狠心,任凭是谁,她都不会有半点松口。 倪清羽语气柔了下来,“思彤,你起来吧,我决意已定,亦是不想白白拖累了你,你是个乖巧伶俐的,除了寰宇轩,在别处亦是能谋一个好差事,就算放出府去,你也是能寻一个好人家。” 思彤抬起眼来,眼神里盈满了泪光,异常楚楚可怜地看着倪清羽。 思彤,那人,竟然是思彤! 长相甜美,亲和喜笑,对谁都是一派笑脸,脸上的那两颗梨涡,更是显得温婉无害。可就是这一副无害的模样,成了她最佳的掩护! 她是太后安插在睒于鸿轩身边的人,表面上天真可爱,实际上却是心思缜密,而且,身上还带着一身好武功! 她的存在,不仅思婵不知道,就连范怡容也是完全不知。 思彤一直暗中潜伏,奈何倪清羽行事缜密,除了良锦和良纱,旁的人,她几乎是很少让她们近身,暗中吩咐的事情,也是定要关紧门窗,悄悄地说,从来不肯在她面前显露半分。 思彤好几次想要偷偷在一旁偷听,可是倪清羽的听力敏锐,她只要一靠近,倪清羽便是马上能察觉,这让思彤懊恼不已,这也是她完全打探不出消息的原因所在。 就连思婵之事,她也是半点腥味都没有嗅出来。不仅倪清羽她们演得好,思婵亦是胳膊往外拐,与她们一道做戏,所以她便是狠狠抓瞎。 方才,倪清羽派人去请范怡容,她越发觉得事情蹊跷,倪清羽定然是有了旁的计划谋算。 范怡容本想摆架子不予理会,便是思彤现身,让范怡容亲自去会会她,把睒于鸿轩亲近她的事情当面抖露出来,倪清羽的这个醋,便是吃定了! 范怡容也是那个时候才得知思彤竟然也是太后的人,着实震惊了一番。 思彤让范怡容对倪清羽嚣张应对,亦是遵从太后的意思。睒于鸿轩最近在太后那里献殷勤献得这般勤,嘴上说得一套加一套,太后便是要借此机会好生瞧瞧睒于鸿轩是否真的会为了范怡容为难于倪清羽,试探他的诚意。 原本范怡容的性情就是十分嚣张不知收敛,方才思彤又这般传达了太后的意思,如此一来,她便是愈发像一只骄傲的公鸡一般,逮到人便狠狠地啄,完全不加收敛。 思彤也没有料到倪清羽竟然会突然提出这般决绝的法子,要把她们都赶出去。 若是睒于鸿轩真的废妃,思彤自然便没有必要再在倪清羽身边潜伏,但是,若是其中再生变故呢?倪清羽此人,并不是这般一向是不好对付的,谁能料到她会掀什么幺蛾子来! 第二百五十三章 彻底决裂 思彤听了倪清羽的话,心里顿时紧了一下,她眼睛里更是盈满了泪光,一副十足的忠心为主的模样,“王妃,奴婢愿意一直待在王妃身边,请王妃不要把奴婢赶出去!奴婢定然安安分分,绝不会给王妃惹事!” 倪清羽的目光静静然地看着她,最终还是没有松口,“我已经说了,我不想拖累你们,良锦和良纱是从秦国随我一道来的,我只留她们在身边就是了,你们,还是到别处去谋差事吧。” 她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却是格外坚决,叫人不容置疑。 思彤不觉是微微咬着唇,不知该如何继续求下去。她也是猜不透,倪清羽的这个决定究竟是真的为她们着想,还是已经瞧出了她的马脚。 睒于鸿轩的眼神微眯着看着倪清羽,“本王有答应你这个荒谬的请求吗?你便是已经开始自作主张,赶起这些丫鬟来了。” 倪清羽的目光坚毅地看着睒于鸿轩,眼珠子都不曾转半分,“妾身请求王爷答允!” “若是本王坚决不答允呢!”睒于鸿轩心里的怒意已经生到了极致,倪清羽难道看不出来,他根本就不想让倪清羽受这样的委屈吗?难道她看不出来,自己现在很是无奈吗? 若是换了旁人,他怎么会有这样的耐心在这里耗着!他一直很是果决,当机立断,但是在这件事情却是左右为难,倪清羽她如此聪慧,难道就是半点瞧不出来吗? 倪清羽扑通跪地,“王爷若是不答允,妾身便是长跪于此!” “你……”睒于鸿轩气得依然浑身发抖。 他又是对上了倪清羽那双澈然的眼睛,心里一阵阵触动。 “给我一个理由!”睒于鸿轩语气森然地发问,“你若是能给本王一个让本王信服的理由,本王便是答允你这个请求!” 倪清羽嘲讽地呵了一声,“理由不就是王爷方才所言吗?王爷马上就要废妃,重立新王妃,既然我已经是失势之人,又何必再摆着王妃的架子?” 睒于鸿轩心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撞击了一般,她这是在故意冷嘲热讽! 睒于鸿轩冷冷地看着她,“你现在还是王妃,只要你在王妃的位置上一秒,你便还是王妃,你的行事作风,便要按照王妃的做派来!” 倪清羽亦是冷冷地看着他,“是吗?那妾身别无他求,只求王爷让我依照纲纪把范小姐仗着二十大板,然后赶出去,如此,妾身才相信自己还是王妃!才会真正遵照王妃的做派行事!” “你!”睒于鸿轩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范怡容听了她的反唇相讥,整个人的脸色也变得很是难看。 倪清羽看到睒于鸿轩又是被噎住了,说不上话来,她心头的那股嘲讽和心寒之意愈加明显,“既然王爷做不到这一点,那便不要再要求我遵守这所为的王妃做派!如若王爷觉得我的行事作风有辱你的名声,那便请王爷快些请旨,把我废了!” “好!”睒于鸿轩重重地喝道,“你既然这般不想做我的王妃,那我便成全你!明天,我便入宫请旨!”睒于鸿轩想一只暴怒的狮子,他的怒吼声在整个寰宇轩上空回荡,众人被他喝得大气不敢出,一副愣愣然的神色。 范怡容脸上的笑意愈加浓厚,她倒要看看,倪清羽到头来要怎么翻身! 倪清羽的心已经是被寒冰冻结了,处处透着沁人的寒意,甚至已经有些麻木,她的心已经不会思考了,她只听到自己木然的声音,“多谢王爷!” 睒于鸿轩的眼睛已经快要喷火,就好像那个被废妃的人是他一般。 “王爷,请三思!”羊七皱着眉,赶紧便是上前劝慰。 睒于鸿轩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看着倪清羽,紧紧握着的双手已经是青筋暴起,“本王做决定,还要经过你们的同意吗?” 睒于鸿轩语气冷然,一下子把羊七的话否了回去,羊七咋舌,他竟然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那便是已经说明现下他真的是怒极,而能让睒于鸿轩这般愤怒的,便是眼前这个面色冷然的女子,她就好像这件事完全与她无关一般。 羊七记得,上一次睒于鸿轩这般勃然大怒,已经是很多年前,那时候,费振祁刚刚与睒于鸿轩相认,向他讲述了穆志远一家当年的真相,睒于鸿轩辗转找到了他,他亦是亲口道出了当年的很多隐情,坐实了太后存心构陷穆志远的真相,那时候的睒于鸿轩,眼睛也是这般发红,像一头愤怒又受伤的狮子。 自从那次以后,羊七便再也没有看到睒于鸿轩这般勃然大怒,因为睒于鸿轩心头已经是装着另外一件事,这件事,就是为穆志远一家平反,就是为王位争夺。为了这个目的,他成熟了许多,也让自己变得更为强大。 这一次,他又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众人面前爆发了。 英雄难过美人关,说的便是这个道理吧。 睒于鸿轩又是冷冷地扫了一眼院子里的丫鬟,“既然王妃这般嫌弃于你们,你们便尽数撤出寰宇轩,到别处谋事,王妃想要过孤家寡人的日子,本王便是成全她!” 倪清羽心头深深地沉了下来,她咬了咬牙,“多谢王爷!” 思彤跪在地上,脸色却是并不好,以前她是奉了太后的命监视睒于鸿轩,倪清羽来了之后,她便是奉命监视倪清羽,可是这段时间,她却是屡屡发挥失常,竟然是半点消息都没有给太后带去,眼下自己又是被赶了出去,太后知道了,定然会勃然大怒。 思彤硬着头皮又开口,“王爷,奴婢……” “闭嘴!”睒于鸿轩大喝,思彤的话一下子便是被噎了回去,“本王方才说的话,你没有听见吗?” 思彤就算是经过训练,习惯了宠荣不惊,但是眼下,也着实被睒于鸿轩方才的一声大喝震慑住了,她们都听得出来,睒于鸿轩确实是已经动了大怒。思彤就算有十个胆子,也是不敢再开口。 睒于鸿轩的目光紧紧地落在倪清羽身上,“这下你满意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光杆王妃 倪清羽依然低垂着头,眼睛不停地眨着,极力克制自己眼中那股温热的液体滑落。 这的确是自己求来的,睒于鸿轩的心已经不在她这里,她已经输了,眼下,她不过是因为心头犯着倔强,不过是为了保持自己仅剩的一点尊严。毕竟,与其等着睒于鸿轩出面赶她,还不如她亲自说出口,至少,自己不用这么狼狈。 倪清羽感到身上被两束灼热的目光紧盯着,她愈加是不敢抬头。 她听到睒于鸿轩语气中的愤怒,心里不觉呵笑,明明她才是最狼狈的那一个,为何,睒于鸿轩却显得比她还要狼狈愤怒? 倪清羽心头讥讽,也许是因为,自己的这番作为,违背了他不可触碰的强权吧!因为这好像是在向众人宣誓,他堂堂王爷,却,被王妃给休了一般。 倪清羽又是从齿间吐出一句话,“多谢王爷!” 睒于鸿轩又等来她这一句话,心头的怒火已经是不能压抑,他愤怒转身,“你们还不快滚!王妃一个人要好好清修,谁都不能打扰!” 众丫鬟们闻言,顿时便是哄散开去,睒于鸿轩的怒气她们是都看在眼里,若是动作不够麻利,直接被睒于鸿轩一巴掌解决了,便是自认倒霉。 睒于鸿轩喝完,整个人的脸色依然黑如锅底,然后,他头也不回便走了出去,留给倪清羽一个决然的背影。 他必须要马上离开这里,他不想再看到倪清羽那副淡漠的神色,不想看到她那副完全不在乎的模样,她的神色生生刺痛着他。他若是不走,他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忍不住直接上前狠狠掐住她的脖子,失控地向她质问! 羊七和夏津看着这一幕,两人心头都是一阵阵无奈,睒于鸿轩眼里闪过的那些无奈和伤怀,他们最是清楚不过。睒于鸿轩之所以会这般愤怒,还不就是因为心头在乎?不就是因为倪清羽已经成了他心坎上的人? 两人暗暗对望了一眼,都是无奈地跟了上去。 眼下睒于鸿轩已经是暴怒,什么劝说也都是听不进去了,这件事,只有等他平静下来再慢慢开导。 方才在屋子里被张惰点了穴的佳语早就已经自动解了穴,她在里面也是将外面的情形听得一清二楚,她见事情终于是落下帷幕,便是赶忙跑了出来,凑到了范怡容身旁,范怡容看了她一眼,想到方才她还算是挺身而出,心里也多少有些感念。 范怡容看着睒于鸿轩快步走了出去,又看到方才睒于鸿轩对倪清羽这般勃然大怒,自己心头的喜意愈发浓厚,她很是得意地看了倪清羽一眼,然后很是欢快地跟了上去。 良锦和良纱两人眼角含着阵阵泪光,张惰也是愣在一旁,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个样子?倪清羽为何定要对睒于鸿轩出语相激,睒于鸿轩为何也不知道退让? 两人很是哀怨,起身扶起倪清羽,“王妃,你快起来吧,地上寒……” 倪清羽整个人已经麻木了,呆呆地说:“再寒,也寒不过心……” 她们两人听了,眼角的泪水更是盈了出来。 院子里的丫鬟们都动作麻利地收拾好了行李,有些怯生生地看着倪清羽,匆匆行礼之后便是快速地溜了出去。 思婵已经被人带了出去,临走前,思婵的眼神停在倪清羽的身上,含着复杂之气,她心里其实是忐忑的,她们都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成今日这番,倪清羽已经落败,那她的家人呢?又该如何办? 倪清羽紧紧地盯着思婵,冲她点了点头,以作为最后的回应。她既然已经答应了思婵,就算事情最后没有成功,她也绝对不能辜负于她。 不知怎的,思婵看到倪清羽的那一记眼神,便觉得格外有底气,她对倪清羽竟是升起了一股莫名的信任。 整个院子一下子便只剩下几个人,真可谓人走茶凉。 思彤还没有走,她看着倪清羽,眼神里不能说没有怜悯。 倪清羽确实是没有察觉思彤的异常,反而感念思彤的忠心,她扯出一抹笑,“思彤,你也快走吧,你对我的一片心意,我已经记下了,以后,希望你能寻到一个明主,一生安乐。” 思彤听了这话,心里不觉是咯噔了一下,最后,她却是什么都没有多说,点了点头,亦是转身走了。 张惰有些无措地站在那里,良锦和良纱两人都是忍不住抹了眼泪,最后是越哭越大声,颇有嚎啕之态。 倪清羽嘴角扯出一抹惨笑,“我都没有哭,你们有什么好哭的。” “王妃,方才你那番,又是何必呢!”良锦已经是抑制了哭声,但是也是一时止不住眼泪。 良纱也是稍稍克制住了,抽泣着,“对啊,王妃你又何必定要这样作践自己?何必定要让王爷废妃呢!” 倪清羽心里阵阵惨淡,心里更是像滴血一般。 她为什么要这般决绝,为什么要这般把自己逼得这么狼狈?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吧。 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对很多都已经是豁然,她已经证明了自己要证实的事情,偏偏证实的结果,却并非她心里所期许的那一般。也许也是因为前世记忆的纠葛,让她心里生出了太多的贪心,看到这样的结果,这样的真相,落差太大,她便是被狠狠地摔了下去,她也是不知道屈服退让为何物了。 倪清羽缓缓转身往里走,“眼下这样,也挺好的,清清静静,无人打扰。” “王妃,就算你心里生王爷的气,可是也不应该这般与王爷对着干啊,你既然是王妃,凡事都是要仰仗王爷,如今寰宇轩已然成了冷宫,就算王妃不介意,可是范怡容,她得了势,又怎么会放过你?”良纱心里万分焦急。 她知道倪清羽气性高,睒于鸿轩方才这般护着范怡容,定然是叫她心头万般伤心。但是,身为女子,便是应该早有这样的觉悟,有几个人有福气让丈夫一生只专注于自己一人身上? 倪清羽就算是恨范怡容入骨,定要讨一个说法,也不应该这般与睒于鸿轩硬碰硬啊! 第二百五十五章 人走茶凉 方才睒于鸿轩已经是做了很大的退让,她们都看得出来,睒于鸿轩并不想让倪清羽初静过于难堪,但是倪清羽却是硬生生地把自己逼成这样难堪的地步,她这又是何苦? 倪清羽紧紧抿着唇,一语不发。 自己方才有多决绝,便是说明自己有多失控,更是说明自己对睒于鸿轩有多么动情!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对睒于鸿轩这般情深!睒于鸿轩爱上自己最大的对头,她不能忍,她也不想忍!她宁为玉碎,也不为瓦全! 倪清羽一言不发地往里屋走,张惰还是一脸无措地站在那里,良纱眼神示意,张惰便是很无奈地转身走了,毕竟眼下,他什么忙都帮不上,况且整个院子就只剩下他一个男丁,他待在这里,已然是十分不便。 良锦和良纱都很是疼惜倪清羽,她方才如此强硬,现下,却是已经完全颓丧了下来,整个人都好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 “王妃,眼下我们要怎么办啊?”良纱很是无措,眼泪又是划了下来,“王妃您是金贵之躯,方才您为何定要把这些丫鬟都赶走了,白白让自己受委屈。” 倪清羽缓缓走进里面,她轻叹一声,终于是开口,“你以为我这般做,全然是在赌气吗?” 她们都愣了一下,不知道倪清羽这话是什么意思。 倪清羽眼神深邃,“太后既然能安插思婵一人,便能安插两个,三个,甚至更多。” 良锦和良纱顿时惊住了,良锦惊呼,“王妃的意思是,你发现了其他内奸?” 倪清羽苦笑地摇头,“我并没有发现,我也不想再去追查,我心里既然生着这样的怀疑,最釜底抽薪的做法,便是把这些人尽数打发出去,一个不留,这样,就算太后真的留了其他人在此,也都被我尽数赶了出去。” 因为当初便是已经升起这样的怀疑,所以她万般行事都格外小心,只要是商讨机密事件,便定然是关上房门,只与良锦良纱商议,从来不在旁人面前露半分马脚。 她们两人都还是有些怔然,但是对于倪清羽提出的这点怀疑,两人心头都不由觉得在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们虽然已经是找出了思婵,但是谁又能保证没有更多的“思婵”隐藏在她们院子中?与其整日想着如何提防众人,还不如把她们都赶出来来得干净利索。 良纱又忍不住道:“旁人也就算了,可是思彤,她绝不会是奸细的。” 倪清羽静静地看着良纱,“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况且,我们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都不能不去怀疑。” 良锦亦是跟着点头,“王妃所言在理,就算是思婵,咱们当时又怎么能料到她会是奸细?同样的,我们觉得思彤不像是内奸,可是谁又能保证?也许,最不像内奸的人,反而正是内奸也不一定。” 良纱被反驳了一番,一时顿时语塞,答不上话来。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般地步,她们再多言,已然是无用,只会更给倪清羽添堵,她们两人便是闭上了嘴,不再多言,只是看着倪清羽的眼神里,还是带着丝丝怜惜之色。 倪清羽被她们两人扶着坐到了床上,倪清羽的神色恍惚,半晌不语。 过了许久,倪清羽才是开口,“方才,我真的做错了吗?” 她们两人听到倪清羽飘忽的声音,语气满是悲怆,又看着倪清羽恍惚的神色,心头都是一阵阵发疼。 平心而论,她们是觉得倪清羽做错了,她不该这般烈性,至少该和缓圆润一些,硬碰硬的结果便是这般。 可是,倪清羽已经这般形态,她们又怎么能够忍心再对她加以苛责? 她们都互相交换眼神,良锦扯出一抹笑,“王妃没有做错,你是王爷的王妃,范怡容却只是个没名没分之人,况且她设计陷害王妃是板上钉钉之事,不论是何人,做了这样的事情都要严惩方能作为训诫,王爷却是偏袒于她,实在是可恨可气!王妃不屈服,是烈性之举!” 良锦说着,鼻子却是一阵阵酸楚。 良纱抽了抽鼻子,也是跟着道:“对,王妃没有半点错处,真正有错的是王爷,这件事本就是王妃占理,王爷如此偏袒,实在是伤透了王妃的心!” 她们两人格外卖力地把范怡容和睒于鸿轩骂了一通,这一番双簧亦是唱得格外起劲,只盼着能把倪清羽逗笑。 倪清羽听着,心头感动,但是那股酸楚之意却是不减。 她语带嘲讽,“偏袒,是因为在乎,我今日的所为,本就是有试探之意,如今结果已然是显而易见,王爷心里确确实实是有她,因为有她,才会在百忙中抽空到锁心院去瞧她,因为心里有她,方才一来,便是不由分说地偏袒维护。” “她怎么配!她哪里比得上王妃!”良纱狠狠地骂着。 “爱情里,哪有什么配不配,爱了,就是爱了。”倪清羽声音异常凄凉。 良锦和良纱两人瞧见这番模样,心头更是揪在一起。 良锦一下子抹起了眼泪,“都怪奴婢,若不是奴婢多嘴多事,就不会去调查那些劳什子的事,王妃便是不会知道王爷和范怡容的事……” 倪清羽有些失笑,“就算你不调查,事情还是在那里,岂会这般平白无故地就消失了?再说,就算我事先不知道,事到临头,范怡容也都是会一字不差地尽数倒给我,王爷到时候亲临现场,同样也是会为她偏袒维护,这些都是改变不了了的事情,怎么能怪你呢。傻丫头。” 倪清羽虽这般说,确实也是这个道理,但是良锦心头却是抑制不住地难过,她一难过,良纱刚刚收好的眼泪又是流了出来,收不住。 倪清羽看着她们两人趴在床边痛哭的样子,心头一阵阵暖意,不管她面临怎样的难题,至少,还有两个人是对她真心实意的,这就够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落井下石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整个王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王府上都在传,王妃即将被废,眼下正被幽居寰宇轩,原本最是气派的寰宇轩,眼下只有良锦良纱两个丫鬟从旁伺候。 而一直受到忽视冷落的锁心院主儿,这么多年之后也终于是迎来了自己的春天,不再过着那般无名无分的日子。 深宅大院中,最缺的,就是这样轰动的谈资,眼下,倪清羽便是亲手为大家带来了最生动的笑料,她也成了丫鬟家丁口中唏嘘的对象。 对于府中会有这般的变化,倪清羽一点都不曾惊讶,就算是以前,自己就算有一点点风吹草动,王府中便会顿时流言满天飞,更何况现在自己真正成了劲爆话题的主角,又如何会不引起掀然大波?更何况,范怡容是何等人,她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制造声势的机会? 倪清羽早就预料到了这般情景,所以心里多少也是有些承受能力。 但是良锦和良纱心里却是格外不忿,将将是第二天,两人外出领取新炭茶品点心一类东西,便是吃了一肚子气回来,她们心里格外委屈,更是替倪清羽感到委屈,倪清羽怎么说现在还是王妃,却成了任何人都能议论的对象,叫人如何不气恼? 为了避免给倪清羽添气恼,她们两人便只能生生地把自己心中的气恼压下去,不曾表露半分。 但是她们两人都是脸上藏不住事的人,倪清羽看到她们两人脸上的神情,便已经是猜了出来。 倪清羽还是开口问道:“是不是在外面受委屈了?” 良锦和良纱的动作不觉是滞了一下,两人有些黯然地对望了一眼,眼神里又已经是盈满了泪光,她们知道定然瞒不住倪清羽,便是认命地点了点头。 “她们都说什么了?”倪清羽的拳头轻轻地握在了一起,等待着听到最是狠毒,最是刺人的话。 她们有些怯然地看着倪清羽,犹豫着不知要如何开口才不那么伤人。 倪清羽嘴角挂着一丝嘲讽,“你们如实说,不必顾念我刻意圆润说辞,我要听的,就是最原始,最直接的话。” 她们认命地点头,良锦开口道:“她们说,王妃是过气之人,当初不过是靠着一张狐媚的脸,才把王爷迷惑住了,眼下,王爷的新鲜劲头过了,终于认识到了谁才是真正的贤德之人,谁才能担得起王妃的头衔。” 很好,倪清羽心里暗想,脸色一点点沉下去,她们暗暗观察着倪清羽神色的变化,良锦的话便是越来越小声,最后已经细如默蚊,说不下去。 “还有呢?”倪清羽追问,“不会只有这些吧?” 良纱看了倪清羽一眼,呼了一口气继续接话:“她们还说,王妃虽然长得一张惊世容貌,但是却是蛇蝎心肠,心思狠毒狡辣,不仅对下人丝毫不讲情面,苛责严待,就连对范怡容,王爷心尖上的人,更是变本加厉,处处刁难……” 倪清羽的面色愈加阴冷,但是眼神却是示意良纱继续说下去。良纱只得硬着头皮说:“她们还说,王妃初初入门,便玩弄权术,让下人们过得水深火热,那所谓的人事档案,还有对下人们口舌之误的刑罚,都过于严苛,叫下人们都人人自危,现在王妃终于倒台了,她们又要迎来好日子了。有些人还说,王妃被废,那是众望所归……” “好个众望所归!看来,我昨日自请废妃,当真是极其仁义明理之举!”倪清羽的双拳已经是紧紧地握着,语气森然寒彻。 良锦和良纱的眼眶都是一阵阵发红,对于下人们对倪清羽的这番诽谤,她们颇觉委屈,当初,若不是有倪清羽的这番严政,整个王府的纲纪,又怎会如此整肃?那些小蹄子,整日想的不过是如何偷闲躲懒,自然是对倪清羽的这番管束颇有微词。 再说了,树倒猕猴散,眼下倪清羽被废的可能性已经是摆在大家面前,当初她和范怡容的那些恩怨她们都看在眼里,范怡容成了下一任王妃的最有可能者,但凡是有点眼力见的人,便知道该巴结谁,该贬低谁。所谓落井下石,无非就是这般。 “王妃,她们都是落井下石的势力小人,王妃不要把这些话放在心上……”良锦忍不住出言劝慰。 倪清羽的双拳终于是松开了,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些我都已经猜到了,我还没有这般不济,连这些都承受不住。” 良锦和良纱看到倪清羽一副强装坚强的模样,心头又是一阵疼惜。 倪清羽嘴角又是勾起嘲讽之色,“你们定然还有话还没说完吧,依照我的猜测,更多的人定是在说我,善嫉不贤,刚刚入门,便是对范怡容百般不顺眼,处处刁难,不仅多次对范怡容大打出手,甚至是想直接把她扫地出门,若不是王爷出面主持公道,范怡容便成了最是可怜的人。” 她们闻言,面色都闪过一丝异常,两人都垂首不语。 倪清羽笑了笑,“她们爱说,就让她们说吧,反正,事情的确也是我做的,既然做了,就没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良纱话里带着一丝哭腔,“可是,是范怡容陷害王妃在前啊!她们为何把所有的错都推到王妃身上?实在是太不公平了!范怡容才是那个可恶狐媚之人!” 倪清羽苦笑,“眼下你说这些,又有谁还会相信?” 良锦有些小心翼翼地问:“王妃,如今,我们究竟该怎么办啊?王爷若是真的废妃,咱们的处境……” 倪清羽心头一怔,沉思良久,“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我毕竟是秦国派来和亲的郡主,我并没有犯什么大错,王爷要想让皇上答应废妃,只怕是难。” 皇上并不是太后,皇上事事都以朝局为重,今次之事,顶多就只能算是皇子的家宅不宁,是后院之事,根本不能够拿到台面上去说,如果不是秦国郡主的身份护着她,当初太后就不用苦心积虑地栽赃陷害她谋害皇子这样的重罪于她了。 所以倪清羽心里早有预料,睒于鸿轩就算想废妃,也是断断不可能成功。 第二百五十七章 谋逆之事 良锦和良纱闻言,两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便是露出了阵阵笑意,好像倪清羽的话已经是圣旨,她们不会就此被赶出去一般。 “真是太好了,王妃昨日是不是就已经料想到这个结果了?”良纱的圆脸上总算是扫除了那一丝阴霾。 倪清羽又是苦笑,“昨日,我是的的确确没有细想这么多,而是完全被冲昏了头脑,昨夜我才是细细想了一番这些问题。” 她们又是愣了一下,倪清羽都没有想过退路,就把自己逼上了这样的绝境,她的胆子可真是不小啊! 倪清羽又开口道:“我一个晚上已经想好了,我们如今的情势,也不算是有多差。我还住在寰宇轩,我还是王妃,这满院的丫鬟,也都是我向王爷千恩万求才是赶了出去,说出去,我亦是有底气。既然我还是王妃,这所有的份例供奉,就必须按照王妃的规制来办,你们出去的时候,也不用低眉顺眼,架子还是要摆足了,范怡容她也是有把柄在我手上,若是有人跟你们争吵,你们便把她所过的丑事抖搂出来,只怕要紧着遮羞的,是她自己!” 良锦和良纱重重地“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倪清羽的眼神带着深邃,她又像是在思虑着一般,“若是,王爷真的对我完全冷然以对,那……只要他一日不废妃,我便可以摆一日的姿态,在王府的吃穿用度,也一样不会比往常差!就算是我真的被废了,我身边不还有你们吗?还有翁老、旭端他们,有他们保护着,我就算是爬,也是能从陈国爬回去!” “王妃……”良锦又有些疼惜地叫了一声。 “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我说这些,不过是最坏的打算罢了。”倪清羽嘴角扯了扯。 她们主仆正在说着话时,倪清羽突然便听到了门外的一丝动静,她心中警觉顿生,大喝了一声:“谁!” 寰宇轩眼下已经寂寥至此,整个院子空落落的,倪清羽原本听力就极好,眼下更是把外面的情形听得一清二楚。 良锦和良纱心头也是怔了一下,两人快步地往外走去,却是迎头撞上了另一人,她们的戒备才是放了下来,换上了一丝新然之色。 “穆侍卫!”良纱惊喜地唤道。 倪清羽见识穆旭端,脸上神色亦是稍稍和缓了下来。 穆旭端的面色却满是复杂,眼神带着一丝疼惜地瞧着倪清羽,他屈膝行礼,“卑职见过王妃!” 倪清羽嘴角扯了扯,露出苦笑,“起来吧,我如今情势已经这般了,还要行什么虚礼。” 穆旭端抿了抿唇,“不论情势如何,王妃依然是王妃,礼不可废!” 他这一句话已经是满含深意,更是道出了他对倪清羽的忠诚之心。不论昨日情势如何闹腾,对他来说,倪清羽都是王妃,都是他的主子。倪清羽心里涌起一阵蕴藉之意,当初她果真是没有看错人! “昨日之事,属下都已经听说了。”穆旭端开口。 “这整个王府上下,只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我们都很担心王妃的状况。”穆旭端抬眼看她,眼神里果真是流动着丝丝担忧。 倪清羽笑了笑,“不用担心我,眼下还不是最坏的情况,我还没有这般脆弱,我能熬得住。” 最坏的情况,她在前一世都已经熬了过来,如今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倪清羽看着他,从他的神色中瞧出了他定是有事,只是他露出迟疑之色,久久未曾开口。 倪清羽知道他心里要说的是何事,她便主动开口道:“你可是来向我请示上次我吩咐你们的事?” 穆旭端没有否认,而是点了点头,但是良锦和良纱还在一旁,他拿捏不准倪清羽是否愿意让她们二人获知此事,他便是有些隐晦地说:“上次王妃安排之事,我和翁老,还有一些沉稳的弟兄已经去办了,初见成效,只是现在……情势演变成如此,不知我们是不是要就此罢手?” 良锦和良纱两人在一旁,果真是听得一头雾水完全不知所以。但是上次倪清羽便是没有向她们坦白此事,并且倪清羽已经放下话,这件事,她觉得时机成熟了,自然是会让她们知道。所以两人即便心里已经满腹好奇,却是依然抑制住了,静静地听着。 倪清羽听到穆旭端这般含蓄地把此事说出,她心头亦是颇有赞誉,他果真是行事谨慎,在未得到她的准允之前,在谁的面前都不曾松口半分。 倪清羽心里盘算着如今的情势,那件事,事关重大,当初她瞒着良锦和良纱,是怕会吓到了她们,眼下,她们已经可以算是她的患难丫鬟,她们两个的忠诚,她也已经是丝毫不会怀疑,既然如此,应该是时候把事情告诉她们了吧。 倪清羽看着穆旭端,“良锦和良纱都是自己人,这件事,是该告诉她们了。” 良锦和良纱一怔,心里顿时又是升起阵阵激动,她们终于是可以知道当日他们商讨的秘密之事了,光听听都觉得格外刺激。 穆旭端愣了一下,随即又是回过神来,既然倪清羽已经这般吩咐,他自然便只能照做。 穆旭端开口把当日之事一一道来,良锦和良纱听得目瞪口呆,毕竟这件事是关涉朝政的大事,而倪清羽,竟然是在干涉朝政,竟然图谋着这般大的野心! 穆旭端讲完这些的时候,嘴巴已经是张得可以塞下一整颗鸡蛋。 良锦最先回过神来,“王,王妃,你,你竟然有这样的打算……” 良纱亦是回过神来,“可是王妃,那些官员的花名单,你究竟是怎么拿到的?那些东西,只怕是连王爷,也不一定能调查得到啊。” 倪清羽口出讳莫如深的神色,这个问题她自然是不会做出回答,她只是笑笑,“这个,以后你们自然就会知道。” 她们闻言,便是硬生生地抑制住了心头的好奇。 倪清羽从她们二人的神色中便已经瞧了出来,她们两人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惊中没有缓过神来,也是,这么大的一件事,或者说,这个大逆不道,骇人听闻的一件事,落在谁耳朵里都是这般吧。 第二百五十八章 前世亏欠 就算是穆旭端和翁羌垣,他们两人初初听闻这件事之时,不也是震惊得瞠目结舌吗? 倪清羽出言:“这件事情的确是大逆不道,我既然把这件事告诉了你们,你们便定然要替我保密,切不可把事情泄露了出去,若是泄露了,传到皇上的耳朵里,那不仅是你我的性命不保,只怕王爷,也要受到牵连。” 她们又被震慑了一下,赶忙重重地点头,“奴婢一定守口如瓶!绝不会把事情乱说出去!” 倪清羽的目光对向良纱,别有意味地又补充了一句,“良纱,对张惰也是不能提起半个字。” 良纱的面色顿时飘上一阵绯红,倪清羽看到她有些扭捏的模样,似笑非笑。 她重又换上认真模样,“这件事的确事关重大,张惰对我的忠心我自然也是知道的,但是,他性子较为浮躁,我怕他一不小心就说漏嘴。” 上次常可为是她师父的事情,不就是张惰不小心露给羊七的吗?最后还引来了睒于鸿轩的一番猜疑,让两人闹得不愉快。 上次那件事也可以算是小事,但是这件事却是事关重大,若是被有心之人听了去,她们可都是会性命不保。 良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她很是认真地点着头,并且发誓道:“奴婢定然把好嘴,绝对不会对他多说半个字!” 倪清羽轻轻颔首。 把事情都向她们解释清楚了,穆旭端便是重新把话题引到了最开始的那个问题上,“王妃,如今情势已经变了,这件事,我们还有必要再继续下去吗?” 是啊,如今的情势已然是发生了重大的变化,如若说以前,倪清羽帮着睒于鸿轩夺权是为了自己来日能够登上皇后的宝座,但是现在,睒于鸿轩已经是说出了废妃的话,她的处境也一下子变得很是苍凉,举步维艰。 来日,这王妃是不是她都难说,就算王妃之位依然是她的,但是若睒于鸿轩的心已经不在她这里了,等到他当上了皇上,他要是改立旁人作为皇后,那倪清羽今日的这番谋算不就是白白为他人做嫁衣吗? 穆旭端和翁羌垣昨日听到倪清羽发生的这一系列事件,便是已经满腹忧虑,暗暗在疑虑着这整件事情。 良锦和良纱的面色也变得有些疑惑不解,三个人的眼睛都直直地盯着倪清羽。 倪清羽心里,也是有着混杂的思绪。 她是真的想当这个皇后吗?其实并不是,她对权势,并没有她所说的那样热衷。 她之所以会有这一番举动,不过是因为前一世对睒于鸿轩的亏欠罢了,因为亏欠,所以便想帮他。 也正是因为前一世的记忆优势,她才拥有了比常人更多的资源,她知道什么是睒于鸿轩最想得到的,所以,她便是能够尽己所能,给他最想要的。 现在情势变成了这样,她还应不应该继续帮他呢?倪清羽会有这样的动摇,全然是因为范怡容,因为心里那股嫉妒之火已经是燃烧,叫她无法忽视。 睒于鸿轩明明是应该喜欢她的,现在却是移情于旁人,她就算知道自己为旁人做嫁衣,那这个人,也不应该是范怡容! 倪清羽心头混乱不堪,各种思绪混杂着,叫她捋不清楚,更是下不了决断。 良纱很是愤愤,“王爷昨日这般偏袒范怡容,还说范怡容才是更合适的王妃人选,来日王妃您若是真的帮他登上了王位,他岂不是又要扶着范怡容登上凤位?到时候咱们可又要被踩在脚底了,王妃,这样的亏本买卖,咱们可不能做!” 良锦亦是附和着:“对啊,王妃,这件事,咱们还是得重新好好考虑才是!况且这件事这般危险,咱们可是把脑袋别在裤腰上,这般冒险,最后胜利果实还不一定是自己的,这不是很吃亏吗?” 倪清羽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心头更是纷扰不堪。 她们见倪清羽一直沉默着一语不发,最后两人也都沉默了,毕竟,最后的决定还需要倪清羽自己来下,她们说再多,也不过是参考意见。 倪清羽良久才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她们,“这件事,无论情势如何,还是需要继续做下去。” 他们三人听了,都是首先怔了一下,良纱又想开口,但是最终还是按捺住了,倪清羽既然有这样的决定,便是定然有自己的考虑,至少得先听她把话说清楚讲明白之后,她们才能发表自己的意见。 穆旭端恭敬抱拳,“一切听从王妃的指示!” 他言语恳切,完全没有半点迟疑,也没有半点要多问的样子,倪清羽倒是有些惊讶了起来,自己不觉发问,“你不问我为何有此决断吗?” “王妃既然这样决定,便是定然有您的安排,属下只管照办就是。” 倪清羽心头一阵发热,她何德何能让穆旭端对她这般听命顺从? 而穆旭端的心中,却是有着不一样的想法,倪清羽于他而言,便是知遇之人,若是没有倪清羽,他眼下还继续待在虎贲镖局中,受人排挤,不被看中。 眼下到了这里,他虽然也并非身居要职,但是他却是实实在在地感受到,倪清羽对他,是真心实意地信任和肯定,这种肯定,值得他为倪清羽奋斗和奉献。 倪清羽心中有颇多感慨,她还是缓缓开口,决定将心中所想道出。 “我会有这样的决断,一切都是因为王爷,我既然是王爷的妃子,那万事,便都应该是以王爷为倚重,只有王爷好,我才能过得好。而普天之下,也只有坐上了皇上的位置,才能真正不用看人脸色,才能真正坐拥天下。就算最后,皇后的位置不是我的,王爷得到了他想得到的,对我而言,便已经是最大的满足。” 倪清羽的话,不过是半真半假,她能顾这般大公无私,不过是因为前世睒于鸿轩也是这般为她牺牲,如今他虽然已经变了心,但是,前一世欠他的,同样都是要一一还回去,还过之后,她心里便再也没有亏欠了。 她这一世的重生,最大的目的,亦不过是如此吧,她又怎能只顾着自己的那点小情小爱? 第二百五十九章 全新据点 京郊城外有一处浑然天成的温泉山庄,名唤滢水温泉山庄。京中的达官贵人,多是喜欢到此泡温泉。如今正是寒冬时节,这处温泉山庄俨然是生意最兴隆的时候,整个庄子热闹熙攘,庄子上空云雾缭绕,在空中自成一番美景。 就是在这庄子的后院,一处隐蔽的所在,一个伙计打扮的人肩上随意地挂着一根毛巾,从容淡定地推门而入,然后,整个屋子里,却又一瞬之间陷入了无人般的静谧之中,再看屋中,已经是没人了。 那人究竟去哪儿了?原来,在那个寻常的衣柜之后,隐藏着一道暗门,方才那人,便是从那道暗门下到了密道。 这里,不是别处,正是千禧阁新的据点。 密道很是宽敞,一路上都点满了火把,想来是因为最近有很多人来往的缘故。通过一条冗长的密道,眼前便豁然开朗了起来,这个石室,四通八达,各种装扮器物都一应俱全,两溜椅子整齐对排,就好像是富贵人家的大厅。 其他不同的密室中,分别安置着不同的物件,食物,清水,衣物,被褥,药材,各种生活必备事项都备齐妥当,与上次躲藏的那间密室有过之而无不及。 滢水温泉山庄,好一个遮人耳目的场所,任谁也没有想到,这山庄的主人,便是千禧阁之人,而这山庄上下的人等,也都是千禧阁的部众,这里,既是千禧阁借以敛财的好方式,更是他们暗中打探京中达官贵人各种消息的好渠道。 如此绝妙的安排,也只有睒于鸿轩能够想得到。 密室中已经是聚集了很多人,一个身着青衣的中年男子面色有些阴郁,眉头锁着不知在想什么。站在他旁边的灰衣年轻男子亦是在想着什么事情,他挠着脑袋,直接把自己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师父,你说,阁主最近怎么脾气那么火爆,按说上次咱们千禧阁被那些黑衣人围剿,阁主的脾气都没有现在这么火爆。现在众位弟兄都已经妥善安置好了,咱们的新据点也已经是落在了这里,好生地休养生息,阁主的气应该消下去了才是。” 高源所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他闻言,忍不住在顾天宁的额头上弹了一下,“真是榆木脑袋!” 顾天宁被他弹得有些吃痛,忍不住哀嚎一声,“我哪里榆木脑袋了,是阁主的心思太难猜了。” 高源有些无奈,顾天宁只是空有一身功夫,心性却还是这般不成熟,高源耐着性子跟他解释,“因为阁中上次遭遇的变故,我们损失严重,而且,突然冒出来的黑衣人来历不明,所以我们行事就要更为小心谨慎,因为这样,阁主便是改变了此前的方针,以前阁主是无论如何不会和太后合作的,但是现在却是逼不得已要和太后合作。” 顾天宁有些恍悟了,“因为阁主不想和太后合作,但是为了大局,又不得不委曲求全,他心里委屈,所以就变得这么火爆了吗?” 高源眉毛扯了扯,“也,可以这么说吧,但是真正的原因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顾天宁还是不明白。 高源微微叹息,“因为……因为英雄难过美人关。” 他说完,便是看着顾天宁,他还记得上次顾天宁便是说了要利用倪清羽把常可为引出来,最后被睒于鸿轩二话不说便是一番教训,他当时便是不理解为什么睒于鸿轩会舍弃捷径,现在,看他迷糊的神情,似乎还没有开窍。 果然,他问道:“这跟英雄,跟美人关又有什么关系?” 高源真的想狠狠拍一下他的脑袋瓜子,把他拍机灵一点,但是他还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因为王爷必须用美男计,接近太后的曾侄女范怡容,但是,王爷若是这般做了,有些人就要吃醋。”高源已经是把话说到了最敞亮的地步。 对于王府中发生的事情,他们都是多有耳闻,尤其是对于这么轰动的一件事,夏津害怕他们有些人不知深浅,触到霉头,便是已经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大家都是敞亮人,夏津只是复述事情经过,而没有点破睒于鸿轩对倪清羽的这份心思,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就是睒于鸿轩这段时间脾气火爆的原因。 但是唯有这顾天宁,未经人事,还只是孩子心性,对于感情之事更是一片空白,所以他至今还在问这样的问题。也就只有高源还有耐心跟他一一讲解这般多。 顾天宁心里终于是有了几分明白,“师父是说,王妃会吃醋?” 高源见他终于说到了点子上,心里略略松一口气。正以为他已经开窍了,谁料他又是突然冒出了一句,“可是王妃吃醋,阁主生什么气?又不是阁主吃醋。” 高源终于忍不住在他的脑门上狠敲了一下,他已经是气得跳脚,更是完全不知道究竟该怎么跟他解释才好。 一旁的阁中之人乔奎忍不住开口道:“因为咱们阁主对这位王妃很是在意,而这位王妃,又是个强硬的主儿,竟然半点不肯示弱,硬是要逼着阁主在废妃和惩戒范怡容这两者中二选其一,阁主断然舍不得废妃,但是为了大事,也是不能真的把范怡容赶出去,所以当日阁主被逼得很是狼狈。” 顾天宁惊得倒吸一口冷气,“阁主竟然也有被人逼得狼狈不堪的时候!” 那人笑笑,“所以,这也正是那个王妃最让人惊讶咋舌的地方,王妃和阁主两人都是性子刚硬,不愿意做任何退让,最后,那王妃逼得王爷把院子的丫鬟都撤掉了,只留下了两个丫鬟,堂堂一个王妃,弄得像是幽居冷宫的弃妃一样,阁主心里心疼,但是又拉不下脸去求和,王妃亦是不曾退让,这般日日揪心相对,阁主的火气自然就变得这般大了。” 顾天宁闻罢,心里还是惊诧不已,自己家的阁主,平日里行事这般果决,更是颇有暴戾冷酷的作风,怎么会是这般儿女情长之人呢?他更是难以想象,竟然有人能够叫睒于鸿轩这般无可奈何。 第二百六十章 情为何物 顾天宁忍不住吐吐舌头,“原来娶亲竟然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还要时时忍受这样的憋屈,以后,我还是不要娶亲的好。” 在场众人闻言,都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方才开解顾天宁的乔奎又是道:“真是黄毛小儿之言,你如今这般说,那是因为你没有遇到那样一个叫你心动的人,你若是遇到了,只怕是上赶着死皮赖脸的都要娶呢!” 众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直把顾天宁笑得脸皮发红,他好似宣誓一般,“我说了不会娶就是不会娶!” 高源微微挑眉,“你瞧着当年阁主,不也是一副要孤独终老的样子,眼下,这位王妃虽不是他自己求来的,可是现今却已经是把阁主吃的死死的,爱情这玩意儿,要是真的来了,挡都挡不住。” 高源又在顾天宁的额头上戳了几下,“你个臭小子记住了,眼下是非常时期,不论如何都不能在阁主面前提起王妃,你若是再不知深浅乱说话,阁主怒起,可就不像上次那般轻罚了。” 顾天宁不觉又是眨着眼睛,心里又有些动摇了,在场的这些人,虽然都是替睒于鸿轩卖命的亡命之人,但是睒于鸿轩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们,他们暗地里的身份是千禧阁的部众,但是实际上,每个人都有自己全新的身份,大多数都是娶妻生子,有安稳的家庭。 睒于鸿轩把他们每个人的全家都安顿好,这也是一种收买人心的方式,这也就是这么多人愿意卖命于他的原因。 但是,睒于鸿轩也并不是只会施与恩惠之人,他同样也是有自己狠辣的一面,若是谁人把阁中之事向自己家人透露,那么,他亦是会毫不留情,全家老少一个不会放过,此前便是有过先例。 如此恩威并重,该施与恩惠,便大大方方地施与恩惠。该严惩不怠,亦是不会有半点手软。所以千禧阁之人,谁人对他都是一场敬畏。 顾天宁转而对高源道:“那师父你为何未曾娶亲?” 高源愣了一下,他是在场的中年人中唯一一个未曾娶过亲的,其他的人,若是孤身一人,也是鳏夫罢了。 高源的神色现出丝丝异常,随即,他便是把那股异常掩饰了下去,哈哈笑了几声,“为师相貌丑陋,脾气不好,没人看得上。” 顾天宁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我觉得挺好的啊,年轻的时候,定然也是不差的。” 高源闻言,神色又是微微一变,随即他便只是含着丝丝笑意,沉默不语。 年轻时候的事,已经过了这般久,如今再提,又有何意义? 顾天宁心里还在想着睒于鸿轩和倪清羽的事情,怎么都想不通,睒于鸿轩怎么就因为一个女人变得这般易怒了呢? 上次前去秦国,顾天宁也是跟了去的,他们一路暗中护送车队回到陈国,对倪清羽,他自然是见过,他不过就是觉得她长得甚为美丽,可是,这个世上长得美的人很多,睒于鸿轩并不是好色之人才是。 他们口中的爱情,究竟是怎么样的?他开始有些满心期许了。他倒是要瞧瞧,自己在爱情面前,定然不会像睒于鸿轩那般没有骨气! 顾天宁暗自给睒于鸿轩贴标签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便从密道里走了出来,不过此人并不是像他们那般,从这边这个入口进来,而是从后面的一扇门中走了出来。 原来这个密道,前后均是出入口。前面的入口便是从山庄的那个小屋子而入,后面的入口,便是背靠京郊荒野大山,与泉眼离得甚远,如此亦是避免了泉水渗入,冲毁密道。 众人一瞧见睒于鸿轩来了,立马便是收起了玩笑神色,恭敬地与他行礼,“属下拜见阁主!” 顾天宁亦是马上收起了方才自己对他的一丝诽谤,幸亏睒于鸿轩不会读心术,不然,自己定然是会被他好生收拾。 睒于鸿轩的脸色果然是一片阴沉,事情都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他还是保持着这股冷然之色,看了叫堂下众人暗暗惊心。 睒于鸿轩轻轻摆手,众人这才是有些敬畏地起身,他自己却是正襟危坐于其上。 今日是千禧阁例行的碰面,众人见睒于鸿轩的脸色,一时都无人敢率先开口。 睒于鸿轩锐利的目光扫着堂下众人,声音更是冷然,“怎么,近日万事皆是这般太平,你们都无事禀报?” 那些身上有任务的人听了,额头不觉是暗暗冒汗,最后亦是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向睒于鸿轩汇报情况,每一个人说完,睒于鸿轩的脸色都没有和缓半分,反而都是语气森然地追问几句,直把那些人问得哑口无言。 乔奎猛然感到自己身上射来两束锐利的目光,他心里更是一阵阵打鼓,他已经是在暗暗祈祷,那位王妃,求求你行行好,快些把咱们阁主哄好了吧,不然,遭罪的便只有我们! 果然,睒于鸿轩盯着他冷冷然道:“乔奎,你没有何事汇报吗?” 乔奎心里格外明白睒于鸿轩这般点名问他的原因,因为他们要追查太后与那些黑衣人的关系,那么,首先要寻根究底的便是太后的旧部于洪海,于洪海以前是个厉害角色,现在一直在西北军中任要职,虽然只是一个闲职,他自己也是年事已高,但是,谁又能保证他没有利用职务之便为太后做事? 因为高源受伤,安排人手调查于洪海之事便是落到了乔奎的头上,但是因为西北相距较远,他们在那边的势力亦是相对薄弱,这可是一门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睒于鸿轩之所以这般着急地追着要结果,他的盘算,大家都心知肚明。 若是他证实了那些神秘的黑衣人并非太后手下之人,那太后于他们的威胁性便是不足为惧,睒于鸿轩也就不必再这般委曲求全,在太后面前装孙子。另一方面,睒于鸿轩对范怡容的那番假意迎合,也就可以免去,他和倪清羽,也就有了和好如初的可能。 大家都知道睒于鸿轩这番多有假公济私的味道,但是,谁又敢质疑他的决断? 第二百六十一章 怪事频发 乔奎硬着头皮答道:“属下已经派人去好生探查,但是,因为西北路途遥远,我们的人在那边根基亦是不够深厚,所以,还没有探查出结果……” “砰!”睒于鸿轩的手重重地落在石凳上,众人的脸色顿时又变了,乔奎的脸色最是惊惧,他便是预感到,今日见睒于鸿轩,注定要经历这么一出。 乔奎跪地叩头,“属下无能!还请王爷责罚!” 睒于鸿轩的眼神里闪着阵阵寒光,心里的那股怒意和烦躁怎么都压不住。 他很讨厌自己现在的状态,行事全无以前的沉稳,火气总是不停地往上窜,遇到半点不顺心之处,心底的那股躁郁便是不由自主地窜上来。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会有这样的状态,全都是因为倪清羽!因为那个自以为是的女人! 这个女人,丝毫不曾察觉他心里的郁愤,好几次,睒于鸿轩都忍不住偷偷地去瞧她,可是这个女人,竟然半点烦恼之色都没有,还悠闲地在写字,作画,甚至弹琴!他如何不气恼! 他睒于鸿轩是谁,如今竟然被这么一个女人吃得死死的! 今日距离那日已经是过了大半个月,可是他却是一直迟迟地未曾向皇上提起废妃之事,因为这件事,不过就是他当日逞一时口舌之快说出,不过是义愤之语!他根本不打算当真。 他暗暗观察着,只要倪清羽向他服软,哪怕只是一句服软的话也行,可是他却是半点动静都没有听到!睒于鸿轩不觉是越想越气!他越气,便是与范怡容走得越近,这样还不罢休,他还有意让她的两个丫鬟听见瞧见,便是要好生气一气她。 可是这般做戏,却是发现倪清羽根本半点都没有受到影响,反而是自己被她淡然的态度气得够呛! 众人见此亦是跟着跪了下来,一起为乔奎求情,“阁主请息怒,西北距离中原的确甚远,咱们的势力在那边薄弱也是事实,阁主就算是真心忧心于此,也应该考虑一番实际情况,再给乔奎一些时间!” “是啊,请阁主息怒!勿要责罚!” 众人都是一起求着情,直把睒于鸿轩的脸色越求越黑。 高源见此,心知眼下情形的确不妙,他赶忙开口道:“阁主请息怒,眼下属下有另一件好消息要告知阁主,阁主听了之后,心情许会宽慰几分。” 为今也只能用转移注意力之法了。 睒于鸿轩的目光里的寒意仍然不减,但是心里却已经动了动,他盯着高源看了片刻,最终松口,“好,你倒是说说,究竟有怎样的好消息,若是你说的好消息不能叫我宽慰,我连你一起罚!” “是!”高源恭敬地答话。 乔奎不觉是满心感激地看了高源一眼,在场的众人也都不明白高源究竟会有怎样的好消息要说。 高源缓缓开口,“王爷可曾听说最近韩员外被调查一事?” 韩员外是太子之人,他被查,又有何奇怪。 睒于鸿轩微微挑眉,“这件事有何怪异之处?” “属下原本也觉得这件事并没有任何怪异之处,但是近来,属下在山庄中养伤,却是听到了不少怪异之事,心里便是对这件事暗暗生出了几分怀疑。” 睒于鸿轩心下意识紧了紧,“是何怪异之事?” “近来,很多朝中大员莫名其妙地便是被查,甚至有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官,也是没有逃过一劫。而且那些人被查的手法很是奇怪。有一处烟花之地,突然发生恶性打架斗殴事件,官府介入其中,然后便发现了那小小老鸨手中,竟是有不少官银,再一追查,那处烟花之地,便是御史台周大人所开,目的便是借以敛财。” 睒于鸿轩惊了一下,这件事他竟是未曾听闻。 高源知道他心里所惊,他便是开口道:“谈论此事的官员们都说,这件事硬生生地被太后压了下去,因为那个周大人,是太后的人。” 睒于鸿轩的眼神顿时微微眯着,“除了这件,可还其他风声?” “还有一件,便是一个小官员家中突然走水,把官兵也引了来,没想到,这一把大火,却是把那官员私藏的大量军火器材都烧了出来。”高源的眼神里含着别样的意味。 睒于鸿轩的眼神顿时是变了,“那个官员是谁?” “只是一个五品小官,平日里不曾冒头。”高源道,“卑职听了这两件事之后,觉得颇为蹊跷,便是派人去查了一番,发现果然是有这两件事,但是都被太后压了下去。” “太后?”睒于鸿轩不觉是微微咀嚼着高源所言之事。 “后来,卑职还发现,京中集中爆发了这么一类怪异的事件,这些事件,都是以意外的形式发生,但是最后,却都是直中要害,把隐藏于其中的黑幕掀开。” 高源紧紧地盯着睒于鸿轩,“这些被揪出来的人家,卑职暗中有意调查了一番,发现,他们都是太后和太子的人,而且,绝大多数是在我们搜集的名单之外。” 睒于鸿轩的双手不觉是紧紧地握在一起,眼神里也满是震惊和不解之色。 “卑职觉得,这件事很不简单,或许,是跟那些黑衣人有关。”高源大胆猜测。 睒于鸿轩心头又是一怔,黑衣人? 这些神秘之人的矛头不单单是太后或是太子,而是两方都未能幸免,若这些人真的是黑衣人,那么,是不是就可以说明太后实际上跟黑衣人并不是一伙的? 若太后与黑衣人真的不是一伙的,那么,这些黑衣人的背后,又是谁呢? 再或者说,这些人如果不是黑衣人,那又可能是谁?他们这番动静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各种问题都涌进睒于鸿轩的脑中,叫他捋不清楚。 高源又是抱拳道:“阁主,这件事,不论那些背后神秘的人是谁,我们都不需要深究,因为现在这些人所行之事实际上是于我们有利,那我们便可以当成他们是在帮我们,只要他们没有把矛头指向我们,我们便享受这份成果便是了,所以属下以为,这于我们,是一个好消息。” 第二百六十二章 神秘人物 睒于鸿轩的眉眼微眯着,心里已经在暗暗咀嚼着高源的话。 高源所言其实亦是在理,既然这些神秘之人所行之事并没有半点破坏他们的利益,反而是对他们大有裨益,那他们是谁,又有何关系? 不仅如此,他们既然已经把太后和太子的人挖了出来,那些露出马脚,但是却被他们紧紧护着的人,睒于鸿轩大可以暗中在背后推上一推,叫他们怎么都捂不住! 睒于鸿轩的脸色终于是微微放松了下来,但是还是没有完全放下心中的怒意,他又沉声道:“这件事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为何现在才向我说明?” 按照高源方才所言的详尽程度,他定然是对整件事情都有了一个很详尽的调查,那他获知这件事的时间,定然不晚。 高源知道睒于鸿轩的态度已经是有了缓和,只是依然拉不下脸,还继续端着罢了。 高源亦是恭敬地答话,“卑职早在转移到此处数日之后便是听闻了这件事,当时卑职不过是略有耳闻不敢妄下断言,更是不敢以虚假消息禀报阁主,所以这才是隐瞒了下来,这些消息,卑职也不过是昨日才收到确切的情报。” 睒于鸿轩轻哼一声,脸色也没有变得更差。 众人都是有眼力见的人,瞧见这般架势,便是知道睒于鸿轩已经被高源哄好了。 毕竟这个消息,的确是重磅,对他们今后行事,也是大有裨益所在。 高源抬眼看着睒于鸿轩,然后又是斜眼瞟了乔奎一眼,“阁主,乔奎之事,他已然很是尽力地为这件事奔走,还望阁主考虑实际情况,再多宽限些时日。况且,若不是因为卑职受伤,这件事本应该是落入卑职的身上,但是却让乔奎替卑职分担了,如今事情没有完成,他也算是替卑职受过,阁主若是想要罚,那便连同卑职一起罚好了!” 高源语气诚恳,睒于鸿轩听了,眉眼不觉是挑了挑,他心里也是有了些许波动,方才冲动的怒意也是慢慢平息了下来。 睒于鸿轩轻咳一声,声音已然是和缓了下来,“既然大家都为你求情,那这件事,我便是再给你一些时日,十日后,若是你再不能给我一个明确的调查结果,那便不要我不客气!” 乔奎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赶忙连连保证,“十日时候,卑职定然不辱众望!” 他不觉是感激地看了高源一眼,这件事,总算是这般过去了。 顾天宁一直都悄悄抬眼看着睒于鸿轩,他整张脸格外刚毅,线条强硬没有半丝和缓,难道他最近这般易怒,真的是因为王妃吗?一个女人,真的有这般大的魔力左右他的情绪吗? 顾天宁心里还是一片疑惑,那个问题又是萦绕心头,爱情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有这般魔力! 顾天宁看得过于认真,根本没有注意到睒于鸿轩的目光已经是落在了他的身上,他语气森然,“天宁,你盯着我看作何?难道我的脸上长花了吗?” 顾天宁猛地反应过来,对上睒于鸿轩深邃的眸子,顾天宁脸上顿时现出一阵惊惧神色,赶忙否认,“没,阁主脸上什么都没有!” 睒于鸿轩闻言,不觉是微微眯眼看着他,高源有些恨铁不成钢,顾天宁这个傻小子,难道又要在阁主心情最不好的时候触霉头吗? “那你看得如此专注,心里在想什么?”睒于鸿轩好整以暇地问。 对于顾天宁,睒于鸿轩更多的是把他当成一个不够成熟的小孩,因为他的年纪跟费振祁差不多,而且两人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所以很多时候,他都会下意识地把他当成费振祁。 平日里睒于鸿轩虽然总是对他板着一张脸,他做错了事,亦是会不客气地出言责难,但是,他却是知道顾天宁心性纯善,对自己是满心忠诚,他缺少的不过是历练罢了。 再有,顾天宁本性不成熟,所以有时候常常语出惊人,叫人哭笑不得,但是有时候却是能叫沉重的气氛和缓起来。 顾天宁亦是被睒于鸿轩的眼神盯得有些难受,他心里一紧,他心里在想的事情,怎么可能直言相告,他有些吞吐,半天说不上话来。 他艰难地吞了几下口水,脑子意外地快速转了转,“属下是想问阁主,阁主在太后那里探到了什么情况,那些黑衣人究竟是不是太后的人。但是,这些问题,好像太过于私密,不应该是我能问出口,所以就……” 睒于鸿轩闻言,倒是有些发愣,他还以为顾天宁正在心底暗暗骂他呢,没想到一开口却是这般一本正经的话。 高源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顾天宁总算是没有傻到还在想方才的问题,更是没有直接开口便提到倪清羽。 高源赶忙接话,“没想到天宁这小子,脑子已经是开始会想问题了,但是这些事情,自然不是他一个毛头小子可以问的。” 睒于鸿轩的神色已经和缓了不少,他竟是开口道:“无妨,他亦是千禧阁的一员,这些事情,他也是有知道的权利。” 闻言,高源愣了一下,睒于鸿轩的怒气怎么一下子消了下去? 睒于鸿轩微微蹙眉,“这次我主动接近太后,她并没有拒绝我的投诚,还是原本的态度,而且我看得出来,她对于我的投诚,很是惊讶,还有些不敢相信。” “那是自然,因为在这之前,阁主一直都对她的联合之意持拒绝的态度,现在突然转变态度,她自然是会怀疑。”高源倒是不觉得奇怪。 “所以,我便只能从范怡容身上下工夫。”睒于鸿轩的眉头蹙得更深,这也是他最不愿意做的事情。 众人闻言,知道这件事情要是再问下去,只怕是要触到睒于鸿轩的痛处,高源赶忙转移话题,“那阁主可追查到了那些黑衣人的踪迹?” 睒于鸿轩摇了摇头,“我有意留意太后身边的人,却是半点都没有发现到黑衣人的踪迹。就算是我出语试探,太后也是完全没有露出任何马脚。” 众人闻言,都是愈加困惑起来,那些黑衣人,究竟是不是太后的人呢?他们都深深地沉默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旧事内幕 凯王府中。 那间阴暗的屋中,努尔哈依然坐在那张轮椅上,睒于鸿凯便是恭敬地侍立在前,睒于鸿凯的脸上挂着一丝喜色,努尔哈一眼便是瞧了出来,“徒儿可是遇到了什么喜事?” 睒于鸿凯抱拳,脸上的喜色尽显无疑,“回师父,上次你吩咐徒儿去查的事情,徒儿已经查了出来,并且多有斩获。” 努尔哈的眉眼顿时也是舒展开来。 努尔哈又吩咐睒于鸿凯去查了何事? 事情便要回溯到一月前,夏宸中了班楚一掌毒掌开始,那天睒于鸿凯去送了解药回来,他向努尔哈回报情况的时候无意中提到了睒于鸿轩的舅舅穆志远,努尔哈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一下,因为这个名字,他再熟悉不过。 当年他们无影风沙狱与苏里曼一同对中原作战,穆志远便是陈国大军的统帅,当时亦是杀了他们不少人。 努尔哈竟是现在才知道睒于鸿轩和穆志远是舅甥关系,他心里突地就升起一股不安来,他当即便是吩咐睒于鸿凯着手好好调查一番睒于鸿轩此人,睒于鸿凯便是照着办了,今日,他便是调查出了叫人意想不到的结果。 “你查出了什么,说来听听。”努尔哈开口道。 睒于鸿凯又是抱拳,然后才是开口,“徒儿去好生调查了一番轩王兄身边的人,发现他身边有一个很不简单的人,那人就是羊七。” “羊七?”努尔哈的眉头皱了皱,脑中却是半点印象都没有,“此人是何人?” “此人是轩王兄的管家,于打理家务事很有一套,但是,我一调查才发现,这个羊管家的功夫可不简单,曾经在府中和王妃从秦国带来的勇士比武,毫无悬念地便赢了。” 努尔哈还是没有听出羊七究竟有何特殊之处,“就算睒于鸿轩身边有个把这样身怀绝技的人,也没什么奇怪的。” 睒于鸿凯却是摇摇头,“不,师父,此人不简单。他是苍炎派的杨冠起。” 努尔哈一听到这个门派,又听到这个名字,神色顿时就变了一下,苍炎派当年和无影风沙狱的恩仇,只怕无人能比努尔哈更了解。而杨冠起,便是苍炎派的大弟子,这么多年来,大家只怕都以为他已经死于当年的那一役,却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而且在轩王爷门下当一个小小管家。 “你真的确定是他?”努尔哈有些不敢置信地问了一句。 睒于鸿凯确定地点头,“徒儿确定,徒儿找了各种方法才是查清楚,肯定错不了。而且,他当年跟穆志远,是挚友。” 努尔哈的神色还是有些惊讶,随即亦是理解了过来,当年的一战,他们都参加了,穆志远和杨冠起,能够成为挚友,也并不奇怪。 “然后呢?就算查出了这些,于我们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好处,值得你这般欣喜吗?”努尔哈从震惊地回过神来,心里却已经是在细想这些信息和他们所谋之事的关联。 睒于鸿凯嘴角含笑,“这些只是边边角角,徒儿还查到了更为隐蔽的内幕。这个内幕,便是和太后,和穆志远都有关,更是对我们所谋之事有巨大的帮助。” 努尔哈不觉又是挑眉,“哦?究竟是什么内幕?” “徒儿查到了穆志远,便定然是查到了当年穆家株连的大事,这件事其实是后宫前朝的双重作用之下的结果。徒儿在宫中亦是寻了老人打探了一番,轩王兄的母妃穆氏当年便是犯了错事,之后接二连三的,穆志远就被朝中大臣联合参本,再接着,才有了后来的一切。而师父觉得,这些事情只是巧合吗?” 努尔哈心头一阵战栗,陈国先帝,性情多疑,又经过了西北丹迴族的围剿,更是变得草木皆兵,所以,曾经最大的功臣穆志远,便成了第一个被收拾的人。 努尔哈仔细体味这睒于鸿凯的话,“你的意思是,这些都有太后的手笔在其中?” 睒于鸿凯点头,“没错,这一切,都是太后一手造成,她当时还只是皇后,我父皇还只是太子,当时,父皇却并不是做众望所归的太子,穆志远手握重兵,却是不受太后拉拢,太后害怕穆志远被旁的皇子拉拢,影响到父皇登记王位,便在后宫给穆氏使绊子,在前朝,亦是步步谋划,联合赵家之人联合参本,先帝多疑,觉得穆志远拥兵自重,所以才是下旨株连。” 睒于鸿凯缓缓道出自己探知到的消息。 当时的穆氏,还只是当时太子的一个侧妃,睒于鸿轩也已经出身,穆氏知道穆家难以保全,但是她想要保全自己唯一的儿子睒于鸿轩,便是向自己的丈夫恳求饶过他们的儿子,皇上并不像先帝,是个冷血之人,他最后便是拼命保住了睒于鸿轩一命,但是此后,睒于鸿轩在宫中的处境便并不那么如意,其他皇子更是因为穆志远头上的谋逆罪名而对他没有半点好脸色,还总是冷言相激。 努尔哈听了这些内幕,心头着实震慑住了,原来当年还有这样的内幕在里面。 睒于鸿凯嘴角勾着笑意,“轩王兄其实是早就知道了这些事情的内幕,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便总是拒绝着太后的联合。” 对于一个害了自己母亲和舅舅全家的罪魁祸首,任凭是谁,都是无法原谅的吧。 努尔哈心里恍悟,但随即他又问道:“可是,为何现在他突然又转变了态度,转而主动与太后合作呢?” 睒于鸿凯的脸色顿时也变了一下。 他不自觉便想到了倪清羽,心头暗暗扯了一下。 睒于鸿凯出于自己的利益着想,暗中帮了倪清羽,不仅用努尔哈所授的摄魂法探知了思婵与范怡容暗传消息的方法,还把思婵的家人找到,亦是亲自送上门给倪清羽,为的,就是让倪清羽能坐实范怡容陷害她的证据,把范怡容扫地出门,最后让太后对睒于鸿轩的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 但是,他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那样的情况。 睒于鸿轩竟是极力维护范怡容,让她免遭责罚,倪清羽身边的丫鬟,更是被尽数赶出,寰宇轩便如同冷宫一般。 第二百六十四章 取而代之 那件事情之后,睒于鸿凯格外震惊,他悄悄地去瞧了倪清羽,看到她一个人落魄地待在寰宇轩的样子,心头异常酸楚。 于此相反的,他却是瞧见睒于鸿轩对范怡容格外体贴入微。 睒于鸿凯心里暗暗为倪清羽感到不值,又狠狠地把睒于鸿轩骂了一通,他明明已经是拥有了她,可是却是半点不知道珍惜! 睒于鸿凯发誓,只要他登上王位,他一定要把倪清羽抢回来,把她紧紧地呵护着,决不让她再受到一点伤害! 睒于鸿轩为什么会突然转变了态度呢?睒于鸿凯此前也想过,难道,他真的是突然对范怡容动了这般大的真心,让他甚至不惜放下这么多年来对太后的仇恨? 睒于鸿凯想不通,最后,他便是决定不再想,因为不论睒于鸿轩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对他们的计划,都没有半点影响。 睒于鸿凯开口道:“师父,这件事不论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对我们的计划都没有任何影响。” 努尔哈面露疑虑,睒于鸿凯嘴角勾笑,“师父你想,我们既然已经探知了轩王兄和太后的心结所在,若是我们把这件事告诉了太后,太后还会相信轩王兄这次的主动投诚吗?” 努尔哈心里咯噔了一下,经睒于鸿凯这一番提醒,他心里不觉也是有了些许明朗的想法。 “你说得没错,只要太后当年真的做过那样的事,我们把这件事说出来,太后联想这么多年来睒于鸿轩对她的态度,便定然会相信睒于鸿轩其实早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就算这一次睒于鸿轩是真心实意地投诚,太后也是会升起疑虑。到时候,咱们便是有了可乘之机。” 努尔哈顺着睒于鸿凯的思路说着,睒于鸿凯嘴角的笑意愈浓,两师徒脸上都是欣喜之色。 努尔哈心里异常高兴,但是他却是留存着一丝理智,“但是徒儿,你真的确信太后当年真的做了这样的事情吗?你的母后是在皇上登记之后才入宫,对于此前的这些事,她也是不知的,你从何得到这样的消息,可不可靠?” 睒于鸿凯脸上神色异常确信,“师父只管放心,这件事,徒儿有十足的把握。因为徒儿通过宫中的老人找到了当年穆氏的陪嫁丫鬟,虽然她已经隐姓埋名,但是徒儿还是找到了她,这些事情,便是徒儿用摄魂法从她的口中得知的,中了摄魂法的人,是不会说假话的。” 努尔哈面上这才是露出了放心神色。 对于自己这个徒弟,努尔哈非常满意,当年自己虽然是在绝境中得他恩惠,作为回报才勉强教授他一些功夫,但是后来却是发现他是练武奇才,所以才又动了要收他为徒的心思。 睒于鸿凯对自己亦很是谦恭尊敬,全然没有皇子的傲慢。这些年来努尔哈便将自己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不仅包括那些稀奇古怪的毒功,连摄魂大法这一上层武功,亦是尽数教授。 努尔哈忍不住仰天大笑了三声,“真是天助我们!” 睒于鸿凯脸上亦是挂着笑,不过他的笑更为谦谦公子,不像努尔哈这般豪迈。 努尔哈收住了笑意,“徒儿可想好了要以什么样的方式向太后表明?” 睒于鸿凯已然成竹在胸,“徒儿已经尽数想好了,这件事,交给我母妃去做,再适合不过。” “琴妃?” “没错。”睒于鸿凯语气铿锵,“我母妃,性情温婉,但是实际上骨子里却是坚毅聪慧之人,以她的聪慧能够探查出这些事情也并不奇怪。再者,她表面上虽然是皇后的人,但是实际上,谁人不知她其实恨透了皇后。皇后当年不仅是把我姐姐祈玉抢走,养在自己名下,以此钳制我母妃,如今姐姐更是被她狠心地许到了秦国和亲,母亲恨透了皇后,现在好不容易抓到了能够打倒太后的机会,她定然是不会放过。” 努尔哈闻言,不停地点着头,睒于鸿凯所言的确在理。 “不仅如此,母妃表面上是皇后的人,这对于太后而言,也是有益无害。因为母妃可以借机潜伏,做太后的内应,这些都是天然的优势,太后没有理由拒绝。”睒于鸿凯又继续道。 努尔哈脸上的笑意已经愈来愈浓,仿佛胜利就在眼前。 但努尔哈随即一想,又提出另一个问题,“这些都是辅助条件,最根本的还是在你,因为说到底,太后答应了与我们的合作,那她要扶持上位的人便是你,你又如何能保证太后一定会以为你是最佳人选?” 努尔哈的眼神中露出一丝戏谑,“毕竟,你在外的形象是一个纨绔不堪,整日寻花问柳的花花公子。” 睒于鸿凯闻言,只是笑笑,“师父所言不错,但是,正是因为我是这么一个花花公子,太后才会放心大胆地选我。” 努尔哈蹙眉,“此话怎讲?” “因为,太后是一个控制欲极强的人,她选轩王兄,看中的,不过是他手中的兵权,但是轩王兄却是过于烈性,他真正当上了皇上之后,只怕是不会这般乖乖地受她控制,扶持赵家人。但是我就不同,我在她看来,是一个整日玩乐,吊儿郎当,没有主见之人,这样的人坐上了皇位,便是最大的傀儡,最好控制,到时候她就算想怎么扶持赵家人,便能怎样扶持赵家人,整个朝廷就成了她赵家人的天下。” 努尔哈闻言,眉眼顿时便又舒展开了,睒于鸿凯对太后的脾性竟然已经摸得这般熟悉。 睒于鸿凯眼神带着热烈,紧盯着努尔哈,“我母妃绝对是最佳的人选,她骨子里坚毅果决,当年为了让我逃过皇后的掌心,甚至狠心对我下药。现在同样可以为了扶我登上皇位对这些进行这么一番精心谋划调查,太后定然不会起半分疑心。再者,我外祖父的势力,对太后也是能有所帮助。” 努尔哈又是不听地点头,“好!好!徒儿,咱们师徒两人,马上便要成功了!” 睒于鸿凯眼神亦是熠熠生辉,“待徒儿登上了皇位,马上便举兵西北,踏平丹迴族,为师祖报仇!” 第二百六十五章 问罪思彤 皇宫。永乐堂内。 太后身着华服,仪态端庄地端坐高首,而地下,一个身着绿衣的丫鬟却是跪倒在地,正在小心翼翼地回话。太后的脸色看着并不好,一直阴沉着,看着地下丫鬟的时候,两眼都冒着一阵阵寒光。 “一个个都是废物!”太后怒斥道。 地下的丫鬟重重叩头,“奴婢无能!” 那声音,不是思彤又是谁! 原来,那些丫鬟自从被倪清羽从寰宇轩中赶出来之后,思彤便是被分到了浆洗处,尽是做一些浣洗衣物的粗重活,她已经不在倪清羽的身边,更是没有在显要的部门,而是在这浆洗处,基本上不可能打探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她不知道还有没有必要再继续留在轩王府,过了半个余月,她终于是找到了法子入宫见太后。 太后对她安排的丫鬟的表现都甚为气恼,思婵竟然胆敢背叛,思彤不仅什么都没有探查出来,而且连思婵已经被发现甚至背叛都完全蒙在鼓里。 “光说无能顶什么用?现在思婵那个贱丫头不知道被他们转移到了什么地方,她的家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转移走了,倪清羽此人,已经落到了如此地步,竟然还能暗中把思婵送走!”太后保养得很好的手此刻正是紧紧地握着手中的一个茶杯,几乎要把它捏碎。 思彤依然垂头,“王妃她虽然表面上已经落败不堪,但是实际上在王府中也并没有受到任何亏待,因为她从秦国带来的那些人,依然身居要职,王爷并没有动他们。那些人中不乏武功高强之人,定是他们暗中相帮,才让思婵和她的家人得以逃脱。” 倪清羽这段时间虽然身边只有良锦和良纱两个丫鬟从旁伺候,但是也确实如思彤所言,她的吃穿用度,各种份例都半分没有变少。因为良锦和良纱仗着她还是王妃,腰板挺得够直,在各处领取份例的时候便都是要依照王妃的规制来办。 那些落井下石的势利小人虽然会多加为难,但是倪清羽身边的那些人也的确是在各处都身居职位,就说柯恩,他于管账是一把好手,现在倪清羽已经对后院所有的事情撒手不管,但是他的这份工作依然是不曾被夺去。 良锦和良纱两人无论要去何处领取份例,遇到了任何势力刁难之人,倪清羽的那些手下便是会出面解决,最后,倪清羽自然是半点克扣也没有受,反而过得比往日还要富足一些。 太后闻言,脸色又是一阵变化,她微微眯着双眼,好似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片刻,她开口道:“你跟我说说当日轩王爷和倪清羽发生冲突的情景,容儿说的,总免不了添油加醋,哀家要听最原始的,有什么就说什么,决不能有任何自己意见的参杂。” “是!”思彤恭敬应答,然后她便是原原本本地把当日发生的一切都尽数道出,太后听的时候一语不发,脸色也瞧不出喜怒来,思彤话音已经落下,太后却还是未置一词。 思彤小声地说:“太后,当日的情形就是这般,奴婢已经说完了。” 太后突然便是冷冷地嘲讽了一番,“我这个孙儿,这段时间可劲儿地在我跟前讨巧卖乖,在容儿那里更是没少费工夫。我还真的有点相信他的诚意了呢!” 思彤的眼珠子不觉暗暗转了几圈,她是聪明人,她已经知道太后这话的意思,但是她又不能表现得太聪明,所以她便是故意有些疑惑地发问:“太后此言,是何意?” “轩王原本对我一直都是拒绝的态度,但是现在却突然转变态度,哀家自然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那日我让你给容儿传话,蓄意挑起和倪清羽的矛盾,便是要好生瞧瞧,轩王在面对这两个女人,究竟会是怎样的态度!”太后又是冷笑一声。 思彤还是假装疑惑的样子,“可是太后,轩王的确是护着范小姐的呀,王妃坚决要仗责范小姐,并且以免去王妃的头衔来相威胁,最后王爷不也是没有让范小姐受半点牵连,这已经是在明晃晃地打王妃的脸了。而且王爷还说了,范小姐才是王妃的更佳人选。” 太后哼了一声,不觉又骂了一句:“真是蠢货!” 思彤的头低得愈深,“奴婢愚钝!请太后指教!” 太后看着她快要埋到地上的头,缓缓说道:“这件事,也就只能骗骗容儿那个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傻丫头,还有你这个愚蠢不开窍的蠢货!轩王若是真的有意废妃,那为什么倪清羽多次提出要他废妃的话,他没有马上应承下来,而是一直格外气恼地与她周旋?为什么最后倪清羽提出要把丫鬟都赶走,轩王还是多番不同意?容儿只要是插几句嘴,落井下石,轩王便是马上变脸,挺身相护,这不早就已经把轩王实际的态度显露了出来了吗?” 思彤这才是现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太后的意思是,轩王爷虽然表面上是护着范小姐的,但是言语间,行动间却是时时处处护着王妃?” 太后点头,“我这个孙儿,行事刚硬,从来不会做任何屈服,更是不会叫自己受旁人牵着鼻子走,但是这一次,他却是被倪清羽逼得这般狼狈,他若不是真的满心护着倪清羽,也不会让自己这般愤怒气恼!” 太后的神色间不觉是多了几分嘲弄,“岂料这世上竟然有人能把他吃得死死的,轩王想在我面前做戏,倪清羽若是普通寻常的妃子一般,忍忍就过去了,他便大可以过后多加安抚。但是倪清羽偏偏是个心性如此倔强之人,当真是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她见到轩王和容儿这般,便是断断不肯做任何让步。” 睒于鸿轩和倪清羽的这种互相不肯退让,都被太后瞧在眼里,她是明白人,倪清羽若是配合睒于鸿轩,想来是能瞒得过太后的眼睛,但是偏偏倪清羽却是这般强硬,睒于鸿轩自己的性子又是过于强硬,受不了任何人这般为违逆于他,所以强对强,硬碰硬,两人的关系才会发展到现在这般地步。 第二百六十六章 羊七身份 对于当日的状况,太后早就已经在范怡容那里知道了个七七八八,但是,范怡容是当局者,她又是一心得意洋洋睒于鸿轩袒护于她,所以很多事情都说得过于主观,难免会影响太后的判断。 今日听了思彤所言,心头总算是明朗了不少。 思彤又接话道:“太后的意思是,轩王爷对范小姐,并不是真心实意?所以他向太后的投诚,也并不是真心实意?” 太后哼了一声,“总算还不算笨!哀家有意让他们起这么一番冲突,不过就是为了把有些事情看得清楚明白一些罢了。他想要瞒我,我是这么好糊弄的吗?他若是真的像口中说的那般对容儿信誓旦旦,为何事情过了这么久了,都未曾向皇上提过废妃之事?” 思彤便是低垂下了头,没有再继续接话。 因为有些事情,只怕已经是牵涉到了太后的那些谋算,她不过一个小小丫鬟,对很多事情,还是不能问得太多。 思彤突然感到周围的气氛变得冷了几分,她周身不觉是阵阵发颤。 她知道,太后定是不会这般轻易饶过她。对于她们这些奴才,差事办得好,得到的不过是一句夸奖,差事若是办得不好,得到的,便是一顿严惩。 思彤空有一身功夫,在倪清羽那里却是展不开手脚。不仅受夏宸的干扰,就算是夏宸不在的时候,倪清羽敏锐的听力也是叫她根本无法近身打探消息。 思彤知道,太后此刻定然已经在想着要给她怎样的惩罚。 果然,太后的声音传来,透着一阵阵凉渗渗的味道:“行事不利,便是要受些惩戒,如此才能长记性。” 太后又是紧紧盯着思彤,还未发话,另一个人便是匆匆忙忙地赶了进来,原来是太后身边的丫鬟郑公公,他的脸色匆忙,看着似是有何要紧之事一般。 郑公公瞧见思彤也在场,便是一下子收住了要说的话,强压着心里的着急向太后淡请安。 太后一眼便看出了他的异常,便把思彤撂在了一边,转而问道:“郑公公,是发生了何事吗?为何如此匆忙慌张?” 郑公公走上前,附在太后的耳边说了什么,太后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变得很是难看,一刹那间便是苍白得毫无血色。 “这件事,可信吗?”太后沉声发问。 郑公公认真地点头,“那日太后吩咐了之后奴才就特意派了人去查的,定然是错不了。” 太后握着茶杯的手不觉有些发颤,思彤只是依然低垂着头,不曾言语半分,她知道,这些事情太后若是不想让她知道,她便是断断不能开口。 郑公公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思彤,然后和太后对视了一眼,交换着眼神。 太后调整着自己的神色,开口道:“思彤,抬起头来。” 思彤闻言这才是把头抬起,便瞧见太后的脸色并不甚好,颇有些苍白之色。 “你此前虽然行事不利,但是,也并不是一无是处。这一次,我便是看在你此前的功劳上,免去你的惩罚。” 思彤心头顿时一喜,但是随即又满是惊诧,究竟是何事,让太后改变心意? “你继续在王府中待着,擦亮眼睛,多注意轩王爷的动静,他有任何风吹草动,就立马禀报于我,任何事情都不能遗漏,你可听清楚了?”太后的目光锐利,直直地扫在思彤身上。 思彤心头一紧,她也已经猜到了方才郑公公所带来的消息定然是跟睒于鸿轩有关,而且于太后,还不是什么好事。 思彤又重重叩头,“奴婢这次一定尽心尽力,不辱皇后所托!” “还有……”太后微眯着眼睛,又开口道,“还有那个羊七,你也要多加注意他的情况,只要他们有任何异动,你都要立马向我汇报!” 太后又是不放心地出言嘱咐。 羊七?思彤心里咯噔了一下,思绪一下子便是打开了。 莫不是她们查到了羊七身份的异常? 早在夏宸中毒的那个晚上,神秘人物送来了解药,羊七对夏宸的病症一语中的,还道出了当年中原和西北丹迴族一战的总总事情,思彤亦是听得真切,她次日便是已经将事情的始末都尽数陈书于太后,她当初不过是觉得此事多少也算是一件大动静,也是没有想过会对太后有什么帮助。 没想到今日,太后却是突然出言嘱托她多加留意羊七,思彤不得不想到了自己那日的那封信 。 难道当真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太后莫不是因为自己的那封信便是着手调查了羊七?那羊七又究竟有怎样的背景和特殊之处,值得太后特别留意? 思彤心中有各种问题闪过,但是只一瞬间,她很快便是把自己的疑虑隐退下去,面上没有任何表露,恭敬地答话:“是,奴婢定然不辱太后所托!” 太后的眼神里又蒙上了一层寒光,“上次你的行事已经很是让我失望,哀家念在你多年为哀家效命的份上,便是不严加苛责于你,希望这一次你不会再让哀家失望!” 思彤的后背不觉暗暗冒汗,她很是恭敬地又保证道:“奴婢定然不会叫太后失望!” “若是你再行事不利,可不要怪哀家心狠手辣!”太后的声音不大,却是充满了威慑之意。 “奴婢知道……”思彤紧紧咬唇。 “好了,回去吧,出来太久,难免会引起怀疑。”太后整个身子闲闲地倚靠在背后的大靠背椅之后,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丝丝闲适。 “是!”思彤恭敬地退了下去,大殿之外,一个丫鬟领着她一起退了出去。 思彤心头阵阵发寒,太后的手段她是知道的,她这一次进宫,本已经是抱着要被太后严惩的想法而来,但是没想到,最后太后却是轻描淡写的,完全没有对她此前行事不利做出惩戒。 思彤心头不觉是对郑公公所述的那一桩神秘事件好奇不已,究竟是怎样的大事,让太后改变了对自己的态度?这件事多半是与自己当日所传的信件相关,但是太后究竟查到了什么内容呢? 思彤低垂着头快步走着,心里的思虑却是没有停止半分。 第二百六十七章 怀疑轩王 思彤刚走,太后和郑公公的脸色便又变了,太后没有再行掩饰自己心里的惊讶,重新问了一遍,“这件事,你是怎么查出来的?” 郑公公也是知道事情重大,他丝毫不敢怠慢,“自从上次太后您吩咐我们着手调查羊七此人,奴婢就丝毫不敢怠慢,说来也奇怪,这一次调查,竟是格外顺利,就好像有人已经把这些人都挖了出来一般,我们轻而易举地就查出了羊七的身份,他的确是当年和穆志远交好的苍炎派杨冠起。” 太后闻言,最后一丝希望也是一瞬间湮灭了下去。 自从上次思彤给太后传信,告知她们当夜的情形,太后看到那封信的时候神色就变了,因为思彤的信中提到了西北丹迴族,还提到了无影风沙狱的毒药,能够一看到症状就猜出是这种毒,那便定然是亲历了当年之事才能做到。 太后因为当年之事本就心虚,现在只要是关涉到穆志远的任何事情,她都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 所以她当机立断,马上就派人去调查羊七此人,然后,她手下的人便是调查出了羊七的真实身份,以及他和穆志远的私交。 因为与此同时,睒于鸿凯也在调查这件事,但是睒于鸿凯的江湖势力较为雄厚,他调查出此事并不算难,也正是因为睒于鸿凯先于太后一步,所以,太后的人后来的调查才变得这般顺利,顺藤摸瓜便是把羊七的身份查了出来。 太后的心里顿时蒙上了一层重重的阴霾。 “他身边的管家,竟然是穆志远当年的挚友!这,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吗?”太后的声音有着丝丝颤抖,她心底已经升起了各种各样的联想。 郑公公是一直陪伴在太后身边的老人,对于这些事情,他心底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他也能明白太后如此失态的原因所在。 对于这件事,郑公公也觉得并不简单,他的脸上尽是思虑神色。 “郑公公,这件事,你怎么看?”太后声音有些虚弱。 郑公公犹豫着要不要开口,也在斟酌着用词,太后以手轻揉着眉心,“我让你说,你就放心大胆地说,你若是因为顾念我就掐头去尾地说,说出来的也是不尽不实的话,于我,反而是没有相助。” 郑公公闻言,这才是调整着神色,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咱家以为,杨冠起竟然会一直在轩王身边,实在是蹊跷,或许,这件事,与当年的事情有关。” 郑公公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看着太后的神色,太后听了郑公公的话,她的脸色顿时又是变了变。 她眼神透着深邃,又满是思虑,“继续说。” 郑公公看着太后的神色,琢磨着她的心思,她现在只怕心里也是有些六神无主,是真的想好好听听别人的看法,为她出出主意,这种时候,那些虚意逢迎根本不起作用,反而是真心实意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才能说到太后的心坎上。 郑公公心里已经是各种盘算,他斟酌了一番说辞,又开口道:“杨冠起当年是何等风云人物,自从当年的那一场战役之后便消失匿迹,这么多年了,他早就已经在轩王爷跟前,他甘愿一直扶持轩王爷,也定是看在穆志远的面子上,更是足见穆志远和他关系不浅。当年穆志远的事情,杨冠起究竟知不知道,这是叫人心生怀疑的地方。” 郑公公放慢了说话语速,瞧瞧地看着太后的神色,他又继续说:“当年的事,若是杨冠起知道其中内情,那轩王爷定然也是知道,那……” 郑公公说着,太后还是沉着脸没有接话,郑公公又开口,道出自己最后的猜测:“依照奴才猜测,轩王爷只怕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太后的身子颤了一下,眸子顿时一紧,“何以见得?” 她心中何尝没有答案?她只是想听听旁人的看法,来作为自己判断的依据罢了。 “杨冠起是江湖人士,他就算和穆志远是挚友,但若不是因为要谋划重大事件,他又怎么会放弃江湖的潇洒生活,甘愿困居于轩王府中,做一个小小的管家?”郑公公语气笃然。 太后开口接话:“最合理的解释便只有一个,杨冠起知道当年穆志远全家是冤死,而且知道罪魁便是我,他要为挚友报仇,所以才甘愿待在轩王府,目的,就是和轩王共谋大事,谋夺王位!” 郑公公见太后已经把他心中的话说了出来,他便是乖乖闭上了嘴。 太后的脸上已经尽是怒意,她突然大喝道:“好个睒于鸿轩,真是我的好孙儿!私底下谋划了这般久,真是处心积虑!只怕他一登上皇位,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我呢!” 郑公公见太后气恼,身子都气得有些发抖,他赶忙很殷勤地献上了一杯热茶,温言劝慰道:“太后且息怒,这件事还只是我们的猜测,或许轩王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呢,太后还是要保重龙体才是。” 太后还是接过了温茶,喝了一口,顺了顺气,“方才你自己也说了,杨冠起出现在轩王府,本就是蹊跷连连,再看看他这些年的总总表现,他定然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太后重重地哼声,“我这个孙儿的性子,我是最清楚不过,嫉恶如仇,刚烈决然,爱恨分明,我就奇怪,为什么他那些年突然就对我慢慢疏远,还带着敌意。若不是因为这件事作怪,我这么多年都在拉拢于他,他怎么可能不为所动!” 睒于鸿轩便是因为知道了太后当年所行之事,所以他心里便埋下了恨意,隔着这层恨意,就算明明知道借助太后的实力能够让他夺位之争更顺利,但是他还是果断拒绝。 太后见他这么多年态度都没有丝毫变化,还以为他当真是视皇权名利如粪土,心里还高看了他一眼,可是现在…… “那他最近突然转变态度,太后以为,这是出于什么打算?”郑公公小心翼翼地发问。 第二百六十八章 除掉轩王 太后又是冷哼一声,“不过做戏罢了!今日我已经从思彤那里探知了那日的情形,果真是和容儿所述相差甚远,容儿未爱情冲昏头脑,当真是觉得轩王对她一往情深。” 郑公公心里一阵盘算,“可是此前他为何不愿意与太后做戏?而是要等这么多年,这不是白白浪费时间吗?” 太后神情一滞,究竟是因为什么?太后心里一时找不到答案,但是她也已经不想继续追究这个问题,“不管他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总之,如今他再想利用我登上皇位,那是不可能的了!” 太后心里暗暗庆幸,若不是因为他们及时查出了羊七的身份,而且她对于睒于鸿轩的突然投诚留着几分怀疑,只怕现在,她已经欢天喜地地和睒于鸿轩合作了,最后,睒于鸿轩一登上皇位,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曾经助他的太后,那太后便是亲手把自己葬送了。 “那太后您现今打算如何?是直接与他摊牌吗?”郑公公开口道。 太后既然已经猜测到睒于鸿轩对她实际上满是敌意,那她又要如何应对? 太后摇头冷哼一声,“既然他想利用我,那我便将计就计好了,他以为我诚心与他合作,那我只要稍稍动一些手脚,要让他犯错,那是易如反掌!” 太后心里已经又开始盘算着设计陷害的毒计。 郑公公满脸尽是谄媚和奸邪之色,他嘴角勾了勾,“奴才这里,倒是有一个主意。” 太后抬眼,“说来听听。” “轩王爷和穆志远一样,都是手握重兵的将军,既然如此,何不故伎重演,让他也败在兵权之上?” 太后闻言,脸上现出了思虑之色,她现在和睒于鸿轩,已经是有你没我,而她要除掉一个皇子,自然是不能再用寻常的法子,而这个法子,口诛笔伐,让皇上亲自动手,睒于鸿轩便是再没有了翻身的机会! 太后的嘴角亦是勾起了笑意,“还是你的脑袋瓜子灵活!” 郑公公闻言,脸上现出一丝赧笑,又是不忘奉承,“还不是跟在太后您老人家身边的时间久了,耳濡目染学来的。” 太后一直绷着的脸终于是慢慢现出了笑意,但她眼神中的寒意却还是未减。 “他也别怪我心狠手辣,不顾祖孙情谊,要怪就怪他自己,对我动了这样的歪心思。就算这件事是我误会了他,既然苗头现了出来,哀家也是不能心存侥幸。”太后叹息了一声,又是发出感叹,“当初我就不应该动这样的心思,选中了他。” 当年太后在选择要扶持的皇子时,选来选去,才是选中了睒于鸿轩,但是她也知道,当年的事情梗在那里,若是有一日睒于鸿轩知道了真相,那首先遭殃的就是她自己,太后这样的决定,无异于与狼共舞。 但是最后太后还是下了这样的决定,因为,她看中了睒于鸿轩统帅三军的本领,他在军中的威望,和手中的兵权。这些,都是夺位的利器。 太后决定赌一把。 然而这么多年,太后竟是没有料到睒于鸿轩会一直拒绝自己的拉拢,于朝局,更是表现出超乎常态的洒脱,战事一结束,他便是主动放权,一副不愿意参与皇位之争的做派。 也正是因为他的这番洒脱态度,太后才莫名其妙地愈加中意于他,不喜争权,日后她便能更好的把握权柄。 但是直到今日,太后才是从自己的美好幻想中幡然醒悟,当初选择睒于鸿轩,根本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就算他们今日的猜测是错的,实际上睒于鸿轩根本不知道当年的事,但是,这次的事件也告诉了太后,纸终究包不住火,若是有一日这件事被捅了出去,太后便是要自食其果! 既然睒于鸿轩已经显露出要夺权的迹象,那太后便定然不能留着他。 这便是太后,当发现任何有可能威胁到自己利益的迹象,她不会愿意花费太多的心力去调查,因为最直接的做法就是尽数铲除,当年对穆志远便是如此,如今,对睒于鸿轩,亦是如此。 所谓的祖孙情谊,在这些谋算中,便显得格外渺小和微不可提。 太后的神色已经慢慢和缓,微眯着眼睛慢慢品着茶,郑公公见此,格外殷勤地为她捶背,又是说了一堆奉承的话,太后也终于是被他完全哄好了。 太后忍不住笑骂道:“你啊,还是这般会讨我的欢心!” 郑公公掩嘴笑着,“奴才这哪是为了讨您欢心哪,奴才说的都是实实在在的话。” 太后脸上的褶子不觉是笑了出来。 郑公公又问道:“太后,既然现在轩王已经成了一颗弃子,那太后心里,可有了旁的人选?” 太后的神情又是滞了一下,郑公公一下子又是问到了点子上。 若是睒于鸿轩不能成为她的扶持对象,那谁又可以呢?她在心中把各位皇子都过了一遍,一时却是完全没了头绪。 以前,太后之所以不急着扶持皇子,而是愿意花时间在睒于鸿轩身上耗这么长时间,便是因为知道时机尚未成熟,皇上是个眼里容不得沙的人,他于太后插手朝政之事,已经很是不满,若是太后过早地和皇子走得太近,现出联合之态,只怕更引来皇上的打压。 但是眼下时机已经很是成熟,太子频频现出错处,皇上对他,已经渐渐生出了失望之态,这个时候,是该让自己的人慢慢崭露头角了,所以,为今,她的人选,究竟选谁合适呢? 太后细想了片刻,还未及开口,另一个丫鬟又是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身后跟着另一个太监,两人的脸上都是着急的神色,太后见了,心里突噔了一下,心里竟是升起了一股很强烈的不安。 太后收回了自己的心神,开口问道:“这又是怎么了?形色这般慌张。” 那领头的丫鬟便是雪飞,身后跟着的太监却是看着眼生。 雪飞抬眼看着太后,神色含着一丝怯怯,“太后,外面,又出事了。” 太后闻言,脸色骤然一变,方才的那一点笑意也是一扫而光。 第二百六十九章 再起事端 “又出了什么事?”太后沉声发问。 “赵尚书出事了,他的儿子因为在易红阁失手杀了人,杀的那人,是董丞相的儿子,眼下董丞相正是要向皇上告状,定要赵尚书的儿子填命!”雪飞言简意赅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太后和郑公公的脸色又是变了一下,赵尚书,赵子良,是太后的族中之人,整个朝野上下都知道他和太后的关系密切。 而董丞相,不是旁人,便是皇后的娘家之人。 赵董两家原本就是在朝堂之上争端颇多,眼下又是出了这么一桩事情,只怕是要把两家的关系彻底推向了深渊! 雪飞身后的小太监脸上尽是哭丧神色,他开口道:“太后,小的赵祥,是赵尚书派来的,太后一定要想法子救我们家少爷,老爷可就少爷一个宝贝儿子!” 太后这才是发现这个太监并不是她宫中之人,他一开口,也听得出并不是阉人。 太后怒火中烧,“要怪就怪赵尚书管不好自己的儿子!现在儿子捅了大篓子,我老婆子还要为他打理!难道哀家每日闲着没事干,净是做这些替人擦破股的事吗?” 赵祥闻言,赶忙重重地叩头,“太后息怒,这件事自然有我们老爷教子无方之错,但是现在这件事却并不单单是家宅之事,已经是演变成了朝堂之争了,于太后的利益亦是大有损害啊!” 太后的神色变得愈加不好,赵祥硬着头皮继续道:“董丞相已经扬言要以教子无方之由状告我们家老爷,定要皇上免去我们老爷的尚书之职,他们董家之人,更是要借着这次的机会做文章,要把我们赵家狠狠打压下去!太后就算是气恼我们老爷教子无方,但是眼下,也是不能任由董家之人抓着不放啊!” 太后不觉是重重地拍了下椅子,殿下之人都惊了一下,头愈加低垂着。 太后沉声道:“当日的事情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况,你认真道来!” 赵祥赶忙把当日易红阁的情况一一道来。 话说这赵尚书和董丞相的儿子都不是什么贤良之辈,两人都是地道的纨绔之子,常年留恋于烟花之所,两人更都是目中无人之人,那日,不过是为了争抢头牌花魁,两人便是大打出手,最后竟是酿成了这样的惨祸。 杀了人之后,赵尚书的儿子也是蒙了圈,当即异常慌乱,不知该如何应对。 赵尚书更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知道,眼下也就只有太后能帮他,但是他又不方便入宫面见太后,便是派了赵祥假扮成太监混了进来。 闻罢,太后气得胸口一阵阵生疼,最近的糟心事怎么一件跟着一件! 郑公公面色阴郁,“太后,这件事,只怕不是意外。” 太后的心颤了一下,紧握着椅子扶手的手不觉更是用力,手上的青筋亦是暴了起来。 “连你也这么想!”太后刚刚听闻这件事的时候,便已经是有了这样的猜测。 郑公公点头,“最近发生的这么多桩事情都凑在一起,前面几桩咱家还觉得只是巧合,但是最近这样的事情却是接二连三,咱家心里不由得产生了怀疑。太后,这件事,咱们还需要从长计议一番才是。” 太后闻言,不觉是点了点头。 郑公公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赵祥,太后心里亦是了然,她开口道:“这件事哀家已经知道了,你先回去。” 赵祥不觉是有些发愣,“那这件事……奴才要如何向老爷回话?” 太后沉声,“你让他沉住气,莫要轻举妄动,他既然是我赵家人,那我便是绝不会坐视不管!” 赵祥得了这话,心头的石头终于是放了下来,连连叩头道谢退了下去。 雪飞从他们的神色间已经是猜测出了,太后这是要把赵祥支开,那么他们要商讨的,便定是要紧之事。 赵祥走了,太后才是重新发问,“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最近连连发生了许多糟心事,雪飞作为太后的贴身大丫鬟,自然也是清楚明白,她开口道:“奴婢以为,这件事定是有旁人从中捣鬼,因为最近出事的,不仅仅是咱们的人,就连太子的人,也是不能幸免。” 郑公公亦是点头,“咱家也是这般想。” 雪飞见自己的想法得到了认同,便继续道:“就拿这次这件事来说,表面上看是赵尚书的儿子惹事,摊上了大事,但是这遭祸的对象,却是董丞相,这件事就已经是把赵董两家都牵连进去,让两家人互相对咬。这想来,便是那背后神秘之人想要看到的结果。但是这背后之人究竟会是谁,奴婢心里却是实在猜不出来。” 太后和郑公公的脸色都是猛地变了一下,这背后之人是谁,他们两人都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太后沉声问道:“郑公公,你说,这背后之人,最有可能是谁?” 郑公公心里怔了一下,他看着太后的脸色,揣摩着自己究竟能不能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他看到太后的脸色阴沉,而且太后并不是愚笨之人,联想到方才他们调查发现的一些结果,她定然也已经联想到了什么,她要自己先说,说不定便是大有考察一番的意思。 郑公公开口道:“奴才斗胆,奴才心里的确是怀疑一人,但是……” “让你说你就说,磨磨蹭蹭!”太后脸上的不悦愈发明显。 郑公公便是开口道出自己的想法:“奴才以为,这个人,有可能是,轩王爷。” 雪飞怔了一下,眼神里透着丝丝惊诧。但是她却是看到太后的神色中全无半点讶异,而是蒙上了愈加深重的冷霜,难道,太后心里,也已经怀疑着睒于鸿轩? 这一段时间睒于鸿轩突然和太后走近,太后对此并不是完全相信,而是一直都在多方面试探。现今太后心里已经这般怀疑睒于鸿轩,难道睒于鸿轩当真是别有所图? 这一切若真的是睒于鸿轩做的,想来也并不算奇怪,睒于鸿轩在诸位皇子中,也算是能冒出头的人,与其他皇子相比,他能有这份缜密心思谋算这一切,亦是说得过去。 第二百七十章 斩草除根 太后的脸色一直都不好,听了郑公公所言,她的脸色就变得更加阴沉,她冷冷地开口,“你也觉得是他搞的鬼!” 郑公公格外小心,“奴才只是有此猜测。” 太后的语气瘆然,“现在,除了他,我便想不出第二个人!他只怕是早就知道当年之事,不管是以前的一直拒绝,还是现在的假意逢迎,都有他自己的打算。” 当年之事?雪飞闻言,心里怔了一下。 雪飞年纪不过三十出头,在那件事发生的时候,她尚未跟在太后的身边,而是后来居上,因为行事得力,所以才一直得以跟在太后的身边,受她信任。 太后口中的当年之事,雪飞只是在平日里伺候太后的时候稍稍有所耳闻,她只知道这件事跟太后和睒于鸿轩都有关系,太后是对睒于鸿轩用了什么不光明磊落的手段把柄,所以,这个关系还不小。 现在太后这般说辞,难道是睒于鸿轩已经知道了当年太后做的卑鄙之事?而睒于鸿轩这一次,就是来报仇的! “前面的那些事情,能压住的我都已经尽力压住!却没想到,那头刚刚解决好,这头却还是问题不断!”太后又继续道,愤愤然不已,“若是最有可能如此行事的就是太子,可是他们现在也是自身难保,所以这件事,绝对不会是太子所为。” 太后又是重重地拍了一下扶手,“真是岂有此理,竟然敢在哀家的眼皮子底下玩手段!” “太后打算如何?”郑公公开口道。 “他都已经欺负到哀家的头上来了,哀家若是不采取些手段,难道就这样白白地让他欺负吗?”太后眼里含着怒意。 雪飞犹豫着开口,“可是这件事若不是轩王爷所为呢?如此岂不是怪错了人?” 太后冷笑一声,雪飞不知道当年事情的详情,太后便道:“以前的一些事,你不清楚,我和轩王,只怕是不能再和平相处了。不管这件事究竟是不是他做的,我都已经决意要舍弃他,斩草除根!如此,才是最保险。” 太后的话丝毫没有犹豫,就好像在讨论要杀之人是一个无关紧要之人一般。 雪飞心头一阵瘆然,对于太后的手柄,她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想想以前在她身边伺候的丫鬟怡心,就是因为行了叫太后怀疑之事,太后也没有细查清楚,便已经把她解决掉了。 因为太后懒得去动这样的手段,她既然已经产生了怀疑,那此人便不再有继续利用的可能。 斩草古根,永绝后患,这就是她一贯的方针做法。 郑公公一直跟着太后,对太后的所为行径,已经没有半点讶异,他已经开始在出主意了,又是围绕着方才自己提出的那个法子商讨了一番。 利用睒于鸿轩手中的军权做文章,雪飞慢慢听着,又听到他们提到穆志远,如此一番联想,她对当年的事,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原来当年穆志远全家的祸事,就是因为兵权引起的,而太后,就是那个挑弄之人。 果真是好手段!雪飞心里暗暗感叹着,同时心头又对太后的狠辣一阵唏嘘,睒于鸿轩毕竟是她的孙儿,对于自己的孙儿,太后也能如此心狠手辣,不留情面,实在是够狠毒! 雪飞调整了心绪,在太后面前做事,自己根本不能有自己的小心思,而是要对她的做法无条件服从,所以雪飞也加入了他们的讨论之中,一同商讨着对付睒于鸿轩的计划。 他们只简略地说了一番,便是转而讨论另一个棘手的问题:赵尚书儿子之事。 毕竟这件事更为要紧。 “这件事,只怕难办。”雪飞开口道,“当时赵尚书的儿子杀人,是众目睽睽之下,大家都瞧见的,想要洗清,定然没有这么简单。” 郑公公的眉头紧锁着,“董丞相若是抓着这一点大做文章,于我们就得不偿失,所以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要洗清!” 雪飞闻言,脸上现出沉吟之色,她随即开口道:“太后,这件事其实可以换一个角度考虑。” “换一个角度?”太后反问。 雪飞点头,“没错,换一个角度,我们不需要把自己洗清,只需要把对方染黑,这样,不就也能显出自己白了吗?” 太后和郑公公闻言,都恍然大悟,原来问题的解决窍门在此! 赵尚书的儿子身上的脏水既然难以洗清,那就泼另一盆更脏的水在董丞相身上,如此问题不就有了回转的余地了吗? 太后面露大喜,“好办法!我们就给董丞相泼脏水,手中抓了他们更大的把柄,他若是识相的话,就最好各让一步,息事宁人。他若是不识相,那便只能鱼死网破!到时候大不了哀家牺牲一个赵尚书,同样也要叫皇后失去一个董丞相!” 太后面露赞誉之色,“雪飞果然越来越聪明了。” 雪飞面上含笑,微微垂头,说着奉承的话:“那是因为在太后老人家面前待的时间长了,耳濡目染学来的。” 太后的脸上笑意尽显,这句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她不觉笑骂,“你们两个可真是,说的奉承话都是一样一样的。” 雪飞和郑公公互相交换了一记眼神,两人格外有默契,“那是因为我们说的都是实话。” 他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一下子就把太后愁苦的模样哄好了,他们只能暗暗祈祷,不要再发生什么其他的重大事情,又把太后打回原形,叫他们从旁伺候的为难。 太后吩咐道:“既然事情已经决定这么做了,郑公公,还是你吩咐下去,让手下的人好好办,定要办妥当了,如若不然,就不要怪哀家不讲情面。” “是,咱家这就去办。” “还有,派个人给赵尚书传个话,他定然是着急了,不然也不会这般莽撞地派人假扮成太监混到我宫中来求救。”太后又出言吩咐。 郑公公都一一应了下来,然后便马上去了。 雪飞看太后的神态,像是已经很累了,她赶忙上前为太后捏腿捶背,手法格外劲道,直把太后捏得浑身舒服。 第二百七十一章 琴妃求见 太后正打算好好地伸展一番筋骨,没想到郑公公转头又回来了。 太后和雪飞都略显惊讶,“怎么又回来了?可是有什么难处?” 郑公公的神色有些异常,“太后,门外有一个稀客求见。” 太后挑眉,“稀客?是谁?” “琴妃娘娘。” 她们都愣了一下,琴妃?的确是稀客。 谁不知道琴妃一直都是皇后身边的人,现在却是跑到太后这儿来了,而且还不是为了请安,这着实是叫人心生惊讶。 “琴妃是皇后的人,她此次前来,定然是有别的意图。”雪飞道。 太后的脸上一阵思虑,对琴妃此人进行了一番梳理,更是对她的意图多番猜测着。 “太后,琴妃是一个人来的,穿的,也不是妃子的服制,而是宫女的服装,她这是有意隐瞒自己的行迹,咱家觉得,琴妃既然已经这般行事,那她此次前来面见太后,就定然是有要紧之事,太后或许可以一见。”郑公公开口道。 太后倒是惊讶了一下,琴妃既然会这般装束前来回见,又只身一人,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这与礼制不符,那便定是要商议要紧之事,而且,是瞒着皇后商议见不得人的事情。想来这件事,于太后定有益处。 太后重整旗鼓,“请她进来!” 她倒是要看看,琴妃究竟有什么要紧神秘之事要这样的架势来见她。 没一会儿,郑公公便领着一个宫女打扮的人走了进来,那人一抬头,不正是琴妃那张端丽容颜吗?即便是穿着这一身普通的宫女之服,也丝毫不能掩盖她的风韵韶华,端的是个美人坯子。 琴妃恭敬地向太后心里,“妾身见过母后。” 琴妃举止端庄旖旎,从容大方,全无平日在皇后处的那股拘谨之态。 琴妃也不等太后唤她平身,只是依然保持着行礼的姿态,“妾身今日身着如此服制,以这样的方式来面前母后,实在是于礼制不符,在此妾身向母后请罪!” 琴妃简要说完这些场面话,格外直白地开门见山,“妾身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反常之举,全然是因为妾身的确有要紧之事要向母后回报,母后但且听妾身一言,若是觉得妾身所言大逆不道,那妾身便甘愿领罚。但母后若是觉得妾身所言还有一丝半点可取之处,那便是妾身的荣幸之至。” 太后的目光紧紧地落在琴妃身上,“好,那你便先说说,哀家且听着。” 琴妃的目光瞟着雪飞和郑公公,太后知道她的意思,太后也不明白她究竟要和自己说什么,为了保险起见,太后对身旁的人道:“雪飞,你先退下去,在门外候着,不许任何人进来。郑公公,你去办方才哀家吩咐的事吧。” 雪飞和郑公公心里即便再好奇,也是绝不敢在此多做逗留,两人得了吩咐便退了下去。 “好了,现在没有旁人了,你究竟要对哀家说什么,可以说了吗?”太后开口道。 琴妃微微颔首,然后目光便与太后直直对视着,掷地有声:“妾身今日之言,事关朝政,确切的说,事关储君之位。” 太后握着扶手的手不觉是暗暗用力,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她竟然真的这般直接。 太后微微变色,“后宫不得干政,琴妃你可知,就凭着你方才之言,哀家就可以治你的罪。” 琴妃脸上没有半点惊惧,反而是从容一笑,“若是妾身与旁人说这些话,自然是格外担惊受怕,但是母后并非旁人,妾身知道,母后当然会让妾身把话说完。” 太后不觉是微微侧目,琴妃此人,果真是不简单。 对于琴妃这个儿媳妇,太后一直都觉得她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柔弱怯懦,而是骨子里有着自己的风骨,只是,她是皇后的人,所以太后并不曾与她走得过近。 太后挑眉,“好,既然你都如此说了,哀家若是不让你把话说完,反倒是显得是哀家的不是了。” 琴妃重又开口道:“恕妾身无理,母后您其实最关心的,就是朝堂上的储君之争,这么多年,太后也一直都是身在后宫,心在前朝。” 太后的眸子微缩,眼里蒙上一层淡淡的寒意,“琴妃今日前来,字字句句可都是惊为天人哪!” 琴妃敛衽行礼,“妾身方才所言,若是有开罪母后之处,还望母后能够见谅。但是,正是因为知道母后关心前朝储君之事,今日妾身才会斗胆前来与母后这一番叙话。” 太后哼声,“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要做这么多铺垫。” 琴妃微微颔首,“那妾身便直言了。” 琴妃看着太后的眼神异常定然,“妾身希望母后能够扶持我的孩儿鸿凯登上皇位!” 琴妃掷地有声,太后却是惊诧住了,脸色顿时变得很是苍白,“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琴妃竟然对她提出这样的要求,实在是胆大包天! “妾身现在很清醒,也很明白自己方才说的话的含义,妾身的意思很明确,便是希望母后能够助我将我儿鸿凯推上皇位。”琴妃语气灼然地又把方才自己的话重新说了一遍。 太后脸上现出一阵笑意,然后笑得愈加不可抑制,整个身子浑身发颤。 琴妃料到她会觉得她的这个要求荒谬可笑,她自己的神情却是丝毫没有变化,还是那副定然神色,“母后是觉得妾身的这个请求很可笑吗?” “你觉得不可笑吗?”太后止住了笑意,反问她,“且不说我究竟有没有心插手朝政,就算我有这个心,但是任凭我挑谁,也是不会挑你的儿子。” 太后脸上的嘲讽之色愈加明显,虽然睒于鸿凯亦是她的孙儿,可是她并没有半分怜悯之色,“你说你的儿子,有什么可取之处?整日寻花问柳,游手好闲,于政事从来都是一问三不知,这样的人,你倒是有底气向我提出这个请求,我听着,都觉得面色臊然。” 对于太后的嘲讽,琴妃还是那般淡然,她盯着太后,轻巧反问,“那母后觉得谁才是合适人选?当今太子?” 第二百七十二章 背水一战 琴妃气定神闲地说:“皇后和母后的关系,整个朝野上下都是有目共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若是太子有一日真的登上了皇位,那皇后便成了太后,她会轻易放过太后您的母家吗?到时候只怕,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把朝野上下的赵家人清理干净!” 太后的神情微震,目光里闪着寒意,紧盯着琴妃。 琴妃今日竟然敢对自己说出这么多这样大逆不道的话,看来,她今日真的是有备而来,而且是已经下了重大的决心,大有背水一战,定要让太后与她联手的意思。 太后心里倒是生出了些许惊讶和好奇,这琴妃,究竟有怎样的把戏,能够说服自己! 对于太后这样的眼神,琴妃还是波澜不惊,她知道,自己的话已经是说到了太后的心坎上。 这么多年皇后和太后一直争斗不休,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太后是最不愿意当今太子登基之人。 太后松口,“就算你说得对,那除了太子,哀家还是有这么多人选可以选,为什么要选一个一无是处的皇子?” 琴妃目光闪了一下,“那母后决定选谁?轩王?母后真的觉得,轩王是你最佳的人选吗?” 太后的神情微微变了一下,她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太后还未开口,琴妃就又继续道:“轩王,骁勇善战,果决刚毅,的确是极富帝王之风。他亦是有常年领兵作战之经验,在三军之中威望颇高,如此想来,轩王的确是最佳的人选。” 太后微眯着眼睛看着她,总觉得琴妃的话别有深意,似乎话中有话。 琴妃的嘴角微微勾了勾,“但是母后应该也知道一个道理,野驹难训,轩王可是一匹野马,训好了,自然是可以为母后披荆斩棘,乘风破浪,但是训不好的话,那母后便要小心着了,说不定会被反咬一口呢。特别是,母后不小心踢了他屁股的时候,那马儿,可是会狠狠反踢的。” 太后的手又是不自觉地抓了抓,终于是忍不住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琴妃的目光别有深意,“妾身是什么意思,母后心里应该最是清楚吧。有些事情,并不会随着时间消逝就会被湮没,毕竟,纸是包不住火的。” 太后的脸色又是一阵骤变,神情变得一阵惨白。 琴妃,她究竟知道些什么?为什么她会说这些暗示意味十足的话! 琴妃是在当今皇上登基之后才被选入宫中,当年穆氏的事情,她应该是不知道的。为什么,她现在说的这些话,每一个字都别有深意! “你说这些不着调的,意在何为!哀家可没有功夫在这里跟你耗!”太后已经有些慌张了起来。 琴妃却是依然淡然,“我这些话真的是不着调吗?母后心里应该清楚得很吧!” 琴妃紧盯着太后,一口气把当年之事说出来,“当年穆志远将军手握重兵,领军对抗西北丹迴族,在那一战中大获全胜,在三军之中威望颇高,但是,他这个功臣却是没有迎来荣华富贵,而是等来了全家株连的杀身之祸!就连他的妹妹,当时皇上的妃子穆氏,也是一根白绫自我了断,穆家之所以会有此惨祸,母后不是应该最清楚吗?” 琴妃咄咄逼人,全无平时的那副温婉之态。 “放肆!”太后突然怒起,狠狠地重拍了一掌,“你这般胡言乱语,含沙射影,哀家现在就可以治你的重罪!” 太后的声音格外戾气,任谁都会被震慑几分。琴妃心头也是怔了一下,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手心已经尽是汗意。 当日睒于鸿凯告知她这些陈年旧事,她心里何尝不是被深深震慑住了,如此重大的事情,岂能胡乱说? 睒于鸿凯却是不仅让她说,还让她底气十足,语气笃然,咄咄逼人地说,定要让太后心里生出震慑,然后她就可以慢慢收网,提出自己的要求。 到时候,太后定然会退而求其次,对扶持睒于鸿凯之事松口。 他们能不能抓住太后这棵大树,就要看今日琴妃的表现。 琴妃来之前已经是给自己做了无数的思想工作,就在踏入这里的那瞬间,她的腿脚其实都是在发颤。毕竟这件事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谁又能保证睒于鸿凯调查到的结果是真的,是完全没有错处的? 若是不小心弄错了,自己这番话,岂不是自寻死路?自己死了不要紧,睒于鸿凯定然也要受到牵连。 就算这件事的真相就是如此,当年穆志远之事确实是太后一手促成,可自己现在把太后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抖出来,谁又能保证她不会恼羞成怒,直接就寻了别的错处把自己处死了? 所以她这一行,其实是一场博弈。 琴妃告诉自己,决不能露出半分怯懦,自己这么多年在皇后那里已经怯懦够了,事实告诉她,越是怯懦,却是得不到尊重。现在只有挺直腰杆,底气十足,她强我更强,才能博得一线希望。 琴妃如此一想,便硬是逼着自己镇定起来,“母后如此震怒,不过是因为妾身已经触到了母后的痛处了吧!” “你!”太后指着琴妃,手一阵阵发抖。 琴妃从太后的反应中便已经猜出了七七八八,事情真的没有错,当年之事,真的是太后所为! 琴妃在皇后跟前屈居了这般久,已经养成了揣摩人心的本事,她心里顿时底气愈足。 琴妃知道自己此行并不是要和太后闹僵,她抛出这件事,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提出要求铺路罢了。 琴妃和缓了语气,跪地请罪,“母后息怒,妾身之所以会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并不是要触母后的逆鳞,揭母后的短,而是在给母后提醒!” 太后心里已经很是气恼,更是愈加觉得琴妃此人不简单,她冷冷地道:“给我提醒?那哀家就先谢谢你了!” 琴妃听出太后语气里的嘲讽和不喜,她却是不管不顾,“母后且息怒,母后就不好奇妾身是怎么知道当年之事的?” 太后不觉一怔,她心里的确好奇,她却是哼了一声,并不发问。 第二百七十三章 琴妃积怨 琴妃微微叹气,“妾身今日既然胆敢对母后说这番话,便已经是抱着背水一战的决心,很多话,妾身就不再隐瞒了。” 太后微眯着眼睛看着琴妃,她倒是要看看,琴妃究竟要说出怎样的故事来! 琴妃开口道:“妾身之所以会知道当年之事,便是因为妾身一直都在暗暗留意监视着轩王,所以就发现了他身边有一个神秘的人物。” 太后的心头一紧,她口中所说的神秘人物,难道是…… “那个神秘人物,就是穆志远将军以前的挚友,在当年大名鼎鼎的武林人士,苍炎派的杨冠起。” 果真是他!原来,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注意到了此人。 琴妃观察着太后的神色,继续道:“杨冠起现在在轩王身边做管家,我觉得异常,就派人去查,这才是查出了当年的这些事。” 太后心头恍悟,原来,她的人之所以这般轻易地就把羊七之事查出来,是因为琴妃的人已经先于他们一步调查,无意中已经为她们铺好了路! 琴妃自顾自地说:“杨冠起这么多年一直都在轩王身边,他又是穆志远的旧友,当年穆志远全家惨遭株连的内幕之事,轩王会不知道吗?轩王若不是知道了当年太后与穆志远之事相关,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曾与母后亲近?” 这些猜测,方才太后和郑公公刚刚讨论过,眼下同样的话,琴妃又再次道出,更是应证了太后此前心中的猜想。 “母后,轩王就算是一匹良驹,可这缰绳不在母后的手中,母后若是想要强行驾驭掌控于他,只怕,到头来,被狠狠甩下马来的,就是母后自己。”琴妃越说越直白,“轩王若是有一日真的登上了皇位,以他的性格,当年的这个仇,他会不报吗?” 太后心头阵阵黑线满布,静静地听着琴妃道出当年之事,没想到这件事过了这么多年,今日却是被重新挖了出来。 太后心里早就已经生出了怀疑,但是,她嘴上却是没有这般轻易松口,“哼,这些不过都是你的一面之辞,你以为我会听信你的挑拨之言吗?” 琴妃嘴角微微勾笑,“母后定然会相信。” 太后怔了一下,心里一阵惊讶,“为何,你会如此笃定?” 琴妃又垂头,敛衽行礼,“恕妾身无礼,母后的性情便是如此,如此重要的事情,母后定是不会愿意冒险,母后心里只要是升起了一丁点怀疑,只怕是宁愿错杀,也是不会放过。” 太后心口被刺了一下,好个琴妃,她这是在拐弯抹角地骂她性情多疑,心狠手辣呢! 太后又冷哼一声,“就算你今日之言在理,轩王的确是因为知道了当年之事,所以才会对我生出敌意。那我舍弃了他,我不一定要选凯王,你又能拿出什么理由来说服我一定要选他?” 琴妃终于听到太后松口,心头一喜,她果然已经被说动了,对睒于鸿轩生出了怀疑。 琴妃微微一笑,“母后若是问我这个问题,那妾身能拿出的理由便多了。细数皇上的诸位皇子,除了太子和轩王,年龄合适的,便只有文王、辉王、坤王和明王,其他的皇子,都是年纪过小。而在这几个皇子中,文王是个好学的,品行端正,但奈何母妃身份太低,只是个宫女出身,太后若是扶持他,只怕不是明智之举。辉王是个守规矩的,但是却也过于怯懦,她的母妃,更是个胆小怕事的。坤王的母妃跟皇后走得近的,母后难道会愿意冒这个险吗?明王,却是身有残缺,当今皇上,又如何能是一个身子不健全之人?” 的确如此,陈国皇上的子嗣其实并不少,皇子和公主的数量也是基本上能持平,但是,年纪稍长的皇子,其实不过就这几位,其他的十余位皇子,都是年纪尚幼。当初太后之所以徘徊这般久,最终选中了轩王,也是因为适龄皇子中并无其他出类拔萃之人。 太后闻言,不觉冷笑一声,“琴妃只知道坤王的母妃是跟皇后走得近,那你可曾想过,你自己不也是跟皇后走得近?” 琴妃的脸上亦是现出笑意,“母后只看到我和皇后走得近,难道没有察觉,我与皇后所谓的亲近,不过是表面的假象吗?” 太后不觉又是挑眉看她,琴妃的脸上的笑意尽消,反而换上了一副冷峻之色,“当年我生下祈玉,没多久便被皇后强行抱到了跟前养着,叫我们母女生分。皇后更是利用祈玉一直控制我,利用我的娘家为她办事,我是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我自然只能臣服,但是我心底对皇后的恨意,一点都不比母后的少!” 琴妃目露凶光,太后看着她的神态,心头怔了一下,这个人,与平日那个温婉的琴妃窘然相异。 琴妃的声音愈加寒冷,“祈玉长大了之后,我最大的念想就是让她安安稳稳地嫁一个贵重之家,过平稳的日子,可是,皇后却是如此心狠,竟然把祈玉推到了遥遥千里的秦国和亲!如今我们母女更是山水相隔,要想再见,谈何容易!母后,我和皇后有如此深重的仇恨,我又怎么会真心实意地为她卖命!” 太后的神情不觉一阵变化,琴妃所言,的确是落入了她的心坎,也确实有几分可信之处。 琴妃努力平复着自己心头的激动之意,她缓缓开口,“我和皇后有这样的恩怨在其中,母后完全不用担心我的用意。而且,正是因为我如今跟皇后走得近,所以,我才是更有了一份天然的优势。” 琴妃的眼神里闪着一股精光,嘴角微微勾着一抹笃然之色,“这个天然的优势便是,我可以为母后您,做内应!” 太后闻言,心里咯噔一下,琴妃的这个优势,绝对是无人能替代。 琴妃知道太后已经心动了,她便继续道:“母后您想想,我这么多年一直在皇后身边,在皇上面前,我也已经早就不得宠,皇后定然不会想到我竟然也会对皇位有这份心。我掩饰得很好,日后皇后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便是能够第一时间向母后传达,如此里应外合,这大事,岂有不成之理?” 第二百七十四章 扶持凯王 太后的脸上现出阵阵思虑之色,她细细想了一番,除了太子和睒于鸿轩,能够成为人选的,亦不过就是这几个人,她要在矮子中挑高个,睒于鸿凯其实并没有任何优势,反而是琴妃,为他加分不少。 琴妃在皇后跟前的身份的确是天然的内应,再者,琴妃的娘家,势力亦是不弱,若是真的能收为己用,倒是也能狠狠地削弱董家。 还有便是琴妃其人,她能够在皇后面前忍辱负重这么多年,而且在暗中暗暗谋算了这么多,能够抓住太后的软肋,借此攀上太后,由此便更可见她的不简单。 与这样的人共谋大事,的确会省力很多。 太后心里已经在动摇着,但是嘴上,她却还是没有任何妥协。 琴妃面上现出恳切之色,“母后,今日我所言,皆是发自肺腑。我现在也是不会在想瞒着你,皇上这个位置,我早就已经在为我孩儿谋算着了。” 太后不觉又是紧紧盯着她看,琴妃深深舒了一口气,“我表面上柔柔弱弱,实际上也是个行事果决之人。母后可知道,当初我的凯儿出生之时,我心里是多害怕?我就怕皇后又狠心把凯儿要了去,然后把他害死了。我拼死护着他长到了几岁,我深知皇后不会轻易放过任何可能威胁他儿子登上皇位的皇子,我就做了一件很狠心的事。” 琴妃眼神里闪过一丝伤痛,“当年凯儿突然染上疟疾,就是我下的手,为的,就是让皇上把凯儿送出宫避疾,让我父亲派人看护着,待到他长大了,分封王府了,那时候皇后手再长,也是没有办法了。” 太后的脸上顿现惊诧之色,她看琴妃的目光里不由多了许多复杂之色。 能够狠心对自己的孩儿这般,实在不像是琴妃这个看着柔柔弱弱的女子能做得出来的。 可是她却是这般做了。 当年睒于鸿凯被送出宫去避疾,这件事闹得可谓是纷纷扰扰,所有人谈及这个皇子皆是色变,所有人都传言,睒于鸿凯满脸都长满脓包,模样甚是丑陋。 可是世人都没有想到,就是因为琴妃的这一举动,成就了睒于鸿凯和努尔哈奇特的际遇,待到睒于鸿凯再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之时,他已经是个相貌堂堂的少年,让所有人眼前都是一亮。 琴妃何其聪明,她知道自己儿子不能表现出任何优秀才能,两母子一合计,这才是包装出了这么一个纨绔不堪,好色风流,不务正业的睒于鸿凯。 琴妃满心感触,“这件事,除了凯儿和我父亲,便没几个人知道。我当您为了保他的命能够这般狠心,今日,我为了助他上位,我只会更加决然。早在凯儿安全回到皇宫之时,我便已经在暗暗谋算着了,因为这个时候,凯儿若是一味躲着,已经无济于事,他只有当上了皇上,坐上了宝座,才能正在的高枕无忧。” 太后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的人,太后知道琴妃心思玲珑,但是却没想到,她竟是有这么精细的谋划。 “这些年,你都做了什么谋划?”太后沉声发问。 “我知道,要靠我一个人与皇后,与太子斗,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所以,我从一开始就在想着,究竟要怎样才能跟太后您搭上边。我知道太后一直中意的人选是轩王,他也的确是一个最合适的人选,但是为了达到我的目的,我却是决不能叫轩王入太后的眼。” “所以你这些年一直都在盯着轩王吗?”太后沉声接话。 “没错,我就想抓住他的破绽。”琴妃干脆应答,“但是这些年他对母后一直都是冷淡的态度,从未和母后联手,我心里稍稍放心。没想到他最近却是突然改变了心意,开始和母后走得很近,妾身这才是着急了起来,加紧了探查,终于查出了这么一出事。” 她一查出睒于鸿轩和太后的这段恩怨,便马上来和太后摊牌,希望太后能够舍弃睒于鸿轩,转而选择睒于鸿凯。 太后听罢,心头已经是满腹惊讶。 琴妃暗暗观察着太后的神色,见到她有所松动,心头一阵喜意,琴妃语气愈加恳切,“母后,今日我已经把自己所有的底都亮在了母后面前,如今情势如此,轩王定然是不能再用,其他皇子,也都没有出挑的,唯有凯儿,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太后一阵嘲讽,“你的意思是凯王很出挑吗?” 琴妃听到太后的嘲讽,不怒反笑,她并不打算到处睒于鸿凯的真实秉性,因为那样,太后只会觉得他们心思过于深沉,反而对他们心生防范。 琴妃笑道:“没错,凯儿的身上的确是有诸多顽劣之处,但是他不过是好玩了些,脑子还是灵光的,来日我悉心辅佐,同样也是能够担当重任。话说回来,这般多皇族儿孙,哪个不曾沾染一些纨绔之风?只要合理管束,定能雕琢成器。” 琴妃看着太后,语带暗示,“母后不妨想想别的皇子,他们与凯儿相比又有多大的优势?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凯儿尚未成器,至少,我娘家的势力,与其他皇子相比确实是加分不少,有了他们相帮,母后日后行事,也是便利不少,不是吗?” 琴妃最后的话才是说到了太后的心坎上,睒于鸿凯实在是入不了太后的眼,但是其他皇子,也着实没有能入眼的。睒于鸿凯有琴妃这个母妃,他的背后就是?家的势力,如此一想,睒于鸿凯倒也不失为一个可行的人选。 再者,太后心中还升起了旁的考虑。 睒于鸿凯不像睒于鸿轩那般野性难驯,来日太后若真的把睒于鸿凯扶上王位,她想要操控起来,也定然容易许多。 太后心中已经有了决断,睒于鸿轩已经不能再用,那睒于鸿凯,或可一试。 睒于鸿凯虽然在品行才能上比不上睒于鸿轩,但是,他却有琴妃做靠山,这也是弥补了睒于鸿轩的缺陷。 太后看着琴妃,脸上现出阵阵笑意,琴妃的脸上,也绽开了一朵笑颜。 第二百七十五章 夏宸归来 “沛然之气,存乎于天地,养乎于我心,冲游于十二经络,行走于奇经八脉之间……” “又有五心朝天,意守丹田,澄神静虑,摄心归一,正觉化气,行子午周天,至三花聚顶,五气朝元……” 寰宇轩中,倪清羽默念这常可为教授的心法,认真地照着练习着。此前她一直都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好不容易空闲下来,院子中更是无人打扰,倪清羽总算是把这件事提上了议程。 常可为若是知道她这么久从来没有练习过,只怕定要发雷霆大怒,更是要好生训诫她这个徒弟不知珍惜,连这么高深的内功心法都置于一旁。 这些时日,倪清羽心里烦扰,无意中想到了这个心法,试着练习了一番,倒是觉得心间畅快了不少,整个身子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就算是身居这样的困局之中,倪清羽也是突然领悟,什么事都没有开心最重要,所以她一整日下来,练习心法,累了就写写字,看看书,有情趣的时候还抚抚琴,竟是出乎意料地潇洒豁达。 倒是良锦和良纱,两人外出张罗各项吃穿用度事宜,难免会听到一些不好听的闲言碎语,两人经常是吃了一肚子的气回来。 见到倪清羽这般轻描淡写的淡然模样,好像那件事已经完全对她没有影响,两人不觉心生惊讶。 但倪清羽这么豁达,总好过整日哭丧垂泪要好,慢慢的,良锦和良纱也不再整日把那件事挂在嘴边,跟着倪清羽一道过着潇洒闲适的日子。 那些等着看倪清羽笑话的人,左等右等也是没有等来废妃的圣旨,又听闻倪清羽一个人在寰宇轩里日日悠闲读书抚琴,日子过得别提多自在,他们心里多少有些打突,难道事情真的还会有戏剧性反转?难道自己之前的判断,完全出错了?如此一想,那些人不觉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倪清羽正在专心地参悟常可为的心法,正练得得劲之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衣袂飘动的声音。 倪清羽的耳朵尖利,一下子就听到了,她收回心神,“有客人来了。” 而且这个客人,没有走大门,是翻越围墙而入。 良锦和良纱察觉倪清羽的神色稍稍变化,她们便也提了提心眼,难道是那些不长眼的,要趁机前来寻衅? 三人起身往外,手还未触到门把,便有人一把推开了门,一张可爱慧黠的粉颊出现在她们眼前。 “小宸!”良锦和良纱两人都忍不住惊喜地叫唤。 眼前这个身着翠色衣裳的妙龄女子,不是夏宸又是谁? 她盈盈站立,满脸俏生生,脸颊上尽是莹润之色,病态全无。 倪清羽的脸上也绽出一朵笑颜,原来是夏宸,她还以为又是范怡容使的把戏和手段。 “你的身子好全了吗?怎么就跑了来了,我替你把把脉。”倪清羽开口道,语气温和,言语间也是带着一股掩不住的喜意。 毕竟这个寰宇轩,已然快成了冷宫,这个时候能有人来看她们,的确是一件值得人开心的事情。 夏宸满不在乎,“我那点伤,早就好了!” 她虽这般说,但是还是没有挣开倪清羽把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倪清羽细细地把了片刻,终于是放心了下来,“看来的确是已经好了。” 她们见倪清羽也这般说,便是完全放心了。 良纱开口道:“我瞧着她现在这副生龙活虎的模样,要是还不好的话,那才是奇了怪了呢。” “可不是嘛,她这一好,马上就是要上房揭瓦的架势,就算来寰宇轩看王妃正门也不走,直接改飞的。”良锦也是忍不住打趣。 夏宸的俏脸顿时一板,开始和她们两人笑骂,“你们两个小蹄子,嘴上可真是一点不饶人!看我不收拾你们!” 说完她便是出手,挠得她们两人满屋子乱跑。 良锦和良纱哪里是夏宸的对手,就算是两人,面对夏宸的魔爪,依然是只有逃跑求饶的份儿,一时之间,整个屋子里不觉笑声回荡,倪清羽的心情亦是变得愈加明媚了起来。 夏宸真是一个能够叫人展露笑颜的开心果。 回想当时她伤得那般凶险模样,着实是够叫人心惊胆战的,还好现在已经没事了。 笑闹够了之后,她们便是到院子里散步说话。 眼下已经是深冬,院子里的梅花已经开了一院,格外好看。花瓣洒落一地,因为没了丫鬟,都没人打扫,反而有种落英缤纷的美丽。 因为在屋子里待久了,突然出来,反而觉得这些冷风格外叫人身子舒爽。 夏宸看着这个空落落的屋子,眉头都皱在了一起,“王妃,那天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把丫鬟都赶走了呢!眼下你身边只有她们两个,怎么使唤得过来?” 倪清羽却只是笑笑,“以前我在秦国的时候,身边也是只有她们两个,还不是一样的。” 在前一世,她的身边同样也是只有两个丫鬟,而且还是两个各怀心思的丫鬟,那时候的院子,更是比寰宇轩寒碜十倍百倍,不也一样过来了。 夏宸愣了一下,她随即又是狠狠地骂了睒于鸿轩一通,“王爷真的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么袒护这个贱人!明明就是她的错,这般陷害王妃,王妃只是重责二十大板赶出去,已经是很便宜她了,要是我,直接就告到皇上那里去,叫皇上主持公道!王爷倒好,竟然直接明目张胆地护着!” 夏宸一阵骂骂咧咧,倪清羽的心头升起一股嘲讽,因为睒于鸿轩心里在乎,所以才会这般护着她吧! 良锦拉了拉夏宸,夏宸这才是注意到倪清羽的神色,停住了像放鞭炮一样的骂声。 夏宸很是认真地说:“王妃不要伤心,范怡容那个小贱人,王妃想要怎么收拾,我去帮你!” 倪清羽有些失笑,心里又感动,她笑笑,“我现在已经不想跟她计较这些了,我已经看淡了。” 既然睒于鸿轩要护着她,倪清羽再对她多加刁难,只会叫两人闹得更加不愉快。倪清羽告诉自己,这一世,她的使命,就是全心全意地助睒于鸿轩夺得王位,其他的,一概都不想再奢求。 第二百七十六章 心意所属 夏宸一阵惊诧,“怎么可以不计较!吃了亏怎么可以不讨回来!当初你可是差点就被害死在宫中了!” 若不是倪清羽自己机智,加上夏宸及时把睒于鸿轩请了来,只怕她最后真的是直接一命呜呼了。 夏宸满脸愤愤,“就说我吧,上次那个打了我一掌的人,要是让我知道他是谁,我一定要报这一掌之仇!” 夏宸说完,又是有些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自己的胸口,现在想起来,还阵阵发疼呢! 倪清羽笑笑,只是道:“我现在每天都过得很开心自在,反倒是比以前还要自在几分,不信你问良锦良纱。” 良锦和良纱很是认真地点头,脸上尽是真诚之色。这段时间倪清羽的确是好像一下子看开了一样,每天都过得很自在,完全不像是被废宠了的王妃。 夏宸见良锦良纱也是这副神色,心里开始相信,但又觉得有些疑乎。 不应该啊,吃了亏却不想着报仇,这样得多不爽啊。 但夏宸亦不是会对什么事情百般纠结的人,她只想了片刻,见倪清羽当真是不想再追究的模样,便是很快把这件事翻了过去。 夏宸又道:“反正我现在已经好了,今后我就又回来当王妃的贴身保镖吧!整个寰宇轩这么宽敞,以后我想怎么玩就可以怎么玩了。” 多了夏宸这个开心果,她们的欢乐定然少不了。 倪清羽却是开口道:“可是夏统领会同意吗?经过了这一次,你已经算是死里逃生,眼下他只怕是再不想让你出来抛头露面的了吧。” 夏宸的脸皱了皱,“我不要一直被关在家里,没人陪我玩!都快无聊死了!” 夏宸早就已经觉得自己痊愈了,但是夏津却是一直过分小心,硬是派人好生看着她,不让她趁机开溜。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夏津稍稍放松了看守,夏宸才是找到了机会溜了出来。 良锦脸上现出一阵坏笑,“我看,不是没人陪你玩,是你心里想的那个人没法儿陪你玩,所以你,就找到这儿来了吧。” 良锦的话打趣意味十足,夏宸的脸上顿时闪过一片烧红,她又欲出手挠向良锦,良锦早有预料,快速地闪开。 “你羞什么,我又没说那个人是谁!”良锦咯咯笑着。 良纱也跟着起哄,“莫不是小宸心里已经是自动认定了那个人了?让我想想是谁,莫不是,穆侍卫?” 夏宸一听,耳根子都变红了,转而去打良纱,“看你还嘴坏!” 良纱和良锦愈加笑闹,直把夏宸说得满脸通红,就差羞恼得直接拂袖而去了。 “好了,不要再逗她了。”倪清羽满眼含笑地制止了她们的打闹,夏宸又是很不客气地在她们两人身上捏了一把,这才是放过了她们。 倪清羽一本正经的模样,“小宸无聊也不奇怪,旭端这段时间刚好被我派去做事了,所以才没时间陪你,等到他忙完了,我一定给他放一个长假。” 夏宸的粉颊上又是现出一阵红润,“王妃,连你也笑我!” 夏宸羞得直跺脚,她又不能直接扑上去像捏良锦良纱一样狠捏倪清羽,只能干着急。 倪清羽眼角的笑意愈浓,“我哪里是笑你了,我说的是认真的。” 夏宸平日里笑闹惯了,没想到谈到男女之事,竟是这般小女儿之态,着实憨态可爱。 倪清羽见话题已经说到了这件事上,她便索性就着这个问题深谈下去,毕竟,这件事是他们两人的大事,她是穆旭端的主子,他的终身大事,自然是要由她来帮着操办。 “小宸,我很认真地问你,对于旭端,你是怎么想的?”倪清羽换上了一副认真的神色。 夏宸心头一滞,头都快埋进了地上,“什,什么怎么想的?” 良锦又插话道:“就是你到底喜不喜欢他。” 良纱很配合地问得更直白:“以后想不想嫁给他。” 夏宸一听,脸上刚刚才稍稍有所缓解的烧红一下子又回了来,而且还比方才更红了,就像所有的血都倒流到了脸上一样。 她憋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哪有直接对当事人问这样的问题的,简直是羞死人了! 倪清羽看到她的模样,心里一阵阵触动。 前一世的自己,面对石易安那样温雅的佳公子,不也是这般羞涩吗? 倪清羽又开口道:“我今日问你这些问题,不是要存心让你难堪,我是很认真地想知道你的想法。旭端,毕竟是我的人,他的终身大事,我是有义务要操办的。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喜欢你,只是你哥哥,他定然是不会愿意你嫁给旭端这么一个无权无势的人。若是你也是这么想的话,那这件事,便就此打住,我也会跟旭端说,让他不要再抱非分之想,若是……” “我才不像我哥哥这么势利!”夏宸一下子就喊出了口,打断了倪清羽的话。 她喊完之后,这才是觉得自己表现得过于急切,她那一声,也是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她更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倪清羽心里松了一口气,“你的意思是,你也喜欢他?你不会介意他的身份,也愿意嫁给他?” 倪清羽又是一阵发问,定要把她的答案问出来不可。 夏宸羞赧了许久,又是半晌说不上话,她一下子跑开,“王妃你净是问这些羞人的话!我不干!” 倪清羽见此,注意到自己方才的确是过于急切,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他们之间的情话,还是让他们自己去说的好,自己横插一杠,也着实有些不妥。 良锦和良纱两人脸上的笑意越是满溢,掩盖都掩不住。 倪清羽笑道:“好了,你的态度我已经基本上知道了,方才是我过于急切,你和旭端的事,还是让你们两个自己解决吧,我就不问你了。” 夏宸低垂着头,半晌不语,心里却已经被倪清羽的问题搅弄得乱七八糟,满脑子都充盈着穆旭端的脸。 夏宸还没痊愈的前些时日,穆旭端几乎日日都偷偷潜入夏府陪伴在她左右,在夏宸垂死之际,穆旭端亦是已经向她表露了心迹,之后两人的相对而处,自然都变了味,心尖像蜜一样甜开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活宝兄妹 良锦又出言打趣,“王妃不用问了,我们都瞧出来了,小宸心里啊,已经被穆侍卫填得满满的,她今生只怕是非他不嫁了。” “什么非他不嫁,你们在胡言乱语什么?” 一个声音从寰宇轩门口传来,众人不觉都将目光投向那里,却见夏津一脸愤然之色走了进来,目光落在夏宸身上,要把她吃了。然后又转向良锦,瞪视着她。 良锦闻言,亦是毫不客气地与夏津对视,两人的眼神好像要擦出火来。 夏宸的脸也是皱了皱,很不乐意地看着夏津。 夏津哼了一声,直直地走向夏宸,“我就知道,你一对我使撒娇的把戏,就一定没什么好事!我前脚刚把那些人撤走,你后脚就溜了出来,天寒地冻,你的身子还没有好利索,就这样溜出来,你是找打吗?” 夏宸毫不畏惧地嘟着嘴,把脸凑了上去,“打啊,你要下得去手,你就打吧。” 夏宸的那副模样,哪里像是要被惩罚的人,倒更像是气势凌人的要打人的人。 夏津看着这张俏生生的脸,哪里下得去手,他转而一把拉住夏宸的手,“跟我回去!” 夏宸挣扎着,“我不回去!” 夏津的手力道很足,夏宸的功夫亦是远远比不上夏津,自然是半分挣不脱。 夏宸求救地看着倪清羽,倪清羽拦在前面道:“夏统领这是作何?小宸可是王爷指派给我的贴身侍卫,夏统领这是要让小宸擅离职守吗?还是,你也已经不把我这个废妃放在眼里了?” 倪清羽的眼里含着一丝寒光,竟是叫夏津心头战栗了一下。 那天倪清羽和睒于鸿轩那般对峙的模样现在还烙在夏津的心头之上,说实话,他当真是满心敬佩倪清羽,竟然有这样的胆量用那样的语气跟睒于鸿轩说话。 夏津抓着夏宸的手还是没有放开,“宸儿现在还没有痊愈,而且她毛手毛脚的,功夫也不好,真正发生危险的时候,连自己的顾不了,怎么保护王妃,所以我已经向王爷请示过了,她今后就不能再当王妃的侍卫了。” 夏宸的眼睛瞪得老大,叫嚷着:“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当初叫我来的是你,现在不让我来的人又是你,我,我不要!” 夏津喝道:“闹什么闹,听话!” “不,我不听!”夏宸作势已经要哭鼻子了,“我的功夫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差!你根本就是瞧不起我!” 夏津瞪了她一眼,“你功夫要是好,上次怎么受了那么重的伤,差点连命都没了。” “那,那次是意外!”夏宸极力辩解,“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夏津已经横了心,“我已经决定了,你再多说,也是没用!” 夏宸满心着急,倪清羽看着夏津那副坚决的模样,自己倒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她知道夏津很紧张夏宸,所以才会这般保护着她,因为上次夏宸受了重伤差点丧命,夏津已经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只怕自己就算搬出王妃的权威来,也是不能叫夏津做出退让。 有这样一个这般珍视自己的哥哥,的确是夏宸的福气。 但眼下,她好像并不是很想要这样的福气。 夏宸突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那个嗓门,那个音量,着实是把她们都震慑住了。 夏宸的眼泪说来就来,哭得格外伤心,只怕整个内院,都能听到夏宸的鬼哭狼嚎。 夏宸一边哭一般喊着:“爹,娘,你们在天上看到了吗?哥哥这般虐待我,不让我做我想做的事,只想要把他自己的意愿强加到我身上,我的命好苦啊!爹,娘,你们怎么这么狠心啊,把我抛下,抛给这个狠心的人!” 夏津心头一紧,有些酸涩,但他还是半点不肯退让,“别嚎了,爹娘长什么样子我们根本没见过,我们长什么样子,他们也认不出了,你就算嚎到嗓子哑,他们的鬼魂也是找不到这里来!” 众人咋舌,这话够狠。 夏宸当真是一下子怔住了,没用再那般嚎叫,但是脸上还是挂着一颗颗豆大的泪珠,见了叫人觉得格外可怜。 夏宸见这一招不行,转而采用了惯常的撒娇之计,她另一只手也抓伤了夏津的手,不住地摇着,抽泣着说:“哥哥,我求求你了,我不想一个人待在家里,闷都要把我闷死了!” 她可怜巴巴地看了倪清羽和良锦良纱一眼,“再说,我在这里,陪着王妃,陪着良锦良纱,连寰宇轩的大门都不迈出一步,更是绝对安全的!我就在王府里,就在你眼皮底下,能出什么事?” 夏津见到她可怜的模样,心头着实颤了一下。 夏宸的模样落在倪清羽她们的眼里,着实是格外有杀伤力,只怕只要是人,都很难硬起心肠来拒绝夏宸吧。 可是夏津已经吃过她太多这样的亏,他便是逼着自己硬起心肠,“上次你不也是在我眼皮底下溜出去的?最后躺着回来,我这一次,绝对不会再心软!” 夏宸见撒娇也不管用,立马又换上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我这是在为王妃效命!哥哥是不是也看着王妃现在落魄了,就连我这个侍卫,也要抢走!我没想到哥哥竟然也是这样落井下石的人!你真是太可恶了!” 夏津面对这样的指控,着实是哭笑不得,无言以对。 这厢,他还没有想好说辞,那厢,良锦就已经杀了上来,叉着腰不客气地高声斥责,“就是!早在那天我就已经知道夏统领就是那样落井下石的势利小人!” “你!你再说一遍!”夏宸骂他的话,夏津只当是她为了逃开的胡言乱语,但是良锦竟然也这样对他口诛笔伐,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我说,你就是那样落井下石的势利小人!我就说了,怎么了?”良锦很不客气地又重复了一遍。 夏津气得牙痒痒,眼神里含满怒意,这个丫头,真是三番四次挑战他的极限!他若不是克制着,又觉得良锦是个小小女子,只怕他真的就已经动手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笑穴损招 夏宸见到自己哥哥的这副模样,心头顿时一阵发憷,平日里夏津从来不会对她凶,但是,他却是没少对下人们凶,能把他气成这样的,也确实是没有几个。 良锦却是浑然不觉危险气息,她嘴上像是装了鞭炮一样,“平日里见你对王妃倒是挺毕恭毕敬的,可是那天王妃和范怡容发生冲突,有些人一见到王爷偏向范怡容,马上就原形毕露了!明明就是范怡容陷害王妃在先,人证已经摆在那里,有些人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硬是说这件事有别的蹊跷,要重新调查,实在是可气!” “你!”夏津气得握着夏宸的手暗暗加了几分力道,夏宸疼得一阵叫嚷。 夏津回过神来,这才是把夏宸的手放开,夏宸一溜烟跑开了,跑到了离夏津老远的地方。 面对良锦的斥责,夏津真是满心苦水吐不出,他当日这般,不过是因为他们必须护着范怡容,他和羊七若不是及时站出来护着,只怕睒于鸿轩会控制不住自己,当真是把范怡容扫地出门了,那他们的计划,岂不就是被打乱了? 但是自己的这个盘算,却是不能对良锦说,眼下面对良锦的这番责难,自己竟是半个辩解的话都吐不出口。 良锦心里一阵得意,“怎么,被我说中了,心虚了吧?” 良锦愈加嘴上不饶人,“你不分青红皂白偏袒范怡容也就算了,现在小宸只不过是想重新回到王妃身边,与王妃解解闷罢了,平日里,哪会有这么多危险?你打着保护小宸的名义,实际上就是势利眼,就是落井下石。不然当初王妃得宠之时,你怎么就放心让小宸来做侍卫,现在王妃失宠了你就开始这般紧张了?” “你!”夏津气得一阵牙痒痒,他的手已经握成了拳,若良锦不是女的,他早就一拳擂过去了。 夏宸看到夏津被气得面色都白了,却又不能把良锦怎么样的样子,实在是太好笑了,她忍不住躲在一旁偷笑。 夏津目光凶狠地和良锦对视,然后又狠瞪了夏宸一眼,“我妹妹的心思我会不懂,她打着做王妃贴身侍卫的名义,不过是想要见穆旭端那个小子!方才你们说的那些什么非他不嫁,我可都听见了!” 夏宸有些心虚地垂头,不去看夏津的眼神。 良锦却是担当起了吵架的重任,“小宸想见穆侍卫怎么了?她爱见谁就见谁,有自己的自由!你就算是哥哥,也不能操控她的人生!就算是父母,也不讲究强行婚配呢!小宸若是想嫁给穆侍卫,也是她愿意!” “穆旭端没权没势,凭什么娶宸儿!我绝不会同意!”夏津断然喝道。 良锦重重哼了一声,“嫁的人是小宸又不是你,干嘛一定要你同意?再说 穆侍卫哪里不好了,我觉得,就比你这个脾气暴躁,性格暴戾的人好多了!” 夏津的脸都气绿了,“你别以为你是女的,我就不敢打你!” “那你打试试!”良锦亦是叉着腰,一副谁怕谁的样子。 夏津抬起手,很是气恼地落不下去。 良锦正在暗自得意之时,夏津的手便快速地在良锦身上点了两下,然后良锦便是半分动弹不得,但是整个人却是咯咯笑个不停。 原来,夏津竟点了良锦的笑穴,她动不得,便只能站在那里,不停地笑着,那模样,实在是有些滑稽。 她们都怔住了,没想到夏津竟然会想出这么损的一招。 “我看你再说!我便让你笑个够!”夏津看着她的样子,很是解气。 “你,咯咯,你,混蛋……”良锦一边笑着,一边不忘出口骂道。 良纱看着良锦的模样,觉得很是滑稽,她很不厚道地阵阵嘲笑,倪清羽瞧着有些不忍,“小宸,你可会解穴,快些帮她解了吧。” 夏宸脸上现出一阵尴尬,“我,我没学好……” 以前夏津可是逼着夏宸认真学习,可她却不肯下功夫背穴位,她倒是能够让良锦能动,但是笑穴,她却是不知道要解哪个穴位。 倪清羽眼角抽了抽,夏宸的确像是不爱学习的人。 她开口道:“夏统领,良锦方才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之快,她并没有恶意的,你还是把她的穴位解开吧。” 倪清羽已经是以王妃的身份在与夏津说话,夏津却是心里还不解气,他竟是直言拒绝,“不行,这个丫头屡屡挑战我的极限,我定要给她一些教训!” 倪清羽有些咋舌,她这个王妃,看来真的是一点威力都没有了。 “你,你混蛋……”良锦又是骂了一句,她的眼角已经笑出了眼泪,但是却是停不下来。 夏津插着手悠悠然地看着她,“还敢口出狂言吗?” “混蛋……”良锦一边笑,一边哭,还一边骂着。 最后她的眼泪就有些变味了,一下子越涌越多,夏津瞧着不大对劲,心头怔了一下。 “算了,今日就看在王妃的份上饶过你。”夏津道,然后伸手为她把穴解了。 良锦一下子止住了笑,身子也能动了,但是她眼角的泪水却是哗哗地流个不停,她心里一阵气恼,抓起夏津的手就狠狠地咬了一口,她滚烫的泪也是落在夏津的手上,和下一秒涌出的血混在一起。 夏津一阵吃痛,明明被咬的是他,可是良锦却是抹着泪哭个不停,她大骂着:“你真是个超级大混蛋!” “我……”夏津哑口无言。 他到底招谁惹谁了,他要管的是自己的妹妹,天经地义,可是她们却全都跳出来围攻他,搞得他好像是做了天大的错事一样。 对他不由分说破口大骂地人明明是良锦,他可没打她,不过是叫她站着笑了那么一小会儿,这个惩罚,已经很轻了! 再有就是良锦最后这一口,咬得可不轻,辣辣地疼,可是最后他还是落上了一个超级大混蛋的名头。 他到底哪里做错了! 看来圣人当真是没有说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自己的妹妹已经是一个难缠的主儿,现在又莫名其妙地招惹上了另一个难缠的人!只怕今后她一见了自己,都要骂一句混蛋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以牙还牙 良纱有些心疼地抚着良锦的背,“好了,不要哭了,不就是笑了这么一小会儿吗。” 良锦却是依然止不住眼泪,“什么叫笑了这么一小会儿,你去试试?我脸都笑僵了,肚子都笑痛了!” 良纱被她顶了一下,又回想着方才良锦的模样,的确是笑得有些吓人,也许笑久了,真的会很难受吧。 夏宸见到夏津被良锦狠咬了一口,血淋淋的,心里不觉有些心疼,她凑了上去,拿出了手帕为夏津轻轻包扎着。 良锦也是在帮她说话,所以夏宸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怪她了。 夏津见夏宸对自己还算有几分关怀,脸上这才是现出了几分和缓之色。还算她有良心。 倪清羽见他们都已经慢慢心平气和了起来,她便做起了和事佬,“好了,我们就别吵吵闹闹的了,夏统领也惩罚了良锦,良锦也咬了夏统领解气,这件事,就算是扯平了。” 良锦慢慢收着眼泪,但是还是忍不住抽着,眼里含着泪水,汪汪地瞪着夏津,恨不得在他的身上瞪出两个大窟窿。 夏宸见夏津的神色终于和缓了,她又像一只可怜的小猫,往他身上蹭着,趁机可怜巴巴地求着:“哥哥,你就答应我留在这里吧,我保证,绝对不会捅任何娄子,更是不会偷偷溜出去,不会再像上次一样让自己陷入危险,也不会和穆旭端眉来眼去,我就乖乖待在王妃身边。” 夏津听了夏宸绵软的声音,心就算再硬,也是被攻下了。 “好吧……”他很是无奈地开口。 夏宸马上便雀跃地跳了起来,然后攀上了夏津的脖子,整个小巧的身子便巴在他身上,“哥哥最好了!” 对于夏宸的亲昵,夏津感到有些不自然,毕竟,她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往她身上乱蹭。 夏津轻轻地把她放到了地上,“我要是发现你闯了任何祸,或是偷偷溜出去玩,还有,偷偷和穆旭端那小子私会,我就马上把你拎回去!” 夏津下着命令,希望能够给夏宸一点震慑。 夏宸点头如捣蒜,“一定不会!”她心里却是在暗想,她已经自由了,难道哥哥长了千里眼,能够时时监视着她不成? 夏宸异常喜悦,倪清羽和良纱也为她高兴。良锦却还是保持着瞪视夏津的神情,当真是立誓把他的身上瞪出两个窟窿。 夏津面对良锦瞪视的泪眼,竟是有些闪躲。手上的伤还是一阵阵吃痛,他转开视线,向倪清羽行了礼,又嘱咐了夏宸几句,就赶紧逃离那里。 他一直到走了出来,还是觉得身后好像被两束目光紧紧盯着,当真是如芒刺在背的感觉。 夏津不觉有些失笑,自己这是怎么了?不就是一个小小女子吗?自己竟是有些惧怕于她。 他哼了一声,便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自从那天以后,良锦每次出到外院,就好像中了魔咒一般,几乎总是能遇上夏津。 每次他们遇上,几乎都要爆发一次争吵。 没多久,王府中便流传开了,无人敢得罪的夏统领,只要遇上王妃身边的一个小丫鬟,就会被气得跳脚,束手无策。 护院的人都默默对良锦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但是,每次夏津在良锦那里受了气,回头便会撒到他们这些小兵小卒身上,他们有些人又都开始祈祷良锦收敛一些,不要再拿自己的老大开刷。 夏宸得了夏津的特赦之后,便是满血复活。但是她可不是真的每日只待在寰宇轩,而是整个王府到处飞来飞去,她这个活计,好似便是为了玩乐,而完全把保护倪清羽抛到了脑后。 后来,她发展了一项新的业务:教授她们武功。 整个寰宇轩也就只剩下她们四个人,场地宽敞,不受限制,而且每日她们都很是空闲。 这个提议是倪清羽提出的,因为她现今每日都会练习常可为的心法,身子比往常轻快许多,便是对剑法跃跃欲试。 夏宸又是个对什么事情都满心好奇的,倪清羽一提出这个提议,她就表现得格外兴奋,因为被别人教了这么久,自己从来都没有体验过教别人的感觉。 夏宸拿着一根鞭子,装模作样地背着手走着,对倪清羽和良锦良纱拿剑的动作指指点点,若是谁拿得不对,她便毫不客气地给一鞭子,就连倪清羽,也是没逃过她的鞭子。 院子中,倪清羽拿着那把剑,跟着夏宸一同比划,她的天赋不差,那把剑在她手中被舞得像模像样,脚边的落花被剑气带起。 倒是良锦和良纱,两人装模作样的对决了一番,却颇有东施效颦的滑稽感。 夏宸看着她们两人笨拙的动作,忍不住捂着肚子狂笑,“你们真是太笨了!” 她们两人有些泄气,良锦索性甩开了手中的剑,“算了,我不是这块料。” 良纱却是颇有些不死不休的毅力,也并不是她对武术有多大热情,而是,她发誓要把身上这身肥肉减下去! 良锦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很是兴奋地抓着夏宸的手,“小宸,我想学一样东西,你一定要教我!” 夏宸一脸好奇,“你想学什么?” “点穴!”良锦语气笃然。 夏宸怔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过来,脸上现出一丝狡黠的笑,“我知道了,你想学点穴,找我哥哥报仇对不对!” 良锦并不打算否认,“哼,有仇岂可不报!” 夏宸心里已经在想象夏津被点了笑穴的样子,一定很好玩。 夏宸有意卖关子,“可是他是我哥哥,我帮着你整他,好像不太好。” 良锦一副沉痛神色看着她,“我那天可是为了帮你才得罪他的!” 夏宸嘻嘻笑着,“可点穴我也不太会。” “这还不简单,你去跟他学,或是要一些秘籍诀窍来,学了之后教我。”良锦理所当然的神色,想想她学成之后找夏津报仇,而这门功夫实际上却是夏津自己教的,岂不是很好玩? 夏宸的玩心亦是大动,她笑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听着这个主意不错!就这么办了!” 良锦和夏宸两人互相对视笑着,满是狡黠。 第二百八十章 战火再生 夏宸和良锦正在满肚子坏水地盘算着,突然,夏宸感到了一阵异样,她收敛笑意,纵身飞起,目标明确地向寰宇轩门口飞去。 “是谁在这里偷看!”夏宸一阵大喝。 但她一见到那个站在门口的人时,整个人就愣住了,“王,王爷,是你啊。” 睒于鸿轩面色冷沉地站在那里,他的脖子前,便是夏宸张开了的龙爪手,方才睒于鸿轩向后闪退了几步,便是已经躲开了她。 夏宸有些悻悻然地收回了张牙舞爪的手。 院中的人听到这边的动静,都怔了一下。 倪清羽的心里更是忍不住掀起一阵涟漪波动,这么久了,他终于是肯来看她一眼。倪清羽手中的剑忍不住颤了一下,但她却是强装着镇定。 睒于鸿轩没想到自己会被夏宸发现,方才他站在这里已经好一会儿了,目光定定地落在倪清羽身上,她衣袂翩然,那把剑在她手中好像充满了活力一般,竟然是舞出了飘逸的感觉,他一时有些晃神,忘了敛住气息,这才是叫夏宸发现了。 睒于鸿轩便索性走了出来,良锦和良纱脸上都闪过一丝喜意,两人恭敬地行礼。 倪清羽亦是收起了剑行礼,脸上还是那副淡漠神色,把人拒之于千里之外。 睒于鸿轩的目光落在倪清羽的身上,她漆黑的发上飘落了些许飘雪,双目流盼,又带着些许漠然之色。脸颊冰肌莹彻,细润如脂,粉光若腻。因为一直在舞剑,身上定然是阵阵发着热,因为粉颊已然是带着两团红润,平添了几分妩媚。 看来她一个人在寰宇轩,日子果真是过得潇洒自在呢! 睒于鸿轩心头又是涌起一股酸酸涩涩的味道。 原来,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因为那件事而心绪烦忧,倪清羽,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有把那件事放在心上。 之前他很多次就是这样悄悄地来瞧她,每次瞧见的,都是她闲适地读书抚琴的模样。 她过得好,他应该感到开心才是。可是,她没心没肺地过得好,却是叫睒于鸿轩心口发闷! 倪清羽行礼之后便没有开口,睒于鸿轩就是阴沉着脸看着她。方才她们的那股轻松舒闲的气氛,因为睒于鸿轩的到来,一下子被破坏了,反而蒙上了一层愈加冰冷的寒霜。 良锦和良纱都面色尴尬,也在暗暗为倪清羽着急。睒于鸿轩都已经来了,咱们这位王妃,总该给一个笑脸吧!机会可不是天天都有的啊! 好在有夏宸在,她好像完全没有感到现场气氛的变化,她脸上挂着阵阵玩世不恭的邪笑,“原来王爷心里也是挂念着王妃的,所以才会偷偷地在一旁偷看呢!王爷真是的,心里惦记着就光明正大地走进来不就是了,还这般偷偷摸摸的,王爷也脸皮薄啊!” 睒于鸿轩被她点破,面色蒙上一层不自然,倪清羽的脸颊的温度也热了几分。 良锦和良纱都有些为夏宸捏一把汗,也只有她这么大胆,敢出言戏谑睒于鸿轩。 睒于鸿轩轻咳一声,“快到午膳时间了,你们去准备一下。” 良锦和良纱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脸上的笑意更浓,睒于鸿轩这是要留下来用午膳! “好咧,奴婢这就去备!”她们两人满脸兴奋地应着。 夏宸还杵在那里,备午膳这样的事情,本来就不归她管。 良锦一把拉住夏宸,低声道:“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然后夏宸就一下子被她拉走了。 倪清羽站在原地,咬着嘴唇,一言不发,握着剑的那只手,却已经是暗暗用力。 睒于鸿轩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徒生无奈,他最终是先开了口,“你就打算让本王一直站在这里吗?” 倪清羽微微撇嘴,语带嘲讽,“整个王府都是王爷的,这寰宇轩自然也是,王爷要站要坐,自然是自便,难道要经过我的允许?” 睒于鸿轩瞳孔微微收了收,“那你可知道,你,也是本王的!你最好给本王摆正姿态!再这样使性子,本王的耐性是有限的!” 倪清羽心口一闷,睒于鸿轩越是强硬,她心底的反叛便越被激发了出来,她毫不客气地回击,“王爷何曾对我用过你的耐性?” 睒于鸿轩一时又被激怒了,这个女人,总是能三言两语挑起他心尖的怒意。 他的眸子里冒着怒光,一步步向倪清羽逼近,“我若是对你没耐性,你觉得你现在还能安然无恙地待在这里吗?我若是对你没耐性,你觉得你能一直用这样的语气对我说话吗?我若是对你没耐性,那道废妃的圣旨,你以为这么久我都请不下来吗?” 睒于鸿轩连连向她逼近,倪清羽被逼得步步后退,心头一阵战栗。 他的意思是,他心里其实是有她的吗?他其实是喜欢着她的吗?因为有她,所以包容,所以忍耐。 但是,范怡容又算是怎么回事! 倪清羽被他逼得有些仓皇狼狈,一时答不上话来,手中的剑也仓皇地丢了。 睒于鸿轩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倪清羽,你最好不要太自以为是了!” 他都已经主动来看她,她不应该赶紧见好就收吗? “我……”倪清羽的下巴被捏得有些疼,范怡容,范怡容,倪清羽满脑子都是范怡容! 前一世,他明明只钟情于她,这一世,为什么他会对范怡容动心!男人都是这样的吗?左拥右抱,一颗心可以随意给付,所谓的真情,所谓的真爱,在男人眼中都是荡然无存! 难道是因为前世得到得太多,所以这一世,她才变得这么贪心了吗? 这些时日,她以为她已经看开了,她以为她已经放手了,但是,睒于鸿轩一来,马上又把自己平静的心搅弄了起来。 她骗不了自己,她真是发了狂的嫉妒!发了狂地在意! 她自以为是,她强硬不屈,不过都是在掩饰自己的嫉妒,掩饰自己的在意罢了! 倪清羽的双眼顿时又盈满了不屈之色,“王爷又何必委屈自己,为我做这样的忍耐!王爷想要如何行事,那就照办便是了!我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第二百八十一章 在此留宿 睒于鸿轩闻言,他的眼睛里顿时又蒙上了愈加深重的寒意,他的手也不觉加重了力道。 “你别以为我不敢!废了你,有的是人争着来当我的王妃!”睒于鸿轩几乎已经是怒吼着喊了出来。 倪清羽忍着疼,从齿间吐出话来,“那王爷就赶紧的吧!锁心院那位,定然是等着急了!她可都等了王爷这么多年了,王爷还忍心叫她继续等下去吗?” 睒于鸿轩看着倪清羽眼底的嘲讽和不在乎,心头更是一股怒意蹿升。 “是啊,容儿可是等了我这么多年,她与你相比,可真是好太多!温顺贤淑,大方得体,知书达理!比你这个不知礼仪规矩的王妃强太多!”睒于鸿轩一阵暴怒。 好个温顺贤淑,好个大方得体,好个知书达理! 倪清羽心里更是怒意飙升,“王爷觉得她温顺贤淑,大方得体,知书达理,不过是因为王爷瞎了眼!被蒙了心了!真正温顺贤淑的人,会精心设陷,在我的朝服上熏麝香,让我害贤妃早产吗?真正大方得体的人,会为了阻挠我们同房,就给我喝月事提前的药吗?真正知书达理的人,会对我这个名正言顺的王妃目不斜视,句句出言嘲讽炫耀吗?会有意在府中制造各种关于我的流言吗?” 倪清羽一口气把范怡容的诸种旧事尽数道出,她的脸已经是气得苍白。 下巴被睒于鸿轩捏着,倪清羽说得很是艰难,但是她却是硬生生地把这些话说得铿锵有力,直戳人心。 睒于鸿轩心头又是一颤,心中涌出了阵阵酸楚,捏着倪清羽的手也慢慢放开,倪清羽重重地喘着气,她盯着睒于鸿轩的眼神中,却依然满是怒火。 当日,这些事情都不是倪清羽亲口控诉,而是良锦和良纱一一道出,现在,倪清羽自己终于是当着睒于鸿轩的面把这些事情痛快地喊了出来,心头顿时感到一阵畅快。 倪清羽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些事情,王爷要调查,定然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是,你却没有,而是直接轻描淡写地带过了,直接把她紧紧地护着!整个王府都是王爷的,这里的王法也是由王爷定的,我认!但是,既然王爷已经这般袒护她,这般想要立她为妃,那又何必要来这里继续招惹我?那就直接去请旨废妃好了!何必装着这么左右为难的样子!” 睒于鸿轩看着倪清羽责问的眼神,心口一阵闷痛。 她对自己已经是如此深怀误解。 睒于鸿轩紧紧抿唇,良久才是开口,“范怡容,身份不一样,我必须接近她,这样我才能得到一些我想得到的东西。” 倪清羽听到睒于鸿轩的这话,心头一阵战栗,睒于鸿轩,竟然要对她袒露自己的谋图吗? 他的目光灼然,紧紧盯着倪清羽,又补充了一句,“有些事情我不能向你说得太多,但是,对范怡容,我有自己的打算。” 倪清羽的眼神发生了变化,方才的怒意,因为他的这句话,一下消减了下去。 他竟然开口说了这样的话,那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也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解释。 所以,他接近范怡容,真的只是纯粹的利用?真的没有半点感情?他,真的没有对范怡容动过心? 两人都收起了方才的剑拔弩张,有些无奈地对视着,眼神里都含满复杂的思绪。 雪越下越大,两人的头上,身上,都落满了雪花。 倪清羽却是没有感到寒冷,因为心里已经被睒于鸿轩的那句话炸开了锅,莫名其妙地就暖意满盈。 倪清羽鬼使神差地开口道:“你想要的东西,我也可以帮你得到。” 睒于鸿轩不觉怔了一下,眼神里含着阵阵复杂之色看着她。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睒于鸿轩眼神满含深意,倪清羽的神情这般镇然,叫睒于鸿轩莫名地觉得,她好像知道所有的一切。 但是,她怎么能做到?她不过是刚从秦国来的和亲郡主,在陈国能认识几个人?她怎么敢夸下这样的海口? 而且,就算她知道,就算她真的有通天的本事,能够做得到,他也不能。 这些事情,他绝对不会让倪清羽插手,就连谈,都不能谈。 睒于鸿轩紧盯着她,声音很淡,却是带着不容置疑,“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 倪清羽张了张嘴,她还想再开口,但是看到睒于鸿轩的眼神,最终,她还是闭上了嘴,没有说话。 睒于鸿轩走近倪清羽,手很轻柔地抚上方才自己捏过的地方,“疼吗?” 倪清羽终于不再闪躲,也没有了先前的凌厉之气,而是格外温顺地摇了摇头,脸颊上飞上一片微红。 睒于鸿轩心里陡然动了一下,盯着她,“我今夜在此留宿。” 倪清羽惊得马上抬起了头,一脸惊诧地看着他,好像受惊的小兔子一般,整个人也禁不住向后退了几步。 睒于鸿轩看到她吓成这个样子,有些无奈。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当日睒于鸿轩因为范怡容和倪清羽发生了剧烈冲突,睒于鸿轩满脑子都是气恼,暴跳如雷。 羊七却告诉他,倪清羽之所以这么强硬,虽然也与她性格相关,但也有另外一个因素,因为她在吃醋。 睒于鸿轩听到这个说法,心头忍不住暗喜了一番。 但当他悄悄来看倪清羽的时候,却发现倪清羽根本半点苦恼之色都没有,反而过得格外悠闲自在。所以,睒于鸿轩就狠狠地否定了羊七的说法。 倪清羽这个女人,根本就是不在乎! 就在刚刚,睒于鸿轩似乎有点相信羊七的猜测了。 他定然地看着倪清羽,“你生气,是因为吃醋,对吗?你已经喜欢上了本王,对不对?” 倪清羽脸色一滞,为什么刚刚还在剑拔弩张大声争吵,转眼就马上开始讨论这个问题了? 倪清羽毫不犹豫地用力摇头,“我没有!” 她不要承认!她怎么可以承认!太没有骨气了! 睒于鸿轩却是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她,看到她有些慌张的模样,心头徒然升起一股暗暗的喜意。 第二百八十二章 猛虎扑食 睒于鸿轩嘴角微微勾着,“倪清羽,当初定下约定的是你,你自己信誓旦旦,只要对我产生感情,就定然不会有任何迟疑,定会马上直言告之,现在,你又要自己毁约吗?” “我……我没有!”倪清羽脸上一阵窘红,当日的所言,不过是因为自己还没有爱上。 现在,真的已经爱上了,心里却是生出这么多顾忌和怯懦。原来自己并不是像自己想的那样豁达敢为,在爱情这件事上,她原也有自己的怯懦。 倪清羽这样想着,要她现在和睒于鸿轩圆房,她,还是没有做好思想准备。 “倪清羽,你不要否认!你若不是吃醋,为什么会这么介意本王和范怡容走得近?为什么会宁愿为此与本王如此对峙?你就是吃醋!”睒于鸿轩的语气笃然,眼角里闪过一丝笑意,心情一下子变得明媚了几分。 倪清羽却是喉头打结,半晌才说得出话来,“我生气,是因为王爷处置不公!范怡容存心陷害于我,我为自己讨回公道,理所应当!王爷不要自作多情了!” 睒于鸿轩听到她这般否认,眉眼微眯地看着她,“若是本王定要自作多情呢?” 倪清羽心头一怔,心绪又是一阵搅乱。 她知道,自己其实是一个假面虎,在言语上,只要她想,只怕是没几个人能占她的便宜。在姿态上,她可以摆得比任何人都高,但是,真正落到实处,要实践,自己却是怕得紧。 男女之事,一直都是她心里迈步过去的坎。躲得了一时算一时吧。 倪清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保持在睒于鸿轩的安全距离之外,“王爷请自重。” 睒于鸿轩嘴角勾起一抹笑,“你是本王的王妃,在你这里,我还需要什么自重?” 睒于鸿轩看着她的脸颊蒙上一层红润,心里涌起一股燥热,她的红唇更是向他散发着巨大的诱惑力。 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他已经多久没有尝过这两瓣红唇了? 倪清羽看着睒于鸿轩慢慢向自己逼近,她的瞳孔瞪得老大,心里阵阵打突,向后倒退着,睒于鸿轩没有再继续含蓄,一下子直接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大踏步地向屋子里走去。 倪清羽一阵惊恐,手脚并用地挣扎着,大白天的,他要干什么? “你,你放开我!快把我放下来!”倪清羽不停地捶着他的肩。 睒于鸿轩却是丝毫没有所动,依然是把倪清羽稳稳当当地抱着,毫不客气地一脚踢开了房门,门口的那几个铃铛被他撞得叮咚作响,倪清羽只感觉身子一抛,自己便已经被他甩到了那张大床上。 倪清羽惊恐地紧抓着自己的衣服,手忙脚乱地扯着被子,把自己的身子躲在被子下。 睒于鸿轩却像一头饿狼一样,眼里放着精光盯着她这顿美食。 方才她们明明是剑拔弩张,方才她明明是硬气十足地与他争执着,怎么现在,她就一下子被他甩到了床上!倪清羽心里懊恼,方才就不应该松下脸来。 “王,王爷,你要干什么?”倪清羽几乎已经是在明知故问,声音里发着抖,像个惊恐的兔子。 睒于鸿轩的身子压在倪清羽的身上,险些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你个小骗子,本王不想再等了。”睒于鸿轩的语气魅惑,鼻尖的气息吹到她的脸上,倪清羽还没有来得及再说拒绝的话,睒于鸿轩的唇就已经霸道地啃了上来,倪清羽的唇间被他霸道地占满。 平日里,倪清羽对凡事都一副十足把控的模样,但唯有在这一方小小的床上,她一直都不曾有半点掌控力,只能惊慌失措地任人宰割。 睒于鸿轩终于又尝到了她口中的膏腴,果真十分美味,叫他全身愈发燥热了起来,身上这身落满雪的衣裳也已经成了累赘。 倪清羽慌得发出呜呜的声音,像一只受困的小野兽。 睒于鸿轩终于放开了她的唇,倪清羽大口地喘气,她简直要被睒于鸿轩吻得窒息! 睒于鸿轩的眼神有些迷离,“小傻瓜,你在怕什么?这是迟早的事。” 倪清羽知道是迟早的事,可是,既然是迟早的事,那能不能再往后推一推? 倪清羽莹白的锁骨在挣扎中露了出来,睒于鸿轩眼睛冒着光,满头满脑地便啃了上去,下巴的胡渣扎得倪清羽痒痒的。 睒于鸿轩努力地把倪清羽紧紧抓在手中的被子扯开,倪清羽却是拼命地紧抓着这层保护屏障。 但是两人的力量本就悬殊,倪清羽就算做再多挣扎,也是徒然。 睒于鸿轩整个人严严密密地压在了倪清羽的身上,他身上凸起的东西也是硬生生地磕着她,叫她脸色阵阵发红。 他攻陷了一道大防线,倪清羽身上的衣裳便只能算是小意思,他不急着把它们尽数扯去,而是灵巧地探了进去,肆意揉搓。 这已经是睒于鸿轩第几次尝试着攻陷她,但每每,他都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阻碍。 这一次,他不打算让倪清羽从他手心逃开。 倪清羽慌得脸色阵阵发白,她哀声求饶着,柔弱的声音落到睒于鸿轩的耳朵里,却是半点威慑力都没有,反而更叫睒于鸿轩意乱情迷。 “范,范怡容……”倪清羽慌乱地喊了出来。 睒于鸿轩正在兴头上,却听到倪清羽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怔了一下。 倪清羽大口地喘着气,“范怡容,王爷要拿她怎么办?有她,没我!” 眼下,只有搬出范怡容来,才能让睒于鸿轩被钳制住。 睒于鸿轩很是懊恼地停住了,这个时候,一定要提这么扫兴的事情吗? 倪清羽赶忙把自己的衣服扯了扯,忍着脸上通红的神色,“我恨她,有她没我,王爷先把她赶出去,才,才能……” 睒于鸿轩的脸上尽是懊恼神色,“本王说了,现在不能把她赶走。” “那,王爷什么时候把她赶走,我,我就什么时候侍寝。”倪清羽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服,一副讨价还价的神色。 睒于鸿轩的眼睛定定地盯着她,“这不过是你用来搪塞我的借口,你到底在怕什么?” 第二百八十三章 紧急叫停 “我……”倪清羽一阵语塞,脸上现出丝丝心虚的表情。 倪清羽心里一阵涩然,她开口道:“我,不是在搪塞王爷,我说的都是真心实意的话。任何一个女人,都不愿意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尤其是一个多番陷害自己的女人。” 倪清羽的目光定然地看着睒于鸿轩,“我知道,王爷日后定然会纳妾,我注定要和旁人分享你,我知道这是改变不了的事情,我自然是不会有那样的自信,能够让王爷一生只娶我一个。但是,这些人是旁人可以,是范怡容,我不能接受。” 睒于鸿轩听了倪清羽的话,眼角却是勾起了一抹笑意,“你终于承认了吧,你根本就是在吃醋!你根本早就对本王有了感情!” 倪清羽顿时语塞,她说这些话的重点不在这啊,睒于鸿轩的理解力,怎么这么叫人着急啊! 睒于鸿轩心里已经完全确信了自己的猜测,心里像是裹了蜜一样,他看着倪清羽的眼神也变得愈加赤裸裸。 倪清羽眼神闪过丝丝惊惧,她搬出范怡容,不过是要借此躲开睒于鸿轩的进攻,可是为什么好像起到了适得其反的效果? 眼下倪清羽就算全身长满嘴巴,极力辩驳,睒于鸿轩只怕也是不会相信半分。 睒于鸿轩嘴角勾起一抹魅惑的笑,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果真是小骗子!” 倪清羽感到一股愈加危险的气氛,不觉是倒吸了一口冷气,一时变得有些笨嘴拙舌了起来,慌乱地解释,却是说不利索话。 睒于鸿轩完全忽略了她不明所以的解释,手径直探进了她的腿间,倪清羽身子顿时阵阵战栗,心尖所有的恐惧都被激发了出来。 倪清羽推不开他,便照着他的肩狠狠地咬了一口。睒于鸿轩一阵吃痛,但却愈发受了刺激,伸手一下把她的衣服尽数扯开。 倪清羽几乎已经是从心底里感到绝望。 突然,睒于鸿轩却是停了下来,倪清羽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从自己衣服间露出来的那一沓东西,神情也是变了一下。 倪清羽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把那一沓东西抓在了手里,趁着睒于鸿轩走神的须臾,又是一下子把被他扯下的衣服拉了上来。 他,看到了什么? 睒于鸿轩的方才不过是轻轻瞟了一眼,隐约看到了几个字,心头不自觉颤了一下,他的惊讶不过是一闪而过,原本也并没有大惊小怪,但是倪清羽的这番反应,却是让他心尖的疑虑陡生。 那份东西,究竟是什么? 他方才隐隐瞟到了几个名字,那些名字,都不应该出现在倪清羽身上,她,到底在暗中做着什么? 这一出,一下子把睒于鸿轩的兴头浇灭,他看着倪清羽的眼神中不觉是多了几分探寻,此前倪清羽的所有怪异行径一下子涌上了脑中。 倪清羽看着他的眼神,心尖一阵慌乱,抓着那个东西的手不觉多用了几分力道。 “那是什么?”睒于鸿轩眼眸深邃,声音低沉。 他们现在的姿势很是暧昧,两人的身子几乎是贴在一起,互相都能感受到对方的体热,但,气氛却是变得不一样了。 方才是两人交缠的欢爱之气,现在,空气中却突然多了几分别样的味道,有点紧张,有点怪异。 倪清羽下意识把手中的东西往身下躲,眼神也有些闪躲,“没,没什么。不过是,师父此前留下的一些内功心法。” 倪清羽咬着下唇,心里阵阵懊恼,自己怎么就这么没有演技?睒于鸿轩看到她的这副异样神色,定然是已经瞧出了端倪。 手中的东西不是旁的,正是倪清羽默下的太后和太子心腹官员的名册。 睒于鸿轩若是瞧见了,他会怎么反应?他早就觉得倪清羽行事多有蹊跷,现在若是突然瞧见这么一个神秘的名单,只怕定要刨根问底,倪清羽又究竟该怎么回答? 难道,真的要把自己重生的事情告诉他吗?他听了之后,会相信吗? 倪清羽从来没有想过要把这件事告诉睒于鸿轩,所以这份名单突然出现在睒于鸿轩面前,倪清羽才会这般慌张。 她眼下心里也是阵阵混乱,究竟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睒于鸿轩?这样,会不会吓到他? 睒于鸿轩看着倪清羽异样的神色,心里却已经是有了旁的想法。 倪清羽,她究竟又隐瞒了他什么事情?她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睒于鸿轩微微眯着眼睛,看着方才被自己狠狠亲过的脸,眼神里蒙上了一层别样的意味。 “是吗?介不介意给本王瞧一眼。”睒于鸿轩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完全没有了方才的迷离。 但是他的身子却依然死死地压在倪清羽的身上,让她感到一阵呼吸困难。 倪清羽的脑子突然转了一圈,这个东西无意中露出来,虽是意料之外,但是,也无意中让睒于鸿轩紧急刹车了啊!她怎么说也算是因祸得福。 一个主意便是涌上了倪清羽的脑中。 如若自己执意不交出这份东西,睒于鸿轩定然会恼羞成怒,他的注意力尽数转移到了这份东西身上,自然便没有心情再折腾她了! 倪清羽心中打定主意,眼下,什么都没有把睒于鸿轩赶走这么紧急。 倪清羽需要做的,就是尽力保护这份东西,不让他把这份东西抢过去看便是了。 因为如果他看到了这里面的内容,他便定要刨根问底,更是会猜到最近太后和太子遭殃是自己在暗中所为。万一他心里感激涕零,觉得她是个全心为他的好王妃,不仅不放过她,还变本加厉地折腾她,那倪清羽就更得不偿失了! 倪清羽打定了这个主意,脸上便现出愈加闪躲的神色,猛地摇头,“不,不可以!这是师父留给我的,怎么可以随便给旁人看!” 倪清羽一边闪躲地把那份东西往身后藏,另一边不自然地扭动着身子,企图把睒于鸿轩从自己的身上推开。 睒于鸿轩身上的燥热已经是因为这件事慢慢消退了下去,他看着倪清羽的神色,又多了几分复杂。 第二百八十四章 你的秘密 身下的人儿正在不自然地扭动着身子,睒于鸿轩却是半点都没有起身放过她的意思,而是一下子又紧紧压在了她的身上,语带威胁,“你是自己交出来,还是要本王动手?” 倪清羽心头警钟大震,她咬着牙,“不,我不能给王爷看!” 睒于鸿轩冷冷地哼了一声,“我会觊觎你师父的内功心法?你这般闪躲,难道,那些东西,根本就见不得人吗?” “没有!”倪清羽急急地否认,眼神里表现出的闪躲和慌张却是根本逃不过睒于鸿轩尽在咫尺的眸子。 “既然没有,那就乖乖拿出来!”睒于鸿轩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几分危险的味道。 倪清羽艰难地咽了下口水,眼神里却满是倔强和抗拒,“不,不能给王爷看!” “如果本王一定要看呢?”睒于鸿轩的声音阴沉。 倪清羽知道他已经到了发怒边缘,她便决定再给他一把大的刺激,定要让他怒起不可。 “王爷定要强人所难的话,妾身只有与王爷抗争到底了!”倪清羽快速地取下头上的发簪,紧紧地顶在自己的腰上,语带威胁,“王爷定要看的话,那妾身就只有一死!” 睒于鸿轩的眼眸深沉,紧紧地盯着倪清羽,然后眸子里慢慢地蒙上了怒意,“倪清羽,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情,是本王不知道的?你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宁愿叫你以死相抵都不肯吐口!” 倪清羽亦是紧紧盯着他,紫眸中带着丝丝坚毅,“每个人,都是有秘密的,王爷是如此,妾身亦是如此!” 睒于鸿轩的双拳紧握,倪清羽,你从来都不肯对我敞开心扉,你的身上从来都有各种各样的诡异,你究竟是个什么妖魔鬼怪! 睒于鸿轩一下子翻身而起,脸色阴沉地整理着衣裳,倪清羽身上终于是得到了解放,心里重重地舒了一口气,手中的那个发簪也终于是松开了来,她也不顾睒于鸿轩阴冷神色,赶忙拉过被子,把自己的身子紧紧地捂住。 睒于鸿轩看到她这副对自己满心戒备的模样,心头的怒火顿时迸发了出来。 原来她对自己是这么的厌恶,这么的抗拒!方才,真的是他自作多情了! 睒于鸿轩狠狠地瞪着她,“倪清羽,你要守着你的秘密,本王就让你守着!今后,本王不会再自作多情强行窥探!你,本王也不会再多碰一下!” 睒于鸿轩甩下这句话,然后便恨恨地拂袖而去。 倪清羽心口被狠狠撞了一下,徒自发愣。 睒于鸿轩怒气冲冲而出,良锦良纱和夏宸三人兴奋地端着丰盛的午膳走了进来,迎头便和睒于鸿轩撞上了。 “哐当!”她们手中的饭食洒了一半,三人赶忙便急急地叩头认错。 睒于鸿轩的脸色,怎么又变得这么阴沉难看了!甚至比上一次发生冲突时还要难看几分? 睒于鸿轩冷冷哼了一声,也不理会叩头认错的三人,愤怒地拂袖而去。 倪清羽呆愣地坐在床上,只是用被子把自己紧紧地裹着。 睒于鸿轩,好像真的很生气,他方才说的那些狠话,是认真的吗?倪清羽开始有些懊恼了起来,她看了一眼被自己躲在身下的那些东西,微微叹气。 她们三人面面相觑,但随即,三人心尖都已经心照不宣,倪清羽,又把事情搞砸了! 她们有些忐忑地走了进来,门口洒落的饭食也顾不上。 夏宸最是忍不住,“王妃,王爷他怎么了?怎么好像是一副要杀人放火的模样?” 倪清羽徒自怔神,半晌不语。 良锦和良纱见了这副场景,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自家王妃性子过于不屈,王爷亦是火爆脾性,只怕两人又是发生了大冲突。 但是,都已经冲突到了床上了,那应该万事好说才是,怎么反而还坏了事了呢? 事已至此,她们也是不能再多言,良锦便开口道:“午膳都洒了一大半了,王妃想来饿了,奴婢再去厨房重新备。” “阿嚏!”倪清羽半个字未说,先是打了个大喷嚏,再一看,鼻子已经流出了两行鼻涕。 她们俱是一惊,赶忙拿出手帕为倪清羽擦着,“王妃,你受了风寒了。” 良锦身后摸了摸她的背,全是湿的,头发上也是湿气一片,她有些懊恼道:“定是方才身上落了雪,进了屋子也没有及时把湿衣裳换下来,湿气浸体了。” 倪清羽这是才是察觉到身上的一阵阵寒意,禁不住打了个大寒颤。 “小宸,你去药房把大夫请来,良纱,你赶紧把屋子里的炭火烧旺,我来替王妃更衣。”良锦有条吩咐着,她们两人都连连应着。 良锦寻了一身暖和的衣裳,小心地替倪清羽换上。 她看到了倪清羽身上的一些咬痕,脸上顿时现出一阵不自在。这些是谁留下的,她自然是能猜得到,而最后,事情却演变成了这般模样,看来,真是自家王妃犯执拗无疑了。 良锦轻轻叹气,只是没有多说半句。 床褥也有些湿气,良锦便打算把床褥也一并换了。她刚抖了抖,那份东西就抖了出来,良锦心里惊了一下,倪清羽与她眼神对视了一眼,从她的眼神中,良锦好像猜到了什么。 她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难道是,王爷看到了这个东西?” 倪清羽神情有些无奈,点了点头。 良锦心头漏了半拍,这个东西,便是倪清羽参和朝政的确凿证据,后院之主,插手男人才应该管的朝政大事,这于礼教不符,更是大逆不道。 而且,若倪清羽所行之事,并非睒于鸿轩心里所想,那倪清羽冒着这样大的风险行事,事情万一败露,岂不是要把睒于鸿轩也牵扯进其中? 良锦想到方才睒于鸿轩怒气冲冲地走出去的样子,心里已经在暗自打鼓。 倪清羽知道良锦心里已经在想乱七八糟的各种事情,她苦笑,“王爷不过瞟了一眼,我坚决拒绝没让他看,所以他才怒起拂袖而去。” 良锦怔了一下,这样,也不是办法。睒于鸿轩既然已经看到了,倪清羽欲盖弥彰,反而更会引起他的怀疑,让两人更心生嫌隙。 这件事,真是叫人左右为难。 第二百八十五章 调查王妃 睒于鸿轩满脸怒意地从寰宇轩走了出去,一路上瞧见他的人,都自动退避三舍,因为睒于鸿轩整个人身上,已然是一副杀神附体的模样,实在是叫人觉得害怕。 睒于鸿轩直奔外书院,便脸色阴沉地把羊七叫了来,羊七看到他的模样,又从家仆嘴里听闻睒于鸿轩这是刚刚从寰宇轩出来,那他发怒的原因,自然就不言自明了。 羊七心里暗暗叹息,倪清羽果真是睒于鸿轩的劫难。 睒于鸿轩脸色异常阴冷,他的双拳紧紧地握着,羊七在一旁侍立了半晌,他才是开口,“去帮我调查一个人。” 羊七恭言,“不知王爷要调查的,是何人?” 睒于鸿轩抬眼,鹰眼与他对视,“倪清羽。” 羊七闻言,整个人便怔住了。 时光慢慢溜走,京城的天空雪花纷飞,整个世界成了银装素裹一般。 轩王府内,丫鬟家丁们都一下变得忙碌了起来,挂灯笼,贴红纸,王府上下的边边角角都被翻了出来重新打扫,整个王府就好像翻新了一般。 原,再过几日,便是除夕了。 王府的这番大动作,不过是为了春节的应景罢了。 几个月前,倪清羽将要过门之时,睒于鸿轩亦是吩咐了府里上下好生整饰了一番,各种都还是全新的,所以这次筹备春节,家仆们倒也并不是十分累着。 寰宇轩内,整个院子的红梅都已经绽放开了,与雪白的雪花交相辉映,格外有一番景致。 院子里却没有赏梅之人。 “咳咳。”屋子里传来阵阵咳嗽,良锦和良纱一人扶着倪清羽,一人小心地舀着药,一口一口地往倪清羽嘴里送。 夏宸则是在一旁捣鼓着屋子里的炭火,美其名是要把炭火挑旺一些,实际上,却是在专心致志地玩火。 “王妃这风寒,怎么过了这么久还不见好,真是急死人了。”良纱一脸担忧,嘴上抱怨着。 良锦看着倪清羽变得满是苍白的脸色,心里一阵疼惜,倪清羽这病,虽是因为着凉引起,但实际上,却是因为心内燥火不减,所以才一直没有起色。 这大部分,都还是心病。这些汤汤水水,都不过是缓解作用罢了。 良锦低低地说:“要是王爷能来瞧上一眼,王妃的病,兴许就能好了。” 倪清羽神情一阵微怔,苍白的脸色现出一丝黯然。 上次之事,当真是触了睒于鸿轩的逆鳞,自从那时候以后,睒于鸿轩便再也没有踏足过这里。 而倪清羽,原本心里已经是开解好了的,但那日被他一番搅弄,却又是掀起阵阵涟漪,偏偏摊上这个病,平日就算想练剑,也是没法儿。她再拿出常可为的内功心法,竟是看不进去了,完全没有了此前的那种状态。 夏宸从火堆里抬起头,“我哥哥说除夕夜王爷是要携王妃一同入宫,出席宫中家宴,到时候,王爷定是要来的。” 倪清羽扯出一抹苦笑,“那就算了吧,我这风寒,拖了这般久都没有起色,再有几日就是除夕了,定然是好不了的。” 良锦和良纱见她如此泄气,两人都说了一通话给她打气,倪清羽不觉失笑,“你们不用这么紧张这个除夕家宴,皇宫这样的地方,我本来就不想去,眼下这场重病,倒是成了最好的借口。” 她们都怔了一下,随即想到倪清羽两次入宫的经历。 一次是被太后晾在大殿之外晒了几个时辰的太阳,差点没有昏厥过去。另一次,更是惊心动魄,差点连小命都交代在了那里。 倪清羽不愿意入宫,也是情理之中,毕竟,谁又知道究竟有多少人睁大了眼睛盯着她,挖好了陷阱等着她。 倪清羽虽然知道自己并不是多么重要的角色,可能根本不值得旁人算计,但是,多多留心,总是好的。 她们见此,也就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除夕之夜,睒于鸿轩入宫参加家宴,倪清羽便以身染风寒为由,推掉了此行。 夏宸今晚上却是一个晚上没有坐住,一副坐立不定的模样,倪清羽看到她的模样,心里阵阵好笑,“小宸,你是不是想去见什么人啊。” 夏宸脸色一滞,脸上现出一丝尴尬,她表现得很明显吗? “你去吧,今夜是除夕,你想去见谁就去吧。”倪清羽眼含笑意,语气间又有颇多打趣之色。 夏宸的眼神顿时一阵发亮,心已经飘了出去,却还是保留着几分理智,“一会儿我哥哥若是来寻我怎么办?” 她说着,眼珠子一阵阵转溜着,满脸都是可怜哀求的模样。 倪清羽见了她的模样,心里阵阵柔软,“一会儿他来了,我帮你打发了。” 夏宸一下子雀跃了起来,“多谢王妃!” 夏宸谢过之后便想一溜烟跑出去,倪清羽赶忙唤道:“等等。” 夏宸滞了一下,难道,她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 倪清羽看到夏宸略带紧张的神色,心里一阵发笑,她眼神里含着别样的意味,“今夜除夕夜,不论与谁,都只能是守夜,不能做了旁的逾矩之事。” 夏宸愣了片刻,随即明白过来,粉颊顿时又红了几分,她满脸扭捏,“王妃你说的这些什么话!怎,怎么可能……” 倪清羽轻笑,“我不过提醒一番,旭端是懂规矩的,我放心。” 夏宸的脸更红了,一阵嗫嚅,“谁说我是要去见他!” “哦?那就是我想多了,既然今夜旭端无事,那我刚好给他安排些旁的事。”倪清羽有意打趣。 夏宸知道倪清羽这是有意如此,她脸颊更红,满是羞恼之色,“王妃真是坏透了!我不理你了!” 她说完,转身就跑了出去。 夏宸跑了出去,良纱的神色也是有些分神不宁,眼睛一直盯着外面,都要把眼睛望穿了。 倪清羽心里了然,轻咳一声,“看你心都要飞了出去,你也去吧。” 良纱圆脸上也露出一脸惊喜之色,但是又很快掩饰了过去,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我……”良纱还想再说些什么,倪清羽却是直接打断她,“你若是废话,我可就要改变主意了。” “不不不,奴婢是想说,多谢王妃!”良纱快速地抢话,然后飞快跑了出去。 第二百八十六章 怦然心动 倪清羽和良锦看着她们两个飞跑出去的背影,心里都陡然升起一股苍凉。 这两个沉浸在爱恋中的人,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欢欣之气,真是幸福呢。 倪清羽想到了自己和睒于鸿轩,他们两人现在的关系,已经又回到了原点了吧,只怕比最开始的时候都不如。之所以会这样,倪清羽苦笑,还不是都怪自己。 倪清羽轻叹一声。 良锦见她如此形态,不觉是骂了她们几句,“这两个小蹄子,一心就想着自己去逍遥快活,竟把王妃一个人抛下,实在是可恶。” 倪清羽只是轻笑,“由着她们。看着她们快活,我心里也舒坦了些,总比拘在我身边,苦着一张脸强。” 良锦闻此,便也就收起了自己的毒舌。 时辰尚早,倪清羽便和良锦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气氛亦是温馨闲适,时不时便传来阵阵欢愉笑声。 聊着聊着,倪清羽的困意便袭上心头,她毕竟还是病体在身,喝了药之后,精神便总是不好,时常昏昏欲睡。 良锦见她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赶忙扶着她睡下了。倪清羽刚躺下没一会儿,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因为方才与良锦一番畅谈,心绪纾解了不少,眼下的睡颜,显得十分祥和宁静。 良锦轻轻放下了帘子,把屋子里的灯都熄了,只留下一盏,然后便轻轻关上了门。 整个寰宇轩空空荡荡的,就只有她的倪清羽两个人。眼下,这整个院子中,便只剩下她一个人,独自在月光下看着外面的飘雪。 远处的天空中,一束烟火直冲升天,在高空中绽放出绚丽的光彩,那火光,也将良锦的脸映得阵阵生辉。 不远处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他的目光便定格在良锦身上。 原来她长得这么好看,眼底眉梢有股灵动的韵味,让她整张脸显得生动而明媚。应该是五彩的焰火帮了她的忙,她整个人就像个闪亮的发光体,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散发着一种叫人迷醉的美。 夏津的心,第一次这么剧烈的跳动着,带着一股异常的旋律,叫他无法把控。 远处的烟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完了,良锦颇有些意犹未尽,她轻轻叹息,“要是能出去看烟火就好了。” 可惜却是不行,倪清羽还需要人照看。 良锦有些失落地回身,正欲回屋子里瞧瞧倪清羽,刚一转身,便被身后的那个黑影吓了一大跳,一声尖叫从喉间呼出。 良锦看清了在夜幕中的脸之后,这才是松了一口气,但是心里却是一股无名火往上窜,粉拳不客气地落在夏津的身上,“你这人怎么回事啊!走路连声音都没有,还站在别人后面,大晚上的,你想吓死人啊!” 良锦一连串地骂着,夏津的眼神却是灼然地落在她的身上。 他好似完全没有听到良锦的责骂一般,而是牛头不对马嘴地问道:“你想去看烟火?” 良锦愣了一下,原来他听到了。 “想啊,一年就这几天能看到,而今晚,又是最有气氛的。”良锦暂且放下了方才的怒气。 “我带你出府去看。”夏津开口。 良锦又怔了一下,心尖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今天的夏津,怎么感觉跟往日不太异样?他对她说话,语气也变得和缓了许多。 “不行,我要留下来照顾王妃,我去了,王妃身边就没有……”良锦说着,赶忙打断了自己的话,差点说漏了嘴。 他来这里,定然是来找夏宸,他若是知道夏宸已经出去跟穆旭端约会,定然又要棒打鸳鸯。 夏津注意到了她的异常,眉眼挑了挑,心里已经有了些许自己的判断,夏宸,多半是已经溜了出去。 但是出奇的,夏津心里却是没有大怒,而是开口道:“王妃身边又不止有你一个人,良纱不是在?宸儿不也在?” 良锦下意识地紧张了一下,“对,对啊,她们都在。” 夏津嘴角微微勾着,“既然她们都在,王妃少了你,不也没差?” 良锦有些无言以对,她憋了半晌,终于是回过神来。 这个逻辑不对啊,就算王妃身边有人伺候着,她就一定要跟他出去看烟火吗? 良锦换上了往日那副模样,“就算王妃身边少了我也没事,那我为什么一定要和你去看烟火?” 夏津心里沉了一下,她不愿意去?还是不愿意和自己去? 夏津随即道:“既然你不愿意去,那我只能和宸儿一起去了。” 他说完,就转身,作势要去敲门,把夏宸唤出来。 良锦顿时一阵紧张,她一个健步跑到了夏津身前,张开手拦住他,急急开口:“不,不是这样的,我愿意去!” 夏津的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他又道:“我把宸儿一起叫上,她最喜欢这样的热闹。” 良锦心里又是升起十二分戒备,“不,小宸不喜欢!” 夏津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欣赏着她那一副明明很着急,却又强忍着的样子。 良锦快速地捋了一下,急急地说:“小宸说了,今晚上她要守着王妃,哪里都不去!眼下王妃已经睡下了,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她。” “是吗?”夏津挑着眉,一副怀疑的神色。 “是,是的!”良锦斩钉截铁的说,她正怕夏津要冲进去,便赶忙一把拉住夏津的手,急急地往外拖,“我们快去看烟火吧,不然去太晚了,烟火都没了。” 夏津的手被她拉着,他身子顿时传来一股异样的感觉,酥酥麻麻的,传遍了全身,他整个人也都像是完全没了抵抗能力一般,轻易地就被她拖了出去。 良锦满心都在担心夏津冲进去找夏宸,完全都没有注意到自己正牵着夏津的手。 她心里默默想着,夏宸又欠她一个人情!到时候她定要好好报答她! 但是,良锦心里又有些担心,倪清羽一个人在院子里,应该没事的吧? 她只能暗暗安慰自己,她已经睡得这么熟了,一定会没事的。眼下更要紧的事是,把夏津这尊大佛请走了再说。 如此自我安慰了一番,良锦便是愈加大踏步地拉着夏津往外走。 第二百八十七章 挑弄良锦 良锦一路拉着夏津大踏步走出了寰宇轩,就好像是在躲着什么一样。 迎面走来今夜值守的护院军,他们一见到夏津,立马现出恭敬神色。但是,他们一瞧见良锦拉着夏津的手的模样,神情纷纷怔住了,连行礼都忘了。 看来,自己统领对王妃身边的这个大丫鬟,果真是不一般啊! 此前那么长的一段时间都一直被她气得情绪失控,以前可是没人能让他这么失态啊。 现在,两人更是亲密地拉着手,夏津还半点不挣扎,脸上反而是一副极其享受的模样。 良锦看到他们的神色,顺着他们的眼神,最后落到了他们拉在一起的手上,她终于是回过神来,就像是拿着烫手山芋一样,猛地把夏津的手甩开了,脸上也现出阵阵异样神色。 夏津脸上却一副悠然神色,完全没有良锦的那般异样。 良锦被他们那股神色瞧得满身不自在,她有些慌忙地开口解释,“事情不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良锦话刚说了一半,夏津就开口打断道:“还杵在这里做什么?不用做事了吗?” 那些人的眼神一下子被夏津瞪了回去,好奇的眼神都是收了回来,乖乖地走了。 但是他们心里却已经是有了实打实的认定,他们两人,铁定有猫腻!良锦方才急忙出言辩驳的模样,不过是欲盖弥彰! 良锦却是有些气恼,“你干嘛……” “我怎么了?”夏津又轻巧打断她,“我吩咐我的部下去干自己该干的事,难道还有错?” 好像不是,可是,怎么总是感觉事情有点怪怪的。 “方才他们误会了,你应该让我把话解释清楚。”良锦脸色泛着微红。 夏津挑眉,“误会什么?” “误会我们……”良锦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夏津的眼神里,却是明显跳动着丝丝似笑非笑的神色,好像就专等着她把话说出口,然后好生笑话她一番。 良锦有些懊恼地跺了跺脚,他明明就是故意的! 她方才拉着他的手走了这么长一段,他自己会不知道吗?可却是不出言提醒,就这样让她一直拉着,实在是可恶! 良锦泄气地说:“算了,误会就误会吧!” 身正不怕影子斜。 夏津想象着明天之后王府中就会纷起的流言,心情却是莫名地便好了。 良锦心里有一股气,不把这股气撒出来,总感觉心里不舒坦。 良锦脑子快速地转了一圈,心里顿生了一个出气的主意。 良锦脸上现出一抹无害的笑,直勾勾地盯着夏津,夏津看着愣住了,良锦趁着夏津愣神的时候,快速地伸手,在他身上点了一下。 夏津一下子便动弹不得,良锦高兴得跃起鼓掌,“真是太棒了!这下你被我点穴了吧。” 夏津看着她一脸兴奋的神色,想起最近夏宸突然转了性开始向她虚心求教重新学习点穴,他当时还在感叹夏宸终于是开始认真学习了,却没想到,真相却是这样的。 夏津不用想也知道良锦要干什么,他嘴角微微勾着,“你还记着当日的仇。” 良锦哼了一声,“我自然是记得!我今天定是要让你好好尝尝厉害。” 夏津却是半点畏惧之色都没有,“你确定?你确定你不会后悔?” 良锦心里打突,随即又是重整旗鼓,“我才不会后悔,我这是以牙还牙,算不得我使阴招。” “你这样整我,还想让我带你去看烟火?”夏津挑着眉道。 良锦怔了一下,随即道:“大不了不去。” 良锦抬起手指,在夏津身上上下打量着,“笑穴应该在这里,我练过那么多次,一定没错的。” “你确定那里是笑穴吗?”夏津又开口,一副怀疑的神色。 良锦看着他的神色,不觉也有些犹豫,她徒自思考了半晌,然后便又重新认可了自己的决断,“一定没错的,你别想混淆我!” 良锦微微噘嘴,然后便重重地点了下去,一脸期待地看着夏津狂笑的样子。 但是,事情却并没有按照她预想的方向发展,夏津完全没有狂笑,而是,直直地倒了下去! 良锦一下子愣住了,心里一阵惊慌失措。 “怎,怎么会这样?这明明是笑穴啊!怎么会……”良锦着急得慌了神。 她蹲下来,有些慌张地伸手探向夏津的鼻间,竟然没有呼吸了! 良锦整个人呆住了,“怎么,怎么突然死了……” 良锦不停地拍着他的脸,希望把他拍醒,可是他却是半点动静都没有,她心里一阵前所未有的慌张,更是涌起一股深深的恐惧,不知不觉中,她的眼泪一下子滑落了下来,一滴滴地都落在夏津的身上。 良锦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不停地摇晃着他的身子,哭喊着:“夏统领,你快醒醒啊,我就跟你开一个玩笑而已,不是要杀你啊!” 夏津还是完全没有反应,良锦的哭声不觉愈大了起来。 但是远处却刚好有一束烟火直冲上天,绽放出缤纷的美丽,那声响,也刚好把良锦的哭喊掩盖了过去。 “我求求你,你快醒过来好不好!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跟你吵架了,以后再也不偷袭你,再也不记仇了!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看烟火的吗,你快起来啊!” 整个王府都沉浸在新年的喜庆之中,唯有良锦,跌坐在地上,摇晃着一具尸体,满心惊慌失措。 夏津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良锦那一张泪眼婆娑的脸,心里又是一阵颤抖。 夏津认命地想,自己竟是喜欢上了这个小丫头。所以,自己每每见了她,才会有这么多反常的举动,所以,自己这么一个一本正经的人,才会跟她玩起了这样幼稚的烂游戏。 “傻丫头,哭什么,我没死。”夏津开口。 良锦的哭声戛然而止,眼睛里挂着泪水,怔怔地看着他。 她感觉,此刻夏津的声音犹如天籁之音一般,巨大的喜悦充盈着她的心里。 良锦一把抹着眼泪,“你,你没死。” 夏津坐了起来,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在身上拍了几下,“不仅没死,还好得不得了。” 良锦有些怔怔然,“那方才,是怎么回事?” 第二百八十八章 夜半探病 良锦哭得脑子发蒙了,喃喃地说:“明明点的是笑穴,你怎么突然就倒了下去,还没有了呼吸?” 夏津看着她一副迷糊的样子,嘴角不觉又是勾起了一抹笑意。 良锦看着他的神色,立马就回过神来,“你骗我!方才你根本就是装的!” 良锦发现了这点,整个人就像气炸了的母老虎一样,一瞬间又开始发飙。 良锦没有多想,伸手就扇了夏津一巴掌,“大骗子!” 夏津被她扇得有些发蒙,她,竟然打他? 那一巴掌虽然其实并不是很疼,但,没错,她真的出手打了他! 他夏津,可从来没有被哪个女人扇过巴掌,夏宸都没有。 良锦打了一巴掌,还是不解气,握起粉拳,一拳拳地落在夏津的身上,“真是大骗子!存心骗我!害我以为你死了,真是太过分了!” 夏津出手抓住了她的两只手,看着她,“我不过是开个玩笑,逗逗你。” 他可从来不做开玩笑这样的事,这头一回开玩笑,怎么却是这样一个效果?难道他真的是不适合开玩笑的人吗? “有这样开玩笑的吗?大过年的,谁让你这样逗我了!”良锦已经是气急,两眼放着怒光,瞪着他。 良锦拼命挣着,企图把自己的手从夏津手里拿出来,可是却是徒劳。 夏津眼神灼然地看着她,“方才你很担心我吗?” “不担心才怪!”良锦大吼着。 废话,夏津是被自己点了一下之后倒下去没了呼吸的,她能不担心吗?到时候别说睒于鸿轩,单单是夏宸,她都没法儿交代。 刚刚自己的小心脏都差点要跟着停止跳动了。 夏津听了良锦的话,心里正暗暗高兴,良锦就补充了一句,“你被我一下点死了,我不得跟着你陪葬啊。” 夏津心里的喜意一下子灭了下去,她担心,原来只是担心自己受牵连。 夏津放开了良锦的手,有些没好气地说:“就你那三脚猫的点穴功夫,我用了不到一成功力就冲破了,还想一下把我点死了,真是痴人说梦。” 良锦听到夏津话里的嘲讽,心里万分气恼,竟敢嘲笑她! 良锦指着他一阵瞠目结舌,最后甩了甩袖子,转身往内院走。 气死她了! 夏津见她拂袖而去,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一个健步拦在了她的前面,“你去哪儿?” “回去!”良锦恶狠狠地吼着。 夏津心里一沉,“不是要去看烟花吗?” “男女有别,我干嘛要和你去看烟花!要是被别人看到了,我的清誉还要不要了!”良锦气哄哄地说,“再说,我也不想和你这个粗鲁野蛮的大骗子一起去!” 夏津的心更是沉了一下,“你方才拉着我的手从内院走到外院,这么多人都看到了,你的清誉早就没了!” 良锦一时面红耳赤,无言以对。 她当时不过是一时不查,要不是害怕他发现夏宸偷溜了出去,她会这么着急忙慌,她会抓着他的手却还不自知吗? 良锦狠狠地想,一切都怪夏宸! “而且方才你也说了,只要我醒过来,你就与我一道去看烟火,就不再记仇,不再一见面就跟我吵,现在我醒过来了,你却每一样都抛到了脑后,你才是大骗子。”夏津不客气地反驳。 良锦又是一阵咋舌,半晌说不上话来。 “现在可以去看烟火了吗?”夏津悠悠然地问。 等等,为什么良锦觉得,好像夏津是一定要和她去看烟火呢? 良锦瞪着眼睛发问:“为什么你一定要和我去看烟火?而且,小宸说你从来都不喜欢去凑这种热闹。” “不是你说的想去看吗?”夏津理所当然地脱口而出,说完之后,才发觉有些怪异。 良锦听了,心里也是怔了一下,有些愣愣然地看着夏津。 所以,他是因为听到她说自己想去看烟火,所以才会提议带她去看的吗? 一股异样的思绪在心中漾开,脸上也是莫名其妙地涌起阵阵烫意。 因为夏津方才的那句话,空气中的气氛一下子就变了,变得有些怪异,又有些莫名其妙的甜意。 良锦低垂着头,搅弄着自己的衣角,低低地说:“那,走吧。” 良锦说完,便转身,快步走在前面。 只有她知道,自己的心里突然就掀起了一股波澜,面颊上闪着阵阵红润,愈发烫人。幸亏这时候是晚上,她的异常都淹没在夜色中。 夏津跟在身后,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着,然后大步跟了上去。 寰宇轩上下,便只剩下倪清羽一人。 外面烟火绽放,在她这一室小小的空间中,便只有一盏烛火在摇曳着,床上的人睡得香甜,好像外面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只是鼻间还带着一丝病态的浓重鼻音。 突然,一个黑影闪了进来,门口的铃铛摇曳着,却是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那黑影目标明确地走到了倪清羽的床边,看着床上熟睡的人儿,心尖涌起一股满满的柔情。 睒于鸿凯把倪清羽的手从被子中挖了出来,自己的手探了上去,稍稍把了片刻,眉头不觉皱在一起。她竟然已经病了这么久了! 他定定然地看着她,心里升起一股怜惜。 方才在宫中的家宴,睒于鸿轩只是一个人出席,睒于鸿凯从他的嘴中知道倪清羽病倒了。 谈及倪清羽的病,睒于鸿轩的语气清淡,满是满不在乎,就好像在谈论一个无关紧要之人一般。 可是,倪清羽已经病了这么久!可是,倪清羽是他的王妃! 看看这个寰宇轩,如今竟然落魄到只剩下她一个人!身边连个伺候的都没有! 睒于鸿凯心中涌起阵阵恼怒之色,他一定!一定要把她抢回来! 睒于鸿凯把她扶着坐了起来,自己亦是盘腿坐上了她的床,然后运功,为她输送真气。 倪清羽体内已经积下了血虚之气,务必要打通,才能痊愈。 片刻之后,倪清羽身子已然轻快了许多,呼吸也不像方才那般鼻息凝重。 睒于鸿凯终于是放下心来,她的病,不出几日,便能痊愈。 第二百八十九章 趁虚侵犯 倪清羽柔软的身子靠在睒于鸿凯的身上,他有些眷恋地不愿意撒手。 睒于鸿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凝视着她,这张脸,当真绝美。 他伸手抚了抚,触感更是滑嫩得不像话,他阅女无数,那些人,没有谁能比得上她,所以,他看到她第一眼,就已经完全沦陷。 她只穿着薄薄的亵衣,雪白的锁骨展露无遗,酥胸更是若隐若现,向他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睒于鸿凯赶忙把她放了下来,拉过被子把她的身子紧紧盖住,不然,他真怕自己会把持不住。 倪清羽的身子上的病已经去了大半,不再像之前那样总是昏昏欲睡,眼下她似乎察觉到有人对自己做了什么,眼皮不觉动了动。 睒于鸿凯心下一惊,赶忙在她身上点了一下,倪清羽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睒于鸿凯的目光便一直落在她的脸上,怎么都移不开。看着她的那两瓣红唇,他鬼使神差地凑了上去。 她的唇带着室内的温热,自己的唇却是带着阵阵凉意,四瓣唇重叠在一起,睒于鸿凯心尖发出一股战栗。 他起先不过是想浅尝辄止,但真正尝上了之后,却发现自己根本就舍不得就这样匆匆结束。 他轻巧地探进她的唇,愈加深入地探寻着她的美味。倪清羽的身子又动了动,唇齿间发出一阵婴孩般的呜声,倪清羽的这个潜意识的反应,却是愈加刺激着睒于鸿凯,让他全身都是一股燥热。 他这是怎么了?竟然因为她,这般把控不住。 但是他的脑子已经一片混沌,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顺着她的脸颊慢慢吻到了脖颈,耳垂,手又是不知足地探进了被褥之中…… 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动静,一下子把睒于鸿凯惊醒了。 他一阵怔神,自己方才做了什么?竟然在她昏睡的时候企图对她…… 睒于鸿凯心里一阵自责懊恼,他理了理心神,快速地把她的被子盖好,一个闪身,从窗户跳了出去,半点声响都没有发出。 睒于鸿轩推开了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床上的人儿正睡得香甜,丝毫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受惊半分。 整个院子,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屋子里也没一个人守着。 睒于鸿轩的眉头皱了起来,她们,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睒于鸿轩走到了倪清羽的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她的气息很是均匀平和,不像是病重之人。 睒于鸿轩把她的手拿了出来,在她的手腕上探了片刻,明明已经好了大半,今夜,就算到皇宫中出席家宴也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可她,却是以病重回绝了。 她根本就不想去! 睒于鸿轩心里有些气恼,眼神灼灼地盯着她,半晌,睒于鸿轩像是喃喃自语一般,“倪清羽,你究竟是谁?你究竟还隐藏着什么秘密!你,想要得到的,是究竟什么!” 床上睡着的人,却是半分都没有回答。 睒于鸿轩派出去调查的人已经在秦国着手调查,睒于鸿轩誓要把倪清羽里里外外,所有的背景都调查得清楚明白!到目前为止,却是一无所获。 睒于鸿轩心里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忧。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是多么害怕调查出什么叫他不敢相信的事情。但是,不调查清楚,他又于心不安。 这些时日,睒于鸿轩便是在这样的煎熬中度过。 于洪海之事已经调查清楚,太后与那些黑衣人的关系基本撇清,他对太后,已经没有先前的那样忌惮,他和范怡容,也不再需要像以前那样一定要继续演戏。 但是,他对倪清羽,却不能回到从前。 他知道倪清羽自从那天之后就病倒了,而且这么多时日,依然卧病不起,很多次,他想要来看她,但最后,却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直到今天。 睒于鸿轩轻轻叹气,最后,便是一语不发地枯坐着,目光灼然地定在倪清羽的身上。 悄悄潜入到屋顶之人在上面窥探了半晌,见到枯坐着的睒于鸿轩,又待了片刻,这才是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那个晚上,良锦良纱和夏宸三人都各自过着独属于自己的除夕,倪清羽便在一觉中睡了过去,睒于鸿轩一直枯坐到天色泛白才离开。 整个一个晚上,几个丫鬟都未曾归来,睒于鸿轩的脸色黑成了锅底。 但是他却是不能明目张胆地惩处,因为这就暴露了自己在寰宇轩守了一个晚上的事情,但是,睒于鸿轩却有无数种方式处置她们,最直接的,就是扣下她们上一年的赏银。 良锦良纱就指着这些赏银做私房钱,莫名其妙就被扣了下来,还没有申辩的地方,两人都是一阵阵肉疼。 夏宸倒是不缺这些钱,但是,这是她凭借着自己的能力挣来的,最后却是遭到这样的克扣,心里的成就感便大打折扣。 夏宸满心不满,直接闹到了羊七那里,因为现在后院的管家之事,又回到了羊七身上,羊七只说了一句,“除夕之夜擅离职守,理应该罚。” 夏宸想要辩解,明明是倪清羽恩准她出去的! 但是她看着羊七含着别有意味的笑意的眼神,最终把话打住了,这件事要是让夏津知道了,说不定直接就把她抓回家去了。夏宸便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夏宸把这件事告诉了良锦和良纱,她们都自知理亏,但是又在为良锦表示不服,“良锦那个晚上可是一夜都守在王妃身边的,为什么她的赏钱也被扣了?” 良锦一脸心虚,那个晚上她和夏津可是看了一个晚上的烟火,直到后来,她昏昏沉沉地靠在夏津的肩上睡着了,直到白天才醒了过来。 幸亏她回来得比她们两个要早,她们才没有发现。 但是这件事,良锦打死也不会说出去!只能算是埋藏在心里的一个小秘密! 良锦满脸心虚地说:“王爷这是连坐,所以以后你们不能再这样了!” 良锦这般宽宏大量,弄得良纱和夏宸一脸感激的模样,殊不知,其实她也是怀着自己的心思。 经过了这件事,三人都已经不敢再懈怠,生怕她们再懈怠,又被睒于鸿轩抓住把柄,克扣她们本来就不多的份例赏银。 第二百九十章 巧遇凯王 倪清羽的病过了除夕夜之后没几天就一下子痊愈了,她们都以为是老天开眼了,殊不知,其实是睒于鸿凯偷偷给她输送了真气。 倪清羽的身子好了,精神也慢慢恢复了,她又是在屋子里待不住,跟夏宸开始舞刀弄剑了起来。 夏宸那天晚上偷溜出去,夏津心里已经是心知肚明,但是他却是完全没有提这件事。 因为,正是因为良锦要替夏宸瞒着,所以才会乖乖地与自己出去看烟火。 夏津现在总算是知道了惦记一个人是什么滋味,他看穆旭端,也没有了此前那样不顺眼,但是却还是不打算就这样轻易松口,至少还得再继续考察一段时间。 而良锦和夏津的各种流言也在王府中传开了,夏宸和良纱,包括倪清羽这才是知道,原来那天晚上良锦根本就没有在寰宇轩守着倪清羽,所以羊七对她们的克扣赏银的惩罚,每个人都是罪有应得! 对于良锦的刻意隐瞒,马上招来了她们的“严刑拷问”,特别是夏宸,她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自己的哥哥从来没有看上过那位姑娘,没想到却对良锦看上了眼! “难怪这些天我哥哥看着整个人都变得和善了许多,原来是桃花朵朵开啊!”夏宸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 良锦脸色涨红,“你别胡说,我和他,根本就没有的事!” “没有的事你们还手拉着手?没有的事你们还一起去看烟火,一夜未归?”夏宸咄咄逼人,脸上更是挂满了坏坏的神色。 “就是!此前你们两个一见面就掐架,我还真当是你们两个不合呢,原来,吵着吵着,就吵出感情来了。”良纱亦是跟着帮腔。 良锦心里也很是混乱,脑中闪过夏津的脸,还有和他一起的很多片段,自己不由一阵慌乱。 良锦挺直腰杆,看着夏宸,“我和他出去,还不是为了你!那天他来找你,若不是我赶紧把他拉了出去,硬要他和我去看烟火,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他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挖出来,到时候你和穆侍卫偷偷摸摸的事,还瞒得住才怪!” 良锦搬出了这件事,底气十足。 夏宸闻言,心里亦是有些异常,难道事情真的只是这样? 但是夏宸毕竟对自己哥哥最为了解,她马上又否定了这个说话,“你别想骗我了!我哥哥是什么脾性的人,我最是清楚不过,他若是不想去,谁能强迫得了他!他最是不喜欢去这些吵闹的地方,以前都没有陪我去过几次,而他却和你去了,定是心里愿意!” 良锦闻言,面颊又是绯红一片。 夏宸指着她,一字一顿地下定论,“良锦,我哥哥,喜!欢!你!” 良锦心里像被什么撞了一下,一股强烈的异样涌上心头,有些惊诧,却又带着一丝甜丝丝的感觉。 良锦啐了一句,“你别胡说!” 她不敢细想,她低垂着头,撒腿就跑开了。 夏宸却是看着她的背影,一阵坏笑,“良锦要是成了我的嫂子,以后就有了可以钳制哥哥的把柄了。” 以后夏宸要是想要提出什么无理要求,只要抓着良锦,那还不是有求必应。 倪清羽在一旁专心地舞剑,对于她们的这番逼问,倪清羽也是听进了耳里,心里难免也有些惊讶,夏津竟然看上了良锦。 倪清羽想到夏津在千禧阁的身份,又联想到前一世夏津的下场,心里陡然一阵打突。 倪清羽想着,便再也无心练剑,她看着夏宸一脸笑颜,心里蓦地揪了一下。 这一世,事情应该会有不同吧!他们所有人,一定都会好好的! 夏宸得了这个消息,便是定要把事情探究清楚,傍晚时分,夏宸头一次这么积极地回家用晚膳。 她可一定要向夏津逼问,不问出个结果来,誓不罢休! 夏宸心情很是轻快,几乎是一蹦一跳地往家里而去。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个身影,稳稳当当地挡在她的面前。 夏宸一愣,是谁啊,走路都不长眼睛,专与她抢道。 夏宸正欲开口骂,抬眼却是对上一双满含笑意,长得极为好看的眼睛,和一张温润俊秀的脸。 夏宸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原来是你啊!真巧,竟然在这里遇到了你!” 睒于鸿凯笑得格外儒雅,声音更是好听,“是啊,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夏宸还记着上次睒于鸿凯借给她令牌,帮她找到睒于鸿轩的恩情,再看这人,虽然长得有点太像女人,但是总体上,也是十分养眼,让人忍不住就想多看几眼。加之夏宸心情不错,所以她的态度格外好,脸上笑得格外灿烂。 “上次的事,真是谢谢你了!那块令牌,我还没有来得及还给你呢!” 睒于鸿凯谦和地说:“姑娘不要过于介怀,那件事,我不过是动了举手之劳罢了,只要你家王妃安然无事,那便是最好的。” 夏宸忍不住对他的身份加了几分好奇,“你究竟是什么人啊?” “你猜。”睒于鸿凯眨着眼睛看着她,配合着她的玩性。 “能够在皇宫中自由出入,还有令牌,衣着打扮,也不失华贵,难道,你是皇子?”夏宸提出自己的猜测。 睒于鸿凯却是不置可否,他只道:“时机到了,姑娘自然便知道了。” 夏宸不满地撇了撇嘴,“又卖关子。” “你这是要去做什么?”夏宸又开口问道,他对任何事情都是充满了好奇。 睒于鸿凯脸上还是挂着温润的笑,“这些天还在年间,民间会有很多舞狮灯会,我闲来无事,便来看看。” 夏宸了然地点头。 睒于鸿凯又道:“不过我方才听到一个老乡说,最热闹的舞狮灯会是在十五元宵那天晚上,到时候全京城最出名的舞狮团都会在西市表演,我正打算包了场子去看。” 夏宸的眼神顿时亮了起来。 睒于鸿凯看着她,“姑娘要不要一起前来?到时候在下一定给姑娘留一个最好的位置。” 夏宸心里一喜,正想点头,可是突然又想起了除夕当晚偷溜出去被罚赏银之事,顿时又蔫了下去,她很是苦恼地说:“我想去,可不行呢。” 第二百九十一章 夏宸拷问 睒于鸿凯知道她会心动,他便故意现出惊讶神色,反问道:“为何不行?那天晚上的表演,真的是一年中最好看的哦,除夕那天的都远远不及,错过了,可又要等下一年了。” 睒于鸿凯有意把那天的场景又多加渲染了一番,夏宸是个好玩的,听到这些,心早就已经飞了过去。 “我要留在王府保护王妃呢。”有了前车之鉴,夏宸做事也开始考虑周详了。 “王妃?”睒于鸿凯开口道,“王妃常日被困居在王府之中,这大年之时若是能出来玩乐一番,定然是十分不错的一件事。只可惜,无人敢带王妃出府,连你,也被连累着不能出府,真是可惜。” 睒于鸿凯的话一下子就撞入了夏宸的心里,一个主意跳入了她的心中。 “王妃也是一直都没有机会出去玩,那我何不和她一起出去,玩乐一番?”夏宸满脸都是笑意,那个鬼主意一下子就是被她所认定。 睒于鸿凯嘴角勾起一抹微微的笑意,还是那副温雅的模样。 “可是把王妃带出府,终究是不安全。”夏宸又喃喃地犯着嘀咕,一时有些难以决断。 睒于鸿凯闻言,笑笑道:“把王妃带出府的确是不安全,你不妨回去问问她,她若是愿意出来玩乐一番,那你自然也是不好拂她的意,在下手下倒是有一些好的大手,旁的不敢说,保护王妃一人,自然是完全没有问题的。若是她不愿意出来,那你也就不用勉强。” 睒于鸿凯顿了顿,“那日,不管姑娘和王妃来不来,在下都会在西市悦来酒楼上候着,只要姑娘拿上我上次送的令牌,便能上到酒楼二楼,在下定是会为你们留下上好的观赏位置。” 夏宸顿时颇觉睒于鸿凯格外仗义,她开心地拍了拍睒于鸿凯的肩膀,就像是兄弟一般,“真是太好了!这么热闹的场景,我一定会想法子让王妃一起去,也当是散散心!” 睒于鸿凯脸上的笑意愈浓,但却不叫人觉得过分热情,反而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夏宸和睒于鸿凯分手之后,心情更加愉悦地往自己家里蹦去,睒于鸿凯的脸上则是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倪清羽,你究竟会不会来? 他已经等不及要让她认识自己了。因为,他不想一直都只能偷偷摸摸地去看她,在她的记忆里却是一片空白。 她一定会来的吧。睒于鸿凯这样想着。 夏宸欢快地回到家中,目标明确地搜寻着夏津的身影,更是扯着嗓子喊:“哥哥,哥哥!” 夏津从她身后走了过来,“鬼哭狼嚎什么?又闯了什么祸了?” 一般情况下,夏宸只有在闯了祸,或是别有所图的时候才会这么目标明确地找自己。 夏宸一脸嬉笑,亲昵地揽着他的手臂,“哥哥,我没有闯祸就不能找你了吗?” 夏津看着夏宸绽满笑容的脸,心里徒生戒备。她笑得这么灿烂,绝对是有事! 夏宸板着脸,“说正事!” 夏宸见此,便是收起了玩笑神色,很是认真地看着夏津,直截了当地问,“哥哥,我是不是要有嫂子了?” 夏津愣了一下,脑中一下子便闪过良锦的脸。 夏宸见他失神,更是坚定了心中的想法。这件事若是子虚乌有,依照他往日的性格,定然会直接否认,怎么会像心在这样失神? 夏宸又刨根问底,“我未来的嫂子,是不是良锦?” 夏津神情又是一滞,心里却是很满意她的这个猜测。他板着脸,“小孩子家家,整天关心大人的事做什么?” 夏津这是在摆关子呢!夏宸见他越是如此,心里便越是确定,她自顾自地说:“我就说嘛,今天我逼问了良锦,她竟然不承认!” 夏津心里一沉,还是忍不住开口,“她怎么说的?” 夏宸不觉掩嘴偷笑,自己才是刚提到良锦,哥哥就已经忍不住开口询问了,还想否认。 “她说跟哥哥什么事都没有,你们是清白的。” “我们当然是清白的!”夏津瞪了她一眼。她怎么用词的,他们若不是清白的,难道还私下苟且了不成。 他不过是趁她睡着的时候偷亲了一口,这根本算不得什么,而且没人会知道。 “你们是清白的,那哥哥还把人家拐出去过了一个晚上。”夏宸一副坏笑的模样,“孤男寡女的,良锦的清白可全都被你毁了。” 夏津怔了一下,这话,怎么听得这么耳熟? 这不是她和穆旭端偷跑出去的时候他训斥他们的话吗?眼下夏宸倒是用这样的话来还给他了! 夏津挑眉,“我可没有拐她。” 明明就是她自愿的。 说到这里,夏宸已经对他们的关系有了十二分的明了,她直言问道:“那哥哥打算什么时候向她下聘?什么时候娶她?哥哥要赶紧啊,我都等着小侄子来玩呢!” 再说,只有夏津先成了家,她的亲事才能提上议程。 夏津倒是被夏宸的连环炮说得有些面色不自然,她倒是把事情想得简单直白。 夏津的脸上难得的现出一丝淡淡的微红,让他整个人都褪去了戾气,反而显得有几分憨态。 他开口道:“你们女孩子,是不是都喜欢慢慢来?循序渐进的。” 夏宸看着夏津一副小学生请教问题的模样,心里乐开了花,她终于是有机会反转自己的角色。 “每个女孩子不一样,有些是含蓄的,不喜欢太直白。有些却是急性子,受不得那些慢悠悠的一套。良锦嘛……”夏宸故意听了下来,半晌不说话。 夏津看着她干瞪眼,夏宸看到夏津的模样,忍不住扑哧一声,决定不再逗他,“良锦脸皮薄,那些情话什么的,都得哥哥来说,不能叫人家女孩子开口。情话说得恰到好处,拿捏好了,才能撩人心。” 说情话?夏津可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夏宸古灵精怪地看着他,“哥哥有没有对她说喜欢她?” 夏津老脸又是一红,摇着头。 夏宸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这就是哥哥的不是了!怎么可以不说!我今天说哥哥喜欢她的时候,她都是一脸惊讶,完全不相信呢!” 第二百九十二章 元宵之约 夏津心里盘算着夏宸的话,好像是这个理,这层窗户纸,还是要自己去捅破。 夏宸看着夏津一副受教的模样,心里阵阵得意,“哥哥好好把握!近水楼台先得月,我这些天帮你谈谈口风,我们里应外合,一定能把她拿下!” 夏津忍不住瞪着她,他自己的事,干嘛要夏宸插手,如此倒是显得他很不得力一般。 夏津板着脸,“我的事你少瞎掺和!” 夏宸立马噘嘴,“那我的事,哥哥怎么就能随意掺和?” 夏津被她反将一军,一时不觉语塞。 夏宸放开了他的手腕,跳到了离他几米开外的地方,做了个鬼脸,“哥哥若是再掺和的事,我就在良锦耳边吹些风,说哥哥是个凶神恶煞,暴戾易怒,嗜血如魔的人,看你还怎么博她的芳心。” 夏津被她气得险些吐了一口老血,有这样坑自己亲哥哥的吗? 夏津就手抡起手边的棍子,“你过来!看我不一棍子打死你!” 夏府里的下人看到这番架势,都格外乖觉地自动避让,免得被夏宸随手抓了当挡箭牌。 夏宸对这架势已经再熟悉不过,她脸上尽是顽劣的笑,“哥哥为了一个外人,竟然想要打死我,真是狠心!” 夏津亦是满心气恼,“你不也是为了一个外人要跟我对着干?” 夏宸一脸讨好的笑,“那我们各自让步,你不掺和我的事情,我自然就不掺和你的事情。” 夏津依然抡着棍子,“你和穆旭端那小子除夕夜出去鬼混,我还没跟你挑明算账,你倒是先来跟我提条件了!” 夏宸一脸讪笑,原来他都知道。 但随即,她心里又是了然,指着夏津毫不客气地点破,“哦……我知道了,哥哥早就知道我那天晚上不在寰宇轩,所以就利用良锦想要为我掩护的这一点暗中威胁她,轻而易举地把她拐出府,和你私会!哥哥,你的心思真是太深了!” 夏津被她戳破,脸上一阵挂不住,夏宸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原来自己的哥哥遇到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也是会动这样的歪心思。 夏宸咯咯地笑着,“哥哥真是狡诈,我要去告诉良锦!” 夏宸说完,一个纵身就飞了出去。 夏津一阵大喝,“回来!吃不吃晚饭的!” 夏宸马上就停了下来,却还是落在离夏津老远的地方,肚子的确是饿了。 “哥哥保证不打我,我就在家里吃,不然,叫我在外面饿着好了。” 赤裸裸的威胁。 夏津对她很是无奈,丢开了手中的棍子,没好气地说:“下来!” 夏宸知道他一定会妥协,满脸都笑开了花,一下子就飞了下来,盈盈地立在夏津身旁。夏津看到自己妹妹脸上挂着的开心的笑,嘴角也不自觉扯了扯。 面对这样一张笑脸,谁都是不能狠心一直绷着脸吧。 寰宇轩。 倪清羽眉头微微蹙着,“你是说,上次在皇宫中出手帮你,给你令牌的那人?” 夏宸重重点头,“没错,就是他。” 倪清羽咀嚼着夏宸的话,那人,邀请她们去看舞狮? 良锦一脸谨慎,“王妃还是不要去吧,小宸连那个人是谁都不知道,这样贸然出去,不定有多危险呢!” 夏宸不服气地说:“王爷和王妃大婚之时他也来了,又在皇宫中帮了我,怎么会是坏人?再说,要把王妃带出去的主意是我自己提的,他就只邀请了我。难道他还对我有别的企图不成?” 良锦见夏宸的模样,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你是自己想去看吧!怕王妃说你三天两头就想着玩,这才是搬出了要给王妃解闷的由头。” 夏宸被她戳破心思,脸上一红,她随即反驳,“你不要用这样的恶意来揣度我,别以为你是我未来的嫂子,我现在就会让着你!” 夏宸的一句话把良锦的话都击了回去,这下轮到良锦满脸绯红了。 “你胡说什么!”良锦低低地着反驳,却是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夏宸发现只要一提到哥哥,良锦的战斗力就会变成零,所以她只要一吵不过,便会把哥哥搬出来,当真是百试不爽。 良锦心里一下子想到了这些日与夏津相对时的场景。 王府中关于他们的传言已经漫天纷飞,她只要一出去,碰上护院队的人,便要接受一番他们格外恭敬的目光。 她更是恨不得挖一个地洞,时时都躲着夏津,可偏偏,越是想躲,就越是会遇上,她真的怀疑夏津是故意的。 后来夏津更是对她说了一番叫人面红耳赤的话,直把她的脸羞成了红苹果,但是心里却是没有任何抗拒,而是泛着丝丝甜蜜。 但是,更多的慌乱和迷惘,也是叫良锦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连带着,良锦现在看到夏宸都会条件反射地想躲,脑中更是会不自觉地蹦出夏津的脸。 夏宸欣赏着良锦通红的脸颊,脸上笑意却是不减,“我有没有胡说,过不了多久就会见真章。” 良锦一时又是答不上话。 夏宸的注意力又转到了倪清羽身上,“王妃,元宵节,你去不去?” 倪清羽面露沉思,她的确是对那个出手相助的人生出了好奇。 那个人,定然是富家贵重之人,说不定,还会是皇子。他这一番,究竟是别有所图,还是只是目的单纯? 倪清羽本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精神,下了决断。 “我的确是在府中拘着太久了,是该出去走走了。” 夏宸闻言,整个人便顿时雀跃了起来。 良锦见此,知道是阻拦不了,便没有再开口。 良纱倒是一脸担忧之色,“若是王爷突然来了院中,发现一个人都没有,那怎么办?” 她可不想被打得皮开肉绽。 “这还不好办,你们两个留下,王爷若是真的来了,你们就说王妃不想见,打发了。”夏宸一副理所当然的神色,良锦和良纱两人已经是一脸惊怵,把睒于鸿轩打发了,她们,有这个胆子吗? 她们都觉得这是个坏主意,谁料,倪清羽却是一脸认同的神色,“就这么办。” 夏宸顿时一副笑眯眯的神色,她又有些试探地说:“王妃,光我们两个人出去一定很危险,还待带上其他人保护才行。” 她的心思,倪清羽一眼就看穿了,“知道了,一定把你的心上人带上。” 第二百九十三章 凯王本尊 十五,元宵。 倪清羽换上了丫鬟的衣裳,在夏宸的掩护之下,顺利地混出了王府,穆旭端早早地就已经在门口候着。 他一见到夏宸,脸色就变得柔和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样,整日都僵着一张脸,如今一看,反而越发端方如玉的感觉。 果然在爱情中的人就是不一样。 夏宸看他的眼神也是几乎能捏出糖来,倪清羽忍不住轻咳一声,示意他们稍稍收敛一点,穆旭端赶忙格外乖觉地收回了神色。 倪清羽虽然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但是一走近街上,还是被整条街的热闹拥挤吓了一大跳。 放眼望去,都是人,熙熙攘攘一片,两旁的楼宇上,更是挂满了各式灯笼,好不漂亮。 穆旭端走在她们前面为她们开路,夏宸紧紧地拉着倪清羽,“王……小姐,你可要抓紧我了,不然一会要是走散了,那就麻烦了!” 一路挤着缓缓前行,走到稍稍人少的地方,穆旭端便是照例为她们开路,让她们都能凑到跟前近距离地看着那些表演。 倪清羽着实已经很久没有出门,眼下置身于如此热闹的场景,心情顿时畅快,笑颜展露。 夏宸本就是爱笑的,两人一路都欢笑不已,穆旭端紧紧护着,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愈加柔和。 “小姐,咱们一路都看了过来,都看得差不多了,眼下就去找那位公子吧。”夏宸开口道。 倪清羽估摸着时间,她们的确已经是玩得差不多了,她可还是要亲眼瞧一瞧那个人究竟是谁呢。 倪清羽点头,“走吧。” 三人又是一路挤着,终于是慢慢接近了那个客栈。 整个客栈张灯结彩,格外气派。客栈前的空地上果真已经围满了人,人群中央,便是一支舞狮队,倪清羽瞧不真切,但是从围观人群的叫好声中就能判断,这支舞狮队实力定然不差。 穆旭端领着她们走到了客栈的门口,守门的侍卫打量着她们,毫不客气地赶着,“快走开,里面不是你们这些普通百姓能上去的。” 夏宸心里顿生不喜,那个公子看着这问温雅,手下的人,却是这般狗眼看人低。 夏宸不客气地说:“睁大你们的狗眼瞧瞧,我们可是你们家公子的贵客!” 那人又在她们身上打量着,三人都衣着朴素,全然没有贵家子弟的做派。倪清羽虽然长得极美,可却是一副丫鬟打扮,那些侍卫便是冷笑一声,“敢冒充我们公子的贵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你!”夏宸一阵气急,已然冲动地要给她一拳,穆旭端适时地拦在了她的面前,“不能惹事。”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疑,但是却又不严厉,反而还有几分宠溺,夏宸便是乖乖地收了拳脚。 倪清羽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掏出那块令牌,亮在那个侍卫眼前,“这便是令公子赠与我们的信物,今日我们前来,便是受了令公子相约。” 那些人一看到这块令牌,脸色顿时就变了一下,心头更是一阵发紧。 倪清羽嘴角微微勾着,“不知道现在,我们能进去了吗?” 那些侍卫马上点头哈腰,今天主子刚刚吩咐过,若是见到有人拿着宫中行令前来,便是贵客。但是他们却是没有想到,主子的贵客,竟然是这番寒碜打扮。 “方才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小姐恕罪!小姐里面请!” 夏宸见他们变脸变得这般快,正是想趁机再给他们一人一脚,穆旭端却是料到了她的打算,轻轻地给了她一记制止的眼神,夏宸便是鼓着腮帮子把自己的想法压了下去。 她不动腿脚,但嘴上却是没有这么轻易放过。 “真是狗眼看人低的家伙!我们小姐大人大量,放过你们,若是以后,再叫我瞧见你,定然好好教训一番!”夏宸高声训斥着,还不忘给那些侍卫扫了一记狠狠的眼神。 整个客栈都被包了下来,倪清羽顿觉此人定然很不简单,她的心里突的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这个人究竟是谁呢?倪清羽心头的困惑愈深了起来。 她们被领到了楼上,一个颀长的男子端端而立,脸上挂着温润的笑,面容更是谦和,俨然一副谦谦公子的做派。 倪清羽一阵惊讶,原来是他!竟然是他! 前一世,倪清羽也是与这位游手好闲的皇子有过交道,只是未曾深交罢了。 睒于鸿凯素有纨绔好色之名,难道他是…… 倪清羽心头一阵打突,随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应该没有这么大胆,敢明目张胆地对自己的皇嫂动手脚。 睒于鸿凯目光含着丝丝笑意,与她对视着,两人互相看了对方几秒,然后睒于鸿凯才是开口,“王妃果真来了,这是在下的荣幸。” 倪清羽收回了自己的眼神,她不能否认,睒于鸿凯当真是长了一副好皮囊。 他是带着丝丝阴柔的好看,叫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而睒于鸿轩,却是刚硬青隽的俊挺,叫人心里砰砰然。 前世的倪清羽,喜欢的是睒于鸿凯这一款的石易安,而对睒于鸿轩嗤之以鼻。 但是这一世,倪清羽的口味却是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 倪清羽心里还在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夏宸就已经开口,“你还说我们是贵客,可是方才在门口,我们都被你的那些侍卫阻拦,还让我们撒泡尿照照自己。” 夏宸开口告状,丝毫不留情,“我们王妃是混出来的,自然要穿这身打扮,他们却是狗眼看人低,实在是可恶!” 倪清羽微微扯了扯夏宸,她却已经像放鞭炮一样把话都倒了出来。 睒于鸿凯的眉眼微微蹙着,脸上的温雅还是不变,语气里带着些许歉意,“果真是如此?那我一定要好生教训一番。” 他的语气平和,在她们听来没有半点威慑力,但是睒于鸿凯旁边的人听了,心里却是一阵阵发毛。 穆旭端的目光落在睒于鸿凯身上,带着丝丝不喜。 原来此前帮了夏宸的人就是他。 穆旭端脑中顿时浮现出他们初次见面时的场景。 这个人长得这般小白脸,还总是这副神色看着夏宸,难道他对夏宸别有所图? 穆旭端想着,他看睒于鸿凯的眼神不觉又带上了几分敌意。 第二百九十四章 真假凯王 夏宸对于穆旭端的内心戏却是完全不知情,她很快就已经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下面的舞狮表演上,“现在先不要管这些,赶紧看舞狮表演才是正题。” 睒于鸿凯很是儒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那王妃,姑娘,这边请。” 睒于鸿凯这般说着,却是有意无意地把穆旭端给忽略了,穆旭端对他的不喜更加明显,眼神里带着一丝愤愤之色瞟了他一眼。 睒于鸿凯早就把他对夏宸的这点心思看在眼里,又见到他对自己的这股敌意,心里顿时觉得这个男人倒是颇有几分可爱。 倪清羽被夏宸拉着一起趴在栏杆上看着下面的舞狮,睒于鸿凯对身旁的班楚交代了几句,舞狮队便又重新把方才舞过的再舞了一遍,高超的动作,格外惊险,又观赏性十足,夏宸和倪清羽发自内心地鼓掌叫好,两人都全身心都投入到了观看舞狮中。 直到终于舞完了,她们才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感觉。 因为兴奋,两个人的脸颊都是一副粉扑扑的模样,在夜灯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莹润。 睒于鸿凯的目光不觉是落在倪清羽脸上,失神半晌。 他看到倪清羽因为自己的这一点小小的把戏就开心成这一副模样,心里又是感触,又有些疼惜。 以前,她定然是被拘坏了吧。 倪清羽收回了一直盯着楼下的目光,这才是注意到睒于鸿凯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心里突噔了一下。 睒于鸿凯赶忙收回自己的目光,恢复了一贯以来的儒雅温文模样。 倪清羽心头涌起一股异常,方才满心都顾着看舞狮,把睒于鸿凯这个人完全抛到了脑后,他此前出手帮了夏宸,现在又出言邀请夏宸前来看舞狮,这一番动作,究竟是无心,还是有意? 睒于鸿凯此人,风流成性,难道,他是瞧上了夏宸?此行,不过是别有所图? 如此一想,倪清羽心里不觉升起了一丝戒备。 舞狮既然看完了,那还是赶紧打道回府保险一些。 倪清羽弯了弯嘴角,“今夜多谢公子相邀,让我得以看到如此精彩的的舞狮表演。” 睒于鸿凯嘴角微微勾了勾,“王妃,很喜欢?” 倪清羽很认真地点头,她的确是喜欢,这一支舞狮队所舞出来的花样,比她此前看过的所有舞狮队的表演都要精彩许多。 夏宸脸上尽是兴奋之色,“没想到民间也有这么技艺卓绝的舞狮队,以前都没有看到过这么精彩的,实在是太过瘾了。” 睒于鸿凯微微笑着,她们不知道,这支舞狮队是他特意调教好,重金请来的,为的,不过就是博倪清羽一笑。 眼下看来,目的的确已经达到了。 倪清羽拿出那枚令牌,捧在睒于鸿凯的眼前,“上次在皇宫之中,我身陷险境,多亏了公子慷慨赠送令牌,最后我才得以解困,公子于我有救命之情,今日又承蒙公子邀请,才得以观赏了如此精彩的的表演,妾身实在感激不尽!这块令牌,是当物归原主了。” 睒于鸿凯的目光落到她洁白的手上,自己的那块令牌安安静静地躺在上面,他却是不伸手去接,他只道:“不过是举手之劳,何来感谢之礼。再说,我又怎能受得起王妃的这番感谢?” 睒于鸿凯看了看夏宸,“舞狮表演,本就是应景,我是与这位姑娘颇有些投契,见她对此也十分感兴趣,这才是出言相邀。王妃乃是贵体,在下自然是不敢冒昧相邀,但是今夜却是能得王妃亲临,亦是在下的荣幸。” 睒于鸿凯说得客气,语言温雅,全然没有半点逾矩之处,反而叫人觉得有一种格外舒适得体的感觉,她自然也是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倪清羽不由重新打量着睒于鸿凯,他的举止儒雅,谈吐不凡,丝毫没有外界传闻的那般纨绔之气,是那种叫人见之就很舒适蕴藉的人,是自己现在的感觉出了错?还是,传闻只是传闻? 睒于鸿凯注意到倪清羽打量的目光,他又是轻轻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一会儿还有其他表演,王妃若是不急着回去,便品茶小坐片刻如何?” 倪清羽的目光中不觉又带上了些许打量之色,她倒是有些好奇,睒于鸿凯究竟在卖什么关子?只是寻常的交际,还是别有所图? 倪清羽从善如流,很是大方地坐了下来,“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盈盈坐了下来,把手中的令牌轻轻地放在了桌角旁。 夏宸和穆旭端也瞧出了此人的气度不凡,夏宸平日里就算喜好玩乐,但是也是颇有些眼力见,眼下也是被睒于鸿凯的这股高贵之气震慑了一番,不敢逾矩。 既然人家只是邀请了王妃入座,他们两个下人,自然只能乖乖地在一旁站着。 睒于鸿凯拿起茶壶,姿态很是优雅地倒茶,他的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叫人觉得有一种过分的好看。 一股清香的飘散着,当真是好茶,倪清羽心里暗暗赞叹。 能够品得上这样的好茶的人,身份自然是十分不简单。 “王妃请。”睒于鸿凯做了个请的手势,倪清羽微微颔首,两人便是端起了茶,轻轻抿了一口。 脾间,一股清香的感觉涌入,叫人心尖都轻松不少。 倪清羽不是好品茶之人,但是喝了这茶,还是忍不住赞道:“果真好茶。” 睒于鸿凯嘴角微微勾着,“王妃喝得顺口,那便是最好不过的。” 倪清羽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睒于鸿凯却是没有让气氛冷下来,而是闲适地与倪清羽闲谈着,他所谈论的话题,都恰到好处地掐中了倪清羽的兴趣点,两个明明第一次见面的人,竟是不咸不淡地聊了半天,周围嘈杂的环境都被他们忽略了。 倪清羽心里已然重新对这个皇子产生了自己的评判。 他哪里像是纨绔顽劣,不学无术之人,明明就是满腹经纶。谈到倪清羽不太擅长的话题,他都很是刻意地蜻蜓点水地一语带过,但是旁人却是能听得出来,他并不是不懂,而是一种知进退的拿捏,叫人觉得不卖弄。 第二百九十五章 相谈甚欢 倪清羽看着他的眼神,澄澈明畅,完全不似奸邪好色之人。 他们相对而谈这般久,倪清羽完全察觉不出他是别有所图,反而是觉得,他们不过就是寻常的喝茶聊天。 倪清羽开始有些猜不透眼前的人了,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世人都对他多有诟病? 前一世,倪清羽只与他打过几次照面,接触实在是不多,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成为倪清羽考虑之内的对手。 这一世,倪清羽看到的,却是完全不一样的他。究竟是哪一世的记忆出了错? 夏宸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畅谈了许久,他们谈的那些文雅的话题夏宸都全无兴趣,这种时候她便专心致志地走神,目光紧盯着下面的热闹熙攘。 但是,他们对茶的大加赞叹却是一下下钻进她的耳朵里,心头顿时升起一股跃跃欲试的感觉,究竟是怎样的好茶,竟然能叫他们这般品评不已。 睒于鸿凯瞧见夏宸一副眼馋的模样,心里有些哑然失笑,“姑娘想尝尝?” 夏宸点头如捣蒜,她早就想喝了,只是一直都忍着没有开口。 睒于鸿凯示意了一番,身后的人便是备上了两副茶具和两张桌椅,“你们站了这般久,定然也累了,一起坐下来喝一杯吧。” 夏宸心里开心,没有多想就想一屁股坐上去,穆旭端却是拉住了她,眼神制止着,然后又把目光投向倪清羽。 倪清羽才是他们的主子,要得到了倪清羽的恩允,他们才能坐下。 夏宸有些讪然,面色一阵发红。 倪清羽和睒于鸿凯心里都不觉对穆旭端升起一股轻赞,他果真是时刻都懂得分寸进退。 倪清羽轻轻颔首,穆旭端这才是放开了夏宸的手,眼神里带着一丝温柔地抚慰,夏宸心头又是暖了一下,脸颊还是有些发红地坐了下来。 夏宸爽性惯了,从她的坐姿就能看出来,完全没有倪清羽的那股优雅之态。 她端起那杯茶,也只当是普通的解渴的玩意儿,装模作样地品了品,只觉得比寻常的茶更纯,更香,旁的也没喝出什么,然后就没耐心地一口灌了下去。 在场的其他三人瞧了,心里都是一阵失笑。 但是很奇怪的是,夏宸的这番举动落到他们眼里,都不叫人觉得粗鲁,反而觉得率直可爱。 穆旭端看她的眼神,更是盛着满满的宠溺,叫人心里阵阵发甜。 夏宸浑然不觉,她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残留的茶水,“这茶,好像也没有多特别的吧,就是比寻常的茶更香一些,更纯一些。” 睒于鸿凯听到她对自己的茶这么不予高评,也并不生气,而是笑笑,“个人的品味喜好不同罢了,夏姑娘若是不喜这茶,在下便叫人再换其他的。” 班楚闻言,未等睒于鸿凯开口,他便已经很是主动地去办了。 穆旭端看到班楚如此高的执行力,心里不觉有些惊诧。 他看得出来,这个看似温文的公子,对下人们的约束力却是很强,只要他一个眼神,一句话示意,他的下人们,便是马上了然,迅速执行,没有半点违逆。能够做到这一点,看来,这个公子,定然是十分不简单。 夏宸的惊讶点却是不一样,“你怎么知道我姓夏?” 睒于鸿凯笑笑,“上次在皇宫中,姑娘亲口说的,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姑娘的芳名叫夏宸。” 夏宸脸上笑意愈浓,“你的记性真好!你不用姑娘姑娘地叫我,这普天下这么多姑娘,若是在人群中,我怎么知道你在叫我?你就叫我小宸吧,大家都这么叫。” 夏宸很是自来熟。穆旭端眉头却是微微蹙了下,夏宸怎么跟这人这么熟稔的模样。 倪清羽也是有些嗔怪地看了夏宸一眼,她若是知道睒于鸿凯的身份,不知道还敢不敢这样让他叫自己小宸。 让倪清羽惊讶的是,睒于鸿凯没有拒绝这个提议,反而好像很欣赏这个提议一般。 他从善如流,“嗯,小宸,以后我就这么叫你了。” 夏宸为新交了这个朋友感到高兴,她随即又问道:“可是我都不知道你是谁。” 朋友之间,好像是要交换名讳的,而夏宸却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就已经跟别人交上了朋友,倪清羽真不知该觉得夏宸单纯,还是该觉得她太单纯。 睒于鸿凯却依然是微微笑着,他还没有回答,下面便重新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睒于鸿凯便很自然地转移话题,“表演又开始了,先看表演吧。” 夏宸撇了撇嘴,她又要追问,倪清羽便是抛给她一记眼神,夏宸便住了嘴。 这人究竟是谁啊,怎么对自己的身份讳莫如深,不就是个名字,一个身份吗? 他越是不说,夏宸对他的身份便越是好奇了起来。 但是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下面热闹的表演吸引了,方才的那些困扰又被她抛到了脑后,而是满脸兴奋之色地看着表演,不停地鼓掌叫好。 表演正到了精彩之处,他们所有人都看得聚精会神,连穆旭端都被吸引了进去。 这时候,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睒于鸿凯听到了动静,嘴角微微勾着,然后又佯装不觉的样子,继续看着表演。 他有意靠近倪清羽,指着下面的某一处,“王妃且看那里,那才是最紧要之处,那人若是倒下,下面支撑的人也都会尽数倒下。” 倪清羽心里升起惊呼,倒吸一口凉气,愈发聚精会神。 突然,身旁的夏宸伸手扯着她,倪清羽头都没有扭一会儿,徒自看着前方的表演,但是夏宸却是不停地扯着,还轻声唤着她,声音里带着些许颤抖,“王妃……” 倪清羽这才是有些不耐地回头,“怎么了?” 她一回头,就瞥见了一张布满黑线的脸,不对,是两张布满黑线的脸,只是,那两人一人的目光灼灼地定在自己身上,另一人,却是定在夏宸身上,恨不得在她们两人身上盯出两个窟窿。 倪清羽和夏宸都倒吸一口冷气,心里升起一股很强烈的不安。 穆旭端心里也是一阵惊怵,就算是反应再迟钝的人也知道,这一次,他们只怕是摊上大事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当场抓包 睒于鸿凯是最后一个转身的人,他看到来人之时,脸上儒雅的笑意慢慢隐退,换上了一副惊讶之色。 睒于鸿轩和夏津两人浑身散发着寒气,冷冷地站在那里。 睒于鸿轩一看到睒于鸿凯,脸上的寒意又多加了几分。 方才他上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一幕深深地扎着他的眼,睒于鸿凯那张好看得有些过分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贴在倪清羽这么近的地方,嘴巴开合着正在跟她说着什么。 而倪清羽,脸上也是挂着满满的笑意,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欢愉之气。 她这段时间,何曾对自己有过这样的好脸色!上一次,他们两人还是以很是剧烈的方式草草收场,到现在,她都没有向自己服过软! 除夕那天,她身子明明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是,她却是以病重为由,把那么重要的宫廷家宴推去! 那么重要的家宴,刚刚新婚的轩王爷却是一个人出席,这不就是正好应征了宫中流传的轩王和王妃不和的消息了吗? 睒于鸿轩有意携她出席,打破这样的流言,至少,让她不要再担着不得宠的坏名声,可是,她却是连出席都不出席!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一个人的自作多情! 那么现在,又算是怎么一回事? 除夕夜还在病重的王妃,现在却是生龙活虎地在这混杂之地,和自己的皇弟卿卿我我地看舞狮! 睒于鸿轩心里简直要气炸了! 倪清羽三人心里也是布满了黑线,她们的行踪,怎么就被睒于鸿轩发现了呢! 倪清羽看着睒于鸿轩的眼神,心里就想是掉入了万丈深渊一般,他们的关系,眼下本就是最危险的时候,现在发生了这么一出,只怕会变得愈加不堪。 夏宸的脸上也尽是心虚神色,夏津的脸色,看着真的不太好。他若是知道这一次,倪清羽是被她唆使着出来的,只怕是要直接把她掐死。 睒于鸿轩的双拳紧紧地握着,所有人都是这般对视着,过了半晌,睒于鸿轩才是开口,语气里带着满满的怒意,但是,他的话却不是对她们,而是,对着睒于鸿凯,“原来皇弟在此闲适作乐,真是好不自在啊!” 睒于鸿凯如梦初醒一般,赶忙对睒于鸿轩拱手作揖,“轩王兄不要误会,我和轩王嫂,不过是偶遇,没想到轩王兄也会到此,刚好这里有上好的雅座,王兄一道入座观赏表演如何?” 皇弟?轩王兄? 夏宸和穆旭端都是愣了一下,他果真是皇子! 如此一想,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睒于鸿凯能够在皇宫中自由出行,还有令牌,今日的总总做派,处处都透着高贵,他是皇子,也是正常猜测。 夏宸心里在暗暗为睒于鸿凯着急,他难道看不出来睒于鸿轩已经是怒极的状态了吗?他还“好心”邀请睒于鸿轩一起留下来观赏表演,脑子真是缺根筋。 但是夏宸却不知道睒于鸿凯之所以会出此言,完全是故意的!他的目的,不过是要激起睒于鸿轩的怒意罢了。 睒于鸿轩冷冷地哼了一声,“偶遇?看来我的王妃跟皇弟真是有缘分啊!整条街这么多人,都能偶遇,还能一起在此雅座看精彩的舞狮!” 倪清羽面色已然变得很是难看,什么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睒于鸿凯一副急于解释的样子,“轩王兄真的不要误会,我好皇嫂真的没什么,我不过是与这位夏姑娘有过几面之缘,所以才是把他们邀请至此一道观看。” “对,对啊,这个谁……这个王爷,就是上次在宫中给我送令牌的人,所以我才没有在皇宫迷路,然后王爷您,才及时赶到贤妃宫中,把王妃解救了!”夏宸赶忙解释。 睒于鸿轩眸子微微眯着,脸上的怒意却还是不减,反而有增了几分。 这么说来,他们其实是早就有所交集了?只是之前自己竟然一直不知! 睒于鸿凯的名声,睒于鸿轩如何会不知!他方才看倪清羽的眼神,这般赤裸裸,叫睒于鸿轩如何能不生气! 夏津的眸子里盈满怒意,“宸儿,这一次,是不是你把王妃带出来的?” “我……”夏宸亦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若是说是,那岂不是就真的是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了。 “不是你,难道是穆旭端?”夏津一声大喝,“好大的胆子,三番四次把府中女眷带出府!这一次,竟然是把主意打到了王妃身上了!王妃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担待得起吗?” 夏津是准备好了把炮火集中在穆旭端身上,夏宸一阵着急,“不是他,是我!是我的主意!” 夏津看着夏宸急急地护着穆旭端的模样,心头一阵气恼。 倪清羽的目光倒是显得格外平静,她镇然开口,“不是他们,这个主意,是我自己出的。” 睒于鸿轩的眼神里愈加盛满怒意,手已经握得咯咯作响。 “因为我待在府中时间太久了,心里烦闷,今日又是元宵佳节,我听闻外面很是热闹,就动了玩心,所以才出了这个主意,让他们两人带我出来。” 既然睒于鸿轩已经注定要生气,那就让他把所有的气都撒在自己身上吧,至少不要牵连和夏宸和穆旭端两人。 “你以为你把责任揽到你的身上,本王就不会追究他们了吗?”睒于鸿轩的语气格外生硬。 夏宸和穆旭端心头都是一阵发寒。 “你以为你把责任揽到你的身上,我就会顾念什么,不责罚于你吗?”睒于鸿轩又是语气冰冷地补充了一句。 睒于鸿凯看着他们剑拔弩张的模样,嘴角微微勾了勾,然后又是很快恢复了常态,他一副打圆场的模样,“轩王兄不要过于气恼,王妃私自外出纵然是欠缺了些考虑,但想来她也的确是在府中憋坏了……” “我府中的家务事,何时轮到你来插嘴?”睒于鸿轩冷冷地打断他,目光里带着阵阵寒意扫向他,完全没有半点客气。 睒于鸿凯的脸上顿时现出阵阵尴尬之色,配合上他那一副儒雅无害的模样,如此一对比,倒显得格外可怜,而睒于鸿轩,则是完全一副咄咄逼人的嚣张模样。 第二百九十七章 强硬对峙 倪清羽听到睒于鸿轩用这么强硬的语气对睒于鸿凯说话,心里着实是生出了一丝不喜之意。 倪清羽正要开口,睒于鸿轩又是冷冷地开口,“你既然是我皇弟,那就定然知道我的脾气,我的王妃,你若是也想觊觎染指,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睒于鸿轩语气直白声音,直接把话说到了这儿份儿上,倪清羽的脸颊上顿时现出阵阵恼怒之色。 “王爷你!”倪清羽一时语塞,他怎么可以这么误会他们! 睒于鸿轩却是挑眉反问,“我怎么了?我说的话,可有半分错处?我的王妃,难道旁人能够随便觊觎染指吗?” 睒于鸿凯脸上全无半点怒意,而是一副恭顺模样,“轩王兄只怕真是误会了,我并没有对皇嫂的任何觊觎之意……” “你自己是什么德行你自己不清楚吗?”睒于鸿轩再次把睒于鸿凯的话打断,“整个京城,谁不知道堂堂凯王爷,实际上是一个纨绔好色之徒,整日流连风月场所,寻花问柳,无所事事,一事无成!” 睒于鸿轩的话就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子一眼,狠狠刺着睒于鸿凯的心。 但是,这样的刀子,从小到大,睒于鸿凯已经被刺过太多次,他,早就已经养成了金刚不坏之身,他的脸上半点都没有变色,依然是一副恭顺垂首的模样。 睒于鸿凯虽然没有愤怒,但是却也并不怯懦,而是带着一股不言自明的刚硬,他看着睒于鸿轩淡然开口,“王兄对我的品评,我无言以对,但是,王兄却是不能把这样的恶名强加在皇嫂身上。王兄这般不相信我们二人,难道是在说,皇嫂是个水性杨花的浪荡之女吗?” 睒于鸿凯的话一下子让睒于鸿轩怔然了,他的脸上的怒意不觉愈盛了起来。 倪清羽的心里更是感到一阵阵屈辱,睒于鸿轩这般误会于她,不正是像睒于鸿凯所言,不相信自己的品性吗? 倪清羽脸上爬上阵阵怒意,她冷冷地回击,“王爷今日出此言,何尝不是在给自己身上抹黑!我既是你的王妃,王爷怀疑我不洁,怀疑我不忠,在外而言,于王爷的名声不也是大有损毁!这里是公众场所,还希望王爷能够自重!莫要再出那等秽言,叫人寒心!” 睒于鸿轩的怒气一旦被激起,便定然是要好生劝慰才能慢慢消退,像倪清羽这般硬碰硬,只会是让他的怒气变本加厉。 睒于鸿轩又是不客气地反击,“你要我自重,你自己就应该先自重!你知道这里是公众场合,就应该注重自己的言行,勿要在此和旁的男人卿卿我我,丢尽本王的颜面!我出的是秽言,寒了你的心。你所行的,又何尝不是污秽之举,更是寒了我的心!污了我的眼!” 他们两人你来我往,每一句话都是像刀子一般尖锐,在场的其他人听了,心里都忍不住一阵阵发颤。 夏宸这是第一次见证倪清羽和睒于鸿轩争吵的局面,她算是切身感受到了这种剑拔弩张的感觉,小心脏简直要受不了了。 她眼下真是恨不得重金买下一瓶后悔药,全都喝下去。早知道她就不怂恿倪清羽出来看什么舞狮了。 倪清羽的脸上尽是怒气,“我何曾与旁的男人卿卿我我?王爷说这样的话,不怕烂了舌根吗!我与凯王爷连对方的手都没有碰一下,清清白白,在场这么多人都看在眼里,王爷一定要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倪清羽气得连连说着重话,这些诅咒之言,若是平日,谁有胆子这样对睒于鸿轩说? 倪清羽越是被睒于鸿轩刺激,便越是想要痛痛快快地说狠话,她又开口道:“王爷方才对凯王爷的那番话,才是真正的诋毁!我虽只与凯王爷相谈不过一个时辰,但是却是觉得凯王爷谈吐不凡,举止儒雅,是比那些道貌岸然,虚情假意的人强多了!凯王爷待我,更是彬彬有礼,不会向某些人一样,语言刻薄,蛮不讲理,句句都是刀子!” 倪清羽不说倒还好,她这一夸,睒于鸿轩的醋坛子瞬间打翻了,怒意更是迸发了出来,脸上已经气得扭曲在一起。 睒于鸿凯听了倪清羽的话,心里漾起了一阵异样的情绪。又看着睒于鸿轩异常恼怒的模样,心里一阵阵冷笑。 “已经开始公然袒护了,真是好极了!”睒于鸿轩狠狠地说。 倪清羽心里阵阵刺痛,“我与凯王爷不过是君子之交,却是被这般指责,那王爷呢?王爷公然袒护范怡容,公然与她卿卿我我,就不该被指责吗?为什么你们男子就可以左拥右抱,还能混得一个风流倜傥的美名。而我们女子,就算是和寻常男子稍稍谈笑,就要被扣上这样的大罪名!” 睒于鸿轩的脸色又是一阵变化,他看着倪清羽眼里噙着丝丝泪光,但是却又极力忍着的模样,心里有一瞬间怔然,还有一丝刺痛。 睒于鸿轩走近她,指着她,一字一顿地说:“因为,我!不!准!” 睒于鸿轩的眼里冒着阵阵寒光,“倪清羽,你既然已经是我的王妃,那我,就是你的天,你要质疑礼教,你要只身挑战世俗礼教,得看我点不点头!” 倪清羽双拳紧紧握着,紫眸中含着阵阵怒意直视着他,这个男人,为什么会这么霸道,这么蛮不讲理! 睒于鸿轩的眼神定定然地盯着她,“倪清羽,我再跟你说一遍,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若是再行一些挑战我极限的事,你知道后果!我的王妃,就决不能跟旁的男人一起外出,一起调笑!什么狗屁君子之交,在我这里,全都不存在!你只需要记住一点,你若是再像今晚一样,跟陌生男子相对而处,谈笑畅聊,我,绝不会放过那人,不管他是谁!” 睒于鸿轩威胁的话一字一句地落到倪清羽的心坎上,她紧紧地咬着唇,眨着眼睛,不让自己在他的注视下落下一滴眼泪。 睒于鸿凯的拳头紧紧地握在一起,他很克制着,不让自己狠狠地给睒于鸿轩一拳。 他凭什么用这样的语气和倪清羽说话!他这个不知珍惜的人!他怎么配拥有! 第二百九十八章 边境动乱 倪清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王府的,她只感觉一路上,自己的脑中都是乱七八糟的各种事情,搅弄得她很是混乱。 睒于鸿轩冷着的那张脸不停地出现在她的眼前,他说的那些恶毒的话,也是不停地灌进自己的耳中,叫她挥之不去。 夏宸一副做错事的模样,满脸怯意。她是始作俑者,真怕睒于鸿轩突然一掌把她拍死了。另一边,又是夏津黑如锅底的脸,她又在担心着,她回去会不会被他吊着打? 睒于鸿凯看着他们众人离开了,脸上慢慢浮上了一层寒霜,与今夜的那番温婉的翩翩公子窘然相异,与睒于鸿轩脸上的寒意相比,反而还寒彻了几分。 “哐当!”一声,桌上的茶具都尽数摔落,碎了一地。 放在桌角边上的那块令牌,也甩到了几米开外。 周围的人一下子都尽数跪倒在地,每个人都是诚惶诚恐的模样,不敢抬眼看睒于鸿凯。 跟了他这般久,只有他们知道,自家主子平日里不大发怒,但是一发怒,便是一发不可收拾,处置下人的手段,也是格外吓人。 今夜之事,尽是出于他的手笔。 为倪清羽精心准备了这些表演,好生布置了一番这个雅座,这些精致的茶具,最上好的茶,还有自己要说的话,也都是在心里过了无数遍。 最最重要的,透露给睒于鸿轩的消息,也是自己派人去办的。他为的,不过是要瞧见睒于鸿轩恼怒的模样,他要把他们两人的关系彻底挑僵,他要让睒于鸿轩再也没有可能把倪清羽留住! 虽然今夜的种种,都是睒于鸿凯自己筹划算计的结果,事情也的确朝着他谋算的方向发展着,但是,他看到倪清羽被睒于鸿轩恶语相向的样子,心头还是忍不住一阵阵刺痛! 他发誓,他一定要把倪清羽抢过来! 睒于鸿凯脸色阴沉,一语不发,最后,他慢慢走到那块令牌旁,俯身把它捡了起来,在手上摩挲了片刻,然后放进了自己的怀里。 这块令牌,一直都在她的手里。 睒于鸿凯收好令牌,语气低沉地下令,“回府!” 轩王府中,良锦良纱和夏宸三人正在院中扎着马步,天上雪花纷飞,旁边,是拿着一根鞭子守着的费振祁,她们只要稍稍动作不标准,费振祁便毫不客气地给上一鞭。 费振祁本就还有些孩子气,眼下自己担当起了监督惩罚的人,整个人便是一副青天老爷的模样,格外神气。 这一个春节,似乎是她们的劫难。 元宵那天,倪清羽和夏宸溜出去被抓包,睒于鸿轩便是动了大怒,她们三个,胆敢与倪清羽串通一气,联合欺骗于他,已然是挑战了他的忍耐力。他不打算把她们打个半死,这样,倪清羽就没人照看。 所以他就想了一系列损招。其中一招,就是每天连续扎一个时辰马步,必须动作标准,不能有半分偷懒。 其他招数,就是点笑穴,让她们狠狠地笑,直到笑到肚子抽搐。 再有就是罚抄家规,每日都要上交。 各种手段并施,不论是心灵上,还是肉体上,她们都受到了极大的摧残,三个花儿一样的妙龄少女,短短数日,就已经被折磨得憔悴不堪。 夏津和张惰瞧着都是一脸心疼,但是,做错了事就要受到责罚,睒于鸿轩又正在气头上,他们就算想求情,也是开不了口。 另一个受责罚的,便是穆旭端。 他是个精壮男子,睒于鸿轩对他可就没有这么多顾虑,他二话不说,便是给了他两掌,更是让他做起了打扫内外院的活计。 因为夏宸的一时贪玩,所有人都受到了牵连,这个教训不可谓不惨重,她也已经在内心深刻反省。 夏宸终究是担心穆旭端,要是他被睒于鸿轩那两掌打坏了可怎么办?她偷偷找了羊七,软磨硬泡终于是叫羊七答允暗中为穆旭端疗伤,夏宸这才是放下心来。 轩王府中正在这般鸡飞狗跳之时,朝局也并不安宁,反而,比轩王府更鸡飞狗跳了起来。 因为,陈秦边界,突然爆发了动乱,事态以极具快速的速度朝着恶劣的方向发展! 这个消息传来之时,把陈国皇上惊得七魂掉了六魄。 事情的起因,不过是一件可大可小之事。 原是陈秦两国的商人在边界贸易之时发生了贸易纠葛,两方都不做退让最后不知道是谁先动手,陈国商人误杀了秦国商人,这一举动立马引起了秦国商人的极大不满,然后秦国边界的商人便是快速集结,对陈国发动了袭击,事态发展得越来越快。 陈国人比秦国更为善战,他们直接捣入秦国边界的居民区,竟然是把那一个村的人都屠杀了解气。 秦国朝廷得知这件事,当下恼怒,任何和平谈判都省去了,已然派军前来准备大干一场。 陈国皇上大为恼怒,当场在朝堂之上大发雷霆,“真是岂有此理!我国商人,竟然如此暴戾!做出屠村这样的事!” 睒于鸿轩听了整件事情,也着实一阵惊诧。 殿下的大臣都议论开了,“皇上,为今之计,商量对策才是紧要之事,要和谈的话,也应该要快。”说话的是太后阵营的赵家之人。 “秦国的军队已经浩浩荡荡地向我们陈国而来,他们要打这一仗,我们便迎战就是,和谈的话倒显得我们怕了他们。”皇后阵营之人满不在乎地反驳,而说话之人,正是董丞相。 “这话就说得有失偏颇了,我们两国原本就是一派和气,和平共处这么多年,两国也是派了和亲郡主,眼下横生枝节,若是因为这么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就让两国都陷入战争之中,岂不是劳民伤财,得不偿失?”赵家之人又是反驳。 皇上已经习惯了赵董两国阵营的官员互相撕咬,他便是静静地听着,有时候这些事情,让他们多争吵一番,也并不是没有好处,反而能从他们的争吵中得到一些启发。 眼下这桩事情,的确格外棘手,究竟要不要出兵?皇上心里亦是没有决断。 第二百九十九章 是攻是守 话说此前赵尚书儿子误杀了董丞相儿子之事,原本董丞相紧咬着不放,定要闹大。 但没想到,董丞相自己顾首不顾店腚,自己儿子生前做过的那些强抢民女的糊涂勾当都被挖了出来,赵尚书手握着这些把柄,便是和董丞相叫板上了,你要拉我儿子偿命,行啊,我就把你儿子做过的这些伤天害理的事都抖出来! 这一军,可真是把董丞相将得够呛。 自己儿子命都没有了,若是死了身上还被扣上这样的污名,岂不是得不偿失? 再说,当今皇上可最是瞧不惯这些事情的,他若是知道了这些,处置结果,那就不一定怎样了。 赵尚书见这一个把柄很是得力,他便满心洋洋得意起来。 但是做事讲究的是刚柔并济,刚的手段使过了,剩下的就是柔了。 他料定董丞相心里已经生了顾忌,所以就开始对董丞相示弱,各种赔礼道歉,用尽办法安抚,董丞相虽然膈应得很,但是把柄被别人握着,最后这件事情,他也就只能硬生生地忍下了。 眼下,赵董两大阵营各执一词,吵得格外热闹。 赵尚书却是一反常态地没有马上加入争执,而是一直抚着胡须,一副高深模样。 待到他们吵得差不多之时,赵尚书才是开口道:“皇上,老臣以为,董丞相所言颇有道理,这一次,咱们的确是应该好好反击才行!” 董丞相一听,心里顿时漏半拍,其他人听了,心里也满心惊诧,这赵尚书,什么时候跟董丞相开始一个鼻孔出气了? 皇上也是不觉挑眉,他们两人前段时间还闹得很不愉快,现在就已经解冻了?实在是叫人惊讶。 皇上开口道:“你倒是说说,为什么咱们应该好好反击?” 赵尚书恭敬行礼,“皇上,陈秦两国一直都很是修好,但是这一次,却是因为两国边境商人之事发生如此巨大的冲突,微臣以为,事情定然不简单。而秦国的反应,就更加奇怪,若是以往,秦国皇上定然是要先与我们进行书信往来,双方使臣就这件事进行一番洽谈,共同筹谋解决方案才是,可是现在秦国却是完全跳过了这么一步,而是直接发动战争,实在反常。” 皇上是聪明人,一听就听出了赵尚书话中的别样含义。 皇上眉头不觉蹙得愈深,“爱卿的意思是,这件事,是秦国人刻意挑起的?” 赵尚书重重点头,“微臣正是有这样大胆的猜测!” 群臣不觉是为赵尚书的这个猜测惊住了。 而在群臣中,有一人的脸色因为这些话陡然变了,他依然低垂着头,一语不发,打算继续听着。 赵尚书继续道:“不管这件事的实际内幕究竟是如何,但是,眼下的事实是,秦国军队已经出发,正在向我们攻来,他们开战的意思已经很是明确,这个时候我们如果不做出应有的应对,而是还祈求着和谈,那定然会受到秦国人的嘲弄,失了气势。” 赵尚书一边观察着皇上的脸色,顿了顿,又继续道:“再者,秦国已经决意大动干戈,我们若是全无备战之态,到时候他们若是不接受和谈,那我们岂不是会被打得措手不及?” 赵尚书一席话说毕,皇上的脸色已经是变得很是凝重。 董丞相的目光斜觑着赵尚书,心里哼了一声,还是不打算给他好脸色。赵尚书却还是对此完全不介意一般。 睒于鸿轩站在殿下,只是听着,却是一语不发,心中已经在思考着这件事。 他派去秦国调查倪清羽的人都还没有任何回复,亦是没有关于这场战争的任何先兆性的消息传来,那么足以说明,这场战争,很是突然,不像是秦国早有预谋。 那事情又究竟会是怎样?难道,真的只是两国商人误伤引起的一场无辜祸事? 这时,方才神色微变的人一下子站了出来,他抬起头来,与皇上对视着。 此人仪表堂堂,很是精神,满眼都是精明的模样,他,便是陈国太子,睒于鸿宇。 睒于鸿宇开口道:“父皇,孩儿亦是觉得,此次之事,实际上颇为蹊跷,或许就是秦国之人要趁机侵犯我朝刻意制造的一个事端,把我们陈国置于道德的制低点,把他们的进攻变成正当的捍卫之举,实际上,不过是要掩饰他们的狼子野心罢了。” 皇上难得听到太子和太后两方阵营竟然有意见统一的时候,对这件事不觉是多了几分揣摩。 “那依你们之见,我们应该举兵相敌?”皇上反问。 “儿臣正是此意!”太子的声音铿锵。 董家之人见太子都表了态,便赶忙也跟着跪地,“微臣附议!” 赵尚书也是跪地,“微臣亦附议!” 太后的心腹官员见到这番场景,一时不知该如何表态。 皇上见此,心里愈加思虑凝重,睒于鸿宇又是开口道:“父皇,这一次,秦国因为一件小事就发动战争,实际上不过是心怀野心罢了,我们秦国这些年一直都在勤加操练军队,厉兵秣马,兵足将广,更是比秦国之军更为骁勇善战,这一战,我们必胜无疑!而且,我们也刚好可以趁机把秦国灭了,统一整个中原,指日可待!” “请皇上裁断!”众官员们纷纷道。 皇上把目光对向了睒于鸿轩,“轩王,你怎么看?” 皇上点名要听睒于鸿轩的意见,睒于鸿宇的眼神里不觉闪过一丝不喜之意,但他很快就掩饰了过去。 睒于鸿轩眉头锁了锁,跪地答话,“儿臣以为,贸然发动战事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一场战事,不仅劳民伤财,于国本,亦是会有损害之危。” 睒于鸿宇闻言,立马辩驳,“轩王的意思是,我们就束手等着,让秦国的军队踏入我们的领土?莫不是轩王打了几场仗,已经吓破了胆,再不敢上战场了?还是因为,轩王妃是秦国之人,在轩王耳边吹了什么耳旁风?” 睒于鸿宇语气阴阳怪气,睒于鸿轩的脸色顿时骤变,眼神里顿时冒出阵阵火光。 但现在是在朝堂之上,睒于鸿轩终究是把心里的怒意硬生生地忍了下去。 第三百章 太子阴谋 皇上眼神里却是带着些许不悦,看着睒于鸿宇,“太子怎可这般说话?轩王之言,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想想睒于鸿宇近些时间频频被抖搂出来的龌龊事,皇上心头就是一阵气恼,眼下在朝堂之上,睒于鸿轩不过是平心静气地说了几句客观的话,他就这般耐不住直言反驳,实在是有失体统。 睒于鸿宇见自己又被训斥,脸上神色顿时一变。但他又很快地掩饰了过去,然后恭敬地认错。 皇上认真思虑了一番,格外谨慎地说:“朕亦是以为,轩王所言极是,打仗并不是过家家,这两国的和平是多么难得之事,若不是到万不得已,谁都不能把和平轻易破坏。” 睒于鸿宇闻言,还想再继续说话,但是皇上却给了他一记眼神,“这件事暂时就这么决断!朕会先派人去与秦国和谈,若是能够化干戈为玉帛,那是再好不过。若是秦国定要把战争进行到底,那时候,朕就算不想发兵,也是不可能的了。” 众人听了皇上已经下了这样的决断,都格外乖觉地闭上了嘴,没有再继续与皇上进行强辩。 赵尚书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阴晴不定,满腹思量的模样。 睒于鸿宇心中快速地转了一圈,脸上迅速的换上了一副诚恳之色,“儿臣方才所言,的确是欠缺考虑。父皇既然已经有了此等英明决断,那儿臣愿意替父皇分忧解难。” 皇上不觉挑眉看他,睒于鸿宇继续道:“父皇眼下要派人与秦国和谈,儿臣是陈国太子,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所以,儿臣愿意替父皇亲赴秦国,与秦国将领和谈!” 皇上闻言,看睒于鸿宇的眼神不觉是多了几分欣慰。 睒于鸿宇生怕皇上会拂了自己,他又是一阵自责,“儿臣此前行事多有顽劣之处,现今儿臣已经认识到了错处,这一次,儿臣见到父皇为此事如此忧心,旁的做不了,唯有这件事,孩儿能替父皇去办,还望父皇准允!” 皇上心中更是多了几分欣慰之意。这件事,睒于鸿宇本就是最合适的人选,眼下他自己主动提出了此事,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而且睒于鸿宇身为太子,要去做如此危险之事,亦是半分恐惧之色都没有,不得不说,确实有几分英勇。 皇上点头道:“难为你有这份心,这件事,便交给你去办!朕会派数千精兵与你一道出行,秦国那边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定要及时向朕禀报!京城之中,朕也会集结好大军,若是秦国当真有任何风吹草动,朕定然会及时出兵!” “是!儿臣定然不辱父皇所托!”睒于鸿宇的清脆答话,声音里格外兴奋。 一番商讨,早朝终于是散去,各位大臣们都各回各家,临走前,董丞相的目光不觉又是在赵尚书的身上停留了片刻,最后便是面带困惑地走了。 赵尚书脸上并无喜色,方才他在殿上所言,定然已经引来了很多人的困惑。 别说是皇后阵营之人,就连自己一边的很多官员都甚为不解,“赵尚书,方才你为何要如此行事?” 这件事,太后的眼线已经是早于一步知晓,太后明明交代了他们,定要主张和谈,可是赵尚书方才却是实实在在地违逆太后之言行事。 赵尚书却是只道:“老臣如此,自然是有老臣的考虑,你们不要再多言了。” 他撂下这句话,便大踏步地走了。 他之所以会这么多,实际上也是出于太后的指示。 太后那日把他单独留下,特意吩咐道:“哀家猜想,太子定也是会主张迎战,而哀家的其他心腹之人都会主张和谈,你待他们吵得差不多了,便站出来,主张迎战,显示出与太子同仇敌忾的感觉。” 赵尚书亦是疑惑地询问,太后脸上现出阵阵诡谲笑意,“因为哀家要利用这场战争除掉一个人。” 太后要除掉的人,就是睒于鸿轩。 睒于鸿轩属于战场,陈国既然发动了战争,那他便定然逃不掉要亲自上阵。在这场战争中除掉最大的隐患,没有人会怀疑。 而秦国和陈国的这场战争,太后却是丝毫不曾担心。太后心里难免有些自负,秦国在太后眼里不过就是一个蛮夷小国,怎么可能敌得过他泱泱陈国? 但是,赵尚书却是没想到,皇上根本就不想迎战,即便方才他们这么多人极力谏言要迎战,皇上最后还是主张和谈。 这件事要如何处理?赵尚书心里没有主意,他得赶紧把事情向太后禀报才是。 赵尚书想法子传给太后的消息她已经知道,太后的脸上却是完全没有着急之色,只淡淡地说:“不急,慢慢等着吧。” 另一边,皇后的羲和宫中,临行前的睒于鸿宇正在与皇后辞别,可他们除了说那些辞别的话以外,却是说了更多叫人心惊之语。 “母后,这次我已经计划得很是周详,我与秦国的九皇子石易安已经通了气,这一仗必须要打起来,到时候我帮他除掉碍眼的将军吴越,他帮我除掉最大的劲敌睒于鸿轩!到时候我倒是要看看,皇祖母还要扶谁上位!”睒于鸿宇的声音里满是阴冷。 原来,这场所谓因为意外引发的战争,不过是睒于鸿宇和石易安联合所为!为的就是满足他们各自的野心! 睒于鸿宇在皇上面前已经越来越不得势,睒于鸿轩又突然和太后走得这么近,他不能再等下去,所以才有这么一出。 皇后的脸上现出一丝丝担忧,“可是战场上毕竟刀枪无眼,虽说你和石易安已经通好了气,可是那吴越,却是不认你的,万一你受了伤,可……” “母后且放心!孩儿也不是身无长物,身边亦有大批高手,他们伤不了孩儿!” 睒于鸿宇的声音压低,“母后,孩儿要的不仅是这些,待到除掉了睒于鸿轩,石易安,孩儿也是断断不会留,到时候,再大举攻入秦国……”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轻如默蚊,但是他们说出的一字一句,却是有千金之重,足以在每个人心中狠狠砸出涟漪。 第三百零一章 轩王出战 太子携五千精兵前往秦国和谈,陈国上下也都陷入了紧急戒备的状态,睒于鸿轩也变得比以前更加忙碌。 倪清羽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头着实是被狠狠地惊吓住了,陈国和秦国,怎么就会以这样的方式发动了战争? 倪清羽一行秦国人的处境不觉是变得有些尴尬,战争发生在陈秦两国。若是和谈成功那自然是最好的,若是和谈没有成功,到头来,两国真正兵戎相向,刀戈相对,最终不论是哪一方获胜了,都不是倪清羽想要看到的结局。 因为突然发生了这么一件事情,良锦良纱和夏宸三人的惩罚之事,睒于鸿轩也没有心力多管,她们三人也算是因祸得福,稍稍从那苦难的日子中解脱出来。 这些日子,倪清羽却觉得格外难熬。 她和睒于鸿轩的关系,还是这样要死不活,或者说,只有倒退,完全没有任何进展。 倪清羽心里也是感觉到一股很强烈的不安,她不知道自己的这股不安,究竟是来自哪里。 每天,倪清羽都只能用修炼内功心法和练剑来打发时间,因为要摆脱那股不安的情绪,所以倪清羽很是心无旁骛,武功和心法倒是进步不少。 半月后,睒于鸿宇率着仅剩的一千余人狼狈仓皇逃回,也带来了秦国的消息,秦国拒绝和谈,执意要直捣黄龙。这样一个结果,也正式宣告了陈秦两国的战争爆发。 倪清羽心里的那股不安变得愈加强烈。 睒于鸿宇一心要一雪前耻,执意请军挂帅,领兵出征,最后皇上恩允,派了数位作战经验丰富的将军一道前往,给了他数万精兵,与秦国吴越对决。 倪清羽听闻此次出征的将军是吴越,心头不觉是咯噔了一下,在秦国的种种记忆都涌现于脑中。 吴越虽然已经年迈,但是在领军打仗,却是格外有自己的一套,睒于鸿宇虽然也学过兵法,但真正上战场的机会毕竟在少数,他能打败吴越吗? 睒于鸿宇若是败了,是不是又要睒于鸿轩出征了? 倪清羽心里揪了一下,虽然睒于鸿轩是从战场中磨练出来的,但是,刀枪无眼,谁又能确保他会完好无损? 又过了一个月,前方的捷报传来,睒于鸿宇大获全胜,秦国老将吴越被睒于鸿宇拿下,秦国军队败退。 皇上大喜,皇后在宫中腰板不觉愈加挺直。 太后听闻这个消息,心中顿生不虞。睒于鸿宇若是势如破竹,直接把秦国军队打败了,他不仅立下头等功不说,她欲利用这场战争把睒于鸿轩除掉的计划岂不是要落空了? 这一边,太后正在绞尽脑汁想法子让皇上尽快派睒于鸿轩出征,她却是不知,另一边,睒于鸿宇也正是这样的谋算。 秦国吴越被杀,秦军打败,睒于鸿宇乘势追击,秦国皇上紧急派出石易安挂帅出征,与睒于鸿宇对战。 两人可以算是老朋友,早在当初祈玉郡主到秦国和亲之时,太子的人便已经悄悄跟着一同前往,那时候太子就已经暗中和石易安勾搭上,两人互相串联谋划,狼狈为奸。 这一场睒于鸿宇和石易安的对决,不过是作秀居多。 睒于鸿宇佯装中计,大败而归。 睒于鸿宇这一大败,太后就按捺不住了,她的人马上就站出来请求皇上派一能征善战之人前去迎战,而这个人,就是睒于鸿轩。 寰宇轩内,倪清羽突然觉得愈发心神不宁了起来,做什么事情都不得劲。 外面,陈秦两国边境正在火力交锋,孰胜孰败还未有定数,所以王府中的人都难免思绪低沉了些。 这时,夏宸突然毛手毛脚地跑了进来,脸上尽是惊诧之色,好像有什么重磅消息一般。 倪清羽看到夏宸的模样,又一下子想到了陈秦两国的战事,心头顿时一紧,颤声发问:“怎么了?可是前方战事,传来了什么新的消息?” 夏宸是夏津的妹妹,本性又是喜欢打探消息,所以很多事情她都能提前知道些。 “王妃猜对了。”夏宸语气认真,“太子和秦国的九皇子交锋对战,大败而归,眼下已经是回了京城搬救兵。” 倪清羽听到石易安,心头一阵战栗。 前一世,因为有了自己的帮助,利用自己对睒于鸿轩的迷惑作用,石易安才能在对战陈国的战争中大获全胜,可是这一世,她重生了,没有再给石易安任何帮助,他,难道还是能够取得胜利?难道历史的轨迹根本没办法改变? 倪清羽的手心吓出一阵阵冷汗,面色也变得苍白了起来。 夏宸见到倪清羽的这副模样,只当她是真的吓坏了,便出言安慰了几句,她又是满心好奇地发问,“那个九皇子,究竟是个什么厉害的角色?难道,他的武功很是高强?” 倪清羽摇着头,“不,刚好相反,他是个谦谦公子,基本上不会什么武功。” 夏宸一阵惊讶,“这样都能把太子打败!” 倪清羽眼神定然地看着夏宸,“打仗不是光靠首领的功夫,而是要靠智谋,策略。九皇子的那些谋划的心思,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倪清羽轻轻叹气,前世的记忆已然是涌上心头,陡然又生出了许多伤感。 “王妃,我要说的消息,只说了一半。”夏宸看着她,有些小心翼翼地说。 倪清羽心里又是突噔了一下,一股很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良锦和良纱两人的脸上已经尽是着急神色,又禁不住一脸紧张。 良纱忍不住催促,“你倒是快些说啊,只说一半,真是急死人了!” “太子吃了败仗,皇上就得委派新的将军前去迎战。”夏宸开口,“那人就是咱们王爷,圣旨,已经下了。” 倪清羽心里顿时就像被狠狠地撞了一样,整个人顿时陷入一阵失神中。 良锦和良纱都是一脸哀怨之色,她们都知道上战场意味着什么,虽然这么多次,睒于鸿轩都是安全回来了,但是谁又能保证这一次他也能安然归来? 倪清羽失神良久,才是喃喃地说:“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第三百零二章 非礼勿视 倪清羽很是坐立不安,心头的担忧慢慢膨胀,搅弄得她神思不定。 石易安的心思手段,倪清羽在前一世已经是深深领教过,睒于鸿轩,会是他的对手吗?要是石易安又使什么阴招,这该如何是好? 倪清羽的神色马上变得不好了,她们三人也能理解,便都不敢吭声。 倪清羽脑中的思绪乱成一团,她稍稍定神,面上恢复运筹帷幄的模样,“备笔墨纸砚!” 她们都不明所以,但是见到倪清羽这副认真的形态,她们便都没有多言,一人赶紧摊开纸张,另一人则是小心地研磨。 夏宸忍不住心尖的好奇,“王妃,你这是要写什么?” 倪清羽拿着衣袖,小心地落笔,半晌,她才是答道:“写一些我能写的东西。” 这回答便相当于没说,夏宸也不敢再多问,但是眼睛却是忍不住往纸上瞟,良锦和良纱的眼珠子也是不停地在上面打转。 待到倪清羽终于是收笔时,她们也终于看出了倪清羽卖的关子,顿时升起一股恍悟的感觉,同时心里不觉是升起阵阵惊诧,没想到倪清羽竟然能…… 倪清羽看着洋洋洒洒的几张纸,呆了半晌,“待风干了,就收起来。” 倪清羽停了片刻,“小宸,你拿去给王爷。” 夏宸听了,顿时愣了一下,“为,为什么要我拿去?这些东西明明就是王妃写的,就算是我送过去,王爷也是一眼就能瞧出来。” 夏宸心里在翻白眼,怎么平时这么聪明的王妃,在这时候却变得这么弱智了起来呢?这根本就是掩耳盗铃嘛! 倪清羽的神情也是愣了一下,面上露出一丝苦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王爷……” 夏宸吐吐舌头,“王妃又不是不知道,上次的事始作俑者就是我,我现在最怕见王爷。” 倪清羽转头,在良锦和良纱两人身上打转,意思是,你们两个,派个人去。 她们两人对望了一眼,也是一副为难的样子。上次之事,她们也是帮凶好吗?虽说眼下这份东西,对睒于鸿轩来说那是最大的法宝,但是谁又能猜得到睒于鸿轩的怪脾气?要是他偏偏就不领情呢?这个时候她们谁都不想往睒于鸿轩那个枪口上撞啊。 良锦有些无奈地说:“王妃,依奴婢之间,这个东西,还是王妃亲自去送吧。王爷都要出征了,这一仗打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王妃难道连临别的一面都不想去送王爷吗?” 倪清羽的神色又闪过一丝异常。 她知道,他们两人都是气性太强,互相不肯做出任何退让。 现在,只怕就算倪清羽做出了让步,睒于鸿轩也未必会领情吧。 良纱也劝着,“王妃,你既然会为了王爷写下这些东西,那就说明王妃您是真的记挂着王爷,既然心里记挂着,担忧着,为什么要装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把他居于千里之外呢?这样,不是苦了您自己吗?” 倪清羽听了她们所言,心里不觉是阵阵动摇。 她犹豫了半晌,终于是下了决心,“好吧,那,我就亲自去!” 她们听了,心里顿时一阵欢呼,三人格外殷勤的开始为倪清羽选衣裳,梳发髻,最后倪清羽出门的时候,俨然一副盛装满满的模样。 主仆四人一路簇拥着倪清羽出了寰宇轩,一路往外院书房走去。 一路上的丫鬟家丁们见了王妃,脸上都现出些许惊讶,毕竟,倪清羽已经很久没有大白天地出来闲逛了,再加上最近她闹出的这么多惊天动地的事情,下人们都抱着些许看戏的好奇之态。 但是睒于鸿轩要出征的消息,下人们都已经知道,王妃这个时候露出真面目,想来是跟这件事有关吧。 他们常年在睒于鸿轩的府中办事,睒于鸿轩要出征,他们都已经习以为常,只是这位新王妃,刚过门没多久,王爷就要出征,征战对象还是王妃的母国,光想想,都是够叫人觉得刺激的。心思活泛的下人们心里已经在这般不怀好意地想着,看倪清羽的目光中,不免又多了几分戏谑。 倪清羽摸了摸藏在袖中的那份东西,想到一会儿见到睒于鸿轩,心里竟然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他们两个,究竟能不能平心静气地交谈呢?她的这份好意,又能不能被睒于鸿轩所接受?倪清羽心里半点底都没有。 倪清羽怀着这样不宁的心绪走着,突然,一左一右挽着她的良锦良纱都停了下来,她还听到倒吸冷气的声音。 倪清羽这才从飘忽的心绪中回过神来,她的目光定在不远处的外院书房门口处,神情也是变了。 那个在门口扑在睒于鸿轩怀里哭得梨花带雨的人,不是范怡容又是谁? 倪清羽心里就想被针狠狠地刺了一样,目光顿时蒙上一层寒霜。她一个闪身,退到了旁边的树枝后,目光却还是忍不住定在不远处的男女身上。 睒于鸿轩,没有把范怡容推开!而是任由着她一直抱着自己! 好一个依依惜别! 倪清羽心头火气直窜,再也不愿多看一眼,多待一秒! 随行的三个丫鬟面色都是一变,瞪了一眼在那抱得发紧的男女,又看了一眼倪清羽阴冷的脸色,半个字都不敢多言。 她们心里更是在暗暗骂着睒于鸿轩,为什么总是和那个狐狸精不清不楚地纠缠在一起! 倪清羽的手紧紧地抓着躲在袖间的那份东西,心里涌起一股深深的嘲讽。 果然,睒于鸿轩处事对人都是有两重标准!自己当日与睒于鸿凯连手都没有碰到,已经被他污蔑成那样。而他和范怡容,却是不止一次地在府中搂搂抱抱。范怡容这尊大佛,也是稳稳当当地坐在轩王府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被动过 更应该受到指责的,不应该是他自己吗?真是可笑! 倪清羽满腹怨恨,但她不知道的是,她之所以会看到那一幕,也是因为范怡容提起了自己在战场上身亡的父亲,睒于鸿轩心里突然生了些许感慨,才是任由她抱着哭了片刻。 她刚走,睒于鸿轩便已经把范怡容推开了,语气亦是很客气地把她打发走了。 第三百零三章 等我娶你 倪清羽回到寰宇轩的时候,脸色都没有半分和缓,提议让倪清羽亲自去送的良锦良纱的脸色更是变得很是怪异,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倪清羽就这样沉着脸坐了半晌,最后还是自己先开了口,“小宸,你哥哥,这一次会不会一起跟去?” 前一世,陈秦两国发动的那一次战争,夏津和羊七都是会前去,最后两人都死在了战场之上。 夏宸愣了一下,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良锦的心也下意识揪了一下。 “我哥哥,他怎么会去!”夏宸愣了几秒,然后便是有些条件反射地说。 倪清羽看着她的神情反应,知道夏宸是极不情愿夏津一起去战场那么危险的地方,而且,夏宸想来是真的不知道夏津到底要不要一起跟去。 倪清羽神色有些怜惜地看着夏宸,但还是开口,“你先去问问他,他若是不去,那自然是最好的,你们也都不用担心。他若是要去……” 倪清羽缓缓从袖中拿出了那份写好的东西,“这个东西,就让他带给王爷吧,只让他到了那里,佯装截获的情报,不要提我便是了。” 倪清羽呆坐在这里半晌,便是在想这个问题。手中的这份东西毕竟对睒于鸿轩大有裨益,她不能因为自己吃闷醋,就把正事耽搁了。 夏宸却是鼻子一皱,“我哥哥定是不会去的!王妃还是自己交给王爷吧!” 她说完,便一撒腿跑了,留下面面相觑的三人,倪清羽不觉满心无奈。 可是,事情还是没有如夏宸所想,夏津自请出战,做睒于鸿轩的前锋。夏宸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像是被霜打了一般,连王府都不来了,只躲在屋里哭闹。 夏津看到夏宸这样,也是满心无奈,但是他却是不能因为夏宸,就不去做自己该做的事。 前方战况紧急,睒于鸿轩是临危受命,圣旨来得紧急,他们只有一天的时间在京城中整装,第二天,就要率军出发。 良锦听闻夏津要一同出战,心里也是一下子就好像少了些什么似的,闷闷的,说不上来的压抑。 倪清羽把那份东西交给了良锦,“你拿给夏统领吧。” 良锦接过那份东西,感觉就像千斤巨石一般,沉甸甸的压着。 良锦有些失神地往外走,神色凝重,根本没有看路,却是准确无误地走进了夏津的院子。 但是到了院门,她也完全没有察觉,险些撞了上去,直到感到了一股压迫感,脚步才是停了下来。 夏津看到一脸怅然地走着的良锦,也是怔了一下。 良锦的脚步停了下来,有些怔神地抬起了头,看着自己正要去寻的人,心里涌起万千感伤。 良锦没有先开口,两人便是静静地对视着。 夏津轻叹一声,“我正要去找你。” 良锦咬着唇,没有说话,但是眼神里,已经是现出丝丝波动。 这样的离别戏码,夏津可真是不太擅长。他心里一堵,“你知道,我明天就要走了。” 良锦还是咬着唇不说话,神色木然。 夏津有些急了,“你倒是说话啊,以前你见了我可不是这样。” 以前那可是一副嘴上带上了鞭炮一样,没一刻消停,直把夏津炸得够呛。但是后来细想,他心里其实享受着那样的聒噪,正是因为那样聒噪的存在,才是把自己沉寂的心唤醒了过来。 良锦终于开了口,语气却是低沉着,“那是以前。” 以前和现在,谁知道会有这样的不同?以前她的心未曾为他波动,现在,却是被他搅弄了起涟漪。他倒是好,刚刚搅乱她一池春水,拍拍屁股就要走,叫她心里如何不伤怀气恼! 夏津听到她闷闷然的语气,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异样的思绪,他嘴角微微勾着,突然便向良锦凑近,语气里带着一丝得意和肯定,“你舍不得我?” 良锦被他突然靠近的动作吓了一跳,脸颊顿时蒙上一层红润,人也向后退了几步。 良锦口不对心地说:“哪有!” 夏津却是已经能够断定,这个小妮子这副神态,不是惦记着自己,又是什么?别看她平时总是不承认,时时躲着自己,真正到了这种分别的时候,才是把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表露出来。 夏津目光灼然地看着她,“你满脸都写着这几个字,还想否定。” 良锦一阵惊慌,下意识地摸着脸,却是摸到了一脸滚烫,她要张口否认,喉头却是像打结了一样,吐不出话来。 夏津因为这个发现,心情顿时变得大好了起来,禁不住哈哈地笑了几声,良锦却是一脸赧然,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夏津又是定定地看着她,像是在给出保证一般,“我会安全回来的,你等我回来。” 良锦羞得转过身去,“谁要等你!” 夏津却是又哈哈笑了几声,“你会等的,等到那时候,我就把你风风光光地把你娶回家!” 良锦心里就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一番,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在说什么?各种滋味都在心尖翻滚着,叫她难以辨别自己究竟是喜是忧,还只是一股脑地羞涩难堪。 夏津又是走到了她的面前,语气轻柔了几分,“我之前说的话,都是认真的,我不知怎的就开始惦记上你了,既然惦记上了,那自然就要娶回家。” 良锦心头又是一阵乱麻似的,自从除夕那天和夏津一起出去看烟火之后,良锦便感觉心里好像有些东西变了。 后来,夏津直截了当地对她说,那叫喜欢。 夏津喜欢上了她。 良锦听到夏津对她说的那些话,又惊又羞,还带着丝丝甜蜜。 现在,他又是这般直截了当地说,待他回来要娶她。 各种事情好像来得太快,砸得良锦有些晕头转向,完全不知所以。 听听他现在的语气,怎么这么霸道? 他惦记上了,那就要娶回家,可是,他也没问这个被他惦记上的人愿不愿意啊! 夏津见她不语,神色也是一阵阵变化,眉头顿时皱在了一起,“怎么?你不愿意?” “我……”良锦又语塞了,这样羞死人的话,叫她怎么说得出口? 第三百零四章 临别之吻 夏津见她半晌说不出话来,又是爽朗一笑,“你不说不愿意,那便是愿意了。” “我……”良锦的脸红扑扑的,显得异常莹润可爱,夏津没忍住,伸手捏了一下,“我一定会回来的。” 他又说了一遍,格外铿锵,这样的保证,叫良锦心里安定了不少,连被他捏了脸该有的那股窘迫也没有了。 夏津看她的眼神里带着浓浓的神情,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柔和,就像是一阵阵春风,轻轻地拂过良锦的心坎。 “我本来也不想这么早说出口,怕吓到你。但是,这一场战事……”夏津轻叹一声,“我只有许下了这样不能辜负的诺言,我才有信心去面对这场战争,我才能让自己,完好无损地回来。” 良锦心头一阵剧烈地跳动,脸颊还是像红苹果一样红得发烫,但她却是没有再躲着夏津,而是眼神呆呆愣愣地看着夏津。 夏津看着她这副呆愣的模样,心头一阵触动,手上滑嫩的触感也是叫他一阵心猿意马,夏津脑子一阵混乱,鬼使神差地就低头凑上了良锦的红唇。 良锦感觉到唇上的另一阵稍带些许凉意的触感,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手脚都失去了行动能力。 他,他竟然…… 夏津的这一个吻落下,良锦就像是被点了穴一样,脑子也一下子停工了。 这不是夏津第一次吻她,上次除夕之时,夏津偷偷吻了熟睡中的她,但是,却只是浅尝辄止,不敢有太过的动作,担心把她弄醒。 这一次,他却是不打算这么轻易地放开她。 她这副青涩的反应,实在是太可爱了,又叫人愈发无法把持。 夏津只轻轻挑弄了一番,良锦紧咬的牙关就已经被贡献,他的舌头像是一条灵活的蛇,迅速地席卷了她的领域。 全程,良锦的眼睛都是睁得大大的,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正在侵犯着自己的男人,但是,对于这种侵犯,她却是半点怒意都提不上来,还有些,迷恋。 突然,良锦的眼神瞟到了外面,院外那些黑影,不是在偷看的人又是谁! 良锦的脑中顿时又是一阵充血了一般,她也一下子惊醒了过来,用力地把夏津推开。 夏津正吻得沉醉,却是突然被良锦推开了,一时有些迷糊,又带着些许意犹未尽。 良锦羞红了脸转过身去,低低地说:“你看外面!” 夏津一脸疑惑,回过头,便是捕捉到一个个探着脑袋往里瞧的人,他们一见到偷看被抓包,顿时四散开去,跑得慢的,不小心与夏津的眼神对上了,不觉是深深地打了个寒颤。 夏津的脸上顿时蒙上一层深深的寒意,这帮小兔崽子!这是长了雄心豹子胆了,竟然敢偷看!偷看就算了,竟然还坏了他的好事! 夏津忍着要马上冲出去把他们揪住教训一通的冲动,眼下,还是安抚这个已经恨不得挖条缝钻下去的傻丫头更要紧一些。 良锦的脸上从来都没有现在这么红过,若不是身上肩负着倪清羽委托的重任,她真想马上逃开去。 真是羞死人了!竟然叫他亲了,还,还被那么多人看了去!以后遇到他们,定然少不了要被异样打量。 夏津背着手走到她的面前,偷腥成功,嘴角的笑意不减,“那帮臭小子,今晚上我定好好教训一番!” 良锦又是转过身去,不与他正对,她低低地说:“真正该好好教训的是你!” 夏津挑着眉,轻巧反问,“我亲一下我未来夫人,怎么了?” 良锦的耳根子都现出阵阵红润,他真是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夏津又走到良锦面前,良锦又想躲,却被夏津的双手紧紧地框住了,半分动弹不得。 夏津嘴角挂着邪笑,“他们已经跑了,没人偷看了。” 良锦顿时一脸惊诧,随即意会过来,他这是要继续方才被打断的吻吗? 良锦的脸颊无以复加地发着烫,“我来找你是有正事。” 夏津脸上含着笑意,带着些许别有深意,“我要做的也是正事。” 良锦忍不住在他的身上轻捶了一拳,努力摆脱脸颊上的发烫,换上一副正色,“我说的是认真的!” 夏津看着她的神色,心里也是稍稍紧了紧,按捺住自己飘忽的心绪,“好,你说吧。” 良锦在他直勾勾的注视下,脸上的烫意半分不减,她不自然地说:“你先放开我。” “就这样说。”夏津满不在乎地说,却是不打算放开。 良锦还是觉得阵阵扭捏,“我要拿东西给你,你这样我怎么拿……” 夏津在她的脸上停了数秒,然后确信她并不像是在说敷衍的话,这才是松开了扶在她双肩上的手。 良锦从袖间取出了倪清羽交给她的东西,递给了夏津,“这是王妃让我交给你的,而这个东西,也不是给你,而是给王爷的。” 夏津眉头不觉挑了挑,看着这份叠得整整齐齐的书信,愈加疑惑。 倪清羽不亲自把这个东西交给睒于鸿轩,而是要通过自己,夏津心里倒是能够理解,毕竟,自家王爷和王妃,已经闹别扭闹了不止一天半天了。 良锦看着夏津,“王妃说了,这份东西你不能直接交给王爷,更不能说是王妃给的,而只能说是秘密情报。” 夏津闻言,心里的疑惑愈深。 “你可以打开看看。”良锦开口。 夏津便是动作利索地拆开了来,认真地读着,他读罢,眼神顿时就变得很是奇怪,满是惊讶之色。 良锦毫无悬念地看着他的神色,语气平静地说:“这是王妃写的,上面写的都是秦国九皇子的一些行事作风、习惯,有可能会使用的伎俩,这次王爷要与他对决,有了这些信息,王爷多少也能多几分把握。” 原来,倪清羽写下的,是石易安的软肋! 作为前一世与石易安如此亲近的人,对他的这些软肋,自然是再熟悉不过,要默写下来,自然也是完全不难。 可是倪清羽重生的事实,却是没有多少人知晓。倪清羽能写下这些东西,如何能不叫人觉得蹊跷? 第三百零五章 整装出征 良锦和良纱先前已经见识过了倪清羽的神通广大,她连太后和太子的心腹官员名单都能弄到,对于这些,自然也是有她自己的法子。 夏宸对这件事却是完全不知,倪清羽知道她会好奇,她就把所有的责任尽数推到了自己的妹妹倪芷云身上。 倪芷云与九皇子早有私情,所以,她会知道九皇子的这些事情也就不奇怪。而倪芷云毕竟是自己的妹妹,就算两人关系再不好,倪清羽也是有了渠道可以了解石易安的这些软肋。 夏津脸上布满惊讶,这些东西若是真的,那对睒于鸿轩而言,无疑是巨大的助力。 但是,倪清羽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 “王妃,如何会知道这些?”夏津忍不住出言追问。 良锦知道他一定会问,良锦也不打算用倪清羽搪塞夏宸的那些话来搪塞夏津,再说,就算她真的搬出了那些话,夏津又不是夏宸,只怕反而会引来他的猜疑。 良锦便只是道:“我也不知道,我没法回答你,我也希望你不要再做过多追问,你只需要记住一点,王妃是绝对不会害了王爷,记住这点便是了。” 倪清羽若不是一心为了睒于鸿轩,又怎么会为了他暗中清除太后和太子的人? 夏津看着良锦认真的神色,心里没来由地就相信了。 良锦想到倪清羽和睒于鸿轩的最近的关系,心头又是一阵忧虑,她微微叹息,“最近王爷和王妃的事情,你也看在眼里,这一次王爷要出征,王妃比任何人都着急,所以才费心写下了这些东西。” 良锦神色怔了一下,“原本这些东西王妃是打算亲自交给王爷的,也算是对他们这么长时间的冷战做的让步。但是今天我们到了外书房,却看到……范怡容抱着王爷哭得梨花带雨的,王爷竟然也是不把她推开,真是气人。” 夏津的神色也是变了一下,按说最近睒于鸿轩对范怡容应该没有必要再有过多亲密之举才是,怎么……偏偏,还让倪清羽撞上了? 良锦心里有些怨怪睒于鸿轩,但是却只能心里暗暗骂几句,嘴上半个字都不能骂。 良锦又交代道:“王爷的心思我是猜不透,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这些东西决不能让王爷知道是王妃写的,不然,王爷若是因为王妃的缘故不予采纳,或是生出旁的想法,那便违了王妃最初的苦心了。” 夏津闻言,亦是觉得在理,便点头答允着。 他心里对倪清羽的好奇,也是愈加膨胀了起来。 睒于鸿轩派了千禧阁的弟兄们去调查倪清羽,这件事他也是知道。当时夏津还觉得睒于鸿轩太过多疑,连自己喜欢的女人也要调查。但是现在,他看着手中的这份东西,心里不由得是开始认同睒于鸿轩的做法了。 倪清羽,这个女人,或许真的并没有这么简单。 他看着良锦的神色,她会知道其中的些许内幕吗?他瞧不出答案,但是,心里蓦地打了个突。 百万雄师,整装而发。 睒于鸿轩身着铠甲戎装,夏津和费振祁伴于左右,睒于鸿宇一同随军。 浩浩荡荡,马蹄哒哒,颇为壮阔。空气中,却是飘荡着一股叫人压抑的气氛。 倪清羽去送了睒于鸿轩,但是,她却只是远远地站着,远远地望着他,睒于鸿轩的目光在她身上定了半晌,两人都没有说话,眼神里都凝着阵阵悲伤。 倪清羽不敢靠近,她怕她会忍不住落泪,所以,她只能远远地站着。 良锦的目光几乎要黏在夏津的身上,夏宸则是毫不顾忌地落着泪,只盼着夏津能够被自己的眼泪挽留下来,但是最后,夏津还是只留给她们一个背影。 范怡容自然是少不了,她可以说是最大的苦主,她在轩王府苦守了这么多年,这段时候睒于鸿轩好不容易对她有些松动,最后却又是变得忽冷忽热,现在倒好,他又上了战场,可怜她,究竟还有几个年华可以这般空等。 范怡容的眼泪簌簌地流,倒显得她才是万分不舍丈夫的妻子。 睒于鸿轩投给倪清羽一记深深的眼神,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睒于鸿轩便扬鞭策马而去。 他刚一走,范怡容便哭晕了过去,被人架着抬了回去。 倪清羽站在那里,久久地都没有走开。 良久,她喃喃道:“如画江山,狼烟失色。金戈铁马,争主沉浮。血洗山河,草掩白骸,徒留满园香。” 她的语气悲凉,眼角禁不住一阵阵温热。 羊七站在她的旁边,听到她这样的感慨,心里也禁不住阵阵感伤。 他们两个人,明明满眼都是深情,却又总是那般倔强,硬生生地把两人逼成了这般境遇。 倪清羽眨了眨眼睛,没有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她正欲往府里走,良纱惊喜的声音传来。 “王妃快看!” 倪清羽只听到身后一阵马蹄哒哒,她猛地回身,那个挥鞭策马向她而来的俊然之人,不就是睒于鸿轩吗? 他的脸上还是一片冷然神色,完全没有半分和缓,但是目光,却是定定地落在倪清羽的身上。 倪清羽感觉双手双脚都失去了活动能力,整个人呆呆地,眼角却是忍不住一阵阵发热。 睒于鸿轩在府门前急急地勒住马,他骑在马上,又定然地看着倪清羽,眼眸深邃。 倪清羽在他的注视下,眼角的雾气终于是越凝越多,最后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睒于鸿轩夸下了马,一把把她抱在了怀里,他身上的铠甲很硬,磕得倪清羽身上阵阵发疼,但是,又让她觉得阵阵发暖,倪清羽的眼泪终于簌簌地流着,没有再忍住,她伸手紧紧地回抱着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等我回来。”睒于鸿轩在她耳边轻道,倪清羽只有簌簌的眼泪作为回应。 睒于鸿轩放开了她,眼眸中含满复杂思绪,凝在她的脸上。 倪清羽踮起脚尖,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柔唇敷上了他的唇,两人很是迷乱地交缠在一起。 她的这一个吻,已经对所有的一切都做出了回答。 她的这一个吻,便是在告诉他,她已经爱上了他。 “我等你。”两人迷乱地分开,倪清羽在他耳边轻道,很轻,却是狠狠地叩着他的心。 第三百零六章 潜入东宫 三月,天气慢慢回暖,轩王府上下也不再是梅花一花独霸,初现争妍斗艳之态。 距离睒于鸿轩出征,不过半月,倪清羽却是觉得好像过了许久,每一分每一秒都觉得格外难熬。 陈国大军一路疾驰,终于到达边境,与秦国之军开了一场火拼,战报传来,这一战,双方打成了平手,大家都有互相试探对方实力的意思。 大家一切都好,倪清羽得了消息,也就暗暗放心了。 但是,倪清羽也并不像表面那样真的完全放心,她思来想去,把穆旭端叫到了院中,关上了房门,异常认真地说:“我有一件要紧的事要交给你去办,这件事,还有几分危险,你要当心。” 穆旭端听了倪清羽的吩咐,神色严肃认真,恭敬应着。 午夜,皇宫。 这个时辰的皇宫,全然没有沉睡的迹象,侍卫们手持长戟,神情肃穆地巡视着。每个宫殿亦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一个黑影在夜空中闪过,巡视的侍卫们警惕地抬眼看了一眼,却是只看到一片静谧的夜空,全无异常,他们便又重新面无表情地走开了。 那个黑影身形飘逸,迅捷无声,眸子盯着手中的皇宫布防图,然后目标明确地朝一个宫殿而去。 那处宫殿上赫然写着“东宫”两个大字。 那人身形又是一闪,快速地潜入,东宫中的丫鬟侍卫们都全无察觉。 门一开一合,动作迅捷,一切都只在须臾之间,那个黑影便已经闪了进去。 屋子里一片漆黑,没有半个人,那个黑影快速地翻找着各个柜子,一无所获,却是并不放弃,在每个柜子中都认真地摸索着。 突然,他摸到了一个石柜内侧有一个小小的按钮,他心里一阵喜意,轻轻一按,一面墙上的暗格显露出来,黑影脸上喜意愈浓,他喜道:“王妃所言果真不错,太子房中,果真有暗格。” 原来这个黑影,就是穆旭端。 因为前一世的记忆牵绊,倪清羽对这一场战事总是心怀怀疑,她决意要好好探查一番。 而最需要探查的两人,便是太后和太子。 穆旭端率先到了太子的东宫,因为太子不在东宫之中,要偷潜入室,相对容易一些。 而倪清羽之所以会知道太子屋中的这个暗格,也是因为前一世的机缘。眼下,她便只能绞尽脑汁利用前一世获得的便利行事。 穆旭端不知道倪清羽怎么会对太子和太后的这么多事情都这般了如指掌,但是他心里却是无条件信任倪清羽,主子吩咐之事,他需要做的,就是服从。至于原因,穆旭端不是过于好奇之人,他相信到了适当的时候,倪清羽定会告知于他。 穆旭端快速地翻看了一番那些东西,划亮火折子,借着微弱的光,他瞧清楚了那些东西,尽是他与亲信互通的私密信件,桩桩件件,可都是罪证如山。 穆旭端心里升起阵阵愤恼,他正要把那些东西都收起来,其中一份掉落在地,穆旭端瞧了半天,却是半个字都没有看懂,心里困惑顿生。 突然,他听到了外面的一股异动,穆旭端心里一惊,来人是一个高手。 穆旭端顾不了许多,只把那份看不懂的东西收入怀中,然后赶忙暗下按捺,关上了暗格,一切恢复正常。 穆旭端再想离开,已经来不及,因为另一个黑衣人已经潜入了屋中。 穆旭端匆匆闪身,就势滚进了床底,屏住了声息。 那个黑衣人也向穆旭端一样,好一阵翻箱倒柜,但是最终却是全无所获。 他并不放弃,小心地敲着墙壁,侧着耳朵听着。 突然,他听到了一小方墙壁的声音有异常,整个人顿时惊喜了起来,他开始到处摸着,希望能够找到开关按钮。 穆旭端心里暗暗感叹,此人果真是不简单,竟然能这么快就找到了暗格所在。 只一会儿,他便听到了格门打开的声音,穆旭端心里又是一阵惊诧,这个人当真这般不简单,竟然连开关按钮都这么快找到了。 黑衣人一阵翻箱倒柜,然后发出一阵愤愤地哼声,满是愤愤,“堂堂太子,暗地里做的,竟然都是这样的勾当!” 穆旭端听到了那个声音,不觉怔住了。 这不就是曾经被黑衣人围剿,人称高舵主的蒙面人吗?上次的际遇,他们相处了一个晚上,至始至终,这位高舵主都是蒙着面,所以穆旭端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他的声音上,如今一听,他相信自己绝不会认错。 怎么会是他?他的身份究竟是什么?他这一次潜入皇宫之中,与自己一样来到太子宫殿,目的究竟是什么? 自从上次之事之后,穆旭端也没有再回过那个他们一起避难的密室,对于他们的身份,穆旭端也完全没有心思去追究,没想到在这里,竟然又遇上了。 高源看着睒于鸿宇的那些罪状,心里着实阵阵愤慨,一时不慎,手中的火折子掉落在地,发出哐当的声音,高源不觉惊了片刻。 这一番动静本不算大,但是,太子房门口刚好有一支护卫军路过,他们听到了这个声响,顿时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大踏步地往回走,暗算如屋探究一番。 高源心里暗叫糟糕,眼疾手快地把那些东西塞在怀里,然后把暗格合上,自己亦是就近一闪身,滚进了床底。 高源刚一滚进去,便是发现了另一个潜伏在床底下的人,顿时大大惊了一跳。 穆旭端为了避免他把自己当成敌人,便是先发制人,把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然后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高源不知道这人是穆旭端,只觉得脖子一凉,心里又是一紧。但是眼下,最要紧的是想把那些侍卫打发了,不然,不管是这个神秘之人,还是自己,都别想全身而退。 侍卫们推门而入,手里拿着火把,在房中照着,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高源担心他们会拿着火把照到床底下,心里一动,手上凝了一掌,一阵掌风轻轻把窗子往里吸开,摆在窗台旁边的蜡烛也被掌风带着掉到了地上。 那些原本满心警惕的侍卫这才是放下心来,“原来是风。” 他们一阵互相安慰,然后重又把门关上了。 第三百零七章 旧人重遇 侍卫们走了出去,整个屋子又恢复了方才的平静,他们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穆旭端一时没有来得及把自己的剑收回来,高源却满心警惕,侍卫刚走,他便已经快速地向穆旭端出招,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被弹开,穆旭端的身上,反而还多了一把利剑,他只要动分毫片刻,便是性命休矣。 穆旭端倒吸一口冷气,他压低声音,“高舵主,是在下!轩王府的穆旭端。” 穆旭端索性把自己的面巾摘了下来。 高源闻言,心里又是一惊,手中的剑也自然放了下来。 竟然是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高源发声。 “这句话,穆某也是想问高舵主。”穆旭端眼里含着丝丝探寻。 高源眼神闪了一下,他一个滚身,从床底上滚了出来,穆旭端也跟着滚了出来,两人每次相遇的场景,似乎都有些怪异。 高源的目光在穆旭端的脸上上下打量,“我们两个既然都在这里,目标,定然想来是一样的。” 高源没有把自己的话说得很明白,但是,已经是暗示意味十足,这也是一种格外讨巧的回答。 穆旭端和高源都把目光落在对方的身上,他们都已经瞧出来了,他们都有所斩获。 高源心想,穆旭端先于他而来,那有些东西,只怕已经落到了穆旭端的手中。 穆旭端心里的困惑更大,高源究竟是何身份?他如今正用这般探寻的目光看着自己,难道,是在打着自己身上这份东西的主意? 他们各怀心思,突然,门外又是传来一阵侍卫巡视的声音,两人都惊了一下,也终于回过神来,自己现在可还身在险境,就算互相之间要冲突,也得先到了宫外,安全之所才是。 他们两人已经心照不宣,高源道:“先从皇宫出去再说。” 穆旭端了然地点头,重新戴上了面巾。 皇宫的夜空中,又出现了两个诡异的身影,在空中闪过,却是让人丝毫无法扑捉。 京郊城外,两个黑衣人相对而视,穆旭端还是大方地把面巾摘了下来。 而高源,却还是带着面巾,不曾以真面目示人。 穆旭端紧盯着他,“高舵主究竟是何身份?为何,会深夜潜入皇宫之中?而且,至今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 高源的面色如常,“我是何身份,你无需知晓。我潜入皇宫的原因,想来你是知道的,因为我们,目标一致。” 穆旭端见他还是不愿意直接开口,而是总想着套他的话,穆旭端心里不觉是多了几分戒备。 穆旭端轻笑一声,“高舵主又如何知道我潜入宫中的原因?高舵主不妨说说,若是说对了,那便足见我们两人的默契。” 高源盯着他,心里思虑万千。 他这次进到太子行宫查探,是因为羊七向他下的令,羊七的想法和倪清羽的不谋而合,他们都怀疑这场战事,只怕少不了太子或太后的手笔,所以,他们便是打算冒险一探。 高源知道穆旭端是轩王府的人,亦是知道他是倪清羽的人,但是,他够不够忠诚,高源却是不得而知。 所以,高源还是不能判断穆旭端究竟是不是他们一个阵营之人。 高源亦是不直接回答,只笑笑,“既然我套不出你的话,你也别想套我的话。” 穆旭端见他这般说,倒也是敞亮明快,“既然如此,我们便不要互相试探对方的意图,今夜,就当我们没有看到对方,就此别过,如何?怎么说我们之前也算是有些交情,不要因为这件事撕破了脸皮才是。” 高源却并不打算这样把他放走了。 “以前的交情那是以前,这一次,你是怀着目的潜入皇宫,我亦是如此,你先于我之前到,你若是也先于我把我想要的东西拿走了,那我这一趟,不就白跑了?”高源直言。 穆旭端微眯着眼睛,“那高舵主想要如何?” “你先前也说了,之前你我有些交情,而且你也确实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份恩情我记着。今日我也不强求你什么,只要你把你拿到的东西亮在我面前,让我看上一眼,我也把的这里的东西给你看一眼,看过之后,我们便各回各家,互不相干。”高源提着自己的条件。 穆旭端心里一阵思量,这个提议,究竟牢不牢靠?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怀中的这份东西,那些叫他完全看不懂的蚂蚁文究竟讲的是什么?他看不懂,高源能不能看懂?给他看了之后,又会有什么大碍? 穆旭端反问,“若是我不愿给你看呢?” “那便不要怪我不顾念之前的情分了,你若是客客气气地给我看,我大不了就是看一眼,绝不会动手抢。但是你若是不愿意给我看,我要是动起手来,可就不是光看一眼这么简单的了。”高源语气中带着丝丝威胁之意。 穆旭端掂量着自己和高源的功夫,他们两人未有正面交锋过。但是在太子宫中,他的那一掌宛若无声,内力定然是不差。 而且他们两人一路从皇宫中潜出,穆旭端也是能察觉到高源的功力不差,定是在自己之上,自己若真的和他发生争执,只怕最后会得不偿失。 穆旭端试探性地问:“高舵主所言当真?你当真只是看一眼,绝不会强抢?” 高源豪气地拍着胸脯,“我高某人说话算话,绝不食言!” 穆旭端看着他的眼神,心里略略掂量,最终答允,“好!那就给你一阅!至于你手中的东西,我就不用看了,太子的那些勾当,这上面没有牵涉到的,都逃不过我大眼睛。” 高源听了,顿觉穆旭端海口夸大了,但他却没心思去管这些,满心欣喜地凑了上去,但是,当他看到穆旭端手中那份东西时,马上傻了眼,这些,究竟是什么东西?他竟然一个字看不懂! 穆旭端看着他的神色,深知他也是被难住了,心中多少有些平衡了,高源还想再多看几眼,穆旭端已经把东西收了起来,“好了,该看的都已经看过了,眼下,在下可以走了吗?” 高源一阵吹胡子瞪眼,却是干着急,自己总不能食言,把东西抢回去吧。穆旭端便在他懊悔无奈的神色中大摇大摆地走了。 第三百零八章 解码暗语 穆旭端回到王府之时,也顾不得此刻天色还未亮,直接便飞往寰宇轩而去。 倪清羽等人一个晚上也都没有安生,所有人都在为穆旭端担心着,特别是夏宸,她急得不停地在房中来回踱步,没有一刻消停。 她得知倪清羽竟然派穆旭端潜入东宫偷东西,眼睛都快瞪了出来,她拦着不让去,穆旭端出言劝慰了一番,她便只能松口。 她甚至提议要一起去,最后被所有人断然反对,所以现在她只能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干着急。 后半夜,寰宇轩外终于传来了阵阵动静,所有人昏昏欲睡的心顿时打了个激灵,夏宸更是兴奋地一下子打开房门冲了出去。 她迎头便撞上了穆旭端那张笑脸,她悬着的心也终于是放了下来。 夏宸心里一阵暖暖的,毫不顾忌地扑了上去,把他紧紧地抱着,语气满是娇嗔,“你终于回来了,真是担心死我们了。” 穆旭端抱着身上这个粘人的小玩意儿,心里一阵暖暖的,他怜爱地抚了抚她的背,“我不是回来了吗?有什么好担心的。” “咳咳。” 门口传来了两声轻咳,两个紧紧黏在一起的人终于是舍得分开,夏宸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心情变得很是轻松愉快,人也变得脸皮薄了起来,脸上飞上两片绯红。穆旭端则依然是满脸笑意地看着她。 房门关上了,众人都咬着耳朵说话。 “今夜可有何收获?”倪清羽发问。 穆旭端换上了一副严肃神色,从怀里拿出了那份东西,“我在哪个暗格中发现了许多太子和官员勾连的罪证,都没有来得及拿,只发现这么一份,十分诡异。” 倪清羽心头一紧,接了过来,其他三人也都把脑袋凑了上去,她们一看,神色都是变了一下。 “这个究竟是什么东西啊?怎么,一个字都看不懂。”夏宸叫嚷着。 但是看到良锦和良纱也是这么一种神色,她便已经了然,她们也看不懂。 她脸上挂着狡黠笑意,看着穆旭端,“你是不是也看不懂?” 穆旭端一脸宠溺笑意地点着头,在夏宸面前承认自己的无知,他半点障碍都没有。 倪清羽的眉头却是紧锁着,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文字。 “我瞧着这个东西最是诡异,所以就把它拿了回来,王妃这般聪慧,定然是能够参透其中的玄机。”穆旭端开口道。 倪清羽看了半晌,最终是放了下来,“这是一种奇特的暗语,我曾经学过。” 她们一听,脸上都现出了惊喜之色,“这么说,王妃读懂了上面的话?” 倪清羽却是摇了摇头,“那种暗语很是晦涩难懂,我虽然学过,但是现在,记忆已经不多,并不足以让我把这封信上面的内容解毒出来。” 倪清羽的话顿时给她们泼了一盆冷水。 穆旭端没有想她们那样气恼,而是问道:“依照王妃所言,依照你的记忆不能把信中内容解读出来,那,如若是有了当初学习暗语的材料辅佐,是不是就能解读?” 倪清羽紫眸闪亮,点着头。 她们的希望顿时被燃了起来,良纱迫不及待地发问,“那王妃,你当初学这些暗语的材料,在哪里?” 倪清羽嘴角微微勾笑,“我从秦国带了来,好生收着。” 她们顿时便像是见到了光明一般,夏宸怨怪地说:“原来王妃心中早有把握,方才还不知说,害我们一阵白担心。” 倪清羽的眼角都含着笑意,“我还没有来得及说,是你们自己先生出自己的猜测。” 她们一想,的确是如此,倪清羽根本就没有把话说完,她们就已经在胡乱猜测了。 但是直到信中的内容能够解读出来,她们都是大大地送了一口气。 “这种暗语很是难懂,我要解读出来,只怕还要废上一两日。”倪清羽开口道,“良锦,你去帮我把最靠里柜子里的小盒子取出来,那本书就在那个盒子里面。” 倪清羽的架势,已经是要马上动手了。 良锦赶忙劝道:“王妃,现在都已经多少点了,您一个晚上都没有好生歇着,快别忙着了,先歇着吧。” 倪清羽经过她这么一提醒,着实感觉脑袋有些发晕,便打消了方才的想法。 穆旭端看到倪清羽已经现出困倦之态,但是却还未有主动告退的模样,倪清羽看到他的神色,知道他一定还有事情。 倪清羽便开口发问,“你可是还有事情要说?” 穆旭端点了点头,“方才我在太子宫中,遇到了另外一个神秘的黑衣人,我们两人在太子的卧室中撞上了。” 众人都倒吸一口冷气,这样的事,可真是了不得。 原本穆旭端就势偷偷潜入,现在有事在偷偷行窃的时候遇上了一个不知敌友的人,若是两人发生了些许冲突,那便定然会引起侍卫们的警惕。 但是众人见穆旭端已经安然无恙,也就可以预见,那个黑衣人或许不是敌人。穆旭端有意把这件事提出来说,那便定然是因为这个黑衣人身份不简单。 “那人是谁?”倪清羽沉声发问。 穆旭端的目光定然地看着夏宸,“就是上次被黑衣人围剿手上的蒙面人,高舵主。” 夏宸和倪清羽都满脸惊诧,但是倪清羽心里的惊诧却是比她们都要深,因为事情的内幕,只有她一个人最清楚。 “怎能会是他?”夏宸不觉惊呼。 倪清羽心里,却已经是有了自己的认识。 高源之所以会潜入太子宫中,要么是受了睒于鸿轩临行前的命令,要么,就是羊七的命令。 但是有一点倪清羽可以肯定,她和睒于鸿轩,和羊七,和千禧阁,都想到了一处去,他们都已经察觉到了这场战事也许并不简单,所以,他们才是派了人潜入宫中探查。 这些话,倪清羽却是不能说出,她只是一副神色凝重的模样。 夏宸心里很是惊讶,她又忍不住问道:“那他潜入太子宫中是要做什么?他偷到了什么东西?” 良锦和良纱两人也满是惊讶,又满心好奇,没想到穆旭端入宫一趟,竟然是遇到了旧人。 第三百零九章 背后高人 “他没有直说,他也在想法子试探我,我没有松口,他也没有松口。”穆旭端老实作答,“他把太子和官员们的龌龊勾当的证据尽数拿了去。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憎恶太子的所为,想来,他应该不是坏人。” 夏宸回想着上次意外遇到他们的经历,又想到了自己中的那一掌,现在还是阵阵发疼。 夏宸想到了什么,说着自己的猜测,“可是他的身份也定然不简单,上次我们瞧见的那个看似普通的宅院,实际上这么机关重重,那里是他们的秘密据所,后来他又带我们到了那么一处隐秘的地下室中,这些行径,都不是普通人能做得到的。” 穆旭端也点着头,“我也是这般猜测。但是我却是探不出他的身份。” 倪清羽至始至终都沉默着,穆旭端不觉还是将目光对着她,“王妃,你怎么看?” 倪清羽回过神来,“此人定然不简单,那是无疑的。但是,他就算不简单,只要他不威胁到我们,那我们也就没有必要过多地纠结他的身份。” 她们听了,亦是觉得倪清羽所言在理,便都点着头。 穆旭端神色却还是有些怪异,他犹豫了片刻,“此人,亦是看了这封书信,因为我若是不给他看,只怕他就要动手抢,我的武功在他之下,权宜之下,我就让他看了。” 他们都不知道这封书信上写的究竟是什么,是不是事关重大,穆旭端这么平白无故地叫一个不知敌友身份的人看了,自然是要请罪。 穆旭端说着,倪清羽的神色却是没有半点变化,好像完全不在意一般。 她开口道:“你觉得他看懂了吗?” 穆旭端摇头,“从他的神色中,我基本上能判断,他和我们一样,没有看懂。” 倪清羽轻轻莞尔,轻描淡写地说:“那便是无碍,他又未曾誊抄,就算真的瞧了去,眼下只怕也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穆旭端看到倪清羽这般豁然,心里不觉是愣了片刻,方才自己还在担心会因为这件事情受到责骂呢,没想到倪清羽却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 穆旭端把话都禀报完便退了下去,倪清羽紧紧盯着这封奇怪地书信看了半晌,最后才是让她们伺候着躺下了。 若是她没有猜错,过不了几天,羊七定然要来试探于她。 另一边,羊七的房中多了一个黑影,那人,便是高源。 高源把太子宫中的情形说了一遍,羊七脸上顿现惊讶,“穆旭端?你确定你没有认错人?” “我绝度不会认错,他已经把面巾摘了下来,我瞧得真真的。”高源异常笃定。 羊七的神色不觉又多了几分疑虑,没想到这件事,也有倪清羽的手笔。 羊七想到此前睒于鸿轩对他的交待,无论如何,全力以赴,定要把倪清羽从头到尾,无死角地调查一遍。 他原本还以为睒于鸿轩过于多疑,但是后来,越来越多的迹象却是让他对倪清羽也多了几分怀疑。 今夜之事,便又是另外一个应证。 倪清羽难道也是猜到了什么?她的嗅觉,会不会太敏锐了?她插手的事,会不会太多了? 羊七的脸上疑云窦生,“那你在太子那里,找到了什么东西?” 高源把身上的那些信件都拿了出来,“这些都是太子和自己的党羽进行勾结往来的信件,我都拿了来。” 羊七拿了过来,随便翻了翻,脸上神色已经是变得很是难看,他们都没有想到,睒于鸿宇竟然还做了这么多勾当。 “除了这些呢?我让你查的事情,没有半点发现吗?”羊七发问。 高源面色一滞,摇了摇头,“穆旭端那小子先于我一步,他搜走了一封信。” 羊七眉眼一挑,“什么信?” “我使了手段,想与他交换手中信件看一眼,我原本以为看一眼就能知道太子究竟与这场战事有没有关联,可是……”高源一阵迟疑。 羊七心紧了紧,“可是什么?” 高源神色有些汗然,“可是那封信上的东西,我一个字都没有看懂,都是歪歪扭扭的蚂蚁字。” 羊七的脸上顿现阵阵讶异,“那是暗语。那封信竟然用暗语写就,那所书之事,定然是不可告人。” 高源的脸色一阵阵懊恼,“我也是这般想的,但是,我和穆旭端之前有过相交,他于我有恩,他又是王妃的人,我对他终究是不能太过分,我就定下了君子之约,只看一眼,绝对不抢,谁知道会是这样……” 羊七了然,亦是没有怪他的意思。 那封信究竟写了些什么?落入倪清羽的手中,她究竟能不能解读出来?自己,又应该怎样向她旁敲侧击,进行追问呢? 这个问题,实在是有些棘手。 高源自顾自地说着:“说来也奇怪,穆旭端好像对太子的这些勾当不太感兴趣的样子,这些信件他都没要,后来,还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说什么,太子的这些鬼把戏没有一样能逃得过他的眼睛,好些这些信中没有涉及到的污秽勾当,他都掌握着,当真是胡夸海口,就是我们千禧阁,要搜寻这些信息都格外艰难,穆旭端一个刚刚从秦国来的毛头小子敢说这么猖狂的话。” “你说什么?”羊七听了高源的话,心头一紧。 高源不知道自己说的这些有什么不对,他又把方才说的话说了一遍,羊七的神色却是变得格外怪异。 羊七心里竟然产生了很不一般的联想,他颤着声,“高子,你可还记得此前突然出现的一群神秘人,他们的目标直指太后和太子那些隐蔽的党羽,好些被他们揭开的党羽部众,连我们都不知道。而且,他们用的手法,也很是奇怪,并不正面冲突,而总是旁敲侧击,但却是能直指脓疮痛痒之处。” 羊七说着,自己也是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还有好几次,这些人遇到了难啃的骨头,干脆就直接给王爷传了信,我们最后便是通过这些信息,才顺藤摸瓜,除掉了一些隐患。” 高源听到羊七突然提起这件事,心里也是漏了半拍,他并不迟钝,心里顿时如醍醐灌顶,“七老的意思是,那些人,与穆旭端有关?” 第三百一十章 译出暗语 羊七看着高源的眼睛,认真地点着头,“方才听你说了那句话,我心里,突然就升起了这么一个想法。” “不,不可能吧,他不过是刚刚从秦国来的一个小小侍卫,怎么会有这样通天的本事?”高源有些不敢相信。 羊七的神色却很是复杂,“他的确只是一个小小侍卫没错,所以他做的,不过就是打手的活儿,真正的幕后之人,是另一个高人。这个高人,实在是叫人惊讶。” 高源脸上现出困惑之色,“七老所说的高人,究竟是谁?” 羊七深深叹气,“你不在王府中行事,一定是想不到的。”他的目光定然地看着高源,“这个人,就是我们的王妃。” 高源的脸上顿时满是惊讶,嘴巴张得足足能吞下一颗鸡蛋,“王妃?怎么会是她?” 羊七的神色异常,“我也是猜测,但是,我心里,却莫名其妙地认同了这样的想法。” 此前睒于鸿轩让他调查倪清羽,也是因为她的行事有太多叫人讶异之处,慢慢的,羊七也是察觉了这些叫人惊讶之处,今夜高源的话一出,羊七便有了这样的认定。 如果这些事情是她做的,那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这些对于千禧阁都是十分难以获得的信息,她,为什么能够轻易获得? 她究竟有怎样通天的本事?她做着一切,又都为了什么? 各种问题涌入羊七的脑中,搅得他心绪难宁。 “高子,这件事,你着手认真核查,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要探查清楚。”羊七的语气笃然,眼神深悠,放着一阵阵光。 皇宫,永乐堂。 太后依然保持着优雅的姿态,殿下跪着一个着普通宫服的少女,头埋得很低,看不清脸上的神态。 “思彤,最近在王府中,可有什么异常动静?”太后发声询问。 思彤的神色变得很是忐忑,声音也有些怯意,“回太后,目前,还没有……” 思彤不敢抬头,但是还是能感受到太后射来的两束凌厉的目光,她的身子不由一阵发颤。 太后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哀家从来不养什么事情都做不了的废物!” 思彤的脸色顿时又是惊怵满布,把头叩得很低,只求道:“奴婢无能,请太后责罚~!” 她只求了这么一遍,便没有再发声,没有哭闹着求饶,因为她知道,太后一直不喜欢那种聒噪的求饶,那样说不定还会起到适得其反的作用。 太后的目光冷冷地瞟在思彤的身上,出乎意料的,她没有怒起,而是道:“你毕竟也是跟了哀家这么多年,虽然最近一直都没有什么所为,但是也算是忠心不二。” 思彤听着这些话,心里一阵打鼓,随即心里有了自己的一些猜想。 太后的性格表面上慈和,实际上,对于那些对自己没用的人,她也是断断不会多废话。 就连自己的亲孙儿,没有利用价值之后,太后也是会一脚踢开。思彤可不敢奢望与太后有这些所谓的主仆情义。 现在太后竟然对她谈起这些,绝对是不简单! 一个最直接的想法闯入脑中,太后这是有有旁的事要交代她!有了这个猜测之后,思彤心里不觉多了几分底气,至少,自己的小命保住了。 思彤恭敬作答,“奴婢一条贱命,能够得到太后垂青,那是奴婢的荣幸!奴婢只恨自己无能,不能给太后排忧解难!” 太后听着这些奉承话,面上没有太大的变化,她没有再继续跟思彤绕弯子,“既然你对我有这份心,那哀家,便再给你一次机会,这件事你若是办好了,哀家今后定然是不会亏待了你,但是这件事你若是办不好,那,便不要怪哀家心狠手辣了。” 太后最后的话音落重,带着满满的敲打之意。 思彤知道帮太后办事,本就是刀口舔血,把性命别在裤腰带上,她重重叩头,“奴婢这次定然不负太后所托!但不知太后这一次,要交给奴婢怎样的任务?” 太后的目光闪着一丝寒光,“轩王已经出征了,整个王府,便没了主心骨,这个时候,那些碍手碍脚的人,是应该好生清理了!” 思彤心里一惊,“太后的意思是,王妃?” 睒于鸿轩刚刚出征,太后便已经按捺不住要动倪清羽了,这果真是太后的手笔作风。 太后既然已经调整了方针,睒于鸿轩很有可能便会战死沙场,本着斩草除根的原则,倪清羽自然是不能留,让她头上顶着一个战功赫赫的将军遗孀的名头碍了自己的眼。 太后拿起手边的茶轻轻抿了一口,嘴角勾着一抹阴冷的笑,“除了她,还有谁?” 半个时辰之后,一个宫女低垂着头快步从永乐堂走了出去,另一个公公领着她,快步地走出宫去,无人有半分留意。 永乐堂内,太后的脸上则依然是一副阴冷神色,叫人看着,有一股莫名地瘆然。 寰宇轩内,倪清羽对太后和羊七对她的这些动作,都全然不知,她眼下满心满脑想的,都是如何破解这封信的暗语,一天下来,一动不动,格外专注凝神。 良锦良纱瞧着她这副刻苦的模样,心里都忍不住心疼,但是,却又是劝不住,她们更是完全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 连续两天,倪清羽都埋头于其中,夜晚亦是挑灯奋战,顾不上休息。再端丽的容姿,经过这样连续两日不眠不休,也是显得憔悴不堪了。 倪清羽每破解一个字,便提笔写着,终于,她放下了手中的笔,看着眼前的这封信,神情顿时变了,满是震惊,最后慢慢变成了愤怒,粉拳紧握着,在桌上狠狠地捶了一下。 原本还在昏昏欲睡的良锦和良纱立马就惊醒了过来,在一旁无所事事的夏宸也是一下子惊了一下。 “王妃,你译出来了吗?”夏宸一个健步凑了过来,眼珠子在那封信上打转。 倪清羽却是咬着唇,身子微微颤着,神色异常惨白,一语不发。 良锦试探性地问:“上面,写的是什么?” “你们自己看!”倪清羽沉声道。 第三百一十一章 战事真相 她们三人一下子把脑袋凑到了一起,看着倪清羽译出来的那封信,然后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陈秦边界刁民冲突,乃是绝佳导火索。汝将冲突挑大,吾便定能让圣上发兵。两军对战,吴越战死,轩王身亡,你我各取所需……” 洋洋洒洒的一封信,尽是详尽的计划,但,信中主旨,已然再明显不过。 陈秦边境刁民中已然安插内应,两方冲突只需要稍稍挑拨,必起无疑。有心之人再稍稍推波助澜,原本一起完全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寻常事件,就演变成了两国之间的一场斗争! 蓄意主导这场战争之人,为的,不过是自己的私利! 信上,没有称呼,也没有署名,是一封没头没尾的信。 而这封信,是在太子宫中搜出来的,所言之事,又是如此重大而惊心,不是一般普通老百姓所能够主宰驾驭。 这封信,究竟是写给谁的,她们四人,心里已经如明镜般敞亮。 再细想一番如今秦国战场上的情况,与吴越一同出征的,是秦国九皇子石易安,吴越很快就在第一场与太子的交锋中被杀,那,其中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最大的可能就是,与太子联合之人,便是与吴越一同出征的九皇子石易安!吴越若是和太子真刀真枪的对战,还不一定会输,但最后却很快人头落地,便是因为一着不慎,被自己人算计了。 而后来之所以会有太子与九皇子对战落败,回来搬救兵,不过都是做戏,为的,就是要把睒于鸿轩搬到战场上! “那个和太子联合的人,定然是九皇子,对不对!”良纱率先发声,两瓣脸颊因为气愤变得红扑扑的。 良纱的声音很高,良锦赶忙做了个低声的手势,“小心隔墙有耳。” 良纱这才是注意到,她压低了声音,“我是因为太气愤了,他们真是太雄心豹子胆了!” 倪清羽冷笑一声,“竟然和陈国太子联合上了,如此狼子野心之人,除了外表温润,实际阴诡的九皇子,又还会有谁!” 夏宸的脸上亦是现出愤愤然之色,她骂得更直接一些,“太子这个王八羔子,为了除掉王爷,竟然动了这么大的手段!完全把打仗当成了儿戏一般!” “是啊,他们若是真的只为了除掉各自的眼中钉,就贸然掀起了两国的斗争,如此,委实过于兴师动众,也是得不偿失啊。”良锦心里很是想不通,要除掉一个人的手段很多,为什么他们会选择了这么劳神费力,劳民伤财的一种?难道,这只是他们的幌子?实际上他们是别有所图? 良锦的话立马提醒了其他人,她们脸上都现出疑惑神色。 可是这封信上所言也就这些,旁的,什么都没有多说了。 倪清羽的脸上又是现出一丝冷笑,石易安怎么会是让自己做赔本卖卖之人? 倪清羽缓缓开口,“九皇子,在秦国众多皇子中只排名第九,如果他不做些努力,未来皇上的宝座,怎么轮,也是轮不到他。这一战,连大将军吴越都被手刃,若是九皇子一鸣惊人,打了个漂亮的胜仗,那他在皇上面前的地位,自然便会提高。” 她们闻言,都暗暗点头。 倪清羽知道前世的记忆,石易安的野心绝不仅在于此,她眼神里冒着阵阵光,“而且,他还有更大的野心。” “更大的野心?”众人不觉开口反问。 “踏入陈国领土,攻夺陈国城池,拓宽秦国疆域!”倪清羽声音寒彻,也叫她们三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野心,也太大了吧! “那,那太子,难道就没有看出他的野心?”良纱忍不住发问。 虽然她们都是秦国人,但是她们现在可都在陈国,吃着陈国的粮,喝着陈国的水,住着陈国的房。 而且,于她们而言,在秦国过的日子,反而没有陈国过得好,当初她们追随倪清羽来到秦国,就已经是不打算再回去。 如今两国交战,她们反而希望陈国能够获得胜利。 良锦有些无意识地接话,“说不定太子也是有这样的打算呢?” 良锦的一句话,一下子让众人警觉,这句话一细想,她们的心里都是一片惊怵。 谁能保证太子不是抱着这样的打算? 太子最近在陈国皇上面前,可并没有得到什么好脸色,这时候他若是打了胜仗,把陈国的城池抢夺了下来,岂不是狠狠地扳回了一局? 良锦看到众人神色的变化,自己也惊了一下,自己的无心之言,大家都听了进去。 倪清羽声音阴彻,“太子亦不是愚蠢之人,他若不是有旁的谋划,想来是断断不会贸然掀起两国之争的。” 她们如此一番分析,神色都变得异常凝重了起来。 原本一片大好盛世,怎么就被这些居心叵测,各怀心思的人给搅和了呢? 良锦突然惊呼一声,“啊!” 众人都把目光对向她,她的脸色变得很是苍白,甚至比先前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还要苍白几分,难道,她的反应比较慢,现在心里才是产生了对太子的愤愤之意? 良锦的唇色也变白了,良纱觉得她格外异常,就发问道:“良锦你怎么了?方才还没有反应这么激烈呢。” “我,我是想到了……”想到了一个人,既然这场战争其实是太子蓄意挑起,目的不过是为了除掉睒于鸿轩,那与睒于鸿轩一道出征的人,岂不是也是有去无回?这其中一个,就是夏津。 良锦没有把话说出口,倪清羽却已经猜到了,“夏统领!” 夏宸一听,脸色也变得苍白,她怎么就没有率先想到自己的哥哥?现在知道了真相,怕只怕夏津没有死在敌军手中,却是会死在自己人手中! 良纱也是倒吸一口冷气,“还有与王爷一道出征的这么多人,只要是王爷带去的,只怕都难以脱难。” 夏宸和良锦两人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好像夏津马上就会遇到危险一般。 倪清羽想到的却更为严峻,她冷冷地说:“只怕不仅仅是与王爷一道出征的人难以脱难,而是,只要与王爷有任何瓜葛牵连的人,都难以脱难。” 第三百一十二章 通风报信 倪清羽的话像一颗炸弹,一下子在众人的心里炸开了一个巨大的翻滚涟漪。 “那,那我,我们……”良纱原本红扑扑的圆脸马上变得一片煞白。 他们这些轩王府中的人,没有了轩王爷的庇护,岂不是也会跟着遭殃? “应,应该不会的吧,我们跟太子,也没什么利益纠葛……”良锦很是心虚地接话,但是她自己都说得底气全无,完全没有说服力。 “斩草除根,这个道理太子会不懂?”倪清羽冷笑一声,“就算太子不懂,皇后这么老谋深算的人,她也是不会让太子留下这么多个祸害。” 她们听了,心头不觉一阵阵发颤,这件事情,怎么光听听都这么渗人。 幸亏她们是把这封暗语信解读了出来,识破了太子的阴谋,若是她们没有得到整封信,还是蒙在鼓里,那最后,是不是就傻乎乎地任人宰割了? “王妃,眼下我们该怎么办啊!”良纱已经有些吓得六神无主了。 倪清羽却是沉默着,面露沉吟之色。 过了片刻,良纱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急急地开口道:“咱们把这些告诉皇上吧!皇上若是看到了这些信,定然就会治罪于太子!” 倪清羽和良锦却是同时摇头,良纱见她们都否定自己的主意,心里有些不服气,“我这个主意为什么不行?皇上是最高的决断者,有他一句话,咱们就都安全了。” 良锦开口道:“这封信没有任何称呼,也没有落款,是谁写的,写给谁的,我们怎么解释?” “可是我们是在太子屋中找到的,不是写给他的会是写给谁的?”良纱理所当然地说。 良锦又反问,“在太子屋中找到的?我们如何进得了太子的屋子?又如何能够从他的屋子里拿走这么重要的书信?” 良锦的两个反问让良纱无言以对,她顿时觉得自己简直太傻,竟然连这么粗浅的逻辑都没有想清楚。 这封信写得没头没尾,她们凭什么用这封信去指证当朝太子?她们若是一口咬定这份东西是在太子宫中找到的,可是,这也是承认了她们私自潜入太子宫中行窃,这首先就是一桩重罪。 一直沉默的夏宸突然开口道:“可是这封信里的确是写了这场战事并不是偶然,而是有人在背后捣鬼,蓄意陷害轩王,有这些,不就够了吗?不管是谁在背后搞鬼都无关紧要,赶紧给轩王传信让他当心才是要紧之处吧。” 夏宸的话,让她们都不觉怔了一下,好像夏宸所言的确有几分道理。 抛开写信和收信之人不说,单单是这封信本身的内容就足够劲爆,足够引起皇上的注意。 夏宸的话好像一下子又点燃了她们的希望,但是倪清羽却依然是摇着头,她语气清冷,“你们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她们都愣住了,想不明白这整件事情。 倪清羽缓缓开口,“这封信上的内容如此重大,若是我们不能说出究竟是谁写给谁的,不能解释这背后之人究竟是谁,不能说出来源何处,皇上会信吗?旁人若说这封信是我们伪造的,是我们随便从哪里捡来的,我们都无力应答。” 她们愣了一下,随即又都泄气了下去。 是啊,这么重要的一封信,她们若是真的说不出究竟是从哪里得到的,皇上又怎么会相信呢? 可是,她们若是说了出来,那便是自己打脸,能不能扳倒太后不说,反倒先把自己带沟里去了。 这个法子不行,她们不觉满心气恼。 “那我们究竟要怎么办啊?”良纱又很是无力地问出这个问题。 究竟该怎么办呢?究竟该怎么突破这个困局? 倪清羽的脸上露出沉吟之色,片刻之后,依然运筹帷幄之态,“这件事,解决的根源,全都系于一人身上。” “谁?”她们三人异口同声地发问。 倪清羽看着她们,“就是王爷自己。” 她们都是一愣,倪清羽又继续道:“太子的目标是除掉王爷,没了王爷的照拂,我们这些人,便全都失去了救命稻草。我们要保命,最直接可靠的法子,就是把王爷保住,他好了,我们所有人,才能好。” 她们都重重点头。 “可是现在王爷远在前线,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些消息啊!”良纱叫嚷着。 “他不知道,但是,我们却是可以给他传信。”倪清羽语气笃然。 “王妃是打算……”良锦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这么重要的消息,怎么可能用飞鸽传信这样的法子? 倪清羽果真接话,“这样要紧的消息,定然是不可能用飞鸽,定要最可靠之人亲自送去!” “那,王妃您打算,派谁去?”夏宸有些试探性地发问,她心里,已经是有了一个人的名字,但心里,又是在暗暗担心。良纱反应迟钝,但她心里也已经有了觉悟,她心里也在暗暗担心了起来。 倪清羽的目光落在她们两人身上,有些无奈地说:“这件事,我只能派我信得过的人去。旭端和张惰,都是我信得过的……” 夏宸和良纱两人最后的一点希望也湮灭了下去,倪清羽果真是要把把自己的心上人派出去。但是,她们心里就算是有不舍,如今情势,她们也是不能多说什么。 夏宸抬起头,眼神里闪着光,“王妃,我也一道去!” “不可以!”倪清羽断然拒绝。 夏宸有些急,“为何不可?我会武功,在路上是绝不会耽搁了时间,而且,我也想去看看我哥哥。” 倪清羽却是半点不曾松口,“不行,我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 夏宸有些急,又欲反驳,倪清羽便又开口道:“你走了,谁来保护我们?” 倪清羽的一句话,一下子把夏宸要说出口的话堵了回去,心里升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那是一种因为被需要而感到特别满足的感觉。 夏宸有些愣愣然,忘了吵闹,倪清羽嘴角微微勾着,“小宸,我不让你去,一方面是担心你的安全,另一方面,也是出于自己的私心,你和旭端都走了,我身边没有一个保护我的人,若是皇后和太后那边有什么动作,你让我如何应对?” 第三百一十三章 太后阴谋 夏宸听了,便是乖乖地住了嘴,做出了妥协让步,“好,那我就不去了,留下来好好保护王妃!” 倪清羽嘴角又往上扬了扬,对付夏宸这样没有心机算计的小女孩,真是轻而易举。 良锦又开口道:“王妃,那这件事,究竟要不要告诉羊管家?” 倪清羽几乎是完全没有任何犹豫地点头,“这件事自然要告诉他。” 羊七是睒于鸿轩最信任的心腹,他在睒于鸿轩身边待了这么长时间,一心一意地扶持睒于鸿轩,他对睒于鸿轩的忠心,倪清羽在前世早就已经有了认识。 这件事如此事关重大,最应该知道的,便是羊七了。 他若是知道睒于鸿轩会遇到的危险,定然是会毫不犹豫地加派人手赶往前线给他送信。 他们听了,也就跟着点头,羊七和睒于鸿轩的关系,她们也都是瞧在眼里,这件事就算是让羊七知道,也是有益无害。 倪清羽说着便要马上起身,那架势是要直接杀到羊七的院子里,好歹被良锦和良纱压着坐了下来。 “王妃您可别这么急,现在天色已经晚了,这个时候娶找羊管家不合适。” “就算现在去找了他,也不能让他们连夜赶路吧,他们若是没休息好,只怕路上还会误事。” 良锦和良纱你一言我一语地劝着,倪清羽这才是坐了下来,她们说的,也的确在理。 在睒于鸿轩打胜仗之前,想来是不会有危险的,太子若是够聪明,就应该物尽其用,卸磨杀驴,而不是一上来就把睒于鸿轩干掉了,让自己独自啃石易安这个硬骨头。 倪清羽心头松了松,这才是感到了阵阵困意,重重地打了几个哈欠。 “王妃您已经连着两天没休息了,赶紧歇着吧,这件事情,明天再找羊管家从长计议。毕竟随行上路的人,都要好生挑捡一番才保险。”良锦思虑很是周全,倪清羽觉得在理,神经稍稍松了下来,困意愈加明显。 倪清羽打着哈欠交代,“你们把这两份东西重新收检起来,锁进那个小盒子里。” 良锦手脚麻利地便把东西折好放了进去,稳稳当当地锁了起来。 倪清羽躺倒了床上,一沾到枕头,便呼呼地睡了起来。 整个寰宇轩又恢复了一片宁静,最后,便只剩下那些微弱但是均匀的呼吸声。 夜色慢慢变深,寰宇轩静谧的空气,突然被一道黑影打破了。 那个黑影身形娇小,熟练地闪到了有人歇着的房门外,伸出一根管子,轻轻一吹,屋子里便弥漫着阵阵烟雾,屋子里本就睡得熟透的人呼吸声变得愈加沉了起来。 做了这些之后,那个黑影便小心地推开了倪清羽的房门,更是熟练地避开了门口上挂着的铃铛,悄无声息地闪了进去。 黑影进去了之后,也没有到处乱翻,又是目的明确地往倪清羽最隐秘的储物箱走去。 黑影拿起了那个上了锁的小箱子,心里动了一下,从头上摘下发簪,手法熟练地打开了来。 原来这个黑影,是个女子! 她刚打开,便从身上拿出了一样东西,正想要把那东西放进去,但是她的目光却是被箱子里的其他东西吸引了。 她瞟见了满是蚂蚁文的信,心里一阵好奇,便拿了起来,好生看了半晌,却一个字都看不懂。 她又拿起了另一封信,刚扫了一眼,脸色顿时就变了,手也有些发抖了起来。她把两封信拿在一起对照着,心里已经有了定论,这封歪歪扭扭的蚂蚁文写的,就是另一封信上的内容! 黑影心里一阵兴奋,她赶忙收好了自己怀中原本要放进去的东西,脑子转了一下,把那两封信拿到了隔间的书房,摊开了纸张,借着屋子中还点着的一两盏微弱烛火,快速地誊抄了过来,然后也未等墨迹变干,就把它们折了起来,塞到了怀里。 黑影急急忙忙把那两封原始的信件收好,重新放进了箱子中,然后手脚麻利地把小箱子锁上,放回原处,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但是那个黑影过于匆忙,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誊抄的时候,一滴墨汁已经掉落在了那份蚂蚁文上,浸透了进去。 黑影闪出了寰宇轩,却是没有往府外而去,而是溜进了内院的一处丫鬟住处中。 那黑影溜进了自己的屋中,同伴早已经被她迷晕,她摘下了自己的面巾,脱掉了身上的黑衣。 她重新把那两份东西拿了出来,认真地看着,嘴角勾了勾,脸颊上顿时现出两个酒窝,甚是可爱。 有这样一对酒窝,又对寰宇轩,对倪清羽的东西存放如此熟悉的,不是思彤又是谁? 她拿出自己原本打算放进倪清羽箱子里的那封信,毫不客气地烧掉了。 思彤回忆起那天在太后宫殿中,她对自己的嘱托,“我要把倪清羽除掉,你有最大的便利。” 思彤一时想不出什么快捷得力的法子,太后却已经在睒于鸿轩出征后的半个月想出了一个法子。 太后把那封信交给了思彤,“你把这封信偷偷放进她最隐蔽的箱子中,哀家会给容儿知会,让她去搜院,到时候搜出这封信,她的罪名便是坐实了,任谁都救不了她。” 思彤满心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信,竟然会这么有威力。 太后没有忌讳地让思彤把信拆开了,思彤看了,整个人都怔然了。到了方才,她的震惊便更加难以掩饰,因为太后交给她的信,与她在倪清羽箱子中发现的这封,中心思想竟是一模一样! 没错,太后便是打算利用这封信,在倪清羽头上扣上蓄意挑起两国之争,与秦国九皇子互通消息谋害亲夫的大罪! 有了这封信,倪清羽从一开始来到陈国所有的一切,就都变成了别有所图,这么大的一顶帽子扣下去,倪清羽就算长满了嘴巴,也说不清。 思彤看到那封信,被愈加深浓的震惊震慑住了,原来,太后蓄意谋划的事情,根本就是真相!倪清羽原来根本就真的做了这样的龌龊事,太后不过是歪打正着,刚巧撞上了! 思彤想到这里,原本还隐隐存在的一丝负罪感便彻底消失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分派任务 晨光已经照进了屋子里,床上的人却是完全没有动静,连平时会早早醒来的几个丫鬟们,也都出奇地睡上了懒觉。 直到日上三竿,良锦才是迷迷糊糊地从梦中醒来,她看到外面一片刺眼的光时,条件反射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她怎么就睡到了这个时辰! 再看去敲良纱和夏宸的门,她们也都是睁着一张迷糊又有些无辜的双眼看着她,她们三个人竟然同时睡了这么晚。 叫她们稍稍松一口气的是,倪清羽比她们睡得更晚,她们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的时候,她的呼吸声还是很均匀。 她们都在心里暗叹,这些日连续熬夜解码,她定然是累坏了。 倪清羽终于从床上醒来的时候,整个人脑袋都是昏昏沉沉的,她也以为自己是太过劳累的原因,但是她们都不知道,她们实际上是被迷香迷晕了的原因。 倪清羽看着时辰,心里有些着急,“快给我收拾一番,然后赶紧去找羊管家。” 良锦却是道:“奴婢一起身就已经到外院去寻过了,羊管家一大早就出门了,不在府中,他身旁的家丁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倪清羽的动作顿时一阵泄气,有些喃喃地说:“怎么就出去了?” 顿了片刻,倪清羽又道:“那你去把旭端和张惰唤来。” 至少这件事得先跟他们两人交代一番。 夏宸不在边上,良锦压低声音,“穆侍卫昨晚去办事了,我去瞧了,还没回来。” 倪清羽心里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良锦口中的“办事”,就是上次她交给他们的太子和太后爪牙的名单。 之前一段时间,太子和太后的人连连中招,他们多少增加了几分防备,所以倪清羽便吩咐穆旭端稍稍缓一缓,这件事便消停了一段时间,现在,大战在前,太子和太后无暇旁顾,穆旭端又在太子房中发现了这么多结党营私的铁证,他们又开始有所动作。 “还没回来?”倪清羽又是一阵喃喃地低问,“会不会,有什么闪失?” 此前他们一直都做得很好,但是,凡事都没有绝对,毕竟太子和太后已经吃了这么多次亏,若是他们多长了几个心眼,严加防备起来,难保不会遇到危险。 良锦和良纱心里也是顿时漏了半拍,有些自我安慰地说:“应该不会的吧。” 倪清羽的眼皮却是一直不停地跳着,她总感觉,今天一定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倪清羽有些失神,半晌才说:“你们派个人到外院守着,若是羊管家和旭端回来了,就立马通知我。” “是。” 良锦良纱颔首应着,两人对视一眼,良纱便去了。 直到过了晌午,良纱才是急急忙忙地跑了回来,“王妃,穆侍卫回来了,我把他的张惰都一起叫来了,眼下正在大殿里候着呢。” 倪清羽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旭端怎么样?没有出什么闪失吧?” “瞧着没有,但是感觉脸色有些怪。”良纱如实作答。 倪清羽心里又禁不住咯噔了一下,脸色有些怪?难道还是发生了什么事? “羊管家呢?还没有回来吗?”倪清羽又发问。 良纱摇头,“还没有,但是我已经留了话,若是羊管家一回来,家仆们便会第一时间通知他,让他来见王妃。” 倪清羽这才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倪清羽把箱子里的那两封信拿上,稍稍整理了一番,这才是起身往大殿走去。 张惰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没一刻消停地在大殿中来回踱着。穆旭端则是紧锁着眉头,神色带着几分凝重。夏宸知道他来了,早早地就跑了来,张惰很是油嘴滑舌地揶揄了一番,夏宸就很不客气地和他互损了起来。 穆旭端看着吵闹的两人,心里不觉一阵阵失笑,但是眉头上的凝重,却是掩饰不掉。 倪清羽走了进来,目光与穆旭端对上了,两人交换着各自的信息,但是当着夏宸和张惰的面,他们都不方便把话说出口。 倪清羽看到穆旭端的神色,心里顿时生出一股很不详的预感。 但是眼下,什么都没有给睒于鸿轩传信这件事更重要。 “王妃,您这次把我们叫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之事?”张惰开口发问。 良纱去唤他时,神色都与平日不太一样,他就算心再大,也是能猜出几分,倪清羽定然是有要紧事交代。 倪清羽正了正神色,酝酿着该如何开口。 很多事情张惰都没有参与,而穆旭端却是至始至终参与其中,他看到倪清羽的神色,心里隐隐有了猜测,“王妃,难道是那封信……” 倪清羽看着他,定定地点头,“那封信,可不寻常。” 张惰心里阵阵疑惑,“什么信?我怎么听不明白?” 倪清羽没有多言,她从袖间拿出了自己译好的信,递给了他们二人。 穆旭端心头沉重,张惰却是满心疑惑,但是两人看完那封信之后,脸色都是一阵阵变化。 穆旭端心头的怒意翻滚,拳头紧紧握着。张惰的脸色也是骤然一变,他怒道:“这,这封信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写的?原来陈秦两国的战事,竟然是这个王八羔子挑起的,还想要杀了我们王爷!本大爷非要剥了他的皮不可!” 张惰言语粗鄙,但是却也颇为直爽。 良纱愤愤接话,“这个王八羔子,就是太子!” 张惰一阵惊诧,“太,太子?” 穆旭端语气冷然,“没错,就是太子,这封信,就是我在太子的寝宫里搜出来的,为了掩人耳目,此前是以暗语书写,这封信,是王妃解码解出来的。” 张惰的眼珠子顿时瞪得老大,这么劲爆的事情,他竟然都不知道。 张惰声音有些结巴,“你,你的意思是,你是早就怀疑太子的意图,所以才会潜入太子的宫中行窃,找出证据?” 穆旭端看着张惰,“不是我早有怀疑,而是王妃,她有先见之明,早就察觉这件事情定然不简单,所以才派了我去,没想到,果真如王妃所料。” 张惰听了,目光不觉在倪清羽和穆旭端脸上打转,然后又看着其他人,她们好像都知道的样子,难道被瞒着的,就他一个人? 第三百一十五章 重任加身 这么一想,张惰心尖顿时有些闷闷不乐了起来,怎么全世界都知道的事情,单单就瞒了他一个人?穆旭端都接受了这么重要的任务,还完成得这么漂亮,自己都没有露一手的机会。 倪清羽看到张惰的神色,把他的这点小心思一眼瞧了出来,良锦和良纱也是瞧出了他的那股气闷,心里真是觉得好笑,眼下这种情况,他倒还是只想着自己生闷气。 张惰有些闷闷地说:“怎么这些事情,我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王妃有任务也总不叫我……” 一股赤裸裸的醋意,而他吃的这个醋,不是寻常男女的醋意,而是因为不受主子待见而吃醋。 良纱不觉一阵训斥,“都这个时候了,你倒是还净吃这些闲醋,若是你功夫有穆侍卫一半好,平日里行事稳妥些,王妃会不给你委以重任吗?” 夏宸闻言,心里蹭地升起一股自豪的情绪,看穆旭端眼神里不觉又多了几分柔情蜜语。 张惰被良纱这一训斥,整个人顿时蔫巴了,他们两人,倒真的像是唠叨的妻子在训斥不争气的丈夫一般。 好在张惰也不是那种会揪着什么事情乱想的人,他一听良纱的训斥,好像的确是有几分道理,他便很快装怂认错,“的确是我的错,以后我定然勤加练功,把我师父的功夫都学过来,到时候就可以给王妃好好办事!” 倪清羽嘴角微微勾着,“你也不必气馁,眼下,我便是有一件格外要紧的事要交给你。” 张惰眼神顿时发亮,一副兴奋地等着任务的样子。 穆旭端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他的目光瞟了瞟手中的这封信,“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王妃是想让我们快马加鞭赶往前线,给王爷送信。” 倪清羽点着头,神色中含着一丝赞赏之意,穆旭端果真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通。 张惰一愣,原来是个跑腿的活,还想也并不是很有技术含量,他的脸色又是一塌,心里寻思着,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用到他的武功? 张惰是脸上藏不住事的,他这一副形态,马上又暴露了他心里所想。 倪清羽神色严肃,“怎么了张惰,你不愿意?” 张惰打起精神,“怎么会!只要是王妃吩咐的,小的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倪清羽神色定然地看着张惰,“你是不是在想,我好不容易让你去办一件事,但是却只是跑腿的,没有什么难度的小事?” 张惰被戳破了心思,脸上不觉现出阵阵红润,又有些汗然。 良纱见他心里竟然这么想,一阵气恼,不觉是暗暗骂着,他可真是个地痞流氓,脑袋瓜子不会想事情。 倪清羽知道张惰心里就是浮躁了些,但是他只要意识到自己受到了重视,便是会拼死效忠,所以,倪清羽便决定好好敲一敲他的脑袋。 倪清羽又是紧紧盯着张惰,“你真的只当这件事情是没有难度的小事吗?刚好相反,这件事是至关重要的大事,不仅一路前去艰险重重,而且,我们所有人的性命,便都交托在了你们身上。你们若是能把消息传到了,那我们,便才有了一线生机。” 张惰脑袋瓜子有些反应迟钝,听到这件事这么艰险而重要,心里顿时提了起来。 “我们所有人,都是依托于王爷,才能住着这一座王府,才能享受着这些待遇,若是王爷去了,太子会放过我们吗?你以为这一路上,会很顺利,就像我们从秦国来时一样,只要一路游玩便可?那你就想得太天真的,太子的目标既然是我们,那在京中的我们这么一大家子人,他会不派人守着?只怕你们一出来,身后就会跟着甩不掉的尾巴,一路上,也不知道会有多少埋伏等着你们。” 倪清羽缓缓地说着,语气已然十分平静,但是却是叫人背脊阵阵发凉。 倪清羽掷地有声地做陈词总结,“我是把我们整个王府上下老小的性命,都交托到了你的手中,你还把这件事,当成一件小事吗?” 张惰这才意识到这件事根本不想自己想象的那么容易,他心里那一股受到重用的感觉陡然而生,方才那一股被小看了的感觉一下子抛到了九霄云外,他亦是爽快人,扑通就跪地,“张惰愚钝,没有体悟王妃交托在我身上的重任,张惰该死!” 倪清羽见此,知道他已经被自己说动了,倪清羽轻道:“好了,你起来吧,你知道这件事事关重大那便是最好的。” 张惰一副豪气满天的样子,狠狠地在胸脯拍了几下,“王妃放心,这件事,我张惰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这个信儿,我张惰一定会给王爷带到!” 穆旭端亦是恭敬肃穆回话,“旭端定也会竭尽所能,绝不辜负王妃的重托!” 倪清羽看到他们的模样,心里升起丝丝安慰,一直悬着的心,总算也稍稍安定了下来。 “这件事自然不能让你们两人单枪匹马地去办,旭端,你挑一些身手扎实的弟兄一起带上。还有便是,羊管家,这件事定然要告知于他,也好让他挑选精干之士,一同前往。”倪清羽又是嘱托着。 “可是羊管家外出了,现在还没有回来,真是急死人了。”良纱有些着急跺脚。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来人脚下生风,中气十足,还带着一股来势汹汹之意。 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了门口,却见羊七一脸肃然地走了进来,双手抱拳,朗声道:“老奴羊七见过王妃!老奴听说,王妃有要紧之事要寻老夫,已然寻了老夫一个上午了。” 众人方才还在说到他,羊七便马上找上了门来,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众人脸上挂着喜色,但是倪清羽却在羊七脸上看到了一股与平日不同的来势汹汹之意,叫她心里忍不住打了个突。 倪清羽暗想,定然是自己想太多了,倪清羽脸上挂上了笑意,“我是在找羊管家,因为眼下刚好遇到了一件很至关重要的大事,正要寻羊管家一道商议。” 羊七眉眼微微挑着,“可真巧了,老奴也刚好有一件要紧之事要与王妃说。” 第三百一十六章 羊七怀疑 不知怎的,倪清羽在羊七的脸上,又看到了那抹不太友善的神色,她心里顿时又是一阵打突,羊七口中说的要紧之事,究竟是什么? 张惰见了羊七,脸上一下子挂着一阵兴奋之色,方才倪清羽还在说要把这件事告诉羊七,他就好像听到了信儿一般,马上出现了。 张惰拿着手中的那封信,已经像是倒豆子一样把事情的经过都倒了出来,“师父,您来得可真是时候!您看这封信,是旭端在太子的寝宫中搜到的,太子竟然和秦国人互通消息,蓄意挑起了这场战事,他们的目的是要把王爷除掉!” 羊七咋一闻,脸上的神色顿时变了,布满了震怒之色。 他一下子把那封信夺了过来,匆匆地看了几眼,然后眸子中立马就蒙上了一层愈加深邃的寒意。 倪清羽第一次见到羊七现出这样阴狠的神色,平日里,他都是一副温和慈祥的模样。 倪清羽开口道:“这便是我急于要和羊管家说的事情,太子狼子野心,竟然有这样的阴谋,王爷眼下只怕有危险,我们需要马上派人去给王爷送信,羊管家对府中的精干之士最熟悉不过,所以这些人选,还需要羊管家去筛选。” 倪清羽有些急急地说着,但她却是发现羊七的脸色又是变了变,此刻,正用一副极度怪异的神色看着自己,在他的这股眼神注视下,倪清羽心里莫名地一阵阵发凉,自己,难道说错了什么? “王妃可真是蕙质兰心,有寻常男子都没有的远见卓识,竟然连这样的事情,都能猜测到。王妃手下的这些人,也都是个个了得的,太子行宫这样的地方,也都能出入自由!”羊七的话里带着一股阴阳怪气的调调,众人都有些奇怪,羊七这是怎么了?这不应该是他的正常反应才是。 张惰最是惊讶,“师父,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说话怪怪的。王爷现在有危险,咱们应该赶紧派人去给他传信,不然他被太子害死了,咱们整个王府的人,也都逃不掉。” 羊七的目光淡淡地瞟在张惰身上,叫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今天的羊七,怎么就这么吓人呢? 倪清羽从他的神色和他方才说的话中,隐隐有了自己的猜测,“羊管家,你是不相信我?不相信我说的话?” 羊七冷着脸站在原地,只是轻哼了一声,也不答话。他的这个反应,已经是最大的表态。 众人都只觉得,今天的羊七莫不是撞了邪了,怎么对王妃这般无礼?而且王妃说的,明明就是一件很重大的事情。 倪清羽从袖间拿出了另外那封暗语的信,“羊管家若是不信,便看看这封信。这封,才是旭端从太子行宫中搜出来的原始信件,为了掩人耳目,他们用了暗语,但是我已经解了出来,内容,就是羊管家手中所拿的那一封。” 羊七的脸色稍稍变了一下,但他却是不主动上前去接。倪清羽冲张惰使了个眼神,张惰很有眼力见,马上就跑了上前,恭敬地接过那封信,然后又很恭敬地交到了羊七的手中。 羊七接了过来,打开一看,果真是一些叫人难以读懂的暗语。 他眉头紧锁,这些暗语,他却是读得懂。 他把两封信对照着小心地看着,信中内容,果真与倪清羽翻译出的那封信并无二致。 太子,果真是有这样的狼子野心,要除掉睒于鸿轩! 羊七的脸色顿时蒙上了一层更深的怒意,拳头紧紧握着,发出咯咯的响声。 倪清羽没想到羊七竟然是会解读这些暗语,她对羊七的那股敬佩不觉又加了几分。 “羊管家眼下愿意相信我的话了吧?”倪清羽开口,询问的目光看着羊七。 羊七的神色,却还是有些怪异,他的目光亦是放在了倪清羽的脸上,上下打量着,好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更像是要把她看穿了,却是一直都不曾开口。 众人都感觉现场的气氛有些怪异,但是倪清羽和羊七不开口,他们也都不敢开口去打破沉默。 倪清羽一直与羊七对视着,她不知道为什么羊七会突然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但是他的眼神,却是带着太多叫人读不懂的意味,倪清羽心里甚至有些心虚,难道,他真的是发现了什么? “羊管家,你,还是不愿意相信我?”倪清羽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 夏宸也被羊七的这股莫名其妙的反应搅得有些不耐烦,她不耐烦地开口,“羊管家,你究竟在卖什么关子,这证据都已经摆在了眼前,难道你还有什么不相信的?” “对啊,王妃难道会害了王爷不成?”良纱也忍不住帮腔。 王妃这是尊重羊七,才把这件事告诉他,没想到他听了这件事,却是这般磨磨唧唧,半天都不吭声。 羊七终于开口,“有些事,并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人心,也并不是这么容易被看透的,所以老夫,不能不多留几个心眼。” 她们都是一阵失笑,夏宸不客气地说:“羊管家,求求你不要在这里摆弄老夫子的那一套理论,先赶紧处理一番眼前的要紧之事,王妃是王爷的妃子,眼下也是担心王爷的安危,难道她会闲着没事干,伪造出这些东西,混淆视听吗?这样对王妃又有什么好处?” 但是倪清羽心里,却是没来由地沉了一下,羊七的话,难道是别有深意? 穆旭端的脸色也是骤然一变,目光不觉是与倪清羽暗暗对视了一眼。 羊七的目光在倪清羽和穆旭端两人的脸上瞟着,叫两人心尖都是一紧。 羊七沉了沉声,“王妃要说的事情已经说完了,那眼下,便到了老夫说了。” 夏宸又满是不耐烦,“羊管家,你究竟有什么要紧的事一定要现在说,现在应该赶紧去挑选精干之人一同上路给王爷送消息才是啊!你要说的那些事,等办完这件事再说也不迟吧。” 张惰对自己师父今日的反常也有些莫名其妙,他平日里不大敢为你羊七,眼下他也忍不住开口,“对啊,师父要说的若不是很要紧,就先缓缓吧。” 第三百一十七章 抓伤之谜 羊七的目光却是带着一丝寒意,扫在他们两人身上,不知怎么的,让人觉得格外有震慑力,他们两人顿时便是噤了声。 羊七的总总反常,都叫倪清羽心里升起一股隐隐的不安,她沉了沉声,“羊管家有何事情,便说吧,我洗耳恭听。” “王妃不要怪老夫无礼,但是今天有些事情,老夫既然发现了端倪,那便定是要刨根问底问清楚,不然,这般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实在是叫人心里徒生不安。”羊七的眼眸中闪着阵阵寒光,定在倪清羽身上。 倪清羽手不觉是冒着丝丝冷汗,她怎么就被羊七震慑住了。 倪清羽吞了吞口水,“羊管家但说无妨。” 羊七的目光突然转向了穆旭端,“不知穆侍卫,昨晚上去了何处?” 羊七的话一出,倪清羽和穆旭端心里就顿时咯噔了一下,良锦和良纱心里也莫名地紧了紧。 夏宸和张惰却是满脸困惑不解,不知道羊七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问题。 夏宸的目光落在穆旭端那张俊朗的脸上,他昨晚上难道没有在房中吗?难道,去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难道,去跟别的女人私会了?夏宸内心戏丰富,脸顿时皱在了一起。 穆旭端调整着神色,“羊管家何出此问,昨晚上在下哪里都没有去,而是在房中歇息。” “是吗?”羊七轻巧反问。 他的目光却是没有从穆旭端的身上移开而是像一把刀子一样,尖尖地落在他的身上。 他突然又开口道:“那你介不介意让老夫看看你的手臂!” 羊七的话音一落,穆旭端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羊七冷哼了一声,然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位移到了他的身旁,手脚格外迅捷地钳制住他,一把把他的右手袖子掀了起来,那上面赫然是一块纱布,纱布上面还渗着丝丝血色,由此可见,那是刚刚包扎上去的。 穆旭端的手被钳制住了,羊七不客气地一下子把他的纱布揭开,一个鲜血淋漓的抓伤赫然呈现,这个伤本没什么,但是自己却是被羊七发狠的力道弄得生疼,他不觉哼了一声。 众人都是一阵惊讶,穆旭端的手上,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崭新的抓伤? 倪清羽和良锦良纱明白过来,定是昨天晚上的时候受的伤。 既然是昨天晚上受的伤,连他们都不知道,那羊七,又怎么会知道? 倪清羽心里一阵惊诧,她想起方才刚刚见面时穆旭端与她交换的那一个眼神,难道,穆旭端要说的,就是这个抓伤?难道伤他的人,不简单? 倪清羽的目光又对上了羊七的,突然,一个想法突然蹦到了她的脑中,羊七之所以会知道这个伤,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个伤,就是羊七自己留下的!倪清羽的背脊一阵发凉。 不知情的夏宸见了这道骇人的伤痕,又想到自己方才的联想,心里顿时又生出一个更加荒谬的想法。 她一下子走到穆旭端的跟前,噘着嘴指着他大声问道:“这个伤,是怎么弄伤的?你说,是不是昨晚上去和别的女人私会,被那些狐狸精抓的?” 原本空气中弥漫着的那股紧张气氛,一下子叫夏宸这有些无理取闹的质问搅散了。 穆旭端有些哭笑不得,她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他刚要出口否认,但是随即一想,这个说辞,会不会就能瞒过羊七的质问? 穆旭端的脸上现出一丝闪躲,就像是偷腥了被抓住现行的人一样,支支吾吾地说:“我,我……” 穆旭端的这个反应,一下子让夏宸脑门充血了一样,一股巨大的气恼涌上心头,她委屈得几乎要掉金豆子,瞪着他大骂,“穆旭端,你真是个大混蛋!” 然后就一把从羊七手中抢过穆旭端的手臂,照着那个伤口,狠狠地咬了下去。 穆旭端疼得吱牙咧嘴,众人看了,都一阵倒吸冷气,夏宸可真是下得了口啊! 倪清羽和良锦良纱三人心里都是一阵阵为穆旭端感到疼,真是难为他了…… 夏宸的嘴上也满是血腥,她看着穆旭端手臂上的伤,心里一阵阵心疼,但是想到他竟然去与别的女人幽会,还让那些狐媚子在他身上乱挠,她心头就是一股异常气恼之色,她一撒腿便往外跑。 穆旭端没多想,赶忙就追了上去,拉住她的手臂,“小宸……” 夏宸大声吼着,“你别碰我!”她要甩开他,但是却甩不开,穆旭端的眼神里带着些许祈求意味,夏宸却是根本不领会。 倪清羽看到这副场景,心里也已经知道穆旭端的打算,她顺着剧情发展跟着劝道:“小宸,你也不要太冲动,旭端不是这样的人,这其中想来有些旁的误会,旭端定是不会瞒着你去找旁的女人的。” 倪清羽明着在劝慰,实际上,却是在暗中点火。 夏宸果真又是一阵气炸,“那他手臂上的抓伤怎么来的?难道是他自己闲着没事干抓的吗?” 夏宸已经想到了他们翻滚到床上互相在对方身上揉搓的场景了,而穆旭端手臂上的伤,只怕也是为了情趣使然! 穆旭端自然是不知道夏宸脑中会有这么丰富的联想,他只是满心无奈地想着,这一次若是在羊七面前混了过去,那过后,他又要怎么把夏宸哄回来?他马上就要去前线,只怕是难啊。 这时候,羊七的声音冷冷地传来,“你们不用演戏了,他手臂上的伤,是我抓的。” 羊七的话,一下子又让众人愣住了,其中最为呆愣的,就是夏宸。 怎,怎么回事?怎么会是这样的?羊七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去挠穆旭端? 穆旭端和倪清羽心里却是阵阵叫糟,他们心里都惊了一下。 穆旭端心里懊恼,原来昨天晚上和他交手的人,真的是羊七!他只是觉得手法有些熟悉,按说穆旭端是无论如何打不过羊七的,但是,羊七却是害怕两人打斗,反而暴露了自己的行踪,所以就让穆旭端趁虚溜走。但是羊七心里,已经基本上能确定那人就是穆旭端,穆旭端的身手,他是知道的。他有意留下这道抓伤,就是为了今日做一个证据。 第三百一十八章 别有用心 “羊,羊管家,你说什么?”夏宸有些愣愣然地看着羊七,难道,真的是自己误会穆旭端了? 羊七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凌冽之气,他又是冷冷地重复了一遍,“你们不要再装了。” 夏宸是真的对这件事一无所知,但是落在羊七那里,却变成了装模作样,夏宸心里顿时一阵迷惑不解。 倪清羽和穆旭端又是对望了一眼,这件事,看来无论如何都是难以开脱了,良锦和良纱两人的眼神见也带着满满的心虚。 夏宸和张惰两人完全不知情,他们看着众人都有些奇怪的眼神,心里更是一阵惊诧不已,他们都感觉到了,这件事绝对不简单。 夏宸沉着脸直直地瞪着穆旭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张惰也是一脸疑惑地挠着脑袋,他也急需有个人来给他解释一下。 羊七看着夏宸的模样和语气,心里略略有些惊讶,难道夏宸也是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羊七的目光在穆旭端和倪清羽两人身上来回打转,就算夏宸不知道,但是穆旭端和倪清羽两人,定然是对这件事再清楚不过。 羊七的声音带着丝丝寒意,“王妃,恕老奴无礼,这件事,您不打算好好解释一番吗?” 倪清羽紧紧咬了咬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穆旭端也是咬着唇不说话,夏宸和张惰两人越发像是掉进了云里雾里一样。 羊七冷哼了一声,“既然王妃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那老奴便替王妃说吧。” 羊七缓缓开口,“昨晚上,当朝董太师家中突然进了贼,可那贼人,不偷金银钱财,却是往书房而去,把太师的一些奏折文书偷了去,你们说,怪不怪!真不巧,老夫也对那些奏折文书感兴趣,也刚巧去拜访了董太师,然后,就刚好遇上了那些贼人,交了一番手,那些贼人功夫倒也不错,老奴没有把他擒住,只在他的右手臂上,狠狠地抓了一把!可真凑巧啊,穆侍卫的右手手臂上也有这么一道抓痕,还这般相像!” 夏宸和张惰听了,两人的眼神变得很是惊讶,不停地在穆旭端的脸上打转。 当真有这样的事情! 穆旭端的脸色也变得很是奇怪,他有些苍白无力地辩解,“羊管家想来是认错人了,我手臂上的伤,不过是,是……” 穆旭端想说,是自己和别的女子寻花问柳之下留下的,但是话到了嘴边,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他只能怪自己脸皮太薄,而且,夏宸还在这里。 “是什么?难道真的是别的女子抓下的?那伤口,那力道,不是有些武功的人,又怎么能留下这么深的伤口!”羊七冷冷地说。 夏宸满脸惊讶这才是重新审视着穆旭端的伤口,但是那爪印已经被自己的齿印掩盖了下去,她看着穆旭端脸色发白,极力地在掩饰什么的样子,心里好像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这件事,真的是另有隐情,方才自己是太冲动了。 夏宸心里涌起一股心疼,满是怜惜地走到穆旭端跟前,一下子从方才的母老虎状态切换到了柔情小女子,“你为什么要骗我,害我咬了你这么重的一口。” 穆旭端心头一柔,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难道再极力地说自己其实昨晚上是真的去寻花问柳了,然后再把她惹恼了,再咬上一口吗? 夏宸的眼眸中已经要盈出水雾来,穆旭端已经完全被她拿下了,什么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他这就已经相当于在承认羊七说的话。 倪清羽知道,这件事只怕真的是瞒不住了。若是夏宸也知道真相,帮着一起圆谎做戏也就罢了,可偏偏她什么都不知道,还一直在一旁拆台。 果真,夏宸又是开口道:“你昨晚上去董太师家里偷什么东西啊?莫不是,又是王妃有了什么怀疑,要前去验证?” 穆旭端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良锦有些着急,赶忙打断这个话题,“眼下不是纠结这件事的时候吧,眼下更重要的是要赶紧派人去给王爷传信。” 良锦希望自己能够把羊七的注意力转移,但是,他既然是有备而来,那便定然是不会这般轻易地放手。 “这件事只怕没有这般简单吧,王妃不打算做出一个解释吗?”羊七又开口发问,“王妃藏着太多秘密,叫老奴猜不透,眼下这封所谓的从太子宫中搜出来的信,既没有称呼,也没有落款,老夫也没有看到这封信确确实实从太子宫中搜出来,你要让老夫相信,是不是有些牵强?” 羊七的话中含射意味十足,良锦和良纱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一般。 “羊管家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你在怀疑王妃是要害王爷吗?难道你怀疑这封信是王妃自己伪造的吗?”良纱很是气愤地喊道。 “我还是那句话,王妃身上藏着太多秘密,实在是叫老夫心里忐忑,这件事关涉到王爷的切身安全,容不得我不小心!”羊七冷冷地哼了一声,“老夫斗胆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话,若是王妃真的要害王爷,眼下我派人把王妃身边的亲信之人护送到了前线,到头来真正使刀子的,却是这些口口声声说要为王爷安危通风报信之人,那我羊七,岂不是成了真正的杀害王爷的刽子手!” “你!”良纱没想到羊七竟然会说出这么满含敌意的话,实在是气急。 倪清羽也没想到羊七对她竟然成见如此深,心头一阵寒彻,“羊管家就是以这样的心揣度我的?” 羊七的眸子紧紧地与倪清羽对视,“原本老奴对王妃也是全心全意地信任,但是王妃所行之事,却是有太多叫人猜不透之处,老奴心里不得不多留几个心眼。” 倪清羽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做过的事。 良锦良纱和穆旭端听到羊七这般误会于倪清羽,心里都替她感到一阵阵心疼,倪清羽暗中派人去做的这些事情,为的,不就是睒于鸿轩吗?她苦心为睒于鸿轩谋算一切,到头来,却是被加以最大的恶意。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为夺王位 羊七完全不顾这些,依然咄咄逼人,“王妃若是要老奴相信你所言,那便定要对你自己的怪异行为作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只有让老奴认可了,老奴才会相信王妃并没有恶意。” 倪清羽不知道羊七对她做的事情究竟知道了多少,他是知道了整件事情,还是只抓住了昨晚上的那一桩? 倪清羽不打算轻易松口,她打算亲自试探一番,“我不知道羊管家话里的意思,我何尝有过什么怪异举动?” 羊七又是冷笑一声,他见倪清羽不肯轻易松口,便索性抛出了更多的信息,“王妃为何会派穆侍卫潜入董太师家中,偷那些隐蔽的文书奏折?还有,这一桩,根本就不是例外吧!这段时间以来,太后和太子的那些秘密党羽,都是接二连三地被一群神秘人物揪出来,他们行事的手法,从来都是避其锋芒,但却是能够一针见血,直中要害!这些,王妃都一无所知吗?” 倪清羽的心里一阵阵惊诧,原来羊七已经把整件事情都查了出来。 而除了知情的几人,夏宸和张惰两个人就像是傻子一样,完全不知道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羊七紧紧盯着倪清羽,眼神中蒙上了深深的震慑,好像上面坐着的人,根本就不是堂堂王妃,而他,也根本不是一个小小管家。 “这些都是王妃主导的,对不对!这一切,都是这位穆侍卫为王妃一手操办的,对不对?” 倪清羽的脸色变得一阵煞白,她头一次感觉到了被人连连逼问,无言以对的感觉,这真的不是一种好的体验。 倪清羽正在酝酿着要怎么开口,羊七就收起了盯着倪清羽的眼神,突然猛的出手,快速地掐住了穆旭端的脖子,穆旭端根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众人一阵惊诧,羊七的手,快速地在穆旭端的身上摸了一把,然后从他衣服里拿出了一样东西,然后快速地又放开了他,自己退到了数米开外。 穆旭端剧烈地咳了半晌,他看到落入羊七手中的那封信,脸色顿时又是一变。 夏宸见羊七突然又对穆旭端出手,一阵惊诧,心里对羊七已经升起了极大的不满,“羊管家,你今天在发什么疯啊!干嘛老是对人动手动脚!” 倪清羽看到那封信,心里已经猜出了什么,那就是当初自己默写些的太后和太后心腹官员的详细信息,她誊抄了两份,一份自己留着,另一份,便是放在了穆旭端那里。看来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是瞒不住了的。 羊七一下子打开了整封信,只看了一眼,脸色还是禁不住变了,微眯着眼睛,满是探寻神色地看着倪清羽。 他把手中的东西扬在倪清羽的面前,“王妃还想要否认吗?” 倪清羽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既然羊管家已经把事情都查清楚了,我再怎么否认都没用了。” 她语气铿锵,终于是亲口承认,“没错,这件事,都是我暗中安排的,这段时间以来太子和太后的心腹官员连连出事,都是我派手下的人去做的,而旭端,几乎全程参与。” 夏宸和张惰两人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小,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羊七心里还是忍不住轻颤了一下,她终于是亲口承认了。 她,究竟是有怎样玲珑的心思,竟然会做出这样周密的安排!这些信息,她是怎么得到的,她的目的,又是什么?他越发觉得这个王妃像一个谜团一样,叫人怎么都猜不透。 倪清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知道羊七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她今天定是要全都交代出来羊七才会罢休。 倪清羽看着羊七,缓缓开口,“没错,这些事情都是我做的,羊管家定是要问我为什么,我这样做的原因,他们,都已经知道,既然今天羊管家已经把事情逼到了这个地步,那我就算想有任何隐瞒,也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夏宸和张惰还处于蒙圈状态,他们听到倪清羽说他们都知道,很自然便把目光投向了良锦和良纱,原来她们两个小妮子也知道这件事!就剩他们两人,像傻子一样被所有事情蒙在鼓里! 倪清羽眼神示意良锦,良锦知道这件事事关重大,倪清羽是不能不格外谨慎,她点了点头便去把大殿的门关上了,自己也守在门口,以防有人在外面偷听。 众人看到这番架势,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羊七对她,也是升起了更多的好奇。 “羊管家已经把事情都查清楚了,我也已经不想再隐瞒,我,做这些,是因为,我想帮王爷夺下人人觊觎的王位,我想帮他把自己想得到的东西全都拿到手。”倪清羽看着羊七,目光定定的。 她的声音很是平静,但是一个个字,却像是有千金重量,狠狠地砸在他们的心口。 羊七就算早有思想准备,但是还是被倪清羽的这股直接坦率的话震慑住了。 夏宸和张惰两人还是保持着一副被震慑住了的震惊模样,愣愣然地盯着倪清羽。 这张绝美的容颜,没有半点表情,那双紫眸却是在流光溢彩,仿佛是在告诉她们,她眼下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无比认真。 倪清羽在她们震然的神色中,又是以这副平静的语气说着:“没错,这就是我的意图,我知道,这个皇位,所有人都想坐,王爷也不例外,我是他的王妃,既然这是他想得到的,那我就有理由要为他拿到。” 羊七还是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半晌,才开口,“那你可知,这是多么大逆不道之事?” 一个后院之主,最大的谋算,也应该是后院的那一亩三分地,可是,她却是把手伸到了前朝之事,甚至,开始染指皇位储君!这,得是有怎样的谋图,怎样的心思算计,才敢有这样的心思! “富贵险中求,若是没有这份大逆不道的心,他日,又怎么能稳坐龙椅,独拥天下?”倪清羽语气铿锵笃然,没有半分怯懦之意,叫人不觉暗暗咋舌。 羊七心里升起了一股很怪异的感觉,眼前的这个王妃,果真非池中之物! 第三百二十章 勠力谋划 整个大殿的氛围,因为倪清羽的这些话变得有些怪异,初初听闻真相的三人一脸惊诧地盯着她,好像听到了天方夜谭一般。而早就知道了真相的其他三人,再次听到倪清羽的这些话,小心脏还是忍不住砰砰砰剧烈跳着。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也只有自己的这位王妃说得出口。这样狼子野心之事,也只有自己的这位王妃能够谋划得出。 倪清羽目光定然地看着羊七,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她也已经不想再多做隐瞒,“羊管家,你是跟着王爷最长时间的人,王爷心里想什么,除了你,没有任何人更熟悉,所以,他想要什么,你也是最清楚不过的。” 羊七缓了半天都没有缓过来,倪清羽的话暗示意味很浓,她的意思便是,她现在谋划的,就是睒于鸿轩想要的。即便这些年睒于鸿轩一直对太后荤素不进,连连拒绝太后的联合示好,倪清羽还是猜出了睒于鸿轩真正的野心。 同时,羊七对倪清羽也有了新的认识,她苦心做了这么多谋划,实际上,不也是在为了她自己的私心!睒于鸿轩登上了皇位,那她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后。 这位王妃,不仅心思精巧,更是颇有野心。 羊七却不愿轻易把睒于鸿轩的谋图在众多人面前袒露,羊七还是那副戒备之色,“王妃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王爷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参与过夺嫡之争,太后这些年对王爷一直拉拢示好,可是王爷都没有与她走得近,这就是为了避嫌,王妃现在不仅是擅自做出这样的谋图,还把这样的想法强加在王爷身上,若是叫有心人听了去,散播开来,岂不是要把王爷推向死路!” 倪清羽见他不肯松口,心里一阵冷笑,羊七若是想要瞒着旁人或许可以,但是他想要瞒着自己,却是实实在在把如意算盘打错了。 “是吗?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前几个月,王爷便已经在开始慢慢与太后走近,顺带着,王爷对咱们府里的这位范小姐也是格外体贴入微!当日王爷宁愿不为我做主,也要护着范怡容,不就是为了不破坏他的计划吗?”倪清羽一语道破。 这些话,都是睒于鸿轩那日对她说的,睒于鸿轩对她毕竟是有情,为了劝慰于她,终究是向她吐口,自己接近范怡容是别有所图,是为了得到自己想到的,这个所图,不就是太后的势力吗?不就是为了让太后支持自己上位吗? 羊七闻言,脸色骤然变了一下。 她原来都知道。她原来都知道睒于鸿轩那时有意偏袒范怡容,实际上并不是出于男女之情,而是出于自己谋图上的考虑。那既然如此,为何当日她还是要这样大吵大闹,丝毫不肯做出退让? 羊七的神色已经出卖了他,让他再也无法辩驳睒于鸿轩没有谋图皇位之心。 夏宸和张惰两人在一旁听着,觉得很是震惊,原来这件事,竟然还有这么多内幕在其中。 张惰没有参与其中,有些厉害关系他并不是很能明白,他就开口发问:“王妃,那依照你方才所言,王爷是有意谋图皇位,并且是已经有意借助太后的势力行事,那王妃您为什么还会对太后的人下手?这样,不也违背了王爷的意图吗?” 睒于鸿轩若是想要借助太后的力量行事,倪清羽又想要扶持睒于鸿轩登位,倪清羽若是一心为了睒于鸿轩的话,更为明智的做法应该是只对付太子的人,而不应该对太后的人也下手才是,可是倪清羽却是两面开弓。 羊七闻言,也是面带疑惑地看着倪清羽,眼神中还是带着几分怀疑。 “因为,他想要得到的,我可以为他做到,而太后,绝对不会是他想要合作的对象。”倪清羽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傲慢。 羊七却是因为她的话怔了一下,倪清羽说,太后绝不会是睒于鸿轩想要的合作对象,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羊七竟然升起一种感觉,倪清羽知道很多事情,甚至比自己还多得多。 对于倪清羽的这股笃然傲慢,良锦和良纱心里却是有一种本能地信任。因为跟着倪清羽这段时间,倪清羽在她们眼里,已经成了无所不能之人。 倪清羽看着羊七,“羊管家,我是绝对不会谋害王爷的,不然,我也不会苦心积虑地为他做这些。换句话来说,就算是为了我自己,我也是不会害王爷,我是王爷的王妃,他若是好好的,我才能好好的,我若是把他害死了,不就成了寡妇一个了吗?对我,又会有什么好处?” 倪清羽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她几乎是带着丝丝祈求,希望羊七不要再揪着这个问题,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更害怕的是羊七的追根究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这些老底,根本经不起追问。 在一旁的良锦忍不住为倪清羽说话,“羊管家,你这般怀疑王妃,真的是寒了我们的心!你可知,王妃做的这些,根本全都是为了王爷,而没有半分自己的私心!当初王爷这般护着范怡容,还说要废妃重立,即便是那时候,王妃也没有放弃要帮王爷清除障碍的念头,即便到头来那皇后的位置很有可能是范怡容的,即便她很可能是为他人做嫁衣,王妃也是没有犹豫过!” 良锦几乎很是激动地喊出了那些话,因为良锦站在门口守着,离倪清羽很远,倪清羽没有来得及阻止她说这些话,良锦已经把心里的话都倒了出来。 穆旭端心里也是升起丝丝感触,当初倪清羽刚刚与睒于鸿轩发生了剧烈冲突,整个寰宇轩就只剩下良锦良纱两个丫鬟,所有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等着那道废妃的圣旨,而穆旭端和翁羌垣却是刚刚收到了倪清羽的指令,要为睒于鸿轩争夺王位清理前路。 穆旭端不知道这项工作还要不要继续做下去,他临夜便是向倪清羽请示,倪清羽所表的态就是这样,就算到头来是为他人做嫁衣,她也要继续做下去,她也要为睒于鸿轩夺得王位。 第三百二十一章 步步紧逼 羊七听了这些话,脸上顿时现出了阵阵惊讶之色,她竟然有这样的胸怀?她做这些谋算,实际上,并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羊七不禁又是重新打量着倪清羽,到底哪一个人,才是最真实的她?羊七心里开始有些捉摸不定了。 但是,另一个问题又是涌上心头,羊七忍不住发问,“好,就算我相信王妃所行之事都是为了王爷,那,王妃又是怎么做到的?” 他扬着手中的那封信,目光又带着前所未有的深究和探寻,看着她,“这些信息,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轻易得到的,即便是王爷,他要调查这些信息,也是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可是王妃您,却是轻而易举地做到的,老奴实在对此十分好奇。” 羊七又拿着那封暗语的信,“再有就是这个,王妃竟然能察觉出太子与这场战事之间的关系,还能解读这些晦涩的暗语,老奴心里,实在是满腹疑问。” 倪清羽心头咯噔了一下,他最怕的,就是羊七向她问题这些。但是偏偏,羊七还是要抓着这个问题不放。 那些事情,她要怎么回答? 倪清羽几乎是带着丝丝祈求,“羊管家,我方才已经把我的拳拳之心都已经展现在你面前,难道你还不能相信我吗?眼下,王爷正在危险之中,当务之急应该是赶紧派出精干之士一路护送消息到前线才是。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能不能回头再探讨?” 倪清羽堂堂王妃,却是这般祈求的语气对一个管家说话,那是因为她知道,羊七不是一般的管家,他的身份何其特殊,倪清羽要跟他用硬手段,那是极不明智之举。 再说,现在她们本就已经内外交困,这时候她和羊七若是还起内讧,那,最后完蛋的,便只会是他们。 羊七执掌王府这么多年,而她自己,却是刚刚入门不过半年,这短短的半年时间里,她还被冷藏了一般的时间,早期她刚刚树立起的一点威信,早就在后面的这几个月中消磨殆尽。 羊七的威信比她高许多,倪清羽知道这一点,所以她不能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与羊七起冲突。更重要的是,这个时候她是真的需要羊七派出一支精干之师,一路护送这个至关重要的消息到前线,出于这个考虑,倪清羽就更不能与羊七起冲突。 所以倪清羽便只能耐着性子跟他解释,甚至受他咄咄逼问,也无力反驳。 羊七看着她的眼神,含着满满的真诚,只怕是稍稍有些心肠软的人,都是会做出妥协。 在一瞬间,羊七也有些心软了下来,但是很快,他马上又硬起了心肠,当日睒于鸿轩亦是要自己调查这位王妃,那便说明就连睒于鸿轩,也是对她的这些诡异举动满心好奇,所以,羊七决不能因为她现在的祈求就有丝毫退让。 既然今天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那就一定要把这件事剖开,把所有事情拉到台面上,好好晒上一晒! 谁又能保证,这件事情背后,有没有其他内幕?关涉到睒于鸿轩,甚至关涉到整个陈国,羊七不能不小心。 羊七换上了先前那副冷然之色,“王妃既然已经把事情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就只差最后的这一个交代和解释罢了,王妃为何又不愿意多说?莫不是,其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倪清羽的脸色顿时一变,没错,她的确是有见不得人的事情,那便是自己的这个重生的身份,她还没有想好究竟要怎样把这些事情向他们道出。 倪清羽心里满腹困扰,良锦和良纱等人却已经对羊七的不依不饶满心气恼,穆旭端却是率先开口,“羊管家,今日你的总总言行,穆某人也是无法苟同,王妃所行之事,全然不为自己的私心,现在王爷确实是有难在身,羊管家若是真的为王爷的安慰着想,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揪着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不放。” 羊七却是犯起了执拗,他冷笑一声,“你们觉得这些问题无关紧要?那是因为你们是王妃阵营中人。试问,王妃一个刚刚从秦国来的弱女子,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对我陈国太后太子的这些党羽部众了解得这么清楚?仅凭她一人之力,怎么能够做得到?一直以来,她的表现都显得过于聪慧,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下。事情如此诡异,老夫实在不得不怀疑,王妃身后莫不是有其他高人相助?那背后的高人,又会是怎样的来头?” 众人听了这话,心里都是一阵怔然。 穆旭端等人从来没有问过倪清羽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东西,就算心里无限好奇,既然倪清羽没有主动告诉他们,那他们便不能开口询问,即便,他们也觉得倪清羽知道得太多,太过于匪夷所思。 倪清羽心里一闷,羊七竟然怀疑她背后有人? 倪清羽感觉心里一阵悲凉,原来这一世,自己竟然是这般叫人不信任。 随即,又是一阵自嘲,也许这些,都是因为前世作孽太多了吧,所有这一世,她要花更多的时间来叫周围的人相信她的清白。 平心而论,自己现在的行事作风,的确过于诡异,羊七会产生这样的怀疑,也是人之常情。 她看了一眼良锦等人,她们心里,也是满心好奇的吧,只是,因为忠心,她们都忍住没有发问,而无条件地选择相信她。 羊七的目光紧紧地定在自己身上,眼神异常锐利,叫她避无所避。 她究竟要怎么做?难道,真的要把自己重生的真相说出来吗?难道,真的要把自己不堪的前世袒露在他们面前吗? 倪清羽感到心尖一阵迷茫。 她的眼神里含着一丝痛楚和无奈,看着羊七,“羊管家,是不是我今天不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你就不会善罢甘休?” 羊七语气铿锵,“没错!今日老奴斗胆,定要向王妃讨一个说法!” “若是,我执意不说呢?”倪清羽眼神闪着一丝痛楚,反问着。 “王妃不说,今日我们谁都别想走出这里,老奴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跟王妃耗。” 第三百二十二章 加深怀疑 众人听了羊七有些耍赖的回答,心里都是一阵无奈,他这算什么?一个小小管家,对一个王妃连连相逼,真是蹬鼻子上脸! 良纱有些沉不住气,“羊管家,王妃是敬重您在王府中的老资质,但是你也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王妃怎么说也是王妃,怎么能容许你,在此连连逼问?若是王爷回来了,知道了这件事,他也定不会轻饶于你!” 夏宸和穆旭端是知道羊七的真是身份,知道羊七对睒于鸿轩而来的重要身份,但是,羊七也不能仗着这一点,就不把堂堂王妃放在眼里吧! 羊七却是根本不在乎,因为,他心里已经急切地要知道答案,他面不改色,“恕老奴无礼,这件事,就算是得罪了王妃,日后受到王爷的责罚,老夫也是会追问到底!” 倪清羽背后有人。羊七已经先入为主地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但是那个人究竟会是谁? 羊七脑中快速地过了一遍,突然,他的脑中突然闪出了一个词,黑衣人! 羊七被自己的想法狠狠地吓了一跳,黑衣人,难道是黑衣人? 想想那些黑衣人出现的时候,也是因为在背后给太子动手脚,然后与千禧阁之人遇上了,后来,才是对千禧阁大打出手。 倪清羽手中的这些名单,不也是包括了太子的众多亲信吗? 再想想,那夜,穆旭端竟然也在当场打斗的现场,这,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再有,夏宸已经中了这么重的伤,最后,解药却是平白无故地被送上了门,难道,这也是巧合吗? 眼下,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倪清羽!那些黑衣人,与倪清羽是一伙的! 羊七把事情串了起来,心里结结实实地惊住了,他的目光中,不觉是有多了几分寒意。 羊七忍着声音里的颤抖,“王妃这般不愿意开口,莫不是,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既然王妃不愿意开口,那老奴,就斗胆帮王妃说了!” 倪清羽看着羊七的眼神,心里蓦地咯噔了一下,更是没来由地有寒了片刻,两拳紧紧地握着。 羊七的目光看向了穆旭端,“上次穆侍卫和夏姑娘外出,遇到了一群蒙面人和黑衣人交手,那真的是意外吗?” 倪清羽听了羊七的话,心里顿时像掉入了冰窟一样,羊七,这是在怀疑她和那些黑衣人相关! 蒙面人是千禧阁之人,而那些黑衣人的身份却是十分诡异,羊七现在,竟然把自己划归到了黑衣人的行列阵营中! 穆旭端听了这话,也是悟出了什么,他冷声道;“羊管家这是何意?难道,你怀疑那场缠斗,实际上与我们有关?实际上,是王妃设计的吗?” 羊七的声音却是更冷,“那为什么你早不出去,晚不出去,偏偏就撞上了那一场混战?” 穆旭端心里原本还对羊七抱着尊敬的态度,但是现在面临他的这番无礼揣度,他心里升起的,是阵阵怒意。 “那羊管家是怀疑我们是蒙面人之人,还是黑衣人之人?”穆旭端语气嘲讽地反问。 羊七心里有他的答案,但是却是没有说出口,他只说:“不管是哪一方,都干系难逃!” “真是可笑!羊管家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们和那些莫名其妙的人有瓜葛了?难道,就是凭着你自己的胡乱猜测臆断吗?”穆旭端紧紧握着双拳。 “那些黑衣人,一直都在着手调查太子和太后,而你们,也在暗中做手脚,难道这就是巧合吗?”羊七语气生硬。 穆旭端呵了一声,“原来羊管家怀疑我们与黑衣人是一伙的,若黑衣人真的是我们一伙的,我为什么会让他们伤了我喜欢的女人?” 夏宸听着他们两人剑拔弩张地你一言我一语,正有些犯晕,又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猛然就听到了穆旭端的这番话,脸颊上顿时现出一片红润,心里也像裹了蜜一样甜开了。 羊七却是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浓情蜜意,而是直言,“最后的解药不也送来了吗?如今想来,若那些黑衣人跟你们不是一伙的,又怎么会轻易送上解药?” “你!”穆旭端已经气得脸色发青,他缓了缓神,“就算,我们真的与那些黑衣人有关,那又如何!只要我们所行之事是为了王爷的,那又有什么关系!” 羊七闻言,脸上的寒意愈浓,“如果你们真的是那些黑衣人,那便是来历不明,那便是与西北丹迴族纠葛不清,那便是跟整个中原都为敌,你说有什么关系!” 穆旭端一时语塞,半晌说不上话来,手臂上的伤口也是一阵阵发疼,夏宸赶忙掏出自己的丝巾,小心地给他包扎着。 这件事的情势过于复杂,夏宸已经懒得去计较这些,她只知道,她相信穆旭端,夏宸目光澄明地看着穆旭端,爽脆地道:“我相信你,我相信王妃。” 穆旭端心口顿时被一股暖暖的情绪布满,就算羊七误会他们,就算所有人以最大的恶意揣度他们,但是夏宸不会,夏宸无条件地信任他们,这已经足够了。 倪清羽听着他们的这些争吵,心尖突然生出一股很疲惫的感觉,自己想要做的,不过是默默地在睒于鸿轩背后,为他做一些自己能做的事情,但是,却是这么难。 她一下子想到了前一世的睒于鸿轩,当时的他,何尝不是一心为着自己,但是,所有的好意,都被她踩在了脚底。 这一世,一切角色,一切情形好像都反转了。她为睒于鸿轩做的那些事情,都被踩在了脚底,被冠上了最大的恶意。 这就是报应吧,倪清羽自嘲地想着。 羊七的目光里已经带上了最大的恶意。难怪他会如此,毕竟,当年他苍炎派全派的人,都是被西北无影风沙狱所害,现在,他把倪清羽一行怀疑上了,他觉得仇人就在眼前,叫他如何能不恨! 可是,事情却完全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倪清羽会获得这么多信息,不过就是因为自己是重生之身罢了。 她会这么义无反顾地帮睒于鸿轩,最初的想法,不过就是因为前世的亏欠罢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重生真相 倪清羽的眼神中含着满满的伤怀,现在,自己究竟要怎么破除这个困局? 羊七的误解已经根深蒂固,她要怎么反驳?胡编滥造一个理由吗?可是,她怎么编得出叫羊七信服的理由? 难道,真的到了把自己的身份到处的时候了吗?自己一直守护着的秘密,难道真的要硬生生地拉到了台面上晾晒吗? 良锦和良纱都看到了倪清羽眼神里含着的深深的忧伤,那是被逼迫之后的一种无奈。这么久以来,她们何曾见过自己王妃被逼成这样过?即便是当初与睒于鸿轩,她也从来不曾有半分屈服,现在,却在羊七的咄咄相逼下,现出了这股无助之态,看着叫她们心里阵阵心疼。 她们最终是没有开口,因为羊七的样子,已然不是她们开口能劝住的。 羊七便是保持着那股冷冷的神色看着倪清羽,而倪清羽,便是那副忧伤呆愣的模样,好像是在深深地思考着什么,久久都没有开口。 在场的众人看到这番场景,心里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觉得,整个大殿的气氛在这一刻又下降到了新的零点,即便现在已经是阳春三月,即便外面已经冬雪消融,春暖花开,这个大殿,却是寒彻人心。 良久,倪清羽才是开了口,“羊管家今天一定要逼我给出一个交代……” 她的声音里带着丝丝颤抖,又带着一股浓浓的悲怆,她只说了这前半句,便又停了下来,缓了半晌,才是继续说:“既然羊管家一定要我给出一个交代,那我,便是避无可避,非说不可了。” 倪清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在场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竖起耳朵,她们心里都有一种感觉,倪清羽一会儿要说的话,定然是远远超出了她们能够承受的范围,定然是闻所未闻。 倪清羽终于是抬起了眸子,重新与羊七对上了,“一会儿我说的话,便是今日羊管家所要的交待,不管,多么惊世骇俗,多么令人难以置信,都是事实。如果羊管家还是不愿意相信,那我,便也无话可说。” 听着她这样的话,羊七心中,蓦地,就好像漏了半拍一样,更是涌起一股很异样的感觉,叫人言不清道不明。 “但是我有一个要求。”倪清羽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强硬了几分,目光扫向众人,“今日我说的事情,只能让在场众人知道,绝对不能向其他人透露,你们,做得到吗?” 丫鬟手下们都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羊七迟疑了片刻,亦是点了头。 倪清羽脸上颇有受死的模样,缓缓开口,“我之所以会对这么多事情像未卜先知一般,那是因为,我,是重生之躯,这些事情,我前世都经历过。” 倪清羽的语气波澜不惊,但是,却是在在场众人的心里砸开了一个巨大的涟漪。 倪清羽轻笑一声,语气一如既往地淡然,就像是叙述旁人的故事一般。 前一世的自己如何精心为石易安谋划夺权,如何为他研读医术,学习晦涩的暗语,如何为他潜入陈国,对陈国个个王爷、贵重调查得一清二楚,都变成了轻描淡写的话从唇间飘出,但是,语气中,却总是免不了那一丝丝若有还无的嘲讽。 前一世的自己,如何把睒于鸿轩的心意狠狠踩在脚底,如何把他亲手推入死亡,如何把睒于鸿轩身边的亲信一个个解决掉,那些曾经血淋淋,叫人齿寒的事情,也轻巧地从她的唇间吐出。 但是只有她知道,她说这些的时候,心里早就已经布满了愧疚,自责,还有深深的伤痛。她每一次回想起前世的事情,一股强烈的负罪感油然而生,每一次回想起,心就狠狠地疼。 殿下的众人,眼神里都蒙上了阵阵惊讶,甚至是震惊,完全无法消化倪清羽口中的故事,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听着,没有人开口,没有人出言打断倪清羽,只是让她静静地说着。 从倪清羽的声音里,他们听出了悲伤,懊悔,嘲讽,还有恨意。 这些感情太丰富,这些故事太生动,叫他们,忍不住相信。但是,这些事情,又确确实实太匪夷所思,他们心里,又升起了一股怪异的情绪,阻止他们去相信。 倪清羽说完的时候,眼角已经流出了泪,但是她却是浑然不觉,只是任由它们这样流淌着。 她已经把自己最龌龊的一面展现在了他们面前,她心里,涌起一股说不上来的情绪,只是觉得,鼻子酸酸的,怎么都止不住眼角的泪。 倪清羽的话音已经落下了,但是大殿之下,却是无人开口,整个大殿,陷入了一阵叫人压抑的沉默之中,方才满心气愤的羊七,眼下也已经沉默了,久久地看着倪清羽,神色异常复杂。 倪清羽抽了抽鼻子,扯出一抹难看的笑,“这就是我的故事,羊管家,这个故事是为你而讲的,也是对你先前那番追问的一个解释,你该听的,都已经听了,这个解释,你满意了吗?” 倪清羽的紫眸中带着一丝脆弱,羊七扑捉到了,心头忍不住一颤。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再揪着这件事情不放,但是倪清羽所言之事,实在是过于离奇,很难叫人不心生疑问。 羊七久久才开口,声音里带着一股掩饰不住的颤抖,“这件事情,实在是过于离奇。” 他活了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但是如今却是听到了这么一个天方夜谭式的故事,他忍不住发出这样的感慨,或者说,这样的质疑。 倪清羽面露苦笑,“你还是不相信?” 倪清羽把目光扫向其他人,“你们,是不是也不相信方才我说的这些?” 殿下的人均是面面相觑,一时无人作答。 他们都是有着完整心智的人,的确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离奇的事情,会震惊,会怀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倪清羽心头苦笑,轻轻叹气,“既然你们都不相信,那我,便证明给你们看。” 倪清羽的语气刚落,便是抬起了手指,对着殿内一根烛台,稍稍集中意念,那根蜡烛,便一下子燃烧了起来。 众人又是一阵瞠目结舌。 第三百二十四章 冰释前嫌 倪清羽的目光淡淡地看着众人,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然后轻轻开口,“这,便是我的证据。我被处于火刑,置身于火海之中,我原本以为我会就此死掉,但是,并没有, 我浴火重生了,并且,身上开始拥有了这么一项把控火焰的能力。” 众人半晌没有从惊诧中回过神来,愣愣然的看着倪清羽。 倪清羽看向了羊七,“羊管家,现在你相信我了吗?” 羊七张了张嘴,半晌说不上话来。 “你们相信我了吗?”倪清羽看着众人,淡淡开口。 夏宸有些愣然地狠狠点头,磕磕绊绊地说:“信,我,我信!” 倪清羽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丝哀怨之色,看着羊七,“我,会知道那些你们都无从获知的信息,全是因为,这一世的一切,都是我经历过的,这些,都是我亲手为石易安苦心调查得到的,前一世我看错了人,帮错了人,这一世,我便决定要从头再来!用尽我一生所能,去弥补前一世的亏欠最多的男人,这个男人,就是王爷。” 众人的神色变得很是怪异,整个大殿便只有倪清羽的声音。 倪清羽把这一切说出来之后,反而觉得整个人轻松了不少,她扯出一抹笑,“原本这些,我是无论如何不会对你们说出,但是,羊管家方才对我们误解加身,我实在是退无可退,才是决定把这些道出。那些黑衣人,跟我们,半点关系都没有,我也一直在想办法调查,但是,却一点线索都没有。” 穆旭端开口道:“那王妃前一世的记忆中,可曾有关于这些黑衣人的记忆?” 倪清羽苦笑着摇头,“要是有的话就好了。这一世因为我的重生,很多事情都被我有意改变,所以,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按照我预想的发展,黑衣人,就是其中一个出乎意料之处,再有,便是这一场大大提前了的战事。” 前一世,陈秦两国也有一场战事,但是,那已经是多年以后。那时候,倪清羽已经替石易安打探清楚了陈国的各种情报,她更是在睒于鸿轩的府上客居了许久,做石易安的内应,探知睒于鸿轩的军情。 因为有她的暗中相帮,石易安大获全胜,睒于鸿轩,一败涂地。 可是这场战争,石易安没有了倪清羽的相帮,为何还把战事提前了?这就是倪清羽想不通的地方,因为石易安,根本不会打没有准备的仗。 羊七心里怔了一下,倪清羽在前一世颇得睒于鸿轩信任,睒于鸿轩几乎对她无所隐瞒,那,千禧阁……她会不会也知道? 羊七的目光中带着一丝疑问,但是,他却是不能把这些问题问出口,因为,如若她根本不知道,那自己就相当于不打自招,更何况,这里有这么多人。 倪清羽见羊七还是没有说话,她面上现出一丝苦涩,“难道羊管家还不相信我吗?这么久以来,我所谓的出乎意料,惊为天人的举动,都是因为我重生的身份,因为我,想要还债,前一世,我已经做了太多对不起王爷的事情,这一世,我是绝对不会再做任何这样的事!” 倪清羽顿了顿,又道:“这封暗语信,的的确确是从太子的宫中搜出,对此,羊管家心里应该清楚明白才是。” 倪清羽的话中带着丝丝暗示,羊七听了出来,她这是在暗示高源。 那天晚上穆旭端和高源在太子宫中碰头,既然高源已经去了,那羊七就定然早就知道了穆旭端潜入太子宫中之事。 羊七心里怔了一下,倪清羽果真是知道千禧阁的存在,她竟然连千禧阁都知道,只怕,真的是因为前世的记忆使然。 羊七的神情终于和缓,他恭敬抱拳行礼,“老奴相信王妃!方才老奴的总总,还请王妃责罚!” 倪清羽听到羊七的话,眼泪几乎从眼眶中夺出,因为她终于是获得了这难能可贵的信任,众人也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倪清羽还没有开口,夏宸就忍不住道:“羊管家,你就是太固执,若是方才你不升起这么多怀疑,也不会这么多事。还有方才你对王妃说的话,那哪儿是一个奴才该对主子说的……” 夏宸被穆旭端拉了拉,终于是闭上了嘴。 羊七脸上现出阵阵羞愧,“方才老奴的莽撞之言,请王妃责罚!” 倪清羽收起激动的思绪,“羊管家会有这些猜疑,也是因为你为人谨慎,对王爷之事不曾有半点松懈马虎,王爷得你,是他之福。” “老奴惭愧。”羊七一副愧然之色。 “羊管家既然已经相信了我,那眼下当务之急便是赶紧派人去给王爷送信,这一路前去,只怕不会这么顺利,咱们要赶紧行动才是。” 羊七道:“老奴这便去挑选精干之士,马上出发!” 他把手中的那些信件恭敬地还到了倪清羽的手中,“这些重要信件,物归原主!待到王爷得胜归来,这些,便会是指证太子最有利的证据。” 倪清羽闻言,把那些接了过来,重重地点头,羊七没有再多言,快步走了出去。 羊七刚走,倪清羽把那几封信好生折了一番,然后,她的脸色就骤然变了,变得很是苍白。 在倪清羽一旁的良纱也很是惊讶,“王妃,您这是怎么了?” 倪清羽把那封暗语信打开,手有些发抖,“这封信上,原本没有这滴墨汁。” 众人的心都紧了一下,倪清羽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拿着这封信研究了几天,我最清楚不过,这封信上,根本就没有这一滴墨汁!直到昨晚上,我们把它收起来之前,也是干干净净!可是现在……”倪清羽的声音里带着丝丝颤抖。 众人听了,心里都没来由一阵紧张。 倪清羽伸手摸了摸那个墨汁,“这是昨晚上我们睡着之后留下的。” “王妃的意思是,昨晚上,有人偷看过这封信,还,还不小心,留下了一滴墨汁?”良纱的脸上现出一阵阵惊怵之色。 “不然,这滴墨汁,是从哪里来的?”倪清羽的神色冷然,心里更是升起一股极度的森然。 方才这封信不过就是在羊七手里,大家都盯着,怎么可能会在那时候留下墨汁? 第三百二十五章 范氏找茬 良锦良纱和夏宸的脸色都顿时变了,这封信是昨晚上被人拿出来过,那便只有她们三个是最有嫌疑的。 她们三个不觉一阵面面相觑,脸上都尽是一副自危的神色。 “王妃,这件事奴婢实在是不知,昨晚上我们商讨完之后,奴婢就一头倒下睡了,一直睡到很晚才醒过来。”良纱的脸上满是紧张之色,有些急急地辩解。 “我,我也不知道,我昨晚上也是睡得特别沉,今天若不是良锦喊我,我都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夏宸也赶忙开口。 站在门口守着的良锦亦是摇头如拨浪鼓,“奴婢亦是不知……” 倪清羽的脸色一片阴冷,“我相信不是你们。” 她们三人这才是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张惰开口道:“既然不是她们,那便定然是外鬼所为!” 除了这种可能,又还会有怎样的可能呢?总不可能是她们三人梦中做的吧。 夏宸拍了拍脑袋,“我就说为什么昨晚上我睡得这么死,一个晚上都没有醒过,而且早上日上三竿都不知道起,而且我们所有人都是这样,所以,我们昨晚上一定是被人下了迷药!” 夏宸的猜测让她们都一阵惊讶咋舌,细想一番,好像真的有这种感觉。 “我只是觉得早上起来的时候头晕乎乎的,根本没有往这方面去想。”良纱也拍了拍脑袋。 倪清羽眼神狠狠的,双拳紧紧地握在一起。 良锦脸上现出疑惑,“那个小箱子,我们放得很隐秘,那个入室之人,怎么就一下子能找到?而且,她怎么就知道我们手中有这封秘信?她潜入了,发现了,但是却不偷走,那她潜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她抛出一系列问题,众人的脸上也都满是疑惑之色。 倪清羽心里打了个激灵,“这一滴墨汁,就能告诉我们那人的目的。他不偷走,而是,誊抄了一份!” 他们一听,心里又是一惊。 倪清羽又开口道:“这一滴墨汁,是意外之下留下的,若是没有这滴墨汁,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这封信被旁人动过!” 那那个人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众人都陷入了一阵思虑之中,找不到答案。 这时,穆旭端的脸色微微一变,倪清羽的神色也是微微一怔,因为他们,都听到了来自外面的动静。 倪清羽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很不详的预感,她赶忙把那些信都塞进了衣服里收好,沉声道:“有人来了,这件事,咱们谁都不要提。良锦,开门迎客!” 良锦心里咯噔了一下,把大殿的大门打开,外面空无一人,她正在奇怪是不是倪清羽听错了的时候,一个衣着妖娆的女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群趾高气昂的丫鬟。 是范怡容。 倪清羽心头涌起一股微微的厌恶之色,随即,心里又是升起一股很强烈的不安,难道,这整件事情,都跟范怡容相关? 她这一次来,难道根本就不是巧合,而是有备而来?倪清羽手掌不觉紧紧握了握,那股不安感愈加强烈。 范怡容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然后看了一眼在大殿里的人,笑了笑,“原来大家都在啊,看来今天,可真是热闹得很哪。” 范怡容阴阳怪调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才很是敷衍地给倪清羽请了安。 倪清羽冷着脸,“你来做什么?” 范怡容面色带着满满的不逊,“怎么,王妃不欢迎我?” 倪清羽的脸色更加阴沉,“我应该欢迎吗?” 范怡容冷哼了一声,“是啊,今天,王妃自然是不会欢迎我的,我今天来,也不是来给王妃喝茶聊天的,而是,有正事要办!” 倪清羽心里冷笑,“你的正事,倒是办到了我寰宇轩来了,真是可笑!趁我还没有发怒,你最好自己滚出去!” 范怡容挺直腰杆,“我今天还就不走!我不仅不走,而且,还要把你赶走!” 众人大惊,范怡容这又是得了谁撑腰,竟然敢说这么大胆的话,好歹倪清羽现在可还是王妃。 倪清羽重重地拍了下桌子,“真是可笑!我堂堂王妃,岂是你一个小小贱婢能赶走的!” 一旁的张惰叉着腰,“范贱人,你是又忘了老子的巴掌的滋味了吗?” 范怡容见了张惰的模样,果真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脸上现出丝丝嫌恶,但是又带着些许畏惧。 但范怡容这一次显然是真的有备而来,她又是挺直了腰杆,“今天我是得了确凿的证据前来搜院的,你们这些闲杂人等,识相的最好统统给我让开!” 搜院! 倪清羽心里如同晴天霹雳,她一个没有身份,没有地位的贱婢,竟然要来搜她的院子! 倪清羽心里的猜测已经愈加得到验证,昨晚上那个潜入她院中,看了那封信的人,就是范怡容所派之人!如若不然,她怎么会这般底气充足地要来搜她的院子! 倪清羽冷冷地哼了一声,摆足了架子,“你一个小小贱婢,有什么立场,什么资格来搜我的院子!” 范怡容面色扭曲,目光里带着冷冷的凶光,“你以为你还能摆着王妃的架子撑多久,只要我一搜院子,你,马上就要从王妃的位置上滚下来!沦为阶下囚!” 众人的心里都是咯噔了一下,范怡容的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她如今明显是有备而来,她,究竟握着怎样的把柄! 倪清羽心里已经有了最坏的联想,难道,她果真是冲着那封信来的? 倪清羽端足了架子,“我能不能在王妃的位置上撑多久,都不是你一个小小贱婢能够决定的!你只需要知道,我现在还是王妃,你现在还是一个没名没分的贱婢,你只需要好好地摆正自己的位置,这,就足够了!还有,你想要搜我的院子,门儿,都没有!” 倪清羽语气异常铿锵,很是豪气地甩了甩袖子,“旭端张惰,把这个聒噪无礼的贱人轰出去!” “是!”他们两人恭敬地抱拳,正欲把范怡容粗暴地叉起拖出去。 第三百二十六章 搜查罪证 范怡容脸色一变,向后退了几步,这时候,外面突然涌来了几个精壮的侍卫,团团把范怡容围住了,他们手上拿着刀,一副很是凶猛的模样。 他们的脸色又是骤然一变,这些人是谁?若是王府的护卫军,怎么会听从范怡容的调遣? 若不是王府的护卫军,他们,又是怎么进来的? 他们正在惊诧之时,外面便已经团团围上了数量众多的侍卫,个个都是凶神恶煞的模样。 倪清羽心里顿时像掉入冰窟一样,范怡容这一次,是打定了主意要把倪清羽一举拿下! 是太后,她已经这般迫不及待了。 穆旭端和张惰两人看到这番架势,赶忙向倪清羽围去,好生保护着她,以免她被范怡容身边的人放冷枪。每个人脸上,都是一派紧张之色。 范怡容看着倪清羽等人脸上露出的惊诧之色,脸上阵阵得意,“倪清羽,我还就告诉你,你能在这个王妃的位置上呆多久,还真就是我说了算!” 倪清羽的脸色阵阵苍白,语气里含着满满的怒意,“你可知,你在做什么!你带着这些来历不明的人,围攻轩王府,你是有几个脑袋等着砍!” 范怡容很是狷狂地笑了几声,“倪清羽,你搞错了,我不是在围攻轩王府,我是在保护轩王府上下人等!因为,他们的王妃,实际上是一个吃里扒外,通敌卖国,蓄意挑起两国战争,妄图帮助母国推翻我陈国的大逆不道之人!我带着这些人围剿这里,便是在替他们,替整个陈国上下铲除祸害!” 范怡容的话让他们所有人都瞠目结舌,满脸惊诧。 倪清羽并不是愚钝之人,范怡容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清楚明白,难道她还会不知道其中的阴谋诡计? 昨晚上潜入寰宇轩之人,定然就是范怡容的人无疑。她所派之人,之所以没有把那封信偷走而只是誊抄了一份,目的,就是要把最直接的罪证留在自己的院子里,今日她来搜院,人赃并获! 那么一封没有称呼,没有落款的信,出现在倪清羽的院子里,若说是石易安写给她的,谁会不信! 要知道,倪清羽自己,根本就是从秦国来的和亲郡主!如今串通母国对陈国发动战争,自己里应外合,偷传军情,再蓄意谋害自己的丈夫,各种都有条有理,有理有据! 果真是好狠毒的心!好周详的计划! 夏宸也已经猜出了这其中的弯弯道,她很是气恼地大喊:“原来是你!原来昨晚上偷偷潜入院子中,偷看信件的人是你派的!” 范怡容抛给她一记“总算还不笨”的眼神,但是嘴上,她却是半个字都没有透露,“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什么派人潜入院子?你这话,我可是半个字都听不懂呢!” “你!”夏宸气得脸色发白,她又欲辩解,穆旭端便是拉了拉她。 倪清羽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藏在胸口贴身衣物里的信件,压低声音,“这封信件现在在我身上,她们搜也搜不出来,眼下我们只能拖延时间,希望羊管家一会儿能来救我们。” 他们恍然大悟,不是还有羊管家吗?整个王府上下眼下都是羊七在主管,他亦是能够调动起整个王府的侍卫,他方才已经出了寰宇轩,去挑选精干之士。因为一会儿是要赶着上路,所以他一定是会来寻穆旭端和张惰。 众人想到这里,不觉稍稍放下心来。 倪清羽冷眼看她,“你口口声声说我通敌卖国,说我为母国卖命,意图颠覆陈国,你拿得出证据吗?你在完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血口喷人,你果真是完全忘了自己低贱的身份!” “你!”范怡容连连被倪清羽侮辱身份低贱,心里的怒火阵阵翻滚着。她范怡容生平最大的痛处,便是在睒于鸿轩这里是一个没名没分之人,而倪清羽,却总是时时提醒她这样的身份,叫她如何不恨! 范怡容脸色发寒,“你以为我拿不出证据来吗?只要我手下的这些人出手搜查,到时候便要叫你现出原形,现在,你也不过是死鸭子嘴硬!到时候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范怡容挥起手,眼看就要下令搜院,倪清羽赶忙喊道:“慢!” 范怡容脸上现出阵阵冷笑,“怎么,现在你就怕了?” “你真的要这么做!你就不想想这样做的后果!”倪清羽的声音里满是警告。 范怡容很猖狂地大笑了几声,“该考虑后果的人是你!而不是我!我劝你现在还是赶紧想想沦为阶下囚以后,要怎么向我跪地求饶吧!” 倪清羽的双拳紧紧握着,“你私自带着这些来路不明的人闯入轩王府,闯入我寰宇轩,还要强行搜我的院子,即便是你搜出了什么,到时候皇上不会责怪于你吗?你是个什么身份,就算你得到了什么可靠消息,说我联合母国发动战事,意欲颠覆陈国,如此事关重大的事,你不应该是禀报皇上,由皇上亲自派人过问吗?怎么就轮到你这一个什么都不是的跳梁小丑来搜院!” 范怡容的脸色骤然变了,变得有些神色不定。倪清羽所言,好像确实在理。 但是随即,她又是恢复了那副清高神色,“这些事情,自然有太后替我担着,不需要你来操心!你现在只需要好好操心你自己便是了!” 倪清羽又冷冷地开口,“你就这么确信你一定能从我的院子中搜出什么来吗?你若是真的搜出了什么铁证,你的罪责太后自然是会替你摘了,但是,你若是什么都搜不出来,还闹了这么多大的动静,你觉得皇上,会轻饶了你吗?” 范怡容的神色又是变了一下,眼神中含着一丝不确信,看着倪清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那个东西,已经不在她的院子里了?可是思彤明明回报,那个东西,就在她房中! 范怡容如此一番自我安慰着,“你休想骗我,那个罪证,眼下就在你的院子中,我只需要派人稍稍搜查一番,马上就能找出来,到时候,我看你还能怎么狡辩!”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一无所获 范怡容说完,便没有再与倪清羽废话,一声令下,那些人,便开始往整个院子的各处四散开去。 “她的房间,一定要搜仔细些,特别是那些上锁了的盒子柜子什么的,都要格外留心,全都拿过来!”范怡容一声令下。 倪清羽听到她这样的交待,心里便完全确定,昨晚上,定然是范怡容派了人做了手脚! 张惰很是冲动,想要冲出去阻止,穆旭端便把他拉住了,轻道:“静观其变!” 张惰闻言,这才是狠狠地压制住了。 突然,良锦的脸色变了一下,她看着倪清羽,在她耳边咬耳根,“王妃,咱们怎么忘了一样东西,那份太子和太后爪牙的名单,放在另外一个壁柜里锁着呢!” 倪清羽闻言,也是恍悟,脸色突然变了。 倪清羽终于是想起了这件事,自从上一次那份名单被睒于鸿轩不小心瞥了一眼,倪清羽便没有再把它随身带着,而是让良锦收了起来,可是那时候谁又能想到今天会找到范怡容的这么一招呢! 倪清羽又摸了摸胸口,幸亏常可为交给她的内功心法她近期都在练习,所以一直都放在身上,不然,只怕连这份东西,也是会被搜出来,然后泄露了出去。 众人的神色又蒙上一层紧张。 范怡容看到她们的模样,以为她们是在担心那封暗语信件,脸上愈发现出得意神色。 倪清羽沉吟片刻,“那份东西,她们就算搜了出来,也无关紧要了。她们顶多是知道那些事情是我们做的,会对我们恨得牙痒痒罢了,但是,这世上最想销毁那份东西的,只怕就是太后自己了,她肯定是不会把那些东西交给皇上。反正,不管有没有那份东西,太后都已经是恨透了我,我不在乎让她更恨一些。” 他们听了,倪清羽的话好像也是有几分道理,便稍稍放下了心。 夏宸的脸皱了皱,“可是这不是办法呀,她就算搜不出这份暗语信件,若是没有人来救我们,她也是不会放过我们,到时候咱们都被抓了起来,那些藏在王妃身上的东西,还不都得被搜出来?” 他们的心又揪在一起,倪清羽满是无奈,“所以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拖。” 穆旭端的面色肃然,“王妃放心,他们要是想来搜王妃的身,得先过了我这一关!” 张惰亦是豪气满天的模样,“还有我!除非他们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还有我!” “还有我!” …… 他们一个个都挺身护在倪清羽的身前,一副拼死保护的模样,倪清羽看着,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深深的感动。 范怡容听不清楚他们说什么,但是瞧见他们一个个把倪清羽护着的样子,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深深的嘲讽,“你们以为你们几个人挡在她面前就能保护得了她吗?真是可笑!” 夏宸等人一个个便是把最狠毒的目光射向范怡容,毫不畏惧,范怡容见到她们那番架势,倒是自己有些讪然不讨好,她便傲岸地撇过了头,不去看她们。 范怡容身旁的佳语一直都沉默不语着,看着这副闹剧。 范怡容每次和倪清羽交锋,表面上都是一副趾高气昂,气焰十足,胜券在握的样子,但是每一次,胜利的都是倪清羽,不知怎么的,佳语总是感觉,这一次,范怡容也未必能赢。她一语不发地低垂着头,只是静观着局势的变化。 过了没多久,那些搜查的侍卫们便陆陆续续地回来,没有什么收获的,便如实向范怡容回报,拿到了那些带锁的箱箱柜柜的,便像捧着珍宝一样地把那些东西捧在范怡容的面前。 范怡容的脸上尽是得意的笑,扫在那些小盒子上,轻启朱唇,“当着她们的面,把这些盒子一个个打开!” 那些人得了令,便动作麻利地把箱子撬开,赫然呈现在范怡容的面前。 范怡容嘴角挂着笑,很优雅地看着那些盒子,但是很快,她的脸色就慢慢变了,脸上的那抹笑意就凝固住了。 范怡容有些沉不住气地把那些盒子里的东西尽数倒出来,各种东西哐当地掉落在地上,但是,哪里有她要找的那些信? 怎么可能?难道是思彤的情报有错?可是她明明就誊抄了这么一份满是暗语的信,总不可能是她伪造的吧,她一个小小丫鬟,哪里来的本事伪造这么一封满是暗语的信? 范怡容沉着脸,“就只有这些带锁的盒子了吗?再去搜!” “是!”那些侍卫都赶忙又去了,范怡容像是一只落败的公鸡一样,有些垂头丧气地站在那里,也不再是方才那一副那么趾高气昂的神色。 倪清羽嘴角挂着冷笑,看着她的这副模样。 良锦等人更是完全不吝啬自己看热闹的眼神,夏宸直接就骂上了,“怎么了?是不是没有找到你想要找的东西?你若是现在识相的,马上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人轰出去,咱们王妃说不定还会大发慈悲,只是罚你几十大板作为惩戒。你若是还不识相,到头来什么都没有搜出来,可就不要怪咱们王妃手下不留情了。” 范怡容神色又是一阵扭曲,狠狠地说:“你们等着,我就算是掘地三尺,也是会把那份东西搜出来!” 夏宸比她更嚣张,“那我们就等着!看谁能笑到最后!” 范怡容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心里也是在暗暗着急,难道那些东西,真的被倪清羽转移出去了?若是她真的什么都没有搜出来,这可如何是好? 如此又过了半晌,那些侍卫又回来了,手中却是没有再拿着什么盒子,而是一副怯怯然的模样,“小姐,所有的地方都搜过了,没有找到其他盒子,也没有找到什么异常的东西……” “什么!”范怡容的脸色顿时骤变,变得很是难看。 倪清羽等人不觉是重重松了一口气。一副挑衅神色看着范怡容,范怡容的脸色可就不太好了,整张脸都快僵在了一起。 范怡容重重地骂了一句,“一个个都是废物!” 第三百二十八章 罪臣名单 正在范怡容发飙的时候,另一个侍卫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份不知道什么的东西,倪清羽等人心头一阵猛跳,如果她们没有猜错的话,那份东西,便是太后太子心腹官员的名单。 那侍卫捧着那份东西,恭敬地递给范怡容,“小姐,这是方才我们在一个锁上的壁柜中找到的,那个锁比较难开,壁柜又取不下来,所以属下花了比较长的时间。” 范怡容的眼睛顿时闪了一下,赶忙拿起了那份东西。 她原本以为是那封暗语信,但是瞄了一眼,却是实实在在的楷体字,心里顿时泄了一半的气。 但是,她真正看到那些内容的时候,整个人脸色顿时就变了,从震惊,慢慢变成了愤怒,又最后,尽数转变成了喜意。 范怡容抬了头,眼神中恢复了光彩,整张脸也都是一副流光溢彩的模样。 “倪清羽,这份东西,你要怎么解释!”范怡容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得意。 倪清羽面色微变,“我根本就不知道你究竟在说什么东西,我又从何解释?” 范怡容重重地哼了一声,“你还想装蒜!这么重要的东西,特意锁在了壁柜里,你还想耍赖!这上面,密密麻麻列出的,几乎涵盖了个个朝中大臣的信息!还有那些地方的小官员的信息,也在其中!你还要说你不知道吗?” 倪清羽继续不松口,“就算是那些信息,那又怎样?” 范怡容重重地哼了一声,“最近朝中的某些大臣,连连出事,可真巧的是,那些出了事的大臣,都在你的名单中,无一例外,你觉得,这些都是意外吗?” 倪清羽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我若说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些都是意外,你又待如何?难道,你要因为这一个东西,把我杀了?还是要把我交出去,定个什么谋害朝中大臣的罪名?” “你以为我不敢吗?”范怡容怒极。 “我还真就料定了你不敢!”倪清羽底气比她更足,“我倒是巴望着你赶紧把这些东西交出去呢,最好直接交到皇上那里,让皇上瞧一瞧,太后和太子手下,都有哪些得力的人,都做了什么叫人拍手称庆的好事!” “你!”范怡容回过神来,脸色又是变得一阵发白。 范怡容就算是再愚钝,经过倪清羽这么一提醒,她也是回过神来,这份东西,只能私下留着,是绝对上不了台面的,因为只要把这份东西抖出来,那便相当于是揭了太后的短,说不定皇上首先要治的就是太后的罪,那,不就适得其反了吗? 范怡容猛地摇头,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发生。 想到这里,她心里就是一阵发恨,这个证据根本不能作为给倪清羽治罪的证据,而那个能够给她治罪的那封暗语信件呢,却是半个影子都没有! 倪清羽看着范怡容的脸色一下子变红,一下子变白,就像开染坊一样,十分精彩,也十分解气。 倪清羽决意趁机多气一气她,“怎么了,说不上话来了?幸亏我提醒了你,不然依照你这样的猪头脑袋,当真是把这个东西当成宝贝一样献了出去呢!” “你!”范怡容心里一阵气恼,倪清羽,竟然说她是猪头脑袋!范怡容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范怡容心思刻薄,但却是一个段位很低的人,就算是骂人,也只能骂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根本不能像倪清羽一样直戳要害,所以现在,她心里就算是对倪清羽有百般恨意,也是没有想好要怎么骂出口,只是惨白着一张脸,气得浑身发抖。 缓了半晌,范怡容才是回过神来,狠狠地骂道:“你竟然会有这个东西,太后要是看到了这份东西,定然是不会放过你!” 倪清羽冷笑一声,“她就算没有看到这份东西,也不会放过我,所以,那份东西她看不看,对我又有什么关系?” 范怡容本是想震慑一番倪清羽,但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回击,她一时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倪清羽脸上挂上了一抹诡异的笑,“范氏,你以为,这份东西是我的吗?” 倪清羽对范怡容的称呼已经变成了范氏,连她的名字都不愿意叫,倪清羽便是要故意贬低于她。 范怡容的脸色又是变了一下,因为倪清羽对她的称呼,更是因为心下不解倪清羽说的话,“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倪清羽微微挑眉,“我是什么意思,你真的不清楚,不明白?” 倪清羽缓缓地开口,“我不过就是一个小小女子,就算是王妃,我也只是后院的女子,这些朝中大臣的事情,我怎么会清楚明白?” 范怡容的脑子真是有些缺根筋,这么浅显值得怀疑的点,她却是没有率先想到,经过倪清羽的提醒,她才是恍悟,又有些不敢相信,“你,你的意思是,是王爷给你的?” 倪清羽挑眉,“不然你以为呢?” 范怡容完全不敢相信,猛地摇头,“不,不可能的!王爷怎么会对太后的部下有这样的调查?” 倪清羽不觉是嘲弄地笑了,“看来你是真的傻。到现在还对王爷和太后的阵营关系捋不清。难道,你真的以为王爷是真心实意地和太后合作的?” 范怡容又是一阵蒙圈,反应不过来。 倪清羽目光冷冷地看着她,“王爷与太后所谓的合作示好,不过都是在演戏,王爷对你的那些突然的温柔,不过也是在演戏!实际上,王爷最痛恨的就是太后,他最想铲除的,就是太后!这段时间太后和太子身边的人连连出事,你以为是我做的?那你可就太高估我了,这一切,其实都是王爷做的!” 范怡容的脸色顿时变得很是惨白,比方才还要惨白几分,这件事对她而言,无疑是晴天霹雳。 睒于鸿轩好不容易对她态度改观,可是,她却被告知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别有所图,这叫她,怎么能相信? 再说,她根本就无法理解睒于鸿轩为什么不愿意接受太后的帮忙,有了太后的势力支持,对他而言,无疑是最大的助力。 第三百二十九章 强行搜身 范怡容慌乱地猛摇着头,“不!你说的这些,都是骗人的!这一切,根本就是你做的,根本就是你联合母国的奸细做的,你的目的,无非就是从内部把我们陈国瓦解!现在时机成熟了,你便联合他们发动战争,从外部攻陷陈国!这一切都是你这个坏女人做的!跟王爷无关!” 倪清羽心头的嘲讽愈加浓厚,范怡容不相信她的蛊惑之言,根本不是因为她自己怎样蕙质兰心,而是,她根本就不愿意相信睒于鸿轩对她只有利用没有真情。 倪清羽冷笑着,“好,既然你一定要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但是劳烦,证据呢?你不是说要找出什么证据证明我联合母国颠覆陈国吗?怎么现在都没有找到?莫不是真的被我说中了,到头来你就白忙活一场,什么都找不到?” 范怡容被她戳中了要害,脸上更加是一副惨白模样。 佳语看到范怡容的这副模样,心里一阵为她着急,佳语终于是忍不住出言提醒,“小姐,那东西说不定在王妃身上。” 范怡容听了,顿时恍悟,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范怡容顿时恢复了方才的神气,“我只搜了整个院子,但是却还没有搜你们呢!那东西若是在你们身上呢?” 他们闻言,脸色都是不约而同地变了。 范怡容的嘴角却是勾着一抹阴郁的笑意,“你们这么慌张,难道,真的被我说中了?” 倪清羽下意识地握了握拳,脸上满是戒备,又带着傲然,“范氏,你好大的胆子!搜我的院子也就罢了,竟然还想对我进行搜身!你有几个胆子!” 范怡容冷冷地哼声,“反正,院子我都搜了,要得罪你早就得罪了,不在乎再多得罪一项,至少,今天不能就这样空手而归!” 穆旭端和张惰马上护在倪清羽的面前,“有我们两个在,你们谁都别想动王妃一下!” 范怡容嘴角勾出阵阵冷笑,“真是两条忠心的狗!你们若是识相的话,就最好给我闪开,不然,就别怪我手下的人不客气!到时候若是不小心打死了两条狗,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夏宸听到范怡容竟然这样骂他们,心里顿时窝了一肚子火,“范怡容,你个贱婢!你说谁是狗呢!要真的说起来,你不也是一个奴才吗?还是王府的奴才,这样,你也算是王妃的一条狗吗?” “你!”范怡容又是被呛住了,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怒意。 夏宸骂过之后,瞪着眼睛看着她,一副很解气的模样。穆旭端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夏宸的嘴巴,可不是谁都能说得过的,平日里自己,可是没少吃她的亏,眼下看到她把范怡容气得够呛,还是为了给自己说话,他心里顿时升起了一股异样的暖意。 范怡容狠狠地甩着袖子,“来人!把范怡容身边的那两条狗拿下!在她身上好生搜一搜!我若是搜出了什么来,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还怎么辩驳!” “大胆!”倪清羽重重地喝道,“你竟然要让那些侍卫给我搜身!” 范怡容嘴角勾着一抹淫秽的笑意,“是又如何?你这么烈性,我身边的这些丫鬟都手无缚鸡之力,谁能钳制得住你?” 倪清羽一副愤愤的神色看着她,“你若是再向前靠近半步,就别怪我不客气!” 倪清羽下意识地扬起了手,穆旭端等人看了,意会过来,倪清羽这是要用自己的火能把来人击退! 范怡容的人数众多,他们没有援兵,为了避免范怡容强行搜身,把那份东西搜了去,也只有这个法子,最是直接了当。 但是,她若是真的在众人面前展示了这样的异能,只怕更是会引祸上身。 良锦低低地道:“王妃,不可!这样会让她们起疑!若是她们知道了您重生的身份,到时候,她们只怕是……” “到时候她们也许就不再想杀您,而是要想方设法控制您,让您为她们所用。”穆旭端冷静地接话。 倪清羽有重生的身份,拥有前世的记忆,那太后,甚至太子,只怕都是想要让倪清羽吐出一些前世的事情,好为自己未来的夺权指路。 这种情况,虽然能暂时保住了性命,但是,却也会从此被她们缠上,走到哪里,都无法摆脱。 倪清羽自然也知道这种情况,她面露疑虑和沉吟,“可是,如果我不这么做,我们根本就敌不过他们这么多人,到时候我身上的东西被他们搜了去,那我的罪名就坐实了,你们,也难逃干系。” 良纱一脸着急,“羊管家怎么这么时候了还不来救我们!” 良纱的叫嚷声很大,范怡容听了去,嘴角不觉是阵阵上扬着,脸上尽是嘲讽,“原来,你们这么拖延时间是为了等羊管家来救你们啊,那你们,只怕是要白等了。” 众人心尖顿时一阵冷汗,倪清羽沉声问:“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看到倪清羽这般紧张,范怡容脸上的得意愈发明显,“你很着急?” 倪清羽沉着脸,不接话,但是眼神里流露出的焦急之意已经暴露了她的心绪。 范怡容呵呵笑了几声,“既然你这般着急,那我就告诉你好了,羊七那个老骨头,一从这里出去,就被太后请的高手缠住了,眼下,只怕也快半死了。” 众人的神色顿时大惊,羊七的功夫何等高,竟然会被缠住这么久脱不开身!太后和范怡容,果真是有备而来! 张惰一听,脸色顿时就变了,羊七毕竟是他的师父,教了他这么久的功夫,他一脸愤愤之色,“好卑鄙的人,我师父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张惰第一个不放过你!到时候,我定然扇到你嘴巴烂掉!” 范怡容听到这个茬,嘴角还是忍不住抽了抽,每一次想起来,嘴角都还是一阵阵发疼! 范怡容狠狠地瞪着他,“你个不入流的小乞丐!你先考虑一下自己今天能不能活着走出去吧!” 张惰的嘴角狠狠凑着,眼神冒着阵阵凶光,恨不得把她直接撕了。 第三百三十章 太后驾到 范怡容正要一声令下侍卫们动手之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娘娘腔的叫声:“太后驾到——” 范怡容顿时便停住了自己的动作,倪清羽等人也都是惊了一下,范怡容他们已经难以搞定,现在太后这尊大佛又来了,实在是叫人心里生出绝望。 如果说在范怡容这里,她们使一些手段或许还有几分胜算的话,那太后来了,这样的胜算,便是可以归为零。 倪清羽和他们暗暗交换着眼神,每个人眼神中,都是一副完蛋了的感觉。 郑公公小心翼翼地扶着太后迈了进来,范怡容马上便是粘了上去,一副十足的撒娇模样,“太后,您终于是来了。” 太后的目光扫向了倪清羽一行,又看了一眼外面的这些侍卫,眼神中带着一丝惊讶,“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今日是特意出宫来看你的,可是一进到王府,就感觉气氛不对,再到你的院子,你更是不在,打听了之后才知道你在王妃的院中,可是这么多侍卫是怎么一回事?都拿着刀,怪吓人的。” 倪清羽等人心里都暗暗冷哼了一声,太后可真是会装呢!明明就是她一手安排的,却是装出这么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模样。 范怡容知道太后这是有意如此,她便道:“太后,您有所不知,容儿收到一个可靠消息,王妃竟然大逆不道,联合母国中野心勃勃的皇子,蓄意挑起两国的战争,还蓄意谋害轩王爷!容儿得知了消息之后,便顾不得许多,赶紧带了人就赶了来。” 太后的脸色顿时一变,看倪清羽的神色寒了几分,“真有这样的事!” 范怡容不停地点头,“千真万确!” 倪清羽心里更是嘲讽,她们两人演的这场戏可真是够粗糙的,范怡容的说法明明漏洞逼出,太后却是一点都没有追问,反而直接对倪清羽兴师问罪了起来,实在是可气! 倪清羽冷笑着,“范氏既然说千真万确,那请问证据呢?你拿得出我联合母国挑起战争的证据吗?” 范怡容的脸色顿时变了一下,整个人都蔫巴了下来,有些支吾,“证据,证据就在你身上!我正打算搜身,你的那些狗奴才们却是一个个挡在前面,一副为主献身的忠贞模样!” 太后听到她连证据都还没有搜出来,脸色不觉是变了变,但是她知道自己是站在哪一边的,她就把那股情绪掩饰了过去,而是缓缓开口,“轩王妃,这件事事关重大,哀家是相信你的,但是,容儿也不是一个会乱嚼舌根的人,她既然这么说了,那定然是得到了什么消息,哀家不愿偏私,可这件事,终究是要弄清楚。” 太后一副秉公为人的模样,“轩王妃,要不这样吧,为了把这件事弄清楚,你就让她搜搜身,搜过了,事情究竟是怎样,也就一清二楚了。若是容儿真的误会了你,哀家定然不会轻饶了她!” 倪清羽心里一股怒意蹿升,她这算什么?摆着一副大公无私的样子胡乱裁断!实在是叫人笑掉大牙! 倪清羽冷着脸,一副傲然之色,“我凭什么要让她搜身?我是堂堂王妃,凭什么要一个没名没分,什么都不是的贱婢搜身?” 太后和范怡容的脸色骤然变了,倪清羽毫不畏惧,继续道:“再说,这个贱婢,究竟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有那样的罪名?她拿得出来吗?她什么都拿不出来,空口白话,就在我头上扣下这么一大顶帽子,还要搜我的身,且不论我究竟是不是真的有罪,单单是她,不分尊卑,大胆犯上,我就可以治她的死罪!” “你!” “还有!”范怡容刚开开,便被倪清羽出言打断了,倪清羽看向了太后,“太后,若说范氏这一个小小贱婢不懂事也就罢了,可是太后您老人家可是太后,应该是最懂这礼仪规矩的才是,怎么也跟着范氏这贱婢一样犯起了糊涂!若是但凡有一个人指证我的罪名,我就要被搜一次身,那我这王妃,坐得岂不是白坐了!” 太后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倪清羽的话简直就像是一根根刺,毫不客气地插入她的心尖。 太后只能把所有气都撒到范怡容的头上,若不是她办事不利,她也不用这般受辱! 太后沉声,“轩王妃,注意你说话的语气!” 倪清羽的语气完全没有半分和缓,目光还寒上了几分,“太后希望我对您恭敬,那便想要检视一番自己的言行举止,是否值得别人对你恭敬!” “你!”太后一个气急,被倪清羽狠狠呛了一下。 范怡容见了,心里对倪清羽的恨意不觉加强了,但是却又是无可奈何。 佳语扯了扯范怡容,在她耳边轻道:“小姐,那个名单……” 范怡容又是恍然反应过来,赶忙便亮出自己手中的那份名单,“太后您快瞧,这就是证据!” 太后原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刚看了一眼,脸色就骤然变得比方才难看十倍,一股强烈的怒意涌上心头,伴随着的,是一股更加强烈的震惊! 太后颤声,“这,是从哪里得到的!” 范怡容看到太后的神色,知道她已经动了大怒,心里顿时又是得意了几分,她开口道:“就是在倪清羽房中搜出来的!” 太后看着这份名单,心里五味杂陈,难以言说。 自己自持这么多年行事异常隐蔽,绝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但是看着这份名单,她才是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天真,几乎她所有要害的人员,都在这个名单之中,而且大部分人的软肋,也呈现得详细无遗。 太后的第一个念头便是睒于鸿轩! 之前她便是对睒于鸿轩有过怀疑,他突然的示好,于此同时自己的人就连连出事,现在这份名单出现在轩王府,虽然是出现在倪清羽的房中,但是谁又能保证这份名单不是睒于鸿轩交给倪清羽的呢? 太后怒极,原来睒于鸿轩果真是对他阳奉阴违! 太后握着那份名单的手一阵这颤抖着,整个身子也是忍不住有些虚浮,可惜了她这么多培养了这么多年的得力之人哪! 第三百三十一章 内奸思彤 倪清羽看着太后神情的变化,在太后的脸上,她看到了一阵阵痛惜,一阵阵惊诧,还有更多的恨意。 倪清羽突然觉得很痛快,因为那些太后得力的左膀右臂,多多少少都被他们拔除,而剩下的那些人,太后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些人的身份暴露,那依照她的性格,定然是不会再放心把原本的差事交给他们。 太后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一场大规模的人事调整,这也委实是有得她忙的。 再说,猛然一时间这么多人要换,她哪里有这么多亲信可用? 想想太后未来要面临的手忙脚乱,实在是叫她觉得一阵阵痛快! 范怡容想到的,却不是太后心里所想,她很是兴奋地开口,“太后,这份东西竟然会在倪清羽的手中,这就是十足的证据!不然她一个弱小女子,怎么会查得到这么多信息!她在陈国中,一定有很多秦国的党羽,他们一定早就在陈国中有所动作,所以才会把这么多信息都掌握了!还有太后那些出了事的手下,也一定都是秦国的人干的!” 太后听了范怡容的话,神色没有半分缓和,她也不开口告诉她自己真是的想法,而是保持着与倪清羽冷冷对望的姿势。 过了许久,倪清羽冷笑着开口,“既然太后已经把这份东西当成了我联合秦人的证据了,那就呈交给皇上好了,这样,不就可以狠狠地治我的罪了吗?” 太后心里咯噔了一下,她从倪清羽的眼神中看得出来,她说这样的话,绝对是故意的! 她知道自己不能把这份东西递交给皇上,所以,她才这样故意激将! 太后极力和缓着自己的脸色,让自己看上去没有这么狼狈,但是,她也是收起了方才的那股假装的和缓,而是直接换上了一副冷然神色,“你以为我会中你的激将,上你的当吗?这些东西如今在我手中,你逞你的口舌之快吧,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 倪清羽哼声,“太后只怕是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放过我吧!但是说实在的,方才太后看到这份名单的时候的神色,真是精彩得很呢!想想这段时间太后身边折损的强将,您心里一定很疼吧!” 太后的脸色又是骤然一变,变得比方才还要难看上几分。 好个倪清羽,竟然已经这么无所顾忌对她冷嘲热讽! 倪清羽冷冷地看着太后,她今天竟然是带着这么多人,公然闯入王府,对她发难,难道,她就不担心自己真的找不到证据吗?难道,她就不担心被皇上责难吗?太后根本不是这样会做没有必胜把握之事的人! 突然,一个想法跳入倪清羽的脑中,太后这一次,是抱着必除她的打算!就算她今日没有从自己这里找到想要的东西,她也是会有法子给她扣上这样的帽子! 倪清羽心头惊怵,自己被困在这里,就算是自己使出火功,最后只怕也是难以扭转局面。 难道,自己今日,就必死无疑了吗? 自己死了算不得什么,只可怜了这些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人,她们对自己,是这般忠心耿耿,尽心尽力。 前一世,她带着他们帮了一个恶人,这一世,难道,她要把他们,都带入深渊之中吗? 倪清羽的手脚顿时一片冰冷,脸上也半点血色都没有。 太后眯着眼睛看她,心里恨得牙痒痒,太后毕竟是老江湖,倪清羽方才的话,就算是狠狠地刺到了她的痛处,她也是会快速地调整状态,想法子反击。 太后脸上挂着一抹阴诡的笑,“你可知道你现在已经死到临头了,今天我既然敢让容儿带人来搜院,就定然不会再让你有翻身的机会。” 倪清羽双拳紧紧地握着,果真是如此,太后果真已经是抱着要把她置于死地的目的! 太后又继续道:“你倪清羽自负聪明,可是你可知道,哀家究竟是怎么知道那封信的?” 倪清羽心里咯噔了一下,眼神愣然地看着太后,她究竟是哪一步露了马脚?穆旭端行事一向稳妥,他拿回了那封信,知道的就只有良锦良纱和夏宸三个人,凭借着倪清羽对她们的信任绝对不可能是她们,可是,不是她们,又究竟会是谁? 倪清羽心里很想知道答案,整颗心都揪在了一起,“既然我已经是将死之人,那便请太后能给我一个明明白白的解释,让我不做糊涂鬼。” 太后嘴角勾了勾,越发显得阴郁。 “你以为哀家在你身边,就只安插了思婵一个奸细吗?”太后反问,众人听了,心里都是一阵阵发寒。 倪清羽的手脚变得愈加冰冷,太后在她身边,不知安插了一个人,可是她身边现在就只剩下良锦良纱和夏宸三人,难道那另一个人,真的是他们三人的其中之一? 不!倪清羽很快否定了她的想法,“不可能,她们三个绝对不可能是你的人,她们绝对不可能背叛我!” 良锦良纱和夏宸三人原本听了太后的话还颇有些自危,特别是夏宸,生怕倪清羽受到太后的挑拨,怀疑上她,但是听到了倪清羽这般说,她们三个人都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心里更是涌起一股暖暖的感觉。 太后突然大笑了起来,“真是愚蠢,我有说我的人是她们三个中的人吗?” “那,那个人究竟是谁?”倪清羽紧声发问。 太后淡淡地说:“你自己进来吧,也叫咱们的轩王妃好生吃惊一番。” 门外的一个身影很快就走了进来,因为逆着光,倪清羽等人先前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剪影,但是很快,那人慢慢走近,她们便瞧清楚了,那张脸上微微带着笑意,脸颊上现出两个小小的梨涡,甚为可爱。 众人瞧清楚这人时,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震惊,已经不足以形容她们此刻的心情。 思彤盈盈地向倪清羽行礼,“奴婢思彤,见过王妃!” 倪清羽险些没站稳,是她,竟然是她!谁能想到,那个奸细,竟然会是这个模样可爱乖巧,最不会受到怀疑的思彤。 第三百三十二章 羊七中毒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变得一片苍白,甚是难看,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不敢置信。 而这,就是太后最想看到的。她嘴角含着丝丝笑意欣赏着她们一副震惊的神色,心里总算是稍稍扳回了一点报复的快感。 太后轻轻开口,“怎么了?很惊讶是不是?很不敢相信是不是?” 倪清羽的眼神中闪着阵阵愤怒,死死地盯着思彤,良锦良纱等人,也都是一副要把思彤吃了的样子。 思彤的眼神稍稍闪烁,但是很快,她便恢复了正常,因为在她的认知里,倪清羽从一开始就是别有所图,从一开始就是要打着陈国的主意,所以她做内奸的那一丝丝负罪感早已经被冲淡,淹没。 夏宸气愤地指着思彤,“好你个吃里扒外的,王妃何曾亏待过你,你要这样算计我们!” 思彤嘴角微微勾着,又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鸟择良木而栖,人择良主而事,这不过是个人选择罢了!再说,太后待我,更是不薄,我为何要跟一个一心想要颠覆我们朝政的人一条心?” “你!”夏宸气得说不上话来。 想想这段时间,她对思彤可是完全真心相待,但是,谁又能料到,连她都是太后的人!夏宸真的有一种被人狠狠扇了巴掌的感觉。 倪清羽看着思彤的眼神,半丝懊悔之意都没有,她心里亦是凉了半截。 眼下对她责骂再多已经无用,倪清羽只想把所有事情都弄清楚。 她看着太后,“敢问太后,我的身边,除了思彤和思婵两个奸细,可还有其他人?我现在已经是插翅难逃,既然如此,那便请太后坦诚相告。” 太后看着她的眼神,她似乎从倪清羽的眼神中扑捉到了一丝妥协和绝望的味道,这,就是太后最喜欢看到的,她心里顿时又升起一股极大的快感,她悠悠地说:“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好了。整个院子,我一共安排了四个人,她们,都彼此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只有我知道她们是谁。” 思彤闻言,脸色不觉也是变了一下。 思婵之事泄露的时候,她的确是当时才知道真相,她没想到,太后除了安排了她们两人,竟然还有其他人。 倪清羽的脸色也是骤然一变,沉声问:“那另外那两个人,是谁?” 太后语气很轻地说:“那两个,都是在外院打杂,平日里也就搜集一些简单的信息,派不上什么大用场。那两个人,说出来只怕你也是没什么印象。” 太后说出了两个名字,倪清羽的记忆中果真是一片空白,不仅对她们的名字很是陌生,她们的样子,更是想不起来。 而就是这样毫不起眼的小角色,才是最能掩饰自己的身份,才最不被人所注意。 倪清羽心里顿时打了个寒颤,太后的手段竟然这么深,自己那一番如此认真地盘查,竟然是一个人都没有查出来。 幸亏当初倪清羽发现院中有了内奸之后,便只信任良锦和良纱,她们行事也都是格外小心,从来不在那些丫鬟面前多说一些不该说的话。 更庆幸的是,那日她和睒于鸿轩发生如此剧烈的争执,自己执意把那些丫鬟全都遣退了,只留下良锦和良纱,不然,自己身边可真是围满了白眼狼! 倪清羽紧紧地咬着牙,从齿间挤出一句话,“太后真是好手段!” 太后面露得意之色,很不客气地说:“多谢夸奖!” 郑公公阴阳怪调地说:“太后,咱们何必浪费这么多时间来跟他们费口舌,赶紧动手吧,那份东西想来在她身上。” 郑公公说着,脸上尽是阴冷之色,看倪清羽的眼神也满是挑衅。 太后轻咳一声,“话已经说得够清楚明白了,你们,就赶紧动手吧。” 穆旭端和张惰等人马上又进入了戒备状态,死死地护在倪清羽的身前,太后却是正眼都没有瞧他们一眼,只轻声下令,“下手吧!” 那些侍卫听了太后的命令,便一下子向他们涌去,良锦和良纱不懂武功,脸色已经吓得格外苍白,只能护着倪清羽步步后退着。 穆旭端、张惰和夏宸很快就跟那些侍卫交上了手,场面陷入一片混乱,倪清羽的手紧紧地握着,脸色阵阵发阴。 太后这是要赶尽杀绝,她从谋划这个计划开始,就不打算再让自己活路!眼下,他们大动干戈地从她身上搜出那封信,若是真的搜了出来,那便是铁板钉钉的证据。 若是搜不出来,那,太后手中,定然也是有这样一封事先准备好了的信,无论倪清羽做怎样的挣扎,这顶帽子,太后是扣定了! 除非,她,能够冲出去,如此,才能是保住一条活命。 但是从此以后,倪清羽头上的逆贼之名,也别想洗脱! 倪清羽正在心里盘算着出路之时,趁着倪清羽身边无人保护,思彤突然出手,倪清羽没想到思彤竟然是会武功的,她一时不觉失神,思彤的手已经一把抓到了倪清羽的衣服上,藏在倪清羽衣服里的东西露出了半个角。 思彤心里一喜,正欲再出手把拿东西拿过来,另一个人突然之间蹿了进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思彤身上袭来,思彤一个不防,被狠狠地击倒在地。 倪清羽看着眼前之人,心里顿时生出喜意。 良锦和良纱更是异常高兴,“羊管家,你终于来了!” 他们正在高兴之时,却是猛然看到羊七的脸色并不好,泛着黑,脚下阵阵虚浮。 倪清羽想起方才范怡容所说的话,心里顿时一惊,她赶忙把手搭在羊七的手腕上,脸色不觉一变,“羊管家中了毒!” 羊七极力调息,“我被两个高手围攻,他们对我的功夫很是熟悉,又使诈,我一时不慎这才着了道。” 倪清羽的心顿时揪到了一起,看着太后的脸色顿时变得愈发充满恨意,“太后你既然要对付的人是我,那就冲着我来,为什么要伤害无辜!” 太后冷哼一声,“无辜?羊七是什么身份难道你不知道?我今日若不除了他,那便是最大的祸患!” 第三百三十三章 展现火能 倪清羽满身凛然,“太后你今日所为,难道就不想想后果吗?就算我被你嫁祸,背上了联合母国蓄意挑起战争的臭名声,可是,轩王爷现在可还是为国奋战的将军!就算你恨不得把整个轩王府都铲除掉,但是你就完全不顾及皇上吗?” 太后的眼神中含着满满的寒意,“如果是旁人也就罢了,但是这个羊七,哀家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放过的!” 太后神色间的狠意已经是不言自明,羊七和倪清羽心里都是咯噔了一下,他们两人心里都有一个念头,太后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所以,太后也定然知道了睒于鸿轩已经知晓了当年之事,这,也是太后决意对睒于鸿轩,对倪清羽痛下杀手的原因! “你真的要把整个轩王府都铲除吗?可是,你怎么在皇上那里给出交代!”倪清羽几乎是吼叫着,就算太后急于在睒于鸿轩不在的时候动手,可是,她却是万万没有理由铲除轩王府!她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行事! 太后狂妄地笑了,“你放心,现在哀家的目标只是你,还有那些你从秦国带来的人。至于轩王府的人,除了羊七,还有那些说得上话的头目,其他的,哀家是不会动的。在皇上那里,要解释哀家是怎么发现你的阴谋的,哀家有千万种理由!” 羊七拼命忍着自己身上的伤,怒斥道:“总有一日,王爷定是会安全归来,到时候他知道太后您把轩王府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吗?” 太后的脸上的笑意愈浓,一副很理所当然的神色,“你觉得,他还能回得来吗?” 看着太后阴冷的神色,他们心头都不由重重地打了个寒颤。 范怡容听到太后的话,整个人也都愣了一下,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太后告诉她的,明明就是把倪清羽的罪证坐实,然后名正言顺地把她处死,并没有说过睒于鸿轩,太后方才说的睒于鸿轩回不来了,那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依照他们的计划,范怡容带人强行搜院,找出证据,然后刑部的人也会很快赶到,把倪清羽接走。这件事,就会移交到刑部,由皇上亲自定夺。 在朝野中,太后也是会发动言官,联合给皇上施压,把倪清羽处死。 到时候,睒于鸿轩就算回来了,倪清羽也是被皇上自己处死的,他想找太后算账,太后也是可以大大方方地把责任推开。 整个轩王府,便理所当然地落入范怡容的掌控之中。 可是,范怡容现在听到的,好像和当初太后告诉她的不一样啊! 范怡容心里生出了丝丝不安,她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太后,您刚才说的,王爷回不来,是怎么一回事?” 倪清羽看到范怡容完全被蒙在鼓里的模样,心里生出丝丝嘲讽,她可真是榆木脑袋!对太后的话言听计从,但是,却又看不透看透的真正意图。 倪清羽冷冷地说:“你现在还没有明白过来吗?太后,根本就不想扶王爷上位,太后早就已经对王爷生出了杀心,也只有你一个人还傻乎乎地觉得太后和王爷是一个阵营的!” 范怡容的脸色顿时刷地一下变白了,脑子也有些转不过来,半晌才道:“为,为什么?” 太后看着范怡容这副模样,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无名火,她什么时候才能有倪清羽一般的聪慧! 倪清羽看着太后,又是冷冷地说:“为什么!就是因为太后当年做了龌龊之事,王爷已经知道了真相,太后就像斩草除根!” 太后和羊七听了,脸色都是骤然一变,原来倪清羽也知道这件事! 太后被倪清羽说到了痛楚,脸色顿时扭曲着,她害怕倪清羽会继续说,把她的丑事抖搂出来,她顿时有些恼羞成怒,狠狠地下令,“你们还在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把他们都拿下!” 太后一声令下,原本停止了打斗的人都一下子又动了起来,场面又是一片混乱。 他们的目标明确,便是倪清羽,更多的侍卫都往倪清羽这边攻来,羊七拼死护着,多少是抵挡了片刻。 良锦和良纱都在暗暗悔恨,之前夏宸教她们武功,她们怎么没有多学一点呢! 倪清羽倒是认真学了,但是她学的是剑术,眼下她手上根本没有任何武器,她就只能抡起茶杯,甚至椅子奋力抵抗着,虽然她知道这是困兽之斗,但是,她却是不想这么直接妥协,至少,能拖一时便是一时! 突然,羊七身上中了一剑,他整个人便倒了下去,眼看另一个人的剑就要落到他的身上,良纱抡起旁边的短案,不客气地就朝那人砸去,那人的头上顿时冒出如注的血,然后直直地倒了下去。 良纱吓坏了,整个人都站在原地浑身发颤,良锦回过神来,赶忙把羊七扶起来,良纱也稍稍回身,两人一起帮忙,扶着羊七往后退。 太后看到他们还不肯束手就擒,脸上现出阵阵怒意。 “这几个人都拿不下,你们是饭桶吗?”太后震怒,那些侍卫便重新挥刀向他们杀去。 倪清羽看着他们汹涌地向她们袭来,羊七已经受了重伤,穆旭端张惰和夏宸三人也或多或少挂了彩,而且,根本没办法对付那么多前赴后继的侍卫,她心里生出一股绝望。 这些人,都是因为跟着她,所以才会遭到这样的厄运。 前一世,羊七便是被她害死的,这一世,难道,她还要再把他害死一次吗? 倪清羽心里满是愧疚,不,她不能让他们就这样死了,她要救他们! 倪清羽伸出手,意念集中与指心,“嗖”的一声,向他们扑来的侍卫们身上顿时就燃起了火来,他们顿时混乱成了一片,纷纷在地上打滚。 太后和范怡容看到这番场景,眼睛顿时瞪得老大,不敢置信地看着倪清羽。 方才那束火,就是从她的指间发出的,可是,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人能够掌控火? 太后不觉是向后退了几步,生怕倪清羽把那些火喷到自己身上。 第三百三十四章 王妃被劫 倪清羽脸上寒意十足,“太后如果不想也变成他们这样,就乖乖让你的人让出一条道来!” 太后看她的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不敢置信,随即,又是蒙上了深深的寒意。 眼看她就要把他们拿下,要她现在住手,她怎么甘心! 倪清羽看到太后脸上不甘的神色,而且久久没有开口,她不客气地把一束火苗射到了太后跟前太后一惊,连连后退了几步,模样十分狼狈。 “让还是不让!”倪清羽的声音带着满满的寒意,眼神更是前所未有的凌冽。 太后盯着她,终究是狠狠地开口,“全都让开!让他们出去!” 那些侍卫也是被这番架势震慑住了,赶忙便往两边退让开去,不敢再与他们有所缠斗,生怕那些火苗一下子就窜到了他们身上。 倪清羽等人脸上顿时现出满满的笑意,仿佛看到了希望,她们互相搀扶着小心翼翼地往外面挪去,终于是走出了大殿,走到了院子里,他们这才是发现,刑部的人,原来早就已经候在了这里,只等着太后一声令下,就马上冲进去,把倪清羽捉拿归案! 好周密的计划! 倪清羽心头升起愈加深浓的寒意。 外面的人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到太后的示意,都纷纷让开了道。 他们慢慢地往外走着,每一步都格外小心。 “嗖!”的一声,倪清羽感到肩上突然传来一阵锥心的痛,良锦良纱等人都惊住了,她的肩上,中了箭! 倪清羽的脸色很快就变得惨白了起来,她心里很是气恼,她想要抬起手,再集中意念控制住火,但是,整个人却是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来。 箭上,有毒! 他们惊惧地回头,却见到思彤正拉着弓,脸上含着丝丝笑意看着他们。 竟然是思彤! 良锦和良纱赶忙扶住倪清羽,两人急得眼泪都快流了下来。原本靠着倪清羽,他们还有希望能够闯出去,现在这个希望定然是落空了,而且,倪清羽还受了伤,脸色这么难看,说不定还会有什么三长两短…… 太后见到这番转变,脸上不觉现出阵阵笑意,然后快速下令,“动手!把他们都拿下!” 众侍卫们得了命令,又是一下子向他们杀来,会武功的几个奋力相抵,良锦和良纱不会武功,便只能抱着倪清羽,死死看护着。 “啊!”夏宸发出一声叫喊,她的手臂上,本狠狠划了一刀,鲜红的血顿时涌了出来。 穆旭端一阵分神,他的手臂也是中了一刀。 原本他的手臂就受了抓伤,又被夏宸咬了一口,力道不足,眼下,更是颓势明显。 张惰整个人就像是一头发狂了的狮子,爆发着巨大的威力。 他本身就力大无穷,再加上这大半年来跟着羊七悉心习武,武功自然是大有进展,眼下,他倒是成了最主要的主心骨,一剑一个,杀得格外爽快! 羊七看到张惰这般模样,脸上现出丝丝欣慰,总算是没有辜负他这一段时间来的教导。 但是,太后的人毕竟太多,就算他们再勇猛,单单四个人,也是根本没办法对抗! 他们慢慢现出了颓势,身上,手上,一下下,都挂上了彩,看了叫人阵阵心疼。 太后嘴角的笑意愈浓,这时,几个黑衣人突然闯入,打破了这一番战局。 那些黑衣人挥刀干净利索地向那些侍卫砍去,总算是为他们减轻了战斗压力。 穆旭端和夏宸都愣了一下,那个为首的黑衣人,身形和手法都如此熟悉!这个黑衣人,就是那天晚上他们遇到的那一个! 他们,怎么会突然闯入,为什么会帮他们? 各种问题一时间涌入脑中,叫穆旭端和夏宸心头生出阵阵困惑。 羊七见到黑衣人,脸色也是阵阵变化。 为首的黑衣人眼神带着满满的寒意,扫了一眼那些侍卫,然后直直地向倪清羽的方向而来。 良锦和良纱恍然间都愣住了,这些人,难道是他们的救兵吗? 她们还在发愣的时候,那个为首的黑衣人已经以迅捷地从她们手中把倪清羽整个揽了过来,打横抱起。 他看着倪清羽惨白的脸色,又看了一眼她肩上的箭,眼神中又多了几分阴郁,他狠狠地瞪了太后一眼,然后翩然起身,喝了一声:“撤!” 然后那些黑衣人,又以异常迅捷的速度撤离了,没有半点拖泥带水,那些侍卫,也半点钳制不住他们。 黑衣人的突然闯入,让所有人都震慑住了,一时之间,他们忘了打斗,只是神色愣然。 过来片刻,良锦才是反应过来,“他们把王妃劫走了!” 穆旭端等人恍然回神,一股要拍大腿的感觉,他们还以为他们是救兵,但是没想到,却是直接把倪清羽劫走了,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太后这也才反应过来,脸色变得很是难看,那些人,就当着她的面,把倪清羽劫走了!而她这么多侍卫,没有一个人能拦得住他们! 太后大喝,“还不快追!” 太后一声令下,部分侍卫便赶忙往外追去,穆旭端等人也想去追,但是却是被剩下的侍卫围困住了。 太后的声音阵阵发寒,“她被劫走了,你们,一个都别想逃!” 他们没法儿,只能重新加入到与这些侍卫的对抗之中,半点不能脱身。 他们已经感到自己的体力渐渐不支,一股愈加深浓的绝望涌上心头,他们已经尽数靠做了一团,背靠着背,依靠着彼此。 太后的神色还是那般冰冷,“哀家倒是要看看,你们能撑到什么时候!” 他们喘着粗气,“就算拼死,也要拼下去,决不投降!” “对,决不投降!” 良锦和良纱摸着脸上的泪,满是哭腔,“决不投降!” 穆旭端看着夏宸,手握住了她的手,“你怕不怕?” 夏宸用力地摇头,“我不怕!只要是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就算是死,我也要跟你死在一起!” 穆旭端心里涌着阵阵暖流,说不上话来。 张惰也紧紧地握着良纱的手,平时他的话总是很多,但是现在,他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死死地握着她的手,良纱心里又涌起酸涩,拼命地忍着泪。 第三百三十五章 羊七遗言 羊七捂着自己的胸口,他已经感觉自己体内的毒蔓延开了,他的手脚也已经快使不上力道,软软地垂着。 他面露苦笑,“我不行了。” 众人顿时一惊,张惰更是大叫,“师父您怎么可以说这样的傻话,您的武功这么厉害!” “我中了毒,那毒,太厉害了,我又一直在动用内力,毒性蔓延得很快。”羊七的声音很是虚弱。 张惰的心揪在了一起,痛得几乎不能言语。 羊七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本东西,交到了张惰的手里,“这本,是我苍炎派的武功,你是我的徒弟,方才我已经看到了,这段时间,你没有偷懒,学得很好!我苍炎派已经没有传人了,这些武功,不能就这么失传了!” 张惰觉得手中的这个东西变得像千斤巨石一样,沉甸甸的,叫他难以承受,他的眼角流出泪,“师父!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徒儿天资愚钝,又总是偷懒,以后练功,没有师父在一旁监督,徒儿怎么会学有所成!” 张惰说着,又拼命把那本秘籍塞回羊七手中。 羊七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虚弱,“你想让我死不瞑目吗?” 张惰拿着那本秘籍,愣愣的,说不上话来。 穆旭端心里也很是难受,“羊管家,眼下我们只怕是谁都难以逃脱,这本秘籍,放在谁那里,都是一样的。” 羊七却是摇头,“不,我已经放了信号,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救我们,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撑着!撑到救兵来!” 他们都愣了一下,“救兵?我们还可以上哪里去搬救兵?” 羊七扯了扯嘴角,“是你认识的。” 穆旭端又愣了一下,羊七轻吐,“就是那个高舵主。” 穆旭端和夏宸都惊了片刻,竟然会是他。 他们想到之前高源说过,与夏津是旧友,难道,他跟羊七也是旧友?但是这些话,眼下是没有闲暇多问。 羊七用力把那本秘籍往张惰手里塞,“你一定要好好保管着,决不能,让我苍炎派的武功就此失传!” 张惰两颊的泪愈发汹涌,重重地点头应允。 太后看在他们没多少活头的份儿上,倒也不急着拿下他们,而是让他们说着临终的话。 过了许久,太后才开口,“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好了吗?哀家对你们,已经仁至义尽了吧!” 她看着那些侍卫,又是一声令下,“动手!格杀勿论!” 那些侍卫得了令,便又像猛虎一样向他们扑来。 正在这时,寰宇轩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喊打喊杀声,那些侍卫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了,他们顿时一喜,“救兵来了!” 太后的脸上又是一惊,这一次,又从哪里杀来了这些人! 来人,却不是高源,而是翁羌垣和柯恩等人!杀在他们面前的,都是那些与穆旭端一道处理太后和太子心腹的精干之士,他们身上挂着伤,显然方才一路杀来,定是遇到了不少阻碍。 翁羌垣和柯恩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却也是拿着剑,奋力地对抗着。 太后顿时震怒,“还不快把他们解决了!” 范怡容愣在一旁,已经是被这番架势吓到了,脸色阵阵苍白,说不上话来。 双方又是一场混战,翁羌垣偷着空子已经向他们凑过来,看到他们身上的伤,心里顿时揪在一起。 “咱们有救了!”良纱高兴地喊着。 翁羌垣脸上的神色却并不乐观,“外面还有很多侍卫,我们能杀进来,全是因为外面还有很多人在挡着。” 翁羌垣的话顿时让他们的心都掉入了冰窟,那一股绝望又涌了上来。 穆旭端目光闪着光,语气铿然,“不论如何,都不能放弃!” “对,不能放弃!”张惰语气更加坚定。 他们互相打气,然后便又投入了混战之中。 果真向翁羌垣所说,他们就算再缠斗,也是敌我力量悬殊,他们又支持了没多久,又是一派惨重伤亡,穆旭端看到柯恩,已经倒在了血泊中,奄奄一息…… 他们几乎已经退无可退,几乎马上就要战败。 这时,一支支火头箭像雨点一样落了下来,一箭一个准,那些侍卫纷纷倒下,太后顿时脸色苍白,赶忙让人把她团团护着。 希望,又重新燃了起来。 高源率援兵赶到了,羊七的嘴角慢慢勾起了笑,他的身子也已经慢慢软了下去,咕咚地倒下了。 那一场混战,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夜幕慢慢降临的时候,整个轩王府,便已经变成了一派狼藉,到处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 太后和范怡容脸色苍白地跌坐在地,跟斗败的公鸡,没有什么两样。 因为,那些她以为插翅难逃的人,一个个都被救了出去! 只留下羊七软绵绵地倒在地上,剩着最后一口气,嘴角带着笑,嘲弄地看着她。 太后恼羞成怒,从侍卫手中拔出剑,狠狠地指向羊七,羊七却是大笑了起来,“看着堂堂太后如此落败,真是,真是一件有趣的事!” 太后的手在阵阵发抖,随即,她调整着语气,“你以为你们赢了吗?就算抓不住他们,他们也将会成为畏罪潜逃的逃犯!迟早有一天,哀家会亲手把他们手抓住,然后一个个慢慢折磨地杀掉!” 太后看着羊七,她知道什么事情能让羊七心痛,太后语气中带着一丝病态的得意,“这些侍卫,都会变成倪清羽私下集结的人手,刑部的人前来捉拿,最后却是被她的人马狠狠痛杀,然后逃离!” 她从怀中拿出了一张信纸,晾在羊七的面前,“你以为哀家没有找到那封信,就拿她没办法了吗?不就是一封信吗?哀家有的是办法以假乱真!” 羊七的眼角顿时抽了抽,现出一丝痛楚之色。 太后有意所为,倪清羽一行人在全国上下,都会变成通缉犯,到时候他们只怕是寸步难行,又如何为睒于鸿轩传信? 太后狂妄地笑着,“现在是倪清羽,以后,便是整个轩王府!就像是当初的穆府一样,哀家,一定会让他完完全全地在哀家面前消失!” 太后的话一说完,便毫不客气地朝羊七的身上刺去,羊七睁大了眼睛,吐了一口血,就这样咽过了气。 第三百三十六章 太后心机 一切落下帷幕的时候,范怡容已经傻在了那里,手脚都是冰冷的,佳语比她要镇定一些,但是,脸色也已经变得发白,手脚也发着颤,眼下,她正在努力让自己变得平静。 思彤受着伤,弯着腰蜷在一旁,眼神中也闪烁着什么。 太后的脸色也不好,但是她脸色的异常和范怡容的异常并不一样,范怡容是被吓到了,太后却是因为愤怒。 范怡容虽然会知道这一行会起冲突,但是却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的地步,会这么血腥,这么叫人难以承受。 她也只不过是心思刻薄了些,但是,却是实实在在没有见过死人。 太后对于眼前的血腥却是镇定多了,她强忍着心头的怒意,吩咐众下把现场布置成倪清羽联合部众对抗刑部,最后逃窜了的场景,所谓布置,不过就是在那些侍卫的身上放上一些身份象征的物件,自己,就假装成恰好到王府探望范怡容的模样。 然后再派人去把刑部的其他人请来,这件事,不久便马上为皇上所知。 处理好一切之后,太后这才是走出了寰宇轩,范怡容也赶忙跟着走了出去。 她们走到了锁心院,太后显然已经是累了,满脸都是倦态,因为方才的那一番叫人十分不满意的结局,她心里也是窝了一肚子火。 原本她已经是可以确信,倪清羽一行人就算是插翅也难飞,但是没想带,最后却是只解决了一个羊七,其他的人都尽数逃脱,叫她心里如何不气! 范怡容心里也是活泛着各种心思,脑中像是浆糊一样糊涂,有些话想要问出口,但是看到太后的脸色,她最终是没有胆量把话问出口。 太后端坐上首,缓缓开口,“你是不是有问题要问我?” 范怡容一下子挺直了背脊,一副被惊吓住了的神色,她咬了咬嘴唇,有些犹豫地开口,“容儿,容儿是,有些不明白,太后您对王爷,究竟是怎样的态度?难道,太后真的要,要把王爷赶尽杀绝吗?” 范怡容慢慢抬起了头,看着太后。 太后的目光也是落在她的身上,眼神中带着丝丝凌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哀家也没什么需要瞒你的了,没错,轩王,我早就已经决定要铲除了!” 范怡容的脸色顿时又变得很是苍白,整个人差点就要倒了下去,幸亏佳语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范怡容缓了缓神,“可是,可是为什么?以前,太后不是觉得轩王才是最佳的人选的吗?为什么现在,又突然……” 太后目光中的寒意又加重了几分,“因为他根本就无心与我合作!” 范怡容的小脸格外楚楚可怜,眼神中也带着一丝伤痛之意。她对睒于鸿轩,是实实在在地充满了感情,她不想看到睒于鸿轩就这样成为太后的对手,被太后除掉。 太后看出了范怡容眼神里的不舍和哀怨,她心里有些嘲弄,自己的这个曾侄女,果真是半点倪清羽的那股气概都没有,整日想到的都是儿女情长之事。 太后打算直接把话挑明了说,她开口道:“你也不要再做你的白日梦了,轩王从头到尾都没有喜欢过你,就算是后来突然的示好,也是因为他要刻意接近我,是抱着目的的。不然为什么你在他身边待了这么多年都没有什么动静,最近却又突然有了动静了?” 太后的话像是一把刀子,直直地刺进范怡容的心里。 这些话,倪清羽方才也说过,范怡容不肯相信,但是现在,就连太后也这么说!叫她如何不心痛! 范怡容有些失控,“既然太后觉得王爷这么多年都看不上我,今后也不可能突然就看上我了,为什么这些年您还是要我继续待在轩王府,继续向王爷示好?难道,太后也是要等着看我的笑话吗?” 太后冷冷哼了一声,“我当初没有劝过你找个人家嫁了吗?是谁不听劝,一定要等着的?” 太后一声反问范怡容顿时无言以对 当初,不就是自己对睒于鸿轩痴情一片,所以才一直坚决留在睒于鸿轩身边的吗? 太后冷眼看着她,“哀家想,既然你这般痴情,那就让你等着好了,哀家也确信,有一天轩王会沉不住气,主动跟哀家合作,到时候,就算他对你不是真心,怎么说也会收了你,也算是了了你的一桩心愿。” 范怡容不觉是抬起了泪眼,看着太后,原来太后还是在为她考虑。 范怡容抽泣着,“那为今,太后为何会怀疑王爷不怀好意?若,若是太后误会了他呢?” 太后又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哀家会误会他?那个羊七在他身边待了这么久,当年哀家的事,他定然是早就知道了,他早就恨透了哀家,再看今日那些官员名单,哀家岂会误会了他!” 范怡容怔住了,满脸困惑,当年的事?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太后却是不打算深谈这件事,“这些都是往事,哀家不想再谈,但是,你只需要知道,轩王已经跟我走到了对立面,那便够了!” 范怡容脸上尽是绝望之色,太后忍不住又训斥了一番,“真是个蠢脑袋,今日你这般对付倪清羽,就算哀家不拿轩王怎么样,日后他还会再给你好脸色瞧吗?你对他,还是趁早死了心吧!” 范怡容整个人都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巴了下去,提不起任何精神。 太后看着她,又开口道:“哀家舍弃了他,便是因为已经谋划好了其他人选,你是哀家的曾侄女,不管哀家扶了谁上位,哀家都要扶你当皇后,这一点你就放心吧。” 范怡容心里怔了一下,却是半点喜意都提不起来,“新,新的人选?” “没错,事情到了今天的地步,哀家也不再瞒你,新的人选,就是凯王。” 凯王!范怡容心里就像是被人狠狠地开了一枪一样,脸色变得愈加苍白。 太后的嘴巴张合着,“凯王上位之后,你就会是皇后,到时候,也是委屈不了你……” 范怡容的耳朵像是炸开了一样,嗡嗡地响着,她只听到了太后的这半句话,后面的话,都尽数在她的耳边飘过,半个字都没有入耳…… 第三百三十七章 抢救王妃 黑衣人一行人快速地从轩王府撤离之后,便是动作迅捷地四散开去,只是须臾功夫,身后追来的侍卫便半点他们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他们一路飞奔着,却并没有往城外走,而是拐进了城南一处僻静的胡同,“嗖”的一声就飞进了一个宅院中。 宅子外面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进去之后,一切布置也算不得豪华,但是却只有一番风雅,绝不像是寻常百姓家。 大隐隐于市,他们的据点,原来都是选择这些最热闹,最普通之处。 黑衣人首领进到了院子里,便一下子揭开了脸上的面纱,露出一张儒雅绝美的脸,甚至比寻常女人,都要好看几分。 但是此刻他的脸上,却尽是冷峻神色,半点都不曾和缓。 手下们都很乖觉,赶忙便忙开了,把各种药物、热水等一应事项都备好,只等着主子吩咐什么便马上能够端进去。 睒于鸿凯把倪清羽放在了床上,因为身子颠了一下,倪清羽忍不住闷哼了一声,但是她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她身上的毒,已经很快地在扩散着了。睒于鸿凯知道,若是他再不及时为她清毒,她活不过半个时辰。 睒于鸿凯沉声喝道:“把热水、刀都端进来!” 外面候着的人赶忙便端了进去,幸亏他们早有准备,不然…… 睒于鸿凯把瓶瓶罐罐都拿了出来,做事一向平稳的他,现在竟然已经开始手脚颤抖,慌乱了起来。 他慌忙从瓶瓶罐罐中倒出了各种药丸,然后塞进了倪清羽的嘴里,至少,得先抑制住毒性继续蔓延。 下人们准备好了东西,就退了出去,睒于鸿凯又是沉声道:“热水要不停地烧,我一吩咐就送进来!” “是!”下人很是恭敬地答话,然后门就关上了,徒留一群有些面面相觑的下人。 班楚亦是穿着一身黑衣,他看着紧闭着门的屋子,心里一阵感叹,又隐隐升起一股不太安定的思绪。 他早先竟是没有瞧出来,自家主子竟然对这位轩王妃这般动了心思。上次元宵节的一番有意安排,他才是恍然瞧了出来,当时的自己,是第一次见到自家主子面对那一个女人是脱掉了往常的那副花花公子的面具,而是,无比认真,还,带着些许紧张。 这一次,他一听到太后带了人到轩王府,便马上预感到了轩王妃定然有难,他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就带着他们急急忙忙赶赴轩王府,把她救了出来。 而且,还破例把她,带到了这里,这个对他们来说最隐蔽的地方。 班楚在睒于鸿凯身上,一时之间看到了太多的例外,所以,他心里隐隐升起很多不安,这种不安,却只能埋在心里,不能说出。 房中,睒于鸿凯小心地剪开了倪清羽的衣服,她身上藏着的那些信件、名单和武功秘籍全都显露无疑。 睒于鸿凯有些好奇地瞟了一眼,只一眼,他就已经挪不开眼,然后急急忙忙地把所有的东西都摊开,仔细瞧了个遍,他看完的时候,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很诡谲,叫人很难猜透。 倪清羽的身上,竟然有这些东西!她是怎么做到的?她的身上,究竟藏着多少这样的秘密? 各种问题涌上睒于鸿凯的脑中,叫他心里一阵烦乱。 突然,倪清羽又是不自然地扭动了一下身子,睒于鸿凯这才回过神来,赶忙撇下了那一堆东西,重新开始剪开倪清羽的衣裳。 她洁白的肌肤很快就显露了出来,睒于鸿凯的手禁不住抖了一下,失神了片刻。 但很快,睒于鸿凯就调整好了神色,要帮她把毒箭取下来,他不能分神! 清洗刀片,清洗伤口,上麻药,小心地割开伤口,然后再更加小心地把那枚箭从她肩上拔下来,每一个动作都做得格外小心翼翼。 因为,他不仅要小心地不扯到她,以免引出更多的出血,他还要一边小心地给她清毒,不让毒箭因为扯到肉引出更多的毒性蔓延。 这里没有女人,所以,睒于鸿凯找不到可以帮把手的人,所有事情都只能是他一个人做,所以,便需要更多的精力,更多的耐心。 虽然上了麻药,但是因为太疼了,倪清羽不停地蠕动着,让睒于鸿凯很难操作,那枚箭眼看就要拔出来了,只剩下一个倒麟还没处理好,只差最后一步,马上就能成功了。 但是倪清羽好像已经到了忍耐的极致,还是不停地蠕动着,嘴里发出哼哼声,额头上尽是汗意。 睒于鸿凯瞧着心里格外着急,又很是心疼,却又不能腾出手把她狠狠压住。 睒于鸿凯心里很是无奈,若是再这样下去,这支箭取不出来,那毒,便定然会越积越深,更是不能清洗伤口。 睒于鸿凯犹豫了片刻,突然俯身,凑上了她的唇,狠狠地吻上去,探进了她的唇齿,把她痛楚的呜咽声尽数吞下。 倪清羽好似也很享受这个吻,没多会儿,她便安稳了下来。睒于鸿凯很是不舍地离开了她的唇,然后手脚麻利地把最后一片倒麟上的肉小心挑开,紧接着一气呵成,迅速抽出箭头。 倪清羽又是重重地哼了一声,睒于鸿凯赶忙撒上止疼消炎的药粉,然后端着热水,小心地为她清洗着伤口。 一盆盆热水端进来,最后都变成了一盆盆血水送了出去,不知道来回送了多少盆热水,睒于鸿凯终于没有再让他们送热水,倪清羽伤口表面残留的毒,总算是被他用各种药草清洗掉了,也好生消炎了一番,应该是不会再蔓延。 她体内的毒,也是被那几粒药丸很好地遏制住了。 谢天谢地,总算是有了些许起色。 睒于鸿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小心地为她把细嫩的香肩包扎了起来,一系列工序完成的时候,睒于鸿凯才发现自己额头上已经都是汗,身上也是湿了一大片。 睒于鸿凯小心地为倪清羽盖好被子,然后目光还是黏在她的身上,半刻都移不开。 睒于鸿凯伸手抚了抚她满是苍白的脸颊,“倪清羽,你可一定要醒过来,一定,要醒过来!” 躺在床上的女人却是半点都没有回应,依然睡得死沉。 第三百三十八章 逼问高源 滢水温泉山庄。 当所有人到了这里以后,他们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讶异。 高源带着一行人闯入轩王府,对着那些侍卫一阵猛放火头箭,然后又是一阵内外交加的猛攻,终于是杀出了一条血路,与外面的人接头,慌忙逃窜。 太后的人穷追不舍,顾天宁率人断后,最后甩了一个个迷雾弹,把他们都尽数甩掉了。 高源和顾天宁等人第一次摘下了面巾,以真面目相示。穆旭端看着他们,他知道,这已经是他们能够表达的最大程度的信任和坦诚。 最后逃出来的,也就只有穆旭端、张惰、夏宸、良锦良纱和翁羌垣几人,后来杀进来救他们的那些弟兄,一个都没有逃出来,就连羊七,他们极力地想把他带出来,可是最后,却不得不放弃。 良锦和良纱几乎没受什么伤,但是其他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受了伤。 这个石室中有备用药物,良锦和良纱便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替他们包扎着伤口。 所有人的心情都是沉重的。 尤其是想到羊七,所有人心头,都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戳着一样。 羊七在睒于鸿轩的手下待了这么多年,不知道他身份的,也知道睒于鸿轩对他的倚重。知道他身份的,更是知道他对睒于鸿轩的重要。现在他却是被太后算计死了…… 想想睒于鸿轩走的时候,整个王府还是一片风平浪静,来日他回来的时候,却发现一切都已经面目全非。 最得力的手下、心腹,甚至是长辈死了。自己的王妃,被扣上了私通母国颠覆朝野的罪状,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大罪人,如今更是被身份不明的人掳走,生死不知。再看整个王府,多少忠心耿耿的侍卫,都成了刀下亡魂。 一切,都只是在一天之内发生着颠覆性的巨变,所有的一切,都压在众人头上,让他们心情低郁。 穆旭端突然恭敬地对高源抱拳,“方才,多谢高舵主救命之恩!” 穆旭端一行礼,其他人也都纷纷跟着他一道行礼,齐刷刷地都跪下了。 高源赶忙起身,把他们都扶了起来,“你这是在折煞我,我是收到羊管家的求救信号才带人前去营救,真的计较起来,我并不是为了去救你们,所以你们也不必这样谢我。” “不管你究竟是因为什么,最后的结果都是你救了我们,这就值得我们感谢你。”穆旭端依然坚持。 “上次你不也是救了我一次?这一次,就当是我们互相扯平了。”高源道。 穆旭端等人这才是起了身。 高源之所以会把他们都带来这个千禧阁的秘密据点,尽是因为羊七的临终所言,羊七几乎是撑着最后一口气说:“他们,都是可以信任的,务必要把他们都保住!然后,派人,去给王爷送信,太子和石易安两人联合,要把王爷置于死地!” 羊七对他们的身份进行了肯定,高源这才是拼尽全力,把他们都救了出来,而且没有任何犹豫,就带到了滢水温泉山庄。 穆旭端又重新开口,“高舵主,眼下,我们所有人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我们既然要一起谋划,一起进退,那,就必须要坦诚相待,这样,我们在后面的行动中才不会心存猜忌。方才发生的总总,以及我们到了陈国以来所有的谋划,穆某必将尽数道出,待穆某说完之后,也希望高舵主能对你们的身份据实相告。” 高源听了,眼神顿时稍稍闪烁了一下,似乎在思量着穆旭端的话。但是他还是没有出言阻止穆旭端,穆旭端便把方才在王府中发生的总总尽数告知于高源,只是除了倪清羽重生的身份隐而未说。 高源听闻倪清羽为了睒于鸿轩夺位竟然有这样的谋图,心里顿时涌起阵阵惊诧。那天羊七和他的猜测原来都是对的,那些暗中对太后和太子的人下手的人,都是倪清羽所派。 一个小小女流,竟然能有这样的大胆谋算,委实叫他们感到不敢相信。 “我没想到太后,竟然会这么迫不及待地对我们下属,而且这么明目张胆,毫无忌讳!”穆旭端的声音中带着强烈的愤怒。 良锦在一旁抹着眼泪,“王妃又被那些黑衣人掳走了,真不知道那些人究竟是些什么人,掳走王妃究竟有什么目的。” 良锦的话让众人的心绪变得更加沉重了起来,穆旭端看着高源,很认真地说:“我几乎可以断定,那些掳走王妃的人,就是上一次围攻你们的人。” 夏宸也语气笃然地道:“我也可以断定,那个为首者的身形武功,都太熟悉了。” 高源顿时怔住了,心里疑惑重生,有些喃喃地说:“又是那些黑衣人?” 众人有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这件事,根本就是一道难解的题。 他们现在只怕一露面,便会被太后布下的天罗地网扑捉,但是又不可能一直都待在这里,太子要谋害睒于鸿轩的消息,无论如何他们都是要送出去。 倪清羽被身份不明的黑衣人掳走,他们就算心里再着急,也是束手无策,因为根本无从找起。 穆旭端看着高源,“上次那些黑衣人,显然是冲着你们来的,我虽然不知道你们的身份,但是我却是能猜得出来,你们,定然十分不简单。这一次,你们竟然是和羊管家有这么亲密的联系,在下实在是十分好奇,你们,究竟是什么身份?” 穆旭端说着的时候,眼神中满含着探寻和疑问,其他众人,也都是一副疑惑的目光看着他,希望能够从他身上得到答案。 高源面露犹豫之色,看着穆旭端逼问的眼神,有些事情,只怕不是他可以说出口的。 高源眼神闪着丝丝光,“我只能告诉你们,我们,绝对不会是太后和太子的人,你们在我们这里,是绝对安全,我们绝对不会伤害你们。” 对于高源的这个回答,他们显然并不满意。 穆旭端的眼睛中带着深深的探寻,直接说出自己的推测,“你们,都是王爷的人,对不对?” 第三百三十九章 商议对策 高源等人都是愣了一下,穆旭端看着他们的反应,心里已经是加重了自己的猜想。 其实这个猜想并不难推断,高源与羊七有这层关系,曾经他还说过与夏津也是旧交,他竟然是和睒于鸿轩身边最得力的两个助手都是旧交,那穆旭端最先想到的就是,高源根本就是睒于鸿轩的人。 高源愣了片刻,穆旭端已然下了自己的决断,“没想到,你们竟然是王爷的人。” 高源没有承认,但是穆旭端已经这样想了,而且,高源觉得,就算自己否定,只怕也是没有多少说服力。 夏宸听到穆旭端的话,不由是愣住了,上次黑衣人围剿他们的情况夏宸也经历了,这些人绝对是江湖人士,而且还是势力不容小觑的江湖人士,没想到,睒于鸿轩一个堂堂王爷,竟然会跟这么厉害的江湖团体有瓜葛,而且,还是他们的头目。 但是随即她又想到了羊七,羊七也是一个厉害的江湖人士,不也是臣服于睒于鸿轩的手下做了这么多年的管家? 如此一想,夏宸也多少能够想通了些。 翁羌垣抚着胡子看着众人,想到今日这些人的雄厚实力,又看看眼下这一处设置精巧的密室,心下慨叹,“王爷能顾培养出你们这么一群手下,定然是心里有所图谋,看来,王妃对王爷心思的揣摩,当真是一针见血。” 他们都听懂了翁羌垣话中的意思,他说的睒于鸿轩的心思,无非就是对王位的觊觎。 睒于鸿轩若不是对王位有自己的野心,培植这些江湖好手作何?无非就是要他们在日后为他夺权之时行事方便一些。 “那眼下,我们应该怎么办?”一直在一旁的顾天宁开口问道。 良锦此事正拿着药,小心地给伤员们包扎着,她先开口道:“眼下咱们还是先把伤口处理好要紧。” 顾天宁的目光不觉是被良锦吸引了过去,只瞧见一个面白如镜的女子,眼神中带着些许泪光,明明是很害怕,却带着一股倔强的镇定。而且,声音清脆好听极了,顾天宁愣了愣神。 顾天宁又开口道:“这些都是小伤,也处理不了多久,咱们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吧,得赶紧给王爷送信才是。” 良锦眉头微微蹙着,“虽是小伤,但是也要处理好,不然感染发炎了,就会越来越严重。再说,他们刚刚经过一场打斗,总要好好休息一番才是,就算你着急着给王爷送消息,只怕太后也不会这样称了我们的心意。” 顾天宁被良锦噎了一下,脸颊愈加通红了起来。 穆旭端亦是开口,“良锦所言极是,现在大家最需要的就是好好休息,养好精神。现在外面,只怕已经是被太后的人围满了,我们现在贸然出去,当真是撞到了枪口上。” 高源也点着头,“你们说得在理,外面风声紧,你们就一直在这里休息着,我派人出去好生打探一番消息,等到时机成熟了,我再派人去给王爷送消息!” 穆旭端等人愣了一下,“高舵主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只打算自己派人去给王爷送消息,不打算把我们带上吗?” “你们已经在太后面前暴露,眼下她一定是找人画了你们的相在抓你们,你们身上又带着伤,硬要上路,只怕反而耽误事。”高源道。 “不!我们一定要去!”张惰率先跳了出来,一脸激动之色。 “对!我们一定要去,绝不会躲在这里苟且偷生!”穆旭端亦是如此。 高源面上现出丝丝嘉许之色,但是却还是没有松口,“你们对王爷有这份心,那便够了,但是这件事,你们真的不适合再去冒险……” “高舵主,你这样就是瞧不起我们!王妃一心一意为了王爷,眼下王妃下落不明,我们能做的,就是赶紧给王爷通报消息,以保王爷安全,再有,就是师父……”张惰的脸上又现出阵阵黯然之色。 “师父已经死了,他临死前最惦记的,只怕就是王爷的安危,我是师父的徒儿,师父惦记的事,我也绝不会袖手旁观!”张惰很是坚决,完全没有了往日小乞儿的那般顽劣之态。 夏宸亦是开口道:“我也要去!我哥哥就在前线,我就他一个亲人,我一定要去找他!” 高源看到他们这般坚决,心里生出些许无奈,也不由得是为他们的忠心感到阵阵欣慰,他退了一步,“既然如此,那你们几个会武功的,就一起去,这两个丫头不会武功,就留下来,照看伤员。” 良锦和良纱脸上顿时现出一阵着急,良锦急急地开口,“不,我,我也要去!” 高源开始有些不喜,“你不会武功,去了不是添麻烦吗?” 良锦的脸上涨得通红,“我,我跟小宸学过几天功夫,我不怕吃苦的,我一定不会拖累了他们!” 夏宸开口道:“她是我未过门的嫂子,也是惦记着我哥哥。” 良锦的脸上顿时又是现出一阵满满的红润,顾天宁听了,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 良锦眼神中满含着坚定,整个人一扫了此前的恐惧,就像一下子长大了一样,祈求的目光看着高源,高源看着这样的目光,不知怎么的,心里就动了一下,他最终是点了点头,“好吧,你要去就去,但是先说好了,一路上很多危险,我们要是照看不到你,性命随时可能就交代了。” 良锦满脸笑意,重重点头,“我不怕!” 良纱见了,也是要开口,张惰就一下子拉住她的手,抢先开了口,“良纱,你不能去!” 良纱的脸上顿时现出委屈之色,“为什么?” 张惰难得那么认真,两眼灼灼地看着良纱,“这一路上,危险重重,我不希望你和我们一起冒险,我只需要你好好地留在这里,好好的,完完整整的。” “可是……” 良纱的眼泪都要流了出来,张惰轻轻地抱住她,“没有可是,你就留在这里,等我们回来,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在他的怀抱中,良纱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只会眼角的泪已经忍不住滑落了下来。 第三百四十章 王妃苏醒 一个装饰清新简约的房中,梨花绣文床上挂着鹅黄色帘帐,透过这层薄薄的帘帐,依稀能瞧见床上躺着一个妙龄少女,面色发白,但好歹呼吸平稳,脉搏正常。 那张床旁,守着一个小丫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动静。 突然,床上的人突然动了动手指,那个小丫鬟恍惚以为自己看错了,赶忙掀开床帘,认真地盯着看,又看了半晌,床上的人嘴唇也动了动,眼珠子转溜着,就差把眼睛睁开。 小丫鬟面露喜意,兴冲冲地便跑了出去,“醒了醒了!这位小姐醒了!” 守在门外的人顿时打了个激灵,守着这尊大佛这么多天,也是提心吊胆了这么多天,现在终于醒了! “你继续进去伺候着,绝对不能出什么差错!”守门的人沉声吩咐,那小丫鬟赶忙便又一头扎了进去。 “赶紧通知主子!”那人又是一声吩咐,他们赶忙就动了起来。 小丫鬟叫秀香,不过是睒于鸿凯随便买来的一个小丫鬟,秀香对他们的来历一概不知,睒于鸿凯买她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好好照看倪清羽,绝对不会让她知道任何一点不该知道的事情。 待到倪清羽的伤好了,睒于鸿凯也会重新考虑,是不是要继续留着秀香。 秀香又是一动不动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倪清羽,即便面色苍白,但是秀香还是忍不住发出慨叹,“长得真美。”她的眼神中含着满满的艳羡。 倪清羽感觉肩上还是传来阵阵疼痛,但是和之前感受到的相比,已经减轻了许多。 她感觉自己已经睡了很久,仿佛睡得天昏地暗了,好几次她挣扎着想要醒来,但是却总是睁不开眼。 她的脑中思绪异常混乱,昏迷前的记忆喷涌而来,当时,那么多侍卫围着他们,他们就算是插翅也难逃,后来,一群黑衣人就把她劫走了,她肩上的伤越来越疼,她就晕了过去。 良锦良纱她们怎么样了?还不会,已经被太后…… 还有羊七,他也中了毒,还受了这么重的伤,他会不会有事? 想到这些,倪清羽便再也睡不下去了,她终于是努力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还有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那张脸的主人勾起了一抹很开心的笑,声音也是奶声奶气的,“小姐,你终于醒了!” 倪清羽手动了动,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是刚动了一会儿,肩上就一阵阵扯疼,她只能放弃了这个想法。 秀香见她想要乱动,赶忙小心地制止了,“小姐您可别乱动,您这好不容易醒了,可别一不小心动坏了,那我的小命,可就是不保了。” 倪清羽艰难地张嘴,声音很低,“你是谁?” “奴婢叫秀香,是负责照看您的。”秀香答话。 “这是哪里?是谁救了我?”倪清羽又开口。 秀香的眼睛眨了眨,“小姐,这些问题你不要再问了,奴婢也不知道。” 倪清羽看着她的神色,一片纯真,完全不像是有所隐瞒的样子。 “那我,昏迷了多久了?”倪清羽又开口。 “奴婢不知,奴婢只知道,奴婢已经来了十天了,小姐第一次醒来。”秀香答着,她又道:“小姐一定口渴了,奴婢给您倒一杯水。” 说完她就已经走了过去倒水。 倪清羽不觉一怔,十天了,竟然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秀香很快倒了一杯温水,倪清羽也的确口渴了,就让她伺候着喝了几口,倪清羽还不死心,“这里究竟是哪里?离轩王府有多远?” 她希望能够问出点什么来。 秀香却很是认真地说:“小姐,这些奴婢真的不知道,奴婢是被一个带着面具的官爷弄来的,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每天也不能出去,就只能守在您边儿上,看着您。外面也是半点人声都没有,尽是鸟叫,想来这是一个偏远的小山庄。” 秀香所猜测的不假,现在倪清羽所处之处,并不是先前的那个据点,而是转移到了京城郊外的一处偏远的避暑山庄之中。 倪清羽顿时又惊了一下,秀香的神色看着并不假,她想到这些黑衣人神秘的做派,他们大概是没有女子,不方便照看她,所以就弄来了这么一个小丫鬟。 倪清羽想了一下,基本上可以确信这个小丫鬟真的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丫鬟,从她嘴里也问不出什么事情来,倪清羽心头的困惑变得愈加深了起来,自己身处何境,完全不知道,自己落在谁的手里,更是不知道。 但是那些黑衣人既然这般苦心地救了她,那便定然是因为自己还有可用之处,如此一想,倪清羽倒是稍稍放下了心,至少,自己现在是安全的。 倪清羽又是思虑了一番,便道:“秀香,你去跟他们说,我醒了,我想见他们的头领。” “我已经跟他们说了,小姐不要太着急,一会儿他们应该就会来了。”秀香说着,“那个救你的人每天都会来看你的,现在知道小姐你醒了,定然会飞奔过来。” 倪清羽心里顿生好奇,又是追问了起来,“那人长什么样?” 倪清羽一问完,又觉得自己真是问得可笑,他们又怎么会在这么一个小丫头面前露出真面目? 果然,秀香答道;“奴婢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们的模样,外面守着的人也都是带着面巾,那位来看您的人,更是捂得严严实实的。” 倪清羽顿时泄气了起来,自己果真是什么都问不出来。 倪清羽的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能感觉到,身上的毒已经肃清了不少,只是伤口还很是生疼。 倪清羽趁着那神秘的黑衣人还未来,便随口与秀香聊着,希望能够从她的无心之言中猜测出多一些信息。 “外面的人,对你怎样?会不会很凶?” “他们不大说话,倒也是不凶,只是我看得出来,他们也很紧张你,生怕我没有照看好,连累他们也受到责罚。”秀香说着。 倪清羽心里又是微微惊了片刻,心里生出些许自嘲,看来,自己这个棋子还是挺重要的。 第三百四十一章 为何抓我 倪清羽突然想到了什么,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亵衣,那些原本藏在胸口的信件哪里还有! 倪清羽原本就苍白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苍白了起来。 秀香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小姐您怎么了?可是哪里有什么不舒服?” 倪清羽紧张地拉着她的手,“我的东西呢?我原本带在身上的东西呢?都被拿到哪里去了?” 倪清羽有些激动,扯得伤口也一阵阵生疼。 秀香也有些慌乱,想要把她扶到床上好好歇着,但是又不敢用强,便有些干着急,“奴婢不知道的,奴婢刚来的时候小姐就是这样的模样,奴婢什么东西都没有看到过。” 倪清羽脸上的苍白之色没有和缓半分,满是失神,“一定是被黑衣人拿去了……” “没错,你的东西都在我这儿。” 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倪清羽顿时惊了一下,目光定定地盯着门口,不一会儿,便有一个人推门而入。这人身上,还是穿着一身黑衣,脸上带着一张面具,只露出两只灼然的眼睛。 倪清羽想从他的声音中判断出这人是谁,但是她却是判断不出来,这人在刻意改变了声线。 倪清羽只是觉得这个身形,总是有一股熟悉的感觉,但是又想不起来究竟是在什么地方看到过。 秀香一看到睒于鸿凯来了,赶忙便是恭敬地垂头躬身,睒于鸿凯摆了摆手,“你先出去吧。” 秀香便赶忙窜了出去,屋子里便只剩下倪清羽和睒于鸿凯两人。 倪清羽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亵衣,娇嫩的肌肤几乎是一眼就能看到,她便也不敢再挣扎着坐起来,便只是拉着被子把自己的身子盖住,满是戒备之意,目光更是不停地在睒于鸿凯身上打量。 睒于鸿凯看着她的气色,已经好了很多,谢天谢地,总算不辜负他这么多天来的努力。 倪清羽看着他,先开了口,“你究竟是谁?把我抓来,究竟想要做什么?我身上的东西你拿到哪儿去了?” 倪清羽抛出一连串问题,睒于鸿凯嘴角微微扯着,语带丝丝嘲讽,“怎么说我也是救了你,你一醒来就是这么兴师问罪,好像不太合适吧?你不应该是先要感谢我的救命之恩吗?” 倪清羽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却是从他的眼角,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嘲讽之意。 倪清羽便以相同的嘲讽回应他,“你救我,不过是为了得到你想得到的东西,你根本就不会真心实意地救我,我为什么要谢你?” 睒于鸿凯微微挑眉,“你便这么肯定我对你是别有所图?” “好啊,你若不是别有所图,那你就把我的东西还给我,然后再把我送出去,你若是真的这么做了,我就不会怀疑你的意图。”倪清羽毫不客气地说。 睒于鸿凯失笑了,“你的那些东西对我,的确是有几分用处,不过我已经看过了,现在还给你也没什么不可以。” 他顿了顿,“至于你说,要我把你送出去,你觉得这是在帮你吗?只怕我刚把你送出去,你就会被抓起来,到时候等着你的,可就不是这样温软闺房,而是冰冷的牢房!” 倪清羽心里惊了一下,太后! 她被这些黑衣人莫名其妙地劫走了,太后要斩草除根,便定然不会放了她,眼下外面,只怕早就已经是天罗地网等着她了。 睒于鸿凯看着倪清羽的神色变化,脸上现出丝丝满意之色,“怎样?现在还想出去吗?” 倪清羽微微咬着嘴角,聪明人的做法,自然是不会这么着急地去撞枪口,倪清羽没有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而道:“你知道外面的情形,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的人,后来都怎样了?” 倪清羽的神色中闪过一丝期许,语气也比方才软了许多。 她能感受到,眼前这个人,并不会取了她的性命,她对他还有利用价值,所以自己还是能向他问出一些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 睒于鸿凯的语气清冷,“你准备好要听了吗?” 倪清羽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心里顿时涌起很不详的预感,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她咬了咬唇,“我能承受得住!” 睒于鸿凯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现在整个京城,乃至陈国上下,都在通缉你,说你联合母国,挑起陈秦两国的战事,妄图帮助母国颠覆陈国。皇上已经下令,将你从秦国带来的所有人,全部处死,不留一个活口。” 倪清羽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地刺了一样,剧烈地疼着,一股巨大的悲伤更是顷涌而上。 倪清羽终究还是害了他们!不论是前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没有带着他们走上一条光明之路。 自己,就是一个罪人,她的手上,沾满了那么多人的鲜血! 睒于鸿凯看着她的神色,心里涌起一阵阵心疼之意,但是很快,他就把这一丝心疼掩盖了过去,还是以那副清冷的语调继续说:“还有就是那个羊七,想来也是你在乎的人……” “羊管家!他怎么样了?”倪清羽几乎是有些失控地喊了出来,紧紧地看着睒于鸿凯,期望能够听到叫她出乎意料的答案。 但是,睒于鸿凯却还是带给了她让她心头发颤的消息,“羊七也已经死了,而且,据我的人回报,他是被太后亲手一剑杀死的,至死之时,眼睛都是睁着的,可见他是多么地死不瞑目。” 倪清羽听了,双手不觉紧紧地抓着身上的锦被,瘦瘦弱弱的手背上爆出一根根青筋,更是紧紧地咬着牙关,眼角含着丝丝泪光。 羊七,这一世,羊七还是因为她而死!不论她做怎样的努力,羊七还是被她害死了! 倪清羽真是恨透了自己,为什么自己做了这么多,还是改变不了这样的结局! 那些前一世她要改变的人,改变的事,难道,都改变不了吗?难道前一世犯下的错,这一世还不能够好好弥补吗? 羊七对睒于鸿轩这么重要,他若是知道这个消息…… 倪清羽简直不敢想下去。 第三百四十二章 讨价还价 “整个轩王府,眼下已经是落入了范怡容的手中,那些曾经跟你走得近的人,都已经被她处理掉了。”睒于鸿凯不咸不淡的声音又传来,就好像是说着无关紧要之事一样。 他看着倪清羽,“听了这些,你现在还想出去吗?” 倪清羽从唇间吐出一句话,“这个仇,我无论如何都要报!” “你现在的样子,别说是报仇,只怕是踩死一直蚂蚁都难。”睒于鸿凯又换上了那副嘲讽之色,“你以为现在还只是太后的胡乱栽赃陷害?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太后已经被你的罪名做实,现在本就是两国交战的关键时候,皇上难免焦躁了些,宁可错杀,也不放过。你已经是彻头彻尾的罪人,就算我把你放出去,你走不了几步,便会被太后眼线抓去。” 倪清羽心里已经寒透了,她便应该想到,太后那一次是一定要置她于死地,就算太后在她身上,根本就没有搜到那所谓的信件,自己的罪名还是稳稳当当地落下了。 倪清羽定着眼神看着眼前的人,“这些,你怎么会这么熟悉?难道,你根本就是朝中之人?” 倪清羽说着自己的猜测,睒于鸿凯的脸色不觉是稍稍变了一下,但是好在有面具,把他的神色很好地掩饰了过去。 倪清羽果真是异常聪明,只从他的三言两语间就能推断出他的身份。 睒于鸿凯不置可否,“我是谁你不用管,我为什么对这些这么熟悉,你也不用花费太多的心力去想,我既然能在太后面前把你劫走,那便定然是有些本事。” 倪清羽心里认同,的确如此,这些黑衣人,如果不是有些本事,又怎么会能这么轻而易举就把她劫了出来? 黑衣人,倪清羽心头闪了一下,又开口道:“你们,就是此前围攻一群蒙面人,最后打了夏宸一掌,然后又把解药送上门来的人?” 睒于鸿凯看着倪清羽的神色中不觉又带上了几分赞赏,言语间也并不吝啬自己的夸奖,“你很聪明。” 倪清羽心口咯噔了一下,“那么,你们与西北的无影风沙狱,究竟是什么关系?” 睒于鸿凯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嘴角勾着一抹不经意的笑,“你猜?” 睒于鸿凯并不回答她,而是让倪清羽猜,倪清羽便知道,这个话题她是问不出答案来,只能靠自己慢慢揣度。 倪清羽转而道:“这么高深的问题,我又怎么能猜得出来?既然你不愿意说,那便算了。反正我只需要认可一点,你与他们是一伙的,而且,你对我们并没有怀什么好心,我只需要认识到这一点就足够了。” 睒于鸿凯见她这般说,自己也没有再继续这个问题。 倪清羽又问道:“你究竟要把我怎么样?” 对于这些黑衣人的意图,倪清羽实在是猜不透,她甚至连他们的身份都不知道,对他们的意图自然是无从推测。 他们把自己劫持来此,又悉心照料,把自己的毒解了,目的究竟是什么? 睒于鸿凯眼神微微闪了一下,“这个,你不需要知道,到时候需要用到你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睒于鸿凯微微一笑,“你真的应该感谢我才是,毕竟,若不是我把你救出来,现在只怕你已经成了阶下囚,被各种折磨虐待,说不定等不到行刑的那一天,就已经被处斩了。” 倪清羽脸上又现出一丝嘲讽,“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对我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只是单纯地救我,我便会全心全意地感谢你。若是你救我本身就是打算养一颗棋子,那你又和太后有什么区别?” 睒于鸿凯微微笑着,心里泛着一抹苦涩,却是没有说话。 他救倪清羽,谁说不是单纯的相救?他听闻倪清羽被太后为难,没有丝毫犹豫便带人赶了过去,然后又是这般悉心地把她的伤治好,她没有醒来的时候,睒于鸿凯整颗心都是揪在一起。 他根本就不打算把她怎么样,他想做的,就是这样把她好好地保护着,待到他登上皇位的时候,能够保护她的时候,就会用适当的方法把她救出来,然后立她为后,从此以后完完整整地拥有她,把她紧紧地保护着。 这些,就是他的图谋,这些,就是他的痴心。 然而这些话睒于鸿凯却是半个字都不能吐口,只能任由倪清羽这般误会着他。 倪清羽见他不说话,心里愈加嘲讽,“怎么?被我说中了,无言以对了,是吗?” 睒于鸿凯便是顺水推舟,“你说得没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既然这么大费周章地把你劫了来,又大费周章地把你救活,自然要从你身上得回来,若是这般轻而易举地就把你放了,我岂不是白忙活?” 倪清羽闻言,便是重重地哼了一声,脸上尽是愤恼之色。 睒于鸿凯的目光又忍不住在她身上停留,过了片刻,他终于是回过神来,放低了语气,“你先好好休息,你身上的伤害没有痊愈。” 睒于鸿凯说完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太柔和,怕她会怀疑,睒于鸿凯又是揶揄地补充了一句,“就算是你想逃出去,也要先把伤养好了,不然别说逃出去,你连这个房门都出不去。” 倪清羽被他戳破,脸上现出丝丝不正常之色,一副不愿意接受他的好意的模样。 睒于鸿凯又看了倪清羽一眼,这才是转身欲走。 倪清羽却是突然喊住他,“我的东西呢?你方才说了,你都已经看过了,会还给我的。” 睒于鸿凯不觉又是停住了,回身看她,她倒是真的一点不把自己当成人质,竟然还真的这么明目张胆地向她讨要。 睒于鸿凯思虑片刻,“除了那份暗语信,其他的东西,我会差人送来。” 倪清羽心里怔了一下,他要那封信作何?倪清羽正想要讨价还价,睒于鸿凯就已经抢先开口,“不要讨价还价,不要忘了,你现在是我的阶下囚,我对你这样和气,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倪清羽听了,这才是硬生生地把话咽了回去,睒于鸿凯说完,便决然转身,没一会儿,倪清羽便听到他在外面悉心安排秀香的声音,叫倪清羽有些慌神,他为何这么关心自己? 第三百四十三章 救兵突降 睒于鸿凯走后,倪清羽身边便又恢复了只有秀香一人的状态,她觉得秀香其实是一个善良的丫头,胆子也大,做事更是勤快乖巧,她除了不敢多说睒于鸿凯吩咐的那些话,倒也是陪着倪清羽聊了不少,给她解闷。 睒于鸿凯过了几日,真的就把倪清羽的东西送了来,只是除了那封暗语信被拿走了。 他拿走了那封信,倪清羽对他们的身份不由得多了几分怀疑,他们一定也是朝政之人,多半,也是太子的政敌,但是会是谁呢?倪清羽着实想不出来。多想无益,倪清羽想不出所以然,也就放弃了这个念头,转而安心养病。 睒于鸿凯的药很有用,倪清羽的伤口已经慢慢愈合,也不再是整天窝在房中,而是尝试性地走出院子,欣赏着院中风景。 她第一次出来的时候,不觉是被整个院子的风景迷住了,这里的景致,真的可以叫人竖起大拇指,忍不住赞叹。 她也见识到了那些黑衣人的阵仗,个个都带着面巾,倪清羽走一步,他们便跟一步,简直恨不得直接黏在倪清羽的身上。倪清羽有时候尝试性地与他们说话,但是回应她的,是一片沉默。 最后倪清羽只能放弃了,因为这些人,已经被调教得很好,倪清羽无论如何都是问不出什么来。 倪清羽在这里倒是过得清闲,但是她的心,早就已经飞到了十万八千里,飞到了睒于鸿轩身上,她恨不得插上一双翅膀,把那封暗语信的内容告诉他,让他小心提防。 再有便是想到惨死在太后手下的人,倪清羽心尖就总是忍不住阵阵生疼。 睒于鸿凯有意误导倪清羽她的手下都已经死了,便是想让她绝望,断了她要出逃的念头,但是睒于鸿凯却没想到,他这样说反而是更激发了她对太后的恨意,让她更想马上逃出去。 如此又过了十天,倪清羽心里已经愈发烦躁了起来。 这天晚上,她躺在凉席上,却是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守在一旁的秀香已经不停地打个瞌睡,最后便是倒了下去,死死地睡了过去,倪清羽倒是开始羡慕起她来了,心里更是想到了良锦和良纱,心中思绪愈加难以平复。 正在这时,倪清羽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异动,倪清羽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她能够听得出来,这个声音并不简单,是有高手来访了! 倪清羽不知带来人是谁,只能快速地穿好了衣服,把自己的东西收好,附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随时准备趁乱逃跑。 倪清羽潜伏着听了许久,没一会儿就听到了一阵打斗声,倪清羽的心顿时又提到了嗓子眼,难道,是有人来救她了吗? 倪清羽对武功虽然研究不多,但是听声音也能听出来,那些人的武功都很高,打斗很是激烈。 打了许久,突然停了下来,倪清羽正在奇怪之时,她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的说话声。 “你们究竟是何人?为何前来寻衅?”睒于鸿凯的手下冷声发问。 他们守在这里的人手并不算多,刚才的一番交手他们更是觉得来者并不简单,继续缠斗下去,只怕是必输无疑。 “老夫为何前来,你们难道不清楚!老夫找了你们这么久,现在终于是让老夫找到了,今日,我便是来报仇的!” 倪清羽听到这个声音,整个人都陷入了一阵兴奋之中,来人,竟然是常可为! 原来常可为和余焕然这么长时间一直都在江湖中到处游历,寻找着杀害他徒儿的真凶,一直都没有收获。 最近,他听闻倪清羽之事,很是震惊。他常可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自己的徒儿受到旁人的欺辱,就算要欺辱,也只能是自己动手。 常可为便赶回了京城,先是到了轩王府,对倪清羽的情况进行了一番验证,得知羊七竟然被太后杀了,而且尸骨都得不到安葬,心里顿时暴怒,然后毫不客气地对范怡容恐吓了一番,把她吓得半死。 他和羊七当年的恩怨,真的算起来,实际上是自己对不起羊七,常可为如此一想,他就想办法找到了羊七的尸身,替他安葬了,也算是与他前世恩怨的一个了断。 做完这一切,常可为心里对倪清羽还是有些记挂,他便是在京中打探了起来,到头来,倪清羽没有找到,倒是发现了睒于鸿凯手下的踪迹,一路上就杀到了这里来。 报仇?那些黑衣人不知道常可为所说的仇究竟是哪一桩,毕竟他们手下杀的人并不在少数,若是仇家都找上门来,他们认不出也是常理。 常可为面色阴冷,“你们可知道我是谁?可知道我为何要找你们报仇?” 那些黑衣人怔了一下,很是硬气地说:“在我们手上的人命数不胜数,那些无名小卒之辈,又怎能入得了我们兄弟的眼!” 常可为听他们竟然说他是无名小卒,顿时暴怒,“竟然敢说你爷爷是无名小卒,真是找死!” 常可为说完,便是迅速出手,只见无数飞镖齐刷刷地向黑衣人飞射而去,形状绚烂,每一枚飞镖,又都泛着阵阵锐利的寒光,一半的黑衣人应声而倒。 “你,你是鬼面千镖手,常可为!”那个倒下的黑衣人最后吐了这么一句话,然后便闭上了眼睛,晕死过去。 常可为的飞镖凌厉霸道,他心里怒极,更是用了十二分的力道,直中要害,中镖之人,一镖毙命。 常可为嘴角勾着一抹冷笑,“看来还是有些见识。” 其他的黑衣人脸上都现出一阵阵惊惧之色,他们互相交换眼神,其中一个意会,便快速地向天上燃放了警报信号,在漆黑的夜空中绽放。 倪清羽心里一阵暗叫不好,若是救兵来了,到时候常可为和余焕然必然寡不敌众,只怕是谁都跑不了了。 但是常可为却是没有这些担忧,他满脸傲气,“搬救兵?正好,把那些虾兵蟹将都搬来,省得老夫一个个去找你们!” 常可为说完,便又开始打斗了起来,余焕然也是满脸冷霜,剑法异常凌厉。 第三百四十四章 师徒相认 倪清羽知道常可为的个性,过于要强,而且他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仇家,定然是想要杀个痛快,但是这样杀下去,那些援手真的赶到了,他们定然处于下风。 倪清羽顾不得许多,一下子推开了房门,大声喊道:“师父,快速战速决,他们救兵要是来了,就难办了!” 常可为和余焕然听到倪清羽的声音,两人都惊住了,那些黑衣人见倪清羽要跑,心里更是惊住了,他们若是把倪清羽看跑了,那最后,他们定然没有活路! 常可为挥刀解决了一个黑衣人,脸上挂着一丝笑意,“好徒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倪清羽心里涌起满心酸涩,向常可为跑来,声音中带着些许抽泣,“师父,徒儿是被他们劫到这里来的,已经被关在这里快一个月了,徒儿没想到,师父竟然会来救徒儿!” 倪清羽心里的确酸楚,一时百感交集,忍不住抱着常可为,好生撒娇了一番,眼泪阵阵淌着。 常可为猛然瞧见自己的徒儿,心里也是软了下来,又见倪清羽这般亲昵地抱着自己,心里更是像老父亲一样,觉得阵阵蕴藉。 常可为拍了拍倪清羽的肩,“徒儿别怕,既然师父来了,就一定会把你救出去!” 剩下的黑衣人听了,心里都是一阵阵打突,倪清羽,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走的。 他们冷冷地道:“要把她带走,就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常可为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手下败将,哪里来的这么大口气!” 倪清羽知道他们敢这样,便是因为援手不久就会赶来,倪清羽一阵着急,“师父快些把他们都解决了,一会儿援兵来了,我们只怕难以脱身了!” 常可为满是不在乎,“来一个,我就杀一个,来两个,我就杀一双,难道老夫还怕了他们不成!” 余焕然也道:“对!师妹你不用担心,这些人,跟师父相比,简直差得不是一点!你只需要在一旁好生待着,由我们来解决就是!” 倪清羽却并不这么乐观,这些天以来,倪清羽已经是认识到了,这些一黑衣人并不简单,这次逃出去的机会千载难逢,她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 倪清羽急切地拉着常可为的手,“师父,您就听我的,这些黑衣人并不简单,他们不仅仅是单纯的江湖势力,他们还染指朝政,就像之前我们所推断的,他们与西北丹迴族有关,只怕是要颠覆陈国朝局,他们能够做到这些,就不是我们几个人硬碰硬能碰得过的!” 常可为听了倪清羽的话,脸色顿时变了一下,似乎也在思考着倪清羽的话。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师父,眼下我们还是快些逃离这里要紧啊!”倪清羽满眼祈求。 常可为犹豫了片刻,然后转头看着那些黑衣人,“那待为师先解决掉这几个小杂毛!” 然后常可为又是使出了方才的那一招千镖手,那些人就算是早有准备,想要用剑把那些飞镖挡开,但是还是不敌,反而被飞镖凌厉之气把剑折断,直中要害。 倪清羽不觉感叹,“师父真是太厉害了!” 常可为脸上不觉现出阵阵得意之色。 倪清羽耳朵下意识动了动,她已经能感受到后面飞奔而来的追兵,脸色顿时变了一下,“师父,快,咱们快走,追兵赶来了!” 常可为听了片刻,也是觉得身后的人身手不简单,而且来人并不少,若是只有他们师徒二人,大不了就火拼到底,就算两败俱伤也在所不惜。 但是身边却还有这么一个徒弟,常可为心里竟然是生出了丝丝不忍。 他沉声道:“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笔老账,我常可为回头再跟他们算!走!” 常可为一把拉住倪清羽的手臂,正欲纵身一跃,倪清羽却是下意识地哼了一声,常可为刚好抓住了她受伤的手臂,扯到了伤口。 常可为顿时一愣,“你受伤了?” 倪清羽点了点头,“在王府的时候,被太后所伤。” 常可为的脸色顿时又阴沉了几分,满是怒意。但只片刻,常可为又恢复了正常,他在倪清羽的肩上点了几下,她方才的疼痛顿时减缓了不少,对常可为的这些小小的关怀,倪清羽心里涌起一股暖暖的感觉。 常可为转而抓着她的另一只手臂,纵身而起,向夜空深处飞去。 倪清羽只感觉耳边一阵呼呼的风声,直吹得她耳膜生疼,但是倪清羽也知道,这是因为常可为飞的速度很快。 倪清羽很是不安地回头看着身后,暗暗祈祷着他们千万不要追了上来。 再看常可为的脸,尽是冷然严峻之色,大半年没见,常可为好像又变得苍老了许多,脸上的皱纹愈加多了起来,胡子,也白了几分。倪清羽竟然像是见到了慈父一样,觉得心里酸酸涩涩的。 谁又能想到,她倪清羽竟然有这样的福气,被堂堂碎骨刹的刹主收为徒弟,还对她另眼相看。 睒于鸿凯带着面具,旁人瞧不见他的脸色,但是所有人都感受得到他身上散发着的寒意。 他们一行人赶到那个宅院的时候,那些守卫的黑衣人已经尽数倒地身亡。 “鬼面千镖手!”睒于鸿凯唇间吐出这么几个字,眼神愈发阴寒。 倪清羽的房门大开,他大踏步地往里走,哪里还有倪清羽的影子,房间的角落中,秀香浑身哆嗦地缩着,头都不敢抬。 睒于鸿凯眼神里的温度下降到了极点,他一语不发,猛地便出了一掌,秀香哆嗦的身子立马便软了下去,倒在地上,纹丝未动。 常可为竟然能找到这里!她,终究还是逃了!可是,她能逃多远!她难道不知道,一逃出去便更多天罗地网等着她吗?她待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所在! 睒于鸿凯眉头紧紧蹙着,双拳亦是紧握,满是愤怒。 他大踏步走出了那间房子,声音中含着满满的寒意,“追!” 他话音一落,那些黑衣人马上便纵身而起,往林子深处追去,睒于鸿凯沉了片刻,也是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第三百四十五章 师徒温情 天色慢慢变亮了起来,常可为带着倪清羽一路疾飞,倪清羽已经是昏昏沉沉了起来,耳边的风也是不停地灌着,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又硬生生地灌醒了。 常可为见到倪清羽面容格外苍白憔悴,余焕然在身后也渐渐有些跟不上,身后也没有再有追兵追来,常可为就在一条大河边停了下来。 “已经飞了一个晚上了,那些人应该是追不上来了。” 倪清羽被放下来的时候,双脚几乎是虚浮的,差点没有站稳。 他们停了一会儿,余焕然才是喘着气跟了上来,他显然也是累得够呛。 常可为很不客气地说:“瞧你这点气性,为师还带着一个人,都没你这般喘。” 余焕然脸上现出丝丝不自然的红润,“徒儿哪里能跟师父比啊。” 倪清羽觉得常可为对余焕然有时候过于严厉了,倪清羽便扯出一抹笑,“师兄能够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毕竟师父您老人家的功力整个江湖中也没几个能比得上。” 倪清羽趁机把常可为捧了捧,常可为的脸上顿时现出阵阵笑意,神色和缓了不少。 余焕然也是笑笑地看了倪清羽一眼,他觉得自己师父对这个新招入门的小师妹格外不同,平日里师父总是一派严肃,自己从来不敢跟他开玩笑,就连这样的马屁,也是不敢乱拍,可是这位小师妹却总是能让常可为神色和缓,就像是一对父女一样,着实叫人心生羡慕。 余焕然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林子,“师父师妹一定也饿了,我这就去摘一些野果来,给你们充充饥。” 说完,余焕然便很快地纵身又飞了去,倪清羽心里对余焕然不觉又升起了更多的好感。 前一世的余焕然在倪清羽的印象中,也是这样,有点憨憨傻傻,不太会讨常可为欢心,但是对常可为,却是十分孝敬,全然没有半点不恭。 常可为看着余焕然,心里多少有些满意,总算他对自己是一派孝心的。 “师父您快洗一把脸吧。”倪清羽开口道,自己已经是蹲了下来,撅起水在脸上清洗着。 这条大河的水很是清冽,捧在手心,更是一股清凉之意,倪清羽有些口渴了,很是贪恋地喝了一口,异常清甜。 常可为也痛快地洗了一把脸,一个晚上没有休息的疲倦尽数褪去,反而有一股神清气爽的感觉。 “师父,你们是怎么找到那里的?”倪清羽终于是有机会问出了自己心中的困惑,她又带着些许撒娇意味地说:“若不是师父和师兄及时赶到,徒儿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那些人手中逃脱。” 常可为哈哈笑了几声,“那是因为你运气好,刚好就被我们撞上了。” 常可为言简意赅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倪清羽听到常可为是因为知道自己出了事才回的京城,还特意去了一趟轩王府,心里顿时生出很多感动,眼眶有些发红,“没想到师父这么牵挂徒儿。” 常可为看着她的模样,心里也有些柔软,他还是那副语调,“我常可为的徒弟,就只能由我常可为欺负,其他人要为难,得先问问我允不允许!” 还是这一副霸道的语气,倪清羽心头还是生出隐隐的感动。 倪清羽想到了羊七,想到了那些因为她死去的人,心里顿时一阵伤怀,“我的那些丫鬟,还有那些侍卫,都已经……就连羊管家,他武功这么高,都被太后暗算死了,幸亏有师父,不然,他死了之后,连个安身之处都没有,只能做孤魂野鬼。” 常可为心里也是陡然一怔,又想到了羊七死去的那副模样,叹息一声,“这也算是为师对以前恩怨的了结吧!” 他夺人所爱,对羊七不起。现在羊七身死,他好歹亲手埋葬了他,让他死得安心,也算是扯平了。 倪清羽收起了眼里的泪,“师父,陈秦两国的战争就是太子和石易安蓄意挑起的,他们不过是为了除掉各自当眼中钉,太子的目标就是王爷,我必须要赶到前线去给他送消息!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我不能再让王爷受到任何伤害!” 常可为听了,眼中顿时一怒,常可为最看不惯的就是这样为了自己的野心不顾苍生百姓,让全国上下生灵涂炭之人。当年的那一场战事,已经让他再也不想重新经历,眼下这一场战事,竟然是有人蓄意挑起,想想都令人齿寒! “真是岂有此理!”常可为一阵恼怒。 倪清羽见到常可为已经动怒,赶忙趁热打铁,“师父,您也不想让这场战事继续延续对不对?徒儿恳求师父,无论如何都要一路护送徒儿赶往前线!徒儿一定不能让太子把王爷害了!” 常可为看着倪清羽,“你这小丫头,倒是学会这般关心自己的夫君了。” 面对常可为略带打趣的话,倪清羽心头一阵发热,她毫不忌讳,“王爷对徒儿很好,现在,他便是徒儿最重要的人!王府现在已经变成了这样,我已经无家可归了,我只有找到王爷,才能找到傍身之所。” 倪清羽抬眼看着常可为,“师父定然也不想看到两国交战,生灵涂炭吧?当年之事,仍然历历在目,今日,西北异族未曾侵略我们,我们自己却是打了起来,这,岂不是在拿黎民百姓的性命在开玩笑?” 倪清羽知道常可为虽然是江湖人士,但是对这些家国大义,却是十分在意,这也是前一世她能把他收服为己用的原因所在。 果真,常可为听了倪清羽的话,便是爽然应了下来,“好!你既然是为师的徒弟,为师自然是有责任义务好好保护你。我们此行,若是能够让这两场战事的伤亡伤害降到最低,那便是再好不过了的。” 倪清羽的心里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喜意,她一下子又忍不住框住常可为的脖子,很是亲昵地唤道:“多谢师父!” 常可为脸上现出微微不自然的神色,但是,很快就是习惯了倪清羽的亲昵,让他越发地觉得像是自己的女儿一样。 第三百四十六章 逃过追兵 常可为的思绪一下子瞟到了很远,那时候自己还是一个俊朗少年,而那个美佳人,可没有倪清羽这么会撒娇,而总是冷着脸对他,还总是想着杀他。 常可为嘴角勾了勾,不能说他自大,自己当年真的是长得风度翩翩,玉树临风,不然怎么就这样抱得美人归? 只可惜,最后却是闹成了那般惨淡收场,如若不然,他们的女儿,定然也是有倪清羽这般大了吧。 常可为还沉浸在久远的记忆之中,倪清羽便已经放开了常可为,脸上重新挂上了严肃神色,“师父,我现在是全国上下通缉的要犯,我要到达前线,只怕会困难重重。” 倪清羽顿了顿,“还有那些黑衣人,不知道还有没有继续追上来。” 常可为听到倪清羽提到黑衣人,话题便又重新转到了这上面,“那些黑衣人为什么要掳走你?” 倪清羽摇了摇头,“徒儿亦是不知,徒儿被他们掳走的时候,身上中了毒箭,就是那些黑衣人把我救了的。” 倪清羽的眉头忍不住蹙了蹙,“我也不知道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我觉得他们对我,并没有什么恶意。” 常可为不觉愣了一下,“没有恶意?没有恶意干嘛把你掳走?” 倪清羽还是困惑地摇头,“这就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我不知道他们对我,究竟是抱着怎样的目的,怎样的意图。” 常可为脸上现出丝丝愤愤之色,“我已经查实了,他们就是当时下毒害了你同门师兄师姐之人,他们能是什么好人!他们现在对你没有恶意,只不过是还没到时候。” 倪清羽听了,便又有些黯然地低下了头。 常可为急于报仇,昨晚上若不是因为她,常可为只怕已经是奋力与那些黑衣人一搏,把仇都报了。 常可为突然想起了什么,看着倪清羽,“上次为师交给你的武功秘籍,你都练得怎么样了?” 倪清羽心里顿时暗暗庆幸,幸亏自己一直都在练,已经掌握得七七八八,不然现在,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徒儿……” 倪清羽刚要回答,常可为的脸色就突然变了一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倪清羽的心也一下子提了起来,她静心听着,脸色也是跟着变了一下。 “不好,他们追上来了!”常可为的脸色骤变,没想到一个晚上了,他们还是锲而不舍地追着! 倪清羽心里也顿时一阵惊怵,“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常可为还未说话,余焕然便捧着很多果子,很是匆忙地飞了过来,从他的脸色中他们都瞧了吹来,他定然也是听到了动静。 果真,余焕然很着急地开口,“师父,怎么办?他们追上来了!” 常可为已经能判断出来,这一次赶来的人,功夫都比昨晚上的人高,而且,人数众多,他们两人,只怕也是难以应付。 常可为只犹豫了片刻,然后看了一眼平静的水面,抛出几个字,“避其锋芒。” 倪清羽顺着他的目光,又看着他的神色,瞬间明白了过来,余焕然反应迟钝了些,但随即,他也是回过神来。 睒于鸿凯率着众人一晚上飞快地追着,每到一处,他都能看出他们刚刚逃离的痕迹,睒于鸿凯便连连加快了速度,无论如何,他都要把他们都追回来! 一行人先后落在了那条河边,睒于鸿凯一眼就看到了散落在岸边的野果,捡起一个,果柄上还有新鲜的浓浆,刚刚摘下来的,还没来得及吃,就慌乱地散落在地上,他们刚刚在这里落脚,听到了他们的动静,就急急忙忙地跑了! 睒于鸿凯嘴角勾着一抹冷然的笑意,快速起身,“继续追!他们就在前面不远处!” 黑衣人们都已经疲惫,本以为可以在这条河边洗一把脸,再吃上几个野果,但是主子已经是没有任何表情地下了命令,他们便只能重新提起议程,飞向前去。 那条大河边,一下子又恢复了平静。 就在那条清澈的河中,倪清羽拼命地憋着气,脑中回想着方才常可为教给她的憋气之法,好歹是能够坚持下来。 他们料定得不错,睒于鸿凯看到那些掉落的野果,便马上怀疑他们是落荒而逃,所以他们没有任何迟疑就飞快地向前追了去。 他们刚一走远,三个人终于是从河里冒出头来,倪清羽的闭气功刚刚才学,所以已经是憋得异常难受,一浮出水面,她便重重地喘着气。 “师父,他们已经走了,咱们现在要往哪里去?”余焕然开口道。 “我们反其道而行。”常可为道。 倪清羽重重地喘着气,半天才道:“师父,他们的脚程很快,过不了多久就会发现前面没有我们的踪迹,到时候他们说不定就会折回来追,我们只怕还是会被追上。” 常可为眉头蹙了蹙,语气中带着疑惑和询问,“那依照你的意思,我们要怎样?” 倪清羽看着他们,神情异常认真,“我们就不走寻常路,出其不意,叫他们怎么都想不到。” “出其不意?怎样出其不意?”常可为发问,余焕然也是一脸困惑不解。 “我们往陈秦边界走,然后在秦国地界内往战场去。”倪清羽神情镇定,一脸的笃然。 眼下他们所在之处靠近西边,而战场,却是在东边,就算他们现在直接往陈秦边界走,过了边界,也是在秦国的西部,还要往东边走很长一段,才能赶到战场。 倪清羽的话顿时让常可为和余焕然惊诧不已,随即,他们又都现出了赞许之色,倪清羽所言,的确是十分在理。 在秦国,倪清羽是太后的通缉犯,可谓寸步难行。而且现在又有这么一群神秘的黑衣人追着,就更加艰难。 但是他们现在若是直接从这片丛林往南直行,跨过秦国边界,便大大减少了阻碍和风险,只是在过境之时,要废一些周折罢了。 常可为脸上露出笑意,“好!就按照你说的路线走!” 余焕然有些傻乎乎地挠着头,这个法子,他怎么就没有想出来? “事不宜迟,咱们快些出发吧,不然那些黑衣人发现了端倪要折回来了。”倪清羽催促着,常可为和余焕然同时点头应允着。 第三百四十七章 师父授艺 睒于鸿凯一行人飞快地在空中飞着,眼睛和耳朵都处于高度集中的状态,搜寻着林子下的影子,听着附近的动静。 但是,他们飞了许久,却是半点影子都没有看到。睒于鸿凯甚至没有再瞧见像昨晚上一样留下的他们飞过的痕迹,他心中不禁是升起了阵阵疑惑。 究竟是怎么会是?难道,是他的判断出错了? 众人终于是落了下来,歇了片刻。 睒于鸿凯却还是一直站着,眉头紧紧地锁着,他总感觉,事情在哪里出了错,可是,究竟在哪里呢? 思虑了良久,突然,一个念头闪入了睒于鸿轩的脑中,河边!一定是在河边! 方才,他们就近在咫尺,他们就躲在河里! 那些野果,其实就是最大的证据,只是,自己把那些证据理解错了,反而被它们误导了! 睒于鸿凯不觉满心懊恼,他们定然躲在水里!那眼下,他们定然是往回去了! 想到这里,睒于鸿凯便一声令下,“往回追!快!” 众人都是一副面面相觑之态,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往回追,但是主子的话,他们还是不敢违抗,赶紧又是起身,往回飞去。 终于又是回到了这条河边,睒于鸿凯落在了方才落脚的地方,原本散落在河边的野果,已经不见了! 睒于鸿凯的猜测没错,他们方才就躲在水里,待到他们飞远了,他们就从水里出来,把这些野果也带着上了路。 好狡猾的计谋! 睒于鸿凯心里顿生一股恼怒,脑中一下浮现出倪清羽的那张脸,眼下她正以一副挑弄的神色看着他,在狠狠地嘲笑着他。 睒于鸿凯哼了一声,这个女人,果真是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跑出去究竟有多危险吗?他千辛万苦地把她追回来,不过是要好好地保护她! 睒于鸿凯又是一阵喝道:“往回追!无论如何都要把他们追到!” “是!” 睒于鸿凯照着自己的判断一路追着,可是,一直又追到了夜幕降临,还是半点他们的影子也没有看到,而且半天他们逃离的痕迹都没有找到。 睒于鸿凯终于是颓然地放弃了,脸色已经是阴沉得像是乌云密布一样。 倪清羽,你究竟往哪里逃了! 而此时正被他心心念念的人,正和常可为、余焕然飞速往南边奔去,他们确定了身后已经没有了追兵,终于是落了脚。 虽然已经是三月,但是眼下他们在林子中,又是夜晚,浑身还是感觉凉飕飕的,今天又在河里泡了一会儿,身上的衣服还是湿哒哒的时候就一路飞奔,硬生生地把衣服在身上烘干了,眼下多少是有些阴冷。 倪清羽很想生火,但是她却知道,升起了火,只怕会把他们暴露了,所以她就只能忍着。 常可为看着她哆嗦的样子,知道她冷,常可为便开口道:“徒儿,今日为师问你把内功心法学得如何,你还未回答为师。” 倪清羽眼下冷得厉害,刚好想说说话,分散一下注意力,倪清羽便开口道:“徒儿已经勤加练习,基本上能运用自如了。” 倪清羽从怀中拿出了那本秘籍,但是被水泡过了,笔迹都已经不清楚了。 倪清羽有些懊恼,“这秘籍我一直都随身带着,但是今日被水泡过了。” 常可为见她对自己的秘籍这么上心,心里多少升起一股欣慰,他伸手探了探她的脉搏,她体内的确是有内力积蓄,看来她没有骗自己。 “那些心法你都记住了吗?你眼下便从心里过一遍,调动自己体内的真气,把你体内积蓄的内力调动起来,这样你就不会觉得冷了。”常可为道。 倪清羽这才知道常可为问她这些的意图,她赶忙就盘腿而坐,在心里默默地过了一遍自己已经烂背于心的心法,她很是专注,果然没多久,她就感到心口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乱窜一样,全身也已经是一阵阵暖意,方才那股寒意尽数消散。 倪清羽运了半晌,整个身子已经暖融融的,她顿时现出喜意,“真的唉,我身上已经完全不冷了。” 余焕然看着她开心的样子,也笑了笑,“师父的心法自然是厉害的,区区御寒功效只是最大材小用的,师妹还不会掌控罢了。” 倪清羽顿时觉得自己像是捡到了宝贝一般开心,常可为听了余焕然的追捧,心里也现出微微喜意。 常可为看着倪清羽,一个想法突然又冒上心头,“徒儿,我们这一去,至少还需要十几天才能赶到,你不会轻功,只怕还会推延时间。 倪清羽面色顿时沉了沉,早知道有朝一日她要用到轻功,当初就应该好好学一学才是,也不至于现在要用的时候还不会。 余焕然难得猜出了常可为的意思,“师妹,师父这是要教你轻功呢!” 倪清羽心里打了个激灵,满脸都现出喜意,眼神也闪着光,“真的吗?真的可以吗?” 常可为有些嗔怪地看了余焕然一眼,这小子竟然学会了揣度他的心意。 倪清羽看到常可为的神色,便已经猜了出来,余焕然所言不假,常可为的确是要打算教她功夫了! 倪清羽顿时兴奋得不行,“多谢师父教诲之恩!多谢师父!” 常可为见此,嘴角也是勾了勾,面上却还是端着,“为师可还没有开口,是那小子说的。” 倪清羽一脸撒娇,“师父一定会教徒儿的,不然就我什么功夫都不会,传出去说是您老人家的徒弟,不是给您老人家丢脸吗?” 倪清羽又是抓住他的软肋,常可为最受不了的就是有人这样辱没他的面子,他正色,“那你可看好了,记好了,为师可没什么耐心。” 倪清羽重重地点头。 然后,在那一片静谧的林子中,便传来一阵轻轻地衣袂翩然而动的声音,虽然很是生涩,但却是充满了活力。 学会了轻功,倪清羽便又开始缠着常可为教她各种武功,常可为对她的祈求半点抗拒能力都没有,便教了她几门较简单的入门武功,倪清羽每每都是趁着休息的间隙反复练习,慢慢地也稍有建树。 余焕然看到常可为对倪清羽这般偏袒宠爱,心里都忍不住升起了醋意来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乔装蒙混 原岱县城城门。 小小的城门已经进入了异常严峻的戒备状态,官兵重兵把守着,手中拿着画像,对过往的人一一盘查着。 原岱县是出了京城以外最近的一个县城,也是通往南方的必经之城。 城门外前后来了几个衣着普通的人,每个人的打扮,都是寻常得不能再寻常,但是他们的面容,却都有几分丑陋。 一个姑娘看着很是年轻,但是半边脸颊却是长了大大的瘤,所以她把头发披散着,头也低得很低,生怕过往路人会瞧见她可怕的模样。 另外一个,脸色枯黄,满脸都是斑点,几乎找不到半点干净之处,整张脸还总是挂着傻乎乎的笑意,原来是个丑陋的傻姑娘。 还有弯腰佝背,满脸皱纹的老者,躺在马车中奄奄一息的全身痢疾的年轻小伙。 这些人一前一后地往原岱城中走着,互相并不认识。检查他们的人都忍不住斜觑着眼,因为他们的相貌实在是太丑,有些人的身上还散发着恶臭。 一行人被检查的侍卫匆匆打发,没有受到过多为难,若说是遇到的波折,那便是那些嫌恶的眼神。 那行人进了城之后也并没有做任何逗留,而是目标明确是从城中穿行而过,然后往南面的出城口而去。 在南门,他们也毫不意外地受到了方才的那般待遇,他们脸上愈加挂着赔笑的神色。 终于是穿过了这个必经之城,那行人的步子就变得快了许多,老态龙钟者也尽褪了老态,变得健步如飞。原本躺在马车里满身疟疾的青年人也一下子好了,招呼着众人上车,然后用力地抽着鞭子,往最隐蔽的森林奔去。 夏宸把半边脸颊上的肿瘤取了下来,露出了一张明艳的脸庞,良锦的脸上,却还是画着一层黄黄的东西,还满是黑点,此刻这张脸上,更是挂满了忧思。前面驾车的便是穆旭端和张惰。 他们驾了许久,终于是瞧见了已经在候着的顾天宁、高源和千禧阁一行,他们见到彼此都相安无事地过来了,心口终于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没有遇到什么风险吗?”高源开口询问。 穆旭端摇头,“我们装扮得很好,基本上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事不宜迟,咱们先吃一点干粮,然后赶紧上路,过了原岱,前面还有一两个这样的必经的县城,绕道是绕不过的,到时候咱们还要小心一些。现在这一段,咱们就只能从这些深山老林中绕过去。”高源说着,由此可见他对地形格外熟悉。 众人点头,然后就把带在身上的干粮都分发了给众人吃上了。 吃过之后,大家便开始上路,几个会武功的人轮流在前面探路,后面断后,以免遇上任何异常情况,夏宸和良锦两个女孩子便基本上都待在马车上。 两人都不太说话,即便是夏宸,往常那么爱说话的一个人,眼下也一下子沉静了下来。 因为她们两人都感到了一股很不详的预感,这种预感说不出口,但是,却实实在在让她们感到不安。 她们两人担心的源头都是来自于夏津,两人都很自觉地不去触碰这个话题,所以,她们就干脆不开口,只是默默地待着。 一路上他们都格外谨慎,虽是有人在前在后放哨断后,如此行了大概十天,都是一路无惊无险。 他们心里,便开始慢慢放下了警惕,想来他们所行之路都是隐蔽的林间小道,太后的人也是不能顾全这般多。 这日,他们行至了一条小溪边,溪水潺潺,格外清澈,他们这些天从来都不敢在县城中打尖住店,都是在荒郊野岭之中,别说是洗漱,就是洗一把脸,都是奢侈的。 眼下好不容易撞见了这么一条小溪,他们都很是开心,高源看着众人期盼的眼神,便是开口道:“我们在此稍作休息吧,这几日都相安无事,想来定是无碍的。” 众人得了高源之命,脸上顿时现出欢喜之色,夏宸最是欣喜,“真是太好了,我早就想好好洗一把脸了,这几天脸上尽是灰尘,都难受死了。” 穆旭端看着夏宸一下绽放出笑容的脸,心里也是不由变得暖暖的。 夏宸和良锦两个女子便到上游,其他男子,便自觉地在下游。 如今正是正午,太阳异常灼烈,刚好有这么一弯溪流,他们都恨不得脱光了好好洗一洗,但是,也只能想想罢了。 夏宸和良锦痛痛快快地洗了一把脸,整张脸上的污秽总算是清洗干净了,原本莹润的肌肤露了出来,因为这溪水的馈赠,原本都有些情绪低落的两人,眼下都已经慢慢放开了怀。 “我们都已经走了有十天了,这一路上都很是顺利,咱们一定很快就能过边境,然后见到王爷,见到哥哥。”夏宸脸上开始挂着笃然之色,她这是在为自己打气,也是在为良锦打气。 “嗯,一定会的!”良锦也跟着重重地点头。 “只是不知道,王妃现在怎么样了……”夏宸又有些失落地说,眼神中含满担忧。 良锦也是一下子黯然了下来,她转而给夏宸打气,“王妃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夏宸也乐天派地笑了,“王妃那么厉害,当初已经死过一次了都能复活回来,这一次也一定会没事的!” 一提到倪清羽重生的身份,她们都不由自主地多了几分惊诧,这极富玄幻色彩的经历也让她们都从心底相信起倪清羽来了。 夏宸又开始想着那些黑衣人,“那些劫走王妃的黑衣人,我敢确定就是当时伤了我的人,他们当时伤了我,最后又主动把解药送上了门,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们这一次又掺和了进来,把王妃劫走了,他们的目的真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那些人,会不会是你认识的人?”良锦试探性地问道。 夏宸秀眉蹙了蹙,“我是觉得那个人有点眼熟,但是,又想不起究竟会是谁。我交的朋友其实没有几个,数来数去,没有一个是符合条件的。” 良锦也并不奢求夏宸能真的想出了那些人的身份,她也就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第三百四十九章 心悸之吻 众人都已经清洗得差不多了,便回到了方才的落脚处。 众人商议了一番,便决定先就地摘一些野果,带在路上一路吃着,一合计,众人便四散开去。只有良锦不会武功,她便乖乖地待在原地守着。 夏宸嗖地一声就飞上了树枝,目标明确地便摘下了一个个红彤彤的野果,胡乱在身上蹭了几下,便放进了嘴里,狠咬了一口,脸颊上的笑意绽放开口,“这个果子好甜哪!” 站在树下的穆旭端脸上尽是和煦的笑意,再甜的果子,都没有她脸上的笑容甜。 夏宸摘了很多,全都兜在衣服里,直到兜不下了,才是心满意足地飞了下来。 夏宸拿起一个果子,大方地递给穆旭端,“喏,尝尝,可甜了。” 穆旭端却没有接过来,而是从她另一只手中把那个她吃了一半的果子拿了过来,咬了一口,“这个更甜。” 夏宸愣了一下,下一秒脸颊马上变得阵阵绯红,满是羞涩之意。 穆旭端嘴角微微勾着,“果真很甜。” 夏宸的脸上却是更加红了,低头嘟囔了一句,“这么多你不吃,偏要抢我的……” 夏宸说完便转身欲走,有些受不了他这一副笑意盈盈地盯着自己的模样。 穆旭端却是拉住了她,没让她逃离,轻轻喃了一声,“小宸……” 夏宸有些愣了,她刚一抬头,想问穆旭端唤她做什么,穆旭端就已经凑了过来,吻上了她的红唇。 夏宸整个人都愣住了,不顾形象塞在衣服里的果子也有些不安分地滚落了下来,在草地上滚得老远。 这是穆旭端第一次吻她。 即便是那次除夕,两人一起守岁,穆旭端也没有敢有所动作。 今天,穆旭端鬼使神差地,就没有忍住。 夏宸很是笨拙,只觉得血液都尽数冲到了脑门,让她失去了所有动作的能力。 穆旭端轻巧地探进了她的齿内,很是狂热地探求着,夏宸被他吻得浑身燥热了起来,双手不自觉地攀上了他的脖子,尝试性地回应着他。 夏宸的回应更是激发了穆旭端身上所有的热情,夏宸已经感到他几乎是想把自己生吞了,但她却是喜欢他这样霸道的侵袭。 穆旭端和夏宸又有些迷离,他们身上都已经发生了某些变化,但是,却只能硬生生地打住了。 穆旭端喘着粗气离开了夏宸的唇,却还是搂着她,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口,有些闷闷地哼了一声。 夏宸被他咬了一口,浑身不觉战栗着,躲在他的怀里,满脸都红了。夏宸被他框得很紧,衣服里的果子硬硬地磕在穆旭端身上,而他身上,也有什么东西硬硬的磕在夏宸身上。 夏宸的脸颊愈加通红了起来,她想要推开他,却是被他狠狠抱着,半点动弹不得,最后,那股羞恼又莫名其妙地转变成了甜蜜,在心里慢慢漾开了。 “小宸……” 穆旭端又轻唤了一声,但是,却没有再说话。 夏宸脸颊通红,心里也很是羞涩,她有些嗔怪,“叫我又不说话。” “我,我亲了你,你不会怪我吧。” 夏宸还没有退烧的脸一下子又烧了起来,这下夏宸便真的是把穆旭端推开了,他可真是榆木脑袋,她若是怪他,方才就会推开他了,他倒是好,竟然这么明目张胆地问她这样的问题,叫她怎么回答? 夏宸很快就发现,穆旭端是故意的,他又把夏宸拉了过来,嗤笑一声,“我知道你心里也很欢喜。” 夏宸羞恼地回道:“谁,谁心里欢喜了!真是没羞没臊!” 穆旭端嘴角的笑意愈浓,最后忍不住哈哈笑了几声,一下又把夏宸抱在怀中,心情格外爽朗。 夏宸粉拳在他前胸捶了几下,然后便也消停了下来,脸颊禁不住贴了上去。 他们两人正在你侬我侬,穆旭端的脸色就微微变了一下,他把夏宸推开,很是认真地说:“小宸,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夏宸还全身心地沉浸在方才的喜悦中有些没回过神,她看到穆旭端严肃的脸色,自己的心也是提了起来,她再认真听,赫然是一群人快速往这边奔袭的动静,两人的脸色都骤然变了。 他们赶忙快步往马车处奔去,刚走到一半,张惰便迎面走了来,看到他们的神色,便也是猜了出来,“你们也听到了?” 他们都点着头,穆旭端拉着夏宸大步地走着,“这里不能待了,得赶紧撤。” 高源等人也已经满脸凝重地整理着随身东西,“他们人数众多,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冲着我们来的,但是我们也是不能再在这里待了。” 穆旭端微微沉吟了片刻,“我们不能和他们硬碰硬,而是要想办法引开他们。” 他看了一眼良锦和夏宸,“你们两个,就留在这里,我们其他人赶着马车往前,引开了他们之后我们会再回来找你们,你们不要离开就是了。” 夏宸和良锦都怔了一下,夏宸更是不愿意,但是穆旭端却是给了她一记宠溺的眼神,夏宸在他的眼神中就马上服软了下来。 “那我们在这里怎么躲?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夏宸噘着嘴。 穆旭端指着头顶浓密的树丛,“你们两个就待在树上,换上暗色衣服,只要不发出声响,他们定是发现不了你们。” 众人听了穆旭端的话,心里都盘算了一番,觉得穆旭端所言的确有几分道理。 穆旭端眼神中又带着几分不放心,“我们还是再派几个人留下来保护你们,不然,我不放心。” 穆旭端的语气带着几分柔和,夏宸听了,心头又是一阵柔软,更是有一股暖暖的感觉。 高源看了一眼,点了几个人留下来,其中便有顾天宁,“天宁,你好好保护她们,若是她们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唯你是问!” 顾天宁被点了名,看了一眼夏宸和良锦,便点了点头,“好!我一定把她们两人好好保护着,绝对不会让她们出半点差池!” 吩咐好一切之后,他们就没有做过多逗留,穆旭端先后把良锦和夏宸藏在了树干上,夏宸拉着穆旭端,眼神中含着丝丝不舍,“你要快些回来找我们。” “嗯,我一定会马上回来。”穆旭端保证着,然后又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这才是飞了下去。 第三百五十章 荒野谈心 良锦、夏宸和顾天宁和几个千禧阁的弟兄都躲在高高的树上,穆旭端等人则是把马车、马匹和所有东西都骑走了,制造出他们落荒而逃的模样。 他们所有人都探着头看着远处,大约过了两刻钟,他们便瞧见了远处汹涌奔来的一大队人马,所有人的脸色都骤变了,倒吸了一口气,这些人若不是针对他们的那倒还好,若是针对他们的,只怕他们武功再高,也是难以招架。 那行人很快就奔到了跟前,树上的人更是把身子缩到树丛中,不让自己任何一个部位露出。 为首的人眼睛很是尖利地看着地上的痕迹,“他们一定在这里逗留过,咱们继续追!” “是!”他身后的人声如洪钟地应着,然后又是一阵马蹄哒哒声,一行人快速地就飞跃了过去。 夏宸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会走了,正松了一口气,想要从树上下来之时,良锦赶忙道:“小宸不要!小心有诈!” 良锦说完,夏宸也是心里咯噔了一下,原本迈出的步子滞了一下,又乖乖地窝在树上。 果然,没有多久,那些人又派了些人马回来巡视了一番,确定他们没有出现,这才是策马而去。 众人这才是松了一口气,但是经历了这么一遭,他们就再也不敢妄动了,都老老实实地待在树上,等着穆旭端等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色慢慢变黑了下来,他们都没有见到穆旭端他们的影子,夏宸不觉慢慢变得烦躁了起来,各种恐惧袭上心头。 夏宸终于忍不住开口,“良锦,他们怎么那么久没有回来?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啊?”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弱弱的颤抖,只有她心里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害怕。 良锦心里也阵阵打突,但是这时候她却是不能说丧气话,“不会的,一定不会的!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顾天宁见到两个女孩已经吓得不行,他开口道:“你们不要太担心,我相信他们,他们都是一等一的打手,定然不会有事的。” “可是,就算是再一等一的打手,以寡敌众,也是没有办法取胜啊……”夏宸又忍不住升起这样的担忧。 良锦知道夏宸的担心,她有意活跃气氛,“小宸,你平时都是最乐观的,怎么现在这么消极了起来?他们虽然是寡不敌众,但是,他们都是精明的人,不会这么容易就着道的。” 良锦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镇然,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里有多害怕,但是为了不引起恐慌,她就只能这样安慰着夏宸。 听了良锦的话,顾天宁心里又升起了一股很异样的感觉,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女子,实际上却总是表现得这么坚强,有种叫人莫名心定的感觉,叫人觉得很舒服。 顾天宁咧嘴笑了,“对啊,平日看你挺乐观的,怎么现在这么消极了?” 他难得脑袋瓜子机灵了起来,“这就是人常说的关心则乱吧,你心里记挂着穆侍卫,所以就总是往坏处想。” 夏宸被顾天宁这么一说,脸色倒是不由阵阵发红了起来。 “我飞上树顶去瞧一眼,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异样的火光,若是没有什么动静,咱们就先下去,找些东西吃,不然,我们待了这么久,早就饿了。”顾天宁说完,就一下子飞上了树顶,站在一枝细细的枝丫上,向左右眺望着。 整个树林都嵌入了一片漆黑之中,浓密的树叶也已经把所有可能出现的火光都掩盖住了。 顾天宁一下又飞了下来,“我没有瞧出有什么异样,咱们都下去吧,至少先弄些野果吃。” 夏宸这才是注意到自己白天摘的野果还藏在自己的兜里,放下了方才的高度紧张,现在真的是饿了。 顾天宁的话一出,千禧阁的其他几个人便从树上飞了下来,摸着黑便去找野果。 夏宸活动了下筋骨,也是勉强从树上落了下来,良锦却是完全不会武功,又在上面待了这么久,腿脚都已经发麻了,眼下下面一片漆黑,她稍稍动了下,树干便随着风摇晃着,顿时叫她眼前一片漆黑,险些摔了下去。 “你别动,我来接你下去!”顾天宁说完,便飞到了良锦的枝头,伸手一揽,便是揽住了良锦的细腰,然后再轻轻一点,两人便安全落了地。 顾天宁虽然心性不太成熟,但是功夫却是没话说。 两人已经落了地,顾天宁的手却还是揽在良锦腰上,没有回过神来,良锦脸上有些尴尬,轻轻动了动,顾天宁才是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放开了他的手。 良锦挨着夏宸坐了下来,夏宸递给她一个野果,也递给顾天宁几个,顾天宁没想到她身上还有这么多野果,原本他也还想去摘一些,索性就打住了,在她们的对面坐了下来,“我留下来保护你们。” 三人默默地吃着野果,周围静谧得可怕,越发衬托出风声的可怕。 为了打破这种叫人觉得可怕的氛围,夏宸决定开口说点什么,至少这样能够让人觉得稍稍有些人气。 “你,你叫顾天宁?”夏宸知道,上次他们便有过交集。 “嗯,没错。”顾天宁爽快地说着,“你们以后就叫我天宁就可以了,大家都这么叫。” “好,天宁,你是什么时候跟着王爷的?我是说,进这个组织。”夏宸心里的确有些好奇,她也想趁机多打探一番千禧阁的情况,高源的嘴巴太严,她们可是没有听到什么信息。 “很小呢,好像是七八岁,开始练武的时候。”顾天宁回忆着。 “七八岁?也太小了吧。”良锦忍不住发问,“你当时还只是一个还需要人照顾的小孩,这个组织,不是要有一定本事的人才能进的吗?” 她们不知道千禧阁叫千禧阁,就只能用“这个组织”来表达。 在她们认知中,这样的江湖组织本身就是具有优胜劣汰性,进去之后是要做事的,若是他这么一个小孩都能进,难道是收容所不成? 顾天宁脸上现出一丝忧伤之色,“我是义父收养的,高舵主就是我义父。” 第三百五十一章 夏宸迷路 良锦和夏宸这才了然,原来是个没爹娘的孩子。 夏宸察觉到他语气中有一丝忧伤之意,她很爽朗地安慰道:“没事,我也是没爹娘的孩子,不过你有义父,我有哥哥,这世上只要有他们一个人对我们好,那就足够了。” 顾天宁也是乐天派,马上就咧嘴笑了,“我也是这么想的,反正我也没见过我爹娘,对他们,也没什么念想。” 两个没爹娘的孩子就这样互相看着对方笑着,互相勉励。 良锦想到了什么,她开口问道:“夏津,是不是你们这个组织的人?” 良锦试探性地问着,她并不确信,但是,她不经意的问,却是言中了。 顾天宁也是没有心机之人,他开口道:“千禧阁,我们叫千禧阁,夏统领一直都是王爷最得力的手下,所以才会一直被安插在王府中,在王爷身边。” 顾天宁的语气中带着丝丝赞许,又带着些许艳羡,甚至还有些嫉妒之意。 因为这样优秀,所以良锦才会喜欢他吧。 夏宸和良锦听了顾天宁的夸赞,心里都同时甜开了,夏宸更是格外自豪地说:“那是自然,我哥哥本来就是最棒的!” 良锦心里顿时盈满了夏津的脸,还有他凑在自己耳边说回来就要娶她的模样,心尖顿时像裹了蜜一样,甜丝丝的。 夏宸对千禧阁兴趣愈加浓厚,她很是兴奋地问道:“那你们那个千禧阁,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他们打开了话匣子,原本的那丝丝恐惧都尽数抛开了去,顾天宁正要说话,他们身后就传来了一声大喝,“天宁,你跟她们说些什么?” 原是千禧阁的其他几个人,他们摘了野果回来了,听到他们的对话,便是一阵大喝。 夏宸皱着眉,“你那么大声干嘛,不就是随便聊聊嘛!” 那人黑着脸,“随便聊聊!天宁你难道不知道我们阁中的规矩吗?那日在密室中,高舵主都不曾对他们吐口半个字,你倒是好,已经跟她们聊上了!” 顾天宁听了,脸色顿时涨得通红,有些不知所措。 千禧阁的规矩,保密便是一大原则。 顾天宁有些仓皇,“她们不是坏人,她们是自己人,所以我……” 上次夏宸和穆旭端救了他们,顾天宁对夏宸的印象就不错,现在又相处了这么多天,对人没有设防的他,早就把她们当成了自己人。 “什么是自己人?只有千禧阁里的人才能算是自己人!”其他人也开口训着。 夏宸是个炮筒,听到他们这么不信任自己的模样,心里一阵恼怒,嚯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既然你们从来不把我们当成自己人,那就分道扬镳好了,我还不想跟你们这些不真诚的人为伍呢!” 夏宸说完,便哼了一声,直接甩袖子大踏步走了。 良锦一阵着急,赶忙追了上去,“小宸,你去哪儿啊!不能走啊,一会儿走丢了……” 夏宸却是没有停住,依然气得继续走着。 偏偏那些人也是硬脾气,“真是个大小姐脾气,别以为你是夏津的妹妹我们就怕了你!” “就是,你要是有本事就走!我倒是要看看,你敢不敢真的走!”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夏宸这下真的被激怒了,他们越是说她不敢走,他们就越要走,顾天宁看着真是着急,回头无奈地说了一句,“你们真是……” 然后他便也一头扎进了林子里,追了上去。 夏宸心里生气,完全不顾及身旁的环境,只是胡乱走着,竟然也是忘了害怕。 她走得很快,良锦一下子又找不到她了,顾天宁追了上来,只看到良锦,“她人呢?” 良锦摇着头,“她走得太快,我没有追上……” 两人顿时一阵心惊,顾天宁一下子拉住良锦的手,异常果决,“我们两个一起去找,我们两个无论如何都不能松手,不然我找不到你,那就麻烦了。” 良锦觉得有些异样,想要挣扎,但是看着周围漆黑的环境,最终忍住了,便任由他握着。 他们一路走着,一路高声喊着夏宸的名字,夏宸听到了,但是却赌气地没有回应,不知不觉,已经是越走越远,她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周围已经只剩下一片风声,还有那些小动物发出的各种吱叫声,夏宸这才是感到一阵阵慌张。 她咽了咽口水,往回走着,可是,周围一片漆黑,她哪里找得到来时的路,她越走越慌张,最后便是颓然地跌坐在那里,哇地大哭了起来。 夏宸一边哭着,一边喊着,“穆旭端,你在哪里嘛!你怎么还不来找我!我在这里,好怕……” 夏宸哭喊了一阵,因为太累了,最后竟然是迷糊地靠在树干旁睡了过去,周围的各种声音都被她忽略了。 夏宸睡得正迷糊时,突然就被人推醒了,夏宸迷糊地睁开眼睛,便看到了良锦的脸出现在她面前。夏宸原本还睡得迷糊,下一秒马山就抱住了她,哇哇哭了起来。 “良锦,你终于来了,我都快被吓死了!” 良锦被她抱得都快咽气了,她有些没好气地说:“方才我们一路喊叫着找过来,你却睡死了过去,我可没瞧出你有被吓到。” 夏宸有些不好意思地放开了她,却还是忍不住抽泣着,“我没睡着的时候,真的被吓死了。” 良锦继续揶揄,“真正怕的人还会睡得着吗?” 夏宸在她肩上轻捶了下,“你就别笑我了。” 良锦这才是收起了毒舌,伸手拉了她一把,把夏宸从地上拉了起来。 顾天宁也终于是深深地松了一口气,他忍不住抱怨了起来,“你说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这么受不得别人说,刚说了几句,你就气哄哄地走了,这是深山老林,若是迷路了,若是被什么东西袭击了,若是遇到坏人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这一次是我的错行了吧,我下次再也不会了。”夏宸连连打断他,刚认完错,转眼马上又唠叨,“不过他们也有点过分,你不就是跟我们说了几句话吗?泄露了什么天机了?至于这样吗?还说我们不是自己人,真是……” “好了好了,咱们不说这个话题了,行吗?现在还是赶紧回去吧。”良锦赶忙又打断了夏宸。 第三百五十二章 又遇官兵 夏宸和顾天宁听了良锦的话,才是消停了下来。 夏宸扭头张望着四周,眼下天色已经慢慢变亮了起来,但是周围的环境却让她觉得一片陌生,顾天宁和良锦两人脸上也现出了丝丝不安。 夏宸看着他们,“你们,还记得来时的路吗?” 顾天宁和良锦都摇了摇头,“当时一片漆黑,我们都只顾着找你,哪里还会记得路?” “那我们要是迷路了怎么办?”夏宸问出了他们担忧的问题。 夏宸开始后悔了起来,自己方才就不应这么冲动,那些人爱说就说呗,自己怎么就这么听不得那些话。 夏宸想到了穆旭端,他们若是已经找了回去,但是却没有看到她们,那该有多着急啊! 这样想着,夏宸心里又顿时不安和难过起来了。 顾天宁一直在千禧阁,也算是跟着一起历练了不少次,眼下他算是三人中的主心骨,他镇定了下,开口道:“不要急,我们先好生歇一歇,等到一会儿太阳出来了,我飞上去确定好大致的方向,我们顺着大致方向走,一定能跟他们会合。” 顾天宁说得格外笃然自信,多少让两个女孩子心里定了下来,三人也就默默地在原地歇着。 夏宸有些心里戚戚地问:“你说,他们会不会已经回去了,没有看到我们,然后,一直在找我们?” 良锦心里也咯噔了一下,已经过了一个晚上了,穆旭端他们想来也是应该摆脱了那些骑兵,往回赶了。 良锦知道夏宸心里在责怪自己,她就出言安慰道:“穆侍卫发现我们不见了一定会找我们的,我们方才在的是北方,只有我们往北的方向走,就一定能找到他们。” 夏宸听了,心里也有了些安慰,便只认真地点着头。 没一会儿,太阳便已经冒了头,顾天宁一下子飞上了树顶,确定了方向,三人便快步往回走去,一路上为了避免走偏,顾天宁也时不时再飞上去重新探查。 他们紧走慢走,好半天还是没有看到昨晚的那条溪流,三人都有些泄气了起来,更是觉得一阵腿软。 “天宁,我们是不是走错了方向啊?”夏宸开始有些怀疑,“昨晚上,我好像也没有走多远吧。” “你自己觉得你没有走多远,可是我们找你,就花了两个多时辰的时间。” 夏宸咋舌,原来昨晚上夏宸意识到自己已经走散了的时候,确实是没有走多远,但是她慌乱中到处走,到处寻找他们,反而是越走越远,最后自己才是累得趴下睡着了。 “只要方向没错,咱们再坚持一会儿,很快就能找到了。”良锦出言道,他们便又重整旗鼓,开始往回走。 又走了许久,终于,他们看到了那条溪流,三人都满是兴奋,“终于找到了,我们顺着溪流往下去,一定能够找回去!” 三人便顺着溪流往回走着,原本满是轻松兴奋之色,但是猛地看到了下流处出现的那些在河中洗澡的人,他们三人赶忙就缩了回去。 那是朝廷的官兵! “怎么又遇见了官兵?”顾天宁暗自叫糟。 “方才我们一路往那边来,都没有看到这些官兵的影子,那他们就一定不是从我们那个方向来的,这说明,他们是从京城来的,是要往南边去。”良锦理智地分析。 他们都点着头,夏宸又开始担心穆旭端,这些官兵来了,穆旭端等人定然也是能够发现,那他们现在是在哪里?难道已经走了吗?会不会已经被发现了? 各种问题涌上脑中,但是又寻不到答案。 “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夏宸心里担忧着穆旭端,整颗心都是凌乱不已,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机灵。 “他们人那么多,我们自然是不能被他们发现,最保险的做法,就是在这里躲着,等他们歇好了,咱们就再出去。”顾天宁道。 良锦的脸上却现出阵阵思虑之色,“或许,我们可以对他们稍加利用。” 夏宸和顾天宁都惊了一下不知道良锦话中的意思。 “什么稍加利用?如何稍加利用?”顾天宁连连发问。 “他们是官爷,一路上通行,定然是十分顺畅,若是我们能够穿上他们的衣服,骑上他们的马匹,那我们岂不是会省去很多麻烦?” 良锦的话让夏宸和顾天宁都恍然大悟,“对啊,这个法子我们怎么就没有想到?良锦你真是聪明!”顾天宁毫不顾忌地夸赞着,良锦的脸上不觉现出一丝红润。 良锦又说着自己的担忧,“但是我们得想办法把三个侍卫解决了,而我,不会武功,只怕是帮不上你们的忙。” 顾天宁和夏宸对视一眼,“这个交给我们两个就是了,区区三个侍卫,不成问题!” 顾天宁和夏宸一阵谋划,良锦则是退到了更隐蔽的地方,静候着消息。 良锦的两个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但是却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他一脸色眯眯地看着良锦。 “这是哪儿来的小妞儿,竟然躲在这里偷看。”满是淫秽的声音。 良锦顿时打了个激灵,她回头看时,整张脸都吓得惨白了起来,满是惊惧。 那官兵看到良锦的模样这般水灵,更是花心大动,恨不得把她生吞了。 良锦满心惊惧地向后倒去,有些慌乱地在草地上挪着。 “你,你想干什么?”良锦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恐惧。 那官兵一脸笑意盈盈地看着她,“这个水嫩的姑娘,想来是老天爷赐给我的礼物,我若是不好生享用,那岂不是白白辜负了老天爷?” 良锦怕极了,怕这个人会真的把自己怎么样,更是害怕他会把其他官兵招来,那这样,他们三人就暴露无遗了。 良锦心里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拼命让自己镇定下来,脸上扯出一丝笑意,“能伺候官爷,自然是奴家的福气。” 那官兵看到良锦的神色,心里顿时乐开了花,“没想到还是个这么知趣的小妞,爷喜欢。” 良锦看到他那副淫秽的模样,几乎想要吐了出来,但是却又只能强行忍着。 第三百五十三章 假扮官兵 良锦忍着心头的恶心,依然笑着说:“官爷,您看那边那么多官爷,他们要是发现了奴家,定然会……但是奴家只想好好伺候官爷一个人,官爷可别声张。” 那官兵听了,心里更是乐开了花,压低声音,“爷一定小心点,这么好的事,也怎么会让其他人来搅和了。” 他说着,便已经开始急切地解着裤子,良锦全身都抖擞着,那人一下子就像向良锦扑了来,忍不住叫嚷着:“真是爷的小娇娇……” 良锦伸手,用力地在他身上点了一下,那人便顿时动弹不得。良锦紧张得要命,那人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臭娘儿们,你竟敢……” 良锦动作迅捷地又在他的哑穴上重重地点了一下,然后那人便只是张着嘴,发不出声音来。 良锦身上已经紧张得出了一身的汗,她很是厌恶地把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推开,大大地舒了一口气,好在自己当初为了报复夏津,还学了这么一招,不然现在,她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应对了。 良锦一脸紧张地看着这个被自己点了穴的官兵,心里更是在暗暗担心他会像夏津一样,轻易地就冲破了自己的穴道,到那时候,她便真的回天乏术了。 良锦看了看周围,为了保险起见,良锦手脚麻利地随手摘下了一个大野果,然后不客气地塞进了他的嘴里,然后又扯下旁边的树藤,狠狠地把他绑了个四仰八叉,这样就算他冲破了穴位,也是没有办法怎么样。 做完这一切,良锦心里多少有些小得意,那个官兵,则是一脸狠狠的表情,眼下他真是恨不得把良锦生吞活剥了。 良锦还是很担心这人会突然奋起把她怎么样,她心里只能暗暗祈祷着夏宸和顾天宁能快些回来。 过了没多会儿,两个穿着官兵服饰的人便是有些偷偷摸摸地往这边来,良锦顿时一阵紧张,但是看清了她们的体型,心里这才是松了下来,是夏宸和顾天宁。 “我们在那边只解决了两个……”顾天宁的话才说了一半,就猛然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被良锦绑得严严实实的人,夏宸也看到了,顿时一脸惊讶。 “良锦,这,这是你绑的?”夏宸几乎不敢相信。 良锦心里阵阵羞赧,“我,我用了你教的点穴法,点了他的穴位。” 顾天宁看良锦的眼神顿时有些阵阵发光,一路上良锦总是时不时便给他一个惊喜。她看起来柔柔弱弱,但是骨子里,却很是坚强,遇到了困难,也总是能够很好的应对。 顾天宁心里好像发生了什么轻微的变化。 夏宸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太好了,我们刚好也只解决了两个,这人身上的衣服,就交给你吧。” 顾天宁挥刀把那人身上的树藤砍断,然后便开始动手剥他的衣服,他们看到那人的裤子已经解开了的,顿时就回过神来,顾天宁看这人的眼神不觉是加了几分寒意。 夏宸更是不客气地在他下体踹了一脚,“好个色胆包天的家伙,竟然敢对良锦动手动脚!老娘今天就废了你!” 夏宸可是说到做到,她挥刀,看样子就是要直接把那人阉了,良锦心里一阵心软,赶忙阻止,“小宸,算了,他也没把我怎么样。” 这样阴损的事情,良锦还是做不出来。 夏宸听了,这才是恨恨地住了手。顾天宁把那人的外衣都剥了下来,然后又重新用树藤把这人狠狠地绑了起来。 “这人,就这样吗?依我看,还是给他一个痛快,不然日后生出是非来。”夏宸毫不客气地说。 方才那两个他们就已经是果断解决了,因为当时的情形,他们若是不把对方解决了,只怕对方就会把他们解决了。 那人听了夏宸的话,眼神中顿时现出了阵阵惊惧神色,发出呜呜地的声音,好像是在祈求似的。 顾天宁并不是嗜杀的人,本性更是纯善,对于杀人,他还是本能地希望越少越好,他蹙眉道:“咱们点了他的穴,又把他绑住了,想来是坏不了什么事,还是不要造这样的杀虐了吧。” 良锦也是蹙眉道:“天宁说得有道理,咱们还是放过他吧。” 夏宸看他们两人这样,心里有些气恼,但终究还是泄气地放下了剑,“好吧,既然你们都这样说了,那就便宜了这小子了!” 那人听了,这才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就差连声拜谢了。 三人都快速地穿好了着装,良锦和夏宸两人的脸上都刻意涂上了一些带颜色的汁液,掩饰住自己原本莹白的肤色。 但是两人身材瘦削,还是显得过于单薄,他们害怕引起怀疑,便远远地站离人群。 “我们往这些僻静的山林之路走,能找到那些逆犯吗?”在他们不远处的几个人在说着话。 顾天宁他们一听,立马就竖起了耳朵。 “那些逆犯要走,也都是走这些僻静的路,哪儿会往县城走。”另一个人道。 “可是我们一路追过来,都半点影子都没有看到。”最先说话的那人道。 “我们已经得到确切消息,那些人易容化妆成了各种丑八怪,甚是可疑,他们就是往这条路来的,我们再追上几天,一定就能把他们一网打尽。”另一个人语气很是笃定。 又一个人凑了过来,压低声音,“你们小心着点,这件事可不能说,咱们明面上可是要去前线支援的,暗地里才是要抓那些逆犯,你们到处嚷嚷,泄露了出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人一说话,他们众人就都陷入了沉默中,没人再敢开口。 顾天宁等人默默地听着,对他们的意图总算是有了了解。 这些人定然是太后的人,打着支援前线的名义,实际上却是一路上搜寻他们这些要犯,太后的手段,果真是不折不扣。 他们三人的脸上都现出了丝丝恨意。 直到为首者开始发号施令,那些官兵才是重新上马,良锦等人也赶紧牵过一匹马,爬了上去。良锦是不大会骑马的,为了不露馅,她便自觉地躲到队伍最后面,前面的人已经快步疾驰而去,他们三人,便慢慢地放慢了速度,然后顺利地就与他们摆脱开去。 第三百五十四章 又遇思婵 “太好了,现在我们已经摆脱他们了。”夏宸的声音中带着欢快。 “眼下我们应该怎么走?”只骑了这么一小段,良锦已经有些难以适应。 夏宸心里还心心念念着穆旭端,“我们就这样走了吗?难道,不等他们了?” 他们都知道夏宸心里的担心,但是眼下的情形,却是有些扑朔迷离。 良锦最是理智地分析,“依照我的猜测,穆侍卫和高舵主等人一定是到过方才那里,但是他们没有找到我们,没多久,这些官兵就来了,他们只怕也是不敢逗留。而且,高舵主和穆侍卫都是以大局为重的人,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给王爷送信,他们就算是再担心,只怕也是已经向前线去了。” 夏宸顿时有些黯然了起来。 良锦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咱们只要也往前线走,到了那里,自然就会与他们碰面。若是我们在这里乱找,只怕最后还会迷路,耽误时间。” 夏宸听了,觉得似乎也有些道理,就只能认真地点着头。 “我们走小路,我以前去过秦国,我认识小路,只是小路会比较难走一些,但是也更安全。”顾天宁开口道,他眼下已经开始感谢高源当初一定要带着他到处历练了。 顾天宁又看着良锦,他注意到良锦有些不适应,便开口道:“良锦,你是不是不太会骑马?” 良锦脸上现出丝丝不自然,点了点头,“我以前没怎么有机会骑马。” 她知道,自己这样定然是会拖了他们的后腿。 顾天宁心里却是有了旁的盘算,又有些不好意思,吞吞吐吐半天才说:“你,你跟我共骑一匹吧,这样,你自己也没这么辛苦,我们的速度,也会快一些。” 良锦听了,脸上又现出一丝不自然。 毕竟男女授受不亲,良锦有些为难,顾天宁看了,赶忙道:“如果你觉得不方便的话,那你就和小宸一起好了,只是我怕她也是女孩子,会不好掌控马匹。” “良锦轮流跟我们骑好了。”夏宸出了个折中的主意,“我累了,就换到天宁那里,天宁累了,就换到我这里。” 良锦想想,也只能这样了,便点了点头,“好,就这样吧。” 顾天宁脸上顿时现出阵阵喜意,根本就不会掩饰。 他道:“你先到我这儿来吧,等一会儿再换到小宸那里。” 良锦心里有些不自然,但是知道顾天宁并没有恶意,也就没有再顾着心里的那份扭捏,点了点头,然后爬上了他的马背。 顾天宁心头的喜意愈重,心里更是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 顾天宁在前面领路,夏宸紧跟其后,哒哒的马蹄声在森林中声声回荡。 他们抄着小路,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到了必经的县城,因为身上穿着这身衣裳,他们底气都格外充足,大摇大摆地走着,果真是一路顺畅,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走到今天,他们已经走了大半的路程,只还需要再走上七八日,便能出境,到前线。 夏宸突然想到了一点,她有些兴奋地说:“我们现在已经穿着这身衣裳,为什么我们还要往那些小路走?我们大可从官道走啊,这样不是顺畅又省事吗?” 良锦和顾天宁都愣了一下,两人都有些迟疑,“这样,会不会太明目张胆?” “没人知道我们换上了这身衣裳,又有那些官员的令牌,我们两人脸上都是涂了东西,别人也是瞧不出端倪来。”夏宸一脸兴味。 他们想到这几次过县城时的顺畅,又听了夏宸这番话,心里多少有些动摇了起来。 他们如此一番细想,终于是同意了,毕竟这么多天了,他们可都没有好好地梳洗一番,更是没有睡过一天暖炕,实在是有些心生倦怠。 当晚,他们便住上了一家客栈,好生地休息了一番,一晚上安眠,格外惬意。 第二天,便又早早启程,每个关卡,都很是顺利,比在林子里走得顺畅惬意了许多。 这天,夜幕降临了他们才进了一个县城,良锦看着守城人的眼神,心里蓦地就生出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她小声说道:“你们有没有觉得那个守城人的眼神很奇怪?好像有什么猫腻一样。” 夏宸满不在乎,“我没有注意到啊,是你想太多了吧。” 顾天宁也没有观察太多,想到最近一段路的顺畅,他也以为是良锦想太多了,良锦便把心里的疑惑压了下去。 他们正要打尖住店,突然,一个人便撞了上来,撞在了夏宸身上,叫她一阵生疼,夏宸正要叫嚷之时,便听到那人低低地说:“有人要抓你们!” 这话刚好就落入了他们三人的耳朵里,他们都是惊了一下,又想起良锦今天说的事情,顿时就是冒了一身冷汗。 良锦和夏宸两人惊讶,还是因为这人的声音,听着竟然是格外耳熟。 那人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良锦和夏宸看到了她的脸,竟然是思婵! 怎么会是思婵,她上次被倪清羽派人护送出府,她们只知道她回了老家,但是却不知道她的老家在哪里,难道,她的老家在这里? 她方才所言,又究竟是什么意思?是真的有人要抓他们,还是,这只是思婵欺骗他们的话? 还有,思婵为什么在她们一进城,就能找到他们?太多疑点了。 “怎么会是她?”夏宸低低地说。 顾天宁不知道思婵的身份,但是听到了她方才的话,也着实惊了半身冷汗。 良锦简要地吧思婵的身份说了一遍,然后道:“你们觉得她的话可信吗?”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夏宸也变得谨慎了起来,“这里,我们是不能待了。” 他们正在暗自谋划之时,良锦便看到了夏宸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塞了一封信,他们都惊了一下,一定是思婵留下了。 他们赶忙把信拆开,读了下来,脸色都变得有些怪异。 “看来,思婵是真的在帮我们。”良锦道。 “她信中所说的法子,的确可行,咱们眼下也只能选择相信她了。”顾天宁当机立断,“事不宜迟,咱们赶紧行动吧,要是晚了,就逃不掉了。” 他们两人都凝重地点头。 第三百五十五章 思婵相助 他们三人很快地就在县城中最大的客栈打尖住了下来,刚进到房间,他们就叫了三人到他们房中,给他们准备洗澡水。 没一会儿,那三间房的房门便打开了,出来了三个低垂着头的人,他们三人互相给对方使眼色,然后动作很是灵巧地窜到了后门,悄悄地溜了出去。 出到了客栈,果真有一个人躲在暗处等着他们,那人见到他们三个出来了,马上就跳了出来,低声道:“快跟我来!” 夏宸和良锦互相对望了一眼,又在思婵身上来回打转,然后也没有过多犹豫,便跟着她一起走了。 他们低头快步走着,没多久,便看到了一行来势汹汹的官兵,正往刚才他们入住的客栈冲去,他们心头顿时冒出了阵阵冷汗。 思婵看了一眼那些人,然后低声道:“眼下我必须赶快送你们出城,不然他们发现了你们已经逃了,那事情就难办了。” “可是现在城门定然也是很严格,很难混出去的吧。”良锦有些不放心。 思婵狡黠一笑,“那要看我们往哪个城门去了。” 没一会儿,他们就明白了思婵话中的意思,原来,思婵带他们走的,就是方才他们刚刚进来的北门,而不是通往秦国的南门。 “可是我们往这个门去,岂不是就又回到了原地,到时候我们再要过这里,只怕就难了。”夏宸道。 “他们想不到你们会往这个门出去,所以这边的防守是最松的,但是南门那边,却是最严格的。你们现在若是去碰钉子,定然会被揪出来。”思婵理智地分析。 “可是……” 夏宸还要再说话,良锦就打断了她,“思婵肯定有办法带我们饶过去,对不对?” 思婵听了,嘴角微微勾着,赞许地看了良锦一眼,“你果然是最聪明的。” 夏宸和顾天宁这才回过神来,原来思婵是有这样的打算,先带他们逃出去,然后再想办法绕行,这样的法子,便是最安全的了。 四人也没有在说话,而是快步地走着,没一会儿就到了今天刚刚通过的北门,这里的防守,果真没有加强,思婵想来是跟他们混了脸熟,那些人色眯眯地看着思婵,然后不客气地在她脸上捏了下,便也没有再为难,跟在她身后的人都顺利地出了城。 出了城以后,四人都大大送了一口气,思婵依然快步走着,“跟我来。” 然后他们便紧紧跟在思婵的身后,她带着他们往林子里走着,走到了林子深处,她才是划亮了火折子,点起了火把。 她走的路,尽是最崎岖难行之路,所有人都走得格外小心,因为紧张,他们处于深山老林中的恐惧感也消失了,大家都只是专心地走路。 大家走了一个晚上,路上基本上没有做任何停留,虽然很累,但是谁都没有出声抱怨,因为眼下最关键的,还是保命。 天色终于慢慢泛白,思婵也领着众人寻了一处较平坦之处坐了下来,好生歇着。 走了一个晚上,终于是可以好好地喘一口气。 夏宸倒是没看出来,思婵平日里也是娇娇弱弱的,没想到走一个晚上的山路都不在话下。 他们都歇过气来,夏宸开口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行踪?又怎么会知道那些人的计划?” 思婵知道他们会问,她缓缓开口,“我老家便是在这里,最近这个县城的警戒突然加强了,刚开始我以为是因为战事,后来看到那些通缉犯的画像,才是知道轩王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思婵说着,声音中带着些许黯然。 夏宸和良锦的脸色也一下子变了,回想起那天的场景,她们依然心有余悸,但是她们没想到思婵竟然也还对王府的情形这般关心记挂。 思婵好像会读心术一样,一下子猜出了她们心里所想,“你们一定在想,我这个叛徒,竟然还关心着王府的情形?” 她们被说中的心思,都有些不好意思。 思婵却是充满了感慨,“你们都知道我是太后的人,但是却不知道,太后对我,不过就是利用罢了,我没有价值的时候,她是绝对不会网开一面的。” 思婵顿了顿,“但是王妃却是放过了我,即便当时她自己已经陷入那样的境地,她还是履行诺言,把我和家人都安全送了出来,还给了我们一笔不小的馈赠。我的心也是肉长的,我知道什么叫知恩图报。” 思婵说得很真诚,她们心里都涌起了阵阵感触。至少,思婵是真的救了她们。 “那个客栈,就是我们家开的,而我们之所以有这些银子开客栈,便全都是因为王妃。” 他们听了,顿时一阵惊讶,那个客栈,竟然是…… “那那些被我们打晕的人……”良锦惊诧不已。 “他们也是我事先交代好了的。” 他们听了,不觉更是一片惊诧,思婵为了救他们,竟然做了这么多。 思婵笑笑,“关于你们的消息,我也是在客栈中听到的,那里,很多官兵都会去吃饭的。我无意中偷听到他们说,三个要犯已经穿上了他们的衣服,一路往前线去了,要守门的侍卫们多加注意,我心里留了个心眼,从那天开始便天天守在门口盯着。” 他们顿时又是一阵惊怵,“怎,怎么会?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夏宸的话还没说完,她就反应了过来,良锦和顾天宁也回过神来。 “是那个被我们绑着的人!”夏宸惊叫着,良锦和顾天宁认同地点头。 夏宸有些气急败坏,“看吧,我就说了要把他杀了,看你们两个还心慈手软……” 他们被夏宸这一番唠叨,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眼下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再怪我们,也没用了。”顾天宁有些讪讪的。 夏宸也有些泄气了起来。 “大路我们是不能再走了,以后,就只能再走这些小路了。”良锦道。 “而且我们还没有了马,又不能去买,若是这样步行,那得走到什么时候?”夏宸愈加泄气。 一旁的思婵嘴角勾笑,“有我在,你们还担心这个问题吗?” 他们都惊了一下,但是在思婵脸上,却看到一片真诚,一片要与他们共进退的真诚。 第三百五十六章 所谓密报 陈秦边界,两方大军严正对峙。 旌旗招展,战鼓隆隆,越是接近那里,战争的气息便迎面扑来,那股死亡的味道更是浓烈得叫人心惊胆战。 对于这样的味道,睒于鸿轩已经再熟悉不过。 他早就出征在外,经历过大小战争无数,这一次的战争对他而言,不过也只是与寻常战事无异罢了。 若是说有任何不同,那便是心境不一样了。以前自己杳无牵挂,现在,心里却是多了一个人,叫他牵肠挂肚,恨不得马上结束这场战事。 临别之前,原本他们两人还是没有破镜重圆,两人都是倔强地不曾对对方先开口。 可是天知道睒于鸿轩心里有多少话要对倪清羽说,他,早就已经恨不得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狠狠地吻她。 最终,睒于鸿轩还是先心软了,先做了退让。 即便他已经走了老远,心里却还是有那么一个声音,让他无论如何都要回头,让他不能就这样直接走了。 睒于鸿轩疾驰而归,倪清羽也终于是放下了心尖的矜持,什么都不顾地抱了上去,吻了上去。 心里再多的话,全都在这个拥抱,这个吻中诉说了出来。 睒于鸿轩再翻身上马之时,心里已经盈满了牵挂。 睒于鸿轩的议事营帐内,他身着铠甲,桌前摆着一张地图,但是思绪却是已经开着小差,手不经意地抚上自己的唇,然后勾了勾嘴角。 这时,营帐外传来的声音把睒于鸿轩的思绪拉了回来,“将军。” 是夏津的声音,睒于鸿轩回神,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到桌子上的作战图上,颇有些装模作样的意思,“进来。” 声音中却是半点都没有把他的这点小心思泄露出去。 进来的却是夏津和费振祁。他们两人也都穿着铠甲,夏津显得愈加英挺,颇有些豪气满天之态,费振祁却还是个孩子,穿上这身衣裳,还是带着一股子稚嫩,但是他脸上,却带着异常的肃穆,好像就是要掩饰住自己的这股稚气。 “将军,你叫我们。” 原是睒于鸿轩把他们叫来的。 “嗯,跟你们商讨一下战情。”睒于鸿轩抬了抬眼。 他们已经与石易安交锋三四次,每一次,他们都略占上风,陈军中顿时士气大振,睒于鸿轩却是不敢松懈,想要趁此机会一鼓作气,速战速决,把他们一举剿灭。 而睒于鸿轩每次,都是会先把夏津等人先叫到跟前一同商量战略,商议过后,才是会和其他将军商讨,包括睒于鸿宇。 睒于鸿轩也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觉,他总是觉得睒于鸿宇不是那么值得他真心相交,所以有时候,睒于鸿轩对自己的想法会有所保留,真正到了战场上,他才是会随机应变,自由指挥,如此,往往便能起到一个出其不意的效果。 夏津便和睒于鸿轩开始商讨,大多数时候都是他们两人在商讨,而费振祁,这是旁听居多,他现在更多的还是处于学习状态,所以便总是一直在旁边认真地听着。 商讨得差不多的时候,作战方针基本上拟定,夏津又想到了什么,他开口道:“将军,末将以为,咱们还是要考虑一番石易安惯常的作战习惯,那份密报上说了,他更习惯于……” “夏津。”睒于鸿轩突然开口,把夏津的话打断了。 夏津有些疑惑地看着睒于鸿轩,对上了他的那双眸子,充满了探寻,夏津心里不自觉地咯噔了一下,他竟是有些心虚,“将军,怎么了?” 睒于鸿轩看到夏津的神色,眼中的探寻更加浓烈,“你最近,好像经常提那份密报。” 睒于鸿轩所提的密报,其实就是倪清羽亲手写给睒于鸿轩的石易安的软肋,夏津临走之前答应过倪清羽,不能说是她给的,而是只能以密报的行事呈给睒于鸿轩,所以夏津便谎称那是千禧阁的人打探得到的消息。 夏津看到了睒于鸿轩的眼神,又听到他突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心里愈加心虚了起来。 夏津稳了稳心绪,“因,因为这个情报很是有用,之前几次对战,我们也是小心地参考了上面的情报,留了一手,这才是大获全胜不是吗?所以末将以为,还是要好生参考一下这份东西比较好。” 夏津原本还有些磕磕绊绊,但是说着说着,也就顺了下来。 睒于鸿轩挑眉,“的确,这份情报,的确很有用。” 夏津心里略略放下来,睒于鸿轩又突然开口,“你好像说过,这份情报,是我们的人从秦国送来的?” “是,是啊。”夏津又有些心虚了起来,他怎么还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睒于鸿轩站起了身,在营帐内缓缓踱步,声音里带着一丝森森然,“可是,我却是发现,我们的人,根本没有送过这样的情报。” 睒于鸿轩的眼神中蒙上了一层愈加深浓之气,夏津的背脊莫名其妙地挺了一下,他怎么觉得这个时候的睒于鸿轩,这么可怕。 “是,是吗?会不会是他们搞错了,或者,是其他人送来的,将军刚好问了一个不知情的。”夏津硬着头皮说着。 “是吗?”睒于鸿轩悠悠反问,他的目光不停地在夏津身上打转。 夏津脸上现出不自然的神色,浑身不自在。 睒于鸿轩目光突然收了收,语气也变得有些严厉,“你觉得你骗得了我吗?这些情报根本就不是我们的人打探来的,我当初听你提到这份东西,心里就已经升起了怀疑,只是当时我没有拆穿你,我就让人去查了一下,果然验证了我的猜测。” 夏宸顿时背脊挺直,慌忙跪地,“将军……” 睒于鸿轩冷哼一声,“你说谎的样子,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当时你拿出这份东西,神色就不正常,我当时就瞧出了端倪。” 在一旁的费振祁也是被震慑了一下,没想到睒于鸿轩会对这些这么敏锐。 “那,将军当时为什么不拆穿我?后来,还采纳了这份密报上的东西。”夏津心中不觉有些困惑。 睒于鸿轩又不紧不慢地踱了回去,慢慢坐了下来,“因为我料定,你不会害了我。” 第三百五十七章 密报来源 睒于鸿轩这话的意思就是,他就算看出了夏津对他说谎,但是他还是相信夏津不会背叛他,所以他才是没有任何动作。 夏津心里顿时涌起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 “说吧,这份东西,你是怎么得到的?”睒于鸿轩看着他发问。 原本他查出了这份东西来历不明,他却是不急于拆穿夏津,也是看到了之前的几场对决中,的确是应了这上面所言,睒于鸿轩基本上可以相信,这些东西并不是假的。 今天,夏津又提到了这份东西,他便没有必要再继续跟夏津玩捉迷藏了。 夏津听了睒于鸿轩的问题,脸上却是现出了阵阵为难之色,这件事,他究竟该不该说?他已经答应了倪清羽不说,但是现在睒于鸿轩却已经在兴师问罪。 睒于鸿轩见夏津沉默着,嘴角冷哼了一声,“怎么?开始违抗我的命令了?我现在问你你都敢不回答了?” “末将不敢!”夏津恭敬抱拳,“只是,末将拿到这份东西的时候,已经答应过那人,绝不向将军透露,现在末将若是说了出来,岂不是违背了当日的诺言?” 睒于鸿轩的眼神闪了一下,冷冷然地落在夏津的头上,“那你,是要为那人继续隐瞒吗?” “末将……” “你知道违背我的意愿的后果。”睒于鸿轩冷冷地打断,“这份东西来历不明,先前我也并不是要采纳,而是多留了个心眼,作为备用罢了,现在你若是不说出那人是谁,就想让本王采纳上面的东西,对本王而言,岂不是太冒险了?” 夏津满脸犹豫,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睒于鸿轩的目光依然冷冷地落在夏津的身上,过了半晌,夏津还是没有开口,睒于鸿轩的眼神不觉变得愈加阴寒。 费振祁站在一旁,脸色顿时也变了,暗暗为夏津捏了一把汗。 夏津在睒于鸿轩身边待的时间比自己还长,他应该知道睒于鸿轩的脾气,应该知道违逆他的后果。 睒于鸿轩拿出了那份东西,打开了摆在桌子上,认真地看了半天,有些喃喃地说:“究竟是谁,有这样通天的本事,得到这些消息?又究竟是谁,做了好事,还不留名?” 睒于鸿轩喃了半晌,这个人,只怕是秦国人,这样,才有机会接近石易安,有机会对他的事情打探得这般清楚。 但是一个秦国人,为什么要帮他对付石易安? 突然,一个人的名字闪入了睒于鸿轩的脑中。 秦国人,行事出其不意,还愿意帮他,帮了他还不留名! 睒于鸿轩的目光重新落在夏津的身上,冷然开口,“既然你不愿意开口,也算是履行承诺,符合你的秉性,那本王也不为难于你。” 夏津不觉大大松了一口气。 “但是本王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睒于鸿轩又开口,夏津顿时惊了一下,他这样都能猜出来? “本王军说出一个名字,若是我说对了,你就点头,说得不对,你就摇头。你这样,也算是没有开口,没有违背当初的承诺。” 夏津有些哭笑不得,这样哪里就算是没有开口了?还不一样是表态了。但是眼下,他好像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睒于鸿轩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出一个名字:“倪,清,羽,对不对?” 夏津听了,整个人脸色都变了,瞳孔睁大,一脸惊诧地看着睒于鸿轩,这都能猜出来! 睒于鸿轩看着夏津的反应,心里已经了然,果真是她! 睒于鸿轩心里顿时涌起一阵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有一瞬间,睒于鸿轩心里一阵空空的,满是失神。 因为,他每次发现这样的事情发生,他都有一股很强烈的无力感和未知感。 在他以为自己已经不想去介意倪清羽究竟是个什么妖魔鬼怪的时候,总是有那么一两件事情要冒出来,提醒他,倪清羽还有很多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她还藏着很多很多诸如此类的秘密。 他,不论怎么努力,都不能真正地走进她的内心。 她,是一个复杂的女人。 对凡事都有超强掌控欲的睒于鸿轩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他在倪清羽面前,变得很无力,很透明,他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竟然真的是她!”睒于鸿轩有些失神地喃喃自语,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费振祁也是愣在了一旁,回不过神来。这位王妃,竟然有这么强大的能力,能够得到这些千禧阁的人都得不到的消息! “怎么会是她?”睒于鸿轩又是喃喃自问了一句。 睒于鸿轩抬眼看着夏津,眼神中已经带着满满的迷茫,“你说,为什么会是她,她就算是秦国人,可是她又是怎么知道石易安的这么多事?为什么会是她?” 夏津看着睒于鸿轩眼中有些挫败的眼神,不觉是愣了一下。 自从他跟着睒于鸿轩,他对任何一件事情从来都是运筹帷幄,成竹在胸,好像所有事情在他眼里,都不是问题。凡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夏津从来都没有看到过这般迷茫的他。 夏津有些愣愣然地接话,“末将亦是不知,王妃的所行,有时候,真的是太出人意料。” 睒于鸿轩半晌才重新开口,“她为什么不亲自交给我?只怕,她也是害怕回答我这样的质问吧。” 上一次,睒于鸿轩看到了倪清羽身上带着的那份官员名单,虽然他只是不小心瞄中了一点,但是,联想一直以来发生的事情,他对那上面的内容,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测。 当时睒于鸿轩心里便已经是满心好奇,对倪清羽的神秘,甚至已经产生了烦躁和不耐,只想粗暴地把她的面具撕开。 睒于鸿轩还是忍住了,没有连连逼问于她,而是,自己动手调查。 但是,查了这么久,得到的结果,却是一片空白。 为什么?她的历史,她的背景,明明这么清白,为什么她能拥有这样超乎常人的本事?为什么她能够得知一些常人不能得知的消息? 现在,她又是展现出了自己惊为天人的一面。难怪她不愿意亲手把这份东西交给自己,若是她亲手交给自己,她又那什么理由来回答他的质问? 第三百五十八章 亲事归属 夏津依然跪在地上,他犹豫了一下答道:“王妃本来是想要亲手交给将军,但是,她去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却看到了……看到了范小姐,她正抱着将军,而将军没有把她推开,所以,王妃就负气走了。” 这是良锦对他说的,当时良锦还是一副十分气恼的模样。 睒于鸿轩怔了一下,原来是这样?原来那天,自己和范怡容,刚好被她看到了?原来,她是在吃醋? 睒于鸿轩看了夏津一眼,似乎在探寻他有没有撒谎,夏津赶忙道:“末将所言句句属实,绝对没有撒谎。” 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是良锦说的,想来是没有错处的。” 睒于鸿轩看着他的神情,又听到他补充了这么一句,心里已经完全相信。 原来她是真的吃醋。 如此想着,睒于鸿轩的心情顿时好了几分,脸上的神情也柔和了几分。 睒于鸿轩轻声道:“好了,起来吧。” 夏津如获大赦,“多谢将军!” 夏津发现,自从这位王妃过门之后,睒于鸿轩就变得愈加难伺候,而且,只要是提到这位王妃的事情,睒于鸿轩就变得难以揣摩。 睒于鸿轩眼神又落在那张东西上,倪清羽为了掩人耳目,竟然刻意改变了字体,难怪他一直都认不出来。 睒于鸿轩看了片刻,转而道:“夏津,你对良锦那个小丫头,好像挺上心的。” 夏津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自己的事,又怔了一下,随即脸上现出一丝不自然,他从来都是和睒于鸿轩谈正事,还真没有想过和睒于鸿轩谈论自己喜欢的女人,所以他现在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睒于鸿轩看他那副模样,倒是挑了挑眉,“没想到你还会害羞。” 夏津神情又是滞了一下,他,他有害羞吗?他只是,还没想好措辞罢了! 站在一旁的费振祁嘴角抽了抽,拼命忍着笑意。 看他们两个平日里这么严肃的人谈论这些事情,画面实在是有些好笑。 “你也到了年纪了,以前我也没考虑周全,为你张罗,现在你自己瞧上了,那便是再好办不过的。”睒于鸿轩心情变得好了起来,便开始跟夏津说起了这些家常之事。 他心里暗自盘算着,夏津看上了良锦,良锦又是倪清羽身边的大丫鬟,他们两人日后成亲了,也是可以在王府继续做事,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夏津心里暗暗回了一句,以前王爷自己都没有着落,光棍一个,还有心为自己张罗吗? 但是这样的话他自然是没有说出口的。 睒于鸿轩又道:“待这场战事结束了,本王就为你把这件事给办了。” 睒于鸿轩说着,眉头又是皱了皱,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还有你那妹妹,她好像对穆旭端挺有意。” 夏津一听到他们的事情,心里就不自然沉了沉。 不是他心眼有多高,自己就这么一个宝贝妹妹,自然是不舍得让她嫁给一个下人,嫁过去以后还得继续在王府做事,养家糊口,这得多寒碜。 睒于鸿轩敏锐地扑捉到夏津脸上的不喜之色,他挑挑眉,“怎么?你不愿意?” 夏宸索性就道:“末将就这么一个妹妹,自然是希望他能嫁富贵人家。” 睒于鸿轩嘴角勾了勾,夏津对夏宸的这份爱护,他自然是知道的,他看着夏津,突然就想做那么一会多管闲事,家长里短的人。 “夏津,我是该说你聪明呢,还是该说你糊涂呢?”睒于鸿轩似笑非笑的神色看着他。 夏津听了睒于鸿轩这话,有些愣然,又有些不明所以,“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是在我身边待久了,就以为所有富贵人家都像我一样吗?”睒于鸿轩说着,夏津又有些愣然,像他这样?像他怎样? 睒于鸿轩看着夏津有些愣然的模样,心里有些无奈,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榆木脑袋? 睒于鸿轩哼了一声,“你是想让夏宸去跟一群女人争男人吗?” 夏津这才是明白睒于鸿轩话里的意思。 睒于鸿轩这么晚没有娶亲的没有几个,这一次娶了王妃,也算是意外收获,而且,睒于鸿轩的房中,也就只有倪清羽一个王妃罢了,其他通房小妾一概全无,这京城上下的富贵人家,只怕是真的没有几个像睒于鸿轩这样了。 睒于鸿轩斜觑他,“依照你妹妹那个脾气性格,若是真的要她和别的女人争男人,只怕是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甚至会直接把屋顶揭了。富贵人家,可都是喜欢温顺得体的,你妹妹这样闹腾的性子,在富贵人家待得下去吗?” 夏津一听,脸色顿时变得凝重了起来,这个问题,他之前都一直没有想过,他满心满脑想的,可都是让她过上好日子。 自己的妹妹,他自己当然是最清楚不过的,只怕真的会像睒于鸿轩说的那样,没几天消停就直接上屋揭瓦了。 而且,夏宸本身也是下人,更是江湖出身,这样低微的身份,就算是睒于鸿轩给他们找了好人家,真正嫁过去,也指不定会被指点成什么样子。 夏津这么一想,心里也开始阵阵打突了起来。 睒于鸿轩看到他已经有些思虑,眉眼挑了挑,“看来是想通了。” 夏津有些闷闷地没说话,穆旭端虽然还不错,可是毕竟底子太薄,夏宸嫁过去,只怕是要倒贴。 睒于鸿轩话只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也没有再继续说,而是让夏津自己思考。 他今日之所以会对夏津说这样的话,其实也是有自己的考虑。 他知道,穆旭端看上了夏宸,那倪清羽必然是会来与他说道,倪清羽向他开口,自己定然是不会拂意,但夏宸毕竟是夏津的妹妹,自己就算是主子,也不能强行婚配。 所以,为了以后自己事情好办,他眼下便趁机老奸巨猾地游说了一番,看着夏津的反应,自己说的话,多少是起了作用。 睒于鸿轩转而看着费振祁,“振祁也不小了……” 费振祁看了一个晚上的热闹,现在目标突然转移了,他一转身,“将军,我,我去外面看看,巡视一番。” 然后一下窜了出去。 第三百五十九章 轩王弱点 秦国阵营。 主帅营帐中,石易安沉着脸端坐着,那张原本莹润温雅的脸,此刻全无温雅之态。 而在帐下的人,个个都低垂着脑袋,不敢多言半个字。其中一人,竟然是南书院的教书先生崔异辛! 当初倪清羽前去市井之中招揽人才,她看中的人才之一,便是这位崔异辛,他当时以年事已高,子女儿孙尽在秦国为官为由,拒绝与倪清羽一同前往陈国,没想到,现在竟然出现在了石易安的营帐之中。 倪清羽重生之后,妄图转变前世之事,改变他们的命数,但是,有些事情,却是不受她的掌控。 譬如崔异辛,前一世他因为倪清羽的招揽而为石易安卖命,这一世,没有倪清羽牵线搭桥,他同样也出现在了石易安的麾下,做着他的军师。 譬如羊七,前一世他是因为倪清羽而死,这一世,他也是因为倪清羽而惨死。 石易安本是运筹帷幄,抱着必胜之态前来迎战,但是,与睒于鸿轩交手数次,却是屡战屡败,未曾占到半点上风。 睒于鸿轩就好像是抓住了他所有的软肋一样,他心里有怎样的诡计,都一一被他识破。 自己所谓的同谋睒于鸿宇,也半分没有帮到他。 石易安看着帐下一语不发的将领,心里就一阵阵发毛。这些将领,有一半以前是吴越的手下,吴越被他除掉,他便接管了过来,那些老将本就不服,这几场战事,他没有占到半分便宜,在他们心中更是半点威信都没有竖起来,他心里怎么会不气恼。 崔异辛看了一眼帐下的人,他站了出来,“将军,老夫有话想单独对将军说。” 石易安看着众人都不说话,就算是在这里站太久,也是商量不出任何对策来,石易安便挥了挥手,“你们都出去吧,崔军师留下。” 众人便都退了出去,只留下石易安和崔异辛。 石易安看着崔异辛,“崔军师可是有什么计谋?” “将军,这几次对战,咱们输得实在蹊跷,那陈国太子,好像根本就没有诚心要与我们合作。”崔异辛直言道。 原来这件事崔异辛也知道。 崔异辛的儿子崔平月便是在秦国朝中为官,而且锋芒展露,石易安观察了好一阵,觉得是个可以合作的人,便是与他联手一道谋图大业。今次的这些大胆谋图,最初的启蒙者,便是崔家这对父子。 石易安本就有谋图之心,眼下又被人推了一把,当即一拍即合,开始大胆谋划。 石易安冷哼一声,“不用崔军师提点,我也看了出来!睒于鸿宇,本就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他打的什么算盘,我还不清楚?” 石易安顿了顿,继续道:“他原本只是说想要把睒于鸿轩除掉便可,但是现在已经交战这么多次,我也已经与他谋划,只要他按照我说的给睒于鸿轩提议,把他引入圈套,睒于鸿轩只怕早就死了!可是他却没有!” 崔异辛抚着胡子,“他是想让我们双方互相斗,两败俱伤之时,他就可以坐收渔利。待到我们无力回击他的时候,他便再对他们出手。” 石易安重重地拍了下桌子,“他想要过河拆求,那就要看看,谁先有本事过了这条河,看谁先把这条桥给拆了!” 果然,石易安口口声声指责睒于鸿宇别有所图,要过河拆求,但是,他自己何尝不是有这样的念头? “崔军师,依你之见,我们下一步该当如何?”石易安开口询问。 崔异辛微微眯着眼睛,一副很是玄乎的模样,“睒于鸿宇既然要借着我们的手把睒于鸿轩除掉,那,眼下他就还不会真的与我们反目,他为了不引起我们的怀疑,至少还是会表表心意,为我们做些事情。” 石易安脸上挂着疑惑,似在思虑崔异辛的话。 “你的意思是,我们再向睒于鸿宇提出要求?” “没错,我们向睒于鸿宇表态,怀疑他这几次的诚心,我们提出这样的怀疑,甚至威胁要道出我们的合作关系,他必然会真心帮我们一次。”崔异辛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 石易安听了,觉得有几分道理,他又道:“那这一次,我们就必须要做好十足的准备,将睒于鸿轩一网打尽!” 崔异辛点头,“没错,这一次,我们一定要好好谋划策略。睒于鸿轩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他作战经验很丰富,就算我们有内应,但是他在军中威信很高,指挥应变很强,那几次我们眼看就要获胜,最后不也是被他一下子扭转了战局?” 石易安紧紧握着拳头,脑中现出睒于鸿轩的脸,他喃喃道:“早在当时他护送祈玉到秦国和亲,那时候我就觉得他并不简单,今天,他果真成了我的强劲对手!但是不管他有多强,我都要把他拿下!” 崔异辛脸上现出些许赞许之意,他当初之所以愿意扶持石易安,并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儿子,而是,他看到了石易安此人的智谋。他虽然只是一介文人,但是深谙用兵之道,他不过是与石易安一番长谈,就已经看出了他的不简单,这才是愿意跟着他。 崔异辛又开口道:“要打败睒于鸿轩,其实也并不难,我们之前一直未曾获胜,不过是因为我们的策略不对,我没有找到他的弱点,而是直接撞上了他的强项。” 石易安脸上不觉又现出丝丝不解,睒于鸿轩的弱点?那是什么? “难道崔军师知道睒于鸿轩的弱点?” 崔异辛点头,“老夫也是思虑了许久,才是想到了此前我们一直忽略的一点。” 石易安脸上顿时现出惊喜之色,赶忙道:“崔军师快快道来!究竟是什么弱点?” 崔异辛笑笑,“他的弱点,就是水战。” 石易安听了,愣了半秒,随即顿时现出喜意,“真是太妙了!我此前怎么就没有想到!” 石易安满脸兴奋,不停地在营帐中踱步,“陈国在北方,善于打的都是陆仗,但是我们秦国,却是在这江南水乡,我们的士兵,也都是个个会游泳的,在路上我们不敌,但是在水上,就不一定了。” 崔异辛笑着点头,“将军,到时候我们就这样……” 第三百六十章 蹊跷逃窜 陈秦之战,势同水火。数次交锋,陈军均呈破竹之势,趁势追击,秦军连连败退,不出数日便已退居恒河流域,大有溃败之势,陈军将领不觉大喜过望,一路沿恒河流域追击。 秦国好似已然吓破了胆,只顾着埋头逃窜,就算是与陈军交锋,也是撒几个烟雾弹,便又草草收战,继续逃窜。 睒于鸿轩率众已然如此追击十余日,慢慢发现了秦军的这股类似游击战的打法,心里渐生疑惑。 睒于鸿轩召集众将共同商议此事,众将却是对此事并无任何察觉,“将军,会不会是您想太多了,秦军原本就没有我陈军这般骁勇,此番连续数次交锋,秦军都没有占到半分好处,这次我们是卯足了劲奋力一击,秦军定然是吓破了胆,才会这般逃窜。” 另一个老将也是这般道:“末将亦是这般觉得,眼下秦军已经被我们逼迫至恒河流域,他们没有船只,便只能沿着恒河流域一路逃窜,只要我们一路追击,过不了多久便定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睒于鸿轩听了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心头的困惑并没有减轻,但是他又具体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只是觉得这件事情一定有不对劲的地方。 凭借他此前对石易安的了解,他并不是那种会不战而逃的人,而现在他会有这样的所为,定然是因为,他着自己的谋略和盘算,可是这个谋略,究竟是什么呢? 睒于鸿宇亦是在营帐之中,他微微挑眉,“我觉得众位老将所言极为有理,他们这几次与我们交锋,可是半点好处都没有占到,现在我们趁着士气大振,正好是趁胜追击,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时候,难道轩王要在这个时候打退堂鼓,放弃这么一次难得的机会吗?” 睒于鸿轩眉头还是紧锁着,他们的话都灌入了他的脑中,他自己却是半晌不语。 众将又是一阵商议,睒于鸿宇便是一直微眯着眼睛看着睒于鸿轩。 夏津想要开口,但是睒于鸿轩却是暗暗看了他一眼,夏津心里咯噔了一下,便把心里的话咽了下去。 终于,睒于鸿轩开口道:“既然众将都觉得此事并没有什么悬念,那我们就继续全力追击!定要趁势把他们的主力军一网打尽!” 众将听到睒于鸿轩终于下令,脸上尽显宽慰神色,睒于鸿宇的脸上也扯出了一丝笑意。 众人都退了下去之后,营帐中便只有睒于鸿轩一人在暗自思考。 睒于鸿轩正在认真地思考着什么的时候,突然,一个人影一下子闪了进来,进来之后还很谨慎地看了一眼外面,确保没有尾巴之后才是恭敬地向睒于鸿轩行礼。 睒于鸿轩嘴角勾了勾,看来夏津还不算傻,看懂了他的眼神。 夏津开口道:“将军可是觉得这件事,有蹊跷之处?” 睒于鸿轩点了点头,“我对石易安也是有些了解,王妃的密报也说了,他表面上温温雅雅,实际上,却是一个极其精明,极其有野心的人,他不会这么没骨气,不战而逃。这一次他们这般慌忙逃窜,我觉得事有蹊跷。” 睒于鸿轩看着夏津,“我想了半天,但是却想不出蹊跷之处究竟在哪里,你帮我想想。” 夏津亦是凝着眉头开始想着,睒于鸿轩之所以没有当着那些将领的面坚持自己的说法,一方面就是自己确实是没有想出蹊跷点在哪里,那些将领难免会不相信。 另一方面,睒于鸿轩对他们,不知怎的,总是有些许不信任,所以他就把夏津单独叫来只有他们两人,可以敞开了说话,更是能互相启发。 夏津突然开口道:“或许末将知道了事情的蹊跷点在哪儿了。” 睒于鸿轩心里一紧,“快说。” “按照正常的推测,石易安之所以会沿着河域一路逃窜,不过是因为没有渡江的船只,那他要是想要寻得活路,就应该往西边,也就是往江流源头走,这样才可以不用渡江就能顺利逃过去,但是石易安却是往东边逃窜,东边是海域,他一路逃窜,岂不是真的把自己逼近死路吗?” 睒于鸿轩心头顿时一片豁然开朗,原来他一直觉得蹊跷的地方在这里! 石易安难道真的是慌不择路,才慌忙选择往东边逃窜吗? 石易安不像是这样的人,他做事,凡事都是要十足的考虑。 睒于鸿轩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没错,就是这样,没错!石易安率众往下游逃窜,定然是有陷阱。” 睒于鸿轩眉头又锁了锁,“会是什么样的陷阱呢?” 夏津挠着脑袋,却是已经想不出来,方才的想法,也不过是突然的灵光一闪。 睒于鸿轩在桌上又拍了一下,“最有可能的就是,他们一路逃窜的下游,不简单。” “那我们现在,还要不要继续追击?”夏津问道。 睒于鸿轩沉思片刻,“这只是我的猜测,我们还是要继续追,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得留一手!”睒于鸿轩沉声,“夏津,我现在派给你一个绝密任务,虽然我不知道我猜测的究竟对不对,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此,万一真的被我猜对了,才不至于被他算计得一败涂地。” 夏津又是恭敬抱拳,“但听王爷差遣吩咐!” 睒于鸿轩冲他招了招手,夏津便走到了他的面前,睒于鸿轩在夏津的耳边耳语了几句,夏津不住地点着头,脸上的表情异常凝重。 睒于鸿轩眼神亦是格外凝重,“记住了,要小心行事,悄悄地去,不能叫旁人知道,若是我们军中真的有任何不干净的人,消息也不至于走漏。” 睒于鸿轩异常谨慎,夏津亦是知道其中的厉害,他认真地点头,“将军放心,我夏津办事,绝对是稳妥的!” 夏津顿了顿,“振祁,要不要一起带上?” 睒于鸿轩摇了摇头,“他就不要了,你们两个同时消失了,难免不会引起怀疑。” 夏津闻言,便点了点头,又与睒于鸿轩商议了一番,这才是走出了营帐。 第三百六十一章 秦军叫阵 陈军士气大振,继续沿着恒河一路追击,几次眼看就要把秦军追上,最后却还是被他们逃窜。 如此数日,秦军和陈军便像是猫捉老鼠一样,一个跑,一个追,真正交锋的时候却是不多。 陈军将领不觉是有些沉不住气,这秦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跑了? 睒于鸿轩却是一派沉稳之态,完全不着急,就好像是等着看什么好戏一样。 这天,睒于鸿轩心尖突然升起了一股很不详的预感,这种不详,便是源于自己此前的猜测,石易安不可能就这样慌乱逃窜,那他,究竟有什么把戏?他的把戏,又会是在下流的海域,还是在上流? 基于谨慎行事,睒于鸿轩终于是叫停了一直追赶着的军队,打算以静制动,看他们究竟有什么对策。 果真,是夜,睒于鸿轩刚刚把军队驻营扎寨,没多久,石易安竟然亲自率军前来叫阵,一改了往日的那副逃窜之态,众将都是磨刀霍霍,“小小秦军,竟然敢来叫阵,实在是太嚣张!将军,原本我们就打算对他们一网打尽,没想到他们竟然主动送上门来,咱们便迎战,给他们一记颜色瞧瞧!” 一个老将很是义愤,脸上更是很不屑的神色,好像单手就能把秦军捏碎了一般。 睒于鸿轩的眉头却是依然紧锁着,“他们一改往日逃窜之态,竟然主动上门叫阵,定然是不简单,咱们不能轻敌。” 那老将听了,脸上现出一丝不喜之色,“将军往日作风不是这般,为何此次竟是这般畏首畏尾?” 睒于鸿轩的脸色骤变,看那老将的脸色不觉是多了几分寒意,“这里,你是将军,还是我是将军?” 那老将有些讪然,但是还是说:“自然是你是将军。” “知道我是将军,就不要多废话!只需要听我的便是!”睒于鸿轩的语气强硬,一副不容置疑之色。 在一旁的睒于鸿宇笑笑,开始做着和事老,“两位都稍安勿躁,如今情势如此,大家都是各抒己见罢了,轩王毕竟是久经沙场,对战局还是有较丰富的经验的,林副将,你就但听轩王的安排就是了。” 睒于鸿宇是太子,众人都是知道的,眼下连太子都表示服软,那些老将们都不敢说话了。 对于这些老将,睒于鸿轩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的阵营,除了自己培植的亲信,其他这些老将,多半都是太子的人,会质疑他的决断也是常理之中。 睒于鸿轩斜觑了睒于鸿宇一眼,对于他的这番和稀泥的话,睒于鸿轩半点好感都没有,心里依然觉得他是笑面虎。 睒于鸿轩眼下没有这么多心思顾及这群老将,睒于鸿轩沉声道:“既然秦军已经叫上了阵,那本将军若是不亲自出面,岂不是显得怕了他们!” 睒于鸿轩快速地拿过了此地的地形图,这里乃是秦国腹地,秦国不比陈国,秦国山岭众多,颇有崎岖之态,在布阵中,也是不像平原,难以施展。 睒于鸿轩思虑了一番,快速地下决断,“陈副将,林副将,你们二人负责左翼。李副将,何副将,你们二人负责右翼。太子,蒋副将,你们负责后翼,注意观察哪方呈现弱势便适当援助。这里地形不比平原,山林众多,骑兵定然是用不上,所有轻装兵、弓箭手,弩兵上,多利用山林优势隐蔽。” 睒于鸿宇眉眼不经意地勾了勾,什么也没多说,便是与他人一般领下了任务。 众将前去调兵,睒于鸿轩大踏步向阵前而去,费振祁紧紧地跟在他的身旁。 他们的营帐驻扎于一个小小的山丘之上,睒于鸿轩等人走出来的时候,刚好对石易安的军队呈现出居高临下之态。 石易安的军队在数百米开外,他面上尽是抖擞之态,身后的军队更是一派肃然,完全没有连日逃窜的颓然之势。 睒于鸿轩心中更是生出了一阵疑虑,石易安在夜幕将临之时前来叫阵,实在是叫人心生戒备。 石易安看着睒于鸿轩,高声喊道:“轩王这些时日追我们可是追得十分辛苦啊,不过你们毕竟对我秦国的地形不熟悉,追的速度不免受到了影响,不然这么久了,怎么就没追上。” 睒于鸿轩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不咸不淡地揶揄了一句,“那是因为你们秦国败将,打仗不行,逃跑起来确实比兔子还快。” 石易安也不生气,而是笑了笑,“为了保命,自然是得跑快一些。” 睒于鸿轩微眯着眼睛看着石易安,“那今日,九皇子怎么不逃了?难道就不怕我们一举将你们拿下吗?” 石易安脸上现出了一丝傲然之色,“若是一直逃窜,那这仗还怎么打?既然是打仗,那就自然是要动些真刀真枪。今日我前来叫阵,就是要与轩王再来一次较量。” 睒于鸿轩心里还是猜不透石易安究竟打什么算盘,但是他脸上却是没有现出半分不解和怯懦,而是冷笑,“九皇子已经做了我这么多次手下败将,看来眼下是迫不及待地想再尝尝败军的滋味了!” 石易安的脸上现出一抹诡谲的笑意,“这仗还没开打,究竟谁胜谁败,谁又能说得准呢?” 睒于鸿轩和石易安两人的眼神对视着,闪着异样的光芒,石易安脸上还是那副诡谲神色,然后退到了后面,举起自己手中的长戟,“兄弟们,报仇的时候到了!” 石易安没有偷袭,而是光明正大地前来叫阵,而且还说了这些奇奇怪怪的话,越发叫睒于鸿轩心里捉摸不透,但是眼下,石易安既然已经主动挑起了双方之争,睒于鸿轩也只能应战。 睒于鸿轩回身,一个将领便已经快步前来汇报:“将军,各个副将都已经调派到位!” 睒于鸿轩微微颔首,大喝,“众将听令!按照方才的布局,准备应战!” “是!”众将齐声大喝,士气满满。 石易安面上亦是豪气满天,“兄弟们,今天,就把前几次的仇,一起报了!” “是!报仇!报仇!” 第三百六十二章 包抄围剿 没多久,两军对战的声音响起。 指挥布阵的喊叫音,短兵相接的碰撞声,还有中刀中箭的哀嚎声,那么真切,又那么血腥。整个夜晚便被一股巨大的血腥味弥漫。 陈秦两方的士兵们,都杀红了眼,刀起刀落,人头落地,毫不手软。 战况胶着,谁胜谁败,谁都无法揣度,每个人,都只是奋力地挥刀大砍。 石易安并不会武功,他骑在马上,周围围着数名武功高强之人保护着他,他自己,则是好像旁观者一样观察着这一场厮杀,沉着指挥着。 睒于鸿轩看到他的模样,实在是不知道他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自信。 一个将领突然的传话终于是解开了睒于鸿轩心中的谜语,“将军,不好了!” 睒于鸿轩脸色骤变,沉声发问,“发生了何事如此惊慌?” 那将领脸上尽是惊慌之色,“秦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后面将我们的军队尽数包抄!我们,被他们团团围住了!” “什么!”睒于鸿轩脸上顿时一片震惊,还在挥刀杀敌的费振祁也是惊得停了下来,“怎么会这样?他们怎么会能够悄无声息地就把我们都围住!” 睒于鸿轩看了石易安一眼,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石易安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笑意,原来,这就是他的计谋!这就是他这么淡然自信的原因! 可是,他是怎么做到的?睒于鸿轩想不通,他也不打算耗费脑力想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他大可直接问石易安。 睒于鸿轩更关心的,是后方的战况。 “那后翼的战况如何?”睒于鸿轩沉声问着那个通报的将领。 “我们都没有料到秦军会突然从背后冒出来,全无防备,他们借着丛草、夜幕掩护,有些还在树上偷袭,我们的军队,损失惨重!” 睒于鸿轩的脸上的血色顿时少了一半,怎么会这样! 睒于鸿轩定了定神,沉声道:“传我的命令,一定要奋力反抗,无论如何都要突出一个口子来,决不能让他们就这样把我们死死地包抄!” “是!”那将领赶忙退下,前去传令。 睒于鸿轩心中还留存着一丝希望,夏津,只要夏津赶来,就能从外面突出一个口子,他们就能杀出去! 睒于鸿轩脸上,身上,已经全是血,他那把大刀上,更是血淋淋,上面的一滴滴血顺着锋利的刀锋滴落,染红了脚边的野花。 睒于鸿轩的目标转移到了石易安身上,只要他把石易安抓住了,一切,就又有了希望。 睒于鸿轩眼下要做的,就是慢慢接近他,寻找机会下手。 睒于鸿轩也果真这么做了,他慢慢向石易安靠近,他身边的那几个高手顿时进入了紧急戒备的状态。 石易安的眼神中含着一丝戏谑的笑,“战无不胜的轩王,马上就要尝一尝打败仗的滋味了,怎样这种滋味,好受吗?” 睒于鸿轩的眼睛盛满寒意,冷冷地说:“没有到最后,谁胜谁败,谁又能说得清楚!” “是吗?你们的人已经被我们团团围住,你倒是告诉我,你有什么法子突围而出?”石易安的脸上毫不忌讳地挂着阴诡的笑。 睒于鸿轩的脸色愈加阴沉,他不能否认,他根本就没有法子突破这样的困局。 石易安又开口,“你一定在想,我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对不对?” 睒于鸿轩眼睛紧紧地盯着他,虽然他心里盈满这个问题,但是他却是没有开口,只是这般冷冷地盯着他。他知道,石易安如今胜券在握,他定然是急于向自己炫耀自己的计谋。 果真,石易安接着说,“反正你也是个将死之人,那我就告诉你也无妨至少,叫你死得瞑目!” 石易安的眼睛闪了下,“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一直步步后退,退到这恒河来?” 睒于鸿轩心里咯噔了一下,果真,他佯装落败逃窜之态,是有阴谋在其中。 “因为我看中了这条河。”石易安嘴角微微勾着,“这条河九曲十八弯,就在不远处的下游,便有一个巨大的弯曲,刚好形成了环抱之势。我有意在此处与你们对决,便是要把你们,困死在这里!” 睒于鸿轩心里顿时进了一下,恒河自呈一个巨大的环抱之态,眼下,他们的军队,便是被这条河紧紧环住,后方,便又是石易安的军队,往前,他们没有船,根本无法进一步。往后,突不破一个口子,他们也是无法逃离,果真是进退两难! 猛地,睒于鸿轩终于是知道了石易安的军队究竟是从何而来,便是从这条河里来的! “你有船!”睒于鸿轩震惊不已。 石易安嘴角微微勾着,“轩王果然十分聪明,我不过是提点了一番,你就已经能够猜了出来。没错,我有船,但是这个船,也不能说是我的,我不过是对恒河有几分熟悉,我知道恒河上游有一个很大的码头,那里各种船只都有,我就派人去弄了很多大小船只,就是那些船只,帮了我的大忙。” 睒于鸿轩双拳紧紧握着,“下游有你的船,所以你一路往下游逃窜,你的大部人马乘船而下,在这个特殊的地方再悄悄上岸,然后悄悄把我们都围住。” “没错!”石易安大方地承认,“不过你只猜对了一半,我不仅下游有船,上游更是有船,更多的人马,其实是在上游上岸包抄你们。” 睒于鸿轩眼下真的是完全震惊了,原来他不过是只猜中了一半!原来他竟然这般狡诈! 石易安的很多东西都放在船上,所以他们逃窜起来很快,睒于鸿轩才是紧赶慢赶追不上他们。 石易安完全不会武功,但是,他却是同样让睒于鸿轩这个身怀绝世武功,久经沙场的人中了大圈套。睒于鸿轩一开始就没有轻视过石易安,但是,他却是万万没想到石易安竟然比想象中还要难以招架。 石易安说完,便很得意地欣赏着睒于鸿轩的神情,他有些洋洋得意地说:“原本我们还想不到这个法子,不过是因为你给了我们一些启示罢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 救兵突降 睒于鸿轩一惊,“我给你们启示?” 石易安耸耸肩,“谁叫你陆上作战这么厉害,我们半点好处都占不到,就只能想到了水战。我们秦国水网发达,我对秦国的地形又格外熟悉,所以这才是想到了这个法子。” 石易安一阵摇头叹息,“真是可惜,你原本是一个极其难得的人才,若是我们能够联手,定然所向无敌,只可惜,以后都没机会了,因为,你马上就要死了。” 睒于鸿轩冷然道:“究竟谁先死,还说不定呢!” “是吗?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石易安轻巧地说,他眼神示意,身边的几个高手便把他紧紧围住,一副要动他必须先把我们踏平了的架势。 “睒于鸿轩,你想要抓我,可是也并不是这么简单的。”石易安冷笑一声。 “你想要杀我,也并不是这么简单的!”睒于鸿轩把原话奉还给了他。 睒于鸿轩话一说完,便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那些人袭去,费振祁一直在一旁,把方才的总总都听了去,他心里亦是满心愤愤,睒于鸿轩一出手,他也毫不客气地向那些人扑去。 那些保护石易安的人是他特意请来杀睒于鸿轩的,个个都是武功高强,睒于鸿轩和费振祁两人招架,渐渐显现出颓势,睒于鸿轩心里暗叹,石易安究竟是从哪里请来这些高手! 费振祁的手臂上被划了一刀,吃痛地捂着,他的眼神中闪着阵阵愤愤之色,眼睛像是充了血一样,一下子又是挥刀重新向他们袭去。 睒于鸿轩被几个人同时缠着,他就算是想抽空护着费振祁,但是却是无暇顾及。 身后,战士们正在浴血奋战,喊打喊杀声不绝于耳。 这里,自己,更是在以命相搏,能不能快速扭转局面,就要看自己能不能把石易安拿下! 石易安冷眼看着睒于鸿轩与他们以命相搏,就像是看戏一般。 费振祁身上又中了一刀,他正待爬起来继续打,那人的刀已经又落了下来,那人已经急切地要把费振祁这个碍手碍脚的人除掉,费振祁应激地拿起刀挡住了,两把刀死死地压在一起,费振祁身上受着伤,那人又是咄咄逼人,半分都不曾退让,费振祁的双手一阵阵颤抖,自己眼看就要抵挡不住。 睒于鸿轩的刀一下子横了过来,奋力把那人的刀挑了开,然后一把拉起费振祁,费振祁心有余悸,他们两人还未及喘一口气,那些人又已经向他们杀来。 睒于鸿轩横刀相向,每一刀都充满力量,不留半点情面。 睒于鸿轩突然的爆发让他们几人有些难以承受,慢慢的,竟然是有扭转战局之势。 正在这时,其中的一人眼角闪过一丝狡黠之意,他从怀中飞出了什么东西,直直地射向睒于鸿轩。 费振祁一看,眼睛顿时瞪得老大,他什么都没有多想,一个健步便挡了过去,那些是银针,一根根,尽数刺入了费振祁的身子里,费振祁闷哼一声,然后很快的,一股很剧烈的不适便涌上心头。 这银针有毒! 睒于鸿轩见此,大惊,他把费振祁揽住,费振祁的嘴角已经很快流出了黑血。 睒于鸿轩的双拳握得咯咯响,眼睛中更是像冲了血一样,整个人像一头愤怒的狮子。 那些人见这一次没有射中,便也顾不得什么江湖名声,伸手又是从怀里掏出银针,向睒于鸿轩射来,睒于鸿轩一个翻身,轻巧躲过。 但是,他躲过了这一个,却没料到另一人也在向他发射暗器,那暗器眼看就要射中他。 “当”一声,原是一枚飞镖,那飞镖被一把剑挡开了去,睒于鸿轩回头,竟是穆旭端! 睒于鸿轩心里一阵惊讶,穆旭端便已经快速地向那些人攻去,睒于鸿轩还在愣然的时候,更多人涌了出来,张惰、高源,还有千禧阁的弟兄们…… 穆旭端和张惰,怎么会跟千禧阁的人同时出现? “阁主,下游我们杀出了一个口子,快些召集士兵强攻,然后我们坐船逃离!”高源大喊着。 睒于鸿轩心里又是一惊,他们竟然把石易安的船劫了,还杀出了一个口子。 “阁主,快!夏津的兵也没多少,抵抗不了多久!”高源已经是开始对付那几个高手,一边连连催促着。 睒于鸿轩恍然,原来他们是和夏津遇上了,睒于鸿轩沉然点头,快步脱身。 石易安看到这番场景,脸上顿时现出阵阵愤恼之色,睒于鸿轩可真是命大! 但是他也知道眼下形势不同,自己不会武功,在此不能多呆。 石易安眼神示意,那几人便想要撤离,但是哪儿那么容易! 穆旭端、高源和千禧阁的众人一同围攻着那几人,张惰则是俯身看着费振祁,他的嘴唇已经是发黑,那银针上的毒,可真是厉害! 费振祁看到张惰,嘴角勾出一抹笑,“臭乞丐,你怎么跑来了。” 张惰心里一阵酸楚,“爷爷要是不来,谁来救你!” 张惰说完,便起身,冲着那几个人吼道:“你们识相的就把解药交出来,不然,爷爷叫你们好看!” 张惰说完,一下子便像是发狂了一般,招招要命。 原本睒于鸿轩和费振祁是以二对多,眼下人数扭转,那些人也占不到什么便宜,石易安又已经示意他们撤退,他们交换眼神,几个人都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解药接着!” 每个人都把解药抛向不同的方向,他们不知道谁才是向费振祁发射毒针之人,便只能分头向解药抓去,他们把解药拿到手的时候,那些人已经快速地护送着石易安撤离。 张惰想要追,高源赶忙拦住,“眼下不是穷追的时候,我们还是先脱离困局要紧。” 张惰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解药是真是假。” “眼下,我们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眼下石易安的军队还是对陈军呈现包抄之势,他们要赶紧打出去,把士兵们都送到船上,把损失降到最低,如此保存了实力,日后才有可能扭转战局。 费振祁被两个千禧阁的人扶着往船的方向而去,穆旭端、高源和张惰则是带着几人,往大后方奔去,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第三百六十四章 太子阴谋 当日夏津得了睒于鸿轩之令,率了一支军队往恒河下游而去,便是要暗中打探石易安是否在下游真的有接应,没想到,果真不出睒于鸿轩所料,石易安竟然弄了不少船只,上面全是士兵。 他们的进度较快,最后到了那个大弯处停了下来,按兵不动,夏津猜想,他们定然是要等睒于鸿轩的军队赶到之时,就在此伏击。 夏津本想直接冲上前杀他个片甲不留,这时候,石易安的军队就赶到了,夏津掂量了一番,自己的兵力实在是不足以迎敌,就只能按兵不动。 这时候穆旭端一行人出现,他们与夏津碰头,共同商讨战术。 他们在埋伏中看到秦国士兵上了岸边,慢慢包抄陈国军队,终于是知道了石易安的真实意图。 他们一同谋划,才是想出了这么一个计谋,那便是待到他们对陈军发动进攻的时候,夏津再率军从后面攻击,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夏津猛攻一个口子,穆旭端和千禧阁之人已经是把那些船尽数控制住,到时候,睒于鸿轩的军队便尽数乘船逃离,如此,便能化解危机。 夏津等人的及时赶到,一下子化解了整场危机,扭转了战局。 睒于鸿轩一路喊话,士兵们都尽数退往恒河下流的口子,那里已经撕开了一个口子,他们再专攻,如此便慢慢地打开了口子,一路杀了出去。 睒于鸿宇没料到事情会转变得这般快,心里顿时一阵阵懊恼。睒于鸿轩竟然还没死! 随着陈军尽数往下流攻去,秦军的主力也渐渐向下流倾斜,其他方向的防守渐渐呈现薄弱之态。 睒于鸿宇心里一阵盘算,他振臂一呼,唤过自己的手下,二话不说,便往恒河上游攻去,因为防守薄弱,没一会儿,他们便隐藏在了森林中。 而另一边,穆旭端等人却是目的直接地奔向了营帐中的粮草营,动作麻利地推着一辆辆粮草,朝船的方向奔去。 如此一番厮杀,陈军终于是杀出了一条血路,向河边奔去,纷纷爬上了一艘艘船,原本焕然一新的船,眼下却是沾染上了满满的血腥之气。 石易安看着这一幕,心里不知在想什么,不仅没有命令士兵们全力反抗,反而是下令撤离,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道。 在他身旁的崔异辛嘴角也是勾着一抹怪异的笑,抚着胡子,“鱼儿上钩了。” 石易安嘴角亦是笑意浓厚,“他们以为这是劫后余生,实际上却不知道,这才是我们计划的开始,游戏,才刚刚开始呢。” 夜色愈加深沉,睒于鸿轩站在甲板上,脸色阴郁地看着凛凛江水,夏津从身后走来,“将军。” 睒于鸿轩回过神来,开口问道:“损失了多少人马?” 夏津神色阴郁了下来,“一半。” 睒于鸿轩的双拳顿时握了握,这一场小小的战事,竟然叫他损失了一半的人马! 夏津的神色也变得很是难看,他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将军,末将发现,太子没有在任何一艘船上,而且,他的人马,很多都没有见到。” 睒于鸿轩心头顿时咯噔了一下,“你说什么?” 夏津又重复了一遍,“太子的很多人马都离奇失踪了,末将怀疑,他并不是战死,而是,他根本就没有上船。” 睒于鸿轩还未反应过来,夏津身后便传来了一个声音,“不用怀疑,他就是根本没有上船。” 是穆旭端。 睒于鸿轩和夏津都愣了一下,穆旭端为何会有如何肯定?跟在穆旭端身后的,是张惰和高源。 睒于鸿轩开口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穆旭端和张惰、高源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也在酝酿着究竟要怎么把这些话告诉他。 睒于鸿轩看着他们的神情,心里便是陡然升起了一股很不安的感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阁主,这件事事关重大,咱们还是到里面说吧。”高源开口。 睒于鸿轩没有犹豫,点了点头便往船舱走去,一个收拾得相对干净的屋子便是睒于鸿轩的房间,他们都走了进去,小小的房间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睒于鸿轩又问了一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穆旭端看着睒于鸿轩开了口,“这场战事,实际上是太子和石易安联合发动的。” “什么?”睒于鸿轩有些没有控制住叫了一声,夏津也是惊得半天回不过神来。 睒于鸿轩的脸上顿时现满怒意,“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们是要借着对方的手除掉自己的眼中钉,石易安想要除掉的是秦国将军吴越,太子想要除掉的,就是王爷你。” 睒于鸿轩的心里顿时重重地咯噔了一下,随即脸色变得愈加阴沉,眼神中盈满了寒意,双拳紧紧地握着。 “我知道他恨我,但是没想到他竟然为了除掉我,不惜大动干戈发动一场战争!” 这可是一场战事!因为这次战事,有多少人会因此丢掉生命! 他们都能感受到睒于鸿轩的怒意,穆旭端又开口道:“我们都怀疑,这只是太子的表面目的,实际上,他也许是怀着更大的野心,想要在除掉王爷之后,再过河拆桥,把石易安干掉,以此挽回在皇上面前丧失的宠信。” 睒于鸿宇是石易安的盟友,所以这一次,他们率众上了船,他有自己的盘算,便趁乱率着自己的人马藏了起来。 他与石易安有瓜葛,所以他就算是身陷石易安的包围中,表面上很危险,实际上却是给他们共同谋划提供了便利,这也是穆旭端会认为睒于鸿宇其实是有意不上船的原因。 睒于鸿轩此前虽然对睒于鸿宇也总是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怀疑,他当时也不过是觉得睒于鸿宇想要与他抢军功罢了,但是,他却是万万没有料到,睒于鸿宇竟然会如此丧心病狂,竟然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发动战事! 睒于鸿轩沉默了片刻,才是阴沉着脸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第三百六十五章 王府变故 穆旭端不觉又是和他们交换了一记眼神,这件事,是他最怕告诉睒于鸿轩的,因为一说到这里,就必然要提到倪清羽,一提到倪清羽,就…… 睒于鸿轩看着他们异样的神色,心里的疑乎愈加浓重,沉声道:“快说!半个字都不能隐瞒!” “是……是王妃。”穆旭端开口道。 睒于鸿轩一听到又是倪清羽,心里的惊讶顿时一阵膨胀,夏津也是满脸的惊诧,这位王妃在,怎么什么事情都知道? “她,怎么会知道?”睒于鸿轩压抑着自己心尖的异样发问。 “王妃只是怀疑这场战事不简单,就派了属下潜入太子行宫之中,然后,我便在他的卧房的暗格中找到了一封暗语信,那封信,就是太子和石易安交易的信件。” 睒于鸿轩心头涌起各种各样的思绪,平白无故的,倪清羽怎么就会对这场战事产生怀疑?她一怀疑,怎么就能这么准确地怀疑到了太子身上?倪清羽果真是有太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睒于鸿轩沉默了许久,这些疑问,他最终没有问出口,因为,他要亲自对倪清羽问,他要从她的嘴里知道答案。 睒于鸿轩只是开口道:“她,好吗?” 他们的脸色顿时变了,这件事,是他们无论如何都不知道怎么说出口的。 睒于鸿轩原本只是这样一问,原本不期待听到什么详尽的回答,而只是“王妃一切都好”这样官方的回答,但是现在,他们的脸色,却是变得这般怪异,睒于鸿轩心里顿时升起了一股很不安的情绪。 睒于鸿轩的脸色又是变了,尽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声音里却是带着丝丝严厉,“发生了什么事!” 穆旭端和张惰两人一下子扑通跪地,重重地叩头。 睒于鸿轩看到他们两人这样,神色顿时又是变了,睒于鸿轩几乎已经要怒起,“快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张惰已经有些哽咽,“王妃,她,她被黑衣人劫走了,生死不明!” “什么!”睒于鸿轩重重地拍了下桌子,脸色变得铁青,身子也一阵阵颤抖着。 夏津也是惊住了,“黑衣人,什么黑衣人?” 高源开口,“就是上次袭击我们,伤了夏宸的那一群黑衣人。” 睒于鸿轩的手上已经冒起了青筋,几乎从唇间挤出一句话,“你们是怎么保护王妃的!” “属下该死!”穆旭端和张惰同声应道。 穆旭端硬着头皮,“王爷,王府,还出了更大的事……” 睒于鸿轩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阴沉来形容,他的声音中的寒意也已经到了极致,“王府究竟还出了什么事!难道我一走,天就塌了下来不成!” 张惰有些低低地说:“天的确是塌了……” 高源的神色也变得很是沉重,他们三人的样子,让夏津心里也一阵阵打鼓,王府若是出了事,那夏宸,良锦,难道也…… 夏津极其努力地遏制着自己心尖的疑问,耐着性子听着。 穆旭端低垂着头,缓缓开口,“王爷刚走没多久,太后便已经盯上了王妃,她本就看王妃不顺眼,这一次趁着王爷不在,她更是要把王妃连根拔起。” 整个船舱都很安静,就只剩下穆旭端的声音,“太后想到了一个大招,便是利用这场战事,把王妃置于死地。王妃是秦国的和亲郡主,这一场战事又是陈秦两国的战事,太后就打算派人送一封信到王妃的屋子里,诬陷王妃这场战事实际上是因为王妃挑起了,因为王妃一直都与母国有联系,在陈国,也是培养了一群得力的死士,先是挑起了这场战事,然后暗传消息,把王爷谋害在战场之上,然后助母国颠覆陈国。” 穆旭端说着,睒于鸿轩和夏津的脸色已经变得异常铁青难看。 这一计,的确是妙哉! 穆旭端又继续说:“我们谁都没有想到,太后在王妃身边,实际上安插了这么多奸细,除了思婵,思彤也是太后的人,而且功夫很不错。” 睒于鸿轩和夏津都惊了一下,太后的手段,竟然是这般周全,在他眼皮底下安插了这么多人! “思彤潜入寰宇轩,打算放那封栽赃陷害的信,但是却刚巧看到了我从太子宫中偷出来的那封他和石易安的信,太后便更加以为王妃实际上便有这样的谋图,第二天,太后就……” 穆旭端想到当天的总总,心头还是忍不住一阵阵发憷,一时说不上话来。 “后来就怎么样?”睒于鸿轩冷着声音发问,他的声音里已经透着满满的寒意,叫人听了都忍不住发颤。 张惰声音中带着些许哽咽,接着话,“第二天,那个范怡容就带着一群侍卫闯入了寰宇轩,很是嚣张地要搜院子,最后什么都没有搜到,因为那些东西都在王妃身上,她们就要搜身,我们奋力反抗,太后就毫不客气地对我们下杀手……” 睒于鸿轩和夏津不觉倒吸了一口冷气,瞳孔瞪着很大,心也快跳了出来。 “府中的侍卫呢?难道都是摆设吗?羊管家呢?有他在,这些区区侍卫还动得了你们吗?”睒于鸿轩吩咐地吼着,把夏津的问题又是压了下去。 睒于鸿轩吼着,高源一下子也跪了下来,重重地叩头。 睒于鸿轩和夏津见此,心里的不详预感郁家强烈,难道,又出了什么事情? 高源的头埋得很低,半晌说不出话来,张惰则是直接抽泣了起来。 睒于鸿轩怒吼,“你们倒是说话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穆旭端眼睛里也酸酸涩涩的,喉咙中也像是梗了什么东西一样,他有些艰难地开口,“太后知道了羊管家的身份,他特意找了几个武林高手联合对付他,最后,羊管家受了重伤,还,中了毒……” 睒于鸿轩一个趔趄,差点没有站稳。 太后已经知道了羊七的身份,太后怎么就知道了羊七的身份! 太后知道了羊七的身份,所以,她做着一切,便都变得有据可循。 因为太后已经怀疑自己知道了当年之事,所以,她无论如何不可能再与自己联合,所以,她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拿王府开刀! 第三百六十六章 势要报仇 穆旭端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羊管家中毒已深,最后……死了……” 穆旭端的话就像是一根利剑,直直地刺进睒于鸿轩的心里,叫他差点缓不过来。 夏津整个人也愣住了,羊七死了,羊七竟然死了! 连羊七都死了,那夏宸,那良锦…… 高源的头还是低低地叩在地上,“属下无能!没有能把七老救出来,就连他的尸身,也没有办法弄到……” 睒于鸿轩心里的怒火燃烧到了极点。 太后,他的祖母,这个原本应该受他尊重的人,却是给了他最多的仇恨! 穆旭端继续说:“我们正在奋力抵抗的时候,那群黑衣人就出现了,我一眼就认了出来那个黑衣人的武功招数,他就是那天晚上的那批人,他们直接把王妃劫走了……” 睒于鸿轩的眼睛已经充满了血丝,整个人就像一头暴怒的狮子,随时都会发狂起来撕咬无辜。 穆旭端料到了他会是这样的反应,但是该说的话,他还是要原原本本地说:“后来,王妃的那些侍卫们就杀了进来,帮着我们抵挡了一阵,再后来,高舵主就赶来了,我们,这才是得救了。” “但是与我们一道从秦国来的弟兄们,已经全都被太后杀了。”张惰哽咽地说,“我们这些人,包括王妃,也成了全国上下重金悬赏的要犯,我们一路从京城赶来,遇到了很多阻碍。” 睒于鸿轩又重重地锤了下桌子,他的手顿时冒出血来,但是他却好像完全不知道一般,因为恼怒,全身都发着抖。 夏津终于忍不住问道:“逃出来的都有谁?夏宸逃出来了没有?良锦呢?” 一提到她们,穆旭端和张惰的眼神又发生了变化,夏津心里顿时沉了下去,他忍不住上前抓着穆旭端的衣领,不停地摇晃着,“你这是什么表情,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就只顾着自己逃跑,你就丢下了她们自己逃跑了?” “我……”穆旭端说不上话来,夏津二话不说,就照着穆旭端的脸上重重地擂了一拳,穆旭端也不闪躲,便这样硬生生地挨了下来。 高源马上拉住了他,“夏津你不要冲动,她们都逃了出来……” 夏津心头的怒火顿时消了大半,脸上又是愣愣的。 她们既然都逃了出来,那他们为什么还是这副神态? “只是,她们……”高源话锋一转,只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 夏津的心里又是提了起来,“只是什么?” 穆旭端的脸已经肿了起来,抿着唇不说话,高源也说不上话来,张惰见他们都不说话,就一脸为难地说:“只是,她们在跟我们来的路上,走散了……” “什么?”夏津的声音又提了几个分贝,高源和张惰都害怕他一激动又直接给穆旭端一拳,他们就赶忙先把夏津拉住。 高源开口解释着:“当时我们遇到太后的爪牙,良锦那丫头不会武功,我们就把她们藏在树上,还派了好几个人保护他们,我们就把太后的人引开,可是我们回来的时候,他们就,就走散了……” “你先别激动,是小宸,她和千禧阁那些弟兄们起了些争执,一生气就往林子里钻,良锦也去追了她,顾天宁也去了,他们三个这一走,就走散了,我们怎么找都找不到。”张惰连连解释,“后来我们又遇上了官兵,我们就只能先躲着,躲过了他们之后,我们又找了一天一夜,实在是找不到,我们这才是放弃了……” 夏津听了他们的话,心头的怒意还是不减,“你们那么多人,找三个人怎么就找不到?” 他不停地在船舱里来回走着,很是烦躁,“他们三个,没有一个成熟的,太后又派了这么多人来抓他们,要是他们出了什么事,怎么办?你们担待得起吗?” 夏津几乎要气炸了,他们三个都低垂着头,张惰有些喃喃地说:“我们当初就不想带她们,还不是因为你,她们吵着要来……” 夏津气得想在张惰头上爆一记响栗,“连两个女人都劝不住,不怪你们怪谁?既然劝不住,带了出来,看都看不住,不怪你们怪谁!” 张惰顿时就没了声音,一脸讪然。穆旭端的脸上也尽是伤怀神色,天知道这一路来他心里有多着急,就好像是心被偷了一样,空落落的,但是他们已经在路上耽搁了一天的时间找他们,却是半点都寻不着,他们又有任务在身,就只能走了。 穆旭端有些低沉地说:“她们一定会想办法来这里的,只要她们能找来,就一定会与我们碰上。” 他这话其实也是在安慰自己,夏津听了,心里的火气更大,“你们自己来的时候遇到了多少阻碍?难道是畅通无阻吗?就算是一路畅通,这路途遥远本就艰难,更何况满世界的人都在通缉你们!” 穆旭端顿时也沉了下去,不知道该说什么。 夏津发了一顿脾气,心里万分气恼,但是却又只能干着急,什么都做不了。 睒于鸿轩满心满脑想的都是倪清羽,还有羊七,还有太后那张叫他恨不得马上撕烂的脸!自己的脸色变得很是阴沉。 夏津终于消停下来的时候,众人这才是把注意力转移到睒于鸿轩身上,看到他的这副神态,大家都噤了声。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怪异,每个人的心里都是一片沉重,正是因为这份沉重,所以,没人开口。 过了半晌,睒于鸿轩终于是开了口,“这笔账,我无论如何都要算!还要连本带利一起算!” 众人都知道他的决心,虽然没有接话,但是心里已经是认可他的这个宣誓。 这笔账,他们每个人都要算!如果不算,实在是枉为人! 睒于鸿轩脸上依然是一派冷然之色,他很克制地忍耐着心头的怒意,他一下子坐了下来,多了几分叫人无法逼视的气魄。 “你们都起来,这件事,过后本王再追究你们的责任,眼下,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睒于鸿轩沉声道。 地上的三人这才是站起身来,他们知道,睒于鸿轩是要与他们商议如何解决睒于鸿宇和石易安。 第三百六十七章 军师计谋 方才的战场中,石易安已然吩咐了将领们开始重整军队,清点伤亡人数,他自己,则是站在小丘陵上向那条九曲十八弯的恒河眺望。 崔异辛也站在他的旁边,两人的脸上都没有半丝沉重之色。 “睒于鸿轩眼下只怕还正在暗自高兴,最后竟然能扭转战局,死里逃生。”石易安嘴角勾着一抹笑。 崔异辛亦是笑笑,“他定然是猜不到我们会有这样的计谋,我们不过是用计有意把他们赶上了船上,他不擅长打水战,那些船,又都是小船,到时候我们的大船出动,他定然是无力招架。” “而且,睒于鸿宇眼下只怕也是格外忌惮睒于鸿轩,更急于与我们合作。”石易安声音中带着丝丝得意,“睒于鸿轩还是不能这么轻易对就杀掉,留着他,至少能成为睒于鸿宇的一个忌惮,咱们便能更好地利用睒于鸿宇,就算咱们再狮子大开口,他也只能认了。” 原来,睒于鸿宇竟然和石易安签订了条约,只要石易安把睒于鸿轩解决掉了,睒于鸿宇就允诺给他大批军用器材和银两,甚至承诺,自己一旦当上了皇上,就给秦国各种优渥的边境贸易条约。 睒于鸿宇眼下还不过只是一个失势的太子,这些空头支票,他倒是开得爽快。 睒于鸿宇其实并没有真的想要履行这些条约,但是有了睒于鸿宇亲手签订的条约,石易安便多了一个他的把柄,今后在对付他的时候,总会多几分把握。 而睒于鸿宇之所以会这么爽快地就签字,也不过是因为自负,他觉得自己绝对有能力把石易安这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解决掉,到时候这些所谓的条约,就不成立了。 石易安和睒于鸿宇两人各怀心思,两人都对自己的手腕格外有信心,都相信自己才是能最终成功的那一个。 这一次石易安和崔异辛的计谋,更是高深。 他们用了这么一招,原本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若是真的能把睒于鸿轩杀了,把陈国的军队尽数解决了,他们就此获胜,那自然是很好。 但是,他们却并没有信心能真的获胜。睒于鸿轩并不是这么好对付,而且睒于鸿宇若是知道了他们的意图,定然也会奋力反抗。 所以,那只是他们的一个初步计谋,若是那一记不成,他们还有后招。 后招,就是把睒于鸿轩等人逼上船上,逼得他与他们打水仗。 陈国士兵大多是不识水性,还有很多人会晕船,而他秦国士兵就不一样,他们都通水性,而且对水战,崔异辛也是异常熟悉。 只要把睒于鸿轩逼上了水上,这一场战事,他们的胜算就高了许多。 这时候,一个将领过来禀报了伤亡情况,石易安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损失还是比预想要多。” 崔异辛却道:“将军不要过于气恼,水战更重的是装备,精兵强将的作用虽然很大,但远不如陆战中那样大。” 石易安听了,眉眼挑了挑,崔异辛又继续道:“水战与陆战完全不同,船若不如人,那再奋勇,数量再多也不一定能打赢;而船又多又强,那很差的水兵也能轻易击败视死如归的百战老兵。咱们真正的好船都在上游,下游那些,不过只是一些小船罢了。” 石易安的眉眼顿时和缓了下来,“崔军师所言极为在理。” 那将领又禀报道:“将军,末将还发现,陈军的粮草补给,都基本上被搬空了。” 这些崔异辛倒是惊了一下,“方才情况如此紧急,他们竟然还不忘把补给搬上,当真是思虑周全。” 石易安的眉眼眯了眯,“就算他们的补给充足,但是他们水战的装备不足,到时候一交锋,我就不信,他们能抵挡得了!” 石易安对那将领吩咐道:“让众将清点东西,准备登船!” “是!”那将领得了命令就快步地去了。 石易安的军队很快就尽数登船,那数十艘大船原本早就已经从上游而下,只是为了不暴露,一直在刻意减缓速度。 眼下一看,那几艘大船,不论是气势,还是装备,都比睒于鸿轩抢去的船强多了,叫人一眼就瞧出了不一样。 若是光从这外行上来,石易安的军队,果真是胜算要大一些。 石易安和崔异辛已经是谋算了多日,所以这些大船上的装备都很是精良,他们进了大船以后便开始商议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石易安先想到的是得先与太子联系上,有了太子做内应,他们的计划便会容易许多。 再者,这一次他们废了这么大的劲头还没有把睒于鸿轩干掉,他们刚好有机会向睒于鸿宇多提一些要求。 石易安亲自送出了自己亲自调养的信鸽,把暗语信传了过去,那信鸽是通人性的,若不是特定的那个接头人,便定是不会把信留下。 石易安等了许久,最后那信鸽却是没有把信送出,回来的时候脚踝上的信还原封未动。 石易安和崔异辛心头都是一阵惊讶,睒于鸿宇为何会不收这信? 崔异辛心里升起了一个怀疑,“将军你说,睒于鸿宇会不会没有上船?” 石易安心里愣了一下,“他没有上船?怎么会?” 他虽然这般说着,但是心里也已经是生出了丝丝怀疑,睒于鸿宇是一个狡诈之人,这也并不是说不过去。 他方才趁乱没有上船,说不定,是有自己的谋算。 石易安心里一阵发乱,但是,却也只是这般猜测着,却是没有办法应证。 崔异辛为他宽心,“这只是我们的猜测罢了,也有可能是这信鸽没有找到他们。就算睒于鸿宇真的没有上船,任凭他能搅弄起什么大风大浪来,咱们小心提防着些便是了。眼下,咱们更重要的还是好好研究一番该如何对付睒于鸿轩。” 石易安听了,觉得在理,便暂时把睒于鸿宇的事情抛到了一边,转而问道:“对于战略,崔军师可有了想法?” 崔异辛微微笑着,“老夫既然能给将军提这样的策略,自然是有些想法了的。” 石易安听了,脸上顿时现出阵阵喜意。 第三百六十八章 水战策略 崔异辛缓缓开口,“其实这水战,与陆战、车战有着异曲同工之处。老夫常年研读兵书,伍子胥便是从车战中悟出了水战兵法。” 石易安略略沉思,“我亦是读过,隐隐还记得一些。伍子胥把水战中的船,分配成了大翼、小翼、突冒、楼舡、桥舡等等,这些舰只都被赋予了不同的任务。” 崔异辛赞许地点了点头,“没错。” 石易安受到了鼓励,又是极力地回忆着:“大翼相当于战车中的攻车,担负主要作战任务;小翼着相当于守车,运送给养物资,也可以侦查和骚扰;突冒相当于步兵,用于配合大小翼;楼舡,则有点像重车,可以作为弓弩的发射平台;桥舡,就是骑兵,主要是快速突击。” 石易安一一道来,崔异辛脸上的赞誉愈加浓厚,石易安脸上的喜意也是愈深,因为他已经大约猜出了崔异辛的作战方针,这一次他却是没有再抢着说,而是让崔异辛自己道来。 崔异辛接话道:“伍子胥的战术,基本上就是车战的水面版,将大、中、小翼编成一组,合称三翼,作为基本的战斗单位,突冒和桥舡等担任侦察、掩护和警戒任务,在三翼进入战斗之前,最大限度的袭扰敌人,楼舡的作用大概相当于一个浮动炮台,以重型的弓弩为其他船只提供火力支援。” 崔异辛顿了顿,又继续道:“我们只需要把每一只船只分配好各自的任务,然后选上合适的将领进行掌控,如此,配合默契,便定然能够一举把他们拿下!” 崔异辛又是微微一笑,“而且,我们是顺流而下,一路追击他们,优势很大,掌控起来也占尽优势。” 这就是崔异辛最初的时候把大船留在上游的原因,他让石易安率众一路往下游逃窜,就是要给睒于鸿轩制造假象,让他相信他们在下游有支援,而最后,睒于鸿轩也真的只怀疑下游有支援,而没有怀疑上游。 崔异辛这么笃定地把上好的船只藏在上游,也是进行了一番精心谋算。 石易安听了,顿时拍案叫绝,“真是太棒了,崔军师,当初本将军把你请来,真的是最明智的举动!” 崔异辛脸上却没有洋洋自得之色,只是一副淡然之态。 石易安和崔异辛把作战计划商讨得差不多了,他才是把其他将领都召集了来,要根据他们所长安排不同的任务,崔异辛亦是眼睛尖利之人,他对那些将领所擅长之事都已经有了自己的把握,所以在如何分配任务的时候也是能给石易安很好的指点。 石易安顿时愈发觉得自己像是捡到了宝贝一样,看崔异辛的神色愈加带满了欣喜。 他们正在里面商讨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却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有了三个贼溜溜的脑袋。 他们见已经听得差不多了,身形一闪,便很快速地闪开了,未曾叫里面的人察觉半分。 那三个影子趁着没人,便轻轻一闪,轻巧飞到了另一艘船上,这一艘,装的是补给和装备。 他们一股脑钻进了船舱,寻了一个最隐蔽之处,躲了起来咬耳根。 “师父,怎么办啊,他们要装对付王爷!”竟是个女声,那人一抬头,虽然脸上抹了一些灰,但是却还是掩盖不了脸颊上的细白肤色。 原来是倪清羽! 而另外两个人,就是常可为和余焕然,他们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上了秦军的服饰,而且瞧瞧地混了进来。 原来,他们一行人一路从深山老林中穿行,一路上,常可为一直都悉心教授倪清羽武功,她悟性很高,轻功已经练得很好,那些基本的功法,也已经基本上掌握,就像方才那样偷听旁人谈话,也已经能控制自己的呼吸,不让自己被发现。 他们一路从森林中穿行,基本上没有什么阻碍,但是最后却是遇上了太后的追兵,那些追兵,原来就是穆旭端等人遇到的前面那一批,他们在陈秦边界遇上了,不小心暴露,最后被他们好一番追杀,他们三人费了好大的劲头才终于是顺利摆脱了他们,过了秦国境内。 到了秦国之后,他们又是一路从西边往东边方向而来,一路打探着,才知道睒于鸿轩和石易安的交锋战场转移很快,越来越往南边转移,他们就一路跟着来了。 最后知道他们在恒河流域对峙,他们就跟了来。 恰巧,他们发现了石易安的这几十艘豪华大船,三人就索性不再走路,早早地就混了上来。 他们更是知道了石易安要包抄睒于鸿轩的目的,倪清羽马上就着急了,但是他们三人毕竟人单势微,不能在大局上改变什么。 双方混战之后,倪清羽等人也是混战其中,但是他们在西面,最后睒于鸿轩等人却是往东面突围,倪清羽华丽丽地与睒于鸿轩错过了。 倪清羽本想追上去,这时候她却是无意中看到了崔异辛! 崔异辛是什么人倪清羽再清楚不过!倪清羽没想到,崔异辛竟然会出现在石易安的军中,而且还做起了他的军师! 倪清羽一下子就想到了前世的很多事情,想到了不能改变的羊七的命运,今世,崔异辛没有自己的牵线搭桥,依然是做了石易安的军师,好像冥冥之中有些东西已经注定好了一样,那…… 倪清羽心里生出一股惧怕,那,前一世的结局,会不会也改变不了? 这一场战争,最后会不会也是睒于鸿轩惨败? 倪清羽这么一想,她就决定继续留下来,暗中看着石易安,打探他的消息,暗中为睒于鸿轩帮忙,这样,对睒于鸿轩而言,才是最大的助力。 她,一定要改变这场战争的结局,一定! 还在岸上的时候,倪清羽悄悄地靠近石易安和崔异辛,在一旁偷听到了他们两人的对话,心里顿时愤怒不已,睒于鸿宇竟然为了除掉睒于鸿轩,跟石易安签下了那些荒唐的条约! 再有便是惊诧于崔异辛和石易安的计谋,他们竟然有这么深的谋略,这一战,睒于鸿轩只怕是真的会有危险。 如此一想,倪清羽便更下定决心留下来。 第三百六十九章 师徒谋划 常可为把头上的那顶帽子拿了下来,露出了满是皱纹的脸,“王爷打水战应该也没这么不济吧。” 倪清羽很老实地说:“王爷的确是打陆战比较擅长,基本上没有怎么打过水战,虽然王爷是个聪明人,应该也能举一反三,照葫芦画瓢,但是,方才你们也听到了,石易安和那崔军师可是厉害的角色!” 常可为和余焕然当时被倪清羽招安之时也是见过崔异辛,因为崔异辛没有跟着来,还很文绉绉地说了一通推辞的话,所以他们师徒二人都有些印象,没想到他最后竟然是来到秦军之中,做起了石易安的军师。 常可为看倪清羽的眼神中带上了几分玩味,“没想到我的徒儿当年瞧中的人,个个都是厉害的,徒儿的眼睛可真是够利的。” 常可为这也是暗自把自己夸了一番。 倪清羽面色一讪,“早知道今日崔异辛会帮石易安对付王爷,当初我无论如何都要把他抢走!” 常可为却有些高深地说:“有些东西,本来就是命数的。” 倪清羽一听,心里又是一阵打突,不,她不愿相信这所谓的命数!至少,她不能让睒于鸿轩再输给石易安! 倪清羽异常坚定地说:“绝对不行!王爷这一次,绝对不能输!” 余焕然有些犯难地说:“可是王爷他们的船比这些大船小多了,装备还没这么好,王爷又不擅长水战,那陈国士兵们又大多数是旱鸭子,只怕眼下晕船还晕得厉害,这天时地利人和,没一样占的……” 常可为敲了下余焕然的脑袋,一下子把他的乌鸦嘴敲得停了下来。 余焕然一脸委屈地看着常可为,“我这是客观分析……” 倪清羽也知道余焕然说的句句在理,她不觉也有些泄气了起来。 常可为却板着脸,“客观分析什么客观分析,你这就是在说丧气话。” 余焕然被他一番训斥,便乖乖地闭上了嘴,不敢再开口说话。 倪清羽却是轻轻叹气,“师父您不要怪师兄,师兄说的都是实话,王爷的确是没占什么优势呢。” 常可为挑眉,“那你的意思是,咱们就直接放手不管了?就让他们自己乱打,反正王爷必败无疑,咱们三个人也是改变不了什么。那既然如此,那我们还是上岸去好了,何必蹚这趟浑水。” 常可为略带训斥的话叫倪清羽和余焕然都有些垂头丧气。 但是随即,倪清羽便逼着自己重整旗鼓,“不,王爷一定不能输!我们虽然只是三个人,但是我们是有武功,有智慧的,我们要利用自己的智慧取胜!” 常可为看着倪清羽打起了精神,脸上才是和缓了起来。 “这才有点像我的徒弟。” 这一路上倪清羽的表现着实是让常可为惊喜不已,不仅在习武上悟性极高,更是非常能吃苦,半点怨言都没有,更是表现出格外的机智沉着,所以,常可为是越来越喜欢自己的这个徒弟。 这一次他们上了这艘船,目的就是要暗中相助于睒于鸿轩,常可为自己也是一个自负的人,既然他已经下定决心要这么做了,那就定然是要做好,不然,依照他怪异别扭的性格,定然是十分介怀。 所以,他对于徒弟们纷纷打退堂鼓的行为心中颇为不喜,做他的徒弟,自然是要有多几分胆识,多几分信心勇气,敢为人所不能为之事,才是够格。 他们重整旗鼓之后,便开始思虑着对战方针。 倪清羽微微蹙着眉头道:“王爷们的船,虽然是小了些,但是小也有小的好处,小船的掌控力好,可以灵活操控,真正对战的时候,说不定能够发挥到出其不意的作用。” 他们听了,都认可地点了点头。 余焕然也开动了脑子,“我们现在在石易安的船上,我们是不是可以做些什么,搅乱他们的作战计划,比如,制造一些小动乱,让他们以为是王爷的人在暗中放冷枪,或者是,放火烧船。” 倪清羽和常可为一听,眼睛顿时发亮了,倪清羽激动地不顾形象地一拍大腿,“对啊,我们可以烧船啊!把他们的船一把火烧了,看他们还怎么作战!” 常可为亦是抚着胡子,眼神中稍稍带着些许赞许之意看着余焕然,余焕然可从来没有接收过常可为这样的眼神洗礼,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头。 常可为又道:“烧船虽然可行,但是我们没有油,也没有什么易燃物,只怕到时候只能趁着他们不注意烧那么一两艘,要想全烧,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们还要有其他的备战方案。” 倪清羽和余焕然一想,的确是如此,这个法子不可能真的就能把石易安的人一网打尽。 倪清羽又思考了一番,她回忆着方才偷听到的消息,“方才,石易安已经是把个个将领负责的任务分配,这水战,每一只船上那领头指挥的人最是关键,我们三个人势力微弱,我们便可以抓大放小,只针对那些掌舵的人,只要把他们解决了,那那艘船中定然大乱!” 倪清羽眼中闪着光,一副兴奋的模样,“师父,师兄,这样百步穿杨的本事对你们而言,一定不是什么难事吧?” 常可为和余焕然脸上都现出一丝笑意,“这又有何难?” 倪清羽高兴地一拍手掌,“好,那我们就这么干!到时候我们就转射那些领头人,把他们射死了,我就不信他们还不大乱。” 余焕然问道:“我们负责射人,那你负责作何?” 倪清羽嘴角勾了勾,“我就负责放火好了,把这艘补给船烧了,看他们大军拿什么补给!” 师徒三人脸上都现出了狡黠的笑,好似已经完成了一件大事一般,心头的重担都放下了不少。 倪清羽突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只怕明天,她除了要放火以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倪清羽心里盘算着,但是却没有说出来。 常可为见事情已经商讨好了,便道:“既然事情已经敲定了,那咱们就趁着他们还没有开始行动先好好休息,到时候才能养足精神。” 两个徒弟都顺从地点头,然后寻着舒服的地方窝了下去。 第三百七十章 抢船策略 睒于鸿轩的船舱中,他阴沉着脸看着众人,“我们抢的这些船,不过是石易安的一部分船,他在上游还有更多的船,到时候,他一定就会前来追赶,我双方的战场,便转移到了水上。” 夏津等人神情凝重,“水战,我们的士兵并不擅长,很多人,都不识水性,还有很多晕船……” 穆旭端亦是沉声道:“而且我看了一下,船上几乎没有什么水上作战的装备,我们什么都不占,只怕到时候真的开战,我们根本占不到便宜。” 睒于鸿轩的双手紧握着,牙关要紧,“就算是再难,也必须要赢!这一场我们若是输了,石易安便会直捣京城,太子也不一定拦得住他。” 大家都知道这一战的重要性,但是眼下的局势,却是突然转变得叫人有些难以应对。 “将军,我们可不可以重新上岸,不和石易安在水上作战?”张惰开口。 睒于鸿轩却是立马摇头,“重新上岸,谈何容易?我们没有了马匹,没有了战车,重新上岸就只能靠徒步,那些粮草,原本就难以运送,现在上岸,只怕是会成为我们的拖累。” 穆旭端亦是开口,“我是秦国人,对秦国的地形我最是熟悉不过,秦国靠近东边腹海这一段,水网众多,过了这一条恒河,前面还有很多大小河系,到时候我们要面对的就是一个个渡江问题,若是石易安的人也上岸追了来,我们就会被逼死。” 穆旭端和睒于鸿轩客观的分析让张惰一下子闭上了嘴,看来上岸的主意是不行的了。 既然不能上岸,那就只能打水仗。既然只有打水仗这么一条出路,那就得好好打! 睒于鸿轩突然开口,“你们抢运上来的粮食补给,大概够几天?” 他们心情都沉重了一下,“大概,也就够五六天这样,还得省着些。” “五六天……”睒于鸿轩喃喃道,“五六天,那就把所有的事情在这五六天内解决掉!” 外面江面波光凌凌,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静谧,那一个小小的船舱中,传来的是各种低低地细语。 果真不出睒于鸿轩所料,石易安没有多久便追了上来,睒于鸿轩的小船已经飘到了宽阔的江面,身后,一个个芝麻点一样的影子慢慢变大,最后,变成了一艘艘庞然大物。 众人都没有想到,石易安的船竟然个头这么大,而且看着装备很是精良,站在船上的士兵们也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完全不像陈军中的那般,蔫巴眩晕,提不起精神。 穆旭端等人已经竭尽所能想了各种办法帮士兵们缓解晕船,但是还是收效甚微,眼下众将又看到石易安的船只,顿时士气大跌。 睒于鸿轩看着那些如庞然大物的船只,脸色一阵阵阴沉,他沉吟片刻,便唤上众将,快速地回到船舱,重新布局迎战方针。 那些老将们一开口便吵吵嚷嚷,“将军,秦军的船只竟然这么高大,我们的船在他们面前就像是玩具一样,这仗,可怎么打啊?” “对啊,我们只怕是……” 睒于鸿轩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本将军把你们叫进来,是要商议对策的,不是来自灭威风的!” 那些老将顿时便没了声音。 穆旭端眉头锁了锁,他开了口,“将军,他们的船虽然很大,但是,却也有自己的弱点,太大了,桨手很难操控船的方向,而我们的船很灵巧,很方便操纵,或许,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 睒于鸿轩点了点头,“我也想到了这一点。” 穆旭端打开了话匣子,“因为我以前常年送镖,有时候也是要走水路,对船的操控还是比较熟悉,桨手很重要,但是有时候,风向更重要,眼下刮的东南风就对我们很有利,我们顺着风向向他们主动进攻,他们定然想不到我们会主动进攻,能起到一个出其不意的效果。” 众人都定定地看着穆旭端,觉得他说的似乎还有几分道理。 睒于鸿轩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穆旭端知道他也在思考着。 “可是他们的火力定然比我们强,到时候,我们应付不过来可怎么办?”张惰提出自己的疑问,“毕竟他们的个头太大,我们就算是先发制人,但是总有些以卵击石的感觉。” 睒于鸿轩经过穆旭端的一番提点,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作战图,他快速地摊开纸张,在上面画了起来。 “若是这样呢?”睒于鸿轩一边画着,一边说,“我们的船只较小,他们的装备较好,我们就避其锋芒,十几艘小船为一队,发动集群攻击。先锋,率了船只,从四面悄悄靠近敌船,把那些哨兵解决。在靠近船只以后,再攀上敌船,与他们短兵相接。” 睒于鸿轩一边画着,其他众将都凑着脑袋看着,满心思虑。 睒于鸿轩继续道:“这一战,我们打的是出其不意,他们预料不到,我们能利用的,就是他们的这点反应时间。” 高源的眼睛顿时一亮,“这个法子或许可行,若是能抢到他们第一艘船,利用他们的船进行撞击,掩护我们的小船,那就相当于撕开了一个口子!” “今后,我们就能利用那艘大船掩护自己的小船,慢慢靠近之后,小船再从隐藏之处四散开来,进行围攻。”穆旭端接话。 他们慢慢商议,众人的脸上开始现出和缓之色。 那么,所有的问题就转到了一件事情,这头一仗,他们能不能顺利地抢到一艘船。 众人一番商议,眼下便是委派任务的时候了,那些老将都有些畏畏缩缩,不敢上前领任务。 穆旭端站了出来,“将军,我虽然不是所谓的将领,但是我可以说是在座各位中唯一一个实实在在驾驭过船只的人,我做先锋,身先士卒,先打响这一炮,也好涨一涨我们的士气!” 睒于鸿轩看着穆旭端,眼神中带着些许赞许,这人,一直都不简单。 夏津看穆旭端的眼神中也带上了些许改观,抛开自己的个人成见,穆旭端确实算是一个很不错的人。 睒于鸿轩点头,“好!那头一战,就交给你!” 第三百七十一章 发动偷袭 张惰、高源,甚至夏津都站了出来,主动请缨,要接受穆旭端的率领,一同作战。 睒于鸿轩看着他们,应允地点头,他们的模样,让睒于鸿轩看到了希望。 睒于鸿轩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思虑,“我们既然要出其不意,便定然要趁着夜幕,眼下天色尚早,我们得想办法拖延时间。” “这还不好办,跑呗!”张惰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我们眼下是顺流而下,就算现在刮着逆风,但是我们的船小,加把劲还是能顺利往下跑,但是石易安的船却很大,阻力也大,他们要想追,定然是追不上的。” 睒于鸿轩的眼神又闪了一下,张惰的脑袋瓜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灵光了。 “好办法。”睒于鸿轩不吝夸赞,“我们就跑,先做一回逃兵,把时间拖延到夜幕降临,到时候夜黑风高,咱们便能摸黑行事。” “嗯,趁着这段时间,我们刚好可以好好布局一番,也可以好好挑选一些体力尚可的士兵,与他们把各种布阵都讲清楚。”穆旭端道。 众人都纷纷点头,那些老将们基本上都是打陆战过来的,没想到今日要打水战,便是一时完全没了主意,现在听了这几个黄毛小儿的策略,刚开始还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听着听着,便觉得着实有几分可行之处,心中的不安和不确定也就慢慢消减了下去。 他们商议完成之后,便赶紧忙开了。 穆旭端和张惰高源等人开始凑在一起画着具体的作战策略,亲自挑选士兵,对士兵进行鼓励。 夏津则是率众开始清点装备,尽可能地带上各种装备,那些原本没怎么有信心的老将们也都帮上了忙,安排士兵们奋力划船,远远地逃开石易安的追击。 睒于鸿轩则是一个标杆性的人物,他知道现在他们军中最缺的就是士气,他便亲自到各个船舱中,对他们进行加油打气。 睒于鸿轩本身就是一个有气概的人,他的战功亦是摆在那里,士兵们见他这般信心满满,心里顿时便提了几分信心。 众人各自忙开了,原本低落沉沉的士气,终于是有了抬头之象。 石易安一直站在前哨上眺望着,睒于鸿轩的船只看到了他们便马上加快了速度逃窜,他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洋洋得意。他下令全速追击,奈何眼下在刮逆风,他的船只过于庞大,果真是没办法快速地追上。 石易安见此,便也只能作罢,心里暗哼,想来老天爷是想让他们多苟延残喘几日,那就来和他们好好玩一玩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好了! 夜幕慢慢降临,老天似乎也格外给面子,天上半点月光都没有。 穆旭端率众开始出发,众人顺着风,又奋力地划着,十余只小船同时出动,往前面那艘前哨的大船围攻而去,就像是一群饿狼在围捕食物一般。 众船只很顺利地就向那艘大船围了过来,呈现着包抄之势,船上的人半点都未曾察觉,穆旭端见时机已然成熟,嗖地一声,第一只箭射了出去,其他船只收到信号,马上就像猎豹出动一样,弩箭像星星点点一样射了上去,船上守着的侍卫很快被解决掉,他们的动作太快,那些人甚至没有来得及发出大的声响。 穆旭端等人大喜,赶紧慢慢地向船身靠近。 这一批打前锋之人都是功夫较好的,他们借着轻功,一下子便飞上了船上。 这里的声响,还是引起了些许动静,船舱中的士兵涌了出来,看着突然冒出来的这些人,他们大喊着:“不好了!陈军偷袭!陈军偷袭!” 他们这一喊,穆旭端众人便完全暴露了,后面船只的人顿时警觉,进入了紧急应战状态。 穆旭端大喝:“杀!” 穆旭端一声大喝,他们便全都挥刀斩杀了起来,一时之间,恒河江面上的平静被破坏了,爆发出一阵狂烈的厮杀声。 睒于鸿轩站在那边的船艄上,远远地看着前面爆发出的声响,表面上没有任何波动,实际上,他的双拳已经紧紧地握着,身后的士兵们,也都尽数举着刀剑,磨刀霍霍,慢慢向那边战场靠近。 若是他们没有成功,若是石易安趁机反扑,那么这一场战争,便会马上拉开帷幕。 石易安几乎是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崔异辛已经很快地冲进了石易安的船舱中,脸上尽是惊诧之色,“他们竟然先发动了攻击,看来,我们还是小看了这个轩王!” 石易安是穿着硬硬的铠甲睡的,由此可见他也是时刻都准备着战斗,他快速地起身,“我也是没有想到轩王会有这样的胆量。” 他们两人快步地走出甲板,眺望着那一艘已经发生了战火的船。 “他知道自己在各方面都不占优势,所以他才要出其不意,搏上一搏。”崔异辛心生慨叹。 石易安双拳紧握,“他想要凭借出其不意就取胜,实在是以卵击石,太天真!崔军师,马上启动我们的作战计划!我倒是要看看,他睒于鸿轩就凭着那几艘小破船,那些破装备,拿什么跟我斗!” “是!”崔异辛得了命令便恭声而去,石易安则是站在甲板上,久久地远眺,他和睒于鸿轩,仿佛已经看到了对方的双眼,两人的目光仿佛已经对上了,两双眼睛中都含着满满的杀气。 另一批被惊醒的,便是倪清羽和常可为余焕然三人,倪清羽的心顿时是提到了嗓子眼,“师父,已经开打了!” “今日我们并没有打探到石易安要发动进攻,方才也还是一片沉寂,怎么突然就开打了?”常可为心生困惑,三人都已经急忙地起身,往外走去。 倪清羽心里生出一丝喜意,“一定是王爷,一定是王爷先进攻了!” 倪清羽已经加深了这样的猜测,睒于鸿轩从来都不是那种会束手就擒的人,即便这一次,他们双方的势力相差悬殊,但是,睒于鸿轩还是能够绝地反击,能够把局势扭转。 常可为沉声:“咱们想去瞧瞧外面的局势。” “嗯!”倪清羽和余焕然重重地应着。 第三百七十二章 抢船成功 最开始的那个战场,眼下已经厮杀成了一片,穆旭端率众奋力拼杀,每个人都知道这头一战的重要性,每个人都像是红了眼一样,爆发着比往常强十倍百倍的能量,那些士兵们本就猝不及防,穆旭端等人又是个个身怀武艺,他们顿时被杀得措手不及。 那些被一刀毙杀的秦军临死前还在想:不是说陈军士兵们都个个晕船,像瘟鸡一样吗?这些人凶猛强悍的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天将雄狮? 但是这些答案,他们却是已经没有机会知道,便已经血溅当场。 穆旭端知道,这一场突袭要的就是出其不意,而这出其不意的时间,本就异常短暂,他们要在秦军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拿下这艘船,不然,他们就会马上成为秦军的靶子! 穆旭端扯着嗓子大吼着:“快!杀进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众将们士气大振,愈发奋力相搏,直接冲进了船舱中,见一个杀一个。 穆旭端知道要尽快掌控这艘船,最关键的是什么。他唤上张惰和十余名浆手,直接便往船舵冲去。 他们要抢得这艘大船,除了要把船上的秦军都尽数解决,更为直接的,便是直接掌控船的航行方向,让自己的人取代秦军舵手,直接把船开走。 路已经开得差不多了,穆旭端便开始率众直接夺桨。 夏津和高源等人极力掩护他们,为他们开路,穆旭端等人终于是顺利掌舵,所有人都顾不得许多,开始奋力地划动着,试图把这艘船直接驶往睒于鸿轩的阵营之中。 “嗖!”一支支利箭射了过来,穆旭端等人大惊,原来是石易安已经开始反击! 崔异辛紧急召集了众将,开始按照往日商议好的战局布阵,秦军之士都是掌舵的一把好手,他们突然受到陈军的偷袭,眼下更是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奋力追击,快速地向这一艘船攻来。 桨手们纷纷中箭,穆旭端和张惰等人亦是左躲右闪,才是勉强躲过那些如雨一般的箭。 “怎么办?他们已经开始反击了!”张惰一边躲闪,一边喊着。 穆旭端心里发恨,他快速地跑到船舱中,看了一眼上面的装备,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不觉大喜,“这艘船,我们是要定了!” 石易安的三艘大船分别是大、中、小翼,打着头阵向穆旭端攻来,如林的箭向他们射来,火力异常凶猛。 那艘船上,原本夏津一行人已经慢慢呈现出优势,但是石易安的援兵突然赶来,他们顿时变得腹背受敌,船上的秦军知道自己的援军赶来了,顿时心生底气,杀得更为带劲。 前后夹击,夏津等人渐渐有些难以应付。 这时候,穆旭端却是突然大喊,“众将听令,快快上顶层!勿在甲板上缠斗!” 甲板上的确是没有遮挡,身后的箭很猛,他们若是不躲避,只怕是真的都要被射成了筛子。 夏津和众人听了,便尽数飞上了上去,甲板上便只留下了那些秦兵,那边的箭还是像雨点一样射来,秦兵便纷纷倒地,成了自己人的箭下亡魂。 那边,秦军将领也终于意识到陈军已经尽数躲了进去,或是飞上了高层,他们赶忙转移炮火,一个秦军将领大喝:“以为你们躲到上面,老子就收拾不了你们了吗?老子照样能把你们都射成筛子!” 那声大喝才刚刚喊完,“砰!”一个巨石便一下子砸了下来,正中甲板,那个喊话的将领被压成了肉酱,整艘船也顿时摇晃侧翻,上面的士兵们都慌张得四处躲避。 “砰!”又一颗巨石落了下去,把那艘船的桨帆和高高的船身一下子压垮了下去。 那艘船,过不了多久定然会沉没。 穆旭端大喜,张惰等人更是一阵阵喜意。 原来,穆旭端用的,就是这艘船上的“拍竿”,所谓“拍竿”,便是利用杠杆原理将巨石高高吊起,在敌船靠近时,投下大石砸击对方。 这些装备,原本就是崔异辛有意为石易安准备了对付睒于鸿轩的,没想到,却是被穆旭端利用来对付秦军自己的船只,崔异辛这真可谓自食其果! 张惰大喜,“再来!再把其他船只都击沉!” 穆旭端却是沉声道:“不可!眼下紧要的还是赶紧把这艘船开走,他们并不傻,不会白白地叫我们击沉,再说,我们不能靠得太近,到时候他们的箭林,我们也是能以招架。” 张惰听了,这才是放弃了这个念头,率了人便在船上搜寻着秦军余孽。 穆旭端赶紧安排桨手调转方向逃窜,与睒于鸿轩会合,自己带来的人手并不多,自己不可能单枪匹马地与石易安的人硬拼,这艘抢来的船,要发挥着他们的前锋和掩护的作用。 前锋的三艘船没想到他们竟然用投石之法把他们的船击落了。 崔异辛只在三艘船上放了这样的装备,那三艘,原本是作为前锋三翼所用,但是谁都没想到,其中一艘,就被穆旭端抢了去!而那被击中沉没的那一艘,便是另一艘有投石装备的船,如此厉害的装备,竟然就这样白白的失去了两个! 如今秦军中,也就只剩下一艘船还有这样的装备。 崔异辛和石易安远远地观看着战局,他们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响,那一艘船就被砸得左右摇晃,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那一艘原本就在摇晃的船,一下子就慢慢沉没,崔异辛和石易安气得简直要背过气去,两人的身子都是一阵阵颤抖。 睒于鸿轩竟然打了这么一个开门红! 而左右两翼中,也就只有左翼的船上还有这样的装备,右翼船只害怕穆旭端再投来一颗巨石,那他们就遭殃了,他们就赶紧停了下来。 左翼船只想要以牙还牙,可是当他们好不容易把装备弄出来摆好的时候,穆旭端已经是快速地派人把船划远了! 这样的投石之法,只能适合近距离,若是距离太远,就算这样投出去,也怕是击不中,白白浪费了一块石头。那将领只能狠狠地作罢。 第三百七十三章 寻物未果 石易安在船上几乎要跳脚,“真是可恶!那艘船竟然真的被睒于鸿轩劫了去!” 崔异辛的脸上也现出阵阵懊恼之色,“睒于鸿轩果真是难对付的角色。” 但是崔异辛并没有就此灰心,他脸上现出一丝笑意,“但是将军也不用过于气馁,就算他真的把那艘船抢了去,那也是只有那么一艘,我们还有这么多艘,他定然是成不了什么事!” 话虽这么说,但是石易安心里还是一阵阵恼怒,他还是太低估了睒于鸿轩! 石易安的双拳紧紧握着,“他们撤退了。”石易安的神态,却是没有马上要下令追击的样子,崔异辛脸上也是这样的神色,两人好像想到了一块去。 “我要到前面去看看!”石易安沉声。 崔异辛见到石易安脸上坚定的神色,也没有出言阻止,方才他们刚刚吃了那么大一个瘪,有石易安亲自前去,对于士气定然是有益无害,崔异辛点了点头,“属下与将军一道前去!” 他们两人唤过那几个高手,那些人便带着他们飞到了左翼船上。 左翼将领吴江看到石易安和崔异辛来了,顿时有些诚惶诚恐,毕竟他们没有获得先机,反而让穆旭端把那艘船抢走了。 “将军,属下这就奋力追击!”吴江请过罪之后,便欲下令桨手们奋力追击。 石易安和崔异辛却都是摆了摆手,石易安道:“不必,他们既然尝到了甜头,自以为自己已经获得了先机,那后面,他们就会自己来向我们挑战,我们不必追击,就算是追击,他们也已经是早有防备。” “那,将军的意思是,以静制动?”吴江有些小心翼翼地问。 石易安点头,“传令下去,所有将领,一会儿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能轻举妄动!” “是!” 石易安的想法果真和和崔异辛的不谋而合,睒于鸿轩突然来了这么一次袭击,抢了船就跑了,后面更大的部队定然也是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若是石易安率众追击,陈军也已经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迎战。 再说,眼下是夜幕之中,周围一片漆黑,这样的天气,对于偷袭来说是绝佳的,但是对于真正对阵,双方都占不到好处。 所以,石易安和崔异辛都推断,若是秦军不主动出击,睒于鸿轩今夜,是不会再发动追击。 秦军刚开始就吃了这么大的一个瘪,现在仓皇追击,士气也会受到影响,只怕是讨不到好处。 既然如此,还不如耐心等待。 睒于鸿轩迟早会继续发动进攻,到时候双方再光明正大地对击。 这一次,睒于鸿轩不过是趁着夜幕,凭着出其不意,才占到了一点便宜,若是等到天明之时,看他还能占到什么便宜! 前面,石易安正在对将士们发号施令,在他身后的另外一艘船上,两个敏捷的身影潜伏着,暗暗观察着形势,眼神中闪着一阵阵寒光。 而石易安的船舱中,也并不安稳,那里,也有一个黑影窜了进去。 那人,就是倪清羽。 她的身子已经很是敏捷,轻功也已经提升了很多,她趁着夜色快速地从自己隐藏的船舱飞了过来,无人察觉。 方才的那一场快捷的对战她和常可为、余焕然都一直在背后旁观着,他们没有看清楚穆旭端等人,倪清羽只知道,陈军打了一个漂亮的仗,这一次,他们是给了秦军一个出其不意的大巴掌。 倪清羽推测,依照石易安的谋算,他是不会再这样漆黑之中追击,况且他们方才一下子损失了两艘大船,还损失了那么多兵力,对他来说,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要好好谋算一番,思考着要如何调整战局。 所以倪清羽便悄悄地潜到了石易安的船舱中,这一次,她是来偷东西的。 而她要偷的东西,不是旁的,就是石易安和睒于鸿宇签订的那些糊涂条约。 那些条约是她证明睒于鸿宇勾结石易安的最有利证据,也是洗脱自己罪名的最直接的东西,她只有想办法把那些东西偷到手,最后,她回到了陈国,才能洗脱自己的嫌疑。 倪清羽悄悄潜入了石易安的船舱之中,主帅的船舱就是好,普通士兵们不敢轻易进来,所以倪清羽顺利地混了进来之后便开始任意所为。 那些东西究竟会藏在哪里呢?可千万不要藏在石易安的身上,那样的话,就算倪清羽有再大的本事,也是无能为力。 倪清羽只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小心地在石易安的船舱中搜寻着,倪清羽反反复复,来来回回搜寻了老半天,可是却是一无所获!倪清羽心里顿时很是气恼。 难道,他真的是把那些东西随身带着吗? 细细想来,这也是很有可能的呀,毕竟这个船舱不过只是一个临时栖身之所,而且搞不好一下子就会沉了下去,到时候那些东西岂不是白白地丢了? 倪清羽想着,心里顿时满是气恼,她不甘心地又搜了一遍,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最后便只能悻悻作罢,趁着石易安还没有回来,就溜走了去。 睒于鸿轩一直都站在船哨上,远远地眺望着,直到看到那一艘船平稳地向他们驶来,船上的人吹了几声哨声,那是他们接头的信号,他们把船抢到了!睒于鸿轩的脸上现出一丝笑意,身后的陈军更是士气大振。 睒于鸿轩没有得意忘形,他沉声道:“注意保持警惕!随时准备应战!以防秦军追击!” “是!”陈军士气满满地应着,一改往日低沉之态。 大船向睒于鸿轩驶来,原本围攻它的十余艘小船也都尽数用撩钩缭绳勾搭捆绑着,几乎完好无损地回来,他们这一仗,用了最少的损失,换来了最大的收益,实在漂亮! 睒于鸿轩纵身一起,便落到了这艘大船上,船舱中,穆旭端和张惰众人一一清点着伤亡人数,还有这艘船上的宝贝装备,心里阵阵喜滋滋。 睒于鸿轩的眼神中带着赞誉,“这一仗,干得很不错!” 众人皆是跪地,“多谢将军夸赞!” 夏津斜眼看了穆旭端一眼,眼神中的那股敌意慢慢隐退了下去,这个人,果真是不简单。 第三百七十四章 故人军师 身后一片宁静,秦军完全没有追击的架势。 “将军,秦军今晚吃了这么大的亏,为何不追击?反而一片平静,难道,是有什么诡计?”高源看着身后那一片平静的河面,心中生出疑惑。 睒于鸿轩的眉头锁了锁,“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今夜,是不会追击了。” “为何?”高源有些不解,行军作战,他还是不在行。 张惰很直白地说:“都只听说过乘胜追击,我可没听说过乘败追击的。” 张惰的话也许较为简单直白,但是也委实算是大实话。 睒于鸿轩开口道:“眼下追击对于秦军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其一,现在的天气一片漆黑,只适合偷袭,不适合追击作战。其二,秦军气势汹汹而来,却被我们打了个落花流水,这开头一战,很是决定士气,这一仗他们定然士气大损,追击了对他们,没有好处。” “他们不仅士气大损,实力也是大损。”穆旭端嘴角勾了勾,毫不忌讳地露出了嘲弄的笑,“这一艘船被我们劫走了,另一艘船,被我们击沉,他们损失了这么多装备和士兵,只怕他们也不敢这么傲气了。” 高源听了,心里才算是明白了过来,眼下秦军,只怕是正在收拾残局,重整旗鼓。 睒于鸿轩的嘴角也是勾了勾,眼神中闪着阵阵寒光,“石易安当初,只怕是早有预谋。” 睒于鸿轩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让众人都有些惊讶愣神,“什么早有预谋?” 这一次是他们偷袭,早有预谋的不应该是他们吗?怎么会说石易安早有预谋? 睒于鸿轩微微眯了眯眼睛,“水战,石易安只怕是早有预谋。” 众人又是一愣,反应迟钝一些的还是没有理解过来,但是穆旭端已经是知道了睒于鸿轩这话的意思,他有些不敢相信地说:“将军的意思是,石易安是有意把战场引到水上来?” 睒于鸿轩点了点头,“这是我的猜测。” 睒于鸿轩缓缓开口,“那日我们被他们包抄的时候石易安就亲口说过,他们在陆战上占不到任何好处,但是在水战上,我们却是占不到任何好处。他们一开始,或许就是为了把战场转移到水上。下游的这些船,不过是特意为我们准备的,所以,跟上游的相比,不论是数量、大小,还是装备,都远远不如。” 众人明白过来,又觉得有些不敢相信,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石易安会不会太心机深重了? “不可能吧!当日在恒河边上的那一战,他大可直接把我们都解决掉,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搞这么多?”张惰有些不敢相信。 当日的情形,若不是他们及时赶到,睒于鸿轩和费振祁只怕是真的被石易安的那几个高手解决了。 费振祁眼下不也还是躺着疗伤吗?石易安大可以直接把他们都杀了,何必搞这么多复杂的东西。 夏津缓缓开口,“若是我们没有猜错的话,这一计,只不过是他的后招,他若是真的能在陆战中把我们都杀了,这后招,就没有必要了。他一直往下游逃窜,本身就是在给我们错误的信号,让我们以为,只有下游有他们的接应,所以最后我们就算要逃,也是会往下游,抢的也是下游的这些小船,而不是上游那些装备精良的大船。” 夏津和睒于鸿轩的话让众人都是一阵咋舌,事情真的会是这样的吗?石易安竟然真的有这样的智谋吗? 张惰打了个寒颤,“太恐怖了!我就说石易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怎么就有本事带兵打仗,原来是因为脑子厉害!” 睒于鸿轩微微抿唇,“不仅仅是他的脑子厉害,他身边那个军师,更是厉害。” 夏津缓缓接话:“这人在你们秦国应该小有名气,就是南书院的教书先生崔异辛。” 夏津的话一出,穆旭端和张惰顿时现出满脸的惊诧,两人不自觉地对望了一眼。 两人都想了起来,这个崔异辛,不就是当初不接受倪清羽的招安,不愿意一同来陈国的人吗?他竟然做了石易安的军师!还成了睒于鸿轩最大的敌手! 那日倪清羽所说的话尽数涌上心头,前一世,因为倪清羽的招揽,他们都是石易安麾下的人,还帮着石易安把睒于鸿轩击败。这一世,他们全都到了睒于鸿轩的麾下,但是,唯有这崔异辛没有。 崔异辛,是这一世的例外,难道,他真的可以助石易安依然延续前一世的结局? 两人心里都升起了一股很是惊惧的感觉,又觉得满心惊悚。命运中的冥冥安排,有时候果真是在人力能够控制的范围之外。 他们两人的神色让在场其他人都有些惊讶,夏津出言询问:“怎么?你们真的认识他?” 两人又互相对视了一眼,这件事,他们答应过倪清羽不能说出,就算是对睒于鸿轩,他们也都不能说,他们都咬咬牙,“只是略有耳闻。” 他们两人的神色却已经让睒于鸿轩怀疑,他的语气多了几分严厉,“你们从实招来,究竟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这事不能……”张惰嘴巴上没有把门,一开口就已经不打自招,穆旭端只能一脸怨怪地看着他,张惰也意识到自己口误了,顿时捂住了嘴巴。 他们两人这样,顿时让睒于鸿轩和其他人心生怀疑,睒于鸿轩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寒意,“说还是不说?别以为这一次你们立下了战功,本王就会饶过你们!” 穆旭端和张惰都低垂着头,穆旭端最终开口道:“崔异辛,当初也是王妃招揽的对象之一,当时王妃便很看重他,极力相邀他一同来陈国,但是崔异辛以年事已高,子女儿孙都在秦国安家立业未有拒绝了,但是我们都没想到,崔异辛今日竟然会出现在秦军之中,还做起了石易安的军师。” 他的话一出,在场的众人都一阵惊讶,其中最为惊讶的莫过于睒于鸿轩和夏津。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倪清羽当初便有过人的识人本事,当初她就已经看中了这么有才的崔异辛,若是崔异辛当初跟着他一起来了陈国,那么现在就会站在自己的阵营之中,为他出谋划策。 第三百七十五章 水军大战 这更说明了什么?这再一次说明,倪清羽这个人更不简单! 看看她带来秦国的这些人,哪一个不是身怀绝技,这些人是怎么被她挖出来的?她怎么就会像是有火眼金睛一样,一眼就选中了这些人? 睒于鸿轩的脸上神色变幻莫测,夏津的神色也是格外异常,这位王妃,怎么就像是一个无所不能之人一样,时不时就会扔出一个炸弹来,炸得他们满心震惊。 穆旭端和张惰都知道睒于鸿轩心中升起的疑问,他们两人都把头低得很低,倪清羽重生的身份,当初他们已经是答允了绝对不会向任何一个人透露,睒于鸿轩也不行。 如果倪清羽愿意,她一定会亲口向睒于鸿轩坦白,而轮不到他们来多嘴。 睒于鸿轩果真开口,语气中带着满满的寒意,“倪清羽,她究竟有什么样的秘密?她为什么能够这般未卜先知?” 穆旭端和张惰两人的神色已经暴露了出来,其中缘由他们两人是再清楚不过,但是,他们却是不愿意开口。 穆旭端开了口,“将军,这件事,牵涉复杂,也很是离奇,王妃当初告知我们的时候,已经是千叮咛万嘱咐,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对任何人说起,即便是将军您,也不能说,所以,请恕罪!” 睒于鸿轩的双拳紧紧地握着,“你们两个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张惰硬着头皮,“将军,这件事真的牵涉重大,而且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多,对王妃只会越不利,所以,为了王妃的安全,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开口。” 睒于鸿轩怔了一下,这件事,还牵涉到倪清羽的安全?睒于鸿轩的神色不觉变了一下。 他们两人说的,究竟是真的,还是只是为了搪塞他? 睒于鸿轩还在疑虑之时,穆旭端便又开口,“将军,此事我们绝无半句虚言,这其中缘由,将军若是一定要知晓,那便亲口向王妃询问,事情已经如此,王妃想来定是会坦诚相告。但是属下,确实是不能开口。” 睒于鸿轩脸上的神色又变得很是奇怪,他疑虑了半晌,终于是松口,“你们起来吧。” 穆旭端和张惰这才是起身,睒于鸿轩的神色没有变得有多好,但是,他也已经把这个问题压了下去。 这件事,他一定是要弄清楚,他一定要从倪清羽的口中,亲自把这件事弄清楚! “明天,石易安定然就会对我们发动反攻,你们有什么好的策略?”睒于鸿轩开口,总算是把方才的那个话题带了过去。 众人也都压下了自己心中的困惑,眼下,还是商讨这一战的应对策略较为关键。 夏津开口道:“这艘船上的很多装备很是有用,有很多弓弩,刚好补充了我们的不足,还有撩钩、勾镰、缭绳,还有可投三十步内之敌的小镖,有可以洞穿敌船体的犁头镖,这些装备,对我们都是极为有用,我们可以分配到个个小船之中,如此,战斗力就会大大提升。” 睒于鸿轩点了点头,张惰补充,“还有擂石,今夜我们就是用那擂石把他们的船击沉,到时候我们也可以继续。” 穆旭端想了想,“只是我们不知道他们的其他艘船上还有多少这样的擂石,若是每一艘船上都有,那么我们,定然是抵挡不住的。” 张惰愣了一下,脸上不觉有些懊恼,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 睒于鸿轩蹙了蹙眉,“既然我们已经抢到了这艘船,那就要好好利用这艘船。这艘船的船身很大,对我们这些小船的掩护和保护作用还是很大,我们只能靠着这艘船,想办法接近他们的大船,然后利用撩钩、勾镰、缭绳、小镖,梨头镖,对他们的船体进行破坏,甚至攀爬直上,短兵相接。” 睒于鸿轩说着,便已经又在图纸上画开了来,目前自己手上的船只数量,以及大概的火力分配,人马分配,都一一落实。 睒于鸿轩的目光落在了船舱中的一个个小小的木桶中,心里生出了主意,他嘴角勾了勾,“我想到了一个更刺激的法子,我们可以这样……” 一个晚上便平静地过去了,但是对于陈秦两方而言,却是涌动着一股叫人紧扣心弦的暗流,双方士兵一个晚上都处于高度戒备的状态。 天色慢慢泛白,江面上的船只缓缓飘荡着,陈军中,岗哨上的士兵们揉着眼睛,远眺着身后的江面,看着远处那一个个慢慢变大的白点,脸色骤变,“秦军来了!” 一个呼喊,陈军纷纷进入备战状态。 睒于鸿轩站在最后的那只抢来的大船上,看着石易安的船只慢慢靠近,两人慢慢看清了对方的脸。 石易安看着自己的那只船,脸上顿时一阵阵扭曲,睒于鸿轩则是微微勾着嘴角,欣赏着他的这副模样。 睒于鸿轩决定先向石易安验证自己昨天的猜测,他开口喊道:“九皇子,没想到在水上,我还是可以轻易赢了你,如果你早早预见了这一点,是不是就不会自作聪明地把我引到水上?” 石易安和崔异辛的脸色顿时变了一下,他们都没有想到,睒于鸿轩竟然猜出了这实际上是他们有意引导所为。 睒于鸿轩看到他们的脸色,心里便已经了然,他冷笑一声,“这果真是你们的计谋。” 石易安大喝,“没错!这就是我们的计谋!你以为你昨晚上赢了那一场,今天就一定能赢吗?真是可笑!我们的装备比你们的强不知道多少倍!昨晚上不过是遇到偷袭,所以才被你们占了便宜,今天,你们休想再占到半点便宜!” 睒于鸿轩亦是冷笑一声,“输了就是输了,偷袭又如何?那也只能说明你们防备不足,活该如此。你们装备再强又怎样?我只知道,我们几乎未有什么损失,就抢了你们一艘,砸沉了另一艘,我们的战果已然摆在这里,这些,便是足够!” 石易安和崔异辛的脸色顿时又变了,石易安大喝:“好!那我们就较量一场见真章!” 第三百七十六章 落花流水 双方一声令下,战火正式拉开序幕。 石易安的三艘巨舰直往向前,前锋、奔袭、突袭、侧击、掩护、防守,每一艘战舰都发挥着自己的作用。 经历了昨晚上的大败,秦军好似受了奇耻大辱一般,水战本应该是他们的主战场,竟然让旱鸭子们打得落花流水!今天,他们每个人都抱着报仇之心满血复活! 因为顺流而下,秦军又个个都是掌舵老手,他们的船舰行进速度很快,瞬间便已经向陈军逼近。 第一轮火力交锋,秦军弓弩手对着陈军倾泻着如雨一般的密箭,火力强盛得叫人难以招架。 陈军的小船大多躲在那艘大船后,躲避着这一场猛烈的攻击。 大船上的士兵们却是没有抵挡住那一阵枪林弹雨,纷纷中箭倒下。 秦军见此,大喜,暂时停下了猛烈的攻击,开始全力向前,愈加向陈军逼近。 身后的突冒和桥舡等担任侦察、掩护和警戒任务,他们见前锋开战便已经打得陈军完全没有招架能力,顿时涌了上来,再次意图对陈军包抄和侧击。 睒于鸿轩一脚踏在船头,拉开了弓,弯弓搭箭,屈猿臀挺蜂腰,嗖嗖几箭,突然从右翼蹿上来意图侧击陈军的桥舡上的指挥将领生生倒下,船上顿时失去了主心骨,现出一丝慌乱。 他面色阴翳,一派鹰视狼顾,满眼杀气嗜血,嘴角勾着一丝淡淡的冷笑。 弓箭又已经拉满,向左翼突冒射去,那将领回神,已经寻了地方躲了起来,可那些桨手便无处可躲,连着嗖嗖数箭,桨手连连倒下。 一直躲在那艘巨舰后面的陈军小船也纷纷出动,趁着秦军冒进向前的时候,纷纷拉满了弓,转而向他们发动了强烈的箭攻,一时局势扭转了过来。 秦军前锋的三艘船见到如此场景,他们亦是不傻,他们顿时大喝,“强盾上!”弓箭手顿时换上盾牌,围成一面强有力的围墙,顶着陈军的密箭,并交错掩护射箭还击。 秦军果真是装备齐全。陈军发现如此箭击,根本半点好处都占不到,他们只能奋力向秦军战船靠近,他们手中的东西,只有靠近了才能派上用场。 但是秦军怎会这么容易叫他们靠近,他们见陈军的小船已经暴露了出来,顿时毫不客气地发动猛攻,一时之间,陈军的将士纷纷中箭,江水,很快被染成了赤红之色。 石易安在后面的船只中观察着这一番局势,嘴角勾着笑意,睒于鸿轩在装备上占不到任何好处,他倒是要看看,他睒于鸿轩究竟要怎样赢! 睒于鸿轩看到自己的将士纷纷中箭,伤亡惨重,眉头顿时紧蹙着。 他一声大喝,“上擂石!” 装备已经早早准备好,睒于鸿轩一声令下,他们就以最快的速度把巨大的擂石上好,睒于鸿轩和高源亲自用着内力狠狠发力,即便前面的战舰离得不算近,那一枚巨石还是以极快地速度飞了出去,“砰!”一声巨响,又是中间那艘大船中招,船艄上被砸出了一个大窟窿。 “再来!” 只有把前面三艘船的节奏打乱,才能狠挫他们的锐气,才能让自己的小船免遭枪林剑雨的袭击! 秦军还未反应过来,“砰!”“砰!”连续两颗巨石便已经向左右两艘大船击去,正中要害!一时之间,作为前锋的三艘大船陷入了一阵慌乱之中,原本凶猛的箭林一下子没了。 陈军见此机会,桨手马上加快了滑行速度,弓箭手则是快速地上箭,把方才受的那些狠箭全都还了回去。 躲在那艘大船后面的更多小船就像是群流出动一般,很快地窜了出来,向秦军猛攻而去。 千禧阁的人,都是身怀武艺,他们分在不同的船上,每个人手中的弓箭都拉得满满的,一箭一个,专挑在要害上的人射击。 崔异辛和石易安看到这番场景,脸上的阴冷神色愈浓,崔异辛冷笑,“五颗巨石,他们都已经用完了,这下我倒是要看看,他们还能有什么把戏!” 石易安脸上亦是现出冷笑,他一挥手,身后的高手已经是飞了过去,向他传达自己的意思。 睒于鸿轩的巨石已经用完了,他们的还没用呢! 三艘前锋大船在一阵东摇西摆之后,终于是缓了过来,但是这个时候,陈军的小船已经是驶到了他们的船边上,“嗖!”一声,手中的撩钩便已经是勾上了他们的船沿,试图攀爬而上。 手中的小镖,梨头镖也是发挥着作用,尽最大可能破坏着秦军的船体。 吴江方才被那一颗巨石砸得左右摇晃,眼下他终于是缓了过来,他大喝一声:“上擂石!让他们也尝尝擂石的厉害!” 秦军手脚麻利地把巨石拉上,吴江看着睒于鸿轩所在的大船,嘴角勾了勾,但是他却是不瞄准大船,而是把巨石瞄向了左翼那些像小蚂蚁一样的小船,“轰”地一声,一颗巨石便重重地落了下去,左翼的五六艘小船顿时被砸得稀巴烂,上面的人一下子翻滚在了水中,不停地挣扎着,就像下饺子一样,场面格外惨烈。 穆旭端和张惰都被炸了下来,但是两人都是秦国人,他们是会游泳的,两人在水中挣扎着终于是浮了起来。 “怎么办?这样下去,我们的船都会被砸碎!”张惰扯着嗓子喊着。 周围很多不会游泳的士兵只能突然在水中挣扎,幸运一些的便是抓着木板,勉强漂浮着,他们看了,心里阵阵发恨,但是却完全没有办法。 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 穆旭端沉声:“我们想办法游过去!爬上石易安的那艘船,只有想办法抓住了他,我们就能扭转战局!” “嗯!”张惰用力地点头,两人便快速地向那边游去。 现在已经是四月,秦国地处偏南方,气温比陈国要高一些,所以他们在河里,温度也是可以适应,没有很冷,这也是值得庆幸的地方。 右翼,夏津和高源等人看到秦军一颗大石头下来就把他们的船砸烂了,他们心头一惊,砸了那边,一会儿肯定是要砸这边,两人可都是不会游泳的,光想想都觉得有点怕。 第三百七十七章 破坏擂石 夏津和高源同时抛出自己的撩钩和缭绳,死死地勾住了身旁的那艘大船。 “轰!”一声,果然,那颗巨石砸了下来,右翼的船只重蹈着左翼的覆辙,立马尽数砸毁。 后面的小船这下都纷纷不敢上前,生怕一下子就被那巨石砸毁了。 局面一下子又产生了这样的扭转。 睒于鸿轩在大船上,沉声:“放绳子,把他们拉上来!” 他们已经早有预料秦军的船上定然还有这样的装备,他们只能是搏一搏,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向他们的船体靠去,但是,最后却没有争取到多少时间。 夏津和高源顺着缭绳自己爬了上来,全身已经湿哒哒的一片。 “将军,现在咱们怎么办?他们的火力太猛,我们的装备根本跟不上。”夏津喘着气,方才虽然是早有准备,但是还是狠狠地呛了一口水。 睒于鸿轩阴沉着脸,“他们只有那一艘船在发射擂石,这说明,他们极有可能就拿一艘船有擂石,而且,很可能跟我们一样,只有五颗巨石,他们一旦把巨石用完了,那便再没有可能。” 那些擂石无疑具有巨大的杀伤力,让体型本身就跟不上的小船寸步难行。抛开这些大型杀伤力武器,他们,获胜的可能就提升了许多。 睒于鸿轩眼睛闪了一下,对夏津和高源耳语了几句,他们两人的脸色顿时微微变了,最后两人便都点了点头。 眼下,也只有这个法子可行了。 吴江看到自己的两颗巨石威力巨大,把陈军的船砸得稀巴烂,陈军士兵们更是砸得在水中不停挣扎,其余的小船都纷纷不敢有所动作,不觉大喜。 吴江的目标对准了前面的这艘大船,这艘大船原本就是他们的船,眼下陈军竟然偷了去,做自己的掩护,若是没有了这艘大船掩护,后面那些小船,便只有挨打的份儿! “再上擂石!把这艘打大船击沉!”吴江一阵大喝。 众士兵们动作麻利地把巨石上了上去,众人合力拉来了去。 “三、二、一!准备……” 吴江的话还没有喊完,“嗖!”“嗖!”连续几只箭便射了过来,那几只箭中充满了力道,因为,那是他们用了内力射出去的箭! 但是那几只箭却没有射向士兵,而是,射在了那个投石器上。 投石器的原理,不过是如同杠杆,集合众人之力,把巨石翘起投射。 他们抢来的船上也有这样的装置,所以他们知道哪里是这个装置的关键所在,他们都是有百步穿杨的本事,这一箭射过去,不仅是正中要害,更是力道十足。 “崩!”投石器因为剧烈的力道冲击,崩了一下,巨石已经被发射了出去,但是,因为投石器已受破坏,那颗珍贵的巨石,只是蹦跶了一小断距离,便滑落了下去,在水中砸开了一个巨大的水花,连睒于鸿轩的船边都没有碰到。 吴江见此,心里顿时大怒。 但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嗖!”又是一支箭射了过来,“砰!”这下投石器是彻底坏了,散开了去。 睒于鸿轩嘴角勾着满意的笑,这下,他们便再也没有什么优势了。 高源又拉开了弓,又是“嗖”地一声,气得跳脚的吴江一下子便倒了下去,脖子上,生生地插了一根箭,他断气的时候,眼睛还是睁得很大。 高源冷笑,“没了头领,我倒是看你们谁来指挥作战!” “弓箭手!”睒于鸿轩大喝,一排排弓箭手架着弓箭,对着秦军。 “放箭!”睒于鸿轩又是一声令下,他们的弓箭便已经向秦军发射。 先锋中的主力船只失去了指挥的头领,士兵们顿时有些慌乱,更是六神无主,一时不慎,纷纷中箭倒下。 “小船出动!”睒于鸿轩又传达命令,夏津赶忙前去传令。 先前出动的小船,不过是试探之举,因为他们料定秦军中可能会有这样的投石装置,为了避免中招,他们就只是派了少数先锋部队进行试探,没想到这一试探,果真是试了出来。 眼下这个装置已经是被他们破坏,隐藏着的小船便像是深海中的鱼一样窜了出来,纷纷向秦军围攻。 石易安见到这番场景顿时气得几欲跳脚,睒于鸿轩竟然这般狡诈! 但是他以为这就是他的全部实力了吗?那睒于鸿轩就太低估他了! 恒河江面上的这场混战愈演愈烈,两方人马厮杀在一起。 大船的体型庞大,像整条大江的主宰者一样,格外霸道地横冲直撞,看着那些在水中窜游的小船,将领们便指挥桨手集中侧舷火力,利用舰艏撞角狠狠攻击对方,江面上满是被大船撞击沉没的小船残骸,还有在水中挣扎的陈军士兵。 但是,他们却也是低估了小船的能力,像小鱼一样的小船迅捷地在大船中穿梭进攻,躲在他们的船底,挥舞着手中的梨头镖,砍刀,硬生生地把船体凿出了窟窿,河水汹涌地灌进去,让他们慢慢淹没,沉垮。 那些在水中无能为力的陈军,在爬船的时候却像是一条条灵巧的泥鳅,顺着缭绳,便爬上了秦军的敌船,把这些大船当成了他们的战场。 而且,叫人莫名其妙的是,好几艘船的桨手和将领,都莫名地被人杀了,而且,并不是被箭远距离射杀,而是被人从正面近距离一刀毙命 一个个灌满了水的木桶被投石器狠狠地砸进了大船中,硬生生地把那些拉满了弓的弓箭手砸得七荤八素,东倒西歪,他们的船上也顿时盈满了水。 昨晚上睒于鸿轩便是看中了那些木桶,他们没有了巨石作为武器,这些木桶,这现成的河水,便成了他们最大的武器。 双方的人都杀得眼睛发红,一片惨烈,正片江河被染成了红色,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还有浓重的死亡的味道。 睒于鸿轩看着江中死去的将士,还有被撞毁的船只残骸,眼睛发着红,他一声大喝:“向前冲!狠狠地撞!” 他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就算把船撞翻了,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他眼下只有这么一个疯狂的念头,那就是撞! 第三百七十八章 陈军颓势 “砰!”两艘船狠狠地撞在了一起,船上的士兵们被撞得东倒西歪。 睒于鸿轩一个纵身,便飞到了秦军的船上,他手上拿着一把长戟,看到秦军,便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发狂地刺着,发狂地杀着! 睒于鸿轩已经呈落败之势,他败在了该死的船上,败在了该死的装备上! 但是,没有到最后,睒于鸿轩绝不认输! 他杀红了眼,跟着他的一行士兵,个个也都杀红了眼! “抢船!”他一声大喝,那些士兵便奋力斩杀着敌人,如果不狠心,不杀他们,那成为刀下亡魂的,便是他们自己! 抢船,对,抢船!只有抢到了船,才能狠狠地撞击他们,这样,才是最直接有效,最有杀伤力的做法! 他们已经杀到了船舵,桨手早就已经被他们解决了,睒于鸿轩一声令下,“撞!” 他们对着旁边那艘大船发狠地撞了过去,硬碰硬,强碰强,最后谁能胜出,便要看,谁能强硬到底! 两艘大船都已经满目疮痍,一阵发狠地撞着,那艘大船慢慢地便往下沉了下去,上面的士兵一阵怪叫连连,睒于鸿轩看都没有看一眼。 石易安和崔异辛看到睒于鸿轩这般发狂,明明已经呈现了落败之势,但是却还是强硬得像一头发狂的狮子一样,发起狠来,叫人心里阵阵胆颤。 “摆阵法!”崔异辛紧急下令,他不能任由睒于鸿轩这般疯狂地抢船,撞船。 秦军的船只顿时摆成了横列的阵型,这样的阵型,能够很好的保护舷侧,集中正面的兵力进行弓箭攻击,同时减少自己的投影面,睒于鸿轩若是在想发狂地撞击,也是难以做到。 整条大江被大船垄断开去,一条齐刷刷的船,上面一排排站着一列弓箭手。 在水战中,最有利的工具,便是弓箭。崔异辛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早早地就准备了很多弓箭。 这一排齐刷刷的阵法,完全不像方才那般凌乱,若是方才,睒于鸿轩的小船还是能够趁乱到处游蹿,但是现在,他们只要一窜出来,便是一个活靶子。 初初开战的时候,天色方方泛白,眼下,天色已经慢慢变晚。 一天的激战,双方都已经陷入了疲惫之中。 但是大家都知道,今天这一场战役,必须要有一个最后的了断。 睒于鸿轩抢了这艘船,身后便是昨晚上抢的另一艘,自己的小船,已经损失了一大半,自己的人手,也已经损失了大半。 而石易安的船,总共也就被他们弄沉了五六艘,他的装备火力还是很强,双方的实力依然悬殊。 这,几乎是异常不可能赢的战役。 陈军中,站在睒于鸿轩身后的士兵们个个都一副视死如归的神色,还在小船上坚持的士兵们也都升起了一股很悲壮的气氛。 因为,自己身旁的河水中飘着的,大多都是自己同伴的尸首。 睒于鸿轩盯着石易安的阵营,双拳紧紧地握着,眼睛冲着红血,他知道,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认输! 他,只能战斗到最后一刻,哪怕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他也不能认输! 睒于鸿轩想到了自己离开王府之时,与倪清羽最后的一个吻,自己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说,“等我回来!” 自己曾经对她承诺,让她等着自己回去。 眼下,她下落不明,也许,正在等着他前去搭救。她身上还有这么多秘密自己没有亲口问她,她还没有亲口对他说有没有爱上他,他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 对,他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 “一定要赢!”睒于鸿轩紧握双拳,异常坚定。 睒于鸿轩看到了那两颗巨石和那个已经损毁的投石器,这一艘船,便是方才有投石器的那一艘。 睒于鸿轩果然猜对了,他们,果真是只有这么一艘船有这样的装置。 睒于鸿轩心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很疯狂的想法,眼下,只有这个法子,他顾不了许多,他对夏津、高源和千禧阁的弟兄们快速地吩咐了什么,他们得到了命令,眼神坚毅地点着头,然后便分头去办了。 眼下,睒于鸿轩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睒于鸿轩知道石易安有些傲性,他眼下看到自己已经这样落败,定然要对他进行一番奚落,只有狠狠奚落之后,他才会最后了断了自己。 所以,睒于鸿轩有拖延时间的可能。 睒于鸿轩一副大气凌然的神色站了出来,直直地与石易安对视着。 石易安果真像睒于鸿轩预想的那样,他脸上挂着阵阵讥讽的神色,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看着睒于鸿轩。 “睒于鸿轩,怎么样?失败的滋味,好受吗?”石易安喊着话,眼神中含着阵阵嘲讽。 睒于鸿轩的嘴角勾着阵阵冷笑,“九皇子的话会不会说得太早了些,现在,可还没有到最后的时候!” 石易安很是猖狂地大笑了几声,完全没有往日的那副儒雅之态,“你看看眼下的情景,你的人已经没剩多少了,就算你抢了我的两艘船,撞沉了我的几艘船,但是我还是有这么多船,还是有这么多兵力,还是有这么多武器装备,你觉得你赢得了吗?” 睒于鸿轩冷哼,半点都不曾示弱,“原本我的装备就比你的差很多,按照正常的来说,你应该早早地就轻而易举地把我一举歼灭了才是,可是真是奇怪,这一场实力悬殊的战争却是打了整整一天!既然我能挺一天,那就同样有可能逆转战局。” 石易安的脸色不觉微微变了一下,睒于鸿轩所言的确不假,原本他们的装备相差格外悬殊,石易安是很有把握速战速决,但是,最后却是让睒于鸿轩硬挺了一天,还让他损失了这么多艘船,这对于从来没有打过水战的人来说,已经很是难得。 睒于鸿轩果真是比寻常人难对付多了。 崔异辛亦是有些为难地捋了捋胡子,微眯着一双皱巴巴的眼睛看着睒于鸿轩。 眼下他们已经呈现出明显的颓势,他不相信睒于鸿轩会有逆天的本事,硬生生地把战局扭转!若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也只能说明,天意如此。 第三百七十九章 拖延时间 石易安狠狠地握着拳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再来大干一场,看到底谁能笑到最后!” 睒于鸿轩心里一惊,他赶忙喊道:“慢!” 石易安嘴角勾了勾,“怎么了?难道怕了?” 眼下,他要拖延时间,可是,他要找什么话题来拖延时间? 睒于鸿轩心里快速地转了一下,脑中快速地闪过一个人,睒于鸿宇! 对,睒于鸿宇,眼下既然他已经算是将死之人,那很多事情,想来也是能在石易安的嘴中获得答案。 睒于鸿轩看着他,开口道:“哼,我会怕?我会怕的话就不会站在这里!只是,眼下,既然我们已经打到了这个地步,那很多事情,也就没有必要在藏着掖着了,我心中的困惑希望你能替我解答,不然,到时候你死了,我可就找不到人对证。” 石易安的脸色又是一阵变化,心里暗哼,真正死的人还不知道会是谁呢! 睒于鸿轩看着他的神色,嘴角微微勾着,眼神中闪着阵阵深邃,带着一副故弄玄虚的深沉透彻,“这一场战事,起因,并不简单吧,既然我们已经打到了这个时候,所有的一切都会在今天落下帷幕,那这个问题,九皇子能否给我一个回答?” 石易安的脸色又是微微一变,崔异辛的神色也变了一下,这件事,他已经知道了。 但是,现在当着三军之前,石易安怎么会把这件事的原委道出?那便无异于承认他就是杀害吴越的真凶,他就是把他们拖入这场战事的真凶!这些话要是传入他父皇耳朵里,那他便是吃不了兜着走! 石易安脸上现出丝丝闪躲,睒于鸿轩知道他心里的各种忌惮,他嘴角的笑意愈浓,“九皇子放心,我不过是偶尔听闻了这件事,九皇子的事情我自然是不会当着你们这么多人的面抖露出来,我现在只想弄清楚关于我的事情。” 石易安的脸色现出丝丝疑虑,生怕睒于鸿轩会把他的事情捅出来。 “我只想问你一句话,是不是睒于鸿宇?一直想要要了我的命的人,是不是睒于鸿宇?”睒于鸿轩眼神中带上了一层层寒意,直直地盯着石易安,“眼下,我只想知道这个问题,我只想听到一个回答,应证我心中的猜测,旁的东西,我不感兴趣。” 睒于鸿轩要做的,不过是拖延时间,他知道石易安定然是不希望睒于鸿轩把他害死吴越的事情抖露出来,若是睒于鸿轩妄图说出这些事情挑起那些士兵的怀疑,那石易安定然也会恼羞成怒,说不定马上便会发动强攻,不让睒于鸿轩有半分说话的机会,如此,便是适得其反。 再说,睒于鸿轩不觉得他在阵前这样的喊话会让那些士兵们相信。毕竟,眼下的情景如此,只要是有些想法的士兵都会怀疑睒于鸿轩这样说只是为了挑拨他们,搅乱军心,而不会真的相信石易安做过的一切。 所以,睒于鸿轩是真的不会透露石易安做过的那些事。 石易安盯着睒于鸿轩看了半晌,没有开口。 睒于鸿轩轻笑一声,“我们已经是这般情境了,你还不愿意给我一个答案吗?我不过是想要知道那个存心要害我的人是谁罢了,只有把这件事情弄清楚了,这一场仗,我才能安心地打下去,才能用最真实的实力和九皇子对决。怎么,难道九皇子存心让我不安心,然后借此赢了我?” “笑话!就算告诉了你又何妨?告诉了你,你一会儿才能走得更安心。”石易安哼笑一声,“你说的没错,最想让你死的,就是睒于鸿宇,你死了,你的兵权才可能落入他的手中。” 睒于鸿轩已经知道这件事,但是现在亲口听石易安这般说,他心里,还是涌起一股强烈的愤怒。 睒于鸿宇为了得到兵权,果真是这般丧心病狂! 睒于鸿轩脸上的神色充满了阴郁,石易安看在眼里,心里阵阵冷笑,“这件事你已经知道了,眼下,可以安心地上路了!” 睒于鸿轩眼睛不自觉地向后瞟了瞟,千禧阁的弟兄们已经按照他的吩咐办了,但是夏津和高源,却还是没有把他想要的东西带来,他还要继续拖上一拖。 “慢着!”睒于鸿轩又开口道。 石易安看他的眼神中带上了丝丝疑虑,崔异辛也有些猜不透睒于鸿轩如此行为的原因。 石易安面露不耐,“你三番四次拖延时间,难道,是真的吓破了胆了?” 对于石易安的嘲讽,睒于鸿轩也并不生气,他眼神中反倒闪出一丝真诚,“我不过是想问问祈玉的情况。” 祈玉郡主,怎么说也是睒于鸿轩的妹妹,虽然这所谓的兄妹关系着实淡薄,但是眼下睒于鸿轩想来想去,也就只能再把她拉出来搪塞一番。 当初祈玉便是他护送着到秦国和亲,最后祈玉是看上了石易安这个温文尔雅的皇子,她当时定然是想不到这个表面温文尔雅的皇子,实际上却是这般野心勃勃。 睒于鸿轩提到了祈玉,石易安的脸色不觉微微变了。 他冷哼一声,“这里是战前,可不是你闲聊家长里短的时候!再说,就算你这个时候搬出祈玉来跟我套近乎,我也不会买账!陈国是祈玉的母国,我现在是和她的母国打仗,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她清楚得很,你们这点淡薄的兄妹情谊,根本不值一提!” 睒于鸿轩冷笑一声,“你觉得我会奢望用套近乎来换取活命吗?那你就再低估我了。我不过是真心想要打听一番祈玉的情况,毕竟,自己的夫君表面上温文尔雅,实际上却是心机重重,城府深重,也不知道她在秦国,是不是过得非人的日子!” 睒于鸿轩一番讥讽,石易安的脸色又是一阵骤变。 睒于鸿轩却是没有停下来,“哦,对了,如果说攀亲戚,我跟你,倒是不知祈玉这一层关系,你那妾室,还是我王妃清羽的亲妹妹,上次九皇子迎娶她的时候,我还有机会参加了婚礼,过门的时候便已经是怀上了身孕,祈玉这才是刚入门没多久就多了一个碍眼的,我自然是要为她的处境操一份心。” 第三百八十章 局势反转 睒于鸿轩说这些纯粹是为了拖延时间,若是平日里,他绝对不会是这样一个话多的人。 但是,他的这些话,却是实实在在地刺到了石易安的心里。 他力排众议从吴越将军府中接回来迎娶过门的倪芷云,那个身孕,不过是假的! 倪芷云一入门之后便争吵不断,当日倪清羽还未到陈国,她心里恨透了倪芷云,她就暗中给祈玉提了提醒,要想好好整死倪芷云,便要做好表面功夫,倪芷云是个爱闹的,她越是闹,祈玉便越要大度,越要忍耐,这样,石易安才会把天平倾向她。 祈玉果真真心好学,她便开始和倪芷云暗地里斗,表面上是一副温和大度的形象,暗地里,却是不停地给她使绊子。 倪芷云是个没有脑子的,又冲动,她一心想制造出自己被祈玉陷害滑胎的假象,却是被祈玉看出了破绽,最后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各种丑事都被抖露出来,石易安知道她假孕,当即就写了休书,把她休了。 倪芷云被休了之后,整个人便像是天塌了一样。 毕竟,她已经算是嫁过两次的人,第一次便是吴越,之后风光嫁入九王府,可没多久就被休了,顿时沦为京城上下的笑柄,她没多久,便上吊自尽了。 倪家的情形,在倪清羽走后,也按照她预想的发展着,变得鸡飞狗跳。 确切地说,是倪芷云母女的生活变得鸡飞狗跳。 蒋氏入门,原本打大房刘氏便沦落到了凄惨的地步,原本便是高龄孕妇,又受到女儿之事的刺激,加上丈夫被新过门的小妾迷得七晕八素,各种烦心事加身,最后孩子也滑胎了,整个人便只剩下半条命。 这些消息,倪清羽都从来没有打听过,自从她离开秦国,她便从来没有想过要回去,倪府,更是如此。 就算倪府是她长大的地方,但是这里,却是没有半点叫她留恋,这里的人,更是不值得她有任何关心。 睒于鸿轩看到石易安的脸色变得很怪异,自己心里也是隐隐有了猜测,这位倪芷云,定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崔异辛听到了倪清羽的名字,倒是惊讶了一下。他自然是记得倪清羽,当初就是这个女子,亲自招揽他们,她还对自己的才能进行了很大一番夸赞,甚至预言自己在军事战术中定然会有所建树。 当初,也许就是因为倪清羽有这么一番鼓动,崔异辛才是年老苍苍还掺和进这些事情中来。 原来,所有事情都是一个圈,所有事情到头来,都能在最原始之处寻到答案。 石易安听睒于鸿轩废了这么一番口舌,又说到了这个叫他讨厌的女人,他心里顿时升起了无限的烦躁,他再也没有耐心再和睒于鸿轩说下去,他狠狠地说:“今日你的废话已经够多了!这些,就当是你的遗言吧!” 睒于鸿轩知道,他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拖延时间了,他的眼神中也现出阵阵杀气。 士兵们已经趁着方才睒于鸿轩和石易安说话的时间把秦军的弓箭、盾牌都拿在手里,也已经是找好了自己的作战位置,只等待着那一声下令。 而一些人,则又是已经把一个个木桶都堆在了一旁,只是那些木桶却没有盖子,里面也没有水,只是木桶的表面好像涂上了什么,泛着阵阵光亮。 睒于鸿轩最后看了一眼身后,夏津和高源还是没有来,但是,他已经没有办法再拖延时间了。 睒于鸿轩向后退,石易安亦是向后退着,把战场交给他们。 两人的眼神阵阵交汇着,最后,两人同时伸出了手,同时大喝一声:“放箭!” 两人一声令下,两边的便同时放箭,一时之间,整个大江之上,又变成了一片枪林箭海。 石易安的兵力毕竟充足,密密麻麻的箭从各个方向齐刷刷地向睒于鸿轩这边射来,士兵们即便拿着盾牌,还是抵挡不住,不免被射中。 睒于鸿轩手中拿着那把长戟,左右挥着,把射到他身上的箭挡开。 石易安的船只一边向他们靠近着,他们是要打算把睒于鸿轩逼死! 千禧阁的人看着很是着急,却是没有办法,躺在他们脚边的这些木桶,没有夏津他们去寻的东西,也是派不上用场。 睒于鸿轩眉头紧锁着,心中正焦急万分之时,身后便是夏津和高源等人的身影,睒于鸿轩的脸上顿时现出一阵喜意。 他们的希望来了。 那是什么?原来,竟然是那艘船上的投石器!那艘船上的投石器是唯一一个可以用的投石器,若是有了投石器,这艘船上的两颗巨石便有了用武之处! 夏津高源和其他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是顺利地把这个玩意儿弄了过来,所有人脸上已经尽是汗意。 睒于鸿轩来不及说什么夸赞的话,赶忙命令:“快,准备投石!一定要瞄准!” “是!” 众人把巨石装上,直直地对着前面正在对他们步步紧逼的船只。 石易安和崔异辛看到睒于鸿轩的这个装备,顿时惊诧不已,他,竟然还有这个东西! “快躲!”石易安大喊。 但是,哪里躲得及,“砰!”的一声巨响,那颗巨石便稳稳当当地落在了石易安所在的那艘船上,稳稳当当地把甲板上的弓箭手压成了肉酱,整个船,也被震得左右摇晃,七零八落。 “快走!”石易安的那几个贴身护卫拎起石易安和崔异辛便马上逃开了,逃往旁边的那一艘船上。 主帅和军事是最重要的,若是没有了主帅,那整个军心便会大乱,若是没有了军事,那便少了一个智囊团。 “太好了!击中了!”夏津忍不住赞了一声。 “但是我们只剩下一个巨石了。”高源很是客观地说,若是弹药充足,他们利用这个玩意儿,定然还是能够起到不小成效。 睒于鸿轩嘴角扯了扯,“这整艘船上的东西,都能成为我们投射的弹药。” 他们怔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这艘船上的东西,只要是无用的,大件之物,都可以作为弹药投射过去,不管威力如何至少能够抵挡一阵。 第三百八十一章 战船漏水 睒于鸿轩看了一眼那些刷得亮晶晶的木桶,“再说,我们还有这个。” 夜幕慢慢将领,这一场厮杀却是演变成了最白热化的时候,半点都没有要消停的意思。 “砰!”“砰!” 一声声巨响不停传来,一个个巨型物件被投射了过去,硬邦邦的梨头镖,捆绑在一起的桌椅,各种东西,他们专瞄准弓箭手射击,这些东西杀伤力并不能说很大,但是,却实实在在地搅乱了他们的阵仗。 睒于鸿轩再一次给了信心满满的石易安当头一棒,崔异辛的眉头也皱得更紧了。 原本可以很快结束的阵仗,最后,却是演变成了这样的场景!睒于鸿轩竟然有这么多的把戏! 石易安再也不能忍,他大喝:“放火箭!” 他一声令下,士兵们便纷纷换上了火头箭,一根根火头箭向他们射来,插到他们的船上,让整个夜幕被照亮了。 他们终于射来了火头箭,睒于鸿轩等的,就是这个。 他取下一只,对他们一阵大喝,“把木桶放上来。” 木桶放上了投石器,睒于鸿轩把火头箭靠近那个木桶,整个木桶便燃成了一个火球,散发着十足的威力,众人一使力,那火球便直直地向石易安的大船飞起。 石易安顿时大惊,这又是什么东西?睒于鸿轩到哪里去搞到这些东西? 原来,那些木桶上面抹上的,是硫磺,尽是一些易燃的东西,一点就着。 睒于鸿轩原本想用的,就是火攻这一招,但是他们身上的火折子却是湿透了,他料定石易安定是会用火攻,便专等着他用火攻,石易安果真射来了火头箭,他们便刚好利用这个火种。 石易安一根根火头箭射来,睒于鸿轩这边,则是一个个火球向他们射去,威力十足,一切被火球砸中的人全身都燃了起来,只能在地上打滚。 石易安看着这番场景,越看越气,睒于鸿轩! 崔异辛沉着应对,“射小船!把他的小船引燃,把他的兵力降到最低!” 众将得了命令,便都把火力集中向小船,一时之间,那一艘艘小船就变成了火靶子,小船上的兵器早就已经消耗得差不多,眼下,更是难以招架,有些小船已经被引燃,士兵们无处躲闪,只能跳下了河里,河中,又开始像下饺子一般,格外惨烈。 睒于鸿轩看着自己的士兵便这样被石易安逼死,脸上愈加阴沉。 “将军,我们没有多少木桶了。”夏津脸色也很不好,语气低沉。 “箭,也没有多少了。”高源开口,睒于鸿轩听了,脸上的神情变得愈加难看。 石易安正在洋洋得意之时,他的身后却是突然传来一阵灼热的火光,他一惊,回头一看,自己装着粮食储备的船竟然燃了起来,几艘战船的船帆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慢慢燃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睒于鸿轩的火球根本就没有射到那里! 崔异辛顿时大惊,“不好!我们忽略了,方才白天的混战中,睒于鸿轩的很多士兵都已经爬上了我们的船。” 石易安的脸色不觉也是骤变,他们的船上,有睒于鸿轩的士兵,所以那些火,都是那些人偷偷放的! “快灭火,不能让战船燃起来!”石易安大喊,众位士兵们不觉有些惊慌了起来。 粮食储备的那艘船,定然是救不回来了,但是战船,决不能烧起来,烧了一艘,便要损失这么多士兵,损失这么多装备,也会减少几分胜利的把握! 石易安刚下了命令,越来越多的船帆上便一下子燃了起来,众人顿时大惊,他身后保护的人紧盯着,眉头紧锁,“有高手!” 那一个在夜幕中闪过的人,定然是绝世高手无疑,他移动的速度很快,众人根本看不到他手中还拿着火把,更是看不到有黑影闪过,但是只是在一瞬之间,那些船帆便快速地引燃了。 船帆本就是很容易引燃之物,但是,若是没有燃到船身,也容易被扑灭。 这人有意放这些火,想来不是真的想要把船烧了,或者是不抱很大的希望,他真正的目的,便是要引起秦军的恐慌,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打乱他们的节奏。 睒于鸿轩等人看到那一片火光,心中顿时升起了阵阵欣喜。 “是我们的人,一定是我们的人做的!”高源高兴得连连拍大腿,众士兵也重新看到了希望。 夏津这才想起来,好像一整天都没有看到穆旭端和张惰,他脸上现出丝丝猜疑,“会不会是穆旭端和张惰?从一开始,他们便没有出现过,他们不会这么轻易就死了。” 他们眼睛都闪了一下,“很有可能。” 高源一下子想到了另一个人,眼神变了一下,“振祁……” 睒于鸿轩的神色变了一下,费振祁,之前中了毒,便一直修养这没有好,后来,战船被砸,被撞击,很多都翻船了,一片混乱,谁又顾得上他?只怕他也早已…… 众人神色都有些凝重,随即,睒于鸿轩便岔开了话题,“眼下秦军战船起火,咱们便又有了机会,咱们向他们驶过去,想办法上船,与他们短兵相接!近身相搏!” “是!”众人得了命令,便一下重整旗鼓,奋力划船,趁着秦军混乱之时慢慢向他们靠近。 石易安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这艘船的船帆也被引燃了,士兵们赶紧去灭火,石易安的怒气还没有消下去,救火的士兵就急急忙忙地跑了上来,脸上尽是惊慌神色,“不,不好了!” 石易安大喝,“不就是船帆的火吗?灭掉就好了,有什么好惊慌的!” 那士兵脸上的惊惧却是半点没有减少,“不,不是,将军,咱们的船,不知道什么时候漏水了!现在,水已经从底层淹了上来了!” 石易安和崔异辛脸上顿时大惊,“你说什么!” 那士兵颤颤巍巍地又说了一句,“我们的船,被凿了一个大窟窿,漏水了!已经淹上来了,只怕,过不了多久,就要沉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秦军溃败 石易安和崔异辛的脸上神色都很是难看,他们两人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很不详的预感。 “将军,我,我们该怎么办?”那个士兵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 石易安看到这个士兵这般没有骨气,恼怒地挥手便给看他一巴掌,那个士兵一下子被他扇倒在地,捂着脸,惊慌得不敢多说。 石易安眼神中发狠,半晌,才是大喝一声:“这艘船漏水了,所有人转移到旁边的船上!” 众人闻言,顿时现出一丝惊慌之色,但是看到石易安那张阴沉的脸,众人都不敢有太大的动静。 那几个高手又是轻巧把石易安和崔异辛转移到了旁边的一艘船上,他们刚站稳,又有一个士兵上前禀报,“将,将军,这一艘船,下面也被戳了很多个洞,水也已经漏了上来了!” “什么!”石易安的双手阵阵颤抖着,他心中升起了一个很可怕的想法,“快,快去检查,看其他船有没有漏水!” 几个将领得令便慌慌忙忙地去了,石易安和崔异辛等人的脸色都是一片惨白。 睒于鸿轩!是睒于鸿轩!他竟然是有这样的法子,在他们的船上戳了这么大的洞,还不叫他们发现! 然而,这样的意外之喜,睒于鸿轩自己却是完全不知。 过了没多久,那几个将领便急急忙忙地赶来,“将军,咱们所有的船,都漏水了!眼下水都已经渗了上来,这些船,今晚定是要沉了!” 石易安的脸色顿时变得格外苍白难看,全身都颤抖不已,崔异辛整个人也一阵趔趄,险些没有站稳。 周围的士兵听到了这话,顿时慌乱做了一团,众人都已经无心对战,个个都已经想着要弃船逃了。 胜利唾手可得,但是,转眼间,却要马上消失! 石易安不甘心!他大吼:“抢了他们的船!把那两艘船抢了,把他们都杀了,我们才有活路!” 睒于鸿轩等人只突然发现秦军突然就变得很是奇怪,他们仔细一听,才是知道,原来秦军的船都被人凿了大窟窿,过不了多久就要沉了! 高源高兴得一阵拍大腿,“真是太好了!” 慌乱中的秦军,眼下都把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睒于鸿轩手中的这两艘大船和他的小船身上。 石易安的一阵大吼,让战船上的士兵们一阵骚动起来,众人又开始慌乱地放箭。 但是,他们在放箭的时候,身后却是突然射来嗖嗖的箭,再一看,每艘船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着几个人,每个人身上都背着一把把箭,专挑看着有些身份的头目将领射去。 “嗖!”振臂呼喊士兵的石易安狠狠地中了一箭,那把箭,刚好射在了他扬起的手臂上,擦了过去,一阵鲜红。 石易安一阵吃痛,他却还是不甘心,“快回击!向那艘船射击,把那艘船抢过来!” 石易安指着睒于鸿轩的船,“嗖!”另一只手的手臂又中了一箭,又是硬生生地从他的皮间削了过去,这已经是最大的警告。 那一个放箭的人,眼神中闪着一阵阵寒光,那人不是旁人,便是穆旭端。 这条江,对于熟识水性的秦军而言,保命算不得什么。眼下突然冒出了这么一群厉害的人物,把自己的主帅都射伤了,他们若是还负隅顽抗,说不定那把箭就会射到自己的身上,所以,权衡一下,赶紧跳船逃命,才是更直接的做法。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句,“快逃吧!要败了!” 这一喊不要紧,一喊,马上就引起了阵阵恐慌,那些原本还拿着弓箭准备向睒于鸿轩袭击的人,也马上放下了箭,慌忙逃窜。 事情竟然突然有了这样的转变,石易安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半点血色。 他大吼:“你们敢逃!你们谁敢逃!” 但是,眼下他的大吼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一声声咕咚声响起,士兵们纷纷跳河,往岸边游去。 崔异辛跌坐在地,“大势已去!” 陈军众将看到这番场景,顿时大喜,小船上的人赶紧追击而去,“快追!不要放过他们!” 石易安身后的高手脸色也慢慢变了,他们知道这身后的黑衣人中有高手,都互相对望了一眼,一个闪身,快速逃窜而去。 但是,他们却没有成功,因为穆旭端等人已经动了起来,其中的一个,便是费振祁! 原来,费振祁是被大船撞下河里的,他身上还有毒没有解,但是为了保命,他便只能忍着伤艰难地爬上了秦军的船上,他比较幸运,他上的,是石易安的那艘专属的船,不是战船,所以没有被追杀。 没想到,他在这艘船上,遇到了倪清羽。倪清羽还是不死心,又来搜查那些东西。 费振祁见到倪清羽,心里五味杂陈,最后倪清羽把他带到了他们栖身的地方,让常可为替他好生疗伤。 因为替费振祁疗伤,又需要有人时时放哨,所以刚开始石易安和睒于鸿轩的混战,常可为和倪清羽都没有参与其中。 费振祁还没疗好伤,余焕然就把穆旭端和张惰带了来,他们都在暗中捣鬼,没想到就撞在了一起。 他们见到倪清羽,就差抱头痛哭了。 他们几个人也是人单力微,只能尽己所能干掉一些桨手,阻止那些敌船向睒于鸿轩的船进攻。船舱地下的窟窿,都是他们凿开的。 费振祁被那人的暗器所伤,那些所谓的解药,也让他们无法辨别真假,若不是常可为,眼下他便已经死了,这个仇,费振祁自然是要报的。 几个人和那几个高手缠斗在了一起,另一个人,却是闪到了石易安面前,不客气地对他出手,手脚异常快速,但是却不是杀他,而是,在他的身上快速地掏了一把,石易安胸前的东西就瞬间被她掏了出来。 倪清羽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这几份东西,脸上现出狡黠的笑,“原来真的在你身上,可算是找到了。” 她说完,便快速地把这些东西塞进了怀里。 石易安有些发愣地盯着眼前的人,总觉得有一股熟悉的感觉,但是,却又想不起究竟是谁。 第三百八十三章 人质在手 崔异辛却是眼睛尖利,当日与倪清羽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是他对这位要远赴陈国和亲的郡主却是印象深刻。 崔异辛不觉轻唤,“你是轩王妃?” 倪清羽脸上现出一抹笑意,“还是崔老记性好。” 轩王妃,她就是轩王妃!难怪会觉得有些眼熟,原来是倪芷云的姐姐倪清羽! 石易安心里动了一下,他快速地从地上捡起一只箭,趁着倪清羽正和崔异辛说话的时候,那把箭便已经抵在了她的腰上,“别动!” 石易安动作难得迅捷地把倪清羽钳制住了,倪清羽感到自己腰上的那把箭,石易安很用力,倪清羽觉得一阵发疼。 倪清羽正在想着要用什么法子把石易安制服之时,一个人便重重地摔了下来,原来是石易安的一个高手,中了常可为的一掌。 石易安看了那人,低骂一声:“真是废物!” 石易安看着那人,又道:“这人是轩王妃,把你身上的毒药和解药都给我,再点她的穴,钳制住她,咱们能不能活命就看她了。” 那人听了,眼睛顿时一阵发亮,然后动作迅捷地在倪清羽身上重重地点了下,倪清羽顿时完全不能动弹。 倪清羽还没反应过来,嘴巴里便已经被塞进了什么不知名的东西。 崔异辛看着他们做的这一切,眉头微微蹙着,最终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倪清羽努力地运着体内的内力,想要冲破自己的穴道,但是却半点都没有效果,不仅如此,心里还涌起一股很不舒服的感觉,想来是那颗毒药,因为她运功,毒性加快了蔓延速度。 倪清羽怒道:“石易安,你最好放开我!你已经走投无路了!” 石易安狷狂一笑,“我有你在手上,就算走投无路,怎么说也算是一条路,总要试一试方可。” 倪清羽嘴角挂着嘲讽,“你把我想得太重要了吧,我不过就是一介小小女子,你觉得轩王会为了我不顾全大局吗?” 石易安的脸色不觉是微微变了,一个王妃,终究不过是一个女子,睒于鸿轩生性如此冷酷暴戾,一个女人,或许真的对他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倪清羽知道石易安心中生出了动摇,她便愈加开始使用攻心计,“石易安,你也是有雄图大略的人,易位处之,如果今日被钳制住的是你的王妃祈玉郡主,你会为了她,放过一个头号的敌人吗?” 石易安的脸色又是变了变,他知道,自己不会! 倪清羽嘴角勾了勾,“所以,你妄想用我来钳制他,这个如意算盘,你打错了!石易安,今天,你完了!” 石易安受了倪清羽的刺激,钳制在她身上的手不觉是多了几分力道,那支箭也用力地戳了戳,倪清羽疼得一阵闷哼,但是却皱着眉,硬生生地忍着。 一旁的崔异辛却是缓缓开口,“老夫倒是觉得,这位王妃并非池中之物,如此不寻常的人,能入得了轩王的眼,也未可知。” 倪清羽面色怔了一下,目光中带着一丝复杂,看着崔异辛,崔异辛却是一副淡然的神色看着她,看着看着,崔异辛心中便已经加深了自己的认识。 崔异辛嘴角微微勾着,“将军,咱们或许真的可以好好利用这个王妃,而且,要往大的利用。” 倪清羽看着崔异辛的脸,心中升起了一股很不安的思绪,自己当初看中的人,果真是不简单! 难道,今天自己要死在这个人的手中吗? 石易安冲着睒于鸿轩的方向大喊,“睒于鸿轩,你来看看谁在我手里?” 倪清羽眼睛不觉是紧紧地盯着前面,睒于鸿轩的船离得还有些距离,倪清羽实际上看不清楚睒于鸿轩的脸,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他的轮廓。 睒于鸿轩的声音传来,充满了寒意,“我不用看,不管你手里抓的是谁,都改变不了你今天要命丧当场的命运!” 听到这个声音,倪清羽心尖顿时涌起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 这个声音,她已经多久没有听到了。 石易安冷冷开口,“如果是轩王妃呢?” 石易安的话一出,那些打斗的人都停了下来。 穆旭端和常可为等人已经快速地落在了甲板上,那些与他们打斗的人也快速地围到石易安和崔异辛身旁,外加他们手中的倪清羽,双方虎视眈眈,杀气腾腾地互相对视着。 睒于鸿轩那边也没了声音,但是一瞬间,睒于鸿轩便出现在了石易安的眼前。 他双目灼然,紧紧地盯着被石易安钳制住的人儿。 倪清羽脸上脏兮兮的,抹上了很多黑漆漆的东西,衣服上也沾满了血迹,污垢,十足的落魄模样,任谁都不能把眼前的这人和绝美的轩王妃联系在一起。 但是,睒于鸿轩知道,这就是他的王妃!这就是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人! 她的那双眸子,释放着叫人摄魂的光,叫睒于鸿轩的心忍不住战栗着。 一股难以言明的恐惧涌上心头,睒于鸿轩从来没有这么慌张,即便是这一整天,他们双方一阵缠斗,即便是面对了这么多死亡,即便是他们陈军就要落败,睒于鸿轩都没有现在这么慌张。 石易安看着睒于鸿轩的反应,他知道自己赌对了。睒于鸿轩很在意倪清羽,既然赌对了,那便有了活命的可能! 睒于鸿轩双拳紧紧地握着,声音中带着一阵阵寒意,“把她放开!” 石易安不仅没有放开,还加重了力道,手中的箭又多用了几分力道,框着倪清羽的手也多了几分狠意,叫倪清羽脖子生疼。 有了这些高手防护着,石易安心中有多了几分底气。 石易安嘴角勾了勾,“看来轩王是很在意这个王妃啊。不过也是,堂堂轩王妃竟然不远万里赶到这凶险的战场上,也足可见轩王妃的胆气,更是说明,你们真是情深意重,叫人感动。” 睒于鸿轩眸子中的寒意愈加深重,声音中又多了几分寒意,重复了方才的那句话:“把她放开!” 石易安冷哼一声,“你觉得我会这么听话吗?我把她放开,那唯一的一条活命便没有了,我会这么傻吗?” 第三百八十四章 荒唐要求 睒于鸿轩心里的怒意已经上升到了极致,“就凭着你现在的所为,你也早就把你的活路堵死了!” “是吗?就算死,我也要拉着她陪葬!有堂堂轩王妃陪葬,就算在黄泉路上,我也不会孤单!”石易安脸上的笑变得格外狡黠。 眼下,他已经是一无所有,他,只能利用倪清羽好好赌一赌。 夏津和高源等人也赶了过来,看到突然冒出来的这么多人,心里都是又惊又喜,但是看到倪清羽竟然落入了石易安的手中,又看着睒于鸿轩的神色,他们脸上都现出一阵阵冷霜。 常可为杀气尽显,“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小生,你觉得你的手快得过我们在场的这么多人吗?” 石易安身边的那些人脸上也尽显杀气,毫不示弱地与常可为等人对视,其中一人傲慢地道:“我们弟兄几个,也并不是这么好对付的!” 常可为和穆旭端等人心里都生出些许忌惮,方才一番交手,他们都已经知道了,这些人没有这般简单,倪清羽又落在他们手中,只怕是不好处理。 石易安又是猖狂一笑,“比快我比不过,但是这位王妃,眼下已经服了我的毒药,没有我的解药,你们谁都别想救她!” 众人又是一惊,石易安竟然这么狠毒。 从头到尾,倪清羽的目光都一直落在睒于鸿轩的脸上,睒于鸿轩的目光,也一直都落在她身上,两人便是这般一直对视着,眼神中含着满满的神情。 “你想要怎样?”睒于鸿轩的声音异常冰冷,同时,又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紧张和慌张。 这股紧张,他已经压到了最低,但是,跟了他这么久的夏津和高源还是听了出来,睒于鸿轩是真的在意倪清羽,如若不然,依照他的做事风格,定然是不会多费口舌询问石易安,而是会直接以最果决的方式把他解决掉。 因为心中在意,心中紧张,所以害怕有半分损失,所以,才会做出这样妥协的问话。 石易安见睒于鸿轩松口,眼神中闪动着丝丝狡黠阴郁之色,“我要的很简单,你让你的人举白旗投降,宣布这场阵仗你们败给了我秦国。” 众人听了,眼神中顿时蒙上了一层深深的惊诧,石易安竟然提出这样荒唐的请求!眼下,寻常的人都定然是会想办法保命,可是石易安要的,却不仅仅是保命这么简单,他,竟然妄图再次扭转战局! 睒于鸿轩的眼神中蒙上的怒意愈加强烈了起来,众人都感到了睒于鸿轩的那股叫人不敢逼近的怒意,但是石易安便是用毫不畏惧的眼神与他对视着,眼神中亦是盛满了寒光。 这就是崔异辛口中说的倪清羽的价值,这就是他们妄图做到的。 人,或许是到了将死之际,总会生出一些狂妄大胆的想法,崔异辛和石易安眼下便是如此,既然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那何不大胆一些,要提,就提大胆的要求,要赌,就赌大的! 反正,他们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们已经成了赌徒,成了了无牵挂的赌徒,就算赌输了,那也是一条命罢了,他们并不亏什么。 石易安和崔异辛便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睒于鸿轩, 倪清羽想要摇头,但是,却被点了穴,动弹不得,她的紫眸中闪着阵阵光芒,紧紧地盯着睒于鸿轩,“不,不要!不可以!” 他们都知道睒于鸿轩一旦答应,那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这么多陈军将士的牺牲,就变得没有了意义。意味着,亲手把这千辛万苦得来的东西拱手相让! 倪清羽承受不起,她知道,睒于鸿轩也承受不起! 但是,睒于鸿轩的眼神中,却是带着一丝摇摆不定,充满了矛盾。 他竟然在犹豫,他竟然在矛盾!他怎么可以这样,这个选择题明明这么简单,他怎么可以生出犹豫! 倪清羽咬了咬唇,厉声开口,“石易安,你不要妄想了,王爷是不会答应的!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王妃,还没有这么大的分量,你真是太痴心妄想了!” 石易安旁边有些护卫脸上也现出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石易安竟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他,没有发疯吧!眼下,只要能够换来一条活命已经很不容易! 一人在石易安耳边轻道:“将军,这是不可能的,咱们还是让他们放我们一条活命吧……” “闭嘴!”石易安大喝,他是高傲的人,这一场他自以为占尽优势的战争,却是大败于此,就算这样留得一条命,他还有什么脸面回去?他今后,还怎么能够完成他的谋图大业?他的一切,就都毁了! 对他来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倪清羽嘴角勾出一丝嘲讽,“石易安,就连一个下人都能看清楚眼下的情势,便只有你,还在这里做白日梦!” 石易安的眼神又是闪了一下,他转而道:“好,那我就不做这个白日梦了,要我放了你,也并不是没有其他的条件。” “你想要怎样?”睒于鸿轩又是沉声开口,他的眼神快速地闪动了一下,石易安一松口,他就紧张地开口询问。 “你!自!刎!”石易安一字一顿地说,眼神中没有半点温度。 他的话一出,众人顿时又是一片惊诧,睒于鸿轩的和倪清羽的神色也是骤然变了。 倪清羽几乎是脱口而出,“你休想!” 石易安看着睒于鸿轩的神色,却是轻轻勾了勾嘴角,“之前或许我会觉得是我妄想了,但是现在,我却是格外的有信心。” 睒于鸿轩对倪清羽的情谊,方才的那一番试探便已经能轻巧试了出来,如果睒于鸿轩不是真的很在意倪清羽,在石易安提出那个请求的时候,睒于鸿轩就不会这般沉默,若是现出了那番认真思虑的神色。 原来,这才是崔异辛口中所的倪清羽的价值!方才石易安提出的那个请求,不过是对睒于鸿轩的一番试探,他们不过是要试探睒于鸿轩对倪清羽的感情罢了! 方才的一番试探,他们便已经知道了倪清羽在睒于鸿轩心中的重要地位,抓住了这一点,石易安便才能提出这个要求! 第三百八十五章 自刎了结 要睒于鸿轩带着陈军向秦军投降,这或许会让睒于鸿轩难以做到,毕竟,这牵涉到陈国整个国家的利益。 但是,若是退了一步,让睒于鸿轩自刎了结,用自己的命来换倪清羽的命,那,成功的几率便大大增加。 石易安和崔异辛便是抓住了睒于鸿轩要救倪清羽的急切心理,况且,方才他们提出的第一个请求过于破天荒,眼下他们愿意让步,提出一个稍稍能叫他接受的请求,这样的策略,也是利用了人的心理作用,能大大增加成功机率。 倪清羽心里一阵惊怵,眼神中盛满惊恐之色看着崔异辛,她已经领悟了过来,方才他们提出的第一个请求,不过是一个烟雾弹,他们真正想要的,是要睒于鸿轩自刎! 石易安的崔异辛比谁都清楚,现在他们的大势已去,他们挽回不了什么,他们也已经是视死如归,但是,就算是死了,石易安也不能背负惨败的名头,他要让睒于鸿轩和他一起死! 陈秦两大主帅尽数身亡,最后的战局,说谁惨败,都说不过去,最多便只能说他们打成了平手,双方损失惨重。 石易安能够把陈国战无不胜的百胜将军睒于鸿轩杀了,那石易安就算是死了,名声也是响当当! 倪清羽看崔异辛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满含深意,她真的没有想到,崔异辛竟然有这样高深的心机和谋算,当初自己,真是应该把他抢来陈国,现在也不用落入他们的圈套。 睒于鸿轩的眼神中盈满了复杂的思绪,叫倪清羽看不透,但是,倪清羽却是升起了一股很莫名的不安感。 倪清羽的眸子中慢慢盈满了泪光,“王爷,不要,这都是他们的计谋,这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他们知道自己逃不掉,知道已经扭转不了战局,他们就有意如此,有意把王爷逼死!你若是真的自刎了,那便落入了他们的圈套了!不可以!” 夏津和高源等人也都是一片劝阻,“将军,这万万不可啊!” 睒于鸿轩却在众人的劝阻声中深深地沉默着,眸子还是一直定格在倪清羽的身上,从头到尾都没有移开半分。 睒于鸿轩冷声开口,“我自刎之后,你就会放了她,给她解药吗?” 石易安嘴角又勾了勾,手中的解药亮了亮,“自然,我说话算话。怎么说,轩王妃也是我妾室的姐姐,我们也算是有些沾亲带故。” 倪清羽恨声道:“你的王妃祈玉郡主还是王爷的妹妹,这样的沾亲带故你怎么不好好考虑,定要要了王爷的命!” 石易安亦是冷笑,“今日若不是你在我手里,我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说话吗?只怕早就已经被他杀了,那时候他可曾会考虑我们的沾亲带故?” “若不是你狼子野心,与睒于鸿宇联合挑起这场战争,哪儿来现在这样的兵戎相向?你这是自食其果!”倪清羽心中愈加嘲讽。 石易安的眼神闪了一下,“这你也知道?” 倪清羽的紫眸中含着满满的寒意,“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自己做过的这些龌龊事,你以为能够瞒天过海吗?” 石易安想想,方才倪清羽一出现便在他的身上把那些东西搜了去,她定然是早就知道了这些事情。 但是现在,他也已经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没错,就是我又如何?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好隐瞒了,而且现在说这些也已经完全没有意义,我现在要的,是睒于鸿轩死!”石易安的注意力又重新转移到了睒于鸿轩的身上。 倪清羽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景,她脸上现出一阵惊慌,“你别妄想了,王爷为了我这个不重要的人自刎的,你不要痴心妄想!” 石易安嘴角却是勾了勾,“是吗?我看着你在他心中,倒是挺举足轻重的。” 石易安把目光投向睒于鸿轩,“王爷,这艘船,只怕坚持不了多久就要沉了,你还是快些做决断,不然,大家都得一起被淹了,我倒是没什么,只怕你的这些虾兵蟹将们都不会水,白白淹死了。再有就是你这个如花似玉的王妃,她身上,可还中着毒呢,一直这样拖着,对她可没有好处。” 石易安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睒于鸿轩的反应,他慢悠悠地说:“还是,轩王不打算为了一个女人牺牲自己的性命?” 睒于鸿轩眼神中又是不自觉闪动了一下,他看着倪清羽的脸色,上面擦了太多黑漆漆的东西,看不出异常来,但是她的唇色,已经有些发黑。 睒于鸿轩紧握着双拳,冷冷地说:“我答应你!我自刎,你放了她!” 石易安的脸色骤然一喜,他便知道,自己赌对了,“王爷果真是真性情。” 众人的神色却是都变了,常可为和余焕然的脸色也不觉变了一下,没想到睒于鸿轩竟然真的会为了倪清羽宁愿牺牲自己。 常可为眼神锐利地盯着石易安,想着可以寻什么空子出其不意地出击,把倪清羽救回来。 “阁主,万万不可啊!”千禧阁的人都跪了下来,夏津和高源也都跪了下来,王妃固然重要,但是再重要,也没有王爷的命重要! “阁主,难道,你就要为了一个女人,放弃这么久以来的谋图吗?”高源的眼神中带着不解,他不敢相信,睒于鸿轩竟然会有这样的决定,这一点都不像他认识的阁主。 睒于鸿轩的眼神闪了闪,双拳也已经紧紧地握着,他从唇间冷冷挤出一句话:“我意已决!” 倪清羽的眼泪已经流了出来,她很害怕,害怕睒于鸿轩会真的这么死掉,她好不容易千辛万苦地赶来,就是为了阻止睒于鸿宇和石易安谋害睒于鸿轩,她现在终于做到了,终于看到了睒于鸿轩平安无事,她不想自己成为那个害死睒于鸿轩的罪魁祸首! 倪清羽想到了前一世,前世,睒于鸿轩便是被她害死的,这一世,她不想再当这个罪人,她不要再当这个罪人! 老天爷,她已经做了这么多了,为什么,害死不能改变前世的结局,为什么! 不!倪清羽心中的一个声音很是强烈,不!她不能重蹈前世的覆辙,她一定要改变这样的结局! 第三百八十六章 重生之躯 倪清羽紧紧地看着睒于鸿轩,脸颊已经被泪盈满,“王爷,你不能这样死了,我身上,还有这么多秘密,你不是一直都想弄清楚吗?那些秘密,我还没有来得及向你解释,你要是现在敢死了,你就永远不可能知道我的秘密!” 倪清羽几乎是揭斯底里地吼着,睒于鸿轩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动容之色,轻轻开口,“你的秘密,本王已经不感兴趣了。” 倪清羽眼泪愈加汹涌,“不!你怎么可以不感兴趣!我,我已经准备好了把所有的事情向你和盘托出,你怎么可以不感兴趣!” 倪清羽哭喊着,睒于鸿轩的眼神中愈加闪动着异样,但是他却极力地压抑着,不让自己表现出任何异常。 “我被太后通缉,我千辛万苦,爬山涉水,就是为了能够赶到这里,为了尽我所能保护你的周全,现在我终于做到了,我把他的船都凿出了大窟窿,我把他的船烧了,我看到你平安无事,可是现在,我却要成为害你的罪魁祸首!你不可以这么自私,你不可以让我成为刽子手!睒于鸿轩,不可以!你若是敢死,我,也不会苟活,我会马上自尽!” 倪清羽已经失去了理智,她扯着嗓子大声喊着,只希望能够把睒于鸿轩喊醒,让他放弃这样轻生的念头。 睒于鸿轩听了她最后的话不觉怔住了,心里顿时升起一股紧张之意。 石易安听了倪清羽的话,心尖顿时升起一股满满的恨意,“是你!是你在背后捣鬼!” “没错,就是我!你的船,都是我们一起破坏的,前世今生,我都恨透了你!我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弥补我前世犯下的错,前一世我亲手成就了你,这一世,我也要亲手毁了你!让你万劫不复!” 倪清羽有些癫狂的话让在场许多人都不明所以,只有知道真相的穆旭端和张惰知道倪清羽话中的意思。 石易安的脸色骤变,“你说的什么风言风语,什么前世今生,你脑子糊涂了吧!” 倪清羽狷狂地笑了,脸上还挂着方才流下的泪,她重新看着睒于鸿轩,“你不是要知道我的秘密吗?我现在就告诉你!还有你!石易安,今天,我便与你来一个干脆利落的了断!” 石易安和崔异辛看着她的眼神,竟然闪着阵阵叫人心惊的寒光,让他们心头一阵阵发憷。 众人都沉默了,睒于鸿轩则是用愈加深重的眼神看着她,眼神中含着很多复杂的情绪。 “我,倪清羽,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现在的这个我,是重生之躯!”倪清羽说着的时候,眼神一直落在睒于鸿轩身上,紧紧地盯着他。 睒于鸿轩的神色不觉骤变,其他人的脸色也顿时变了一下,满脸惊惧,不敢相信。 倪清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决定把所有事情都一口气说完:“没错,我,就是重生之躯,前一世,我已经认识你们所有的人,这一世,我不过是重新认识你们,重新改变着你们的命运。” 众人脸上的惊诧已经难以言表,但是却都没人开口,静静地听着。 “前一世的我,曾经为了一个人做了很多事,为他研习医术、奇门阵法,为他招贤纳士,为他谋算杀人,为他六亲不认,为他把对自己最好的人踩在脚底,最后,为他打下了整个江山。” 倪清羽语气中充满了嘲讽,众人不觉是倒吸一口凉气,一个小小女子,竟然是有这样的本事,就算她不是重生之躯,她本身就叫人不能小觑。 倪清羽看着众人,“你们猜得出这人是谁吗?” 睒于鸿轩的眼神顿时蒙上了一层很奇怪的神色,最后,定格在石易安的身上,声音中带着丝丝不敢置信,“是他?” 石易安自己也是怔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倪清羽,倪清羽脸上的嘲讽愈加浓烈,“没错,就是他,就是这位九皇子。” 石易安脸上一片懵然,他手中的箭不觉也是松了些,钳制倪清羽的手也慢慢放松了些力道,因为,他已经太震惊了,完全回不过神来。 倪清羽脸上尽是痛恨神色,“没错,就是你!前一世,便是我,为你打下你的江山,帮你扶上了龙椅,让你成为无上至尊之人!可是,你知道你是怎么对我的吗?我,这个你最大的功臣,最终,却被你,生生用火烧死!” 众人脸上都现出阵阵惊惧神色,睒于鸿轩的脸上慢慢地蒙上了一层冷冷的寒霜,整个人都散发出浓烈的寒意,那股气场,叫旁人都不觉胆怯。 石易安的眼神中,盈满了震惊和不敢置信,他有些慌乱地摇着头,“不,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怎么可能会有前世,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稀奇古怪的事情! 倪清羽冷冷的哼了一声,“不可能?” 倪清羽的目光对向了崔异辛,“崔老有没有跟你说过,早在我要来陈国的时候,便已经找过他,想要把他带来陈国?” 崔异辛脸上的神色微微变了,倪清羽继续道:“我临走之前,不仅去找了崔老,还找了很多人,那些人,原本都是我为你培植的心腹之人,他们在你的大业中,都发挥着巨大的作用。前一世,我带他们投奔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人,这一世,我便要把他们全都带走,绝不会叫你占便宜!” 穆旭端和张惰都站了出来,张惰开口道:“我们,就是王妃当日在秦国招纳的人。” 石易安的眼神在崔异辛和张惰、穆旭端脸上不停地看着,脸上依然是不敢相信的神色。 崔异辛却已经是生出了信任,他语气中带着感叹,“当日我便感叹王妃一个小小女流竟然有这样的识人本事,原来是有这样的奇事。” 倪清羽眼神中带着一丝自傲,“前一世,你们也是我发掘出的,只是,我花费了很多精力罢了,这一世,我便利用前一世的记忆,提前把你们都挖了出来。但是我没想到,崔老,这一世竟然还是做了石易安的军师。” “这就是冥冥中的安排吧。”崔异辛有些慨叹。 第三百八十七章 前世今生 倪清羽的声音中有带着丝丝控诉,“当年的我被你温文尔雅的外表迷惑了心智,却是没有想到,会有如此图谋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是善良之辈!事实证明,你果真是狼心狗肺,你和我的妹妹,就是你这一世的爱妾,早就有奸情,我苦心为你经营谋划,到头来,倪芷云那个贱人,却是把属于我的一切都夺走,你一道圣旨,就把我赐死!” 倪清羽狷狂地笑了,笑着笑着,眼角就流下了眼泪,“可是老天开眼,我不仅没有死,还重生了,老天爷给了我这个机会,让我重新认清了你们这些丑恶的面目!我从那一刻开始,就为你们铺设好了路,我那亲爱的妹妹,便是被我送进将军府,想象着她被吴越那个老头欺身的时候,我心里真是痛快!” 倪清羽的眼神中已经盈满了恨意,整个人就像是发狂了一样,神态满是狰狞。 “不过没想到你对她,还是有几分真情,竟然不介意她已经被吴越上过,还把她娶了回去。不知你们的小日子,是不是过得很滋味?” 倪清羽嘴角勾着嘲讽的笑,“不过,我临走前特意关照了祈玉,一定要好好关照我的这个亲妹妹,不能让她受了委屈,祈玉郡主是个心善的,想来她定然是替我好好地关照了。” 石易安的脸色变得一阵阵惨白,原来他的家宅不宁,便是被这个女人搅弄的! 倪清羽看不到石易安的脸色,但是她感受到石易安的身子都在发颤,想来他定然是已经气得发晕了,倪清羽心里就感到一阵阵痛快,“这就受不了了?我这些只是一些小手段,不及前世你对我做的那十万分之一!” 倪清羽敞开了大骂:“石易安,是不是觉得我把你虚伪的面具撕了下来,破坏了你好好公子的形象,所以你不愿意接受?还是觉得你竟然要利用一个女人才能夺得皇位,所以觉得羞愧了,丢脸了?” 石易安被她说中了心思,心尖一阵阵刺痛,他手中的箭不觉是向倪清羽的腰间加重了力道。 倪清羽感觉自己的腰定然已经刺破了皮,她忍着疼,把心里对石易安所有的控诉都尽数倒出,“事实证明,你就是这么一个只能靠女人的废物!这一世,没有我的帮助,你看看你的下场!只能狼狈地沦为阶下囚!沦为刀下亡魂!” “不要再说了!”石易安脸上的表情异常狰狞,几乎是抓狂地吼着,手上也变得没了轻重,加重了刺的力道。 睒于鸿轩一阵紧张,生怕石易安一激动,失手把倪清羽刺伤了,他不自觉地向前走了几步,“你不要乱来!” 石易安被倪清羽的话刺激得已经有些失去了理智,“你很紧张她?好啊,你这么紧张她,那你就马上在我面前自刎!现在,马上!” “石易安你这个疯子!前一世你已经害了我一世,这一世,你还不放过我!”倪清羽的声音里带着丝丝颤抖,眼神中带着丝丝紧张之色看着睒于鸿轩,还盈满了祈求。 “你也很紧张他?如此那便是再好不过!这一世你把我害得这么惨,我得不到我想得到的东西,我也要让你在痛苦中度过余生!”石易安的眼神中红已经盈满了寒意,就像濒临发狂的狮子一样,随时都要发狂撕咬。 石易安的眼神中充着血,他已经失去了耐心,冷冷地看着睒于鸿轩,“你究竟动不动手?你若是不动手,那我,就不客气了!” “好!我动手!”睒于鸿轩眼神中带着一丝紧张,赶忙道。 “不!不可以!”倪清羽眼中的泪又盈了出来,“王爷,你知道吗?前一世,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前一世,我为了这个狼心狗肺的人,把你对我的所有真心实意都踩在脚底,最后,陈秦两国对战,我还向石易安暗中泄露你的情报,最后,你,便是惨死在石易安的手下,前一世,你是被我害死的,这一世,我做了这么多,为的就是要弥补前世的亏欠,我求求你,不要让我再做这样一个罪人!” 睒于鸿轩听了,眼神中的什么东西变了一下,随即,他的声音中不觉寒了几分,“所以,今生,你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亏欠?都是为了弥补前世的亏欠?” 所以,她对他,从来都是只有亏欠,而没有男女之情?所以,她一开始才是提出了不同房的要求。 睒于鸿轩心尖突然便涌起了一股很难受的感觉,把他整个胸腔盈满了,这种感觉叫他心里一阵阵发狂!心里也蹭地升起了一股强烈的怒意。 倪清羽,在你心中,对我,便只有前世的亏欠吗? 倪清羽的眼神变了一下,她看到了睒于鸿轩骤变了的神色,她眼神中蒙上丝丝柔情,她缓缓开口,“刚开始,的确是这样,我对王爷,的确是为了弥补前世的亏欠。但是后来,我就知道,我心里早就已经发生了变化。” 睒于鸿轩的瞳孔微微收着,紧紧地盯着倪清羽,只想听她继续说下去。 倪清羽轻轻抽了抽鼻子,“我看到范怡容一直赖在王府,王爷也不赶她,以前我是不在意的,因为我知道,王爷不赶她,是因为太后,王爷需要利用她和太后的关系行事。但是后来,即便是我知道王爷有这样的谋算,我,还是会不自觉地感觉不舒服,对她很是排斥。直到那一次……” 倪清羽停了停,眼神中现出一丝醋意,“我逼着王爷在我和范怡容之间做选择,不过是为了试探王爷,对范怡容究竟是不是真的有情。但是王爷却做了那样的决定……” 倪清羽脸上现出阵阵黯然,“那时候,我心里真是难受,我知道,我是在吃醋,在吃很大的醋,所以,我才不愿意做哪怕一步的退让,而是定然与王爷对着干,我的心里,早就已经被王爷占满。” 睒于鸿轩的眼神中也闪着阵阵光芒,心中被一股难以言明的情绪盈满。 第三百八十八章 再不分离 倪清羽看睒于鸿轩的眼神中含着满满的神情,“我早就已经爱上了王爷,只是,我以为这一世的王爷已经移情于范怡容,我性子高傲,我开不了口去向你祈求什么,所以,我就选择了逃避。” 睒于鸿轩动了动嘴唇,却是发不出声音。 “睒于鸿轩,你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吗?如果,你现在敢自刎,我,马上咬舌自尽,我说到做到!” 倪清羽的语气中带着阵阵决绝,她甚至没有称睒于鸿轩为王爷,而是直呼其名。 睒于鸿轩心头一阵战栗,倪清羽的眼神中,带着异常坚定的决绝,他相信倪清羽做得到。 但是倪清羽的话一出,另一个人便快速地点了她的哑穴,倪清羽再试图动自己的舌头,却是半点没有办法。 石易安嘴角勾着奸邪的笑,“你想咬舌自尽,那不是太浪费了!” 石易安看着睒于鸿轩,“该说的甜言蜜语都已经说完了,就算是临终之言,也应该死得瞑目了,动手吧!” 众人听了,顿时又是一阵戒备状态,纷纷要拔刀,石易安身边的人也顿时陷入戒备之中,纷纷拔刀相向,双方的氛围简直剑拔弩张。 石易安已经穷途末路,他狠狠地说:“你们若是不紧张她,那便大可动手,反正我已经不打算活着回去了,能拉上前世的老情人一同上路,黄泉路上,也能好生风流快活一把!” 倪清羽狠狠地瞪着眼睛斜觑着他,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睒于鸿轩挥挥手,“退下!” 千禧阁的人不觉面面相觑,但却是不动,不愿意退下。睒于鸿轩又冷着脸喝了一声,“退下!” “阁主……”众人不觉大喊,但是却对上了睒于鸿轩那一双阴冷的眼神,最终,他们便都收起了刀,往后退了几步。 “解药呢?”睒于鸿轩的眼神中带着戒备。 石易安又亮出了那瓶解药,倪清羽却是定定地看着她,她要张口说话,但却是半个字都吐不出来,眼角的泪已经是无声的祈求,但是睒于鸿轩却是半点都不理会,依然抽出了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若是我自刎了,你不交出解药,那就不要怪我的人不客气!”睒于鸿轩的语气森然,石易安嘴角挂着阵阵冷笑。 崔异辛看着睒于鸿轩,心里生出阵阵慨叹,事情演变成这样,都是他出的主意,如今看来,睒于鸿轩倒是不失王者气概,胆气逼人,反而是石易安,没想到骨子里,竟然是这样卸磨杀驴的人。 崔异辛暗暗摇头,心中阵阵愧疚。 倪清羽感到心里一阵阵剧痛,眼泪只是不停地流,她看向夏津和高源,眼神中含着祈求,他们接收到了倪清羽眼神中的讯息,每个人都绷紧了弦,想要出手阻止,但是他们却知道,睒于鸿轩若是想要自刎,他们就算再快,也定然是阻止不了。 不!倪清羽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她不能让历史重演,她不能让睒于鸿轩就这样死掉!她一定要扭转局面! 火!对,她能控制火! 倪清羽顿时一阵凝神,把所有的信念都集中到手指上,“嗖!”一声,两手指间便射出了两簇火焰,直中石易安的双脚。 “啊!”石易安腿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热感,他双手顿时松开了,众人顿时反应了过来,睒于鸿轩眼疾手快,一个健步,闪身便想倪清羽飞来。 倪清羽被点了穴,动弹不得,她只感觉整个人一下子落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中,他们两人的目光紧紧地对视着,含着各种各样复杂的思绪,倪清羽眼角的泪水又是忍不住滑落了下来。 夏津等人见到倪清羽已经安然无恙,马上便开始发动进攻,双方人马混战在了一起。 睒于鸿轩纵身轻起,把她抱到了那一艘安全的船上,而身后,那些混战的人都被他们忽略了。 睒于鸿轩抱着她半晌,才是想起要替她解穴,倪清羽的穴道刚被解开,伸手便给了睒于鸿轩一巴掌,清脆异常,睒于鸿轩被她打得有些发蒙。 倪清羽眼泪像决堤了一般,不停地抡着拳头捶向睒于鸿轩的胸膛,哭喊着:“睒于鸿轩!你真是个混蛋!你怎么可以这样,想要把我一个人丢在世上,让我一个人去面对恶毒的太后,面对讨厌的范怡容,让我成为最大的罪人,让我背着愧疚再过一生,你就是个混蛋,大……” 倪清羽一连串地控诉,根本停不下来,但是她还没有把话说完,睒于鸿轩便已经用唇堵住了她的叫骂,简单直接,霸道异常。 倪清羽所有的控诉都尽数化在了这个吻当中,舌尖缠绕,满口生津。 睒于鸿轩终于离开她的唇,两人的头互相抵着对方,倪清羽脸上还是泪涔涔,格外可怜兮兮,睒于鸿轩轻声开口,“我的王妃变得没规矩了,竟然直呼本王名讳,还对本王口出秽言,实在应该好好教训一番。” 倪清羽娇嗔地在他的胸膛擂了一拳,但是她还没有来得及与睒于鸿轩多说几句甜言蜜语,整个身子便是一阵天旋地转了起来,软软地摊在睒于鸿轩的身上。 睒于鸿轩心里一紧,他伸手在倪清羽的手腕上探了一下,眉头顿时皱在了一起。 解药,他一定要拿到解药。 睒于鸿轩把倪清羽打横抱到了船里,寻了一个较为赶紧的地方把她放下,“我去给你抢解药!” 倪清羽的手一下子扯住睒于鸿轩的衣角,死死地不肯放,“我不要再和你分开,我害怕,害怕再发生什么变故,我害怕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看不到你,我不想再冒任何险!” 倪清羽此事脆弱得像一个瓷娃娃,眼神中也含着满满的神情,整个人都变得格外柔情万转。 她眼神中那抹对睒于鸿轩的依恋,更是叫睒于鸿轩心尖泛起一股格外的满足感。 他又俯下身,把她抱了起来,“好,再也不分开,我带你一起去!” 倪清羽整个人窝进了他的怀里,双手紧紧地攀上了睒于鸿轩的脖子上,怀中这个有些粘人的人儿,叫睒于鸿轩心尖生出了丝丝异样的悸动。 他,一定不能让她有事!一定! 第三百八十九章 取你首级 这一边,水已经慢慢漫上了那艘船,整艘船也已经慢慢向下沉着。 上面打斗的人打得格外猛烈,常可为是他们所有人中武功最高的,石易安的那些手下先前与他交锋便已经知道常可为不简单,眼下更是觉得格外吃力。 常可为不想和他们多费精力,他使了一招千镖手,那些人纷纷中镖,但好歹还是有些实力,只是有些趔趄,还是挺得住。 “你是鬼面千镖手常可为!”其中一人惊诧地喊着。 常可为冷哼一声,“还算有几分见识!正是老夫!” 那些人顿时一阵面面相觑,心里已经暗暗叫糟,原来是鬼面千镖手,难怪这般难缠! 余焕然落在常可为身旁,“师父,跟他们废话什么,直接解决了多省事!” 两师徒便一起动手,又是跟他们混战了起来。 穆旭端早就已经把剑架在石易安的脖子上,石易安没有了那些高手保护,便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穆旭端冷声道:“解药呢?交出来!” 石易安嘴角勾了勾,“想要解药?去拿吧!” 石易安伸手便往河里扔去,穆旭端一惊,一个纵身去抓,却是什么都没有抓到,睒于鸿轩抱着倪清羽从那边飞来,看到的,便是这一幕,睒于鸿轩的脸色顿时变得很是铁青。 石易安趁着穆旭端飞去抓药,一转身便想溜,但他刚转身,身前便多了一个黑影,睒于鸿轩抱着倪清羽阴沉着脸站在他的面前。 石易安看到睒于鸿轩,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却是释然了,嘴角勾着一抹挑衅的笑,“你也看到了,解药被我丢了,你要杀就杀吧,反正过不了多久,我的老情人也会来给我作伴,我也不寂寞。” 睒于鸿轩一脚便把石易安踢出了老远,石易安捂着被他狠狠踢了一脚的胸口,一阵阵闷疼。 但是他嘴角的笑意却是没有隐去,“看着你这么气愤,我心里真是畅快!就算不能把你杀了,但是,知道你会这么痛苦,也是一件叫人神清气爽的事情!” 睒于鸿轩的身体有些发抖,倪清羽感受得到,他的双拳已经在阵阵发抖,他已经被石易安激怒了。 倪清羽从睒于鸿轩的怀里抬起了头,冷冷地看着石易安,“你觉得我会死吗?前一世我被执行火刑都没有死,反而因为这样拥有了控制火的能力,这一次,你觉得我会这么轻易地被你毒死吗?” 倪清羽的话让石易安脸上的笑凝固住了。 果真起了作用,倪清羽的语气愈加阴冷寒彻,“石易安,真正可怜的,就只有你一个人而已!我告诉你,这点小小的毒,毒不死我。说来还真的应该感谢你,若不是你,我也不会研习医术,我的医术,已经能够跟皇宫中的御医相比,这点毒,根本难不倒我。” 石易安听了,脸色顿时又变了变。睒于鸿轩的眼神中不觉也蒙上了丝丝异常,闪着阵阵欣喜之色。 倪清羽不打算就此放过最后羞辱石易安的机会,她又是冷冷地开口,“真正可怜,真正一败涂地的人,就只有你一个人!想想你,处心积虑,多方谋划,就是为了夺得王位。这一场战事,你定然是抱着狼子野心,定然是想要把你的名声打响,在皇上面前挣一些颜面。但是,最后,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石易安的眼神顿时一变,看倪清羽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寒意。 倪清羽嘴角扯了扯,又从怀里掏出那些他和睒于鸿宇签订的东西,“放心,你死了以后,你和睒于鸿宇做的这些勾当,你把吴越害死的这些事情,我一定会想办法传话给你父皇,让他来看看,自己的好儿子,究竟做了什么好事!到时候我就格外好奇了,你的牌位,还能不能进皇家冢。” “你!”石易安的脸顿时扭曲在了一起,他大骂道:“毒妇!” 倪清羽却是以更大的分贝骂了回去,“没错,我就是毒妇,但是是被谁害的!石易安,你今天得到的一切,都是自食其果!我不过是把你当初强加在我身上的东西如数还给你罢了!你才是我见过的最狠毒,最该下十八层地狱的人!” 石易安和倪清羽的眼神交汇着,倪清羽又是猖狂地笑了,“你知道吗?自从我重生以来,我就一直在幻想着这么一天,那就是你终于身败名裂,终于输得一无所有!变成人人唾骂的败类!” “你!”石易安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或者说,他已经被倪清羽的那股强大的气场压迫得说不上话来。 睒于鸿轩从头到尾,都只是冷冷地看着石易安,看着他变得扭曲的脸。 倪清羽从睒于鸿轩的腰间拔下一把剑,亮晃晃的剑闪着石易安的眼睛,倪清羽脸上没有半点温度,而是透着阵阵凶狠,“石易安,去死吧!” 倪清羽一声大喝,那把剑便硬生生地削下了石易安的头颅,那手法,利索至极,没有半点拖泥带水。他的那颗头颅,滚落在船上,身子直直地倒了下去。 倪清羽没有再多看他一眼,而是又将头埋进了睒于鸿轩的胸膛之中。 睒于鸿轩什么也没有多说,只是把她手中的那把剑接了过来,若无其事地在石易安的身上擦了几下,然后放进了剑鞘里。 穆旭端看着这一幕,心中不觉一阵胆寒。 倪清羽,竟然也有这么狠的一面。 睒于鸿轩看了穆旭端一眼,“把他的首级带走。” 穆旭端没有多言,沉声应着。 拿着陈军首领的首级回京,那便是最直接的宣告胜利的方式。 睒于鸿轩发现怀中的人整个人都软在自己身上,刚开始他还以为是在撒娇,可是很快,他就发现了异常,因为她的体温,正在慢慢升高。 睒于鸿轩心里一阵惊慌,难道,方才她说的话,都是在骗人的吗? 睒于鸿轩拍着她的脸颊,有些气急败坏地喊着:“倪清羽!你快醒醒!你不是说你会给自己诊脉的吗?” 倪清羽被睒于鸿轩拍醒了,她脑袋已经慢慢昏沉了下去,她扯出一抹笑,“我,我骗他的……” 她现在的状态,哪里有精神心力为自己诊脉?而且,石易安身边的人的毒药,根本就不简单。 第三百九十章 成功脱险 睒于鸿轩陷入了一阵慌乱之中,她怎么可以随便说话骗人!那,方才她说的会再重生之类的话,难道也是在骗人的? 倪清羽睁着眼睛,扯出一抹虚弱的笑,“王爷,我,可能真的不行了。但是,看到你没事,我又亲手把最恨的人杀了,毁了,我真的很开心,就算现在死了,我也,能瞑目了。” “倪清羽,不准你再说这样的话!”睒于鸿轩语气异常强硬,怒声吼着。 “方才王爷差点就离开我了,幸好没有,眼下,换做我离开你,反正,王爷还可以再娶……” “倪清羽,你不是说你前世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我吗?你今世做了什么补偿?你对我什么补偿都没有做,你就这样死了,你对得起我吗?倪清羽,我告诉你,你若是敢死,我,就把你的所有人,都一个个杀了!”睒于鸿轩眼神中充着血。 穆旭端站在一旁,原本是很悲伤的情绪,但是听了睒于鸿轩这发狠的一句话,心里顿时打了个寒颤。 是不是倪清羽一断气,他们就要跟着遭殃? 这时,一直都被人忽略的崔异辛突然走了过来,“轩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睒于鸿轩听了,眼睛顿时一阵发亮。 苍穹万里,明月初升。 林子中,透着寂静,只有风儿吹过之时留下的呼呼声。 倪清羽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一切情景叫她觉得有些恍惚,她拼命地回忆着昏睡前的场景,她不是在船上吗?怎么现在,却躺在这个营帐之中。 虽然这个营帐搭建得很简陋,但是,却是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他们什么时候已经转移到了岸上来了? 倪清羽动了动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正被另一只手紧紧地握着。那只紧握着她的手因为她的动静一下子加重了力道,然后抬起了头,有些呆愣地看着已经坐了起来的倪清羽。 睒于鸿轩看到倪清羽醒了过来,心中不知该用什么来形容,只觉得一股狂喜在心中窜着,他快速地把手搭在倪清羽的手腕上,探了探,谢天谢地,毒已经肃清了,睒于鸿轩心头终于完全放了下来。 两人都有些呆呆愣愣地看着对方,半晌不语。 倪清羽感觉得到,自己已经一身轻松,完全没有了中毒的迹象,自己已经好了。可是,是怎么好的?睒于鸿轩是怎么把她治好的? 倪清羽心头又困惑,但是眼下,她却是不想开口,不想打破他们之间的静谧。 气氛尚好,静谧中透着丝丝暧昧。 “王爷……”良久倪清羽才开口,她的声音有些软绵地开口,眼神一直对着睒于鸿轩,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这软糯的声音,顿时叫睒于鸿轩心里一阵酥麻。 睒于鸿轩原本是蹲在她的床边,眼下他便坐到了床沿上,眼神中带着阵阵灼烈,死死地盯着她,倪清羽的脸上不觉现出阵阵红润,他的模样,几乎要把她一口吃了。 倪清羽低垂下头,一下子变得有些局促了起来。 倪清羽这一低头,才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上了一身完全不一样的衣服,那是一件很宽大的白衣,很干净,但却是过于宽大,套在自己身上,总有一种空荡荡的不安全感。 这是睒于鸿轩的衣服。倪清羽第一个念头便是如此。 那是谁给她换的?她感觉自己身上,也没有了那股灰扑扑的感觉,而是一派整洁,不仅有人给她换了衣服,还洗了澡!她还完全没有尿意,难道,还有人给她…… 倪清羽意识到这一点,脸上顿时现出强烈的窘迫。 细想,这里除了她,便没有其他女子,那,替她洗澡更衣,甚至那什么的,便只有一个人,睒于鸿轩! 倪清羽的脸顿时红了一片,耳根子都红透了。 睒于鸿轩眼角含着笑意看着她,他看到倪清羽脸上神情的变化,不用想也能猜到她此刻心中的想法。 睒于鸿轩一下子凑到了倪清羽的跟前,“是不是在想,谁帮你洗漱更衣了?” 他一下子凑了过来,倪清羽顿时感到一阵窘迫,下意识地往后躲,他怎么就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把他的想法猜得一清二楚。 倪清羽的躲避并没有成功,因为睒于鸿轩身后定住了她的后脑勺,两人的脸凑得很近,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倪清羽心里紧张得要命,那股紧张,她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睒于鸿轩的声音又在她的耳边响起,“你的毒已经解了,身子也恢复得很不错。” 倪清羽眨了眨眼睛,有些艰难地适应着与他靠得这么近进行正常的交流,“解,解药,是怎么拿到的?” “解铃还须系铃人。”睒于鸿轩答道。 倪清羽一下子便回过神来,“那个下毒的人身上还有其他解药?” 睒于鸿轩却摇头,“没有,但是,他会研制。” “研制?可,可,怎么来得及?”倪清羽觉得有些不敢置信。 睒于鸿轩的手不经意地在她的手背上摩挲着,“我和你师父运功替你把毒性封住了,争取了时间。还好这是秦国,这个林子中,本身就有很多现成的草药,就地取材,所以才捡回了你的一条小命。” 原来是这样,倪清羽心头的疑惑终于解开,自己的命还真是够大的。 “那,秦军……”倪清羽发问。 睒于鸿轩轻描淡写地说:“俘虏都抓了起来,陈皇派人来讲和,我把石易安的勾当说了,还交了几封证据给他们带了回去,那些俘虏,也都放了回去。” “那,我们的人,损失了多少?” 倪清羽知道,那天的一战,他们损失了很多人。 睒于鸿轩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只剩了不到十分之一的人。” 倪清羽脸色不觉一变,这损失,也太惨烈了。 睒于鸿轩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太子把自己的人调走了,不知去向,真正损失的,也就没有这么多。” “他,会在哪里?”倪清羽又轻声一问,眼下,他们都不知道睒于鸿宇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只能小心提防着。 睒于鸿轩苦笑着摇头,“我也不知道。” 第三百九十一章 迟来洞房 “若是他突然跳出来灭口,我们怎么办?”眼下睒于鸿轩手下的人,数量上根本比不上睒于鸿宇,而且睒于鸿轩的士兵还经过这么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定然已经身心俱疲。睒于鸿宇的人,却是一直以逸待劳。 “那么强劲的对手,这么难打的水战都打了过来,还怕他不成?”睒于鸿轩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他又道:“那晚,我们趁着秦军的船还没有淹没,就把船上的各种各种武器,和生活补给运了出来,多少算是一些补给,到时候不至于这般惨淡。” 眼下这些被单,席子,帐篷之类的东西,想来都是从秦军船上弄来的,有了这些,他们才不至于风餐露宿 倪清羽心里有些懊恼,早知道这样,当初她就不应该把那艘补给的船烧了。 他们眼下算得上是得胜而归,虽然损失惨重,但是士兵们的士气,想来还是在的。 皇上定然也已经收到了这个消息,怎么说也会派人马来迎接。 希望他们这一路回去不会遇上其他麻烦。 他们一时又没有再说话,周围一片寂静,倪清羽再次感到了睒于鸿轩离得这么近的压迫感,她的脸上顿时又蒙上了一层红润,满是不自然,她推了推睒于鸿轩,“王爷,我,我有些累了,要休息了。” 睒于鸿轩没有被她推动,微微挑眉,“你已经睡了这么多天,还没有睡够?” 倪清羽讪讪地说:“我,我是病人,需要多休息。” 睒于鸿轩眉眼中微微含笑,“本王是来照顾病人的。” 倪清羽猛然摇头,“不,不用,我一个人就可以,王爷一定也累了,快去歇息吧。” 睒于鸿轩顺从地点头,“本王确实是累了,终于可以上床休息了。” 然后他便快速地脱了鞋子,翻身上了倪清羽的床,倪清羽顿时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王,王爷您……” “怎么了?这里是我的营帐,我不能在这里歇息吗?”睒于鸿轩问得理所当然。 “可……” 倪清羽话还没说完,便已经被睒于鸿轩一把拉着躺下了,他整个人不客气地压了半个身子上来,倪清羽瞪大了眸子与他对视着,两人的距离,比方才更近了。 睒于鸿轩伸手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下,“我记得有人说,早就已经爱上我了,只是死鸭子嘴硬罢了。” 倪清羽一阵紧张,又有些语塞,“有,有吗?我,我怎么不记得了……” 睒于鸿轩在倪清羽的额头上弹了一下,“倪清羽,不要再给我装傻。你前世不是欠我的吗?今生,我都要你还回来!” 倪清羽一阵惊慌,睒于鸿轩便没有再与她废话,直接便亲了上去。 呜呜,怎么还?她,她不会啊…… 今生还这么长,为什么要急于今晚,为什么一定要从今晚就开始向她讨债? 睒于鸿轩吻得很狂热,倪清羽愈加慌乱地推着他,可是她越是推,却越是刺激着他。 倪清羽身上本就只穿着这一身薄薄的衣裳,眼下,睒于鸿轩的手游走起来,更是极其方便,可以说全无阻碍,触手滑腻。 再说,以前他可也是摸得熟门熟路了,只是没有进行到下一步罢了。 倪清羽被他一阵阵揉搓,全身都阵阵发烫,脸上更是红成了一片,倪清羽细细软软的哀叫祈求着,她,还是病人好吗?可不可以温柔一点? 睒于鸿轩哪里听得清楚她在呜咽些什么,早已经没头没脑地往她的身上啃去。 睒于鸿轩身上穿的衣服本来就不多,这一番拉扯中,他也已经是衣衫不整,精壮健硕的肌肉显露无疑,摩在倪清羽柔嫩的肌肤上,直把她擦得阵阵发疼。 该死的衣服! 睒于鸿轩不客气地把自己的上衣扯掉,光裸着上身,倪清羽根本不敢睁眼,只是红着脸,动都不敢动。 倪清羽紧闭着双眼的时候,突然察觉了什么异常,睒于鸿轩扒了自己的衣服,便打算把倪清羽身上这松松垮垮的衣裳扯掉。 倪清羽就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地抓着,两颊已经红得不像话,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睒于鸿轩凑到她耳边柔声道:“这些天早就看光了。” 倪清羽顿时恨不得寻一个地洞钻进去,睒于鸿轩趁她分神的时候,已经是动作麻利地把她的衣裳敞开,两个娇嫩的柔团俏生生地挺立着,睒于鸿轩眼睛顿时一阵发红,发狂一般地含了上去。 倪清羽呜呜地推着他,粉拳落在他的肩上,却是半点作用都没有。 倪清羽呜咽着:“能不能,等回府再……” 睒于鸿轩含糊地回了一句,“不能。” “我,我不会……”倪清羽做着最后的挣扎,睒于鸿轩抬起了头,嘴角邪邪一笑,“本王教你。” 倪清羽被睒于鸿轩肆意揉搓摆弄着,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权利,更是没有任何反抗的力气。 恍惚间被扯开了腿,重重地顶了进去,倪清羽疼得哭得稀里哗啦,再也不想忍了,她张口便在睒于鸿轩的肩上重重地咬了一口,但她这一口,不仅没有让睒于鸿轩停下来,反而愈发刺激了他的狂性。 倪清羽呜呜地哭个不停,睒于鸿轩只得不住地哄着,倪清羽却是疼得厉害,只盼着他快些结束。 睒于鸿轩正值壮年,又禁欲良久,眼下哪儿这么轻易放过。 睒于鸿轩轻声哄着,“你若是再叫嚷,外面的士兵,可都听到了。” 倪清羽的脸颊顿时又红了几分,又狠狠地在睒于鸿轩的肩上拧了一把,低骂:“你,你欺负我!” 睒于鸿轩轻笑,“你亲口承认已经爱上我,我这不算欺负。” 倪清羽面色愈加臊红,她的眼泪刚收了起来,睒于鸿轩便又愈加大力地挞伐起来,倪清羽真恨不得把他一脚踢开,但整个身子却是软软的,只能咬着牙呜呜地任由他阵阵揉搓。 睒于鸿轩不知折腾了多久,终于是心满意足地消停了下来,整个身子滚烫着,重新又重重地压在倪清羽的身上,倪清羽也已经是累得几乎睁不开眼,下体更是一阵火辣辣地疼,脸颊上更是一片片绯红。 倪清羽想伸手在他身上狠狠地揪一把,但是却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第三百九十二章 温情挑逗 睒于鸿轩终于是从她身上滑了下去,但是却还是紧紧地抱着她光溜溜的身子,那双大手下意识地上下揉搓着。 睒于鸿轩在她耳边轻道:“疼吗?” 倪清羽没好气地说:“你说呢?” 睒于鸿轩眼角的笑意愈浓,“以后就不疼了。” 嗯,多试几次就不疼了。 倪清羽扯过被子,真想把自己完完全全裹起来,把他挡在外面,就像是在轩王府一样。但是,这里却并没有多余的被单,倪清羽只能作罢。 但是倪清羽心里,却总是觉得一阵阵心惊胆战,有一股极大的不安全感。 倪清羽推开他,“你转过去,我,我穿衣服……” 睒于鸿轩嘴角勾了勾,“都看光了,有什么好穿的。” 倪清羽心里又是一阵恼怒,目光中含着微嗔瞪着他,睒于鸿轩看着她的样子,活像是煮熟的虾子,一片红彤彤的,他虽然还想再多欣赏片刻,但是看着自己的小娘子这般娇涩,他便乖乖地背过身去,不去看她。 倪清羽动作麻利地套上那一身衣裳,虽然穿着跟没穿没有什么差别,但是,穿上总是好些。 倪清羽抬腿,便是一阵阵疼痛,再看床单上,染了一片鲜红,她脸上更是烧红了一片。 倪清羽穿上了衣裳,睒于鸿轩却还是大赤赤地裸着,倪清羽掀开被子看落红的时候还不小心看到了他光裸的臀部,目光就条件反射地移动开了,简直是太羞人! 倪清羽穿上了衣裳,声音中满是扭捏,“你把衣服穿上!” 睒于鸿轩却是满不在乎的模样,完全没有他平日里的那股冷淡严肃,“我觉得这样挺舒服的。” 倪清羽恨不得伸手抓他一把,但是倪清羽很克制地忍住了,“那个,这个,你来处理。” “什么这个那个?”睒于鸿轩一副迷惑的样子。 倪清羽红着一张脸,从唇间挤出两个字,“落红……” 睒于鸿轩的眼神不觉闪了一下,他坐了起来,毫不忌讳地掀开半便被角,果真见到床单上一片殷红的血渍。 他这般坐着,上半身便一片光裸着,倪清羽看了,脸颊又是一片通红。他怎么变得这么流气了。 睒于鸿轩挑了挑眉,看着倪清羽那副害羞的模样,最后还是老实把衣服穿上,一边穿还一边淡淡地说:“按理说,王妃是要伺候本王更衣的。” 倪清羽面色又是一滞,谁料睒于鸿轩又补充了一句,“但今日你身子不适,那便算了。” 她,她身子不适……还不就是被他折腾的! 睒于鸿轩一副很体恤倪清羽的模样,亲自动手把那张被单收了起来,想想也是,睒于鸿轩怎么说也是王爷,这样的事情,理应是妃子做的。 但是倪清羽眼下全身酸疼,她才不买账! 睒于鸿轩大赤赤地把那被单拿了出去,没想到他转身就拿了一张新被单走了进来,倪清羽顿时惊诧不已,他,他,把那张被单交给谁了?这张新被单,他又是从哪里弄来的? 他,难道,向士兵们讨了被单吗?那,那他们岂不是…… 倪清羽整个人窘在那里,睒于鸿轩就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一般,很亲民地亲自把被单垫好,然后看倪清羽还在发愣,就一把把倪清羽拉到了床边,强行安排她躺下了,“睡觉。” 他的手框在倪清羽的身上,一副要抱着她睡觉的样子。 倪清羽对于他这样的亲昵还有些不习惯,一个晚上,她都很是不自然地翻动着身子,她动来动去的时候,耳边又突然想起了睒于鸿轩悠悠的声音,“你是睡觉,还是在烙饼?” 倪清羽的脸上现出丝丝不自然,她喃喃道:“我睡不着。” 睒于鸿轩的气息阵阵吹到倪清羽的耳垂上,他满是暧昧地说:“要不要本王帮你?” 倪清羽愣了一下,睡觉还能帮? 但是,当她感觉到自己身后顶着的一个东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他又要…… 可是,不是刚刚才…… 而且,这哪儿是在帮她睡觉,明明就是乱折腾…… 倪清羽带着一丝哭腔,“我,睡觉这样的小事,我自己来就是了,不用麻烦王爷……” 她的身子已经不停地往床边挪着,只想快些挪开,远离睒于鸿轩那又在慢慢发烫的身子。 倪清羽刚挪开,睒于鸿轩却又一下子贴了过来,“不麻烦,本王很乐意效劳。” 倪清羽身子顿时僵住了,艰难地咽了下口水,“王爷,我,我累了……” 睒于鸿轩伸手在她身上揉着,“累了为何翻来覆去?这可不是累的表现。” “我,我真的累了。”倪清羽身子阵阵发颤,又开始像抖筛子一样抖着,想着方才的那股剧痛,她实在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是吗?”睒于鸿轩的声音中带着丝丝慵懒,他的大腿毫不客气地搭在倪清羽的腿上,把她压得死死的,两具身子贴得更紧了,倪清羽对他身上的变化感受得愈加明显,她的身上也开始发烫,面颊一阵阵发红。 “真的,我很累了,我要睡了,王爷,王爷也一定累了!”倪清羽说得几乎都要哭出来。 “本王不累。”睒于鸿轩却丝毫不买账。 倪清羽有些气恼,有些没好气地说:“王爷不累就出去凉快,不要折腾我,我,我受不了……” 他就算是禁欲已久,也要应该知道克制才是,总不能一次就把她下得像惊弓之鸟一样,那以后,还怎么和谐相处? 睒于鸿轩轻笑一声,“方才是你翻来覆去把本王吵醒,要折腾,也是你在折腾我。” 倪清羽有些无奈,她挣开他,“那我出去凉快行了吧。” 睒于鸿轩却是像抓小鸡一样,轻而易举地就把她重新抓了回来,“回来。” “王爷,我真的……”倪清羽开始求饶。 “陪我说说话。”睒于鸿轩却是打断了她,也算是给了她一颗定心丸。 倪清羽愣了一下,心里却还是有些不放心,睒于鸿轩看着她害怕的样子,心里愈加觉得明快了起来。 睒于鸿轩柔声道:“陪我说说话,给我说说,你的前世今生。” 第三百九十三章 再续前缘 倪清羽的身子因为睒于鸿轩的这句话怔住了,背脊不觉挺了挺。 “我的前世今生,那天,不是都已经说过了吗?”倪清羽的声音有些低。 “还不够。”睒于鸿轩声音也很低,却是带着一股不容置疑,“说说前世的我们。” 倪清羽听着他的语气,她知道自己今夜是定要开口了的。 她换上了一副很打趣嗤笑的语气,“前一世王爷对我一见倾心,死缠烂打,像一块狗皮膏药一样,撕都撕不掉。” 睒于鸿轩的眉头顿时皱在了一起,一副不愿意相信的神色,“你确定说的是我吗?” 他脑中已经在脑补那副画面,他怎么会做这么没有节操的事情? 倪清羽很认真地点头,“那就是你,睒于鸿轩。对任何人,你都是暴戾冷酷,刚毅果决,从来不曾有半分妥协。但是,却独独对我,甘愿成为绕指柔。” 思绪一下子飘到了很远,“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哪里好,为什么你就能对我这般特别。但是,当时的我,却是半点都瞧不上你,只觉得你粗暴冷酷,是个大老粗。” 睒于鸿轩听到倪清羽这样的评价,不觉是挑了挑眉,声音中带上了些许危险的味道,“大老粗?” 倪清羽嘴角的笑意愈浓,“对啊,当时就觉得你是大老粗,因为我不顺你的意,你不会责罚我,但是,却是会狠狠责罚你的下人们,半点温柔怜悯都没有,所以,对你便更是生不起好感。” 睒于鸿轩的眉头蹙得愈紧,耐着性子听下去。 “后来……”倪清羽的声音一下子变得低沉了下去,“后来,陈秦两国爆发战事,石易安生出了主意,那便是利用我接近你,偷取你的军师情报,助他获胜,我,也的确这么做了,那一场……” “好了别说了。”睒于鸿轩打断了她,因为已经察觉了她声音里的那股叫人心疼的低沉。 倪清羽眼睛有些酸酸的,但是她却是没有停下来,“这些的确是我做过的事情,我总要面对。” 倪清羽顿了顿,“那一战,很是惨烈,原本,在最后的一战,最是要紧的关头,因为我偷偷给石易安送去了你的作战计划,最后,陈军全军覆没,被秦军尽数斩杀。” “石易安当着你的面,把我做的事尽数抖出,我看到了你眼神中的震惊和痛楚,当时,我心里,也是一阵阵扯疼。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不可能完全不为所动。但是,我,却是已经被石易安迷惑了心智,他就当着我的面,把你亲手杀了。” 倪清羽眼角的一滴泪滑落了下来,声音中带着哽咽,睒于鸿轩的心口也一阵闷闷的。 “后来,石易安登上了皇位,就对我做了那些事。”倪清羽语气中带着些许自嘲。 倪清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老天爷大概是怜悯于我,也不想让这么多人都因为我送了性命,就给了我这个重生的机会,让我把一切都重新来过。” “所以,当日在吴越的将军府,便是你已经重生了,所以你一见了我,就知道我是谁,所以你后来才会救我。” “没错。”倪清羽对上他的眼睛,“后来,所有王爷觉得奇怪的事情,都是因为,我是重生的,我早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我更是只有一个使命,那就是好好保护王爷,尽己所能,助王爷得到想得到的。” 睒于鸿轩的眼神中带着很是灼然的神色,“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常常惹本王生气?” 倪清羽有些心虚,“我有吗?” 睒于鸿轩语气森森然,“你没有吗?” 她可是从来没有消停过,在睒于鸿轩这里,更是强硬得没有给过一点好脸色。 倪清羽脸上又是讪讪,“是你的所为,叫我忍不住生气。” “哦?我什么所为让你生气了?”睒于鸿轩有意反问,语调慢慢上扬,一副慢悠悠的神色。 倪清羽噘着嘴,有些闷闷地说:“前一世对我这么好,这一世,却是跟范怡容牵扯不清,明明是范怡容陷害我,要致我于死地,你却定要偏袒于她,我自然是会怀疑你变了心。” 睒于鸿轩眼神不觉发亮,“所以你是在吃醋?”而且吃的醋还不小。 倪清羽窘然,却是闭嘴不说话,但是她脸上的神情已经表明了一切,她就是在吃醋。 睒于鸿轩开怀地笑了几声,倪清羽真想直接把他的嘴堵上,他也不怕外面的人听到,倪清羽有些黑线地说:“你克制一点,外面的人,会听到……” 睒于鸿轩却是一副眉开眼笑的神色,“先前发出的声音也不小,该听到的,早就听到了。” 倪清羽听了,脸色顿时又红成了特级猪肝色,她真的想挖一个地洞钻进去,请不要拦着她! 睒于鸿轩终于是缓了过来,换上了一副较为一本正经的神色,“太后和太子的人,都是你派人解决的。”睒于鸿轩用的是陈述的语气。 倪清羽也调整着神色,点着头,“我早就知道了他们的软肋,我知道王爷到了该冒头的时候,所以,我就派了旭端带着人做了。” 睒于鸿轩的眸子中带着定定的思绪,“所以那天,我看到的那份名单,就是他们的名单?” 那天睒于鸿轩和倪清羽已经是滚到了床上,睒于鸿轩眼见就要得逞,却是突然看到这么一份名单,让睒于鸿轩心中陡然升起怀疑,两人硬生生的又闹翻了。 倪清羽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润,沉默着算是默认。 睒于鸿轩心里有些气,“当时你为什么不向我坦白?” 她不仅不坦白,还硬生生地把他气走了,让他心里生出了更大的疙瘩,睒于鸿轩觉得,她就是故意的。 倪清羽的脸上愈加红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睒于鸿轩指着她的鼻子,“你就是故意的,对不对?” 倪清羽想要缩进被子里,却是被他生生地钳制着,不得不与他正视,有些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还没做好准备……” 睒于鸿轩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什么东西,嘴角蓦地就勾了勾,“让我猜猜,你怕的是什么?当时的情形,你是怕,我把你吃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本性暴露 倪清羽的脸颊和耳朵顿时红了一片,当时他的确像是要把她吃了的样子。 睒于鸿轩从她的神色中得到了答案,倪清羽,她竟然宁愿让他误会,也要把他推开。他们就这样被她的不坦诚硬生生的耽搁了这么长时间! 睒于鸿轩忍不住在倪清羽的鼻子上重重地刮了一下,“你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倪清羽整张脸窘成了猪肝色,埋进了他的怀里,咬着唇低低地说了一句,“我从来没有经历过人事,前一世,也未曾。” 睒于鸿轩身子僵了一下,她这是在向他解释,前一世,她也没有委身于石易安,不论是前世今生,她的身子都是干净的,都完完全全是他的,他是她唯一的一个男人,唯一的。 所以,这一世,她才会有这么多的害怕和胆怯,所以才会一直拒绝着他,想尽各种法子。 睒于鸿轩的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他紧紧地搂着倪清羽,在她的耳边低语,“之前,我就不应该对你太君子。” 睒于鸿轩自以为自己太君子了,若是他小人一些,倪清羽早就已经被他吃到口了。 倪清羽哑然,她并不以为睒于鸿轩此前对她是君子,他明明早就已经开始对她动手动脚。 在太新的时候,他伤一好,马上就向她扑了过去,最后还是因为倪清羽摔倒受了伤才作罢。 刚回到轩王府,第一次,是因为穆旭端无意中撞见,坏了他的事。 第二次,是因为倪清羽来了红,他不得不打住。 第三次,便是因为那封名单,倪清羽有意用那份名单搪塞,最后她才是虎口脱险。 如此总总,都是因为外力阻挠他才打住,哪一次是因为他自己意志力坚定才主动打住的?没有! 所以,倪清羽有些无语地说:“你确定你的所为很君子吗?” 睒于鸿轩很自然地反问:“我没有吗?”然后,他便又补充了一句,“那是之前,现在我自然是不需要再君子了。” 倪清羽马上体会到了他这句话的意思,因为他贴在她身上的身子又开始燥热了起来。 倪清羽感觉到了他的变化,身子不觉僵住了,她面色窘红,试图挣了一下,但是却是徒劳,整个人已经被睒于鸿轩紧紧地压在了身下。 倪清羽有些紧张,她说话都不利索了,“王,王爷……” 可不可以不要这么野蛮,请你稍微君子一点好吗? 倪清羽被他吻了上去,说不上话来,就算她说了,睒于鸿轩也是听不进去,而是专注着自己的事。 他喘着粗气往下,然后有些恼怒地咕哝了一句,“烦人的衣服。” 倪清羽整个身子软软的,完全没有半点抵抗能力。 她就算有再多的谋划,但是眼下,她也就只能躺在这一方小小的床上,束手无策地与人欢爱。 倪清羽醒来的时候,身上又已经是光裸着,肚子上搭着一根粗壮的腿,几乎要把她压岔气。 倪清羽睁眼便看到了一具同样光裸的身子,倪清羽的脸颊又不自觉地红了一片。 想到昨晚上疯狂猛烈的云雨,倪清羽的脸就变得更红了,她现在只想赶紧穿上衣服,离开这个暧昧的犯罪现场。 倪清羽动了动身子,试图把这条压在自己身上的粗腿挪开,但她这番动作的时候,本尊便醒了过来,露出一个很无邪的笑,“早。” 倪清羽几乎是以为自己看错了,睒于鸿轩正在冲着自己笑! 就算是前世,睒于鸿轩这么对她死缠烂打,也是很少露出笑脸,睒于鸿轩脸上的表情,基本上又只有一个,那就是面无表情! 倪清羽被他的这副神色搅弄得有些慌张,她身上光溜溜的,更是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她有些尴尬地说:“该起身了。” 睒于鸿轩眼角含着似笑非笑的神色,“是啊,王妃该伺候本王更衣了。” 倪清羽险些吐血,要不要这样?他难道一点都不害臊吗?还是对自己的身材这般自信…… 睒于鸿轩若无其事地掀开被子起身,倪清羽赶忙捂住了眼睛,然后一下子扯过被子,捂住了头,那意思已经很明显,睒于鸿轩却是偏偏要凑过来,很是痞气地说:“都看光了,还有什么害羞的。” 倪清羽心里狠狠地啐了一口,却是拉着被子半点不动弹,“你不把衣服穿上,我就不起身!” 睒于鸿轩很想回一句,我有的是办法把你挖出来。 但是想想,还是算了,慢悠悠地把衣裳穿上,“好了,胆小鬼。” 倪清羽这才满是试探地露出半个头,瞄了一眼,睒于鸿轩果然已经穿上了衣裳,她这才放下心来。 她随即又道:“我原本的衣裳呢?” 她总不能只穿着睒于鸿轩的那一身单薄如蝉翼的衣裳走出去吧,就算倪清羽想,睒于鸿轩也是不会同意。 睒于鸿轩没有再继续逗她,穿好了衣裳,便大踏步走了出去。 他刚走出营帐,外面那些探头偷听的人便都把头缩了回去,一副我只是路过的模样。 就连穆旭端和夏津,也是有些偷偷摸摸地在偷听,睒于鸿轩扫了他们一眼,面色如常,但是眼神中,却是含着一股莫名的冷意。 睒于鸿轩拿了倪清羽的那身衣裳,便又走了进去。 张惰和费振祁又想要凑上去听,被穆旭端拉了回来,“你们胆儿也太肥了。” “听听怎么了?反正什么都看不见。”张惰答得理所当然。 穆旭端翻了白眼,夏津重重地咳了一声,“该干嘛干嘛去!王妃醒了,我们也差不多要启程了。” 要启程的话,自然是要好好收拾行当。 夏津的话一出,他们就算是再好奇,也只得压了下去,乖乖地去了。 穆旭端和夏津还未走,睒于鸿轩便与倪清羽从营帐里走了出来,倪清羽的脸颊上还是泛着丝丝红润,看着很是不自然。 穆旭端和夏津都是识趣的,赶忙便要转身窜开,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胡乱开主子的玩笑,就算听到了什么,猜到了什么,也只能充耳不闻。 第三百九十五章 太子阴谋 穆旭端却是没能成功走脱,倪清羽开口叫住了他,他便只能回身,一本正经地问:“王妃有何事吩咐?” “我想知道,我被劫走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倪清羽从昨晚上醒来之后便被睒于鸿轩折腾,根本就没有来得及问这件事。 就算方才她可以向睒于鸿轩打探,但是,她却是实在不愿意单独和睒于鸿轩再待在一起,那股气氛,实在是太暧昧。 再说,当时的情形,还是作为当事之人才最清楚。 那个黑衣人明明告诉她,他们所有人都已经被太后所害,事实证明,这些都是黑衣人骗她的,她便更要把事情经过弄清楚。 穆旭端和夏津的神色都微微变了一下,关于夏宸和良锦的记忆又涌了上来。 穆旭端语气有些低沉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倪清羽的脸色顿时也变了,这一路上过来,他们走的是极其隐蔽的路线,所以受到的追击才少了些。 但是最后,还是避免不了受到了追击,夏宸良锦和顾天宁,三个中没有一个是让人放心的,他们…… 所有人的情绪都变得低沉了下去,其中以夏津的脸色最差,一个是自己疼爱的妹妹,一个是自己喜欢的女人,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一下子就同时消失了,正常人都难以承受。 倪清羽也只能苍白地安慰,“小宸一直都是古灵精怪,良锦也最是沉着聪慧,顾天宁虽然生性不够沉稳,但是武功却是很不错,有他保护着,她们定然是会没事的。” “可是她们若是没事,应该早早地就到了这里寻我们,但是这么久了,我们都没有碰头。”穆旭端提出了最坏的猜测。 他们双方走失了,但是他们的目标都是这里,他们定然也是会往这边走,但是,最后却完全没有碰头,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他们,真的已经出事了。 穆旭端的话叫气氛又变得低沉了下去。 睒于鸿轩的注意点却是不同,他盯着倪清羽看了半晌,“你知道顾天宁?” 随即,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前一世,你连千禧阁都知道?” 倪清羽很有些无辜地看着睒于鸿轩,“是你告诉我的,不是我自己探查的。” 睒于鸿轩面色有些滞然,前一世的自己,怎么这么…… 睒于鸿轩轻咳,还是带过这个话题吧,前世的形象,简直有点不忍直视。 睒于鸿轩提到了另一个问题,成功地把话题转移了,“你在黑衣人那里,怎么逃出来的?他们可有对你怎样?” 他们竟然是还没有问到这个这么关键的问题。 倪清羽也是恍悟,她答道:“我感觉那些黑衣人,对我没有任何敌意,原本我中了毒,身上受了伤,都是黑衣人精心照料治好的。” 睒于鸿轩听到她受伤中毒,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后来,师父和师兄不知怎么就追踪到了那里,然后我就被他们救了下来。” 如此一说,倪清羽还算是很幸运的,若不是常可为和余焕然刚好发现了黑衣人的踪迹,就不会追到那里,那倪清羽,只怕现在还被困在那个院子中。 听到倪清羽没有受什么欺负,睒于鸿轩的心也慢慢放宽了下来。 “你的前世中,可有黑衣人的出现?”睒于鸿轩发问,若是前世她便已经知道黑衣人是谁,那这个谜团,便可以很好的解开。 但是倪清羽却是摇了摇头,“没有,前世,这些黑衣人从来没有出现过,所以当初他们出现围剿千禧阁,我心里也是疑惑不解,完全猜不到会是谁。” “那你可看出了黑衣人的破绽?猜得出他们是谁?”睒于鸿轩又发问,倪清羽一向很是聪明,她或许能够猜得出其中的端倪来。 倪清羽眉头紧锁,“那黑衣人对我们所有人的所为都很清楚,对太后、太子的动静也很感兴趣。那封太子和石易安联合的暗语信件,也被他拿走了,所以我猜测,这个黑衣人,定然也是朝中之人。或者说,他是受某位朝中之人指使。” 倪清羽的话在众人心中掀起了一阵涟漪,但是众人一时却也是猜不出这个人究竟是谁。 睒于鸿轩沉声,“我们不用在这里苦思冥想,他们,定然还是会出手,到时候咱们便有的是机会揭开他们的面纱。” 众人均是点了点头,认可了睒于鸿轩的说法。 睒于鸿轩眼睛微微眯着,释放着阵阵迷离的寒光,“眼下,我们还是先把明面上的敌人处理掉。” “太子。”倪清羽接话。 睒于鸿轩点头,“他早早地就率着自己的人马躲了起来,那日我们和石易安一番奋战,说不定他就躲在暗处偷偷地观战,他等的,就是要我们两败俱伤,然后再坐收渔利。” 众人都心里发憷,他们也都相信这一点,睒于鸿宇竟然敢和石易安联合交易,发动这场战事,他的首要目标便是要把睒于鸿轩除掉,眼下睒于鸿轩还好好地在这里,他定然是不会放过。 “我们马上出发,往陈国赶去,一路上多加小心,据我推测,他定然是不会在秦国境内动手,我们入了陈境,就要更加小心。”睒于鸿轩出声吩咐。 众人都神色凝重地点头。 他们都正待去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这时,倪清羽却是一下子变了脸色,发出了一声不大不小的叫声,睒于鸿轩惊问,“怎么了?” 倪清羽的脸色有些苍白难看,她颤声道:“小宸和良锦,会不会落在了太子手里?” 倪清羽的话让众人都惊住了,这完全有可能啊!夏宸和良锦一行人从秦国赶过来,而太子却很可能率着部队往秦国而去。守株待兔,他们两方很有可能就遇上了。 睒于鸿宇为人如此奸诈,他自然知道控制了夏宸和良锦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说不定到时候两方对阵,还能拿出来好生利用一番。 穆旭端和夏津却想到了更为严重的情况,夏宸和良锦两个水灵的女子,落入了一群男人的手中,就算睒于鸿宇不是好色之人,但是难免他会怀着报复睒于鸿轩的心,让他的人把她们糟蹋了,若是这样…… 他们两人都倒吸一口冷气,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睒于鸿轩沉声道:“通知下去,马上出发!” 第三百九十六章 阴险盘算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一路上,众人的心绪都没有轻松多少,毕竟睒于鸿宇这个后患还在。 这样走了数日,终于是到了陈国边境,刚入陈境,却还没有到达驿站,一行人都很是疲惫,毕竟各种补给都跟不上,士兵们都是靠着吃野果野菜补给。 他们这样的架势,不像是胜仗归来,反而像是落败而归。 “这一段是最好下手的地方,我们小心。”睒于鸿宇传了话下去,众人都打起了精神。 的确,这里已经进入了陈境,但是山林地带,林木繁茂,适合隐蔽。又还没有到驿站,他们也还没有人马和食物的补给。 众人慢慢行着,天色慢慢变晚,倪清羽突然感到了气氛的变化,她的听力一向很灵敏,她转头便看到了睒于鸿轩的脸色也变了,其他人也都现出了这般神色,众人便都停了下来。 看来,他们猜测的果真没错,睒于鸿宇当真是要杀他们。 睒于鸿轩冷声道:“出来吧!” 他的声音中气十足,在四周震慑十足。 众人马上就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没一会儿,他们身边便围满了人,他们仅剩的那些士兵被团团围住,众人虽然十分疲困,但是气势却并没有任何怯懦,一个个拿着剑,杀气十足的模样。 在那些人中开出了一条道,那人,果真是睒于鸿宇,他的脸上挂着阵阵笑意,格外挑衅地看着睒于鸿轩。 夏津看出了异常,“将军,他的人马怎么会这么多?” 睒于鸿轩也看了出来,这些人不可能都是睒于鸿宇从战场上偷偷带出来的,“这其中一定有他后来叫来的援兵。” 睒于鸿宇笑容格外奸邪,“睒于鸿轩,没想到你的命竟然这么大!” 睒于鸿轩冷冷一笑,“你还没有死,我怎么敢先死!” 睒于鸿宇脸上的笑凝了一下,但是很快,他便把这股异常隐退了下去,“石易安杀不死你不要紧,今天,我便亲手把你解决了!” “你以为你把我杀了,在父皇那里就能把黑说成白吗?我早就已经写了战报向皇上禀报,你和石易安的那些勾当,父皇早就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你真是可笑,还妄想瞒天过海!”睒于鸿轩语带嘲讽。 谁料,睒于鸿宇的脸上却完全没有惊慌之色,而是在手中亮出了一份东西,“你说的战报,可是这个?” 众人见了,脸色顿时大变。 “你竟然把战报拦截了下来!”睒于鸿轩的声音中带着满满的怒气。 “什么叫拦截,我与你是一道出征的皇子,战报理应是我们两人一同写就,眼下我觉得你呈报的那些信息多有不符,便修改了一番,有何不可?”睒于鸿宇很是洋洋自得的神色。 “睒于鸿宇,这件事本就是你在暗中操纵,你如此这般明目张胆地率军围剿胜利班师之军,你以为你这样就可以瞒天过海了吗?”倪清羽忍不住不出声大骂。 夏津亦是开口道:“就算你把我们给皇上的战报拦截了下来,可是秦国的战报你是拦不下来的,你和石易安签订的那些糊涂东西,我们已经转交给了秦国使臣,到时候,你以为,你觉得我们皇上会不知道吗?” 睒于鸿宇的脸色顿时一阵大变,但随即,他又让自己镇定了下来,他看着倪清羽,森森然地笑了,“轩王妃好胆色,竟然不远千里赶来寻夫,伉俪情深,实在是感人。不过我也要好好感谢你,正是因为有了你这位轩王妃在此,我的罪名便容易洗清多了。” 众人听了睒于鸿宇这句话,脸色骤然变了,他们都已经隐隐猜出了睒于鸿宇的意图。 倪清羽有些底气不足地说:“睒于鸿宇,你以为你现在在皇上面前还是隆宠加身吗?你自己那一屁股烂账早就已经让皇上失望,皇上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你蒙蔽!” “太后已经帮了我一把,把你头上的罪名狠狠坐实,现在你可是全国上下通缉之人,我是太子,我有义务把朝廷要犯捉拿归案,把你抓了回去,我身上的那些罪名便都可以洗脱。” 睒于鸿宇又是微微一笑,“眼下我的这些援军都是奉了父皇的旨意前来捉拿要犯,轩王护短,率军相抗,本太子将轩王就地正法,再将钦犯捉拿归案,此乃大功一件。” 睒于鸿宇竟然打的是这样一个算盘! 倪清羽和穆旭端等人是朝廷侵犯,身上背负的,正是挑起这场战争的重大罪名,这项罪名眼下并没有除去,睒于鸿宇看到朝廷钦犯要捉拿,那是名正言顺。 而睒于鸿轩是绝对不会让她被抓,睒于鸿轩率军反抗,睒于鸿宇便成了正义的一方,奋力相搏! 这一场混战,睒于鸿轩就算死了,那也是因为护着朝廷侵犯,也是罪有应得!他睒于鸿宇抓住了倪清羽,自己和石易安勾结的罪名就可以完全推给倪清羽,自己相安无事! 好阴险的盘算! 睒于鸿宇这一段时间果真是一直都在暗中窥视着他们,他早就知道了倪清羽已经来了,对于京城中发生的那些事情,他也早就已经收到了情报,所以,他才会早早地有了这样的谋划。 倪清羽几乎已经感到一阵阵绝望。 他们这一支胜利之师,难道就要被冠上逆贼的罪名吗?辛苦赚来的胜利果实,难道就这样被睒于鸿宇这个小人夺走吗?她真是不甘心! 睒于鸿宇看到他们的神色,脸上愈加得意,他狠狠地说:“今天,你们谁都别想活着走出这里!” “那要看你究竟有没有这个本事!”睒于鸿轩的手已经在慢慢拔剑,他下意识地把倪清羽护在身后。 倪清羽心里有些感动,她轻轻地挽着睒于鸿轩的手臂,“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她对自己的武功已经很有把握,只要不是高手,她基本上都可以自如应付。 睒于鸿轩回头给了她一记抚慰的眼神,眼神中含着各种情绪,他告诉自己,这一次,就算自己死了,也要把倪清羽好好护着,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第三百九十七章 只为救你 睒于鸿宇要一声令下,倪清羽突然喊道:“慢!” 睒于鸿宇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怎么了?害怕了?想要投降了吗?” 倪清羽脸上闪过一丝怒意,她极力地压制着,“我并不是要投降,只是,在开打前,我想把一些事情弄清楚。” 倪清羽紧紧地盯着他,就算他们没有几分胜算,她也希望能从睒于鸿宇口中得到答案。“你手上,可有我的两个婢女和另一个男子?” 睒于鸿宇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又有些烦躁,“什么婢女?本太子对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不感兴趣!” 倪清羽看到他的神色,她已经能断定,夏宸和良锦没有落入睒于鸿宇的手中。 夏津和穆旭端的心里不知道是该紧张还是该放松,他们没有再睒于鸿宇手中,那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跟他们会合?难道,是出了其他意外?还是,已经被太后的人抓了? 他们还在胡思乱想着,睒于鸿宇便已经没有了耐心,没有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一声令下,他的人便已经向睒于鸿轩发动了进攻,双方混战。 睒于鸿宇的人手众多,很大一部分便是朝廷派来捉拿倪清羽的,眼下都被睒于鸿宇控制着。这些人马一直在此养精蓄锐,守株待兔,而睒于鸿轩的人,数量跟不上就不用说了,补给也跟不上,还是一路跋涉而来,各方面都没有占任何优势。 双方一动手,战局便已经渐渐明朗。 睒于鸿轩眼下顾不了这么多,他唯一要保的,就是倪清羽,只有倪清羽。 穆旭端等人围着睒于鸿轩,一起杀开了一条血路,快速地逃窜。 睒于鸿宇怎么会让他们这般轻易地逃脱!弓箭手拉开了弓,嗖嗖地便向他们射去,睒于鸿轩的腿上狠狠地中了一箭,他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 众人顿时一惊,睒于鸿轩忍着疼,硬生生地把那根箭拔了出来,然后从身上扯下一块布,紧紧地扎了起来,不让血继续流。 睒于鸿轩简单地处理着这一切,倪清羽便是尽己所能为他抵挡住还在往这边射来的箭。 睒于鸿轩拉着倪清羽,纵身一跃,“快走!” 夏津和穆旭端等人在后面断后,睒于鸿轩已经拉着倪清羽运了轻功飞离。倪清羽也奋力施展着轻功,所以她也着实没有给睒于鸿轩拖后腿。 倪清羽看着睒于鸿轩的那条腿,心里一阵阵扯疼。 睒于鸿轩却是抛给她一记安慰的笑,“不就是一箭吗?我没事。” 倪清羽只是紧紧地挽着他,就好怕他会突然消失了一样。 突然,睒于鸿轩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异常,倪清羽的神色中也有些变化,他们都已经察觉到了,有高手!数量还不少! 他们刚刚有这个发现,两人便感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后背袭来,两人都有些猝不及防,一下子从高空跌落了下来,睒于鸿轩实实在在地哼了一声。 没一会儿,穆旭端和夏津便赶了上来,他们落在睒于鸿轩和倪清羽的身旁,一阵哒哒马蹄往这边来,是睒于鸿宇的人,正在往这边追来。 那些士兵原本就没有多少,并不难解决,况且睒于鸿宇的目标本来就是倪清羽和睒于鸿轩,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夏津和穆旭端两人也感受到了周围的那一股神秘的力量,他们不觉是暗暗对望了一样,互相都没有敢轻举妄动。 “将军,这些人,是谁?”夏津率先出声发问,林子里一片静谧,看不到任何人。 若不是他们都是有武功的人,听力良好,定然是察觉不出这里有任何异常。 倪清羽和睒于鸿轩互相对望了一眼,“你也猜出来了?” 倪清羽点点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些人,应该是黑衣人。” 穆旭端的脸上也没有现出太大的异常,他心里已经是猜了出来,倪清羽说了出来,就大大加重了他的猜测。 夏津倒是有些怔住了,没想到是黑衣人。 睒于鸿轩沉声大喝,“既然来了,就现身吧!” 睒于鸿轩的大喝声一落下来,周围顿时就传来一阵沙沙的声音,然后他们周围便是一阵阵黑影飘来飘去,再一眨眼,眼前便是一个个身着黑衣的人。 倪清羽和穆旭端的眼神不约而同地落在了站在他们正对面的这个黑衣人身上,他们都认了出来,这个人,就是黑衣人的首领。 睒于鸿轩也认了出来,此前,千禧阁被围剿的时候,他曾经与此人交过手,但是最后,却是两败俱伤,未分伯仲。 睒于鸿凯嘴角勾了勾,语气轻柔,看着倪清羽,“王妃不辞而别,可是叫我们好找。” 又是已经刻意改变了声线的声音,倪清羽的目光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着,“你们如此阴魂不散,究竟想要怎么样?” 倪清羽心里已经有些发毛,她实在是不想这样被这些黑衣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而他们却连他们的身份,他们的目的都不知道,这样的对决本身就很是不公平,信息的不对称,更是叫他们觉得没有半点安全感。 睒于鸿凯淡淡开口,“我是来救你的。” 倪清羽神色怔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随即有些冰冷地说:“我不需要你救。” 睒于鸿凯又是淡淡地说:“睒于鸿宇的人马上就要来了,你们有信心能逃得了,打得过吗?你跟我走,我绝对不会伤害你,还能确保你的安全。” 睒于鸿凯至始至终都是在和倪清羽说话,都未曾理会过睒于鸿轩,睒于鸿轩的目光却是一直定在他的身上,想要从他的身上看出点端倪来。 倪清羽听着这人的话,她竟然感觉,这个黑衣人对她真的完全没有半点恶意,她心里不由得放下了些许防备,“那他们呢?你也不会伤害他们吗?” 睒于鸿凯在穆旭端和夏津两人身上扫了一些,“他们两个,若是王妃求我,我也是可以顺手救了。但是他……” 他的目光定在了睒于鸿轩的身上,“他,我就管不着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究竟是谁 睒于鸿凯的话让气压一下子沉了几度,睒于鸿轩声音冷沉,拉过倪清羽的手,“我们这里的所有人,都不需要你们插手!” 睒于鸿凯哼笑一声,“看来是我的语气太柔和,你们都误解了我的意思。我来这里,第一,就是为了我这个不辞而别的小客人,这一趟要把她请回去,不管她愿不愿意,都必须要跟我回去。第二,就是为了看睒于鸿宇要怎样把你杀了,这想来定然相当精彩。若是睒于鸿宇太脓包,杀不了你,我也不介意帮帮他。” 倪清羽听了这话,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神中含满震惊之色。 穆旭端和夏津也被他的这话震慑了一下,不知怎么的,他们听到这人说话的气势,总有一种十足的压迫感,叫他们有些难以承受。 睒于鸿轩眼神中的寒意却是愈加浓重了起来,冷冷地盯着睒于鸿凯。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你们这样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倪清羽忍不住又发问,眼神中含满困惑。 虽然她知道自己一定是问不出什么答案来,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发问,这些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睒于鸿凯轻笑一声,“这个问题,以后你就会知道。至于我现在的目的,真的只是为了救你,没有别的意思。” 睒于鸿轩却是冷冷地道:“还有就是为了杀我吧!” “如果你要这样说,也并不是说不过去。现在已经有人在为我代劳,我就懒得动手了,便只是想好好地看这场好戏。”睒于鸿凯丝毫不忌讳地说。 倪清羽的手脚顿时一阵战栗,她一下子护在睒于鸿轩的面前,“你不能杀他,你若是杀了他,我就跟你拼命!” 看着护在自己面前的倪清羽,睒于鸿轩的神色微微变了,心里漾起一股暖暖的思绪。 睒于鸿凯遮在面具后面的脸也是微微变了,带上了些许愠怒,但是他们却是看不到。 睒于鸿凯有些冷冷地说:“跟我拼命?你还不够格。” “就算不够格,我也不会放弃!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倪清羽语气铿锵,睒于鸿轩的眼神不觉又是闪了闪,带着一丝欣喜看着倪清羽。 睒于鸿凯的手却是微微握着,脸上的怒意愈盛。 远处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睒于鸿凯的声音也蒙上了阵阵寒意,“你们还是先想想要怎么跟睒于鸿宇的人拼命吧。” 众人的脸色顿时又是变了一下,睒于鸿宇的人马虽然都是没有武功之人,但是他们的人数众多,又有弓箭等工具在手,他们就算是武功高强,如此以少对多,也定然是无法对抗。 睒于鸿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他手一挥,其他黑衣人便已经飞到了树上,隐藏了起来,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他自己也是飞上了一根树枝,还不忘深深地看了倪清羽一眼,“若是你想让我帮忙,就有些求人的样子,或许我心情好了,会考虑把他救了。” 睒于鸿轩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他冷声道:“你是我的什么人!我就算是死,也不需要你出手相救!” 睒于鸿凯却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不要误会,我就算把你救了,也只是为了亲自动手罢了。” 倪清羽听了他说的话,顿时觉得一阵森然,她有一种感觉,就算睒于鸿宇的人数众多,但是在他这里还可以稍稍搏一场,但是在黑衣人这里,他们只怕是半点好处都捞不到。 但是,若是他们刚把睒于鸿宇解决掉了,黑衣人又很不厚道地趁虚而入,那他们就算是有再大的本事,也是难以周全。 如此一想,与其一会儿与睒于鸿宇一阵缠斗后再来对付他们,还不如现在借助他们的力量把睒于鸿宇解决了,然后再名正言顺地与黑衣人斗上一场。 但是这个黑衣人看起来性情脾气都很古怪,他虽然说了自己出言求他就会考虑帮忙,但是谁又知道他会不会真的出手?那她又要怎样求这些黑衣人帮忙呢? 倪清羽脑子快速地转了一圈,心中有了主意,她高声道:“你很恨王爷,对吗?” 睒于鸿凯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倪清羽又继续道:“我看得出来,你今天的目标也是王爷,既然是自己要解决的人,为什么要借助别人的手?自己的敌人,不是自己动手更好吗?” 睒于鸿凯领悟过来倪清羽说这话的意思,他微微挑眉,“你想用激将法让我帮你们摆平睒于鸿宇?” 他一句话便把倪清羽的心思点破,倪清羽面色一滞,这黑衣人果然十分不好对付。 睒于鸿轩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倪清羽见此,也顾不得许多,她愈加激将道:“怎么,难道你不敢?你是对付不了睒于鸿宇,还是觉得你根本就打不过王爷?因为你打不过,所以你就想让睒于鸿宇先把我们打个半死,然后你再直接捡便宜。” 这个黑衣人定然是武功高强的人,但凡武功高强者,都是有自己的脾性,其中最普遍的脾性,便是傲气。 倪清羽怀疑他打不过睒于鸿轩,不过就是一个激将,他若是受不了这个激将,便定然会中计。 睒于鸿凯冷笑一声,“王妃果真是聪慧之人,你的激将法用得很不错。既然你怀疑我打不过睒于鸿轩,今天我便与他来一场单打独斗,让你亲眼瞧瞧,我是怎么亲手把他杀了的!” 倪清羽听了这话,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这是已经要动手收拾睒于鸿宇了。 但是不知道怎么会是,倪清羽听到他这番话,心里更是升起一股深浓的森然。 睒于鸿轩语气愈加阴冷,“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是吗?那就好好瞧着好了!我先把睒于鸿宇这个蠢货解决了!” 睒于鸿凯吹了一声口哨,更多的黑衣人涌了上来,数量之多,叫众人倒吸凉气,倪清羽感觉手心已经升起了一股深深的寒意。 就算是解决了睒于鸿宇,他们,只怕也是难以从这些黑衣人手中逃脱。 倪清羽紧紧地握着睒于鸿轩的双手,“就算是死,能跟你死在一起,我已经很难满足了。” 睒于鸿轩眼眸中闪动着一丝动容,他把倪清羽拥入怀中,“我不会让你死的!” 第三百九十九章 太子落败 黑衣人飞驰而去,他们听到一阵打斗声,然后是一声声的惨叫,过不了多久,打斗声便慢慢停了下来。 倪清羽不觉是和睒于鸿轩一阵对视,那些黑衣人竟然这么快就把睒于鸿宇的人解决了吗? 这时候,三个人影闪了过来,最后落在了他们的身旁,是张惰、高源和费振祁,他们的身上都沾着血,但是却不是他们自己的血。 张惰喘着气,以为他们不知道黑衣人的存在,就着急地要与他们解释,“黑衣人,黑衣人又出现了!和太子的人杀了起来!” 睒于鸿轩声音阴沉,“我们方才已经打过照面了,他们杀了睒于鸿宇的人,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们。” 张惰不觉暗暗咽了一下口水,“那,那我们赶紧跑吧!他们太厉害了,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把戏,那些士兵都一阵阵怪叫,很是痛苦的神色。” 穆旭端悠悠地说:“逃不掉的,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 张惰的脸色顿时一阵惨白,方才还以为是救兵突降,现在才知道,这是更大的麻烦。 睒于鸿轩的目光微沉,“我看得出来,他的目标是我,对于你们,或许他不会为难。” 他的目光落在倪清羽的身上,他看得出来,那个黑衣人对倪清羽很特别。 此前把她从轩王府劫走,也从来没有伤害她,而是悉心地为她疗伤,这就很可能说明,那些黑衣人把她劫走,只不过是为了救她。 而这一次,他也很明确地说,他来就是为了救倪清羽。 只是,他还有一个目标,就是把睒于鸿轩杀了。 睒于鸿轩想,若是他无法护他们周全,倪清羽落入黑衣人手中,或许,也是没有性命之忧的。 倪清羽从他的眼神中已经读出了这些信息,她心里一阵发堵,睒于鸿轩还没有开口,倪清羽便已经把他的话堵住了,“王爷什么都不要说了,今天,要么一起冲出去,要么,一起死!” 倪清羽的神色坚定,满含不容置疑,睒于鸿轩的神色不觉是微微变了一下,心里更是感动不已,最终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重重地点头。 倪清羽看了一眼睒于鸿轩腿上的伤,幸亏并没有伤到腿筋,但是单单是皮外伤,也颇有些严重。 眼下身上什么药都没有,她在四周找了找,终于是勉强找了几株草药,她嚼碎了重新给睒于鸿轩包扎上,“这是能止血消炎的草药,眼下只能将就了。”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眼神中包含着各种深情。 这时候,黑衣人便已经回来,睒于鸿凯手中拎着一个人,很不客气地甩在了睒于鸿轩的脚边,那人,便是睒于鸿宇。 睒于鸿宇眼神中含满怒意,恨不得生生地把睒于鸿轩吃了。 睒于鸿凯淡淡地说:“解决了。这个人想来你们是想亲手解决,我就带来了。” 睒于鸿轩毫无感情地说了一声,“多谢。” 一码归一码,眼下,他的确是很想亲手解决了睒于鸿宇,黑衣人把他抓了来,睒于鸿轩自然是要说声谢。 睒于鸿宇没想到自己会这般落败,心里充满了怒气,自己眼看就要胜利了,但是,却被这些突然冒出来的黑衣人搅和了! 睒于鸿轩冷冷地说:“怎么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吧?” 睒于鸿宇眼神中透着几分黯然,又有些怆然若失,“的确是没想到,没想到最后赢的人,竟然会是你!” 倪清羽看着他,目光像刀子一样,“就算今天你把我们杀了,回到京城,你也不一定就是赢家,因为,你还有一个更棘手的敌人,那就是太后。” 睒于鸿宇却是不放在心上的嘲哼了一声,“她与我们斗了这般久,以前赢不了,现在更是赢不了。再说,她扶持的人是你,我把你杀了,她又能把谁扶上去?” “你连真正的局势都没有看清楚,还妄想要在夺嫡战之中获胜。”睒于鸿轩语气愈加讥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睒于鸿宇眼神中带着疑惑。 睒于鸿轩冷冷道:“看在你马上就要命丧黄泉的份儿上,我就告诉你!我和太后,根本就不是一路的,太后根本就另有其他扶持的皇子,眼下我们两个都外出征战,太后在京城,只怕是已经暗中为她的人慢慢铺好了路。你要杀我,她也要杀你。你成功杀了我,也不一定能成功回到京城去,就算回去了,局势只怕也已经完全变了。” 睒于鸿宇的脸色满是怔然,充满了不敢置信。 倪清羽甩给他一份名单,“看好了这份名单,太后已经得到了这份名单,你的那些心腹,做了哪些勾当,她都一清二楚,你觉得她会这么轻易地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吗?你这次回去,只怕你的这些人,都被她拔得差不多了。” 睒于鸿宇有些颤抖地接过了那份名单,扫了一眼,脸色顿时就变得阵阵苍白,然后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起来。 “你,你们,是怎么拿到这份名单的?”睒于鸿宇颤声发问。 倪清羽冷笑,“这份名单本身就是我们的,是不小心被太后搜了去罢了。” 既然睒于鸿宇要死了,那就自然要让他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告诉了他那些真相,也能让他好好地气一气。 睒于鸿宇听了这话,果真是一脸震惊之色,随即就反应了过来,他不敢相信地看着睒于鸿轩,“是你,我的人这些时日一直不断出事,原来是你在背后捣鬼!” 他以为是太后在捣鬼,但是太后的人也同样在出事,他万万没想到,会是睒于鸿轩,因为他以为睒于鸿轩是和太后一个战线的,既然太后的人也出了事,那这件事定然就和睒于鸿轩没有关系,可是没想到…… 原来他这段时间被皇上这般嫌弃起疑,便全都是拜睒于鸿轩所赐! 看到他这番震惊气恼的神色,倪清羽真是觉得痛快极了。 “是我又怎么样?好像你便没有对我做过这样的事情一般!”睒于鸿轩语调寒彻。 睒于鸿宇一阵癫狂地笑了,“怪我,怪我太傻,斗不过你。既然今天事情已经演变成了这番,要杀要剐,随便你!” 第四百章 为他挡掌 睒于鸿轩又是一声冷笑,“我自然是不会手软!只是,杀了你之前,我还要告诉你一番你死后的惨状!我手上,有着你和石易安签订的部分条约,那些,就是你与他勾结的证据!我不仅是让你死这么简单,更是要让你死后身败名裂!” “我会让父皇把你的太子之位夺掉,让你连进皇家冢的资格都没有!让父皇把你贬为庶民。你母后,会被以教子无方的罪名逐下皇后之位,你们董家,也会就此落败!你一步走错,便满盘皆输!” 睒于鸿轩一声声,一句句,都生生落在睒于鸿宇的耳朵里,生生地冲击着他,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格外精彩。 这些话,倪清羽在石易安死前也对他说过,最后,石易安死的时候,眼睛都是睁着的。 现在,他也要把这些话原原本本地说给睒于鸿宇,他要让睒于鸿宇死不瞑目! 事实证明,睒于鸿轩的效果达到了,睒于鸿宇整个人已经完全陷入了极度癫狂的状态,不停地摇着头,嘴里无序地喊着:“不,不要,不会的,不会的!” 睒于鸿轩冷冷地笑了一声,然后没有再给睒于鸿宇任何机会,挥刀扬起,刀起刀落,人头落地。 看着那个滚落的人头,睒于鸿轩眼神中没有半分怜悯,倪清羽和众人,也都没有半分变色。 倪清羽这样有大胆谋图的人,面对这点小事,她早就已经能够如常面对。 黑衣人一直都背对着他们,等到睒于鸿轩把睒于鸿宇解决了,他才是转过身来,悠悠地说:“要杀就杀了,还废话这么多,真是麻烦。” 睒于鸿轩看着手中的刀,冷冷地道:“一会儿我动手的时候,一定不会让你有机会废话,浪费大家的时间!” 睒于鸿凯冷冷地笑了一声,“口气倒是挺大,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我若是赢了你,你待如何?”睒于鸿轩挑眉问道。 “没有这种可能。”睒于鸿凯语气甚是笃定。 睒于鸿轩眉眼微眯,“世间便没有什么不可能之事。我知道你今天的目标只是我,若是我赢了你,你的人便不能为难于我们,如何?” “除非,我命丧你手,否则,我不会让你活着离开。你若是把我杀了,我的人,绝不会为难你们任何人。”睒于鸿凯的语气森然,没有半点商量余地,却又带着一股优越感和自信。 倪清羽心头一怔,又是笼上了深深的怵意,她本能地觉得,眼前的这人,是劲敌,睒于鸿轩要赢,并不容易。 睒于鸿轩沉声道:“好!这是你说的!那便动手吧!”睒于鸿轩沉声喝完,便纵身而起,向睒于鸿凯杀去。 “小心!”倪清羽声音中满含着急。 睒于鸿凯的脸色又是变了一下,因为倪清羽的这声“小心”,他出招的时候变得愈加阴狠了起来。 长剑横胸,剑光映得冷面生寒。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两个黑影已经缠斗在了一起,身形移动异常快捷,叫他们完全无法捕捉。 左边一剑,斜斜插向睒于鸿轩右肋,睒于鸿轩后退一步,将这一剑让开了去,长剑回削,剑尖轻颤,疾刺睒于鸿凯鸠尾、巨阙、气海、关元、中级五穴。 睒于鸿凯侧身避过,手中的利剑再是跟进,发出两剑相击的声音,两人的手掌对在一起,“砰”的一声,两人同时飘身后撤。 两人遥相对立,各自暗中调运内息,一时谁都没有先出招。 两人都感到了对方的功力不亚于自己,孰胜孰败,他们都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气势上却是半点都不能输。 在一旁观战的人,都屏息凝神,半晌不敢有所动作。 过了片刻,睒于鸿凯长剑一引,率先发动,他的剑在空中密密织就一张天网,将睒于鸿轩笼罩在漫天剑影当中。 睒于鸿轩冷笑一声,剑幕当中破开屡屡寒线,漫天便是飞舞的星光剑芒,直把众人晃得眼花缭乱。 众人正看得心惊动魄之时,突然,一个迅捷的身影闯了进来,然后众人便看到了如千花般绽放的飞镖,齐刷刷地向睒于鸿凯袭去。 高手过招,胜败不过在分毫之间,岂容如此丝毫闪失? 别说睒于鸿凯一时不查,他就算是早有防备,也是要耗费些心力才能躲开。 千镖过后,便是浑厚的一掌,睒于鸿凯重重地跌落在地,口吐鲜血。 众人都被这突然的变故惊住了,常可为脸上挂满了怒意,却还是不打算收掌,打算再添上一掌,把睒于鸿凯解决了。 “师父住手!”倪清羽下意识地就喊出口,更是一个健步追了上去,倪清羽知道,常可为再添一张,睒于鸿凯必死无疑。 但是,常可为若是用这样的方式把睒于鸿凯杀了,那,最终死的,就只能是他们自己,因为这些黑衣人是绝对不会放过他们,而他们,绝对不会是这么多黑衣人的对手。 但是常可为已经发掌,倪清羽几乎是完全没有任何犹豫便挡了上去,那掌力道十足,倪清羽生生地被震出了老远,亦是重重地吐了一口血。 所有人都震住了,谁都没有料到倪清羽会突然冲出来为黑衣人挡了这一掌。 睒于鸿凯整个人更是像石化了一样,倪清羽,竟然为他挡了这致命的一掌。 睒于鸿轩一个健步便飞了过去,紧紧地把倪清羽抱了起来,他知道倪清羽为什么要挡这一掌,她,这是在用自己的命,救大家的命。 睒于鸿轩眼角顿时一阵阵湿润,他抱着倪清羽的手不停地颤抖着,“你怎么这么傻!” 睒于鸿轩顾不得许多,就地就开始为倪清羽运功疗伤。 常可为的那一掌,岂是这般简单的?当初他就是中了常可为的一掌,险些丧命。 常可为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徒弟为什么会为了那黑衣人挡了这一掌,他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于此同时,睒于鸿凯受到突袭受重伤也一下子激怒了其他黑衣人,他们纷纷从隐藏之处跳了出来,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是杀气,把倪清羽等人紧紧地围住了。 第四百零一章 手握人质 常可为心里傲气十足,他遇上了自己的敌人,就算是鱼死网破,也是毫不畏惧,眼下,遇上这样的情景,即便知道没有几分胜算,他还是不会屈服。 常可为冷哼,“你以为我会怕了你们不成?” 班楚扶起睒于鸿凯,睒于鸿凯已经伤得很重,内息都已经紊乱,他自己内力不足,只能先点住了睒于鸿凯的一些主要穴道,护住他的心脉,并倒出几粒药丸喂进了睒于鸿凯的嘴里。 睒于鸿凯勉强坐了起来,亦是就地盘膝而坐,开始运功为自己调息。 班楚眼神中含着满满的杀意,双手紧紧地握着,发出咯咯的声响。 他转身,冷喝一声:“带上来!是该让他们知道一点厉害了!” 班楚的话音刚落,四个黑衣人便把四个人押了出来,众人看到押上来的人,都震惊不已,是夏宸、良锦、思婵和顾天宁!此前他们就已经被藏在这里,但是夏津等人却完全没有察觉! 夏宸和良锦的眼神都巴巴地望着夏津和穆旭端,夏津和穆旭端两人的眼神也是巴巴地落在她们身上。 谢天谢地,她们都平安无事。 但是,另一件不太乐观的事情就是,没想到她们会落入黑衣人的手里。 而且,思婵怎么会出现? 但是思婵并不重要,他们眼下,满心满脑关心的就是怎么把他们救出来。 他们被点了穴,动弹不得,也说不上话。 穆旭端和夏津异口同声,“快放了她们!” 他们喊出来的时候,两人都忍不住对望了一眼。 黑衣人伸手解开了她们的穴道,夏宸便马上喊道:“哥哥,快救我!穆旭端,你个混蛋,竟然抛下我们不管!” 她叫嚷着,眼泪一下子便流了出来,格外楚楚可怜。 穆旭端的心一下子揪在一起,“对不起,我找不到你们,就……” 夏宸却像是一个见了妈妈的孩子一样,开始撒娇不已,“我不管,你找不到我就狠心走了,你就是混蛋!害我们被这些可恶的黑衣人抓着。” 良锦张了张嘴,却是没有喊出什么,只是眼神一直落在夏津身上,夏津的眼神也落在她的身上。 穆旭端见到夏宸这么生龙活虎的模样,心里稍稍放下心来,还能这般骂人,定然是一切都好的。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他们有没有欺负你们?” 这些黑衣人,不会对她们…… 夏宸抽泣了两声,倒是老实地摇头,“没有,就是一直点着我们的穴道。” 他们放下心来,看来这些黑衣人,并不是这般丧心病狂。 班楚的声音却冷冷地传来,“之前我们主子便是对你们太客气,现在,我可不会对你们有半分客气!” 夏津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你们想怎么样?” 班楚的眼神中愈加盛满杀意,“你们做出偷袭这样的把戏,把我们主子伤得这般重,那我们就没有必要再跟你们客气!这四个人,我就一个个地收拾,把他们收拾好了,再把你们一个个收拾干净!” 众人的脸上现出惊惧神色,这些黑衣人,他们定然是无法对抗,若是他们一起出动,那他们基本上是全无胜算! 穆旭端一脸紧张,“你们冲着我们来,决不能伤害他们!” 班楚冷哼一声,“看来,你们是很紧张她们,最紧张的,就是她吧!” 他指着夏宸,“既然你紧张她,那我就先那她开刀!” 穆旭端和夏津惊得没了血色,两人同时喊道:“不要!” 夏宸脸上也是一脸惊惧,她大喊,“你们主子都对我客气三分,你要是敢动我,他一定不会放过你!” 班楚心里怒意更盛,“你没看到我们主子现在被伤成什么样了吗?你们既然不遵守规则偷袭,那,我就要你们所有人都付出代价!就算主子责罚于我,我也甘愿受罚!” 良锦突然喊道:“不要!你,你不要伤她,你要杀,就先杀我吧!” 良锦也已经吓白了脸,但是眼下,她却是壮着胆子,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夏宸心里涌起一阵感动,脸上还是挂着泪珠,有些怔然地看着她,唤了一声:“良锦……” 夏津一听,马上喊道:“不,不可!你们,谁都不能有事!” 良锦眼角也含上了泪光,有些可怜,又有些含情地看着夏津。 这时顾天宁连连喊道,脸上尽是担心着急之色,“不不不!你们不能伤了良锦,要杀,就杀我吧!我不怕死!” 顾天宁一脸紧张地护着良锦,良锦的神色不觉微微一变,回想这段时间,顾天宁也一直这般对她另眼相看,叫她有一股很怪异的感觉,那股感觉说不上来,只是叫良锦有一点感动,有有些觉得难以承受。 班楚冷哼,“英雄救美?放心,你们,谁都逃不掉,不过是谁先谁后的问题!” 穆旭端和夏津一直都保持着异常警惕的状态,生怕班楚会突然出手。 常可为看到他们手中的人质,心里有些不忿,原本他想硬拼,但是现在却有了顾忌,心想,真是麻烦! 夏宸却已经开始怨怪起常可为来了,“都怪你,人家打架打得好好的,你为什么突然冲出来?这样趁人之危,把这个人都惹急了。” 常可为见夏宸在指责他,顿时气得有些蹬鼻子上脸,“这些黑衣人这般可恶,我出手杀了他有何不对?倒是我这奇怪的徒儿,竟然突然冲出来挡了那一掌,不然,他必死无疑!” 夏宸有些认真地说:“其实我觉得这个人挺好的,他都没有伤害我们,他要杀的,只是王爷……” 黑衣人曾说过,他的目标就只是睒于鸿轩,只要他把睒于鸿轩杀了,其他人,他都会放掉,绝不会为难。 不知道怎么的,夏宸本能地就相信了他。 虽然这样说有点不厚道,但是,牺牲了睒于鸿轩,他们就相安无事了。 穆旭端和夏津听了夏宸的话,也有些哭笑不得。夏宸打的是什么算盘啊?就算她打这样的算盘,可不可以不要说出来,丢人。 好吧,夏宸心里自责了一番,王爷是主子,怎么能妄图牺牲主子的性命换取自己的活命呢?看来她真的是没有做忠仆的潜质。 第四百零二章 罢手停战 班楚根本已经没有了耐心,“我没有这么多时间听你们在此话家常,现在,就是你们的死期!” 班楚正要一声令下让手下之人杀了夏宸,一个声音传来,“慢!” 这个声音很是虚弱,但是又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班楚莫名地就停了下来,众人的目光终于是落在了脸色苍白的倪清羽身上,她整个人已经倒在了睒于鸿轩的怀里,完全坐不起身来。 但是,她却是强撑着,看着班楚:“我,为他挡了一掌,救了他一命,求你,放过他们。” 班楚的目光带着一股寒意,他听了倪清羽的话,有一瞬间是犹豫的,因为,他知道倪清羽对自己主子的特殊意义。 但是,看着自己主子已经变成这般模样,对于倪清羽的请求,他便硬下了心没有答允,班楚还是那副冰冷的语调,“我们主子也救过你的命,你眼下为他挡一掌,理所应当!再说,主子原本就是你们伤的!” 睒于鸿轩的语气冰冷,“那就决一死战,鱼死网破好了!” 班楚语气轻蔑,“对付你们,只有鱼死,不会有网破!” 倪清羽顿时一阵咋舌,她知道,班楚定然是做得出把他们都灭了的事情。 倪清羽只能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睒于鸿凯的身上,她知道,这个黑衣人,对她是特殊的,虽然她并不知道因为什么,但是她知道,此人对她是特殊的。 倪清羽看向睒于鸿凯的方向,声音中带着一丝祈求,“求你,放了他们!求你!” 睒于鸿凯依然打坐运着功,半点回应都没有。 班楚嘴角勾着嘲讽的笑,这样荒唐的请求,主子怎么会答应! 倪清羽不死心,语气中的祈求愈发明显,“求你,我知道,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伤害我,即便你把我劫走了,你也没有伤过我。我,我知道,你也不想伤他们,我求你,放了他们!看在,我为你挡了一掌的份儿上……” 倪清羽几乎已经是异常卑微地在祈求,叫人为之动容。 睒于鸿轩把倪清羽紧紧拥着,心里阵阵心疼,“你怎么那么傻!为了给我们求一条生路,这样值得吗?你就这么确定,他会真的放过我们?” 倪清羽紧紧地盯着睒于鸿凯,“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觉得他会,他一定会的!” 睒于鸿凯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倪清羽的话一下下地落入了她的心坎,让他一阵阵触动。 他,做了什么,会让倪清羽这般信任? 班楚却是没有打算再理会倪清羽,他转身,高声大喝:“准备,给他们一个厉害瞧瞧!” 众人的心头提到了嗓子眼,所有人的蓄势待发,只消那黑衣人动夏宸一下,他们便定会冲出去以命相搏。 这时,一个声音却缓缓传来,“住手。” 语调很是低沉,但是,有带着很强的威慑力,班楚怔了一下,那些准备动手的黑衣人也都纷纷收了刀。 倪清羽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紧紧地盯着睒于鸿凯。 睒于鸿凯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着倪清羽,用一副淡淡的神色与她对视着。 过了半晌,睒于鸿凯开口,“放了他们,我们走。” 淡然的语气,但是却让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倪清羽更是激动得几乎难以承受。 “主子……”班楚惊讶得难以置信,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地放过这次机会,怎么可以不好好教训一番? “走!”睒于鸿凯的语气不容置疑。 班楚的话一下子便咽了下去,就算是心里有再多的不情愿,也只能顺着自己主子的意,他狠狠地开口大喝:“放了他们,撤!” 常可为见到这番场景,就算是知道自己的仇人就在眼前,但是考虑到现在的情势,为了不牵连无辜,他便也只能暂时罢手。 “谢谢!”倪清羽看着睒于鸿凯,虚弱地道,眼神中闪着一丝真诚。 睒于鸿凯的目光与她对上,又与睒于鸿轩的目光对上,“下次,至死方休。” 他撂下这句话,便纵身飞去,消失在夜空之中,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是拼尽了全力,才能飞得这么潇洒,这么平稳,他受的伤很重,胸腔已经翻滚不已。 他一消失在他们视线里,便落了下来,脚跟落地的时候,险些没有站稳。 班楚跟着落了下来,赶忙扶住他,“主子!” 他探到了睒于鸿凯的脉搏,惊叫,“主子,你的伤……” “走……”睒于鸿凯气息很是不稳,只说了这么一个字,整个身子便已经倒在了班楚身上,班楚狠狠地咬着牙,喝了一声:“还不快帮忙!” 一行黑衣人,瞬间便消失在了森林尽头。 黑衣人走了,倪清羽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又重新倒在了睒于鸿轩的怀里。 睒于鸿轩心里阵阵扯疼,他又要为倪清羽运功疗伤,常可为却走了过来,一下便出掌为她疗伤。 睒于鸿轩心里就算气恼常可为无故闯入误伤了倪清羽,但是眼下,也只有常可为一个人,才能为倪清羽疗伤。 夏津和良锦等人被撩在了那里,黑衣人没有给她们解开穴道,穆旭端和夏津赶忙便冲了过来,给他们把穴道结了。 夏宸一下子又委屈了起来,看着穆旭端眼眶阵阵发红,穆旭端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没想到自己当初为了躲避那些追兵的一个主意,却让他们分别了这么久。 穆旭端把夏宸搂进了怀里,紧紧地抱着,夏宸也顾不得害羞了,紧紧地抱着他,这般场景,眼泪更是忍不住簌簌地流,一边轻捶着他的背,一边嘟囔地絮叨撒娇着,穆旭端只是一概应着,乖乖接受她的责骂。 良锦眼眶也有些发红,却是有些局促,不敢与夏津对望。 夏津脸上现出满满的笑意,伸手在她的脸颊上捏了一下,“真是不听话,不在京城好好待着往这里跑。” 良锦的脸颊通红,把头垂得低低地,好像是要把头埋进地上去。 夏津也不忌讳地把她揽了过来,抱着她轻叹一声,“真是让人担心。” 良锦在他怀里,又是紧张,又是害羞,还带着阵阵欣喜甜蜜。 一旁的顾天宁看到这番场景,心里却咯噔了一下,闷闷的。 第四百零三章 运功疗伤 他们四人也不能一直当着众人这般卿卿我我,再加上倪清羽现在的情势不容乐观,他们便都收敛了起来,但是夏宸和良锦的脸上还是现出阵阵红润的神色,不难看出,她们两人都很是欣喜。 常可为在为倪清羽疗伤,睒于鸿轩脸色阴沉地一直站在一旁,众人都不敢说话。 最后,睒于鸿轩对夏津等人开口,“去看一下我们的人,检查一番伤亡。” 夏津等人得令便去了,顾天宁毕竟也是男子,他这一趟没有保护好她们,原本就觉得有些丢脸没有尽到职责,眼下便也没有敢偷懒,跟着他们一道去了。 夏宸和良锦两人便被留在了原地,她们感到睒于鸿轩的脸色很不好,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很阴沉的气场,叫她们不敢靠近。 思婵也站在一旁,她一直都被忽略着。想想此前她做过的事情,眼下她陡然站在这里,顿时觉得有些尴尬。 但是大家的注意力都没有放在她的身上,都是尽数看着倪清羽和常可为。 过于许久,夏津等人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些残兵败将,看那情势,这一战,他们的人的确已经损失得差不多,夏津小心地向睒于鸿轩禀报了情况,睒于鸿轩的脸色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轻“嗯”了一声,然后便没有了其他回应。 夏津却是看得出,睒于鸿轩这般反应,实际上心里是非常愤怒,他只是没有表露出来罢了。 众人静静地侯立着,过了许久,常可为才收了掌,他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收了掌之时,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虚弱,两人都向后倒去。 余焕然和睒于鸿轩一人扶住了一个,脸上都是着急神色。 “师父,您怎么样?”余焕然脸上尽是着急神色,他从来没有看到自己的师父有这般虚弱的时候。 常可为定了定神,这才是开口,“我没事,只需要调息片刻便无碍。” 他虽然这么说,但是大家都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丝疲倦,这一次他为倪清羽疗伤,定然是耗费了大量功力。 睒于鸿轩的所有注意力便是停留在倪清羽身上,他把倪清羽紧紧地拥着,让她整个人都靠在自己的怀里。 他伸手探了探,她的伤,已经是好得差不多了,常可为的确是花费了大心力在为她疗伤。 夏宸等人也涌了过来,没一会儿,倪清羽便慢慢睁开了眼睛,睒于鸿轩青隽的下巴落入她的眼里,然后便看到了他整张俊朗的面庞。 她还活着,方才那股难受的感觉,一下子便减轻了许多。 “我还活着,真好。”倪清羽扯出一抹笑,声音很轻很淡,但是却是带着丝丝感触,就像是经历过了生死契阔之后的那种感觉,让人听了有些心酸。 睒于鸿轩冷着脸训斥,“不准说这样的话!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你敢死看看!” 霸道的语气,倪清羽心里却是软软的化开了。 倪清羽缓缓坐了起来,环顾着四周,她首先看到了同样盘膝而坐的常可为,他的脸色挺不好,显得有些苍白无色。 倪清羽猜到了什么,自己方才中的那一掌如此厉害,若不是常可为运功为她疗伤,她不可能好得这么快。 倪清羽心里有些心疼,“师父,您有没有事?” 常可为气息已经比方才沉稳了许多,他自然是不会露出弱态,一副很是不在意地说:“这点小事能有什么事?你把师父我想得太弱了。” 说完,他便已经站了起来,脚下还是有些虚浮,但是他却是硬生生地忍着。 余焕然很不放心地扶着常可为,“师父,您还是先好好调息一番吧,方才您耗费了大量真气……” 常可为不悦地瞪了余焕然一眼,意思是,我有这么差吗? 余焕然却是坚持了起来,“师父方才的那一掌是用了所有的功力,是致命的,就算是师父您亲自疗伤,也是会损耗大量真气才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治愈,所以师父,您就不要再逞强了!” 常可为刚要教训一番自己的这个徒弟,一个激动,一口气顺不上来,他顿时便捂着胸口,说不上话来。 难道是真的老了?不就耗费了这么一点真气,竟然就有点吃不消了。 余焕然见此,也顾不得常可为会训斥,直接就把常可为按在地上,赶忙替他运功调息。 倪清羽看到这番场景,心里顿时涌起一股难受和愧疚,更是有感动,常可为对她真的是好得没话说,宁愿耗费自己的这般多真气为她疗伤。 倪清羽回头看了睒于鸿轩一眼,睒于鸿轩了然,他便运起功力,与常可为掌心相对,同时为他调息。 两人同时为常可为运功调息,只片刻,常可为的内息便已经恢复了正常,两人都收了掌。 常可为见此,老脸有些挂不住,这样,倒是真的显得自己很弱一般,而且,他一个师父,竟然叫自己的徒弟运功为自己调息,实在是有些…… 常可为有些窘然,他轻咳一声,很自然地就把话题转到了倪清羽身上,“我说徒儿,你方才实在是太冲动,你是看不起为师的这一掌,觉得这一掌要不了你的命吗?竟然冲出来挡!” 说着,常可为心里倒也真的有些生气了。 若不是倪清羽突然冲出来,那个黑衣人头目定然是已经一命呜呼了。 倪清羽脸上现出丝丝歉意,“徒儿自然是知道师父很是厉害,但是方才的情形,徒儿若是不冲出来,那黑衣人头目真的就这样被师父杀了,那我们所有人,便定然是被黑衣人杀掉,到时候,便得不偿失了。” 不仅是常可为,睒于鸿轩的眼神中也闪过了丝丝责备,他语气微寒,“谁允许你这样做?” 倪清羽听到睒于鸿轩带着丝丝严厉的语气,不觉微微怔了一下。 睒于鸿轩却是紧紧地盯着她,眼神中没有半分和缓,他又重复了一句,“谁允许你这样做?倪清羽,你知不知道,你的命是我的,由不得你主宰!” 倪清羽心里好像漏了半拍,睒于鸿轩眼下的模样,浑身都散发着阵阵寒气,叫她都不觉有些威慑,其他人也都感受到了他的这股怒意。 第四百零四章 要你好看 方才倪清羽还没有清醒的时候,倒是一副紧张得要死的模样,现在倪清羽刚刚缓过来,自己倒是开始教训上了。 倪清羽也是没有料到睒于鸿轩会有这样的反应,整个人都有些呆呆愣愣的,木然地看着睒于鸿轩,没有开口。 睒于鸿轩却是寒光直射,逼视着她,“你听到了没有,前一世,你把我害得这么惨,这一世,你便是来还债的!在你的债没有还清之前,你都给我好好活着!若是再有这样的行为,我,要你好看!” 睒于鸿轩语气严厉地说着,众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暗想,倪清羽这么做,还不就是在救我们,睒于鸿轩这是抽的什么风? 但是穆旭端却是听出了睒于鸿轩这严厉的话中的那股紧张,他是因为紧张,因为太担心倪清羽会有事,所以才会控制不了的情绪,所以才会这样气恼地训斥。 倪清羽脑子还有些混乱,慢了半拍,看着睒于鸿轩这么生气的模样,她便只能呆呆地点头,乖乖地说:“知,知道了。” 睒于鸿轩心里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眼里也闪过一丝放松,就像是紧绷的弦,霍的一下终于放松了下来。 但是他的这些思绪,都只是一闪而过,众人都没有来得及察觉。 睒于鸿轩扫了一眼众人,声音中没有任何温度,“清理一下这里,今夜就先在此歇下,明日再启程。” 睒于鸿轩的话就像是发号施令一般,众人赶忙把搬过来的帐篷等一应物资整理好,快速地搭起了帐篷,生起了火,部分人便想办法去寻一些吃的,不管怎样,先熬过今晚再说。 众人都挪到了火边,虽然现在的天气已经是春天,但是入夜之后,又在森林之中,不免寒气较重。围在火边,也能很好的避免野兽靠近。 倪清羽的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还有隐隐的轻微不适。 但是眼下叫她感到浑身不自在的,实际上是睒于鸿轩。他从方才,便一直都阴沉着脸,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火气,好像她重伤的时候,睒于鸿轩还是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为什么现在她好了,反而变得这样阴沉,感觉待在他身旁,都有一股气压变低的感觉。 众人都觉得气氛有点怪怪的,终于是有人开始寻找话题,那人便是张惰。 张惰终于提出了大家都还没有问出口的问题,“对了,你们走散之后发生了什么?思婵,又是怎么跟你们遇上的?” 终于有人开始说话,他们几个便七嘴八舌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说到良锦与那个官兵的插曲,夏宸为了逗一逗夏津,还添油加醋了一番,说得格外下流惊险,叫夏津的脸色变得一片阴沉,良锦的脸上则是一片尴尬,不停地拉着夏宸,她却是完全不为所动,继续说着。 夏宸一阵感叹,“要不是当初良锦跟我学了点穴的功夫,那后果,可就是难以想象的,说来,我还真是功不可没。” 夏津哼了一声,脸上却是带着薄怒,“你还邀功?你们把她一个人丢在一旁,若是出了什么事,看我不收拾你!” 夏津的语气带着满满的霸道和占有,良锦的脸颊不觉微微发烫,心里却是有一股甜甜的思绪漾开了。 夏宸噗嗤笑了一声,更是不依不饶地打趣,“还没过门呢就开始偏袒了!我几乎已经能预料我以后的处境了,哥哥的心里以后肯定就只有这位嫂嫂,完全没有我这个妹妹了!” 良锦听了,脸颊顿时变得更加通红,抬眼瞪了夏宸一眼,更是不敢看夏津,她窘得一下起身,慌忙道:“我去给王妃收拾营帐。” 然后就一溜烟跑开了。 夏津似笑非笑的看着良锦逃开的背影,夏宸嘻嘻笑地凑过去,“不跟过去?一会儿你的美娇娘被野兽叼走了可就难办了。” 夏津在夏宸的头上赏了一个暴栗,疼得夏宸吱牙咧嘴,夏津低斥一声,“没大没小!” 说完,他便真的起身往良锦的方向去了,夏宸不服气地噘着嘴,捂着自己的头,哼了一声,“有本事就别追啊!” 有了夏宸在,即便是火堆旁杵着一块大冰山,气氛也一下子变得和煦了起来。 这一幕,却是刚巧被外出寻食材的顾天宁瞧见了,他的脸色又是微微一变,那股闷闷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 他心里涌出疑惑之绪,他这是怎么了?怎么老是会有这样的情绪? 他甩了甩脑袋,便也没有再管,只是把好不容易打到了兔子拎到另一堆火旁收拾了起来,毕竟,烧兔毛的味道终究不好,总不能当着王爷和王妃的面。 他们都没想到最后竟然是思婵救了他们,一路上,也的确是思婵带着她们绕路而行,她们才顺利地避开了那些追兵,众人心里都有些感触。 而思婵至始至终都一直低垂着脑袋,不曾开口,她心里还是有些别扭的吧,毕竟自己当初是太后的人,而且对倪清羽做过那样的事情。 倪清羽打量探寻的目光落在思婵的身上,终究是没有把话题转到她身上,而是转而问道:“那你们最后是怎么被这些黑衣人抓住的?” 夏宸的脸上现出丝丝怪异,“我们要过境的时候被那些追兵追上了,眼看就要被抓住了,这些黑衣人就出现了,把我们救了,之后,我们就一直被他们钳制着。我觉得……” 夏宸的脸上现出疑虑,没有把话继续说下去。 倪清羽追问道,“你觉得什么?” “我觉得这些黑衣人很怪,好像是我们的敌人,好像又不是我们的敌人。他们一直都没有为难我们,甚至,挺好的,至少对我很友好。”夏宸老实地说。 一直沉默的思婵也开了口,“的确如此,特别是那个首领,好像真的认识小宸一般,跟小宸说话的方式,总让人觉得像是朋友一般。”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夏宸身上,穆旭端的目光更是有些怪异,夏宸一副无辜的样子,“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 第四百零五章 双双吃醋 穆旭端开口,“你不讨厌他们,甚至还有些喜欢?”他的语气中隐隐透着一股不知名的情绪,目光只是定在夏宸的脸上,好像是要在她脸上寻到答案。 这样的猜测,他从夏宸方才说话的语气和神色中就能猜出来。 夏宸背脊一下子挺直了,觉出了穆旭端话里的别样意味,她有些不服气地说:“我只是觉得,他不像坏人,对我们挺好的,怎么了?” “他?”穆旭端又是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她没有说他们,而是说他。他知道夏宸指的,就是那个黑衣人首领。 穆旭端说不上来心里是怎样的情绪,只是一下子之间,就被什么不知名的讨厌情绪占满了,觉得有些烦躁。 夏宸也察觉到了穆旭端的神色有些不一样,还带着丝丝锐利,莫名其妙地就刺到了她,让夏宸心里有些不舒服,她哼了一声,毫不忌讳地说:“是啊,就是那个黑衣人头领,我觉得他就像一个谦谦君子,如果他不是要杀王爷,我指不定还能跟他成为朋友。” 穆旭端心里的无名火往上窜,语气也变得愈加严厉了起来,“朋友?你不要忘了当初是谁伤了你。” 夏宸见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脸色也顿时变得不好了,“是他的手下伤的我,又不是他!再说,我问过他,他承认伤了我,可是也说了那些解药就是他送来的,由此可见他伤我本身就是无意!” 两人的火药味已经越来越浓,甚至都不顾及在一旁的睒于鸿轩和倪清羽。 其他人,也都明确地察觉到了两人话中的火药味。 谁知,这个时候,睒于鸿轩却是淡淡地开口,他的话是对倪清羽说的:“那人,对你也很特别。” 倪清羽原本还在想怎么组织语言劝慰一下夏宸和穆旭端,一下子就因为睒于鸿轩这别有意味的话怔了一下。 倪清羽干笑两声,“王爷说笑了。” 睒于鸿轩又是淡淡地开口,“你对他,印象好像也不错。” 倪清羽的背脊一下子就挺直了,越发觉得睒于鸿轩这话莫名地带着一股寒彻人心的杀伤力。 倪清羽是说过觉得黑衣人对她没有恶意,这,这就算是印象不错吗? 这个身份不明的黑衣人本事可真是够大的,竟然能叫睒于鸿轩和穆旭端都双双冷脸。 倪清羽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回答,睒于鸿轩便起了身,转身往营帐走去,倪清羽有些尴尬,还没有松一口气,睒于鸿轩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过来。” 倪清羽很想拒绝,但是,她却是觉得睒于鸿轩的这一声带着一股叫她不敢拒绝的震慑,她便只能乖乖地起身,默默地跟在了睒于鸿轩的身后。 夏宸瞪着眼睛对着穆旭端,穆旭端的脸色也没有多好,夏宸气得也一下子起身,哼哼地往旁边的火堆走去,一屁股坐了下来,不打算理会穆旭端。 原本围满了不少人的火堆,一下子就变得空了下来。 费振祁从头到尾都是面无表情地盯着火看,对于他们这些打情骂俏,他完全无感。对于他们一路以来的经历,他也是可听可不听,眼下众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反倒是觉得安静了许多。 思婵也是这般,从头到尾几乎都是安安静静的,对他们的这番吵闹,就像是完全不在乎一般。 张惰就有些八卦了,看到穆旭端和夏宸闹别扭,他嘻嘻哈哈地攀上穆旭端的肩膀,“一路上都失魂落魄的想着人家,现在见着了,怎么还不好好珍惜?” 穆旭端嫌弃地把张惰的手从自己身上挪开,有些气闷地说:“我们的事不用你管。” 张惰挑眉看着穆旭端,哟哟了两声,“咱们的穆大侍卫不是脾气最好的吗?我可从来没见你生过气,看来,还是咱们的小宸厉害,三言两语就让你情绪不稳了。” 穆旭端怔了一下,脸上神色有异。 他的脾气一直都是很好,或者说,他的自律一向很好,就算是不喜欢什么事情,也几乎不会表露出怒意,眼下,他却是这般烦闷,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意。 另一个身影从身后传来,“他是吃醋了。” 他们都愣了一下,回过头去,便看到高源走了过来,手中拿了些野果,抛了几个给他们,却是没有坐下来,撂下这句话,似笑非笑地看了穆旭端一眼,然后就走开了去。 穆旭端失神片刻,还是把那野果接在了手里。 张惰听了,愈加大声地叫嚷了起来,“这就吃醋了啊!难不成,是吃那个黑衣人的醋!” 张惰重重地拍着穆旭端的肩膀,很是嘚瑟地嘲笑,“你可真是够小气的,这都能吃醋!” 穆旭端真是讨厌张惰这副大声嚷嚷的模样,但是看向那边,夏宸半点反应都没有,想来是没有听到。 穆旭端不客气地就把那个野果塞进了张惰的嘴里,把他狂肆的笑声堵了回去,然后大踏步地便往夏宸的方向走去。 张惰险些被他噎死,好不容易才把那果子吐了出来,一阵骂骂咧咧。 穆旭端拉起了夏宸要走,夏宸挣扎几下,但是却没有挣过穆旭端的强大力道,硬生生地被他拖着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张惰哼哼唧唧地吃着果子,他们这一对对卿卿我我的,搞得他也都开始想念起良纱来了。 过不了多久就能见到良纱,想想她那张圆乎乎的脸,嘴角就经不住扬了扬,笑得格外傻气。 费振祁很是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真想跟这个不着调的人划清界限,但是,他们却算是同门师兄弟,实在是叫人苦恼。 张惰注意到费振祁的嫌弃,脸上顿时现出了不乐意的神色,“喂,我身上有味道吗?这么嫌弃我!” 费振祁淡淡地蹦出一个字:“吵。” 张惰开始有点发狂了起来,“我吵吗?你是因为你太闷!就像一个闷葫芦一样,真是无趣透顶了!” 张惰开始开启了狂轰滥炸模式,“不过也难怪,王爷就是这么一个闷葫芦,你跟在他身边这么久,自然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可是你怎么就没有被我的欢脱气息感染呢?真是奇怪……” 第四百零六章 扑倒在地 费振祁抡起自己手中的野果,向张惰飞去,便又像方才一样,生生地堵进了张惰的嘴巴里,把他聒噪的声音堵住了。 思婵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费振祁余光瞟到了她,眼下这堆篝火边便只有他们三人。 火苗在思婵的脸上跳跃着,她方才的一笑,让她整张脸一下子便明媚了起来,费振祁微微失神,张惰呸的一声不文明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他脸上显然已经满是气急败坏。 费振祁不咸不淡地说:“你若是再吵,下次塞进你嘴里的,就不是野果了。” 张惰瞪着眼看他,最后气哼哼地起身,“真是无趣,说话还不让人说了,我还懒得看你呢!” 说完他便哼哼地挤到了旁边的那堆篝火旁,这一堆火旁,便只剩下了费振祁和思婵两个人。 费振祁重新把头垂了下去,没有打算开口的意思。思婵也一直埋着头,没有开口。 两人围着篝火,相对而坐,但是却没有开口,沉默在他们两人之间蔓延。 很奇怪,就算是这般沉默,但却并没有尴尬的感觉,而是透着一股安静的闲适。 另一边,黑漆漆的林子里,一对男女拉扯争执着,架势颇为不逊。 穆旭端脸上挂着无奈的神色,怎么会遇到这么难哄的女孩? 穆旭端趁她不备,快速地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方才还在吵吵嚷嚷不依不饶的夏宸一下子就像被定住了一样,脸颊瞬间涌上一阵通红。 穆旭端嘴角勾了勾,原来这一招这么有用。 他原本不过是想让夏宸安静下来,但轻啄了一口,心里一下子就动了一下,他勾起夏宸的脸,温柔地吻了上去。 谁料,夏宸却是一下推开了他,她还没有忘记方才那一茬,“我还没有消气呢!” 穆旭端有些无奈,语气柔和,“方才是我语气不好。” 夏宸哼了一声,还是没有说话,但是摆明了一副要好好哄的模样。 穆旭端愈加无奈了,他可不擅长哄女孩,特别是夏宸这样还有些孩子脾气的女孩。穆旭端挠了挠脑袋,只得道:“你对别的男人满口好评,还是一个身份不明的人,我听了,自然是会不高兴。” 夏宸的眼睛亮了一下,嘴角挂上了一抹笑意,声音顿时清亮了起来,“所以,你是因为吃醋!” 穆旭端的面颊微红,只得轻轻地“嗯”了一声。 夏宸听到穆旭端的这个回答,心里顿时乐开了去,丝毫不给面子地咯咯笑个不停,“穆旭端,你竟然因为这件事吃醋!” 夏宸总是喜欢连名带姓地唤他,她唤出来的语调总是带着一股她特有的娇腻,眼下便是如此,穆旭端因为她这一声唤,心头便是一阵战栗了起来。 夏宸还在放肆地咯咯笑个不停,穆旭端便已经俯身堵上了她的唇,把她的笑声都尽数堵住了。 竟然敢这样嘲笑他,穆旭端觉得自己是该好好地教训她一番了。 穆旭端吻得很霸道,几乎是没有给夏宸任何反抗的机会,夏宸被他吻得晕头转向,整个身子便像是没了骨头一样,酥在了穆旭端怀里。 夏宸越是这样,便越是让穆旭端难以自持,愈加狂热了起来,他的手开始不老实了起来,在夏宸身上游走着,夏宸身子战栗不已,全身发着烫。 她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但是,她却是无法拒绝,只能完完全全地顺从。 穆旭端几乎已经无法自持地吻到了她的锁骨,这时,身后却是传来了细细地说话声,一下子把迷离的两人打断了。 夏宸回过神来,她的衣服已经被穆旭端拉扯得衣不蔽体,穆旭端的手,还揽在她的腰上,埋头在她的胸前,若不是因为这突然闯入的人,他已经是要继续下一步侵犯。 夏宸脸颊烧得通红,终于是意识到穆旭端在对她做什么,她又娇又涩,一把把他推开,自己一转身就要跑。 她跑得太慌乱,一转身就绊到了什么,整个人倒了下去。穆旭端要拉住她,自己却是没有找到着力点,人没有拉住,自己反倒是跟着一起摔了下去,整个身子严严密密地压在夏宸的身上。 两具原本就很是滚烫的身子压在了一起,两人一时又有些愣住了,穆旭端的眼神中又蒙上了一层迷离。 他们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突然闯入的人便听到了动静,他们走过来看到眼前的一幕时,都惊住了。 夏宸越过穆旭端看到了一脸黑线的夏津,她脸色通红,艰难地咽了下口水,然后努力地把穆旭端推开,“你,你起来……” 穆旭端也终于是知道了身后站着的人究竟是谁。 良锦脸上也挂满了红润看着他们,她脸皮薄,而且想到方才她和夏津……也没多老实,眼下她真的想转身就逃开,但是,她却是呆呆愣愣地没有迈开步子。 穆旭端的脸色也满是尴尬,夏宸第一次这么心虚地解释,“哥哥,不是,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 夏津的脸色已经黑了一片,他也是男人,他知道,如果他们没有出现在这里事情究竟会怎样发展。 “我相信我看到的。”夏津声音阵阵发冷。 夏宸猛的摇头,“不,不是的,我们只是,不小心摔倒了!” 他们的确是不小心摔倒了,可是,再看看夏宸衣衫不整,红唇微肿的样子,谁信啊! 况且,他们也的确是逾矩了,该亲的也亲了,该摸的也摸了,只是没有这么直接地滚在地上罢了。 夏津的声音还是充满了寒意,“我会信吗?” 他看穆旭端的眼神多了几分敌意,就算他对穆旭端已经有所改观,但是,他也不能容忍穆旭端在没有给夏宸一个婚礼之前就与她发生关系,这是他的原则。 他对良锦,也是秉持这样的原则,方才,他对良锦也有难以把持的时候,但是,他却没有让自己逾矩,他要给良锦一个完完整整,光明正大的亲事! 穆旭端的所为,却已经是触及了他的底线。 穆旭端面色微红,方才,是自己太冲动,险些没有把持住。 第四百零七章 我要娶她 穆旭端声音中带着一丝尴尬,“方才是我不对……” 夏宸瞪了他一眼,面色愈红,他怎么可以这样说,这样不就是相当于承认他们…… 夏宸连连补救,“我们什么都没有,有什么对不对的!” 穆旭端却是眼神定定地看着夏宸,指了指她的锁骨和嘴唇,示意她现在的样子,实在是难以叫人相信他们的清白,况且,他们也确实不太清白,夏宸的脸色更是烧红。 夏宸心里一阵阵发窘,她知道自己哥哥的脾性,他本来就不同意自己嫁给穆旭端,说不定现在就更会因为这件事横加阻挠。 夏宸暗暗踩了穆旭端一脚,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穆旭端吃痛了一下,还是沉默了下来,夏宸这副急于解释,却又越抹越黑的模样,着实是有些可爱。 都已经被夏津看到这番场景了,定然是瞒不了他的,毕竟大家都是男人。 穆旭端心里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担心,让夏津撞见了,不过是有些尴尬,就算夏津因为这件事对他和夏宸之事横加阻拦,他也完全不会介怀,因为,不论如何,他都是会坚持娶夏宸。 “都被我看见了,还在狡辩!”夏宸沉声喝着,他对着穆旭端语气甚为不好,“我妹妹可还没有嫁给你,你就对她动手动脚,要毁了她的清白,让她被人指点吗?” 夏津的脸色很是阴沉,穆旭端正要开口,夏宸便抢先开口,把目光对向了良锦,“哥哥,那你和良锦,又是怎么回事?” 夏津一怔,面色微变。 良锦原本就预想到,自己定然是会被拉扯进去,她的脸色不觉变得阵阵发烫了起来。 夏宸抓住了这点,紧咬着不放,“良锦也还没有嫁给你,你拉着她到这黑灯瞎火的地方来,是要做什么?你就不怕毁了她的清白吗?” 夏津被夏宸反驳得半句话都说不上来。 夏宸一下子凑到夏津的面前,拉住她,一副要为她做主的样子,“良锦,你告诉我,我哥哥有没有欺负你?” 夏津面色发滞,良锦的脸色更是一阵阵发烫。 夏宸怎么会不知道,她却装着一副恍然的样子,把声音拉得很长,“哦——我知道了,哥哥肯定也欺负了良锦,不然她的脸怎么会这么红!哥哥,你这就不厚道了,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我,我至少没有……”夏津辩驳,却是说不出后面的话,他至少是没有把良锦扑倒。 “没有怎样?”夏宸厚脸皮地追问,反正她现在已经找到了治夏津的方法,她便丝毫都不畏惧。大敌当前,她也没有了方才的那股娇涩,已经能够面不改色地追问。 夏津被她问得说不出话来,心想,他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不知羞的妹妹。 夏津低低骂了一句,“你知不知羞的!” 夏宸一脸无辜的模样,“是哥哥定要揪着这件事不放。” 夏津气得完全没有办法,最后便只能放弃,很是愤懑地拉过夏宸,“走!” 另一只手则是拉过良锦。 他说不过夏宸,那就只能把她带离危险地带。 夏宸不依不饶地说:“哥哥,我自己会走,你不用管我,你和良锦该干嘛就干嘛去,我保证不偷看。” 良锦的脸色顿时红得像是猪肝色一般,夏津也是面色微变,他心里更是气恼啊,自己的妹妹怎么就这么厚脸皮! 夏宸看着他们两人的神色,嘴角毫不掩饰地露出胜利的笑。 这时,被撩在原地的穆旭端大踏步走了上来,他毫不客气地从夏津的手中把夏宸拉了过来,当着夏津的面搂着夏宸的肩,语气坚定地说:“夏津,我想娶小宸,她是我唯一想要娶的女人。” 夏宸被他搂着,又听到他说的这话,脸上现出阵阵惊喜之色,心里的小鹿不停地乱跳着。 夏宸忍不住抬眼看着穆旭端,看着他这张俊朗英气的脸,自己脸颊上的红意愈加浓厚了起来。 穆旭端紧紧地与夏津对视,很是郑重地又说了一遍,“我要娶小宸!” 夏津看他的眼神中蒙上了一层复杂神色,他想到了睒于鸿轩此前对他说的话,心里有些混乱,但是,他却是没有这般轻易松口,“你拿什么娶他?你娶了她,能给她什么?说得再直白一些,你给得出多少聘礼?你娶了她之后,你们的家在哪?” 夏津抛出一连串的问题,异常犀利。夏宸的眉头不觉皱在了一起。 这些问题,归根究底就是一个家底的问题,穆旭端不是陈国人,他从秦国来到陈国,本身就是一穷二白,眼下,他在轩王府,顶多能算是王妃较为器重之人,但是,也只是一个奴才,他的俸禄,每个月不就那些?他没有自己的府邸,没有雄厚的财力,他拿什么娶夏宸? 夏宸忍不住想要开口,但是夏津便率先打断了她,“你别胳膊肘往外拐,你难道忘了我们小时候过的日子?没有钱财,什么都是白费的!难道你想嫁给他再过小时候那样颠沛流离,风餐露宿的苦日子吗?” 夏宸一下被噎住了,小声地嘟囔着:“钱又不是挣不到。” 穆旭端眼中含着怜惜看着夏宸,他们小时候的事,夏宸跟他说过。自己小时候,也没有过过什么好日子。 他决定要娶夏宸的时候,便已经暗暗下了决心,他定然是不会让夏宸跟着他吃苦。 他看着夏津,语气很是坚定,“放心,我既然要娶她,就定然是要拿出自己的本事让她过得最好。” 夏津哼了一声,“眼下说这些都是空口白话,你说我势利也罢,我的条件就摆在这里,你若是能买一处宅邸,盘几处商铺,我便二话不说,应下这门亲事。” 夏宸眼睛瞪得老大,“哥哥!你这是狮子大开口!” 穆旭端无权无势,上哪儿去弄这么多钱买宅子置宅邸啊! 夏津眼神中亦是含着满满的不喜,“什么叫我狮子大开口,我提出这些,不都是为了你,那些东西不也是你的,说得我会占为己有似的!” 第四百零八章 良锦之心 穆旭端眉眼沉了沉,但是他还是语气坚定,“我一定会做到的!” 夏津斜觑,“那你可得快些,宸儿年纪也不小了,可等不了你十年八载的。在她成为老姑娘之前,我定然是要把她嫁出去。” “哥哥,你不能这么物质,单单用这些来作为标准!”夏宸抗议。 夏宸决定又拉上良锦,“就说良锦吧,相信就算哥哥现在一贫如洗,什么都没有,她定然也是不会嫌弃的!良锦,对不对?” 夏宸这话,也算是在为夏津问,她觉得良锦根本就不是那种眼中只有钱的人。 夏宸的话也让夏津下意识紧张了起来,不觉是有些紧张地看着良锦,也在等着她的答案。 良锦一直低垂的头抬了起来,脸上还是红扑扑的,叫人十分想捏一把。 她的形态已经没有方才那般窘迫,但是还是有些不自然,她能感到,夏津握着她的手下意识地加重了些许力道。 夏津其实也是在意这个答案。 “对我来说,人,比钱重要。”良锦咬着唇,说出这个答案,她耳根有些红了,但是还是继续道:“我若是喜欢上了,便不会在意他的出身,他的背景,我看的,便只是这个人,他对我,是不是足够好,好到值得我委身相托。” 夏津握着她的手有些汗涔涔的。 夏宸继续不依不饶地问:“那你现在说的这个人,是不是就是我哥哥?假若我哥哥现在变成了穷光蛋,你还愿不愿意嫁给他?” 夏津抬眼瞪了夏宸一眼,这不应该是他来问的问题吗?怎么变成夏宸问了? 夏津不能否认,他现在是非常紧张的,他害怕良锦说出他不想听到的答案。 良锦的耳根子都红透了,久久不开口,夏宸忍不住催促,“害羞什么,都是自己人,我哥哥现在心里肯定也是痒痒的,想听你的答案呢。” 夏津被她猜中了心思,脸上不觉有些挂不住,但是他心口突然变得剧烈的心跳却是已经出卖了他。 良锦半晌才开口,咬着唇,“我会不远千里地赶来这里,便已经是我的答案。” 夏津眼睛亮了一下,良锦的话已经很是明确,她,会不远千里地从京城赶来这里,就是因为心里已经记挂着夏津,已经割舍不下。 夏宸却是不依不饶,“什么答案,谁知道你的答案,哎呀你就快言快语地说不就得了,你会不会因为我哥哥不是京城贵公子就嫌弃他?会不会要求他买豪华的宅邸,盘下一条街的商铺,再圈十几个山头田亩,才愿意嫁给他?” 夏宸已经是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良锦被她这股咄咄逼人的劲头逼得无所遁形,最后,她便只能给出自己的答案。 “不会,只要是他,我都愿意。” 她的声音很轻,但是,却足够让他们都听清楚。 夏津心里阵阵欢喜,方才他各种挑逗于她,她都不愿亲口承认,现在,却是被夏宸逼迫得吐露真心话,他心情顿时一阵大好。 夏宸爆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哥哥,你都听到了,良锦都不会嫌弃你,不会要求你为她准备多少聘礼,你干嘛要这么死脑筋?” 夏津听到夏宸说他死脑筋,他真的很想狠敲她几下,话说,她怎么就这么倒贴呢?他这是在为她争取聘礼好吗! 夏宸觉得自己已经完胜了,穆旭端却是看着她,语气异常温柔,“小宸,你哥哥说得很对,这些,的确是必须的。我,不能让你跟着我受苦。” 夏宸愣了一下,穆旭端轻柔地抚过她的头发,“就算你不要求我,这也是我必须要为你做的。” 夏宸眼神中闪过一丝丝感动的光,颇为含情脉脉。 但是她还没有来得及继续含情脉脉,便已经被夏津拉了过去,“你听到了吧,他自己愿意接受这些条件,所以不能说是哥哥势利。好了,天色已经不早了,赶紧回去休息!” 说完,他就格外粗暴地拉着夏宸走了,另一边拉着良锦的手却是格外温柔,夏宸只能苦着脸不停地回头看着穆旭端。 穆旭端脸上却现出阵阵温柔的笑意,大踏步跟了上去。 营帐已经搭好,所剩不多的士兵除了守卫的几个,大多数已经躺下歇下了,两堆篝火却还燃烧着,一堆篝火,是张惰和顾天宁等人,另一堆,依然只有费振祁和思婵,他们两人大约是觉得一直这般沉默着有些不妥,不知道是谁便已经开口说了话。 “你是太后的人?”费振祁问道。 思婵微微怔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费振祁挑眉,“为何点头又摇头?” 这算是什么回答? 思婵面露苦笑,“以前的我,是太后的人,现在,我已经不是了。” 早在她决定要做倪清羽的证人之时,她便不再可能是太后的人了,因为,太后是根本不会再留着她。 “太后可真是厉害,我听说,除了你,还有三个。”费振祁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不知道是在嘲讽太后,还是在嘲讽思婵。 思婵微微黯然,就算是嘲讽她的,她也无力辩驳,她只是轻轻地说:“我们都不想的。” 她的语气很轻,轻得叫人难以捕捉,她并不是要说什么为自己开脱,她说这一句话,更多的是感慨和苦涩。 费振祁是一个敏感的人,他一下子扑捉到了思婵话中的这股苦涩,太后的手段,他也是能够猜测,他有些试探性地说:“她,是不是握着你的把柄?” 思婵感到了费振祁问这句话时候的一丝真诚,她便开了口,“她只要动一动手指,我的家人便会尽数遭殃。” 还是利用这一招,果真是没有什么新鲜的,费振祁有些嗤之以鼻。 “她是怎么看中你的?”费振祁更好奇这个问题。 思婵眼神中闪过一丝异常,“我爹娘,其实是范小姐家的仆人。” 费振祁怔了一下,原来如此。 思婵与范英华家有渊源,因为这层关系,思婵才是被选中了,被太后用法子送进了轩王府,还为她伪造了家世背景。 第四百零九章 思婵倾述 思婵最开始,其实对这件事抱着挑战的心理,觉得这样其实也挺好的,给谁做事不也是做事? 但是后来,她开始感到太后的压迫,她做事稍有不合意,自己的家人便会受到牵连,也许,对太后的那股抗逆心理,就是在这些时候生出来的吧。 后来经历了一件事,让思婵心里愈加心惊。 思婵不小心发现了寰宇轩中一个丫鬟行动有些异常,她怀疑是睒于鸿轩派下来监视她们的,思婵便向太后禀报了。 后来思婵才知道,那个丫鬟,其实也是太后的人,太后安插在寰宇轩的人,其实是五个,只不过,那个丫鬟,被太后处理掉了。 而太后处理她的原因,便是因为她没有隐藏好自己。 那个丫鬟其实就是思婵害死的。若是她没有向太后禀报那丫鬟的异常,太后就不会对她下杀手。 思婵也是在那时候才知道,寰宇轩中还有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她自己,从那时候开始变得愈加谨小慎微,面对谁都不敢掉以轻心,生怕她露出了马脚,让旁的奸细知晓,最后被太后除掉。 再后来,倪清羽来了,太后要用到她的地方就更多了,因为见识过太后的狠毒,思婵没有了其他选择,便只能安安心心,本本分分地为她做事。 思婵也不知道自己今晚上是怎么了,这些事情,她没有跟旁人说过,即便是倪清羽,当时对她进行审讯,她也没有说得这般详尽。 但是现在,她却是向费振祁开口了。 她的语调很轻,时而带着嘲弄,时而又带着凄然,叫人听了,心里一阵阵扯着,费振祁不觉被她的叙述感染了。 想想他自己,虽然一直只有嬷嬷一个人照顾他,但是,他却是被捧在手心的,相对而言,也算是幸福的。 后来进了轩王府,睒于鸿轩对他,更是非常好,自己从来都不用被什么人这般强压欺负。 费振祁开口,语气中带着丝丝怜惜,“留下吧,王妃定然是不会追究你此前的所为。” 思婵愣了一下,因为费振祁这样的语气。 费振祁也回过神来,自己方才怎么就用这样的语气与她说话了? 费振祁便将头埋了下去,没有再开口,思婵也安静地坐着,没有再说话。 睒于鸿轩的营帐之中,气压便有些低沉了。 倪清羽乖乖地跟着睒于鸿轩走进营帐之中,便觉得不知道究竟该把手往哪儿放,因为,睒于鸿轩这张冰山脸实在是叫人有些难以消化,更主要的是,倪清羽还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他会突然现出这样的情绪变化。 营帐本就不大,一切从简,除了一张简易的床,便几乎没有其他物件,一下子塞进了两个人,顿时显得有些拥挤了起来。 而且,倪清羽根本不知道自己该站在哪里,自己的选择,除了站着,便只能是坐在床上,可是,坐在床上,好像又有些怪异。 倪清羽心里暗暗骂着睒于鸿轩,他在发什么神经,把两人的气氛搞得这么怪异。 倪清羽还在纠结要不要直接躺下直接忽略他,睒于鸿轩就突然开了口,“倪清羽。” “啊?”倪清羽怔了一下,下意识地便应了这么一声,就好像是被点了穴道,或者是被突然点名提问似的,很是紧张。 睒于鸿轩回转过身,眼睛直直地定在倪清羽身上,还是含着一股愠怒。 倪清羽咽了下口水,有些艰难地问:“王爷,你,你叫我做什么?” 睒于鸿轩眼眸深邃,“你对黑衣人,印象不错?” 倪清羽脑子漏了半拍,不明白他这话中的意思,倪清羽猛地摇头,被他这股气势搅弄得乱了阵脚,说话都有些不利索,“没,没有啊,他是我们的敌人,我对他,怎么会印象不错。” “不,你觉得他是好人。”睒于鸿轩有些武断地开口。 倪清羽有些哭笑不得,“我怎么会觉得他是好人,他是要杀你的人……” “可他没有要杀你,相反,他还多次救你,所以,你觉得他是好人。”睒于鸿轩固执地说。 倪清羽忍不住上前,摸了摸睒于鸿轩的额头,确信他有没有头疼脑热,“王爷你没事吧?怎么竟说一些胡话。” 倪清羽开始上下打量睒于鸿轩,一脸疑惑,“你伤到的是腿,不是脑子啊。” 倪清羽实在是想不通睒于鸿轩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情变得这么怪异。 睒于鸿轩却是无比认真地看着她,语气异常霸道,“倪清羽,你,以后只准夸我,不允许你夸任何其他男人。” 倪清羽听了这句话,着实是愣得不轻,随即,她便回过神来,终于知道睒于鸿轩因为什么变得这么抽风,原来,他竟然在吃醋! 倪清羽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很是放肆,睒于鸿轩见到她的这个反应,很是恼怒,他很不客气地把倪清羽放倒在床上,倪清羽被他的这股压迫感震慑住了,一股紧张又涌了上来,顿时不敢再笑。 她伸手推着睒于鸿轩,“快,快起来,我快被你压死了。” 睒于鸿轩却是眼眸凝重,“方才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倪清羽看到他的神态,顿时大胆了起来,方才那股压迫感顿时消失全无,她伸手在睒于鸿轩眉心刮了一下,“睒于鸿轩,你竟然吃醋!” 睒于鸿轩看着她这副满是炫耀的模样,不觉怔了一下,他是在吃醋?他竟然在吃这个黑衣人的醋? 倪清羽顿时又绽放了大大的笑靥,放肆的嘲弄起他来,“你竟然吃一个身份不明,连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的人的醋!” 睒于鸿轩听到倪清羽的这股语气,他很不喜欢,他黑沉着脸,“我没有!” 倪清羽在他的鼻子上重重地点了一下,“你!有!” 睒于鸿轩一口便咬住了倪清羽的手指,这动作异常暧昧,倪清羽也怔了一下,睒于鸿轩的眼眸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 倪清羽收起了玩闹的神色,把自己的手指抽了回来,伸手推着睒于鸿轩企图改变这样暧昧的姿势,但是却是纹丝不动。 第四百一十章 霸道欺身 倪清羽还没有回过神来,睒于鸿轩便已经俯身向下,吻向她的唇,不,不能说是吻,因为,睒于鸿轩在倪清羽的唇上咬了一口便离开了。 倪清羽感觉唇间一阵发疼,她想要发飙,却又对上了睒于鸿轩的那双眸子,含着固执,“这是对你的惩罚。” 倪清羽不服气,“我做错了什么要接受惩罚?” “夸别的男人,觉得别的男人不错,还是我的敌人。” “睒于鸿轩,你就是吃醋,你就承认吧!”倪清羽毫不畏惧地喊道。 谁知,睒于鸿轩又在她的唇上咬了一口,虽然还没有破皮,但是,却实实在在让倪清羽疼痛不已。 倪清羽忍不住擂了他一拳,“你干什么!” “这是对你的第二个惩罚!” “这次又是什么?”倪清羽有些无语。 睒于鸿轩面不改色,“诬陷本王。” “我哪有诬陷,你明明就是……”吃醋…… 最后的两个字她很是没骨气地没有说出口,因为她已经看到了睒于鸿轩威胁的目光,还有准备好了要落下的第三口。 倪清羽妥协了,“好了,当我没说。我已经接受了惩罚,现在可以让我起来了吗?” 睒于鸿轩却是半点没有把她放开的意思,“以后不许夸除了我以外的任何男人。” 又是这股霸道的语气,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倪清羽看着他固执的模样,很泄气地点了点头,“好!” 她哪里有夸黑衣人了?她不过就是觉得黑衣人对她还不错吗? 睒于鸿轩脸上神色稍稍和缓了些,但是,也只是稍稍而已。 “倪清羽。” 他又开口,眼神死死地盯着她,又成功地把倪清羽盯得全身发毛了。 “啊?怎,怎么了?”倪清羽又有些结巴了起来。 “以后,你的命就是我的,你的整个人都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让它受半点伤,你,也不行。”命令的语气。 倪清羽怔了一下,然后忙不迭地点头。 眼下,他说什么,她只管应着便是了,这样他才能快些恢复正常,快些把她放开。 “以后,再做这样为别人挡掌的事,我就灭了你,尤其是为其他男人挡!尤其是我讨厌的男人!” 又扯到了黑衣人身上,倪清羽怀疑,他一定是受到了大刺激,所以今天才会这样突然发神经。 但是倪清羽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感动,她格外认真地点头,还很俏皮地回了一句,“以后,我只为你挡。” “那也不行!”几乎是断然抛出了这句话,语气甚至比之前还要眼里,眼眸中也多了几分怒意。 倪清羽又怔了一下,有些不敢开口,只是愣愣然地看着他。 睒于鸿轩的眼神中含着很多莫名的情绪,当他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语气过于严厉之后,他便轻轻叹了一口气,换上了柔和的语气,“以后,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你为我做什么,你需要做的,就是安安分分地做我的王妃就好了。” 倪清羽心里顿时柔和了下来,一阵暖暖的东西在心尖穿着。 “可是,前世你已经为我做了这么多,这一世,我想为你做更多。”倪清羽的眼神中也含满了柔情。 “你没听懂我的话吗?”睒于鸿轩又换上了那副野蛮霸道的语气。 倪清羽方才心尖的那股暖流一下子就被他这样的语调吓跑了,他保护她的方式,可不可以温柔些?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粗暴? 倪清羽愣愣然地说:“听懂了。” 睒于鸿轩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这才乖。” 然后很赏脸地在她的脸上捏了一把。 倪清羽脸颊顿时红了起来,她又浑身不自然了,伸手推了推他,“话说完了,现在,可以起来了吗?” 睒于鸿轩的嘴角却是勾起了一抹很是魅惑的笑,“你不是说听懂了我的话了吗?看来,还是没听懂啊。” 睒于鸿轩修长的手指慢慢滑过她柔嫩的脸颊,然后慢慢往下抚去。 倪清羽顿时像惊弓之鸟,她理解过来,睒于鸿轩是要…… 睒于鸿轩把嘴凑到了她的耳边,柔声道:“要怎么好好做我的王妃,本王再来教一教你。” 睒于鸿轩的语气很是暧昧,倪清羽已经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那股迷离和魅惑,倪清羽自然是知道睒于鸿轩所说的教的意思,倪清羽心里顿时涌起一股紧张,她下意识地就要挣扎,但是睒于鸿轩怎么会给她挣扎的机会。 倪清羽的嘴被擒住了,这一次他没有再咬她,也没有那么轻易地放开她,而是紧紧地擒住了,只一会儿,倪清羽已经被他搅弄得混乱了,原本要挣扎的手不知怎么的就自觉地停了下来,整个人都开始顺着他的节奏,慢慢地回应着他。 有了前面的实践,睒于鸿轩这次可谓轻车熟路,不得不说,他的学习能力真强。 倪清羽在他身下忍不住娇喘不已,睒于鸿轩喘着气凑到她耳边,半带着调侃,“别吵,他们听见了,我倒是不介意,只怕明天,你的脸又要红成苹果了。” 倪清羽伸手在他身上狠狠扭了一下,睒于鸿轩有些吃痛,但是很快,倪清羽便后悔了自己的所为,因为睒于鸿轩已经开始向她发狠地报仇,倪清羽完全没有招架能力,被他折腾得死去活来。 倪清羽只能低低地哀求,“别,别弄了……” 睒于鸿轩也几乎要瘫在她身上,但是看到她发软地哀求的样子,却愈发刺激着他,睒于鸿轩喘着气在她耳边道:“以后,不能夸其他男人,知道吗?” “知,知道……”倪清羽软绵绵的说着。 “你的命是我的,除了我,没人有资格拿走,知道吗?” “知道,知道。是你的,都是你的。”倪清羽已经完全没有反驳的能力,只是满口地应着。 睒于鸿轩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这才乖。” “我,我很乖,很乖的。别,别弄了……呜,呜……” 倪清羽眼泪几乎飙了出来,只能呜呜地叫嚷着,身上的男人在她身上发狠地宣泄着,倪清羽几乎要晕过去,男人才是剧烈的喘着气整个人趴在他身上,倪清羽连抬手捏他的力气都没了,只想就此一觉睡过去。 第四百一十一章 又遇突袭 第二天,倪清羽的状态便是,好像全身都散架了一般,抬腿疼,伸手疼,走两步,更是疼。 她整个人也变得软绵绵的,半点精神都提不起来,所以,倪清羽看睒于鸿轩的眼神中不免多了几分怨毒之意,恨不得在他身上看出几个大窟窿。 但是睒于鸿轩的状态却是完全相反,格外神清气爽,就连腿上的伤,也连带着好得特别快。 一行人便又重新开始上路,虽然已经进了陈境,但是,距离京城还是有不短的距离。 他们又走了半日,便到了最近的一个驿馆,驿馆的士兵们自然是格外恭敬地接待,一行人劳顿异常,当真是半点胜利之师之气都没有,尽显败军之态。但是好歹,还活着的士兵,终于是可以好好地歇一歇了。 睒于鸿宇也把该呈报的战报详情都尽数呈报,睒于鸿宇与石易安勾结之事自然是要尽数详陈,更是要把倪清羽身上的罪名摘清。 过不了多久,京城就要炸开了锅,最先炸开的,自然就是皇后和董家,太子一死,他们所有的念想,便都随之倾塌。 再一个不甘心的人,只怕就是太后了。算来算去,最大的敌人竟然一个都没有死,实在是够叫她寝食不安的。 过了驿馆,他们的补给充足,全军人马重整而发,行军速度教以往快了不少,不出半月,便能回到京城。 这日,他们一行人骑马疾驰而行,行至兰峭谷之处,众人突然察觉到了一丝异常,因为一路行来遇到了太多事端波折,所以他们都格外谨慎。 一行人都小心地停了下来,忍不住四处观望着。 睒于鸿轩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很不详的预感,这样的预感,同样也出现在其他众人的心中。 “阁主,此处定然有情况。”高源的语气甚为笃定。 睒于鸿轩脸上尽是严峻神色,凝重的点头,“若是我没有猜错,是黑衣人,他们来报仇了。” 他感受到了一股很浓重的杀气,绝不会是太后的那些虾兵蟹将能够散发出来的,这样的杀气,是出自于黑衣人那样的高手。 众人听到睒于鸿轩的话,脸色不觉变了,一股发自心底的恐惧涌上心头。 只有常可为脸上尽是闲适神色,他大哼一声:“来了更好!省得老夫到处找他们!这一次,老夫刚好把他们全都收拾了!” 常可为的话音刚落,一个声音便从空中传来,充满浑厚苍劲,“要把我们都收拾了,那就要看你们究竟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那人的话音一落,他们周围,便顿时围满了黑衣人,每个人手中都拿着长剑,杀气凛凛。 睒于鸿轩下意识地看了倪清羽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倪清羽的眼神与他交汇,两人的眼神已经是在向对方传递着无声的信息,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良锦和夏宸则都是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心上人,眼神中含着丝丝惊惧,但是,大敌当前,她们也都不能表现出任何怯懦。 穆旭端和夏津同时向她们两人而去,穆旭端对夏宸说:“一会儿,你紧跟在我后面,决不能离开我,知道吗?” 夏宸认真地点头。 夏津亦是对良锦说:“你到我的马上来,你不会武功,我会保护你,不要怕。” 良锦心里也是一阵阵感动地点着头,她心里就好像突然多出了很大底气一般。 原本良锦为了避嫌,便硬是没有与他同骑一马,眼下,她自然是顾不得这么多。夏津向她伸手,一下子就把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夏津知道,一会儿会是一场硬仗,他回身轻声道:“抱紧我。” 良锦面颊有些发红,但是还是乖乖地从后面环住他的腰,紧紧的,只想从此以后都不松手,夏津的嘴角也勾了勾。 一旁的顾天宁眼神也定在良锦身上,见到她和夏津如此,心里又是一阵闷闷的。 夏宸见到良锦如此,一下子也飞到穆旭端的马背上,搂着他,“我也要跟着你!” 对于夏宸的主动,穆旭端有些甜丝丝的,心里也极大的满足,他回握着夏宸的手,“好!” 思婵亦是不会武功,她原本并不奢望有谁会向夏津和穆旭端一样保护着她,但是没想到,费振祁竟然骑着马到了她面前,“你不会武功吧,你便跟着我,到我的马上来,我武功虽然也不好,但是终归是能抵挡一阵。” 思婵的眼神中闪过一阵阵惊讶,还带着丝丝感动,她没想到,费振祁竟然会主动对她说要保护她这样的话。 睒于鸿轩的目光在黑衣人中扫了一圈,并没有看到那个黑衣人头目,他隐隐猜到了什么,朗声开口,“怎么,你的主子已经死了吗?” 班楚的脸色骤变,眼神中的杀气愈加浓烈,“先考虑一下自己吧!因为一会儿,你只怕就要命丧黄泉了!” 睒于鸿轩脸上也现出了傲冷之色,在气势上丝毫不落后,“谁会命丧黄泉,一会儿过招之后才见真章!” “好!我也没有时间与你多费口舌!开打吧!这一次,我是要为我家主子报仇,所以,你们所有的人,我都不会手软!你们就自求多福吧!”班楚的声音格外狷狂。 班楚的话音一落,黑衣人便已经以异常迅捷的速度向他们攻来,双方顿时陷入了一阵混战之中。 那些士兵基本上都是没有武功之人,黑衣人刀起刀落,士兵们便基本上无力招架。 每个人都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应对着这些杀气腾腾的黑衣人,因为这一次,他们知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黑衣人的武功都不差,一些千禧阁的弟兄们也是不敌,成为刀下亡魂,黑衣人就像是发了狂一样,每杀了一人,便陷入了极度亢奋之中。 穆旭端等人都护着自己心尖上的人,就算是自己受了伤,也要保护自己心上人的安全。 很快,睒于鸿轩便发现,他们根本无力抵抗如此来势汹汹的黑衣人,他们有备而来,而且手法狠绝,他们若是这样缠斗,必死无疑! 睒于鸿轩一把拉上倪清羽,把倪清羽拉到了自己的马背上,挥鞭便疾驰而去。 他回身大喝:“跑!” 打不过,唯一的办法,就只有跑! 第四百一十二章 夏津重伤 众人也都感到一阵阵吃力,即便睒于鸿轩不发话,只怕他们也是只能策马疾驰了。 班楚看到他们这般,冷笑一声:“想跑?没这么简单!” 黑衣人纵身向前追着,即便他们骑马,优势也不是很明显,睒于鸿轩只能把倪清羽快速地抱到马前,“你来驾马!” 倪清羽拉过缰绳,便奋力地向前奔去,睒于鸿轩轻纵而去,与那些追上来的黑衣人一阵缠斗,打发了一两个,便又落在倪清羽的马背上,再次疾驰狂奔。 突然,倪清羽猛的勒住了马,身后跟着的人也都纷纷勒马,因为,前面已经没有了去路,而是只有万丈深渊! 倪清羽看着前面的深渊,深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方才若是她没有及时勒住马,那么,他们现在,定然已经摔了进去。 黑衣人须臾之间便已经赶到,他们看到前面的万丈深渊,嘴角勾着一抹冷笑,“看你们还要往哪里逃!” 众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睒于鸿轩声音中透着满满的寒意,“只有鱼死网破了!” 班楚的声音愈加冰冷,“还是那句话,鱼死,网不破!对付你们这些小鱼,不需要网破!” 班楚已然是着了魔,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深深的寒意,他几乎是没有给睒于鸿轩等人任何反应的机会,黑衣人一下子便已经向他们袭来,攻势比先前更猛烈凌厉。 前面是强敌,后面是悬崖峭壁,他们,没有退路!只有拼! 每个人都爆发着自己最大的极限,奋力的回击。 手臂上,肩膀上,腿上,时不时便被划上一刀,但是这些伤,根本就不足以阻止他们,擦了擦血,便又重新投入了战斗之中。 班楚与睒于鸿轩纠缠着,他知道自己打不过睒于鸿轩,便三对一,三个黑衣人同时围攻着睒于鸿轩。 睒于鸿轩的腿上有伤,他们便专攻睒于鸿轩的腿,睒于鸿轩一时不查,顿时疼得跪倒在地。 倪清羽见了,想要去帮忙,但是自己却是被另一个黑衣人缠着。 倪清羽看到睒于鸿轩受他们围攻,心中爆发出了巨大的能量,使出了常可为教授的功力,硬生生地把一个黑衣人解决了。 她来不及欣喜,一股脑便向睒于鸿轩奔去。 班楚的剑又要向睒于鸿轩的腿刺去,“当!”一声,两把剑碰撞的声音,是倪清羽,她把班楚的剑挑开了,身子与睒于鸿轩靠在一起。 睒于鸿轩看到她的这一刻,脸上现出了一丝复杂的神色,倪清羽的目光与他的对视,两人心中的默契,已经不需要言明。 班楚看到倪清羽,眼神发生了些许变化。 他冷声道:“我不是主子,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这已经算是最大的警告。 倪清羽亦是冷声回应,“我与你们本就是敌人,我不知道你们主子为什么会对我另眼相看,现在,我也不需要你们对我另眼相看!我们,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班楚手中的剑映出他散发寒光的双眼,“那,我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 三人便开始朝着睒于鸿轩和倪清羽围攻来,这三人,想来是武功最为高强的人,他们联合围攻,配合默契,倪清羽的武功本就是刚起步,所有的重力都放在睒于鸿轩身上,他也渐渐有些难以招架和抵挡。 突然,两人把睒于鸿轩死死缠住,班楚的剑,则直直地向倪清羽刺来,倪清羽奋力相抵,但是,她手腕的力道不足,显然已经快难以支撑,不停地颤抖着。 班楚的眼神中没有带着任何感情,他知道,自己主子对倪清羽太特殊,倪清羽没有出现以前,主子做任何事都是按照计划进行,从来都不会有例外。 但是倪清羽出现之后,这样的例外便不停出现,这样的例外,不应该存在。 班楚心中有一种感觉,这个女人,会成为主子的障碍,甚至,会成为主子的劫难。 主子下不了手,那便由他来为主子做这个了断吧! 这样想着,班楚的剑便愈加用力,完全没有半点犹豫,半点感情。 倪清羽从班楚眼中,看到了凝重的杀意,她已经几乎难以承受,难道,她真的就要这样死了吗? 睒于鸿轩被那两人死死地束缚着,突然,他爆发出巨大的力量,一下子冲破了那两人的束缚,挥剑横扫,两人便已经被他横腰斩断。 睒于鸿轩以为自己可以马上向倪清羽飞奔而去,但是,他刚要给倪清羽解围,更多的黑衣人向他袭来,他们,就是要把睒于鸿轩缠死! 睒于鸿轩心里已经快要黏在倪清羽身上,他不能让倪清羽有事!不能! 带着这样的念头,睒于鸿轩的爆发力变得愈发强大,但是,他却是不能马上把这些人解决,他不能马上抽身去支援倪清羽,她已经看到了倪清羽脸上的神色,她已经到了极致。 所有人都与黑衣人缠斗着,没有人能抽空为倪清羽解围。 正在这时,谁都没有料到举刀向班楚砍来的人是谁,竟然是身无半点功夫的良锦! 她握着剑的手几乎是颤抖的,她高高举起,马上就要向班楚狠狠地砍下去。 班楚一个激灵,他这般分神,也是给了倪清羽一个喘息的机会,她终于是顺利地从班楚的钳制之下逃脱出来。 班楚目露凶相,“找死!” 他见倪清羽已经逃脱,便索性先放过了她,转而举起剑,要向良锦狠狠刺去,倪清羽顿时倒吸一口冷气,惊喝:“不要!” 但是,班楚怎么会因为倪清羽的话而住手!他的剑已经狠狠刺出去,良锦,眼看就必死无疑,她的瞳孔睁得老大,仿佛只等着班楚的这一剑。 这时,另一个人以极快的速度挡了过来,班楚的剑生生地刺进了那人的身上,良锦被他死死地抱在怀里。 班楚并没有任何留情,那把剑,又狠狠地抽了出来,打算再补上一剑,睒于鸿轩却已经纵身飞了过来,“当!”地就把班楚的剑挡开,睒于鸿轩的眼神中含着深深的怒意。 而,抱着良锦的夏津嘴角已经吐出了一大口血,他的胸前,鲜血更是不停地涌着,怎么都止不住。 第四百一十三章 临终遗言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坏了,良锦脸上,更是惊怵得半天回不过神来,她的手上,身上,都染上了鲜红的血,那股血腥味前所未有的强烈,扑鼻而来。 还在打斗的人,都一下子停了下来,夏宸更是完全怔住了,整个人完全失去了血色,她几乎是趔趄地向夏津跑过来,“哥哥!” 良锦的眼泪不停地流着,从开始默默地流着,到后来,慢慢变得汹涌澎湃,嚎啕大哭。 她的手紧紧地捂着夏津的伤口,但是,却总是捂不住涌出的血,她不停地喊着:“夏津!夏津!你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你不要吓我!” 夏津缓缓地睁开眼睛,伸出满是血的手,抚了抚良锦的脸,“我,我只怕是不行了……” 良锦拼命地摇着头,“不,怎么会!你一定会没事的!你不是说要娶我的吗?你不是说要风风光光地把我娶回去吗?你怎么可以食言!怎么可以!” 良锦的脸上扯出一抹凄然的笑,“我,要做一个食言的人了。” 良锦脸上的泪已经汹涌不已,整张脸都爬满了去,她已经失去了任何思考能力,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狠狠地刺到了,发狠地疼着。 与夏津所有的嬉笑怒骂,各种斗嘴,各种玩笑,都尽数像放电影一样出现在脑中,那些记忆,那么珍贵,那么美好,而给她这样记忆的人,怎么可以就这样失去! “你不能死!你不准死!你个混蛋,你干嘛要来招惹我,你招惹了我,你就要对我负责,你不准死,我不准你死!”良锦不停地哭喊着,叫听者亦是动容不已。 夏津的眼角也划下一滴泪,他异常艰难地说:“对,对不起。”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要你好过来,我要你好过来把我娶回去!你说了要娶我的!你怎么说话不算话!”良锦已经失去了理智,只是不停地喊着,声音都变得嘶哑了起来。 夏津心里一阵阵疼痛,原本,他也以为幸福就在眼前,但是,原来失去幸福,也不过是须臾转瞬之间。 夏宸跌跌撞撞地跪在夏津旁边,她脸上的泪一点都不比良锦的少,她紧紧地握着夏津的手,“哥哥!哥哥!你快起来啊!你要丢下宸儿吗?你知道的,宸儿最是喜欢调皮捣蛋,你丢下宸儿,宸儿今后闯祸了,谁来给我收拾烂摊子,谁来护着我,谁来为我出头!哥哥,你快起来啊!” 夏津看到夏宸,心里愈发酸涩了起来,这两个人,是他最难以割舍放下的,可是眼下,他却是不得不割舍。 夏津唇色已经变得苍白了起来,“我不在了,就没人再管着你了,以后,你就可以想干嘛就干嘛,不是很好吗?” 夏宸不停地摇头,“不,不好!一点都不好!我要你好起来!你给我好起来!没有你,以后我怎么办!我只剩下你这么一个亲人了,你忍心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世上吗?” 夏津咳了一声,又扯到伤口一阵阵发疼。 他的手回握了一下夏宸的手,然后抬眼在四周找了一圈,很快就寻到了那个想要找的人,穆旭端的眼神与他对上,穆旭端知道他这个眼神的意思,穆旭端心里也是各种复杂思绪,眼下他能做的,便是对他回以一记保证的眼神。 “宸儿,以后,哥哥就阻拦不了你了,你想嫁给谁,就嫁给谁……” 夏宸重重地摇头,“我不嫁了,我谁都不嫁了,我只要哥哥回来,我只要哥哥好好的!” 夏津叹了一口气,“傻丫头。” 夏津又看着穆旭端,“以后,宸儿,就交给你了,不要,让她被欺负……” 穆旭端重重地点头,所有人心里,都涌起一股深深的酸涩。 良锦不停地抽泣着:“你心里就只有小宸,小宸有人照顾,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夏津看着良锦哭红了的眼,心里阵阵酸楚,他就是那放不下,也没有办法,他深深对看着良锦,“以后,会有人替我好好照顾你,一定会的!” “不,我,我不要!”良锦想要狠狠地捶他,但是,却下不了手,只能死死地拉着他的手,怎么都不愿意撒。 哭声一片,闻着心里都涌起阵阵酸楚。 睒于鸿轩看着这一幕,眼神中蒙上了深深的寒意。 夏津已经跟了他这么多年,可以说是他最得力的助手!眼下却…… 羊七,夏津,一个个都离开了他,睒于鸿轩心里膨胀着满满的怒意,他握剑的手阵阵发颤,眼神更是透着叫人心惊的寒意,死死地与班楚对视,睒于鸿轩的架势,简直恨不得把班楚生吞活剥了! 倪清羽的脸颊上,也不自觉地滑落了一滴眼泪。 方才,良锦是为了救她,而夏津,是为了救良锦。归根究底,夏津,是因她而死。 怎么会这样?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 她以为,前一世的那些东西,已经被她改变,但是,到头来,却什么都没有改变。 羊七死了,夏津,也逃不掉。 倪清羽脸上的泪不停地流着,这一切,都是因为前一世的宿命!前一世,他们就是被她害死,这一世,就算她做再大的努力,也是白费! 倪清羽看着自己的双手,她感觉自己手上沾满了血,她花了一世的时间,也没有把自己手上的血洗掉。 自己,是一个罪孽深重的罪人! 夏津眼中含着笑意看着良锦,良锦却早已经哭成了泪人儿。 良锦俯下身,在夏津的唇上落下了一个深深的吻,两人的嘴上,都沾满了血,心头上,早也已经淌满了血。 夏津回味着唇上的软香,最后,缓缓闭上了眼睛,拉着她们的手,也慢慢垂了下去。 良锦和夏宸的眼泪一下子又如同决堤了一般,哭声更是响彻山谷,就算是心肠再硬的人,也都会忍不住为之动容。 黑衣人却是如同冷血动物一般,他们目光中没有含着任何一丝感情,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们。 能够停下来给她们道别的机会,已经是他们能够做到的最大的仁慈。 第四百一十四章 生死相搏 夏津已逝,良锦和夏宸两人就像是失了魂魄一般,一人拉着他的一只手,怎样都不肯撒。 班楚冷眼看着这一切,冷声道:“哭够了吗?何必如此伤心,一会儿,你们就都会到下面团聚!” 班楚的话让众人的目光都蒙上了深浓的寒意,他们收起了伤心悲恸,重新换上了备战状态,因为他们知道,眼下,更重要的,是要把这些仇人一一手刃了,不然,死的,就是他们自己! 睒于鸿轩声音寒彻人心,“来吧,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夏宸站了起来,她整个人就像换了一个人一眼,眼睛充满了红血丝,冷冷地看着班楚,“当初打我一掌的人,就是你!以前的账,我还没有跟你算!现在,你把我哥哥杀了,你还我哥哥的命来!” 班楚的语气却是带着丝丝不屑,“是吗?那就要看你究竟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如果你没有这本本事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一帮,让你们兄妹在地下好好团聚!” 夏宸已经疯狂地向班楚出击,“那就来吧!” 穆旭端看到这番场景,顿时惊住了,夏宸定然不会是班楚的对手,她这样拼命,只怕到头来真的会让她自己丧命。 穆旭端没有多想,也赶忙加入了战斗之中,夏宸看了穆旭端一眼,眼神中含着叫人心疼的信息,穆旭端心里顿时一阵阵疼惜,他心里所想只有一个,那就是无论如何尽己所能,好好保护夏宸,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所有人也都投入了战斗之中,良锦还是抱着夏津的尸首发着呆,眼泪已经流干了,整个人的表情神态,都是一片木讷呆滞。 顾天宁在一旁瞧着格外疼惜,他眼下亦是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好好保护良锦。 他终于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的那股莫名其妙的感觉,那是喜欢。 他喜欢上了良锦,所以,看到她和夏津在一起,他会难受。 他终于知道了什么叫爱情,以前自己总是不能理解的爱情,如今终于是降临到了他的身上。 以前所有不能理解的睒于鸿轩会因为倪清羽而产生的奇怪变化,现在,全都能够理解了。 夏津死了,这,也许就是上天给他的一次机会,他一定要代替夏津好好照顾良锦,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眼下,顾天宁便只是围在良锦身旁,杀着那些企图要对良锦动手的黑衣人。 而良锦,则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身旁的这些打打杀杀她本来就帮不上忙,眼下,她更是无心去管,好像所有的打斗都与她无关似的,她甚至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希望黑衣人给她个痛快,让她也这样随夏津一道去了。 因为夏津的死,睒于鸿轩等人都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每个人都爆发着巨大的潜能,只想着把这些黑衣人都尽数解决。 黑衣人也没有想到他们会突然爆发出如此强大的能量,竟然是渐渐感到了些许不支。 睒于鸿轩一行越杀越勇,每个人都杀红了眼。 但是黑衣人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认输!他们见到局势这般反转,互相对望了一眼,然后便使出了杀手锏,这个杀手锏,便是毒! 黑衣人从身上掏出了什么东西,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东西便已经在空中散开了。 睒于鸿轩大惊,“有毒!” 众人赶忙捂住了口鼻,但是,那毒,甚是厉害,他们或多或少都已经吸了进去,他们马上便感到了身子有些眩晕了起来。 睒于鸿轩冷声呵斥,“可恶!竟然用毒这么下三滥的手段!” 一个黑衣人根本不以为意,“只要能够达到目的,用什么手段又有什么关系!” 常可为和余焕然都认出了这毒,常可为沉声道:“你们果然跟西北无影风沙狱有关联!你们跑到我中原来,究竟目的何在!” 班楚冷哼一声:“想不明白,就到阴曹地府去想吧!” “可恶!”常可为大喝,然后便重新投入了战斗之中,其他人,就算是中了毒,也都勉强迎战,但是,战斗力已经明显下降了许多。 夏宸的功力不够,眼下她身子已经很是眩晕,班楚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他的目标,是睒于鸿轩和倪清羽。 班楚一个猛击,夏宸便连连后退,险些没有站稳,穆旭端赶忙从身后扶住了她,满眼关切。 班楚无心与他们缠斗,他一个飞身,便已经向睒于鸿轩和倪清羽奔去。 班楚的目标很明确,眼放寒光,“受死吧!” 黑衣人没有中毒,但是睒于鸿轩等人却都已经中了毒,战斗力不免下降,很快,颓势便显现出来。 班楚的每一刀每一剑都格外凌冽,直逼得睒于鸿轩步步后退。倪清羽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要是再后退,便要被逼到悬崖边上! 倪清羽奋力打发了缠着她的黑衣人,向班楚攻去,终于是为睒于鸿轩解了围。 睒于鸿轩和倪清羽两人看着身后的悬崖,心中都是惊怵不已,睒于鸿轩轻轻地握着倪清羽的手,这轻轻的一握,倪清羽顿时便有了信心,她冲睒于鸿轩轻轻勾起嘴角,“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班楚看着他们两人,脸上的寒意愈浓,“既然你们这么想死在一起,那我就成全你们!” 数名黑衣人已经向他们二人攻来,他们左挡右避,毒性发作得愈快,两人都颇有些难以招架。 数名黑衣人联合逼向睒于鸿轩,睒于鸿轩以剑相抵,运功相逼,但是却是使不上力气,被逼得步步后退。 倪清羽心里一惊,但是自己却是已经被班楚缠住了。 班楚对倪清羽的敌意浓厚,眼下,他无论如何都要把倪清羽这个祸害除掉! 睒于鸿轩看到倪清羽再次受到班楚的钳制,心里阵阵着急,他猛的爆发了能量,狠狠地冲破了毒性的束缚,向那些黑衣人横腰斩去。黑衣人轻巧闪身,躲开了。 班楚已经抡起掌心,要一掌把倪清羽打下崖去,睒于鸿轩倒吸一口冷气,他一个健步上前,倪清羽被她推开,自己,却是硬生生地受了这一掌,生生地被击下了崖。 第四百一十五章 轩王坠崖 倪清羽心里就像是掉进了冰窟一样,她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向崖边跑去。 她看到了一只手,是睒于鸿轩,他拉住了崖便的断石! 倪清羽心里一阵高兴,那股欣喜,几乎是难以言表,他没有掉下去,他还有救! 倪清羽顾不得许多,伸手向下探去,奋力够到了睒于鸿轩的手,她终于抓到了睒于鸿轩的手时,一股莫名的安定感涌上心头。 “我把你拉上来!”倪清羽奋力地拉着。 睒于鸿轩的瞳孔却是慢慢睁大,看着倪清羽的身后。眼下倪清羽在这里,班楚轻而易举就能把他们都推下去! 睒于鸿轩大声喊:“你不要管我,快放手!快跑!” 倪清羽知道身后是谁,但是她半分也没有放手的意思,“不!我绝不放手!” 睒于鸿轩眼神中闪过一丝伤痛,“你这样救不了我,最后,我们两人都会死!” 倪清羽的眼角闪过泪光,“前世我没有抓住你的手,这一世,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放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你再因为我而死!我已经说过了,就算是死,我也要跟你一起死!” 班楚站在倪清羽的身后,眼神中没有半分感情,“你既然这么想跟他一起死,那就成全你们好了!” 正在班楚要动手之时,身后突然便传来一阵掌风,班楚反应灵敏,快速地躲开了去。 是常可为和余焕然。 余焕然蹲在倪清羽身旁,他亦是与倪清羽一同用力,试图把睒于鸿轩拉上来。 倪清羽看到他们,眼角露出欣喜的笑意,“太好了,太好了!” 班楚眼中闪过怒意,“你已经中了我的毒,你以为我会怕你吗?你们所有人,今天我都是要一一收拾!既然你们定要送上门来,我就一起收拾了,省得麻烦!” 常可为傲气一笑,“你当真如此低估老夫!那你便来尝尝老夫的厉害!” 常可为与众人缠斗了起来,余焕然和倪清羽则是奋力地拉着睒于鸿轩,因为两人同时用力,所以他们都看到了希望,睒于鸿轩慢慢被拉了上来,倪清羽不禁破涕为笑。 终于,睒于鸿轩被拉了上来,倪清羽一把紧紧地抱着他,眼泪又涌了出来,“吓死我了!你真是吓死我了!我以为,我又像前世一样,把你害死了!” 睒于鸿轩脸上现出柔和的笑意,不停地抚着她的头发,“好了,没事了。” 倪清羽抽泣了一会儿,便放开了他,现在还不是卿卿我我的时候,他们,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班楚见到睒于鸿轩竟然又被拉了上来,心中的怒意顿时飙升了起来。 睒于鸿轩嘴角勾出一抹笑,“怎么?是不是很失望?我睒于鸿轩,是没有这么轻易死的。” 班楚重重哼声,“还没有到最后,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他们又打斗了起来。 若是他们没有中毒,倪清羽是相信他们有胜算,但是现在,他们却全都中了毒,每个人的战斗力都下降了很多,如此硬拼,胜算,不过只有三四分。 常可为和睒于鸿轩都把目标对准班楚,两人配合默契,所谓擒贼先擒王,眼下真正的黑衣人头目不在,班楚便算是一个头目。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他们中了毒,但实力还是不容小觑,班楚被他们二人联合围攻,常可为使出了千镖手,班楚中了数镖,嘴角渗出血丝。 睒于鸿轩趁胜追击,向他狠狠地发了一掌, 谁知,班楚亦是突然出掌,睒于鸿轩的掌心与他猛击,睒于鸿轩只觉得掌心一阵吃疼,他竟然又是连连后退数步,然后嘴角吐出一丝黑血。 倪清羽大惊,她跑了过去,睒于鸿轩的掌心已经黑了。 班楚用的是毒掌! 余焕然和常可为的脸色也骤然变了,“是他们用来杀害师弟师妹的毒!” 无影风沙狱之毒很多,而这一掌用的就是最阴冷剧烈之毒,当日夏宸中的,便是这样的毒。 倪清羽的眼泪又簌簌地流了下来,只是紧紧地抱着睒于鸿轩,哽咽不已。 班楚擦了擦嘴角,脸上现出阴寒的笑,“我方才便说了,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倪清羽愤然起身,“把解药交出来,不然,我跟你拼命!” 她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不管不顾地向班楚出掌,就算班楚中了常可为的飞镖,但是,对付倪清羽,也是绰绰有余。 班楚已经对倪清羽失去了耐心,“我已经不想再跟你们玩下去!动手,把我们都解决干净!” 班楚一声令下,黑衣人便像是收到了最后的死命,已经是打算使出最狠毒的手段。 常可为和余焕然重新又被黑衣人缠住了,他们眼下已经开始使出毒攻,每一招都很是狠辣,他们已经是下了狠心定要把睒于鸿轩等人除掉! 班楚也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对倪清羽的每一招都不曾留下余地。 班楚面露寒光,掌心凝聚了所有力道,狠狠地向倪清羽击去,睒于鸿轩倒吸一口凉气。 睒于鸿轩没有多想,一个健步便挡了上前,原本他是要把倪清羽推开,但是他的手推了个空,因为另一个身形迅捷的身影已经先他一步把倪清羽拉开了去。 班楚的一掌,狠狠地击在了睒于鸿轩身上。 又是一发毒掌,而且,是运足了所有内力的毒掌。 睒于鸿轩原本便受了一掌,中了毒,半点内力都提不上来,班楚的一掌,硬生生地把他击了出去。 在众人还没有回过神之时,睒于鸿轩已经跌落到了悬崖之下,消失在那一片萦绕的雾气之中。 倪清羽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她抬眼,看到了一双带着丝丝凌厉的眸子。 是睒于鸿凯。 自己,是被他拉开的。 而睒于鸿轩,也是为了把她推开,才受了班楚的那一掌。 倪清羽有些麻木地向悬崖边跑去,她慌乱地在悬崖边找寻着,希望能找到那一双抓着断石的手,可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倪清羽已经完全慌乱了,眼泪哒哒地流着,“睒于鸿轩!睒于鸿轩!你在哪里!你不要吓我!你一定抓住了断石,你一定抓住了的,你不要吓我!不要吓我好不好!” 第四百一十六章 等你报仇 倪清羽的话慢慢变成了咆哮,她的眼泪已经汹涌而来,她更是扯着嗓子撕心裂肺地吼着。 夏宸和穆旭端等人也已经被这边的情况吸引了过来,他们听到倪清羽的嚎叫,顿时明白了什么,脸色都变成了苍白无色。 睒于鸿凯的眼神阴郁地扫了班楚一眼,他的眼神中,已经透出了杀意。 班楚被他的这一眼震慑住了,低垂着头,不敢言语。 倪清羽的心里就像是被人生生的剜了一刀一样,整颗心都在滴血。 方才,他们好不容易才把睒于鸿轩拉了上来,方才,她还在庆幸自己没有就这样失去他。 可是现在,他转眼间,便已经跌落了下去。 下面是万丈悬崖,就算他身上没有受任何的伤,他也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更何况,他跌落下去的时候,身上中了班楚两掌毒掌。 倪清羽心里几乎已经完全陷入了冰窟之中,睒于鸿轩死了,睒于鸿轩还是被她害死了! 她,还是破不了前世的结局!前一世被她害死了的人,今世也都逃不掉! 羊七,夏津,睒于鸿轩,一个个的,都因为她死了! 倪清羽几乎已经要发狂了,她是罪人,她是最大的罪人!她手上沾满了他们的鲜血! 倪清羽的痛哭声生生地敲打在众人的心坎上,叫人心里阵阵发涩。 高源和顾天宁等千禧阁的人也都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阁主,就这样被打下的悬崖,他们心头,都膨胀着一股强烈的寒意,这个仇,他们一定要报! 倪清羽的嗓子已经哭哑了,过了许久,她终于是没有再哭,但是整个人已经像是失去了灵魂了一样,呆呆愣愣地站了起来,也不转身看他们,只是呆呆地站着。 众人看到她这样,心里都捏了一把汗,穆旭端忍不住喊道:“王妃,您快过来,站在那边危险!” 倪清羽却完全不为所动,她嘴角勾着一抹凄然的笑,低低地说:“睒于鸿轩,我们说好了要一起死的,前一世我已经成了害死你的罪人,这一世,我再也不要当这样的罪人。你等着我,我来陪你!” 众人听了她的这话,心里都大大地惊了一下。 倪清羽说完便已经要终身一跃,眼看就要跳了下去。 他们都下意识地要去拉住,但是他们身上都中了毒,功力大受影响,轻功更是使不上劲来。 这时,睒于鸿凯却是纵身而去,在千钧一发之时,把倪清羽紧紧地揽在了怀里,拉了回来,众人这才是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不管倪清羽是谁救的,至少,她的性命保住了。 倪清羽眼睛有些朦胧地看着睒于鸿凯,当她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谁时,眼神中顿时蒙上了一层深深的恨意,她重重地把睒于鸿凯推开,声色俱厉,“你救我做什么!你们,不就是要把我们所有人置于死地吗?我死了,不正合你意吗?” 睒于鸿凯看到了她眼里的那一股恨意,眼神微微变了,他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淡淡的,“我说过了,我的目标,只是睒于鸿轩,其他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倪清羽呵了一声,满是嘲讽,“是吗?那你问问你这个得力助手,方才他是怎么要置我们于死地的!他要把我们所有人都赶尽杀绝!你看看躺在地上的人,有多少人已经被他们杀了,若是没有你的授意,他会敢这样吗?你现在在这里装什么好人!” 夏宸的脸上也挂满了泪,她原本对黑衣人仅剩的一点善意早已经随着夏津的死消失殆尽,她大声斥责:“我哥哥,就是被他一剑杀死!这个仇,我无论如何都要报!” 睒于鸿凯的眼神中不觉多了几分寒意,不露痕迹地看了班楚一眼,班楚心里又是咯噔了一下,他知道,回去之后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睒于鸿凯微微抿唇,没有说话。 倪清羽眼角的眼泪又流了出来,看着睒于鸿凯的神色充满了恨意,“你们究竟是谁?究竟有怎样的目的!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们,为什么一定要置我们于死地!” “各为所谋,我们不过是清除路障罢了。睒于鸿轩也有自己的图谋,他手上,也有很多人命。大家都想得到自己渴求的东西,那便定然会有争斗,有牺牲,有鲜血。”睒于鸿凯的声音很平淡,就像是在说什么疏松平常之事。 倪清羽眼神中放着寒光,“你们果然在打着陈国皇位的主意!” 睒于鸿凯又沉默了,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高源大吼,“已经没有必要与你们废话了!来吧,来一次痛快的对决!” 睒于鸿凯淡淡地说:“你们打不过我们。” “打不过也要打,就算是全都战死在此,也在所不惜!”高源又是一阵大吼。 睒于鸿凯却是没有理会高源,而是看着倪清羽,“我的人杀了睒于鸿轩,你一定恨透了我们,那,就要好好活着,命都没有了,怎么报仇?” 倪清羽看着他,眼神中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 睒于鸿凯回身对班楚道:“撤!” “主子!”班楚不敢相信,“我们不能留下后患……” 睒于鸿凯的眼神中含满凌厉,“我说撤!” 倪清羽等人也怔了一下,他们知道,现在这样以命相搏,最后一定大败。黑衣人,就打算这样放过他们吗? 夏宸却有些冲动,“你们杀了我哥哥还想走,留下命来!” 睒于鸿凯瞟了她一眼,还是那句话,“你们打不过我们。” 穆旭端拉住了夏宸,冲她摇头,他知道,黑衣人有意放行,那便是不想取他们性命。若是黑衣人想,他们所有人都活不了,更别说报仇了。 黑衣人已经做了要离开的准备,倪清羽喊了一声:“你真的要放了我们?你会后悔的!” 睒于鸿凯轻谑一声,“一个要轻生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我并不觉得有半分威慑力。” 倪清羽微微一怔,她的双拳紧紧握着,眼神中放着阵阵寒光,“你放心,我会活得好好的!你等着!总有一天会,我要亲手撕下你的面具,亲手把你杀了!为他报仇!” 睒于鸿凯嘴角微微勾着,“我等着那一天。” 第四百一十七章 报仇雪恨 睒于鸿凯抛出了一瓶东西,不偏不倚,刚好落入了倪清羽的手中,“解药。” 他撂下这一句话,黑衣人便快速纵身而去,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倪清羽手中握着解药,脸上的表情异常复杂,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 过了良久,倪清羽才失魂落魄的把药塞给了余焕然,“发给他们吧。” 倪清羽说完,便转身看着那深不见底的悬崖,心中又涌起一阵阵酸涩,刚刚才好了些,眼下眼睛又已经是一片涩然。 她的肩头阵阵颤抖着,她终于是忍不住抽泣了起来,良锦失魂落魄地走了过来,她的眼睛已经哭成了两个大樱桃,脸上的泪痕纵横交错。 良锦从背后抚着倪清羽的肩,两人互相给着对方安慰。 倪清羽忍不住抱住了良锦,嚎啕大哭了起来,夏宸的眼泪也是簌簌地流着,穆旭端一阵酸楚,只是把她揽在自己的怀里,让她尽情地宣泄。 倪清羽嚎哭不已,一边哭一边喊着:“是我害了他们!一切都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前世的宿命,我想改变这样的宿命,可是却还是把他们都害了,我是杀人凶手!” 良锦眼泪汹涌,听了倪清羽的话,心里更是像刀割一样,她知道倪清羽心里比她难过数十数百倍,良锦抚着倪清羽的背,“王妃,这不怪你,这怎么能怪你!都是黑衣人害的,你不要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倪清羽却是不停地摇头,“不,就是因为我,因为我前世犯下的错,在这一世还是害了他们,都怪我,怪我!” “王妃……” 良锦心里亦是痛苦不已,她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来安慰她,两人便只是这样一只抱头痛哭着,一直哭了许久,两人终于是慢慢平静了下来。但也只是表面的平静,实际上,两人的心里,还是如同千疮百孔一般。 众人便是一直站在一旁,看着她们这般痛楚神色,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进行安慰,因为不管说什么,眼下都变得有些苍白无力。 倪清羽擦干了自己的眼泪看着还生还的众人,心里的想法已经很是坚定。 她清了清嗓子,还是带着浓重的哭腔,“王爷已经不在了,这个仇,只有我们来替他报!” 她看着众人,语气中充满了坚定,“以后,我不会再做寻死这样的傻事,因为我现在,有一个更重要的使命,就是替王爷报仇!替这些失去的兄弟们报仇!” 他们听了倪清羽的话,眼神中都透着阵阵慷慨之色, 高源看着倪清羽,然后便跪倒在地,千禧阁的众兄弟们见此,亦是跟着跪倒在地。 高源语气甚是恭敬,“王妃,我阁中弟兄原本是誓死效忠王爷,眼下王爷遭此罹难,众兄弟们自然是赴汤蹈火,也要为王爷报仇!眼下,我们愿意效忠于王妃,听命于王妃,见王妃如同见王爷!” “愿意誓死效忠王妃,听命于王妃,见王妃如同见王爷!”众人高声喊着,神情异常恭敬肃穆。 倪清羽瞧见了,心里不觉涌起阵阵难言思绪,因为这些人的忠心,倪清羽就好像是突然有了支撑一般。 倪清羽极力抑制着自己翻滚的思绪,不让自己情绪失控,她点头,“好!有你们这样的忠心之士,王爷的仇,一定能报!” 众人都起身,倪清羽开始与他们商议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倪清羽脸上已经换上了运筹帷幄之色,“眼下,我们先要分清楚敌我。黑衣人,定然是我们的敌人无疑,他们与西北无影风沙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此,便定然会成为我们的威胁!就算没有王爷的这笔账,我们也是要把她们救出来,一网打尽!” 穆旭端点头,“对!他们的身份如此神秘,既跟西北有关,又插足陈国朝政,如此看来,觊觎之心就很是明显。若是陈国朝局真的被这些人掌控了,那,陈国面临的,说不定就是更大的动荡和破坏。” 他们听了这样的厉害关系,眉头都是紧紧地锁着。 “只是,我们要怎么把他们找出来?”张惰开口。 倪清羽冷笑一声,“眼下非常时期,他们定然是会有所行动。想想,太子和王爷都被杀,太子定然要重立,宫中有如此重大变故,若是黑衣人的目的就是染指我陈国的朝政,那,如此空前的机会,他们会按兵不动吗?” 众人听了,都不觉点头,果真是如倪清羽所言那般,他们眼下便只需要静心等着,只要黑衣人按捺不住动了,那么他们就一定能揪住他们的尾巴。 倪清羽又开口,面色异常冰冷,“另一个仇人,便是太后!你我今日会如此流落无处安身,尽是拜太后所赐!” 倪清羽想到这里,心里的怒火便蹭地往上窜! 因为太后,她已经失去了太多人。此前她从秦国带了这么多人到陈国,到最后,就只剩下这么几个!其余之人,尽数惨遭太后毒手,她自己,也险些一命呜呼,这叫她,如何不恨! “对,太后!这笔账,迟早要跟她算!”张惰的眼神亦是盈满了怒意。 “可是那是太后,我们要推翻她,并不是易事。若是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只是将她暗杀,那我们,只怕一生都要过着逃亡的生活。” 一直都没有开口的良锦开了口,她的神色也很是憔悴,眼睛红肿不堪,声音也满是哭腔,但是她能有此一问,便是说明她已经收起了方才的思绪,在认真地思考着眼下的问题。 “太后身上的仇,可远远不止我们这一桩!以前她犯下的那些罪孽,也是时候该一起讨回来了!”倪清羽的眼神甚是深邃,竟然是盈满了杀气,叫众人心里都不自觉地咯噔了一下。 倪清羽的这话,却让费振祁和高源愣神不已,当年之事,难道王妃也知道? 看着费振祁和高源两人探寻和疑问的眼神,倪清羽完全没有避讳,而是认真地点头,“没错,当年之事,我知晓得一清二楚,甚至,远远比你们都要清楚!” 第四百一十八章 穆家旧事 知晓内情的人都了然于心,但是更多人是完全不知晓其中的关系,众人便都用疑惑的神色看着倪清羽。 提到这件事,费振祁的神色则是变得甚是异常,脸上蒙上了一层深深的怒意。 倪清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事情已经到了这般地步,我们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倪清羽看着众人,“大家都知道西北无影风沙狱,那自然便也会知道当年中原和西北丹迴族的那场大战吧。” 倪清羽的目光落在常可为身上,这场大战,常可为当年便立下了汗马功劳。 众人点头,但是不知道如今要说的这件事和当年的那场战争有什么瓜葛联系。 “当年这场战争,陈国的将军,便是王爷的舅舅,穆志远将军。穆将军领兵如神,勇猛无敌,又有我师父当年的暗中相帮,破了无影风沙狱之毒,所以当年的一战,穆将军势如破竹,把西北丹迴族打得落花流水,他便是战功赫赫。” 众人都静静地听着,唯有费振祁,他的脸色已经变得越来越差,整张脸,都充满了寒意,手中的拳头更是紧紧地握着。 思婵注意到了费振祁的神情变化,从一提到这件事,费振祁便已经有了这样的怪异神情,难道这件事与费振祁又有联系? 倪清羽没有卖关子,而是继续说道:“穆将军得胜归来,本应该最是意气风发之时,但是,却是因为这样的战功,让他招来的灭门的祸事!” 众人心里都是一惊,猛然地想起了穆家当年遭受的惨祸,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当年的太后还只是皇后,现在的皇上,只是太子。太后为了扶持皇上上位,便开始党同伐异,穆将军手握重兵,自然是太后急需拉拢的对象。但是,穆将军却是刚正不阿,坚决不参与朝堂中皇位之争,太后拉拢不得,又害怕其他皇子把穆将军拉拢过去,便动了杀心。” 众人又是一惊,夏宸不敢置信地说:“你的意思是,当年穆将军家遭受的灭门惨祸,实际上是太后在背后主导?” “没错!”倪清羽语气异常铿锵,“得不到的,便要毁了!太后就算是自己没办法把穆家拉拢收为己用,也绝不会让穆家落入旁的皇子手中!太后赵家,参本穆将军拥兵自重,有不轨之心。在后宫之中,当时王爷的母亲穆氏还只是太子的一个侧妃,她也被太后设计陷害与穆将军联合谋图不轨,牵扯于其中。” 众人的神色已经一片煞白,谁都没有想到,当年之事,真相竟然会是这般龌龊! “身为后宫之人,却是妄议朝政,与外政勾连,此乃大罪!”倪清羽的声音也渐渐充满了寒意,又带着满腔激愤,“太后内外联合,先帝生性多疑,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面对这样的隐患,他自然是要除掉!所以,穆家,便尽数遭到灭门,就算是下人,也都不放过。” 倪清羽的眼神中已经盈满了义愤之色,“这一次她突然对我们大打出手,甚至完全不顾及王爷,你们以为是因为什么?你们以为她仅仅是对我恨之入骨吗?” 倪清羽有此一问,众人又是愣了一下。 穆旭端却是开了口,猜测道:“是因为,羊管家?” 倪清羽向他投来一记赞许的神色,“没错,就是因为羊管家。因为,羊管家是当年穆将军的挚友,他知道当年的真相,太后识破了羊管家的身份,她便已经猜测到王爷定然是早就知道了当年之事,所以,王爷这些年才对她态度这么冷淡。” 众人都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般,夏宸心头冷汗直冒,“太后已经把王爷当成了敌人,所以才会对我们赶尽杀绝。这一次她派来抓我们的人,只怕有不少也是怀着杀掉王爷的任务。” 倪清羽的眼神冰冷,“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年之事太后以为自己做得很隐蔽,殊不知,早就已经被王爷得知!因为当年穆家,并没有真的被灭门,有两个人侥幸生还。” 倪清羽的目光落到了费振祁的身上,思婵看到倪清羽的目光,又想到方才费振祁的神情变化,心里顿时惊了一下,难道,费振祁就是…… 众人却是没有观察这般细致,纷纷发问:“侥幸生还的是何人?” 倪清羽的目光还是落在费振祁的身上,自己没有再开口,费振祁终于抬起了头,看着众人,“其中一个,是我。” 众人顿时惊诧不已,谁都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费振祁! “带我逃出来的嬷嬷,已经去世了。”费振祁声音中带着一股低沉,透着一股悲伤。 张惰惊得眼睛瞪得老大,说话也变得有些不利索了起来,“你你你,那你,难道是穆家的……” “不是。”费振祁知道张惰要说的是什么,他直接就把他的话打断了,“我不是穆家的少爷,我,不过是管家的儿子,因为没有注意我,嬷嬷就抱着我逃了出来。” 众人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淡淡的失落,还以为穆家留下了血脉。 费振祁的脸上已经现出阵阵伤怀之色,又带着些许仇恨,“抱着我离开的温嬷嬷在我八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她临死前就把事情的真相都告诉了我,我便拿着温嬷嬷交给我的信物,找到了王爷,把所有事情告诉了王爷,他这才收留了我,开始谋划着推翻太后之事。” 费振祁神色微怆,让众人的神色也变得凝重了几分。 似是为了证实自己所言不假,他便从怀中掏出了那块信物,那是一块通体莹润的玉佩,上面刻着一块小小的穆字。 “这是穆家的传家玉佩,穆将军只希望能抓住最后一份希望,把真相带出去,就把这块玉佩给了温嬷嬷,作为日后我与王爷相认,告知他真相的凭证。我,就是凭借这块玉佩取得了王爷的信任。” 费振祁的手不停地抚着那块玉佩,满脸都是感触和伤怀,想到睒于鸿轩这么多年对他的关怀,又想到他已经跌落了悬崖之下,费振祁的眼眶有些发热,心里更是万千澎湃。 第四百一十九章 穆氏血脉 穆旭端看到了那块玉佩,神情顿时变了一下,变得很是怪异,还带着阵阵惊诧,“这,这块玉佩……” 费振祁不知道穆旭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神情变化,心里微微惊讶,但是他还是开口解释:“这块玉佩是穆家家传的,当初穆老爷不过是心存侥幸把玉佩交给抱着我离开的温嬷嬷,他也是没有料到我们会顺利逃出来。” 穆旭端的神色变得愈加奇怪,整张脸都变得有些苍白。 他伸出手,“能给我看看吗?” 费振祁没有犹豫,把玉佩递给了穆旭端,穆旭端紧紧地盯着那块玉佩,手指上下抚着,神色变得更加奇怪。 夏宸看到他的这副神色,心里扯了一下,她轻握穆旭端的手,发现他的手也有些冰冷,夏宸开口道:“你怎么了?” 穆旭端的手下意识地回握着夏宸的手,看了她一眼,然后把目光扫向了众人,声音中带着些许颤抖,“我,我身上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 众人听了,都深深地怔住了,怀疑自己听错了。 穆旭端在怀里掏了掏,果真掏出了一块玉佩,两块玉佩摆在掌心,一模一样,没有半点差别。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谁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穆志远,穆旭端,两人都姓穆! 此前,谁会把这两人放在一起?没有人会想到穆旭端的穆和穆志远的穆,是同一个穆,更没有人会把他们两者联系起来! 夏宸的眼睛睁得很大声音也带着些许颤抖,“难,难道你是,穆家之后?” 穆旭端心里像是被什么狠狠撞击了一样,夏宸直言说出了众人的猜测。眼下,两块玉佩摆在眼前,他们都不得不有这样的猜想。 倪清羽整理着思绪,她定了定神,发问道:“旭端,你的这块玉佩,是一直都在你身上吗?” 穆旭端点头,“我从小就带着,师父说,这是我父母留给我的唯一的物件,所以,我一直都很珍视。” “那你师父,可曾告诉过你关于你父母的信息?” 他摇着头,“我师父只说,我是他捡到的。” “在哪里捡到的?陈国,还是秦国?”倪清羽又追问。 穆旭端面露苦笑,“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我会是陈国人,所以自然是不会问这样的问题,师父也从来没有说过。” “你师父是谁?”常可为突然开口。 “虎贲镖局,傅英凡。” 常可为想了想,没有能想起这一号人,穆旭端见到常可为的神色,便已经猜到了,他定然是不识得自己的师父。 穆旭端又是一阵苦笑,“我师父并不像前辈这样大名鼎鼎,他不过是一个寻常镖师罢了,前辈不识得也是在情理之中。” 而且师父过世得早,在江湖中,更是早早地湮没。 “那你师父有没有对你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类似于让你到陈国走走之类的话?”夏宸发问。 如果傅英凡知道穆旭端的真实身份,但是又不能明说,或许会用这样隐晦的方式表达,给他一些指引,靠他自己的机缘找到自己的身世。 穆旭端眉头紧紧地锁着,认真地想着,他的脸上现出阵阵忧伤之色,“他说过,虎贲镖局根本装不住我,我适合更大的天地,如果有一日,我在镖局中遇到不顺心的事,受到排挤,不要留恋,到处闯荡也许更适合我。当时我才十岁,对师父的这些话,都一知半解,后来,师父就过世了。” 后来,穆旭端在镖局之中,果真是如同傅英凡所预料的一般,过得并不顺利,他的想法,得不到同门的认可,备受排挤。 恰逢此时,倪清羽招募了他,他想到了师父说的话,该到处闯荡,便应该有这个魄力,所以,他便来了陈国,几乎是义无反顾。 众人听到了穆旭端的话,都暗自加深了自己的认识。 可是,傅英凡又是怎样把穆志远的孩子抱走的?他们一个在陈国,一个在秦国,原本就应该是没有交集的,如今没想到身上,却多了这么一块玉佩,其中,必然有蹊跷。 倪清羽又问道:“你师父,可曾到过陈国?” “自然是来过的,他常年送镖,全国上下,大江南北都要到处跑。但是与穆将军,只怕是没有太大交集。”穆旭端还是不太愿意相信自己竟然会有会这样的际遇。 穆旭端刚说完,夏宸便突然打了个激灵,惊叫道:“我想起来了!你师父有际遇遇到穆将军!当年西北丹迴族围攻中原,中原各个江湖门派都投入战争,你师父不是也参加了吗!” 穆旭端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想了起来,当年之事,他的确是听师父说过,他竟然是忘了这么关键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 夏宸已经像放鞭炮一样噼里啪啦地说了:“你忘了,王爷和王妃成婚当日,常前辈杀到王府找羊管家,那时候他们旧敌重见,把当年之事都说了出来,当时你亲口说的,你师父也加入了那场战事。” 穆旭端这才是想了起来,夏宸这么一提醒,倪清羽和常可为也都想了起来。 倪清羽听到夏宸提到她和睒于鸿轩成婚,心里顿时又涌起一股酸涩。 他们成亲不过大半年,却是万万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般。 夏宸又道:“如果我们没有猜错的话,你师父当年也参与了那场战事,他或许也跟穆将军结下了友情。” 穆旭端还是不太愿意相信,“就算是这样,穆将军全家遇害也是战事结束之后几年的事情了,就算师父和穆将军情谊深厚,师父毕竟是秦国人,穆将军为何要托孤于这么远在千里的人?而且,师父当时只怕也是不在秦国。” “把你送得越远,你才越安全。”倪清羽定定然地说。 “可……”穆旭端还是不愿意相信,这简直太蹊跷。 倪清羽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穆旭端,把穆旭端看得全身不自在,“我觉得,你的身世,定然不简单。这一战便已经体现了出来,你很有大将之风,就算你从来没有领军打过仗,但是把你丢到战场上,你还是很有谋略,能够沉着指挥,那便是因为,你有一个将帅之父。” 第四百二十章 身世之谜 穆旭端神色满是怪异,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把他砸得有些凌乱,叫他一时难以消化。 倪清羽的语气已然是笃定,所有人看穆旭端的神色都发生了变化,夏宸的眼神更是一阵阵发光,没想到穆旭端竟然会有这样的身份。 “可是,我还是觉得有些荒谬,当年之事如此惨烈,我,又怎么可能逃脱?就算我逃脱,为何带着振祁逃脱的嬷嬷不知道我还活着?”穆旭端提出自己的疑问。 “羊管家曾说过,穆将军是早有预料自己会遇到此等磨难,他不想把羊管家连累了,所以就想法子把羊管家支走了,羊管家是在江湖游历多年之后才听闻了这个消息。” 倪清羽慢慢推测,“既然是如此,那穆将军定然是早就已经为你想好了后路,绝不会让你就这样被杀死。当时情形如此凶险,穆将军定然是不会对任何人多说。” 穆旭端还是不愿意相信,他又欲反驳,费振祁便开口道:“这块玉佩,便足以说明你的身份,如果你不是穆将军的后人,这块玉佩怎么可能在你身上?温嬷嬷说过,这块玉佩,是穆家的传世之宝,只有这么两块,就连王爷,算是穆家的外甥,也是没有这样的玉佩的。” 穆旭端不觉又抚着自己手中的两块玉佩,深思异常凝重。 他原本以为自己,不过只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弃子,但是现在却发现,自己竟然是陈国穆将军的血脉,实在叫他有些难以接受。 穆将军惨遭太后谋害,才落得这样的一个下场。如果自己就是当年穆家的遗子,那自己身上,定然便要肩负起为穆家平凡的重责。 虽然,就算他只是小小镖师穆旭端,他也是会助倪清羽一同为穆家平反,但是,身份转换了之后,自己的职责,心态,就都发生了转变。 这个担子过于沉重,叫他有些难以承受。 众人看到穆旭端这副神色,都知道他心里已经被震慑住了,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 夏宸能做的,便只是紧紧地握着他的手,给他无声的鼓励。 倪清羽轻轻叹气,“这件事的确过于突然,就算是我们,也都震惊得难以承受,更不用说你这个当事人。” 高源亦是开口,“你的年纪符合,气度相似,身上还有这么一块重要的玉佩,而且,你也姓穆,凡此种种已经都能说明你就是穆将军的血脉。” 穆旭端低垂着头,久久沉默。 对于突然冒出来的穆家血脉,众人都很是惊喜,其中,又以费振祁最甚,他眼角已经蒙上了一阵阵湿润。 费振祁扑通跪地,“少爷,请受属下一拜!一定是老天爷开眼,让将军留下了唯一的血脉!” 对于费振祁突然的所为,穆旭端一下子惊住了,他还没有做好这样的思想准备。 费振祁这一跪,高源和千禧阁的人都跪了下来,异常恭敬,“穆公子既然是穆将军的血脉,那如今,我阁中的弟兄,便也会听从穆公子调遣!” 穆旭端整个人便愣在了那里,一时满是不知所措,他心里一片混乱,有些慌乱地说:“你,你们快先起来,不要对我行这样的大礼!我,说不定不是……” “不!你一定就是,我们相信你一定就是!” 倪清羽轻轻开口,“你们先起来,让他自己静一静,好好捋一捋吧。” 他们一行人这才是起了身,费振祁还是一脸激动地看着穆旭端。 倪清羽转而吩咐其他人整理弟兄们的尸身,他们不可能把这些尸身带回京城,便只能就地掩埋了。 众人都走开了,只留下穆旭端和夏宸两人,给他们两人一些单独相处的机会。 穆旭端的脸色变得很是怪异,充满了迷茫。 不论是谁,初初听闻自己这样的身份转变,而且还是这么巨大的反转,想来都没有法子接受。 夏宸看着他的脸,满是迷茫之色,夏宸心尖不觉升起一丝丝疼惜。 一直以来,穆旭端都给她很沉稳的感觉,好像什么时候都是不慌不忙,从来都不会有任何事情叫他乱了阵脚,跟他在一起便总是很有安全感。 但是现在,他的脸上,实实在在地现出了迷茫之色。 穆旭端紧紧地握着夏宸的手,语气轻和,“小宸,如果有一天,你被告知你的父母,曾经是位阶很高之人,还遭遇了这样的屠难,你会怎样?你会愿意相信吗?” 夏宸轻轻地抱着他,把脸埋进了他的怀里,“我可能会又高兴又难过吧,高兴的是,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父母,终于知道自己是从何而来。难过的,便是痛恨那些把他们杀了的人。” 穆旭端也轻轻回报着怀中的人儿,飘忽着的心,总算是找到了落点。 他们两人静静地抱着,夏宸少有的这么轻柔的出声安慰,“我知道你一时之间肯定难以接受,但是,现在各种证据都已经指证了,你就是穆将军的儿子。你身上的担子变重了,你觉得有压力,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但是你不能因为这样就选择逃避。我认识的穆旭端不是这样不敢担当的胆小鬼。” 夏宸又是轻轻地补充了一句,“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在背后支持你,无条件地支持你。” 穆旭端心里顿时涌起一股酸酸涩涩的感觉,更是满腔的感动,他不觉把夏宸抱得更紧了,轻轻地唤:“小宸……” 夏宸鼻子又有些发酸,“我真是嫉妒你呢,无意中就找到了自己的爹娘,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可是我,爹娘只怕早就已经死了,现在,连哥哥都离开我,我在这世上,便是孤身一人。” 穆旭端听到她抽着鼻子,心里升起阵阵柔情,他轻轻抚着夏宸的头,“傻丫头,你怎么会是孤身一人,不是还有我吗?不论我是谁,是那个一穷二白的小侍卫,还是这个肩负重担的将军遗子,我都首先是你的,我对你,都不会有任何转变。以后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穆旭端凑到她耳边,轻声道:“等到,我们把这些事都处理好了,我便娶你。风风光光地娶你。” 第四百二十一章 忠言逆耳 夏宸脸颊泛红,心里甜丝丝的,但是鼻子又愈发发酸,埋头在他怀里没有抬起头,她又有些委屈地说:“可是你现在是将军家的少爷,到时候我们把当年的冤情伸张了,你自然就会开始嫌弃我的出身,而且,定然是要三妻四妾的往家里娶。” 穆旭端轻笑,“你怎么对我这么没有信心?” “我,我是对自己没有信心。以前我还有哥哥,现在我谁都没有了,我心里很慌,我没有安全感。”夏宸心里一阵空落落的。 穆旭端把她轻轻推开,双手扶着她的肩,让她与自己正视,无比认真的说:“你哥哥已经把你托付给我,今后你的一切,便都是我的一切,我的一切,也都是你的一切,我们互相扶持一起往前走,好吗?等到我们成功了,你想要过怎样的日子,我便陪你过怎样的日子。你想要游走天涯,我就带你去游走天涯,你要做闲适的阔太太,我就好好地养着你,只养你一个。” 穆旭端少有说这样情话,夏宸脸颊一片片通红,心里更是像裹了蜜一样。 穆旭端害怕她不相信,又把自己的那一块玉佩拿了出来,很是郑重地交到夏宸的手中,“这块玉佩,既然是穆家的传家之宝,那我,便交给你,这,也算是我先下的聘礼,是我的心意保证。” 夏宸看了这块玉佩,惊喜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有些不敢接,但是穆旭端已经把它紧紧地握在了她的手中,然后俯身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这样的保证,够了吗?” 夏宸脸颊绯红,心里更是甜蜜,不住地点着头。 而一个隐蔽的丛林之中,众位黑衣人都恭敬地垂手而立,因为脸上带着面具,所以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但是却能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出他们的惊惧和敬畏之色。 睒于鸿凯神情异常冰冷,班楚被他狠狠地击了一掌,嘴角已经流出了血,身子也一阵阵发颤,他几乎要倒了下去,但是却还是硬生生地撑着跪着,脸上是一派隐忍之色。 睒于鸿凯的声音带着满满的怒意,“你真的是长胆子了,敢背着我私自行动了!” 班楚忍着胸口的一阵疼痛,声音却还是掩饰不了受伤之后的不稳,“属下只是想为主子报仇!” “那我是不是要好好奖励你的忠心啊!”睒于鸿凯的手紧紧地握着,发出咯咯的声响。 班楚的头垂了下去,“属下不敢!” 睒于鸿凯的眼神异常狠厉,“你知道,我最讨厌被人违抗我的命令。” “属下,属下知道!”班楚咬了咬牙,壮着胆子说:“但是属下觉得,这一次,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睒于鸿轩如果不除,日后咱们便会有很多麻烦,所以属下才……” “你觉得我连他都解决不了,需要你为我操心吗?”睒于鸿凯的声音还是带着满满的怒意,没有半分和缓。 “属下,属下只是觉得,主子的伤,还没有痊愈,不宜亲自出马,所以属下就自作主张……” “主子,班首领他的确是一心为主子分忧,睒于鸿轩也已经被除掉,求主子看在班首领一片忠心的份儿上,不要严惩于他!”另一个人跪了下来,言辞恳切地为班楚求情。 其他人见了,也都跪下来,为班楚求情。 睒于鸿凯看到这般场景,冷哼一声,“看来,班楚的人缘倒是不错啊!比我这个主子,都更得人心!” 班楚心头顿时一惊,赶忙道:“主子,属下怎么敢……主子,属下对您是忠心耿耿,绝对不会生出什么非分之想啊!众弟兄们,对主子也都是一片忠心顺从,请主子明鉴!” 睒于鸿凯冷冷地看着他们,心里的怒火还是没有消减,但是总算还是稍稍理智了些,这些人对自己的忠心,他是看在眼里的。 但是,他们没有经过他的允许便私自行动,这本身便已经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好!我相信你们是一心为我,但是,你对他们赶尽杀绝也就罢了,对倪清羽,你更是要痛下杀手!这你要怎么解释!”睒于鸿凯已经很是直白地表达出了自己的意思,班楚若是动了其他人,他可以完全不管,但是动了倪清羽,那就不行! 而方才班楚,对倪清羽明明就是动了杀心,那一掌打下去,倪清羽的下场定然也是和睒于鸿轩一样,被直接甩下悬崖。 他已明令说过,动谁,都不能动倪清羽,而班楚,竟然直接把他的话当做耳边风! 班楚的头一下子抬了起来,心里已经鼓足了勇气,“主子,恕属下无礼,主子不该为了一个女人心慈手软,主子若是如此,迟早要坏了大事……” “啪!”班楚的脸上被狠狠地闪了一巴掌,动作快得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班楚的嘴角又涌出了一丝血迹,睒于鸿凯的眼神透着满满的怒意,“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质疑我的决断!” 班楚忍着自己的痛,更是冒着被睒于鸿凯一掌击毙的危险,硬着头皮道:“主子!属下知道不应该对主子的事妄加议论,但是主子,那日在恒河边上您也听到了,倪清羽是重生之人,她并不是简单的人物,现在虽然轩王不在了,她不能扶持谁登上王位,但是依照她的性情,手段,她若是知道了主子的身份,就算是拼得鱼死网破,也定是要报仇的,到时候……” 睒于鸿凯因为班楚的话怔了一下,心里略略失神。 原来那天睒于鸿轩和石易安在恒河上决战之时,他们便已经潜伏在岸边观战,他们没想到睒于鸿轩能扭转战局,更没想到,是倪清羽助了他扭转战局,当时他就已经觉得这个女人很是不简单。 他们一路追到秦国来,倪清羽一行竟然是完全把他们躲开了,还潜伏在石易安的军中为睒于鸿轩做了这么多事情。 若是没有倪清羽,只怕睒于鸿轩这一仗,不一定能赢。 后来,石易安把倪清羽挟持了,睒于鸿凯的心也揪住了,他已经做好了虽是都要出手的准备,但是没想到,他却是听到了倪清羽亲口陈述的那一番话,倪清羽竟然是重生之躯! 第四百二十二章 为她疯狂 如此诡异之事,竟然发生在她的身上,所以这段时间太后和太子被折腾得鸡飞狗跳,也全都是拜她所赐。 但是,就算她不是重生之躯,前一世的她便已经很是不简单,不然也不可能凭借一人之力助石易安登上王位。 这一世,若是他们不把睒于鸿轩除掉,只怕倪清羽靠自己的一己之力,同样能把睒于鸿轩推上王位! 睒于鸿凯心里,已经完完全全被倪清羽震惊,目光更是移不开。 有如此谋略的女子,得之,便得天下。 眼下,班楚的话又让他怔住了,睒于鸿凯掩饰不了自己的醋意,倪清羽心里,只有睒于鸿轩,方才倪清羽看他的眼神,已经是充满了恨意,恨不得直接把他碎尸万段。 那有一天,她若是真的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她会怎样?只怕就算自己当时已经登上了皇位,她如此倔强的女子,也是定要把他拉下来才甘心。 即便这样,睒于鸿凯还是无法放开,他相信自己的魅力,他相信自己有能力让倪清羽臣服。 就算,为了永远得到她,精心编织好所有的谎言,他也在所不惜!只要他想,他便有法子让倪清羽永远活在谎言之中,永远把自己的身份隐瞒! 睒于鸿凯冷声道:“难道我睒于鸿凯还怕一个女人不成?” “若是寻常女子自然是没有什么大碍,但是新王妃不简单,她不仅有聪慧的头脑,而且,她已经把主子您完完全全拿住了!主子为了她不惜破坏自己的原则,属下认识的主子不是这样的人,属下担心,迟早有一天,主子会因为她功败垂成!” “你说够了吗!”睒于鸿凯已经怒起,几乎是怒吼着呵斥,他已经胜券在握,班楚却说出这样的丧气话,叫他如何不气恼! “班楚,不要以为我一直倚重你,你就可以这样跟我说话,你,摆正自己的位置!你若是不知道自己该有的姿态,有的是人代替你的位置!” 班楚重重地叩头,“主子,今天主子就算是把属下一掌劈死,有些话属下还是要说!眼下咱们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太后是咱们上位的主要筹码,而轩王妃,早已经是太后的眼中钉,主子你若与她走得太近,那太后那边……” 睒于鸿凯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太后不过是我的棋子,等我登上了皇位,还会受她的钳制吗?” “可是轩王妃毕竟是轩王妃,已经是事实,到时候主子您难道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娶已逝皇兄的遗孀吗?到时候天下人会怎么指点议论……” “这些不用你操心!你只是一个奴才,什么时候轮到你对主子的事情指手画脚!”睒于鸿凯心里的底线已经被触及,整个人都陷入了暴怒之中,“再说,到时候整个江山都是我的,天下人谁敢指点议论!” 睒于鸿凯的理智已经被炸开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么了,平日里,他的思绪,总事十分平静沉稳,他虑事,也都十分周到全面,从来不会有这么不顾一切的一意孤行。 许是因为对自己过于自信,许是因为胜利就在眼前,睒于鸿凯已经不想顾及思虑这么多,他只有一个念头,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倪清羽!这个唯一让他心动的女人! “主子……”班楚还想要再说话,“砰!”一声,班楚已经被打得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口吐黑血。 睒于鸿凯目带冷光,扫了众人一眼,“以后谁若是敢违抗我的命令,私自行动,这,便是下场!还有,我说了不能动的人,你们吃了雄心豹子胆的若是动了她一根手指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睒于鸿凯狠狠地撂下话,便转身飞去,只留下众人一脸惊惧肃然。 班楚又狠狠地吐了一口黑血,半晌缓不过来。 众人赶忙倒出解药给他吃了几颗,又赶紧为他运功逼毒。 “主子这一掌,可真是够狠的!” 过了半晌,班楚才稍稍缓过神来,“主子对我已经是手下留情的了,原本这一战,我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该除掉的人尽数除掉,绝不能让他们成为主子的拖累,我也已经预想到了主子对我的惩罚,但是没想到,最后的关键时刻,主子还是赶了过去……” 班楚心里涌起一股深深的失望,自家主子对自己一直都很能自律,从来没有因为什么事情改变过自己的方针,乱过阵脚,主子更不是那种会心慈手软,为自己留下后患的人。 凭借主子的聪明才智,他定然是知道,留下倪清羽,便是留下最大的隐患,但是他还是这么做了。 谁都没想到,自己如此意气风发,运筹帷幄的主子,竟被倪清羽拿下了,吃得死死的。 班楚是局外人,他看得很清楚,睒于鸿凯对倪清羽不过是一厢情愿。 若是往常,班楚不知道倪清羽的重生身份,不知道她前一世竟然是这么厉害的角色,那也就罢了,想想不过就只是一个女人,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但是现在,他却是认清了倪清羽的身份,知道了她那些颇有魄力的所为,即便是男子,也不一定有那样的能力。 这样的人,如果收为己用,那便是最好的利器。但是若成为自己的敌人,那便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 睒于鸿轩已经除去,他们的心腹大患便总算除掉。但是倪清羽,同样是一个心腹大患! 有人有些不愿相信地说:“会不会是你想太多,不过就是一个女人,能坏什么大事。到时候主子真的当上了皇上,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率土之滨莫非皇臣,难道主子还不能得到自己喜欢的女人吗?” 班楚却是面露苦笑,“这个女人不简单。我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这个女人,迟早要成为主子的劫难。” “可是现在,咱们也是没有任何办法,主子眼下,只怕是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班楚轻咳几声,思虑了一番,轻轻喃道:“总有人的话,对他是有用的。” 班楚的拳头紧紧握了握,没有再多说,但是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就算不能把倪清羽除掉,也绝不会让主子因为他坏了大事。 第四百二十三章 主仆叙情 倪清羽一行人缓缓向京城进发,帅旗在空中飘荡着,依然幸存的将领和士兵坚持把这块沾满了血的帅旗高高挂着。 但是看着这一行落败不堪的人,谁都不会联想到,这一支队伍,就是胜利之师。 所有人的脸上都没有半点胜利的欢欣,而是带着深深的愁绪,压抑的低气压在空中弥漫,几乎要把他们压垮下去。 良锦紧紧地伴随在倪清羽左右,两人都已经收起了泪水,但是脸上的那副愁绪,却是将她们心尖的痛楚暴露无遗。 哒哒的马蹄声传来,前方,一直队伍浩浩荡荡而来,马上之人格外精神抖擞。 穆旭端等人顿时陷入了紧急戒备的状态,生怕是太后的人。 高源看到领头的人,眉头便松开了去,他拉住穆旭端,轻声道:“无妨,他是王爷安插在朝中的人。” 穆旭端顿时惊了一下,高源扯出苦笑,“表面上王爷把各种权利都放手,不管朝政之事,实际上很多朝中之人都是王爷的人,所以我们才会对太后和太子的动向这么了解。只可惜现在……” 高源的话让众人一下子又低沉了下去,原本睒于鸿轩已经是做好了各方面夺权的准备,各路暗线都已经埋好,只等待时机成熟就一举起事,但是谁都没有料到,事情竟然演变成了眼下这样的场景。 睒于鸿轩苦心谋算,却落得一场空。 来人是兵部尚书林家苑,当年亦是跟着睒于鸿轩一起南征北战之人,后来,睒于鸿轩便与他分道扬镳,当然只是表面上,实际上,林家苑一直都是睒于鸿轩的部下,为他暗中做了很多事。 林家苑的显然是听到了睒于鸿轩的消息,脸上的神色并不好,他与高源等人互相交换了一记眼神,然后对倪清羽行礼,“属下林家苑,奉旨前来迎接王妃和胜利班师之军,保护王妃安危。” 倪清羽心里不痛快,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人都已经死了,现在才来保护,又有什么用?” 众人的脸色都变了一下,林家苑的神色也是微微变了。 倪清羽不想多言,与林家苑交接之事便都交给了穆旭端和高源,原本颇为破败的一行军队得到了接济,形容阵仗总算没有那般落魄惨淡,倪清羽等女眷也都坐上了马车,一路往京城而去。 马车内,四名女眷面面相觑,彼此都没有开口,气氛异常沉闷。 思婵低垂着头,突然便抬了起来,声音很是轻柔,又有些心虚和底气不足,“王妃,前面不远处便到了我的老家,我,便不随王妃一道入京了。” 倪清羽看了她一眼,思绪终于是被拉了回来,她扯了扯嘴角,“你想去哪儿便去吧,我不会横加阻拦。” 她自己眼下已经是自身难保,跟在自己身边,自然是大不如前,她又有什么资本要求思婵留下?就算是良锦。夏宸这些人,她都已经没有任何底气要求她们留下。 睒于鸿轩死了,整个王府便失去了主心骨,她,一个人能否把王府撑起来,谁都说不准。 回到京城之后,迎接她的,便是各种更加激烈危险的争斗,的确啊,她这里,已经不是一个良选了。 思婵看到倪清羽的神色,心头顿时涌起一股酸涩,她仿佛已经把倪清羽心中的所想猜测出来,她有些犹豫,但是还是开口,“王妃,我,我不跟你回京,不是因为觉得王妃不能给我们安定荣华,而且,我觉得我没有任何脸面去面对王妃,面对你们!” 思婵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动情,她们三人不觉都把目光投向了她,静静地看着她。 思婵的眸子微微垂了垂,“我,以前是太后的人,也曾经做过陷害王妃的事情,我是罪人。眼下,王妃更是因为太后才不得安生,备受追杀,我心里更是万分歉疚,所以,我是没有脸面继续待在王妃身边。” 倪清羽听了,心里不觉动了动,眼神中微微闪着。 思婵的眼睛已经蒙上一层雾气,喉咙也有些发紧,“我,我看到王妃现在这样,我其实是很想留下来,一直到待在王妃身边伺候着,但是,我却不跟开这个口,我害怕王妃会嫌弃我,会怀疑我,赶我……” “思婵……”夏宸心里动了动,不觉伸手握了握她的手,轻轻地抚着。 倪清羽心里是感动的,她张了张嘴,还没有说话,夏宸便已经看着她很是真诚地说:“王妃,你就原谅思婵吧,那时候我和良锦,就是因为思婵才顺利逃脱,后来的一路,也是思婵在给我们带路,为我们省去了很多麻烦,躲开了很多追兵,我看得出来,思婵是真心实意地悔过,她是真的在帮我们。” 思婵听了夏宸的话,眼神顿时一阵酸酸涩涩,她没想到夏宸竟然会为她说话。 良锦也抬起了头,看着倪清羽,“王妃,我也觉得思婵已经真心地悔过了,这段时间我留心地观察着她,她的真诚是装不出来的,如果她不是真的悔过的话,也就没有必要一路护送我们了。” 思婵眼角的泪水终于是忍不住落了下来,热沉沉地滴落在夏宸的手背上。 倪清羽看着她们真挚的眼神,然后又把目光投向思婵,缓缓开口,“你已经想好了要跟我一起回京城,重新面对这样的纷争了吗?” 倪清羽嘴角勾出一抹凄惨的笑:“现在,我已经没有了任何依靠,太后对我虎视眈眈,太子虽然已经死了,王爷虽然已经把事情的原委呈报给了皇上,但是,最终的裁决大权,却是落在皇上的身上,我头上的罪名能不能摘去也未可知,你们跟着我,只怕是要受苦的。” 她们听了倪清羽这般凄然的话,心里顿时涌起一股很酸涩的滋味。 思婵眼神含着异常坚定的思绪,“以前我跟错了主子,太后待我们从来都是只有威胁利用。但是王妃您,却是真心实意地待我们,您答应了我的事情,即便当时您已经自身难保,却还是坚决地保了我全家安全,这份恩情,我无论如何也无以为报!现在,我唯一能做的,便是一直陪伴在王妃身旁!” 第四百二十四章 入宫面圣 思婵的一番话一下子落入了众人的心坎上,叫她们都忍不住一阵触动。 思婵抽了抽鼻子,又补充了一句,“我已经错了一次,便不会再错第二次。王妃,我现在只能厚着脸皮祈求您,让我留下来!我定然会真心实意地为您做牛做马!” 倪清羽看着思婵的神色,又回想起这一段时间一路以来思婵的行径,她完全是一副全心全意,默默做事的模样,的确是没有半点不轨之意。 倪清羽终于是点了点头,“你既然有这样的心,那我,便留下你吧,但是,丑话我也要说在前头,我不能向你保证什么,能不能顺利地闯过这一关,挣来所有属于我们的一切,便要看我们的命数,看我们的运气。说不定,我们的性命就会就此搭进去,这样,你也愿意吗?” 倪清羽扫向了良锦和夏宸,“你们也愿意吗?” 思婵不停地点头,“我愿意,我的家人已经过得很好,他们能够得到这份安乐,全都是因为王妃的恩赐,为了这一份恩赐,我无论如何也是要好好报答王妃,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良锦和夏宸的眼眶都有些红,良锦的声音带着丝丝哽咽,“王妃为何会问出这样的话?我和小宸身上的血恨并不比王妃身上的轻,就凭着这一点,我无论如何也是要跟王妃站在一条战线,绝不会有半点退让!” 夏宸的心里也刺了一下,“对!那些害了哥哥的人,我一定要把他们手刃!还有太后,这个害人精,当初我们的性命险些就搭了进去,这个仇,我无论如何也要一起算!” 四人心里都涌起了满满的义愤,但是又带着一股强烈的慷慨,就算前方是一个大火坑,他们也会慷慨激昂地跨过去! 倪清羽拉着她们的手,“能有你们,是我的福分!”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终于是慢慢到了京城,京城的百姓都夹道欢迎,因为,他们打了胜仗,为他们换来了和平。 看着这些欢欣鼓舞的人,倪清羽心里却是十分酸涩,为了这份和平,她们失去了最爱,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穆旭端掀开了马车的帘子,“王妃,眼下已经到了京城,咱们现在要去哪儿?回王府吗?” 倪清羽的神色异常坚定,“入宫,面圣!” 倪清羽神情异常肃穆地走进了皇宫,腰杆笔挺,整个人的气势十足,全无半点惧色。 其他一行人都没有官阶,全都被拦在了皇宫之外,但是他们心里都十分担心倪清羽,生怕会被太后使阴招,难以保全。 随行入宫的,还有军中的将领李副将和何副将,两位副将都是在这一战中侥幸存活下来的,其他将领,都尽数身亡。 一行人终于走到了宫殿之上,皇上此时正襟危坐,脸上的神色异常悲怆,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几岁一样,完全不像是刚大胜仗的欢喜。 一场战事,死了两个儿子,任凭是谁,都难以承受。 众人向皇上行礼,皇上的目光落在倪清羽的身上,倪清羽却是低垂着头,除了请安的话以外便没有说什么。 何副将和李副将两位老臣向皇上回报了这一场战事的状况。 皇上虽然已经看到了战报,但是头一份战报是被睒于鸿宇篡改之后的,并不真实,第二份战报,睒于鸿轩也不过是对战况轻描淡写的交待,更多的篇幅,是把睒于鸿宇联合石易安的阴谋详陈于上,更大的目的是为了给倪清羽开解。 如今听了两位老将的一番详细陈述,心头顿时一阵阵揪心。 “朕素来知道行军打仗最是艰辛,这一仗,被他们蓄意引到了水上,我方几乎没有占任何优势,在这样的情况下轩儿还是打了胜仗,能有如此才略,也只有他了。” 皇上说着的时候,脸上顿时现出了更浓郁的悲伤,满脸慈父情怀。 倪清羽心头更是扯了一下,如今说这些惋惜的话,又有什么用? 两位将领禀报完战况之后便退了出去,倪清羽重重地叩头,“皇上,罪女有事请求皇上!” 皇上听到倪清羽自称罪女,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想来倪清羽是要提此前他下旨全国通缉她之事,皇上还是开口道:“轩王妃,你有何要说的?” 倪清羽抬起眼,眼神中含着阵阵泪光,“皇上,轩王率军作战,即便是敌军狡诈,实力悬殊,最后还是扭转了战局,让我们陈国获得了胜利,保住了颜面,为我们争了光,如此大功,皇上岂可不赏?” 皇上愣了一下,没想到倪清羽要说的,竟然是这件事。 皇上赶忙道:“轩王立下了大功一件,自然是要赏!眼下,他虽然已经不在了,但是,他的功劳,也是不能就此抹去。” 皇上脸上还是带着满满的叹息,那一瞬间,他不像是一个威严的帝王,而是像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老父亲,为失去了儿子而悲怆不已。 皇上重重地叹息一声,“轩王战功赫赫,最后却意外陨命,追立为威武将军,进阶一品!你,封为一品王妃!” 倪清羽重重叩头,但是却是语气清淡地说:“多谢皇上隆恩,皇上追封王爷便可,我,还是罪责加身,如何敢当一品王妃这样的封号?” 倪清羽语气不咸不淡,又没有半分不敬之意,但是落在皇上耳朵里却是带着一股深深的挑衅和嘲讽。 皇上的脸色不觉变了,他就应该猜到,倪清羽定然是会提这件事,不会这么轻易就让这件事翻过去。 倪清羽一路走进皇宫,都没有被当做逆贼抓起来,想来皇上定然也是收到了睒于鸿轩的书信,对这件事有了全新的判断,但是这样还不够,倪清羽要的,是皇上亲口承认她的清白,更是要亲自把当初诬陷她,欲置她于死地的人都严加惩戒! 倪清羽今天敢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便已经是豁了出去。 倪清羽抬起了头,把双手奉上,“罪女如今已经归案,皇上要如此惩戒,但凭皇上一句话。” 皇上的脸色不觉又变了一下,倪清羽这是在逼迫他给出一个交代! 第四百二十五章 为我做主 那件事,皇上已经收到了睒于鸿轩送来的捷报,上面还附上了睒于鸿宇和石易安签订的协议,上面大红色太子私印章赫然在目,皇上就算再不敢相信,也是不得不信! 后来,秦国的使臣又是送来了道歉歇战的呈报,更是将这件事进行了再一次验证,这便已经是把倪清羽的嫌疑洗清,这便相当于在明晃晃地给皇上扇巴掌。 倪清羽眼下又是出此言语,更是在给皇上为难。 皇上脸上现出不悦神色,轻咳一声,自然是不能真的把倪清羽关押起来,他沉着脸道:“这件事,此前存在着诸多误会,与你无关,你不用再以罪女自称。” 皇上自然是不愿在倪清羽面前表现出自己做错了的意思,他只是巧妙地说“存在诸多误会”,而没有说是他误解错怪了她,更是只说与倪清羽无关,而没有说这件事与睒于鸿宇有关,黄山的回答,摆明了就是要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件糊涂事就算是睒于鸿宇所为,但是睒于鸿宇毕竟是他的皇子,皇上怎么会为了一个小小的王妃,把这件事摆在台面上来说?若是睒于鸿轩还在,或许皇上还会有所顾忌,但是现在,他能做的,便是把她身上的罪名免去,还她一个清白罢了。 倪清羽心里冷笑,自古帝王都是这般自以为是,不愿承认自己的错处! 他以为他轻描淡写地把她身上的罪名免去,对她就算是最大的恩典了吗?真是可笑! 倪清羽心里寒心,她自然知道自己一己之力,根本没有办法与皇上叫板,更是不能让皇上把太后怎么样,但是,她也不是这么好糊弄的!这一次她动不了太后,她总要想办法拉一些人下水才是! 倪清羽脸上现出丝丝义愤之色,“此事竟然存在误会?那我可真是幸运竟然这么轻易地就把当初这么大的一个罪名摘清了!但是儿臣心里,却是义愤不已,请皇上为儿臣做主!” 皇上听到倪清羽这般不依不饶的话,心里有些不喜,微微眯着眼睛看她,但是方才才是亲口封她为一品王妃,眼下却是不好对她大加训斥,他便开口道:“轩王妃有何事要朕为你做主?” 倪清羽眼神中盈满了泪光,“皇上,儿臣对王爷本是一心一意,嫁入了陈国,陈国便是儿臣的母国,怎会生出那样的不忠不义之心?彼时儿臣蒙受冤枉,心里实在是凄苦,若不是得到高人相救,只怕儿臣早已命陨,儿臣每每想到这些委屈,心里就一阵阵难受。” 倪清羽眼泪开始巴巴地掉,收起了方才的那一股义愤冷然,满是楚楚可怜。 她知道,对皇上,不能一直用那般冷然之态,她要适当地服软装可怜,就算皇上觉得她在无理取闹,但是顾及到睒于鸿轩,皇上也是会顺着她的意思,给她一些交代。 皇上听了,又看到她那副可怜的模样,心里不觉也有些不忍心。 皇上换上了柔软的语调,轻声叹息:“此事,委实是朕考虑不周,没有把事情查清楚,委屈你了,朕也会赏赐一些物件好好补偿你,眼下好在你也安然无损,朕也就放心了。” 皇上虽然语气柔和,但是言下之意也已经很明显,他都已经亲口对倪清羽服这样的软,倪清羽若是再不依不饶,那便有些不知进退了。 但是倪清羽怎会这般轻易地就把这件事翻过去! 倪清羽低低地抽泣着:“这件事怎能怪皇上?皇上就算是明察秋毫,若是周遭的人有意混淆视听,皇上的判断自然也是会受到影响。” 皇上心头怔了一下倪清羽的这话倒是话中带刺,意有所指。 倪清羽重重地抽泣着,“皇上,这件事,原本我不应该再揪着不放,但是,那些居心叵测要加害于我之人至今鸠占鹊巢,如今我已经回来,让我就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这件事揭过去,恕儿臣度量太小,实在做不到!” 倪清羽重重地叩头,“请皇上怜惜儿臣已经失去了夫君,无所照拂,为儿臣做主!” 皇上听了这话,心里也是动了一下,“你的意思是,害你之人是王府之人?” 皇上以为她会直接揪出太后,没想到倪清羽却也是知道分寸,完全没有提太后,只是把范怡容和小丫头思彤抖了出来,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倪清羽重重地点头,“没错!此人就是王府之人!她便是一直在王府寄居的范怡容!她对王爷有情,但是王爷却是对她无意,我入门之后,她便一直不服管教,我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心毒至此,联合我身边的丫鬟,把这么一桩大罪名直接扣到我头上!她们二人被我背后捅刀子,让我几次险些丧命,这个仇,我如何能不报!” 倪清羽诉说着,满腔尽是可怜之态,说到义愤之处,更是十分愤然,叫皇上也不觉跟着愤然了起来。 倪清羽颇懂说话的艺术,皇上九五之尊,自然是不容有半分指责,那这件事,便都尽数推到范怡容和思彤身上,她便不信皇上会不除掉这两人! 倪清羽心中如此千回百转,便又开始哭诉了起来,“皇上,儿臣也万万没有想到范怡容和那小小丫鬟思彤,竟然有这样的雄心豹子胆,不仅精心陷害于我,而且还蒙蔽了太后,蒙蔽了皇上!叫你们二人都被误导混淆。她们如此欺君之罪,又怎能轻易放过?” 皇上听了倪清羽的话,神色果然变了一下。 倪清羽的言下之意便是把这件事的罪责都推到了范怡容和思彤身上,言语间对他也颇有维护之意,皇上心头自然是和缓了许多,对倪清羽多了几分同情,对范怡容和思彤,则是多了几分厌恶之意。 倪清羽细心地观察着皇上的神情变化,脸上的泪水还是不停地流着,“皇上,叫我更加义愤的事,范怡容处心积虑对把我赶了出去之后,整个轩王府便都落入了她的手中,俨然她才是女主人一般!不仅如此,我的那些手下,竟然全都被她手刃,一个不留!她对我恨意之深,用心之毒,由此可见!” 第四百二十六章 该当斩首 皇上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原来这整件事,便是这两人挑弄起来的,竟然把太后和我都蒙蔽了,实在是岂有此理!” 倪清羽见皇上这般反应,心里生出了阵阵嘲讽。 这件事若是皇上自己不相信,又岂是她们能够挑弄起来的?她面前的这位皇上,若说他是明君,眼里容不得沙,他也的确是,就说上次贤妃滑胎之事,他便异常敏锐,没有被他们的把戏蒙蔽,很是中肯地做出了裁断。 但是,他的毛病也在眼里容不得沙,此事被赫然呈现在他的面前,不论这件事是不是倪清羽做的,都已经有了这么一件事,他自然是宁愿错杀,也不会放过。 眼下才发现自己当初的判断是错的,自己却是没有勇气承认。 自古帝王,大多如此。他们做错了事情,便总是要手下之人为他们的错处寻找合理的理由,寻找合适的替罪羊,帮他们维持良好的形象。 倪清羽便是抓住了他的这一点,才是把范怡容和思彤抛了出来。 倪清羽眼神蒙上了愈加可怜的神色,“皇上,儿臣之前受的苦,全都是拜她们所赐,儿臣如今别无所求,只希望皇上能够为儿臣做主,对她们二人严惩不贷!如此,方能消解儿臣心中之恨!” “那是自然!她们二人竟然谎报实情,犯下欺君之罪,怎可就此宽恕!”皇上顺利地被倪清羽挑起了恼怒之色。 “可是……”倪清羽有意吞吐地道:“范怡容是天后的曾侄女,太后对她一直都颇为爱重,皇上若是严惩于她,只怕太后,定然会……” 倪清羽有意如此,便是要坚定皇上严惩范怡容的想法,如果皇上真的就此放过了范怡容,那便就是相当于承认皇上实际上怕了太后。 果真,皇上脸上马上现出了一丝不喜之色,“这个天下是朕的,自然是由朕做主!” 倪清羽脸上阵阵欣喜,又是重重地叩头,“那便多谢皇上隆恩!” 谁料这个时候,门外面传来了一个声音,“这个天下是皇上的没错,可是没有哀家,皇上也做不到这个皇位!” 皇上和倪清羽脸色都变了一下,是太后! 倪清羽回身瞪视着她,眼神中的恨意已经满盈,没有丝毫掩饰。 太后的目光也定定地落在倪清羽身上,更是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没有半分感情。 皇上原本就对太后过多插手朝政很是不喜,眼下,太后直接说出这样的话,大有威胁敲打之意,皇上脸上的不喜愈加明显。 皇上沉着脸,“母后,您怎么来了?” 太后的架子端得很足,“哀家听说我朝雄狮凯旋班师,便也想过来听听战况回报。” 太后很不客气地就坐到了皇上身旁,与他并排坐着。 倪清羽脸上满是挑衅之色,“那太后便来迟了,回报战况的两位副将已经向皇上回禀完毕,出宫去了。” 太后盯着倪清羽的神色满是寒意,“轩王妃怎么做了一回钦犯,连基本的规矩都忘了?见了哀家也不知道行礼,哀家未曾与你说话,你便自己多嘴接话。” 倪清羽紧盯着太后看了几秒,最终恭恭敬敬地向太后行了礼,咬着牙道:“方才是我无理,还望太后莫怪!” 以前倪清羽倒是称呼她为皇祖母,眼下她连这样的称呼也不想再叫,不想再装出那一副祖孙和谐的场景。 太后也不叫倪清羽起身,便转而对皇上说道:“皇上,方才我听到你们在说话,好像还说到了哀家,你们说哀家什么,哀家倒是十分感兴趣。” 皇上见太后这般问,自然也是不能与她直接翻脸,他便把方才倪清羽所言简要复述了一番。 这件事,皇上的心里像明镜一般,当初最先向他告发倪清羽的便是太后,这件事若是没有太后自己的手笔,范怡容一个没名没分的人,又怎能成事? 眼下太后又跳了出来,只怕有是要对这件事的处理进行一番阻挠。 倪清羽便抬着眼,饶有兴味地看着太后,她很期待太后和皇上会有怎样的争斗。 果真,太后听了皇上所言,脸上顿时蒙上了一层怒意,她还是颇有些隐忍地发问:“那皇上,决定如何处置她们?” 皇上冷着脸,“她们二人犯了欺君之罪,自然是要斩立决!” 太后的脸色骤变,倪清羽心里却是痛快极了,这一仗,她定要扳回一局! 太后狠狠地瞪着倪清羽,她便知道,倪清羽这个女人最难对付,所以她一听说倪清羽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还进了宫面见了皇上,她马上就赶来了。 太后料定倪清羽定然会趁机好好报复,但是太后却是不怕,若是倪清羽执意要皇上为那件事替她做主,惩处自己,那太后有千万种理由让她败下阵去。 因为倪清羽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一个妃子,而她,却是皇上的母亲,她不相信皇上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妃子,把自己的母亲置于死地! 但是太后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倪清羽竟然如此精明,丝毫没有对自己提出半点不满,而是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范怡容和思彤身上。这两个人,身份地位不高,也是倪清羽最恨的两个人,她便利用这点心思,让皇上惩处她们! 果真是聪明的人! 倪清羽看到太后变幻得很精彩的脸色,心里别提多痛快。 太后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皇上便已经开口,“母后,这件事自己也是深受蒙蔽,误会于轩王妃,今日既然已经知道了兴风作浪之人是谁,朕自然是要给她一个交代。” 皇上的话中暗暗带着丝丝敲打之意,言下之意便是,太后自己也与这件事脱不了干系,皇上自己明白,但是眼下倪清羽没有揪着这件事让他难做,他自己也不打算把事情闹大,所以,太后若是识相,就应该把这件事放开,不要再做过多干涉。 太后的脸色难看,她听出了皇上话中的敲打之意,心里更是一阵恼怒。 倪清羽此人,究竟给皇上灌了什么迷魂汤,让皇上执意要为她做主! 第四百二十七章 谁之罪责 太后努力平缓了一下神色,看着皇上,“皇上,这件事只怕是有些误会,我那曾侄女,定然是没有这个胆量去做这样的事。” 太后有意把“曾侄女”三个字加重了力道,便像是在提醒皇上范怡容是她的人,皇上还是不要碰。 皇上已然听出了太后话中的些许敲打之意,脸色顿时变得有些不好看了起来。 倪清羽见此,她又是开口,不过这一次开口却很礼貌谦和,“太后,皇上,我可否多说几句?” 太后见她又要说话,脸色顿时不喜,但是皇上却是直接道:“轩王妃有什么要说的,但说无妨。” 皇上让她说话,其实也是有些让她把太后打发了的意思,他是太后的儿子,于孝道,有些话不能说得太重。但是他也是当今皇上,有些事情他也是要有自己的判断和决断,不能任由太后牵着他的鼻子。 倪清羽脸上还是挂着些许泪痕,只是现在她已经把眼泪收了起来,只是露出些许楚楚可怜之态,“太后,我知道你定然是不愿意相信范小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但是那天在轩王府您也瞧见了,范小姐态度凶悍地到我的院子中进行搜院,那些侍卫也是她事先就准备好了,但凭我一有反抗,那些人就马上冲了进来对我们进行射杀,丝毫不留情面!当时我怎么说也是王妃,就算她发现了什么,也是不该这么逾矩……” 倪清羽眼睛不停地眨巴着,看着太后又补刀:“太后,当日你也在场,这件事定然是与太后无关,因为您自然是不会联合小辈做出这样诬陷于人的龌龊行径,太后当日之所以也对我深怀误解,定然是因为范小姐言之凿凿,所以太后才会一时被她蒙蔽了。” 太后的脸色顿时变得很是难看,倪清羽的话表面上是在为太后开解,实际上,却是字字都带着刺,满是含沙射影! 而且倪清羽已经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太后若是再为范怡容辩解,只怕就有些越描越黑。 太后是双拳已经紧紧地握着,恨不得直接给倪清羽一拳,叫她知道一些厉害! 皇上听了倪清羽的话,也顺着她的话道:“轩王妃所言极是,那日母后也是在场,当日情形母后自然是瞧得最真切的,母后之所以会被误解,想来就是因为范怡容和那小丫鬟言之凿凿,血口喷人,所以才把母后蒙蔽了。” 太后听到皇上也这般说,心里顿时一阵气恼。 但是太后却不打算就这样轻易放弃,她转而对着皇上,“就算这件事容儿有错,她理应受罚,可是那件事可不是容儿能够空穴来风胡诌出来的,这场战事也的确是不简单,真正的罪魁祸首才是皇上要严惩的。” 太后的话锋突然一转,把锋芒直指睒于鸿宇,皇上的脸色顿时变了一下。 太后见皇上这般,根本没有就此打住,她继续道:“哀家听说,这件事竟然是太子所为,实在是太荒唐了,堂堂太子竟然做出这样大逆不道之事,这段时间,太子的那些荒唐手下也都露出了狐狸尾巴,这平日里还不觉得,如今才发现,太子竟然这般放肆!” 太后语气悠悠然,又带着丝丝愤愤,“我还听说,太子率军围剿轩王,差点就把轩王一网打尽,哀家实在没想到他的胆子竟然这般大!皇上,这你要给轩王妃一个交代,这太子,才是最大的罪魁吧。” 皇上的脸上顿时蒙上了一层怪异之色,随即那股怪异变成了愤怒,睒于鸿宇之事,的确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没有想到睒于鸿宇这些年竟然联合了这么多部众做下了这么荒唐糊涂之事,他更没有想到,睒于鸿宇竟然为了除掉睒于鸿轩联合他人让自己的国家陷入战争之中! 但是眼下太后特意把这件事提出来,无疑便是在戳皇上的脊梁骨,颇有些责难他教子无方的意思,眼下更是有指着他处事不知轻重的意思。 皇上冷着脸,沉声道:“太子之事,朕自然是要严加惩处!但是眼下一码归一码,范怡容率人围攻轩王府是真。” “皇上!容儿会率人围攻,自然是因为已经听到了风声,就算她有些鲁莽,那也不过是小事。再说,那封信的确是从轩王妃的院子中搜出来的,如今看来,那封信的确是存在,只不过是太子和石易安交易的信件罢了,容儿见到那封信出现在轩王妃的院子里,自然就会觉得是轩王妃做了这样的事,谁又能料到那是太子和石易安勾结的信?皇上当初看到那封信之时,不也是被迷惑了吗?” 太后极力为范怡容辩解,所说的话更是合情合理。 那样的暗语信件,不是范怡容能伪造出来的,如今太子和石易安勾结的罪证已经坐实,所以那封信便自然就是太子和石易安勾结的信件。 太后又继续道:“那封信之所以会出现在在轩王府,依照哀家的推测,定然是有人有意所为,把信件栽赃于轩王妃,又借着容儿之手把这件事抖出来,借着容儿,顺带着便把哀家也牵扯了进去。皇上,这件事究竟会是谁做的,你应该会十分清楚吧!” 太后回过神来,三言两语便已经把这件事摘清,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太子身上,实在是高明! 如此一来,范怡容就算是有错,那罪名也不是有意栽赃陷害,而变成了受人蛊惑,鲁莽行事! 倪清羽的眼神章顿时冒出了阵阵寒光,死死地盯着太后。 这个老骨头,果真是不好对付!她不应该这般轻敌! 皇上听了这话,神色顿时变得有些疑惑,他的鹰眼在太后身上扫了一下,随即,又落在倪清羽身上。 皇上何其聪明之人,如何听不出太后和倪清羽之间的这场博弈! 他自己也清楚得很,太后与这件事只怕是脱不了干系,她眼下进行这般辩驳,皇上也找不到话来反驳。 倪清羽呢?她定然便是这件事的受害者无疑。他原本想要为倪清羽出一口气,总算是对得起失去的睒于鸿轩,但是眼下太后横加阻拦,他当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斡旋了。 第四百二十八章 范氏脱罪 “母后,这件事的确是范怡容有错,就算是有人在背后指引,她若是虑事周全,也不应该这般莽撞地就率侍卫冲进轩王府。” 皇上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他还是不喜欢这样被太后压着,他既然已经答应了要给倪清羽一个交代,那便定然给出一个交代。 太后不觉看了皇上一眼,她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皇上还是不肯松口。 太后的眼神微微闪了一下,随即,她换上了一副和缓的神色,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有些阴阳怪气,“既然皇上一定要严惩容儿,我也拦不住了。皇上毕竟是皇上,我这个老太婆,也已经没有作用了,我的一些话,根本就进不了皇上的耳朵了。” 皇上的脸色顿时变了一下,太后都已经说了这样的话,皇上自然是不能再这样板着脸,他便只能躬身柔声道:“母后,皇儿是皇上没错,但是皇儿首先是您的儿子,才是皇上,您的话,朕自然是听的。” 倪清羽眼神慢慢蒙上深深的恨意,太后这个老太婆,竟然打亲情牌! 倪清羽冷声道:“太后,皇上自然是孝儿没错,但是孝顺并不是愚孝,朝堂之中的决断,皇上定然是要根据证据认真审视才能下,而不是为了迎合太后的孝道,顺着太后的意思来做决断!” 太后的脸色顿时寒了几分,对着倪清羽厉声道:“好个没规矩的,竟然用这样的语气跟哀家说话,你这是在教训哀家吗?” 皇上看倪清羽的脸色也多了几分不知名的情绪,倪清羽知道自己方才鲁莽了,不应该说出那样的话,这样的言辞,只怕皇上也是不喜。 倪清羽咬了咬牙,重新换上了一副卑微之色,“儿臣失言,望太后皇上恕罪!” 太后没想到她会这么乖乖地认错,想要训斥,皇上却是开口,“好了,轩王妃已经认错了,母后也不要过于动怒。” 皇上不想让这件事演变成两方的骂战,倪清羽的态度一直都很是谦卑,皇上又想到了刚刚陨命的睒于鸿轩,想来倪清羽定是受到这件事的影响,所以才会变得这般和顺隐忍,皇上心里多少有些怜悯。 这件事倪清羽也的确是受害方,皇上便不打算对她有太多责难。 太后被皇上制止了,便只是狠狠地瞪了倪清羽一眼,转而对皇上道:“皇上,这件事,你究竟要怎么裁断?这件事如此蹊跷,幕后之人这是借刀杀人,皇上莫要中了他们的圈套。” 太后还是不肯松口,皇上心生厌烦,“母后,此事并非小事,轩王妃因为此事受到全国通缉,险些丧命,这个误会起因是范怡容,为了给轩王妃一个交代,范怡容定是留不得了。” 太后的脸色顿时一变,整张脸都扭曲在了一起,太后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好,好,皇上的话才是圣旨,我这个老太婆,真的是不应该再插手这些朝政之事了。” 太后说着,便缓缓起身,要往外走,皇上见她这般,心里暗暗打鼓,这么轻易妥协,不像是太后的行事风格。 皇上正在疑乎的时候,太后便又开口,“哀家想好了,哀家已经老了,这朝堂之事,哀家也不应该插手了,我们赵家的人,也应该放权才是,哀家回去,便马上把宗族之人叫来,让他们赶紧都解甲归田,不能总霸着那些位置!” 皇上听了太后的话,顿时怔住了。 太后这明显是在威胁! 她知道,太子的事刚出,太子的那些党羽又都冒头,皇上眼下便已经拿下了这么多人,董家人大多数被牵扯于其中,又经历了这一场战事,整个朝堂正是用人之时,太后在这个时候把赵家的人都抽走,那整个朝堂,便真的成了一个空壳!皇上上哪里去找这么多人来接替他们,收拾战争留下的烂摊子! 倪清羽也自然知道其中的厉害,她顿时用一股很不敢置信的神色看着太后。 为了保住范怡容,太后竟然威胁皇上!她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范怡容,竟然有这么大的作用,值得太后这样做! 倪清羽的双拳紧紧地握着,整个手,都握得一阵阵生疼,她知道,这一场博弈,她又输了!她不甘心,不甘心啊! 皇上脸上的怒意愈加浓重,随即,慢慢沉静了下来,心里一阵阵凄凉。 这个人是自己的母亲啊,他怎么就不了解自己的母亲呢?他怎么斗得过她! 皇上看着倪清羽的神色,心里升起一股愧疚之意。 他是聪明人,他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是伤害最低的做法。太后若是找不出什么理由来辩驳还好,可是眼下太后已经找到了这些理由,还不惜摆出了这样的条件说辞,这已经表明了她定是要保住范怡容,他若是执意要保着范怡容的话,只怕太后真的说得出做得到。 皇上心里轻轻叹气,这件事,他也有错,就算太后是推波助澜者,他才是那个手握闸刀的人。 这一次,就当做是他亏欠倪清羽吧。 皇上轻咳一声,“母后,细想此事,的确是有些蹊跷,那封信出现得奇怪,只怕是真的有人在背后捣鬼。范怡容就算是行事鲁莽有错,但是,也,不能严加苛责,真正该追责的,理应是背后主导之人。母后的所言,是对皇儿的提点,皇儿今后还有很多需要母后提点之处,母后若是真的撒手不管了,皇儿只怕是要手忙脚乱了。” 皇上的声音带着些许隐忍,但是还是把话说了出来,出乎意料的平和。 太后心满意足地停住了脚步,回身看了皇上一眼,“皇儿愿意听我这个母后,那便是最好的。” 皇上的脸上已经没有了那股恼怒之意,而是恢复了异常的平静,“轩王妃,这件事或许真的有误解,范怡容罪不至死,朕定然也会对她施与惩戒,给你一个交代。” 倪清羽与他们对视着,太后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嘲讽,倪清羽心头涌起一股恨意。 但是眼下,她又还能说什么?她说什么,都已经改变不了这样的结局。 倪清羽紧紧地咬唇,重重地叩头,“多谢皇上!” 第四百二十九章 太后气晕 倪清羽从大殿里走出来的时候,嘴唇几乎要被自己咬破,双拳更是握得异常发紧。 脑中不停回荡着皇上的话,心里嘲讽万千。 范怡容最后不过是被赶出王府,杖责二十,抄送佛金,闭门思过两月,再有便是,今后见了倪清羽,便定要恭敬行礼。 呵,原本倪清羽便是王妃,她范怡容一个没名没分的人,见了她本身就是要行礼! 倒是思彤,成了最大的炮灰,皇上既然动不了范怡容,那便只能动思彤,思彤的下场便是两个字:杖毙。 可是,单单一个思彤,怎么能够解除倪清羽心头之恨! 倪清羽低垂着头从皇宫中走出来,前面的领路太监毕恭毕敬,只是垂头领路。 没一会儿,倪清羽的眼前便出现了一个身影,她连头都没有抬,不用想便知道是谁,她便只是垂着头,全当没看见。 太后阴冷的声音传来,“怎么,皇上不在跟前,就不装了,完全忘了该有的礼数了?” 倪清羽紧紧咬着唇,最终还是快速地敛衽行礼,很是敷衍,脸上更是带着满满的怒意,丝毫不加掩饰。 太后看着她这副神态,脸上的怒意顿时膨胀了起来,“你眼下不过是一个没有依靠的寡妇,你对哀家使这样的脸色,你是害怕自己今后的日子太安逸吗?” 倪清羽听到她提到寡妇两个字,脸上顿时现出一阵深浓的怒意,双拳紧紧地握着,极力地克制着向她出手的冲动。 她忍! 倪清羽努力挤出平静的声线,“太后若是没有旁的事情,清羽便告退了!” 太后见她竟然不接招,更是不肯就此放过,“哀家允许你走了吗?” 倪清羽冷冷地看着她,“那太后您老人家还有什么吩咐?这里是皇宫,皇上的眼皮底下,太后又想给我扣什么屎盆子吗?若是这样的话,太后可要小心着些,这里可多得是皇上的眼线。” 太后一阵气恼,伸手便要给倪清羽甩一巴掌,倪清羽自然是不会这么乖地让她扇,她轻轻地便躲了过去,眼眸冷冽,“太后小心着些,一把年纪还动手动脚的,小心闪了腰!到时候就不要把这件事也归咎于我头上!” 太后见她竟然躲开 =了,还不咸不淡地回了这么一句,顿时更加恼怒,“你!你以为哀家治不了你吗?” 太后努力让自己平缓下来,不要给倪清羽这般气到了,她冷冷地说:“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你以为你顶着一个一品王妃的头衔,就可以只手翻天了吗?方才你也瞧见了,你妄想动我的人,还不够格!” 太后提起这一茬,倪清羽心里顿时一阵阵恼怒,这一仗就算她已经输了,但是,她在气势上,也绝不会输! 倪清羽的话就像一把把刀子,完全不顾眼前的人就是太后,“你以为你的手段很高明吗?你利用你手中的人威胁皇上,皇上表面上顺着你,实际上,你就真的觉得皇上这么好欺负吗?你以为他对你真的是这般愚孝吗?我告诉你吧,你再这样总有一天,会触到皇上的底线!” 倪清羽顿了顿,“哦对了,太后您还是早些把你的那些人换了才是,太后若是不早些换了,我可不会客气,别忘了,我手中,可是有名单,还有那些人做过的糊涂事呢,到时候,您就变成了光杆司令,可就没了钳制皇上的筹码了!” “你!” 太后的脸色变得煞白,整个人因为愤怒不停地颤抖着,她实在是太气了,没想到倪清羽竟然会对她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郑公公扶着太后,脸上也尽是惊惧之色,倪清羽真是太过分,竟然对太后这般无礼! 郑公公尖着嗓子:“你,你竟然这样对太后说话,实在是大胆!” 倪清羽冷冷地看着郑公公,“你一个奴才,有什么资格这样对我说话?我现在是一品王妃,皇上方才也说了,王爷是功臣,我是遗孀,自然是备受荣宠。况且那件事皇上又冤枉了我,作为对我的补偿,我的地位可是今非昔比!太后,你想要为难我,我也不会怕!反正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你……”太后整张脸都气得发白,倪清羽,实在是太大逆不道,她竟然对自己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倪清羽欣赏着太后被气得发白的模样,格外爽快,“哦对了,太后你以为这一次的胜利就代表以后的胜利吗?那我也告诉你,我可不是会逆来顺受的人,我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人,这个仇,我一定会报的,等着我,千万不要这样死了!” 倪清羽说完,便直接绕了过去,只留给太后和众人一个潇洒的背影。 下一秒,太后便直直地倒了下去,众人赶忙七手八脚地扶住了她,众人发出一阵阵手忙脚乱的叫嚷,倪清羽实在是太过分了,竟然,把太后气晕了! 倪清羽头都没有回,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那个领路的太监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连路都忘记走了,倪清羽淡淡地瞟了他一眼,“看够了就走吧。” 那太监赶忙就回过神来,愈加战战兢兢地在前面领路。 一边走着,一边还忍不住暗暗回头瞟着倪清羽,这个轩王妃,实在是叫人大跌眼镜,竟然敢这样对太后说话! 不过听说轩王爷也是这般目中无人,没想到他的王妃竟然也是一路货色之人。 小太监打了个寒颤,领路的脚步不觉暗暗加快了几分。 倪清羽走出皇宫的时候,众人都在外面候着,好不容易看到倪清羽从里面走出来,他们这才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王妃,你在里面,没有受到什么委屈吧?”良锦看着倪清羽冷然的神色不觉发问。 倪清羽冷哼一声,“遇到了太后,她将了我一军,我也把她气得半死。” 众人一怔,不明白倪清羽所说的将她一军究竟是何意。 倪清羽一边走着,一边以尽量沉稳的语调把方才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众人听了,心里顿时冒出一阵阵无名火! 太后竟然这般卑鄙,用这样的手段威胁皇上! 范怡容,竟然就被这样轻易地放过了,实在是叫人恨得牙痒痒! 第四百三十章 故人叙旧 倪清羽也没有再多言,只是上了马车,“回府!现在回去,说不定还能赶上皇上的人把那贱人押走,我们怎么说也是老朋友,总该见上一面才是!” 众人神色均是愤愤然,夏宸狠狠地说:“一会儿见了那贱人,我一定要给她几巴掌!再踹她几脚!” 倪清羽嘴角只是噙着冷冷的笑,没有言语。 今天的一仗虽然她打输了,但是她倪清羽也并不是软柿子任人捏的! 今天的这一笔,她迟早都要十倍奉还回去!她们便等着瞧吧! 这样想着的时候,倪清羽的双拳已经紧紧地握着了,牙关也紧紧地咬着,满脸都是愤然不已的神色。 马车行至王府门前,皇上的人果然已经到了,圣旨已然宣读,范怡容和思彤两人的神色都很是不好,思彤更是面如死灰。 她做得再多,只不过是一个抢手,皇上如何不知背后使刀子的人不是她,可是,就是因为她只是棋子,是一个没有人照拂的棋子,所以到头来,她的下场就只有两个字:杖毙! 范怡容整个人的形容都很是憔悴,因为她早先就听闻了睒于鸿轩之事,她对睒于鸿轩,还是存在着满满的感情,没想到到头来,仗打赢了,睒于鸿轩还是死了。 太后已经跟范怡容摊牌,她明确地说过,睒于鸿轩她不会继续留着。 范怡容心里存在着侥幸,睒于鸿轩福大命大,定然会平安无事,可是最后等来的消息还是噩耗。 更大的噩耗是,倪清羽的罪名洗脱,一切都是太子所为,那意味着,倪清羽到头来,还是名正言顺的王妃,即便轩王爷已死。 睒于鸿轩死了,把范怡容的心也带走了,这些天她整个人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什么都听不进耳朵。 现在,皇上的一道圣旨下来了,范怡容整个人还是有些懵然,这些惩戒对她而言,其实算是轻的了,但是范怡容计较的不是这些,眼下对她而言,什么都无所谓的,因为,睒于鸿轩死了。 倪清羽一行人走进王府的时候,便是看到失了魂的范怡容,和脸色惨白的思彤。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们两人身上,就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子一样,狠狠地刺在她们身上。 范怡容看到倪清羽,心里打了个激灵,再见到这个叫她恨得牙痒痒的女人,范怡容再怎样失魂落魄,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愿意在她面前表现得太弱。 思彤的目光则是落在思婵身上,思婵,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什么时候又已经占到了倪清羽的阵营中来了? 倪清羽对宣旨的舒公公盈盈一笑,良锦很乖觉地塞了一些银子到他手中,“这位公公,我与范小姐还有些话要说,劳烦格外要行刑的稍后。” 舒公公不露痕迹地把银子收在了衣袖里,他也是会看脸色行事的人,眼下这位轩王妃可是刚刚晋升为一品王妃,他自然是不敢怠慢的。 舒公公笑得满脸堆满了褶子,“王妃客气了,王妃有话慢慢说,小的在一旁候着便是。” 舒公公也是格外识相知分寸,使了个眼神,便把宫中的那些人唤到了一边。 主子们自己的事情,做奴才的还是不要掺和太多的好。 倪清羽神情高冷,就像一只高傲的孔雀一般,在范怡容和思彤面前踱步,范怡容眼下已经跟她撕破了脸皮,也不想再有半分掩饰,她一下子便从地上爬了起来,不打算这样对她行礼。 倪清羽的眼神透着一股寒意,声音更是充满了冷冽,“贱人,本王妃有让你起身吗?” 范怡容还没有反应过来,夏宸便很不客气地上前,在范怡容的膝盖上扫了一腿,她刚站稳,被这么一扫,一下子就又狠狠地跪倒在地,膝盖上已经渗透出了一丝血迹。 范怡容疼得脸色变了一下,她抬眼瞪了倪清羽一眼,满眼都是恨意。 夏宸叫嚣着:“再用这样的眼神看人,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我可是说得到做得到!” 范怡容知道夏宸的性情,素来都是不受管束的野丫头,难保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范怡容咬了咬唇,然后便低垂下了头,但是那股不屈还是尤为明显。 倪清羽轻轻叹气,“离开王府有些时日了,我们也算是久未见了,不知道你有没有想我,我可是日日都记挂着你呢!” 范怡容低垂着头,咬着牙不说话。 倪清羽的目光冷冷地落在范怡容的身上,“怎么,这短短的时日,你这小贱人就变成了哑巴了?” 范怡容轻哼一声,但是还是没有开口回话,倪清羽的眼眸顿时一沉,二话不说便一下子捏住了范怡容的下巴,力道很足,范怡容没想到倪清羽的力气会这么大,直疼得她半晌说不上话来。 范怡容不知道,现在的倪清羽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柔弱不堪的倪清羽,她已经是有内力之人。 倪清羽捏着她的下巴,重重地哼了一声,“我千里迢迢地赶回来,就是为了跟你好好叙叙旧呢!你怎么就直接拂了我的意,不搭理我呢?” 范怡容的下巴都快被倪清羽捏得脱臼了,她伸手企图把倪清羽的手掰开,但是却是半分没有松动,反而更加用力了。 范怡容终于是忍不住,噎着嗓子,“你,放,放开我!” 倪清羽冷冷哼声,“终于是开口了,我还以为你会一直硬气得不吭一声呢!” 说话间,倪清羽又多用了几分力道,范怡容的眼泪几乎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她看着倪清羽的眼神,那眼神中透着一股冷冷的寒意,还透着杀气,终于是叫范怡容心里打了个寒颤,露出了怯意。 范怡容带着丝丝惊惧之色,“你,要对我滥用私刑吗?你,你最好放开我!” “我若是不放呢?”倪清羽语调冰冷。 “连,连皇上都没有严惩于我,你敢……” “我没有什么不敢的!”倪清羽冷冷地打断她,眼神中已经要喷出火,“对于曾经在我背后捅刀子的人,我,绝对不会有半分手软!你以为皇上不动你我,我就不敢动你了吗?” 第四百三十一章 下巴脱臼 “你,你要欺君妄上吗?”范怡容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丝颤抖,整个人像是一只柔弱的小鸡一般,颤抖不已。 倪清羽冷笑一声,“范怡容,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已经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我更是死过一次的人,你觉得我会怕吗?” “你,你想要怎样?”范怡容感觉自己的下巴真的要被她捏得脱臼了,声音中已经带着丝丝祈求,只希望她能赶紧放开自己。 “我不想怎样,我不过是想让你受一些皮肉之苦罢了,放心,要不了你的命!”倪清羽说完,手中一用力,只听到“咯噔”一声,范怡容的下巴顿时脱臼,整张脸,也已经变得上下不对称,格外难看。 范怡容整个人更是发出一声惨叫,眼泪再也禁不住地流了出来。 她一边哭着一边要摸自己的脸,但是因为太疼,又不敢碰,她哭嚷着叫骂:“倪清羽,你,你对我做了什么!你这个贱人,你对我做了什么!” 她叫嚷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上下牙口已经没法咬合,说话已经不利索,更是疼得厉害。 倪清羽轻巧地拍了拍手,仿佛是因为方才碰了范怡容觉得自己手上很脏。 倪清羽闲闲地说:“没什么,不过是稍稍用了些力气,让你的下巴脱臼了罢了。可惜现在这里没有镜子,你瞧不见自己现在的样子,整张嘴都是歪的呢。” 范怡容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是慌乱了起来,她的嘴,真的歪了吗?她又是疼,又是急,真的想找一面镜子照一照才好。 倪清羽的声音冰冷,“你这张脸,就这样好了,反正,王爷已经不在了,你也不用再整日摆着你的狐媚样子勾引谁了!” 范怡容顿时面如死灰,她虽然为睒于鸿轩的死伤心不已,但是,她却是还没想好要为睒于鸿轩殉葬,更是不想让自己的容貌就此毁了! 范怡容指着倪清羽,声音中带着满满的恨意,“倪清羽,你个贱人,我,我也要毁了你的脸!我要刮花你的脸!” 范怡容想要挣扎着站起来,但是膝盖上又被夏宸狠狠地踢了一脚,声色俱厉,“贱蹄子,竟然敢对王妃出言不逊!王妃有叫你起身吗?果真是贱骨头,没人管束便要翻天了!” 范怡容顿时疼得吱牙咧嘴,眼泪横流。 良锦也对范怡容格外痛恨,眼下她亦是格外刻薄,“现在就知道喊疼了?一会儿还有二十大板呢!放心,我们一定在旁边好生看着,若是打板子的小厮累着了,我们自然是愿意代劳!” 范怡容闻言,整张脸顿时吓得惨白无色,看她们的眼神充满了惊惧。 “你,你违背皇上的旨意,对我滥用死刑,我,我一定会让你好看!”范怡容眼下除了大骂,搬出皇上这尊大佛,希望能让倪清羽稍稍忌惮,为自己稍稍扳回一点,也已经没有旁的办法。 倪清羽眼中不仅半点畏惧都没有,还蒙上了丝丝挑衅,“那你就去说好了,我倒是要看看,你一个没名没分,没品没阶的人,怎么见得到皇上。就算你见到了皇上,皇上是会为了你这个贱婢做主,还是为我这个一品王妃撑腰。” 范怡容见倪清羽竟然这般好整以暇,完全没有畏惧之色,她心里有些慌乱,但是又摆出了另一个人,“就算我见不到皇上,我也一定能见到太后,太后定是会为我撑腰!” 倪清羽讥笑一声,“忘了告诉你了,我今日出宫的时候也跟太后好生请安了一番,太后已经被我不小心气晕了,只怕现在已经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你……” “就算太后她老人家身体健朗,又对你百般心疼,定要到皇上那里讨一个说话,那就去好了。只是我好心提醒一下,今日皇上因为太后出言威胁于他,已经很是不忿,太后若是识相的话,便定然不会再去做这样讨嫌的事。” 倪清羽的语气轻淡,又带着满满的讥讽,范怡容整个人几乎已经陷入了绝望之中,她的下巴更是疼痛得几乎说不上话来。 倪清羽看着她痛楚的模样,露出一副疼惜的模样,最后叹了一声气,“不过看着你这么一张娇滴滴的面容,就这样白白变成了歪脸斜嘴的模样,我实在是心疼得很,也委实是不忍心。” 范怡容含着泪光看着她,她可不相信倪清羽会真的对她心生怜惜。 倪清羽看了夏宸一眼,“小宸,你帮帮她,把她的下巴扇回去。不过你得多用些力道才行,眼下错位那么严重,不用力些,想来是修复不回去了。” 倪清羽眨了眨眼睛,挂着一副叫范怡容恨得牙痒痒的笑,“小贱人,为了你的脸,你可要忍着些疼哦。” 夏宸一听,眼睛顿时发亮,这样的事情,她喜欢。 范怡容看着摩拳擦掌的模样,脸上蒙上一层满满的惊惧,她下意识地摇着头,“不,不要……” 倪清羽摆明了就是要故意刁难她,故意让她受这样的皮肉之苦、 若是这样硬生生地扇回去,那她的脸,定然是被扇成了猪头,自从倪清羽过门之后,她挨得最多的,就是巴掌,她已经不再想挨任何巴掌了! 但是眼下范怡容就像是刀俎上的鱼肉,怎么能任由她反抗。 夏宸狠狠地捏住她的肩膀,抡起手便毫不客气地向她的脸上扇去,一声声十分清脆,她每扇一下,范怡容便爆发出一声声尖声惨叫,在整个王府上空回荡着,叫原本就战战兢兢的丫鬟们更加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候在另一边的舒公公听到范怡容如此惨叫,只把脸撇过一边,全当没有听见。 他只是来办差事的,他只需要办好自己的差事便是了,这些不该看到的,不该听到的,他都不会看到,不会听到。 跪在一旁的思彤整个人脸色变得愈加惨白无血色,身子颤抖不已,她没想到,王妃竟然还能活着回来。 她更是没有想到,平日里看着甚是温柔和顺的王妃,狠起来竟然是这么狠! 她当时还射了王妃一箭,那一箭,对她几乎是致命的,思彤想到这里,便已经想到了自己的下场。 第四百三十二章 报仇 思彤以为杖毙已经最大的惩罚,眼下看来,只怕在死前,她定然要受到倪清羽的好一番羞辱折磨。 佳语也跪在一旁,她知道,皇上的圣旨虽然没有直接提到她的惩处,但是自己也是范怡容手下的人,当初也是帮着范怡容做了不少事情,倪清羽眼下回来了,她整个人都透着满满的杀气,她便定然是会狠狠地向她们报复。她只怕也是逃不了! “啊!”范怡容的惨叫声连连,终于,“咯噔”一声,她的下巴被扇了回去,复位了。 夏宸还不过瘾,想要继续扇,倪清羽却是轻轻地道:“小宸,好了,一会儿再扇脱臼了,还得扇回来,这样怪累的。” 夏宸撇了撇嘴,这才是放下了手,一副算她走运的模样,“好吧,那今天就放过你了。” 再看范怡容,头发已经变得很是散乱,那被狠扇的半张脸,也已经肿成了猪头,渗透出血来。 范怡容整个人疼得几乎要晕厥过去,下巴虽然是已经复位了,但是摸上去便是一阵阵生疼,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范怡容眼神中含着满满的怒意,怒视着倪清羽和夏宸等人,恨不得把她们都吃了。 夏宸嗤笑,“怎么,是不是下巴好了,很感谢我们?不要紧,不过小事一桩!下次你的下巴再脱臼,我也还是很乐意效劳的,不就是扇几下嘛,手疼一些而已。” 范怡容听了夏宸的话,牙口几乎要咬碎了去! 当日,她便应该把她们所有人一网打尽!今日,她也不会受这样的屈辱! 范怡容忍着下巴的疼痛,狠狠地说:“倪清羽,你今天最好把我弄死,不然,这笔账,今后我一定要找你狠狠地算!” 倪清羽亦是一阵嗤笑,“原本我也是想把你直接弄死的,但是想想,这样也许太便宜你了,今天就先玩到这里,别担心,后面我有的是时间慢慢跟你玩!直到把你玩死!你要报仇,随时欢迎,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倪清羽的话很是轻松,她越是这样,范怡容心头的怒意便越强,恨不得直接扑上去把她死咬了去。 倪清羽没有再看范怡容一眼,而是直接把目光落在了一直跪在一旁的思彤身上。 思彤知道,处理了范怡容,下一个被收拾的,就是她了。 倪清羽走到思彤面前,看她的眼神甚至比看范怡容还要寒冷几分。 如果说范怡容一直都是敌人,她会对自己怎样,那都是立场问题。但是思彤,却是深深地让倪清羽震惊了,她的奸细身份曝光于众人面前的时候,倪清羽心头不足以用震惊来形容。 她自持对思彤不薄,最会换来的,却是最直接的伤害,却是硬生生的捅刀子! 还有那一箭,也是思彤射向她的,或许,没有思彤的那一箭,她便可以利用自己控火的异能拼出一条路来,或许,那些她从秦国带来的弟兄们就不用这样白白送死,或许,羊七也不用就这样死掉! 但是,思彤的那一箭,却是让她险些丧命,让他们所有人,重新陷入为难之中。 倪清羽如何不恨! 倪清羽紧紧地盯着思彤,眼神中冒着阵阵寒光,“我倒是小瞧了你!在我身边隐藏了这么久,竟然还是一个练家子。” 思彤低垂着头,说不上话来,她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成了多余的,都不能换来任何原谅。 思彤紧紧咬牙,半晌,她才开口,“思彤不过是各事其主罢了,今日既然与王妃撕破了脸皮,我也已经被皇上赐死,已经没有任何话可说,王妃想要如何处置,但凭王妃一句话!” 倪清羽冷笑一声,“眼下你倒是爽快得很啊!” 夏宸和良锦都走了过来,她们也都没有想到思彤竟然会是奸细。 夏宸的眼神中透着阵阵受伤,“思彤,我万万没有想到害我们的人竟然是你!你真是忘恩负义,王妃待你不薄,最后竟然在我们背后捅刀子!” 夏宸的头还是低垂着,“我方才已经说了,我不过是各事其主罢了,既然我已经为太后做了事情,这些,便已经是身不由己。就算我做了对不起王妃的事情,我能说的,也只能是一句道歉罢了。” 良锦的眼神闪着一丝惋惜的光,“可是你知不知道,你在太后眼中就只是纯粹的一颗棋子罢了,她的利用价值没了,在皇上面前她也完全不为你求情,所以你现在才会落得一个杖毙的下场。” 思彤的眼神一阵暗淡,连带着,思婵的神色也阵阵暗淡了下来,太后的薄情寡义,心狠手辣,她们又怎么会不知道? 思婵其实是能够理解思彤,她们当初成为太后的人,大多都是迫于无奈罢了,既然成了她的人,手中有把柄被她握着,她们除了屈服,又能做什么? 倪清羽冷着脸,“如今再多说也已经是无益,你对我不起,就不要怪我对你心狠手辣!” 思彤的眼眸暗沉,她便知道,现在的王妃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看着温和的王妃。 众人都还没有回过神来,倪清羽已经身手,在思彤的肩上重重地捏了一下,“咯噔”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传来,思彤硬生生地忍着没有叫出来。 又是“咯噔”一声,另一只手臂也已经被捏碎,思彤的两个手臂便像摆设一样,很是无力地垂着,她更是疼得全身都冒着冷汗,牙关也已经被她硬生生地咬出了血渍。 倪清羽的脸上没有半点怜悯之色,“就是你的这双手,向我射了那致命的一箭,今日,你就算要被杖毙,我也要把你这双手废了!” 众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因为倪清羽眼神中的那一股杀气,实在是叫人忍不住打寒战。 范怡容已经吃了倪清羽的苦头,她眼下自然是知道倪清羽不会心慈手软。佳语的身子更是一阵阵发抖,不停地往后缩着,她会不会也被这样废了双手?或者,落得更凄惨的下场? 思彤忍着疼,叩头,“这是奴婢应得的,多谢王妃!” 倪清羽冷冷地哼了一声,然后又把目光扫向了范怡容院子中的其他人,这一眼便叫她们后背一阵发麻,冒着冷汗。 第四百三十三章 清理门户 “你们……”倪清羽轻轻开口,众人顿时脸色变得惨白,把头低低地垂着,恨不得钻到地里,更是恨不得马上跟范怡容撇清关系。 倪清羽收回了眼神,目光不知看向何处,只是淡淡地说:“既然你们的主子犯了错,你们作为下人,便也逃脱不了职责,我是眼里容不得沙的,有错,自然是要罚。” 那些丫鬟们听了倪清羽的话,又联想到方才倪清羽的那一手狠手段,一个个就愈加惊惧。 倪清羽淡淡地说:“按照老规矩,每个人杖责二十,然后赶出去!” 那些胆子小的,一下子就已经瘫软在了地上,胆子大的,虽然还是忍不住一阵阵发抖,总算是缓过神来,心里亦是像掉入了冰窟一样,拔凉拔凉的。 王妃虽然没有要她们的命,但是那二十大板,也并不是闹着玩的呀!要是真的受了那二十大板,只怕,不死也只剩下半条命! 打了大板之后又被赶出去,生活没有着落不说,保命都成问题。 王妃竟然变得这么心狠手辣,半点不留情面。 倪清羽的话说完,看着众人惨白的脸色,冷冷地哼了一声,“怪就怪你们跟错了主子吧!当日之事虽然不是你们直接所为,但是也少不了推波助澜!况且当日你们对我,可没有这般留情面,那都是真刀真剑向加,若不是我命大,现在早就进阴曹地府了!还有我的那些得力手下,一个个都陨命于此,既然我已经回来了,我没有直接要了你们的性命,那已经是便宜了你们” 众人听到倪清羽发狠的话,便已经知道这件事已经没有了任何回旋的余地,她们除了乖乖领罚,便没有其他出路。 佳语算是知趣的,她重重叩头,“多谢王妃高抬贵手!” 其他丫鬟,也都纷纷叩头。 倪清羽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良锦便把在一旁候着的舒公公唤了出来。 这里发生的一切,这位舒公公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但是他却还是堆着一张笑脸,就像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王妃既然已经说完了话,那咱家,也该吩咐众人行刑了。” 倪清羽对舒公公这般知趣也十分赞赏,眼神示意良锦,她便了然地又塞了些银子到舒公公手中,赔着笑,“让公公久候了。” 舒公公拿着银子,脸上顿时全无半点不虞之色,“小事一桩,王妃实在是太见外了。” 倪清羽嘴角微微勾着,“那我便不影响公公了。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一桩事情还要麻烦公公。” 倪清羽扫了一眼那些丫鬟,“这些不叫人省心的惹恼了我,每人都要重责二十大板,眼下既然公公手下有这般多人人手,处理完她们二人,可否顺便替我把这些人一起收拾了,也省得我再找人。公公也知道的,我也是刚从前线回来,王府已经荒废了这么长的时间,要找几个顺心称手的人,也并不是这么简单的了。” 舒公公见倪清羽已经开了口,自然是不能拒绝,他脸上也挂满了笑,“王妃太客气了,这不过小事一桩。只是咱家手下的这些人下手没个轻重的,到时候若是不小心把王妃手下的人打坏了,那……” 倪清羽嘴角噙着笑,语气带着一丝丝森然,“公公尽管打便是了,这些贱骨头,就是要好好收拾一番才长记性,打坏了,也不怪在公公头上。” 众位丫鬟听了这一唱一和的话,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了起来。 舒公公是何等聪明之人,他自然也是听出了倪清羽话中的意思,只怕他是要吩咐手下的人狠狠地动手了!她们这么一想着,心里顿时觉得万分疼痛了起来。 倪清羽交代了这一番,又看了一眼脸上发肿的范怡容,抛给她一记挑衅的眼神,便施施然地走了。 范怡容看着她的背影,几乎要把牙齿都咬碎了。 捂着脸,更是辣辣地疼,勉强站起来,膝盖上也已经浸满了血迹。 舒公公看到范怡容这般狼狈之态,心里暗暗赞叹这位王妃果真也是一个狠手段之人,竟然能下这么重的手。 舒公公轻咳了一声,“来人,行刑吧!” 范怡容刚刚和缓了半分的脸色顿时又蒙上了一层惊惧,思彤的脸上,则是一副面如死灰之色,她已经逃不掉这样的命运,那便承受着吧! 思婵看了思彤一眼,眼神中含着一丝丝怜惜之意。 思彤嘴角勾着一抹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思彤语气格外亲和,也问出了自己的疑问,“你怎么又回到了王妃的身边?” 思婵嘴角也勾了勾,心里还是禁不住涌出酸楚之意,“老天眷顾吧,我在老家遇上了小宸她们,就一路跟着去了前线,后来与王妃经历了一些事,王妃原谅了我,我便又回来了。” 思彤鼻子一酸,“你的运气真好。” 范怡容看到思婵,眼神中早已经喷火,她已经被舒公公的人架上了凳子上,被狠狠地压在了上面,范怡容还是忍不住大骂:“贱骨头!竟然敢背叛太后!你以为太后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你吗?你真是痴心妄想!” 思婵看着范怡容,“我跟着太后,只要犯下了一丝丝错处,便不会再为太后所容下,但是跟着王妃,只要我从此以后真心相待,她便也会真心待我,我要的是这样的主子,而不是像太后那样,只有利用的主子。” 范怡容眼神中依然喷着火,又是骂了一句:“贱人!” 因为说话太用力,她的嘴角被狠狠地扯了一下,顿时一阵阵生疼。 她们都没有机会再多说,因为她们已经被压在了凳子上,舒公公尖着嗓子喊道:“好了,是时候该行刑了,有什么话,留着行刑之后再说吧!” 然后,那些人便很不客气地抡着板子,往范怡容和思彤的臀部打去。思彤还好,她生生地忍着,但是范怡容却是一声声厉声地叫着,格外凄惨。 思彤也算是心性坚韧,这么多板子落在身上,都没有像范怡容那般惨叫,最后整个身子被打得一片惨红,她也只是呜呜地忍着,最后直接晕了过去。 思婵看到这般,最终没有忍心继续看下去,掉头走了。 第四百三十四章 重掌王府 倪清羽一行人回到了寰宇轩,这里,竟然已经被范怡容所霸占,倪清羽看到范怡容留下的痕迹,脸上的神色变得很是冰冷,她冷冷地道:“把那贱人的东西都扔出去!” 跟在身后的人便赶忙动起了手,倪清羽冷着脸站着,心中更是禁不住一阵阵义愤。 倪清羽看了半晌,转身甩袖子走了,夏宸和良锦跟在她的身后,她们都看到了倪清羽脸上的那股叫人心惊的寒意,两人都不敢多言半个字。 她们往萃锦园走去,这时的萃锦园,已然是花团锦簇。 倪清羽心头涌起阵阵酸涩,前一世,她曾与睒于鸿轩无数次漫步在这花海之下,即便她不是出于真心,但是,她至少是欣赏着这些美景的。 这一世,她与睒于鸿轩,竟然是没有这般悠然地散过步。 倪清羽心头无比后悔,她过于矜持,过于骄傲,睒于鸿轩但凡做出一点令她不满意的事,她便徒自赌气,不肯做出任何退让,把他们两人的时光硬生生地浪费了。 眼下,失去了,她才知道那些时光是多么珍贵。 跟在她身后的夏宸和良锦两人也都触景生情,脑海中浮现着夏津的脸,他的音容笑貌,她们的眼眶都禁不住一阵阵湿润。 倪清羽呆呆地看着一枝花,神情异常悲怆,三人,谁都没有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叫人窒息的压抑。 正在这时,一声声惨叫声传来,把她们的思绪都打破了。 倪清羽脸上的那抹悲怆一扫全无,又换上了方才的那副冷冷的神色,良锦和夏宸看到倪清羽的这副阴狠的神色,心里都有一丝陌生,好像自从睒于鸿轩时候,倪清羽便常常出现在这样阴冷的神色。 倪清羽把手中的花紧紧地捏在手中,没一会儿便捏成了粉碎,“那些曾经害我的人,我,会一个个,慢慢把他们手刃!绝不会有半分手软!” 倪清羽说完,张开了手,手中的花粉便飘散在了空中。她转过身,甩袖而去,徒留夏宸和良锦两人看着她的背影一阵发呆。 倪清羽重新坐镇轩王府,整个轩王府的人手进行了一次彻底的大调整,范怡容的人都被打了二十大板,每个人甩了几两银子,然后便都被毫不留情地赶了出去,留下的,便只是往常那些信得过的人。 千禧阁的人知道了睒于鸿轩之事,一个个都红了眼,发誓定要手刃仇人,为睒于鸿轩报仇。 倪清羽对他们进行了一番鼓动和喊话,众人同仇敌忾,万众归心,尽数听从倪清羽的调派。倪清羽也没有再像睒于鸿轩往常那般偷偷摸摸,而是直接把千禧阁的人都尽数安排进了轩王府,填补轩王府护院的空缺。 原本轩王府就是一个大调整大换血的时候,倪清羽有这番举动,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千禧阁的人安插进来,也是方便日后的行事。 穆旭端便已经被他们认定成了穆志远的遗孤,千禧阁的人除了听命于倪清羽,穆旭端,便是另一个主子。 院子里的丫鬟家丁人手亦是空缺,良锦和夏宸都还有些神思恍惚,挑选丫鬟家丁的事情,便落到了良纱和思婵头上。 她们找了可靠的人牙子,大量买进了大批新人,开始重新培训。 原本夏宸府里的那些丫鬟也都尽数调派了过来,填补王府的空缺。 所有人都重新振作了起来,开始从整个王府的日常运营做起。 报仇之事,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做到,他们需要的,是养精蓄锐,步步谋划,慢慢下套。 这日,天气上好,倪清羽脸上蒙着淡淡的忧色,一个人静静地在院子中晒太阳。金色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格外和煦,但是,却带着一股叫人心疼的感觉。 良锦脸上也挂着些许忧色,淡然地站在倪清羽的身旁,一语不发,只是伴着她静站着。 良纱和思婵从院子外面走了进来,看到她们两人那副神色,眼神中都不觉蒙上了一层黯然,神色淡淡地沉了一下。 两人互相对望了一眼,还是走了过去。 倪清羽知道她们走到了她的身旁,回过神来,声音很是轻淡,“怎么了?” “新进府的一批丫鬟,规矩已经教得差不多了,基本上可以上岗了,这是我和思婵拟定分配的名单,给王妃过目。”良纱开口,声音中也带着丝丝沉稳,不想往常那般随性。 倪清羽只是瞟了一眼,没有接过来,“你们好生把关便是,分配到了个个岗位上之后也要时时监管,按照我此前拟定的人事制度贯彻下去,我隔段时间抽查。” 良纱见此,便把名单受了起来,恭敬地答话:“是。” 倪清羽想到什么,“库房里的银子,可还够差使?” 今次重回王府,对整个王府都进行了一番大调整,自然是花费了不少钱银。如今又不必往常,没有了睒于鸿轩,便没有了俸禄收入,平日里那些会奉上钱银器玉巴结的人也没有了,整个王府的收入便短少了许多。这么多的人,吃穿用度要钱,份例钱银也要按时发放,这自然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思婵开口道:“王妃且宽心,够差使的,原本王府家底便不薄,皇上现在时不时便会赏赐一些钱银,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再有,今年夏季,王府的那些田庄、店铺,也都把该收的契税都收了上来,这件事是穆公子和翁老在管,不日刚收了上来,想来把账做好了之后便会呈给王妃过目。” 倪清羽闻罢,点了点头,“那就好。” 其实对于王府的家底,倪清羽心里是十分清楚的,她手中也还有不少现银,是睒于鸿轩早早地就交托到她手中的,即便当时王府被范怡容占了,她也没有来得及把这些钱银转移,依然在院子里好好地存着,这也是值得庆幸之处,因为避免了她一回来便面临着两手空空的局面。 这段时间她都是把这些事情交给他们全权处理,都没有细心地过问过,她自然是要问上几句,至少心里有个底。 第四百三十五章 习武强身 “太后和范怡容那边,可有什么动静?”倪清羽又开口问道。 对于这个最大的敌人,倪清羽自然是会好生观察留意着。 良纱脸上现出一抹笑意,“范怡容那次被王妃好好修理了一番,又挨了板子,已经去了半条命了,躺在床上哼哼唧唧了许久,别提多解气。不过她的嘴巴可没放多干净,整日咒骂王妃您呢。” 这些消息都是张惰等人去打探来的,他们要对付太后等人,自然是不能完全不知道她们的动静。 倪清羽嘴角微微勾了勾,“她爱骂,那就骂好了,反正我不在乎。她骂我,我也不会少几斤肉,她若是不骂,那我才是会觉得奇怪呢。” 良锦脸上却有些忧虑,“这一次虽然太后把范怡容保住了,可是王妃又这般刁难于她,太后只怕是恨死您了,若是她再出什么幺蛾子手段,咱们该如何应对才是?” 倪清羽轻笑:“尽管来便是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和她们,本就是水火不容,我可从来不期望她们对我客客气气。” 看着倪清羽这副淡然的神色,他们也都稍稍放心了下来,在她们眼里,自己的主子便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呢,从来不会对任何事情不知所措。 良锦的神色有些异常,她犹豫了一下,看着倪清羽开口道:“王妃,奴婢有一个不情之请。” 倪清羽看着良锦变得很是消瘦的脸,心里有些心疼。 因为夏津的事,良锦的确是消瘦了许多,整个人都变得很恍惚,就像是魂儿被勾了一样,平日里伺候着,也总是发呆走神。 倪清羽知道,她已经是在忍耐着了,因为顾及着自己,她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悲伤,但是她的愁绪,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对于良锦的思绪,倪清羽能够感同身受,所以她平日里与良锦,也颇能惺惺相惜。 倪清羽柔声道:“你有什么事但说无妨,不用这般吞吐。” 良锦抬眼看着她,“奴婢想学武!” 倪清羽和众人听到这话,倒是怔住了,但是良锦的脸上却是半点玩笑之色都没有,反而充满了倔强,充满了笃然认真。 “你,为何要习武?”倪清羽有些错愕的反问,她记得那段时间,她让夏宸教她们武功,良锦根本就不愿意学,当时她就已经撒手发誓,今生再也不会学武。 良锦的眼神中又闪烁着什么思绪,眼眸一阵阵发亮,她们都看得出来,那是丝丝莹润的泪光。 她的手不自觉地在一衣角搅弄着:“我,想让自己变得强大,我不想再成为旁人的拖累,今后,我想成为一个能够保护别人的人。” 倪清羽听到良锦的话,心里一阵触动,她知道良锦之所以说出这样的话,定然是因为受到夏津之事的刺激。 良锦果真有些哽咽地说:“那天,如果我会武功,夏津不用替我挡那一剑……” 倪清羽心里轻轻叹息,这段时间良锦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失心疯般的嚎啕,而总是紧锁着眉头,把心里的苦闷压在心底,眼下她的话便已经暴露了她一直以来的心里所想,她,还是对这件事心心念念。 倪清羽苦笑,自己何尝不是这样? 眼下还有太多事情等着她来处理,所以,她根本就无暇去抱头痛哭。 众人的鼻子有些发酸,倪清羽也轻轻抚了抚她的背,不想让她这般自责。 倪清羽轻声安慰,“这件事,根本就怪不得你,你是为了救我,夏津为了救你,如此算来,真正害了他的人,是我。” 良锦猛地摇头,“奴婢不是怨怪王妃的意思……” 倪清羽轻拍她的手,“我知道。” 倪清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了,你提的这件事也很是在理,的确,我们都太过弱小,不够强大,所以,我们最重要的是让自己变强大。你既然有这样的决心习武,那今后,我们便一起习武!” 倪清羽的目光看着良纱和思婵,“你们也一起,我对你们的要求不高,你们只需要学会一些基本的保护自己的功夫便可。” 良纱和思婵闻言,便是重重地点头。 真正经历了大事,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弱小,才知道会武功是多么的重要。 众人有了这个决断之后,倪清羽便把这件事安排了下去。夏宸自然是当起了她们的师父,每日,寰宇轩内,便传来一阵阵刀剑相碰的打斗声。 夏宸教授的不过是轻功和入门的粗浅功夫,真正身后的内力修学她是教不来。 众人稍稍有了些许基础之后,倪清羽便不再局限于如此,让顾天宁、张惰、穆旭端,甚至余焕然、常可为,所有人都被轮流排班,教授她们习武。 常可为是老大不愿意的,但是坳不过倪清羽的百般恳求,他便半推半就地对她们进行了些许指点。 对外,穆旭端和千禧阁之人打点着一切,时不时向倪清羽汇报太后和范怡容的动静。对内,倪清羽便率领众人齐心协力地习武。 时光慢悠悠地过着,轩王府的各种事务终于是进入了正轨之中,有倪清羽这个一品王妃在此坐镇,硬生生地把轩王府的门楣撑了起来。太后那边,似乎暂时消停了,没有再与她们为难,倪清羽也不去管这般多,只是日日悠闲地与她们一道习武,或是在院子中看账册,管家事。 今日是顾天宁教授她们武艺。顾天宁自己也还是一个毛头小子,但是在武功造诣上却是很不错,只是,他头脑不太灵光,往往是有东西,说不出来,更是不知道该怎么教,所以他便总是急得抓耳挠腮,有时候实在没法子,只能一遍遍地慢慢舞着,不厌其烦。 顾天宁看着她们,虽然动作有些笨拙,但是这些时日的练习总算是有了些许成就,她们的下盘已经没有这般虚浮,马步都扎得稳当了许多,剑锋也多了几分凌厉之气,倒也像模像样。 顾天宁的目光忍不住定在良锦身上,她的眉头都是紧锁着,自从那件事之后,他便没有见到她笑过,这些时日习武,她总是最刻苦的一个,也是进步最快的,但是看到她那副神情,顾天宁总是高兴不起来。 第四百三十六章 太子人选 顾天宁正在专心地盯着良锦看,完全没有注意到在唤他的良纱,良纱有些气恼地甩了剑,然后便瞧见了顾天宁那直勾勾的眼神,心里若有所思。 良纱走到顾天宁面前,不客气地敲了下他的头,“你这师父是怎么当的?我都叫了你半晌了,你净在这里出神,究竟是什么人让你看得这么入迷?” 良纱说完,便故意顺着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良锦身上,然后又别有意味地看着顾天宁一眼。 顾天宁看到良纱这样的神态,脸颊顿时通红,慌忙否认,“我哪有在看谁,我谁都没有在看。” 良纱的脸上现出一丝丝狡黠之色,“是吗?那你脸红什么?” 顾天宁转过头去,“哪有!一定是这太阳太大了,我,我被晒的。” 良锦本是专心地舞剑,但是却听到他们的动静,便停了下来,看了他们一眼,良纱的目光中含着别样的以为在她身上打量,直把良锦盯得浑身不自在。 良锦索性避开了她的眼神,转而自己专心地舞剑。 良纱的眼珠子转了一下,随即她也没有再揪着这件事,拍了拍顾天宁的肩,“你快给我瞧瞧,我舞得对不对。” 顾天宁见她把话题转开了,这才是转过身,开始指导起来。 众人都在专心练习,没有半分懈怠。倪清羽的内力已经是到了一定的修为,她的进度没有向她们一样这般粗浅缓慢,余焕然作为师兄,已经在亲自教授她更高深的功法。 突然,倪清羽感觉自己头脑一阵眩晕,险些便倒了下去。 余焕然慌忙扶住了,“王妃你怎么了?” 在府外之时,余焕然原本还唤她为师妹,但是到了王府中,余焕然便没有再这般唤,显得很是逾矩。 倪清羽被扶着在旁边的座椅上坐了下来,良锦等人也都注意到了倪清羽的情况,慌忙便放下了手中的动作,往这边赶来。 “王妃这是怎么了?”良纱脸上尽是着急神色,“莫不是太用功了?” “眼下天气已经慢慢变热,王妃想来是中了暑气。”良锦眉头皱了一下,因为自己,也时不时有这样的症状。 倪清羽头脑发胀,有些虚弱地说:“想来是吧,最近这几天都是这般。” 倪清羽也只能把问题归咎于天气。 良锦放下了手中的剑,“奴婢这就去给王妃煮清热下火的绿豆糖水。” 良纱和思婵便已经开始伺候着倪清羽,把她扶进去为她更衣安歇,今日的习武,便也就这般作罢。 之后的每日,倪清羽便总是觉得身子困乏,提不起精神。但凡她多练久了一些,便会出现当日那般的晕厥症状。 倪清羽心里轻轻叹气,自己的这副身子,怎么在关键时候愈发不行了。 良锦和良纱想要请大夫,被倪清羽制止了,她自持内力已经越来越深厚,并不是往常那般娇贵,她们见倪清羽坚持,便也只能作罢。 如此,盛夏转眼便来了。 整个轩王府好像一下子平静了下来,与太后等人井水河水两不犯。倪清羽每日便只是稍稍走一遍常可为新教的心法,身子好的时候,便随便舞一舞剑法。 良锦等人,已经不需要师父们手把手盯着教了,她们眼下已经处于放养的阶段,可以自己练习。 倪清羽更多的时候便是打理着府中事务,翻翻账册。 她表面上这般云淡风轻,不是真的就这般不管不顾,而是,她早已经把一应事项交代给了穆旭端去办,她不过是偷得浮生半日闲罢了。 这一日,外面总算是传来了些许风声,穆旭端突然到了寰宇轩,倪清羽看着他的神色便猜得出来,定然是有了新的消息。 “王妃。”穆旭端向倪清羽抱拳。 倪清羽方才的那一丝瞌睡被赶走了,她正了正神,放下了手心的账册,眉头一直不经意间打起的疙瘩也松了松,“可是有了什么消息?” 穆旭端点头,“朝堂那边,已经传出了动静。” 倪清羽心里动了一下,太子被废,皇后亦是易主,董家就此落败,重立太子是迟早的事情。 而太后早就已经在暗中与其他皇子有了勾连,她与睒于鸿轩的联系不过是表面功夫,眼下她终于把太子这颗棋子拔掉,那她真正扶持的人自然便会冒出头来。 现在已经过了三个月,太子一直空缺着,是时候有动静了,究竟会是谁? 倪清羽心里紧了一下,紧声发问:“是谁?” 穆旭端的神色变得有些怪异,抬眼看着倪清羽,又看了一眼站在倪清羽身旁的夏宸,“此人王妃亦有相交,是凯王爷。” 穆旭端的话一出,夏宸和倪清羽的神色都变了一下,竟然是睒于鸿凯! 睒于鸿凯,多年来纨绔之名一直未除,对于朝堂之事,更是从来不闻不问,世人对他的评价便是游手好闲,无才无德。 倪清羽想起了元宵那日的相见,所谓百闻不如一见,她那日睒于鸿凯的接触,多少是在自己的心中有了一个不一样的衡量和评价,但是她与睒于鸿凯毕竟不是深交,所以她也不能断定自己这样的评价究竟是对还是错。 眼下,她倒是没有料到太后合作的人竟然是他! 如果一早他就已经和太后有了联盟关系,那,自己与他的相交,会不会都是他的有意为之?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倪清羽喃喃地说道:“竟然是他……” 夏宸的脸色也现出一丝困惑不解之色,她直言快语,“他到底什么时候跟太后勾搭上的?如果他和太后早就有了合作,那以前他明明知道我们是轩王爷的人,为什么还要与我们接近?” 穆旭端提出自己的猜测,“只怕,他的目的不单纯。” “可是接近我们也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好处啊。”夏宸还是一脸困惑,她还是本能地希望睒于鸿凯没有利用过她,一切的事情都是法子内心,没有这么多所为的尔虞我诈。 “可是他的名声一直都很不好,皇上以前也总是最不看好他,如今,难道已经改观了?”倪清羽提出疑惑。 第四百三十七章 深藏不露 倪清羽看着穆旭端,“朝堂之上的老臣,对他难道没有什么微词?” 穆旭端的眉头也锁了锁,“据我们朝中的老臣回报的消息,这个凯王爷,自从太子和轩王出事之后,便一改了往日纨绔之态,变得很是懂事明理,也开始参与朝政,在朝堂之上的所言,也都可圈可点,完全不似往常那番一事无成,胸无点墨。皇上显然也是被他的表现震惊了,眼下刻意给他安排了不少事,也算是对他的能力的考量。” 她们听了,都惊了一下,难道睒于鸿凯此前的总总,真的只是装出来的?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竟然能装这么多年,可见他心思深沉。 穆旭端见倪清羽这副思虑神色,他亦是开口,“王妃,在您的前世,可曾对这位凯王爷有何了解?” 倪清羽眉头锁了一下,“前世并未对他有什么特别的印象,接触也不多,当时他也是臭名昭著,整日寻花问柳,不理朝政,所以我也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上次我们在酒楼相见,我便已经觉得这位凯王爷并不是池中之物,他的谈吐很是不凡,整个人也都很贵气淡然,不惊不怵,但是知道他是凯王爷之后,联想到他的名声,我就觉得有些不敢相信。”穆旭端说出自己的想法。 倪清羽点了点头,“当时我也是这般想法,我还以为,一切都只是我的错觉,但是后来局势发生突转,我也就没有来得及好好调查这位凯王爷,没想到,他竟然是最后跳出来的人。” 夏宸顿时一副很受伤的神色,“他如果一直都是在骗我们,一直都在利用我们,那他的心思也太深了!” 原本夏宸对他还是当成了朋友呢,现在想想,真是有些气闷。 倪清羽的声音悠远,“是啊,如果,他一直以来的这个名声都是伪装出来的,那他这个人,便难对付多了。” 倪清羽一直都没有把他当成自己的敌手,最后没想到,他成了最大的受益人,这一切,究竟是无意中被他受益,还是他有意主导? 倪清羽沉吟片刻,“他当太子,大势已定了吗?” 穆旭端沉吟了片刻方才点头,“依照现有的局势来看,他便是最有希望的人,他母妃琴妃的娘家也在这个时候凸显出了势力,再加上太后在背后推波助澜,最主要,凯王爷在朝堂上下的表现,当真是叫所有人眼前一亮,那些老臣们都没想到凯王爷实际上是有真材实料的。” 倪清羽想了片刻,随即道:“既然他是太后的联盟之人,那便也成了我们的怀疑对象,旭端,你派人去调查一下,看他背后的势力究竟如何,他以前究竟有没有在背后给我们捅刀子。” 倪清羽的眼眸深邃,“他,有可能是我们的敌人,也有可能与我们相安无事。” 依照睒于鸿凯现在显现出来的心性,加上之前倪清羽对他的判断,睒于鸿凯绝不是那种会被太后牵着鼻子走的人,就算太后把他扶上了皇位,就算太后要他对付她们,只要他不想,只怕太后也是左右不了他。 所以现在对倪清羽而言,确定敌友关系很是重要。 就算倪清羽不能与睒于鸿凯站在一条战线之上,但是,若是可以确定睒于鸿凯不会成为他们的敌人,那他们也就少了许多麻烦。 穆旭端的神色又有些怪异,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只怕,凯王爷不大可能与我们相安无事。” 倪清羽怔了一下,脸色微变,“怎么?你还查到了什么?” 穆旭端神色异常,“太后已经把范怡容许配给了凯王爷做正妃,不日便要大婚,凯王一旦登上太子之位,范怡容便是太子妃。” 倪清羽和夏宸的脸色都微微变了,范怡容! 难怪太后要一直保着范怡容,原来,就是为了这样的用途。 范怡容若是真的嫁给了睒于鸿凯,那他们的联盟关系便定然坚固无疑,到时候范怡容在睒于鸿凯耳旁吹一下枕边风,难道睒于鸿凯不会过不了美人关,把矛头指向她们。 倪清羽的手紧紧握了握椅子扶手,“如此看来,如今的局势对我们很是不利。” 众人都神色凝重,倪清羽的眉头更像是打了疙瘩一样,难以解开。 站在一旁一直没有开口的良锦开口道:“王妃,咱们,得赶紧有所行动才是。” 倪清羽心里明白,太后的这一盘棋下得精妙,太子和睒于鸿轩都被她除掉了,眼下突然冒出这么一个掩藏得这般好的盟友,真是叫众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原本倪清羽以为,众位皇子中没有什么人是特别出挑的,皇上就算要立太子,太后再推波助澜,毕竟是矮子中挑高个,依照皇上的性情,又有了睒于鸿宇的前车之鉴,太子之位想来只要悬上个一年半载的。 但是没想到睒于鸿凯会出其不意地杀了出来,一改往日形态,大大博取了皇上和众位朝臣的心。 眼下睒于鸿凯若是真的登上了太子之位,又有范怡容这么一层姻亲,只怕,倪清羽的日子便要难过了。 难怪这段时间太后一直都没有任何举动,原来是谋算着下这么一盘棋,原来是想打得她们措手不及! 所以倪清羽能做的,便是趁着睒于鸿凯还没有登上太子之位,尽量给她们找麻烦,尽快把自己该做的事谋划好。 倪清羽的眸子微微沉了沉,“咱们的事情,的确是要提前了。” “王妃可是已经有了对策?”良锦发问。 倪清羽看了穆旭端一眼,眉眼含笑,“对策早就想好了,也已经吩咐旭端下去办了。原本我想徐徐图之,但眼下,只怕是没有这样的时间了。” 她们都怔了一下,目光不觉对象了穆旭端,原来倪清羽已经跟穆旭端有了交代,她们都不知道。 夏宸不觉有些嗔怪地看了穆旭端一眼,他已经在替王妃做事了,竟然都不告诉她。 穆旭端眼神中含着一丝歉意看着夏宸,心里已经在想着一会儿要怎么哄她道歉了。 第四百三十八章 结党联盟 “王妃的策略是什么?”良锦忍不住开口问道。 倪清羽嘴角微微勾了勾,“我们要对付太后,自然是没这么简单。太后毕竟权势大,我们能力有限,若是想要一下子把她连根拔起,定然是难的。但是,若是有联盟,那就不一样了。” 她们的眉头都锁了一下,联盟? 良锦的脑子快速地转了一下,“王妃的意思是,皇后?” 倪清羽笑着点头,“没错,就是皇后。” 她们听了,心里顿时豁然开朗了起来,的确,皇后只怕是最有可能的联盟了。 “皇后这么多年精心谋划,最后却是落得一场空,她最恨的人,只怕是太后了。眼下她已经被废,董家也已经失去了势力,她要想翻身,也只有与我们合作。” “那王妃是什么时候与她接头的?眼下,她可有所动摇?”良锦又问。 倪清羽有些苦笑,“这就是我说的徐徐图之的意思,皇后就算被废了,也不是这么好拉拢的,太子,毕竟是王爷亲手杀的,她对我们,也是恨之入骨。” 皇后失去了儿子,又已经被废,整个人如同失魂了一般,倪清羽派人前去试探她的口风,换来的,不过是她的冷嘲热讽。 她痛恨太后,但是对倪清羽和睒于鸿轩的恨意,也没有少一分。 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可能翻身,她现在帮了倪清羽,她也不能得到彻底的翻身,所以,她为什么要帮?她还乐于见到两个仇人互相撕咬。 穆旭端点了点头,“没错,我此前奉了王妃之命潜入宫中与皇后相谈过,她的态度并不好,眼下她已经大有破罐破摔之势,只想看我们两方互相撕咬争斗。” 倪清羽微微垂眸,“当日我听到这样的回复,我倒也并不惊讶,也不着急,而是让他们从董家之人入手,在外跟董家施压,到时候时机成熟了再拿着筹码与皇后相谈,不由得她不答应。但是现在,太后的动作竟然这么快,只怕我们要尽快说服皇后方可。” “皇后已经没有乱往日的权势,董家人也大不如前,她,能帮得了我们吗?”夏宸有些怀疑地问。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董家就算已经大不如前,但是各种人脉势力也不会差到哪里。”倪清羽眼眸深远,又别有深意地看了穆旭端一眼,“而且,有一件事,唯有皇后能够帮我们。” 她们都现出一丝困惑,但是看到倪清羽一直看着穆旭端的眼神,都隐隐有了猜测。 “王妃是谁,当年穆家之事?”夏宸试探性地猜测。 倪清羽轻轻点头,“没错,就是这件事。” 良锦和夏宸都惊了一下,“当年之事,难道皇后也参与其中?” 倪清羽轻哼一声,“当年的太子妃为了助自己的夫君登上皇位,联手太后共同行事,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穆旭端此前在接到倪清羽的安排之时,倪清羽别有深意地说了一些话,穆旭端便已经猜到了皇后与此事的关联不简单,眼下,倪清羽更是亲自证实了这件事,穆旭端的拳头不觉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当年穆家何等忠良之臣,却因为不肯臣服于任何一方,便被下这样的毒手! 倪清羽的语气中蒙上了丝丝感慨之色,“我们要推翻太后,要为穆家伸冤,便定要找出确凿的证据,但是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太后行事又是隐秘果辣的,定然不会留下任何尾巴,数来数去,当年之事的知情人,便只有皇后。” 她们听了,都觉得有理,不住地点头。 太后是何等尊贵之人,要指证她这么多年前的罪状,如果没有一个同样位份尊贵之人,定然是没有任何说服力。 皇后虽然已经被废,但是皇后毕竟是皇后,曾经都这般尊荣过,她也是与皇上一路患难而来,她的话,皇上定然是会采信几分。 当年的太后和皇后两人还不是敌人,两人都只有一条心,那就是把还是太子的皇上推上王位,为了避免任何意外的发生,两人就联手对穆家下手。 皇上登上了皇位之后,曾经的联盟便开始分解,变成了敌手,开始了这么多年的争斗。 果真是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 如此一想,拉拢皇后就变得极其重要。 “那现在咱们再去拉拢皇后,她若是还不肯屈服,那可怎么办才好?”夏宸听闻皇后的重要性,心里更是着急了起来。 倪清羽的眉头也锁了锁,“眼下,便只能尽力一试。依照现在的情势看,我们的胜算多了几分。” 她们眼睛顿时一亮,倪清羽又开口道:“眼下太后已经快速地扶了睒于鸿凯上位,你们不想想,睒于鸿凯是谁的儿子。” 她们都极力想了一下,“琴妃?” “没错,就是琴妃。”倪清羽嘴角微勾,“这位琴妃,以前可是皇后身边的人,这么多年一直都在为皇后做事,但是现在,太子一倒,她的儿子马上就冒了头,而且还一改往日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成为了天之骄子,皇后知道了,心里会舒服吗?” 夏宸面露笑意,“哈,我知道了,皇后若是知道自己身边的琴妃早就已经倒戈相向,向自己最大的仇人投诚,心里定然十分恼怒!我们就利用这样的关系,对她们进行一番挑拨离间,皇后对太后,对琴妃定然是恨得牙痒痒!” 倪清羽点头,“皇后也是不屈之人,她若是发现自己身边的琴妃一直都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不仅自己在她面前扮演温顺的羔羊这么多年,连带着她的儿子,也被伪装成了这样,只怕皇后要气得吐血,这口气,想来她也是咽不下的。” 倪清羽顿了顿,神色微微变了一下,又道:“皇后就算恼怒我们杀了她的儿子,但是现在,王爷也已经不在了,我们做这一切,并不能得到什么,为的不过就是报仇罢了,这样一想,我们倒也是可以说是互相怜惜之人。” 他们闻言,都点了点头,“如此,那便是最好的。” 第四百三十九章 顺藤摸瓜 “那属下马上再找机会潜入宫中,再对皇后进行一番劝说。”穆旭端赶忙道。 倪清羽却是摇头,“这一次,我要亲自前去。” 他们都愣了一下,“王妃您要亲自去?可是,王宫却是危险的所在,您偷偷潜入,到时候若是……” “谁说我要偷偷潜入?”倪清羽反问,“我是一品王妃,想要入宫给众位娘娘请安问好,难道还不行?” 她们闻言,这才是回过神来,她们可真是有些糊涂了。 “如果是以前,我倒是也不急,但是现在这件事已经这样,我们不能不加快一些进度,不然太后的势力愈盛,我们就真的是腹背受敌。所以这一次,我一定要亲自前去。”倪清羽的目光中透着一阵阵坚毅。 穆旭端见此,便也没有再多说,倪清羽亲自面见皇后,效果想来会好一些。 穆旭端突然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他开口道:“王妃,之前我无意中听高舵主提到了另一个人,当年之事,或许我们还能从那人身上查一查。” “哦?是何人?”倪清羽微微挑眉。 “他便是当年与家父一道出征的副将付洪海,他是太后的人。” “付洪海?”倪清羽细细咀嚼着这个名字,倒是觉得有些生疏,脑海中调动不出任何关于这人的记忆。 穆旭端见到倪清羽的神色迷惑,便继续解释道:“付洪海此人,一直都是太后的手下,当年家父得胜归来,荣宠加身,他作为副将,也是隆宠加身,但是突然间便隐退了下去,相当于急流勇退。他刚把身上的职位卸去,太后便已经有所动作,各种参本家父的折子便呈递了上去,后来家父就出事了,付洪海安然无恙。” 这些,也都是从高源那里听说,因为此前千禧阁曾经派人去调查过付洪海,对这些事都有十分的了解。 他们听了穆旭端的话,心里顿时沉了一下,倪清羽心里也把事情联系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当年的这件事,付洪海也是知晓,而且太后为了保住他的势力,才是让他急流勇退,避免受到不必要的波及?” 穆旭端神色严肃地点头,“我正有此猜测。” 倪清羽也面露沉思之态,“如此,那便好人好好查一查这个付洪海,好好套一套他的话,切勿打草惊蛇。这件事我们要慢慢地查,就算是有一点点关联,也要顺藤摸瓜查清楚,不能放过任何一点消息。” 穆旭端重重地点头。 “还有,当年穆将军的旧部,或者当年参加了那场战事的老将,以及太后的那些老臣,所有与这件事有可能有关的人,都好生筛查一番,就算有蛛丝马迹,也不能放过,一定要把这件事调查清楚。”倪清羽又出声嘱托。 穆旭端认真点头,“我一定着手去办。” 倪清羽看到穆旭端这副严肃认真的神态,心里多少有些欣慰,“穆将军当年定然是拼死才把你送了出去,他在天有灵若是知道你今日这般气概,定然十分欣慰。” 穆旭端的神色间露出一丝感慨,“父母生我之恩,我定然是铭记于心。他们受到奸人所害,才罔送了性命,我今日能做的,就是尽己所能为他们平凡冤情罢了!” 夏宸看着穆旭端,眼神中流露一丝鼓励和安慰,穆旭端接受到了她的眼神,心里一阵蕴藉,刚刚升起的一点感慨在她的这一计眼神中一下子消散了下去,化作了暖暖的一团。 夏宸见他的神色和缓了,脸上露出一抹笑来,穆旭端也忍不住跟着扯出了一抹笑。 他们两人这副默契的形态落入了良锦的眼中,她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满满的黯然,心口一阵阵扯疼。 她咬了咬唇,抑制着眼角的酸涩。 良锦重新抬起头,看着穆旭端,“穆侍……穆公子,不知道黑衣人,可有查出什么?” 良锦还下意识地想要喊他穆侍卫,反应了片刻才改口。 穆旭端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换上了一副遗憾之色,摇着头,“他们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眼,弟兄们一直在查,常前辈也一直在追查,可是却半点他们的踪迹都查不出来。” 良锦脸上顿时现出一阵黯然,夏宸心里也扯了一下,倪清羽更是神色暗淡。 一谈到黑衣人,便扯到了所有人心里的痛处。 黑衣人,他们究竟躲藏在何处!竟然叫他们这般捉不到把柄! “查!就算还是挖地三尺,也一定要把他们都挖出来!”倪清羽的语气突然变硬了起来,带着一股森然。 穆旭端重重点头,“是!” 一席话谈完,倪清羽刚想要起身,突然便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脑袋又开始变得发沉了起来,心口涌起一股难忍的酸涩。 良锦和夏宸一阵慌乱,赶忙扶住她,“王妃您怎么样了?最近怎么老是这般眩晕想吐?” 倪清羽的脸色也变得很是苍白,说话也没有了方才的力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倪清羽刚说完这话,便细细回味着她们的话,最近自己真的老是眩晕想吐,难道自己是…… 倪清羽也是懂医术的,但是她只是以为自己是心结难解所致,根本就没有多加在意,难道真的是…… 穆旭端见此,赶忙道:“我去唤大夫!” 说完他便快步地向外跑去。 夏宸和良锦赶忙把她扶到了床边,小心地躺下。 倪清羽心里还是盈满方才的念头,她完全可以为自己号一脉,但是她却是不敢,她害怕自己会失望,所以,她只能忍着,打消自己的念头。 她们看到倪清羽的这副形态,心里都忍不住一阵酸涩。 夏宸率先抹了眼泪,“王妃最近总是这般,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稳,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定然是因为伤心过度所致。我们都知道,虽然这些时日王妃都不说,也不在我们面前流眼泪,但是我们都知道王妃心里定然很不好受。” 倪清羽听了,眼角忍不住湿润了起来,声音也带着哽咽,“我肩上的担子很重,我知道我现在根本就没有权利哭,我要一个个把敌人都消灭,到时候,我才能痛痛快快地哭。” 一席话,三人的眼眶都红红的,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一股低沉的气息。 第四百四十章 怀上身孕 穆旭端领着于大夫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赶忙就给倪清羽号了脉。 倪清羽整个人都显得特别紧张,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于大夫,生怕他会说出什么叫她失望的话。 于大夫号脉号了片刻,然后恭敬地向倪清羽行礼,“恭喜王妃,您这是喜脉,已经三月有余了。” 于大夫的话让众人都惊住了,随即,夏宸率先反应过来,整张脸都洋溢着满满的喜意,她大声地喊着:“你们听到了没有,是喜脉!王妃怀孕了!王爷有后了!” 倪清羽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一瞬之间,眼角的泪水便流了下来,整个人都呆呆愣愣的,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只是不停地流眼泪。 方才她的猜测是对的,她果然是怀上了身孕,她不敢自己给自己号脉,便是怕自己万一号错了,给了自己希望,最后又让自己失望。 眼下,于大夫也这般说,她是真的怀上了,她是真的为睒于鸿轩留下了一丝血脉! 穆旭端和良锦也都反应过来,良锦的眼角也挂上了泪,满心都是欢喜,一扫此前的那股压抑沉闷。 穆旭端终究是个大男人,不方便有什么表示,但是他同样被这个消息振奋了,睒于鸿轩死了,但是倪清羽却怀上了他的孩子,也算是老天开眼,让他们终于留下了睒于鸿轩的一丝血脉。 良锦收起了眼泪,“王妃,您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了,有身子的人不能流眼泪,不然生出的孩子都不漂亮了。” 倪清羽闻言,立马破涕为笑,“不哭,我不哭,我,我就是太高兴了。” 夏宸也收了眼泪,“王妃长得这儿美,王爷这么俊朗,孩子一定也是最漂亮的。” 倪清羽脸上神色又微微变了一下,夏宸说完,也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脸上顿时现出一丝尴尬。 倪清羽扯了扯嘴角,“是啊,我和王爷生出来的孩子,定然是不会差的!我以为我已经没有了依靠,我以为我苟延残喘的意义就是为王爷报仇雪恨,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我又有了新的希望,我有了我们的孩子,以后,我不仅要为王爷的仇而活,更要为我的孩儿活着!” 他们闻言,都重重地点头。 倪清羽收起了激动的思绪,看着于大夫,“于大夫,我的胎相可安稳?” 于大夫神情微变,“方才老夫诊断得匆忙,可否让老夫再诊一次?” 倪清羽没有多言,赶忙便把手伸了出去,于大夫又搭上去好生诊断了片刻,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看得众人的深思都变得紧张了起来。 倪清羽的眉头也皱在了一起,“于大夫,我的情况究竟如何?你但说无妨。” 于大夫恭敬作答:“老夫方才一番诊断,有一喜一忧两个消息,不知道王妃是想先听好消息,还是先听坏消息?” 倪清羽的神色微微变了,随即道:“先听坏消息吧!” “恕老夫直言,王妃思虑过重,神思郁结,胎相并不甚稳。” 倪清羽的心顿时又揪在了一起,眉头也跟着蹙在了一起,自己的深思深重,她是再清楚不过的。 于大夫继续道:“老夫听闻王妃也是精通医理之人,定然也知道该如何才能让胎相安稳,那些安胎药固然重要,但是,最根本的还是王妃的心病。心内郁结,则气血不畅,气血不畅,则胎儿的状况自然就会差。王妃要想保住孩子,则必须要放开心结,放下忧思,再配以安胎之药,双管齐下,缓慢调理,如此方可。若是王妃再如此日日深思,夜不能寐,只怕……” 倪清羽心里又是咯噔一下,眉头紧紧地皱着,半晌,她才是又道:“我知道了,为了孩儿,我定然会格外保重身子。” 良锦和夏宸心里都怔了一下,原来这段时间倪清羽都是把自己的心结埋在了心底,从来不曾向她们吐露。 倪清羽扯出一抹笑,“那好消息又是何?” 于大夫脸上现出丝丝笑意,恭敬抱拳,“恭喜王妃,您这一胎所怀,乃是双生子。” 于大夫的话一出,众人又是一阵惊喜,倪清羽更是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满眼不敢置信。 良锦半晌没有回过神来,“于,于大夫,你说的,是真的吗?” 于大夫点点头,“方才老夫不确定,所以才又重新细细地诊了一次脉,断然是错不了的。” 倪清羽刚刚收起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她拉着夏宸和良锦的手,激动得活不出话来。 “老天真是,待我不薄!王爷有后了,而且,还一下子有了两个……”倪清羽很是激动地说。 夏宸不停地点头,“王爷在天之灵若是知道 ,定然也是会十分欢欣!” 良锦眼泪又流了下来,她的心里不自觉地又想到了夏津,若是她知道夏津会有这样的屠难,那,早在王府的时候,她就应该不管不顾把自己与了他,至少,还能搏一搏,自己的肚子争气的话还能为他留下一丝血脉。 但是现在,一切都晚了。 良锦这般想着,眼泪愈加汹涌,她极力忍着,掩饰自己眼神中的失落和伤心,只装出一副为倪清羽高兴的样子。 于大夫见她们这般高兴,心里多少也受了感染,他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王妃,这对双生子,来得亦吉亦凶。” 倪清羽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心头的喜悦减轻了不少,她自己也通医理,她知道于大夫要说什么。 果真,于大夫开口道:“方才老夫已经说了,王妃心内郁结难解,导致气血不畅,胎儿原本就不稳,眼下一下子来了两个,王妃的气血自然更是难以供应,王妃平日里若是不多加小心,这一胎只怕是,难以保住。” 众人的脸色顿时变了,变得煞是惨白,夏宸握着倪清羽的手也禁不住紧了几分。 过了半晌,倪清羽才重新开口,“于大夫,你方才所言我都知道,为了我的两个孩儿,我定然是会格外注意,绝不会让他们受到半分伤害。你只管给我开上好的安胎药便是了。” 于大夫闻言,便也没有多说,提笔便写下了药方。 第四百四十一章 隐瞒身孕 良锦拿过药方,便着急忙慌地说:“奴婢这就去给王妃抓药!” “等等。”倪清羽出声唤住她,良锦面带疑惑地回头,倪清羽郑重地开口:“这件事,不要宣张,抓药的时候也悄悄地去,注意不要留任何尾巴。” 良锦闻言,心里了然,点了点头,然后便去了。 夏宸和穆旭端对望了一眼,他们都知道倪清羽这般小心的原因。 太后和黑衣人好不容易把睒于鸿轩除掉了,他们以为最大的心头大患已经彻底铲除,但是谁都没想到,睒于鸿轩会留下了自己的血脉,这个消息若是让太后和黑衣人知道了,那,这孩子,只怕是又要面临颇多磨难才能生下来。 倪清羽看着于大夫,神色异常认真,“于大夫,这个消息无论如何都不能对任何人提起,你做得到吗?” 于大夫一直都是睒于鸿轩身边的老人,这其中利害关系他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他恭敬抱拳,“老夫定然守口如瓶!” 倪清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挥手道:“那于大夫先退下吧。” 于大夫收拾了东西便恭敬地退了下去,穆旭端见倪清羽露出疲态,正欲也退下去,倪清羽却是一个眼神把他留住了。 于大夫走后,穆旭端才是开口道:“王妃可是有何事要与在下商议?” 倪清羽格外郑重地看着穆旭端,“这个于大夫,可靠吗?” 穆旭端微微怔神,随即老实答道:“他一直是王爷身边的老人,王爷的大小病症,一直都是于大夫经手,他应该是可靠的。” 所以他才会把于大夫请了来。 “应该?”倪清羽微微挑眉。 穆旭端神色微变,“我亦是不曾与他有过多交集,只能凭借旁人的话来判断,王妃若是不放心,我便派人盯着他。” 倪清羽点了点头,“眼下我不能不多加小心,任何人,只要不是我亲信的,我都不能放松。” 她小心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为了肚子里的两个孩子,我输不起。” 穆旭端自然是知道倪清羽的顾虑,他认真地点头,“我自会派人好生盯着于大夫,不会叫这个消息露了出去。” 倪清羽又点了点头,“除了我们几个,旁人谁都别说。” “良纱和思婵,也不说吗?”夏宸脸上现出丝丝疑虑。 倪清羽神色忧虑,眉头打结,“先别说吧,思婵……我冒不起这个险。良纱的话,为避免节外生枝,还是先别说吧。” “可,迟早是瞒不住的。别说瞒着院子里的丫鬟,到时候王妃的肚子显怀了,太后那边的人,只怕也是会得了消息。”穆旭端很是客观地说。 倪清羽轻轻叹气,她自然知道这件事要想一直瞒下去几乎是不可能。 按照方才穆旭端回禀的局势,太后马上就要扶持睒于鸿凯上位,到时候太后定然是要慢慢开始对付倪清羽,别的不说,她就算是随便找一个理由,要倪清羽入宫侍疾,倪清羽也是躲不开。 倪清羽轻轻蹙眉,半晌想不出办法。 夏宸见此,有些嗔怪地看着穆旭端,“好了好了,于大夫方才刚说了,王妃不能忧思过度,如此只怕是要动了胎气。这件事,总是会有法子的,王妃不用太忧心。我们这么多次都逢凶化吉,化险为夷,这一次,也一定可以!” 倪清羽听了夏宸打气的话,想了想方才于大夫的话,终于是放开了紧锁的眉头,嘴角勾起笑意,“那就先不想了,有什么事情,到时候再解决吧,总是会有办法的。” “这样才对嘛,以后这些事情就都交给我们去办,王妃您就什么都不用想,只管好好安胎就是了,眼下,您最重要的就是肚子里的两个孩子。”夏宸格外贴心地说。 倪清羽嘴角含笑地点了点头。 穆旭端亦是开口:“皇后那边,还是由我去与她交涉吧,王妃眼下身子着实不便。” 倪清羽眉头却又蹙在了一起,她摇着头,“不,这件事,还是得由我来。” “王妃,您现在胎相不稳……” “我知道,但是现在我们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太后却已经要把睒于鸿凯扶上太子之位,形势对我们很不利,趁着我现在还没有显怀,这才是最好的入宫见皇后的机会。只有我,才最后把握能把皇后说服,只有说服了她,我们才能拉上董家这个联盟。” 倪清羽异常坚定,穆旭端和夏宸一时都找不到话来反驳。 倪清羽又笑了笑,“没事,我只办好这件事便是了,为后面的事情铺好路,今后的一应事宜,便都交给你们去办了。” 穆旭端和夏宸听到倪清羽这般态度,最终便也没有能够多说什么,穆旭端只得道:“那王妃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倪清羽微微沉吟,“范怡容不是要和睒于鸿凯大婚了吗?我自然是要向她好生贺喜一番。范怡容无父无母,我要贺喜,自然是要到太后那里。” 他们两人又是一惊,“王妃你要去见太后!这,只怕太冒险,要是她们趁机对你……” 倪清羽看着夏宸,“你陪我去,我们都多留意些,出不了事。想来太后不会这般心急,敢在自己的宫中对我下手。” “万一出了她的宫殿她就使阴招……”夏宸还是一脸担心。 “我们都是会武功的人,不怕她使阴招。”倪清羽面色严肃,她的表情可不像是真的不怕她使阴招的神情。 “这一趟我必须要去。”倪清羽又很是坚定地说,他们听了,便也不能再多说什么。 倪清羽稍稍思虑了一番,细腻有了主意,“我们从太后的宫中出来之后就这样……就算太后真的要使阴招,你们小心些便是了。” 夏宸和穆旭端听了,互相对望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眼下只有这样了。” 一番商议下来,倪清羽脸上的倦意愈发明显,穆旭端便没有再多做停留,行了礼之后便退了下去,夏宸便扶着倪清羽躺了下去。 倪清羽看着夏宸,心里有些感慨,“你在家里,定然也是被人这般伺候着的,现在,却要来伺候我……” 夏宸神色微怔,随即恢复常色,“王妃被这么说,快歇息吧。” 倪清羽委实也累了,没有多说什么,便闭上了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四百四十二章 凯王其人 皇宫,永乐堂内。 太后整个人好像苍老了许多,脸上看不出喜怒,手中握着一串佛珠,下意识地一颗颗数着。 只有她知道她这样的动作,也并不能让她的心思定下来。 范怡容身着碧霞云纹锦衣站在她身旁,小心地为她捏着背。那女子的脸颊上还隐隐红肿,上面的巴掌印还隐约可见。 范怡容的脸上次被夏宸发狠地抽了之后便肿成了猪头脸,下巴更是疼痛难忍,若不是太后寻了最好的药,只怕三个月也好不了。 再有便是她的仗刑,虽然只是二十大板,但是那些人好像使了吃奶的劲头,几乎要把她的屁股打散架,这三个月前两个半月都是在床上躺着,最近半个月,太后要谋划她与睒于鸿凯的亲事,范怡容才下了床走动,与睒于鸿凯见了一面。 范怡容一见到睒于鸿凯便认了出来,早在睒于鸿轩娶倪清羽的时候,睒于鸿凯便出现过在她的院中,对她好一番细语挑弄,范怡容怎么都没想到当日那个有些痞性的花花公子,竟然就是她要嫁的凯王爷! 但是事情已经变成这般,范怡容就算百般不愿,也是半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她知道,自己眼下对太后还有些许利用价值,她便好好地受太后利用便是,还能为自己捞得后半生的荣华富贵,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事情都按照太后预想的发展,但是太后却是没有想象中开心,范怡容都已经给她捶了半个时辰的背,太后还是这般冷着脸,半天不说话。 范怡容腿脚有些困乏,但是却不能说什么,只能继续小心翼翼地给她捶背。 过了半晌,太后终于是开口,“容儿,你觉得凯王爷这个人,怎么样?” 范怡容愣了一下,暗暗看着太后的神色捉摸不透太后问这一句话,想要得到的是怎样的答案。 范怡容斟酌了一下,答道:“容儿与他接触不多,只觉得,他待容儿很是温柔体贴。” 温柔体贴?范怡容的潜台词是,这个人好色成性,对任何人都是一副要吃了对方的样子。 太后又沉默了下去,范怡容心里愣然,难道自己说错了? 过了一会儿,太后又发问:“其他方面呢?最近朝堂之上的事,你可听说了?” 范怡容脸上现出疑惑,看着太后的神色,她有些小心地说:“容儿不敢妄议朝政。” “哀家让你说你便说,无妨。”太后语气中带着丝丝不耐烦,范怡容赶忙福了福,道:“容儿倒是听说了皮毛,凯王爷最近表现很好,很得皇上欢心,朝中大臣对他也有所改观。这想来是太后您的功劳,把他改造得这般彻底。” 太后哼了一声,“你以为是哀家一手操办的?” 范怡容被那一声哼惊了一下,“难,难道不是太后所为?” 太后放下了手中的佛珠,没有再装模作样地数着,脸上的烦躁也掩饰不住,“哀家有种感觉,哀家被他们母女摆了一道。” 而且是狠狠地摆了一道。 范怡容面露不解,她见太后似乎很是烦闷,而且似乎是要找人说话,寻找些许意见,范怡容便小心翼翼地开口,“太后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难道凯王这些时日的转变,也在太后的意料之外?” 太后很是沉重地点了点头,“哀家也没想到凯王竟然有如此雄途大略的一面。” 她以为,睒于鸿凯一直以来都只是一个草包,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草包。 刚开始她的确是着手为睒于鸿凯正名,有意制造了一些让他出头的机会,更是事先对他进行了一番教导,希望能够完美地转变形象。 但是最后太后发现,睒于鸿凯顺着她铺垫好的机会熟门熟路地就跳脱了出来,冒了头,而且感觉自己的亲信回报,睒于鸿凯的转变很是突然,反差很大,着实起到了惊艳的效果。 太后这个时候才开始重新审视睒于鸿凯,在他这张看似无害的脸下面,究竟隐藏着怎样的野心和秘密? 范怡容也怔了一下,“太后的意思是,凯王一直都在隐藏着自己真正的才能?” 范怡容说出这话,自己心里也惊住了,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睒于鸿凯这么多年一直隐忍着,伪装着,那得是有多么缜密的思维才做得到。 他隐藏这么多年,又是有怎样的野心? 太后的眼神慢慢便寒,“以前,或许是哀家太低估了这对母子了。” 她一早就知道琴妃不是什么容易对付的角色,这后宫上下,数来数去也数不出多少个嫔妃的相貌和谋略比得过琴妃,只是这些年,琴妃就像是隐形一样,不声不响地在后宫蜗居着,太后才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 她没想到,琴妃一出动,便已经是铺好了路,只是想要乘她这艘大船。 “会不会是太后想太多了?”范怡容有些小心翼翼地说。 太后的眉头紧锁,良久才道:“我也希望是我想太多了。” 然后又陷入了久久的沉默,范怡容有些沉不住气,“太后,如果凯王和琴妃真的不简单,那我们,还有必要与他们合作吗?” 她真正想说的是,她还有必要嫁给凯王吗?只是她没有直说,只是这般委婉表达。 太后沉吟片刻,“眼下,已经没有退路了,凯王的风头已经显现,他?家也已经重新被启用,就算我们现在要抽身,也是改变不了什么,只不过,徒然让自己损耗元气罢了。” 范怡容听了这话,心里的那一点小九九顿时便消沉了下去。 太后重重地拍了下桌子,“真是没想到啊!这一对母子只怕是早就开始谋划了,一直都躲在背后看着外面斗,等我们把所有人都斗倒了,他们倒是现捡了个大便宜。”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又不能这个时候与他们摊牌。 太后回身,目光落在范怡容的身上,“今后,便要靠你了。” 范怡容愣神,“靠,靠我?” “没错,眼下凯王还没有真正登上太子之位,对我还是有些忌惮,所以他才会答允娶你为正妃,你要好好利用你的身份。” 第四百四十三章 登门挑衅 太后语气带着丝丝森然,落在范怡容的心头,带着一股叫人难以承受的压力。 范怡容知道这就是自己仅剩的价值,她微微垂头,“我要怎么做?” “你便留在他的身边,找机会探听他们的计划,若是他们要对我赵家不利,你便想办法通知哀家。”太后沉声下令,范怡容看着天后的神色,什么都没敢多说,便认真地点了点头。 范怡容觉得心里异常难受,就算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太后眼里多半就是一颗棋子,但是以前至少是待在睒于鸿轩的身边,至少,睒于鸿轩不会伤害于她。 现在,她却要委身于自己不喜欢的人,彻彻底底地沦为了棋子。 太后却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范怡容神色的变化,更是无心去探究她此刻心里所想。 太后又是一阵沉声,面色透着丝丝阴冷,“但愿是我想太多,凯王若是没有过河拆桥之心,哀家倒是不介意帮他一帮,若是他有了这样的想法,那就不要怪哀家不客气!” 太后如此冷声喝着,范怡容心头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太后稍稍和缓了神色,她看着范怡容,收起方才严厉的辞色,拉住范怡容的手:“容儿,哀家知道你这孩子痴心,因为轩王的事,想来你还在怪哀家。但是哀家告诉你,哀家的确是想杀他,但是他的确不是哀家的人动手的。眼下,你就算再放不开,为了我们的大事,你也要放下那些儿女情长了。” 范怡容看着太后变得和蔼的神色,又听到她的话,想到了睒于鸿轩,心头阵阵发酸。 她低垂下头,“容儿知道分寸。” 太后嘴角勾了勾,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你知道就好,你就算不为了哀家,你也要为了你自己想想,你的仇,难道不想报了吗?” 范怡容神色微愣,随即反应过来太后所说的仇是什么仇,范怡容的脸上顿时现出了阵阵愤恨之色。 “倪清羽!”范怡容从嘴角吐出这三个字。 “没错,倪清羽这个贱人,屡次冒犯哀家,哀家也是容不下。奈何现在她有皇上的皇命护身,哀家也是暂时动她不得,待凯王当了太子,你成了太子妃,我们两方联手,定然是能够寻机会把她除掉!” 打蛇打七寸,太后一下子捉住了范怡容最大的软肋,她抛出倪清羽,范怡容就算心中有再多的不愿意,眼下也都尽数压了下去。 普天之下,只怕是没人能比范怡容更恨倪清羽了。 正在这时,一个丫鬟神色有些怪异地入内,还有些慌张,太后扫了一眼,不悦地喝道:“何事这等慌张?” 那丫鬟正了正神色,“回禀太后,轩王妃在宫外求见。” 太后和范怡容的脸色顿时变了,变得很是难看。 太后冷冷哼了一声,“说曹操曹操到,哀家没有找上她,她倒是找上门来了!” 范怡容的脸顿时扭曲在了一起,自己脸上的疼痛感好似一下子又涌了上来,心头的恨意更是澎湃不已。 太后沉声问:“她来作何?” 那丫鬟抬眼看了范怡容一眼,“回禀太后,轩王妃听闻范小姐与凯王爷不日即将大婚,特意备了薄利前来祝贺。” 范怡容的脸色更难看了,声音中充满了怒意,“她就是故意来找茬的!” 太后亦是沉声,“哀家自然知道!不过她倒是大胆,竟然敢主动到哀家的地盘上蹦跶。” 范怡容脸上挂满了怒意,又带着丝丝祈求,“太后,求您一定要为容儿做主!上次的仇,容儿实在是余恨难消!” 太后伸手拍了拍范怡容的手背,轻声安抚,“容儿莫着急,这件事哀家定会为你做主,但是不能在哀家的宫中,不然到时候,哀家难向皇上交代。” 范怡容脸上满是不甘,“难道,就这样白白地把她放走吗?” 太后冷笑一声:“哀家只要不在这里动手,她出了哀家的宫殿,哀家还愁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吗?” 范怡容闻言,脸上顿时现出了阵阵笑意,异常开怀,“太后的意思是……” 太后脸上挂笑,把雪飞唤了过来,“你去安排一下……” 雪飞听了太后的安排,脸上挂着笑意,不停地点头,然后便退了下去。 范怡容脸上也挂着胜利的笑,只等着看好戏。 “把她们请进来吧!”太后的声音中带着丝丝慵懒,又有些漫不经心,整个人也懒懒地靠在了椅背上,半眯着眼睛。 范怡容则是依然乖巧的为太后捏着肩,头都没有抬一下,她们摆明了是要给倪清羽一个脸色瞧瞧。 倪清羽和良锦、夏宸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良锦和夏宸两人手中都拿着一个小小的盒子。 三人一进来便瞧见太后半死不死地靠着,范怡容也是格外乖顺地为她捏背,全然没有正眼看她们的样子。 倪清羽已经料到了,所以也没有太惊讶,她们完全不介意地屈膝行礼,“儿臣拜见皇祖母。” 太后没有半点回应,依然半眯着假寐,范怡容嘴角微微挂着笑,抬眼含着丝丝挑衅看着她,那股眼神中又含着丝丝恨意。 倪清羽也毫不畏惧地抬头与范怡容对视着,她的眼神中完全没有受到冷遇的怒意,反而带着丝丝玩味,不停地在范怡容的脸上打转,那眼神好似在说:上次的伤怎么还没好全呢? 范怡容看着这眼神,不自觉地便生出了些许寒意,脸上也突然有了一股痛感,好像倪清羽的眼神也在给她甩巴掌一样。 范怡容心生恼怒,真想当场就给倪清羽甩几个巴掌,但是只能硬生生地忍着。 范怡容太专心致志地进行着自己的心理活动,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下意识地把所有的恨意转移到了手上,她捏着太后肩伤的手也不自觉地用了大力,太后原本还想继续假寐,但是肩上却被范怡容捏得疼痛难忍。 太后的眉眼微微动了一下,想要哼出来,但是又不能在倪清羽等人面前表露,她只能动了动肩膀,希望范怡容能够回神。 可是谁料范怡容太专注着与倪清羽斗眼神,完全没有注意到太后的这个动作,她手上的力道也没有松半分,太后的脸色慢慢变得难看了几分。 第四百四十四章 恭贺新婚 倪清羽把太后的神色尽收眼底,她忍不住嗤笑一声,开口道:“范姑娘,你若是再不放手,太后她老人家的肩膀,可就要被你捏断了。” 范怡容听了这话,突然回神,赶忙松开了手,这才注意到太后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却碍于倪清羽在场硬生生地忍着。 范怡容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自己方才真是该死,竟然顾着跟倪清羽斗气,忽略了太后。 太后缓缓地睁开眼睛,努力保持着正常的神色,谁料,倪清羽却不冷不热地嘲讽,“看来皇祖母是真的睡熟了,范姑娘使了这么大的劲皇祖母都浑然未觉,倒是儿臣该死,不该出言打搅了皇祖母的好梦。” 太后脸上的神色愈发难看,她真的很想把倪清羽掐死,这样就不用受她这般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嘲讽。 但是太后很隐忍地忍住了,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神色,她也不让倪清羽起身,而是直接道:“轩王妃今日入宫,所为何事?” 倪清羽眨着无辜的眼睛看着她,“皇祖母,您要问话至少得先让儿臣起身吧,这样跪着,传出去别人还以为皇祖母这是存心虐待报复儿臣呢。” 太后听了这话,险些吐了一口老血,她的本意就是要让倪清羽好好地跪一跪,想来她是没有如此厚脸皮直接要起身,但是没想到,倪清羽还真就这么厚脸皮! 范怡容忍不住插嘴,“太后让你跪你就跪,有何不妥!没见过你这么厚脸皮!” 倪清羽的眼神冷冽又静然地看着范怡容,“虽说范姑娘马上就要嫁给凯王,但眼下好像还没有过门,范姑娘还只是平民一个吧,为何我与太后说话,轮得到你插嘴?” 范怡容被她的话狠狠地噎住了,瞪着眼半晌说不上话来。 太后心里也被她狠狠地气了一通,她冷冷地道:“哀家觉得容儿所言极是,哀家让你跪个一时半刻的,有何不妥?” 范怡容听了太后的话,腰杆终于是挺了挺,她倪清羽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这样对太后说话! 谁料,倪清羽却是半点都不买账,“皇祖母果真要让儿臣跪,儿臣自然是不敢不跪,只是儿臣实在想不通,儿臣好心好意地来给范姑娘送薄礼祝贺,未有半点逾矩之处,平白无故地被罚跪,若是传到皇上耳里,可是不好听哪。” “你在威胁哀家!”太后的脸色骤变,愈加难看。 倪清羽微微垂头,“儿臣不敢,儿臣只不过跪得有些累了,想向皇祖母讨一个位置坐罢了。” 倪清羽语气轻淡,不卑不亢,完全不似太后和范怡容那般火气十足。 但是她越是这样,便越叫她们心里发闷,就好像她们已经被倪清羽狠狠地玩弄了一般。 倪清羽轻轻叹气,“儿臣记得,儿臣刚从秦国到陈国之时,第一次来此拜见皇祖母,皇祖母也是叫儿臣在外面白白站了好几个时辰,儿臣亦是冤屈,没想到今日又平白无故地被罚跪,儿臣倒是又想跟皇祖母探讨一番礼仪之学了。” 太后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怒意已经满盈,整个身子颤抖不已,嘴巴张了张,却是发不出声音来,倪清羽却依然是淡淡地,眨着眼睛很无害地看着她,她那眼神好似在说:我什么都没做,你若是这样就被气死了,那我反倒省事。 太后紧紧地盯着她半晌,终于是缓过神来,重重地说:“起来吧!” 她的怒意没有减缓半分,倪清羽却完全不在意,一副欢欢喜喜的模样起了身,还甜甜地喊了一声:“多谢皇祖母。” 身后的良锦和夏宸两人脸上都憋着笑,但是看到眼下的情景实在不适合发笑,两人便硬生生地忍了半晌。 倪清羽像没事人一样,把良锦和夏宸唤了上前,依然笑意盈盈地说:“范姑娘,今日我特意前来,除了给皇祖母请安之外,另外一件大事就是给你送上我的祝福,范姑娘终于是要大婚了,我实在为你感到高兴,所以就准备了薄礼,还请你不要嫌弃才好。” 良锦和夏宸打开了自己的小盒子,只见里面端端放着两颗莹润透亮的珠子,光芒万千,一看就是好货。 范怡容和太后一看到这两颗珠子,脸色顿时又变了一下。 范怡容气得指着倪清羽,“你,你……” 倪清羽一副很无辜的模样看着范怡容,“我怎么了?难道这个礼物,你不喜欢?” 范怡容紧紧咬着唇,几乎要把唇咬破,心里怒意蹭升,“这珠子,明明就是我的!是当年王爷送给我的,你竟然据为己有!” 倪清羽眉眼依然挂满了笑,依旧一副很无辜的模样,“这世上珠子这般多,都长这般样,刚巧了,这两颗,也是王爷送给我的,我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可以送给你的,所以就只能忍痛割爱了。” 范怡容的脸色变得愈加难看,倪清羽就这样明目张胆地把她自己的东西当成礼物送了来。 想想她被扫地出门,什么东西都没有来得及拿,自己存下的那些宝贝,那么多都被倪清羽侵吞了下去! 范怡容心里发恨,但好歹这件东西是自己的,就算倪清羽故意膈应她,她也只能收下。 倪清羽看着范怡容,“范姑娘想来也是挺喜欢的,赶紧让丫鬟们收下吧。” 范怡容只能眼神示意旁边的两个丫鬟,让她们把东西接过去。 谁料,其中一个丫鬟接了过去,小心地往上呈,刚走没几步,手一抖,那浑圆的珠子哐当一声滚落在地上,应声碎成了两半。 范怡容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倪清羽也是一副惊惧之色,那个丫鬟吓得脸色发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求饶:“奴婢该死!女婢该死!奴婢不是故意的,请太后恕罪,请范姑娘恕罪!” 方才那个珠子是从夏宸手中接过去的,夏宸离手已经有了一段距离,她一脸无辜地看着太后和范怡容,她方才站得这么远,有眼睛的人都瞧得出来不是她碰的,太后和范怡容自然也知道,但是她们却不相信这真的跟夏宸无关。 第四百四十五章 反唇相讥 夏宸看着她们的眼神,首先便摆出一副“我是无辜的”的神情,她摊了摊手,“那珠子已经离手那么远了,掉了可不关我的事。” 太后和范怡容的话被夏宸一下子堵了回去,夏宸的确是离得有一段距离,她们也都没有瞧见夏宸使了什么把戏。 范怡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她怎么会相信这只是意外!太后的脸色也变得异常阴沉,看着倪清羽那一副惋惜的神色,她心头更是堵得慌。 倪清羽摇头叹息,“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一颗珠子,就这样摔碎了。” 夏宸也跟着摇头叹息,“可惜了我们王妃的一番好心意。”她又看着另一个端着礼盒的丫鬟,“你可要小心些,不要把这一颗也摔了。” 另一个丫鬟顿时吓得脸色一阵发白,端着礼盒的动作也小心了几分。 犯了错的丫鬟已经跪在地上,全身不停打颤,眼下她连求饶都不敢了,只是低低地垂着头,像一只受惊了的小鸡一般。 太后不能拿倪清羽怎么样,只能把所有的气都撒在那个丫鬟身上,她大喝一声:“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留了有什么用!拉出去,杖毙!” 那个丫鬟的脸色顿时变得一阵阵惨白,不停地磕头求饶,眼泪已经爬满了脸颊,“太后饶命!太后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太后的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冷冷地瞥了倪清羽一眼,“这颗珠子是轩王妃特意送给未来凯王妃的贺礼,就这样被你不小心摔碎了,把轩王妃的心意都辜负了,哀家自然是要给她一个交代。” 那丫鬟马上转向轩王妃,“轩王妃饶命!轩王妃饶命!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请轩王妃饶命!奴婢愿意为您做牛做马!” 倪清羽淡淡地看了那个丫鬟一眼,眼底的那一点怜悯很快被她压了下去,“你是太后的人,怎么轮到为我做牛做马?该如何处置你,自然也是太后说了算,我做不得主的。” 太后看着倪清羽,也没有再顾那个丫鬟不停地哭喊,摆了摆手,便让下人们把她架了出去,没一会儿,她们便听到了一声声凄惨的惨叫。 倪清羽的手下意识地握了握,然后不经意地抚着自己的小腹,把心口那一股嫌恶和恶心压了下去。 那个丫鬟,也怪不得她,就算她命苦吧! 另一个端着礼盒的丫鬟身子也禁不住颤抖着,但是好歹是把礼盒拿稳了,毕竟这一颗珠子,就顶得上自己的一条人命。 太后神色淡淡的,“轩王妃好意送来贺礼,最后竟然因为那手脚粗笨的丫鬟白白糟蹋了,哀家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 倪清羽配合着摆出一副淡然豁朗的神色,“这珠子原本就已经送给了范姑娘,算起来就是范姑娘的东西了,皇祖母和范姑娘记得我的心意,那便是最好的了。这不还有一颗好好的吗?” 倪清羽说完,顿了顿又道:“不过,当日王爷送这一对珠子与我曾说过,这一双珠子寓意成双成对,我转送给范姑娘,也正是借着这个寓意,只是眼下白白摔了一个,只剩一个形只影单的……” 范怡容的脸色骤变,倪清羽说这话,明摆了就是故意的! “你!”范怡容气得几乎说不上话来。 太后冷冷地反击:“这一双珠子在轩王妃那里倒是成双成对,眼下你不也是形只影单,由此可见,这些寓意什么的,也并不能全信。” 倪清羽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一下子又想到了睒于鸿轩,范怡容听了这话,脸色也微微变了,毕竟,睒于鸿轩也是她心头的痛楚。 倪清羽调整了神色,嘴角勾着笑,“儿臣福薄,无缘与王爷白头偕老,范小姐是福厚之人,定然能与凯王爷恩爱美满,与凯王后院的姐妹们都能和平相处,和睦友爱。” “你!”范怡容一下子又被倪清羽的话噎住了,她这,摆明了就是有意在刺她的心! 睒于鸿凯后院中已经早有不少侧妃,只是还没有立正妃,范怡容突然空降,定然要面对一群如狼似虎的女人,范怡容就算是对睒于鸿凯无意,到时候嫁了过去,便定然要开始过着与旁人争抢丈夫的日子,倪清羽就偏偏挑这一点来刺她! 倪清羽说完,便一副饶有兴味的模样看着范怡容和太后,欣赏着她们神情的变化。 范怡容被她气得脸色发白,最后只能瞪着眼睛恨恨地看着她。 太后更是没有料到倪清羽会这般轻描淡写,完全不为睒于鸿轩的死伤心,还狠狠地回击了一道。 良锦小声地道,音量就像是在跟倪清羽说悄悄话,但是却又不小心地钻入太后和范怡容的耳朵里,“王妃,你怎么提这个,范姑娘该不高兴了。” 倪清羽一副恍悟的神色,“范姑娘,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方才只是一时思虑不周,才会说出这些话。毕竟,王爷的后院只有我一个,我自己倒是想要多几个姐妹,热闹热闹,却没考虑到范姑娘可能不喜欢。” 倪清羽皮笑肉不笑,与良锦一唱一和,她们是使足了劲头定要好好地气一气太后和范怡容,又仗着眼下她们还在太后的宫中,太后为了避嫌定然是不会对她们怎样,所以倪清羽才这般大胆,不住挑衅。 范怡容见倪清羽不依不饶,身子已经气得发抖,那脸色,那形态,当真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太后毕竟老道,她重重地咳了几声,语带丝丝严厉,“好了,这件事就休提了。” 倪清羽见他们的神色,心里暗爽,就算是不能对她们做什么,光这一番口舌之快,欣赏她们脸上变幻莫测的神色,也着实精彩。 倪清羽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开口道:“今日我特意前来便是要给范姑娘道贺,眼下礼物已经送到了,我也没事了,是该回去了。” 说完她便恭敬行礼欲走,范怡容真是不想就这样放了她,但是太后却是看不出喜怒地说:“哀家也有些累了,就不留你说话了。” 倪清羽嘴角微微勾着,然后便转身走了出去。 第四百四十六章 云端跌落 倪清羽三人踏出了永乐堂。太后的所有怒意和杀气便毫无掩饰地呈现在了脸上,她重重地下令:“还不快动手!定要干净利落,把她解决了!” 倪清羽已经彻底地把她得罪了,经过了方才的这一出,太后无论如何都容不下倪清羽! 范怡容脸上更是丝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怒意,方才太后安排下的人她都听到了,太后的人只等着倪清羽走出永乐堂,便定然会出手,她就不信倪清羽是九命妖猫,能一次次躲过去! 而从永乐堂出去的三人,好像完没有意识到危险来临。 三人不紧不慢地往宫外走着,行至一处僻静之处,突然,身旁就冒出了几个凶恶之人,对她们横刀相向,每一刀每一剑都格外凌厉,刀刀致命。 他们选的地方极好,刚好避开了所有禁卫军,当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那些人没想到一交手才发现三个弱女子都是会武功的,颇有些难缠,他们便更不敢掉以轻心。 三人惊慌地四处逃窜,最后慌乱地走散了,那些人的目标是倪清羽,为了避免横生枝节,也顾不得逃窜的另一个丫鬟,一股脑地尽数追上倪清羽。 那一个侥幸逃开的丫鬟捂着肚子,快步往羲和宫走去。 她刚走没几步,眼前便出现了一个黑衣人,黑衣人沉声道:“王妃跟我来。” 原来,这个穿着丫鬟衣裳的人是倪清羽,她早就料到太后会有这么一招,便与夏宸互换了衣裳,果真,她们刚出永乐堂,太后的人便杀来了。 倪清羽有些担心,“小宸她们没事吧?” 穆旭端神色微变,还是道:“没事,我派了人接应,她们只需要惊动了禁卫军,把腰牌亮出来,自然是不会有事的。” 倪清羽也顾不得许多,便只能点头,然后快步走着。 羲和宫已经不复往日做派,宫中的丫鬟没剩几个,门外更是有侍卫守着,不让宫中的人自由出入。 宫中的吃食用度,自然也是受到了一系列的克扣,眼下住在这里的人已经不是皇后,已经被贬为五品的嫔,封号湘嫔,这些吃穿用度的规制自然是降了下来。 皇上没有将她直接打入冷宫,而是让她继续住在羲和宫,已经算是最大的恩典。 湘嫔整个人呆呆地坐在大殿中,变得很是憔悴消瘦,身上的衣着装扮,也完全不似往日那般雍容,处处透着寒碜之态。 所谓树倒迷糊散,便是这个道理。 往日她是叱咤风云,呼风唤雨的皇后,凡事都用最好的,巴结奉承之人更是不在少数。 但现在,她不过是一个与太子一道谋逆的罪人,那些往日巴结奉承的人,只怕恨不得都来踩上一脚。 她面前摆着几个清淡的小菜,格外寡素,卖相更是不好,瞧着味道定然也是不好。 但是眼下对她而言,就算是山珍海味,只怕也是吃不下了。 唯一的儿子就这样死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好不容易扶持起来的董家也一朝之间尽数湮没,谋划这么多年的事情,转瞬之间尽数付诸东流,只怕承受能力低的人,已经直接去了,湘嫔却是硬生生地撑着。 她身旁的丫鬟婉月瞧着自家主子这般形态,心里当真是一阵阵扯疼。 婉月是一直跟在董氏身旁的老人,早在她还只是太子妃的时候,婉月便跟随左右,一直陪着她一路走来,看着她从太子妃变成皇后,看着她这么多年步步为营,精心谋划,再到今天,狠狠地从云端跌落,变成五品湘嫔。 婉月知道,事情到了这般地步,定然是没有了回转余地,她能做的,就是尽己所能,好好地伺候自家主子,不管怎样,至少不能让自己辜负了主子这么多年来的厚待。 婉月轻声劝道:“湘嫔娘娘,您多少还是吃一点吧!不能这般饿着自己啊。” 湘嫔还是神色呆滞地坐着,半晌都没有动筷子。 婉月心头酸楚,她拿起了筷子,“奴婢伺候娘娘用膳。” 湘嫔看着婉月送到自己嘴边的饭,终于是回过神来,定定地看着婉月,扯出了一抹笑,“我身边,就只剩下你了。只是你跟了我,终究是跟错了人。” 婉月眼睛阵阵发热,鼻子也一阵酸楚,“娘娘快不要说这样的话,当年若不是娘娘,奴婢早就已经不在了,奴婢的命是娘娘给的,奴婢无论如何都会一直跟在娘娘身旁,一直陪伴着娘娘,绝不会有任何二心。” 湘嫔的脸上现出丝丝感动,眼神中闪着阵阵光芒,她满心感慨,“婉月,谢谢你!” 婉月不停地摇着头,“娘娘怎么对奴婢说谢!这当真是折煞了奴婢!” 湘嫔又笑了笑,接过婉月手中的碗筷,“眼下,什么都没有活着来得重要,只要活着,一切就都还有希望,只要活着!” 婉月见她如此,顿时满脸欣喜,不停地给她夹菜,“对!一切都没有活着重要!只要活着,一切都还有可能,死了之后,一切才都结束了!” 湘嫔吃着这些粗糙的饭菜,胃里还是禁不住阵阵难受,虽然,她已经吃了三个月,但,毕竟娇生惯养这么多年,终究不是这般快能忍受,但她还是硬生生地把这些饭菜都吃了下去。 眼下,能活着,便是她的目标。 突然,一个黑衣人一下子闪了进来,把大殿中的两人都惊住了,婉月一脸戒备地挡在湘嫔面前,沉声喝问:“你是谁?想要做什么?” 黑衣人把自己的面巾拿下,露出一个微笑,“皇后娘娘,好久不见。” 湘嫔看着眼前的人,想了起来,这人是倪清羽身边的侍卫穆旭端,上次曾近来与她一番游说,被她拒绝了。 湘嫔嘴角挂着冷笑,“我已经不是皇后了,只是一个五品湘嫔娘娘,你不必这样称呼我。如果你又是来替轩王妃游说的话,那你就请回吧,我现在已经这般落魄,自身难保,也是无力再帮你们做任何事。” 穆旭端从善如流,“湘嫔娘娘,今日来看您的可不止我一个,究竟要不要与我们合作,您还是亲自与我家王妃聊过之后再做定夺为好。” 第四百四十七章 拉取同盟 穆旭端话音一落,一个穿着丫鬟服饰的女子便闪身入内,动作异常轻巧,又格外小心。 湘嫔看着眼前这个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的女子,神色微怔,闪过一丝惊讶,但是很快就掩饰了过去,换上了一副冷然神色。 她也不出声,立马又垂下头,佯装没有瞧见她,继续吃着桌上这些粗茶淡饭。 婉月看到倪清羽和穆旭端,神色微微变了,变得有些复杂怪异,又看了一眼垂头吃饭,面色淡然的主子,她最终也是什么都没说。 她知道倪清羽会来,自然是想要与她们联合,婉月其实是希望主子能够接纳倪清羽的帮忙,毕竟眼下她们身处困境,但是上次,主子就已经狠狠地把倪清羽这样的好意拒绝了。 现在,倪清羽亲自找了上门,主子也并没有半分和缓的意思。 婉月心里就算有嘀咕,但是她知道自己毕竟是奴才,一切决断,还必须由主子下,所以她就很是乖巧地立在一旁。 倪清羽见她如此,半点都没有生气,依然是端着亦一张笑脸,“儿臣见过湘嫔娘娘,湘嫔娘娘安好。” 湘嫔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依然吃着碗中的饭菜,更是没有出言叫她平身。 倪清羽不等她叫,自己便已经站了起来,然后徒自坐了下来,她也不急,悠悠地说:“古有云,食当不言,既然湘嫔娘娘正在用膳,我便等湘嫔娘娘用过膳之后再与您好好聊聊。” 湘嫔依然冷着一张脸,没有半点回应。 穆旭端看到这番场景,脸上的怒意陡然生了出来,她一个已经被废了的皇后,虽然被封了湘嫔这样的封号,但是处境已经相当于打入冷宫之人,竟然还这般端着架子。 但是倪清羽却完全不在乎,依然饶有兴味地坐着,看着湘嫔慢慢地吃着那些粗茶淡饭。 婉月不知是不是应该感谢倪清羽,若是往常,自家娘娘定然是不会吃得下这么多这样的粗茶淡饭,但是眼下,倪清羽来了,不知是为了撑面子还是如何,娘娘竟然把整碗饭都吃完了,这委实是破天荒的一次。 湘嫔终于是放下了碗筷,婉月赶忙递了帕子给她揩嘴。 湘嫔终于是把目光落在了倪清羽身上,神色冷然,“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倪清羽神色异常淡然,“娘娘觉得我会有这样的闲心冒着危险来这里看你的笑话吗?” 湘嫔冷冷哼了一声,没有接话,她对倪清羽的厌恶之意已经很是明显,倪清羽却完全不在意。 倪清羽端正神色,开门见山地说:“娘娘,你是聪明人,我为何会冒着危险入宫相见,你定然是猜了出来……” “你死了这条心吧!”倪清羽的话还没说完,湘嫔便已经很是厌恶地开口打断,看着倪清羽的眼神多了几分恨意,“我不会帮着杀害我儿子的仇人做事!” 倪清羽眼眸深邃,定定地看着她,格外镇然地说:“我以为娘娘是个聪明人,但是好像是我高估了你了。” 湘嫔神色微变,但是还是没有改变自己的态度,“我是不是聪明人,不需要证明给你看!” 倪清羽环顾了一番整个羲和宫,格外唏嘘地说:“娘娘,难道你想一辈子都被困在这里吗?一辈子都吃这样的粗茶淡饭吗?你是有野心的人,这样的处境对你而言,定然是毁灭性的。” 湘嫔眸子又微微变了,但是还是没有改变自己的态度,“我的处境如何,不劳你操心!” 倪清羽看着湘嫔的眼神不觉愈加深邃,她也收起了这些拐弯抹角,直接冷声道:“你以为我想为你操这样的心?我不过是觉得你还有几分利用价值,所以才到你这里,为你指一条明路,但凡有些脑子的人都知道,眼下不是闹性子的时候,娘娘平日里的智谋倒是都丢到了脑后,宁愿在这等死,也不愿意接受我的诚意相邀!实在是愚蠢至极!” “你!”湘嫔没想到倪清羽会这般直接了当地对她提出这样的批评,脸色顿时变得阵阵煞白。 倪清羽的眼眸中闪着阵阵怒意寒光,格外直白露骨,方才她的话也异常直白,她能够来这里,就是因为湘嫔仅剩的利用价值,若不是如此,她定然不会管她的死活。 说白了,她们之间仅剩的,就是这点利用价值罢了。 湘嫔因为倪清羽的斥责之言面色变得很难看,不觉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恨不得在她身上盯出两个大窟窿。 既然与她好言相说没有用,那倪清羽便没有必要再那般放低身段。 倪清羽的神色冷然,直直地与湘嫔对峙,语调更是冰冷,“湘嫔娘娘,你当真要把我当成你的头号敌人吗?你知道你和太子为什么会一败涂地吗?没错,这其中自然是有我和王爷的手笔,但是你却忽略了一个更大的敌人!那个人,就是太后!她才是害死太子的罪魁!” 湘嫔神色微变,她又是冷冷地说:“谁不知道太后和轩王是一个阵营的,眼下你倒是想要和太后撇清关系了!” 倪清羽嗤笑一声,眼眸中含着别样意味,“湘嫔就真的以为我们是一个阵营的吗?若太后真的想要帮轩王,就不会在他前脚刚走,后脚就待人围剿轩王府,把他得力的左膀右臂杀害,把我逼入绝境!” 湘嫔神色又是微微变了一下,“她不过是针对你罢了。” 倪清羽脸上多了几分揶揄嘲讽之色,“既然娘娘不相信,那我便告诉你另一件事,娘娘听了之后,定然十分惊喜!” 湘嫔看到倪清羽的神色,脸上现出阵阵疑乎,她究竟要跟自己说什么? 倪清羽定定地看着湘嫔,“娘娘久居于此,可知道如今朝堂外面的情势?” 湘嫔冷道:“既然你知道我久居于此,又足不能出户,那些消息我又如何得知?” 倪清羽微微摇头,“湘嫔竟然一直都这般坐以待毙,实在是出乎意料。” 湘嫔听出她话中的嘲讽之意,脸色骤变,语气也并不好,“你有话便说,若是没话,那便请回吧!” 第四百四十八章 幕后高人 倪清羽赶忙笑道:“娘娘何必急着下逐客令,我准备好的惊喜还没有告诉你呢!” 湘嫔皱着眉看着倪清羽,她越发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她口中的话,也不能尽信。 倪清羽缓缓开口,“太子被废,又经历了一场大战,朝中不免有些动荡,这个时候,若是能尽快立新的,能够服众的太子,便能够稍稍安稳朝局。” 湘嫔隐隐猜到了什么,但是她却是不信,“众位皇子没有一个出挑之人,依照皇上的性子,定然是不会将就勉强地立太子。” 倪清羽嘴角微微勾着,挂着高深莫测的笑意,“这便是我要告诉娘娘的惊喜了,这众位皇子中,还真的就有一位十分出挑,几乎让朝堂的众臣都眼前一亮。只是这个人隐藏得太好,一直到所有的障碍都被肃清了,他才跳了出来。” “是,是谁?”湘嫔的手禁不住握住了,声音中也带着丝丝颤抖。 倪清羽看着湘嫔,嘴角的笑意愈加含义莫测,“就是臭名昭著的凯王爷,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他可是娘娘曾经得力心腹琴妃的儿子。” 湘嫔和婉月的脸色都猛地变了,湘嫔正是差点没有坐稳,脸色骤然变得很苍白,好像完全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怎,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湘嫔喃喃地自语着。 倪清羽嘴角的嘲讽意味愈浓,“我初初听闻也觉得不可能,但是眼下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就是这位凯王爷,人人不把他放在眼里,纨绔成性,胸无点墨,一事无成的凯王爷,大大方方地跳了出来,彻底改头换面。在朝堂上不仅口若悬河,见解独到,皇上吩咐的事情,也是做得漂漂亮亮,叫所有人心服口服。” 湘嫔的脸色愈加难看,手紧紧地握着,已经几乎要掐出血来,那张瘦削的脸上也几乎没有了血色。 倪清羽知道湘嫔已经联想到了所有事情,倪清羽欣赏着她这样的神情变化,自己则是愈加漫不经心地说:“娘娘很震惊吧,也是,自己当小白兔养了这么多年的身边人,到头来却是狠狠地咬了您一口,而且,还是致命的一口,想想都叫人觉得心寒气愤!” 湘嫔半天才缓过神来,声音中还是带着阵阵颤抖,“你的意思是,太后真正扶持的皇子,是凯王!” 倪清羽投给湘嫔一记“还不是很笨”的眼神。 倪清羽慢条斯理地说:“我不知道太后是怎么看上凯王的,但是他们双方早有联盟是事实,凯王和琴妃这对母子一直深藏不露,在您面前扮演着最中庸无用之态,背地里,却是和太后联手,把我们所有人都耍得团团转。娘娘,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难道你还不知道谁才是真真害死太子的人吗?” 湘嫔的脸色已经变得很是难看,她总算是看清楚了。 琴妃,这个表面上柔弱无用的女人,实际上才是最大的宫斗高手! 当年她因为嫉妒琴妃,害怕自己的后位动摇,一直全力对付琴妃,甚至不惜把她的女儿祈玉郡主接到了自己的名下养着,再后来,琴妃又生了儿子,她愈加不能容忍,已经开始想法子要怎样弄死这个孩子。 这个时候,睒于鸿凯突然染上疾患,送出宫中避疾,这一避,就避了近十年,这也很好地把她的注意力从睒于鸿凯身上转移开。 再后来,睒于鸿凯便开始行各种荒诞不经之事,常常惹恼皇上,自己也是看到这番场景,才是放心地放过了睒于鸿凯。 如今想来,早在一开始,只怕就是琴妃的局! 湘嫔脸色变得没有了半点血色,好狠毒的女人,为了保住自己的儿子,竟然忍心对自己儿子下手! 同时,湘嫔不得不承认,琴妃当真是聪慧绝伦,更是能忍!这么多年,他们母子竟然是半点破绽都没有破,那睒于鸿凯,定然也并非池中之物! 湘嫔有些仓皇地靠在椅背上,整个人显得很是颓然,半晌,她才是缓缓开口:“好周详的计划,这一计瞒天过海,果真是精彩得很,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瞒了这么多年,我自愧不如啊!” 倪清羽心里也同样感叹,“琴妃的智谋的确了得,所以我们才会着了她的道。” 倪清羽看着湘嫔,“娘娘眼下可以相信我的话了吗?太后早就没有真心实意地要与轩王合作,想要除掉他,我更是她的眼中钉,她暗中和琴妃联合,琴妃在你的名下做着内应,凯王也是像透明人一样被所有人忽略,他做的很多事都不会被发现。这一次太子和轩王同时罹难,真正的罪魁,便是太后和琴妃!我们真正的敌人是她们!” 湘嫔听着,脸色已经慢慢变了,倪清羽暗暗观察着她的神色,知道她已经有所松动,她又继续添油加醋,“没错,太子勾结石易安的罪名的确是我和轩王向皇上告发,但是,就算我们不告发,太子又还能在太子之位上坐多久?” 湘嫔心里咯噔了一下,心里咀嚼着倪清羽的话。 倪清羽把话挑开,“最近大半年,太子遇到的麻烦还少吗?你们精心铺设的心腹官员,莫名其妙地就被揭发拔除,他奉命出征的这段时间,朝政可有过半分消停?对于这一点娘娘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吧,太子一走,他的各种隐蔽的心腹就都被挖了出来,引得皇上对他大为失望。就算这一次太子不受我们检举,皇上对太子的信任,又还剩下多少?” 湘嫔的心里就像被人狠狠地擂了一拳,倪清羽这番有意引导,她已经不自觉地把这些事情都尽数归到了太后和琴妃的头上。 琴妃在她身边潜伏这么多年,她心思缜密,若说她能探知太子的心腹官员名单,也说得过去! 所以,从一开始,太子就是被他们联合毁掉的! 倪清羽看着湘嫔神情的变化,心里暗生喜意。穆旭端站在一旁听着这番话,又看着湘嫔的神色,他也知道这件事已经十拿九稳。 穆旭端心里顿生敬佩之意,倪清羽出马,事情果真是好办多了。 第四百四十九章 结成联盟 倪清羽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但是很快她就把这抹笑意隐退了下去。 她继续道:“太后和琴妃已经为太子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算这一次太子安全归来,他在皇上面前已经失去了信任,他们再想法子从中挑拨,再稍稍助力一把,太子之位,也是保不住。所以,娘娘,眼下你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敌人了吗?” 湘嫔的拳头已经握得咯咯作响,紧紧咬着牙关,半晌说不出话来。 倪清羽见猛药已经起了作用,便和缓了语气,神色中换上了怅然,“娘娘,若是以前轩王还在,那我做这一切就变得别有所图,但是现在他已经不在了,他和太子一样,都被太后和琴妃害死了,我现在想做的,不过是尽己所能为他报仇罢了。在这一点上,我们不该是有默契的吗?” 湘嫔看着倪清羽,倪清羽的脸上果真是现出了满满的怆然。 湘嫔心里也动了一下,睒于鸿轩死了,倪清羽就算再有能耐,再有野心,也不过是一介女流,她就不信,倪清羽能翻天。 既然倪清羽多番找她不过是为了报仇,自己皇儿的仇也非报不可,那,她或许真的能与倪清羽合作。 眼下自己这般被束手束脚,就算她董家的势力犹存,但是现在却被看得很紧,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找到机会入宫与她通气。 湘嫔终究是放下了成见,看着倪清羽,“好!本宫就与你合作!” 倪清羽听了,脸上顿时现出阵阵笑意,穆旭端的脸上也现出了欣喜之色,果真倪清羽这一趟走得值得! 倪清羽毫不掩饰脸上的笑意,“有了娘娘的鼎力相助,咱们扳倒他们,指日可待!” 湘嫔却是没有这般有信心,“我眼下被困居于此,什么都做不了。” 倪清羽却是轻笑,“娘娘岂是池中之物,就算是被困于此,你董家的势力也还在,董家在陈国一直都盘踞破久,很多事情我做不了,董家却做得了。” 湘嫔心里了然,眼下,也只有自己的娘家势力能够让倪清羽看得上眼了。 “还请娘娘赐信物。”倪清羽言辞恭敬恳切。 既然事情已经谈到了这个地步,湘嫔自然也是不会再有什么异议,她回身看着婉月,婉月已经了然,走到了里屋,不一会儿就取了一个手镯走了出来,湘嫔郑重地交托到了倪清羽手中,“这是我董家的传家之物,你带着这个交给我父亲,他自然便会相信你说的话。” 倪清羽接了过来,她却是并没有马上走,而是又道:“你我身份特殊,为了避免董大人再生疑虑,还请娘娘再赐墨宝,尽陈此事,如此对我们都最是省事。” 湘嫔闻言,亦是觉得在理,婉月便扶她起身,往书房走去。 穆旭端为了确保倪清羽的安全,也跟了进去。 倪清羽看着空旷的书房,心里不觉微微怔了一下。 原本这里定然事各种珍贵上品齐聚,眼下,却几乎被搬空了。 湘嫔面露嘲讽,好歹是拿出了仅剩的上好宣纸,摊开了,把事情始末尽数详陈。 倪清羽的目光落在湘嫔身上,她已经过得这般落魄,当初却还是不肯向她屈服,她对自己的恨意,是有多深? 倪清羽轻轻叹气,想想到底也是有几分可以理解之处,不管怎么样,睒于鸿宇都是被睒于鸿轩亲手所杀,就像倪清羽,她对于那个亲手把睒于鸿轩打下悬崖的人,亦是恨之入骨。 湘嫔放下了纸笔,婉月轻轻吹着,好让墨汁快些干透。 穆旭端和倪清羽对望了一眼,倪清羽接收到了穆旭端眼中的含义,她又开口道:“娘娘,除了这件事,儿臣还有一事相求。这件事,若是揭发出去,对太后,便是致命一击,到时候我们行事便会好办许多。” 只是这件事也少不了湘嫔和董家的手笔,要她站出来揭发,那无疑是也给自己头上冠上了这样的名头,这就是倪清羽犹豫的原因。 湘嫔看着倪清羽的神色,心里微微怔了,她看得出来,倪清羽要说之事,只怕是不简单。 “说吧,方才那般重大之事都已经说了,难道还有更惊为天人之事?” 倪清羽看着她,目光深沉,“娘娘可记得穆志远将军?” 倪清羽的话一出,湘嫔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变得很是怪异,有些震惊,也有些闪躲。 倪清羽看着她这样的神色变化,马上便意会了过来,这件事,当年湘嫔果真也参与了其中。穆旭端看湘嫔的眼神顿时变了,多了好些别样的意味。 倪清羽语气别有深意,“娘娘这般反应,想来当年的那一桩旧事,娘娘定然是知晓内情。” 湘嫔心里像打鼓一样,不敢相信地说:“那件事,轩王早就知道了?” 倪清羽点头,“没错,王爷早就知道了,不过,他只知道这件事与太后脱不开干系,没有想到跟娘娘,也有勾连。” 湘嫔神色又是微微变了,她有些喃喃地说:“所以这些年他对太后才是这般态度……” 湘嫔一直觉得奇怪,睒于鸿轩为何会放弃太后这么好的一个靠山,难道他真的是对皇位全然无意? 眼下,终于是揭开了事情的真相。 “没错,王爷心里藏着这个秘密,所以他不可能与太后真正合作,哪怕这样对他而言是捷径,他也不想。”倪清羽完全没有隐瞒,她脸上挂上了丝丝愤恨之色,“太后便是察觉了王爷已经知道当年之事,所以才会毫不顾忌地对我痛下杀手,更是把王爷除掉!” 想到这一茬,倪清羽心里又翻滚着阵阵怒意。 湘嫔对她的意图已经了然于心,“你是想让我出面指证太后在当年之事中做的手脚?” 倪清羽调整了神色,异常坚定地点头,“没错!这件事若是揭发出来,太后定然会受到重创,到时候我们才有翻身的机会!方才我一提到这桩旧事,娘娘的神色骤变,那说明,当年之事娘娘定然是知晓,太后身份不必常人,唯有娘娘这样尊贵身份之人出面指证,才有几分可信之处!” 第四百五十章 审时度势 湘嫔脸上现出丝丝嘲讽,“身份尊贵?若是以前的我还说得过去,但是现在,整个皇宫上下,随手拎起几个妃子位份都比我高。” 倪清羽却是嘴角微勾,露出一抹笑意,“娘娘何必妄自菲薄,就算您现在落难了,位份降了下去,但是您的威信却还是摆在这里,况且您是陪伴皇上一路走来的少有的妃子,也算是患难夫妻,更是亲身经历了当年之事,娘娘您说的话,皇上自然是会采信几分。” 湘嫔的目光又在倪清羽脸上打转,充满了探寻,还带着丝丝不信任,“只怕,你今日来找我,为的就是最后这桩事吧。” 倪清羽微微一愣,她竟敢是瞧出来了。 倪清羽转而又露出丝丝笑意,“自然不全是,娘娘您董家之势力,也是我急需联合的,这桩旧事,不过是可以大大助力我们成事罢了。” “是吗?”湘嫔脸上现出丝丝嘲弄,“轩王妃行事一向周全,只怕是早早地挖好了坑,专等我跳进去吧!” 倪清羽神色微紧,“娘娘何出此言?” 湘嫔眼神中闪过一丝凌厉,“轩王妃只想要我为你揭穿太后,但是,我若是帮了你,我自己不也是搭进去了吗?既然你今天来找我,我也就不隐瞒了,当年之事,我的确也参与其中,我和太后是一根线上的蚂蚱,我若是揭穿了她,她必定会反咬于我,我们两人互相撕咬,你渔翁得利,这样的买卖,我为何要做?” 穆旭端在一旁听了,神色顿时变了,眼神微眯着看着湘嫔。 当年之事,她果真是也参与了,当年害得穆家被抄家,果然是有她的手笔! 倪清羽眼神示意了他一番,让他不要轻举妄动,穆旭端这才是压抑着自己心头的怒火,冷冷地看着湘嫔。 倪清羽心里一番盘算,开口道:“娘娘,既然我也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穆家的旧事,无论如何我都是要替王爷平反,就算娘娘你今日不帮我,我也照样可以靠自己的本事把这件事圆圆满满,漂漂亮亮地查出来,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对于我的能力,我不怀疑,希望娘娘也不要怀疑。” 湘嫔的神色微微变了一下,倪清羽虽然只是一个小小女子,但是她的魄力,湘嫔却是早有耳闻,这件事,倪清羽若是执意要查,只怕还是会查出破绽来。 倪清羽面色也慢慢变冷,“若是待我自己查出了当年之事,我抖露出来的,就不单单是太后一人了,到时候娘娘您,还有曾经的帮凶董家,我都会毫不客气地抖露出来,为了王爷,我可是说得到做得到。” 湘嫔的神色又变了一下,“你在威胁我?” 倪清羽嘴角勾了勾,“怎么算是威胁?我不过是把事情的利害关系向娘娘说清道明罢了。我来找娘娘,便是与娘娘在同一战线上,娘娘若是愿意帮我一同推翻太后,那当年之事,我自然是不会追究,我也会极力让皇上不予追究,但是娘娘若是不配合,那就另当别论了。” 湘嫔下意识地看着摆在案台上那封写好的书信,“你想要过河拆桥,那就别巴望着我董家之人能帮你!” 倪清羽嗤笑一声,“娘娘,你怎么又把我当成敌人了?我今日可是真心实意地来与你合作。既然娘娘这般不信任于我,那我就把话再挑明了说,今日,就算娘娘当真是把这信物收回,把方才打成的联盟打破,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没有你董家,我也一样可以成事,王爷在世的时候,可是留下了很多人。” 湘嫔眼眸寒了几分,“那你为何要来寻我?”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既然能好好争取一番,那自然是会尽力把娘娘您争取过来,那样对我的大事自然是大有裨益。若是实在谈不拢,那就一拍两散好了,反正娘娘自己愿意一辈子蜗居在此。”倪清羽有意摆出一副轻描淡写,满不在乎的神色。 湘嫔看着倪清羽的神色中又多了几分迷惑和探寻,倪清羽轻轻叹口气,然后又道:“娘娘,您没有必要对我心生这么多顾忌,我说一句不好听的,娘娘您现在已经是要死不活的状态,你们董家的大势也已经去了。再说直白一点,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算我要暗算你,再坏也不过如此,你为什么不试着相信我,放手一搏?说不定还能搏出一片艳阳天来。” 倪清羽这般坦诚的话叫湘嫔又是一怔,倪清羽的话很是在理,她现在已经变成这样落魄不堪的状态,当真是没有什么可疑失去的了,再差,也不过是如此。 既然如此,就接受倪清羽的联合,又有何不可? 湘嫔的拳头紧紧地握了握,眉头亦是锁了锁,沉思良久,她才是开口,“好!我就相信你一次!” 倪清羽的眉眼顿时松了下来,“我便知道,娘娘定然是会审时度势的。” 湘嫔冷冷地看着她,“你最好记住今天所言,我若是真的帮你揭发了太后,你便定要向皇上求情放过我董家。” 倪清羽巧笑嫣然,“自然。娘娘,当年之事究竟是什么的内情和缘由,还请娘娘明示。” 湘嫔微微叹了口气,陷入了阵阵沉思之中,过了半晌才开口,“当年,穆将军手握重兵,在三军之中威望颇高,朝中的那些有野心的皇子,没有谁不想巴结他,收为己用。我当时是太子妃,自然是希望我的夫君能够登上皇位。但是皇上却是太过耿直,不争不抢。穆将军亦是完全不站队。” 倪清羽和穆旭端都静静地听着,没有人插嘴,但是他们心里都已经有了自己的思虑。 如今的皇上对权势只怕是真的没有多少痴迷狂热,所以身居太子之位,却是不愿意卷入朝堂之中的纷争。 “但是我和太后却是暗暗为他着急,太子之位有多少人虎视眈眈,我们都看在眼里。”湘嫔又继续道,“当时,我和太后还算是一条心,都是为了皇上着想。” 第四百五十一章 逼入死角 “这个主意,是谁先提出来的?”穆旭端忍不住插嘴问话。 “自然是太后。她身居皇后高位,老谋深算,更是探知了先皇对穆将军的忌惮,所以便想到了借题发挥这么一招。”湘嫔脸上现出丝丝嘲讽,“太后真正想要除掉穆家,契机便是穆将军一直对她的招揽不理不睬,她更是发现旁的皇子也在暗中游说,她摸不透穆将军的态度究竟是如何。” “得不到的,宁愿毁了,也不能让旁人得到。”倪清羽冷冷地接话。 “没错,太后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她既然不能为皇上争取到这样的支持,那她便只能毁了穆将军,让其他皇子也得不到。” 穆旭端的拳头紧紧地握着,发出阵阵咯咯的声音,似是充满了怒意。 湘嫔又缓缓地继续开口,“太后下定了这样的主意之后,便开始进行周详谋划,她要一举把穆家拔掉,便不仅要靠她赵家,所以,我董家,便被她拉拢,一同上奏参本。先皇生性多疑,穆将军又是被朝中多位大臣联合参奏,先皇自然就升起了怀疑,慢慢的,先皇的怀疑就达到了顶端,然后就有了抄家株连的旨令。” 湘嫔说完,穆旭端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倪清羽的神色也并不好看,两人都陷入了阵阵沉思之中。 过了片刻,倪清羽才调整好了,开口道:“当年之事,还有哪些知情人,还请娘娘明示。” 湘嫔没有开口,而是又摊开了一张宣纸,提笔列了出来,“这些人,都参与了其中,只是,真正的当事之人,多半已经不在世,或是成了太后的爪牙,能不能抓住他们的把柄,便要看你了。” 湘嫔写着,倪清羽看着那些名单,果真大多都是太后的爪牙之人,她的神色变得愈冷,没想到当年之事,太后竟然联合了这么多大臣,如今细想当时穆将军的处境,只怕朝野上下,真正为他说话的屈指可数。 难怪,穆将军早就料想到自己会出事,所以便把自己的儿子偷偷送了出去,好歹是为自己留下了一丝血脉。 湘嫔写好之后,婉月便又小心地吹着,两封信便都尽数交到倪清羽的手中,“我能做的就这些了。” 倪清羽神色诚恳,“多谢娘娘!” 湘嫔定定地看着她,“我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既然太后和琴妃在背后算计我,这个仇,我自然是要好好地算一算!若是我董家还能够鲤鱼翻身,那,便是最好的。” 倪清羽嘴角勾了勾,“自然会的。” “但是这一次,你便真的有把握能够把太后检举揭发,为当年旧事翻案吗?”湘嫔问得别有意味。 “娘娘此言何意?”倪清羽挑眉反问。 湘嫔面露沉色,“你如此聪明,怎么会不知道其中利害关系?这桩旧案,是先皇犯下,你如今此举,便是要让皇上揭开先皇的短处,皇上是孝顺之人,此事,亦是颇有大逆之意,你就这般确信皇上会为了一个穆家,犯下大逆之举吗?况且,太后和我们当年所行之事,端的是为了皇上登基。” 倪清羽神色慨然,“何为大逆?当年旧案,错了就是错了,即便是先皇,也有做错的时候,也应该承认下自己犯下的错处。皇上就算是孝子,也要时时回身检视先人所行之事,以史为鉴,如此当为有理明君!揭开当年旧案,如此方为公道正义!” 湘嫔看着倪清羽,神色间多了几分别样的意味。 倪清羽却是格外慷慨愤然,“若是皇上不敢揭开当年之事,对于先皇所行旧事一味袒护,那后人史册中,又将会如何书就?皇上行事如此护短,岂不是给后辈子孙落下口实,立了坏榜样?” 湘嫔看着倪清羽的眼神闪了闪,“果真是伶牙俐齿。” 倪清羽又是微微勾了勾唇,“多谢娘娘夸奖。” 湘嫔神色淡淡,“罢了,我这一次也算是豁出去了,若是真的能扳倒太后,那我也算赚到了。” 倪清羽的神色中却闪着阵阵光芒,“无论如何,定然要把她除掉!” ------ 夏宸和良锦一路逃窜,身后追杀之人紧追不舍。 良锦也学了几个月的功夫,多少也算是有长进,两人都没有受伤,但是却依然被缠着。 她们跑着跑着,便停了下来,因为前面,竟然没有路了! 原本是想遇到禁卫军便可以大方亮出自己的腰牌,怎么说也不会被为难,谁知皇宫的路七拐八拐,她们偏偏找了这么一条死路! 两人都一脸惊惧地互相对视了一眼,大有性命休矣的念头。 夏宸想到了什么,赶忙扯掉自己身上套着的倪清羽的衣服,他们会追过来,便是因为这身衣服,她好不容易把这身衣服扯掉之后,回身便给了那些人狠狠地一个回旋腿,大喝道:“我不是轩王妃,你们追错人了!” 那些人看到夏宸扒下那层衣裳,里面穿着的,赫然是另一身丫鬟的衣服,都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们中了计! “你们回去追那一个!”其中一个大喝,“你们两个,也逃不掉!” 夏宸和良锦打了个激灵,“我们就是寻常丫鬟,你们杀了我们,也不会有什么好处!” 她们边说着边下意识向后退着,但是没退几步,却已经没有了路。 他们眼含凶光,“既然抓不住王妃,把你们杀了,也可以灭口!” “这里是皇宫!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此杀人!一会儿,禁卫军就会赶来,把你们都抓了!”良锦声音带着丝丝颤抖,期盼着禁卫军赶紧来,更是盼着千禧阁接应的人快些出现。 “这里是内宫,没有禁卫军。”那人好心地提醒。 她们顿时又吓出了一身冷汗,眼看他们就要杀过来,夏宸突然扯着嗓子大喊:“来人啊!救命啊!太后杀人了!太后杀人了!” 他们一听夏宸大喊,顿时怒了,“这般不识抬举,那就不要怪我们手下不留情!动手!” 她们二人手中没有兵器,这些人手上却是拿着明晃晃的刀,夏宸和良锦利用自身的灵活性左躲右闪,好歹是避开了他们锋利的刀锋。 第四百五十二章 凯王相救 这些人怎会这般轻易罢休?她们刚躲过一波进攻,几把明晃晃的刀又砍了下来,眼看她们就要避无可避,“当!”一声,他们的刀被挡开了去,一个身着藏蓝锦服的颀长男子飘然而立,脸上尽是杀气。 夏宸和良锦惊魂未定,看到眼前的男子,又是一阵惊诧不已。 睒于鸿凯冷冷地盯着这几人,他们看到睒于鸿凯,互相对视了一眼,转身快速地逃了,没有半分停留。 睒于鸿凯深深地看着他们逃窜的方向,也不追,而是转而看着夏宸和良锦,温言问话:“你们没事吧?” 夏宸和良锦看到他,真不知该以什么心态面对,夏宸原本倒是挺喜欢他,但是后来却听说他和太后是一伙的,心里顿生别扭。 眼下他又出手救了她们的命,夏宸心里更别扭了,有些扭捏地说:“没事,多谢凯王爷。” 睒于鸿凯听出了她语气中的疏离,微微怔了片刻,随即也没有过多在意,转而问道:“你们怎么会在宫中?方才的那些人……” 良锦福了福,恭敬答话:“回凯王爷,我们是与王妃一道入宫,方才在太后宫中请安,刚一出来,就遇到这么一群恶徒……” 睒于鸿凯的脸色骤变,“那你们王妃呢?” 夏宸和良锦脸色也微微变了,王妃,应该是已经被护送去了羲和宫吧。 夏宸扬了扬手中的衣裳,很是不客气地说:“我们都知道太后一定会对我们不怀好意,幸亏我们早有准备,我穿上了王妃的衣裳,把刺客都引开了,王妃,往另一个方向逃了。” 睒于鸿凯的神色没有和缓半分,太后,又是太后! 他语气中带着责备,“你们没事干嘛要进宫,还偏要去见太后!” 夏宸和良锦互相对望了一眼,话说睒于鸿凯不是和太后一个阵营的吗?怎么他的语气中尽是着急和担忧? 她们入宫的真正缘由自然是不能只说,夏宸便含糊地说:“不是要时不时入宫请安吗?不然又要落人口实。你和范姑娘的亲事定了,王妃便趁此好心好意地来祝贺,谁知道太后会下这样的黑手。” 睒于鸿凯心里微微怔了一下,拳头微微握了握,这桩婚事,她果真是知道了。也是,根本就瞒不住,她,也根本不会在意。 睒于鸿凯神色带着丝丝警告,“祸从口出,什么太后下黑手这样的话,没有证据之前不要乱说。” 夏宸被他一番带着训斥的话堵了一下,心里愈加愤愤,又是口无遮拦,“你跟太后一伙的,自然帮着她说话。” 良锦赶忙扯了下夏宸,夏宸也一下子噤了声,抬眼便对上了睒于鸿凯深沉的目光,让她心里一个激灵。 这个目光,她怎么觉得这般熟悉? 睒于鸿凯大踏步走着,“不想你家主子出事,就一起去寻。” 夏宸和良锦赶忙便跟了上去,夏宸心里还是隐隐觉得,睒于鸿凯对她们好似根本没有恶意,对倪清羽,更是有一种特殊的关心。 这个人,亦敌亦友的状态,实在是叫她们猜不透。 睒于鸿凯熟门熟路地找到了禁卫军,一声吩咐下去,禁卫军便开始到处搜寻倪清羽的踪迹,夏宸和良锦的脸色都有些怪异,倪清羽定然是已经去了羲和宫,他们只怕是找不到她。 但是为了不引起怀疑,她们两人便也装着一副十分着急地寻找的模样。 睒于鸿凯的脸色很不好,整个过程都阴沉着脸,禁卫军们回报的消息都没有半点踪迹,难道她,真的已经被太后的人解决了吗? 整个皇宫这么大,若是太后真的已经把她杀了藏了起来,他们要找,也是大海捞针! 睒于鸿凯心里顿生烦躁。 倪清羽悄悄地从羲和宫出来之后,穆旭端便一直在暗中保护,倪清羽便低垂着头,小心地找着隐蔽之路走着,生怕会被太后的人找到。 倪清羽快步走着,眼前突然站着几个面色冷然的禁卫军,倪清羽心里咯噔了一下,她为了掩人耳目,眼下还穿着夏宸的衣裳,只不过是一身丫鬟的打扮。 禁卫军在她脸上上下打量着,不敢确定眼前的人是不是就是睒于鸿凯要找的人,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语气都不失恭敬,“这位姑娘,请随我等移步。” 倪清羽镇定了一番,一脸戒备地看着他们,“要去何处?” 那几个人并没有松口,而是道:“你随我们来便是。” 倪清羽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眼神中的戒备意味更浓,她摸了摸自己的腰牌,亮了出来,“我是轩王妃,今日入宫给太后请安,却不小心迷路,我眼下要出宫,不劳烦你们大驾了。” 倪清羽的另一只手已经运足了掌力,他们这些人若是真的敢对她用强,她也只能奋力一搏。 谁料那几个禁卫军听了,脸上顿时现出了阵阵喜色,尽数跪地行礼,“卑职见过轩王妃,还请轩王妃随卑职来,凯王爷正派人到处寻您。” 倪清羽怔住了,睒于鸿凯?他,究竟是何意? 倪清羽眼神中的戒备意味更浓,“凯王爷为何要派人寻我?” 他现在和太后是一个战线上的人,倪清羽不得不多几分提防。 “凯王爷知道王妃迷路了,便派卑职到处寻找。您的两个贴身丫鬟也正候着。” 倪清羽听了,又怔了一下,夏宸和良锦眼下正和睒于鸿凯在一起。 既然是如此,那不管睒于鸿凯究竟是什么意图,她都是要去的了。 倪清羽定了定神,手又抚了抚自己的肚子,“那烦请带路吧。” 暗处的穆旭端听了,眉头也是皱在了一起,夏宸和良锦怎么又跟睒于鸿凯搅和在了一起? 他没有多想,也轻声跟了上去。 倪清羽一路都颇为忐忑,抚着自己肚子的手都没有松开,这一趟,当真是波折频起,还好两个宝贝都很乖,没有给她出任何乱子。 睒于鸿凯负手站立着,身后是神色闪烁的夏宸和良锦,睒于鸿凯不说话,她们也都不敢开口。 夏宸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这个男人,究竟是敌是友?以前见了他总是觉得很温润亲和,现在,却是有了一种很异样的感觉,觉得他,遥远得叫人难以接近,还带着一股寒意。 第四百五十三章 班楚告状 倪清羽跟着几名禁卫军缓缓走过来的时候,睒于鸿凯的眼睛立马便扑捉到了她的身影,他的心一下子便安定了下来。 还好她没事。 夏宸和良锦的目光也一下子定在倪清羽的身上,两人都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倪清羽定定地看着睒于鸿凯,两人的目光交汇着,都尝试着读透对方的眼神,但是,却只看到一片深沉。 倪清羽走到睒于鸿凯的跟前,禁卫军完成了任务,便自觉地退了下去。 “凯王爷。”倪清羽嘴角微微勾着,不卑不亢地喊了一声。 睒于鸿凯也很是温雅地勾了勾嘴角,“皇嫂。” “方才我不小心迷路了,还多谢凯王爷派人前来相寻,不然我真不知要在这诺大的皇宫之中绕上多久才走得出去了。”倪清羽轻淡地说,又没有敷衍之意,反而带着几分感激。 迷路?睒于鸿凯微微挑眉,明明就是被太后的人追杀,却谎称只是迷路,看来她在自己面前,果真还是有所隐瞒。 睒于鸿凯想到了夏宸口无遮拦之下说的话,他,是和太后一伙的,既然是如此,那在她的认知里,自己定然也是敌人了吧。 睒于鸿凯心里微沉,最终没有多说什么,只道:“皇嫂客气了,既然已经找到了,皇嫂若是没有旁的事情,我便带你们出宫吧。” 倪清羽微微愣了一下,随即道:“不劳凯王大驾,随意指派一个宫女太监领路便是了。” 睒于鸿凯却是淡淡地驳了回去,带着一丝不容执拗的坚持,“无妨,本王也正要出宫。” 倪清羽闻言,便垂了垂眼睑,没有再多言。 倪清羽原本想默默地跟在睒于鸿凯背后,但睒于鸿凯却很儒雅,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硬是把她请到了前面,与他并排而行,夏宸和良锦便默默地跟在身后。 倪清羽一直都垂着眸,专心走路,睒于鸿凯颇有闲适散步的模样,很是悠然自得,或许正是因为他这番坦然和悠然自得,倪清羽反倒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倪清羽再次感到,睒于鸿凯这个人,没有表面上看到的这般简单。 以前的他可以把自己的本性隐藏得这般好,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露过任何马脚。 现在展现出来的,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气度,眼前的这人,当真是叫倪清羽很是猜不透。 倪清羽没有开口与他交谈,因为她觉得这人的心思太过深沉,她在他面前没有把握能够隐瞒得住自己心里所想,为了避免露出任何破绽,她的做法便是不开口。 再说,她又能与睒于鸿凯说些什么?他们是叔嫂关系,原本就不应该有什么交集,若是交谈朝堂之上的事情,更是不妥,后宅女人,本就不应该干预朝政。 好在睒于鸿凯也一直没有开口,只是这般走着。 他们没有注意到,一个丫鬟躲在暗处悄悄地看着他们,看了一会儿,便转头跑开了去,她快步走着,拐进了应月轩。 应月轩,琴妃的居所。 “娘娘,凯王爷方才指派了禁卫军满皇宫地找轩王妃,眼下正亲自护送她出宫。”琴妃的贴身丫鬟灵珊向琴妃回禀着,言辞间有几分不喜之意。 琴妃的眉眼微微皱了皱,随即摆手,“知道了,你退下吧。” 灵珊福了福,便要退下去。 “等等。”琴妃又出声唤道,灵珊便又停了下来,“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班楚今日有没有随王爷入宫?”琴妃询问。 灵珊点头,“来了,方才王爷突然跑了出去,班楚眼下还在外面候着。” “把他唤进来。”琴妃吩咐,灵珊应声便去了,不一会儿,班楚便走了进来,恭敬地想琴妃行礼。 琴妃看着班楚,“上次你与本宫说的事,给本宫细细道来。” 班楚愣了片刻,随即明白过来琴妃指的是何事,班楚便又开口道:“王爷不知何时对轩王妃动了心,早在上次元宵节之时,王爷便有意把轩王妃引了出去,还特意为她准备了京城上下最好的舞狮表演。” 琴妃的神色慢慢变得凝重了起来。 班楚又继续道:“上次太后率人围剿轩王府,王爷知道了之后便失去了理智,马上就命令我们前去营救,硬是把性命垂危的轩王妃救了出来,还精心安置,把她的伤养好了。” “上次我们刺杀轩王,原本是可以把所有人一网打尽,可是王爷为了轩王妃,却执意要留下他们,就连那个常可为,这么一个危险的人物,我们也没有趁机除掉。那一次,王爷就是被常可为重伤。” 琴妃的心揪了一下,上次睒于鸿凯回来之后,委实受了重伤,琴妃也是在那个时候才知道,自己的儿子武功竟然这么高,但是那次也着实差点要了他的命。 班楚重重地叩头,“娘娘,轩王妃此人不简单,上次那段时间太子和太后的人屡屡被挖出来,就是这位轩王妃暗中所为,她精心地为轩王爷铺路,若不是上次我们把轩王爷打下了悬崖,他若是还活着,那便是王爷最大的敌手!” 琴妃回想起与倪清羽为数不多的接触,眉头锁得愈深,她心里也已经有了很不详的感觉,“这个女人,的确是不简单。” 班楚神色凝重,“娘娘,上次我没有来得及与您说,轩王妃何止是不简单,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很不寻常,若不是我亲耳所闻,我根本就不相信。” 琴妃不觉微微挑眉,“何事?” “轩王妃自称,她乃是重生之躯!她拥有前世所有的记忆,知道我们的软肋。” 琴妃怔住了,眼睛瞪得老大,很是不敢置信地看着班楚,“你,你说什么?” 班楚定定地盯着琴妃,“属下所言没有半句虚言,轩王妃是重生之人,她已经死过一次,最后却又活了过来,她这一世,为的就是来报仇报恩!石易安是前世害她惨死的之人,所以最后,被她暗中所为,一败涂地。而她要全力报恩之人,就是轩王爷!” 琴妃的神情满是不敢置信,重生,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实在是有些荒诞离奇。 第四百五十四章 琴妃谋划 “娘娘,属下也知道这件事难以置信,但是轩王妃能够这般能耐,定然便是因为重生之躯。” 琴妃脸色阵阵惨白,喃喃低语,“重生之躯……” “她若是能够为我们所用,那便定然是我们的利器,但是,轩王妃对轩王爷一往情深,她这番回来,便是要报轩王爷的仇,凭借她的聪慧才智,要查出我们,只怕是时间的问题,她如此异能之人,对我们,实在是一大隐患!” “上次,你怎么没有跟我说?”琴妃有些苍白无力地问。 原来上次班楚一回来之后,便心心念念地要向琴妃告知睒于鸿凯对倪清羽的痴念,希望琴妃能够劝一劝他,但是班楚却受到了睒于鸿凯的怀疑,找不到空挡来与琴妃详陈,所以上次他便只是与琴妃简要地提了提,并没有详细陈述。 琴妃并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真的对一个有夫之妇这般动心,在她的眼里,睒于鸿凯一直都是很自律,凡事以大局为重之人,一个小小女子和他们的大业,他应该知道轻重。 所以班楚的话也没有真正地进琴妃的心,但是今天,睒于鸿凯听到外面的一声叫嚷便抛下了她们赶了出去,琴妃心里疑惑,便让灵珊跟了出去,却看到了这么一幕。 琴妃的心思是缜密的,联想到此前班楚所言,琴妃便生出了阵阵怀疑。 班楚有些委屈地说:“上次,娘娘不是不相信属下所言吗?” 琴妃怔了一下,脸上现出一丝尴尬,“好了,这件事我知道了,看来,凯儿对这个轩王妃,当真是动了几分真心。” 班楚很是恳切地道:“王妃,这件事万万不可啊!轩王妃不是常人,就算她一直都不知道轩王爷是我们所杀,依照她的秉性,也是不会再委身于王爷,王爷若是要娶,那也是迎娶寡嫂,这传出去,该是多么难听……” 琴妃微微沉思,“这件事,的确是不能这么纵容他。” 班楚面露阵阵欣喜,“娘娘赶紧劝劝王爷吧!天下女人这般多,为何一定要执着于这个不可能的人?眼下也只有娘娘的话王爷能听进去了。” 琴妃思虑了片刻,沉思:“凯儿不是会轻易动心之人,这么多年,我没有见到他对任何人动过心,这一次,只怕是动了真心了。” 班楚听了这话,心里又怔了一下,“娘娘难道要放任不管吗?属下总觉得,这个女人以后要成为王爷的劫难……” 琴妃轻轻摇头,“我自然是不会放任不管,任何有可能阻碍我们谋图的人,我都不会姑息。只是,我不会真正去劝他什么,我越是劝,只怕越是会起到相反的效果。” “王妃的意思是?”班楚有些不解。 “把她除掉,一切不就没事了。”琴妃淡淡地说。 班楚怔了一下,“可是,王爷若是知道了,只怕要……” “那就借人之手,除了我们,有的是人想要除掉她。”琴妃眼神中闪着一阵阵寒光。 “娘娘说,太后?”班楚猜测。 琴妃却是摇头,“不是,是另一个无脑之人。” 班楚眉头紧紧锁在了一起,另一个人?会是谁? 琴妃却是没有直说,而是道:“好了,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你先退下去吧,你好生看着王爷,他若是再有什么逾矩举动,便向我汇报,他若是安分一些,我还能给倪清羽多些活头。” “是!属下知道。”班楚没有多嘴追问便退了出去。 房中便只剩下琴妃和灵珊,灵珊的眼珠子也一直在睒于鸿凯身上打转,但是睒于鸿凯的目光却从来没有再她身上停留过,她也知道自己身份低贱,配不上睒于鸿凯,所以便暗暗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现在听到他们说睒于鸿凯竟然对一个寡妇动了心,灵珊心头顿时涌起了满满的醋意。 灵珊真是恨不得马上把倪清羽除掉! 她有些愤愤地问:“娘娘,您到底有什么法子可以除掉那个轩王妃?得赶紧动手才是,不然,她若是把王爷迷惑了,坏了王爷的大事……” 琴妃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这个小丫头的心思她自然是瞧在眼里,琴妃嘴角微微勾着,“不急,这件事,得慢慢来。我还指望着她帮我除掉一些碍眼的人呢。” 灵珊微微怔了一下,对于自家主子的心思,灵珊总是有些捉摸不透,毕竟不是谁都有她这样的智谋。 琴妃见她迷糊的模样,在她脑袋上戳了一下,“轩王妃要对付太后,那我就让她对付好了,也刚好可以把太后的势头压一压,到时候我们收拾起来,还方便些。” 灵珊有些疑惑,“可是现在咱们不是还要借助太后的势力吗?若是轩王妃把太后打倒了,那我们……” 琴妃嗤笑一声,“她现在几斤几两?想要怎么轻易把太后打倒,哪儿这么简单。我留着她,不过是制衡作用。” 灵珊似懂非懂地点头。 “再有,便是利用她除掉另一个人。”琴妃眼眸深邃。 “谁?”灵珊又是一脸疑惑。 “范怡容,凯儿未来的王妃。” 灵珊一听到这个名字,心里顿时又是一阵气闷,这个在轩王府住了这么多年的残花败柳,最后竟然要做睒于鸿凯的王妃! 她一听到琴妃要除掉范怡容,心里顿时生出喜意。 “怎么除?”灵珊一脸兴味。 “世上最恨轩王妃的,只怕就是范怡容了,她坐上了凯王妃的位置,定然是要好好地报仇。我暗中给她一些帮助,让她把轩王妃除掉,若是留下些把柄,杀了一品王妃,那可是大罪。”琴妃脸上尽是狡诈之色。 范怡容眼下无权无势,不能与倪清羽平起平坐,但是她坐了凯王妃就不一样了。 她本身没有什么智谋,再加上琴妃有意在背后推波助澜,范怡容定然是要亲手把倪清羽手刃了。 范怡容杀了倪清羽,那便是杀了一品王妃,她倒要看看,太后还能不能保住范怡容! 灵珊马上回过神来,“娘娘好计谋!太后想在王爷身边安插奸细,我们不好亲自动手除掉,用这个法子,那便是一石二鸟了!” 琴妃的脸上勾出了一抹异常诡谲的笑,她说了,任何人成为他们大业的绊脚石,她便会毫不留情地除掉谁! 第四百五十五章 大动胎气 “你说什么?”太后震怒地狠狠拍着椅子。 跪在地上的人神色惶恐,“属下无能,没有能把轩王妃除掉。她早有防备,跟一个丫鬟互换了衣裳,所以我们都追错了人。” “废物!”太后怒得把手边的茶杯一下子扫到了地上。 地上的人更是不敢抬头,声音也带着丝丝颤抖,“属,属下原本是要转而去追,那两个丫鬟我也想一并灭口,但是,凯王爷突然出现,属下,属下便不敢再有所动作。” 太后和范怡容的神色不觉更是一阵骤变,“你说什么?凯王爷?” “正是凯王爷,属下知道凯王爷眼下正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他有意相护,属下也不敢造次,更怕惊动了禁卫军,所以……”那人的声音越变越小,最后就变成了低低的喃语。 太后脸上的怒意顿时愈加浓盛,好个睒于鸿凯,竟然敢公然坏了她的好事! “还不快滚!”范怡容见太后陷入了思虑之中,她便冷脸呵斥跪在地上之人,那人如获大赦,赶忙退了下去。 太后揉着眉心,很是苦恼的神色,范怡容小心地为她揉肩,方才她不小心用了大力道,眼下便格外小心,格外注意力道。 “倪清羽,难道她是九命猫妖吗?竟然这般难对付!”太后很是头疼,心里对睒于鸿凯的怒意也蹭地升了起来。 范怡容柔声劝慰:“太后不要过于焦心,倪清羽的命,我们迟早是要取的,现在她既然侥幸逃过了一劫,那便让她多活些时日,我们难道还对付不了她一个寡妇吗?” 太后的怒意并没有减退下去,“哀家现在担心的不仅是倪清羽,还有凯王,他竟然跟她们有交集,还对她出手相救!实在是气人!” 太后又狠狠地骂了一句,她越发觉得,慢慢揭下面具之后的睒于鸿凯很不简单,很难对付! 范怡容心头也咯噔了一下,对于这个凯王爷,她此前根本就没有半分在意,她当时满心满脑想着的,不过是睒于鸿轩。 范怡容也不能给出任何建议,她便道:“太后不要太劳心劳力,凯王现在还没有登上太子之位,他要借助太后您的力量,定然是不会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就算日后他坐上了太子,不是还有容儿吗?容儿在他身边,便是要做太后您的眼睛,耳朵,为您打探消息,他能借助的不就是琴妃的势力,料想也是翻不了天的。” 太后闻言,紧锁的眉头也终于是松开了,多少有了些安慰。 天后轻轻叹息,“眼下哀家做这么多谋划,心里所想,便是尽力为赵家铺路,希望待哀家百年之后,赵家不会因此没落了。哀家可不希望刚赶走一个皇后的董家,又来一个琴妃的文家。” 范怡容嘴角勾了勾,格外乖巧地说:“定是不会如此的,有容儿在,容儿一定会全心全意地为太后,为赵家行事。” 太后心里生出丝丝宽慰,但终究是不能完全放下心来,范怡容如何的头脑,她自己最是清楚不过,要靠她行事,只怕也是难。 但是太后终究什么都没有多说,只沉默了下去。今天被倪清羽这一番呛声,她心里委实是累了。 倪清羽和睒于鸿凯一路沉默地走着,原本相安无事,但是奈何皇宫实在太大,走着走着,倪清羽的肚子突然疼了起来,她马上惊住了,下意识地捂着自己的肚子,生怕肚子里的孩子有个好歹,更是担心在睒于鸿凯面前漏陷,到时候自己怀了身孕的消息便再也瞒不住。 倪清羽暗暗忍着,心想,无论如何都要熬到走出皇宫。 可是她越是要熬着,肚子里的宝贝就越是不听话,不停闹腾,倪清羽的脸色慢慢变得难看了起来,步履也沉了许多。 睒于鸿凯终究是发现了她的异常,心里不觉大惊,“你怎么了?” 夏宸和良锦也终于发现了倪清羽的异常,两人心里都惊了一下,赶忙上前扶住了倪清羽,互相交换着眼神,他们都知道这一记眼神的含义,绝对不能在睒于鸿凯面前露馅。 倪清羽勉强扯出一抹笑,“没事,就是,肚子突然有些疼,可能是,吃坏了东西。” 睒于鸿凯脸上有些沉了下来,却还是带着丝丝不信任。 良锦生怕他会多想,也顾不得许多,她红着脸低语:“王妃,您这哪儿是吃坏了东西啊,算着日子,明明就是月事来了……” 夏宸听了这话,怔了一下,但是随即也反应了过来,倪清羽更是了然,脸上适时地现出尴尬之色。 睒于鸿凯看着倪清羽的目光这才是转移开去,脸上也有些尴尬,但随即便镇定了下来,很是体贴儒雅地说:“那,我寻一处最近的宫殿,再寻几件宫女的衣裳处理一番。” 倪清羽赶忙道:“不用了,快些出宫便是了。” 睒于鸿凯还待坚持,夏宸便看着他,别有意味地说:“凯王爷,还是麻烦您赶快把我们领出皇宫吧,在宫中,终究是不踏实。” 夏宸意指方才太后派人的追杀,睒于鸿凯心里了然,见他们都这般坚持,便只能答允了,“那,忍忍吧。” 倪清羽面色尴尬地点头,“有劳凯王了。” 睒于鸿凯心里生出烦躁之绪,但是好歹是没有再多言询问,也没有现出任何怀疑之态,倪清羽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 一行人终于是从皇宫走了出来,宫外,轩王府的马车早早就候在了那里,车夫便是费振祁。 他一眼就瞧见了跟着倪清羽一道出来的睒于鸿凯,脸色顿时微变,眼珠子在他们身上扫了一圈,但是终究是没有多半分言语。 寻了月事的幌子,可是把倪清羽尴尬得够呛,终于走了出来,也算是逃脱了太后的魔爪,倪清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睒于鸿凯的神色却是没有半点松懈,依然紧皱着眉头。 “皇嫂还好吧。”睒于鸿凯的声音中带着丝丝克制和隐忍,有着适当的关怀,感情拿捏得很好。 倪清羽脸色已经泛着苍白,她有些虚弱地点了点头,“没事,回去好生休息便无碍。” 良锦看着她的神态,真怕她会突然晕倒,或有个什么好歹,她赶忙开口:“多谢王爷今日相帮,王妃身体不适,恕不能与您久叙。” 睒于鸿凯点头,她们便赶忙把倪清羽扶了上去。 第四百五十六章 贺礼之秘 “马车驾慢些。”良锦对费振祁轻声温服,费振祁看到倪清羽的神色,也是猜到了她的不适,便只慢悠悠地驶着。 良锦和夏宸都紧紧地握着倪清羽的手,“王妃,您还好吧!” 倪清羽脸上开始冒冷汗,但是强忍着,“没事,回府之后好生歇着,定然就会没事了。” 她们扶着倪清羽小心地半躺着,虽然心里着急,恨不得马上就到王府,但是却又不能着急,生怕马车过于颠簸,把她颠出个好歹来。 马车正慢慢驶着,一个黑影便掀开了帘子,探过头问道:“王妃怎么样了?” 费振祁并不知道倪清羽怀了身孕之事,她们便也不能直言,夏宸便只道:“身子,有些不适。” 倪清羽怕她们担心,便扯出一抹笑,“没什么大碍,回府之后,只需要好好休息一番就好了。今日是一直提心吊胆,着实是把心提到嗓子眼,所以才会这般。” 穆旭端看着倪清羽苍白的脸色,微微抿唇。 这件事过后,所有事情便只能交给他去做了,倪清羽的怀着双生龙凤胎,根本就不适宜做这样的操心之事。 费振祁一边赶着马车一边问道:“事情办得如何了?皇后那里,可成事了?” 夏宸和良锦心里亦是好奇,不过是还没有机会发问,眼下费振祁提出了这个问题,她们便也都一脸好奇,等待着倪清羽的答案。 倪清羽嘴角勾着,语气轻淡地说:“成了。” 他们三人听了,脸上顿时现出了阵阵笑意,夏宸格外开心,“我便知道,只要王妃出马,一定就会成事!” 倪清羽脸上笑意加深了几分,许是因为现下已经一身轻松,没有再担心挂怀什么,肚子的不适感也消减了下去,倪清羽笑道:“就你的嘴巴最甜。” 夏宸见倪清羽神情和缓了几分,脸色也不似方才那般吓人,还开口与她们打趣,心里也总算是放下了几分,绽放出了一个大大的笑,“我哪儿是嘴巴甜,我说的都是实话。” 穆旭端看着夏宸绽放的笑脸,心里也一阵阵暖暖的,他语气轻柔关切地问道:“你们在太后的宫中,可遇到了刁难?” 夏宸脸上的笑意愈浓,颇为得意地说:“有王妃在,她们哪里占得到半分便宜。” 良锦的脸颊上也现出阵阵笑意,“是啊,方才王妃可是把太后和范怡容气得够呛。” 倪清羽被她们这样说得脸上也有些发红了起来,“我与她们已经水火不容,已经没有必要再做那些表面功夫,还不如直接多气一气她们划算了当一些。” 穆旭端脸上倒是兴味十足,“如何气的?” 他的目光是落在夏宸身上,他知道,夏宸定然是会忍不住要告诉他,而他,也喜欢看夏宸一副饶有兴味地像八哥一样聒噪地说话的模样。 夏宸果真是抢着说:“我们献上了贺礼,那贺礼,就是范怡容自己的东西,她看到那两颗珠子,差点气得吐血了。” 穆旭端不觉微微挑眉,范怡容被赶出王府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没拿,她的那些金银首饰都被缴没充公,倪清羽打着送贺礼祝贺的名义,最后竟然是把范怡容自己的东西献了上去,这,也的确够损的,只怕她看了,半分欣喜都没有,反而会觉得膈应得慌。 而这么损的主意,便是倪清羽想出来的。 穆旭端不觉轻笑一声。 “这还不是最气的,最气的是,一颗珠子哐当一声就摔碎了,还是在太后的丫鬟手中摔碎的,半分都赖不到我们头上。”夏宸洋洋得意。 穆旭端眉眼中含着一丝笑意,“我可不信这件事跟你无关。” 夏宸眉眼中颇为得意,满脸狡黠之气,随即把责任推到倪清羽身上,“是王妃的主意,我不过是稍稍动了动手脚。” 她动的手脚便是悄悄弹了一颗小珠子到那丫鬟脚下,她一不留神就踩了上去,然后就,人仰马翻了。 前面的费振祁也听到了,他颇有些可惜地说:“只摔碎了一颗珠子吗?还留了一颗给她,当真是可惜。” 夏宸噗嗤又笑了一声,与倪清羽对望了一眼,主仆间流转着满满的笑意,在这笑意中,穆旭端看到的明明就是一股浓浓的阴谋诡计。 良锦的脸上也现出了一丝别有意味的笑。 “怎么回事?你们又动了什么手脚?”穆旭端一副很怀疑的神色落在她们身上。 夏宸挑了挑眉,“也没动什么手脚,不过是那颗珠子没那么真罢了。” 穆旭端眼神闪了一下,这话的意思是…… “你们把珠子换成了下等货色?”穆旭端有些不敢置信地反问。 夏宸笑眯眯地说:“真聪明。” 穆旭端有些哭笑不得,堂堂王妃,竟然在贺礼上做这样的手脚…… 那一颗货真价实的珠子被摔碎了,另一颗保留完好的珠子实际上不过是被刻意伪装之后的下等货色。 范怡容经过这么一出,对倪清羽送的贺礼定然是异常膈应,只怕是瞧都不想瞧上一眼,所以那颗珠子被揭穿的几率就很小。就算日后范怡容发现了,倪清羽大可以矢口否认。 穆旭端心里暗想,自家王妃对敌人,还真是锱铢必较,半点便宜都不会让她们占了去。 倪清羽好像知道了穆旭端的心里活动,她嘴角勾了勾,很不忌讳地说:“我瞧不上她,她也瞧不上我,我们做的不过是表面功夫,我何必要对她真心实意?那么好的珠子,还给她岂不是太可惜?王府上下这么多人张着嘴巴等饭吃,我还不如把那颗珠子当了换钱银补贴家用来得实在。” 穆旭端听到倪清羽有些刻薄的话,微微怔了一下,但是随即便也完全理解了,那抹大惊小怪被压了下去。 夏宸又绘声绘色地向穆旭端呈现了方才在永乐堂时她们与太后对阵的场景,她说得格外形象,穆旭端分明就瞧见了太后和范怡容被气到时候的表情,实在是滑稽不已。 倪清羽被夏宸这一番转移注意力,肚子的不适便又减轻了许多。 良锦看着夏宸眉飞色舞的神色,又看着穆旭端一脸宠溺地看着她,静静地听着她说话的样子,心里又涌起了阵阵伤怀和感伤。 第四百五十七章 交托重任 夏宸叽叽喳喳地说完了,回想起太后和范怡容那一副吃瘪了的神色,心里顿时又是一阵暗爽。 但是随即,她又想到了什么,脸色骤然沉了下去,“方才我和良锦差点就被那些人杀了,你不是说派了人接应的吗?怎么半个人影都没有?” 她的脸色转换很快,几乎只是一瞬之间马上就沉下了去,实在叫人想暗暗咋舌。 穆旭端听了夏宸说差点被杀了,脸色顿时也变了一下,脸上现出丝丝怜惜,又满是愧疚。 “我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的确是已经安排了人。”穆旭端语气很软,一副怜惜认错的姿态,充满了宠溺。 夏宸却是得理不饶人,“太过分了,你一句不知道就要把事情盖过去,我和良锦的小命差点就没了!” 穆旭端满眼都是自责,还有些无奈,良锦见到穆旭端的神色,又瞧着夏宸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道:“好了,我们不是没事吗?” 良锦开口劝慰,夏宸这才是稍稍收起了自己的胡闹,但是还是瞪了穆旭端一眼,但是那那一记眼神,在旁人眼中,怎么瞧着倒是秀恩爱的成分居多呢? 良锦的头又忍不住垂了垂,心里暗暗感伤。 倪清羽开口道:“你们是怎么遇上凯王爷的?” “他突然出现救了我们。”夏宸道。 倪清羽微微愣然,有些喃喃地说:“怎么会这么巧?偏偏就让他遇上了。” 良锦也接话道:“我也觉得挺意外的,他会突然出现本身就是意外,而且他看到是我们,还救我们,甚至派禁卫军去寻您,这一系列举动,我都觉得挺意外的,他不应该是和太后一个阵营的吗?” 倪清羽微微愣然,众人也都陷入了一阵沉思之中。 倪清羽抬头问道:“旭端,此前我让你查一下他,现在查得怎么样了?” 穆旭端微微一愣,“还在查,目前还没有查出什么。” 倪清羽也没有责备的意思,只是道:“睒于鸿凯只怕是不简单,他能够隐藏原本面目这么多年,那他背后若是真的有什么势力相助,只怕也不是这般容易挖出来的。不管怎样,尽快查吧,至少,要确定他这个人究竟是敌是友。” 穆旭端神色认真地点头。 “还有皇后那边,今后也都要交给你去办了。”倪清羽又道,这也是她今日要把穆旭端带上一同到皇后宫中商议的原因,皇后交与她的那些信物,她也都尽数交托到了穆旭端的手中。 穆旭端又认真地点头,“王妃您便只管好好养着身子便是,这些事,都交给我去办。” 倪清羽嘴角勾了勾,“你做事,我一向是放心的。” 夏宸的脸上也现出了丝丝自豪之色,毕竟眼前这个备受器重之人是自己心爱之人,她心里的虚荣心自然是大大地调动着。 “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嗯。”穆旭端没有多言,只应了一声,倪清羽便已经放下心来。 一番商议之后,众人也都没有再多说话,倪清羽便闭上了眼睛闭目杨舍,她的手一直都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没有放开半分。 虽然现在已经没有了方才剧烈的不适感,但是她还是放不下心。 天气慢慢变得愈加炎热了起来,倪清羽也变得越来越慵懒困乏,一天到晚,睡到日上三竿尤未离床,好不容易爬了起来,在院子中走了几圈,用过膳食,没一会儿便又不停地打着哈欠,她觉得就像是被睡神俯身了一般。 良纱瞧着躺在床上,面色慢慢变得红润了的主子,心里多少有些欣慰,主子好像是已经完全从那件事中解脱了出来,现在已经变得能吃能睡,身子也圆润了不少,气色也变得好了许多。 良纱放下帘子便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门上的那几个铃铛已经被摘了下来,因为她们常出入上下,总是会碰到,平白扰了倪清羽的美梦,更是会让她想到一些不该想的事情。 良纱想了想近些时日的食谱,主子好像变得更挑剔了,列出了一长条不能吃的东西,厨房准备吃食的时候也必须避开那些东西。 良纱自己贪吃,更是吃出了门道,各种糕点做得信手拈来,所以常常准备一些美味糕点给倪清羽尝鲜。在准备糕点的时候也是被良锦反反复复嘱咐不能有任何禁忌单上的东西,良纱被她念叨烦了,便是一口应承着,在准备的时候也便小心了许多。 良纱瞧着倪清羽今日偏爱的东西,都是酸辣之物,糕点过于甜腻,也没见她吃多少口,良纱颇有些失宠了的感觉。 良纱一边往外走着,一边寻思着要做些什么开胃的点心,重新把自己失去的欢心挣回来。 正想得入神,却是没有注意看路,一不小心便撞入了一个硬邦邦的怀抱中,脑门撞得生疼。 良纱抬头正要训斥一番,便看到了一张挂满笑意的狡黠的脸,良纱的圆脸蒙上了一层细细的红润。 张惰在她的脑门上戳了一下,“再这样走路不看路,小心摔出个好歹,原本脑袋就笨,再摔得更笨,那可怎么办?” 良纱有些委屈地摸着自己的脑门,他下手可真是不知轻重。 良纱见了张惰原本心里是甜丝丝的,但是却禁不住矫情了一番,跺脚转身,语气含嗔,“我脑袋笨不笨关你什么事?要你瞎操心!” 张惰嘻嘻哈哈地拉住她,语气中带着丝丝挑逗,“怎么不关我的事了,你的事,就关我的事。” 良纱被他拉住,又听了这话,脸上的愈加滚烫了起来,心里的甜意更是泛开了去,她低低地啐了一口,“无赖。” 张惰眉眼间都泛着笑意,只是定定地瞧着良纱,她脸上还是一副圆滚滚粉扑扑的模样,就像婴儿一般,叫人瞧着忍不住想伸手捏上一把,实在可爱。 良纱被他瞧得浑身不自在,“你不去帮穆公子做事,在这后院瞎晃悠什么。” 张惰嘻嘻两声,眼神微微闪烁,颇有些讳莫如深的模样,“今晚上我来找你,有事,你留些空闲。” 良纱听了,头立马就垂了下去,掩饰着自己脸颊上的晕红,低低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第四百五十八章 张惰求婚 张惰这一番搅闹,良纱一个下午都没能静下心来做事,原本想要为倪清羽研制一份开胃爽口的点心,最后也是有些心思飘忽,良纱便在心里把张惰骂了一遍,但是骂归马,心里还是泛着阵阵丝甜。 好不容易挨到了夜幕初降之时,张惰终于是探着头进了寰宇轩,良纱原本就一直忍不住望着门口,张惰一出现,她心里马上就雀跃了起来,但是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强忍着心头的喜悦,很是淑女地走了出去。 张惰和良纱之事在府中已经成了公开之事,张惰又是一个不讲究之人,良纱一走出来,他的大手便一下子捏住了良纱胖乎乎的手,在寰宇轩的众位丫鬟异样目光的洗礼之下,良纱被张惰拎走了。 良纱微微挣了一下,“别人会看见……” 张惰却是握得更紧了,“管别人做什么,我们喜欢就好。” 良纱脸上又是一阵绯红,口不对心地低语了一句,“谁喜欢啊。” 但是脸角勾起的笑意已经把她的小心思尽数暴露,张惰看着她的模样,禁不住哈哈笑了起来,更是把良纱笑得脸色发红。 张惰带着良纱左拐右拐,走出了内院,拐进了萃锦园,良纱满腹疑乎,不知道张惰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话说这萃锦园,良纱也没来过多少次,就算来了,也不过是随意逛过小半处,整个院子这么大,眼下她着实是被张惰绕晕了。 “张惰,你到底要把我带到哪里去啊?”良纱有些晕乎乎地发问,张惰却是做了个嘘声,“一会儿就知道了。” 良纱见到他的样子,便硬生生地把自己心头的疑惑压了下去,乖乖地跟在张惰身后,他的手一直握着她,良纱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定,良纱有些傻乎乎地想,就算是他把自己领到悬崖绝境之处,她也是会毫不怀疑地跟着上去吧。 良纱正胡思乱想之时,张惰便停了下来,“到了吗?”良纱一脸疑乎地看着周围,没有任何异常。 张惰脸上却现出丝丝紧张之色,“还没,你闭上眼睛,我牵你过去。” 良纱愣了一下,心里疑乎更重,“你究竟在搞什么名堂,这么神神秘秘的。” 张惰原本总是嘻嘻哈哈的神色消失了,而是摆着一副十分严肃认真的模样,“让你闭上你就闭上,乖。” 他最后一个“乖”,听得良纱心尖又是一阵发暖,他倒是开始跟她撒娇了起来。 良纱便什么都没说,乖乖地闭上了眼睛,她方才已经打定了主意,就算张惰把她领到悬崖峭壁,带她纵身跳下,她也是心甘情愿。 张惰的手心开始冒着汗,他领着良纱缓缓走着,时不时回头看良纱有没有偷偷睁开眼睛,但是良纱很乖,完全没有睁眼偷看,而是将自己完完全全交托给他。 走了半晌,张惰终于是停了下来,声音里带着丝丝紧张,“到了。” 良纱要睁开眼睛,张惰却是一下子挡在她的眼前,“等等。” 良纱又乖乖地把眼睛闭上了,她只扑捉到一片绚烂的光,却是完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了?不是已经到了吗?” 张惰开始有些扭捏了起来,心里更是完全没有底,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好像是鼓足了所有勇气一般,“良纱,我知道,我这个人有很多缺点,不够成熟稳重,做事有些毛躁,出身又不好,也没有什么背景……” “你到底想说什么?” 良纱一副好整以暇的神色打断了他,张惰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最后很是无奈地说:“算了,你,你睁开眼睛,自己看吧!” 良纱缓缓睁开了眼睛,然后便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 这是一条长长的花障,馥郁芬芳,花障上更是挂满了一盏盏灯笼,整条花障就变成了一条火龙。 让良纱震惊的是,那些灯笼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良纱有些不敢相信地把那些字串了起来。 心里颤了一下,顿时翻滚了起来,眼睛更是一阵发酸。 那些灯笼上写着:良纱,你愿意嫁给我吗? 良纱的圆乎乎的脸上红透了去,鼻子一阵发酸,满脸都是激动之色。 他,竟然向她求婚,而且用这么浪漫的方式! 张惰看着良纱的反应,整个人还是一副极度紧张的模样,跟他往常吊儿郎当的模样判若两人,他的脸也憋得通红。 半晌,张惰才嗫嚅地重拾方才的话题:“我知道我有很多缺点,做事粗糙毛躁,不够细心稳重,又有最低贱的出身,也给不了你什么大富大贵,但是,我还是鼓起勇气向你提出这个问题,你愿意嫁给我吗?” 良纱的眼眶阵阵发红,她正要张口说话,张惰赶忙又抢过话茬,“你,你慢慢考虑,不用这么快给我答复!” 他紧张地挠着头,“我,虽然很不怎么样,各方面条件都不好,但是,我一定会对你真心相待,一定把你捧到手心里疼,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任何委屈!真的!” 他略带紧张的说着这些情话,良纱心头泛着阵阵甜蜜,又觉得这个时候的张惰,当真是格外傻气和可爱。 良纱睁着大眼睛看着他,张惰的神色愈发紧张,他见良纱没有言语,心里更紧张,他有些抓耳挠腮,继续道:“你知道的,我一开始就喜欢你,虽然你长得胖乎乎的,没有那些纤细的身材,但是我就是喜欢,看着你的小圆脸,圆滚滚胖乎乎的身子,我就觉得很窝心,可人疼!我的目光就移不开去!” 良纱心里蹭地升起一股怨念,又满腹羞臊,他什么时候看过她圆滚滚胖乎乎的身子了!说这话,实在是叫人升起连篇浮想! 良纱眼含怨念地说:“我真的有这么胖吗?” 张惰看着良纱变得有些难看的脸色,顿时更加紧张了起来,怎么回事?画风怎么转了? 张惰赶忙连连摆手:“没,没有!一点不胖!” “可是刚刚你说我长得胖乎乎圆滚滚的。”良纱不依不饶。 张惰被她反问得更加紧张了起来,更是抓耳挠腮不知如何应答。 女人真的禁不住别人说她胖吗?早知道就不说了,可是胖没有什么不好的呀,至少,抱起来感觉很不错。 第四百五十九章 姻缘落定 张惰脸憋得通红,半晌才说:“在我眼里,你无论怎样都是最漂亮的!不管胖还是瘦,你都是最美的!” 良纱原本还心有怨念,但是听到张惰这么一句话,还想要为难的话顿时就说不出来了,脸颊上现出了丝丝红润,心头更是泛甜,简直要把自己腻死了。 张惰看着她的神色,终于松了口气,好歹是扭转了回来。 张惰异常柔情地说:“良纱,你知道的,我一直喜欢你,以前我不敢向你提亲事,也觉得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不急着这一时半会儿,但是这一次,经过了这场战事,我们身边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我,我平日里虽然嘻嘻哈哈的,但是我心里也是难受着的,我更是开始害怕,害怕我也会突然地,就失去了你。” 良纱的眼神中涌起一股惊诧,她委实没有想到,张惰会因为上次的事情想这么多。 张惰的声音中充满了感慨,“上次你没有跟我们一道前去,你没有亲历那样的场景,面对死亡的时候,我真的很怕,不是怕死,是怕你,怕你会伤心,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良纱的眼眶顿时更加热了起来,怔怔然地盯着他,对这个男人从来没有此刻这般依赖怜惜。 “后来,我活了过来,安全地回来了,但是王爷,夏津,他们却没有回来,我是幸运的,老天在怜惜我,所以,我便一直在谋划着,无论如何都要把你娶到手,我不想再这样蹉跎下去,浪费我们的时光。” 张惰还是保持着深情款款的神色,他的手禁不住抚上良纱的脸颊上,轻轻地摩挲着。 “我们刚回来的时候,王府、千禧阁,所有的事情都还是一片混乱,我们要谋划的事情,要报的仇,也都完全没有头绪,每个人都在竭力地为大事奔走着,所以我就硬生生地把我心里的想法压了下去,只是专心地教你们武功,专心地为王妃办事。”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王府的事,皇后、太后,这些人,也都在王妃的谋划之中,所有事都慢慢进入了正轨,我,我就忍不住打起了主意,你,愿意嫁给我吗……” 张惰说着的时候,脸上依然忍不住一阵阵泛红。 良纱心里涌起万千滋味,她以为张惰从来不会考虑这般多事情,但是没想到,他竟然会综合考虑整个王府,考虑王妃谋图的大事。 他,已经慢慢变得成熟了。 良纱为这个发现感到阵阵欣喜,眼角的泪禁不住滑落了下来。 张惰有些慌乱地拂去她脸颊上的泪,“你别哭啊,你若是不愿意,我,我也不会勉强你,我可以等,等到你愿意为止。你别哭啊,大不了,就,就当我没有提过……” 良纱闻言,哭得更汹涌了起来,狠狠地在他胸膛上擂了一拳,“你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吗?” 张惰愣了一下,有些怔然。 良纱有些恨铁不成钢,“哪有你这样的,噼里啪啦说了一通,把人家的情绪都挑弄了起来,我一句话都还没有来得及说,你就要把你的话收回去!” “我……”张惰愣愣然,片刻,他回过神来,有些不确信地问:“你,你的意思是,你愿意?你愿意是吗?良纱,你愿意嫁给我是吗?” 张惰有些颠颠地乐着,连连发出三声问话,良纱的脸颊红透了,最后便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张惰看到良纱的回应,脸上顿时笑开了去,然后爆发出一声爽朗的笑声,响彻整个萃锦园。 看着他这副得意忘形的嘴脸,良纱的嘴角禁不住扯了扯。 张惰哈哈笑过之后,便紧紧地把她搂在了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把良纱的骨头捏碎,他一边搂着,还一边喜滋滋地说:“太好了,你愿意嫁给我,真是太好了!” 良纱把头埋在他的怀里,脸颊上还是一阵阵发烫,心里的甜已经不能用语言来形容。 许是太高兴了,张惰变得有些话唠,“你答应了,那就好,我真怕你直接把我拒绝了,你竟然答应了,我真是太高兴了。” 良纱低低咕哝了一句,“德行。” 张惰又哈哈笑了,“我张惰马上就要变成有媳妇的人了。你放心,我以前穷惯了,知道钱的重要,所以跟了王妃之后,我可是拼足了劲头攒钱,眼下已经攒下不少了,至少可以给你一个体面的亲事。你再等等,等个几年,我定然可以为你购置一个府邸。当然不能跟王府相比,但是,至少也是不会让你没有安身之所,你相信我。” 良纱低低地说:“我不在乎那些,只要你对我好,就是了。” 张惰闻言,心里更是乐开了花,他把良纱从自己身上轻轻推开,看着良纱满是绯红的脸,一脸坏笑地说:“你说,你是不是早就希望我提这事了?” 良纱顿显窘态,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啐了一口,“你别自作多情!真是无赖!” 张惰笑眯眯地看着良纱,“是吗?” 良纱被他瞧得更窘了,“你若是再狗嘴吐不出象牙,我可要反悔了!” 张惰听了,顿时便收起了自己的神色,开始妥协告饶,“好好好,是我死皮赖脸一定要娶你,反正我张惰脸皮厚如铜墙,这样死皮赖脸的事情,当然是我来做了。” 说着又把良纱拉进了自己的怀里,紧紧抱着,抱着怀中的人儿,张惰突然冒出一句:“还是胖些好,抱着可真舒服。” 良纱顿时一阵发窘,挣着要推开他,张惰却是放肆张扬地哈哈笑着,把良纱丝丝地框住,又是好一阵安抚,良纱才是消停下来,红着脸任他抱着。 半晌,张惰开口,“待明日,我便向王妃提,让她为我们主持婚事。” 良纱有些惊讶,低低地喃道:“这,这么快?” 张惰撇撇嘴,“快吗?我还想今晚马上提呢!” 良纱嘴角又是勾了起来,但是终究没再说什么,他愿意这么急急地把她娶回去,更是说明他对自己的真心。 张惰又低低地说:“良纱,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良纱心里翻滚,面颊发烫,只低低地“嗯”了一声,只有她知道,她的这一声“嗯”已经包含了自己所有的信任。 第四百六十章 出闺礼成 九月初五,秋高气爽之时,睒于鸿凯与范怡容完婚。 睒于鸿凯虽娶了多方侍妾,但是却并未立正妃,侧室们巴着眼睛等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爬上正妃的位置,但是等来等去,却只等到了一个空降的范怡容,着实把她们气得够呛。 倪清羽的身子已经越来越重,她基本上都不大出门了,为的便是掩人耳目,况且,这一场亲事原本她就不打算参加。 骤然发福的说法已经渐渐有些牵强,良纱和思婵好几次都在暗暗奇怪,倪清羽怎么最近饭量越来越大,以前能穿的衣裳,好些也都穿不上了。 良纱不是心细之人,思婵倒是比她细心,但是她自知自己的黑历史,就算现在重新被倪清羽启用,她也是很有自知之明地自请避让, 若不是倪清羽主动叫她,她也从来不会主动往里屋里凑,而是只在外院做一些寻常打杂的活计,所以对倪清羽的身孕,自然也发现不了。 倪清羽和良锦都暗暗观察着思婵,这一次她好似真的变得不太一样了,整个人愈加沉静了许多,不该她插手的事,她便真的不管不问,只是一心埋头自己分内之事。这股恬淡娴雅之态,让倪清羽和良锦都暗暗改观。 良纱不曾对倪清羽多加留意,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她与张惰之事。 那日张惰与良纱表明心迹,私定终身之后,第二日两人便双双跪地,向倪清羽表明了要成亲之意,倪清羽没想到他们动作这么快,心里更是怜惜感慨,自然不会有任何异议。 暗中的,倪清羽开始安排良锦、夏宸和穆旭端众人为他们好好筹划一番,就算他们只是下人,那也是自己器重的,与自己一道出生入死之人,不能让他们受了委屈。 十月初一,黄道吉日,轩王府张灯结彩,吹吹打打,异常热闹。 倪清羽不是苛待下人之人,张惰眼下还没有自己的府邸,她便把府中的一处小宅院划给了他们,虽然只是小宅院,但是也有十几处厢房,一应俱全,当做他们的婚房,而寰宇轩,便是良纱的娘家。 良纱和张惰是在头天晚上才知道倪清羽竟然为他们安排了这么一出热闹的亲事,两人都惊讶感动得差点跪地叩头。 眼下,良纱便坐在寰宇轩,自己的房内,良锦、夏宸和思婵三人,外加几个嬷嬷,七手八脚地为良纱更衣,上妆,良纱满心满眼都是浓浓的喜意,好几次眼泪都要流下来,但是为了不弄花自己的状,硬生生地忍了下去。 房内一片热闹,人人脸上都挂满了喜庆神色,良锦原本也是跟着她们一同笑闹着,但笑着笑着,便渐渐有些笑不出来了,脸上慢慢蒙上了一层深浓的失落。 她趁着没人注意,悄悄地退了出去,刚走到外面,凉爽的秋风袭来,满心满眼都是凉意,本是最让人舒爽的天气,又逢如此喜事,良锦的眼角却是忍不住一阵阵湿润,鼻子一阵阵发酸。 那个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已经不在了,那个曾经扬言要娶她的人,已经不在了。 他走得干脆,什么都没有留给她,徒有满腔的回忆,那些叫人怀念,叫人欣喜,又叫人忧伤的回忆。 院外传来了吹吹打打的声音,是新郎官来结亲了,良锦赶紧收起几乎要滑落的眼泪,闪身躲到了一旁,不让人瞧见她。 张惰穿着大红喜服,脸上盈着慢慢的喜意,丝毫不加掩饰。 思婵和夏宸搀扶着良纱缓缓走了出来,新郎官被她们为难了少许时候,夏宸最是胡闹,硬是抛出几个文绉绉的题目,直把张惰急得抓耳挠腮答不上来,最后还是穆旭端巧言为他解围,又招来夏宸一记嗔怪的眼神。 新娘好歹是被接走了,寰宇轩恢复了平静,一行人簇拥着往前院拜堂之处而去,良锦良久才从林子后面走了出来,看着那一群簇拥喧闹的人,心里愈加寂寥难忍。 张惰和良纱都是无父无母之人,倪清羽作为当家主母,便全当他们的高堂,早早地便已经到了前院,等着新人行礼。 当初她与睒于鸿轩亦是在那前院完礼,她亦是从寰宇轩被送出去,如今不过只过了一年,却已经是物是人非,不知她瞧着这番场景,心里又是怎样滋味。 良锦心里难受,便没有往前院凑,她出了院子,拐到了萃锦园,这里还算安静,她总算是能偷得一时片刻的安闲时光。 良锦眉目含愁,百无聊赖地在花园中走着,看着满眼萧瑟秋色,心里愈加苦闷了起来。 突然,良锦感觉身后有些许异常动静,她回身沉喝:“是谁?” 跟在她身后的人被她发现,便有些认命地走了出来,脸上挂着一丝不自然的神色看着她。 是顾天宁。 “怎么是你?”良锦放缓了自己的神色,方才自己实在是有些紧张,喝声的语气更是颇为不善。 顾天宁挠了挠头看着她,眼神有些闪烁地说:“我,我随便逛逛,没想到遇见了你。” 良锦嘴角勾了勾,算是给他一个和善的回应,却是没有说话。 方才,她是瞧见顾天宁是跟着张惰一起迎接新娘的,眼下却是拐到了萃锦园来了。 “你不喜欢前院的热闹吗?”顾天宁见良锦不说话,便有些局促地开口。 良锦摇了摇头,算是回应。 顾天宁就算是再迟钝,也瞧出了良锦情绪不高,而且,她眉目间含着的,均是满满的愁绪,顾天宁更是知道她之所以会有这样愁绪的原因,他心里不觉一阵发闷。 两个人杵在原地,一时没人说话,气氛显得略为尴尬。 鞭炮声响了起来,终于是让两人之间尴尬的静谧得到了解脱。 “礼成了。”顾天宁开口,脸上挂笑,良锦“嗯”了一声,轻声回应,“是啊,礼成了。” 新郎新娘行礼之后,便要放这样的鞭炮,然后,便到了宴请宾客,吃酒席的环节。 他们两人都是下人,在陈国也没有什么家人朋友,所以今日的酒席,所有的宾客便都是轩王府上下的人,这也算是一次变相的府中宴会。 王府的其他下人都满脸艳羡,毕竟,主子愿意花这么大手笔为下人筹办亲事,那是多大的福分啊! 第四百六十一章 表明心迹 良锦和顾天宁就这般站着,直到那一声声鞭炮声停了下去,周围又恢复了安静,他们还是没有说话,空气中又涌起了一股淡淡的尴尬。 良锦犹豫了一下,正想要寻一个借口走开,顾天宁便好似直到她的心思一般,抢先开了口,“你,你不开心吗?” 良锦愣了一下,随即又扯出一抹笑,“今天是他们大喜的日子,我当然是开心的。” 她的神色却是摆明了口不对心,顾天宁憋了半晌,终究是问出了口,“你脸上摆明了不开心的神色,你,还在想着夏津吗?” 良锦又怔住了,心里就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撞了一下,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提起了,虽然她每天都要在心里默默地想起这个名字无数遍,但是,却没人在她面前真正提起。 现在顾天宁戳破了她的心思,她才是恍悟,自己心里还是一阵阵生疼着,原来,自己还是这般在意。 良锦微微垂头,咬了咬唇,淡淡地说:“都过去了。” 她的眉眼的愁绪表露出来的心绪,却不想她的语气这般轻淡。 良锦不想再谈这件事,她扯了扯嘴角,“我,到那边逛逛。” 她不愿多谈,拒人千里之外的意思已经很是明确,顾天宁见到她的神色,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浓烈的怆然,双拳禁不住紧紧地握着。 “良锦……”顾天宁还是忍不住在她身后叫了一声,良锦的脚步滞了下来,有些不明所以地回身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一丝迷惑,还有一丝礼貌。 “怎么了?还,有事吗?” 顾天宁看着良锦带着丝丝疏离的神情,心里一阵失落,他脸上有些不自然的神色,更是堵得慌。 以前他根本理解不了什么是爱情,理解不了为了自己爱的人做出的那些莫名其妙的举动,但是从他遇到良锦开始,他好像便已经开始慢慢理解这种感觉。 这几个月以来,良锦的目光都没有停留在他的身上,她整个人蒙着一股淡淡的哀愁,又带着让人不能靠近的疏离,把顾天宁所有的明示暗示都挡在门外。 顾天宁不想惊扰了她,所以,他便一直在身后默默地看着她,默默地守着她。 他相信,总有一日,他一定能让良锦看到自己。 今天,方才,张惰去结亲的时候,他看到了躲在暗处默默黯然垂泪的良锦,他的心一下子就揪住了,她,终究是在意,终究还是忘不掉,终究是心心念念着。 所以他就跟了过来,他想要尽己所能把她捂热,但是,却又不敢,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现在,他叫住了她,她的神态眼神中却只是有一股淡淡的疏离,顾天宁心头的话又是半天说不出口。 良锦看着他,好似不太明白顾天宁为何会有这样奇怪的神情变化,好像有话对她说,但是又说不出口。 “你……有什么事情要说吗?”良锦有些迟疑地问。 顾天宁咬了咬唇,重新抬眼看着良锦的脸,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我,我的确有话对你说。” 良锦睁大了眼睛看他,“嗯,你说吧,我听着。” 顾天宁酝酿了半晌,喉头好像一下子打结了一样,半晌又说不出话来,良锦越发觉得莫名其妙,他今天怎么了?平日里也没有见他这般扭捏。 良锦想到了方才他提到夏津,难道,他是要安慰自己? 良锦心头有些暖,她开口道:“你是要安慰我吗?我没事的,事情都过去了这么久了,我已经没事了。” 顾天宁有些呆呆地说:“真的吗?你,真的已经把他忘了吗?” 良锦心头一阵苦笑,出于不想让旁人担心的心理,良锦口不对心地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顾天宁听到她的这个回应,心头顿时升起一股强烈的喜意,整个人都一下子恢复了精神活力,“那,你是不是也会开始新的生活了?你以后都不会再回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对不对?” 良锦心里开心不起来,但是见到顾天宁这副神色,她也不忍拂意,淡淡地说:“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顾天宁更是激动极了,心头的话便没有再那般扭捏,他开口道:“良锦,其实我,我一直都有话对你说,但是我却不敢对你说,因为我怕你还一直沉浸在过去中无法自拔,所以我就一直都没有敢做任何表露,但是现在你也说了,人要往前看,所以,我……” 良锦有些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顾天宁,他的这些话,让良锦心头有了些许隐隐的猜测和预感,她心下一紧,有些害怕顾天宁说出什么来。 顾天宁有些激动,又有些语塞,说了一半,噎住了,良锦赶忙道:“天宁我还有事,你有什么话,改天再说吧!” 说完她便有些慌张地转身就想要逃开,顾天宁一惊,赶忙快步上前拦在她跟前,“你,你就给我一些时间,今天的话我无论如何都要对你说。” 看着他的这副神色,良锦心头更慌了起来,眼神有着一丝丝闪烁。 良锦心里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又开始慢慢梳理着最近她们之间的关系,好像自己并没有给他什么特殊的暗示吧! 顾天宁格外认真地看着良锦,好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良锦,我,我喜欢你!” 顾天宁直奔主题,一下子就把自己的心思说了出来,良锦的脸色顿时变了,变得有些惊慌,又带着丝丝苍白,整个人就像被什么轰了一下一般,炸开了。 怎么,怎么偏偏让她猜中了呢? 良锦脸上现出一阵阵不正常的红润,手脚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放,不自然地扭着自己的衣角,嗫嚅地说:“天宁,我……” 顾天宁赶忙开口阻止她继续说:“你先听我说完!” 良锦的话便被顾天宁一下子塞了回去,她静静地看着顾天宁,有些无奈,又有些复杂。 顾天宁的脸上也已经现出了丝丝不正常的神色,他的语气有些不自然,但是却格外真挚,“我其实,早就注意到你了,早在我们一路去前线的时候,我的目光便总是禁不住在你的身上打转。但是你不要误会,我当时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第四百六十二章 等你爱我 顾天宁有些慌张地解释,生怕她误会。 良锦心里阵阵惊讶,自己竟然会有这样的魅力吗?而且,自己一直都没有发现,也许,当时自己所有的心思都在夏津身上吧,所以从来没有注意过他。 “我知道你和夏津的事,我也知道自己比不上他,所以我就只是打算把自己的这份心思默默地埋藏在心底,永远都不打算说出来。” 顾天宁的语气变得有些低沉,“但是后来,他出了事……” 气氛变得有些低沉,良锦的眼眸也垂了下来。 顾天宁又生怕良锦误会,他有些着急地说:“我,我对夏津的事情也很难过,我并不是想要乘人之危的人!” “我知道。”良锦轻轻地说。 她与顾天宁的一番接触下来,也早就已经知道了他的秉性,他生性善良憨厚,根本就不像是有坏心的人。 顾天宁听到良锦的话,心里终于放了下来,脸上也现出一阵阵憨憨的笑意,因为良锦对他的信任。 “他出事了,我也很难过,我看到你难过,我心里更难过,那时候开始,我就更发誓要好好地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我知道自己比不上夏津,不能给你他能给你的那些快乐,但是我还是生着这样的痴心妄想,我还是想要保护你,想要把你捧在手心,让你一生都不再有任何愁苦!” “这几个月以来,我知道你不开心,我恨不得想尽各种办法逗你开心。你在哪里,我的目光就在哪里,恨不得巴到你的身上去。每每看到你暗自黯然伤神,我心里就跟着一阵阵扯疼。我知道自己肯定是疯了,为你着魔了。我,我知道很唐突很冒昧,但是,这就是我的真心话,良锦,我,我想娶你!” 良锦整个人呆呆愣愣地看着他,嘴巴张得很大,整颗心更是砰砰地剧烈跳个不停,因为他最后的一句话,良锦的心绪更是难以平复。 顾天宁终于书说出了自己埋藏在心底的话,整张脸都变得红扑扑的,带着丝丝窘迫,更满盈紧张。 良锦没想到顾天宁会说出这样热烈的话,手脚都一阵阵发僵硬。 两人互相这般对视着,半晌都没人说话。 顾天宁见到良锦震惊的神色,心里更加紧张,原来她一直都瞧不出来自己的心思,今天自己这样一番表白,定然是把她吓到了吧。 顾天宁心里很忐忑,他担心自己会听到不想听到的答案,他赶忙又道:“我知道今天说的话有些唐突,你只怕是被吓到了,你不急着回答我,你回去慢慢想,等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再给我答案!” 顾天宁说完,便有些慌张地转身要走。 “天宁。”良锦在身后叫住了他,顾天宁的脚步便凝滞了下来,满脸紧张地回头看着良锦。 良锦看着他脸上的紧张,心里扯过一丝不忍和心疼,但是她却是知道自己的心,知道自己不能给他任何希望,误导于他,到头来,白白耽误了他这样一个大好青年。 “天宁,我……我没有这么好,不值得你这样。”良锦微微垂头,不敢去看顾天宁殷切的眼神。 顾天宁听了良锦的话,心里顿时就像跌入了深渊一般,久久缓不过神来。 良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很好,很善良,热心,对人很好,是一个很好,很暖心的人,你这样的人,应该值得一个更好的姑娘,一个全心全意对你的好姑娘,不应该为我这样的人停留目光。” 顾天宁的手紧紧地握着,良锦的话已经意味明显,他很是黯然,“什么你这样的人,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喜欢上了你,但是我只知道,你就是我心里所系。” 良锦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低垂着头,半晌才说:“感情的事不能勉强的。” 顾天宁心里更是酸涩,“你还是没有从过去走出来吗?你还是想着他?” 良锦紧紧咬唇,“爱上了,深入骨髓了,便不是这么容易忘掉的。” 顾天宁心头一涩,“那我就慢慢等,总有一天你会走出来,你总是要嫁人的,不可能抱着回忆过一辈子,既然是如此,那,我便还是有机会。” 良锦心头更是涩然,“你这又是何苦,我不值得你这样等。” 顾天宁咧出一抹阳光的笑,“我说你值得,你便值得。” “我怕我会辜负你。”良锦满心负担,她是一只鸵鸟,只想把头埋进土里,不去管不去想她不想面对的事情,如果可以,她就像永远这样抱着她和夏津的回忆过一生,不用再去经营新的感情,也就不用面对任何离别苦难。 顾天宁看着她的神色,心头禁不住揪住了,但是他脸上的笑意还是未减,“是我一厢情愿的,就算被辜负了,那也是我自找的。” “天宁……”良锦呆呆愣愣的,看着这个绽放笑颜的男人,心头涌起各种滋味。 顾天宁挠了挠头,换上了一副格外轻松的神色,“今天是不是被我吓到了?是我太心急了。今后我不会打扰你,你也不用有任何负担,在你真正接受我之前,我还是你的朋友,是那个你遇到困难会努力帮你的朋友,是你难过的时候可以倾诉心事的朋友。你,不要因为这件事就躲着我,回避我,好吗?” “如果你不愿意,我便可以一直做你的朋友,只要你每天开开心心的,我便心满意足了。但是如果你有一天回心转意了,只要一回头,我便一定会在你身后。” 良锦听到顾天宁这样的话,心头一阵阵发涩,又觉得阵阵发暖,她究竟何德何能? 顾天宁,他的确是一个小太阳,这么久以来,一直不远不近地在她身边,默默地温暖着她,给她关怀和帮助。 以前,她都从来没有留意过,所以只是把他的这份关怀当做理所当然。 顾天宁一脸热忱地看着她,她眼角愈加湿润了,说不上话来,最后眼角的泪不受控制地滑落,重重地点头。 顾天宁伸手轻轻为她拭去,脸上也绽放出了一个暖暖的笑,虽然,心尖还是禁不住一阵刺痛,但是,他不曾表露。 在她面前,他永远都只能是开心快乐的模样。 第四百六十三章 夜半幽会 夜幕降临,喧闹中的王府慢慢安静了下来,因为只是小规模的亲事,就算是晚上闹洞房,也并没有那般过分,这也是张惰感到庆幸 的地方。 他脸上笑开了花,步态有些不稳地走进了洞房,房中良纱已经紧张得后背湿了一片,今天,是她有生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房门轻阖,张惰挑开了良纱的盖头,便瞧见她那张红扑扑胖乎乎的脸,笑得愈加邪性,“真好,我张乞儿终于娶到媳妇了,还是这么一个美娇娘。” 良纱的脸红到了耳根子去,她伺候人惯了,更是知道为人妇该有的规矩,见张惰已经有些步履不稳,便赶忙起身扶着,为他更衣。 她刚为他解开外杉,张惰的身子便不安分地压在她的身上,滚烫的嘴也凑了上去,没头没脑地亲着。 良纱脸颊滚烫,到底是没有推开,两人便是一股溜滚上了床,然后便是一夜娇喘不已,云雨不休。 夜已深,院子慢慢安静了下来,寰宇轩外的一处小树林中,却又两人未曾入眠,而是紧紧地拥吻着。 四瓣交缠,口齿间发出丝丝呜呜的娇喘之声,久久未曾分开。 良久,两人总算是分开了,互相对望着,眼神中都跳跃着满满的情欲,这种看得到吃不到的感觉,几乎是难以把持了。 男人又有些无奈地把怀中的人多搂紧了几分,在自己身上揉搓着,恨不得把人揉进自己的身子里。 软软绵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丝丝娇糯,“你什么时候,也给我一个气派的亲事?” 穆旭端声音带着丝丝沙哑,又有些挑弄,“你等不及了吗?” 夏宸的脸上顿时烫红,耳根子也是一阵阵发红,在他的胸膛轻擂了一下,啐了一声,“谁等不及啊!” 穆旭端嘴角勾着笑,忍不住在她的耳垂上轻咬 一口,夏宸的身子顿时一阵战栗,全身都打了个斗,随即轻推开他,满脸娇涩地转身就跑。 他可真是越来越坏了!竟然这样挑弄她! 穆旭端赶忙拉住了她,以为她生气了,有些慌神,连连认错,“我错了,不弄你了便是。” 夏宸羞得死死地垂着头,咬着唇。自己的唇上,还残留着他的气息。 她小心地用手摸了摸,应该没有肿吧,有一次便是被他吮得发肿,自己没有留意,最后被思婵瞧见了,好生打趣了一番,想想,实在是叫人娇羞。 穆旭端脸上含着笑又把夏宸拉到了自己怀里,轻轻地抱着她,半晌都没有再说话。 秋风凉凉地吹在他们身上,让他们的心绪也变得轻松了不少,两人的心里都是甜丝丝的。 “等我们报了仇。” 穆旭端的声音突然又响了起来,很轻地划破了他们之间的静谧。 “报了你哥哥的仇,报了王爷的仇,还有我穆家的仇。到时候,我便风风光光地把你娶回家。” 夏宸心头微微沉了一下,提起这一桩桩仇怨,她心头何尝不是阵阵伤怀。 她埋在他的怀里,把弄着他的屡屡长发,心里又有些不安定,“我怕。” 她的声音也很低,但是却足以让穆旭端听到。 夏宸的声音中带着丝丝不安,还淡淡的恐惧,穆旭端察觉到了她这样的不安,心头也是紧了一下,他轻轻抚着她的头发,“有我在,不用怕。” 夏宸心头还是禁不住一阵不安,“当初,我哥哥也是说,等战事结束之后就娶良锦,可是最后,他却是没能回来,我怕……我们要面对的敌人太强大,我心里很不安,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 穆旭端的心里也沉了一下,他微微叹气,“就算我们面对的敌人再强大,我们也要迎难而上。我们不能因为他们强大就放弃报仇,你知道的,血海深仇何其深。” 夏宸重重地点着头,“我知道,我都知道。他们杀了我哥哥,我无论如何,都要为他报仇!但是,你要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有事,一定不能有事,知道吗?” 夏宸有些委屈,声音中又带着丝丝哭腔,“我只有你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人了。” 穆旭端语气满是怜惜,“我不会让你失去我,我也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嗯。”夏宸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中带着满满的眷恋和信任。 穆旭端抱着怀中的软玉佳人,实在是有些苦恼,身子有些不受控制地燥热了起来,他想狠心推开,但终究是舍不得,最后,他便顺从心意地俯身,再次扑捉到了她的柔唇。 “呜——”夏宸始料未及,禁不住发出阵阵声响,但最后,很快就沉沦了进去,伸手紧紧地攀上了他的脖子。 穆旭端的身子更加燥热了起来,他心里暗暗叫苦,他是在玩火自焚,没错,就是在玩火自焚!再多几次,他当真是不敢保证自己会真的这么正人君子。 吻得火热的时候,穆旭端突然察觉到了身后传来的一阵异动,他打了个激灵,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这个吻。 夏宸还有些迷迷糊糊,她显然已经完全沉了进去,只想一直与他吻到地老天荒。 穆旭端神色有异,做了个“嘘”声的姿势,夏宸这才是回过神来,亦是打了个激灵,听到了有高人潜入的异常。 两人赶忙收拾着自己的思绪,蹑手蹑脚地走出去,他们的眼前突然便晃过了一道黑影,是从寰宇轩出来的。 穆旭端心里一惊,赶忙道:“你快回去看看王妃!” 夏宸也惊了一下,穆旭端撂下这一句话便已经向那黑衣人追去,夏宸着急地喊:“你小心些!” 穆旭端没有回应,已经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夏宸忍着心头的担忧,快步往院中赶,赶到院中,并没有什么大的动静,再急急忙忙地进到主屋,倪清羽却已经醒了,良锦正在一旁伺候着,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夏宸心头咯噔,方才那个黑衣人,果真是冲着倪清羽来的。 夏宸连声问道:“王妃,您怎么了?没事吧?方才我,我们在外面看到了黑衣人,他有没有对您怎么样?” 倪清羽抚着胸口,摇了摇头,“我没事。” 第四百六十四章 逃遁避难 倪清羽虽然这么说,但是脸上的神情却已经暴露了自己的思绪,明明就很是不安定。 良锦握着倪清羽的手,“要不要把于大夫叫来?” 倪清羽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大碍,不过是稍稍紧了一下,我缓一缓便无碍了。” 良锦见她这般坚持,便没有再多言,夏宸心里还是担心,“王妃真的没事吗?那黑衣人没有对您怎么样吗?” 倪清羽还是摇头,“他没有对我怎么样,只是,在我的床边静静地看着我,我觉得有人一直盯着我,所以,就醒了。” 倪清羽说着的到时候,心头升起一股怵意和森然。 她一睁开眼,便看到一双灼然的眼睛盯着她看,一转不转的,她马上便惊出了一身冷汗。 良锦和夏宸都是怔了一下,这个黑衣人怎么回事?大半夜地潜入这里,又不杀人放火,反而演这么一出深情对望的戏码,实在是叫人捉摸不透。 “王妃猜得到那人是谁吗?”夏宸又问。 倪清羽的眼神又些古怪,“那眼神,我觉得有点像此前的黑衣人。只是,我不敢确定。” 她们两人又惊了一下,那个黑衣人!怎么又是他!真是阴魂不散,他们潜伏在暗处,紧盯着她们的一举一动,但是她们要反过来追踪,却是一无所获。 良锦听到黑衣人,心头的恨意便涌了上来,她忘不了夏津是怎么死的,倪清羽和夏宸又何尝不是这般心绪? “他们究竟要做什么?”夏宸心头烦躁,更是觉得异常恼火,这种被人算计了但是连对方的影子都揪不住的感觉,实在是太叫人抓狂。 倪清羽亦是摇着头,“我也不知道,他根本就不想杀我,那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难道,他真的就留着我,找他报仇吗?” 夏宸讥讽,“他若是真的想要我们找他报仇,那至少应该大大方方地现身吧,如今这样,我们连对方的影子都没有瞧见,怎么报仇?” 良锦和倪清羽的眉头一阵阵紧锁着,倪清羽心头的不安愈加严重,她抚着自己已经显怀的肚子,沉吟片刻,“这里,只怕是待不下去了。” 夏宸和良锦怔了一下,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倪清羽的目光异常坚定,“为了我的孩儿,我不能冒任何的险,我待在这里,目标太明确。那些黑衣人个个武功高强,他们来无影去无踪,像今夜这样偷偷潜入,我们无人发现,他若是想要害了我孩儿的性命,只怕是易如反掌。再有便是太后和范怡容,她们不会这么轻易罢休。”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眼下这样算起来,倪清羽便已经有了这么多暗中的敌手,只要是其中的一个人要对她下手,她便是难以躲开。 以前她可以正面迎敌,但是现在,她不想再这样冒险,为了她的孩子,她也冒不起这样的险! “王妃您的打算是,离开这里?”良锦反问。 倪清羽点了点头,“没错,我必须要离开这里,到一个谁都想不到,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可是,有哪里是谁都想不到,谁都找不到的呢?”夏宸心生疑惑。 倪清羽垂头不语,细细想了半晌,终于是有了些许头绪,“有一个地方,或许可以,只是,条件只怕艰苦,我不知道去那里,究竟是对是错。” “究竟是哪里?”她们都很是困惑,百思不得其解。 倪清羽神色定定地看着她们,“我师父那里,碎骨刹。” 她们两人都惊住了,愣得半晌说不上话来。 碎骨刹毕竟是江湖流派之地,各种条件自然是比不得王府中的好,而且,倪清羽虽然是碎骨刹之人,但是毕竟是常可为半路收的徒弟,跟那些师兄师姐们可都没见过面,也说不准那些江湖人士的脾气,要是他们看不惯他们的做派,一个不乐意,就给你一拳一掌,这可怎么使得? 良锦很是犹豫,“王妃,您真的打算去那里吗?那里的人,我们都不认识不了解,万一有个什么冲突,保不准您自己还要受到冲撞。” “是啊,再说那里的各方面条件定然是比不上王府的好,您这一趟是去养胎的,可别最后把胎儿养出个好歹来。”夏宸快言快语地说。 良锦不觉瞪了夏宸一眼,净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夏宸吐吐舌头,她的话虽然直白了些,但是也都是大实话呀。 倪清羽听了她们的话,也都沉吟了片刻,“我知道其中利害关系,但是,除了那里,我又还能去哪里?反正这个京城,我是不能待下去的了,我不能把我的孩子陷入危险之中。” 她们都沉默了,似在极力搜寻着可能的去处,但是想了半晌,最后却是一无所获,两人都很是颓丧。 倪清羽却已经在心底打下了主意,“就这么办吧,我只要带着师父的手令前去,他们定然是不会对我多加为难的,再说,眼下我们的敌人是一致的,都是那些黑衣人,江湖中人都是性情中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他们便定不会对我们有什么刁难。” 她们听了,心里多少是有些放了下来,良锦却还是不放心,“可是碎骨刹离此地定然是不近,您现在不宜舟车劳顿,这一路前去只怕就难办。” 倪清羽却很是坚定,“这一路前去我自然是会格外小心,就算再难,总比在这里日日担惊受怕的好。” 她们见此,便知道倪清羽已经打定了主意,她们再怎么劝慰,也是没有法子。 良锦转而道:“咱们要偷偷地去,不能让黑衣人和太后的人知晓,不然到时候一切便都白费了。可是,此行定然是要带一定的人手,这阵仗定然小不了,我们要怎么掩人耳目?” 谁都保不准那些黑衣人会不会暗中监视着她们。 倪清羽眉头紧锁着:“我们不能一齐出发,带的东西也只能以其他名义运出城去,到了城外再会合,总之,一定要寻一个好的幌子,不能露任何破绽。” “可王妃一旦走了就是好几个月,皇上那里,我们怎么交代?”夏宸问到了关键所在,总不能说她死了吧 第四百六十五章 筛选心腹 听了夏宸的话,倪清羽微微沉思了片刻,“你们就说我去祭奠王爷了。” 夏宸和良锦都微微愣了一下,心头又是涌起了那抹不开心的记忆,倪清羽倒是放开了,扯出一抹笑,“若是宫中的人真的问起,你们便这般说,若是问我为何这般长时间都未曾归府,你们便说,我回了秦国,探亲。” “皇上定然是没有这个空闲时间来探听我的行踪下落,只怕真正会问起的,便是太后了。就算她真的不死心,派人到秦国去寻我,也是一场扑空。”倪清羽嗤笑一声。 她们正说着,门外便传来了动静,是一阵敲门声,夏宸想来是穆旭端,便前去开门,果真是穆旭端。 良锦和倪清羽倒是惊了一下,这个时辰,穆旭端怎么会来? 穆旭端为了避嫌,便只是远远地站在门口处,夏宸见他身上没有半点受伤,终于是放下心来,随即问道:“怎么样?那个人,追到了吗?” 她们听到夏宸的问话,这才是回过神来,原来穆旭端是去追方才的黑衣人了。 而他们又怎么会发现那个黑衣人?良锦和倪清羽脑筋一转,便了然于心,两人嘴角勾挂笑,只怕他们二人是偷偷躲在哪里幽会呢。 穆旭端摇头,“那人武功太高,我根本追不上。” “王妃怀疑那人,就是此前对我们追杀的那一批黑衣人。”夏宸看着他道,穆旭端的神色顿时变了,看向倪清羽。 倪清羽神色忧虑地点头:“没错,我看到了那人的眼神,我觉得就是他。” “那王妃可受了什么伤害?”穆旭端语气着急,倪清羽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未曾,他没有伤害我。” 倪清羽的神情定然地看着穆旭端,“但是这里,我只怕是不能继续待下去了。” 穆旭端的反应和方才夏宸和良锦一般,都是愣了一下。 倪清羽不紧不慢地把方才自己的计划说出,穆旭端顿时陷入了一阵沉思中,似乎是在掂量着倪清羽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沉思片刻,他重又开口,“为今,想来只有这个去处是最安全的所在了。” 倪清羽见穆旭端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心里不觉有些欣慰。 倪清羽又开口道:“太后的把戏我不怕,但是那些黑衣人,我总是觉得瘆得慌。我总有感觉,那黑衣人,已经看出了我怀着身孕,我必须赶紧走,不然到时候,只怕是难以脱身。” “多快?”穆旭端发问。 倪清羽神色定然,“明天一早,马上动身!” 夏宸和良锦都愣了一下,“这么快?” “黑衣人不比旁人,我,不敢跟他赌,只怕依照他那缜密的心性,也是会料到我明天一早就要避开,会马上派了人在暗中守着。”倪清羽说出自己心里的担忧。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对黑衣人有这样的恐惧,她为数不多的与黑衣人照面,却已经让倪清羽在心底里觉得他不好对付,只怕在前一世,黑衣人就已经在暗中伺机而动,只是当时自己根本没有来得及把他们揪出来,轮到这一世,她才发现了他们的存在。 穆旭端也没有再多争辩,只是挑捡着关键的问题问道:“王妃打算带哪些人一道前去?” 穆旭端问到了关键所在,倪清羽的目光在夏宸和良锦身上转了一圈,“良锦,你跟我一道去,照顾我的日常起居。小宸,你便留在京中吧。” 她的目光瞟了一眼穆旭端,似笑非笑地说:“有你在,穆旭做事也安心些。” 按说夏宸应该表现出一丝忠仆该有的秉性,至少也得推辞一番,表一表忠心,但是一句话就被倪清羽点破,她的脸上现出了一丝不自然,穆旭端神色却并没有任何异常,把夏宸留下,也正是他的私心所在。 再说,到了那里,跟着去的照顾起居之人必定要是极为细心之人,而夏宸……毛毛躁躁,只怕三天两头要惹出事来,他还真是不放心。 “良锦一人只怕是伺候不过来。”穆旭端开口,已经是默认了倪清羽的安排,表明了自己不愿意让夏宸一道跟去的意见,夏宸见此,心头不觉涌起一股甜意。 当然,她根本不知道穆旭端不愿让她去除了舍不得她,有一大部分原因还是因为担心她行事过于毛躁。 倪清羽沉吟,“良纱和张惰刚成亲,张惰要留下来帮你,我若是把良纱带走了,未免太不近人情。” 的确,今夜他们刚刚成亲,这对小夫妻只怕是被窝还没睡暖,这一去,至少也是要等孩子出世,那也得好几个月,让他们新婚夫妇骤然分别几个月,实在是狠心。 “良纱不行,那,王妃是想带思婵?”良锦试探性地开口。 倪清羽点了点头,“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观察她,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叫我怀疑之处,我也细想了一番,她也着实没有必要再陷害于我。她行事亦是稳重,比良纱更麻利,把她带上,其实是最好不过的。” 良锦亦是点头,“奴婢亦是这般认为。” “贴身照顾我起居的便带你们二人,其他的,都不是心腹之人,我万万是不敢带的。” “那保护之人呢?一路前去,护送之人,到了那里之后时时保护的人,都是少不得的。”穆旭端又开口,他自然是离不得这里,那便只能从他们的心腹之人中调派人手。 “要武功高强,行事周全之人。还不能把你要用的人抽调走,毕竟,我们的主要战场,还是在京城。” 倪清羽一走,所有的事情便都落在了穆旭端的肩上,他要做各种周全谋划,个个岗位上的人都要听他号令,遇到了任何难事,也都要他拿主意。 羊七和夏津两大主力死了,倪清羽定然是不能再把其他主力军抽调走,不然到时候穆旭端行事便定会十分难办。 倪清羽沉吟片刻,“天宁倒是不错,他年纪虽轻,但是功夫极好,定然是能够好好保护我们。” 穆旭端闻言,亦觉得在理,“天宁是千禧阁之人,到时候再派一些千禧阁的弟兄们一道前去,有他在,发号施令也较有说服力。” 第四百六十六章 金蝉脱壳 良锦听了他们的话,心头却是蓦然咯噔了一下,但是细想下来,只怕也只有他最合适,她便垂头不语。 “再有便是我师兄余焕然,由他带路。师父的话,只怕他是不会回去。” 常可为十分热衷于打探黑衣人的下落,越是完全没有头绪,他便越是一头扎进去,完全不放松,眼下若是要他与倪清羽一道回碎骨刹,只怕他定是不愿意的。 良锦、思婵两人照顾倪清羽的日常起居,顾天宁、余焕然,再安排些千禧阁的弟兄,如此,便组成了一支护卫队。 “那那些黑衣人,若是真的像王妃所料想的那般,第二天一大早便会在暗处监视着,那我们又怎么混出去?”良锦心生担忧。 倪清羽微微沉吟片刻,脑中生出了一记,她压低声音,“明日一早,我们就这样……”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认可,“嗯,就这么做。” 倪清羽深思又有些疑虑,微微犹豫之后方道:“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的下落,不能对其他人提起,就算是良纱张惰高舵主他们,也不能说。” 倪清羽的神色异常认真,“少一个人知道,便少一分危险,我不能冒任何险。” 他们都知道事情的紧要性,便认真地点头。 倪清羽又看着穆旭端,好生嘱咐:“旭端,我走了之后,所有事情就走交到了你的肩上。我知道这样你会很辛苦,但是现在我的情形如此,为了我的孩儿,我只能这么做,我只能瞒着我怀着身孕一事,不然到时候,我的孩子都不知道能不能生得出来,就算生了出来,只怕会更加危险……” “王妃无需多言,旭端都明白!王妃既然对我这般信赖,愿意把此事尽数交托我手,这是我的荣幸所致,况且,穆家之事,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我做这些,是应该的。” 倪清羽看着穆旭端的神色,她便已经知道,一切都无需多言。 他们商议好之后,每个人便开始分头行动。 穆旭端赶紧去唤余焕然和常可为,至少得让他们知道,倪清羽要去他们的老窝避难,再有便是挑选得力可靠的弟兄。 夏宸、良锦便开始收拾打包各种东西,四季衣裳,药材药箱,钱银盘缠,还有很多倪清羽平日里要用的东西,零零总总,琐碎碎碎,要收拾起来,也是要废一番功夫。 原本沉寂下来的王府,暗暗地,便有了些许骚动。 而那黑衣人轻易甩开了穆旭端之后,便拐进了城东的一处偏僻居所,这里,便是他们的据点,那一次他把倪清羽救出来,事出紧急,便是首先把她安置在这里。 待她伤情稳定了之后才是转移到了郊外的那一处宅子。 黑衣人揭开了自己的面巾,露出了那张温润俊美的脸,只是此时,这张脸上挂着满满的寒意。 睒于鸿凯的脸上现出了阵阵沉沉的思虑,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倪清羽竟然会怀上了身孕! 以前他真是太大意了,竟然半点没有察觉,她,更是聪明绝顶,把这件事瞒得滴水不漏! 细想下来,早在上次她入宫之时,她突然的不适,便是因为身孕所致,她们生怕他会察觉,所以才会现出那样紧张的神色,最后却是用月事的名义把这件事糊弄了过去。 睒于鸿凯心里五味杂陈,她的身孕,迟早是瞒不住的,到时候只怕他想保住她,都十分难办。 而他,也只想保住她罢了,至于她肚子里的孩子,他绝对不会有半分怜惜,他就算再糊涂,也不会把这么大的隐患留在世上。 为今他要怎么做? 睒于鸿凯在屋子中来回踱步,依照倪清羽的秉性,只怕是拼了性命也是要把她的孩子保住,那她,又怎么保?待在王府中,其实是一个很不明智的做法,太后和范怡容只要上门拜访,或是一道懿旨请她入宫,她的身孕就再也瞒不住。 那么聪明如她,究竟会怎么做? 答案只有一个,逃出去,躲起来。 倪清羽如此谨慎之人,方才自己惊动了她,照他的推断,她定然是会,马上卷铺盖溜! 睒于鸿凯眼神微微眯着,喃喃道:“你想溜,只怕,没有这么简单!” 睒于鸿凯沉声喝了一声:“来人!” 门外一下子便闪入了一个精壮的男子,“主子有什么吩咐?” 睒于鸿凯嘴角微微勾着,“有活干了。” 初秋的早晨寒意已经有些重了,丫鬟家丁们都已经穿上了倪清羽新吩咐给他们做的秋衣,昨天一场亲事又是格外热闹,人人都得了赏赐,今日丫鬟家丁们都格外精神抖擞。 那一处新房中弥漫着满满的交欢暧昧之气,床中的人儿嘴角都含着笑,不舍得从甜甜的美梦中醒过来。 而在王府的西侧门,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早早地就已经候在了那里,一个身形略带臃肿的贵妇被两个丫鬟搀扶着,有些偷摸鬼祟地上了马车,然后车夫便快速地把马车往西边驾离,王府后门重新被关上,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么一出戏一样。 随着哒哒的马蹄声走远,整条街一下子恢复了宁静。 数名黑衣人身形迅捷地追了上去。 过了约莫两刻钟,另一辆装扮寻常的马车慢慢驶来,停在了方才的位置,马车刚停好,西侧门“吱呀”一声便又打开了,又是一个略带富态的女子由两个丫鬟小心搀扶着上了马车。 末了,一个丫鬟还探出头小心地看了一番,发现没有什么异常,才是轻声吩咐马车驾车,驾车的方向,却是东边。 这一辆马车刚走,后面便又来了一辆,家丁们动作麻利地把各种东西搬了上去,装了满满的一车,所有动作异常迅捷,不过片刻便完成,马车驾了一声,马车便轱辘转动着,开始向前面那辆马车追去。 两辆马车先后走了,隐藏在暗处的黑衣人悄然出动,跟着往东边而去。 他们嘴角都勾着一抹笑意,还是自己主子所料不假,今天一早府中定然会有人悄悄出行,而且,定然会有这么一出烟雾弹迷惑他们。 一切恢复平静,黑衣人没有料到,过了没多久,又一辆马车出现在侧门,同样的场景再次上演,只是这一次,身后再没有偷偷跟随的黑衣人。 第四百六十七章 逢场作戏 凯王府。 晌午时分,几名小厮打扮的人恭敬地走进书房,睒于鸿凯正埋头写字,头都没有抬一下,只是语气轻淡地问:“怎么样?” 那人恭敬抱拳:“果真不出王爷所料,一大早便有马车从一个侧门出行,弟兄们追了上去,那辆马车果真是幌子,里面的人都是伪装的。过了没多久那一辆马车才是正主。” 睒于鸿凯嘴角勾了勾,“她们转移到了哪里?” “隔壁安县的一处普通民宅,眼下已经派了弟兄们好生看着了。” “嗯,不要出任何岔子,若是她们有什么举动,虽是回禀。若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也不用回来见我了!” 那人心头一紧,赶忙应道:“是!” 回禀之人推了下去,书房中又恢复了安静。 院外,范怡容打扮端丽,佳语端着一壶泡好的茶,主仆二人款款而行,往书房而来。 如今她已经是睒于鸿凯的正室,她身上可是肩负着为太后打探消息的重任,就算她真的对睒于鸿凯无感,也是要演这么一出好戏。 两人缓缓行至书房外,便瞧见了那小厮神色略带紧张地退了出去,范怡容看了一眼,并非生疑。 主仆二人走进书房中,范怡容脸上挂满了笑意,说话的语气更是娇柔,“王爷,妾身给您泡了一杯茶润肺,如今正是秋季,天气燥得很,王爷也得多留意身子才是。” 睒于鸿凯抬眼,便看到范怡容那张堆着满满笑意的脸,心里生不出半点情绪,脸上却是一副温润神色,语气更是亲和温雅,“放那儿吧。” 范怡容见他只这般说,但是语气好歹是温柔的,她便愈加堆满了笑意,语气愈发娇柔,“王爷,这茶得趁热喝,一会儿就凉了。” 说着,她便亲自端过了那杯茶,小心地吹着,奉到了睒于鸿凯的面前。 睒于鸿凯嘴角勾了勾,放下了手中的笔,很是温柔地接过茶,乖乖地抿了一口,然后便又抬起眼,一副含情脉脉的神色看着范怡容,“有劳王妃了。” 范怡容愣了片刻,老实说,睒于鸿凯的样貌丝毫不差于睒于鸿轩,她嫁过来之后,睒于鸿凯对她更是温柔体贴,从来没有给他半点冷脸,范怡容心里着实感到了阵阵温暖。 想她以前在睒于鸿轩面前,什么时候不是卑微地端着一张笑脸,换来的大多都是一张冷脸,嫁入凯王府之前,范怡容根本就不奢望自己能过得有多好,就算睒于鸿凯真的对她冷眼相待,她也是不在乎,也能忍受。 但是她却惊讶不已,睒于鸿凯不仅没有对她冷眼,反而时时端着一张温柔的笑脸相对。 眼下,范怡容心头顿时涌起一股异样的思绪,呆呆愣愣地看着睒于鸿凯,半天回不过神来。 睒于鸿凯笑笑,伸手在她的脸颊上捏了一下,“怎么了?发什么呆?” 范怡容感到脸上被捏了一下,又看着睒于鸿凯眼底眉梢都是温柔的笑意,脸上不觉泛起一阵红润。 睒于鸿凯的声音很温雅好听,“你泡的茶,很好喝。” 范怡容心里又动了一下,半晌,垂头低语,“那妾身日日泡给王爷喝。” “嗯。”睒于鸿凯应了这么一声,却半点不叫人觉得敷衍。 范怡容心头砰砰跳个不停,她为自己的这种变化觉得有些惊慌,她有些慌乱地说:“王爷眼下在忙,那妾身,便不打扰您了。” 睒于鸿凯也没有多言,只温声道:“嗯,王妃回去好生歇着吧。” 睒于鸿凯顿了顿,便又补充了一句,“本王晚上再去瞧你。” 最后的这一句话暗示意味十足,范怡容的脸上顿时飞上了一抹深深的红润,垂着头满是娇涩地走了出去。 范怡容刚走,睒于鸿凯脸上的笑意便淡了下去,最后换上了一副清冷的神色,眼眸中更是盛满了深邃,叫人怎么都看不透。 逢场作戏,他睒于鸿凯最是拿手。这么多年他便是周旋于各种女人之中,不然,他纨绔浪荡的名头是怎么来的? 太后既然要把范怡容硬塞给他,他便收着好了,不就是应付一个女人吗?该怎么样还怎么样,这女人愚蠢无脑,若是真的能把她征服了,说不定还能利用着给太后甩一巴掌。 这样想着,睒于鸿凯嘴角便又勾起了一抹冷笑,提笔再次落了下去,悠然题字。 轩王府中,新房中,良纱终于醒了过来,乍一睁开眼,张惰光裸的臂膀便落入眼中,紧接着昨晚上的记忆汹涌而来,脸上顿时一阵发烫。 良纱很是羞涩,只想赶紧起身把衣服穿上,但是张惰的手紧紧地抱着她,霸道异常,完全没有松开的意思。 良纱只能在他耳边轻唤,又推了他几把,张惰终于是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良纱红成了红苹果的脸颊。 张惰凑上去又是在她的圆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只觉得异常滚烫。 良纱的脸更红了,直羞得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低低地说:“该起了!” 张惰赖皮地揽住她,声音中更是带着懒懒的语调,“王妃说了,放我们三天假,我们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无碍。” 良纱耳根子开始发红,“我要起了,你爱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 良纱想要起身,张惰却是拦住她不撒手,脸上挂着一抹邪邪的笑,“为夫不让你起。” 张惰自称为夫说得格外顺口,良纱的脸颊又慢慢发红了,正踌躇犹豫间,便感觉身上的一股异常,张惰的手又探了上来,在她肥嘟嘟的身上一阵胡摸,他整个身子也压了上来,良纱脸上更是滚烫,这都日上三竿了,为了避嫌也该起了,他这样,一会儿非得被笑话死不可…… “呜……” 良纱的话还刚到嘴边,便已经被张惰的嘴堵上了,被子一拉,床又开始吱吱呀呀地响了起来。 两人起身的时候,当真已经是日上三竿,良纱的脸红得像红苹果一样,根本就不敢看张惰的脸,穿好衣裳之后,更是不敢迈出房门,生怕良锦夏宸和思婵要狠狠地笑话她,最后张惰大大方方地拉住她的手,硬是把这个害羞的新娘子拉了出去。 第四百六十八章 请君入瓮 出人意料的,良纱没有受到谁的笑话,因为,整个轩王府好像一夜之间少了很多人。 寰宇轩内只剩下了打扫的小丫鬟们,良锦夏宸和冬蝉,甚至倪清羽,全都消失不见了。 良纱抓着那些丫鬟问了几句,得到的答案都是不知道。 良纱顿时纳闷不已。 她走出内院,迎头撞见张惰,原来他也是在找人,穆旭端余焕然和顾天宁,还有好些千禧阁的人都不见了。 两口子不觉一脸疑惑,面面相觑。 敢情他们成一个亲,他们所有人都自动避让了,连个信儿都没有留下? 两口子一阵阵郁闷不已,找不到人询问他们的去处,便只能默默地开始做着自己手头的活儿。 直到晌午用午膳,还是没见他们回来,整个王府一下子就像是没有了主心骨一般,良纱更是十分焦躁不安,张惰更是一阵阵抓耳挠腮,都在犹豫着要不要报官了。 这时候,常可为终于是打着哈欠从房里走出来,两口子一脸慌张地把众人失踪的消息告诉他,常可为不客气地在张惰头上敲了一下,“什么失踪,净瞎说。” “可是他们都不见了……” “他们是去散心了,一年半载的,也就回来了。”常可为满不在乎地说。 良纱和张惰的嘴巴张得老大,半天合不拢。 一年半载…… 两人互相对望,十分不愿意相信常可为的话,常可为看到他们不信任的表情,脸上生出不虞之色,白了他们一眼,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我徒儿留给你们的,真是过分,竟然不相信老夫所言。” 常可为把信塞给他们便又折回了房中,打着哈欠嘟囔着:“大半夜的把老夫叫醒,白白扰了老夫的美梦。对了,老夫今夜也要走,说不定也得过个一年半载才回来。” 良纱和张惰被撂在原地,两人将信将疑地拆开心,张惰识字不多,良纱稍稍比他好些,两人磕磕绊绊,总算是把信看完了。 两人顿时当场石化,自家主子这闹的是哪一出?怎么说走就走了,连个招呼也不打? 而且,还真的是要一年半载才能回来。 怎么人人都要外出啊。 虽然信上说,是要给他们夫妻一个自由的当家做主的机会,可是,这……一大家子的事情,他们没个拿主意的,实在是糟心。 再说,要是皇上太后下一道圣旨,召倪清羽入宫,他们要怎么应答? 两口子顿时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半点提不起精神来。 转眼,半月过去。 良纱和张惰终究是新婚,虽然为倪清羽一行不告而别颇为怏怏不乐,但也没几天便又开心了起来,特别是到了晚上,张惰的一双眼睛便闪闪地放着贼光。 倪清羽不在,良纱和张惰的差事少了很多,所以一到晚上,两人便勤奋地开始造人,第二天又可以堂而皇之地睡到日上三竿,所以权衡一下,他们很快就感谢起倪清羽不告而别来了。 而安县的那处偏僻小院中,夏宸每天都在扣着指头算着日子,黑衣人的注意力完全被转移到了这里,他们从这里到碎骨刹不能行得太快,所以至少也得二十多天才能到。 夏宸现在的任务就是每天给黑衣人们演戏,布局引他们上钩,拖延时间。 二十余天过后,黑衣人再没有察觉,那倪清羽一行便也已经到达了碎骨刹,这些人就算想破脑门,也定然是想不到她们转移到了哪里。 而夏宸还需一直在此演戏,因为,黑衣人若是现身,他们便可以把黑衣人擒住! 这个院子,便是千禧阁的另一个据点,看似寻常的院子实际上布有各种机关,有了这机关,他们便定然能够把黑衣人除掉!报仇血恨! 这一日,夏宸很是无趣地靠在门边,看着天上星光,心想,王妃他们应该也走了一半行程了吧。 为保倪清羽安全,穆旭端前去相送,待到他到了那里,再回来之时,也应该是有一月了。 如此想着夏宸的心头又涌起一股闷闷的感觉。 夏宸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天色已晚都未曾察觉,直到夜风阵阵,吹得她一阵寒颤,她才是起身入了房中。 夏宸刚上床歇着,便听到了外面一阵异动,夏宸心头顿时一惊,难道是那个莫名其妙地黑衣人头领又来了?他若是来了,那,定然就发现了倪清羽不在这里。 夏宸赶紧把剑也握在手中,脸上现出阵阵阴狠之色。 夏宸窜出了房间,把耳朵贴在了隔壁房间的门上,突然,房中传来了一阵打斗声。 黑衣人捂着手臂上的伤,沉声道:“中计了!” 常可为狷狂的笑声传来,“老夫在此等了你这么久,终于是等到了。” 原来常可为早就已经在此候着,虽然他有些不相信黑衣人会真的现身,但是还是耐着性子在这里待着,没想到,还真的被他等到了! 夏宸嘴角勾笑,一下子冲了进去,发出爽朗笑声:“哈哈哈,王妃的计谋果真精妙得很,你果真是上钩了!” 睒于鸿凯心头一惊,随即,嘴角勾起了笑意,不亏是自己看上的女人,竟然这般聪慧,不仅成功掩人耳目,金蝉脱壳,还将计就计,引他上钩。 当真是个七窍玲珑心之人,睒于鸿凯对倪清羽的兴味愈发浓厚了起来。 “看来,你们今夜就要杀了我。”睒于鸿凯淡淡地说,语气间没有半分惊惧。 夏宸冷笑一声:“你的人杀了我哥哥,我今天就为哥哥报仇!” 常可为的怒意更盛,“我也要取你性命,为我的徒儿报仇!” 睒于鸿凯讥笑,“那就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常可为冷笑:“好大的口气!” 他们正欲动手,却发现自己全身一下子变得很是无力,完全使不上力来,他们越是要运功,便越是觉得心口疼得难受。 “你,你又用毒!”夏宸惊叫。 睒于鸿凯嘴角微勾,“你们既然布好了阵要引我前来,那便定然是有天罗地网,我若是不用毒,难道要等着死在这里不成?” 第四百六十九章 人质在手 “你逃不掉的!外面有很多机关,你逃不掉的!”夏宸狠狠地说。 睒于鸿凯拿了一个哨子,吹了一声,“你们真当我是单枪匹马吗?” 常可为虽已经中毒,但身上终究是功力深厚,他趁睒于鸿凯不备,从怀中掏出数把飞镖便向睒于鸿凯射去,睒于鸿凯回神闪身,但还是中了一把,他一定神,便出掌毫不客气地向常可为击去,常可为心下一惊,快速闪开,好歹是避开了主要锋芒,但是还是受到掌力所震,吐了一口血。 常可为也算是功力深厚,却屡屡受到睒于鸿凯之毒所害。若是寻常的毒也就罢了,但是睒于鸿凯的毒,却是异常狠辣刁钻,顿时让他变得束手束脚,有再好的功夫都施展不开。 门外,已经传来了动静,睒于鸿凯知道他们定然是惊动了其他人,眼下外面只怕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 睒于鸿凯不敢久留,伸手便拎起夏宸,掐住她的脖子,推门而出。 门外果真是已经天罗地网满布,他们一见到睒于鸿凯手中完全没有抵抗能力的夏宸,顿时愣住了,一时不敢有所动作。 睒于鸿凯嘴角微勾,“小丫头,今天我能不能顺利脱身,便都看你了。” 夏宸脸上满是愤恨的神色,忍不住狠狠地骂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睒于鸿凯轻笑,“我不轻易杀生。” 睒于鸿凯高声道:“你们放我走,那便绝不伤她,或者你们根本不在乎这个小丫头的死活,那就放马过来吧。” 千禧阁的人顿时愣住了,完全不敢有所动作。 夏宸高声喊着:“你们不要管我!杀了他!为王爷报仇,为我哥哥报仇!” 那些人却是不敢,毕竟夏宸的身份特殊,若是回头穆旭端兴师问罪起来,他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睒于鸿凯见他们都不敢动作,嘴角勾笑,“看来你还是挺有几分重要性的嘛。” “可恶!”夏宸狠狠地骂着。 正在这时,夏宸便瞧见周围一个个黑影闪了过来,落在了他们身旁,方才这人吹了一声笛子,他守在周围的帮手赶来了! 但是好在,黑衣人的数量不算多。 睒于鸿凯也知道自己的帮手不够,而整个院子都是机关人手,把他们都围得死死的。 “你逃不掉的!”夏宸狠狠地喊。 “大不了就是一死,但是有你这小丫头陪葬,做鬼也风流。”睒于鸿凯悠悠然地说,他才不信自己会真的困居于此。 “呸!”夏宸狠狠地啐了一口。 睒于鸿凯看着那些人,又朗声问道:“你们这里谁做主?究竟是放了我们,还是同归于尽?” 半晌,终于有人开口,“你放了她!我们,绝不为难!” “解药呢?快给我们解药!你不给我们解药,就算放了我,只怕也是活不长。”夏宸全身上下半点力气都使不上来,就算他没有点自己的穴道,她也是半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睒于鸿凯从怀中掏了一包东西,快速地塞到了她的腰间,“拿好了,下次,可别再中我的毒。” 夏宸心里好笑,“你不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我自然是不会中你的毒!” 睒于鸿凯微微含笑,“兵不厌诈,有本事你也可以用下三滥的手段。” 夏宸顿时被噎住了,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睒于鸿凯看着那些人,“你们说话可要算话,你们的暗器再快,也没有我的手快。”即便是手臂上被常可为划了一刀,但是要拗断她的脖子,也是绰绰有余。 睒于鸿凯抓着夏宸的手臂,一纵身飞上了屋顶,黑衣人也跟着一道飞了上去,下面的人赶紧围了上来,但是却只能一直这般看着,半点不能有所动作。 夏宸看着自己的杀兄仇人,却又半点办法都没有,实在是气急! 睒于鸿凯又在夏宸耳边道:“你们家王妃的这一计,实在精妙,我差点就着了道了,你给我带个话,我对她,心服口服。” 夏宸冷冷哼了一声:“我们王妃的聪明才智,岂是你等小辈能比得上的?” 睒于鸿凯嗤笑,“只可惜啊,她都已经布好了局,最后却被你们搞砸了。” “你……”夏宸又是一阵语塞,气得半晌说不上话来。 睒于鸿凯在夏宸身上点了一下,然后便脱手,快速纵身而去,“你们王妃跟我玩的这个捉迷藏游戏,我很喜欢,我一定会把她找出来的,你让她躲紧一些。” 他的声音响彻夜空,一溜烟的功夫,人便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院中之人再慌忙施放暗器,已然徒劳。 夏宸在屋顶动弹不得,心里已经把黑衣人狠狠地骂了个遍,实在是太狡诈! 睒于鸿凯一行人顺利脱身,一路疾飞回了京城,睒于鸿凯手臂上的刀伤一直流血,他便只是点了穴,亦是没有停下包扎处理,直到回到府中,手下人才注意到他受了伤。 今夜之行,睒于鸿凯当真是吃了个大瘪。 倪清羽便料定了他会去看她,所以才设好了局等着他钻进去,当真是一个狡诈的女人。 方才,若不是他身上刚好带着毒药,只怕他现在,也不一定能这么轻易脱身。 睒于鸿凯的眼睛微眯,倪清羽果真聪明啊,那天早上她料定了他会识破她的调虎离山之计,所以,第二辆马车,实际上还是她的计谋,为的,不过是调虎离山罢了。 她真正坐的,是第三辆马车走的,只是那时候,他的人已经不在那里守着了。 睒于鸿凯嘴角勾着玩味,真是聪明的女人。 那么,她又会去了哪里呢?睒于鸿凯细细地想着,却是半点头绪都没有。 依照她的性子,会不会,就堂而皇之地待在他的眼皮底下?睒于鸿凯紧蹙眉头,已经开始盘算着要派人把京中的宅院好好筛查一番了。 班楚未曾跟去,但是看到睒于鸿凯身上带着伤回来了,了解了情形之后,心里顿时涌起一股郁郁之绪。 他果真料得不错,自家主子迟早要因为倪清羽那个女人吃亏! 像今日这样的情形,主子若是不进那屋子去看,也就不会落入圈套,就不会受伤! 第四百七十章 威言警告 班楚没有忍住,还是敲开了睒于鸿凯的门,睒于鸿凯的思绪被打断了,沉声道:“何事?” 班楚神色凝重,带着几分犹豫,“主子,属下有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睒于鸿凯淡淡地说:“既然不知道当讲不当讲,那便不要讲好了。” 班楚的话一下子被噎住了,半晌说不上话来,站在那里,退下去也不是,站着也不是。 整个屋子一下子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睒于鸿凯也不让他退下,只是这般站着。 班楚有些按捺不住,“主子,属下心头的话,就算知道不合时宜,会惹主子生气,但是属下还是要说……” 睒于鸿凯抬眸看着他,眼神中含着精光,莫名地就叫班楚打了个寒颤。睒于鸿凯没有开口喝止,也没有让他说,只是这般看着他。 班楚沉了沉,大胆地开口道:“主子,属下深觉,今夜主子之行,实在是不妥,今夜何其凶险,主子若是不意气而为,也不会陷入如此险境,主子,倪清羽不能成为您的软肋,对她,还望主子能及时收心,以免日后成为大患!” 班楚一口气把话说完,睒于鸿凯看他的神色多了几分寒意,却是久久不语。 班楚杵在那里,慢慢感觉自己身上射来两束寒光。 终于,班楚头上传来淡淡的声音,“班楚,我用你,是因为你功夫不错,行事稳妥,对我忠心,但是你知道,我最讨厌饶舌多嘴之人,懂吗?” 班楚抬眼看到睒于鸿凯那双好看的眸子中释放着叫人胆寒的光芒,还有,一股杀意。班楚心里蓦地便抖了一下,他在这股强大的气场下,唯有屈服,低低地应了一声:“属下,懂了。” 睒于鸿凯的语气透着丝丝森然,“我希望你是真的懂了,我的忍耐是有限的。我母妃那里,若是再有什么旁的风声,我便绝不会手软,我说过,能够代替你的人多了去了。” 班楚瞳孔顿时猛地睁大了,心里已经明白了什么,他与琴妃说的那些话,睒于鸿凯早就知道,他只是一直都没有什么表示而已。 自己主子的手段,他自然是知道的,班楚想着,后背不觉一阵阵发寒,主子对他已经是最大的容忍。 他知道,自己当真逾矩了,自己就算是再受器重,终究还只是奴才,主子的决断,不容置喙。 班楚垂头,异常恭敬地说:“属下知错!” 睒于鸿凯淡淡地说:“退下吧!” 班楚什么都没敢多说,便退了下去,出来的时候,后背和手心上都是汗涔涔的。 睒于鸿凯整个人几乎完全隐在黑暗中,只有那一双眸子,发着熠熠的光辉。 他比谁都知道,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从一开始,他就知道。 这么多年来,他一步步精心谋划,步步为营,为的就是这么一个目标,他比谁都清楚自己该做的。 倪清羽的出现,并没有让他色令智昏,他之所以会对她有这样的兴味和放纵,一方面,自然是因为爱意,但是更多的,是因为他的傲气,他的自信,他的不可一世。 他睒于鸿凯自信自己能够拿下整个江山,自信他能够搏得美人心,更自信,他能够把这个聪明狡黠的女人斗下去,他享受这样与她猫捉老鼠的游戏。 眼下,倪清羽着实让他再次刮目相看,愈发把他的兴味挑起,睒于鸿凯便更决意与她好好玩一玩。 班楚的屡次自作主张无疑是触碰到了他的逆鳞,他可以容忍一次两次,但不会容忍第三次第四次!班楚若是知道拿捏分寸之人,便应该知道进退。 睒于鸿凯嘴角微微勾着,抚了抚自己手臂上的伤,这一道伤,算起来,还算是倪清羽送给他的一个礼物。 另一边,夏宸等人却有些灰头土脸,明明天罗地网都已经布下了,最后却再次让黑衣人溜走了。 第二日,他们便郁郁不乐地回了王府,良纱和张惰好歹是看到了夏宸,连连发问倪清羽的下落,夏宸便只是含糊地应付着,不肯多谈,这就更引起了他们两个好奇宝宝的好奇,一直追问不休。 夏宸摆着一张严肃的脸,格外认真地看着他们,“良纱,张惰,这件事不是我不跟你们说,而是不能说,我若是说了,王妃的性命便会有危险。” 他们很少看到夏宸这么认真严肃的模样,又听她把事情讲得这么严重,两人顿时变了脸色。 夏宸异常无奈地说:“我只能跟你们说,王妃今次外出,便是为了避难,他们针对的人是王妃,所以不会拿我们怎么样,为了保证王妃的人身安全,所以她的下落,少一个人知道,便少一分危险,你们懂吗?” 两人顿时点头如捣蒜,再不敢追问了。 夏宸又好生嘱咐,“整个王府眼下就靠我们好好打理,良纱,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要把王府打理好,张惰,你便跟着高舵主好好办事便是,一切该怎么样还怎么样。而且除了我们,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王妃不在府中。我们只要把王府打理好,到时候王妃回来,才有依靠,有后盾,明白吗?” 两口子又是一阵猛地点头。 “那,穆公子呢?他和王妃是两大主心骨,他们都走了,那,我们的大事,可就没人主持了。”张惰一脸为难地挠头,他可没有什么谋略,指挥谋略的事情他可做不来。 “他护送王妃去了,大半个月便会回来。” 良纱有些疑虑地发问:“若是宫里来人了,可怎么办?” “王妃也想到了,若是真的来人了,就说王妃去祭奠王爷了,然后一时兴起,就直接回了秦国省亲,我们便这般说,我们没有利用价值,宫里那些个人,也不会拿我们怎么样。” 他们便一一应着。 夏宸与他们二人好生交代了一番,良纱和张惰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生生地把心头的所有疑惑压到了心底,开始兢兢业业地着手自己手头上的事情。 但是这一番谈话之后,他们心头也都慢慢沉了下来,总觉得这表面的平静背后,有种他们看不到的暗流涌动着,叫他们心头阵阵发麻。 第四百七十一章 乔装上路 东方既白,初阳未起,秋色微寒,天地间仍是一派灰蓝色的清冷。 从大安赶往禹州的官道上,已经有了早起赶路的人。 两辆马车缓缓行来,打头的马车很宽大,蓝白色为主,观之甚为素雅,马车的马匹油光水滑,非常强健,赶车的小伙十分健朗,只眼圈有些发黑,赶车时却十分小心地不让马车有半点颠簸。 身后的车夫是另一个挂着阳光笑意的小伙,他便随性了许多,因为这一辆马车上装的都是物件,颠一颠也没事。 两辆马车身后,便是十余名忠厚家丁模样的大汉,骑着寻常马匹慢悠悠地跟着。 官道上的那家简陋的客栈,小二格外眼尖,远远地就瞧见了这么一行人,早早地就端着笑脸迎了上来。 “客官,瞧着定然是连夜赶路,赶紧歇一歇吧。” 这方圆十几里便也没有什么打尖住店之处,这一行人这般早地就行至此处,定然是连夜赶路。 身后骑马的一个俊朗男子驾马上前,对着马车温雅地道,“夫人,这是一处小茶馆,咱们就歇一歇,吃些东西再上路吧。” “嗯,也好。”一个温润的女声传来。 马车的蓝帘一挑,一个相貌甜美的女子探出头来,利落地跳下马,一身粉色的衣裳,却是丫鬟的打扮。 另一个绿衣丫鬟也下了马,慢慢地扶着马车里的人。 小二瞧见那两个丫鬟都长得这般水灵,眼睛都放直了,心想,连丫鬟都这般好看,那主子自然也是不会差,正瞪大了眼睛要一睹为快,却只瞧见一个戴着轻纱的女子,那轻纱把大半张脸都遮住了,着实让小二格外失望。 但是瞧着那露出来的上半个额头,还有那双眼睛,已经是十足的勾人心魂。 再一瞧,这女子身形微胖,腹部微微凸起,原是怀了身孕。 穆旭端从马上下来,轻巧地从丫鬟手中扶过倪清羽,语气温和,神情温雅,“夫人可有何不适?” 倪清羽眉眼含笑,“无碍。” 小二瞧也瞧够了,转神便回过神来,“老爷,夫人,请这边上座!” 穆旭端依然微微含笑,小心地扶着倪清羽坐了下来,转而对小二吩咐:“内子怀着身孕,劳烦小二哥准备一些清淡的小菜。再有便是我的那些仆人们,也劳烦张罗一些好酒好菜,马也劳烦好生喂些粮草。” 穆旭端话音刚落,良锦便已经从兜中拿出了一锭银子,“我们急着赶路,劳烦快些。” 小二喜滋滋地接过银子,殷勤地应着,然后便张罗开了。 顾天宁和余焕然栓好马匹,也坐到了旁边座,随行的一行人也都跟着坐了过来。 穆旭端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心里微微放了下来。 他们一路行来,穆旭端与倪清羽装扮成了夫妻,更是有意无意地透露出他们是家境殷实的商人,常年在外经商。这次是因为家中老父病重,回家侍疾省亲。 一行人的装扮也都做了考究,言行举止也都格外注意。 黑衣人想来是真的被他们那一记金蝉脱壳误导了,他们行了半月有余,都未曾遇到任何危险。 “夫人身子可好?”良锦不放心地问了一遍,越是行到这里便越荒凉,要找到打尖住店之处亦是不易,有好几次他们都只得在野外露宿,倪清羽也只能在马车上将就着。 因为瞧着天气不太好,担心遇上雨雪,今天更是天色尚晚就已经启程,他们这些人都还有些疲惫,更何况倪清羽是一个孕妇。 倪清羽嘴角勾了勾,“没事,马车行得并不快,没有颠着我,而且,我都有吃药,放心吧。” 他们见倪清羽这般说,无暇考究她究竟是在说真话还是假话,但是听到她的语气并迷药任何异常,他们便也没有再多问。 “还有多久能到?”思婵冲着邻座的余焕然问道。 “按照我们现在的速度,只怕还得再走上十天。” 还有十天。众人心里有些怔然。 穆旭端开口:“十天便十天,夫人的身子要紧。” 他瞧着那边小二已经端了饭菜过来,他便有意道:“想来老头子定然是会撑着这一口气等我们回去,若是真的见不上最后一面,那也是命数使然。” 小二端了饭菜过来便听到穆旭端的话,他瞧着穆旭端一副富商的打扮,便主动搭话:“这位爷不知是要去哪儿?是回去省亲吗?” 穆旭端异常儒雅地笑着道:“可不是,鄙人和内子常年在外经商,家中老父突然身患重疾,这眼瞧着有几个月也要到春节了,鄙人便携内子,家丁一道往回赶,希望老父能够熬过去,让我们都过一个好年才是。” 小二格外八面玲珑,赶紧就说了几句场面话:“这位爷瞧着是有福之人,您家老太爷定然也洪福齐天,定能挺过来。再说,这位夫人不是怀着身孕吗?这老太爷一瞧见这么个喜事,定然就高兴,一高兴病也就好了一大半了不是。” 穆旭端笑笑,“那便借你吉言。” “那客官您先慢用,我这还得把他们的给张罗了。” 穆旭端微微颔首,小二便笑意盈盈地忙开了。 思婵小声地道:“这做生意的人,嘴巴可真是够玲珑的,一个小小的小二都这般能说会道的。” “这里是官道,迎来送往的人形形色色,他虽是小小的伙计,但是见过的人物世面定然也是不小的。”穆旭端道。 倪清羽嘴角微微勾着,半带揶揄地说:“不过说真的,我真没想到你这么能装,竟然真的一副富商的架子。”跟她也像是真的夫妻一般。 穆旭端笑笑,压低声音,“以前我常年跑镖,自然也是见过一些世面的,就算我不会应承,只需要记住一点便是,出门在外,要想少惹事,便笑脸相迎,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倪清羽只是笑笑,愈发觉得穆旭端行事稳妥,堪当大任。 他们也没有再多说,终究是怕隔墙有耳,节外生枝。良锦和思婵也开始伺候倪清羽用膳。 第四百七十二章 不明人物 众人正匆匆用膳,只待用过之后便赶紧启程,这时候,西边突然行来了一行人,倪清羽和穆旭端不觉微微惊讶,因为那一行人的阵仗很大,颇有些来头。 他们众人不觉面面相觑,眼神中带着丝丝不安,穆旭端给了她们一记安慰的眼神,自己的余光不停地打量着来人。 他们是从西边来的,而且那行头,那架势,根本不像是匆匆赶来追赶什么的人,定然不会是追兵,看着倒真的像是商人。 几名伙计没想到今天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嘴巴都要笑歪了,赶紧迎了上去,只等着再揽一笔生意。 穆旭端轻声安慰:“他们或许是商人,与我们无碍,放心。” 几个女眷便略略放下心来。 穆旭端转而对众人道:“活计们,赶紧吃,吃完了好上路。” 众人应了一声,埋头便吃了起来。 那一行人走近,果真是一个大商队,人数足足有四五十人,这小小的茶馆本就只能容纳十余人,眼下刚好就被倪清羽的人占了,他们一行人便半点落脚之处都没了。 穆旭端悄悄打量了一番,为首的是那一男一女,年轻男子眉目深沉英俊,气质冷硬孤傲,看着便有几分凶相,还带着丝丝器宇轩昂的感觉。 那女子也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身着红衣,与男子有六七分相像,雪肤红唇,惊采绝艳,眼眸灵动,好似会说话一般,整个人带着一股英气,是极其活泼灵动之人,又有一股摄人心魂的,异域风格的美。 他们身后跟着的人一个个都三大五粗,格外凶悍的模样。 小二端着笑脸上前招呼,那绝艳女子却毫不客气地推了一把,小二趔趄地差点摔倒,刚巧碰到穆旭端身旁,穆旭端伸手轻轻一扶,便把小二扶住了,小二投来一记感激的神色,穆旭端报以温雅一笑,余光不经意与他们又打了个照面。 穆旭端转过头,神色却有些变化,这些人,不是寻常的商人,那女子看着娇弱无比,身上却有功夫,而且功夫还不低,不然不会把小二推得这般狠。 红衣女子见穆旭端竟然这般轻巧地把小二扶住了,眼神中顿时蒙上一股惊讶,她要上前发难,却被男子轻轻拦住了,给了她一记制止的眼神,红衣女子终归是按捺了下来。 男子开了口,“店家,可还有座位?我的弟兄们要歇脚。” 语气倒没有什么不善,不似红衣女子那般浑身带着一股莽撞之气。 小二脸上挂满了笑,点头哈腰,“客官,实在是对不住,我们这里店小,就只有这么些位置,眼下这些客官先到了,要不,您等就先小侯一番,待这些客官用罢之后你们再行用餐?” 男子还未开口,红衣女子便又叫嚣起来,“让我们等?你把这些人赶走不久好了吗?我看他们也吃得差不多了。” 小二脸上的神色滞了一下,心想,这些人只怕也是不好惹的,但是先来的客官甚为有礼,他也是不好轰走。 小二便是一副为难的神色,“客官,这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您瞧,他们先来,眼下刚上了饭菜,还没吃好歇好,我这,总不能把他们轰走不是……” “怎么就不能了?”红衣女子语气很是嚣张,神色很是不屑地打量着这里,鼻子发出轻哼,“这么个破地方,若不是没有别的去处,本姑娘才不会在这里久待,我们既然来了,那就是你们的荣幸。” 小二脸上更是一副尴尬神色。 年轻男子瞪了红衣女子一眼,轻声呵斥:“再胡闹,早知道就不带你出来。” 红衣女子低声嘟囔了一句,“本就是个破地方,都说中原繁华,我瞧着倒是比我们那里还不如。” 良锦和思婵脸上都现出丝丝不忿之色,这个女子行事也太过嚣张,实在叫人心生厌烦。 倪清羽却是和穆旭端暗暗对望了一眼,他们最好还是不要惹是生非的好,两人交换了一记眼神,穆旭端便起身,很是温雅地道:“既然诸位急于用膳,那我们便快些解决给你们腾位置便是,反正我们也是要急着赶路。” 红衣女子的目光在穆旭端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圈,带着探寻,还有丝丝不屑。 穆旭端也不去看她的眼神,而是转而对顾天宁一行道:“快些用好,用好之后马上上路。” 众人心里就算不忿,但是也知道他们此行不能节外生枝,便什么都没说,硬生生地忍着开始快速扒饭。 穆旭端吩咐完之后,倪清羽眼神示意,他便温柔地扶起倪清羽,“夫人用好了便先到马车上歇着吧。” “嗯。”倪清羽轻轻应了一声,良锦和思婵也跟着一道要把倪清羽扶上马车。 红衣女子上下打量着她们,目光在倪清羽身上着重地打量了一番,又落在良锦和思婵身上,很是不屑地说:“没事戴什么面纱,还真当自己是绝世美人,说不定是个丑八怪呢。” 红衣女子微微憋嘴,优越感十足地说。 良锦和思婵眉头都皱了一下,两人的目光都落在红衣女子身上。 红衣女子见她们投来的目光,心里不忿,“你们瞪我做什么?我说的是实话,看你们两个长成这样,想来她也好看不到哪里。” “你……”思婵想要出声,但是终究忍住了,只是有些愤愤地转身,继续扶着倪清羽,不打算理会这个狂妄的女子。 红衣女子却是以为她们定然是比不过自己的美貌,心里愈加得意了起来,走了上前,洋洋自得,“怎么样?是不是被我说中了是个丑八怪?” “我们夫人长得比你好看一千倍一万倍!”思婵看这个女子出言如此狂妄,忍不住呛声。 她还真当自己是绝世美人呢! 红衣女子顿时柳眉倒竖,“有本事就把面纱拿下来看看!我就不信她会有多好看!” 穆旭端嗔怪地看了思婵一眼,思婵便是垂头不语,脸上还是挂着愤愤神色,明明就是这个女人一直在无理取闹,真当全世界就她长得最美! 第四百七十三章 刁蛮挑衅 穆旭端回身温雅地抱拳,“这位姑娘,鄙人的丫鬟不懂事冲撞了姑娘,还望姑娘海涵。” 红衣女子的目光又在穆旭端的身上打量了一番,有些挑衅地说:“我不海涵呢?” 穆旭端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女子这么无理取闹,随即穆旭端又笑笑,“姑娘定然不是无理之人。” 一直在一旁的男子神色微愠,“阿诺,你若是再胡闹,下次我便真的不带你出来了!” 这位叫阿诺的女子颇有些不忿地撇嘴甩袖,“我不就想看看到底是我漂亮还是那个挺着大肚子的老女人漂亮吗。” 挺着大肚子的,老女人?倪清羽神色微怔,自己看起来,真的这么像老女人吗? 良锦也有些怒了,回身瞪了阿诺一眼,心想,若不是他们要掩人耳目,眼下她们可定要把自家王妃的面巾摘下,杀一杀她的锐气! 真是不知道哪里冒出这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无理取闹,胡闹到没边。 穆旭端依然一副温润神色,脸上挂着笑意,好脾气地说:“内子的确没有姑娘美貌。” 阿诺眉头微挑,“是吗?” 她的眼珠子快速转了一下,有些狡黠地说:“眼见为实,不亲眼瞧瞧,怎能做数?” 阿诺的话音一落,便一下子纵身飞起,向倪清羽而去。 众人都没想到阿诺会有这样的举动,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她的轻功极好,动作很快,几乎只是一瞬之间便移到了倪清羽跟前,伸手一下子把她的面巾摘了下来,穆旭端反应过来要去阻止,已经来不及,阿诺已经拿着那张面纱,满是炫耀地看着她们。 倪清羽下意识地扭过头,良锦和思婵护着她。 倪清羽的容貌特质太明显,若是太后和黑衣人铁了心要找她,花了画像来寻,只怕要坏事。 “你……”穆旭端一直的好脾气一下子收敛了下去,第一次露出了怒容。 顾天宁等人也一下子都站起身来,人人都拔刀相向,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模样。 阿诺身后的那些精壮汉子也都拔了刀,凶神恶煞的模样。 阿诺身后的男子阿斐也是又怒又气,“你怎么又胡闹!” 阿诺在家想来是任性惯了,更是对自己的美貌十分有信心,眼下不知动了哪根心思,定要跟倪清羽比一比美貌。 阿诺满不在乎地说:“我又没有伤她,我不过就是要看看她美还是我美。面纱都被我摘下来了,还躲呢,看来真的是个丑八怪。” “我们与姑娘互不相识,姑娘何至如此?”穆旭端的脸上布上了冷色。 方才穆旭端一直都是一副温雅的模样,眼下才算是恢复了平日里多有的冷色,反倒是多了几分味道,几许硬汉本色。 阿诺微微挑眉眯眼,“我做了什么?我又没有伤她,又不是大姑娘,旁人看还看不得了?” 阿斐脸上也凝聚着愈深的寒意,“阿诺,你若是再胡闹,你现在便回去!不要再跟我了!” 阿诺却是扭着身子猛跺脚,“我就胡闹一回怎么了?一路走来连半个人影都没有,无聊透顶了!” 现在终于是有了一点点趣味,她就稍稍胡闹一番又有什么关系? “你……”阿斐看她的神色,也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穆旭端回头冲良锦和思婵吩咐,“扶夫人上马车。” “嗳,不准上去,定要比一比谁更美。”阿诺一个健步要上前去强行把倪清羽的脸转过来,穆旭端这次却是身形迅捷地拦住了。 阿诺微微撇嘴,“越是不让我看,我就越是想看!” 她从怀中飞出一枚飞镖,穆旭端大惊,那飞镖“嗖!”地一声便钉穿过倪清羽的发髻,在马车边上。 倪清羽受了一惊,下意识地便回过了头。 她的发髻被飞镖打散,满头青丝飘散而下。原本剑拔弩张的众人都惊住了。 好美的女人。 柳眉皓齿,长发垂地,唇上没有朱砂,却是自然艳红,眼眸大而明亮,甚至比阿诺的那双灵动的珠子还要闪亮几分,眼波微一流转,便有万千华彩摄人心脾,谓之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阿诺惊住了,阿斐惊住了,他们身后的一行人,也都愣住了。 穆旭端狠狠地瞪了阿诺一眼,然后便回身挡在了倪清羽的面前,倪清羽回神,穆旭端向她投来询问的眼神,倪清羽定了定神,摇摇头,“我没事。” “把夫人扶上马车。”良锦和思婵心里愤愤,瞪了阿诺一眼,然后理都没理她,就把倪清羽扶上了马车,放下了帘子,把外面的一切都阻隔开去。 穆旭端把打在马车上的飞镖取了下去,然后反手便一掷,“嗖”地一声,那枚飞镖便插在了阿诺的发髻之上,他只需要再向下偏一偏,便能要了她的命。 穆旭端飞了这么一镖,便算是物归原主,冷冷地哼了一声,便喝道:“出发!” 阿诺愣在原地,就像是被人狠狠地甩了一个巴掌一样,那个女子,竟然这么美,竟然毫无悬念地就把她比了下去! 还有这个飞镖,他,这是什么意思! 阿诺心里的愤然马上升了起来,她施展轻功一下子追了上去,伸手捏住穆旭端的肩膀,“喂!你不准走!” 穆旭端运了功,反手便一挡,把阿诺挡开了去,她一时没有防备,身子没站稳,重重跌倒在地。 穆旭端是真的有点对这个无理取闹的人心生恼怒,不然他一贯都以低调为处事态度的人,怎么会突然这般收不住脾性。 阿诺见自己竟然被他推到在地,心里更是恼羞成怒,小脸皱在一起,从地上爬了起来,“你竟然推我!” 穆旭端有些无奈,自己当真是莫名其妙地就惹上了一个大麻烦。 他耐着性子,“方才是我一时失手,还望姑娘见谅!” “姑奶奶不见谅呢!”阿诺蹬鼻子上脸,一副不依不饶的神色。 穆旭端心里很是无奈,正要说话,顾天宁便已经窜了上来,撇着嘴很不客气地说:“你这人真是奇怪,我们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了,这般不依不饶。” 第四百七十四章 各让一步 “你们要吃饭,我们主动让位。我们夫人也没招你惹你,你非要摘她面纱,还用飞镖这么狠毒的暗器吓我们夫人。现在我们穆……我们老爷,也没有伤你,不过是把飞镖物归原主,你又来阻拦。方才是你自己要上前拉我们老爷才跌倒在地,怎么也不应该怪我们老爷,我们老爷也已经跟你道歉了,你还不依不饶的,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顾天宁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阿诺的脸色更差了。 “你们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实在是……” 余焕然不冷不热地说:“我看你一定是瞧着自己的容貌比不上我们夫人,所以恼羞成怒,这才寻了各种绊子要为难我们吧。” “你!”阿诺的脸色变得更难看,她就是觉得倪清羽长得比她美,心里不平衡所以才会这般,眼下被他们戳破,她心里便更加不忿。 这时候,马车中传来了一个温柔好听的声音,“今日之事只不过是一个误会,这位姑娘定然不是这般胡搅蛮缠的无礼之人,老爷,差不多咱们便启程吧,别耽误了这位姑娘落脚歇息。” 倪清羽不想把一件鸡毛蒜皮的事情闹大,毕竟闹大了事情,对他们半点好处都没有,反而还可能暴露踪迹。 “你说谁胡搅蛮缠!”阿诺愤愤然喊道。 阿斐已经冷着脸大喝,“好了阿诺,你如果还想继续闹,我现在马上就派人送你回去!我说到做到!” 阿诺噘着嘴,“他,他方才把我推倒在地!还有这个飞镖,差点就射到我喉咙来了!” 阿斐寒霜冷凝,声音中也多了几分严厉,“若不是你胡闹在先,会有这么多事情吗?在家里你胡闹就算了,这里是外面,我是来办事的!不是来陪你瞎闹的!” 阿诺想来是没有被他这般训斥过,眼眶顿时有些发红了。 阿斐却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借着这次机会好好给她一点颜色,他的神色半点都没有缓和,“我觉得方才这位公子说得很多,明明就是你处处为难,原本他们让给我们歇脚,我们便已经心怀感激。人家走得好好的,你硬要扯人家的面纱,你要比美,眼下瞧见了?别人的容貌比你美不知多少倍,只不过谦卑低调,不愿抛头露面。” “谁说她……”阿诺正待辩解,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阿斐便打断,“我说的!有眼睛的人都瞧得出来,那位夫人比你美!” 阿诺的脸上顿时满是窘红之色,又很是不忿地瞪着阿斐,狠狠推了他一把,“谁才是你的妹妹啊!” 阿斐面色依旧冷然,声音也变得冷硬了起来,“就是因为我是你哥哥,才不会奉承巴结你,把你捧上天去!我告诉你,你若是再不肯听话,再胡闹,我马上就把你送回去,绝对不会有半点犹豫!” 阿斐的目光定定地对着阿诺,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你可想好了?我说到做到,你别忘了,当初出门的时候是做了什么承诺。” 阿诺怒怒地与阿斐互瞪了一眼,随即满是气愤地甩袖,“哼,谁要跟那些野蛮人计较!” 穆旭端不觉好笑,真正的野蛮人只怕是她吧。 穆旭端见这件事终于是平息了下去,心里总算是稍稍定了下来,他平息了自己的心绪,脸上重新挂上了温雅的笑,冲阿斐恭敬抱拳:“方才鄙人也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阿斐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还算客套地说:“是家妹胡闹,让令夫人受惊了。” “内子无碍,既然是一场误会,我们也不便多留,就此别过!”穆旭端亦是客气地说,就算那个阿诺有多无理取闹,至少眼下别人已经有了要和解了事之意,他自然就顺杆子往下爬了。 阿斐微微抱拳颔首。 顾天宁等人便也都快速地起身上马,准备离去。 阿诺却是突然又向穆旭端而去,穆旭端以为她又要找什么麻烦,阿斐亦是一脸戒备,要把她拉回来。 阿诺却是把手中的面纱揉作一团,狠狠地向穆旭端掷去,满是不屑地说:“诺,还你!有什么大不了的!” 穆旭端伸手把面纱接住,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然后便率众离去。 穆旭端刚走,阿诺的脸上便现出了一抹怪异狡黠的笑,很是诡异。 一行人方才的一番冲突,让几个小二和活计都有些愣神,生怕他们会打起来,幸亏最后还是这般轻易地了解了,自己的小摊子也总算是保住了。 但是方才他们也瞧见了,这一群人可并不好惹,一定要好生伺候着才是! 这般想着,伙计们便格外战兢地去忙活开了。 阿诺佯作无事地寻了一处较为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阿斐脸上还是含着怒意,瞪着她,又是一番训斥,“你真是一天不惹事就不安分是不是!你信不信我……” “把我送回去嘛!我都听了无数遍了!”阿诺不耐烦地打断他. “你别以为我不敢!原本我就不打算带上你。” 阿诺哼了一声,“我这么多天都乖乖的,就今天动了下玩心罢了!” 阿斐的脸色没有和缓,“阿诺我告诉你,这一趟我们不是来玩的,我们身上是有任务的!早在出门前我就警告过你,不要节外生枝,不要给我惹事,你当时答应得好好的,今天倒是一下子皮痒了!以为已经离家远了我就不能送你回去了是不是!” 阿诺噘着嘴,一语不发,反正这样的训斥她已经习惯了,她只当耳边风便是。 阿斐瞪了她一眼,“你定然是察觉了,那些人都不简单,单单是方才把你推倒的那一个,武功就不简单,他们看着是商人打扮,谁知道实际上是什么目的。对方什么底细都不知道就贸然惹事,真是不知死活!” “我们那么多人,还怕了他们不成?”阿诺很不耐烦地说。 阿斐怒意愈盛:“我已经说了,我们这一趟是有任务在身,不是来玩闹的!你若是打着到中原玩闹的心思,就给我趁早死了心,滚回西北去!” 阿斐加重了语调,阿诺被呵斥住了,心里有些愣愣然,但是还是乖乖地闭上了嘴,“知道了……” 第四百七十五章 世外桃源 穆旭端一行走了老远,众人才是说开了。 “方才那个什么阿诺,真是太无理取闹了!”顾天宁扯着嗓子说。 “夫人没事吧?”余焕然在前面驾车,忍不住回身问道。 倪清羽轻道:“没事,她没有伤到我,不过是惊了一下,眼下也已经缓了过来了。” 良锦和思婵也着实气得不轻,良锦气道:“我原本还瞧着那个阿诺有几分姿色,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个刁难任性的人。” “真当全世界只有她自己最美呢!”思婵也忍不住一番揶揄,“方才她看到咱们夫人的时候,那个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实在是叫人觉得解气,若不是我们不能节外生枝,我倒是真的想好好呛她一把!” 倪清羽轻笑,“她想来就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何必跟她计较这般多,幸而我们也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如此相安无事那便是最好的。” “夫人觉得他们像是寻常的商人吗?”穆旭端驾马到了马车旁询问。 倪清羽略略沉思,“我觉得不像,单单是那个女子的功夫,就不简单。寻常商人只怕是没有这样的功夫。” 穆旭端也眉头紧皱,“我也有这样的感觉,阿诺的功夫不简单,只怕那个男子的功夫更是了得,幸亏方才我们没有与他们真的起了什么冲突,不然,一定难以收场。” 倪清羽轻声道:“我们一路上小心些便是,再遇到这样的人,我们能让就让,能躲就躲,千万不要惹事。” 众人都点头应着。 穆旭端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掏出那张面纱,想要还给倪清羽,“夫人,这是您的面纱。” 穆旭端甩到了余焕然的身上,余焕然刚一接过来,脸色就变了一下,拿着这面纱到鼻尖嗅了嗅,神色更是异常。 良锦掀开帘子要把面纱接过来,便瞧见了余焕然异常的神色,“怎么了?这面纱有什么问题吗?” “那个阿诺在面纱上动了手脚。”余焕然神色冷然,“我的鼻子是最灵的,任何味道都逃不过我的鼻子!” 众人大惊,穆旭端的神色更是一阵煞白,“她下了毒?” “不算,是一种会叫人皮肤瘙痒起红疹的玩意儿,接触了皮肤,过不了多久便会一阵阵瘙痒,满是红疹。”余焕然把那面纱甩开了去,“看来这个阿诺当真是对夫人的容貌耿耿于怀,想要玩这么一个恶作剧,吓一吓我们。” 良锦和思婵着实是气得不轻,“这人真的有毛病啊!我们夫人长得美碍了她什么事了?这么见不得别人比她美,那就不要出来晃悠啊!” 倪清羽心里也着实为阿诺的行径感到阵阵不解,看来,真的是被宠坏了的人,一切都只以自我为中心。 “算了,反正也没有害到我。”倪清羽轻声说着,平息他们的怒火。 那一厢,穆旭端却已经开始挠了起来,方才他把面纱随手塞进了贴身的里衣里,虽然是隔着衣裳,但是也已经跟皮肤很相贴,那些药粉已经起了作用了。 余焕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看来咱们的‘老爷’是中招了。” 穆旭端有些好气好笑,“这毒有什么法子解掉?当真是痒得难受。” “法子自然是有的,不过眼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咱们身上也没解药,就只能委屈‘老爷’忍着了,反正也不致命,就是痒一些罢了。”余焕然一脸坏笑。 良锦和思婵看着穆旭端不停挠的样子,心里暗暗默哀了一把,但是也无能为力。 到头来,穆旭端便成了阿诺恶作剧的受害者,一路挠着走着,得亏他没有真的贴身挨着那面纱,自己也算是意志坚定的人,极力忍着,不然真不知道要挠成什么样。 经历了这么一出,穆旭端原本就对阿诺不好的印象变得更差了。 后来倪清羽瞧着穆旭端实在是深受其害,也算是代她受过,好歹是在下个落脚的地方勉强寻了草药,为他敷了一敷,这才是缓解了过来。 天气慢慢变凉,一行人琢磨着已经摆脱了黑衣人和太后的魔爪,又为了不让倪清羽动了胎气,便也不急着赶路,总是慢悠悠地行着。 如此又行了十余日,终于是走进了森山老林,慢慢接近碎骨刹的地界。 众人却是发现,这里十足是一派荒芜,人烟稀少。 良锦和思婵看着这一派景象,心里已经在为倪清羽未来的日子担忧了起来。 “你们是住在什么样的深山老林啊!到了那里,可别要什么没什么,苦了我们王妃。” 余焕然脸上含笑,“你们别小瞧了我们碎骨刹,待到了那里,保准让你们大开眼界!” 她们看着余焕然这副神色,不觉将信将疑,倪清羽却并没有这般担心,她悠悠然地说:“既来之则安之,不管这里的条件怎么艰辛,我来都来了,总不能就这样打道回府吧。” 她们见倪清羽这般淡然,两个丫鬟也就都闭上了嘴。 当他们真正身临其境的时候才体会到了余焕然口中的大开眼界。 他们只觉得自己置身于人间仙境,四周高山环绕,溪流溶溶荡荡,曲折萦纡。溪流边两行垂柳,杂着桃杏,遮天蔽日,真无一些尘土。忽见柳阴中又露出一个朱栏板桥来,渡过桥去,便见一所威威高墙,一色水磨砖墙,清瓦花堵,赫然书就“碎骨刹”三个大字。 众人呆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半晌回不过神来。 余焕然一脸欣赏神色看着他们呆愣的模样,满脸都是得意。 “怎么样?有没有大开眼界?” 良锦和思婵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半晌,才道:“这里简直是人间仙境啊!” “我还以为人人闻风丧胆的碎骨刹,会是一个阴森恐怖的所在,没想到竟然这么雅致!”思婵亦是呆呆愣愣地说。 倪清羽和穆旭端也着实被惊住了,只是他们都把心头的惊讶压了下去,没有向良锦和思婵这般大惊小怪。 余焕然很是得意,“如果我们这里真的是阴森恐怖的所在,师父也不好意思把王妃送来这里养胎不是。” 第四百七十六章 师兄师姐 他们正在呆愣的时候,那个小桥上便一下子涌来了一拨人,身着着灰色麻衣,个个动作都格外麻利,然后一股溜地便向余焕然行礼,“拜见大师兄!” 倪清羽打量着这些人,个个都精神抖擞,许是太久没有见到余焕然了,脸上都挂着笑意。 有几个年纪正当花季的女弟子瞧余焕然的神色更是娇涩含羞,那点意思,明眼人都瞧得一清二楚。 看来余焕然在这刹中,也着实是有几分人缘。 领头的是两名青年男子,一个面容沉稳,一个稍显稚嫩。 面色沉稳的领头人开口道:“大师兄,这一次师父又不回来吗?” 余焕然简单道:“师父还有事要做,这次我回来,主要事情师父也已经跟你飞鸽传书了,客房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妥当了,师弟师妹们知道师兄要回来,都特别高兴,早早地就已经张罗开了。”另一个人有些雀跃地说,带着些许孩子气。 沉稳老脸之人的目光在倪清羽等人身上打了一转,含笑道:“这位就是师父新收的小师妹吧?” 倪清羽看着他们的目光都格外友善,自己也没有端着,敛衽屈膝有礼地道:“师兄,以后师妹还需要你们多多照拂。” 那人面上含着微微笑意,赶忙虚扶了一下,也没有真的碰到倪清羽的手,“师妹真实太客气了,师父他老人家都亲自写了信回来,让我们务必好生照料,不能有丝毫怠慢,我们自然是不敢有任何怠慢。” 余焕然对他们进行了一番引荐,那沉稳之人名唤顾宇,是二师兄,余焕然和常可为外出的时候便是顾宇在碎骨刹中主持事宜。 那个稍显稚嫩的人名唤叶群,也是与顾宇一起主持刹中大小事务之人。 对于倪清羽的身份,常可为并没有跟他们明说,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倪清羽一行也不打算道出真实身份,只是以一个小师妹的身份在此暂时修养。 与众人一番照面,倪清羽收获最多的便是打量探寻的目光。 他们都知道自己师父的脾气,从来没见他对那个弟子有这般嘱咐优待,现在他出去一趟,一下子收了一个关门小师妹,还让大师兄一路护送前来这里养胎,着实怪异。 那么问题来了,那个孩子,究竟是谁的? 那些眼珠子盯在余焕然身上的小丫头们心里开始有了各种各样的联想猜测,特别是瞧见倪清羽长得这般倾国倾城之后,心里的醋意和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就更加咕噜咕噜地往上冒,看倪清羽的眼神不觉多了几分不善。 倪清羽瞧了出来,不觉轻笑。 余焕然呢,却有些愣头愣脑,他对男女之事的确开窍较晚,围绕在自己身边的这些小师妹们,他也都是当成妹妹一般,根本就没有往那边想。 倪清羽盯着众人各种各样的眼神,随着余焕然一路进到了那座威威大殿之中。 倪清羽瞧见里面的场景,顿时对常可为升起了不一样的想法,她没想到,碎骨刹的纲纪竟是这般严明,眼下就算常可为不在刹中,这些弟子们,也没有半点荒废武艺。 她好像看到了更多面的常可为,他治下严明,手下的碎骨刹,纲纪俨然不比任何所谓的名门正派差。 以前她所认识的常可为,不过就是传闻。 传闻都说他性情喜怒无常,行事荒唐,冷酷暴戾。 额,虽说,有时候当真是觉得传闻不假。 但是,就算他行事癫狂,说不定因为一件小事就要了一个人的小命,但是,他对自己的弟子,却是十分爱重。 拿他的话说就是,自己的弟子,只有自己才能处置,旁人若是敢动他们一根毫毛,他便定然不会罢休。 所以他才会这么久以来都在外奔波,定要寻到杀害自己徒儿的真凶才罢休。 倪清羽看着穆旭端和顾天宁等人的神情,只怕他们眼下的想法是与自己不谋而合吧。 倪清羽的嘴角微微勾着,看来自己当初拜下这个师傅,当真是半点都不亏。而自己到这里养胎的决定,更是完全正确。 余焕然把他们领到了一间上好的客房,倪清羽瞧了一眼,整个房间很宽敞,一应物件都很是齐全,而且焕然一新,看得出来是精心布置过后的,倪清羽心头涌起一股暖暖的感觉。 “师兄,谢谢你!”倪清羽眼中含着感动,格外认真地说。 到了这里,她便不再是什么王妃,而只是碎骨刹的一个小师妹。 余焕然的脸颊有些泛红,不好意思地说:“没事,这都是小事,师父他老人家难得这么喜欢你,他都已经跟我下了死命令,不能让你受任何委屈,我若是不把你好好招呼好,只怕要受到师父的责骂了。” 倪清羽想到常可为那张已经满布皱纹的脸,心里又是一阵感动。 回想一路而来,她与常可为的师徒情分,都在慢慢加深,而自己根本什么都没有做,却是得到了常可为的真心相待。 他们护送她到前线,为睒于鸿轩助力,一路上更是不厌其烦地教授她武功,心法。 现在又是为她打点了这么多,实在叫倪清羽心头暖意满盈。 良锦和思婵也颇有受宠若惊的感觉,此前他们对常可为那个怪老头可没有什么好感,总觉得他有些怕人,没想到,他手下的碎骨刹竟然这么有模有样,更是给自己的徒弟下死命令要照看好自家王妃,怪老头能做到这个份儿上,好感度自然是飙升不少。 余焕然朝外面唤了一声,两个小丫头便跟着进来,“这是沉雪,这是贝君,都是心灵手巧的丫头,以后你们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找她们。” 毕竟他一个大老爷们儿,也着实帮不上什么忙。 倪清羽含笑地点头,看着那两个小丫头异常和气地说:“暗辈分我还应该叫二位师姐呢,小师妹初来乍到,以后还有很多需要师姐帮衬的地方,还望两位师姐多多照应才是。” 沉雪和贝君显然都是余焕然的痴迷对象,对倪清羽的身份多少有些不忿,两人脸色没有多热情,但是碍于余焕然在此,便只能勉强应着。 第四百七十七章 关怀备至 余焕然见她们两人好像不是很上心的模样,正待出言训斥,倪清羽便投给他一记制止的眼神,余焕然便把话压了下去。 倪清羽是来这里养胎的,自然是希望与这些人安安静静,相安无事地相处才好,她可不想刚来就结下梁子。 倪清羽脸上还是含着笑,从自己的妆奁中挑了两个发簪,“师妹初来乍到,来得亦是匆忙,也没有给众位师兄师姐带什么礼物,既然以后要多劳烦两位师姐照应,这两个簪子便全当是师妹的一点小小心意,还望两位师姐不要嫌弃才好。” 沉雪和贝君看到那两个发簪,一个是碧玉棱花双合长簪,一个是银镀金嵌宝蝴蝶簪,样式都十分精致好看,两人常年在这深山老林中长大,哪里看过这么好看的簪子,方才垂着的脸马上便软了下来,两双眼睛也放着一阵阵精光。 但是两人也算是有些傲性的,就算是喜欢,也不愿意涎着脸直接讨过来,而是依然端着。 倪清羽冲余焕然使了个颜色,余焕然知道倪清羽这样是为了今后的行事方便些,他便把两个簪子拿了过来,塞到了两个小丫头手中,“小师妹给你们的你们就只管拿着便是,扭捏什么。” 两人脸上透着喜意,颇为孩子气。 余焕然板着脸,“礼物都收了,以后小师妹若是有个什么不懂的,要你们照应的,你们可得上心些,知道吗?若是让我知道你们有意刁难,看我不收拾你们。” 沉雪和贝君被训了,脸上讪讪地应着,但是手里拿着两个簪子,依然忍不住泛着喜意。 “好了,下去练武吧。”余焕然又道,两人颇有些喜滋滋地退了下去。 良锦和思婵见倪清羽出手这么大方,心下有些不喜,但是当着余焕然的面也是不好说什么。 余焕然自己却是直接提了出来,“王妃不用这样破费,惯坏了她们。” “在这里没有王妃,叫我小师妹便是。”倪清羽纠正他。 余焕然从善如流,“那,小师妹,以后她们如果做事不走心,也不用这么破费,知会我一声便是,我定好好教训她们。” 倪清羽轻笑,“她们不过就是几个小丫头,我瞧着心思也单纯得很,对我会有这样的不喜之意,只怕是在吃干醋呢。” 余焕然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倪清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师兄,我倒是没有瞧出来,你在这些小丫头中这么受欢迎,你一回来,那一双双眼睛就像饿狼似的直盯着你瞧。” 余焕然听了倪清羽打趣的话,脸颊上顿时蒙上一层红晕,很是不好意思的神色,“别胡说,我不过是她们的大哥哥。” 倪清羽见他脸皮这么薄,也没有多言,便只道:“师兄不用太担心我会受欺负,我看人还是有几分本事的,我瞧得出来,师兄师姐们对我都很是友善,这些小丫头对我的敌意,只怕是因为误会了我们,时间长了,自然就会不攻自破,也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再说了,就算真的有谁想闹事,天宁他们也是可以应付的。” 余焕然知道倪清羽的本事,也知道自己的师弟师妹们没有坏心眼,便也没有再多言,他挠了挠头,“那你便先好好休息,我去给天宁他们安顿一番。若是有什么需要的,随便唤个人传话便是,整个刹中我都已经放了话了,你的话便相当于我的话,没人敢违背。” 对于这样的特权,倪清羽心头又是一阵感动。 思婵开口道:“不知厨房在何处?为了保险和营养,王妃的膳食还得另外开小灶才是,眼下王妃定然也是饿了。” 余焕然思虑片刻,“厨房离得较远,这几日且将就着,安全定是能保证的。我马上吩咐大伙在前院挪一处地方搭建一个厨房,到时候师妹需要什么吃食也方便些。” 再多感激的话也已经说不出口,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多言,倪清羽便什么都没说,颔了颔首。 岁月悠悠,时光静好。 倪清羽身处此处,感觉就好像是从老天那里偷来了这么一段时光一般,一切都美好闲适得叫人忍不住怀疑是梦境。 只除了,少了那一个她想要与之终老一生的人。 穆旭端在碎骨刹住了数日,把这里周边的情况都巡视了一番,发现这里当真是一处绝佳的修养之处,而碎骨刹的恶名早已远扬,所以这一大片山头根本无人敢接近,所以他们也就平白捡了个清净祥和。 穆旭端不由便想到了常可为和羊七的那些恩怨,这里,会不会就是当初常可为和佳人定情的所在? 也许是吧,所以常可为在佳人消逝之后才又回到了这里,还创下了自己的门派,让自己的徒儿在此扎根。 确定了倪清羽一切无恙之后,穆旭端便也不打算久留,今日他便要走,他便到了倪清羽的房中辞行。 倪清羽看到他,便知道了他的意思,倪清羽也知道他不能久留,便颔首嘱托,“那你一路小心,不要暴露了踪迹。” “嗯,我会注意的。”穆旭端异常沉稳地应着。 “回到京中之后凡事都要小心,如果他们瞒得不错的话,太后还不知道我已经不在京中的消息,但是黑衣人那里,就不知道了。”倪清羽微微忧虑,“我们那一计,也不知道能不能把黑衣人抓住。” 倪清羽心头其实是有着怀疑,她总觉得,黑衣人根本不会这般轻易地被抓住。 穆旭端想到夏宸,心里也揪了一下,那件事怎么说也有几分危险,但是,他却是不得不用夏宸做诱饵,因为只有夏宸在那里,才能暂时骗住黑衣人以为倪清羽就在那一处小院中,他们才有足够的时间逃离。 穆旭端心里轻叹,夏宸这么机灵的人,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她们都瞧出了穆旭端的担忧,亦是不知道说什么。 最后倪清羽只嘱托道:“为了避免行迹暴露,这段时日不要有任何书信往来,除非,发生了天大的事情。皇后和太后那边,一切也都靠你了。” 穆旭端沉声应着:“我明白!王妃安心养胎吧!” “嗯。” 一切都没有必要再多言,因为他们心里都懂。 第四百七十八章 再遇阿诺 穆旭端辞别了倪清羽,带上行囊便踏上了返程,穆旭端毕竟是有常年走镖经验之人,他对于记路、野外宿行都很有经验,也因为他是只身一人,一路驾马疾驰,进程也很快。 他走了五日,便走了他们此前走十日的路程。 今夜入夜,依照来时的记忆,前面县城很快便到了,他紧赶慢赶,好歹是在入夜的时候进了县城,要了间客房。 连续几日都没有好好梳洗一番,今日他便让店小二准备了热滚滚的洗澡水,好生沐浴了一番,顿觉神清气爽。 穆旭端也是累了,便躺了下去,刚一沾枕头便沉沉入睡。 但是夜半时分,他却是被什么动静惊醒了,因为已经接近京城,穆旭端不由得多了几个心眼。 他赶紧穿上衣裳,把剑拿在手中,贴着门口细细地听着,他隐隐听到了女子呜呜的声音,好似是被什么东西塞住了嘴巴发出的声音。 “砰!”又听到了桌椅被磕碰推倒的声音,穆旭端心里愈加确信,只怕这个女子,是受到了歹人挟制。 穆旭端把自己的东西拿上,小心地跟了出去。他终究是有一副古道热肠,遇到这样的情形,不得不救。 穆旭端悄悄出了客栈,远远地便瞧见几个三大五粗的黑影扛着一个人,快步逃窜。 果真是不出他的所料,竟然公然做出这样的勾当,穆旭端没有多想,快步地跟了上去。 这个小县城本就是偏僻的所在,那几个人扛着那人七拐八拐便拐了出去,一头扎进了林子里。 他们觉得已经安全了,这才是把扛着的人放了下来,几人一脸奸邪的笑意,“这个小妞,终于还是被我们弄到手了,看她白天的那个火辣劲儿,我还以为多么难办呢,一点小手段就上钩。” 另一个人也随声附和,“快别废话了,老子都等不及了。真是个小美人儿……” 那女子不停地呜呜叫嚷着,好似在发出各种抗议。 “哥哥给你把这东西拿出来,哥哥还要亲一亲你的小嘴儿呢。” 女子嘴里的布一扯开,那女子的叫嚷声便响彻整个林子,“混蛋!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你们若是敢动我一根指头,我就杀了你们!” 穆旭端听到这个声音,愣了一下,竟然是那个刁蛮姑娘阿诺! 她不是跟着她哥哥一行人吗?她自己也是会武功的,怎么就这么轻易地被这些人下手了? 想到阿诺此前的刁难,还有面纱上的毒,穆旭端心里生出了一丝犹豫,要不要救她?救了她,依照她的性格,说不定要反咬他。 那几个人听到阿诺的叫嚷,越发觉得心痒,“声儿还是这么好听。能够死在你手里,哥哥做鬼也值得了。” “把你们的脏手拿开!啊!放开我……” 穆旭端犹豫了片刻,听到阿诺已经带上了哭腔的声音,终究心软。还是救吧,不要露面就是了。 穆旭端捡起脚边的石子,嗖嗖几声,正中那几个人的穴道,他们的动作马上便定格了下来。 阿诺原本还扯着嗓子叫嚷着,眼下知道有人在暗中相救,一下子愣住了。 她挣扎着,企图挣脱自己身上的绳索,更是要把还趴在她身上的这些恶心的人推开! “喂,你是谁?你为什么要救我?”阿诺冲着黑影喊着,声音中还是带着丝丝哭腔。 穆旭端不打算开口,便只是沉默着。 “喂,你既然救了我,那便救人救到底,帮我把绳子解开,我被绑住了,动弹不得。”阿诺不停挣扎着,但是却是丝毫挣不开。 穆旭端有了前车之鉴,转身欲走。他已经救到了这个份儿上,依照阿诺的本事,定是能顺利脱难。 阿诺瞧见了穆旭端的影子,见他不理会她,反而要走,阿诺便急了,努力地站了起来,两腿被绑着,她便只能像袋鼠一样跳着,“喂,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既然救了我又不救到底,我解不开,我也不认识路,一会儿这些人的穴道解开了我还在这一片黑魆魆的林子,又被他们抓住了怎么办?喂!” 最后的一声“喂”已经带着丝丝愠怒。 穆旭端的步子凝滞了一下,她说的,好像也在理。 穆旭端轻轻叹气,终究是转身,走到她面前,挥刀麻利地把她手脚上的绳子砍断,然后便又转身,不想与阿诺有任何交集。 阿诺重获自由,心里对那些人蹭地升起怒意,穆旭端刚走没几步,她趁他不备,一下子拔出他的剑,“借剑一用!” 穆旭端猜到阿诺要做什么,惊了一下,阿诺快速地杀到了那几个人面前,毫不客气地挥刀,凌厉异常,毫不留情。 “啊!”那几个人爆发出一声声惨叫,然后扭头毙命。 穆旭端怒极,一把夺过自己的剑,厉声呵斥:“你干什么!” 阿诺听了他的声音,愣了一下,定定地盯着他的脸,借着微弱的月光,终于是看清了穆旭端的脸,她脸上现出惊讶之色,“是你?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穆旭端脸上有着怒意,不想理会她,狠狠地把自己的剑插入剑削,转身便要走。 阿诺见他不理会自己,心里一气,大踏步跟了上前,“你做什么不理不睬?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怎么会在这里?” 穆旭端怒瞪她,然后绕了过去,不打算理会她。 阿诺脾气本就不好,眼下怒意一下子被激发了起来,“喂,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怎么这么莫名其妙,我在跟你说话!你今天不把事情讲清楚,休想走!” 穆旭端心里升起阵阵厌烦,他就知道,不应该管这样的闲事! 阿诺脑瓜子转了一下,一个想法上了心头,她指着穆旭端,一脸质问:“我知道了,你一直跟我,对不对?这些人,也都是你派来的,所以你方才救我,就是你的英雄救美之计,对不对?” 穆旭端气急,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这个女人的脑袋里,究竟都在想些什么! 穆旭端在此绕过她,不打算理会她这样像疯狗一样的血口喷人。 “喂!你不准走,你把话说清楚!” 第四百七十九章 纠缠不休 穆旭端怒极,“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不识好歹的人!早知如此,方才我就不应该发什么烂好心,让你被他们玩弄好了,反正我对你这个刁蛮任性,心狠毒辣的人也没有什么好感!” “你,你说谁不识好歹,你说谁刁难任性,心狠毒辣!”阿诺的脸皱在了一起。 “说的就是你!面纱上的毒,我还没有跟你好好算账呢!你我萍水相逢,我半点未曾得罪于你,你何故突生这样的歹心!” “我……” “还有!”阿诺要开口辩解,穆旭端便狠狠地打断,一口气把她的话堵了回去。 “还有你方才说的那些话,实在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跟着你?你当我有这样的闲心?还是觉得你的魅力有这般大?如果我知道我住那间客栈会遇上这档子事,我就是风餐露宿,也不会到那里打尖!” “我……” “还有!”穆旭端再次打断她,“麻烦你以后不要这么蛮横无理,别人做的任何事在你眼里都是别有所图,所有的道理都在你那里,做了好事得不到一句感谢就算了,还平白无故地被泼这样的一盆脏水!” “我……” “还有!”穆旭端再一次打断她,“下次你要杀人,劳烦用自己的剑!” 穆旭端一连串地呵斥,阿诺竟然是被他呵得半句话都插不上,只是呆呆愣愣地杵在原地。 穆旭端骂完之后便异常气恼地转身就走,完全不理会杵在原地的阿诺。 半晌,阿诺才回过神来,快步地跟了上去,她要说话,穆旭端一个回身,抢了话茬,“不要跟着我!” 然后便又转身快步走着。 “喂!”阿诺气得在原地跺脚,然后又追了上去,“喂!” 穆旭端却是大踏步地走着,完全不理会她。 阿诺心里气恼,从小大大她还没有受过这样的气,从小大大,还没有人敢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而且,她也是头一回说不出辩驳的话。 阿诺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穆旭端的身后,她细想了穆旭端的话,好像的确是自己无理取闹,方才,也的确是穆旭端救了她,她或许真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但是,骄傲如她,怎么会开口认错!而且还是对一个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的,完全不给自己好脸色看的人! 穆旭端实在是忍无可忍,他猛地又停了下来,阿诺一个刹车不及,重重地撞上了他的胸膛,险些撞出了满眼金星。 “你到底要干嘛?当真要把那么大的屎盆子叩在我头上,定要找我算账吗?”穆旭端语气中慢慢的尽是不耐。 阿诺心里陡生委屈,很是不情愿地说:“算我误会你了还不行吗!我,我是不认识路!你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黑魆魆的林子里吗?” 穆旭端冷哼,“什么叫我把你丢在这里?你本就不是我弄来这里的,再有,你我本就不相识,我们现在便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 穆旭端说完,便转身欲走。 “喂!你怎么这么狠心!我一个弱小女子,你就忍心把我丢在这里,要是半夜有豺狼虎豹什么的,我岂不是……” “你是弱小女子?”穆旭端呵笑,“我没有见过能够眼睛都不眨一下把几个壮汉杀了的弱小女子。” “他们欺负我,你也看到了,这样的人渣,罪有应得!”阿诺说得理所当然。 “你有这样的本事,还会怕那些豺狼虎豹?”穆旭端冷言冷语。 阿诺有些心虚,她怎么说也是一个女子,平日里作威作福,刁蛮任性也是对于那些恶人,但是真正到了这样一片漆黑的环境,她当真是心里发憷。 阿诺开始耍赖,“你不把我带出去,我就一直跟着你,反正你甩不掉我!” 穆旭端头疼不已,最后他便放弃了说话,徒自气闷地大踏步走着,阿诺这是小碎步地跟着。 原本阿诺还是跟在他的身后,但是又禁不住害怕,总觉得身后有什么妖魔鬼怪跟着她,所以她便一下子窜到了穆旭端的身旁,跟他并排走着。 就算是这样,阿诺心里还是禁不住打颤,所以她决定找点话题。 “喂,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和你夫人往另一个方向去了吗?” 阿诺的声音在夜空中回响,却得不到穆旭端的回应。 阿诺撇撇嘴,锲而不舍地说:“喂,话说你的夫人,有没有变成满脸疹子啊?我那药,可是一等一的厉害。” 穆旭端听到她半点悔悟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是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穆旭端心头就一阵阵生气,“你做了这样缺德的事,很开心是吗?” 阿诺见穆旭端终于说话了,嗤笑一声,“这有什么缺德的,反正又死不了,大不了,毁容咯。” “你!”穆旭端气得说不上话来,甩了袖子大踏步地走着,完全不想跟她说话。 阿诺赶忙又追了上去,“喂,我已经手下留情了,那个药就是痒一些罢了,很容易解的。我就开一个玩笑而已。” 谁叫那个女人长得这么美,着实是扎了她的眼。 穆旭端觉得跟这个莫名其妙的刁蛮小姐实在是讲不通,他也已经打定主意再不开口。 阿诺又一路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穆旭端再没有搭理她半个字,她有些恼怒,但是终究是害怕穆旭端会把她甩掉,留在这恐怖的黑林子里,便乖乖地压制住了自己心头的火气,为了壮胆,便只能一路呱呱说个不停。 走出了林子,回到了县城,阿诺终于回魂了,不再像方才在林子里那般害怕。 穆旭端还是没有理会她,他回了客栈,把自己的马牵上,眼下天色已经快要大亮,他被这么一番搅和,也是没有必要再休息,索性便直接上路。 阿诺见他要走,完全没有理会她的意思,一下子就急了,“喂,你就这样走了?” 穆旭端专心牵马,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你我本不相识,我救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你还想要怎样?” 阿诺心里升起一股异常,嘴巴不觉噘了噘,“你,你不能走!” “我为何不能走?” “我和我哥哥他们走散了,你帮我找他们!”阿诺说得理所当然。 第四百八十章 胡搅蛮缠 穆旭端听了阿诺的话,不觉是一脸莫名其妙,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你我素不相识,我为何要帮你?我有什么义务帮你?” 穆旭端挑眉反问,也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神色。 “你,你们中原……你们江湖人,不都是推崇仗义相助这一套的吗?” 穆旭端不客气地说:“若是旁人也就罢了,但是你,我实在是不敢帮,免得平白无故地帮了人还被人泼脏水。”穆旭端一副意有所指的模样,说完便继续牵着马,根本不打算理会她。 阿诺的脸上顿时蒙上一股淡淡的红润,她上前一把拦住他,神情有些扭捏地说:“我,之前算我不对,行了吧。” 穆旭端淡淡然,“你不用跟我道歉,我受不起,你的忙我也帮不上,我也没这闲工夫。” 阿诺顿时又恼怒了,她都已经拉下脸道歉,穆旭端却是半点都不买账,实在是气人。 阿诺噘着嘴叉着腰,“你不帮我,你会后悔的!” 穆旭端轻哼一声,“我帮了你才是最让我后悔的决定。” 穆旭端说完,便翻身跨上了马背,冷着脸不理会她,径直驾马前行。 阿诺瞪着大眼睛狠狠地看着穆旭端,她快速地从怀中掏出一枚飞镖,“嗖!”地一声,飞镖便刺中了那马屁股,马儿受了惊吓,一下子扬起前蹄,穆旭端亦是惊了一下,紧急勒住马,废了大力气才终于把受惊的马儿训好。 穆旭端有些气急败坏,回身便看到正双手抱肩一脸坏笑地看着他的阿诺。 “你……” “我怎么了?”阿诺眨巴着眼睛,很是无辜的样子。 穆旭端决计不理会她,再次驾马,可谁料,他还没把马儿驾动,自己身上便已经一片瘙痒了起来。 这个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不就是上次他受了那面纱所害遭受的瘙痒吗? 只是这一次,这股瘙痒的感觉变得更加变本加厉起来,他不停地挠着,身上瘙痒的感觉却是半分都没有缓解。 “你,你又对我下毒!”穆旭端一脸愤怒地看着她,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刁蛮又莫名的人,为什么总是三番四次地为难于他。 阿诺悠悠地走上前,“没错,我就下毒怎么了?谁让你不帮我。你若是不帮我,我就不给你解药,痒死你!” 穆旭端这个谦谦君子,遇上了阿诺这样顽劣的女子,着实是束手无策。 他痒得实在难受,便只得妥协,“你究竟要我怎么帮你?我哪儿知道你哥哥他们去了哪里!” 阿诺听到他终于妥协退让,便笑道:“我没钱了,你给我钱,然后再找人放出消息我在这里,我哥哥他们一定会找来的。” 穆旭端不停挠着身上的痒处,看着十分滑稽,“你要钱,我给你便是!我把银子给你,你便把解药给我!” “不行!你得等到我哥哥寻到我才能走。”阿诺不依不饶。 她原本便是赌气出走,原本觉得自己有一身武功,定然就能闯遍大江南北,可没想到,刚没几天,银子就被偷了,仅剩的银子好歹够打尖住店,但晚上却被那些好色之人用迷药治住了,险些连名节也没有了。 她心里其实是暗暗害怕了,原本对穆旭端还有几分怀疑,但是现在,莫名地便对他产生了信任,至少,他算是自己有过几次照面的“熟人”。 穆旭端很是无奈,“我哪儿有这闲工夫跟你耗!要是你哥哥十天半个月寻不过来,我就一直被你栓着吗?” “不会的,我有办法给他留下联络信号,他找到这里就一定能找到我们。” “那你一个人在这里等着不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把我拉上?”穆旭端十分莫名其妙,他以前觉得夏宸算是够无理取闹的了,没想到现在这个阿诺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我说了不!没有为什么!你若是不答应,就让你痒死,挠到全身烂皮好了!”阿诺也有些动气了。 穆旭端觉得她这一次下得手不轻,自己若是没有解药,只怕真的是要挠到全身破皮。 穆旭端:“好吧,我答应你……” …… 客栈中,穆旭端黑沉着脸坐着,阿诺则是撑着一张脸百无聊赖地望着门口,时不时发出一声声叹息。 穆旭端颇有一种被逼良为娼的感觉,实在是憋屈得没法儿言表。 今天一整个白天,他便被迫陪同阿诺在整个临县留下了他们的联络信号,更是花钱请了人到处散播她在这里的消息,阿诺期盼着自家哥哥能够快些寻来,穆旭端也是这样的想法,因为他想快些摆脱眼下的这个叫人心烦的人。 吃了晚膳之后两人便坐在这客栈里大眼对小眼,问他们为什么不进客房休息,很简单,穆旭端的银子,也被阿诺败光了!眼下他们还能借着刚用过晚膳的借口在这里坐着,只怕一会儿他们就要被扫地出门,只能寒碜地在外面过夜! 阿诺没想到穆旭端竟然这么穷,身上就这么一点盘缠,还很是嫌弃地唠叨着:“你不是大富商的吗?怎么就这么一点银子?” 穆旭端气结,他带的银子已经有几百两,算得上是巨款,可是却被阿诺像树叶一样散光了,就算是要把消息传出去,也没必要这么大手大脚吧! 阿诺的动作很快,更是豪气满天,穆旭端要阻拦,要告诉她那是自己身上所有的家当,可是已经为时晚矣。 穆旭端气闷地愈发沉着脸,阿诺也有些心虚,便悻悻然不语。 “现在天气这么凉,晚上要去外面凑合,一定会受凉。”阿诺期期艾艾,眼下她也已经没有白天的闹腾劲儿,只想倒头就睡。 “那是你活该!平白地把我也连累了!”穆旭端语气生硬。 他平日里脾气是最好的,从未轻易动怒,可是阿诺却是屡屡挑战他的极限,让他一次次忍不住暴跳如雷。 “我……”阿诺看着穆旭端那张死鱼脸,最后便生生把自己心口的话咽了下去,转而又是一脸期许地看着门口。 她从来没有眼下这一刻这般期望看到自己的哥哥。 第四百八十一章 一病不起 夜色深沉,临县这个小县城陷入了一片宁静之中。 临县唯一的客栈侧门,却是蹲着两个颇为落魄的人,穆旭端把头靠在墙上,已经颇为认命地闭目养神。 但是旁边的人却是一点不安分,“我哥哥怎么还不来啊!这么冷,这么恐怖,要怎么睡啊?” “喂,你说说话啊,别睡啊!我,我有点怕……” “不行,我要去偷些银子救急!” “要不你去偷吧?你功夫也挺不错的样子。” “喂,你倒是吭一声啊!死了吗?” “……” 穆旭端自动把她的话都自动忽略了,最后,好歹是安静了下来。 这样的处境穆旭端并不是第一次遇到,他走镖的时候便少不了过这样的日子,眼下虽然已经是深秋,虽然有些凉,但也没有到达不能忍受的程度,男人毕竟身子强健一些。 身旁的人没有再絮絮叨叨,没多会儿他就睡着了。 夜半时分,一个小脑袋一下下地往他身上垂,就像是不倒翁弥勒佛一样。 穆旭端不露痕迹地推了推,把她的脑袋推开,如此几次之后,他却是推不动了,那个小脑袋就像耍赖一样,靠在他的肩上,她的身子也靠了过来,贴上穆旭端。 她发现了这样的温暖之后,便死死地贴着,不肯挪步。 穆旭端浑身不自在,他正欲狠心再推了几把,却发现那小身子不停地颤抖着,唇间低低地喊着:“冷,好冷……” 穆旭端迟疑了半晌,终究是没有再动,让她就这样靠着。 如此一夜,天色渐渐泛白,穆旭端早早醒了,为了避免两人成为众人的看客,穆旭端便推了阿诺几把,企图把她推醒。 谁料她却是睡死了过去,他越是推,她的整个身子便越是向他靠,穆旭端就像碰到烫手山芋一样,要把她一把推醒。 但是扶到她的手臂,才是发现她的身上有一股异常的滚烫,穆旭端心里惊了一下,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当真是滚烫如火。 这个刁蛮任性的女子,平日里行事倒是挺泼辣,谁知道身子骨竟然是这般不顶用,才吹了一个晚上的风,就发烧发得这么一塌糊涂。 穆旭端又摇了她几下,“喂!快醒醒!” 阿诺眼睛艰难地睁开半条缝,然后又眯了起来,之后任凭穆旭端再怎么摇晃,她都没再有半点反应。 穆旭端眉头不觉紧锁了起来,他实在气恼,早知道一开始,就不应该救她,眼下倒好,又是一个大麻烦! 穆旭端终究是把她打横抱起,寻着药店找去。 床上的人儿感觉脑袋疼痛欲裂,身子更是发烫难耐。 一双大手在她的额头上探了探,然后一根湿毛巾便放了上来,过了一刻钟,变得发热的毛巾揭下,重新又换上了一张清凉的毛巾。 阿诺想要睁开眼睛,却是半点都睁不开,她正要昏昏睡过去之时,那双大手不客气地把她的嘴巴捏开,然后一勺勺极苦的药便灌进了她的嘴里,她苦得难受,下意识地想要往外吐,但是嘴巴被那双手紧紧地捏着,喉咙也使不上力,最后那一勺勺苦药便硬生生地流进了肠胃之中。 是谁!竟然胆敢这样粗鲁地捏她的脸!待她好了,定然要将那人好好收拾一番! 阿诺这样浑浑噩噩地想着,便又昏睡了过去。 阿诺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脑袋的沉甸甸的感觉终归是减轻了,眼皮也没有那般发沉,她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动了动身子,终于是撑着手半坐了起来。 她看到靠在床边熟睡的男人,神情微怔。 穆旭端坐在床边,眼下正熟睡着,整个人都显得格外和煦柔软,没有了平日里对她的那股冷言冷语。 阿诺也是在这时候发现,他长得其实很好看,目朗眉秀,俊朗异常。 这些日,自己浑浑噩噩中,那个照顾她的人,就是他吗? 他不是讨厌死她了吗?她昏睡了过去,他应该趁机逃走才是,怎么还这么好心地照顾她? 阿诺又盯着穆旭端看了半晌,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 这时候,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走了进来,瞧见阿诺醒了,便道:“姑娘,你终于是醒了,你可是昏睡了三天了。” 阿诺听了自己竟然睡了三天,不觉微微咋舌,那穆旭端,岂不是一直这样守着她? 他的一嗓子把穆旭端惊醒了,穆旭端的眼圈有些发黑,显然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他见阿诺醒了,脸上也没有太大的神情变化,只微微打了个哈欠,起身要往外走。 “欸,你去哪儿?”阿诺出声唤住他,她心里还在扭捏着,要怎么把感谢的话说出口,显然,这样的话,阿诺并不擅长说出。 “小解。”穆旭端淡淡地抛出两个字,阿诺的脸上现出一丝不正常的红润。 实际上,穆旭端却与那老大夫一道走到了柜台。 “她既然醒了,醒来是无碍了吧。”穆旭端开口询问。 老大夫点头,“前半刻钟我刚给她号了脉,已经好了,我也是估摸着马上就能醒,倒真是叫我料中了,既然醒了,只要多注意保暖,再喝几副药好生巩固,便无碍了。” 穆旭端微微颔首,“有劳了。” 穆旭端从怀中掏出了一些银票,老大夫喜笑颜开地接了过来,然后又找了一些给他,顺带着把药也抓了递给他。 穆旭端往回走,却瞧见阿诺已经下了床,正站在房门看着他们,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穆旭端手中的银票。 “你不是说你没银子了吗?那这些银票又是从哪里来的?”阿诺中气十足地发问。 穆旭端淡淡地看着她,把银票收了起来,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道:“既然好了,就走吧。” 说完便转身往外走,也不理会她会不会跟上来。 阿诺气急地跟了上去,她最讨厌穆旭端对她这样不理不睬的态度。 那个老大夫满脸笑意地摇头,喃喃道:“现在的年轻人啊,病着的时候比谁都小心呵护,好了反而摆着一张冷脸。” 当然这话阿诺并没有听到,她已经气急败坏地追了上去,试图拉住穆旭端要把这一笔账算清楚。 第四百八十二章 兄妹重逢 “喂,你这人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说话你都不理不睬!”阿诺一把拉住穆旭端的手,把他狠狠拉住了。 穆旭端眉头紧蹙,这几天没有休息好,脑袋本就疼着,眼下听到她聒噪的声音,他脑袋不觉更疼了。 “你到底要怎样?”穆旭端语气中满是无奈。 阿诺紧瞪着他,“你明明说你没钱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银票?你根本就是私藏着银子,害我被冻了一晚,害我白白受这皮肉之苦!你就是一个骗子!” 穆旭端的眼神静静地看着她,神色中含着一丝深沉,他的目光叫阿诺心里一阵发虚,但傲气如她,却是半点都不肯示弱,反而是用愈发兴师问罪的神色瞪着他。 穆旭端看了她半晌,随即淡淡地说:“你想要怎么说,便怎么说吧。” 他从怀中把银票拿了出来,然后抽了大半塞到阿诺手中,手中的几包药也一下子塞了过去,“就此别过,你好自为之。” 穆旭端说完便转身,没有理会阿诺,阿诺呆愣了半晌,看着他转身的背影,心里突然觉得有一股空空的感觉,叫她觉得很不舒服。 阿诺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了上来,“你不能走!我什么时候让你走了!” 穆旭端脸上已经彻底地没有了表情,“那你到底要我怎样?” “我……你骗了我,害我生病,你要在这里陪我直到我哥哥找到我!”阿诺不依不饶。 “姑娘,我实在没有时间再在这里陪你耗,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劳烦姑娘高抬贵手,莫要再纠缠好吗?”穆旭端神色间愈加无奈。 阿诺的嘴巴扁了扁,“哼,我纠缠,先前我们本就已经说好了,你要陪我直到我哥哥找到我为止,你现在就是出尔反尔!倒成了我纠缠了!” 穆旭端眉心很是发疼,“我们已经在此等了三天,这已经是我的极限,若是他当真十天半个月不来,我难道要一直与你耗在此地不成?” “我不管!你明明答允了,现下又出尔反尔,就是不讲信用,我就是不答允!”阿诺一脸怒气,“而且你骗了我,我就更生气了!” 穆旭端神色冷然,定定地看着她,他的耐心已经要被眼前这个刁难之人耗尽。 两人便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着对方,半晌僵持不下来。 得亏穆旭端脾气好,生生压制住了自己所有的怒意,他正酝酿着要怎么开口,身后便传来了一阵哒哒的马蹄声,把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他转身,便瞧见了领头的阿斐,穆旭端看到他们,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们终于是寻了来,他也终于是可以甩开这个难缠的包袱。 阿诺看到了阿斐一行人,也是一脸激动,不顾一切地向阿斐跑去。 阿斐下了马来,阿诺便像一颗小子弹一样撞进了他的怀里,满是委屈,“哥哥,你可终于来了!” 阿斐心头原本是有满腔的怒火,恼怒阿诺像小孩子一般不辞而别,害他不得不派人一路追寻。 但是眼下看到她安然无恙,还像个孩子一样哭泣不已,阿斐心里再多的怒意也消退了下去。 他们此行的目的是南行,所以走的是另外一条路,阿诺中途与他起了争执,闹了脾气便真的把气话当真,一路往京城的方向跑了。 阿斐一行人四散找着,原本毫无头绪,幸而后来阿诺找了人到处散布消息,让阿斐知道她在这临县之中,他才是召集人马全速赶赴。 入了县城又看到了阿诺留下的记号,她便已经确定阿诺定然是在这里,没一会儿便找到了。 “你真是让我……”阿斐面对这个顽劣的妹妹,什么训斥的话都说不出来,因为说再多,也定然是无用。 见了阿斐,阿诺的眼泪倒是止不住了,好像受了大委屈的人是她一般。 阿斐一眼便瞧见了穆旭端,他心里生疑,带着丝丝戒备,“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难道是他欺负了你?” 阿诺抹着眼泪从阿斐的怀中挣了出来,她不知是出于什么心里,恶狠狠地说:“就是他欺负我!害我生了一场大病,昏睡了三天三夜!小命差点都保不住了!” 阿斐听了,看穆旭端的眼神顿时多了几分寒意。 那日在官道小店的相遇他便觉得穆旭端一行不简单,眼下他竟然是出现在截然相反的地方,还与阿诺为难,阿斐自然是有了自己的猜测。 穆旭端听了阿诺的话,心里已经连生气的情绪都生不起来了。 他唯一有的感觉就是,活该。 他明明已经一次次吃了她的亏,明明知道她就是这样无理取闹,是非不分,胡乱咬人的人,自己却还是屡次动了怜悯之心,一次次救下她。 眼下就算自己被她弄死,那也是他自食其果! 阿诺瞪着一张美目,毫不客气地与穆旭端对视。 阿斐上前,冷冷地看着穆旭端,“你究竟是谁?为何对家妹这般纠缠?就算上次家妹冒犯了令夫人,也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你却一路追寻,企图加害家妹。” 穆旭端亦是冷冷地看着他,随即把目光移到了阿诺身上,没有什么情绪地说:“在下无话可说,你们若是想要怎样的了结,尽管来吧,了结过后,在下便恕不奉陪了!” 阿斐见穆旭端完全没有辩驳,便以为他已经承认了自己却是是对阿诺别有所图,他一招手,身后的人便涌了上来,把穆旭端团团围住。 阿诺的神情微变,带着一股紧张。她凑了上来,等着穆旭端,“你还不向我道歉!你只要向我道歉,我就让哥哥放过你!” 穆旭端嘲讽一笑,却是不说话。 他那一记嘲讽的笑又是刺痛了阿诺,她的脸上布满了怒容,“你方才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你是在笑话我吗?” 穆旭端冷冷地说:“我是什么意思,一个有良心,懂得基本善恶是非的人都知道!跟你这种人,我无话可说!” 阿诺心里就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撞了一下,异常难受。 她这样的人,她在他眼中,是怎样的人?就是没有良心,没有是非善恶之分的人吗? 第四百八十三章 事情真相 那股闷闷的感觉愈发浓烈,阿诺一气之下大喝:“哥哥,快给我好好教训他!” 阿斐看穆旭端的神色多了几分寒意,他手一挥,围在穆旭端周身的人便一齐向他发动了进攻,大街上顿时引发了一场混战。 穆旭端就算功夫再高,也终究抵不过这么多人一起动手,再加上他这三天守着阿诺,根本就没有好好休息,他的颓势愈发明显。 左肩被划了一刀,顿时鲜血直流,穆旭端没有理会,挥刀便反击。 右臂又被划了一刀,他握剑的手顿时送了几分,围攻之人趁机挑开他的剑,穆旭端手中顿时全无寸铁相抵,一把剑眼看就要朝他腹部刺去。 “当!”那把剑被挑开了。 “行了,住手!”阿诺手中拿着剑,喝了一声,围攻之人便都住了手。 方才的那一剑,是阿诺出手为穆旭端挡住的。 穆旭端脸上全无半点感激,依然是淡淡冷冷的神色。 阿诺怒瞪着他,从他的眼神中看到那一股深沉的神色,她心里更是烦躁,恨不得把他杀了,但是,却又下不去手。 阿诺恼怒地甩开手中的剑,“你滚吧!我们的约定解除了!” 阿斐惊了一下,就这样把穆旭端放了?但是看到阿诺的神色,阿斐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穆旭端缓缓把自己的剑捡了起来,看都没有看阿诺一眼,拨开人群便走了,只留给阿诺一个淡淡的背影。 不知怎么的,阿诺看到穆旭端这般离开的背影,心里蹭地又升起了更大的怒意,黑着脸一语不发地朝着穆旭端相反的方向而去。 阿斐一行落脚在了那间客栈,阿斐开始对阿诺意气出走的行为进行批评教育,但是阿诺却一直都有些神不守舍,他说了半晌,她半点回应都没有,最后直接甩袖子上了房间,阿斐满脸无奈,又格外无可奈何。 第二天一早,阿斐一行早早地便准备启程。 阿斐很是不放心地反复叮嘱:“阿诺,你给我听好了,你要是再有这样的不懂事的举动,我就真的把你送回去!” 阿诺有气没力地说:“我知道了。” 阿斐见她这样,只当她是真的知道错了,便也没有多说,转而对众人大喝:“准备,出发!”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行,引来路人的侧目旁观。 阿诺整颗心空落落的,完全不知所以。 突然,她一下子看到了那间药房,她便是在那里躺了三天。 在她躺着的三天里,有一个人一直在照顾她,那个人究竟是谁?是那个叫人讨厌的家伙,还是只是药店里的帮手? 阿诺心里堵了一口气,一下子翻身下马,大踏步向药店走去。 阿斐不知道阿诺又闹哪一出,他脸上现出怒容,“阿诺,你又要做什么!” 他不得已也跟着下了马,跟了进去。 阿诺冷着脸,进到药店便狠狠地把手中的剑甩在柜台上对着昨天那个老大夫高声喝问:“老头,我有话要问你,你最好老实跟我说,不然,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老大夫认出了阿诺,见她这副凶神恶煞的神色,自然是后怕三分,“姑娘,你且问,老夫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昏迷的时候,是谁一直在旁边照顾的我?”阿诺瞪着他。 “自然,自然是跟你一道的那位公子……” 阿诺怔了一下,又问了一遍,“你不要骗我!要是你骗我,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老大夫顿时抖抖索索起来,一副求饶之色,“我,我骗你作何,那天早上一大早,便是那位公子急急忙忙敲开了我的药店,让我给姑娘救治。当时姑娘已经是高热不退,非常紧急,若是再晚来一步,小命就保不住了……” 阿诺的头脑像炸开了一样,她让自己镇定下来,心道,自己生病,不也是因为他害的! 她有些木讷地问:“后来呢?” “后来,姑娘的高热一直不退,那位公子就一直守着,每隔两刻钟就给你换冷毛巾敷着额头,这样生生守了一天一夜,高热才是退了下去,后来又昏迷了两天,那位公子也一直在床边守着,给你喂药,都没有离开过半步。” 老大夫如实说着,他瞧着阿诺的架势,想当然地以为阿诺和穆旭端定然是一对小情侣,因为什么事情闹了矛盾,眼下阿诺前来相问,只怕是因为其中有了什么误会,老大夫本着做好事,牵红线的想法,便又多说了几句。 “姑娘,要我说,那位公子对你是真的很不错,他来的时候身上半点银子都没有,但是姑娘的高热又十分紧急,他最后可是拿出了祖传的玉佩,才是有了给你瞧病的银子哪……” “你说什么?”阿诺瞳孔顿时睁得很大,很不敢相信地看着老大夫,她的身子也禁不住一阵阵发颤,脸色骤白。 “那个公子没有跟你说吗?他是把祖传的玉佩拿去当了,换了银两才给你瞧的病,你的病来势汹汹,是要下猛药的,也是花了不少银子哪。” 阿诺整个人险些跌倒,整颗心也一下子揪在了一起,脑袋一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阿斐也听到了这些话,神色不觉一阵阵异常,又带着丝丝疑乎看着阿诺。 阿诺半晌才回过神来,又是凶神恶煞地追问:“哪个当铺?他去了哪个当铺?他的玉佩,是什么样的玉佩?” 老大夫被她这副一惊一乍,凶凶恶恶的模样镇住了,“这,这临县就只有一个陈记当铺。那,那玉佩老夫瞧过了,质地是上好的,上面刻着一个‘穆’字。” 阿诺听了这话,便什么都没有再问,转身便飞快地跑了出去。 阿斐被她撞了一下,想要拉住她,但是她却用了轻功,他只拉住了她的半点衣角,阿斐无奈,只能跟着追了出去,一行众人,便有些莫名地待在原地等着。 阿诺慌慌忙忙地找到了陈家当铺,几乎是不顾一切地闯了进去,那架势,就跟打劫的差不多。 柜台上还有旁人在交易,阿诺不管不顾,一下把对方推开,“我要赎玉佩!” 第四百八十四章 丹迴郡主 店铺掌柜脸色很是不喜,“先来后到知不知道?” 阿诺亮出了剑,狠狠地说:“我说,我要赎玉佩!” 掌柜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原本在柜台上办事的人也一下子被吓跑了。 掌柜的声音都带上了颤抖,“客,客官,要赎什么玉佩?” “四天前来典当的,上面刻着一个‘穆’字。” 掌柜的脸上神色又变了,很是为难地说:“客官,这块玉佩,赎不了……” “为什么?”阿诺脸色骤变,语气也变得凶恶了几分。 “因,因为那个客官说了,只能是他亲自来赎,或者,或者是拿着另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来,才能赎出去。” “废话这么多!到底给不给赎!”阿诺掏出一大把银票,甩在掌柜的面前。 “姑娘就不要为难我们了,我们,我们做生意也是讲究信用的,特别是做这一行,很多人都是迫于无奈才典当,今后是要赎回去的,我们既然答应了,就不能反悔……啊,姑娘饶命,姑娘不要冲动……” 阿诺那把剑已经架在了掌柜的脖子上,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阿诺的眼神透满寒意,“我最后问你一遍,让不让我赎!若是不让,我今日,便取了你的狗头!” 过了片刻,阿诺从当铺里走了出来,神色异常,她急匆匆地要往外跑,这次没有被她跑掉,被站在门口的阿斐一把拉住了。 阿斐的神色冷然,“你又要去哪里?” 阿诺眼神悲怆而执拗,“我要去找他!” 她误会他了,他与她不过是萍水相逢,但是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对她说过一句谎话。 她要借钱,他便当真把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只是他没料到她散钱的本事竟然这么强,只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他们两人就变成了穷光蛋。 她受冻高热,他完全可以直接把她丢在一旁不管不顾,但是他却选择救她,甚至,把自己珍贵的祖传玉佩低价典当。 他愿意低价,便是为了要掌柜的答允无论如何不能变卖,来日他定会前来相赎,由此可见这块玉佩对他的重要性。 所以,即便是这么重要,他还是为她把这块玉佩典当了。 三天昏迷,一直不离床畔守候。 她醒了,对他多番刁难,把他做的一切尽数误解推翻,还让人伤了他,可是,他却是只字不提,任凭她误解。 阿诺想到了穆旭端最后说的那句话,“我是什么意思,一个有良心,懂得基本善恶是非的人都知道!跟你这种人,我无话可说!” 在他眼里,她果真就是一个没有良心,不懂明辨是非善恶之人。 她,当真刁蛮任性至此。 阿诺握着手中这块光泽莹润的玉佩,心口一阵阵发疼。 她活了这么大,第一次,因为一个人有这样深的悸动,第一次因为一个人这般后悔,这般愧疚,这般伤痛。 阿诺眼泪流了下来,很是激动地喊着:“你放开我,我要去找他!我要跟他道歉!我要把他留住!” “阿诺,不要忘了你的身份!”阿斐冷声大喝。 阿诺愣住了,脸上的泪还淌着,她的眼神中含着丝丝叫人心疼的情绪。 只一瞬,阿诺便从怔然中回过神来,她挣扎着,“我不管我的身份,那些责任,都在你身上,与我无关,我要去找他!哥哥,我要去找他!哥哥,我喜欢上他了!我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我要去找他!” “你冷静一点!你了解他吗?你才认识他多久就说喜欢?” 阿诺的眼神中含满坚定,“我确定,我就是喜欢他,我已经爱上他了!哥哥,你不懂,我不是无理取闹,我是认真的,求你让我去找他……” “他是什么身份你知道吗?你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你要去找他,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吗?中原这么大,你要到哪里去找?”阿斐冷声大喝,“阿诺,你给我清醒一点,你不要忘了,他已经有了夫人,他的夫人已经怀了身孕,而且,那女人容貌远胜于你!你拿什么跟她争?” 阿诺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整个人都怔住了。 他,已经有了夫人,他的夫人,就是那个绝色美人,他对他的夫人,总是一副异常温雅谦和的语气,从来没有高声说半个字,但是对自己,却是百般厌恶。 她,到底可以拿什么来争? 阿诺的眼泪簌簌地流着,心里就像是被刀子狠狠地剜了一刀一样,阵阵发疼。 阿诺扑到了阿斐的怀中,呜呜地哭着,“哥哥,我心好痛,我好难受!我,我误会他,我不识好歹,我对他恶言相向,他一定恨死我了!” 阿斐什么都没说,只是不停地抚着自己妹妹的背。 “可是他为什么不辩解!他明明救了我,明明在我床边守了三天,喂我吃药,给我换毛巾,为我典当了传家的玉佩,为什么他一个字都不说,就任由我误会他,还差点让人杀了他!哥哥,你说他是不是厌恶极了我,所以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了?” 阿诺哭得痛彻心扉,路过的人都不觉纷纷侧目。 阿斐只得不停地安抚着,“傻丫头,不要胡思乱想,不就是一个救命恩人吗?你还小,不懂什么是喜欢,兴许过了这一阵你就知道,你对他不过是救命恩情的感激,不是喜欢。” “不,不是这样的,我知道我已经喜欢上了他,哥哥,我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我就是喜欢上了他,可是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我今生都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他,哥哥,你说我应该怎么办!”阿诺一阵阵抽泣着,哭得异常伤心。 阿斐轻轻叹气,在她耳边低声道:“阿诺,我希望你记住你的身份,你叫苏黎诺,你是我们西北丹迴族的郡主,就目前来说,我们跟中原人,是不大可能结亲的。他们视我们为仇敌,恨不得把我们彻底拔掉,你不应该爱上一个汉人。” 这个刁蛮任性的女子,便是西北丹迴族郡主苏其诺,而阿斐,便是皇子苏其斐。 苏其斐此行,并不是前来游玩,而是肩负着使命,只有一只被捧在手心宠着的苏其诺把此行当成游玩,因为苏其斐根本就没有把此行的真实目的告诉她,只含糊地说有任务在身。 第四百八十五章 真心萌动 阿诺抑制不住地嚎啕大哭,泪水早就已经把阿斐的衣襟打湿。 阿斐的话就像是一把刀子一样,深深地刺进了她的心坎。十几年前丹迴族向中原发动的那场战事,阿诺自然十分清楚,那场战事,便是自己的祖父苏里曼发起。但是一直以来,阿诺都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第一次,阿诺开始迷糊地思量着自家哥哥说的话。 单单是她入了中原的这段时间,她一路上便没少听到中原人对丹迴人的深重成见,若不是阿斐一直阻拦着,只怕阿诺早就发飙了。 现在,阿斐不得不提醒她,她是丹迴人,而且不是寻常的丹迴人,就算撇开他们种族的差别,她也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如何可以与寻常的百姓联姻? 面对自己妹妹的这番激动,阿斐其实并不担心,因为依照她往常的性子,总是会时不时闹出这么一出大动静,他已经习惯了。 眼下这一出,阿斐也不过是觉得她是一时无理取闹罢了,自己要做的,就是有些耐心,好好哄一哄,按照她胡闹的性子,过不了几天就会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阿诺悲恸不已,趴在阿斐的怀中哭了老半晌,才终于是稍稍收了抽泣,此时的她,脸上沾满了泪痕,眼睛也已经红肿成了两个大樱桃。 阿诺一下下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哥哥,这,这一次我们来中原,究,究竟,是为的什么?” 她的眼眸阵阵闪烁,又带着一股定然,好像定要从阿斐身上得到答案。 阿斐神色微怔,他的目光扫了一下周围的人,“此事,说来话长,此处也不是说话之地。” 阿诺又抽了几下,她转而道:“好,那我只问你,我们,是要与陈秦两朝的皇帝示好,不是来生事的吧。” 阿斐还未来得及回话,他心里也的确是在暗忖着要如何回答,阿诺便已经接话,定定地看着他,“哥哥定莫要想骗我,若此事是危险之事,父皇也不会让我来。” 阿斐的话一下子噎住了,他没想到阿诺竟然也会有这样的思虑。 阿斐见此,便只答道:“我的确是奉着修好之意前来,但是,若说全无半点危险,也并不见得。” 阿诺一下子很激动地拉着阿斐的手,眼神中放着光,“既然父皇也是有意与中原修好,那我嫁与汉人,也不是没有可能不是吗?” 阿斐没想到她问这些,为的是这么一句铺垫,他心里咯噔一下,看阿诺的眼神变得有些怪异。 难道,她当真是动了真心? 阿斐亦是定定地看着她,“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阿诺,你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两朝的修好,岂是一朝一夕便能做到的?就算是他丹迴人主动示好,只怕,也是要趁机遭受苛刻条件。 哪怕,两朝高层当真达成了修好之谊,民间的舆论,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就像是突然恨了这么多年的人,又怎么可能一下子就不恨了,反而结成连理? 阿诺眼眶又开始发红,“为什么要把事情想得这么复杂?既然我们已经有意交好,那,总有一天会破除坚冰……” “就算如此,他爱你吗?他愿意为了你舍弃发妻吗?他愿意离开中原,做我丹迴的入门女婿吗?” 阿诺直接跳过了前面的两个问题,急急地答话:“我愿意随他到中原,他在哪里, 我就跟到哪里!” 阿斐看阿诺的眼神不觉又多了几分震惊,心里也陡然升起很不好的预感,他深深觉得,自己应该把阿诺的这股不该有的想法压制下去。 阿斐没有再与她争执,而是放软了语气,“就算如此,现在他已经走了,中原那么大,你上哪里去寻他?” 阿诺见他已经放软了语气,眼神顿时一阵阵放光,挂满泪痕的脸颊终于现出了些许光亮之色,“我在这里等他!这枚玉佩对他很重要,他一定会来赎,或者是派人来赎,我只要一直在这里守着,一定能把他守到!” 阿斐眉头蹙了蹙,断然拒绝,“不行!” “为什么不行?”阿诺的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脸也一下子皱了起来,好像阿斐不答允她的请求,她下一秒便又要开始发飙。 阿斐定了定神,换上了柔和的语气,这么多年与自己妹妹斗智斗勇,他已经能摸索出她的脾性,若是他与她用强,只怕她一定会与他对干到底。 阿斐语气柔和地说:“阿诺,不是哥哥不让你在这里,而是哥哥不放心你,你看你出走的这一段时间,遇到了什么危险?若是你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我回去怎么交代?” “那你就派人我一道在此守着,有你的人在此,我一定会没事的!”阿诺语气很是恳切。 阿斐摇了摇头,“不行,我这次带的人手本就不够,不能再匀人手给你了。” 阿诺的脸又要皱了,阿斐赶忙道:“要不这样,哥哥派阿蒙在这里守着,便只需要他一人就够了,也不用抽调过多人手,到时候那人一旦来赎玉佩,阿蒙便可以顺藤摸瓜,找到那位公子的住所。” 阿诺的神色还是带着丝丝不情愿,阿斐已经做出了退让,他也没有一味退让,而是适时施压,带着些许循循善诱,“阿诺,哥哥能做的就只有这样了,这一次哥哥不是来玩的,因为你的胡闹,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你懂事一些。” 阿斐看到她已经有了些许动摇,便又加了一把火,“你也希望我们和中原修好,那就不要在此拖我的后腿,乖乖跟我去秦国,如此,你和那位公子的姻缘才有可能。你若是执意不听话,那我就只能让人送你回去!” 阿诺一下子便服软了,“我听话,就这么办!” 她有些不放心地说:“如果哥哥得了消息,一定要告诉我!绝对不能瞒着我!” 阿斐终于松了一口气,揉了揉她的头发,“自然,哥哥怎么会愿意看到你难过。”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异常,同时,他也已经好像找到了钳制阿诺的法子。 第四百八十六章 上门挑衅 轩王府中,丫鬟们都埋头做着自己的事情,夏宸和良纱成了管事的大丫鬟,两人掌事起来也是煞有介事。 不过管账那样的精细技术活她们便没这本事了,翁羌垣便负责执掌账务,一老两少,搭配起来,倒是十分和谐。 张惰和费振祁这对师兄弟便跟着高源主管对外一应事项,一切都格外平和宁静。 良纱自从成亲之后,脸上的笑意便没有消失过,干起活来也格外精力充沛,夏宸看到良纱脸上那股乐滋滋的神色,一下子怅然了起来,算算日子,穆旭端应该回来了才是,但是却一直未曾见到,实在是叫她心生着急。 但是这股心心念念,马上就被不速之客的到来生生吓跑了,因为那个不速之客,不是旁人,便是范怡容! 佳语挽着范怡容,脸上挂着不阴不阳的笑意,硬生生闯了进来,“我来看看你们王妃。” 身后还跟着两个眼生的丫鬟,看着十分不善。 夏宸和良纱心里一阵惊慌,范怡容这一次来,是听到了风声前来试探的吗?还是无意之举? 不论是哪一个,她们都知道,范怡容这一行绝对不是寻常串门这么简单。她不是善类,想想当初自己那么狠地扇了她的巴掌,眼下,她只怕是要狠狠地讨回来。 夏宸硬着头皮,“凯王妃请留步……” “小小贱婢,竟敢阻拦我?”夏宸的话刚出口,范怡容便冷冷地打断她,她昂着头,气势高了几分,语气中更是掩饰不住的傲慢。 范怡容看着夏宸,果真是想到了自己当日受的那几十个巴掌,神色语气都掩饰不住怒意。 夏宸心里暗暗诽谤,但是嘴上却是半个字不曾表露,她知道眼下不是与范怡容置气的时候,她不卑不亢地说:“奴婢不敢,只是凯王妃来得当真不是时候,我们王妃身子不适,已经去了乡下庄子修养了,一时半会儿,只怕是回不来。” 范怡容眉眼微挑,“哦?是吗?” 她的神色微变,脑中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夏宸和良纱只想快些把范怡容打发走,两人对范怡容虽然都是恨得牙痒痒,但是现在范怡容怎么说也是凯王妃,算得上是小人得志,她们只是小小奴婢,自然是没办法再像以前那般捉弄为难。 良纱接话:“自然是千真万确,奴婢怎敢欺骗凯王妃?” 范怡容听了这话,却是不急着走,她换上了一副悠闲神色,“我一路来,腿脚也累了,正好进去歇歇。” 夏宸和良纱心里暗暗腹诽,她们不相信,难不成她是走路来的?一路悠闲坐马车前来,腿脚会累,那才是奇了怪了! 但是她已经这样说了,夏宸和良纱总不能把她赶走吧! 范怡容不理会她们,直接便往里面闯,她们两人只能赶紧跟了进去,这个范怡容,说不定又要起什么幺蛾子。 范怡容倒是没有乱闯,而是规规矩矩地在嘉正堂坐了下来,良纱赶忙上茶,生怕范怡容挑出什么毛病来。 谁知,她刚要倒茶,范怡容便淡淡地发话:“让那个丫头来伺候着,你先下去吧。” 良纱怔了一下,目光略带迟疑地看着夏宸,夏宸的目光中带着一丝疑乎不定,但随即换上了不惧之色,她范怡容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难不成,她还能着了她的道? 她身后的那三个丫鬟,瞧着也是没什么本事的,若是她真的要为难自己,总是能够应付。 佳语见良纱还怔在原地,神色带着不虞,狠瞪她,“怎么了?我们凯王妃的话,你一个小小贱婢也敢违背不成?” 良纱又不放心地看了夏宸一眼,夏宸微微冲她点头,良纱这才退了下去。 范怡容似笑非笑的神色看着夏宸,佳语很有眼力见,喝道:“还不快过来伺候着?难不成你们轩王府,就这点规矩?” 夏宸极力忍着心头的不忿,乖乖上前斟茶,就算是在倪清羽面前,她可也从来不用做这样的活计,眼下却要这般伺候范怡容,实在是气人! 夏宸斟好茶,很不情愿地恭声道:“凯王妃请用茶!” 范怡容刚抿了一口,便重重地泼了出去,不偏不倚,刚好泼到夏宸的腿上,夏宸顿时感到一股辣辣的疼。 夏宸脸色骤变,但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范怡容便已经兴师问罪了起来,“不知死活的东西,竟然叫我喝这般烫的茶水,你想烫死我不成?” 夏宸告诉自己,要忍!范怡容这一番,只怕就是借机挑起自己的怒意,好借机为难,她不能中了圈套! 她强忍着腿上的辣疼,更是极力忍着心头的怒意,“奴婢,知错!” 范怡容的嘴角微微勾着,佳语喝道:“笨手笨脚的贱蹄子,还不快给王妃再倒一杯!” 夏宸抬眼狠瞪了她一眼,佳语以更狠厉的眼神瞪了回去,嘴上更是不饶人,“好个厉害的丫头,伺候王妃这般不上心,我不过说句公道之人,竟然这般给我使眼色!” 范怡容神色冰冷地看着夏宸,“真是没规矩的丫头!也难为轩王妃用得顺手,若是我,只怕早就打发了,还会留在跟前现眼!” 夏宸心口一股怒意涌上来,她的脸顿时气得发黑,双拳也紧紧地握着,紧要牙关,又是硬生生地忍了! 若是往常,她夏宸哪里会有这样的好脾性,哪里会在这里让范怡容作践! 夏宸深吸一口气,“是奴婢不懂规矩,还望凯王妃见谅!奴婢,这就再给您倒一杯!” 范怡容斜眼冷挑,不置可否,夏宸便只能拿起茶壶,要再倒一杯。 她刚拿起茶壶,范怡容的手肘便要“不下心”地碰了上来,夏宸终究是学武出身,她这点小动作,夏宸早就看在眼里,她动作一闪,避开了去。 夏宸正暗暗冷笑范怡容的三脚猫功夫,另一只手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了过来,夏宸想要躲,不让手中的茶水漏出,最后竟然是躲不开!夏宸只感觉手肘被狠狠地撞了一下,让整只手都失去了力道,手中的茶壶“哐当”一声便掉落在地,滚烫的茶水溅在夏宸脚边,可巧不巧,一半都溅在夏宸脚上。 第四百八十七章 报仇雪恨 夏宸的脚上顿时一股锥心的疼,她狠狠瞪着范怡容身后的那两个眼生的丫鬟,原来竟是练家子! 范怡容在轩王府是吃亏吃怕了,这一次上门,定然是找好了靠山,不然,想来是不敢轻易上门挑衅。 夏宸疼得吱牙咧嘴,心里也暗暗骂自己大意,竟然瞧不出这两人都是厉害的角色。依照方才那小丫头使的功夫,只怕自己是难以招架。另外那个丫鬟虽然没有出手,但是看着她不显山不露水的模样,定然也是不差的。 夏宸暗自腹诽,范怡容是真的要报当日那几十巴掌的大仇了! 夏宸心里暗暗着急,这一次难道她真的要被范怡容囫囵吃了不成! 眼下整个王府上下范怡容权利最大,没有一个大人物能镇住她,有了权力之后,很多事情便都能明着干! 张惰等人都不在府中,最最厉害的,最能压住场面的常可为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府里便只有寻常护院,夏宸本就少了底气。 但是话说回来,就算他们所有人都在,所有人都来为她撑腰,最后只怕是会越描越黑,正中范怡容下怀。 第二天,到了太后那里,这件事就会变成轩王府的一应刁奴不受管束,公然对凯王妃进行围殴。 反正他们的主子不在,谁都不会为他们撑腰,更没有人能为他们辩解。 夏宸的脑中千回百转转了这么一圈,最后得出结论,自己这一次,当真是有些大难临头了! 夏宸这里腿上尽是红肿伤痛,脑中更是闪过了种种最坏的打算,范怡容那里,便已经演上了。 范怡容一脸怒容,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岂有此理!好大大胆刁奴,佳语不过是说了你几句,你倒是好,直接给我砸锅甩铁,在我面前摆起架子来了!” 夏宸忍着腿上的疼痛,恨恨道:“凯王妃明鉴,方才,是有人撞了奴婢……” “还敢顶嘴!”范怡容又重重地拍了下桌子,随即,丝毫不客气地说:“来人,给我狠狠地掌嘴!这般不服管教,今天我到时候要好好教训一番才是!” 果然来了!夏宸心头讥讽,她只怕一入门,知道倪清羽不在之时,便打定了主意要趁机报仇了! 夏宸心里激愤,知道横竖范怡容都不会放过她,便狠狠地反击,“我倒是瞧出来了,原来今日凯王妃是为了报当日之仇啊,所以才寻了这么多蹩脚的弱智把戏!” 范怡容被她这般戳破,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心里的怒意更是蹭地升了起来,“你个贱丫头,素来是不懂规矩的,我今日便替你们王妃好好教训一番!” 她对那两个丫鬟沉声喝道:“还不快动手!” 那两个丫鬟二话不说,便上前一人钳着夏宸的一只手臂,夏宸极力挣扎,但是两个丫鬟当真都是练家子,夏宸尝试了很多次,却是徒劳无功。 那两个可恶的人,瞧着夏宸的腿方才被烫伤了,更是狠狠地踢了几脚,夏宸疼得眼泪都要流了下来,却是硬生生地忍住了,只狠狠地瞪着范怡容。 早知道如此,当日她就应该狠狠地把范怡容打死了干净! 两个丫鬟钳制着夏宸,佳语站在她的面前,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色,范怡容脸上则是一副恨不得把夏宸嚼碎了吃了的痛恨表情,她声色俱厉地大喝:“动手!狠狠地打!” “求王妃手下留情!”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众人的目光投向门口,果真是良纱搬来了救兵,她身后跟着一群凶神恶煞,磨刀霍霍地要宰了范怡容的人。 如今两方对峙,实力悬殊自然十分明显,但是范怡容却是半点都不害怕,脸上还挂着一股悠然之色。 范怡容冷冷地瞟着他们,“怎么,要对我动粗?” 良纱的脸色发白,很是磕磕绊绊地说:“奴,奴婢不敢!只是,凯,凯王妃,您何故,要,要对小宸动刑?” 范怡容傲慢地瞟着她,“我是主子,我喜欢对谁动刑,就对谁动刑,难道还要跟你一个贱婢汇报吗?” 她最后的半句话加重了语气,颇有几分严厉的味道,良纱又吓得一阵身子发软,但是看到夏宸的神色,想到之前夏宸狠扇范怡容的巴掌那茬,眼下范怡容只怕是真的要把夏宸往死里整。 良纱不能见死不救,她便又沉了沉,壮着胆子道:“凯王妃是主子,那也是凯王府的主子,这里,是轩王府。” 夏宸嘴角微微勾了勾,感激地看着良纱,随即她有些嘲讽地说:“凯王妃定然很是怀念当初在轩王府的日子,所以现在还以为自己是轩王府的人呢,这才是上赶着来为我们王妃整顿家事。” 范怡容的神色骤变,看她们的神色多了几分寒意,“呵,竟然开始教训起我来了!我还就告诉你们,今天,这个不长眼的贱婢,我是教训定了!” 良纱身后的护院个个开始蠢蠢欲动,范怡容冷笑一声,“你们这些蠢货敢对我动手?我是府上的贵客,你们竟然用这样的待客之道相对,明日传到了皇上耳里,你们这些贱奴才,便都等着接受发落吧!到时候我便要瞧瞧,你们的王妃回来的时候,这个王府可还剩得了几个人!” 良纱的脸色顿时变了,范怡容所言,的确十分在理!他们若是轻举妄动,根本讨不到任何好处!毕竟,这里的确是范怡容最大啊! 良纱看着被范怡容的丫鬟紧紧钳制住的夏宸,心里阵阵着急,却又无可奈何。 范怡容根本没有再打算理会良纱等人,转而大喝:“怎么还不动手?难道要我亲自动手吗?” 佳语闻言,二话不说便狠狠地抡起手,夏宸嫩白的粉颊顿时烙上一个个巴掌印,看得人特别揪心。 良纱有些待不住了,她阵阵着急,“你不能这样!趁着王妃不在府上就肆意挑衅寻事!” 范怡容冷冷哼声:“这个贱婢做事笨手笨脚,倒杯茶都不尽心,我出手替你们王妃好好教训一番,怎么了?” 良纱的圆脸阵阵发红,她急急地道:“我,我豁出去了!众人,动手,把夏姑娘抢过来!” 第四百八十八章 针尖麦芒 夏宸脸上辣辣地疼,虽然很希望有个人能够来解救她,但是却不希望良纱这般鲁莽,她如果真的这般动手,只怕范怡容更是抓住了她们的把柄,更好地找轩王府的茬儿! 但是她被佳语狠扇着巴掌,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一声沉声大喝传来,“住手!” 这句话,是对良纱说的,也是对佳语说的。随着那一声大喝,一颗什么东西狠狠地打在佳语的手上,“啊!”她吃痛地大叫,再一看,手背上已经快速地肿了起来,一时之间竟然是动弹不得,就好像整只手废了一般。 范怡容还没有反应过来,“嗖!嗖!”两声,钳着夏宸的两个丫鬟手上也狠狠地中了这么两下,两人即便是练家子,也着实被这狠狠地一记击得生疼,夏宸趁此挣开了她们。 但是腿上辣辣地疼,方才又被她们踢了一脚,更是疼得难受,没了两个丫鬟的搀扶,她竟然有些站立不稳,欲跌倒在地。 夏宸只觉得恍惚间,自己便已经被一个温暖轻柔的怀抱紧抱着,感觉异常温暖。 夏宸窝在他怀里,刚一抬头,就看到了穆旭端那张长满了胡渣的脸,所有的委屈,一瞬之间尽数化成了泪水,眼睛酸酸涩涩,下一秒便盈了出来。 他一路风雨兼程赶回来,身上这般落拓,刚进了府门,便瞧见了这番场景。 他看到夏宸红肿的脸,脸上的怒意蹭地升了起来,又满是疼惜。 夏宸见了他,便像是见到了最大的依靠,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恐惧,都抛诸脑后,眼前的处境,她也不再管顾,她只是一股脑窝进穆旭端的怀里,低低地呜咽着,因为她知道,这个男人会为她做主! 良纱等人瞧见了穆旭端,脸上都现出一阵阵喜意,倪清羽不在,穆旭端便是他们的主子。有穆旭端在,他们心里便莫名地有了底气!良纱一个健步也跑了过来,查看夏宸放伤势。 范怡容看着英雄救美的穆旭端,心里冷笑,“好一出英雄救美啊!” 穆旭端灼灼的目光直视着范怡容,那眼神,异常深沉,甚至带着一股满满的寒意,没来由的,范怡容心头打了个寒颤。 穆旭端语气冰冷,“不知今日凯王妃登门造访,有何贵干?难不成,就是为了来多管闲事的吗?” 范怡容大怒,“放肆!你们倒是一口一个凯王妃,可是,却是没一个人把我放在眼里!” 穆旭端语气更冷,“凯王妃若是来做客,我们只当是大开府门以示欢迎。但是凯王妃却是开始在轩王府中开起了审判会来了,当真是把轩王府当成了自己的家啊!” 范怡容对眼前这个穆旭端还稍稍有几分高看,至少是一个行事有几分本事之人,但是,再有本事,那也只是一个奴才! 范怡容冷声大喝:“真是反了!你们轩王妃平日里都是怎么纵容你们这些刁奴,真是奴大欺主!岂有此理!今日我还就要好好教训一番你们,我倒是要看看,没有你们主子给你们撑腰,你们能有多硬气!” 范怡容冷眼扫了一眼自己带来的那两个练家子丫鬟,她们接受到了范怡容的信号便打算动手。 穆旭端回头冷扫了她们一眼,硬生生把她们的动作喝止住了,“我倒是要瞧瞧,你的两个奴才,究竟怎样跟我们轩王府整个护院军对抗!” 那两个丫鬟看了一眼堵在门口的一群护院军,他们看起来并不好对付,两人不觉心生疑虑。 “你们当真敢对我动手!”范怡容的脸几乎要气歪了,狠狠地瞪着穆旭端。 穆旭端的眼神亦是格外冰冷,“此情此景何等熟悉,当日亦是凯王妃,率人强攻轩王府,我们若不是得贵人相救,只怕已经命陨你手。今日历史重演,我们几个奴才命贱,今日大不了豁出去了,拼个鱼死网破!” 范怡容的脸色骤变,穆旭端有意将事情渲染得这般严重,便是要让范怡容心生顾忌。 带人在此强攻轩王府,意图灭口寻事,这样的罪名,范怡容可当不起第二次! 范怡容心里已经有了动摇,但是脸上却还是强装着,“你休要血口喷人!我今日是上门拜客,我教训这个小丫头,不过是因为她毛手毛脚,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还有意冲撞于我!是你们这些不知所谓的贱奴,竟然把这么一大对护院军都搬出来!” 穆旭端低头看了一眼窝在自己怀中,满脸是伤的夏宸,心口又是一阵剧痛,他紧握双拳,强忍怒意,“会客?我们王妃不在府中,凯王妃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这个王府中,便没有什么人是值得凯王妃纡尊降贵前来拜会的吧!” 范怡容面色亦是难看,“好个待客之道,我都已经上了门了,难不成,又让我就此打道回府?难不成,我连你们轩王府的一杯茶也讨不到?” 穆旭端冷哼一声:“凯王妃若是真的来讨茶喝的,何至于弄出那么多纷扰之事?” 范怡容彻底怒意,“你一个小小侍卫,竟然敢对我堂堂凯王妃指手画脚,评头论足!真是反了!” 穆旭端心口怒意横生,他闷声闷气地说:“在下不敢!只是凯王妃,当真是忘了当年那二十棍仗刑了!” 当初范怡容与太后合谋诬陷倪清羽勾结秦国军队,意图颠覆陈国,杀害睒于鸿轩,她们便堂而皇之带领侍卫围攻轩王府。 直到战事结束,所有人平安归来,真相也浮出水面,范怡容这个罪魁被皇上责罚,禁足反思,仗刑二十。 穆旭端再次提起这件事来说事,范怡容的脸色骤然变了。 他不提还好,他一提,范怡容便想到了倪清羽生生把她的下巴捏得脱臼,夏宸,则是狠狠地狂扇,硬生生把她的下巴扇复位,有多疼,可想而知!今日,她便是抱着要给夏宸一些教训瞧瞧的念头! 范怡容气得身子不停颤抖,“你竟然敢威胁我!我告诉你们,我,现在是凯王妃,不再是以前那个任你们揉捏之人!凭着你们这些刁奴的总总行径,我便可以告到太后那里,到时候,有得你们吃苦的时候!” 第四百八十九章 奴大欺主 穆旭端的神色发冷,狠狠地瞪着她。 自己方才就算再强硬,也终究是敌不过范怡容如今的身份。 他的身份还没有公开,他便就只是一个下人,他们整个轩王府的人,便都只是下人,没有人为他们出头,到时候范怡容告到太后那里,一番粉饰修辞,他们只怕都难脱干系! 穆旭端一时找不到破解之法,半晌眉头紧皱,说不上话来。 范怡容见到穆旭端说不上话来,心里顿生得意,“终于知道怕了吧!果真是贱骨头,不到黄河不死心!今天,我只想好好教训那个丫头,你们若是识相的,就把她交出来!你们这些人若是敢跟我动手,没有你们好果子吃!” 站在一旁的良纱扯着嗓子大骂:“我们就不放人,怎么样!” 她已经被范怡容的嚣张气焰气晕了,丝毫不管不顾她的身份。 范怡容的脸色果真是骤然一变,“真是反了,反了!还不快给我动手!” “凯王妃且慢!”有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众人把目光转到门口,便瞧见翁羌垣缓缓抚着胡须,神色淡然地站在那里。 范怡容冷冷地看他,他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实在是叫人生厌! 穆旭端脑中快速地思量了一番,一计顿上心头,他眼神示意良纱不要多嘴,然互凑到她耳边小声吩咐了什么,良纱脸上现出半信半疑的神色,穆旭端神色定然,示意她悄悄前去。 良纱见事情也没有旁的回转余地,便只能试一试这个法子,趁着翁羌垣的突然闯入,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良纱赶忙悄悄跑了出去。 夏宸可怜巴巴地抬眼看穆旭端,见到他形容枯槁,风尘满满,定然是一路赶回来累着了,但是一回到府里,却遇上这么一桩糟心事,她心头有些心疼。 穆旭端亦是低头看着夏宸,她的脸颊已经红肿了起来,脸上的巴掌印十分明显,穆旭端心头更是阵阵酸楚。 他若是早一些回来,夏宸便不会受这样的委屈。 穆旭端把她抱得更紧了,柔声道:“有我在,我不会再让她动你一根指头!” 夏宸心头发暖,连脸上的疼痛也消减了下去,不停地点头。 穆旭端又凑到她的耳边,低低絮语,夏宸听了,不停地点头。 翁羌垣缓缓走了进来,范怡容的怒容未曾消减,她冷哼一声:“轩王府的奴才可一个个架子大得很哪!我这个凯王妃在你们面前,都被矮你们一等,要做个什么事情,也都束手束脚,被人喝来喝去!” 翁羌垣不急不缓地说:“凯王妃何出此言?这不是折煞奴才吗?” 范怡容不想再跟他们打太极,她指着夏宸,冷声道:“本王妃今日到你们府上做客,你们这里的丫鬟忒不懂事,连一杯茶都倒不好,还把茶壶打碎了,给我甩脸子,惊扰于我,我不过叫人教训了一下,你们倒好,把整个府里的家丁都叫上了!这架势,是要跟我干架吗?” 翁羌垣脸上含笑,不紧不慢地说:“凯王妃息怒,这其中,只怕是有旁的误会。一个小丫头,行事毛躁了些,王妃也已经给了她教训了不是?眼下王妃若是再大动干戈,只怕会平白动气。” 范怡容斜觑他,“我看,整个轩王府便没有一个下人是规矩的,我是主子,瞧你们这什么态度,我如何处置下人,还要跟你们所有人一一商议不成?” 翁羌垣还是那副含笑的神色,“老奴不敢,只是,这里是轩王府,凯王妃要是如此兴师动众地处置轩王府的下人,传了出去,只怕会叫人置喙,说凯王妃借着轩王妃不在府上,便有意上门挑衅来了。” “你!”范怡容被他冷嘲热讽的话激了一下,整张脸一下子又变得通红。 这些刁奴,她实在是气晕了! “我今天还偏就要给那个丫头一个教训!”范怡容深深吸了一口气,恨恨地说。 翁羌垣神色淡淡,语气却带上了一丝寒意,“凯王妃请三思,我们轩王妃,虽然没有轩王爷照拂,但是,却也是皇上亲口封的一品王妃,更是凯王妃的皇嫂。于情理,凯王妃理应尊重皇嫂,不应置喙她内宅之事。于礼法,我们轩王妃也是高您一等,不论从哪个层面上,凯王妃这般杀上门来刁难下人,都是不妥。” 翁羌垣已经放弃了与范怡容好言相对,而是直接用上了冰冷语调,更不乏警告。 范怡容的脸色气得一阵阵发白,一脸郁气地看着翁羌垣,指着他的手指一阵阵颤抖,一阵“你你你……”半晌说不上话来。 佳语瞧着眼前的阵势,心里暗叹,自家主子这一次,只怕有是要草草偃旗息鼓了,轩王府的人,果真不是好对付的,即便范怡容搬出了凯王妃的架子,他们竟然也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翁羌垣不管范怡容神色多么难看,径直从袖间拿出了什么,赫然打开,众人都惊住了,竟然是圣旨! 范怡容顿时怔住了,半晌说不上话来。 翁羌垣神色微冷,“这就是当初皇上封我们王妃为一品王妃的圣旨,凯王妃需要老夫再念一遍吗?” 范怡容心里气急,就像翻江倒海一般难受,双唇紧紧咬着,几乎要咬出血来。 翁羌垣看着她的神色,淡淡地说:“凯王妃是明事理之人,定然是不想我们把这件事闹到皇上面前吧?” 翁羌垣顿了顿,又很是悠然地继续道:“现在凯王爷,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哪,凯王妃作为她的王妃,理应做好贤内助才是,这个时候再传出凯王妃趁着轩王妃不在府中,就杀了过来,把轩王府搅弄得天翻地覆,人仰马翻,众位朝臣,会怎么想?咱们的皇上,又会怎么想?” 范怡容的脸色顿时变了,翁羌垣的意思已经很明显,睒于鸿凯现在是太子的最佳人选,他的总总行事,定然是会成为朝中大臣紧盯的对象,这个时候自己若是真的闹出了什么不好听的名声,只怕,是真的会给睒于鸿凯脸上抹黑。 第四百九十章 绝地反击 翁羌垣满意地看着范怡容骤变的神色,他神色更是悠然,“世人都知道凯王妃生前一直住在轩王府,咱们轩王爷更是待您不薄,但是凯王妃您呢,之前却是做了些糊涂事,白白挨了皇上的二十大板,现在,凯王妃又来寻事,莫不是您的伤好全了?” “你!”范怡容几乎狰狞了起来,神色发恨地看着翁羌垣,全身也禁不住颤抖了起来。 她实在是太气了,她没想到,一个个小小奴才,竟然都敢这样对她指手画脚!冷嘲热讽! 翁羌垣一副失语的模样,恭敬地抱拳行礼,“老奴失语,还望凯王妃莫怪。老奴说的话虽然刻薄了些,但是道理却是明了,凯王妃还是三思的好,为了我们这些贱奴,坏了王妃的名声,可就得不偿失了。” 夏宸和穆旭端互相对望着,两人脸上都现出了丝丝笑意,翁羌垣身后的护卫军,也都神色渐渐活泛了起来。 姜还是老的辣,翁羌垣三言两语,便已经把范怡容说得这般哑口无言,心里气炸了,但是却又不敢有所动作。 范怡容眼下当真是骑虎难下,整个人僵在那里,半晌未曾动弹。 翁羌垣嘴角微微勾着,知道范怡容已经是大势已去,不会再胡搅蛮缠,他便谦和有礼地给了她一个台阶。 “我们轩王府的下人们不懂规矩,还望凯王妃多担待。老奴瞧着凯王妃神色不太好,想来是累了,老奴这便派人把凯王妃送回去吧,免得您这娇贵身子出了什么意外,那老奴的罪过便大了。” 范怡容狠狠地瞪着他,这个老头才真的是让她恨不得手撕了去! 她又狠狠地瞪了夏宸和穆旭端一眼,愤怒地甩着袖子,大踏步地往外走,佳语和那两个丫鬟赶紧跟了上去,颇有铩羽而归的颓败感。 众人见此,终于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夏宸看了穆旭端一眼,“方才的计划,还要实行吗?” 穆旭端嘴角勾着,“既然能把她的名声搞臭,为什么不呢?只,要辛苦你了。” 夏宸神色微嗔,为他办事,她一点都不觉得辛苦,况且这件事还能狠狠地将范怡容一军。 穆旭端抱着夏宸大踏步地往外走,他与翁羌垣对视一眼,“好戏还没有唱完呢!” 翁羌垣看到他们的神色,已经体悟出来,也没有多问,便也大踏步跟了出去看戏。 范怡容气哄哄地走出去,整个人脸色阵阵铁青,她倒是狠狠教训了夏宸,但是对她来说,根本不够!当初夏宸扇了她这么多巴掌,倪清羽也这般羞辱为难于她,她还没有讨回千万分之一! 但是今天,她却是平白无故地又受了这么多气!倪清羽的人,每一个都叫她恨得牙痒痒! 范怡容已经暗下决心,今天的这些仇,她已经默默地又记到了倪清羽的头上,总有一天,她要把倪清羽碎尸万段!她躲得了一时,但是躲不了一世! 佳语三人默默地跟在范怡容身后,半个字都不敢多说。 对于范怡容这样触霉头的经历,佳语其实已经见怪不怪,不是她心里对范怡容不信任,而是,她屡战屡败的教材活生生地摆在那里。 只是,这一次回去,她们又免不了要受到她一番狂风暴雨地责骂了。 范怡容气哄哄地走出府门,正欲上马车,身后便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叫喊声,还有凄惨的哭声,范怡容惊讶回头,便瞧见了蓬头垢面,满脸红肿,挂满泪痕的夏宸,她的身后,赫然跟着一群同样脸上挂满了伤,衣衫不整,皱巴巴的家丁,奴婢。 范怡容错愕,夏宸却已经哭开了,格外凄惨,又不停地叩头。 “求凯王妃饶命!凯王妃高抬贵手!奴婢们知错了!求凯王妃莫要把我们告到太后那里,我们王妃不在,您往日有气,想要撒那就全都撒到奴婢的身上,奴婢只希望凯王妃撒过之后,便把这件事忘了,不要再把这件事闹到太后那里,莫要再带人来围攻我们王府,我们王爷已经去了,我们王妃便只有这个王府可以傍身了,求凯王妃高抬贵手……” 范怡容一脸惊愕地看着这一出,佳语脑中快速地转着,似有所悟,他们,这是要往范怡容身上泼脏水啊! 佳语反应机灵,她想要带着范怡容赶紧离开,但是,不知什么时候,轩王府门前,已经聚满了各种三教九流之人,把她们的马车死死围住,让她们连马车都接近不了。 那些人大多都是好事之人,看到轩王府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都格外有兴味,围着不肯散去,还议论不休。 范怡容脸色发白,高声呵斥,“你个贱婢,若是再在此胡言乱语,我便真的对你不客气!” 佳语赶忙拉了拉范怡容,不让她再多说话,范怡容这样的炮筒,一点就着,她若是再与他们争执,那才是真真地落入了他们的圈套。 但是范怡容却是狠狠瞪了佳语一眼,满是怒意:“你拉着我做什么?这些贱婢,目中无人,方才我已经放过了她,现在倒是装出这副模样,在这里演上了!” 夏宸扬着一张被打得红肿的脸,格外可怜,声音中也满是哽咽,让人怜惜,“凯王妃,奴婢知道,以前您在轩王府住的时候,奴婢不小心开罪了您,所以现在,您高嫁凯王爷,便定要来找奴婢算账,奴婢自知做错了,愿意接受凯王妃的责骂,您就算是要了奴婢的命,奴婢也绝不眨眼!” 范怡容冷笑一声,“是吗?那方才怎么这般宁死不屈的神色?” 夏宸愈加可怜,“凯王妃您若是只寻我一个人的麻烦,奴婢自然是不会有半句多言,但是凯王妃何故迁怒于其他家丁奴仆?他们,大多都是新来的,当初并未瞧见凯王妃当初落魄之状,更是未曾开罪于您,凯王妃何故要对我们都大打出手?” 身后的一行人形态都格外狼狈,好似真的是经历了刑罚一般。 夏宸有意指出他们“未瞧见凯王妃当初的落魄之状”,这样暗示的话,便无形中把范怡容今日的所为当成是为了除掉当初瞧见她落魄之状的人,那她的名声,岂不就…… 第四百九十一章 局势反转 围观的人群中,议论声愈发多了起来,大多都是指着范怡容一阵评头论足,指指点点。 范怡容就算再笨,也体悟了出来,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她指着夏宸大喝:“你个贱婢竟然血口喷人!我只对你一人动了手,其他人,我动都未曾动一下!” 夏宸听了这话,脸上不着痕迹地露出一丝暗笑,但是很快便掩饰了过去。 她愈发扬着脸,把自己脸上的红肿示于人,语气更是楚楚可怜,更是不去直面范怡容的话,有意把话模糊,“凯王妃,奴婢知道您恼怒于我,奴婢但凭王妃处置,但是,求您不要牵连王府的其他人,他们,都是无辜的!王府,更是无辜的的!眼下轩王妃不在府中,她临行前便交代了奴婢,无论如何都要把王府看顾好,不能再让王府遭受半年前的那场灭顶之灾,奴婢,求凯王妃手下留情啊!求,凯王妃看在轩王爷的面子上,放过我们吧!” 夏宸说着,便是重重叩头,大声抽泣起来,身后的奴婢们也跟着重重叩头,大声抽泣着。 范怡容的脸色变得一阵阵煞白,夏宸的这话,着着实实是把她完全置于大恶人的位置! 首先提到轩王妃不在王府中,范怡容便兴师动众地前来寻衅挑事,实在是有趁人之危之嫌。 其次,巧妙地提到了当年的那场灾祸。 当年之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轩王妃头上被莫名扣上了通敌卖国的罪名,遭受全国上下通缉。 战事结束之后真相才浮出真相,而当初那个带人围剿王府的人,便是眼前这个凯王妃,那么今日的情形,便是旧事重演了,众人相信的可能,便大大提高了。 再有,便是把睒于鸿轩也搬了出来。 睒于鸿轩是什么人物?是威猛的大将军啊!在这场战事中,便是睒于鸿轩全力作战,才是把众人救于水火之中,他是众人的大恩人啊! 最后他战死,这个凯王妃却是急哄哄地来掀轩王的老窝,这怎么不叫人嗤之以鼻? 再有便是,这位凯王妃早年一直住在轩王府,受恩惠于轩王爷,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凯王妃倒好,一朝得势,不仅不想着该怎么报答,反而恩将仇报! 夏宸的一番话,瞧着句句都是像范怡容求情的话,异常诚恳,但是句句都带着陷阱,无形中已经把范怡容至于道德的最低点。 所以,那些围观着的好事之人,便都议论开了,议论的主题无非就是,没想到这个凯王妃竟然这般蛇蝎心肠!上次就寻了个由头把轩王妃害得这么惨,自己独霸了轩王府,现在又趁着轩王妃不在府中,便来此作威作福,对下人们大打出手,实在是叫人不齿! 范怡容听了这些议论,脸色变得愈加难看,整张脸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整个人也险些没有站稳。 她总算是知道了夏宸的意图,她们,竟然这般对她下狠手! 范怡容气得半晌说不上话,缓了半刻,她指着夏宸,高声辩解:“你个贱人,你若是再胡言乱语,我,我就撕烂你的嘴!” 佳语看到眼前的处境,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行事,范怡容眼下,不管是说什么做什么,只怕都是越描越黑了。 夏宸听到她这般没有理智地对自己大骂,心里一喜,她这样的表现正中下怀。 夏宸愈加楚楚可怜地抽泣,“凯王妃,奴婢,奴婢实在是罪该万死!凯王妃一定要出气的话,就冲着奴婢一个人来!求凯王妃不要再来为难他们,他们是无辜的!也求凯王妃高抬贵手,不要向太后她老人家告状,一切罪责都由奴婢来担着,求太后,求凯王妃不要迁怒于我们王府!求求凯王妃!求求您!” 夏宸越说越激动,泪珠子不停地掉着,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了起来,俨然是一副受欺负的小可怜形象,但是这个小可怜,却是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护着其他人,护着王府,可见其忠心! 范怡容气得半晌说不上话来,他们果然是好手段,这样在这里唱了这么一出,以后范怡容若是在想来找轩王府的麻烦,只怕就是要被人戳脊梁骨了!她若是真的向太后告状,太后若是真的要处置轩王府的丫鬟们,定然也是会触了众怒! 范怡容气得全身发抖,她今天明明是来示威的,明明是来报仇的,明明就是有备而来,最后却是被他们狠狠地反将一军! 范怡容还没有说话,夏宸便又重重地叩头,“求凯王妃,看在我们王爷为国捐躯的份儿上,莫要再来寻轩王府的麻烦,放过我们王妃,放过我们这些可怜的奴才!奴婢求求凯王妃开恩!” 夏宸又把睒于鸿轩搬了出来,他堂堂一个为国捐躯,立下赫赫战功的大将军,好不容易打了胜仗,为你们赢来了和平安定,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却要为难他的遗孀,为难他的丫鬟家丁,实在是叫人心寒! 围观的众人的叫骂声已经越发大了起来,几乎要戳到了范怡容的脸上,幸而范怡容还带了几个护卫,还有那两个练家子丫鬟护着。 范怡容看到眼前的场景,已经又愤怒,又惊吓,她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若是再这样发展下去,她,该如何收场?该如何全身而退? 范怡容吓得脸色苍白,与夏宸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惨白着一张脸,不知所以。 夏宸这边,则是愈发卖力地叩头求饶,眼泪刷刷地流,端的是一派可怜。 佳语瞧着情势不对,轩王府的人个个都是道行高深的,自家主子根本半点胜算都没有,无奈之下,佳语便在范怡容耳边低语了一句什么,范怡容随即意会,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然后,范怡容便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凯王府的家丁护卫们赶紧拨开人群,奋力地把她塞进了马车,那辆马车便成了众人推搡的对象,几乎寸步难行,里面的人,想要装晕也是装不了了,整个人被颠得七晕八素,心里的怒意,更是蹭蹭蹭地往上升。 第四百九十二章 大获全胜 那场闹剧纷纷扰扰,之后只大半天的功夫,京城中关于范怡容的各种谣言便已经传开了,街头巷尾,茶楼酒肆,这件事几乎成了最大的谈资。 关于范怡容的故事版本变得很多样,原本穆旭端出这一计,不过是想让范怡容被逼无奈,以后都不能主动上门挑衅,对他们进行为难,没想到最后炒出来的结果,竟然出奇的好。 范怡容被贬低成了忘恩负义,蛇蝎心肠的女人,竟然要掀陈国上下大将军大功臣的府邸。 再想想此前她围剿轩王府便已经有了先例,眼下竟然固态萌发,实在是心思歹毒,还专挑王妃不在的时候,摆足了架子欺辱打骂王府的下人,活脱脱一个暴戾粗野的泼妇形象。 当晚,轩王府之人喜滋滋地议论着战果,听到那些诋毁范怡容的话,他们便越是开心,尤其是夏宸,就连脸上的疼痛,也觉得骤然轻了许多。 原那些围观的人,还有那些蓬头垢面,脸上一块块伤痕的仆人,便是穆旭端让良纱安置的。 围观的人都是街头巷尾最三教九流,最喜欢长舌之人,把他们引到轩王府门前,亲眼见证那么一出好戏,听到那些话,加上他们天生就有的添油加醋的本事,这件事,自然就快速地宣扬了出去。 那些“受伤”的仆人,也不过是在脸上涂上了胭脂假扮的,只不过是把衣服扯乱弄脏罢了,再有便是考验演技,神情定要到位,鬼哭狼嚎的时候也定要够给力。 最最压轴的,便是夏宸,毕竟,她是结结实实地被范怡容狂扇了的人,脸上肿起的是货真价实的伤,腿上还被烫红了一片,若是真的要验伤,那也是真真的。 范怡容自己也是气急败坏地承认了,她确实是对夏宸下了手,这样的不打自招落入那些人耳中,即便其他人当真不是范怡容所伤,她也是没法子辩驳。 再加上那一套套完全没有纰漏的说辞,句句都听着卑微,是在祈求范怡容手下留情,实际上,句句都暗含玄机,夹枪带炮。 夏宸这般祈求范怡容手下留情,不要赶尽杀绝,潜台词便是意指范怡容实际上打算对他们赶尽杀绝,而且还趁着正主不在的时候。 啧啧,着实是阴险狡诈。 这一仗,原是范怡容主动挑起,但是到头来,她却成了最大的输家,轩王府只除了夏宸一人受伤,当真算是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是夜,夏宸房中,软纱帐柔柔地挂着,昏黄的灯光下,隐隐投出一抹氤氲。烛火轻轻晃着,在地上投下一丝高低起伏的阴影。 床上的人有些别扭地躺着,有些闪躲,不愿意抬头看着坐在床沿边上的男人。 穆旭端却是伸手把她的脸抬了起来,定定地看着。 那张原本粉嫩的脸颊上,印上了不少赫红的巴掌印,眼下虽然已经擦了药膏,但是却还是发着肿,叫人瞧了禁不住阵阵生疼。 夏宸不愿意这样与他对视,又有些闪躲,“别看,丑死了……” 穆旭端心里又是柔和,又是疼惜,轻轻叹气,把她搂进怀里,小心地不碰到她的伤处。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穆旭端埋头在她脖间,低低地说。 夏宸感到鼻尖一阵阵发痒,又有一股暖暖的感觉,那股感觉像触电一样,当真是神奇。 夏宸心头发暖,格外体贴,没有无理取闹,“你现在不是回来了吗?” “可是,让你受了这样的委屈。”穆旭端轻叹不已,心里无限怜惜。 夏宸嘴角勾着,再多的疼痛,也已经消散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与穆旭端这般静静地抱着。 夏宸心头冒出一个很傻气的念头,若是可以,她真的希望能一直与穆旭端这般抱着,直到天荒地老。 但是这样傻气的念头,她并没有说出口。 过了良久,夏宸才轻轻开口,“这一路前去,可遇到了什么麻烦?王妃他们,可安置好了?” 穆旭端心里怔了一下,麻烦?他当真是遇到了一个大麻烦,不过幸好,现在已经甩开了。 但是,那块玉佩…… 穆旭端心头有些发堵,穆家的两块玉佩,原本一块在自己手里,一块在费振祁手里。 穆旭端自己的那块玉佩,早在断崖处,他向夏宸表明不移心迹之后,便已经给了夏宸。 而自从费振祁认定了他是穆家少爷之后,便执意把自己的那块玉佩给了他,所以自己在临县无奈之下当掉的那块玉佩,其实是费振祁给他的。 那么珍贵的玉佩,竟然为了救那个刁蛮任性之人当掉了,穆旭端当真是悔青了肠子。 当日他低价典当,便是为了让老板答允,要么他亲自前去赎,要么有人拿着另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前去,不然绝不能出卖。 穆旭端也只能希望那个掌柜的是个讲信用的。 但是,自己的那块玉佩在夏宸身上,他若是要派人前去赎回,又该怎么向她开口? 直接说出事情原委,这个小醋坛,会不会马上打翻了? 穆旭端心里有些无奈,稍稍思虑一番,他决定还是暂压不提吧,他安排好手头之事,便再寻由头去一趟临县,亲自把玉佩赎出来。 他眼下是怕了这些刁蛮的女人了,往往他还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她们就已经翻脸了。 眼下自己怀中的这个小女人,也是刁蛮本性不改啊,眼下他还是不要去触这个霉头好了。 如此一番细想,穆旭端便打算把阿诺之事盖过,反正,今生只怕是不会再遇上了。 但是这只是穆旭端的想当然,他若是知道后来事情会那般发展,他定然十分后悔自己今晚没有开口。 夏宸见穆旭端沉默良久没有搭话,心里只道是出事了,她不觉一脸紧张地把穆旭端推开,“怎么了?王妃,出事了吗?不顺利吗?” 穆旭端调整神色,笑笑道:“没有,一路上都很顺利。” 穆旭端细细地与她说他们扮做商人,他和倪清羽扮做夫妻,以及一路上的见闻,夏宸认真地听着,也并无半点吃醋之意。 第四百九十三章 低低絮语 穆旭端见她竟这般淡然,完全没有半点吵闹吃醋,便有意逗她,“一路上,所有人都赞我和王妃俊男美女,甚是般配,还说我有福气……” 穆旭端的手臂被夏宸重重地捏了一下,穆旭端顿时疼得一阵吱牙咧嘴。 她往哪里下手不好,偏偏往他的伤口上掐!穆旭端颇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夏宸只当他是佯装的,噘嘴瞪眼的模样,显然是被穆旭端成功挑起了醋意。 她其实也并不是真的吃倪清羽的醋,她是心里闷闷,自己竟然是没有机会一起去,错过了这么多见闻。 穆旭端见她的模样,嘴角微微勾着,心里格外蕴藉。这个傻傻的小姑娘,果真是这般可爱。 夏宸还待生气,又朝他的手臂上捶了一拳,穆旭端又狠疼了一下,姑奶奶,为什么哪里不好捶,偏要捶他的手! 夏宸这下才注意到他吃痛的模样不像作假,她赶忙问道:“你怎么了?” 穆旭端忙调整神色,“没事,还不是你下手没轻没重,要把我捶坏了。” 穆旭端调笑地说,想要蒙混过关。他不想让夏宸担心,更是不想夏宸因为他的伤刨根问底。 关于阿诺的事,他实在是不愿多说,不仅是因为怕夏宸吃醋,他更是觉得自己像一个傻子,一次次做烂好人,最后却是割肉喂鹰,自讨苦吃,这传出去,当真是有些伤颜面。 夏宸却一脸警觉,不死心地又在他的手臂上捏了一下,穆旭端这才也没忍住疼,生生嗤了一口,这下完全露馅了。 夏宸脸上顿时蒙上怒意,不由分说地掀起他的袖子,他的手臂上,赫然包着一层纱布,眼下这层纱布已经渗透出了血迹,不用说,便是方才被夏宸捏出来的。 夏宸倒吸一口冷气,又惊讶又疼惜,“你还说没什么事!没什么事的话,你的伤是从哪里来的?” 穆旭端脸上挂着笑,嘻嘻地打圆场,“不过是小事,不小心划伤的,不碍事。” 夏宸的脸上怒容不减,“鬼才信你!怎么不小心也不会划伤这里啊!你就是存心骗我!” 穆旭端见她当真生气了,便很认真地扶着她的肩,柔声道:“好了,是我不对,这个伤,是回来的时候,遇上了几个挑事的人欺负一个老伯,我看不过,就帮了一把,一时不慎这才划伤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伤,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隐去了没提。” 夏宸看着他认真的神色,心里有些相信,但是怒气却还是不减,堵着气问:“除了这里,还有哪里受伤了?” 穆旭端嘴角一勾,知道已经哄了过去,“没了,我哪儿有这么不济,就是受这一处伤,也是一时大意所致。” “真的没了?”夏宸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穆旭端脸上挂上一抹坏笑,“你不信?要不我脱光了给你检查检查?” 说完,他便当真作势欲起身解腰带,夏宸的脸顿时刷地红了,赶紧扭过头去,又惊又羞,心里还有一股莫名的,说不上来的微妙感觉。 “你,真是无赖!”夏宸娇涩地骂着。 穆旭端瞧着她的模样,颇觉可爱,心里更是禁不住一动,但终究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他脸上还是调笑的神色,装着一本正经地说:“是你不相信我的,我为了让你相信,自愿接受你的检查,这是对你的充分信任。” 夏宸的脸颊更是通红,“谁稀罕检查!” 穆旭端凉凉地说:“我以为,你稀罕来着。” 夏宸的耳根子也彻底红了,禁不住又是一阵骂,“你,怎么出了一趟门,变得这般油嘴滑舌了!” 穆旭端脸上恢复了往常柔情的神色,又是一番暗示,“我只对你油嘴滑舌。” 夏宸听了,心头泛起一股浓浓的甜意,又满是娇涩。 半晌,她才说:“我,去找纱布。” 穆旭端刚忙把她按住,“你的腿不方便,我这点上,不碍事。” 夏宸却是不依,“不行,都出血了,怎么会不碍事!”她丝毫不退让,“要么你去拿,要么,我自己去拿,你自己选吧!” 一副霸道的语气,穆旭端心头柔和,十分喜欢她这样的霸道,穆旭端最后乖乖起身,去拿了药酒和纱布来,交到了夏宸的手中。 夏宸异常认真地为他解开了渗血的纱布,看到那一道伤口,脸上又是一副要瞪死他的神色。 这么老大一个伤口,还敢说没事!穆旭端便乖乖地坐着,一脸笑意地迎接她的瞪视,然后任由她有些笨手笨脚,小心翼翼地为自己包扎。 穆旭端的目光便一直落在夏宸的身上,她俯身包扎伤口的时候,刚好露出一截嫩白的脖颈,十分柔美,心里便愈加柔和悸动。 夏宸完全没有注意到穆旭端有些如狼似虎的眼神,一边低头包扎着,一边絮絮地说:“你们走了以后,我便按照商议好的计划行事,那些黑衣人果真上钩了,我就在那里装了半个月,还真的就守到了那个黑衣人头目,他果真亲自进了那屋子。” 穆旭端回过神来,淡淡发问:“后来呢?” 其实他已经知道了结局,千禧阁之人已经向他汇报,只是行事匆匆,他只听了一个结果,并不知晓详情。 对于这样的结局,穆旭端其实并不失望,因为,他早就有了觉悟,黑衣人并不好对付,关于这点觉悟,他和倪清羽都有,之前的那一记,不过也是放手一试罢了。 “后来,又让他给跑了!”夏宸有些愤愤地说,“他真的很卑鄙!竟然又对我们下毒药,我和常前辈就半点力气都使不上来,那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后来,他还挟持了我……” 穆旭端怔了一下,“他挟持了你?你有没有受伤?” 穆旭端的语气很是着急,整个人一下子完全从方才游走的思绪中清醒过来。 夏宸见她对自己这般着急,心里不觉又是一阵甜意,她噘噘嘴,满不在乎地说:“我哪儿是这么容易受伤的?那个黑衣人倒是受伤了,他为了自保,也不过是拿我当挡箭牌,唉,我们就这样又让他逃脱了,真是可惜。” 穆旭端这才松了一口气,脸上恢复了常色,“人没抓到不要紧,你没事,那才是最主要的。” 第四百九十四章 你侬我侬 夏宸听了,耳根子又是一红,嘴角禁不住慢慢勾着,心里就像是裹了蜜一样,甜丝丝的。 夏宸总算是把穆旭端的手臂包扎好,一时之间,便又没了话,眼下已经是夜晚,整个王府都沉静了下去,穆旭端却还是呆在她的房中,不知不觉中,一股暧昧便悄悄蔓延开。 方才夏宸一心只注意到他手臂上的伤,对于其他的完全没有在意,方才自己是把他整只手臂都夹在自己的腋下,手也是托着他健硕的手臂,现在才察觉,方才的动作是多么的暧昧!夏宸包扎好之后回过神来,几乎是像丢烫手山芋一样把他的手臂丢开了。 穆旭端嘴角含笑,慢悠悠地把袖子放了下来。 夏宸心里暗暗诽谤,穆旭端真是越来越不老实了,方才他定然是察觉到她们之间的暧昧,但是却一句话不说!偷偷地占她的便宜! 夏宸有些恼,又有些羞意,她别过脸,“时候不早了,我,要歇息了。” 穆旭端看着她耳根子发红的模样,心里愈加砰跳不已,他有些后悔自己之前的决定了,早知道如此,就不要许下定要等到大仇报了之后才能成亲那样的诺言,不然眼下,也不用这样强忍着,光看着,却半点吃不到。 穆旭端看了她一眼,“我再帮你上一次药。” 夏宸闻言,低低地“嗯”了一声,没有做任何拒绝。 穆旭端心里轻叹,然后拿起了药膏,小心地在她的脸颊上涂抹,看着这么一张粉嫩的脸被打成这样,心里又禁不住涌起一股强烈的愤愤之意。 穆旭端想到今日自己好歹是扳回了一局,想来范怡容的日子也不会有多好过,他心里才是平衡了些,强忍下了怒意。 脸上的药涂好了,夏宸便赶紧又道:“好了,我要歇息了。” 穆旭端却微微挑眉,拿起了另一小盒膏药,“腿上的还未涂。” 夏宸的脸顿时又窘成了猪肝色,她看到穆旭端眼神中闪过的一丝隐隐的笑意,她便更加羞恼了,有些闷闷地说:“这个,我自己来。” 穆旭端坐在床沿,定定地看着她,直把她看得背脊阵阵发凉。 夏宸感觉自己要沉沦在他深邃的眸子中,她终于是扭开了目光,不敢再看他。 穆旭端定定地说:“怎么,不好意思让我瞧?连我的玉佩都收了,便定是我的人了,还不好意思要我瞧?” 夏宸的脸更红了,活像一条煮熟的小龙虾。 穆旭端嘴角微微勾着,像是对她说,又像是对自己说:“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他的确不能现在就把她怎么样,因为,他们都是伤员不是。 夏宸低着头,低低地嗫嚅:“我又没说你会把我怎样。” 穆旭端暗暗给自己打气,不就是擦个药膏吗,应该没什么事的。 他见夏宸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做任何挣扎,便相当于默认了他的举动,他定了定神,便把她的罗裙掀开。 为了方便上药,她便只船上了夏日的裙装,里头未曾着裤装。 穆旭端一掀开她的裙子,白生生的腿便赫然呈现在眼前,当真是大好风光。 叫人扫兴的是,这么两条白生生的大腿上,却是蒙着一股不正常的淡红,那便是被烫伤的。 穆旭端让自己定了定神,抑制着心口的一阵异样的躁动,更是努力让自己的手镇定一些。 夏宸的脸早就已经红成了猪肝色,恨不得找一个地洞钻进去。偏偏她整个人都好像是被点了穴道一样,想要动弹,但是却是动弹不得,只能任由自己的一大片春光展现在他面前。 穆旭端好容易是把两条腿上的烫伤重新涂上了膏药,他表面上一派镇定,实际上只有他知道,他心里已经是一派澎湃不已,身子也是一片燥热。 他心里暗暗叫苦,自己当真是自作自受,揽了这个一个诱惑性十足的活儿,自己也已经夸下海口,定然不会把她怎么样,现在,也的确是不能把她怎么样。 穆旭端就在这种矛盾的胶着中纠结了半日,好歹是没有把她弄疼地把药膏擦好了。 穆旭端异常淡定地把她的裙子盖了起来,白生生的大腿终于没有再在眼前晃悠,穆旭端抑制了半晌,应该是没有现出任何的不淡定。 他放下药膏,“那我回去了,你,好生歇着。” 夏宸脸上通红,胸口一阵阵砰砰跳着,但是见穆旭端竟然这般脸不红心不跳的,她心里顿时生出了一股扭捏不忿之色,难道,自己就这样没有诱惑力? 夏宸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期待,还是在害怕,她有些闷闷地“嗯”了一声,然后便躺了下去,把身子盖住了,整张脸也盖了上去。 她刚盖好,一只大手便一把把她的被子掀开,穆旭端捕捉到了她眼神中的那丝气恼和失望,心里陡然生出一丝玩味。 “不能把脸盖住,会碰到伤口。”穆旭端温言道。 夏宸不想理他,微微噘嘴,“睡觉你也管!” 穆旭端眼眸中含着一丝暧昧,“你睡觉我不管,谁还能管?” 夏宸脸颊又红了起来,心里不争气地暗暗发甜,她便喜欢他这样时不时露出的霸占和挑逗。 穆旭端小心地把她的被子掖好,把她整个头露在外面,又小心地扯着腿上的被子,不让被子摩擦到腿上的伤。 夏宸见穆旭端这般温柔,心里又禁不住一阵甜丝丝的,又有些异常的思绪,她把头扭进去,“好了,你回去吧。” 穆旭端“嗯”了一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往外走,夏宸见他什么表示都没有,心头一阵难受,正在这时,穆旭端又很快地折了回来,捉到夏宸微微扁起的嘴,含住,深深地挑弄着。 夏宸瞪大了眼睛,但是很快,她心里的甜意便翻江倒海似的袭来,异常热情地回应着他。 穆旭端放开她时,两人的脸都红扑扑的,眼神中冒着阵阵光。 穆旭端刮了刮她的鼻子,满是宠溺。 夏宸作羞地转过头,低低地说:“你欺负我。” 穆旭端眉眼都满是笑意,“我瞧着你方才噘着嘴闷闷的样子,只当你是想让我狠狠欺负呢。” 夏宸的脸顿时更红了,低低地辩解:“哪有!” 穆旭端则是哈哈地笑了起来,异常欢畅。 第四百九十五章 晓明利害 这边蜜里调油,范怡容那边,却是冰火两重天。 她从轩王府几乎是落荒而归,回到凯王府的时候,整座马车差点被挤坏,几个丫鬟也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她安全送进了王府中,那些好事之人,却还是围在凯王府门前不肯散去。 范怡容神情异常慌张,又带着丝丝戾气地回了自己的院子,一路上的丫鬟家丁们都很是不解,但是谁又敢贸然发问? 回到院子之后,范怡容再也忍不住大发雷霆,她几乎已经把能够砸的东西都砸了。 信心满满而去,最后却是垂头丧气,铩羽而归!还触了这么大的霉头,实在是叫她憋屈不已! 佳语侍立一旁,等到范怡容终于发完了脾气,才慢慢酝酿着自己的话。 “王妃,奴婢以为,这件事,您还得赶紧跟太后坦白,王爷迟早会知道,我们要如何应对王爷,需和太后商议。” 佳语已经知道范怡容是烂泥扶不上墙,但是她既然已经跟了她,那便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所以这些话,就算她知道范怡容不一定愿意听,她还是耐着性子说着。 范怡容刚刚气了一通,听到佳语的话,心里又是一气,“你是存心让我去撞炮筒是吧!这件事不过是那些贱婢蓄意闹出来的,那些贱民难道还能把这件事捅上天去不成?我捂着还来不及,你反倒让我主动捅上去!” 佳语听了她的话,心里顿时翻了无数个白眼,看来,自己真的是跟错了主子,她竟然这点觉悟都没有,还真的以为这件事只是在民间传传而已,不会闹大。 佳语耐着性子,更是冒着被她一巴掌扇过来的危险,颇有些苦口婆心地说:“王妃,这件事绝对没有这般简单,自古民心最是难以揣摩,要堵住悠悠之口更是难,轩王府的那些个贱婢之所以会有这么一出,就是要把这件事生生闹大,让王妃您骑虎难下,更是要把您的名声搞臭,甚至,还会连累到王爷,说王爷管束内子不利。眼下,王爷可是关键的时候……” 范怡容第二次听到这样的话,在轩王府的时候,翁羌垣也说了这样的话威胁于她,现在,佳语也这般说。 睒于鸿凯眼下的确是关键的时候,睒于鸿宇和睒于鸿轩双双亡故,睒于鸿凯一下子跳了出来,成了朝野上下唯一一个较为合适继任太子之位之人,眼下,睒于鸿凯更是全身心投入到朝政之中,头角更是展露不已。 皇上对他,也慢慢改观,但是眼下终究还是处于谨慎的观望之中。 睒于鸿凯是万万出不得错,而范怡容,却是为他闯了一个大祸却不自知。 若是范怡容刁难的是寻常皇子的家奴也就罢了,大不了便是妯娌之争。但是范怡容眼下的矛头是指向轩王府,皇上对睒于鸿轩还是十分记挂,毕竟是这么优秀的一个儿子,从来未曾打过败仗,还是一大功臣。 范怡容更是有了前科,眼下刚登上凯王妃之位,便已经手痒了要去寻仇,如此行径,如何会不受责罚! 原本佳语也是不赞成范怡容执意要去轩王府,但是自己定然是坳不过她,况且她也不过是想逞威风,逞一些口舌之快,佳语料想不会有什么大事,最多就是她灰头土脸地回来。 可是没想到,倪清羽不在府上,范怡容便动了报仇之心。 佳语心里也着实有气,想想,抓一个小丫头好好出气,也没什么,倪清羽不在府中,她们没人撑腰,告不到皇上那里,待到倪清羽回来再告状,范怡容大可不承认了。 如此一想,佳语便也纵容了范怡容的行为,她们也的确是狠狠教训了夏宸一番,出了一口气。 但是没想到,这一口气还没出顺畅,别人就已经挖好了大陷阱等着她们了,佳语看到那番架势,心里已经暗暗叫糟,深知范怡容这一次又要被阴了。 佳语真正担心的,自然是自己的命运。她既然是太后安插在范怡容身旁的,自己便要起到规劝她行事的作用,可是,她却纵容范怡容到轩王府胡闹,还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佳语已经可以想象太后会有的反应。 想到这里,佳语禁不住一阵阵战栗,所以她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劝范怡容赶紧把这件事告诉两位当事之人,至少要趁着事情闹到不可逆转之前控制住。 范怡容心里呢,也骤然打起了鼓。 她有些将信将疑地说:“这件事,当真这般要紧?” 佳语真的很想狠狠敲一敲她的榆木脑袋,这般浅显的道理,她竟然不明白! 佳语有些无奈地开口继续解释:“自然要紧!眼下我们与凯王爷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他原本的名声就狼藉不堪,眼下若是再来这么一出,那定然就会被朝中那些好事的大臣抓着不放,说王爷连内宅都管不好,到时候,指不定哪些别有用心的皇子就会跳出来。太后那边,我们也是不好交代啊!” 范怡容被佳语这般说,心里顿生忐忑,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范怡容的脸色变得更差,“可,这件事,若是真的让太后知道了,她定要责骂于我……” 佳语心头暗讽,若是她真的怕被责骂,当初为什么定要不顾后果地去做这样的事情?眼下出事了,倒是开始担心起来了。 嘲讽归嘲讽,佳语眼下也不得不出谋划策,因为到头来真的出事,她才是那个被收拾的人。 “王妃,这件事就算会被太后责骂,也总比事后无法收拾的时候再受她重罚的好啊!”佳语定定地看着范怡容,“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太后的秉性,当真是六情不认,王妃您的作用,无非就是好好监视王爷,向她汇报情况,若是王妃不仅没有把事情做好,反而弄砸了,太后还会容你吗?” 佳语的话让范怡容心头震惊,半晌回不过神来,太后这样的秉性,佳语都比自己看得清楚明白。 太后连自己的亲生孙子都能下手,更何况是自己这个曾侄女? 范怡容背脊一阵阵发汗,失神不已,半晌,她才是回过神来,喃喃地说:“好,我,这就入宫,把这件事向太后回禀。” 第四百九十六章 怒闻真相 傍晚,睒于鸿凯从外处理政事归府,刚踏入府门,一个家丁便已经迎了上来,神色异常严肃。 睒于鸿凯眉头微微皱起,心里隐隐觉得出了幺蛾子,他沉声发问:“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那家丁神色有些闪躲,正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件事说清楚,睒于鸿凯便已经又喝了一句,“有何事就说,这般吞吞吐吐,难道天塌下来了不成?” 那家丁被喝了一通,马上便端正了神色,硬着头皮道:“今日,王妃到轩王府去做客,不知为何,与轩王府的下人起了冲突,还,动手打了好些下人,甚至放言,要,好好收拾一番……” 那家丁一边观察着睒于鸿凯的神色,一边斟酌着用词。 睒于鸿凯听了,脸色慢慢沉了几分,那家丁便有些怯怯地不敢说话了。 睒于鸿凯冷声道:“还有呢?” 那家丁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后来,轩王府的下人,就追到府门,跪地向王妃求饶,让王妃能够网开一面,不要再为难众位下人。谁料,轩王府门前,刚巧聚了很多三教九流的人,他们看了这一出闹剧,之后便风言风语地开始乱传,说,说……” 那家丁又一下子开不了口了,因为睒于鸿凯脸上的怒意已经愈发强烈,他的双拳禁不住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发出咯咯的响声。 “说什么!”睒于鸿凯大喝。 那家丁背脊一阵阵冒冷汗,只得一股脑地把话倒出来,“说我们王妃心狠手辣,心思歹毒,趁着轩王妃不在府上,就前去刁难那些曾经看到她落魄的下人。更说,说王爷您……您,连自己的王妃,都管不住。说不定,王妃就是授了您的意思,有意去为难寡嫂……” 睒于鸿凯的怒气已经不能用语言来形容,整张脸黑如锅底,他沉沉地大喝一声:“好了!去把王妃叫来!” 那家丁低眉顺眼地点头哈腰,“王妃,王妃她,不在府中,她,入了宫……” 睒于鸿凯冷冷地哼了一声,随即甩袖走开了,只留下那个家丁一脸惊魂甫定地站在原地。 他便知道,向王爷禀报这件事并不是一件什么好差事,但是,谁让他倒霉,几个人猜拳他输了,所以就只能硬着头皮来向他禀告。 那家丁见睒于鸿凯好歹没有迁怒于他,赶紧一溜烟跑开了。 睒于鸿凯满脸阴郁地回到了书房,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沉沉的郁色,奉茶的丫鬟手有些发抖地把茶送了上去,然后便又缩头缩脑地退了下来。 睒于鸿凯的眼神中闪着阵阵寒光,范怡容,果真是一个蠢女人!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范怡容这一次,是打算去向倪清羽示威的,这段时间他对范怡容做足了戏,她心里定然是已经飘飘然不已,以为他已经对她着魔。 而倪清羽呢,不过是一个寡妇。她飞上了枝头,华丽翻身,范怡容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定要好好地到最大的仇人面前炫耀! 可是她没想到倪清羽会不在府中。但是范怡容是谁?最大的敌人不在府中,那整个王府上下,也就没人能够压制住她,所以她便开始动起了旁的心思,所以才会有了这么一出闹剧! 睒于鸿凯重重地捶着桌子,真是愚不可及,她想要报仇,想要出气,竟然做得这般不干净,让轩王府的人狠狠地摆了这么一道! 悠悠之口何其难堵,她真是不知所谓! 眼下自己正是最关键的时候,范怡容竟然给了他这么一个大麻烦! 眼下她入了宫,定然就是娶找太后商议对策。 眼下倒是开始着急起来了,知道要去寻找对策了! 睒于鸿凯冷哼,原本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安置范怡容才不会引起太后的怀疑,这段时间睒于鸿凯对她甚是温柔,原本是想,既然摆脱不了,就暂且利用着,说不定还能成为手中的一枚棋子。 但是,现在,他已经完全认识到,范怡容根本就是一个蠢货!只会给他找麻烦! 现在她既然为他提供了一个现成的好好安置她的借口,他便顺杆子往下爬好了! 睒于鸿凯脑袋有些生疼,他要怎么处置范怡容不是事情的关键,事情的关键是,这件事已经发生,悠悠之口,该如何堵住? 这一仗,他不能输!睒于鸿凯沉沉地想着,最后却是半点理不清头绪。 范怡容和佳语走出了皇宫,上了停在外面的马车。 范怡容的眼眶阵阵发红,佳语的神色也并不轻松。 佳语并不傻,她已经察觉到太后对她的不满,这件事若是不能妥善解决,只怕她自己,真的是第一个遭殃。 范怡容心里异常委屈,甚至感到阵阵凄苦,太后的反应,果真是如佳语所料,她知道自己竟然闯下了这样的祸事,当头便是一阵大喝,范怡容被骂得几乎一无是处。 范怡容此前便已经有了觉悟,自己,只不过是太后手中的一颗棋子,眼下出了这件事,她便愈加深刻地感受到,自己当真就只是太后身边的棋子罢了。 想到这里,范怡容心头更加难受,之前一直憋着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佳语瞧着范怡容的模样,心里终究生出了怜惜,更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归根结底,他们两人的身份,遭遇,何尝不是一样的?都是太后的棋子,只不过,范怡容比她的身份高那么一点罢了。 奈何范怡容的段位太低,根本就不是一颗好棋子。 佳语抚着范怡容的背,轻轻安抚着:“王妃,快别伤心了,事情总算是刚冒头,咱们还有补救的机会。” 范怡容一阵阵抽泣不已,“还能怎么补救?” 她也没想到这件事会是这般严重,幸亏她听了佳语的话前来向太后禀报了,不然,她若是真的一直瞒着,到头来只怕,太后当真是要把她宰了。 佳语眸子闪烁,“太后定会想法子的,王爷那边,也是会想法子补救的。” 范怡容听到睒于鸿凯,一怔一怔的,睒于鸿凯,他,会不会也因为这件事对她多番怨怪?他会不会也会对她严加呵斥?范怡容心头忍不住揪了一下。 原来,她竟然是在意着睒于鸿凯啊! 第四百九十七章 迂回演戏 范怡容回到凯王妃,刚下了马车,一个丫鬟便已经守在了那里,是范怡容院子里的丫鬟,她的神色异常,带着怯意。 范怡容料到了是什么事,还是仰着头,颇为高傲地说:“何事?” 那丫鬟低垂着头,怯怯地说:“王爷说,王妃一回府,就到书房找他。” 范怡容和佳语不觉互相对望了一眼,果真是验证了自己的猜测,范怡容的脸色不觉变得有些差,手开始变得阵阵发冷。 佳语倒是较为镇定,“王爷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那丫鬟垂头小心回答:“那些恶徒围着王府之事,王爷一回府就有人向他汇报了……” 范怡容心里咯噔,佳语又问:“王爷的神色怎样?可有大发雷霆?” 那丫鬟咬了咬唇,摇了摇头,“奴婢不知,只没听说谁受了责罚。” “好了,知道了,你下去吧。”佳语吩咐,那个丫鬟如获大赦,赶忙快步退了下去。 范怡容眼中闪着六神无主,她真的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会这般严重。 而且现在,她真的有些惧怕面对睒于鸿凯失望的神色。 以前,她对睒于鸿凯完全没有心思,所以会很坦然。 但是现在,成亲至今的几个月,睒于鸿凯对她的关怀备至让她心里渐渐生出了感动,她,骗不了自己,她已经有些喜欢睒于鸿凯了。 正是因为喜欢,所以现在才这般惧怕。 她好不容易才得到一个人的柔情呵护,真心相待,她不想就这样失去了。 佳语看着她六神无主的神色,心里微微叹气,又禁不住升起了一丝怜惜,她轻声安慰,“王妃莫要这般担心,或许,王爷并不会责罚于您呢?” “真的吗?”范怡容眼神闪了一下,满是不确定。 佳语微微勾了勾嘴角,“不管是不是,王妃都得先去见了再说。” 范怡容一番自我打气,鼓起了勇气往书房走去。 书房中,睒于鸿凯正埋头墨宝,整个人都带着几分平日里并不示于人的冷冽之气。 范怡容见到他的神情,心里首先打了个激灵,但是还是强自镇定的走了进去,定神唤道:“王爷,您找妾身?” 睒于鸿凯并没有马上抬头,而是继续写完了手中的字才抬起了头,范怡容感受到了异于往常的气氛,手中的手绢捏得更紧了。 睒于鸿凯放下了毛笔,抬眼看她,眼眸深沉。 睒于鸿凯沉声:“今日本王回府,便听到了一些不想听到的事情,王妃,你可有什么要解释的?” 范怡容心头一阵发麻,还是硬着头皮道:“是妾身的错,妾身不该鲁莽行事……” 睒于鸿凯眸子定定地对着她,并没有接话,就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也未曾出恶语相向。 范怡容心头更是泛起一股酸楚,她扑通跪地,眼角的泪慢慢滑落,“妾身真的知错了,求王爷勿要怪罪妾身,妾身,妾身原本就只是想稍稍示威,妾身也只是教训了一番夏宸那个刁难丫头,并没有对轩王府的其他人下手,谁料那贱丫头竟然这般胆大妄为,竟然对我血口喷人,还,还给妾身下套!这才让妾身陷入了这样的处境……” “你若是沉得住气,不去轩王府寻事,她就算想寻麻烦,也是无处下手。”睒于鸿凯声音冷冽,一下子敲到了范怡容的心坎上,让她又忍不住一阵发酸。 “妾身,知错!”范怡容咬着唇,低低地认错。 睒于鸿凯没有对她进行大声责骂,这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想,已经比她想象的好多了。 睒于鸿凯低低叹气,“本王以为,你是温婉懂理的,却未想到,竟是这般不懂事……” 范怡容猛地抬起头,泪眼涔涔地看着他,他这样失望的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既表达了此前对她的信任,又表达了现在的失望,把范怡容的愧疚之情充分地调动了起来。 眼下范怡容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范怡容眼泪愈发汹涌,但是又不敢大声抽泣,只能极力忍着,“是妾身不懂事,只图一时之快,没有想到王爷的颜面。” 她转而又有些不忿地说:“轩王府的刁奴们,亦是太可恶,这个局就是他们有意设下,他们就是要把王爷也拉下水!” 睒于鸿凯心里微微嘲讽,这个女人当真是蠢得有些过分,她若是不去挑事,轩王府的人又怎么掀起幺蛾子?就算他们有意设局,有些才智的人就应该想法子及时应对,她却是完全败下阵,事后也不知采取紧急应对措施,任由谣言这般甚嚣尘上。 睒于鸿凯压着心头的怒意,依然保持着沉稳的语气,“你既然知道你做错了,那便要想法子弥补!” 睒于鸿凯紧盯着她,“方才你定然是进宫见太后了,太后应该也与你详陈了这件事的要紧之处,自古君王最惧怕的便是悠悠众口,所为众口铄金,这个道理,王妃定然也懂。这件事,已经不单单是妯娌之间的小打小闹了。” 睒于鸿凯的言语间皆是责备敲打之意,范怡容更是满腔自责。 “这件事皆是妾身的错,妾身愿意尽最大的能力,让这件事平息下去!绝不给王爷行事拖后腿!”范怡容的语气异常恳切。 睒于鸿凯微微叹气,起身走向范怡容,温柔地把她扶了起来,范怡容对这样的待遇惊诧不已,满脸均是受宠若惊之色,眼眶更是阵阵发红。 “王妃能这般想,那便是最好的,方才本王着急,说话重了些,你不要介意。”睒于鸿凯语气柔和。 范怡容眼中闪着阵阵泪光,如果说此前范怡容对睒于鸿凯还只是带着丝丝悸动,还满是不敢确信,那么现在,她心里,已经完完全全被睒于鸿凯占满了。 她以为自己会受到睒于鸿凯的严厉责骂,就像太后那般,但是没想到,睒于鸿凯只是对她说了稍稍重的话,却是完全没有高声呵斥,眼下更是温柔地把她扶了起来,柔声安慰。 范怡容一直以来都缺少这样温柔的关怀,眼下,睒于鸿凯的戏做得很足,她原本就没有什么辨别能力,一下就被迷惑住了,完全掉入了睒于鸿凯编织的温柔乡之中。 第四百九十八章 愿者上钩 范怡容看着睒于鸿凯的眼神中充满了温柔和感动,睒于鸿凯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狡黠之气,但是范怡容根本捕捉不到。 “王爷……”范怡容因为睒于鸿凯温柔的话,一时感动得稀里糊涂,半晌说不上话来。 睒于鸿凯温柔地道:“本王知道王妃定然也不是有意的,但是现在事情已经如此,总得想法子解决才是,若是闹大了,闹到父皇那里,不仅你要受到责罚,我,只怕也要被责骂。” 范怡容微微垂眸,“是妾身不好,连累了王爷。” 睒于鸿凯极力掩饰着眼中的不耐烦,出了事,什么主意都想不出来,便只会一味道歉,既然如此,为何要这般生事? 睒于鸿凯掩饰住了自己的真实情绪,宽慰道:“王妃不必过于自责,本王说了,你也不是有意的。” 范怡容又是一阵感动,正又要说什么表达自己的忠心,睒于鸿凯便抢了话茬,“王妃今日入宫,皇祖母可曾支了招?” 范怡容准备好的话也咽了下去,眼神有些暗淡,摇了摇头,“皇祖母,她被气坏了,她身居深宫,也是没有法子。” 睒于鸿凯轻轻叹气,“连太后都没有法子,只怕这件事,难办了。” 范怡容心里咯噔了一下,睒于鸿凯扯出了一抹笑意,“王妃莫要自责,本王且慢慢想想,总会有法子的。” 睒于鸿凯眉头不觉紧锁,过了半晌都未曾言语。 范怡容一时更是自责,久久看着睒于鸿凯,说不上话来。 睒于鸿凯神色突然现出一丝闪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动了动嘴唇,最终没有开口。 范怡容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这个小动作,连连追问:“王爷可是想到了什么法子?” 睒于鸿凯还是一副闪躲的模样,“没有。” 他越是这样,范怡容心里便越是怀疑他已经有了对策,范怡容连连追问,“王爷,今日之事这般紧急,王爷何故有了解决之法又有意隐瞒?莫不是,王爷还在责怪妾身,信不过妾身?” 睒于鸿凯顿时喝道:“怎么会!” “那王爷何故有意隐瞒?”范怡容眼神灼然,定定地看着睒于鸿凯。 睒于鸿凯神色犹豫,“这个解决之法,只怕要让王妃为难,本王,于心不忍。算了,还是令寻他法吧。” 范怡容见他这般护着自己,心头更是一阵阵感动,她赶忙道:“王爷,这件事本就是妾身鲁莽之下闯下的,就算是要妾身为难,妾身无论如何也是要把这件事好好地解决,不能让王爷为难!” 睒于鸿凯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深情,但是,还是不肯开口,连连摇头,“算了,这件事,当着是会让你受大委屈,本王实在不忍心。” 范怡容一下子又扑通跪地,异常诚恳,“王爷,自从妾身入门之后,王爷对妾身一直悉心相护,妾身心头,十分感动。妾身别无所求,只希望能一直与王爷这般相敬如宾,更是希望王爷事事顺利,心想事成。但是今次,妾身鲁莽,给王爷闯下了这样的大祸。妾身心里实在愧疚万分,唯一能做的,就是亡羊补牢,为王爷把这件祸事完满地处理好!” 范怡容一番说辞,眼眶中又涌起阵阵酸意,满腔尽是诚挚。 睒于鸿凯看着她的神情,脸上现出感动之色,他把范怡容轻轻扶起,满心感慨,“王妃果真通情达理。” 范怡容面色发红,听到这样的夸奖,心里裹了蜜一样甜,她微微垂头,“为了王爷,妾身什么都愿意。” 睒于鸿凯嘴角微微勾着,女人,果真是这般容易水性杨花,他不过花了这么短的时间逢场作戏,她便已经向他许下这样的诺言,完全把曾经心心念念的睒于鸿轩抛诸脑后。 睒于鸿凯轻轻叹气,“这件事,要处理起来,着实困难。王妃且听我细细道来……” 睒于鸿凯低声与范怡容说着,范怡容的脸色慢慢地,变得沉重了起来,心口也是一阵阵发沉。 睒于鸿凯把话说完,范怡容也已经完全没有了此前的轻松之色。 睒于鸿凯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这个法子,只有范怡容亲自去做,而且,要她去做,她若是不愿意,那便比登天还难。 所以方才,睒于鸿凯才与范怡容演了那么一出戏,为的,就是给范怡容下足猛料,让她心甘情愿。 睒于鸿凯看她难看的神色,露出一阵阵心疼之意,“王妃若是不愿那便算了,本王原本就不打算让王妃这般委屈,还是本王再另寻他法吧。” 范怡容看到睒于鸿凯这般为她着想,咬了咬牙,“妾身愿意!王爷,妾身愿意!” 睒于鸿凯的眼睛亮了亮,“你真的愿意?” 范怡容眼神中盛满了坚定,“妾身真的愿意!方才妾身便说了,为了王爷,妾身什么都愿意做!况且,这件事原本就是妾身闯下的祸,理应由妾身来善后!” “可是,实在是委屈你了……”睒于鸿凯愈发怜惜。 范怡容咬咬牙,“这点辛苦算不得什么,只要能为王爷挽回面子,挽回声誉,那便是再好不过的!” 睒于鸿凯的感动满盈,紧紧地把她抱在怀中,一阵阵柔语安慰。 佳语一直候在书房外,良久才看到范怡容走出来,奇怪的是,她的脸上半点委屈之色都没有,反而是一副春风满面的模样。 佳语心里略微惊讶,她在外面的时候也确实没有听到半点争执之声,原本就惊讶满腹,现在看到范怡容的神色,便愈加惊讶了。 凯王爷,竟然这般好说话?竟然没有对这件事兴师问罪? 佳语满腹疑惑,但是看到范怡容心情好,她也略略放心,至少,她便不用再受她的苦。 范怡容刚走出了书房,睒于鸿凯嘴角的柔情便敛了起来,蒙上了一阵寒霜。 自己的魅力,果真很大,已经这般轻易地把范怡容骗得团团转了。 出了这么一出戏,虽然给自己带来了麻烦,但是,谁说不能因祸得福?至少,在范怡容心中,自己已经变得很重要,日后,他利用起来,便得心应手多了。 第四百九十九章 负荆请罪 翌日一大早,轩王府外。 一个身着粗布简服的女子跪在门口,只见她全无环佩装饰,半点珠翠未戴,脸上也未施脂粉,神情异常恳切,那不是范怡容又是谁? 一时之间,轩王府门口又引来了众人围观,大家都是好口舌之人,前一天的那一出闹剧已经传到了街头巷尾,现在第二天,凯王妃就这般朴素妆容,完全放下自尊到轩王府门前道歉,这无疑又引爆了新一轮的大八卦。 天色尚还蒙蒙未亮,轩王府的府门久久才开,一打开就看到这样的一番场景,小厮着实吓了一跳,这,唱的是哪一出? 范怡容见府门终于大开了,重重地叩头,扯着嗓子,异常恳切地喊道:“昨日我鲁莽行事,仗着自己一朝飞上枝头,便不顾往日给我栖身之所的恩情,实乃不知好歹。昨日归府之后,我便痛定思过,认识到了我的错处,轩王府算得上是我的半个娘家,我昨日的所为,实在千不该万不该!所以今日我便厚着脸皮前来负荆请罪,你们王妃不在府中,我便会一直在此跪着,等到她回了府,亲自向她道歉!” 守门的小厮听到这一番话,着实是吓得不轻。 眼前的人是凯王妃不错,她怎么一夜之间转了性子了?一个小厮赶忙跑了进去,向穆旭端汇报。 天色渐渐明朗,围观的人也原来越多。 范怡容感受到了围观人越来越多,大家对她的行为评头论足,指指点点。 有的人说她做作,如此一番不过是做戏。有的人说她昨日的行径实在猖狂,今日的负荆请罪,实在是罪有应得。只有少数人赞叹她敢于承认错误。 范怡容听着这些话,极力忍着那股羞辱之感,让自己的脸上极力保持平静,保持认错的恳切。 为了真心待她的睒于鸿凯,她一定要忍! 范怡容调整着神色,又转向人群,脸上尽是一副恳切地认错之态,“诸位,昨日我的失态所为,你们应该也听闻了,现在想来,我实在是万分惭愧。轩王府一直都是我的家,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因为一点小事,就与轩王府发生那番争执。一切都是因为我心胸狭窄,气量不够。回到凯王妃,王爷亦是对我好一番训斥责骂,勒令我前来负荆请罪,我想了一个晚上,也着实认识到我的鲁莽之处,所以今天,我也顾不得什么颜面,我只希望我与轩王府的这些纠葛能够圆满的终结,希望我的诚心能够得到他们的谅解。” 范怡容说得异常恳切,声情并茂,说着说着,声音还带着丝丝哽咽,眼角还掉了几颗金豆子。 那些围观的人,不少人都有了些感触。 一个堂堂凯王妃,竟然完全放下身段,在这深秋之中一大早就前来此处负荆请罪,再大的错处,也可以得到谅解了吧。 但是一些好事之人却还是一直嚼舌不已,毫不客气地把范怡容骂了一通,尽是说她“虚伪”“做作”。 范怡容极力忍着自己心头的不悦,更是摆出一副卑微之色,“你们觉得我虚伪,做作,我也可以理解,因为我昨天,真的有些过分了。但是我会让行动证明我的诚意,以后的没一天,我都会在这里负荆请罪,一直到轩王妃归府,直到她愿意原谅我为止!” 范怡容说得异常铿锵,围观之人,大都是一副看好戏的心态,他们倒是想瞧瞧,这个娇滴滴的凯王妃,当真能这般坚持? 范怡容双拳紧握着,面色格外铿锵,她一定要顶住! 王爷说了,这只是一出戏,她要把戏唱足,他也会想办法主导舆论发展,在朝野之上,也是会想办法掌控风向标。 左不过三天,事情就会有扭转之势。 三天,不就三天吗?白天跪着,晚上还是可以回府休息的啊!范怡容这般为自己打气,一下子又挺直了腰杆,跪得格外卖力。 小厮急急忙忙地跑进去禀报的时候,穆旭端还未起身。 头天晚上在夏宸处耽误了太长时间,他原本是想挑弄一下她,最后却是把自己引得浑身燥热难耐,回到自己房中,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小厮急哄哄地敲开了他的门,穆旭端听到这样的急忙的敲门声,一下子惊坐而起,随便套了一件外杉便打开了门。 小厮见自己把穆旭端从床上吵醒了,略略不安,异常恭敬地答话:“公子,外面,凯王妃来了……” 穆旭端的神色微怔,“她竟然还敢来寻事?” 昨天的这么一个大教训,她难道还没有吃够吗?这么一大早的就敢再来寻事?穆旭端的心里蹭地升起一股怒意。 小厮赶忙摇头,“不是,凯王妃她,她是来负荆请罪的!” 穆旭端又怔了一下,“负荆请罪?” 小厮连连点头,“对,就是负荆请罪,眼下她就跪在门外,穿着简衣常服,头上未佩戴任何珠翠首饰,言辞恳切地为昨天之事道歉,说要一直跪到王妃归府,亲口向王妃请罪,她真真的是负荆请罪。” 穆旭端眼中的惊讶不觉愈盛,随即,心头升起一股敬佩。 昨天他们摆了范怡容一道,没想到今天,范怡容马上就给了一个狠狠的回击。 昨天一事之后,整个京城上下只怕都在议论范怡容行事刻薄,更主要的,还会牵连到睒于鸿凯,牵连到太后的名声。 没想到今天,他们为了挽回颓势,扭转舆论,竟然这般豁得出去。 范怡容这般刁难傲气之人,竟然肯到这里负荆请罪,这件事,光是丢脸,就已能让她抬不起头。 但是从长远来看,她若是真的能够坚持,真的能把这出戏唱好,那她头上,定然就会多了一个敢于认错的好名头。 依照穆旭端对范怡容的了解,她是不可能有这样的觉悟的。 那么这件事的背后主导者,便只有两个,太后,和睒于鸿凯。 穆旭端微微蹙眉,他们果真是难对付。 穆旭端轻道:“好了,我知道了,你该干嘛就干嘛,我会处理。” 那小厮赶忙便退了下去。 第五百章 舆论扭转 那小厮退下之后,穆旭端又在原地迟疑了些许时间,脑中思虑着这件事究竟该如何行事。 范怡容这一次这般举动,便是打定了主意要扭转舆论走向,到时候睒于鸿凯和太后再在朝堂之上做一些舆论掌控,到时候舆论便定会转向范怡容。 若是轩王府久久不做出裁决,到头来只怕反而会给轩王府引来恶名。 还有另外一个问题,若是范怡容当真铁了心要等到王妃归来,当场道歉,那,王妃外出久久不归之事,只怕就要惊动到皇上了。 他们这样的一计,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反而把最烫手的山芋甩了回来。 穆旭端有些头疼。 他略一迟疑,还是静观其变吧,不管怎样,先让范怡容在外面跪上几天再说。 等到舆论反转了,他在出面把范怡容打发了。若是能这般打发,那便是最好不过了。 这一计,终究是没有给太后和睒于鸿凯太大的危害,穆旭端心里有些不甘。 但是想想,还是先自保要紧。 事情果真按照睒于鸿凯预想的发展,也正如穆旭端所猜测。 太后和睒于鸿凯已经着力在朝堂之中,甚至民间之中主导舆论走向。范怡容也是发了狠劲,连续几天都跪得格外虔诚,弄得轩王府的人出入都不敢走正门。这件事着实在京城中掀起了不小的波动,轩王府的侧门也都被围了起来,着实叫他们困扰。 穆旭端和众人都一阵气恼,范怡容已经成功地把舆论扳了回去,那日他们演的那一出戏,威力已经被他们巧妙地化解。 为了避免皇上发问轩王妃的去向,也为了避免事情闹大,反噬到轩王府的安危,穆旭端只能做出妥协。 而这件事,当初的出头鸟便是夏宸,所以这一次,也得由她再来演一出戏。 为了这件事,夏宸一直很别扭,要她率着众人到门口与范怡容上演一场互相谅解,抱头痛哭的戏码,她实在是全身直起鸡皮疙瘩。 穆旭端也知道这样很为难她,为了说服她,穆旭端也是废了好大的劲头,甚至出卖了“色相”,好歹是把夏宸劝住了。 这一场闹剧,便在范怡容跪了整整三天之后落下帷幕,而谢幕的场景,便是夏宸与范怡容互相痛陈自己的错处,握手言和。 范怡容还挺着虚弱的身子坚持定要等到倪清羽归府,当面与她道歉,被夏宸坚决挡了回去,所以就更加卖力地向她表达之前那天的事情只不过是一场误会,还在那些好事之徒面前狠狠地把范怡容表扬了一番。 终于解决了这个大麻烦之后,夏宸的脸臭了好几天,穆旭端不得不再动用美色哄她。 毕竟当初这个主意是他出的,他却没想到,睒于鸿凯和太后这么精,狠狠地反击了回来。 夏宸一直冷着脸不理会穆旭端,想想自己竟然当着那些三教九流的人的面前把范怡容夸上了天,还一副姐妹感情深厚的样子,她心里就憋得慌。 穆旭端只能涎着脸不停劝慰,“你憋屈,范怡容指不定比你还憋屈呢!想想,她可是在府外跪了三天,就算最后博得了一个好名声,皮肉之苦也受了,颜面也丢了,咱们不是赚到了吗?” 夏宸听了,神色稍稍松动,但是还是绷着一张脸。 穆旭端好笑地看着她耍孩子脾气的模样,半真半假地说:“你的脸还没好呢,再这样板着脸,就更丑了。” 夏宸顿时横眉冷竖,捏住他的脸颊,“你嫌我丑!” 穆旭端赶忙求饶,“哪有,我这不是为了要哄你笑吗?哎哎,轻点,你可不能这样谋杀亲夫。” 夏宸脸上一红,“什么谋杀亲夫,少臭美!” 穆旭端见她脸色松动,赶紧把她的手拿开,解救了自己的脸颊,脸上又挂着一抹玩味挑逗的笑,“在你面前,我就喜欢臭美。” 夏宸的嘴角禁不住勾了勾,心头的不忿终究淡了下去,换上了一丝丝甜蜜。 穆旭端看着她脸红的样子,心头又是一动,他柔柔地凑了上去,在她的唇上亲了一口。 “不生气了吧。”穆旭端问得很温柔,又是在这么一吻之后发问,好像夏宸是因为这个吻才松动了一般。 夏宸脸色更红,索性扭过头不去看他,但是嘴角却还是禁不住一阵阵上扬着。 “还在生气?”穆旭端低低地挑逗,“那就再送一个大大的奖励。” 他意犹未尽地贴上了她的红唇,触到她柔软的小嘴,仿佛嗅到一股芳香,抿紧一点,轻咬她的唇再探出舌尖来,席卷而入。 穆旭端不受控制地伸手抚上她的细腰,然后慢慢抚了上去,探到让他无法自拔的柔软,忘我地享受着仅属于他的美好。 夏宸一阵麻一阵热,有点头晕目眩,却是无法自拔。 又是一记深长的吻,又是一阵慌乱的探寻。 最后也不知是谁先攀上了对方的脖子,然后,原本还很是克制的穆旭端,一下子便翻身上了床,把夏宸压住。 衣服的撕扯中,夏宸哼了一声,把穆旭端的动作打断了。 穆旭端惊坐而起,“怎么了?我弄疼你了吗?” 夏宸的脸红得像红苹果,他们,差点就……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一次穆旭端都越来越不老实,好几次都差点擦枪走火。 夏宸心里并不抗拒,反而,还带着丝丝期待。 但是这一次,他碰到了她的腿,腿上还没有痊愈。 “腿……”夏宸的声音很低,几乎微不可查。 穆旭端惊觉,一下子掀开了她的裙子,察觉她的腿上,上面有些发红,但好歹没有磨破皮,穆旭端松了一口气。 回过神来,两人都脸色发红,穆旭端后知后觉地把她的裙子盖上。 方才都已经滚上了床,若不是这腿上,定然就一发不可收拾了。现在身上还燥热着,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贸然掀开她的裙子查看腿伤?这不是给导火线点火吗? 夏宸窘得不知道该把手往哪里放,穆旭端更多的是懊恼,他不知足地把夏宸抱在怀中,紧紧的,两具身子贴在一起,他喃喃地道:“什么时候才能报仇雪恨啊!” 夏宸听了这话,知道他的潜台词,脸色又是一阵发红,但是,又是一阵发甜。 她知道他的意思,报仇雪恨之后,便是他们成亲之时。 第五百零一章 粮草之困 范怡容圆满完成了睒于鸿凯交代的任务,那场她引起的风波也因为她的卖力出演得到善了。 范怡容就像是一条立了功的小狗一样,巴巴地摇着尾巴到睒于鸿凯面前邀功,期待着他对自己进行一番疼惜呵护。 睒于鸿凯不是会吝啬自己温柔的人,他对范怡容的温柔,也没有吝啬,不过,他却处理得很巧妙。 范怡容得胜归来的当天晚上,睒于鸿凯便守了她一夜,但是悄悄的,并不让范怡容宣扬。 睒于鸿凯更是一脸怜惜地在范怡容耳边细语:“本王就算心里疼惜于你,但是现在却实在不能对你公开宠溺关怀。你知道,这一次在旁人看来便是你犯下的大错,本王要立下管束内宅得力的名声,就得对你施加惩罚。” 睒于鸿凯温柔的说出要对范怡容进行惩罚的话,范怡容竟是半点不悦都没有,还很贤惠地说:“妾身知道王爷的为难,妾身绝不会让王爷难做。” 所以,睒于鸿凯便顺理成章地把范怡容禁足三月,让她日日抄送佛经反省,不得外出。 在范怡容那里,他还是那个温雅俊然,懂得怜香惜玉的好丈夫。在众位侧妃那里,他便是公正无私的王爷。在天下人面前,他成了管束后宅得力的好皇子。 这一次,睒于鸿凯因祸得福,大获全胜。 此事落下帷幕,转眼便是新年除夕,震耳的爆竹声划破黑夜的寂静,漫天的烟花五彩绚烂,也夜空点缀如白昼。 这次过年,轩王府中没有正经主子,一切事宜便都由穆旭端来操办。 虽说没有主子,应当简办,但他想着,这毕竟是良纱和张惰成亲来的第一个春节,怎么着也不能太寒碜。 况且这些时日,弟兄们一直都没有闲着,与董家的交道,暗中寻找当年之事的同党,以及黑衣人等,甚至打点府上的店铺、田庄的管理收息事宜,过得十分忙碌。 穆旭端为了犒劳他们,便决定大办,所以便吩咐了府内扎彩披红,装点一新,还给王府下人赏赐双份月钱,以示嘉奖。 吃过年夜饭之后,众人便都齐聚前院空地,狠狠地放了一番烟花。 在璀璨的烟火中,穆旭端看到夏宸那张明艳的笑脸,越发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他心下暗暗许愿,只求老天能让他一直这般拥有她,照顾她,让她一直这么开心快乐。 看完烟火之后,穆旭端原本是想和夏宸一道守岁,顺便温存一番,但是费振祁便神色有些怪异地把他叫了出去。 费振祁一脸怪异,“我们的探子回报,有一批人进了京城,入宫面见皇上了。” 穆旭端微微蹙眉,“是何人?” 何人值得费振祁这般大惊小怪。 “西北丹迴族的皇子和郡主。”费振祁定定地说。 穆旭端惊了一下,竟然还有这样的事!丹迴族,丹迴族竟然派了皇子和郡主前来面见皇上?这究竟是唱的哪一出? 黑衣人,费振祁和穆旭端都想到了黑衣人。 原本他们就怀疑黑衣人与丹迴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眼下丹迴族的皇子和郡主竟然来了,而且公然来了,那是不是,说明黑衣人又要又所动作了? 穆旭端眸色发沉,他感觉,这个年,注定是要不太平的,而且,还会发生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 穆旭端压制着自己心头的不安,沉声吩咐,“你,带人继续打探消息,一有消息就及时向我汇报。” “是!” 而京城最大的驿馆中刚迎来了一行人,他们的打扮很具异域之风,华贵之中带着一股粗狂的大气。 男子穿着他们的服装,很是威风凛凛,女子则是平添了几分英气。 阿斐和手下正在房中议事,众人的面色都并不好看。 “皇子,陈国皇上今天的态度,好似并不想与我们进行边界贸易。而且有一个皇子最是可恶,尽是提出一些严苛的条件。”其中一个手下很是愤愤,今日的皇宫之行,他也跟着去了,对当时的场景记忆犹新。 阿斐紧紧抓着手中的杯子,半晌不语。 此行,他们的目的,不是旁的,就是与陈秦两国商议恢复边界贸易。 十几年前的一场大战之后,丹迴族便已经彻底断绝了与中原的任何联系,自成一方。 但是现在,阿斐却是身肩整个族人的重任,要重新打通与他们两国的贸易关系。 不是因为别的,因为,丹迴族,已经陷入了粮草之荒,必须借助贸易补给。 这个原因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是他们的底牌,不能掀给任何人看,不然,在这一场贸易中,他们便注定处于劣势之中。 丹迴族一直在草原中过着游牧生活,所赖以生长的,便是那一片草原。 但是十几年来,那片草原的长势已经远远没有以前好,阿斐早就有了预感,他们会面临内需不足的困境。 去年,丹迴更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恶劣天气,粮草颗粒无收,牛羊更是死伤众多。 今年的一整年,他们便是借着以前的存粮撑着。阿斐深知这样并不是解决之法,一直主张与陈秦两国修好,进行贸易。 这个提议,一直到下半年,存粮也告急了,才得到准允。 他们先去了秦国,因为,陈秦两国此前爆发的那一场大战中,秦国战败,各方面不免有些底气不足。 阿斐在与秦国皇上谈判之时,便是采取了软硬皆施的法子,暗暗给秦皇施压,让他感受到来自丹迴的兵马压力。 秦皇经过了一场大战,已经有些草木皆兵,在犹豫了一番之后便答允了与丹迴的边境贸易,并且未曾提出过于苛刻的条件。 贸易达成之后,阿斐当即便马上在秦国张罗着购进了大量粮草,运往丹迴。 忙完了那边之事,一行人才从秦国赶来了陈国,希望能够一举拿下陈皇。 但是没想到,软软硬硬的法子都用了,陈皇却半点不松口。 阿斐良久才开口,“咱们再想想法子,把那个刁难我们的皇子的身份调查清楚,还有陈国上下的局势,都一一调查清楚。了解清楚了他们的情况,才好对症下药。” “是!” 第五百零二章 挂灯许愿 另一个房间内,一个娇丽的女子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神色含愁,平添了几分韵味。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都未曾入眠,反而越发烦躁,干脆起了身,在桌上摊开了笔墨纸砚,然后提笔画了起来。 她一边画着,嘴角的幅度慢慢变得柔和了下来,最后落笔的时候,整张脸都红扑扑的,十分娇俏。 阿诺细细地吹着桌上自己的画作,越看便越觉得心神荡漾。 那画像上画着的,不是穆旭端又是谁! 阿诺做了下来,双手杵着脑袋,眉头又皱在了一起,神色哀怨,“你说,你究竟去了哪里呢?怎么这么久了都不去赎你的玉佩?你让我等得好苦啊!” 阿诺絮絮地说着,心绪怅然不已。 “我和哥哥一路从秦国到陈国,走了这么长的路,我好希望能遇上你,可是,根本没有。” “你现在是不是还在记恨着我?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姓穆,穆什么呢?早知道我就早点问你的名字了,这样,就不会这般无头苍蝇。” “我想把你的画像贴出去找的,可是我哥哥死活不让!” 阿诺对着那张画像不停地说着,越说,心里便越委屈,好像整颗心都被抽空了一样,叫她异常难受。 阿诺纤长的手指只在穆旭端的画像上,“我已经画了无数副你的画像了,你怎么还没有感应到我呢?” “老天爷,快显显灵,让我见他一面吧!至少,得跟他道个歉,说声谢谢,至少,得把玉佩还给他,至少,得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阿诺惆怅了片刻,外面绚烂的烟火殷红了整个天空,阿诺一甩脑袋,换上了一副高兴之色,“外面好热闹,不出去看看,真是太浪费了!说不定,还能遇上他呢?” 阿诺狡黠的眼珠子转了转,然后快速地换了一身中原装束,悄悄地从窗户溜了出去。 她才不想告诉哥哥,若是告诉了他,他定然又会来一番老生常谈,然后在她身后派上一堆的人,碍手碍脚,根本就只会影响她的兴致! 阿诺的身子很灵巧,就像一只小猫一样,她很顺利地潜了出来,然后一会溜隐没在了喧闹熙攘的人群中。 阿诺从小在西北长大,那里一望无际,尽是草原,春节的时候也从来不会像中原这般热闹熙攘。 她骤然置身于这样的热闹之中,顿时兴奋得像一个蹦跶的小弹簧,根本停不下来。 她看着舞狮,玩着高跷,吃着糖葫芦,脸上尽是欢悦的笑。 一处小楼上,挂满了精致的灯笼,楼下的人还在不停地往楼上挂灯笼,阿诺走了过去,牌匾上赫然书就“玲珑阁”三个大字。 倒是个别致的名字。 “咱们也去写个许愿灯笼,说不定就能实现了。” “好啊,走吧。” 阿诺身旁的人说着,阿诺顿时打了个激灵,许愿灯笼?中原人可真会玩。 阿诺没有多想,也跟着走了进去。阿诺一掷千金,买了一个最大的灯笼,提着笔,心头又涌起阵阵惆怅。 心堵片刻,阿诺落了笔,然后一脸虔诚地把灯笼挂到了最高处。 做完这一切,阿诺顿觉自己很是傻气,以前自己哪里会做这个幼稚的事情呢?现在,却为了一个连名字都叫不上的人做这么傻气之事。 那个火红的大灯笼上写着:姓穆的,快给本郡主滚出来! 当真霸气,却是让阿诺心头发涩。 阿诺从那玲珑阁走出来之后,便有些漫无目的地乱走着,阿诺烦闷地低吼了一句:“谁知道京城有哪几户姓穆的人家啊!” 阿诺一脸郁郁之色,方才的话不过是心烦之下的自言自语,却是叫身旁的人听到了,那人神色淡淡,“京中,没有姓穆的人家。” 阿诺没想到自己自言自语的话竟然会有人回应,她不觉回头看了那人一眼,那人也回身看了她一眼,脸上挂着温厚的笑,又重复了一遍:“姑娘,京中没有穆氏的人家,你要找人吗?” 阿诺看了那人一眼,扁了扁嘴,没有答话,然后转身走了。 她刚走了几步,眼前便突然飞了一个火红的火球,直直地向阿诺砸来,阿诺处于失神之中,完全不觉。 一只手霍地拉住她的手,把她拉到了一旁,那个火球越过阿诺飞向了身后,阿诺这才恍然回神。 她回头,那个火球砸中了旁的路人,立马引燃了身上衣物。 阿诺深深输了一口气,好险啊!差点自己就成了火人了。 阿诺回神看了一眼拉自己的人,正是方才回答她自言自语的那个人,他又冲自己露出了一个温厚的笑,“姑娘小心些。” 不知怎的,阿诺就想到了穆旭端,他便总说她不识好歹,对旁人的搭救从来都不会心存感激,是一个野蛮之人。 阿诺心里不服气,便对这人很是诚恳地说:“刚才谢谢你。” 那人松开了阿诺的手臂,并没有挂怀,“不客气。” 这人,竟然是班楚! 阿诺嘴角勾了勾,算是自己的友好回应。 哼,谁说她蛮不讲理!她也是知道礼节的人好吗! 班楚神情坦然,又把话题转到方才的问题上:“姑娘何故找穆家人?” 阿诺愁绪袭上心头,“一个朋友,走散了。” 班楚微微抿唇,“你的朋友若是穆家的大户人家的话,姑娘只怕要找错地方了,因为京中,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没有了穆家。” 阿诺心里怔了一下,十几年前,便没有了穆家。 阿诺一下子就想到了哥哥常说的十几年前的那场战争,那个领军对抗他们丹迴的将军,不就姓穆吗? 关于朝政上的事情,阿诺从来都不会关心,平日里听到的那些只言片语,也不过是不小心听到。 现在联想起来,这个十几年前消失的穆家,莫不是当年的穆将军? 阿诺试探性地问:“那个穆家,难道是,穆将军?” 班楚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穆家乃是逆臣贼子,姑娘还是不要再提及,更不可以穆将军尊称。” 阿诺吐了吐舌头,看来真的是了。 第五百零三章 巧妙探话 阿诺满心满脑就都是穆旭端的下落,既然京城中没有穆家,那穆旭端,定然就不可能是在京城了。 阿诺这般想着,心头又是一阵压抑。 姓穆的,你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出现?过了这个春节,我就要回西北了,我要怎么找你! 阿诺失魂落魄地说:“方才谢谢你。” 说完便转身欲走,班楚眉头微蹙,追了上去,“姑娘走路切不可这般失魂落魄,以免又遇上方才的危险。” 阿诺心情不好,头都没有抬,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班楚见此,并没有放弃,而是道:“姑娘要找的是何人?若是姑娘急于寻找故人,在下或许可以帮上一二。” 阿诺的脚步停了下来,重新抬眼看他,神色间有些怀疑和戒备,“你要帮我?” 班楚诚挚地点头,阿诺圆溜溜的珠子上下打量着他,“你为何要帮我?我又不认识你。” 阿诺冷哼一声,全身都开启了防备模式,“无缘无语就对我这般献隐情,非奸即盗!” 难怪方才这般热心,还救她。 阿诺说完,便甩袖欲走,班楚却是一个健步又拦了上去,脸上还是那副诚挚之色,“姑娘大概是误会在下了。在下所做的行当,正是专为人寻找失散之人,也还有几分能耐。” 阿诺眼神中还是带着一股不信任的神色看着他,满是戒备,“真的?真的就有这么巧?” 她随便撞上一个人,就是做这个行当的? 班楚面露狡黠地说:“在下也并不是无偿帮助姑娘,在下是商人,自然,是要有回报的。” 阿诺的眼神又上下打量着班楚,见他露出了商人的本性,心里的戒备反而消减了下去。 班楚脸上现出宽厚的笑,“姑娘大可放心,你若是不信,在下就先不收你的银子,待找到姑娘要找的人之后再行付款便是。反正姑娘这样寻找也没有什么头绪,还不如相信在下,让在下帮你寻找,对你亦是有利无害,不是吗?” 班楚似笑非笑的说:“姑娘莫不是担心在下会对姑娘图谋不轨?这你大可以放心,眼下我们就在这么热闹之处,就算我真的想要对你图谋不轨,也定然是无处下手不是吗?” 阿诺脸上还是阵阵迟疑,未有作答。 班楚挂着淡淡的笑,“若是姑娘真的觉得我别有所图,或者姑娘真的不需要在下帮忙,那便算了,这买卖,还是要讲求你情我愿,公平交易,在下是不会强求姑娘的。” 班楚说着,很谦和温雅地拱手作揖,说着便要转身离开。 “唉,你等等。”阿诺开口喊住他,反正自己这般找,也是无头苍蝇,既然这个人说他就是专做这个行当的,找的门路定然比自己多很多。 班楚的嘴角勾出了一抹怪异的笑,但是在转过身的时候,那抹笑已经隐退了下去,代之以温雅的笑意。 阿诺神色有些别扭,“反正我也不抱什么希望,既然你都说了找到人才付钱,那就给你机会好了。” 阿诺从袖间拿出了一张纸,“我刚好画了一张相,这个人,就是我要找的人。” 班楚接了过来,打开一看,脸上的神色顿时又变了一下,幸亏他反应够快,很快就把那抹异色掩饰了下去。 班楚佯装无事地问道:“这个公子这般俊朗非凡,莫不是,是姑娘的心上之人?” 阿诺的脸颊顿时飞上一抹绯红,“你只管帮我找便是了,管他是什么人。” 班楚看着她的神色,多少也猜出了什么,他心里一阵思量,又问道:“不知这位穆公子名讳是什么?姑娘是在何处与他走散的?” 阿诺神色有些异常,“你不用管他叫什么,至于走散的地方,离这里也有些远,那个地方,叫临县。” “临县……”班楚低低地喃了一句,怎么会去临县? “那是何时走散的?”班楚又发问。 “十月。”阿诺神色黯然,“都好几个月了。” 班楚心里顿时明了,穆旭端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在临县,只有一个解释,他是护送倪清羽经过那里! 这几个月倪清羽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叫他们上天遁地都找不到,原来,早就远远地躲到了那里! 班楚又追问:“那这位穆公子走散之时,你们正要去何处?有了大概的方向,在下也会较有目标。既然这位穆公子是姑娘的朋友,那你们定然是一路同行的,就算走散了,他也是会往你们约定的目的地而去才是。” 阿诺神色一滞,他们根本就不是一路的,他对穆旭端根本什么都不了解,但是她却是不会把这些话说出口。 阿诺想了一下,“他大概是往禹州去了吧,但是,不知怎的,又绕了回临县来了。” “禹州?”班楚又是愣了一下,禹州和临县相距可不是一点半点,她看起来迷迷糊糊的样子,可不要给他乱指路。 “姑娘可确定?你们是一道结伴去禹州?”班楚又追问,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放过。 阿诺滞了一下,心想穆旭端有可能真的往禹州的方向去了,毕竟,他的夫人和家丁往哪里去了。 阿诺底气充足地说:“定然,当时我们还在大安通往禹州的官道上的一个小店上落脚。” 禹州,他实际上去了禹州! 就算不是去禹州,也是往那个方向去了。 班楚若料想得不错,穆旭端定是把倪清羽送到了禹州方向,然后回来的途中经过临县,他们在禹州和临县两个地方都遇上了。 班楚心头一阵大喜,没想到平白无故,就得到了这么多信息。 班楚恭敬抱拳,“姑娘且放宽心,在下一定派人竭尽所能为姑娘寻找。” 阿诺也不抱什么大的希望,只不过是随意一试罢了。 “这样吧,姑娘若是要来询问事情进度,便到这个玲珑阁,跟掌柜的说,要找一个楚公子,他自然就会给我送信。” 阿诺点了点头,也没有再多做逗留,亦未曾说其他客套的话,转身便走了。 班楚脸上淡淡的笑保持到阿诺的身影消失在他眼前,他拿着手中的画像,看着她的背影,眼眸深邃。 第五百零四章 暗中手脚 班楚转身走进了身后的玲珑阁,上了二楼,走进了雅间之中,只见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闲闲地倚靠在床边,目光悠悠地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 而窗沿上,赫然挂着一个大灯笼,红艳似火。 那个灯笼上,写着几个七拐八扭的汉子:“姓穆的,快给本郡主滚出来!” “王爷。”班楚恭敬地喊着。 “可有什么收获?”睒于鸿凯没有把目光转过来,依然闲闲地看着远处,目光似乎在捕捉人群中那个跳动的身影。 班楚嘴角微微勾着,“的确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睒于鸿凯听到了班楚身影里隐隐的兴奋,终于是把头转了过来,神色探寻地看着他,“说。” 班楚把手中的画像展在睒于鸿凯的面前,睒于鸿凯看了一眼,神色顿时变了,黑眸收紧。 他的目光在那灯笼上扫了一眼,又落在这张画像上,“姓穆的……” 班楚面含喜色地点头,“没错,就是这个穆旭端!” 睒于鸿凯的眉头不觉又蹙了蹙,收敛着他的情绪,“他们,怎么会有瓜葛?” 班楚斟酌着答话,“属下觉得,阿诺郡主,喜欢穆旭端。” 睒于鸿凯的眉头微微挑着,心里更是在掂量着这句话的含义。 他们,难道早有勾连? 班楚也猜出了睒于鸿凯心里的猜测,他开口道:“王爷,阿诺郡主根本不知道穆旭端的身份,她这一次就是要找他,所以,属下觉得,他们不像是早有勾连。” 睒于鸿凯眼神微眯,心里还是掂量着整件事。 今晚,他不过是不想在府上待着,想要到这喧嚣之中寻求宁静。 他经过玲珑阁,看到这么多善男信女都到这里,写上自己的愿望,蓦地,睒于鸿凯竟然也动了这样的心思,虽然,他亦是觉得这样的做法颇为幼稚。 他没想到,遇上了阿诺。 从她走进着玲珑阁,挂上许愿灯笼,睒于鸿凯都冷眼旁观着。 睒于鸿凯要探知阿斐一行人突然进京提出贸易合约的真实原因,所以,班楚便出面了。 “还有呢?”睒于鸿凯思绪收了回来,又淡淡地发问。 班楚的眼神闪了闪,看着睒于鸿凯,心里犹豫了一下,倪清羽的下落,究竟应不应该与睒于鸿凯说? 若是说了,睒于鸿凯会不会因为她再次大乱阵脚?或是心存仁慈,不肯对倪清羽痛下杀手? 班楚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就算是睒于鸿凯多次对他进行警告,但是班楚还是觉得,倪清羽非除不可! 这一次,他便悄悄派人前去打探,一旦发现了倪清羽的行踪,杀无赦! 到时候,自家主子知道这件事,只怕是再也容不得他了。但是,为了主子的大业,他甘愿如此! 方才主子些愿望的时候,写的亦是“坐拥天下”。既然主子有这样的野心,那他便应该为主子铲除一切祸害。 班楚这一般想着,便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他跟着阿诺出去之后,睒于鸿凯又在那个灯笼上补了几个字:“伊人相伴”。 他真正的愿望是:伊人相伴,坐拥天下。 班楚摇了摇头,“只有这些消息,除此之外,未曾探到旁的消息。” 睒于鸿凯此刻正在思量着穆旭端于阿诺有可能的关联,所以并未注意到班楚一闪而过的异常。 班楚发问道:“主子,这件事,我们要如何行事?” 睒于鸿凯沉思了片刻,“穆旭端眼下是轩王府的顶梁柱,更是倪清羽的左膀右臂,她要掀出什么大风大浪来,定然少不了穆旭端的帮忙。我若是把她的左膀右臂砍了……” 若是把她的左膀右臂砍了,他倒是要看看,倪清羽还有什么招数。 到时候,倪清羽孤立无援,还拿什么来跟他斗,拿什么来保住她和睒于鸿轩的孩子。 到时候,摆在她面前的,便只剩下一条路,那便是乖乖顺从于他。 如此想着,睒于鸿凯嘴角慢慢勾了起来,明明是绝艳的一个男子,这么一笑,却是让人觉得后背莫名地直冒冷汗。 班楚小心发问,“那此事,我们要从中做什么手脚?” 睒于鸿凯脑中现出了夏宸的脸,她定然是一个醋坛子,阿诺若是从中插上一脚,她还不闹翻了天? 想到夏宸,那个明快活泼的女子,睒于鸿凯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异样。 但是,很快,他的那丝异样便隐退了下去。 为了谋夺大权,总是不可避免会有人牺牲,他不可能因为这个自己仅仅是觉得相处得很舒服的人心慈手软。 睒于鸿凯喝了一口茶,“既然她这么心心念念要找穆旭端,那便给她指条路好了。” ———— 明明是新春时节,穆旭端却感觉整个人心情沉甸甸的,就好像会有什么大事发生一样,这股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了起来。 他不是迷信之人,但是,却升起了一股很想去拜佛求香的冲动。 他的这个想法刚生出来,赶巧的,京城最大的灵隐寺突然来了个十分了得的大师,算卦十分灵验,一下成了京城上下热议的话题。 夏宸和良纱决意赶一赶风尚,就算击破头颅也要去去请大师算上一卦。 穆旭端心里暗叹,莫不是老天爷听到了他的心声,有意派了这么一个大师来为他排忧解难的? 这一番打算下,穆旭端便决意陪同前往,张惰自然也是要做好良纱的护花使者。 到了那灵隐寺,当真是万人空巷,把他们吓了一跳。 但是,他们却很幸运地得到了让大师亲自解卦的机会。 夏宸和穆旭端求了下下签,良纱和张惰,却求了上上签,张惰很不厚道地嘿嘿笑着。 大师一边握着自己的胡子,一边悠悠道:“两位施主最近便会遇到一个劫难,这个劫难来势汹汹,还会殃及旁人。” 夏宸吓得脸色骤变,不是刚送走范怡容这个大劫难吗?怎么还有劫难等着他们? 穆旭端心里也是咯噔一下,看来真的应证了自己这段时间的感应。 大师一番故弄玄虚之后,终于道出了破解劫难的法子:在灵隐寺虔诚吃斋念佛七日。 第五百零五章 再遇冤家 大过年的,却是要在这里吃斋念佛? 夏宸和穆旭端心里都暗暗叫苦。 但是,最后真正叫苦的,便只有夏宸一人,因为大师说,这段时日两人运势相克,不能同时在此,不然灵隐寺亦是镇不住他们两人的“煞气”,只能轮流先后来。 而夏宸的煞气最重,所以首先要在此虔诚吃斋的人,便是她。 大师的一番话说得玄玄乎乎,原本穆旭端还有些担心他是在故弄玄虚,胡言乱语,但是他却是总能有意无意地点中他们最近经历的一些事情,大致的运势,叫四人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夏宸苦着脸,已经完全相信了这个大师的话。 “我要在这里虔诚祷告!一定要把我的霉运甩掉!” 穆旭端担心夏宸一人在此会有危险,最后便把良纱留了下来照料,张惰则是被迫在外观察形势,以防她们发生意外,还带上了几个其他打手。 夏宸和良纱、张惰三人回府简单收拾了行李,便留在了灵隐寺,穆旭端一人很是惆怅地待在府中,他的眼皮,还是禁不住一阵阵乱跳。 直觉这个东西,有时候真的很强烈,加上大师的那一卦算得玄乎,他更是深觉要出事。 果真,这一天,他便遇上了天大的麻烦,而且这个麻烦,让他怎么甩都甩不掉! 穆旭端这几日都不敢出门,因为那股不详的预感太强烈。 这一日,守门小厮却把一封信交到了他手中:今日酉时,玲珑阁一叙,务请只身前往,否则恕不现身。落款是,黑衣人! 穆旭端脑袋顿时嗡地炸开了,他赶忙问道:“那个送信的人呢?” 小厮摇着头,“那人是用飞镖送的信,留下了信就走了,奴才没有瞧清楚。” 穆旭端拿着那封信,头脑一片混乱。 竟然是黑衣人,黑衣人竟然邀请他道玲珑阁相见! 难道,这几日自己的不安,便全都是因为这件事,因为黑衣人! 要不要去? 穆旭端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只一瞬,他便有了自己的决定,他们要找的,就是黑衣人,这么久以来,他们都抓不住黑衣人的尾巴,现在他们主动找上门来,而且约在了最热闹的玲珑阁,他们定然有备而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要抓住他们,就不能错过这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这样想着,穆旭端心里便已经完全下定了决心。 去! 收到那封信之后,穆旭端便一直难以定下神来做事,早早的,他便出了门。 街上很热闹,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新春的喜庆,穆旭端心头,却异常沉重。 他在玲珑阁门前徘徊了许久,目光一直注视着那里,盯着每一个进出的人。 酉时,他准时踏了进去,在一楼选了一个最是敞亮的位置,一眼,便能瞧见门口的位置。 穆旭端点了一些酒菜,悠悠地吃菜,悠悠地喝酒。 但是只有他知道,他的内心,完全不像是表面上那般平静,而是一派澎湃,还带着阵阵紧张。 黑衣人,终于要现身了! 穆旭端一直等着,目光未曾离开门口半分,但是,一直都没有看到任何可疑之人,他心里不觉有些烦躁,但是,理智告诉他,今天无论如何他都要等下去。 突然,门口走进来一个人,那人乌眸灵澈,脸颊红润,花颜如仙,玉唇泛着晶亮光泽,她一进来,便把周围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穆旭端举杯喝酒的动作瞬间凝固了,呆呆地看着她,半晌反应不过来。 阿诺一跨进来便瞧见了坐在那里的穆旭端,他着一身蓝衣,有一股翩跹拔然之感,剑眉微挑,黑眸灼然闪光,仿佛释放着能够射穿渺渺凡尘的的万丈光芒,也一下子,把她的心收摄了。 穆旭端心里顿生很不妙的预感,下一秒他回过神来,理智告诉他,他应该逃! 但是,好像已经来不及了,因为这人,已经向他奔来。 “真的是你!姓穆的,真的是你!我真的找到你了!”阿诺脸上绽放着肆意的笑,欢欣之气在空气中蔓延。 阿诺一把抓住穆旭端的手,满是激动,穆旭端手中的酒被她拉扯间泼洒出来,她却是完全不在意,那双嫩白小手毫不忌讳地拉着他的手。 阿诺满脸激动,她的笑异常耀眼,让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但是落在穆旭端的眼中,却总有一股不安。他可没有忘记自己是怎么被这个一脸无害的女人多番误解陷害。 穆旭端挣了挣,企图把自己的手从她的手中解救出来,但是阿诺却抓得格外牢,穆旭端不好粗暴地扒开她,便是一脸无奈地看着她,“男女授受不亲,大庭广众的,快放开我。” 阿诺闪亮的珠子一瞬不瞬地定在穆旭端的脸上,穆旭端被她看得后背直起冷汗。 阿诺声音中带着丝丝娇糯,“我放开了你,你会不会逃跑?” 穆旭端面色一滞,他真的想逃跑,她在他眼中,已经成了麻烦的代名词。 但他却不能,他要等黑衣人。 “不会,我还有事要办。”穆旭端坦然地说。 阿诺这才放开了他的手,然后不客气地在他的身旁坐了下来,目光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他的脸。 阿诺实在太欢喜了,她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他,而且,还是在她许愿的地方偶遇,看来,老天爷当真是听到了她的心声,这才成全了她。 阿诺眼角竟然有些酸酸的,鼻子也有些发酸,从分开到现在,阿诺心里便一直惦记着这个男人,她没想到,真的会在这里遇上了。 阿诺声音有些发涩地说:“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穆旭端被她的目光和这股语气惊了一下,还是有些后怕,“难道姑娘还想见到我这个害你差点丢了性命的骗子?” 阿诺心头一阵委屈,又有些心虚:“对不起,我误会你了,我一直都想找你,跟你道歉!” 穆旭端眼皮禁不住跳了一下,这个人,是数月前那个刁蛮任性,善恶不分,胡乱咬人的人吗?她究竟在耍什么花招? 穆旭端想到了自己今日的目的,黑衣人明明说了,定要单独前来,否则便不会现身,穆旭端便赶忙道:“姑娘不要介怀……” 第五百零六章 纠缠不休 “我叫阿诺,直接加我阿诺。”阿诺直接打断他,不容拒绝的语气。 穆旭端只想快些把她打发了,“阿诺姑娘,上次的事,你不要介怀,今日穆某还有事要忙……” “你叫什么?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阿诺再次打断他,上次她已经错过了询问他名字的机会,这一次,她绝不会再轻易放过。 穆旭端一滞,这人,就不能好好地听他把话说完吗? “在下穆旭端。” “穆旭端,穆旭端。”阿诺低低地喃了两声,脸上一股发亮之色。 “你要办什么事,我不会打扰你的。”阿诺一脸热忱。 穆旭端当真是不习惯阿诺这一股过分热情的态度,让他很没有安全感,生怕她突然就在背后使手段。 穆旭端组织着语言,“一会儿,我有重要客人要来。” 他说得很是含蓄,但是识相的人应该能够体悟出他话中的含义。 谁知,阿诺却一脸善解人意地说:“没关系啊,我就坐在这里,不会打扰你们谈事。你的朋友,应该不会介意吧?” 穆旭端:“……” 穆旭端轻咳,“他其实介意,他从不与女子同席。” 阿诺撇了撇嘴,“真是大男子主义。”随即她又道:“那等他来了我就给他让位,到别桌去好了。” “……” 穆旭端骤然满脸黑线,心里阵阵无奈。 “阿诺姑娘……” “叫我阿诺!”阿诺直接把他打断,很是坚持。 “额,阿诺,我这个朋友,脾气很怪,他若是看到我与旁人坐在一起等他,他便不会现身。所以,烦请你现在就移步别桌。” 穆旭端的话已经够直白了吧!已经是赤裸裸的逐客令了。 阿诺的脸顿时皱在了一起,“你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朋友啊!这么多怪毛病!这样的朋友,还是趁早绝交了好!” “……” 她管得未免太宽了吧。 阿诺见穆旭端的神色,就算是有满腔的话要说,也只能压了下去。 她正慢吞吞地起身要往别桌挪去,“嗖!”一声,穆旭端手中多了一个飞镖,飞镖上别着一封信。 穆旭端顿时惊起,迅速地往门口跑去,阿诺也紧跟着跑了出去。 穆旭端的目光在熙攘的人群中搜寻,却是半点异常之人都搜寻不到。 阿诺也是伸长了脖子,“是谁啊?” 穆旭端不语,拆开了信,信中写着:既然你有客人,那便下次再会! 穆旭端心里一阵气恼,又是这个阿诺!白白坏了他的事! 阿诺也凑了上来,一眼把信上的字瞧了去,她脸上绽放笑意,“你的朋友不来了啊?太好了,我们就可以一起吃东西聊天了!” 穆旭端气不打一处来,回身瞪了她一眼,甩袖而去,“你一个人吃吧,在下恕不奉陪!” 阿诺:“唉,唉!穆,穆旭端!站住!” 穆旭端却是快步地走着,根本不理会她。 他就知道,自己一遇上这个女人,便定然没有好事情! 阿诺快步地跑了上来,一般拉住他的手臂,一脸莫名,“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 穆旭端凉凉地说:“不巧,这说翻脸就翻脸的本事,还是跟你学的。” 阿诺的脸上顿时一窘,现出一丝不自然的红润。 穆旭端欲甩开她继续前行,阿诺却是像王八一样抓着不放。 “是你的那个朋友太奇怪,怪得了我吗?”阿诺一脸委屈。 穆旭端缓了缓,最后半个字都说不上来。 穆旭端一脸无奈地看着她,“那件事不怪你,那请问你现在还有其他事吗?如果没事的话,恕不奉陪。” 阿诺听到穆旭端这副冷淡的语气,又这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心头顿时一阵愤愤,“我就这么招你嫌弃吗?” 穆旭端腹诽:你觉得呢? 他吃了她这么多次亏,若是还不知道自动避让的话,那便真的是太傻了。 阿诺有些委屈,语气带着些许撒娇的味道,“我有话要对你说。” 穆旭端看着她的神态,心里阵阵疑乎,心里还是对她自动避让三舍,带着些许戒备,“请说。” 两人置身于熙攘的大街之中,阿诺的眸子格外清亮,定定地盯着穆旭端,“上次的事,你为什么不解释?” 穆旭端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现出丝丝不自然,“解释什么?” 对于他不在意的人,他不想耗费口舌解释,就算被误解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我误会你,你为什么不解释?我生病,是你在我身旁守了三天。那些银票,是你把你的祖传玉佩典当了得来的,你为什么不解释?还任由我的人伤你?” 阿诺有些激动,鼻子也有些红红的,看着十分楚楚可怜,好像被欺负受委屈的是她一样。 穆旭端略略惊讶,她怎么知道了? 穆旭端淡淡说:“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阿诺看着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不知怎的,自己倒觉得格外委屈,她一拳擂到他的胸膛上。 “你怎么这么可恶!做好事不留名,谁稀罕啊!我因为这件事一直愧疚到现在,你现在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摆给谁看啊!” 穆旭端被她骂得一脸莫名,他又哪里惹到这个姑奶奶了? 穆旭端哭笑不得,“我不介意难道不好吗?难道你希望我也抡起刀在你手上划几刀吗?” 阿诺哼了一声,“你一点都不生气,你根本就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根本就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她的态度如何,他根本就不在乎! 穆旭端语塞,他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那是宽宏大量,她不应该感到庆幸吗? 穆旭端很无奈,“那你要我怎样?” “我……” 阿诺亦是语塞,亦是说不上话来,但是心头却堵了一口气,很不舒服的感觉,叫他心生烦躁。 半晌,阿诺才是委屈地说:“你当时半句话都不解释,让我误会你,让我成了你口中那个不识好歹,刁蛮任性,不讲道理的人,你,还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你分明就是故意的!你就是个坏蛋!” 穆旭端哭笑不得,就算没有这件事,之前她无缘无故对倪清羽的面纱上下毒。他把她从恶徒手中救出来,反倒遭到她怀疑,甚至被她下毒。 这些都是摆在那里的事,她当真就是蛮横无理,有了那样的前车之鉴,穆旭端便不想再多任何解释。 怎么到头来,错的还是他? 第五百零七章 化敌为友 阿诺委屈地控诉着,语气中满是哭腔,穆旭端心里有些无奈,又有些害怕引得阿诺纠缠不休,他便赶忙道:“好好好,都怪我,我是大坏蛋,一切事情都是因为我,行了吧……” 阿诺听到他终于服软,心头的委屈才淡了下去,但是眼眶中含着的泪已经掩饰不了,整个人便显得双目含泪,欲哭未哭的模样,十分楚楚可怜。 阿诺抬眼与他对视,语气微滞,“你当时,为什么要这样救我?那玉佩,不是你祖传的吗?” 阿诺心里怀着期待,希望能够问出自己心头想要得到的答案。 穆旭端心思却简单多了,他不想与阿诺有过多纠葛,他只淡淡地说:“玉佩还可以再赎回去,人去了,便再也没法儿挽回了。” 阿诺心头还是一阵感动,两眼亮晶晶地看和穆旭端,进一步发问,“你舍不得我死吗?” 穆旭端愣了一下,说舍不得,也可以。但是,他自问是没有半分儿女之情,而是那股菩萨心肠在作怪,就算是换了旁人,任何其他人,只要不是与他有深仇大恨之人,他便断断不会袖手旁观。 穆旭端模棱两可地说:“生命可贵,不管是谁,穆某都没有权利决定生死。” 穆旭端答得含蓄,阿诺却是自发地把事情往那么方向想,眼神中又是一阵阵发光,放射着阵阵柔和的光。 阿诺心里澎湃,面色有些不自然地说:“好了,这件事的确是我的错,我不再无理取闹了。” 阿诺咬着唇说出道歉的话,“我不识好歹,你明明救了我,可是我还向哥哥反咬你,让哥哥对你动手,就算你不解释,我也不该这样。” 阿诺的语气十分柔和,又带上了些许楚楚可怜的味道。 阿诺的眼神十分真诚,语气态度也挑不出任何问题,穆旭端瞧着心里一怔,又暗暗打鼓,这个阿诺,难道真的转了性子,改了行动方针了不成?穆旭端心里反而是暗暗责骂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穆旭端脸上也现出一丝温厚的笑,“这件事就此揭过了吧,姑……阿诺不必在意。” 阿诺看着他的笑,神情又变了,一双眼睛闪闪地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又听到他用这般温和的语气喊自己“阿诺”,心头更是一阵阵发暖。 阿诺伸手抹了一把脸颊,又把还没有流下来的眼泪擦掉,眼神一阵阵发亮地看着他,“那,你还说我不识好歹,说我刁蛮任性,不讲道理吗?” 穆旭端轻笑地摇头,心里暗叹,她终究还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虽然变性大,但眼下竟然能够主动认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想了。 “你很好。”穆旭端语气和煦地说,就像是一个大哥哥在耐心地安慰不懂事的小妹妹,落入阿诺的耳中,却成了不一样的味道。 阿诺脸上绽放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十分明艳,又十分欢畅。 “那,我们算是朋友了吗?”阿诺的眼神中带着阵阵期待神色。 面对这样明艳的笑脸,期待的神色,穆旭端说不出半个拒绝的字,点了点头。 “真的吗?”阿诺一下子欢快地跳到了穆旭端的跟前,满心都是兴奋之色,自顾自地说:“既然是朋友,那我就叫你旭端吧。” 穆旭端还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阿诺便打开了话匣子,“旭端,我真开心,我一直都在找你,没想到真的找到了。你知道吗,我为你准备了惊喜哦。” 她的眸子闪着兴奋的光,就像是最明艳闪烁的珠子一样,一下子就引得路人侧目,穆旭端的目光也禁不住停留。 “惊喜?”穆旭端反问,心下不解,他心下腹诽,她的出现,总让穆旭端觉得惊吓的成分居多,虽然现在她很老实乖巧的模样。 阿诺一脸贼笑,满眼放精光地点头。 穆旭端的兴趣倒是被调动了起来,好整以暇地问:“那惊喜何在?” 阿诺却不紧不慢地说:“我的惊喜岂是这么便宜就能得到的,可是有条件的!” 穆旭端挑眉,“是何条件?不防说来听听。” 穆旭端中觉得她又在满肚子坏水地打着什么坏主意,他倒是要瞧瞧,她又要耍什么手段。 阿诺盯着他,一脸热切地说:“你,带我回你家!我上你家做客几日,我便告诉你惊喜。” 穆旭端怔了一下,把她带回家?穆旭端深觉不妥,王府本就不是他真正意义的家,他代为打理的成分居多,他贸然把阿诺带回去,总是不妥。 况且,她是一个女子,他一个大男人贸然把一个小丫头往王府领,算是怎么回事?夏宸若是知道了,醋坛子不打翻了才怪! 再者,他对她的身份根本没有半点了解,眼下穆旭端所谋之事十分要紧,怪不得他心生防备。 穆旭端思虑一番,便道:“看来你的惊喜,我是无福消受了。” 这已经是委婉的拒绝,阿诺听了,马上皱起了眉头,方才绽放在脸上的笑容马上消退了下去,“为什么?” 穆旭端一本正经,“家有猛虎,在下贸然把姑娘往家里带,只恐内子气恼,妄动胎气。” 阿诺的心里被刺了一下,一下子想到了那个美艳绝色的女子,想到她挺着的大肚子,想到穆旭端对她的温言款款,阿诺心头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醋意。 阿诺心头发涩,更是阵阵发恨,她好不容易才喜欢上一个人,她不甘心就这样放弃! 这样轻易放弃,不是她的性格。 而且,她第一次尝到了相思的味道,她是初出的牛犊,还不知道放弃是何物。 阿诺又换上了无理取闹的神色,“我偏要去呢?” 穆旭端也未作退让,“为了内子,恕在下不能从命。” 阿诺怒从胆边生,“一口一个内子,你是大男人,怎么行事这般软弱?难道有了家室,就不能交朋友了吗?我不过是要去你家做客,又不是上房揭瓦,更不是扛刀子杀人!” 穆旭端不咸不淡地说:“上次面纱之事,内子依然心存余悸。” 阿诺顿时被噎了一下,脸上现出一阵尴尬。 第五百零八章 请求收留 “那,不过是我的一个小恶作剧,我现在已经知道错了,而且现在我们是朋友了,我不会再做那样无理取闹的事。” 穆旭端神色淡淡,不打算松口,一副没商量的样子。 阿诺见他不答允,便做了转变,转而道:“我,我上门道歉还不行吗?上次的事,的确是我错了。” 穆旭端淡淡地说:“内子现在身怀六甲,实在是不宜见客。你既然已经知错了,在下代你传话便是。” “你……”阿诺的脸色又变了,“你就真的那么怕我会伤了你的宝贝娇妻吗?” 穆旭端不语,算是默认。阿诺心头的醋意不停翻滚,心头涩涩,他的心里,便真的只有他的妻子?在他心里,自己便真的有这般可恶?这般不值得信任吗? 阿诺想着,心里五味杂陈,眼眶又是一阵阵发红,声音带着丝丝哽涩,“你就这么不相信我?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恶毒的人吗?你根本就没有把我当成朋友!方才你说的话,定然都是骗我的,在你心里,就一直认定我就是那种无理取闹,心狠手辣的人!” 穆旭端看到阿诺眼中几乎要掉落的眼泪,又怔了一下,他没想到阿诺变脸这么快,眼泪说来就来。 穆旭端一脸为难,“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家,当真是不方便……” 阿诺定定地盯着他,泪珠滑落,楚楚可怜,“我,没有地方去了。” “你又跟你哥哥走散了?”穆旭端满是无奈,这个丫头,怎么三天两头不安分,谁摊上这样的妹妹,实在是头疼。 但是现在,他显然又被她缠上了。 阿诺抽着鼻子,“我是为了找你才偷偷溜走的。” 阿诺撒起谎来眼睛都没有眨一下,那眼泪,是货真价实的眼泪,心里也的确是满腹委屈。 眼下,她只知道,她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个叫他心心念念的男子,他不管他是不是已经娶亲,不管心里是不是完全没有她,她只知道,她绝对不能白白放过这次机会,她,一定要为自己争取! 穆旭端听了,心里怔了一下,“为何,要找我?” 阿诺没好气地说:“还不是因为你太可恶!把我陷于不仁不义之地!你自己做了好事,潇洒地走了,最后却让我白白愧疚!我阿诺,不要欠人的恩情!我要找到你,要把你的这个强加在我身上的恩情还掉!” 穆旭端看着她,没想到她竟然有这样的豪气。 “我并不打算说出这件事,我也以为,你不会知道的。” 阿诺更气不打一处来,怒道:“别以为你这样是高尚!你这样更可恶!悄悄为自己积德,在我身上留下了这样的坏名声,日后我到了阴曹地府,判官才向我讨债,要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我找谁算账!” 穆旭端听了她这番说辞,有些哭笑不得,事情真的有这么严重吗?还把阴功牵扯了出来。 “我都已经说了那件事不怪你了。”穆旭端有些无奈地说。 为什么他做了好事还有这么多的麻烦? “那你现在把我害得和哥哥走散了,没有了落脚的地方,你是不是应该负责?”阿诺转得特别快,理所当然地说。 穆旭端有些愣然,前一秒还在说她要把他的恩情还掉,下一秒又在指责他把她害得没了落脚的地方,穆旭端感觉自己当真是跟不上她的节奏。 穆旭端无奈退让,“那我替你寻一个客栈,再帮你把你哥哥找到。” 阿诺顿时横眉冷竖,“你就这样嫌弃我,不愿让我踏进你的家门吗?” 穆旭端有苦难言,不知该如何解释,“我家,当真不方便……” 阿诺冷冷地哼了一声,“你越是推脱,我还偏要住上你家不可!否则,你就别想要知道我准备的惊喜!” 穆旭端凉凉地说,“这个惊喜,你留着吧。”他才不感兴趣…… 阿诺气得紧咬牙关,“你会后悔的!” 穆旭端却是完全不为所动,“在下没有什么所求,再大的惊喜,也是入不了我的眼。” “是吗?”阿诺挑眉反问,她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亮在穆旭端的眼前,冷傲地说:“那这个呢?” 穆旭端看着晾在自己眼前的玉佩,顿时惊住了,一个激动便想要伸手去拿,阿诺眼疾手快地收了回来。 穆旭端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这块玉佩,你是怎么拿到的?” 阿诺满意地看着他的神情变化,悠悠然地说:“当然是光明正大地赎回来的。” “怎么可能,我明明……” 他明明交代了,无论如何不能让旁人赎回去。 阿诺嗤笑,“商人最好对付了,这个道理你竟然不懂?” 穆旭端心头顿时升起一股怒意,那个掌柜的,明明吃了他这么多钱,最后竟然还是食言! “怎样?这个惊喜足够引起你的兴趣吗?”阿诺冷眼看他。 穆旭端神色现出异常,和缓了语气,“既然姑娘好心寻我,定然是有意将玉佩奉还,在下在此先谢过姑娘!” 阿诺又是一阵怒意,她不喜欢穆旭端总是对她这般客客气气,他不喜欢他一口一个姑娘地叫她! “我说了,今后不准叫我姑娘,只能叫我阿诺!”阿诺很是霸道地说。 穆旭端从善如流,“那便请阿诺能将我的玉佩还给我。” 阿诺心里一阵气鼓鼓,“你已经惹怒了我,我改变主意了!你就算现在请我去你家做客,我也不想把玉佩还给你!” 穆旭端心生无奈,这个姑奶奶又变脸了。 穆旭端很客观地说:“阿诺,就算你不想还给我,我也可以抢过来,你打不过我,为了避免伤了和气,你还是把玉佩还给我吧。” 阿诺哼一声,“我打不打得过你,打了之后才知道!你有本事,就来抢啊!” 阿诺说完,便施展轻功,踩着熙攘人群的肩膀,快速逃窜。 穆旭端面对这个说风就是雨的女子,当真是无奈得紧,为了自己的玉佩,他只得默默地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人群中,顿时现出了丝丝骚动。 而在不远处的茶楼上,赫然站着一袭白衣的男子,淡淡地看着这一幕,眼神泛着深邃。 第五百零九章 争抢玉佩 阿诺心里很是气恼,所以她打定了主意不肯轻易服软,她的轻功极好,不管不顾地向前奔去。 她知道,自己手中有这么一块玉佩在,穆旭端无论如何都是会跟上来。 阿诺心里不觉更委屈了起立,原来自己还比不上一块玉佩重要! 穆旭端在身后紧紧跟着,他倒是没想到阿诺的轻功这么好,他只得奋力追赶。 毕竟他的功夫不差,奋力之下,终于逼近了她,最后一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硬生生地把她拉住了,两人便重又落地。 “阿诺,快些把玉佩还给我。”穆旭端出言。 阿诺企图把他的手打掉,但是穆旭端的力道却很大,把她的手臂捏得生疼,阿诺二话不说,张口便往穆旭端的手咬去。 穆旭端吃痛地松了手,再看自己的手上,已经印上了一个血淋淋的牙齿印,她当真是不客气! 阿诺看到自己的杰作,心里禁不住扯疼了一下,但是脸上却还是一副冷冷的神色,“我不还!有本事你就自己来抢!” 穆旭端目光沉了下来,“不要逼我动手。” 阿诺鼻子一扁,“我就逼你动手怎么了!” 她不逼他,只怕他就把她当成了陌生人,不理不睬。 穆旭端的眼神中现出一丝无奈,看着阿诺倔强的神色,这股神色太熟悉,她一下子又变回了那个蛮不讲理的阿诺,只怕自己再出言相求,也是不会让她改变主意。 这种时候,唯有动手,才是解决之法。 穆旭端沉声道:“那便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穆旭端的话音一落,便已经向阿诺攻去,阿诺心里更气,他当真对她出手! 两人在闹市之中公然动手,打得火热,周围的人都纷纷避让,自动离得远远的,避免受到无辜波及。 两人都是徒手打斗,阿诺拿出了最凌厉的招式应敌,穆旭端也并不手下留情。 阿诺的武功路数是西北的路数,招式怪异,她自己又格外灵巧,所以,还几次都躲过了穆旭端猛烈的攻势,穆旭端心里也暗暗感叹,阿诺的招式果真奇特。 为了速战速决,穆旭端只能越发勇猛。 眼看阿诺就要被他钳制住,阿诺心下一急,随手抓过一个路人,狠狠地往穆旭端身上塞去,然后自己趁他无暇分身,脚底抹油便溜了。 穆旭端与无辜路人轻声道歉,然后便又重新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阿诺慌不择路,不知怎的就跑到了渐显僻静的小巷,穆旭端在身后紧追不舍,穆旭端对这里比她熟悉,转而绕了近道,一下子堵在了她的面前。 “阿诺,别闹了,快把玉佩给我。”穆旭端伸出手,好脾气地劝着。 阿诺却是噘了噘嘴,“我偏不!你抢得到就是你的,抢不到,那就不要怪我!” 穆旭端无奈叹息,“好吧,那我就不再与你客气了!” 阿诺怒斥:“你何时对我客气过!” 穆旭端也不理会她的怒斥,出手便向她攻去,有了先前的交手,穆旭端已经摸清了阿诺的招式,这一次交手,他便避开了阿诺的奇招,阿诺数招尽吃了瘪,渐显吃力。 穆旭端嘴角勾了一抹笑,他的玉佩,唾手可得。 穆旭端伸手便往阿诺的腰上袭去,企图把玉佩拿到手。 他的手刚触碰到阿诺的腰,阿诺的脸便骤然一红,穆旭端也感到一阵不自然,但是为了拿到玉佩,他也顾不得许多。 阿诺情急之下便给了他一记回旋腿,穆旭端一惊,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腿,阿诺的身子向后倾倒,眼看就要倒了下去,穆旭端又是伸手轻轻一揽,阿诺便整个人被他稳稳当当地揽住。 穆旭端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抓着她的腿,阿诺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更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穆旭端,脸颊上的红润变得更红,好像能滴出血来。 片刻,穆旭端也反应过来,连忙伸手一拉,把阿诺拉着站好,那只揽在她腰上的手,却是欲趁势探寻,把玉佩拿下。 阿诺却是比他动作更快,一下子把玉佩拽在手中,穆旭端的手扑了个空,又是结结实实地附在阿诺纤细的腰上,两人都感到温热的肌肤之亲。 阿诺心头砰砰不已,穆旭端亦是尴尬,这片刻迟疑,他便没有及时把阿诺手中的玉佩夺过来,阿诺也趁势跳到了离他数米之处。 阿诺咬着唇,微微垂头,掩饰自己滚烫的脸颊。 幸而现在天色已经晚了下来,瞧得也并不真切。 两人都沉默了片刻,但一会儿穆旭端又开了口,打破了这股尴尬,也把方才的不自然带了过去,“阿诺,快把玉佩给我吧,你打不过我的。” 阿诺微微噘嘴,“我偏不给!我倒是要看看,你要怎么抢!” 阿诺说完,便当着穆旭端的面,把那块玉佩放进了贴身亵衣里,穆旭端顿时目瞪口呆,脸上一窘。 阿诺忍着脸上的滚烫,挑衅道:“有本事你就来抢!” “你……”穆旭端很是无奈,面对阿诺,他总是升起这样无奈的感觉。 阿诺见他面色发红,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她向穆旭端靠近,挑了挑眉,语气带着丝丝暧昧,“怎么?不敢来抢了?” 阿诺越靠越近,几乎要贴上穆旭端的脸,眼眸中带着挑逗,脸上挂着微微的笑意,“方才,不是说一定要抢回去的吗?现在我就在你面前,玉佩就在我身上,你倒是抢啊。” 穆旭端不自然地向后退了几步,那股压迫感让他觉得很不自在。 阿诺看到他这样的反应,脸上现出了满意的笑,心里越发觉得快活了起来。 原来这个男人,这般胆小!这样挑逗他,也挺好玩的。 穆旭端轻咳一声:“阿诺,你不要闹了,快把玉佩还给我。” 阿诺听到他无奈的语气,还带着一丝祈求,甚至有些亲昵,阿诺心头泛着喜意,心里一阵阵雀跃。 阿诺双手环胸,“我现在不开心,你把我哄开心了,我就把玉佩还给你。” 穆旭端面色一窘,让他哄人?他最不会的就是哄人了啊!而且还是这个完全不按照常理出牌的人。 第五百一十章 答允收留 “我不会哄人。”穆旭端很无奈地说,“快把玉佩还给我。”他已经慢慢地失去耐心了。 阿诺却是不依不饶,“平日你不曾哄过你的夫人吗?你怎么哄她的,现在就怎么哄我!” 穆旭端脑中浮现出夏宸的脸,夏宸也会无理取闹,也会胡搅蛮缠,但是,却懂得适可而止,可是眼前的这个阿诺,却是把这件事当成一种游戏,一种习惯,她好似已经习惯了这样把人玩得团团转的做法。 穆旭端平静地说:“你不是她。” 阿诺听到这句话,顿时怒火中烧,醋意满盈,“好啊!你不哄,那你就别想要拿回你的玉佩!我就算是把它摔坏了,也不给你!” “你究竟要怎样?”穆旭端神色慢慢蒙上了冷色,定定地看着阿诺,“这样,很好玩吗?” 阿诺注意到他语气的变化,又看到了他脸上蒙上的冷意,心里咯噔了一下,蓦地,又是一阵酸楚和委屈。 她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思和盘托出,但是,她不敢,她怕她一说出来,就把穆旭端彻底吓到了,她更怕,穆旭端会因为这样愈加躲着她,熬只得把自己的想法压着,但是眼泪却又不听话了起来。 阿诺蹲了下去,把头埋进自己的臂弯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穆旭端怔住了,又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你……你又怎么了?” 被欺负的,不应该是他吗?为什么每次可怜兮兮的,都是她?就好像自己才是最大的恶人一样。 阿诺却是只顾着哭,半晌不理会他,起先还只是低声地呜呜哭着,最后,越哭便越起劲了起来,穆旭端在一旁颇为尴尬,根本不知道她这又是闹得哪一出,更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幸亏这里是较为偏僻之处,不是在方才那个熙攘的大街上,不然,他的头上,得背上多大的黑锅! 阿诺一边哭,一边满腔委屈地说:“从小到大,都没人愿意真心真意的待我,下人们都只有奉承巴结,姐妹们都只有暗中给我使绊子,找我的麻烦。哥哥,哥哥也常训斥我,爹爹整天忙里忙外,他眼里就只有那些政事,从来都没有真的关心我。我嚣张,我跋扈,我任性,还不都是被逼出来的,不然,我就等着被她们欺负!” 阿诺越说越可怜,穆旭端很是无措地站在原地,只能默默地听着她的控诉。 穆旭端心里暗暗叹息,至少,她还有这么多亲人,而他,却是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我,我为难你,刁难你,是因为,我没有朋友啊,没有人跟我玩啊。你根本就没有把我当成真正的朋友,你只想把我打发了,我如果把玉佩给了你,你就更加躲着我,说不定,我今后就真的再也找不到你。” 阿诺哭得汹涌,说得更是可怜,穆旭端听了这话,心里不觉升起了一股不忍和疼惜。 她所言不假,自己,当真是把她当成了瘟神一般躲着,根本就不想与她有交集。 阿诺就这样哭了许久,最后才慢慢停了下来,穆旭端递给她一张手帕,素色的手帕,很干净,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阿诺愣愣地接过手帕,感觉心尖一阵阵发暖。 她用那张手帕擦着眼泪,最后,索性连鼻涕也一起擦了,穆旭端原本还伸着手要把手帕拿回来,但是看到这番,他伸出的手不觉僵住了。 阿诺起身,眼睛红肿,手中拿着那块手帕,鼻腔浓重地说:“弄脏了,我帮你洗。” 穆旭端最终把手缩了回来,还是让她洗了之后再还给他吧,想想上面沾着的黏糊糊的东西,怪恶心的。 阿诺哭过之后,又说了那番话,一时之间,气氛变得有些怪异。 穆旭端看着阿诺可怜兮兮的模样,微微叹气,“你当真没有地方去了,就到我那儿暂住吧,我帮你找你哥哥。” 阿诺顿时抬起头,闪着泪眼看着他,满是惊喜,又满是不敢置信。 “真的吗?”她的声音和神态都是毫不掩饰的雀跃,穆旭端心头不觉又是一阵异样的暖意,更是莫名地被她的雀跃感染了。 穆旭端点了点头,“真的。” 阿诺一下激动地抓住穆旭端的手臂,开心地笑了起来,“旭端,你真好!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收留我的!” 穆旭端脸上有些尴尬,还不适应她这么亲昵的称呼,更不适应她这般亲昵地抓着她的手臂。 穆旭端轻轻地把自己的手臂从她的手中解救出来,阿诺闪亮的目光一直落在穆旭端脸上,毫不掩饰。 穆旭端心里隐隐升起一股不安,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是不是错了。 穆旭端开口交代,“你若要我收留,便要听我的话,到了那里,什么都不许问,我说了你不能去的地方,不能去,我说了你不能做的事,你也绝对不能做。老老实实待着,不能惹出任何事,你能做到吗?” 阿诺点头如捣蒜,“我一定什么都不问,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穆旭端心里隐隐生出不信任,但是,自己已经开口答应了收留她,便也没法儿再反悔。 “现在可以把玉佩还给我了吗?”穆旭端看着她,伸出手。 阿诺却是狡黠地摇头,“现在可不行,你要把我带回你家,好生招待我,帮我找到哥哥,我才能还给你。” 穆旭端颓然地把手放了下来,好吧,在这个狡诈的女人面前,自己还是段位太低,什么便宜都占不到。 阿诺看着穆旭端颓然的样子,眼里的狡黠愈浓。 她心里也在暗暗祈祷,穆旭端可千万不要这么快就找到她哥哥才好。 今晚上哥哥若是发现她不在,定然要找她。她明天再悄悄遣人与哥哥报信好了,反正她自己是绝对不会亲自去报信的,因为一旦去了,自己便再也逃不脱了。 “走吧。”穆旭端转身。 阿诺欢喜的跟了上去,穆旭端心里不觉失笑,这个女子虽然脾气坏了些,但是,却也是单纯直率得可爱,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而且她的喜怒,往往只因为一件小事便能挑起。 在这复杂的世上,能拥有这样直率的性子,着实不易。 第五百一十一章 是何身份 “旭端,你是做什么的?” “旭端,你家在哪里啊?你是京城人吗?” “旭端,你上次不是往禹州的方向去了吗?后来怎么又出现在临县?” “……” 一路上,阿诺的嘴巴便没有停过,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而且很不认生地唤他“旭端”,穆旭端听着听着,倒是真的以为她是自己多年的老友一般。 对于阿诺这些问题,穆旭端统共就只回了一句:“再问我就改变主意了。” 阿诺终于乖乖闭上了嘴,乖乖地跟在穆旭端的身后,嘴角禁不住阵阵上扬着。 他们走到轩王府门前的时候,阿诺看到头顶的牌匾,整张脸都是震惊,嘴巴张得老大。 “你,你,你怎么会住这里?你是什么身份?”阿诺说话都不利索了。 “下人。”穆旭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抛下这两个字,然后往里走去。 下人,他是轩王府的下人,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么气质出众的下人!这就是他说不方便收留她的原因吗? 阿诺愣了半天,回过神来,赶紧跟了上去。 守门的小厮看到穆旭端,都很是恭敬地唤着:“公子。” 穆旭端点了点头,阿诺跟在身后,听到这个称呼,明明就是主子的称呼,他怎么说自己是下人? 两个小厮看到了跟在穆旭端身后的阿诺,眼神中都透着讶异,两人张了张嘴,想要开口询问,穆旭端却是先开口,“一个朋友,借住几日。” 两个小厮马上恭敬地从阿诺颔首。 阿诺看着这个架势,越发觉得穆旭端不简单,心里更是升起一股强烈的崇拜感,不愧是自己看上的人,当真不简单。 两人走了进去,阿诺打量着整个王府,果真是装饰广丽,一路走着,那些看到穆旭端的人都很恭敬地行礼,他俨然是个主子的做派啊! 而阿诺,则是收获了很多打量的目光。 阿诺再也忍不住了,“旭端,你究竟是什么身份啊?整个轩王府好像是你的一样,每个下人都对你这么恭敬。若不是知道轩王爷已经死了,我还真的怀疑你就是轩王爷呢。” 穆旭端不悦的眼神瞪了阿诺一眼,阿诺后知后觉,自己这般直白地说轩王爷的生死,在他们看来,委实是大逆不道。 但是对于阿诺这个异族之人来说,这样口无遮拦的话并没有什么异常。 阿诺讪讪地吐了吐舌头,又追问了一遍,“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我说了,一个下人而已。”穆旭端语气淡淡。 “怎么可能,他们都叫你公子,对你也很恭敬,哪有这样做派的下人?”阿诺一副不依不饶的神色。 穆旭端没有再理会她,而是领着她往院子中走,最后领到了锁心院,这里原本是范怡容所住,范怡容搬走之后便一直闲置着,但是这里的物件,却是最齐全的,收拾起来也方便许多。 穆旭端吩咐了婆子和丫鬟收拾出一间房间,丫鬟婆子看到阿诺,眼神同样闪过惊讶,也料想到这间客房的用处,便忙不迭地去了。 阿诺没有得到答案,心里便如同被蚂蚁咬了一样,痒得难受。 “唉,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究竟是什么来路啊?”阿诺满脸好奇。 穆旭端看着她反问,“那你又是什么来路?” 穆旭端不过是随口反问,阿诺的脸上却是闪过一丝异样,她有些结巴地答道:“我现在在问你,你怎么反过来问我!” “我已经回答过你了,可是你不相信,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阿诺又得到了这样的答案,心里委实不信,但是见穆旭端这般,定然是不会开口,她便索性闭上了嘴。 反正她可以从这些丫鬟的口中问出来。 穆旭端的目光盯着她,“你是什么来路?” 阿诺已经从方才的异样中缓过神来,她眨着眼睛,有些俏皮地说:“待找到我哥哥,我把你带到我家,你就知道了。” 穆旭端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淡淡地说:“只怕我没有这个时间。” 阿诺心头一冷,酸溜溜地说:“是要留在这里陪你夫人吗?” 穆旭端沉默不语,不打算做任何解释。 阿诺看到他的神色,以为他是默认了,心里又陡然一闷,转过身去,闷闷地踢着脚边的花草。 丫鬟和婆子很快把客房收拾了出来,穆旭端见天色已经不早了,便道:“房间已经收拾好了,你好生歇着吧,明日我便派人帮你找你哥哥,就在这个院子待着,不要乱跑。” “哦。”阿诺有些闷闷地应着。 穆旭端交代过后便欲离去,阿诺却快步地拦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吗?”穆旭端发问。 阿诺眼珠子转了一下,她并没有什么事情,但是,她就是不想让穆旭端这样直接走掉。 “我……我饿了!”阿诺扬着脸道。 她摸一摸肚子,果真是有些饿了,晚餐都没吃,方才一直都在穆旭端纠缠,都没有注意到。 “那我让厨房给你送些吃的来。”穆旭端又欲走。 “欸欸……” “又怎么了?”穆旭端皱眉回身看她。 “你陪我一起吃。”阿诺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要求,穆旭端正欲开口,阿诺便又抢先道:“不准拒绝,你若是拒绝,你的玉佩我就不还给你!” 穆旭端不觉有些好气又好笑,“你真以为我拿不到吗?” 阿诺脸色一滞,又有些发红,不自觉地把手放在胸口。 穆旭端被她的动作弄得自己也有些尴尬,穆旭端澄清自己,“这里都是我的人,我要把你抓起来,找个丫鬟搜身不就拿到了。” 他可没有要轻薄于她的意思。 “哦……”阿诺又是一阵泄气,眼神蔫蔫的。 “饭菜一会儿送到。”穆旭端说着,转身走了。 “欸,不就是陪我吃一顿饭吗?”阿诺不死心地喊着。 “不要忘记你答应过的,再不听话,就不要怪我把你赶出去。”穆旭端头都没有回,只撂下一句话便走了。 阿诺顿时一阵泄气,狠狠地在原地跺脚,“哼!真是小气!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我!” 阿诺转身便往锁心院里走,站在她身后的丫鬟满脸好奇地看着她,猜测着她的身份,却是平白无故地被阿诺狠狠地瞪了一眼。 第五百一十二章 探寻无果 阿诺走进了房间里,上下环视着,这个房间的装饰虽然谈不上有多华丽,倒是也不失素雅整洁,阿诺整个人躺在了床上,伸手从亵衣里掏出那枚玉佩,莹亮光洁,触手生温,果真是一枚宝玉。 阿诺的嘴角慢慢说上扬着,“真是我的宝玉,助我马到成功。” 没一会儿,丫鬟便把夜宵送了上来,阿诺看着一桌子美食,顿时味蕾大开,心里更是喜滋滋的,穆旭端果真是厚道。 丫鬟布好吃食便欲退下去,阿诺赶忙唤住,“等等。” 丫鬟恭敬垂首,“不知姑娘还有什么旁的吩咐?” 阿诺走到那丫鬟面前,一副打量神色,眼神中更是含着一股狡黠之气,还带着些压迫感。 “我有话要问你。” “姑娘请问。”丫鬟格外恭敬。 “你们的穆公子,究竟是什么身份?”阿诺直入主题。 丫鬟神色不变,“回姑娘,穆公子是王妃最得力的手下。” 阿诺心里咀嚼着这句话,他果真只是一下下人,但是,却是最得力的,从那些丫鬟家丁们对他的恭敬便能看得出来。 阿诺心头一喜,又问:“最得力?他很得力吗?是不是立下了很多功劳?” 那丫鬟脸颊上泛着一丝丝不自然的红润,依然恭声答话,“奴婢是刚来府上的,对穆公子的事,也并不是很了解。只听说了一些事情。” 阿诺一眼就看出了这个丫鬟娇涩的模样,心头怒火蹭了上来,这个穆旭端还是是四处祸害人间! 她轻哼了一声,“那你都听说了些什么?细细与我道来。” “奴婢听说……” “小影!”那名唤作小影的丫鬟正要打开话匣子,便被一个声音打断了,阿诺目光投去,却是方才为她铺床的那个丫鬟。 丫鬟云溪走了上前,神色有些异常,看了小影一眼,“布好菜之后就退下去,在此影响姑娘用餐作何?” 小影一脸委屈,正欲说话,便看到云溪暗示的眼神,便赶忙退了下去。 阿诺看到她们两人这般在她眼皮底下交换眼神,心里顿生不忿,“怎么?我不就问几句,还不能问了?” 云溪心里也暗暗叫苦,方才没一会儿穆旭端便派人来传话,对屋子这位客人,不要与她说太多闲事,只管照应好便是。 云溪知道府里的规矩,就算是王妃不在,这位穆公子便是半个主子,以前有些下人不规矩,不把他放在眼里,最后被狠狠教训了一番,杀鸡儆猴,效果甚好。 后来下人们也都瞧见了穆旭端的本事,他既能把府里上下打点清楚,对下人们也不是一味惩罚,而是奖罚分明,下人们也都乖乖服软,不再敢不把他放在眼里。 云溪收到这么一个指令,自然是不敢违抗。 她沉了沉气,“姑娘误会了,方才那个丫鬟不过是新来的一个小丫鬟,对府上的情况并不了解,若是让她随便嚼舌,向姑娘传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那便不好了。” 阿诺哼了一声,满是不悦,“好啊,那她是新来的,你应该是这里的老人吧,那你来给我回话吧,你们穆公子是个什么身份?他都立下了什么功劳,府上的人都对他这般敬重?” 云溪感觉眼前这主儿脾气也并不好,自己今日只怕是要碰到硬钉子了。 云溪想到穆旭端此前教训下人时毫不含糊的样子,只能硬着头皮装傻地含糊答话,“穆公子在王爷王妃跟前一直尽心尽力,行事稳妥,所以才得到重用,是王爷王妃的心腹之人,奴婢们定然十分敬重。” 阿诺顿时蹬鼻子上脸,她这话说得跟没说一样! 阿诺见此,便有些泄气,穆旭端当真是不打算让她打探他的事情,偏偏他越是这样,她就越是好奇! 阿诺转而问道:“那他这样把我带回来,也未曾向你们王妃请示,难道就不怕受到责罚吗?” 她闪着眼睛,“他还把我送到着内宅来,难道,就不怕我心怀不轨,伤了你们王妃吗?” “王妃不在府上。”云溪很自然地答话。 原来不在府上。王爷死了,王妃又不在,他这个心腹之人,便自然而然地成了整个王府最大的人,难怪这么明目张胆。 随即阿诺又心生不满,明明这样,先前她提出要借宿,他还推三阻四的! “你们王妃去了哪里了?”大过年的还不在府上。 云溪又意识到自己好像说太多了,她老实答话,“奴婢不知。” 阿诺一下子又气到了,有必要这样吗?一问三不知!她不过是随口问问,又不会对她们王妃不利! 阿诺眼神中盛满了不爽之意,云溪却有些无辜,她是真的不知道啊…… 若不是前阵子凯王妃来闹了一通,她们在外面伺候的丫鬟,还真的不知道王妃已经不在府上了。 反正平日里王妃也不大出院子,她们也都以为王妃只是窝在院子里修身养性。 凯王妃来过之后才知道王妃已经出府了,至于去了哪里,哪儿是她们这些丫鬟能够过问的? 阿诺见这丫鬟嘴巴忒紧了,又是一副什么都不敢说,生怕会被穆旭端收拾的样子,心生厌烦,挥挥手便把她打发。 云溪见此,如获大赦,赶忙退了下去。 阿诺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心里不免生出不忿之意,索性化不忿为食量,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反正她要赖在这里,她就不信,整个王府的人嘴巴都这么紧,她就不信,她还打探不清楚穆旭端的老底! 如此想着,她嘴角不觉微微勾起了笑意。 另一边,穆旭端把丫鬟吩咐好,并传话阿诺打探任何消息只说一概不知。 如此一番之后,他便有些头疼的往自己的房里走,得赶紧把这个麻烦精打发了才行。 这样想着,他随便抓了一个小厮,对他吩咐道:“把振祁唤到我房中。” 那小厮得了令便一溜烟跑去了。 穆旭端刚回到房中,房门便被敲开了,费振祁倒是来得快。 穆旭端迎着费振祁进了房间,瞧着他脸上带着心事的模样,费振祁的脸上很不厚道地挂着似笑非笑的神色,弄得穆旭端都有些不自然了起来。 第五百一十三章 班楚挑拨 穆旭端瞪了他一眼,“干嘛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费振祁收回了自己的眼神,还是一副带着八卦的神色,“我都听说了,公子突然带了一位姑娘回来。” 他的语气别有深意,活脱脱地八卦满溢。 穆旭端听到他这样阴阳怪气的语气,不觉哭笑不得,“我叫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费振祁顿时精神百倍,眼睛放着光,等着听故事。 穆旭端也没时间跟他打趣,就把阿诺的事情挑肥拣瘦地说了一通,当然,没有把玉佩的事情说出来,那样会显得他格外的傻,况且,那块被他典当的玉佩就是费振祁给他的,若是费振祁知道了,还不得责怪他? 费振祁听完了之后,眼神变得有些怪异,上下看着穆旭端,最后冒出一句话:“公子小心引火上身。” 他又别有深意地补充,“那啥,小宸过不了几天,就回来了。” 穆旭端怔了一下,随即白了他一眼,“你这小子往哪里想?我跟阿诺根本什么都没有,我就是见她可怜才心软帮她。” 好吧,心软是一部分,要拿回玉佩才是关键。 “你这样想,别人可不这样想。”费振祁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这个阿诺,千里迢迢地来京城找你,可别是别有用心,到时候醋坛子打翻了,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穆旭端又白了他一眼,“你胡说什么,我有什么值得人家别有用心的?行了,你也别跟我在这里说风凉话了,明天就赶紧给我派人去寻人,把人寻到了,我就可以把这尊大佛送走了。” 费振祁有些无奈,又忍不住吐槽,“谁让你瞎好心揽这样的活,白白折腾。” 穆旭端忍不住在他的头上敲了一下,这小子倒是敢数落他了,费振祁抱头便窜了出去。 阿诺睡了一个饱饱的觉,睁开眼睛的时候,满脸都是心满意足的笑意,整颗心也都雀跃着。 头一次觉得这么迫不及待地起床,这么开心地迎接新的一天。 云溪摊上了她,便有些小心翼翼地伺候她洗漱用早膳,阿诺吃得心满意足,昨天未找到答案的事情便又涌上心头,眨着无害的眼睛看着云溪,“吃饱了,你带我到王府里散散步吧,顺便消食。” 云溪不敢违抗,恭敬地在前头领路。 阿诺走马观花地看着这个府邸,她的心思并不在这些华丽的装饰上,她只想见到穆旭端,知道他更多的事情,她更想再去会一会他的那位夫人。 阿诺怀着这样的心思,大好的心情又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感觉。 “你们穆公子住在哪里?我要去找他。”阿诺直截了当地说。 云溪想了想,好像穆旭端并没有交代不能带她去寻他,所以她不敢违抗,屁颠屁颠地便在前面带路。 一边走着,阿诺心中便禁不住一阵阵细想,穆旭端难道拖家带口地都住在王府中? 这轩王爷轩王妃就算人再好,也不会白白帮他养着什么都做不了的孕妇吧! 况且,成了家的人,定然会有自己的府邸才是。 阿诺想到这里便有些生气,穆旭端没有把她带回自己的府邸,而是带到了轩王府,他这是几个意思?就这么怕她伤了他的娇妻吗? 这样想着,阿诺又开始生起了闷气,整张脸皱在了一起,云溪回身,便瞧见了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她禁不住又打了个寒颤。 阿诺的这个样子,的确是杀气满盈,云溪颤着声,“姑娘,穆公子,就住在这里。” 阿诺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哼了一声,甩着袖子,“算了,我改变主意了,姑奶奶要出去玩!” 出去散散心,顺便找人给哥哥传信,报平安。 阿诺说完,便转身往外走,云溪只得跟了上去,穆旭端吩咐了,无论她去哪儿都得跟着。 穆旭端可还是惦记着自己的玉佩,若是她又突然心血来潮,不辞而别,平白把他的玉佩卷走了,那他就得不偿失了。 云溪小碎步才跟上阿诺,“姑娘要去哪儿,奴婢给你带路吧。” 阿诺袖子一甩,“不用跟着,我一个人逛就好了,你跟着还平白碍手碍脚。” “可穆公子说了,姑娘去哪儿都得跟着,以免姑娘出意外。” “好啊,那你让他自己来跟着我好了。”阿诺哼了一声,穆旭端无非就是担心着他的玉佩嘛!幸亏她没有这么轻易地把玉佩给了他,不然,自己现在不就什么棋子都没有了? “可……” 云溪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阿诺便已经施展轻功,一下子消失在了她的眼前,空中只回荡着一句话:“真啰嗦!” 云溪杵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时,穆旭端的大门打开了,他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皱眉发问:“发生了何事?” 云溪抹汗,“那位姑娘,飞走了……” 穆旭端的眉头蹙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想法,他总觉得阿诺不会这样轻易地走了。 他淡淡道:“随她吧。” 云溪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退了下去。 阿诺出了王府,到了熙熙攘攘的街上,她又来到了玲珑阁,给了那店小二一锭银子,便托他给自己传了话。 阿诺心里暗想,哥哥可不要怪她胡闹,这一次,为了自己的幸福,她可一定要胡闹一次。 这样想着,阿诺便心安理得多了。 阿诺正要离开这里,门口便走来了一人,竟然班楚。 班楚一见到阿诺,脸上顿时蒙上了欣喜之意,阿诺已经找到了穆旭端,所以对班楚也就没有了什么热情。 班楚主动迎了上来,“姑娘,真巧啊,在下正要来此等你。” 阿诺语气淡淡,“你是要来与我谈找人之事吗?那就不必了。” 班楚愣了一下,“为何不必?在下已经帮姑娘找到了要找之人。” 这下轮到阿诺愣了一下,“你找到了?” 这人的实力,当真这么强?这么几天功夫就找到了。 阿诺脑中一转,或许能从班楚身上探听到穆旭端的老底,她便坐了下来,脸上挂着兴味,“你真的找到了?那他人在何处?” 第五百一十四章 抖搂底细 班楚脸上含着诡谲的笑意,凑到阿诺的耳边轻声道:“姑娘要找之人,在轩王府。” 阿诺脸上顿时现出一阵欢畅的笑意,又满是惊讶,她有些激动地抓着班楚的手臂,“你真的找到了!太厉害了!” 阿诺没想到班楚真的能在这么几天之内就把人找到了,而且所言不假,没想到真的就在轩王府。 不过她比较幸运,先于他一步遇上了穆旭端。 阿诺只佯装初闻消息那般,脸上尽是高兴神色,“那你可打探清楚了,他在轩王府是什么身份?” 班楚眼角尽是狡黠的笑意,“姑娘,人,在下替你找到了,那说好的价钱……” 阿诺嗤了一声,商人就是商人,果真这般见钱眼开。 阿诺挑了挑眉,“银子我是少不了你的,你若是能把他所有的消息都告诉我,我就付两倍的价钱给你!” 班楚眼睛放光,“姑娘所言当真?” “自然!”阿诺从手上摘下一个手镯,通体莹润,一瞧便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阿诺拿着那手镯,眼角含笑,“你若是能帮我打探到足够的消息,这个手镯,便是你的了。” 班楚佯作一副见钱眼开,垂涎三尺的模样,他嘻嘻而笑,打开话匣子,“我楚某人办事,自然是稳妥周全的,在下的人寻到了穆公子的下落之后,对他的身家背景等一系列事情都打探得一清二楚了。” 阿诺顿时一喜,“当真?” 班楚笑盈盈地点头,“自然是真的。” “那还废话什么,快快给本姑娘细细道来!这个穆旭端,究竟是什么来头?整个轩王府的人都对他毕恭毕敬,他就跟半个主子一样。”阿诺迫不及待地发问。 “穆旭端,并非陈国人,而是,秦国人氏。两年前作为轩王妃的侍卫,一同到了陈国。” 阿诺愣住了,原来他不是陈国人,原来是秦国人。若他还是秦国人,那他们会不会早早地就在秦国见到了? 阿诺的思绪被班楚的话拉了回来,“他在秦国,本是一个小小的镖师,但是却不得重用。随着王妃来到陈国之后,便一直在王妃手下行事。因为武功高强,很得王爷和王妃重用。” 阿诺满眼盛满期待,一瞬不瞬地盯着班楚,只想班楚一下把关于穆旭端的任何事情都倒出来。 “大半年前,陈秦两国开战,轩王爷出征,轩王妃留在京都,却是遭到横祸,被诬陷与秦国勾连蓄意挑起战争,轩王府被围了起来,整个王府眼看就要毁了,便是穆公子,拼死杀出了一条血路!保住了王府的主要力量。” 班楚半真半假地说着,刻意把穆旭端塑造成了一个完美的英雄形象。 阿诺听了,脸上果真释放着阵阵迷恋和仰慕的光。 “后来,穆公子更率着王府的精壮力量,突破中原上下的通缉令,一路赶到了前线。当时,陈军和秦军正是最激烈的交战之时,轩王爷一时不慎,中了秦军的圈套,眼看就要被包抄,又是穆公子一行,四两拨千斤,硬生生地扭转了战局,解救轩王爷于水火之中。” 阿诺已经完全沉了进去,一双眼睛毫不掩饰地把自己的小心思展露出来。 班楚看着阿诺这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面上愈是不动声色,“后来,秦军硬生生把把陈军逼上了船上,战场从路上,转到了水上。姑娘想想,秦军在南方,水域众多,士兵们自然都是会水性的。但是陈军呢?一个个都是旱鸭子,轩王爷也并不擅长打水战,士兵们一上了船,就都开始晕船,那一仗,简直没法儿打。” 阿诺的心完全被调动了起来,就好像是听说书的完全沉了进去一样。 “后来呢?后来又是怎么扭转战局的?”阿诺忍不住出声催促,她脑中已经在想象着穆旭端在这场战局中发挥的重要作用。 班楚笑笑,愈加添油加醋地把穆旭端的作用夸大,“穆公子是秦国人,自然是熟水性的,他不会晕船,还对掌握战船十分有一套,所以,他便和轩王爷一起拟定作战方针。便是他,率着众人趁夜偷袭秦军,把那些比他们大一倍的大船抢了过来,打了一个漂亮的开门红,大大地振奋了士气!” 阿诺听了,对穆旭端的好感更是蹭蹭地往上窜,她感觉整颗心都被穆旭端占满了,那股深深的崇拜无以言表。 “真正交锋的时候,穆公子也是十分得力。轩王爷率军在前围攻,穆公子便与熟识水性的士兵悄悄潜入了敌军的战船之中,悄悄给敌军战船凿出大窟窿,放火烧船。如此一番,轩王爷才拿下了这场原本胜算全无的水战。如若不然,谁胜谁败,还未可知呢!” 阿诺听完,禁不住用力地鼓掌,“太棒了,他太厉害了!” “可不是嘛,穆公子不是池中之物啊!是这场战事的大功臣,所以你说,他在轩王府的地位,能低吗?” 阿诺眼神中毫不掩饰地盈满仰慕,整颗心更是一阵扑通扑通乱跳,完完全全被他占满了,脑中,禁不住浮现他那张俊朗的脸。 她语气中满是可惜,“他立下了大功,皇上定然有封赏才是,他完全可以为官,为何还要留在王府做下人?” 班楚笑笑,“这便是穆公子自己的打算了,毕竟,他是秦国人,不想在陈国为官吧。也或者,他早已决定效忠轩王妃,毕竟从一开始,他就是轩王妃的人。” 阿诺听了,脸上神色顿时有些不好了。 轩王爷已经不在了,只有轩王妃这个遗孀,穆旭端一个大男人还待在轩王府之中,实在是不妥! 班楚含笑地看着她,“姑娘,在下为姑娘带来的这些消息,可让姑娘满意?” 阿诺撇撇嘴,不肯服软,“勉强满意吧。” “那,手镯……”班楚的目光溜溜地落在阿诺手中的手镯上,活脱脱一个贪财之徒。 阿诺却没有这么快就放手,“我还有问题,你若是还能替我打探清楚,这手镯自然是你的。” “姑娘请说。”班楚很儒雅地说。 第五百一十五章 轩王遗子 阿诺有些闷闷地说:“你帮我查清楚他的夫人是什么身份,现在住在哪里。” 班楚愣了一下,脸上神色现出异常,他试探性地问:“穆公子,已经娶亲了?” 阿诺脸上神色顿时黑了几度,“不仅娶了,孩子都要生了!” 班楚更是一阵惊讶,心里快速地转了几圈,又是试探性地发问,“其中莫不是有什么误会?在下手下查探的消息显示,穆公子尚未娶亲。” 阿诺的眼神顿时亮了一下,“你说什么?他没有娶亲?” 班楚点头,“在下的手下办事,在下还是放心的,他们能这么短时间找到穆公子,姑娘也应该相信他们的实力吧。” 阿诺心头顿时燃起了一股希望,她喃喃地说:“可是,怎么可能……他明明……” 班楚深觉其中定然又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内幕,班楚赶忙问道:“姑娘是如何知道穆公子已经成亲?莫不是穆公子亲口所言?” “是我亲眼所见!”阿诺一脸郁郁,“就在禹州的官道上,他和他那身怀六甲的夫人,还有一行家丁在茶馆歇息,他一口一个夫人,他的家丁丫鬟们也一口一个老爷,那还能有假!后来他自己也是时时提到。” 班楚心头又咯噔了一下,这件事,当真是大有内幕! 身怀六甲的女人,难道是,倪清羽! 如果是的话,所有的事情都有了答案,倪清羽之所以会这么急匆匆地往外躲,便是因为她肚子里怀上了孩子!怀上了睒于鸿轩的遗腹子! 她知道自己在京中的话,她怀孕的消息定然是瞒不住,所有,她便早早地躲了出去! 差一点,他们就错过了这么一个大隐患!若是倪清羽真的生下了睒于鸿轩的孩子,那日后…… 班楚后背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看来,倪清羽是定然要除不可了! 算算日子,倪清羽也就过不了多久就要生了! 班楚强自镇定,“那姑娘可瞧见了那位夫人?姑娘把那位夫人的容貌画出来,在下派人去寻,定然会快很多。” 阿诺脸上现出酸酸的意思,“一个叫人讨厌的美人坯子!” 班楚听到这话,便愈加确信了自己心中的猜测,倪清羽果真已经身怀六甲了! 班楚缓了半天才缓过来,“姑娘,这其中或许真的有误会,据在下的手下回报,穆公子的确是未曾娶亲,他在京中,亦是未曾购置府邸。若是姑娘当真是见到了他的夫人,那在下再去探查一番……” “真的吗?他真的没有娶亲吗?”阿诺一下子又兴奋了起来,不管怎样,她都愿意相信穆旭端根本就没有娶亲。 班楚认真地点头。 班楚之所以这样说,便是要给阿诺希望,让她死死地缠住穆旭端,等到夏宸回到王府中,看到突然冒出的这么一个女人,定然闹翻了天。 到时候,穆旭端被两个女人搅弄得晕头转向,自然就无法为倪清羽尽心做事。 阿诺整个人开始兴奋了起来,不停地在原地走来走去,,脸上也一扫方才的阴郁,露出了阵阵笑意。 班楚见她已经相信了这个念头,便转而道:“不过也不一定,若是楚某的手下不小心打探失误也不一定。” “不会的!”阿诺断然道,“一定不会的!我,我自己去查清楚!我现在就去查清楚!” 阿诺的眼神中放着阵阵势在必得的光,她把手镯甩下,一溜烟便跑了,班楚拿着那个手镯,嘴角慢慢勾着,脸上更是现出了阵阵阴郁。 差一点,就被倪清羽隐瞒了过去。 上次之后,班楚便已经悄悄派出了人往禹州的方向去,势必要把倪清羽找到,干净利落地解决了。 现在,他更是要多派些人去了,如此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禹州,禹州!禹州到底有什么?为什么倪清羽要千里迢迢赶去禹州? 班楚想不通,他索性没有再想,这件事,应该要想办法告诉琴妃,琴妃聪明绝顶,定然是能够猜出些什么来。 班楚又想到了自家王爷,倪清羽有身孕之事,不知道自家王爷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班楚心里其实有了答案,他深觉自家王爷是知道了这件事了。 回想当晚,王爷突然便把大家召集了,让大家在王府外面守着。他如何会知道倪清羽第二天一定会逃离?而且,还料想得这么准确。 现在想来,他心里便有了答案,因为那天晚上,王爷又悄悄去看倪清羽了,误打误撞就发现了她的身孕,而且,还把倪清羽惊动了。 倪清羽这么聪明谨慎的人,为了她的孩子,自然会火速离开。 自家王爷聪明,谁料到,这个女人更加聪明!竟然把他们都摆了一道,悄无声息地便已经金蝉脱壳。 王爷知道了倪清羽的身孕,但是却埋在心底,谁都没说。 班楚心里暗暗捏了一把汗,他已经不敢保证自家王爷会能完全保持理智了,因为面对倪清羽这个女人,王爷总是有太多的例外。 想到这里,班楚便更坚定了要把倪清羽揪出来除掉的想法,因为他,不能让王爷冒险,他非常清楚,留下倪清羽的孩子,是天大的隐患。 班楚这般想着,脸色骤然变得很阴沉,然会快步起身,往外走去。 另一边,阿诺像个兴奋的小弹簧一般,满脸欢快地往轩王府而去。 她已经迫不及待了,又是施展着轻功,一路踩着路人的肩膀,狂肆地奔赴向前,因为她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幸福,就摆在她的眼前。 穆旭端,你一定是在骗我!你竟然骗我!待我证实了这件事,你就休想再逃离我! 阿诺落在了轩王府门前,两个小厮已经认识了她,所以便恭敬地为她打开了门。 阿诺大踏步走上前,对着他们单刀直入地问:“我问你们一件事情,你们穆公子,成亲了没有?” 两个小厮心里都怔了一下,这个如此美貌的女子,单刀直入地便问穆公子有没有成亲,这,实在是有阴谋啊。 但是他们整个王府上下都已经收到了穆旭端的招呼,阿诺问什么问题,他们都不准多谈。 所以两个小厮都很乖觉地说:“穆公子的私事,奴才并不清楚。” 第五百一十六章 竟是王妃 阿诺听到这样的回答,心里蹭地又升起怒意来。 穆旭端,你当真是好本事,竟然让整个王府上下都对她三缄其口。 他越是这样遮掩,她便越是探个究竟! 阿诺瞪了他们两人一眼,然后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阿诺就不信,整个王府这么多人,她就问不出真相来! 谁料,她一路抓着家丁和丫鬟问,他们的答案出奇地一致,不知情! 阿诺气得七窍生烟!穆旭端怎么会这般可恶!保密工作怎么做得这么好! 最后,她实在忍无可忍,直接就杀到了穆旭端的住所,她从别人的口中问不出答案,她就直接向他发问! 谁料,杀到了这里,却被告知,穆旭端不在,阿诺灰头土脸的又回了锁心院。 这件事如鲠在喉,憋得她实在难受。 阿诺细想了片刻,一个想法上了心头,她让云溪准备好了笔墨纸砚,细细地想了许久,终于提笔,许久,纸上赫然呈现出一个美貌女子的画像。 阿诺看着这个画像挤眉弄眼半天,恨不得把这人画成一个大花脸,但是最后只得忍住了。 阿诺吹干了画像,把云溪唤到了跟前,一副笑眯眯的神色,云溪看着她的神色,心里莫名地打鼓。 “姑娘,你,你可有何事吩咐?” 有事就吩咐啊,不要这样贼兮兮地看着她,让她心里很不安呐! “你不要怕,我就是问问你,这个人,你见过吗?”阿诺指着画像上的人。 云溪看了一眼,眼睛瞪得很大,脱口而出,“这不是我们的王妃吗?” 阿诺听了,整个人都惊得跳了起来,激动地问:“你说什么?你确定吗?这人真的是你们王妃吗?” 云溪看着阿诺一惊一乍的样子,心里顿时不安了起来,自己,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 阿诺见她又呆愣住了,很是不爽地大喝,“快说啊,这人是不是你们的王妃!” 云溪被她喝得一愣愣的,半晌才点头。 阿诺有些怔然地放开了云溪的手,脸上神色变幻莫测。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穆旭端口中的夫人,竟然是轩王妃!难道,他们两人,有奸情! 穆旭端一直都是轩王妃的人,所以他们之间有情愫,也说得过去! 轩王爷死了,轩王妃成了寡妇,而且还是这么年轻的寡妇,耐不住寂寞也完全有理由啊! 而穆旭端,这儿有才干,这么有魄力,又近水楼台,自然成了轩王妃最佳的人选! 那个孩子,是野种!所以穆旭端才急哄哄地把轩王妃送走,所以才这么偷鸡摸狗的,还戴面纱! 阿诺得出这个结论,脸上神色一阵青一阵红,缤纷多彩,云溪在一旁看得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阿诺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奇怪。 阿诺心里顿时涌起一阵阵义愤,又很是伤心,穆旭端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就是那轩王妃长得美,他也不该…… 阿诺烦躁地不停在房中踱步,眼眶也禁不住发红,就像被困住的野兽一般,满脸期期艾艾。 云溪正欲悄悄溜出去,阿诺便喊住她,“等等。” 云溪便定格在了那里,“姑娘,有什么其他吩咐?” “穆旭端什么时候回来?”阿诺满脸怒意地发问。 云溪一脸可怜地摇着头,“奴,奴婢不知……” 她是真的不知道啊,她一个小小的丫鬟,怎么会知道主子的下落。 “你去给我守着!他一回来,马上告诉我!”阿诺皱着眉头斩钉截铁地下令,很有魄力,云溪完全被镇住了,就好像她是自己的正经主子一样。 云溪下去了,阿诺便烦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她真的很想狠狠地把这个屋子里的东西砸了,但是,好歹不是自己家里,阿诺极力忍着。 她最后到院子中寻了一根树枝,发泄地舞着,每一招每一式都十分凌厉,直打得院中的梅花落了一地。 一直到晌午十分,云溪才慌慌忙忙地跑了进来,她一进来,便瞧见一副叫她瞠目结舌的画面,整个院子的梅花,都掉光了,梅树上,徒剩了一树树老枝,而地上,铺满了梅花。 而肇事者,依然像疯狗一样拿着那根树枝摧残着可怜的梅树。 云溪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心想,这么多梅花,该扫到什么时候啊! 随即,对阿诺又陡然生出一股敬畏来,这个女子这么彪悍, 喜怒无常的,要是下次她再问自己什么问题,自己回答得叫她不满意,只怕她一棍子下来,她就得皮开肉绽。 云溪打了个激灵,她还是快些走吧! 阿诺看到了站在院子门口的云溪,寒着脸听了下来,“他回来了吗?” 云溪回过神,有些木然地点头,“回,回来了。” 阿诺丢开了那根树枝,大踏步地便往外走,她刚走了两步,便听了下来,“带路!” 云溪感到了一股冷冽的杀气,忙不迭地小跑在前面领路。 阿诺一脚踢开了穆旭端的房门,而,穆旭端刚好在换衣服,裤子刚穿上,上身裸着,便这样赫然暴露在阿诺眼前。 一瞬间,两人都呆住了,阿诺满头满脑的怒意也在这一刻滞住了,被满腔窘意取代,赶忙转过身去。 穆旭端也愣了,满头黑线,耳根微红,“你干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丝丝愠怒。 一边说着,一边动作快速地把上衣穿上。 阿诺耳根也红了起来,她噘着嘴,“我有事要找你!” 穆旭端已经把衣服穿上,语气中还是带着怒意,“你知道什么叫礼数吗?” 若是方才他连裤子都还没来得及穿,岂不是被她看完了? 阿诺心头砰砰跳着,有些娇涩,又有些不服气,还带着怒意,她梗着脖子道:“你穿好了没!我跟你说的是十万火急的事,今天,你无论如何都要给我一个解释!” 穆旭端气不打一处来,“我又做了什么要给你交代?” 阿诺听到他的声音靠近,想来是已经穿好了,她便转过身,直面他,“你的夫人,究竟是谁?” 阿诺的脸上现出一阵陀红,显然是因为方才之事,但是眼神中却盈着一股势要深究到底的倔强,还有,怒意。 穆旭端怔了一下,随即道:“我没有必要告诉你。” 第五百一十七章 奸情满满 阿诺瞪着眼睛看他,几乎要喷出火来,语气咄咄逼人,“你是不想说,还是不敢说!” 穆旭端不知道她又从哪个丫鬟那里听到了什么,脸上现出一丝不自然,“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要告诉你?” 阿诺被这句话伤到了,在他眼里,自己根本就只是一个路人! 阿诺一下子展开了手中的那幅画像,赫然呈现在穆旭端的眼前,“穆旭端,你还想要骗我!你所谓的夫人,根本就是你的主子,轩王妃!你们,你们竟然行这般苟且之事!” 穆旭端看到那副画,听到她的话,整个人都怔住了,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一把拉住阿诺,不由分说地往屋子里拽,“砰!”的一声就把门关上,脸上尽是恼怒神色,压低了声音,“你胡言乱语什么!” 阿诺见到他这么紧张,脸上愈加恼怒,“你还说我胡言乱语,那你紧张什么?那天我明明瞧得一清二楚,你对你们王妃一口一个夫人的喊着!难道还有假!她还怀着身孕,那,那一定就是你的野种!不然你怎么会把她送走!” “你!”穆旭端气得脸色发白,直想把她的嘴狠狠的缝上。 “你说话啊!你是不是做了这样肮脏的事!”阿诺见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心里更是一阵阵扯疼。 她不希望是这样的,她不希望穆旭端竟然会做这样的事,她不希望穆旭端身上会有这样的污点! 穆旭端的双拳紧握,脸色异常阴沉,他便知道,从一开始惹上这个女人,便是一个错误! 现在,竟然让她知道了这么重要的事情,若是她出去宣扬,说他和轩王妃有染,还有了孩子,那他只怕要被打下十八层地狱!轩王妃和生出来的孩子,也永远得不到正视,还会成为诛杀对象! 若是他想她澄清,轩王妃肚子里的孩子是睒于鸿轩的遗腹子,这个消息若是传了出去,太后、凯王爷,还有朝堂之上其他别有用心之人,同样不会放过他们母子! 这件事,竟然这般难办! 这件事,怎么就让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知道了! 穆旭端心里已经千回百转,各种后果,各种应对之法,都闪过脑中,不论是哪一种,都不得善了。 阿诺见他一直沉默不语,心里更是加深了自己的认识,一股怒意蹭地升了起来,心里也一阵阵委屈,她拉扯着穆旭端的手臂,不停地伸手狠狠擂着他的胸膛,“穆旭端!你竟然是这样一个肮脏的小人!竟是这般贪恋美色之人,我阿诺真是错看你了!” 穆旭端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目光灼然地盯着她,冷冷地说:“我警告你,凡事没有证据,不要胡言乱语!否则,我跌入万丈深渊,你,也不要想独善其身!” 阿诺被他的眼神吓住了,有些呆呆愣愣的,半晌说不上话来。 她艰难地咽了下唾沫,“真的是这样的吗?真的被我说中了吗?” 穆旭端眼神复杂,不知道究竟该如何了结这件事。 “那你是不是要把我杀人灭口了?”阿诺扁着嘴,眼神中带着一丝伤怀之色。 穆旭端颓然地放开了她,转过身去,半晌未曾言语,眼下,把阿诺杀人灭口自然是最简单便捷的做法,但是,他却不是这样暴戾之人。 良久,穆旭端才淡淡地说:“这段时间,你便乖乖待在锁心院,哪里也不要去。” 在这件事情圆满解决之前,穆旭端只能把她关起来。 “你要囚禁我?”阿诺高声发问,“就因为我撞见了你和王妃的奸情,你就要囚禁我!你,你真是一个混蛋!” 穆旭端的双拳紧握,“你若是再敢胡言乱语,就休怪我不客气!” “自己都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还怕我说吗?我就要说!我偏要说!主不是主,仆不是仆,暗通款曲,暗中苟合,实在是令人不齿!我要说出去,看你们的皇上会怎样把你们这对狗男女大卸八块!” “我和王妃是清白的!你若是再乱喊,我马上拔了你的舌头,然后把你大卸八块!”穆旭端气急,回身狠狠地瞪着她大吼! 穆旭端气得脸色发黑,瞪着阿诺的眼神中也充满了怒意。 阿诺看着他这样怒气的神色,听到他这样辩驳的话,心里咯噔了一下,又蓦地生出一股飘然的喜意。 她有些不确信地问:“真的吗?” 穆旭端愤愤哼声,“我没有必要跟你解释!你这人一向这般不识好歹,早知如此,我从一开始便不应该管你!” 阿诺心里已经暗暗怀疑,那股急于探究真假的欲望蠢蠢而动,“你和你们王妃,真的没有什么吗?那,那些丫鬟为什么喊她夫人,喊你老爷,你自己也承认她是你的内子,还用她身怀六甲作为推脱,不让我上门拜访。” 穆旭端冷冷地说:“我说了,我没有必要向你解释!我警告你,你若是敢胡言乱语半个字,我绝不会放过你!” 阿诺也冷冷哼了一声,“你今天不把话给我说清楚讲明白,我就有办法让这件事闹得满城皆知!?” “我马上就派人把你看着,任凭你有三头六臂,也休想逃出去!我就不信,就算这样,你还能闹翻天!” “你敢赌吗?”阿诺鼓着腮帮子,一副谁怕谁的样子。 阿诺心头实际上半点底气全无,但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装着一副底气十足的样子,哄骗穆旭端把内情道出。 她本能地相信,依照穆旭端的品性,是不会真的对她下黑手。 阿诺哼了一声,“你今天出去了一趟,然后便知道了这件事,你就不担心我已经在外面布好了眼线吗?到时候我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这个消息也就捂不住了!” “你!”穆旭端紧拽着拳头,极力抑制着要一拳擂向她的冲动。 阿诺看着被自己气得不轻的穆旭端,心里也有些心虚,她进而继续道:“你若是不把事情真相告诉我,我就决不罢休,反正我什么都不怕,你身后却是有一个轩王府,这么大的一个罪名扣在你头上,难道你就不担心吗?” 第五百一十八章 怀疑阿诺 穆旭端冷冽的目光刮了阿诺一眼,一个念头闪过心头,“你究竟是什么身份?从一开始,你就是蓄意接近我的,是不是?你,是太后的人,还是那些黑衣人的人?又或是其他皇子的人?” 阿诺怔住了,因为穆旭端的这一记眼神,还有他的这些话。 阿诺茫然地摇头,表示自己的清白。 虽然她的身份也不简单,但是,她却不是他口中这些人物的手下,她,也根本不是为了害他而接近他。 穆旭端一步步逼近她,冷冷地说:“你还想狡辩!如果不是刻意接近,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我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遇到你?而且,每一次遇到你,便没有好事!每一次遇到你,都被你这般胡搅蛮缠!” 穆旭端连连逼问,语气愈加冷冽无情。 他心头打了个激灵,如果阿诺真的是太后、黑衣人,或是其他皇子的人,那,倪清羽的行踪,岂不是早就暴露了? 一方面,他们已经派人跟着倪清羽,找机会下手。另一方面,阿诺便跟着他,一直缠着他,现在又趁机打入了轩王府之中! 穆旭端想到这些,整个人便充满了杀气,他的手一下子捏住阿诺的脖子,力道发狠,阿诺被他捏得整张脸都憋得通红。 阿诺连连摇头,否认穆旭端无端强加在自己身上的罪名,但是她却是说不出话来。 穆旭端的目光冰冷,“真是好计谋啊!我竟然一直都没有识破你!你们已经知道了王妃的行踪了,对不对?你们已经把王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处理掉了,对不对!王爷的遗孀,遗腹子,都拔掉了,所以你们就开始打轩王府的主意,想要把整个王府,连根拔起,彻底消除隐患,对不对!” 阿诺感觉自己几乎要窒息了,完全喘不气来,她只能狠狠地抓着穆旭端的手,企图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脖子上掰开。 穆旭端却是杀意满盈,“怪我大意了,竟然没有一开始就提防着你们!王妃从京城逃离,便是为了保住王爷的遗腹子,没想到,最后还是被你们得逞!说!你,究竟是谁的人!” 阿诺看着穆旭端的眼神,心里又惊又怕,他现在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了假想敌,只怕真的一用力,把自己的脖子捏断了。 但是,他已经说了,轩王妃肚子里的孩子,是轩王爷的遗腹子,他把轩王妃护送出京,为的不过是保住他们母子的安全。 他是没有娶亲的,那个绝艳的女子,不是他的夫人。他与轩王妃,也没有男女之情,他,不过是忠仆罢了。 想到这里,阿诺心里竟然涌起一股开心,虽然现在已经命悬一线。 阿诺拼命从嘴里吐出几个字:“我,我没有……” “没有?如果你不是别有用心,为什么要屡次缠着我,不依不饶!如果不是早就设计好了的,为什么能这么巧,你总是与你哥哥走散,一走散就能遇到我?”穆旭端字字句句都十分狠厉,恨不得把阿诺狠狠地剜上几刀。 阿诺被他掐着脖子,根本做不了什么辩驳,她一发急,从头上拔出一根发簪,狠狠地要向穆旭端的手戳去。 穆旭端应激地松开了她的脖子,阿诺的脖子得到解放,重重地咳着,整张脸顿时咳成了猪肝色,好像要把整颗肺都咳出血来。 穆旭端愈加冰冷地看着她,“还敢说你是清白的?” 阿诺好半天才缓过来,扯着嗓子大骂:“你都要把我掐死了,是正常人都会做出反抗!我又不是傻的,难道就等着你把我掐死吗?” 穆旭端却只是哼了一声,依然那般冰冷神色盯着她,“说吧!究竟是谁派你来的?” 阿诺却是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转而问道:“你方才说的都是真的吗?你不过是护送轩王妃出京城去养胎的?不过是为了保住轩王爷的遗腹子?” 穆旭端冷冷地剜了她一眼,“你不要明知故问!你们究竟把王妃怎样了?” 阿诺心里顿时雀跃了,是真的,他与轩王妃当真什么都没有,那么,她就还有希望。 阿诺这般想着,脸上不觉现出一丝笑意,满含喜色。 穆旭端看到她脸上的笑意,顿时火冒三丈,她竟然这般毫无忌讳地在自己面前展露胜利的微笑!她便真的不怕自己一刀杀了她吗? 阿诺注意到穆旭端狠狠的表情,她换上了一副无辜的神色,“你不要这样看着我,你们王妃的事我当真不知道,我也不是你说的什么太后,黑衣人还有其他皇子的人。” 她轻描淡写地说,好似真的不担心自己会遇到生命危险一般。 “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信你吗?”穆旭端眼神冰冷。 “你信不信,我都是这个说法。你就算杀了我,我也是无可奈何。”阿诺摊了摊手,一副信不信由你的神色。 穆旭端见她这般无所谓的态度,心里更是气恼,同时也咯噔了一下,她这般淡然,莫不是,背后有强力的人支持着? 穆旭端目放寒光,“好,我今天,就先把你解决了!” 说完,穆旭端便快速地出招向阿诺攻去,阿诺只得与他接招,穆旭端的每一招都十分冷厉,阿诺本就打不过他,现在便愈加吃力。 阿诺气急败坏,“穆旭端,你这个笨蛋,大笨蛋,竟然这样误会我!我阿诺做了就敢当,那些不是我做的事情,你休想栽到我头上!” 穆旭端冷冷哼声,“我就是太笨了,此前才一次次救你,一次次被你所骗!” 穆旭端说话间,已经狠狠地给了阿诺一掌,阿诺吃痛得连连后退,险些跌倒在地。 她一脸哀怨地看着他,“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一个十足的坏人吗?” “是不是只有你自己知道!”穆旭端冷冷地说。 阿诺的眼神中蒙上了一股伤色,“你当真半点看不出我的心意吗?” 穆旭端微微一怔,因为她的眼神,但是他心里还是盈满了戒备,因为他已经在这个女人面前吃过太多的亏了。 阿诺瞪着他,狠狠地说:“穆旭端你个大笨蛋!我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第五百一十九章 袒露真情 阿诺怒吼出这句话,穆旭端怔住了,半晌反应不过来。 阿诺的脸上现出阵阵委屈的神色,“你当真瞧不出来,我的无理取闹,我的胡搅蛮缠,是因为喜欢你吗?我在你眼中,就是一个麻烦精,你恨不得狠狠地甩开我,我如果不胡搅蛮缠,你怎么会肯带我回来!” 穆旭端的神色有些异常,脸上微微发红。 她,怎么会喜欢自己?自己有什么好叫她喜欢的? 随即,穆旭端便回过神来,她惯会使小把戏,眼前的这一番热切表白,说不定便又是一个陷阱,一种托辞! 他还是摆着那副冷色,“你不要胡扯这些有的没的做托辞,我就算再傻,也绝不会再上当!” “你!”阿诺睁大眼睛瞪着他,他竟然不相信自己的表白! 阿诺指着他大骂:“穆旭端,你以为老娘愿意喜欢你啊!还不是因为你,莫名其妙地闯进我的生活,自作多情地救我,我被人欺负关你屁事,要你管!我生病死了不正好,要你守着我,要你当你的祖传玉佩!最最可恶的,你以为你是观音菩萨,普度众生吗?做好事不留名,你要不留名,那就做得干净一点,为什么要让我知道!” “为什么要让我知道!”阿诺一连串地吼完,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留下了两行泪,眼神更是像两把刀子,狠狠地瞪着穆旭端。 但是,这样狠厉的眼神中,却怎么也掩饰不住那股伤痛,一层层热雾更是满满凝聚。 面对这样的眼神,穆旭端竟是呆住了,再恶毒的话,他也说不出口了,只是这般呆呆地看着她。 阿诺努力地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就这样不争气地留下来,她用袖子死死地擦了一把自己的脸,把流下的泪,还有要流下的泪,都一把擦掉。 阿诺声音中带着哽咽,“你就是一个大坏蛋!你对我做了这些事情,有没有考虑过后果?你知不知道,你走了之后,我心里有多内疚,有多伤心,整颗心就像被人挖了一样,空空的!我派了人在临县的店铺等着,只盼着你快些去赎玉佩,只盼着快些能见到你,可是……” “你知道你有多讨厌吗?走了就走了,为什么每天都溜进我的梦里,为什么整天缠着我,害我做什么事都不能专心!你才是最大的害人精!”阿诺越说便越起劲,她指着穆旭端一步步逼近,那架势,只把穆旭端逼得步步倒退。 阿诺凶神恶煞地继续逼近他,“我为了找你,都暗中雇了人,我也没想到会在京城遇到你,我看到你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我,我只当是老天爷终于开眼了,终于让我遇上了你。我阿诺下定决心,既然老天爷让我遇到了你,那我便绝不会放手!我一定要纠缠到底!” “可是你那么讨厌我,那么想要摆脱我,我如果不用玉佩做要挟,你会答应带我回来吗?你一定就把我甩在了大街上!”阿诺的眼神中充满哀怨。 “我一直都以为你有夫人,还是那么一个美若天仙的夫人,我心里吃醋,我,我恨不得把她手撕了干净!”阿诺恶毒地说着,穆旭端脸上顿现惊诧之色,她倒是说得直白,而且从她现在脸上的神情判断,她根本就不想是在说笑。 “你以为我方才为什么这么激动地逼问你和轩王妃的关系,因为我吃醋!我伤心难过,我不愿相信你会是这样不忠不义贪图美色之人,所以我才非逼着你告诉我真相不可!” “你觉得我野蛮也好,觉得我别有用心也好,觉得我是个蛮不讲理的人也好,反正,这就是我!我就是喜欢你!我就是胡搅蛮缠也要待在这里!你根本没有成亲,你和轩王妃也是清白的,那我就更不能走!你就算赶我,我也不会走!你若是一定要赶我,我就出去告诉你的那些仇人,轩王爷留有遗腹子,到时候,谁怕谁!除非,你把我杀了干净!” 阿诺说完这些,整个人已经要贴上穆旭端,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半点不肯移开。 穆旭端的脸上满是惊窘,这个要贴上自己的女人,让自己感到一阵不适应的压迫感,他想要把她推开,但是却是半晌呆愣着,动弹不得。 穆旭端脑中一片混乱,这个女人,半点都不含蓄地向他说了那番话,实在叫他有点难以适应,半天回不过神。 阿诺噘着嘴看着一脸惊吓神情的男人,“你现在愿意相信我了吗?” 穆旭端还是愣神着,未有任何反应。 阿诺在他发愣之时,突然伸出手,一下子揽住他的脖子,把自己柔软粉嫩的唇凑了上去,一把擒住穆旭端的唇。 穆旭端就像是被电击了一样,瞳孔瞪得很大,一股热血涌上脑门,让他原本就僵硬的身子愈发僵直。 阿诺趁他没有反应过来,又很是霸道地咬开了他的唇,灵活的舌头探了进去。 穆旭端总算是反应了过来,要一把推开她,阿诺却是早就料想他会有这样的举动一般,双手深深缠着,穆旭端竟没有把她推开。 突然,阿诺张口在穆旭端的唇上狠狠咬了一口,一股血腥味盈满两人的唇齿,阿诺又狠狠吮了一口,然后这才是放开了穆旭端。 穆旭端呆愣住了,阿诺就在她近在咫尺之处,闪着一双大眼睛瞧着他,全无半点偷亲了男人之后的窘迫。 “你现在愿意相信我的话了吗?”阿诺盯着他发问。 事情来得太快,穆旭端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自己,方才竟然被她强吻了! “你!”穆旭端半晌说不上话,心里禁不住一阵翻滚。 阿诺两眼弯弯的,一副偷腥得逞的奸邪模样,然后她又很认真地说:“旭端,你既然没有成亲,你娶我吧!” 穆旭端脑子又轰地一下炸开了,她,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羞耻,知不知道什么是含蓄,知不知道,什么是矜持! 还有,她到底什么时候才学得会不强人所难! 第五百二十章 心有所属 “你……”穆旭端委实憋了半天不知道该拿什么话来应对眼前这个眨着大眼睛看着他,而且方才还强吻了他的女人。 “我心有所属了,多谢姑娘美意!”半晌,穆旭端才硬邦邦地甩出这么一句话。 阿诺却已经不信他,“你又要编话来搪塞我!我才不信。” 她指着他的唇,“那是我的印章,你已经是我的了。” 穆旭端想起方才她的吻,面上顿时一窘,又蒙上了丝丝怒意,“就算我心里没人,我也不会娶你!” “为什么?”阿诺瞪着眼睛看他,“我不够漂亮吗?我就这样入不了你的眼吗?” 穆旭端转过身不去看她,“我非看中美色之人,于你,我从未动过心思,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今后也不会有。” 阿诺听他说得这般决绝,心里一阵刺痛,“你就这么确信你不会对我动心吗?” 穆旭端嘴角微微勾着,脑中现出夏宸的脸,方才的那些慌乱一下子抛诸脑后,取之以满腔笃然,“我从来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阿诺的脸顿时皱在了一起,满是怨愤地瞪着他的背影,她一个踏步走了上前,逼着他与自己对视,“你真的完全不动心吗?那方才我吻你的时候,你的心为什么砰砰砰跳那么快,你现在不敢看我的眼睛又是为什么?你眼神闪躲些什么?穆旭端,你今天给我把话说清楚,讲明白!” 穆旭端心里一怔,面上神色微微变了。 随即,他定定地看着她,亦是格外坦率地对她直言,“阿诺,我是个男人,突然有人对我投怀送抱,我自然是会紊乱,而且,我被吓到了。” 这是他的大实话,他方才当真是被阿诺的行为吓到了。 如此彪悍直白的女子,一生又能遇到多少个? “你的潜台词,是说我不知廉耻,主动投怀送抱吗?”阿诺亮晶晶的眸子直直地瞪着他,两人目光对视,石光电火,颇有擦出点什么的味道。 未等穆旭端开口,阿诺便又开口道:“我不管你怎么说我,你不相信我,我就要证明给你看,我就是喜欢你,我就是要让你娶我!你知道你要的是什么,我也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穆旭端有些被她的这股坚持,她的这股不管不顾的勇气震慑了,心里的一点小小的虚荣心也被调动了起来。 但他,对眼前的女子,着实是一个头两个大,若是真的娶了这么一个喜怒无常的女人回家,他的人生定然十分丰富多彩,每天惊喜不断。 穆旭端淡淡地说:“我说了,我心里已经有人了,我已经决定要娶她,今生都不会改变心意,我是不会娶你的。” 阿诺看到他认真的神色,心里一阵刺痛,“你当真没有骗我?当真不是为了敷衍我?” 穆旭端认真地点头,没有半点神情波动。 阿诺的双拳紧紧地握着,唇也被她紧咬着,半晌都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阿诺重新抬起头,看着穆旭端,“你,你还怀疑我是那些太后,黑衣人还有什么皇子派来的人吗?” 阿诺的目光炙然,盯得穆旭端心头一阵阵不忍,他看着她这样的神情心里委实提不起怀疑,但是,为了谨慎,他却没有马上给出自己的答案,沉默着。 在这样的沉默中,阿诺的心里更是一阵刺痛,“你不相信我,那你杀了我好了!这样,不仅永绝后患,也没人再来缠着你了!你动手吧,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做任何挣扎!” 阿诺仰着头,闭上了眼睛,直直地站在穆旭端的面前,脸上尽是慷慨赴死的神色。 穆旭端看着眼前的人,心头突然生出一股很复杂的神色,让他下不去手,方才对阿诺的种种指责,种种愤愤,眼下都尽数消散,半点都提不起来。 阿诺一动不动地站着,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周围的空气变得静谧,又带着一丝异样。 不知过了多久,穆旭端都没有动一下,阿诺的鼻子却一阵阵抽搐着,她紧闭上的眼睛,眼珠一下下不安地滚动着,就算她极力忍着,穆旭端还是从她的眼角中看到了一股湿润。 穆旭端心头一阵柔软,脑中回想着阿诺与他的那些无理取闹,那些叫人头疼的恶作剧,她或哭或笑的脸,还有那一双总是亮晶晶的眼睛,他最终轻叹,“我相信你。” 穆旭端的声音并不大,却像是一颗大石头,狠狠地砸进阿诺的心尖,在她心头砸出了阵阵厚重的涟漪。 阿诺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欣喜之意,整个人就像孩子一样,干净,没有任何杂质。 她抽了抽鼻子,语气中带着一丝娇糯,夹杂着丝丝哭腔,“真的吗?” 穆旭端点了点头,阿诺原先忍着的眼泪一下子滑落了下来,她兴奋地抓着穆旭端的手臂,像是撒娇一样地来回摇晃着,“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相信我的!我就知道!” 因为阿诺这样完全不加掩饰的神情,穆旭端心头禁不住有些动容,他定定地看着她,“我希望你这一次不要再辜负我的信任。如果你再做出恩将仇报,背后捅刀子的事情,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阿诺绽放着一个大大的笑,“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辜负你的信任,我就算伤害谁,都绝对不会伤害你半分!” “那你愿意相信我对你的心意了吗?”阿诺目光灼然地继续盯着他,半点都不曾想要放过他。 穆旭端轻轻地把自己的手臂从她的手上解脱出来,掩饰着脸上的不自然,“你怎么想是你的自由,不需要我相信。” “我就要你相信,我就要你明白我的心意!”阿诺又开始不依不饶,“我不打算走了,我就要一直在这里缠着你,直到你喜欢上我为止!” 穆旭端看着她不像开玩笑的神色,心里不觉咯噔了一下。 “你……” “不要跟我说什么你已经心有所属了!”阿诺开口打断他,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就算你已经心有所属了,我也绝对不会放弃的!我对我自己有信心,就算当初知道你已经有了夫人,我也从来没有放弃过,更何况,还没有成亲!”阿诺一副大勇无畏的样子。 第五百二十一章 公平竞争 阿诺却完全不顾他神色的异常,自顾自地进行各种保证,“你不是担心我会给你在背后捣鬼吗,那我就乖乖地待在这里,绝不私自出府,我要是出府,也一定是和你一起出去,这样你就可以看着我!不让我做任何手脚!” 阿诺完全不顾穆旭端的反应,已经这般愉快地决定了。 “可……” “你的心上人是谁?在哪里?”阿诺又出言打断他,“我要跟她公平竞争!” 穆旭端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不敢置信,他觉得自己好像又黏上了一个牛皮糖,眼下看来根本甩不掉! 穆旭端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夏宸看到阿诺之后的反应,光想想他就打了个寒颤。 “不可以!”穆旭端断然拒绝,“你不可以待在这里,我是不会喜欢你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莫要把心思白白地浪费在我身上。” 阿诺心头一阵发涩,狠狠地吼了回去,“你刚刚说了,我想要怎样是我的自由!我喜欢你也是我的自由,你不能阻碍我的这种自由!” “我不是物品,不是让你们争抢的。这里也不是你说了算,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是不会让你跟她见面的。”穆旭端语气笃然。 夏宸若是回来看到阿诺,那她们必定是刀光剑影,只怕最头疼的就是他。 “你怕我吃了她不成?”阿诺神色狠狠。 “鉴于你之前的总总行径,我不得不有这样的担心。”穆旭端语气凉凉地说。 “你!”阿诺眼里闪过一丝受伤,她憋着气,转而弯起眉眼,“你是怕你会对我动心,怕你对她的感情不够坚定,所以你才不敢吧!所以你才推三阻四,对不对!” 穆旭端哭笑不得,她哪儿来的这样的自信? “随你怎么想吧,明天,我就送你到别处去,到了那里,我也是会派人看着你,不要妄图有什么轻举妄动。”穆旭端不想再与她多费口舌,他更不想把她留在这里,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一般。 “你有本事一直软禁着我吗?你的人看得了我一时,难不成还看得了我一世?我哥哥会找到我,到时候,我也不会跟你客气,你们王妃的身孕,她的去处,我全都会倒出去!你敢跟我赌吗?” 阿诺完全不做退让,一双眼睛定定地闪着光,赌着气,“或者,你现在就杀了我!这样你的那些秘密,我就都不会泄露出去,还有你的宝贝心上人,也就不会受到半点伤害!” 穆旭端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冷意,“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 阿诺看到他这样的神情变化,心里又是一阵发涩,“好啊!那你就干脆些,杀了我好了!何必废这么多口舌!” 阿诺鼓着腮帮子愤愤地看着他,穆旭端甩开了袖子,径直往外走去,“你的身份,这几天我会派人好生调查,若是你真的是无辜的,我便会帮你把你哥哥找到,放你走,不会平白要了你的性命。若你当真与那些人有勾连,我便决不会有半分手软!” 眼下当务之急,他还需要派人快马加鞭赶往碎骨刹,以确保倪清羽的安全。 阿诺见他往外走,赶忙跟了出来,一把拉住穆旭端的手臂,“我不走!你不要想躲着我!就算你现在把我送走了,就算你把我交到了我哥哥手中,我既然知道了你的身份,我也会找回来的!我不死心,你就算把我送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罢休!” 穆旭端被她缠得有些无可奈何,转而无奈地说:“你究竟要怎样才肯放手?” “你娶我。”阿诺直截了当地说。 “不可能。”穆旭端更直接了当。 “那你就让我见你的心上人,不要藏着掖着,我就不信,我争不过她!”阿诺满脸不服气。 “你争不争得过她,由我说了算,就算你是天仙美貌,她是无盐丑女,我就是喜欢她,那也没有什么争执的必要。”穆旭端看着她静静地说。 阿诺的脸顿时皱在了一起,满脸受伤,“你就这么讨厌我?” 穆旭端看着她委屈的神色,心里禁不住一软,“我不是讨厌你……” “那为什么一定要赶我走!” “我不想惹下不必要的麻烦。”穆旭端语气淡淡。 “哼,你若是敢把我赶走,你们王妃的消息,就别想瞒住!这块玉佩,我也要摔了!”阿诺手中握着一块玉佩,愤愤地看着他。 穆旭端心里一阵紧张,冷眼看她,“阿诺,你不要再胡闹,感情的事情如何强求得来?” “可是你连一个机会都不给我!”阿诺满脸哀色。 “根本就没有可能的事情,为什么要浪费这样的时间,做这样无谓的尝试?” “你当真一点都不喜欢我,那你当初为什么要三番四次地救我?你嘴上明明说讨厌我,可是我生病的时候你为什么要一直守在我身旁?为什么愿意当掉你的祖传玉佩来给我还药钱?你说,这是为什么?”阿诺拽着玉佩越说越气,胸脯禁不住一阵阵上下起伏着。 “如果我做的这一切让你误会了,那我很抱歉。”穆旭端语气中带着歉意。 “我不要你道歉!我只想留下来!”阿诺气愤地扯着嗓子大喊。 “我说了,不行!既然我已经让你误会了一次,便不会再给任何机会让你误会第二次。”穆旭端格外坚持。 阿诺的脸上顿时又布满阴郁,“既然这样,那你的玉佩,就摔了好了!” 阿诺喊完,便扬起手中的玉佩,狠狠地向地上摔去。 穆旭端顿时一惊,一个健步便向前,企图把玉佩挽救回来,但是,“哐当”一声,那枚玉佩已经在地上碎裂开去。 穆旭端的脸色变得阵阵阴沉,高声怒吼着:“你!太过分了!” 阿诺被他吼住了,脸上的神情也骤然一变,“讨厌鬼!你看看那是什么玉佩!你的宝贝玉佩在这里!” 阿诺怒气汹涌地在手中亮着另一块玉佩,穆旭端一怔,她手中的,才是自己的玉佩,而她方才摔的,是她自己的玉佩。 阿诺委屈得眼泪都要流了下来,他就因为一块玉佩,不分青红皂白地对她大吼大叫!真是最大的讨厌鬼! 第五百二十二章 服毒自尽 穆旭端看到阿诺手中的玉佩,又看了一眼地上的玉佩,神色并没有缓和,“你觉得这样很好玩是吗?把玉佩还给我!” 阿诺听到他这样完全没有半分怜惜的语气,心里又是一阵阵刺痛。 阿诺忍着眼泪,“你这么讨厌我,一心就只想赶我走,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穆旭端习惯了她这样一惊一乍的闹腾,心里完全没有怜惜,反而升起了愈多的烦躁,脸上没有半分怜惜之意,又冷冷地重复了一遍,“把我的玉佩还给我!” 阿诺心里愈加委屈不已,“你就这么不在意我的死活!” “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你自己都不在意,我又何必在意?”穆旭端看着她冷冷反问。 阿诺最是会无理取闹,他知道,自己若是稍稍有半点退让,她必定会得寸进尺,而且,他不想与阿诺有过多的交集,更不想给她任何错误的暗示,这样,只会害了她,也害了自己。 穆旭端便是这般冷着脸看着她,完全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 阿诺狠狠地骂了一句,“混蛋!” 她一下子从怀中掏出了一瓶什么东西,不由分说便往嘴里灌,泪水已经哗啦啦地流了,仰头灌药的时候,就着泪水一道灌了进去。 “反正我都是多余的,都是没人疼没人爱的,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阿诺叫嚷着,手中的瓶子已经咕噜滑落,另一只手里握着的玉佩却是紧紧地拽着,半点都没有松开。 穆旭端猜不准她又施了什么把戏,见她还稳稳当当地站着,料想这又是她的障眼法,便冷道:“好了,你不要再演戏了,你就算是闹翻天,我也不会纵容你半分!” 穆旭端的话音刚落,阿诺的嘴角便流出了血来,她的眼神中含着哀怨神色,盯着穆旭端。 穆旭端看到她嘴角的血,惊了一下,“你……” 阿诺勉强让自己撑着站着,“演戏?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堪?呵,没错,我就是这么不堪,不堪到,要用这种方式,让你记住我!让你因为我,后悔一辈子!” 阿诺的话刚说完,她便没有站稳,咕咚晕倒在了地上。 穆旭端顿时大惊,赶忙扶住她,他伸手探了一下她的脉搏,面色顿时一片惨白,她,当真服用了剧毒! “你!你真是疯了!”穆旭端大骂。 阿诺嘴角勾着一抹犀利又嘲讽的笑,“没错,我的确是疯了,疯了一般喜欢你,疯了一般要留在你身边,就算用这种方式,等我死了之后,我,我夜夜入你的梦,化成厉鬼缠着你……” 穆旭端心里一阵阵触动,阿诺的方式,竟然这般惨烈,这般执拗。 他不是铁石心肠的人,眼下,对这个方式极端的女子,他也生不起半点责备来了。 “我不想被厉鬼缠着,所以,我不会让你死!”穆旭端语气笃然。 阿诺又吐了一口血,气息也慢慢变得不稳了起来。 “解药呢?你把解药放在了哪里?”穆旭端想伸手去她身上探找,但是又迟疑住了。 阿诺嘴角勾着笑,又带着一股引人摄魂的魅惑,“在我的亵衣里,贴身放着,你,敢不敢拿?” 穆旭端的脸上现出一阵不自然,随即道:“我去找人。” 阿诺脸上的笑意隐退,死死地拉着穆旭端不让他走,“我的解药,只能让你拿!要么,我宁愿就此等死!” “你!”穆旭端一阵语塞,“你怎么这般拿生命开玩笑?” “你就这样怕我?像洪水猛兽一般怕我?”阿诺厉声发问,几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说完的时候,禁不住大口地喘着气,面色变得愈加苍白。 穆旭端有些发怔地看着她,他心里禁不住一阵阵触动,自己究竟有什么值得她这样以死相逼,连性命都不要了? 阿诺睁着眼睛,死死地瞪着他,两人僵持了片刻,阿诺又狠狠地吐了一口血,这一口,是浓稠的,发黑的血,她的眼睛也有些恍惚,几乎要睁不开,抓着他的手也慢慢失去了力气,但是,她却是倔强的抓着,眼睛也倔强地睁着,好似一定要见证什么。 穆旭端低骂一句,“你真是疯了!” 随即,他顾不得许多,伸手探进了她的亵衣,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一阵阵滚烫着,蓦地探进去,触手之处,便是柔滑的两团圆润,叫他脑门猛地涌起一股翻腾,自己的手也僵在了那里,不知如何动作。 解药,解药呢? 穆旭端回过神来,便瞧见阿诺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那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的失态。 “还说不会动心,骗子。”阿诺唇间轻飘飘地抛出这么一句话,然后,抓着他的手便放开了,眼睛,也慢慢闭上。 穆旭端猛然抽手,脸上尽是窘红,随即蹭地升起一股恼怒。 真正的骗子,是她!她无时无刻不在算计,她说的话,十句只怕有九句是假的! 现在,她都已经快死了,竟然还有心情这样骗他!让他上当,为的,就是要看到他的失态,证实到她想要证实的东西。 她,才是真正的骗子! 穆旭端慌忙起身,理着自己纷乱的思绪。 他双拳紧握,狠狠地瞪着躺在地上性命垂危的女人,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这个女人,真是厉害啊!为了达到目的,竟然能对自己这般发狠!不惜服毒!哪怕会搭上自己的小命! 她的这股执拗,这股义无反顾,这股不管不顾的勇往直前,一下下冲击着穆旭端的心,又让他心里生出不安和烦躁。 “来人!”穆旭端脸色发冷地沉声喝道。 他发誓,再也不会碰她一个指头! 一直在院外候着的云溪闻声跑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情景顿时惊讶得瞠目结舌。 “给她搜身,把她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搜出来,然后,去把于大夫叫来!再叫几个丫鬟,把她搬到锁心院!” 穆旭端语气冰冷地发出命令,云溪被吼得一愣一愣的,随即赶忙照办,不敢耽误。 穆旭端拿着从她身上搜出来的瓶瓶罐罐,嘴角禁不住冷笑,她果真是劣性深入骨髓,随身便带着各种害人的毒药。 第五百二十三章 遣送出府 阿诺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她只觉得头脑阵阵发胀,体内也像翻江倒海一般,闹腾得十分难受,全身更是感到一阵阵发疼,浑身使不上力气来。 她想要睁开眼睛,但是却徒劳,她太累了,累得连眼皮都睁不开。 她只听到周围有人絮絮地说着话,说什么,她却听不清楚,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烦躁。 她脑中闪过各种记忆片段。 穆旭端,那么大坏蛋,对她半点怜惜也没有,总是对她恶语相向,大吼大叫。 阿诺想到这里,心里便愈加烦闷了起来,胸腔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闷哼出声,额头也一阵阵发着冷汗。 毒药,她吃了毒药。 是什么毒药?她也不知道,反正她随手摸了一瓶打开了就灌了进去。 怎么这么难受?自己的毒药,果真是厉害!眼下她当真是自食其果,方才怎么就这么冲动呢?害得自己白白受苦! 穆旭端呢?他会不会像以前一样,一直守在她的身旁? “旭端……”阿诺艰难地张嘴,吐出这两个字,手也动了一下,想要让那只手握着自己的手,但是没有人回应她,她想要再挣扎,却是徒劳,最后,又沉沉地睡了下去。 云溪一直在一旁照顾着,看着面色苍白的阿诺,她禁不住一阵阵叹息。 虽然那两天阿诺的脾气有些差,但是,终归也没有真的为难她,眼下看到她这几天受了这么多苦,自己心里也禁不住一阵阵揪着。 阿诺身上一阵阵高热,反反复复,云溪用冷毛巾为她细心地擦拭了,给她降温,正打算把水端出去倒,再打一盆干净的,刚走出去,迎面便遇上了穆旭端。 云溪怔住了,赶忙恭敬地躬身,“穆公子。” “她怎么样了?”穆旭端的声音平淡,没有什么起伏波澜。 “高热还没退,一直都用冷水覆着,奴婢正要再去换一盆冷水。” “嗯,去吧。”穆旭端淡声道,云溪便端着水退了下去。 穆旭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进去,床上的人面色依然苍白,睡得不甚安稳,额头上冒着冷汗。 穆旭端心里阵阵冷哼,这样的苦都是她自找的!那日若不是解药服用得及时,只怕她的小命也就此葬送了。 她的情况稍稍稳定了之后,穆旭端便没有任何迟疑,果断派人把她从王府中送了出去,眼下的这一处居所,便是千禧阁此前废弃了的据点,他派了人好生看着,云溪此前便是照顾着她,索性便一起派了过来。 她是祸水,穆旭端不会让她留在身边。 况且,夏宸后日便要回府了,他的态度并没有改变,说过不会让她们见面,便不会让她们见面。 这种不必要的麻烦,能够避免就只能尽量避免。 只是,他的玉佩,如今竟然还一直死死地握在阿诺的手中,任凭他们怎么掰都掰不开。 穆旭端最终只能放弃,待到她醒来的时候再做计较。 穆旭端看了一会儿,便欲转身离去,突然,一个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他怔了一下,不觉又回身看了她一眼。 阿诺的唇间,轻轻地喊着他的名字。 穆旭端拳头握了握,然后面无表情地转身走了,床上的人儿得不到回应,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穆旭端走到外面的时候,天空中飘着絮絮雪花,呵一口气,便在空中凝出一团团白雾。 穆旭端开始明白了那天在灵隐寺抽的签,他和夏宸都是下下签,只怕,是因为阿诺,眼下她已经把自己的生活搅弄得乱七八糟。 他这两天一直都有派人寻找阿诺的哥哥,但是却半点没有收获。 倪清羽那边,他也派了人赶去,只希望不要出任何岔子。 阿诺的身份,他也在查,但是,亦是至今无果。 阿诺的身份难道真的没有什么内幕?难道她真的是寻常百姓吗?穆旭端不能确定,他也不敢有任何马虎放松。 穆旭端长长叹了口气,希望一切都会得到圆满的解决。 阿诺这个牛皮糖,希望他能顺利地甩开。 夜晚,云溪很是担忧地看着依然昏睡不行的阿诺,她原本红润透亮的脸颊,眼下已经变成了惨白不已,一个大美女,活脱脱地就躺成了病白菜。 云溪探了探她的头,好歹是没有再发高热了。 阿诺感觉有人在她的额头上探了探,迷迷糊糊间,阿诺强迫自己睁开了眼睛。云溪带着丝丝欣喜的脸映入眼帘。 “姑娘,你终于醒了!”云溪的声音中带着丝丝雀跃,倒真的像是阿诺是她伺候多时的主子一般。 阿诺艰难开口,“我,我睡了多久了?” “姑娘睡了两天两夜了。”云溪比了两个手指。 不仅捡回了一条命,还只两天两夜就醒了,看来,还是自己的意志力够顽强。 阿诺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场景,俱是一片陌生,她心里咯噔了一下,“这,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云溪脸色微变,阿诺猜到了什么,心里涌起一股愤怒,“他,他还是把我送了出来!” 她一激动,禁不住又一阵难受,脸皱在了一起。 云溪抚着她的背,“姑娘不要生气,穆公子把你送出来,也是有他的考虑,他这几天也有来看你的。” 阿诺的怒意稍减,“真,真的吗?他来了几次?” “两天都来了,今天晌午的那阵还来瞧了,那会儿姑娘还发着高热,公子还嘱咐了要好生照看着。”云溪据实作答。 阿诺心里好歹有些发甜,低低地喃了一句,“算他有点良心!” 云溪细声问道:“姑娘昏睡了这么久,可饿了?奴婢去给您熬点粥吧。” 阿诺摸了摸肚子,才发觉肚子当真是饿了,她见这丫头倒是对她上心,便和顺地点了点头,云溪没有耽误,赶脚便去了。 阿诺呆坐在床上,身上还是松松软软的,使不上力气。 她这才发现,自己手中竟然还拽着穆旭端的那枚玉佩,她发愣地抚着,心头又涌起一股愤愤然。 她都已经用了这般激烈的方式,穆旭端还是狠心把她送走了!他当真是个心狠的人!他的心上人,就真的有这么好吗? 一股熊熊怒火在心头燃起。 第五百二十四章 打探情敌 云溪手脚很快,不一会儿便煮好了一碗浓稠鲜美的枣熬粳米粥端了上来,阿诺巴拉巴拉一会儿便吃了个精光,云溪瞧见了,心头顿时涌起无限的成就感。 阿诺看着这个笑得有点傻兮兮的丫头,撇了撇嘴角。 “唉,丫头,你叫什么?”阿诺开口,她还不知道云溪的名字。 “奴婢云溪,云朵的云,溪水的溪。”云溪脆亮的回答。 “你在王府,待了多长时间了?”阿诺闲闲地问,睡了太久,眼下她倒是有了精神。 “有四五年了吧,奴婢记不太清了。”云溪掰着手指头数着,最后还是没有数清楚。 阿诺的眼珠子转了一下,“那你比你们穆公子在王府的资历还深咯?” 云溪点了点头,“但是奴婢只是一个粗鄙丫头,以前都是最下等的丫头,大半年前王妃重新整顿宅务,奴婢才升了三等丫头。” “云溪,我问你啊,你们公子,他的心上人是谁?”阿诺盯着云溪发问。 云溪愣了一下,呆呆愣愣的,脑中酝酿着该如何作答。 阿诺见到她这样的神情,秀脸现出一阵恼怒,“又是你们公子交代了不能说吗?有那么稀罕吗?我不就问问,有什么了不起的!” 云溪见她有些生气了,便有些怯怯地问:“姑娘为什么问这个?你,跟穆公子,是什么关系啊?” 小丫头终究是低不住心里的好奇,从阿诺走进王府的那一刻,整个王府的人都心里好奇得像被什么挠着一般,后来穆旭端又多次交代不能对阿诺透露任何信息,这就更显示出她的不一样,但是众人终归是不敢问。 阿诺眯着眼睛,“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回答你的问题。” “可是……” “我就随便问问,你回答了又不会少一斤肉!”阿诺粗暴地打断她,“你若是怕你们穆公子责备,我就对他守口如瓶便是,绝对不会让他知道你对我说过这些。” 云溪想了想,又看了看阿诺脸上无害的笑,好像这个问题也并没有触及什么大的原则,她便开口道:“穆公子与夏姑娘情投意合,两人可好了。” “夏姑娘?哪个夏姑娘?也是在府上的吗?”阿诺连连发问。 云溪点头,“夏宸姑娘的哥哥夏津以前是王府的护卫统领,是王爷的得力的左膀右臂,夏姑娘便是夏统领介绍着进了王府,做王妃的贴身女护卫,穆公子也是王妃的护卫,只不过两人一人主内,一人主外,一来二往的,就生了感情。” 阿诺听着,嘴角慢慢噘了起来,一脸不爽神色。 云溪的话匣子打开了,便依然絮絮叨叨地说:“夏姑娘也是个可怜的,父母都亡故了,只有夏统领一个哥哥,谁料,那场战事,夏统领也去了,夏统领便把夏姑娘托付给了穆公子,穆公子对夏姑娘也是护着呢,成亲只怕是迟早的事。” 阿诺重重地拍了下桌子,云溪顿时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惹她生气了。 “姑娘,你怎么了?”云溪一脸疑乎,又带着一丝怯意地问她。 阿诺哼了一声,“那个夏宸,不过是仗着自己哥哥临终托付,穆旭端一定是被迫答应照顾她的!以为这样就可以搏可怜,真是可恶!” “可是奴婢听说,原本穆公子和夏姑娘就私定了终身,只是夏统领一直都不同意,最后临终的时候才不得不同意……” “砰!”阿诺又重重拍了一声,“你一个小丫头知道什么?不过是听别人乱嚼舌根,以讹传讹罢了!” 阿诺心里鼓了一肚子气,狠狠地骂着,颇有凶神恶煞之气。 云溪被她的反应吓了一下,只得乖乖地闭上了嘴。 阿诺瞪了云溪一眼,“你见过那个夏宸吧。” 云溪点头。 阿诺定定地看着她,“那你说,是我美,还是那个夏宸美?” 云溪又愣了一下,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但是随即,她便很认真地说:“姑娘更美。” 阿诺听了,嘴角勾了勾,脸上绽放出一抹笑意,“真的吗?” 云溪点了点头,“姑娘是奴婢见过的,除了王妃以外最美的女子。” 阿诺苍白的脸上飘上了一抹绯红,伸手在云溪的脸颊上捏了一把,“小丫头嘴巴真甜。” 云溪抚着自己被捏疼的脸,有些滞滞地说:“奴婢实话实说。” 阿诺心里更是乐开了花,忍不住在床上滚了一下,但是她动作太大,又弄得自己一阵头晕目眩了起来。 但是她根本不在意,噗嗤便笑了出来,整张脸笑出了一朵花。 随即,又想到穆旭端对她的闪躲,但是又掩饰不住的紧张,阿诺的眼中爆发着一股洋洋的得意,暗道:穆旭端,看你还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又想到穆旭端对她这般粗鲁,笑脸又凝固住了,心里狠狠地骂了一通,待她把他吃得死死的,看她怎么好好收拾他! 她窝在床上,脸上神情变化得十分精彩,云溪看着她格外诡异面部表情,心里禁不住一阵发憷,忍不住发问,“姑娘你怎么了?莫不是,毒还没有肃清,脑子糊涂了?还是,脸抽筋了?” 阿诺瞪了她一眼,你的脸才抽筋。 但是她的心情好,便只白了云溪一眼,没有出言训斥,阿诺又问道:“那那个夏宸在哪里?为何我在府中的时候都没有见到?” “她不在府上,奴婢听说她这几日去了灵隐寺祈福,要在那里待上七日,算算日子,过两天应该也要回府了。” “灵隐寺?”阿诺喃喃地反问了一句,眼神中闪着一阵阵别有用意的光,各种小算盘在心里啪啪地打了起来,然后脸上又是各种精彩纷呈的神情变化。 云溪在一旁瞧着,心里又禁不住一阵乱猜,这次中毒,只怕是真的把她的脑子毒傻了,一醒来脸上的表情就奇奇怪怪的。 “姑娘,我该说的都说了,那你和穆公子又是什么关系啊?” 云溪禁不住心里的好奇,摆着一副好奇的神色看着她。 阿诺脸上笑意愈浓,还带着一股子狡诈和势在必得,“我喜欢他,我这次来,就是要把他抢走的!” 阿诺说得很直白,没有半点拐弯抹角,云溪听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上话来。 第五百二十五章 逃出生天 阿诺未等云溪有什么反应,她便一下子掀开被子走下了床,身上还是有些发软,但是方才的振奋消息让她一下子充满了活力,根本待不住。 “我要离开这里!”阿诺开口。 云溪反应过来,摇头就像摇拨浪鼓一般,“姑娘,你不能离开这里,穆公子说了,没有他的允许,你不能离开这这里。” 阿诺哼了一声,“我偏要走呢?” 云溪拦在她跟前,“你走不了的,外面也有守卫的侍卫,你踏出去一步就会被拦下来。” 云溪一副十足地为她担心的模样,好言劝着。 阿诺挑眉看她,露出一抹别有意味的笑,“我不能出去,可是,你出去是没问题的呀,云溪,你一定会帮我的忙的,对不对?” 云溪愣了一下,完全没有反应过来,阿诺便在她眼前撒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她头脑一晕,咕噜地便倒在了地上。 阿诺嗤笑一声,满脸都是狡黠得意的笑。 翌日清晨,又是落雪纷纷的一天。轩王府中,小厮们早早地打开了府门,洒扫的丫鬟小厮拿着扫帚费力地扫着头天落下的积雪,一天,便这般开始。 穆旭端刚起身,一个小厮便急急忙忙地送了一封信进来,穆旭端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咯噔了一下,依照这段时间的经验,收到这样的信,定然没有什么好事情。 果真,他一打开信封,看了一遍脸色就变得很难看。 “穆旭端,你个大坏蛋,想要把我关起来,想得美!我阿诺岂是你随便就能关得住的!我逃出来了,你等着瞧吧,看我怎么搅得你天翻地覆不得安宁!” 阿诺,竟然悄悄地溜了出去,这封信,便是她示威的信! 穆旭端感觉脑袋一阵发疼,阿诺究竟要搞什么名堂,她究竟要怎样才肯罢休! 她知道倪清羽怀着身孕一事,也知道倪清羽躲藏的大致方向,她若是把这件事抖出去,那他们便定然会有生命危险! 穆旭端气得几乎跳脚,一时烦躁不已。 他的性子沉稳,很少会有这样跳脚的表现,现在却是生生地被阿诺这个不按常理出牌,随时会给他“惊喜”的人搅弄得烦躁不已! 阿诺是什么人,他已经见识过很多次,在她面前,根本没有半点道理可讲,自己已经惹恼了她,保不准她真的会按照自己意愿给他找麻烦! 当务之急,便是要把她找到! 他的烦躁一直持续了一个早上,直到云溪等人灰头土脸地回来,到他跟前认错,穆旭端的烦躁达到了顶端。 云溪的头埋得很低,根本就不敢抬眼看穆旭端,只怯怯地说:“奴婢,奴婢该死!” 穆旭端看到云溪这般形态,也没法儿苛责,阿诺那般狡诈,就算是他,也从来没有占到过半点便宜,更不用说云溪这个小丫头。 但是那些守卫的人,他却是不得不责问,“她一个毒伤未愈的弱女子,你们这么多人,竟然看不住她!” 那些人也颇为尴尬,“昨晚上她穿上了云溪的衣裳,我们也只当她还没有醒过来,自然是没有留意……” 原来是这样!她的手段,果真是多得很啊! 云溪看着穆旭端恼怒的神情,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开了口,“穆公子,阿诺姑娘,昨天问起了,夏姑娘……奴婢,奴婢不知道她的意图,就,都说了。” 云溪面颊发红,咬了咬唇,“阿诺姑娘为了你,会不会,去灵隐寺,找夏姑娘麻烦了?” 穆旭端惊了一下,随即狠狠地剜了云溪一眼。 她连吃毒药这样偏激的事情都完全做得出来,伤夏宸这样的事,更是做得出来!再想想,她当初只因为嫉妒倪清羽的美貌便下那样的毒,眼下她对自己这般痴迷,那对夏宸便定然万分恼怒,那夏宸…… 穆旭端几乎不敢想!今天她传来的信,她已经扬言,要让他不得安宁啊! “备马!”穆旭端大喝了一声,“回来再收拾你们!” 云溪吓得缩了缩肩,背脊一阵阵发凉,脸上更是一片死灰。 穆旭端一路狂奔至灵隐寺,像一阵风一般,冒冒失失地闯进了夏宸祈福的厢房中,七歪八倒跪在地上的夏宸一个激灵就彻底清醒过来,赶忙跪得端端正正,掩饰自己方才的懈怠之态。 穆旭端看到这个暗中偷懒的小小身影,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还好她没事,还好,她还好好地在这里。 夏宸一回过头,看到了一脸激动神色的穆旭端,心里也一下子怔住了,半晌呆呆地看着他。 “你,你怎么来了?不是明天才……” 夏宸的话还没有说完,穆旭端便一下子扑了上去,紧紧地抱着她,紧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对于他突然的到来,突然的热情,夏宸都感到阵阵疑乎,但是心里亦是甜丝丝的,紧紧地回身抱着他。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良久,夏宸才轻轻地发问。 穆旭端心头闪过万千思绪,阿诺那张狡黠的脸不经意地闪过脑中,叫他阵阵抓狂。 他这是怎么了?为何会这般奇怪? 穆旭端感觉心里好累,又盈着一股满满的不安,他轻轻叹气,“回家吧,我,慢慢跟你说。” 夏宸把他推开,认真地看着他的神色,越看越疑乎,穆旭端心里愈加烦躁,一埋头便擒住她的唇,狠狠地掠夺,夏宸被他吻得晕头转向,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这是在佛堂面前啊! 夏宸赶忙推开他,面色发红,又带着担忧,“你到底怎么了?” 穆旭端揉着她的脸,声音带着一丝哑意,“我想你了。” 夏宸听了这话,脸颊上顿时飞上一片红,偏偏穆旭端的神色又格外浓烈,眼中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欲望。 夏宸垂下了头,不去看他,自己的耳根子,已经变得一阵绯红。 穆旭端嘴角勾起了一抹笑,一天的烦躁,一天的担忧,在此刻都尽数化为乌有,都尽数不存在了。 只要她没事,只要她与他一起面对,再大的难题,他也能跨过去! 不就是一个难缠的女人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第五百二十六章 两女对峙 良纱和张惰都搞不懂穆旭端为什么突然这么腻歪,明明只有最后一天了,硬生生地把夏宸接回去,害得夏宸前面六天的努力都空亏一溃,他们两口子的辛苦守候也付诸东流。 两口子忍不住报个不平,最后反倒遭了夏宸的白眼,夏宸俨然化身为摇着尾巴向主子讨好的哈巴狗,心甘情愿地乖乖听穆旭端的话。 良纱和张惰两人对望,爱情中的人果真是盲目的。 他们两人的任务完成,便索性自己骑着马在灵隐寺附近好生游玩,穆旭端和夏宸两人腻歪,他们两个新婚夫妻,也要好好搞个情调出来。 良纱和张惰自己寻乐子去了,穆旭端和夏宸是骑马回去的,他把夏宸紧紧地环在怀里,只有这样,自己心头才有那么点安全感,踏实感。 夏宸觉得穆旭端怪怪的,从他突然跑来把自己接回去,她便觉得奇怪。 再有便是一路上的表现,眉头没有松开过,一路上都腻着自己,也不开口。 夏宸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好几次开口,他只是淡淡地说:“回去再跟你细细地说。” 末了,还补充了一句,“你要好好地听我说,不准乱想乱猜。” 他这一句话更是把夏宸心里不好的预感调动了起来,但是她也只能硬生生地忍着自己的胡思乱想。 穆旭端的头靠在夏宸的肩上,夏宸回头,便碰上他的鼻梁,两人的气息交汇,莫名地就叫人心头砰砰乱跳。 两人都觉得,这根本就是一段美好得叫人忍不住破坏的时光,叫他们只想这么一直走着,不去管那些朝堂之争,不去管那些陈年旧案,不去管那些血海深仇,就这样,一直慢慢地走着,慢慢地享受这股时光。 所以穆旭端把马勒得很慢,很慢。 他们两人缓缓而行,却完全没有注意到隐处,有一双晶亮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他们,盈满了怒意。 两人行得再慢,也总是会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两人还是到了王府门前。 穆旭端轻轻叹气,翻身下马,身后把夏宸也接了下来,牵着她的手,慢慢地往院子里走着。 夏宸任由他牵着,再次忍不住歪头看他,想要在他的脸上瞧出端倪来。 夏宸眯了眯眼睛,半开玩笑的说:“你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这么奇奇怪怪的?” 穆旭端面露苦笑,若算上他被强吻,又摸了阿诺这样的事,那……他真的是百口莫辩。 夏宸看到穆旭端变了的脸色,心里也跟着沉了一下,声音的分贝也抬高了几分,“真的被我猜中了?” 穆旭端摇头,低斥一声,“胡思乱想什么?回我房,我一会儿就细细跟你解释。” 他可不想在这院子中与夏宸细细道来,到时候依照夏宸的性子,定然是要大吵大闹,平白的让两人脸上不好看。 而在房中,咳咳咳,很多事就好办多了。 夏宸压着心头的火气和疑惑,被穆旭端半拖着走到了自己的院子。 穆旭端推开自己的房门,看到房里的场景,却是呆愣住了,夏宸也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满蒙上冷意。 穆旭端的房中,那个定定地站在床边望着他们的人,不是阿诺又是谁! 阿诺的眼眶发红,脸上满是凄苦愁绪,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穆旭端,直能把人的心看得一阵阵发颤,却让穆旭端心头一阵阵发憷! 穆旭端抓着夏宸的手禁不住加重了力道,满眼紧张地看着夏宸。 事情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啊!他要好好解释的,就是阿诺的整件事。 夏宸的脸上却慢慢凝上了冷霜,死死地瞪着穆旭端,手上也使了力道,企图把他的手甩开,但穆旭端却很用力,让她半点挣不开。 “小宸,你别激动,先听我解释!”穆旭端的眼神中带着祈求。 阿诺的目光一直落在夏宸身上,嘴角慢慢勾着一抹嘲弄的笑意,不就是一个胭脂俗粉吗?哪里比得上她的美貌了,值得穆旭端这般为她! 穆旭端声音阴冷,大喝道:“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阿诺嘴角勾了勾,眼神中带着魅惑和娇媚,声音更是带着一股撒娇的味道,当真是叫人软了三根骨头:“我以为,你想见我,你不是派了很多人去寻我吗?我知道了,所以就自己上门找你来了。” 穆旭端一时语塞,他的确是要找到她,可是不希望她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他和夏宸面前。 夏宸见他竟不说话反驳,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胸腔中翻滚着阵阵怒意,“穆旭端!这就是你要跟我解释的事情吗?这就是你一路上反常的解释吗?原来家里养着这么一个狐狸精!” “不……” “你说谁是狐狸精!你才是狐狸精!还是个其丑无比的狐狸精!仗着自己哥哥临终托付,就把旭端绑住,妄图缠着他一辈子!” 穆旭端刚开口欲解释,阿诺便冷冷地打断他,目光中的寒意毫不掩饰,语气中的生硬也展露无遗,每一字每一句,更是透着森森的寒意。 “阿诺!”穆旭端大喝了一声,她当真要把他的生活搅弄得翻天覆地才肯罢休吗? 夏宸的胸腔翻滚不已,因为阿诺的话,更因为穆旭端的这一局“阿诺”。 夏宸眸子里盈满寒意,还有阵阵受伤,“阿诺?已经叫得这么熟稔了,都已经能直接请到房里来了!好一个仗着哥哥临终托付,好一个纠缠一生……” 穆旭端看阿诺的眼神中充满了寒意,他怒骂道:“你在这里胡言乱语什么!” 阿诺挑了挑眉,“这些不是你跟我说的吗?” 她脸上现出娇柔之色,“那天晚上,你喃喃地在我耳边说的,你忘了?不过也是,那天你定然是累了,说了什么自然不记得了。但是我却替你急着呢。” 夏宸的眼神顿时一阵受伤,整颗心就像是被人生生捅了一刀,又痛,又寒。 她这话的意思,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穆旭端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阿诺,“你究竟在胡言乱语什么!你这疯女人,究竟要怎样才肯罢休!” 阿诺嘴巴一扁,“我只想把你抢回来,从这丑女人手中抢回来!” 第五百二十七章 误解加深 夏宸的脸上神色一阵阵变幻,整个人被满满的寒意盈满,手脚也慢慢变得发寒。 她有些木木地挣着,企图把自己的手从穆旭端的手中解脱出来,穆旭端却是紧紧地抓着她不放,“小宸,你说了不会冲动的!” “放开我!”夏宸却是完全听不进去,尖利地喊着,硬生生地把穆旭端的手甩开,“你今天一系列的行为这么反常,难道不就是跟这个女人相关吗?” “我要说的事情是跟她相关,但是,事情却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穆旭端很是颓然,这件事原本就很是复杂,他原本是打算与夏宸细细地说,心平气和地说,但是现在却被阿诺这么一番搅弄,让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一开始他便没有对夏宸提起过阿诺,而且为了避免她误会,还可以隐瞒了,眼下阿诺这么一闹,就演变成了他一开始就蓄意隐瞒,夏宸本就不是理智之人,眼下被阿诺这么一挑拨,心里定然已经有了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偏偏自己现在当着阿诺的面根本就解释不清楚! 阿诺却是咄咄逼人,“事情就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和旭端早就有了肌肤之亲,他这几天都明目张胆地把我带进了府里,你去问问院子里上下的丫鬟家丁,他们可都看见了的。” “你!”穆旭端气得浑身发颤,“你若是再敢胡言乱语,我马上就杀了你!” 夏宸的脸色阵阵发白,目光涣散地看着穆旭端,“让她说!” “她说的都是谎话!她满嘴根本就没有一句是真话!”穆旭端无力地吼着,脸上满是愤愤和无奈。 阿诺冷哼一声,“穆旭端,我那一句说的是假话?试问,是不是你把我领进王府中的?是不是你把我好吃好喝地供着?是不是你安排丫鬟好生伺候我?” 阿诺连连反问,夏宸听了,脸色更是阵阵泛白。 “那是因为……” “甭管因为什么,反正你就是这么做了。”阿诺打断他。 穆旭端心里异常恼怒,阿诺根本就是在断章取义!她根本就是故意截取事实片段,刻意扰乱视听! 夏宸紧紧咬着唇,身子气得阵阵发颤,穆旭端想要伸手扶她,却被她一下子闪开,躲了过去。 阿诺嘴角勾着得意的冷笑,悠悠然继续道:“还有肌肤之亲,你敢说没有和我有肌肤之亲吗?你敢说你没有抱过我?吻过我?没有摸过我?嘴上的疤不就是我咬的吗?” 穆旭端的脸顿时涨得一阵通红,夏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他的表情已经证实了,眼前这个美艳女子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真的! 夏宸脑袋轰地一下炸开了,眼眶一阵阵发热,她极力忍着自己的泪水,不让自己这般不争气,不让自己的眼泪就这样流下来,可是,她脚下却是一阵阵虚浮,险些没有站稳。 穆旭端伸手扶住她,急急地解释:“不是这样的,这一切都是误会!” “别碰我!”夏宸厉声地吼着,更是伸手一把把他推开,没有半点留情,“你的脏手,不要碰我!” 阿诺的眼神中流露出一股报复得逞的笑意,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方才的所言有半分愧疚。 穆旭端双拳紧紧地握着,眼神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死死地瞪着阿诺。 “你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为什么要这般挑弄是非!”穆旭端高声大喝,声音中盈着满满的怒意。 阿诺哼了一声,“我说的都是实话!亲都亲了,摸都摸了,还想抵赖不成?” 穆旭端脸上又是一滞,很是不自然。 “那是因为你不知廉耻,主动……” “你伸手摸进我的亵衣的时候,我可没逼你。”阿诺淡淡地说,穆旭端顿时有口难辩,面色阵阵发红。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自己在这个女人面前,从来都是只有吃亏的份儿! 他就知道,自己不应该屡屡对她心慈手软!他真是活该啊! 而夏宸,被这一字一句狠狠地撞击着,整个人都呆住了,连说话都忘了,连责骂都忘了。 原来,前一秒还对自己温情款款的男人,背地里,却是对别的女人这般!行这般龌龊之事! 都已经亲上了,摸上了,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也是,怪就怪自己,这么久了都未曾让他得逞,所以,他便按捺不住了,就寻了别的女人。 以前的那些誓言,一切都显得太幼稚,太好笑。 也许,真相真的,就只如这个女人所言,他对自己这般,不过是碍着哥哥临终的嘱托罢了! 眼前的女子这般美艳,是个男人都知道该怎么选吧。 夏宸心头一阵阵滴血,又忍不住一阵讥讽,真是可笑啊! 她失魂落魄地往外走,她不想在这里待着,不想面对这一对狗男女,她,只想逃离这里,远远的,逃离这里! 穆旭端一把搂住她,心里一阵阵惊慌,“小宸,不要走,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夏宸极力忍着自己眼角的泪,伸手企图把他从她身上扯开,以前的自己,是这般依恋这个怀抱,现在,她只觉得恶心。 阿诺握着拳头冷冷地看着他们,她,本就不是良善之人,她决定要得到的,便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得到,哪怕,用最惨烈的方式!就算穆旭端会因此怨恨于她,她也绝对不会手软! 阿诺冷声道:“夏宸,你若是识相就乖乖地滚出去……” “你给我住口!”穆旭端对她冷声大喝,“应该滚的人是你!我真后悔,当初就不应该一时心软救你,省得现在有这般多麻烦事!” “穆旭端,你就不要自欺欺人了!你救我,当真只是因为一时心软吗?你根本就对我动了心!所以,就算我屡屡发难于你,你还是对我不离不弃,甚至愿意把你的祖传玉佩当掉了为我治病!” 阿诺就是要捡最直接,最尖锐的话说,她定要把夏宸刺得遍体鳞伤不可。 夏宸的背脊停住了,原本就苍白无血色的脸,眼下更是一片惨然,半晌,她都说不上话来,只是紧紧地咬着唇。 第五百二十八章 激烈争吵 穆旭端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他还紧抱着夏宸,但是,心里却觉得,自己根本已经抱不住她,一股强烈的不安充盈着他,叫他心里一阵阵发寒。 夏宸不想听,不想再听到叫她难以承受的事情,她只想把自己的耳朵捂上,紧紧地捂上,但是,整个人却完全呆愣着,完全不会动弹。 阿诺大踏步走到夏宸的跟前,得意洋洋地把那枚玉佩亮在夏宸的面前,“你看清楚了,这是他的祖传玉佩,如果他不是喜欢我,在临县的时候,为什么会愿意为我把这块玉佩当掉了,而且还不离不弃地在我床前守了三天三夜,直到我痊愈?” 临县,在临县的时候,他们就遇上了,他们就认识了。 但是,穆旭端回到京城之后,夏宸问他一路的见闻事迹,穆旭端却半个字都没有提到阿诺,就好像这个人完全都不存在一般。 那,是不是从那时候开始,阿诺就已经被他安置在了京城之中?只是一直以来,他都未曾找到机会把阿诺带到王府。 直到自己去了灵隐寺,他便按捺不住了,光明正大地把阿诺接到了王府中。 穆旭端再也忍不住,挥手便重重地扇了阿诺一巴掌,清脆的响声让阿诺瞪大了眼睛,夏宸,却依然是那副呆滞的神色。 阿诺捂着自己被穆旭端扇的那半张脸,眼里闪过丝丝伤痛,“你个混蛋!竟敢打我!我说错了吗?当初是谁救的我,明明被我折腾得苦不堪言,却还是死乞白赖地要救我!还把你的祖传玉佩典当了,你平白无故地做这些,不是喜欢我是什么?” 穆旭端面色沉郁,他的怒气已经到了顶峰,“你不要这样自以为是!怪就怪我太烂好人,才会瞎了眼,救了你这个害人精!这一次,我若不是为了拿回我的玉佩,又怎会让你这般纵容!” “你口口声声说要拿回玉佩,那凭借你的武功,凭借你的这一家子的家丁丫鬟,难道还不能从我身上把这玉佩抢去吗?我一说我和哥哥走散了,你就不忍心拒绝我,你就派人帮我找,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就当真这么烂好人,那外面的乞丐你怎么不把他们都接进来,释放你膨胀的烂好心!” 阿诺丝毫不敢示弱,满嘴愤愤地控诉,直把穆旭端逼迫得完全说不上话。 夏宸眨着眼睛,眼角的泪被她眨了下来,她整个人已经麻木了,整颗心,也麻木不已,一片冰冷。 夏宸努力让自己的手平稳,不让它颤抖,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还给你。” 穆旭端看着那枚玉佩,却是不接,“这枚玉佩已经给你了,那就是你的,我当初给的,是穆家的媳妇,你已经以这个身份收下了,那今生,便不能再后悔!我不接受退货!我不准!” 夏宸的眸子中盈着泪水,声音中也一阵阵凄苦,“你的玉佩可以随意给付,那你的心呢?这样随意的交付,我已经不稀罕了!我夏宸就算是孑然一身,孤零零地在这世上苟且,也不稀罕你的可怜!” 穆旭端一脸痛楚地看着她,“我对你不是可怜,难道我的心意,你还不知道吗?我心里只有你!” “那她是谁!”夏宸厉声质问,眼里的泪水禁不住刷刷地流了下来,整个人双肩不停颤抖着。 “小宸,一切都怪我,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我只求你听我好好地跟你解释!我跟她,根本就什么都没有!” “那你以前为什么刻意不提起她?当日我问起你们一路的事情,你轻描淡写,偏偏就是只字不提这个女人!典当玉佩,呵,这块玉佩对你的重要性,你自己不知道吗?你为了她把玉佩当了,你觉得我还该相信你吗?” 夏宸歇斯底里地怒吼着,完全失去了理智。 “我当初不告诉你,便是怕你会胡思乱想!”穆旭端声音中带着丝丝痛楚,“我,从来都不是狠心的人,换作是其他人,在我面前受难,我也是会出手相助。我也恨自己这样心软的性子,我根本就没有想过会再遇到她……” “但是老天待你们不薄,让你们又遇上了,所以你就顺从上天,顺从缘分,把她带了回来,带到了床上!是不是,你个混蛋是不是!” 夏宸满脸都是泪,不停地撕扯捶打着他,恨不得把穆旭端生生撕了! “我和她是清白的,方才她的话都是污蔑之言!我没碰她……”穆旭端一脸颓丧,也不是没碰,只是,不是那样碰…… 夏宸冷冷的扫着他的唇,“那你的唇伤是哪个狐狸精咬的!” 她真是粗心大意,竟然没有注意到,想想就是方才,她还和他唇齿交融,夏宸心里便升起一股生生的厌恶。 “我,我没想到她会扑过来……” 夏宸厉声吼着,“这么一个美艳的女子主动投怀送抱,你自然是乐得消受!你又不是柳下惠,连亵衣都摸了,还敢说没碰!都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了,还敢说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其中有误会……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穆旭端眼神中满是受伤和痛楚,“我穆旭端认定了你,便不会再碰第二个女人!” 夏宸心头一阵阵刺痛,可是,仅有的那点自尊却是不容许她有半分退让。 “你的这些毒誓,我已经消受不起了!你是穆家大公子,我不过是一个没身份没地位的野丫头,哪里配得上你!怪只怪我此前太不识好歹,你已经鲤鱼翻身,我却一直缠着你不放。” 夏宸摊着手,那枚玉佩放在手心,又冷冷地重复了一遍:“还你。” 穆旭端看着她决绝的神情,冷声道:“我不准!” 他们两人冰冷的眼神交汇着,谁都不曾做出退让。夏宸心里抽痛着,她已经没有亲人了,原本,眼前的这个人,就是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但是现在,事情却突然变成了这样。 穆旭端眼含痛楚,“我不信你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夏宸却只倔强的,一句话不说,只任由眼角的泪滑落。 有什么东西被破坏了,要想再修复回来,便不会这么简单。 第五百二十九章 彻底决裂 “我不接受退货!你不要,那就扔了好了!”穆旭端从唇间吐出这句话,语意寒彻心扉。 他说完,眼神中含着阵阵祈求,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我不信你舍得!” 夏宸泪眼已经朦胧,她的手颤了一下,眼看就要把那玉佩松开,穆旭端喝了一声:“夏宸,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夏宸忍着泪反问他。 “你就当真这么不相信我?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一个三心二意,贪恋美色的人吗?我对你的情谊,就这样不被你信任吗?我们的感情,就这样脆弱,经不起旁人的挑拨吗?”穆旭端眼里很是受伤。 夏宸拳头紧紧地握着,脸上没有半点神情变化。 她嫉妒!她嫉妒得发狂! 眼前这个女人,比自己美艳不知多少倍!她被穆旭端可以隐瞒着,现在又突然出现,还说了这么多叫她无法忍受的事情。 他们亲过了,摸过了,连自己手中的玉佩,那女人手中也有一块,自己什么优势都没有。 她吃醋,她怨恨,她嫉妒! 但她夏宸是谁!她什么都没有了,仅剩下的,就是这可怜的自尊了。 面对穆旭端的质问,夏宸垂着眸,一个退让的话都没有说出口。 错的明明是他,为什么要她退让!凭什么要她退让! 夏宸扬起手,手中的玉佩便远远地扔了出去,落到了院前的那一片梅林中。 这般扔了,一了百了。 穆旭端的心里一片冰冷,她当真忍心把那玉佩扔了! 夏宸指节发白,狠狠地把穆旭端的手从自己身上剥离开,穆旭端却死死抓着不曾松开,穆旭端的手被她狠掐着,流出血来,但是他却生生地忍着。 “放手!”夏宸冷声道,“玉佩我都扔了,从此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干!” “你不要骗你自己,你终究是不忍心把那玉佩摔了,不然,你为什么要把它扔到梅林里!而不是直接扔在地上,让它碎掉!”穆旭端逼视着她,逼着她面对自己的质问。 夏宸刚刚收起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眼下只想逃离这里,她只想一个人好好地静一静。 “你不要自作多情!我都已经把它扔了,你还想要我怎样!”夏宸大声吼着,眼眸中是掩饰不住的痛楚,“穆旭端,我夏宸就算只是一个乡野丫头,但是我也不是没有自尊的!我也不会祈求你的怜爱!” 阿诺一直在旁边冷眼瞧着,一语不发,眼神中却带着浓浓的嘲弄之意。 她说过的,穆旭端逃不过她的手掌心! 夏宸并不去看阿诺,她眼下,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离开这里,逃出去!她要静一静,她要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人,乱七八糟的事,全都甩掉! “放开我!”夏宸冷冷地又重复了一遍。 “不放!”穆旭端斩钉截铁地说,他知道,自己这一放,只怕,真的就要失去她了,他不敢想。 夏宸猛地从头上摘下一枚发簪,直直地抵在自己的脖子上,“你不放开我,我就死给你看!” 穆旭端一惊,伸手便要去夺,夏宸却趁着他出手夺簪子的空挡,一闪身,闪到了门口,她回身看了穆旭端一眼,然后头也没回,纵身飞起,穆旭端拿到了簪子,夏宸却已经溜开了。 穆旭端心里一惊,赶忙欲纵身欲追,阿诺这时候却跳了出来,把他死死地拦住。 穆旭端紧紧握着拳头,面上尽是寒意,“滚开!” 阿诺脸上现出受伤,“我不准你追!”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穆旭端的杀意已经蹭地升了起来,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厌恶一个人,阿诺,成了第一个。 “她有什么好的!根本就是个丑八怪!你为什么对她心心念念!难道,我不比她长得好看吗?”阿诺眼里闪着受伤,“你现在就算追了上去,她也是不会理你!” “滚开!”穆旭端又吼了一声,完全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他的拳头也紧紧地握着,发出咯咯的响声。 他满心满脑,都是夏宸,夏宸,夏宸。他,要把她找回来! “我就不滚!我说过了,我要得到的,我就算把你的生活闹得翻天覆地,也要得到!你现在最好和我把话说清楚,不然,我还会继续缠着你,让你一生都不得安宁!”阿诺秀脸紧蹙。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明白了,我对你,半点感情都没有!我会容忍你,不过是因为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穆旭端语气异常冰冷。 “没错,我知道你们王妃的消息,我以此相逼要挟你,逼你把我留下来,但是,你若是真的对我下得去狠心,那我那天服毒之后,你为什么要救我?我就这样死了,不是刚好,永远不会把这件事吐出去!你就敢说,你对我就没有一点点动心吗?” 穆旭端冷冷地看着她,“如果你一定要这样想,那便是你太自作多情。原本我只以为你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所以才会升起可笑的怜悯。现在我才真正看清了你,阿诺,你还是那个自私自利,不识好歹,凡事都只想着自己的人!不论对方做了什么,只要不合你的心意,你便会毫不客气地从中干预,就算会伤及无辜,就算两败俱伤,你也要得到你想得到的东西!你,根本连做人基本的东西都没有学会!” “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你把你今天说的一切,做的一切都归咎于我。可是,这不过是你为了你的自私,你的霸道找的借口!你从头到尾,爱的人就只有你一个!你就像一个任性霸道的小孩,我,就是你想要又得不到的一个玩具!你想要的,只不过是争夺的过程,你想要的,不过是别人被你征服之后的快感!你,根本就是一个魔鬼,一个怪物!” 阿诺听了穆旭端的话,冷冷地看着他,半晌,说不上话来。 魔鬼,怪物。 这就是自己在穆旭端心中的样子。 自己对他的这份执念,也完全被他否定,只当成是自己自私自利,是为了满足自己征服欲的行为。 呵,他怎么可以这样否定她对他的感情!怎么可以! 第五百三十章 夏宸失踪 阿诺怔怔地呆在原地,穆旭端已经没有理会她,施展了轻功,纵身而起,往夏宸的方向追去。 穆旭端急急忙忙追了出去,但是大街上一片熙熙攘攘,哪里还有夏宸的半个人影! 穆旭端心里慌成了一片,他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只像个没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 他从来都很镇定,从来都不会有这样慌乱的感觉,但是现在,夏宸不见了,他整颗心,便空落落的,完全找不到东西来填补。 周围的人很多,穆旭端却感觉自己只像独身一人一般。 阿诺呆呆愣愣地从王府中走了出来,她心里一片乱糟糟的,脑中不停回放着穆旭端的话,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刀子一样生生地刺进了她的心里。 阿诺心里涌起一股浓浓的哀伤,他说自己连基本的为人的东西都没有学会,她当真有这么差劲吗? 她在草原,在马背长大,在那里,弱肉强食,要得到什么,只能自己去争,自己去抢。 草原上,时常发生牧民们为了争夺食物大打出手的事,这对他们来说司空见惯。 在她的字典里,想得到,那就去争,去抢。 为什么到了这里,这样的争抢,就变成了错的?变成了自私的?变成了不识好歹的? 阿诺不明白,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 她对穆旭端的感情,竟然被他完全否定了,他凭什么! 阿诺越想,心里便越委屈,穆旭端现在,是不是满心满脑都在讨厌着她?是不是再也不想见到她了? 她走到了大街上,眼中的泪禁不住一阵阵滑落,随即,阵阵抽泣了起来。 路人看到阿诺这般绝艳的女子哭得这般伤心,都纷纷侧目,一些纨绔子弟,更是直接上前调戏,阿诺狠狠地出手把他们撂倒了,路人看到阿诺这般彪悍,便也都不敢妄动,只是远远地瞧着,权当观赏美景。 阿诺埋着头走着,根本没有看路,突然,自己撞入了一个硬邦邦的怀中,她正要破口大骂,一抬头,便看到了自家哥哥那张阴沉的脸。 阿斐着实是气坏了,阿诺三天两头给他找麻烦,光是派人找她,都花费了他大部分精力。 阿斐正待开口训斥,阿诺便委屈地扑到了她的怀里,抱着他一阵大哭了起来。 阿斐见此,刚刚准备好的训斥的话一下子便吞了下去,心顿时软了下来,只得抚着她的背,忍不住骂着:“你个臭丫头,知道我要训斥你,便先哭上了讨可怜是吗?” 阿诺却是觉得心头发闷,越哭越汹涌,最后阿斐也不能再数落她什么。 周围的人都禁不住向他们投来了好奇的目光,阿斐两眼一瞪,把那些人的目光都瞪了回去。 阿诺好容易收了眼泪,阿斐无奈地说:“这几天你跑哪里去了?受了什么委屈?告诉哥哥,哥哥找人为你出气!” 阿诺红着眼眶,又抽了几下鼻子,摇了摇头,“没事,哪有什么事,我就是久没有见哥哥,想哥哥了。” 阿诺说完,转身便往前走了,也不再理会阿斐。 阿斐一脸莫名,但是她却知道,阿诺定然是受了大委屈,不然不会哭得这么伤心。 但是她自己不愿意说,阿斐便知道他问不出来,只能慢慢的,等过几日她愿意说的时候再细细地问。 经过了这两次,阿斐对阿诺实在是一个头两个大,今后她要再想逃出去,定然没门! 整个王府的人都被穆旭端派了出去,他下了死命令,今晚上之前,无论如何都要把夏宸找到! 良纱和张惰是临近傍晚才回到王府,一回来就发现了气氛的异常。 一问,才知道夏宸跑了出去,失踪了,穆旭端正满大街地找着。 但是为什么会负气出走,穆旭端把她接回来的时候不还是甜甜蜜蜜的吗? 对于内幕,下人们却是一问三不知。 良纱转而问起最近几日府里有无异常,一个丫鬟这才道出,穆旭端这几天把一个角色女子领了回来。 良纱和张惰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乖乖的,夏宸不过去灵隐寺几日时间,穆旭端竟然敢这么大胆!他们这也才猜出来夏宸会负气出走的原因。 难怪啊,依照夏宸那样的火爆性子,看到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忍得住呢! 由己及人,良纱忍不住瞪了张惰几眼。连穆旭端这样沉稳可靠的人都会闹出这么一桩事,那张惰这个吊儿郎当的人,岂不是定力更差! 张惰很机灵地接收到了良纱这几记白眼的内涵,赶忙表清白:“娘子放心!你相公我,眼里心里都只有你!装不下旁的女人!” 良纱心里一喜,正待夸赞他觉悟高,张惰便捏了捏她肥嘟嘟的小爪子,又补充了一句,“我的娘子这般身宽体胖,站在我面前,相公我自然是看不到旁的女人。” 良纱的圆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了起来,伸手就要揪住张惰的耳朵,张惰却像个灵巧的小猫,一溜烟跑掉了。 良纱提着裙子,迈着小胖腿追了上去,抓狂地喊:“死张惰,敢取笑我,给我站住,看我不收拾你!” 张惰在前面悠然等着良纱,脸上带着流气的笑,“娘子莫着急,今晚上本相公任由你慢慢收拾。” 良纱的脸顿时红成了一片,再看看周围没人,又追了上去,直像狠狠地扭他一把方才解恨,竟然敢嘲笑她的身材,哼,是谁说肉多手感好来着! 气氛低郁的王府,总归是因为这一对活宝而稍稍活泛了起来。 一直到夜色深沉,穆旭端才沉着脸从外面回来,整个人像是被抽了灵魂一样,满眼呆滞。 他动用了所有人一起找,但是,夏宸却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她,究竟去了哪里! 穆旭端回到院子里,提着灯笼在那片梅林中搜寻着,找了许久,才终于在地上看到了那枚几乎被雪盖住的玉佩。 他紧紧地握在手心,心里一阵冰凉。 他伸手重重地一拳擂在身旁的梅树上,一时梅花纷落,冰块亦淅淅沥沥掉了下来。 穆旭端心头冰冷,眼神阴郁,“小宸,你究竟去了哪里!难道,就真的不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吗?” 第五百三十一章 醉酒谈心 一连几天,穆旭端都日日派人去寻夏宸,自己也日日在外,甚至贴了画像,但是,一连几天却像石沉大海一般,全无半点消息。 阿诺,也凭空消失了。 穆旭端想到阿诺的所作所为,便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 一个春节,便在各种波折中挨着,穆旭端在短短的几天之内已经失魂落魄得脱了行,完全没有往日的英姿,脾气也跟着变得很差,手下们都不敢噤如寒蝉,做事不敢有半分马虎。 张惰和良纱看着他的这副形态,心里都一阵阵难受。 良纱在心里暗叹,看来灵隐寺的那一卦求得实在是准,他们两人的确是有大劫难,而夏宸眼看就要求满七天,却被穆旭端平白拖了回来,诚心不够,这个劫难便没能化解开。 再说,这件事原本就是因为穆旭端引起,谁让他平白无故地领一个美女上门呢? 良纱心里就算责怪穆旭端,也是不敢说出来,他毕竟是半个主子不是,而且他现在也委实可怜。 而在京郊的一处府宅中,一男一女相对而坐,两人面前摆着一壶酒,女子面色陀红,显然是喝了酒的缘故。 就算她已经不大清醒,还是伸手抓着酒壶,要给自己倒酒。 对面的男子轻轻地把她手中的酒壶拿了过来,只给她倒了半杯,自己的酒杯则是斟满了。 那女子不是旁人,便是夏宸。 而坐在她对面的温雅男子,不就是睒于鸿凯吗! 他们两人,竟然凑在了一起! 夏宸已经喝得头脑发晕,根本不顾自己与睒于鸿凯的身份差距,实际上,她从王府跑出来的时候,头脑已经很不清醒,就算眼前坐着的,是当今皇上,她也完全不放在心上了,因为她的心,已经麻木了。 一杯杯下肚,头脑却还是清醒着,想要甩开的人还是顽固地在心里纠缠。那些叫人心里扯痛的回忆,还是萦绕不去。 睒于鸿凯的头脑异常清醒,他目光清冷地看着眼前这个醉熏熏的女人,眸光淡然,没有任何情绪。 一切都在他们的预想之中。 借着灵隐寺大师,成功把夏宸引开。 借着黑衣人,成功把穆旭端引到了玲珑阁。 借着穆旭端,成功地把阿诺也引到了玲珑阁。 该遇到的都遇上了,该错开的,也都错开了,刚好给了穆旭端和阿诺适当的相处时间,确切的是说,是给了阿诺纠缠穆旭端的时间。 夏宸一回来,矛盾便爆发了。 夏宸义愤又伤心地从王府中逃了出来,慌张失神,这时候,便遇上了在一旁守株待兔的睒于鸿凯。 人在这种时候总是格外脆弱,急需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哪怕,这根救命稻草,并不适合做救命稻草。 夏宸知道穆旭端一定会派人找她,她现在只想躲起来,好好清醒一番,所以,她也顾不得自己撞见的人是堂堂凯王爷,顾不得前不久自己刚刚和他的王妃杠上了,也顾不得,自己其实是与凯王爷站在对立面的。 夏宸只紧抓着他,“凯王爷,帮帮我!” 然后,夏宸便被他带到了这里,自己的一处私宅。 “第四天了,还不想回去吗?”睒于鸿凯淡淡的出声发问。 夏宸的脸上扯出一抹惨笑,摇了摇头,“王爷要赶我了吗?” 睒于鸿凯温雅一笑,“本王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夏宸又扯了扯嘴角,最后没有再说话,却是伸手去抓酒壶,睒于鸿凯巧妙地把她的手挡了回去,声音淡淡的,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不能再喝了。” 夏宸的手扑了个空,脸上现出讪讪神色,“我想要彻底地醉倒,这样,就会把所有不开心的事情忘掉。” “酒只会麻痹自己,喝过之后,反而会愈加空虚。”睒于鸿凯轻轻地抿了一口。 有多少个夜晚,他都是这样独自小酌,他也想让自己醉倒,这样就能不那么累,就能把那个不应该出现在脑中的人忘掉。 但他终究是不肯给自己半点喘气机会的人,即便是偶尔的迷醉,他也不允许。 因为,他缺乏安全感。 表面上云淡风轻,实际上,只有他知道自己心里极度的防备,对任何人,任何事。 这样的他很累,但他却好像已经习惯了。 夏宸抬着眼睛,眼神中含着一丝迷惑,“王爷,你,为什么会帮我?” 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是值得睒于鸿凯图谋的,前不久,她和范怡容还闹了很大的不愉快。 或者说,她帮着轩王府狠狠地摆了范怡容一道,也顺带把睒于鸿凯摆了一道,因为那样的风声掀起之后,对睒于鸿凯走上太子之位,并没有半点好处。 若说以前的交情,呵,她不过是一个小小平民,以前不知道睒于鸿凯的身份,还能嘻嘻哈哈调笑一番,眼下知道了,自己又怎敢蹬鼻子上脸? 睒于鸿凯却是一直都知道她的身份的,顶多,不过把她当成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吧,又怎么会真的把她当朋友? 睒于鸿凯听了夏宸的话,微微怔神。 他自然知道,自己帮她,本就是设计好的。 他微微眯着眼,看着一脸迷离地看着他的夏宸。 睒于鸿凯以前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夏宸这个女孩有异样的好感,后来他才知道,他喜欢的,是夏宸身上的这股活力,坦率,直接,自然,阳光。 在这个女孩身上,好像从来没有算计,喜怒哀乐,全都写在脸上。 就连有时候狡黠的小算盘,也都藏不住地从眼神中溜出来,叫他一眼就能猜到。 他羡慕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状态,所以,才会对她生出舒服的感觉吧。 可是现在,自己却是把她推向了自己的算计中。 看着这个一脸愁绪的女孩儿,经过了这件事,她,还能像以前一样展露笑颜吗? 睒于鸿凯又喝了一杯,微苦的酒经过喉咙一路流进了食道,喉间还残留着那股微苦的,叫人迷醉的滋味。 酒,果真是个好东西。 良久,睒于鸿凯才淡淡地说:“我没有记错的话,去年的元宵,你还很热络地让我叫你小宸,我以为,我们已经算是朋友了。” 夏宸怔住了,先前的迷醉一下子清醒了几分,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第五百三十二章 醉酒套话 夏宸的一双眼睛定定地定在睒于鸿凯的脸上,或许是酒精的迷醉作用,夏宸觉得,睒于鸿凯的脸上带着那抹淡淡的笑意,笑中,竟然带着一丝落寞,还有一股同病相怜的味道。 但是现在的夏宸,已经不想去计较这么多了,现在的她,是脆弱的,即便知道睒于鸿凯这样的话也许只是敷衍之辞,她心里还是感到了一股暖暖的感觉,好像整个天下,就只有在这里,才能让她感到一丝温暖一般。 夏宸想着,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就像她平日里的那般,没心没肺的笑。 她这一笑,让睒于鸿凯有些愣神,心里隐隐的生出一股淡淡的罪恶感。 自己与她究竟有几分是纯粹的友谊?也许,自己,从来不适合有朋友。 “谢谢!”夏宸憨憨地吐出这两个字,格外真诚。 睒于鸿凯只是依然笑着,淡淡地看着她。 后来睒于鸿凯也没有再阻止夏宸喝酒,他们两人一人一杯,痛痛快快地喝着,直到后来,睒于鸿凯一贯清醒的头脑,也有了些许混沌之意。 夏宸趴在桌子上,嘟嘟哝哝地不知道说些什么,睒于鸿凯撑着脑袋,一阵阵失神。 夏宸也慢慢撑起了脑袋,迷离的双眼看着睒于鸿凯那张俊美的脸庞,“王,王爷,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睒于鸿凯怔了怔,没有开口。 夏宸却是自顾自地说着:“你们男人,是不是觉得,三妻四妾,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对谁的喜爱,都是有时限性的,是不是?” 睒于鸿凯声音有些低沉,也有些自嘲,“你难道未曾听说过我的名声吗?” 最是风流倜傥,朝三暮四,宿柳眠花的皇子,便是他睒于鸿凯,跟这样一个人谈感情,谈专一,岂不是太过可笑? 夏宸听了,怔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是啊,我,我真是好笑,竟然跟你说这些。” 夏宸有些灰心泄气地趴在桌子上,一阵不动,好似醉倒了一样,可是没一会儿,她的肩膀就耸动了起来,然后,睒于鸿凯听到了一阵低低的呜咽声。 她哭了一会儿,突然趔趄着站起了身子,耍起了酒疯,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可是凭什么!凭什么你们男的可以三妻四妾!左拥右抱!为什么你们男的天生就是这么一副贱骨头!天生就是一副花花肠子!三心二意!” 夏宸踩着不稳的步子,手足舞蹈,手脚不停使唤地到处指着。 她甚至神志不清地走向睒于鸿凯,粗鲁地抓起他的衣襟,一阵摇晃,“穆旭端,你,你凭什么!你凭什么可以这样!凭什么!” 睒于鸿凯被她摇得有些发晕,睒于鸿凯的侍卫们看到这番场景,想要上前制止,但是却被睒于鸿凯示意退了下去。 他还不至于连一个弱女子都对付不了,况且,他还要从她嘴里套一些话。 夏宸已经完全把他当成了穆旭端,睒于鸿凯也并不打算纠正她。 睒于鸿凯也不挣脱她,而是冷冽地说:“男人本性就是这样,是你们女人太傻。” 夏宸听了这话,眼泪更加哗哗留着,出手捶打着他,“混蛋!混蛋!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过!你曾经说过的誓言呢!你都抛到了脑后,穆旭端你个大混蛋!” 睒于鸿凯一把抓住她的手,强劲的力道狠狠钳制住她,“男人的誓言从来都不会是专一的,我可以给你,也可以给别人,是你一厢情愿地以为我只对你一个人专一。” 夏宸泪眼朦胧地看着,眼神中透着阵阵受伤。 睒于鸿凯盯着她,继续道:“就算是轩王爷,你以为他就只有轩王妃一个女人吗?范怡容在他门下这么多年,早就被他收入了房中,只是,碍于太后的缘故,才一直都没有给她名分。就算不是范怡容,他也是会收其他女子,只是他比较短命,没有来得及罢了。” 夏宸看着眼前这个叫他朝思暮想的脸,听着他这一字一句像刀子一样的话,心里更是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 她有些怔神,喃喃地说:“男人都是这样的吗!真的是这样的吗……” “若是王爷还在,轩王妃又怀上了身孕,你觉得,王爷会忍受得了不纳新的妾室吗?”睒于鸿凯淡淡地说。 夏宸好像被泼上了一盆冷水,“幸亏,轩王妃没有来得及看到他的真面目……可是,我们女人十月怀胎为你们男人生儿育女,你们却只顾着自己享受!王妃,王妃她,她为了保住孩子,还被迫离开了这里……” 夏宸一阵颓然,身子软了下去,又一阵抽泣了起来,说了一半的话,却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睒于鸿凯的眸子沉了沉,他要听的,就是她后面的话。 夏宸一阵暴躁地挣扎着,直想把睒于鸿凯挣脱。她已经醉得人事不知,看着眼前的人,只当是穆旭端,听到这些寒心的话,更是一阵阵心痛。 “放开我,你放开我!你个臭男人!我恨死你了这个臭男人!” 睒于鸿凯却是紧紧地抓着她,冷声道:“我们都静一静,这段时间,你先离开京城,去王妃那里吧,全当散散心。” 夏宸怔住了,混沌的脑子受了刺激,又是一阵刺刺地疼,哭闹得更厉害了,“你,你要赶我走!我走了,你就可以和你的小情人双宿双飞了对不对!你个混蛋!” 睒于鸿凯依然慢慢引诱,“我们只是暂时分开,让两人都冷静一番。反正王妃所在的地方,也不远。” 夏宸狠狠地捶着他,“不远!你敢说不远!那是碎骨刹!不是安县千禧阁的那个据点!你怎么那么狠心!你个大混蛋,大混蛋!呜呜……” 睒于鸿凯心里突噔跳了一下,碎骨刹!原来,她去了碎骨刹! 睒于鸿凯恍然大悟,常可为是她的师父,她躲到远在千里的碎骨刹自然是最安全隐蔽的所在! 果然是聪明的女人啊,他竟然完全没有想到这一个去处! 睒于鸿凯的嘴角慢慢勾了起来,他终于是知道了她的所在,她藏得这么深,这么隐蔽,还是被他挖了出来!也不枉费他废了这么多心思! 那,夏宸口中的千禧阁,又是什么? 难道,他们还有他所不知道的势力? 第五百三十三章 隐阁暴露 夏宸很失控地捶打着睒于鸿凯,只把他当成了自己心中又爱又恨的人。 睒于鸿凯正待要继续套问夏宸的话,她突然便一阵作呕,睒于鸿凯心里一惊,慌忙把她的头扭到了自己身侧,避免她直接吐到了他身上。 夏宸是喝得太猛了,方才又受到了刺激,一下子急火攻心,没有憋住,狠狠地呕了起来。 睒于鸿凯的衣角不甚粘上了些许残渍,更是被那一股难闻的味道熏到了。 夏宸呕得很急,整张小脸都变得一阵阵苍白,很是难受。 这几天她基本上没有吃什么东西,都是喝酒,所以现在呕出来的,也都是酒,最后,连那些酒也都呕不出来了,只能难受地一阵阵干呕。 睒于鸿凯瞧着她的这副模样,心里也不觉升起一阵阵怜惜。 那些伺候的丫鬟也不是没有眼力见的,见到夏宸这般,赶忙上前扶着,总不能让自家主子被这臭味熏着吧。 睒于鸿凯放开了夏宸,这才起身,抖了抖身上。自己身上也酒气浓烈,脚步虚浮,带着一股醉意。 但是跟夏宸的宿醉相比,却是清醒了许多。加上方才听到了两个爆炸消息,睒于鸿凯的神经更是一阵阵精神。 “好生照看。”睒于鸿凯冷声出言,扶着夏宸的丫鬟不敢怠慢,连连应着。 睒于鸿凯亦是起身回房,命下人打水,他要好好洗漱一番。 脑中挥之不去的,是夏宸口中的“千禧阁”。 这个名字,他是第一次听到。安县的那个据点,是千禧阁的。 睒于鸿凯一下子想到了数月以前,倪清羽刚刚金蝉脱壳离开了京城的时候,自己被她蒙蔽,以为她偷偷安置在安县的那个民宅之中,还派人守了半个月。 那个据点,表面上是再普通不过的民宅,可是实际上,却是机关重重,完全不是临时布置的。 这个千禧阁,究竟是什么来头?难道,它是睒于鸿轩留下来的吗?现在睒于鸿轩已经死了,这些势力,隐藏得更深,他们,还是忠心地为轩王府效力。 他日倪清羽剩下了睒于鸿轩的孩子,这些人,便是那个祸害的助力! 睒于鸿凯头脑开始一阵眩晕,原本他以为睒于鸿轩已经死了,他除掉了最大的障碍,但是没想到倪清羽怀了他的孩子,就算如此,睒于鸿凯还是自信,那个孩子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因为睒于鸿轩的势力已经被瓦解,不足为惧。 但是现在,他心里却有一股莫名的慌乱,他竟然不知道睒于鸿轩手下还残留着的势力!日后那个孩子,便定然会成为他最大的障碍! 睒于鸿凯整个身子已经靠在木桶中,随着热水的浸泡,他的头脑清醒了许多。 那个决心也愈加坚定,千禧阁,他一定要摸清楚底细!这些人不能留,那个孩子,他也绝对不能留! 睒于鸿凯沐浴之后,穿上了崭新的衣裳,又恢复了往日风度翩翩的形象。 他并没有急着离开这里回王府,而是,往夏宸的房走去。 他走了进去,两个伺候的丫鬟刚把洗漱好的夏宸安置在床上,她也是刚刚沐浴好,此时,她的脸上一阵阵红扑扑的,泛着莹润透亮。 但是她却睡得不安稳,眉头紧皱着,嘴里也喃喃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睒于鸿凯身后的一个丫鬟手脚麻利地点起了不知什么香,整个房中,顿时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好闻的味道。 香点好了之后,几个丫鬟便都退了下去,把门也关了起来。 睒于鸿凯坐在床边,目光定定地落在夏宸的脸上,他不想对夏宸用摄魂法来套话,那会对她的身体有损害。 眼下,为了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信息,他只能退而求其次,点起了这龙檀香,参杂着极少的迷香。 夏宸本就神志不清,这龙檀香有让人身心放松,放下防备的功效,那少许的迷香,更是能让他问出自己想得到的消息。 门外的丫鬟静静地守着,她们心里都窃窃地以为,夏宸是睒于鸿凯养在这里的外室,眼下,睒于鸿凯是要宠幸她。 也难怪她们会误会,这几天睒于鸿凯天天都会来这里,与夏宸对饮,从未与夏宸高声说话,即便夏宸耍酒疯,失态,他也没有动怒。 就像今天晚上,夏宸这般捶打他,还把一贯风度翩翩的王爷的衣服揪成了那般,王爷还是没有动怒,还闻言温服好生伺候。 几个丫鬟都各怀心思地守着,约莫过了两刻钟,睒于鸿凯就从里面走了出来,丫鬟都有些惊讶,怎么,这么快? 睒于鸿凯的脸色却有些阴沉,怪异,叫她们都不敢直视,只是恭敬地垂首站立着。 “好好伺候着,今晚上的事,不要多嘴,谁要是多嘴,便不要怪我不客气。”睒于鸿凯冷冷地抛出这句话,然后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丫鬟们赶忙恭敬地应着,恭送走了睒于鸿凯,然后便小心翼翼地进了屋子里伺候着。 夏宸平平整整地躺在床上,睡相还是那般不平稳,嘴里依然喃喃地喊着什么,眼角,甚至流下了一滴泪珠。 丫鬟们赶忙拿了帕子帮她擦脸,让她清醒了一些。 “穆旭端……穆旭端……” 夏宸嘴里喃喃地喊着,一声又一声,丫鬟们心里均是咯噔了一下,八卦之心顿时泛滥成灾。 原来这位姑娘在梦中喊着旁人的名字,刚巧被王爷听到了,难怪方才王爷黑着一张脸出去了。 她们看夏宸的脸色不觉多了几分复杂,心道,这个姑娘可真是不识好歹,有了凯王爷这样的大好男人,心里竟然还惦记着别人,真是不知羞耻。 心里虽然这般诽谤,多少有些嫉妒的意思,但是睒于鸿凯亦是撂下了话,要好生伺候着,她们也是不敢怠慢,只得反复用了冷帕子给夏宸擦脸,让她清醒一些,也能睡得踏实些。 而昏睡中的夏宸,脑袋中一片混沌,她什么都记不起来,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满头满脑,便只剩下了一个人,一张脸,在冲着她笑,在温柔地唤着她的名字。 第五百三十四章 狠厉出击 睒于鸿凯从那处宅院走了出去,便脸色复杂沉郁地走了,他没有直接回王府,而是往京中据点而去。 方才从夏宸口中得到的信息,叫他禁不住一阵阵冲击。 千禧阁,原来真的是睒于鸿轩背后的势力!他此前,竟然完全没有察觉! 早在很久以前的那一次,他率人围剿了京中一处寻常民宅,那些人,便是针对太子,被他察觉了身份不简单,所以才要一举剿灭。 最后,他们把那些人的老窝端了,却没有抓住重要的头目。 他没有想到,那群人,就是千禧阁之人,就是睒于鸿轩的手下! 所以,最后与他交手的那个高手,就是睒于鸿轩! 他们两兄弟彼此带着面具过招,刻意隐藏自己的武功路数,竟然都没有认出对方! 千禧阁的眼线遍布全国上下,大小据点更是不少,幸而他都从夏宸口中套了出来,不然,他只怕就要任由这么一个猛虎在自己身旁酣睡了!睒于鸿凯思之极恐,不觉出了一身的冷汗。 千禧阁的人,一定要除掉!不然,将是最大的敌手。 睒于鸿凯心思沉郁地走着,突然,他心里突然动了一下。既然,千禧阁之人这般厉害,为何一定要除掉呢?若是能想办法收为己用,岂不是…… 睒于鸿凯眼神微眯,一个想法豁然上了心头。 回到据点,睒于鸿凯把众人都召集了起来,声音沉郁:“眼下有一件十万火急之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众人都一脸严肃地看着睒于鸿凯,等待着他的指令。 过了整整一个时辰,议事之人才从房中走了出来,班楚打头,各自领着任务连夜着手去办。 众人都散去之后,睒于鸿凯却把另一人喊了回来。 那人很是精壮,脸上尽是严肃神色,一丝不苟又格外恭敬,“主子,您还有什么旁的吩咐。” “郁坤,本王有另一件十分要紧的事要交给你,你带上一些人马,务必要把这件事干得干净漂亮,不能让旁人知道你们的去处,特别是,班楚。明白吗?”睒于鸿凯幽深的眸子盯着郁坤。 郁坤怔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依然恭敬的神色,“但凭主子吩咐!” 他知道,在主子面前,不能有过多的疑问,主子不喜欢多嘴之人。 睒于鸿凯神色凝重地说:“你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去碎骨刹,为本王找个人,也顺便,除掉一个人。” …… 夜色深沉而宁静,但是,睒于鸿凯眼中,却看到了不久之后就要到来的异常翻天覆地,到那时候,整个天下,就是他的了。 睒于鸿凯负手而立,身姿拔然,眼神中,却透着一股森然的冷冽,还有一股势在必得的光芒。 而驿站中,阿诺却烦躁地在房中来回踱步,即便夜色已然深沉,她却半点睡意都没有。 她一打开房门,在外面守着的两人就一脸恭敬地拦住她的去路,阿诺狠狠地瞪着,那两人却半点不为所动。 阿斐已经下了死命令,若是再让阿诺趁机溜了出去,那他们,便要提头来见。 所以,就算现在得罪了阿诺,他们也绝不会有半分放松。 阿诺“砰”的一声把门狠狠关上了,她试图推了推窗户,已经被阿斐让人钉死了。 阿诺这几天已经尝试过无数次,都没有把窗户推开,门口守着的人,她也不客气地交了一番手,但是他们半点都没有客气,阿诺每次都败下阵来。 阿斐来看她,也只是冷着脸,完全不理会她可怜兮兮的哀求和保证。 阿诺烦躁地一头倒在床上,床头旁,便是一沓厚厚的画像,每一张,都是穆旭端的画像,而每一张的他,神态都不一样。 他笑着的样子,冷着脸的样子,面无表情的样子,还有,闭着眼睛悠然养神的样子…… 阿诺并没有见过他这般多模样,但是,她却硬生生地从自己的头脑中想象出了他的各种样子,一笔一划认真地画了下来。 阿诺这时候便开始感谢自己的父亲,因为便是他硬是给她请了丹青师父,逼着她学了画画。 阿诺原本根本不愿意学,但是,她讨厌的庶姐庶妹们都在学,阿诺为了赌气,硬是认认真真地学了,所以现在,她才能把穆旭端的每种形态都描绘得这般传神。 阿诺一幅幅地看着穆旭端的画像,禁不住伸手一下下地抚着,越看,心里便越堵得慌。 想到那天穆旭端对她的怒吼,阿诺心里就一阵阵扯疼。 她真后悔自己意气跑了出来,刚好与哥哥遇上了,被抓了回来。现在弄得自己连解释都没有来得及。 她更想知道,夏宸有没有被穆旭端找回来?她已经这么多天没有在轩王府了,这个时候若是夏宸又被穆旭端找了回去,那,他们是不是又旧情复燃了? 阿诺这么想着,心里就一阵阵发堵,不觉狠狠地捶打着他的画像,嘴巴噘得老高。 一番折腾,画像被她戳破了,最后反倒自己又开始心疼了起来,抱着那一堆画像,怎么都不肯撒手。 阿诺又从怀里掏出了那枚玉佩,看了半晌,最后喃喃道:“玉佩还在我手里,我就还有把柄,还有希望!” 她的眼神中,透着阵阵光芒,带着势在必得的神色。 而轩王府中,另一个人,却像是失了魂魄一般,目光呆滞地呆坐在座前,脸上已经长了一圈青色胡渣,面容消瘦,双眼凹陷,眼中布满了血丝,就像,许久都未曾好好歇息了。 这个脱了形的人,便是穆旭端。 与他这番落拓外貌相比,真正千疮百孔的,是他的心。 这么多天了,为什么,连夏宸半点的消息都没有?她,究竟躲到了哪里去了! 他这几天疯了一番找她,所有人都被派了出去,寻找的范围已经不仅仅局限在京城,其他各处据点的弟兄们也都被调动了起来。 可是,为什么这么多天了,还是像石沉大海一样? 穆旭端心里阵阵扯疼。 阿诺,他想到了阿诺!从那天之后,阿诺也消失了,难道,夏宸是被阿诺带走了? 穆旭端心头一片惊怵,如果是这样,他简直不敢想……他的双拳不觉紧紧握着。 第五百三十五章 一击致命 一晃,半月就这般过去。 所有事情,都没有得到缓解,反而,疙瘩越结越深。 穆旭端心里已经冰冷了一片,夏宸真的人间蒸发了,而她的消失,好像一下子把他的心也带走了。 穆旭端不再是以前那个运筹帷幕,深沉稳重的人,而常常目光呆滞,两眼放空,最后,他病倒了。 那场病来得气势汹汹,几乎把他的命要了。 皇后董家的那条线,还有其他一直都在督查进展的线,一下子便被放了下来,众人一下子失去了领导人物,顿时不知该如何行事。 张惰和费振祁很是着急,但是,却不能不让穆旭端养病。 最后,翁羌垣掺和了进来,把穆旭端的指挥工作勉强揽了过来,他好歹也是学富五车,虽然一直以来他都只把用武之地局限于内院管理,再大不了的时候,也是出谋划策,从来没有发挥过领导作用。 但是眼下,他也是赶鸭子上架。 与他一起搭手的,便是高源,他们与张惰和费振祁两个黄毛小子相比,至少经验丰富,好歹能应付着。 穆旭端见翁羌垣和高源已经把事情接管了过去,就好像彻底放心了一番,病得更是完全没有起色,直把众人急得打转。 但是他们都知道,这个时候,也只有夏宸能够让他赶紧好起来,但是,夏宸究竟在哪里? 让他们心心念念寻寻觅觅的夏宸,便一直躲在这个宅院中耗着日子。 她已经没有再日日饮酒,改成了发呆。 从早上醒来开始,便睁着眼睛发呆。在屋子里呆腻了,便走到院子中看着飘雪继续发呆,一整天甚至连一句话都不说。 伺候着的丫鬟都面面相觑,心里生出不满,但是却不敢表露。 从那天之后,睒于鸿凯又来过几次,夏宸也不过是勉强地扯出难看的笑脸,睒于鸿凯的话本就不多,眼下,夏宸也沉默了,所以很多时候两人便也只是呆呆坐着一起发呆,各怀心思。 夏宸也顾不得自己叨扰着睒于鸿凯,既然他不赶她,她也索性厚着脸皮待着。 因为,她还没有想好自己今后的去路。 好像,她已经没有了去路。唯一的哥哥已经死了,原本的府宅?只怕一回去,便会被穆旭端发现。 真的游走天涯?她心里,却还存着隐隐的不舍。 所以,就这样拖着吧,能拖一日,是一日。 这半个月,她觉得,就像十年八载一般难熬,这里每天好吃好喝地供着,但是,她却食不知味,整个人瘦了整整一圈。 这个春节,便在这样阴郁低沉的气氛中过去了。 这时候,一个惊天的重磅消息却向他们砸来,千禧阁,出事了。 好几个重要据点的很多弟兄,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一整个据点,突然变得空落落的。据点中,没有半点打斗的痕迹,失踪前,也没有半点异常。 这些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人间蒸发了。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都震惊不已。敢情最近都流行人间蒸发吗?夏宸刚刚人间蒸发了,眼下千禧阁的人,也人间蒸发了。 高源和众人听到这个消息,心里顿时怒气横生。 “失踪了多少人?”高源沉声发问。 “半数以上,具体的,还没有统计好。”回话的人脸色也很难看,“没有失踪的弟兄都是万幸,因为他们外出寻找夏姑娘去了,所以,凑巧躲过了一劫。” 众人闻罢,神色变幻莫测,看来,还真的应该感谢一番夏宸的失踪,若不是她先失踪了,穆旭端就不会派出全国上下个个据点的人出去寻找,就不会变相的保全了千禧阁的部分实力。 “这件事,究竟是谁做的?竟然这般不留马脚!”翁羌垣抚着自己的胡子,眉头紧蹙。 费振祁双拳紧紧握着,“这背后的人,怎么会知道我们这么多隐蔽的据点?他几乎是一锅端了!” 猛然间,众人都打了个激灵,高源神色异常,“难道,是内鬼?” 众人沉默了。 若不是内鬼,外人,又怎么会对千禧阁据点的分布这么了如指掌?目标明确地一锅端了? 可是真的是内鬼吗?那,那个内鬼,又究竟是谁?是谁这般吃里扒外! 就算真的有人吃里扒外,他又用的是什么法子,这么悄无声息地把这么多人都掳走了?他们都知道,这件事不简单,这背后的人,势力定然十分强大! 众人都有了一股很不好的预感。 张惰烦躁地抓着脑袋,“怎么最近这么多破事都撞在了一起!” 穆旭端和夏宸这小两口闹矛盾也就算了,这矛盾闹得还动静不小,一个失踪,一个重病。 现在,千禧阁竟然也出了乱子!还是这么大的乱子! 高源和翁羌垣脸上神色也十分凝重。 最后,高源开口道:“既然那些人这般有能耐,他们又在暗处,我们在明处,想来他们也是知道我们轩王府与千禧阁的瓜葛,所以,就没有什么必要遮掩着了。为了弟兄们安全起见,马上把分布在各处据点的弟兄们召回来。” 他们点着头。 “还有一件事也要着手办。”翁羌垣抚着胡子慢慢道,“这背后的人,我们也要想法子揪出来,不然,就算我们把人都安置到了京城,最后只怕也要被他们一锅端。” “可是我们什么线索都没有,要怎么查?” 那些人来无影去无踪,他们根本连他们半个影子都没有看到啊。 翁羌垣慢慢踱着步,“我们不知道是谁,但是,从我们的敌人中一一排查一番,有这个手腕把事情做得这么干脆的,不就是那几个人?” “太后,和黑衣人。”高源接话。 眼下他们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两种可能。 翁羌垣点头,“黑衣人我们一直都抓不到他们的把柄,但是太后那边,我们不能就此放松。” 与董家联手之事已经慢慢步入正轨,还有参与当年之事的残余,他们也在慢慢摸清,就算千禧阁遇难,他们也不能因此就把太后的尾巴放掉,若是这件事真的是太后在背后动手脚,那他们揪住了太后的尾巴,也有了翻身的可能。 众人觉得在理,都点了点头。 “这件事,我会安排弟兄们继续盯着,而且,会格外小心。”高源沉声说着。 第五百三十六章 游走天涯 睒于鸿凯又去了那处院宅,他派出的人,已经收到了成效,而且,收到了大成效,这一切,都多亏了夏宸。 睒于鸿凯走了进去,毫不意外的,看到了在院中呆呆站着的夏宸,她眼神呆滞,目光无神,好像在看着什么,实际上,两眼却是空洞的。 睒于鸿凯看到这样像行尸走肉一般的夏宸,他心里并不是没有愧疚。 睒于鸿凯走了过去,与她并排站着。 夏宸知道他来了,收回了视线,向他行礼,“王爷。” 声音中带着一股淡淡的忧伤,完全不像以前那样空灵。 “不必多礼。”睒于鸿凯淡淡地说,夏宸便站了起来,目光重新投向了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睒于鸿凯看着她的侧脸,消瘦了很多,他淡淡地说:“想好了吗?要一直待在这里吗?” 夏宸知道他并没有赶她的意思,而是带着真诚的问候。 夏宸心里一阵苦涩,心里陡然生出,天下之大,竟没有她容身之处的凄苦。 夏宸摇着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要去哪儿。” 她的声音中带着阵阵酸楚,“如果我哥哥还在,就好了。” 若是哥哥还在,她必然会被捧在手心疼着,不会受这样的委屈。 若是哥哥还在,她就不会这么孤独,就算和哥哥浪迹天涯,她也不会觉得孤独。 睒于鸿凯心里咯噔了一下,夏津,是被班楚杀的,而班楚,是他的人,所以,还是夏津的人,其实就是他。 自己,已经把眼前这个女孩所有的依靠,所有快乐的源泉,都狠心剥夺了。 睒于鸿凯心里轻轻叹气,自己当初就是喜欢她的快乐,她的纯粹,但是现在,竟是自己亲手毁了这样的快乐,徒留一片伤痕。 但睒于鸿凯,并不是容易心软的人。 为了自己的目的,就算时光再倒转回去,他只怕还是不会犹豫。他不可能为了这么多无关的人有这样那样的顾虑。要成就大业,就不容许他有这样的妇人之仁。 穆旭端,是倪清羽的左膀右臂,以后,也会是她的孩子的得力助手,他要毁了他,不能心软。 夏宸的离开,对他必定是致命的打击。 而睒于鸿凯已经得到消息,穆旭端病倒了,病得很重。他若是死了,那便正好遂了睒于鸿凯的心愿。 两人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夏宸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异常认真地说:“王爷,这段时间,谢谢你!我,明天就走。” 睒于鸿凯微微挑眉,“想好去哪儿了?” 夏宸面色黯然,摇了摇头,“没想好,但是,天下之大,总能找到我的安身之所,大江南北,只要不在京城,哪里都行。我不可能一直躲在这里。” 夏宸扯出一抹笑,“很小的时候哥哥便带着我到处走,说要找我们的爹娘,但是一直都没有找到,后来就在京城定了下来。现在,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就,权当散心,顺便找爹娘吧。” 睒于鸿凯看着她的侧脸,也没有多说什么,好像是多年的老友一般,更像是,已经知道了她心里所有的想法,所以不必开口询问。 第二天,夏宸一早就起了身,她来的时候便是空手而来,现在,也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 她没想到,一直伺候她的小丫头突然拿了一个鼓囊囊的包袱到她的面前,恭敬地说:“姑娘,这是王爷昨天让奴婢给您的,他说这是他最后的一点心意,请您无论如何都要收下。还说……” 那丫头犹豫了一下,“还说,如果姑娘不收,他,他就收拾了我们……” 夏宸怔了一下,给她的?还用这样要挟的方式逼着她收下? 夏宸把包袱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怔住了。禁不住的,眼眶一阵阵发红。 那是一大把银票,还有几套干净的换洗衣裳。 夏宸心中的酸涩难以言表,她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无条件帮她的人,竟然会是睒于鸿凯。 夏宸抹掉了眼角的泪,露出了一抹真心实意的笑,“代我谢过你家王爷,他的这份恩情,我夏宸没齿难忘!” 从那里走出来的时候,夏宸心里竟然是一片暖洋洋的,好似前方,正有一片大好的阳光正等着她。 夏宸义无反顾地往京城相反的方向走着,她最后看的那一眼,含着深深的悸动,她也听到了心头的那一记闷痛,眼睛一阵阵发涩。 但是,最后,她生生地忍了下来,甩着头走了。 穆旭端,再见,这个地方,只怕我再也不会来了。她心里阵阵发疼地说着这句话。 病床上的穆旭端,好像感应到了什么,他一个激灵便惊醒了过来,面容消瘦,脸色苍白,嘴唇更是病态的发白。 他恍惚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云溪的脸。 发生了这些事情,云溪很是歉疚,穆旭端病倒了,她便自请前来照看。 穆旭端迷迷糊糊间,一直都在喊着夏宸的名字,云溪听了一阵阵发涩,禁不住暗自垂泪。 她若是知道阿诺会做这么过分的事情,当时就不应该对她吐口,更不应该说她长得比夏宸更美这样的话,让她更加得意忘形。 想想穆旭端以往是何等健壮之人,这一病,当真行事邪魅侵体一样,病来如山倒,整个人一下子就垮了。 云溪好容易见穆旭端醒了,脸上一阵兴奋,“穆公子,你,你醒了!” 穆旭端艰难地张口,“小,小宸,找到了吗?” 穆旭端心里一阵慌乱,方才,在梦中,他看到了小宸,她背着行囊,义无反顾地离开了京城,她对自己说再见,还说,今后都不会再回到这个伤心地。 他觉得那个梦境那般真实,就好像实实在在发生的一样。 可是,他不相信,他不相信夏宸真的会这么狠心,一个辩解的机会都不给他! 云溪对上穆旭端期盼的脸,心里又一阵发虚,最后摇了摇头,“还,还没……” 穆旭端眼中放着的期待的光一下子暗淡了下去,方才强撑起的身子,一下子又倒了下去。 他的脑中轰地一下炸开了,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拳头握得前所未有的紧,发出咯咯的声响。 第五百三十七章 得知病情 古道城外,大雪纷飞,行人寂寥。 一个女子穿着浅粉色素面杭绸小袄,外边披着一件莲青色翠纹斗篷。 女子的脸色苍白,天气严寒,她便是穿了这般厚重的衣裳,还是掩饰不了身子的孱弱。 这女子,不是旁人,便是夏宸。 现在的她,已经不复往日那个嫩白红润,活泼好动的夏宸,脸上基本上没有了什么神情,空洞无神,心内终究郁结,身子也一日比一日差。 眼下路过了一家客栈,她冻得难受,便索性走了进去,点了热酒热饭,暖和一番。 热酒下肚,身子倒是暖和了不少,但是拿起筷子的时候,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却还是这般无味。 夏宸心里一阵阵苦笑,自己竟然是这么拿得起放不下的人,这些天,不管自己怎么想刻意忘掉,但是那些记忆却拼命地萦绕着,甩都甩不掉。 夏宸正在出神的时候,外面突然涌进了一群人,声势十分浩大,夏宸原本没有在意,但一听到有人扯着嗓子喊:“老板!好酒好菜端上来!” 夏宸听到这个声音,顿时怔了,连忙转过脸,扯了扯自己的斗篷,尽力地把自己的脸埋起来。 那人,她识得的,是千禧阁的常柯,当时太后围剿轩王府,高源被他们救出安置在那个温泉山庄的时候,夏宸是见过他的。 那这些人的身份,自然便不用怀疑了! 夏宸心里一阵阵发酸,怎么她越是要躲着的东西,便越是躲不掉,夏宸正在想着要怎样偷偷地溜出去,那些人已经把整个客栈都围满了,夏宸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拿出一根丝巾,把自己的脸遮了起来,还佯装感染了风寒的模样,轻咳了几声。 他们众人坐了下来之后店家便热心地招待着,他们想来也是饿了,根本就没有客气,大口大口地吃着饭,大口大口的喝着酒,好不豪迈。 对于这样的作风,夏宸并不反感,江湖众人,大多都是这般。 他们埋头吃了一会儿,很快便有了饱意,但是并不急着走,还是端着酒杯一杯一杯地喝着。 夏宸只期盼着和他们能赶紧离开,自己也好快些脱身。 “咱们吃好了还是赶紧上路吧,可不要喝醉了,耽误时间。”一个人开口劝着。 “是啊,咱们还是赶紧赶路吧。这一次事情不简单,唉,真是操蛋,竟然遇上这样的大劫难,这么多弟兄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另一个人跟着附和,语气中又是着急,又是愤愤。 夏宸握着酒杯的手停滞了一下,心里也跟着咯噔了一下。 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这个多弟兄莫名其妙地失踪了?难道,千禧阁,出事了? 夏宸心里蹭地升起一股担忧,但是只隐隐地,把自己的担心压了下去,她也不急着走了,只想再悄悄听一会儿。 “自从咱们主子出事之后,咱们,可真是流年不利……”常柯的声音,很是烦闷,说着重重地把酒杯砰在桌面上,险些弄碎了。 “可不是嘛!原本还有穆公子接任大统,可是现在,连穆公子也不成了……” 夏宸心里又是一阵咯噔,手中的酒杯险些就要捏碎了。 什么叫连穆公子也不成了?他不成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夏宸的心里顿时七上八下了起来,脸上掩饰不住的焦灼。 另一个人哼了一声,“要我说,穆公子还是比不上我们主子,主子往日何等杀伐决断,不像穆公子,为了区区一个女人就一病不起了,实在是成不了的大器!” 夏宸心里一阵阵苦涩,他,他怎么了?他是因为自己吗?因为自己的失踪,所以才倒下了吗? 常柯喝了一声,“好了,别在这里乱放屁,夏宸怎么说也是夏津的妹妹,夏津没了,我们连她妹妹都没照看好,还有什么脸面啰嗦!” 夏宸眼神中一阵酸涩,他们说的人,真的是她。穆旭端,当真是因为她才生病的,穆旭端当真一直在找她。 夏宸眨了眨眼睛,抑制着自己眼角的湿润。 “再说,若不是穆公子把我们各处的人派了出去找夏姑娘,我们这些人,指不定被哪个王八羔子弄到了哪里!我们眼下凑巧捡了一条小命,就不要罗里吧嗦的。”常柯语气生硬地呵斥着,先前抱怨的人顿时闭上了嘴,其他人也都乖乖收回了心中的不满。 “好了,吃好了,就上路吧!眼下我们身边可不太平,早些回到京城,便能早做决断。”常柯又冷厉地发号施令,众人便快速地起身,一涌走了出去。 整个客栈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只留下几座单独用餐的散客。 夏宸目光变得愈加呆滞,眼角一阵湿润,泛着萤光,鼻子中也一阵阵发酸。 这么多天以来隐藏好的思绪,一下子被那些人的话搅弄了起来,在心里翻天覆地着,搅得她心头一阵阵发酸,扯痛。 穆旭端,他生病了吗?他病得很重吗?他,是因为自己才生病的吗? 那,阿诺呢?那个美貌又对他一心一意的女子呢? 她,应不应该回去?她如果回去了,会不会看到什么她不想看到的人,不想看到的场景? 夏宸摇了摇头,咬了咬牙,她告诉自己,她不能心软,不能就这样妥协了。穆旭端已经变心了,他已经好那个女人有了这么亲密的接触,她不能这么死乞白赖,连最后的尊严也舍弃掉! 不回去! 夏宸狠狠地想着,手中的酒杯被她重重地扳在了桌上。 她倒了一杯酒,急急地灌了下去。她又抑制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这种时候,究竟无疑是一个好东西。 可是,几杯酒下肚,心里的那股烦闷反而愈来愈强烈,那股不舍,那股担忧愈加强烈,好像马上要把她吞噬。 夏宸抽了抽鼻子,原来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混蛋,好不容易收拾好的心情,已经混乱不堪!好不容易藏起来的人,又开始在心里肆无忌惮地横行。 真是混蛋!夏宸伸手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泪,心里暗暗骂着,要死就死,干嘛要让她听到他的消息! 夏宸甩下一锭银子,拿起手边的包袱,大踏步地走了出去,只有她知道,自己的心里无限慌乱。 第五百三十八章 偷偷探病 轩王府,一间房内,素白的床纱轻轻垂着,床榻上是一张素色锦被,那张锦被下,躺着一个面色蜡黄的男人,呼吸发沉,偏偏又睡得不安稳,眉头阵阵锁着,时不时发出一阵喃语。 云溪走了进来,探了探穆旭端的额头,温度正常,她好歹是松了一口气,前几天反复的高热好歹退了下去。 云溪又守了片刻,天色晚了,另一个小厮把她唤了出去,云溪怎么说也是女眷,是不好在这里彻夜守着的,云溪便退了出去,那个小厮则是守在了门外。 屋子中又恢复了安静,只留下男子沉重的呼吸声。 许久,在房中那个沉香木雕四季如意屏风后面,才缓缓走出了一个人影,那身莲青色翠纹斗篷还披在身上,眼睛透亮,就算在黑夜之中,也发着阵阵光亮。 夏宸脚步有些发滞,慢慢的挪着那张床,掀开了帘子,看着昏睡着的男人,鼻子一阵发酸。 夏宸的拳头握了握,她告诉自己,她只是来看他一眼,看过之后,马上就走。 但是,眼下她已经看到了,却是半点都挪不开眼,挪不动步子。 这个臭男人,真正伤心的是她好吗!他在这里装什么可怜! 夏宸慢慢蹲了下来,凑到床边,细细地看着他,他整个人,已经瘦得不成样了,仿佛只剩下皮包骨了。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这么不会爱惜自己的身子! 夏宸有些颤抖地伸出手,抚上了他的脸颊,乍一摸上去,手一阵阵发抖,随即心头又是一阵阵发酸,更是不停地骂着:臭男人! 夏宸看着他,眼泪禁不住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但是她却极力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只敢这样硬憋着,无声地落泪。 夏宸趴在了他的胸膛上,炙热的眼泪渗到了那张锦被上。 就让她再任性一次吧!她今晚,就只想这样陪着他,天一亮,她就会离开,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身下的人,好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手指动了动,嘴唇轻轻张着,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喃喃地唤着:“小宸……小宸……” 夏宸怔住了,赶忙收回了自己的手,更是像烫到了一样从他的胸前弹了起来,动作迅捷地闪到了那扇屏风后面。 夏宸的心口一阵阵砰砰乱跳,她只想这样看他几眼,她还没有打算要原谅他,她还不想让他见到自己。 夏宸躲在屏风后面,屏气凝神,一动不动。 久久的,那张床上没有半点动静,就好像,方才的那两声轻唤,就只是她的幻觉一般。 夏宸正松了一口气之时,那个低低地唤声又响了起来,“小宸……小宸……你,你在哪里……” 夏宸听到了,心里一阵阵酸楚,心口一阵闷疼。 床上的人愈发不安分了起来,他感受到了,方才,夏宸就在他的身旁,他明明感受到了。 穆旭端努力地睁开眼睛,好半天,总算勉强把眼睛睁开了。 他动了动手,全身都好软,半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他怎么这么没用,不过是一场病,竟然在床上躺了这么久,竟然这么不堪! 穆旭端不服气,努力地想要掀开被子,他,他要去找夏宸,她方才,明明在的,她一定没有走远! 但是他在床上躺了太久,本就心灰意冷,全无求生欲望,吃的,也基本是流食,现在当真是使不上力气。 他一用力,胸口就涌起一股剧烈的不适,一口气没有喘匀,他重重地咳了起来。 夏宸听了,一阵揪心,下意识地想要冲出去,但是犹豫了片刻,好歹是忍住了,双拳紧紧地握着,狠狠地咬着下唇。 门外有人守着,一定会听到他的动静的。 穆旭端狠狠地咳了半晌,门外的小厮好歹是醒了过来,慌忙推门而入,急忙为穆旭端顺气。 “公子,您,您没事吧!”小厮见他面色阵阵发白,心里一阵慌乱。 “您躺好,小的,这就去请于大夫!”小厮把穆旭端扶着躺好,然后慌慌忙忙地跑了出去。 夏宸躲在屏风后面,心里已经揪作了一团,暗骂着,穆旭端怎么变得这般不中用!这般羸弱!自己这般伤心,还借酒消愁了好几天,都没有他这么不中用! 夏宸又急又恼,心里就像有蚂蚁在爬一样。 夏宸正垂着头暗暗腹诽,突然,一个人便向这边扑来,夏宸惊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从窗户逃走,那人身子很重,连站都有些站不稳,整个人重重地向夏宸扑来,伸手要抓住她。 但夏宸反应快,一个闪身就躲开了,那人便扑了个空,手中只抓到了夏宸那件披风的一个小角,然后,又从指间溜开了,那人,也一下子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扑通的声音。 夏宸听到这个声音,心里惊了一下,忍不住回身看了一眼。 “小宸,不要走!别走……”穆旭端努力爬了起来,颤颤巍巍的要把夏宸抓住。 夏宸心里一怔,动作滞了一下,他,怎么会知道自己躲在这里?他当真狡诈!竟然悄悄地就扑了过来! 但,他现在,当真柔弱到了这个地步了吗?这样都站不稳了吗? 穆旭端见到夏宸,心里顿时涌起万千思绪,这么久以来的郁结也好像一下子解开了,他不能让夏宸就这样从自己的身旁溜走,绝对不能! 穆旭端这样想着,硬生生地撑着身子,向夏宸抓去。 夏宸的这一迟疑,竟然被病怏怏的穆旭端抓住了,“小宸,你终于来看我了,不要走……” 夏宸心里又酸涩又委屈,用力地一推,便把抓住她的穆旭端推开了,穆旭端又被她狠狠地推在了地上,摔得一阵发疼。 夏宸心里狠了狠,推开了窗,正欲夺窗而出,伸手便传来了一阵异常剧烈的咳嗽声,干呕声,那声音,就好像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紧接着,“哇”地一声,他大口地吐了什么。 夏宸欲夺窗而出的动作滞住了,他,他吐血了吗? 夏宸心里一阵发揪,抽着鼻子折了回来,扶起他,伸出袖子在他的嘴上擦了擦,急急地道:“你怎样了?” 第五百三十九章 小宸别走 夏宸刚问完话,自己身上,便被一双大手紧紧地钳制着,那人整个身子快速地压在了自己身上,硬生生地把她狠狠地压在了地上。 穆旭端把头埋进她的脖间,声音很虚弱,“小宸,不要走,我不让你走!” 夏宸心里一惊,眸子瞪得很大,她终于知道自己上当了。 他,竟然骗她!夏宸手脚并用,想要把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推开,但是饶是他病了,瘦了很多,但是夏宸这段时间也是瘦了很多,两人的体型力量亦是悬殊,夏宸根本推不开他。 他故意把她压住,便是因为自己没有力气拉住他,只能用这么无耻的方式。 夏宸原本还担心他的安危,但是被他这么一骗,自己顿时满腔都是怒意。 “穆旭端,你个大骗子,快起来!”夏宸扯着嗓子喊着,穆旭端却是死死地压在她身上,半点不曾动弹,他把头从她的脖间抬了起来,那双眸子亮晶晶地看着她,含着满满的深情,“你骂吧,不管你怎么骂,我都不会再放你走。” 夏宸捶了他一把,眉目横嗔,“无赖!” 穆旭端被她捶得闷哼了一声,这一声,是货真价实的疼了,但是夏宸却只当他是在装可怜,半点怜悯之意都没有。 穆旭端伸手抚着她的脸,动作异常轻柔,“小宸,我好想你。” 夏宸心里一阵发酸,但是想到了阿诺,脸上神色半点都不曾和缓,“我再也不要听你的这些甜言蜜语!我不稀罕!你爱说给谁听就说给谁听去!” 穆旭端苦笑,“你还不相信我。” 夏宸扭过脸,“男人都是不可信的!男人都是混蛋!我夏宸以后谁也不爱,就只爱我自己,我一个人,也能过得开开心心!” “那你,为什么要回来看我?你,不就是放不下我吗?”穆旭端把她的脸扭了过来,盯着她追问。 夏宸脸上神色不变,恶狠狠地说:“我是来看你是怎么遭报应的!” “是吗?那你,为何哭?”穆旭端嘴角微微勾着,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柔和之色。 夏宸心虚地眨眼睛,“谁哭了!傻子才会为你掉眼泪!” “那方才,是谁趴在我的被子上,是谁的眼泪,把我的被子都打湿了?”穆旭端好整以暇的盯着她发问。 夏宸的脸上现出一丝不自然的神色,原来他都知道,原来他刚刚就醒了! 夏宸狠狠地瞪着他,真是狡诈! 穆旭端心情顿时大好,感觉自己的病也都好了一大半了。 “小宸,不要走,好吗?你走了,我的心也跟着你走了,我这副躯壳,便没有了灵魂了。所以,你一走,他就不争气地病倒了。”穆旭端伸手一下下地抚着她柔嫩的脸颊。 她也瘦了很多,原本粉嘟嘟柔嫩嫩的脸颊,都已经没有多少肉了,透着昏暗的灯光,都能看到她脸色的苍白,穆旭端心头禁不住一阵阵心疼。 夏宸知道他的确病得严重,心里也是心疼,但是却不买账,“你的死活,跟我无关!” 夏宸挣扎着要把他推开,但是他却死死地钳制着,不让她动弹半分。 夏宸不死心,两只脚不停乱蹬着,想要把他的脚踢开,但是穆旭端的脚却很灵活,竟然像搅绳子一眼把夏宸的两只脚搅住了。 但是这样的姿势,却让他们的身子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穆旭端身上,只穿着单薄的中衣,眼下夏宸不停地动着,让他们身上越发紧密地贴在了一起,特别是穆旭端已经把夏宸的脚这般钳制住了之后,她的扭动有意无意地摩擦到了什么,有时候总是不经意地触碰到引线,简直天雷勾地火,地火烧燎原。 夏宸却浑然不觉,她只想把穆旭端从自己身上推开,她不想这么便宜地被穆旭端揪住。 “放开我!” 穆旭端很无奈,见她总是动,他决定采取点措施让她安分下来。 所以,他惩罚性地动抽了抽下体,夏宸终于是感受到了什么,她这才猛然醒悟过来,眼下他们的姿势,眼下他们贴在一起的地方…… 夏宸的脸顿时红成了一片,登时不敢动了。 穆旭端见她终于安分了,气氛却有些暧昧,他低低地说:“这样才乖,不然你再动来动去,我可不敢保证我会做出什么。” 虽然病着,但是一见到夏宸,病就好了一大半,她若是愿意,他也相信自己能满血复活,好好伺候她。 夏宸的耳根子都红了,心里更是一片窘意,但是她想到了阿诺,想到了他们之间的肌肤之亲,夏宸心里就火冒三丈,大骂道:“无耻!你想要怎样,就去找你的小美人!反正你们这样的龌龊事也不是没有干过!” 穆旭端心知她还在误会,他正要开口解释,“我没……” 门口,方才的小厮便领了于大夫慌慌张张地赶了来,“公子,于大夫来了。” 小厮的话把穆旭端的话打断了,夏宸顿时大惊失色,他们现在的姿势!夏宸用力挣扎着,压低声音,“快放开!” “不放!”穆旭端直截了当地说,让他们看见了才好,反正也是迟早的事。 “公子,公子人呢?”小厮的声音带着疑惑。 他耳朵尖利,听到了屏风后面的动静,一下子探了头过来,“公子,于大夫……” 小厮的话在一瞬间戛然而止,他看着眼前的少儿不宜的场景,脸色窘成了一片,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方才不还是咳得要死要活的吗?这几日,不还是躺在床上软得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吗?怎么现在就…… “出去!”穆旭端清冷的声音传来,言简意赅地下了一道命令,那小厮赶忙一缩脑袋,退了出去。 于大夫一脸莫名其妙,这小厮大半夜地把他叫醒,现在病也不看了就要把他拖出去,他正要开口询问原因,那小厮却是一脸尴尬地制止了,硬生生把于大夫拉了出去,很贴心地把门关上了。 小厮心里暗暗着急,唉,要怎么跟这个有些古板的于大夫解释这件事呢,实在是叫人有些难以启齿啊…… 不过话说回来,那,那个,事件的女主角,是谁呢? 第五百四十章 告饶解释 夏宸被穆旭端压在身下,又见穆旭端故意这般行事,顿时羞恼异常,她越发觉得穆旭端实在居心不良,她狠狠地在穆旭端的肩上咬了一口,穆旭端吃痛了一下,但是,这痛感,好歹也让某处的炙热消退了些许。 “真是混蛋!”夏宸气恼地骂着。 穆旭端声音低沉,带着些许病态,“对你混蛋不算混蛋。” “你!”夏宸气得咬牙切齿,“你若是敢对我怎样,我一定不会原谅你!” 穆旭端的脸离得很近,暖热的气息吹到她的脸上,让她觉得一阵发痒。 他语气中带着丝丝魅惑,“我不会,我不想把病传给你,待我病好了,有的是时间。” 夏宸顿时又是一阵大窘,她觉得穆旭端简直变成了一个无赖! 幸亏地上有地龙,所以他们这般躺在地上并不觉得冷,而且夏宸身上穿着厚厚的衣裳和披风,身上又压着一具滚烫的身子,反而觉得自己身上开始一阵阵地冒着热汗。 夏宸心里气恼,知自己是推不开他,便只能认命了下来。 她冷着脸,“你难道要一直这样压着我吗?我要走,你怎么都拦不住!” 穆旭端微微叹气,“我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不会让你再走了,如果你不答应我留下来,我就一直这样压着你,直到,你答应我为止。” “你!”夏宸秀脸气得一阵发抖,实在是太过分了!竟然用这样的手段威胁她! 穆旭端看着近在咫尺的心上人,心里万千思绪,总算,她好好的,平安无事着。如果她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他,当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穆旭端心里明显松了一大口气。 但是她真的瘦了很多,眼下抱着就能感受出来,脸上也少了很多肉。 穆旭端看着她莹润的唇,想要吻上去,但是,自己终究患病在身,他最终只在她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脸颊一阵温润,夏宸怔了一下,意识到了什么,脸上又是一阵滚烫,但是又忍不住的一阵别扭的恼怒! 夏宸还未来得及出言大骂,穆旭端便柔柔地说:“还好你没事,还好,你好好的。” 夏宸又愣住了,原本要骂的那些话,一下子都吞了下去,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心口涌起一股说不上来的异样感觉。 穆旭端的目光澄澄地看着她,语气很认真,又带着一股不容置疑,“小宸,今天晚上,我无论如何都要把事情跟你解释清楚。你就算想打我,骂我,也一定要先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夏宸撇过脸去,闷闷地说:“我倒是不想听,我逃得了吗!” 穆旭端闷笑一声,也是,眼下夏宸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也逃脱不掉自己的魔爪。 穆旭端随即轻叹一声,“这件事,原本就是一个误会。从一开始,我根本就没把阿诺放在心上,根本就没有想过会再跟她有交集,所以,我才没有跟你提起她。” 夏宸依然撇着脸,心里还是禁不住一阵不爽,但是好歹是没有表现出来。 穆旭端的语气很是无奈,慢慢道出与阿诺的初遇,他们一行人对阿诺的印象都不好,颇觉阿诺很是无礼。 穆旭端更是受到她的毒药所害,更是没有半点好感。 夏宸听着,嘴巴还是撅着,脸色微不可查的稍稍和缓了些。 “后来,我独自一人赶回京城,路过临县。唉,若是我知道会在那个客栈遇到她,我倒是宁愿在外露宿。”穆旭端面露苦笑。 “她被人掳走,他们要毁了她的清白,我一直都有些好管闲事,而且自幼被师父教导过,又有闯荡江湖的经验,所以,难免也有些江湖人的侠士心肠,所以,就把她救了。”穆旭端一边说着,心里一边进行自我检讨。 “救了之后,我才发现,她还是改不了恩将仇报的性子,她又对我用毒,逼我留下来替她找哥哥。” 夏宸怔了一下,脸上神色因为“下毒”两个字变了一下,想要开口问,但是却忍住了,但是心里还是忍不住的好奇和担忧。 穆旭端敏锐地察觉到了她微微一变的神情,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意。 他亲昵地刮了刮她的鼻子,“不是致命的毒,就是当日的痒毒,虽然不致命,但是,却是在痒得难受,我受不了,就只能答应她了。” 夏宸心里对阿诺的印象更差了,满脸都是愤愤神色。 “后来,她在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把我身上的钱用光了,那天晚上,我们就只能在客栈的外面蹲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她就生病了,发了高热。” 夏宸听到这里,想到了阿诺说的话,恨恨地接口,“所以,你就又动了你的菩萨心肠,甚至好心到把你的玉佩拿去当了给她买药是不是!” 穆旭端心里一阵尴尬,这也许是他做过的最蠢的事情,自己的一时好心,招来了不尽的麻烦。 但是这件事的确是他做的,就算再傻再蠢,后果再严重,他也没有可能推掉。 夏宸看到穆旭端的神色,心里又涌起一股火气,狠狠地把脸扭开了不去看他。 穆旭端无奈地把她的脸又扭了回来,语气诚恳又有些可怜地说:“我也是一时不忍心才会这样做,但是我可以发誓,我绝对不是因为她的美貌,不是因为喜欢她才救她!毕竟,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与我无冤无仇,我不忍心看她这样死掉而已。我说了,就算是其他人,我只怕也是会这么做。” “我是低价当的玉佩,为的就是让老板不把他卖出去,我找了机会是要去赎回来的。”穆旭端怕她不信,目光中盛满了真诚,还带着一股撒娇的味道。 夏宸听到穆旭端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心头一阵发软,心里也禁不住动了一下,但是却还是没有完全释怀。 “那那块玉佩为什么会出现在她手里!”夏宸凶巴巴地说。 “我也没有料到会在她手里,想来,是她无意中发现了我把玉佩当了,所以威逼利诱,让掌柜的交了出来。” 依照阿诺的手段,她想要得到这块玉佩,那个掌柜的就算与他有约定,也是万万不敢违逆她的意思。 第五百四十一章 心结纾解 “那天我不跟你说这些,便是觉得这些不过是小事,我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玉佩我可以赎回来,阿诺,我也不会再遇上,不会再有交集。我不想让你多想,不让被你责骂,所以就瞒了下去。”穆旭端异常老实温顺。 他半支着身子,已经没有像方才那般整个身子都压在夏宸身上,怕把她压坏了。 再说,自己压得太紧了,那些不必要的摩擦,还平白无故惹得他燥热难受。 现在夏宸也安静了下来,没有一直挣扎着要逃。 “你愿意相信我了吗?”穆旭端睁着眼睛,一脸真诚又期待地看着夏宸。 夏宸瞪圆了美目,“你要交代的就这些吗?她为什么突然出现在京城?为什么被你领到了王府?还有,你敢说你们没有亲过,没有摸过吗?” 夏宸又炸毛了,穆旭端赶忙抓住她的手,不让她逃开。 “你听我慢慢地解释。她为什么会出现在京城我真的不知道,我与她不过是在玲珑阁偶遇,我自然是避开她,但是她手上拿着我的玉佩,我要拿回玉佩,就只能被她钳制,把她带了回来。” “还有,我,我没有主动亲她!我也根本就不想亲她,不想碰她一下!” 身下的人儿又乱动了,穆旭端只能又把身子重重地压了下去。 “我也没想到她会突然亲上来,你相信我,我是真的被吓到了!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马上就推开她了!”穆旭端说得十分着急,夏宸的脸色却是没有半点缓和。 穆旭端很是懊恼,又无可奈何,他只能指天发誓,“我今后,只亲你一个人,也只让你一个人亲,绝对不会让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人亲!我发誓!” 夏宸狠狠地捶了他一拳,“谁要亲你,你别瞎臭美!你爱亲谁就亲谁,我管不着!” 穆旭端见她这般,也顾不得自己宿病已久,擒住她的唇便狠狠地啄了一口,舌头快速地在她的嘴里扫了一圈,干净利索,又格外有力发狠,夏宸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便已经离开了自己的唇,她只觉得唇间麻麻的,酥酥的。 “我稀罕,我稀罕行了吗?”穆旭端涎着脸说。 夏宸回神,脸上发烫,又欲狠狠地捶他,却被他死死地拽着手,动弹不得。 “无赖!”夏宸狠骂一句。 “无赖也好,反正以后,我只会对你一个人无赖,我的整个人都是你的,你,要是现在就要,我马上就可以献身给你。” 夏宸听了,脸上禁不住一阵羞红,她想到阿诺说的话,他们只怕已经有了更亲密的接触,她忍不住伸手捶了穆旭端一拳,心里还是膈应得慌,“你,无耻!” 穆旭端一眼洞穿她的心事,他无比认真地说:“我没碰过她,我是你的,彻头彻尾,都是你的。” 夏宸怔了一下,看着穆旭端无比认真的神色,脸上又是一阵臊红,但是又带着不相信,“可,可是你,你连她嘴都亲了,亵衣都摸了!还能什么都没发生吗?” 她不信!除非,他有毛病! 可是,怎么可能,他现在,还若有若无地膈着她…… “那次,只是意外,我,被她骗了……”穆旭端脸上一阵尴尬,“她逼着我一定要让她留在王府,我不答应,她就服了剧毒。” 夏宸怔了一下,这个阿诺,竟然这般烈性。 “我虽然不喜欢她,但是也不希望她因为我死了,她,骗我说解药在亵衣里,所以我才……” 阿诺便是这般有胆气,这般决绝的女子,竟然会不惜用这么惨烈的方式。 也许,她便是咬定了穆旭端不会对她见死不救,所以才敢冒这样的险。 夏宸气得不行,脸上表情都扭曲了,又是不停地动着。 “就算她卑鄙,她要寻死,你就让她死了好了!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难道你就真的没有半点私心吗?就没有半点心神荡漾,顺水推舟吗?”夏宸依然忍不住心中愤愤,一阵破口大骂。 “我不能让她这样死了,她这样因为我死了,我会一辈子不安,也会一辈子记着她,你难道希望我的心里一直惦记着另一个女人吗?” “你敢!”夏宸咬牙切齿。 穆旭端眼角含着笑意看着她,“你还是说出了你的心里话,你根本就很在乎我。” 夏宸眼里冒着火气,“谁舍不得你!就算是我养的一棵小白菜,自己没有吃到却被一头猪拱了,是你你能开心吗?” 穆旭端眼神中冒着精光,语气带着暧昧,“我这棵小白菜随时都欢迎你来拱。” “被别的猪拱过的,谁稀罕!”夏宸火爆依然不减。 穆旭端柔声安慰,“好了,我都已经跟你解释清楚了。事情就是这样,那天阿诺不过是故意添油加醋,故意气你。我本就打算把你接回来就跟你把事情解释清楚,但是有她在一旁搅和,很多事她又掐头去尾地说,我又否认不了,那些误会一时又解释不清楚,所以你一点就着了。” “不要生气了好吗?”穆旭端捏着她的脸颊,带着祈求,又带着撒娇的味道。 夏宸听到穆旭端的解释,心里的气已经消减了大半。 她心里其实暗暗地希望这件事只是一个误会,当时自己被阿诺一番挑拨,性子冲动了些,所以才伤心难过。 其实她自己知道,她比谁都难以割舍这段感情,就算已经离开京城,心里还是禁不住地被穆旭端牵引着。 虽然气消了一大半,但是心里还是膈应得慌,自己的男人怎么说都已经对其他女人上下其手,不管动机是什么,是不是被算计的,夏宸心里都十分不好受。 穆旭端看到夏宸的神色,心想,她总算是稍稍松动了,只是难免心里还是不舒服。 能做到这样,他已经很心满意足了,今后她还不消气,那自己便任她打骂,绝不还手。 穆旭端把脸凑到她的脸旁,两人的唇几乎要碰在了一起。 他一副装可怜的神色,“你走了之后,我就一直在找你,把千禧阁个个据点都调用了起来,一直都找不到你,我都生病了,差点命都没了,你还看不到你对我的重要吗?” 第五百四十二章 别离开我 夏宸听了他的话,又见到了他这般病态,心里多少是有些触动,更是一阵阵软软的。 他,当真这般珍视自己吗?他和阿诺,当真就像他说的那般,只是误会吗? 夏宸心里阵阵动摇着,心里也暗暗期盼事情真相是这样,但是,想想,心里还是禁不住一阵阵发酸。 不管怎样,亲了就是亲了,摸了就是摸了! 夏宸冷冷地转过脸,不去看他。 穆旭端看到她的神色,却已经知道夏宸其实已经软化了,只是还这般端着罢了。 穆旭端的心情不觉一阵大好,他把头埋在她的胸膛上,就像是婴孩儿依偎着自己的母亲一般亲昵,又带着一丝暧昧之气,喃喃地说:“小宸,留下来吧,不要再离开我了。” 夏宸见他这般,脸上一阵臊红,她想要推开他,但是却半点推不动,夏宸身上在他肩上揪了一把,穆旭端疼得吱牙咧嘴,却愈发把她紧框住,颇有些无赖之气。 “臭男人,你,你起来!”夏宸拍打着他,气骂着。 “你不答应我,我就一直压着你,不让你起来。”十足的无赖。 夏宸被他一直这般压着,剩下的摩擦愈发明显,脸上不发烫是假的,但是穆旭端竟然这般孩子气这般无赖的留她,夏宸心里也禁不住一阵阵发喜,甜丝丝的,这么久以来的郁结,好像一下子都纾解了。 夏宸想到了什么,撇了撇嘴,“那那个阿诺呢?” 阿诺若是还待在轩王府,她绝对一转身就走,绝对不会多做逗留!有她没我! 穆旭端轻轻叹气,“她失踪了,我的人也一直在找,却没有找到。” 夏宸听到穆旭端语气里的叹息,心里顿时一阵火直冒出来,“你还派人去找她!你,你根本就舍不得她对不对!” 原来他根本就不只是关心她一个人,原来他还惦记着那个小妖精! 夏宸又开始动了起来,穆旭端无奈把头抬了起来,“我找她是有原因的,我以为她把你抓了,对你不利……唉没动……我说的是真的,那天我急着赶去灵隐寺找你,把你接回来,就是怕阿诺会对你做出出格的事情,她太偏激,这种事她绝对做得出来,我不能拿你的生命开玩笑。” 夏宸怔了片刻,好歹是不动了,但是嘴巴还是高高地撅着,不服气地说:“借口!” 穆旭端无奈笑笑,“没错,这的确是我找她的一部分原因,还有一件事,我还没有跟你说。” 穆旭端又叹了口气,夏宸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戒备地看着他,难道,他和阿诺还有更多见不得人的内幕? 穆旭端看到她的神色,禁不住失笑,在她的鼻子上捏了一下,“小醋坛子,不是你想的那样。” 夏宸不满地看着他,更是不喜欢他这个称呼。 穆旭端正了正神色,“这件事,只怕有些难办呢,牵涉到了王妃。” 夏宸怔了一下,“怎,怎么会牵涉到王妃?” “方才我跟你说的,我们与阿诺初遇时候的场景,你还记得吧。阿诺胡搅蛮缠,硬是把王妃的面纱揭了下来,看到了王妃的容貌。” “那又怎样?”夏宸一脸不解神色。 “她一直以为那是我的夫人,耿耿于怀。后来到了王府,她竟然把王妃的画像画了出来,然后,王妃的身份就没有瞒住。”穆旭端目光定定地看着夏宸,夏宸心里咯噔了一下,隐隐猜到了什么。 “她以为我和王妃……咳,暗通款曲,王妃的孩子,是我们苟且怀上的,要把这件事闹出去。当时我们在通往禹州的官道上遇上她的,她就算不知道我们的目的地是哪里,但是那里,有心之人,只怕也是能猜出王妃的去处。” 夏宸总算领悟了过来,阿诺若是存心报复,把这件事捅出去,再把倪清羽的所在瞧瞧漏给太后,那倪清羽便大有危险。 而且,穆旭端这个奸夫,只怕也…… 夏宸顿时一脸惊恐地看着他,“那你岂不是也……” 阿诺的这一盆脏水泼过来,就算不死,也惹得一身骚臭。 穆旭端看出夏宸对他的担心,心里顿时又是禁不住的一阵高兴,他嘴角勾了勾,“她已经相信了那个孩子不是我的,她不会把我牵扯进去的。” 阿诺对自己这般莫名其妙地爱着,为了留住自己,还采用了这么惨烈极端的方式,她定然是不会愿意看到穆旭端受到损伤。 夏宸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脸顿时又耷拉了下去,这是什么意思?这是炫耀他美男计用得很得心应手吗? 穆旭端脸上又现出满是担忧的神色,“王妃怀着身孕之事本就隐秘,连张惰良纱他们都不知情,阿诺若是真的有意而为,自然能够打探得清楚王妃这一胎对谁最不利,她若要报复我们,把这些消息传出去,王妃待在碎骨刹,只怕是不安全。” 夏宸放下了自己心里对穆旭端和阿诺的不满,转而也开始担心起倪清羽来了。 穆旭端抚了抚她的脸,转而又宽慰道:“我早已经派了人去了碎骨刹,若是有什么消息,定能及时通报。但是阿诺,还是要找回来,在王妃转移在新的安全的地方之前,不能让她把消息走漏了。” 但是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了,谁又能保证阿诺真的这么乖乖听话,没有把消息泄露出去呢? 穆旭端心里其实是异常担忧的,但是他自己却病倒了,这些事情,只能全都交给其他人去办。 但是想到是自己把阿诺这个麻烦精引进了家门,穆旭端心里便一阵阵自责。 “阿诺,究竟是什么身份?”夏宸冷着脸问。 能够把事情搅弄得这么翻天覆地的人,岂会是简单之辈? 穆旭端面色尴尬,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一直都没有查出来。” 阿诺的身份他早就派人查了,但是却根本找不到头绪。 “我一开始怀疑她是太后的人,刻意接近我。”穆旭端眉头蹙了蹙,但是想到那天阿诺那般激烈地表达自己的立场,那股神情,让他觉得十分真诚,禁不住相信了她的话。 第五百四十三章 同床共枕 夏宸敏锐地察觉到了穆旭端神色的变化,他分明就是相信阿诺不是太后的奸细! 夏宸心里一阵发醋,不想搭理他,反正眼下找不到她,很多事情便都找不到答案。 穆旭端讲罢了这些事情,转而又深情款款地看着夏宸,“我找她,不过是怕她给我们惹事,你现在愿意相信我了吗?愿意留下来了吗?嗯?” 夏宸依然撇过脸,不去看他。 穆旭端把她的脸转了过来,不由分说地又擒住她的唇,狠狠地吻了下去。 夏宸紧闭着牙关,就是不想让他得逞。 穆旭端没有探到预想的美味,很是不满,他的手在她的腰上捏了一把,夏宸素来是怕痒的,被他这么一捏,顿时浑身战栗了一番,也禁不住惊呼了一声。 她这一声惊呼,唇齿便微微张了小口,穆旭端便趁着这个机会探了进去,把她的唇齿填满。 夏宸心里暗骂他狡诈,想要把他推开,但是却半点推不动,他吻得发狠忘我,夏宸只呜呜了几声,便再也挣扎不了,因为她已经被他吻得发软,晕头转向了起来。 穆旭端心满意足地离开她的唇,眼神中含着阵阵迷离,声音略带沙哑,“留下来。” 夏宸瞪着大眼睛看他,倔强地说:“不!” 穆旭端闻言,又埋头吻了上去,他吻得比方才还用力,夏宸嘴唇一阵阵发疼,他这哪儿是吻,根本就是啃啊! 他再离开的时候,夏宸的唇已经有些发肿了。 “留下来!” “不!不要……呜呜……” “留不留?” “不……呜……混……”蛋…… 夏宸滚烫的眼泪滑落了下来,异常灼热,把正埋头勤劳“耕作”的穆旭端烫到了,他有些发怔的看着夏宸一脸的泪,又有些慌乱,自己,会不会真的太过分了,她的唇,已经发肿了呢。 夏宸呜呜地哭着,她伸手不停地捶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好像要把她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怒意都发泄出去。 “你打我吧,骂我吧,只要你开心,只要你留下来,我绝不会还手。”穆旭端语气轻柔。 夏宸一边哭,一边打,一边骂着,“你在这里给我装什么可怜!臭男人!若不是你莫名其妙的烂好心,哪儿来这么多事情!你知道人家对你有意,是不是心里还暗暗窃喜,是不是心里还飘飘然啊!我告诉你,我夏宸才不稀罕你!我才不稀罕!” “你是娇贵的穆公子,我,不过是粗鄙的野丫头,我有自知之明,我今后再也不会用哥哥的临终托付来栓着你,你这臭男人想要跟谁好就跟谁好,全都不管我的事!” 穆旭端听她各种骂着,刚认识时候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被她扯了出来一阵臭骂,各种论证,最后的结论便是,他穆旭端就是一个臭男人。 穆旭端静静地听着,一边听还一边点头认可她的这番论断。 最后夏宸骂得嗓子发哑,眼泪也流得一塌糊涂,稀里哗啦,最后穆旭端温柔地伸手给她擦着眼泪,还柔声问道:“骂够了?” 夏宸哑了嗓子,半晌说不上话来。 “骂够了,骂舒坦了,现在可以留下来了吗?”穆旭端目光澄澄。 夏宸呆愣着看着他,他怎么,还没有忘记这一茬? 过了片刻,地上的人终于是爬了起来,挺着还甚是虚弱的身子把躺在地上的泪人儿打横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 而这个先前一直挣扎不休的人,却好像被点了穴一样,木木的没有半点动作。 因为,她听到了一句话,让她心里砰砰跳个不停,又禁不住泛着喜意的话。 “小宸,我们成亲吧,就明天。” 穆旭端把夏宸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还有一层层厚厚的袄子,夏宸还是保持着呆呆愣愣的神色,完全任由他给自己宽衣解带。 穆旭端解开了她的外衣,只给她留了一身贴身的中衣,看着她妙曼玲珑的身姿,穆旭端忍了半晌,好歹是忍住了,快速地给她盖上了被子。 穆旭端坐在床边,“睡吧。” 夏宸呆呆地看着他,她睡这里,那他呢? 方才他说的话,是真的吗?他是真的打算明天就娶她吗? 他的病,根本就没有好,她能看到他强撑着的模样,脸色苍白得吓人,就这副身子,怎么做新郎官? 夏宸的眼睛睁得很大,完全没有要马上睡下的意思。 穆旭端却是伸出自己的大手,轻轻盖住她的眼睛,“乖,快睡。” 夏宸伸手拿开他的手,咬了咬唇,“那你呢?” “我在这里守着你。”穆旭端苍白的脸上现出一抹无奈的笑,“我怕,我的新娘子半夜偷跑了。” 夏宸脸上一股烫意,他是说真的。 “我又没有答应嫁给你!”夏宸翻过身,不去看他。 穆旭端为她掖了掖被角,“你嫁不嫁,我都娶定了。” 夏宸心里一阵说不上来的发暖,干脆就没有再搭理他,但是她知道,自己根本就睡不着,躺了半天,眼睛还是睁得很大。 她小心地扭过头,看到穆旭端靠在床边,闭目养神,脸色愈加苍白。 夏宸心里一阵扯疼,她脚动了动,踢了他几脚,穆旭端顿时惊醒,目光在看到夏宸还在的时候,总算松了一口气。 “你去睡,不要你在这里。”夏宸噘嘴道。 穆旭端嘴角微勾,眼神中含着别样意味,提醒着:“这是我的房间。” 夏宸正要掀被角,穆旭端便压住了她的手,“不许走,你只能睡在这里,以后,这里便是你的房间。” 夏宸脸上微微发红,终归也没有掀被子,而是道:“那你去休息。” “我要看着你。”穆旭端十分固执。 夏宸顿时噘着嘴,“你不睡,我也不睡!” 穆旭端的眸光闪着,眼神中隐隐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暧昧,“我,倒是有一个完全的法子。” 夏宸瞪了眼看他,正要问是什么法子,穆旭端便已经用行动告诉了她,因为,穆旭端已经一咕噜掀开被子,滚了进去,然后大手一压,夏宸便被压着躺了下来。 他的动作太快,以至于夏宸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她被压着与他并排躺着的时候,心里已经禁不住砰砰地乱跳了起来。 第五百四十四章 委身相与 夏宸瞠目结舌,她想要起身,想要把这个不请自入的男人赶下床,但是这个男人却牢牢地框着她,让她根本动弹不得。 “乖,睡觉。”他的声音里隐隐带着一丝倦态,呼吸声中带着一股浓重。 他终究是病着,夏宸心里一阵想着,他这样的身子,定然是不能把她怎样吧,而且,他的身子,也的确需要好好休息,她若是不让他上床,只怕今晚他真的要在床边打盹一个晚上了,那他的病,只怕会雪上加霜。 夏宸这样想着,终究是没有再动弹,乖乖地睡着。但是心口,却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而身后环着她的男人,却很快传来的均匀粗重的呼吸,他真的是累了,这么一小会儿就睡着了。 夏宸不敢动,不想吵到他,但是自己越是这般,便越是难以入眠,心里乱七八糟的心猿意马着。 夏宸在这样难熬的情况下硬生生忍了大半夜,依然半点睡意都没有,她保持着一个姿势都快要僵硬了,她见身后的男人已经睡得像死猪一样,想来自己也不会吵到他,便翻了个身,换了个更舒适的睡姿。 终于舒服多了,但是这个姿势,却刚好把自己的脸凑到了他的脸前,他的呼吸一下下地吹到自己的耳根子上,更是让她心猿意马,难以入眠。 夏宸认命地又换了个姿势,呜,好像下面碰到了什么,赶紧像被电了一样弹开了。 又翻了个身,还是不舒服。 再翻一个…… 好像还是原来的姿势舒服,再换回去…… “别动。”耳边突然传来一阵低低的喃喃,带着浓重的鼻腔和睡意。 夏宸的动作顿时滞住了,他,什么时候醒了? 穆旭端感到夏宸的身子一下子僵硬住了,他伸手轻轻揽住她,自己的身子也贴了上来,很体贴地为她寻了一个自以为很舒服的姿势,然后紧紧把她包裹住。 “这样舒服了吗?” 这话听着,怎么就这么暧昧呢?夏宸被他紧紧抱着,原本还满是紧张,整个人都绷住了,但却发现这个姿势当真舒服,还暖融融的,她便低低地“嗯”了一声。 她听到身后似乎传来了一阵微不可查的低低的笑声,但她前半夜根本没有闭眼,终究是太累了,眼下困意席卷而来,没一会儿,便沉沉睡了过去。 而抱着她的人,却被她这一番搅弄没了睡意,眼下又这般抱着他,那些硬生生压下去的躁动又涌了上来。 但是听到怀中的人儿均匀的呼吸声,他终究是忍了忍,逼着自己也赶紧进入睡眠。 次日,天色渐渐泛白,云溪一大早便起了身,依照往常的习惯,她要去伺候穆旭端洗脸漱口,用早膳然后服药。 她刚到屋子门外,昨夜守夜的小厮青山就赶忙拦住了她,云溪不明所以,询问缘由,青山的脸红成了猴屁股支支吾吾半晌还是说不上来。 云溪愈加奇怪,定要刨根问底,最后青山只能把昨晚的事隐晦地说了一遍。 云溪的脸颊也红成了猴屁股,这,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穆公子不是因为找不到夏姑娘才生病的吗?怎么现在还在病中,就跟不知名的野丫头滚上了呢? 难不成,那人是阿诺? 但好歹是主子的事,两个下人也不能置喙,云溪红着脸就跑开了,青山便守在远远的那边,识趣的不去主动打扰。 有了这么贴心的丫鬟小厮,屋里熟睡的人儿才没有被惊醒,没有被“捉奸在床”。 穆旭端醒来的时候,自己的手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探进了她的亵衣,自发地寻到了最柔软的地方。 两具都暖融融的身子紧紧地贴在一起,互相传递着彼此的暖意。 穆旭端觉得,这一觉睡得十分满足,完全没有往常醒来时候的病态之感,清爽了许多。 自己的病,真的好像一夜之间被这个丫头医好了。 夏宸还睡得很沉,完全不知道自己正被人侵犯着。 穆旭端看着她消瘦苍白的脸颊,忍不住俯身亲了一口,这段时间,她当真也消瘦了许多。 许是被穆旭端脸上的胡渣刺到了,夏宸迷糊地扭了扭脸,忍不住伸手挠了挠,然后吧唧着嘴,润了润已经有些发肿的唇。 穆旭端看到她这一番不经意的动作,喉头顿时有些发干,全身都有些紧绷了起来。 偏偏这时,夏宸的身子也跟着扭动了一下,好巧不巧地碰到了最不该碰的地方,穆旭端倒吸一口气,隐忍了一个晚上的热火忍不住要爆发了出来。 穆旭端紧紧地在她身上摩挲着,传递着自己的燥热和欲望。 夏宸迷糊间感受到了什么,缓缓睁开眼睛,便对上了穆旭端毫不掩饰欲望的双眸。 夏宸打了个激灵,想要起身,却被他框住了,下身要乱蹬的腿,也被他轻易制服,就像昨天晚上那般。 所以他们现在的姿势,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关键是,两人还在床上,两人身上还都只穿着单薄的中衣,各种凹凸曲线显露无疑。 夏宸意识到了什么,禁不住紧张地咽了下口水,“你,你想干什么……” 这话问出来,连她都觉得有点明知故问。 穆旭端的眼神定定地看着她,完全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小宸,不成了,我,我忍不住了。” 他的脸微微发红,身上的燥热更是传到了夏宸身上,让她也禁不住一阵阵发热。 他这么直白的话,更是让夏宸的整张脸都憋得通红。 穆旭端不待夏宸回答,便已经俯身吻了上去,这一吻,却是十分轻柔,很是克制。 夏宸推了推他,羞得想要寻一条地缝钻进去,穆旭端有些迷离,又有些委屈地看着她。 夏宸感到他极力克制着的欲望,他就算再想,夏宸不点头,他也不会对她用强。 他见夏宸不语,最后便只是颓然地趴在夏宸身上,很是失落地在夏宸身上又狠狠摩挲了一番,但却没有旁的举动。 夏宸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鬼使神差地就环住了他的脖颈,探着小嘴在他的发间落下了湿热的吻。 穆旭端顿时抬起了头,眼神闪着光看着夏宸,夏宸的脸红得能挤出血来,但是这些暗示已经让穆旭端欣喜若狂,他俯身没头没脑地便亲了下去。 第五百四十五章 潋滟风光 房中的人热烈的翻滚着,浑然忘我。 这个昨天还病怏怏的病号,现在却化身为了猛虎野兽,尽情享用着自己心念已久的美食。 门外的青山,得亏他识相地离得远远的,不然那床板吱呀吱呀的声音,还不把他的薄薄的小脸羞红了。 不知过了多久,夏宸软趴趴地陷在墨色锦被中,小脸潮红,大汗淋漓,汗涔涔的模样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她不想动,累得像一头小狗一般的喘气。 身旁同样面色潮红大汗淋漓的男人在她脸上啃了几口,声音沙哑又悦耳,“小宸……” 夏宸一双水波潋滟的眼儿羞恼一闭。一想到方才羞人的场景,夏宸便只想把头埋进被子里,再也不探出来才好。 方才,方才算是她默许了,但是,她怎么知道昨晚还病怏怏的人,方才竟然如此粗鲁,像是活活饿了三天三夜的大狗一般,逮着她这根骨头就使劲儿的啃,哪里都啃。 穆旭端却格外好脾气地闻言道:“还疼吗?” 夏宸一下扯过被子,把自己的脸捂住,拒绝与他有任何交谈。 穆旭端却低低地笑了一声,隔着被子把她搂在怀中,“过几天我就给你补一个隆重的婚礼,不会让你受委屈。” 夏宸心下却是暗道,只怕千禧阁的事情他还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哪里还有心思成亲? 夏宸那天听到了穆旭端生病的消息之后,便急急忙忙地策马赶了回来,日夜兼程,甚至还比千禧阁的人早到,算算日子,他们,只怕今天也会到了。就算再晚,明天也是会到了的。 眼下穆旭端的病好像也没有这么严重了,到时候,他定然也就会知道千禧阁之事。 穆旭端见夏宸还是捂着被子不说话,想当然地以为她害羞了,他伸手把夏宸的脸从被子里挖出来,“小心憋坏了。” 夏宸一张脸果真憋得红扑扑的,比方才还要红上几分,对上穆旭端的眼神,还是一阵阵羞涩难耐。 眼下两人还赤条条的,夏宸感觉不自在,想要躲开他的肌肤之亲,但穆旭端却不识相的一个劲往她身上蹭,夏宸被逼着要嵌进了墙里,最后避无可避,两人又是一阵滚烫。 夏宸想要起身,但是自己光着,这般起身只会白白让他看了。 她只能恶狠狠地瞪着穆旭端,“放开,起了。” 夏宸说完,她马上就感觉到了异样,她对上穆旭端如狼似虎的眼神,顿时觉得,晚了,又要被他狠狠折腾一番了。 夏宸身子发软,还没有来得及挣扎,穆旭端便如山一般覆了上来…… 夏宸心里大骂,真是喂不饱的死鬼!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亦是享受着他给自己的痛爱。 一直到晌午时分,青山还傻头傻脑地在院子里候着,方才屋子里的那般动静一阵一阵的,眼下终于是消停了,屋子里的人不吩咐,他自然是万万不敢这般闯进去。 虽说穆公子也不是王府的正经主人,但是穆公子在王府中的地位,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而且上次的一战,穆公子立下了大功,皇上还很是嘉许,赏赐了不少东西呢。 王妃也放过话,她不在的时候,王府的事情,都得听穆公子的。 所以,青山只能一脸哀怨地在门外候着,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要候到什么时候。 正在青山心里着急又不知该如何时,几个人往这边走了过来,定睛一看,是高源和费振祁。 青山脸上神色顿时有些异常了起来,这,这两位来了,穆公子还没完事,这可如何是好? 再说,房中的那个女子,不管是谁,叫人瞧见了,穆公子的脸上终究是不好看,毕竟,夏姑娘前头才刚走不是。 若是那姑娘是那位阿诺,那,事情就更是一点就着了。 这厢,青山心头转了好几个弯,直到高源和费振祁走近了来,他都还在发着愣。 费振祁和高源已经走到了青山跟前,青山还在发愣,“青山,发什么呆呢?穆公子身子怎样了?好些了吗?” 费振祁在青山的额头上弹了一记响指,青山猛然回过神来,脸上神色有些怪异,他不善于撒谎,吞吞吐吐说不上话来。 两人马上察觉到了异常,赶忙发问:“怎么了?莫不是有严重了?” 他们说完,便要大踏步地往屋子里走,青山赶忙追了上去,本着为穆旭端遮羞的原则,青山把他们拦了下来。 “穆公子他,他……眼下只怕不太方便见客。” 两人听了,都怔了一下,不明白青山这句话的意思。 “怎么回事?”高源也察觉出青山这话别有深意,不觉沉声道。 青山的脸又红成了猴屁股,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说:“昨儿个晚上,小的,小的看到,公子房中,多了一位姑娘……两人……” 高源和费振祁都怔了一下,费振祁是毛头小子,乍一听,脸上不觉暗暗泛红,耳根子也有些发热,高源则是面色倒是没有泛红,只是,心里泛起一阵阵惊讶,按说,穆旭端不是这样的人才对。 费振祁尴尬过后,也觉得有点不敢相信,他问道:“你,会不会看错了?” 青山就差指天发誓了,“小的定是没有看错,穆公子还让小的不要打扰来着……” 这下费振祁和高源都有些尴尬了,穆旭端怎么就这么风流了呢?按说,他不是应该病怏怏的躺在床上吗?前几天还要死不活的。 他们正不知该不该直接敲门的时候,房门倒是打开了,穆旭端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下床,气色虽然也并没有正常人那般红润健康,但是看着当真是比前几天好多了,丝毫没有因为早上的折腾有半分虚弱啊。 费振祁和高源知道他屋子里藏着一位美娇娘,倒是不好意思过去了。 但是见到穆旭端气色竟然变得这般好,他们也不知道是该为穆旭端的突然好转而高兴,还是要因为他突然的风流之举而心存诟病。 他们三人最后便是互相对望一眼,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吧。 费振祁扯出一个笑,“公子的病已经好了差不多了啊,真是太好了,我们看到了,便放心了。” 第五百四十六章 金屋藏娇 费振祁这话,便是要打道回府的意思,也是子啊给穆旭端台阶下,谁料,穆旭端自己却开口道:“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吧。” 高源和费振祁心里咯噔了一下,两人又禁不住看了青山一眼,青山方才说的话,难道有假? 若是穆旭端房中当真藏着人,难道还敢这么坦坦荡荡地把他们迎进去? 青山也是一脸不解,又很是无辜,方才他还听到那种声音来着…… 青山百口莫辩的感觉,穆旭端便已经吩咐,“青山,去准备午膳。”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备四人的碗筷。” 他这句话,青山顿时有了一个洗脱了冤屈的感觉,瞧吧瞧吧,他说的没错吧,穆公子房中当真是藏着一个人呢! 若不是如此,难道那第四个人的碗筷,还是为他准备的不成? 费振祁和高源也是着实惊了一下,两人也知道了青山所言不假,心道,穆旭端这也太高调了吧,这唱的究竟是哪一出? 高源却是识相,他赶忙道:“我在前头已经传了午膳,就不在这里打扰了。再说,你吃的都是清淡的菜,我可吃不惯。” 费振祁也赶忙附和,如此,穆旭端便只让青山准备两人的膳食,细想了一番,还特意点了几道甜腻的点心,青山满腹疑乎地去了。 费振祁依然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公子,你的病好了,胃口也变得这么好了,一个人能吃两人的份儿了?” 穆旭端脸上却是一副舒爽的笑,“不是我一个人吃的,还有另一个人。” 这么大方的承认了,实在是奇怪!太奇怪了! 费振祁干笑一声,“公子房中,还有其他客人啊。” 穆旭端依然笑得和煦,眼底眉梢都是暖暖的,又是一副乐滋滋的神态点了点头,“不是客人。” 他转身往身后一拉,便把一个女子拉到了门边,低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是小宸,她回来了。” 费振祁和高源看到一脸羞红扭捏的女子,眼睛瞪得老大,眼神中是掩饰不住的讶异,还带着一股欣喜。 原,原来,是夏宸! 难怪,穆旭端一夜之间就好了!难怪……咳咳 高源和费振祁的眼神中顿时蒙上了一股浓浓的暧昧之意,直把夏宸看得脸色发窘,好像就要滴出血来。 夏宸狠狠地掐着穆旭端的手,他却是牢牢地握着她的手,不撒手。 他是故意的,故意让她出现在他们面前,故意让他们知道他们昨天晚上共处一室! 费振祁的嘴巴还是挣得很大,半晌才问:“小宸怎么,怎么回来了,难道小宸一直都在……” 他只是惊讶,他们派人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难道夏宸压根就在王府里潜伏着? 夏宸面色尴尬,穆旭端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却是不帮她回答。 夏宸不好直接不理费振祁,便只得开口道:“我,昨天回来的。” 费振祁了然,这两小口子,闹别扭闹得这么轰轰烈烈,最后还不是乖乖地跑了回来。 高源识趣地说:“既然小宸回来了,想来你们还有很多话要说,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 他的话中端的是别有深意,说得夏宸脸色又是一阵泛红。 说完,他便拉着费振祁走了,穆旭端在他们的背后喊道:“高舵主,劳烦你把消息传下去,让弟兄们不用找了。” 高源应了一声,夏宸狠捏了他一把,他这是要让全府的人都知道她昨晚上自己没骨气地偷偷跑了回来,还在他的房中过了一个晚上! 当真是有心机,这些整个王府上上下下的人都盯着听,她便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虽说,她心里也窃窃地不想走了,但是,自己不想走,和他用这样的手段盯着她,还让众人决定让她一个劲地倒贴穆旭端,她心里就很不爽。 穆旭端达到了目的,心情很是愉悦。 若是费振祁和高源够机灵,就应该知道自己有意把夏宸领到他们面前,并且不忌讳他们在一起待了一个晚上,他们就应该主动地把这件事赶紧在府里散播开去,这样夏宸身上便牢牢地烙上了他的标记了。 夏宸挣脱了他,心里还是一阵阵生气,穆旭端却是格外狗腿子地涎着脸冲她讨好地笑。 若是能一辈子与她在一起,就算是日日这般狗腿子,他也是愿意的。 因为自己这般没有出息的想法,穆旭端心里还暗暗叹了一声,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已经被她吃定了。 这厢,费振祁和高源从院子中走了出来,两人脸上都禁不住露出欣喜之意。 这段时间穆旭端被夏宸的失踪搅弄得心灰意冷,甚至狠狠地病了一场,他们都看在眼里,正在为这件事担忧着,没想到这个时候夏宸却是回来了。 夏宸果真是穆旭端的解药,她刚一回来,穆旭端的病就好了一大半了。 费振祁眼下眼里便只有自己的这位少主子,“小宸回来了,少主的病好了一大半,照着这个趋势过不了几日就能痊愈了,那我们阁中的事情,也刚好能告诉他了。还是要有个人主持事宜才行啊。” 这么大的事情,若不是顾及穆旭端的身子,他们早就告诉他了。 整个千禧阁,唯一算得上的主子,也就是穆旭端了,一个硕大的组织,还是少不了一个得力的主事之人。 高源沉吟,“此事,还再瞒几天吧,他的身子只是刚刚有了起色,莫要又弄垮了。” 费振祁闻言点了点头。 “弟兄们今天马上就要到京城了,我们还是先到据点候着,那件事,我还是要亲自询问清楚。”高源又道,眉头紧锁着。 这么多弟兄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他们自然是十分着急,这件事也不可能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揭过去。 费振祁认真地点头,“我陪你一道去,顺便把公子的病,还有小宸回来的事情告诉他们,也让他们放宽心。” 毕竟,夏宸是夏津的妹妹,而夏宸却是千禧阁中的得力之人,千禧阁的弟兄们敬重夏津,自然也是会格外关心夏宸的安危,这也是他们这段时间这般上心地寻找夏宸的原因之一。 高源没有多说什么,唤上了几个弟兄便出了门。 第五百四十七章 蛊术控制 这几天,有了夏宸的相伴,或者说,穆旭端强行把夏宸栓在了自己身边,穆旭端的病以极快的速度好转。 整个王府上下都知道夏宸回来了,而夏宸一回来,穆旭端的病就好了。 原本夏宸和穆旭端的关系就不是什么秘密,眼下下人们更是纷纷赞叹两人关系好,更是夸赞穆旭端深情,是难得的好男人,更是艳羡夏宸,竟然能这般牢牢地抓住穆旭端的心,成了他的灵丹妙药。 夏宸听到这些言论,心里自然是暗暗窃喜的,心里原本的疙瘩,好歹是慢慢消退了下去。 眼下穆旭端对她这般温柔体贴,还带着一股深深的依恋,让夏宸原本被伤透了的心慢慢抚平了,或许,一开始这件事就只是她太冲动了,若是能这么一辈子,亦是一件十分幸福之事。 他们还未成亲,穆旭端当真是着急地要开始张罗他们的亲事,夏宸知道千禧阁之事,除了穆旭端这个病人,可没人闲着。夏宸也不想这件事在穆旭端身体还没有好全的时候就被他知道,所以就耍着性子,硬是没让他着手张罗。 穆旭端趁机提出了自己的条件,暂时不举行婚礼也成,但是夏宸也必须对外以穆旭端的妻子的身份在王府中行事,这就意味着,夏宸晚上得与他同床共枕。 夏宸看到他一脸坏笑地打着自己的算盘,心里其实是泛着喜意,但是面上却还是一直端着,最后穆旭端在她面前各种讨好卖乖,夏宸才装作很不情愿的样子半推半就,答应了下来。 夏宸刚答应,马上就后悔了。 因为穆旭端的病慢慢养好了,他也越发变得不是人了。 半天有多卖力的温言哄着,晚上就有多凶猛地在她身上索取,每每让夏宸连连叫饶,最后又是打,又是骂,又是含嗔的求饶,他才会放过她。 第二天起来,夏宸便总是不给他好脸色看,他便变成了油嘴滑舌附身之人,一个劲地对她掏心掏肺。 云溪还留在穆旭端的房中伺候着,瞧见穆旭端在夏宸面前简直要柔成水了,那叫一个瞠目结舌。 云溪心里禁不住想到了阿诺,就算阿诺长得再美,终究是没有入穆旭端的眼,那便是白搭的。 穆旭端沉浸在与夏宸的这种饶有兴味的游戏之中,手中的事情尽数交付于费振祁等人之手,自己只专心养病,所以这几天,他过得最是轻松畅快,整个人都充满了活力。 但是身子好些了之后,他便也没有一直偷懒躲闲,而是开始问起了千禧阁和董家之事。 穆旭端从来都不是愚笨之人,没几回,他便瞧出了他们的异常,一番追问,才知道千禧阁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篓子,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众人没想到他心细如发,这些时日不过是随口问几句,便能察觉出事情的端倪来了。 “这些天,你们可有在查?可查出了些蛛丝马迹?”穆旭端发问,脑中尽是方才费振祁和高源等人详陈的千禧阁突遭的变故。 他们都是一阵摇头,“那些人做得很是隐蔽,我们人手不够,就算努力探查着,但是还是没能查出端倪。” “太后那里,一直都派人留意着,未曾发现任何异常。”高源道。 穆旭端的眉头愈加锁了起来,这件事,究竟是谁干的?究竟是谁,竟然有这样的本事,把这件事做得这般不显山不漏水? 穆旭端豁然起身,脸上神色肃穆,“这件事,无论如何,我都会调查清楚!” 众人看到他的神色,知道以前那个穆旭端,已经回来了,他已经完全恢复了。 凯王府中,睒于鸿凯身着一件墨蓝色云纹锦袍,端端立于屋檐下,丰神俊朗,气质清冷。 一个人走了过来,异常恭敬地对他行礼,“王爷。” 睒于鸿凯看了一眼班楚,轻启薄唇,“事情处理好了?” 班楚颔首,“回王爷,已经处理妥当,不会有半分差错。” 睒于鸿凯转身走进了身后的书房,班楚知道他的意思是进去细细道来,班楚紧跟着进去,然后把书房门小心合上。 睒于鸿凯坐了下来,淡淡地抛出一个字,“说。” 班楚恭敬地回话,“属下按照王爷的吩咐分头行动,那些看着不起眼的地方,当真是千禧阁的据点,他们根本没有料到我们的突然出手,所以一切都很顺利。不过,就算他们料到了,这中原上下,除了咱们,也没人能够驾驭蛊术的控制。” 班楚后面的话明显是有几分夸赞拍马屁的意思,睒于鸿凯的嘴角微微勾着,显然是对这个马屁颇有几分受用。 原来,他们是用了蛊术把千禧阁的人控制了! 而着蛊术,便是睒于鸿凯的师父努尔哈教授于他,在中原上下,也委实没有谁会操纵这样的蛊术。 面对蛊术,就算是再厉害的高手,也抗拒不了。 他们出其不意地出手,本就是占据了上风,而后,又使了这么一招,自然让千禧阁的人没有半分抵抗能力。 所以,千禧阁这么多据点,便没有半点打斗的痕迹,但是所有人,都平白无故的失踪了。 睒于鸿凯淡淡开口,“那些人,可安置好了?” “回王爷,都安置好了,属下就只是就地把他们安置在他们据点的附近,料想那些千禧阁的人也想不到他们失踪的弟兄就在原本据点的附近。” 睒于鸿凯又点了点头,“看好了,不能让他们逃脱,把他们控制住了,日后,便是本王的一大助力。” “是,属下明白!”班楚抱拳答着。 “好了,下去吧。”睒于鸿凯淡淡地说,班楚脸上却还是有些吞吐之色,“王爷,属下还有一事要禀报。” “说。”还是淡淡的语气。 “夏宸,又回了轩王府,穆旭端现今,已经恢复了,正在大刀阔斧的谋划反击之事。” 睒于鸿凯心里微微怔了一下,眉头亦是微蹙。 还是回去了? “穆旭端这颗眼中钉,这一次只怕是没有办法除掉了,属下担心他,会成为咱们的一个大隐患。”班楚说着自己的猜测,一直以来,他都很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第五百四十八章 琴妃之谋 睒于鸿凯的手下意识地一下下敲打着桌面,半晌不语。 那日夏宸离开时候的凄凉落寞神情映现在睒于鸿凯的脑中,她终究还是放不下那么男人,都已经走了这么远,最后又折了回去。 穆旭端这人,倒是真的有几分能耐。 但是他不过是一个小小下人,他能成为他的阻碍?睒于鸿凯嗤之以鼻,就算他真的有这样的本事,他睒于鸿凯也不是这么好对付的。 他想到了倪清羽,自己派出的人,眼下只怕已经快马加鞭赶到了那里,只要他把倪清羽的孩子杀了,把倪清羽掳走,他穆旭端就算有天大的本事,没有了名正言顺要效忠的人,也同样成不了气候。 睒于鸿凯想到这里,便只是淡淡道:“我知道了。” 班楚见到自家王爷这般淡然之态,心知他心里定然有了自己的计较,他便转身退了出去,没有再多说什么。 班楚退出去之后,心里便想到了半个多月前自己偷偷入宫向琴妃禀报倪清羽怀了身孕一事的场景。 不出他的所料,琴妃听了这个消息之后便震怒了,她当机立断,这个孩子绝对不能留!倪清羽,也不能再留! 班楚把阿诺所言和盘托出,琴妃听到禹州这个地方,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倪清羽究竟躲在了哪里,但是,无论如何,她都要把倪清羽揪出来! 琴妃知道这件事不能让睒于鸿凯知道,所以就亲自从自己的娘家文家调了杀手前去禹州,无论如何,都要寻到倪清羽这个祸害。 得亏琴妃聪明,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找不到倪清羽,总会想法子一直找,而凭借他的能耐,过不了多久便定然能打探到倪清羽的下落,所以琴妃让班楚多留了一个心眼。 那天睒于鸿凯急忙忙地把众人召集了商议围剿千禧阁之事,班楚便敏锐地察觉到了睒于鸿凯的异常。 这些信息,他是从哪里知道的?只有一个渠道,便是夏宸。 而,睒于鸿凯怎么会放过通过夏宸打探倪清羽下落的机会?所以班楚就悄悄折回,把睒于鸿凯说的话全都听了去。 碎骨刹,原来倪清羽躲在碎骨刹。 班楚赶忙把消息告诉了琴妃,琴妃也不敢耽误,让文家物色了更狠辣的杀手,尾随睒于鸿凯的人赶到碎骨刹,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睒于鸿凯的人定然想把倪清羽掳走,杀子留母,而琴妃的人的目标,却是把倪清羽和孩子一起杀了。 班楚算算日子,他们,应该也差不多到了,再多几天,便能收到大好消息了吧。 班楚的嘴角勾着笑意,到那时候,就算睒于鸿凯再伤心失落,但是大业当前,他自然会以大业为重,不会因为这么一个女人,就颓丧误了大事。 他们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给睒于鸿凯铺路。 班楚心里这般想着,顿时心情愉悦地走了。 书房中的睒于鸿凯自然是不知道班楚和琴妃的这一番举动,他以为自己暗中派人去寻倪清羽的举动神不知鬼不觉,他也以为除了他,其他人都不知道倪清羽的所在,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竟然是被自己的娘亲和亲信合谋狠狠地算计了一番。 睒于鸿凯在书房中待了片刻,便走了出来,循着长廊,往院子的深处走去。 他走了许久,终于是走到了那处不起眼的院落中,这里,是整个王府所有人的禁地,除了他,没有任何人可以走进这里。 因为,院子中住的,是他的师父努尔哈。 努尔哈不喜吵闹,睒于鸿凯便下了死命令,这个院子周围的花园都不允许任何人踏入,违令者严惩不贷。 有一次一个妾室因为放风筝不小心误闯,风筝落入了这个院子中,那妾室性子骄纵,觉得睒于鸿凯平日里对她甚是温柔,从来没有高声说过话,同时也因为好奇,更是想看看这个从来不让人涉足的院子里究竟有什么,所以便硬是闯了进来。 最后这件事被睒于鸿凯知道了,二话不说,把那个妾室打了二十大板,之后没多久,那个妾室便被寻了错处,休弃出府。 这件事背后究竟是谁的手笔,王府中的人都一清二楚,所以,自从那时候开始,便从来没有人敢踏进这里半步。 王府中的人甚至不知道,这里住着一个人,只当这个院子中藏着王爷十分私密的东西。 睒于鸿凯走到了院子前,很恭敬地敲了三声门,高声道:“师父,徒儿来看您了。” 睒于鸿凯躬身候了许久,院子里没有半点动静,睒于鸿凯也没有再出声,只是这般恭敬地候着。 又过了片刻,才传来了一声苍老厚重的声音,“进来。” 睒于鸿凯推开院门走了进去,他走到了那间大殿前,往常,他们师徒便都是在这个大殿中见面。 大殿中空无一人,睒于鸿凯垂首站立了片刻,一个坐着轮椅的苍老男子才从里面出来,他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脸上的皱纹依然沟壑纵横,层层叠叠。 “师父。”睒于鸿凯恭敬地对努尔哈行礼。 努尔哈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这个徒弟,每次他来看自己,都会带来一些消息,而他眼下这个时辰前来,想来是有要紧的消息要说。 努尔哈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发问:“可有何事?” “徒儿有一桩喜事要与师父分享。”睒于鸿凯的嘴角勾了勾。 努尔哈知道自己徒儿惯常喜怒不行于色,见到他如今这般喜色,他便知道,这件事只怕是真的是一件大喜事。 “何事让徒儿这般高兴?”努尔和的心情也被他的喜悦调动了起来。 “徒儿获得了一只神助之力。”睒于鸿凯开口,随即把千禧阁之事一一道来。 努尔哈并不知道睒于鸿轩背后竟然还有千禧阁这么一个神秘组织,初闻之时,心里不觉也一阵惊讶,又听了睒于鸿凯这般说,心里不觉也升起了一股欣慰之意。 “徒儿的行事果真越来越成熟稳重了。”努尔哈出言夸赞,这对于几乎不开口夸人的他来说,已经很是难得。 第五百四十九章 陈年旧仇 睒于鸿凯听到自己师父这般夸赞自己,脸上只现出一抹淡笑。 努尔哈转而又问道:“太子的事情呢?进展得如何了?” 睒于鸿凯和琴妃,以及太后一直都在努力,最近这大半年睒于鸿凯越发出众,俨然成了数位皇子中最得力之人,如今太子之位悬空,他也就成了最有可能的人选。 但是就算是最有可能,也终究是没有定下来。 睒于鸿凯微微抿唇,很是客观地说:“如今徒儿已经在朝堂上颇露头角,父皇对我,也很是赞赏,朝堂中的大臣,大多数也都站在我这边,徒儿并不担心,太子之位,迟早都是徒儿的囊中之物。” 努尔哈听了,脸上神色稍稍和缓,但是好歹也没有盲目自信,“不可大意,终归是还没有定下来,留意着不要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那我们师徒的努力就白费了。” “徒儿知道,徒儿定会格外小心。”睒于鸿凯异常谦恭。 “就算登上了太子之位,更要格外小心,煮熟的鸭子还能飞了。一旦登上去,这么多双眼睛可都盯着你呢。” “徒儿明白。”睒于鸿凯一概应着,脸上尽是聆听受训的神色。 努尔哈叹了口气,带着丝丝感慨,“为师是放心你的,从小,你都是聪敏稳重的,只是,我们毕竟等了这么多年,万万不可出任何岔子,是以凡事都要小心。” 努尔哈满是皱纹的脸上现出一丝疲惫之色,睒于鸿凯看着那张脸,突然觉得时光荏苒,转眼间,当初那个教授自己满身武艺的师父,已经变得这般苍老了。 为了这个目标,他们师徒的确是走了太长的路,长到,他已经长大了,而师父,却已经老成了这样。 睒于鸿凯知道自己师父的身体慢慢变差了,当年中毒的后遗症一直都在,以前还能仗着年轻熬着,现在,却是实实在在地老了。 师父会这般撑着,想来,很大部分原因,便是因为心中的仇恨吧。 睒于鸿凯失神了片刻,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略微犹豫,他还是开了口,他与师父之间,不想留着不必要的秘密。 “师父,年前,有不速之客到了京城,入宫面见到了我父皇。”睒于鸿凯看着努尔哈道。 努尔哈回神,听到睒于鸿凯刻意提起,他便知道,这个不速之客,定然不简单。 努尔哈开口问:“是谁?” “苏里曼的孙儿孙女,苏其斐皇子和苏其诺郡主。” 努尔哈听到苏里曼的名字,焕然无神的瞳孔顿时睁大,盈满了激动和恨意,他的手,也下意识地加重了力道,狠狠地抓着轮椅的扶手。 睒于鸿凯知道努尔哈会有激动的反应,心下担心他会不小心伤了身子,他下意识要上前查看,语气间不觉多了几分关怀,“师父,您没事吧?” 努尔哈抬手示意他不必过来,调整了一番自己的神色,却还是掩饰不了自己声音里的一丝恨意,“苏里曼!那个老东西命倒是没有我的长!” 眼下西北丹迴族的大汗是苏里曼的儿子,也就是阿斐和阿诺的父亲。 当年苏里曼对他们无影风沙狱卸磨杀驴,过河拆桥,让他们整个派别全派覆没,努尔哈侥幸捡回了一条命,但是双腿却是就此毁了,只能躲在这样阴暗之处苟且偷生! 若不是他幸运,遇上了睒于鸿凯,收了他为徒弟,只怕,他早就没命了! 这样的仇恨,努尔哈自然是从来不曾忘掉,因为这么多年,他之所以会想办法帮助睒于鸿凯夺位,便是为了借助陈国之力,好好收拾丹迴人。 所以现在乍一听到睒于鸿凯提到苏里曼的孙子孙女来了陈国,努尔哈自然变了脸色。 “他们到陈国来做什么?”努尔哈沉着脸发问。 “他们是来与父皇谈边境贸易之事的。”睒于鸿凯言简意赅地把阿斐与自己父皇商谈的意欲开通两国边境贸易之事交代了一番,“徒儿觉得,他们的姿态放得很低,不仅在贸易条约上开的条件很松,而且也有意无意地透露出了要供奉陈国,与陈国修好之意。” 睒于鸿凯的话说完,努尔哈的眉头便紧锁了起来。 睒于鸿凯又继续道:“徒儿是不大赞成这个贸易的,因为一旦父皇与他们达成了协议,今后两国便自当是和平往来,来日徒儿若是想要进攻丹迴,只怕在情理上占不到上风,还会受到其他小国的唾弃。” 自古打仗必定要师出有名,若是不然,便会受到旁的小国的口诛笔伐,成为不义之师,而被攻打的国家,也会在道德上占据上风。 努尔哈细想之下,的确是这个道理,不觉点了点头。 睒于鸿凯继续道:“徒儿出于这样的打算,在丹迴皇子与父皇商议此事的时候,便多番出言阻拦,父皇听了我的话,也就没有急着答允这件事。但是如今丹迴的皇子和郡主还在京中,只怕,他们是定要完成了这件事才会打道回府。” 原来,当日对阿斐他们的提议进行多番阻挠的人,便是睒于鸿凯。 努尔哈眼神亮了一下,“他们还在京城?” 睒于鸿凯一下子就听出了自家师父话里隐隐带着的兴奋,他赶忙道:“师父,若是您想要打他们的主意,万万不可。” 努尔哈脸色沉了一下,他恨苏里曼入骨,眼下他的孙儿孙女在京城之中,是自己徒儿的地盘,若是这个时候把他们解决了,岂不是对丹迴的一记狠狠的教训? 睒于鸿凯抱着拳恭敬地说:“徒儿知道师父心中仇恨难解,但是徒儿请师父放心,这个仇,徒儿定然会替师父报,但是眼下,师父若是想要徒儿把丹迴郡主和皇子拿下,以此泄恨,实在是不妥。” 睒于鸿凯有条不紊地说:“他们是以丹迴使臣的身份前来,我们陈国也是以招待使臣的规格招待他们,那他们的人身安全,自然就是我们陈国的责任,这时候他们若是出了事,我们陈国脸上定然不好看,丹迴人便有了寻衅的把柄。” 第五百五十章 王妃罹难 努尔哈哼了一声,“他们寻衅不是刚好,若是他们沉不住气首先挑起了战事,刚好可以把他们一举灭了!” “眼下毕竟不是我做皇上,不可能左右父皇的决策,若是父皇因为这件事受到丹迴人的要挟,又不愿出兵,反而接受他们趁机提出的苛刻要求,于我们岂不是得不偿失?” 睒于鸿凯说完,顿了顿,“上一场陈秦两国的战事刚过了没多久,眼下正是国力兵力虚乏的时候,依照我的猜测,若是丹迴人当真挑起战事,父皇是绝对不会迎战的。” 睒于鸿凯异常客观地分析着形势,一脸诚挚地看着努尔哈。 努尔哈平日思虑都是缜密的,只是一提到自己的仇人,每次都会失控,因为,他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他的身体,已经不容许他继续等下去,越是到这种时候,他便是越想快些手刃仇人,所以,才会说出今日所言。 努尔哈听了睒于鸿凯这一番分析,自然也知道了自己方才所言实在是欠缺考虑,便闭上了嘴。 睒于鸿凯知道自己师父不是不会想事情的人,他这般反应,便是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睒于鸿凯便好言好语地劝慰着:“师父,这件事,徒儿知道您着急,但是我们已经步步谋划了这么久,实在不应该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乱了计划。” 努尔哈狠狠地拍了下自己的扶手,又捶了几下自己的腿,眼神中满是怨愤。 睒于鸿凯见到努尔哈这般反应,什么都没有多说,只是上前,紧紧地握着努尔哈苍老的手。 努尔哈对他而言,恩情如父。睒于鸿凯是知恩图报之人,况且,他们所图之事,本就相通。 睒于鸿凯并非池中之物,他要把大陈江山收入囊中,但是这还不够,他还有更大的雄途大略,这个目标,就是横扫中原,统一中原。 他日,他若是登上了皇位,绝对不会是一个安于现状的皇帝,他要靠自己的实力,开疆拓土,而相对孱弱的丹迴,便会成为他的第一个目标。待他收复了丹迴,为自己的师父报了仇,他的下一步目标,便是秦国。 睒于鸿凯眼神中闪着阵阵闪烁的光芒,一副运筹帷幕,势在必得的神情,良久,他才开口,对着努尔哈,“师父,您放心,徒儿,不会让您失望的。” 他的声音不大,语气却很是坚定,努尔哈看着丰神俊朗的徒弟,心里生出一股莫名地信任来。 他果然没有看错,他果然收了一个好徒儿。 如此,又过了几日,已经到了二月底,倒是也没有这般冷了,但是笼罩在轩王府上空的,却是一股叫人压抑的低沉气氛。 千禧阁之事,没有半点进展。 众人正在愁眉不展之时,另一个惊天的噩耗传了来,倪清羽,出事了,或者说,碎骨刹,出事了。 近日,突然有一群黑衣人闯入碎骨刹,大开杀戒,目标直指倪清羽。 一片混乱中,杀声漫天,最后,碎骨刹被一把火生生烧了,死伤无数。而他们赶到的时候,大火已经燃起,过后再去查探,很多尸体已经烧成了灰烬…… 众人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惊得顿时没有了血色。 倪清羽的去处,只有夏宸和穆旭端知道,旁人都是不知的,眼下消息传来,他们才知道倪清羽原来是躲到了碎骨刹,而她之所以会有此行,原因竟然是,她怀上了轩王爷的孩子。 众人初闻这个消息,先是一喜,轩王爷终于有后了。 但是还没有欢喜片刻,脸上的笑便彻底凝固了,现在欢喜有什么用?碎骨刹已经出事了,王妃和孩子,在那一场大火中,只怕也已经…… 穆旭端和夏宸听到这个消息,两人的脸色最是惨白,两人禁不住互相对望了一眼,心里都同时想到了一个人:阿诺! 没错,就是阿诺!她是知道倪清羽怀着身孕的唯一一个外人,而且也知道倪清羽去往的方向! 阿诺的身份,一直都是一个谜语,穆旭端查了这么久,半点都没有查出来。 而且,这段时间,阿诺就这样平白无故的消失了,她若不是去偷偷做了坏事,为何先前还吵闹着怎么都不肯与穆旭端分开,现在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穆旭端不觉狠狠地捶着桌子,终究是自己的错!是他,一时的手软,竟然是三番四次地救了最大的敌人! 夏宸对阿诺的恨意也提升到了极点,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她不仅把她和穆旭端搅弄得翻天覆地,险些害他们就此错过!现在又狠心对王妃下手!实在是太可恶了! 夏宸不觉对她恨得牙痒痒,但是见到穆旭端这副铁青的脸色,又是十分自责的模样,夏宸最终把自己心头的怒意狠狠压了下去。 穆旭端心里升起满满的愧疚,睒于鸿轩是他的表弟,倪清羽便是她的表弟妹,而她肚子里的孩子,血脉何其珍贵,他有责任,有义务把他们保护好,可是,最后……他们的命全都葬送到了他的手中! 穆旭端的两眼泛红,像是暴怒的狮子一般,格外吓人,他的这股怒意达到了顶峰,众人也都尽是愤愤之色。 穆旭端勉强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和些,“那些黑衣人的身份,你们可探查得出来?” 那些刚刚从千里之外赶回来回话的手下一个个都灰头土脸,风尘仆仆,眼下知道事情紧急,也顾不得梳洗。 他们快马赶回,眼中也都布满了血丝,他们沉声道:“属下无能,探查不出他们的身份,他们身上,并未佩戴任何象征身份的物件。” “不过我们一路追踪他们,他们亦是往京城的方向而来。但是后来,还是跟丢了。”另一个人回答。 他们此行是要保护王妃的安全,但是却带回来了这样的消息,一个个都心灰意冷,灰头土脸,颇有无颜见到穆旭端的感觉。 穆旭端的拳头紧紧地握着,发出咯咯的声响,咬牙切齿,“我,一定会把这件事幕后的人揪出来!一定!” 第五百五十一章 神秘杀手 另一边,京中一处寻常民宅中,郁坤跪在地上,把话说完之后,脸色铁青,都不敢抬。 而坐在书桌旁的青隽男子脸上神色突然变了,狠狠地拍了桌子,“你说什么!” 郁坤的身子骤然抖了起来,认命地又把话再说了一遍,“属下无能!没能保住主子要保之人!碎骨刹,被一把火烧了!刹中之人尽数烧死,尸骨无存!” 睒于鸿凯的脸色变得很苍白,半晌,他说不上话来。 心口骤然疼了一下,就像是被人狠狠地剜了一刀一样。 怎么会这样?怎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般这样? 睒于鸿凯愤然甩袖,把桌上的东西狠狠扫在了地上,他的力道很大,好几样东西重重的砸在了跪在地上的郁坤身上,生生地疼。 自家主子是动了大气,这些东西砸在自己身上,显然是带着主子的内力的。 “一点小事都办不好!我有让你们放火吗?真是愚蠢!”枉费他把这件事托付给他,他竟然给他交了这么一个答卷! 郁坤语气稍稍平和,大着胆子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主子,这把火,不是属下放的!属下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睒于鸿凯怔了一下,心不觉提了一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有必要问清楚才下自己的论断,如果事情真的有蹊跷,他也不会因此诬陷好人,但是若是让他察觉郁坤是为了给自己开脱才胡言乱语,那便怪不得他心狠手辣了! 郁坤感受到主子浓烈的杀气,禁不住咽了口唾沫,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沉着一些,“我们一路赶去,赶到那里之后发现碎骨刹很是易守难攻,而且他们纲纪很强,我们寻了好些机会才换上了他们的衣裳,悄悄潜入,原本并不打算打草惊蛇,只是想暗中把人劫走了,但是还没有得手,就出了意外,他们发现了我们,我们陷入缠斗,可是还没打一会儿,大火就烧了起来。” “属下原本也以为是我们的人为了脱身放的火,但是后来突然杀出了一行黑衣人,他们的打法,根本与我们的迥异,他们的目标,也是轩王妃!而且,他们不是要掳走轩王妃,而是要杀了她!” 郁坤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睒于鸿凯的神色,“后来,火势变大,我们,就只能撤了。那些黑衣人,也跟着撤了。他们并不打算与我们为难,撤了之后便快速地隐退了,我们根本没有追上。” “属下,属下是等到火烧过之后才从路口撤离的,碎骨刹只有那一个入口,周围都防布了我们的人,属下可以确定,没有一人生还逃出……在火灾现场,更是无人生还。” 郁坤的话像是一把把刀子,狠狠地刺进睒于鸿凯的心里。 他并不像是撒谎,难道,倪清羽就真的这样死了?睒于鸿凯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半晌未置一词。 郁坤说完之后,还是跪在地上,不敢言语,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睒于鸿凯眉头紧紧地蹙着,照郁坤所言,另外一批黑衣人,会是谁? 睒于鸿凯沉声发问:“这件事,除了你们,还有谁知道?” 他的声音透着阵阵寒意,郁坤禁不住心生畏惧,他不敢虚言半句,“主子那晚下达命令之后属下便马上带上了人连夜出发,并未曾有机会与任何人说起。那些随行的人,属下也是差不多到了之后才把此行的任务告诉他们,他们断断是没有机会与旁人说起。” 睒于鸿凯的鹰眼扫着郁坤,见他神色并没有任何闪躲,想来他是真的没有说谎。 既然,他没有说出去,那这件事又是怎么泄露出去的?难道,又是夏宸那个丫头被别人套了话? “你们一路前去,可有发现路上有人跟着?”睒于鸿凯继续追问。 郁坤想了片刻,随即摇了摇头,“属下一路很谨慎,也格外留意着周围的动态,属下并未发现有人跟着。” 可是,那些人却实实在在跟在了身后,只是比较隐蔽,让他们完全没有察觉。 待他们潜入了碎骨刹,跟着的人便偷偷的跟了上去,趁乱一把火把碎骨刹烧了,一切,一了百了。 睒于鸿凯的脑中快速地转着,心里突然跳出了一个人,那个人,一直以来都极力主张他除掉倪清羽这个后患。 睒于鸿凯的眼神微微眯着带着愈加危险的气息。 究竟是不是他?若是他,睒于鸿凯便能猜出了这件事背后时机上的主导者。 而若真的是他,自己,只怕是再也留不得他了。 睒于鸿凯不会容忍三番四次违逆自己的人! 睒于鸿凯又狠狠地捶了下桌子,郁坤惊得又是抖了一下,过了半晌,睒于鸿凯才沉声喝着:“退下!这件事,若是被多余的人知道,小心你的脑袋!” 郁坤见主子竟然没有责罚于他,顿时万分欣喜,赶忙连连应着,退了下去。 房中,睒于鸿凯的眸子泛着阵阵寒意,叫瞧着的人禁不住一阵阵发颤。 这件事究竟是不是那人做的,自己,总是会找机会试探一番的。 若是当真如此,他,绝对不会放过他!不管他是谁,哪怕,他跟了自己这么多年! 没错,睒于鸿凯心里怀疑的人,就是班楚! 班楚此前三番四次在睒于鸿凯面前提过,要除掉倪清羽这个后患,睒于鸿凯并不以为意,他更不喜欢的,是班楚的越俎代庖,他挑战了自己的权威。 上次,他以为自己已经警告得够清楚明确了,这一次,若真的少不了班楚的手笔,那,自然也少不了自己母妃的手段。 他不能拿母妃怎么样,但是,却不会再容忍这样的手下! 睒于鸿凯冷着脸坐着,脑中不自觉又扯了一下。 倪清羽,当真死了吗?睒于鸿凯本能地觉得,这个女人,不会这么轻易死掉。 前世,她被执行火刑,最后不也没有死成,反而浴火重生了吗? 这一世,企图要了她命的,同样是火,所以,她一定护没事的,她眼下,一定完好无损着,完好无损地,等待着他找到她! 睒于鸿凯揉了揉眉心,喃喃地说:“一定是这样的,一定……” 第五百五十二章 闲言碎语 碎骨刹,十月。 倪清羽初初到碎骨刹,一切都是陌生的,陌生的人,陌生的环境,以及,陌生的感觉。 倪清羽对这里是打着适应的态度,碎骨刹的人对她,亦是如此,因为他们一行人,怎么看,都像是天外来物一般,莫名其妙,却又受到了高规格的待遇,招人眼球。 倪清羽受到的待遇的确很高,余焕然事事以她为先,她房中的一应设施力求最好最齐全,每日吃食,亦是最新鲜美味,她还拥有很多寻常弟子没有的特权。 如此一番,那些原本就嫉妒倪清羽美貌的师姐们都开始犯眼红病了,众人慢慢心生积怨,隔三差五地便凑在了一起,对倪清羽进行一番口诛笔伐,以图大快人心。 “那个小师妹,究竟是什么来头啊?凭什么她一来,所有人都得围着她转?”一个女弟子开口抱怨,心中满是不喜。 “谁知道呢,瞧那派头,真不是一般的大,我们大伙儿都可以共用一个厨房,她一来,师兄便马上为她建了一个新的厨房,还隔三差五地给她抓野味给她打牙祭,实在是气人!”另一个女弟子附和着。 “对啊,他们那么多人,就在我们这里白吃白住,以后她肚子里的生出来,又多一张嘴。” “就是……” “……”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越说越气,也越来越不管不顾,嗓门也慢慢变大了起来。 她们说得投入,以至于身后走来了三个颀长的身影,她们都没有注意到。 不知道谁先瞟到了来人,脸色骤然变了,互相扯着对方以示提醒,大家的议论声最后才慢慢停了下来,每个人都脸色惨白,低垂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沉雪和贝君,被余焕然指派给倪清羽随时调遣的师妹,也在长舌妇一行之中,两人此前收了倪清羽的礼物,倒是没好意思附和,但是,也没有出言劝解。 来人便是余焕然、顾宇和叶群,刹中的大师兄二师兄和三师兄。 余焕然的脸色最是难看,性子一向温和的他冷冷地扫着她们,让她们都禁不住心里发颤。 顾宇和叶群的神色也变得有些怪异,因为在他们的印象中,这个大师兄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从来不曾与人红过脸。 “你们方才在胡言乱语什么?”余焕然的声音中满是寒意。 众位师妹们噤若寒蝉,不敢答话。 “师父不在,你们就开始没规矩了!开始学会在背后诋毁自己的同门师妹了!”余焕然又是一阵怒吼。 其中一个胆子稍大的说:“她半路入门,跟我们又不熟……” 因为这句话,余焕然的脸色变得更差了,“什么半路入门,你们入门也有先后,先入门的就应该照顾后入门的,谁会像你们这样?哪里有半点师姐的样子!” 余焕然冷冷的话让众人都噤了声,不敢再多说半句。 “我告诉你们,小师妹是师父最喜欢的师妹,他老人家交代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受半点委屈,你们若是敢在背后搞鬼,那到时候师父回来了,有你们的好果子吃!”余焕然声音愈加冷冽。 余焕然搬出了常可为,众位师妹们都纷纷肃然,但是几个心思冷硬的脸上还是不服气的神色,只是压着不发作而已。 顾宇和叶群也并不知道倪清羽的身份,但是他们都知道了她的不简单,他们都是聪明之人,见到余焕然上下张罗便大抵能掂量倪清羽的分量。 众人都陷入了沉默,顾宇沉吟了片刻,突然开口道:“师兄,这件事,师妹们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反应,也不能全怪她们,毕竟,说句公道的话,清羽小师妹突然出现,而且派头这般隆重怪异,师兄对她的来头都没有做任何解释,咱们众位师兄弟们难免会有误解。” 顾宇在余焕然和常可为离开碎骨刹之时,一直主管刹中事务,眼下他中肯地说着自己的看法,语气诚恳,亦是句句在理,余焕然微微怔了一下。 叶群见此,也挠挠头开口道:“大师兄,其实,我也挺好奇这位小师妹的来历的,这突然挺着大肚子来了,还处处受到高待,我们不明所以,所以才会胡乱猜测。所谓谣言止于真相,大师兄,我觉得,您还是有必要向大家解释一番小师妹的来历。” 叶群和顾宇的话说完,噤若寒蝉的女弟子们马上都投射来赞成的目光,眼巴巴的。 余焕然神色微变,随即暗忖了一番,拳头紧握,心里有了计较。 “把所有人都召集到前殿!” 众人闻言,知道他是被说动了,心下顿时雀跃不已。 前殿中,碎骨刹的所有弟子都汇集于前,人人神情肃穆,而站于高首的,便是余焕然。 余焕然扫着众人,颇有几分大师兄的气概。 他清了清嗓子,高声道:“众位,近日我带回了一位师父他老人家收的关门小师妹,这段时间对她亦是颇为照看,大家都看在眼里,不少人,心里还生出了误解和怨言,还有人私下聚集对小师妹进行各种诋毁,言语粗鄙难以入耳,今日,我才发现了这样的声音。” 那些女弟子们闻言,都有些心虚地低着头,不敢看余焕然。 余焕然扫了她们一眼,随即又把目光对向了其他众人。 “二师弟和三师弟提醒了我,这都是因为我没有把小师妹的身份,还有我对她特别照看的原因告知于你们,才会让你们心生疑惑和不满,这,的确是我的不对。既然如此,今日,我也就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了,小师妹的事情,也是该向众位交代了。” 众人听了,耳朵顿时竖了起来。 自从这位小师妹来了之后,他们对于小师妹的身份早就生出了各种猜想,所有人可都是伸长了脖子等着大师兄的解答,眼下终于是等到了。 “你们可都还记得,我和师父此行外出的目的何在?”余焕然的话突然一转。 众人愣了一下,神情骤然变了。 他们突然外出,而且外出这般久的原因,整个碎骨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余焕然看着众人骤然变得凝重的神色,心里了然,“看来,你们都不曾忘记。” 第五百五十三章 大有来头 “没错,我和师父出去,是为了给我的师弟师妹,你们的师兄师姐报仇雪恨!他们无故惨死于离奇剧毒之下,真相诡异难寻,我和师父这么多年一直都在追寻,为的,就是要把最后的真凶揪出来!” 余焕然说得义愤填膺,神情也骤然冷了几度。 这件事的确是事实,可是,这件事究竟跟这位小师妹有什么关系呢? 众人都不敢发问,只是这般听着余焕然继续道来。 “我和师父,一路在大江南北追寻,追到了秦国,然后,又追到了陈国,奈何凶手实在过于诡计多端,狡诈难寻,屡次让我们扑空。最后,我们终于是寻到了他们的踪迹,师父发现,那些人,根本就不是我们寻常的中原之人,而是,西北异族!” 众人面色惊惧,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余焕然。 “他们的下毒手法,与西北异族的手法如出一辙,师父他老人家十几年前便与西北异族有过交道,根本就不会认错。” 一旁的顾宇眉头紧皱,隐隐有了自己的猜测,“所以,那些西北异族潜入我们中原,实际上目的不纯,甚至是妄图觊觎中原疆土?” 顾宇大胆的猜测顿时让众下之人都面色惊惧,底下发出阵阵窃窃之语。 余焕然神色凝肃,“虽然我不敢下这样的定论,但是,这件事,绝对不单单是我们中原人自己的事情。” 余焕然重新将目光投向众人,“数月前,陈秦两国交战,最后陈国大败秦国,凯旋班师,但是在班师路上,却又遇上了我和师父一直在苦苦追寻的凶手!他们善用毒功,个个武功超群,有以一敌十的功夫。陈国的太子,还有战功赫赫的轩王,便是被那些人所杀!他们如此图谋,若不是觊觎中原阔土,如何说得过去?” 余焕然一席话,已经将众人的愤愤之色调动了起来,每个人的眼中都喷着火,恨不得把那些黑衣人一个个都碎尸万段。 “可是,这些,跟小师妹有什么关系?”终于有人问出了这个问题。 余焕然眼神炯炯,“最开始,我和师父在街头卖艺以做身份掩饰,便是小师妹不嫌弃我们,高价聘用我们,师父觉得她和眼缘,就收了她为徒弟。后来,我们分开,没想到没多久又遇上了,而且我们发现,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就是那些杀害我们同门师兄弟的人!” “你们没有与小师妹深入接触,根本就不知道她的能耐。她聪明绝顶,智慧超群,临危而不乱,绝不是你们任何一个人能够小觑的。她此行,的确是为了避难,但是,她的手下,却已经在大江南北,中原上下全面搜寻仇人的下路,她的实力,远远比我们这小小的碎骨刹强大得多。换言之,我们有了她的助力,能更有效地找到仇人。她会躲来这里,不过是因为肚子力的孩子,她要保住孩子罢了。” 众人神情又是一阵阵变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余焕然所言。 顾宇和叶群两人都陷入了阵阵沉思,从那天护送小师妹前来的派头看,他们便已经隐隐察觉这个小师妹出身不凡。 这段时间她身边人的举止、仪态,也都应证了这一点。 但是他们委实没有想到,这个看着娇娇弱弱的小女子,背后竟然有这么强的实力,而且,竟然能够得到余焕然这么高的评价,众人都愣然了,不敢再有半句言语。 “师父他老人家看人,绝对不会看错,这就是师父看中她的原因,这也是我会对她这般的原因。她的身份不凡,她有这个资本,有这个实力值得我们这般优待。” 余焕然的话说完,堂下众人都沉默了,没有人再多说半个字,因为,他们已经被余焕然说的话震慑住了。 他们虽然还是不知道小师妹的具体来历身份,但是他们听出来了,小师妹不简单,让大师兄心服口服。再者,小师妹背后的实力超群,能够帮助他们尽快找到杀害自己同门师兄师姐的凶手。 得出这几点结论,已经给了他们足够的理由把倪清羽当成一尊大佛一样供着,并且不敢再有任何风言风语。 这个插曲,就这样被揭了过去,碎骨刹中,无人再敢议论这位突然出现的小师妹,甚至每个人对他们都多出了好些敬畏。 无人寻衅滋事,一切都十分和谐,倪清羽知道,这样的和谐,都是余焕然全力为她争取来的。 那天余焕然召集碎骨刹全体人员训话之事,倪清羽已经知道了,她没想到平日里透着老实气息的余焕然,训起话来,还真像那么一回儿事。 他更没想到,余焕然说话也可以这么有技巧,有逻辑。既没有把她的身份捅出去,却又给足了底下人暗示,把她的身份抬得很高,让她免受各种不必要的纷扰。 倪清羽心里轻道:余焕然,谢谢你。 转眼,十一月来了。 天气慢慢变冷,因为在山中,所以温度更是阵阵渗人,异常清冷。 倪清羽的月份也慢慢大了起来,思婵和良锦伺候得更加小心翼翼,晚上睡觉前,她们用汤婆子把被窝烘暖了,换上了亵衣,倪清羽躺进去便是暖洋洋的被窝。 夜里口渴了或是想方便了,只要叫一声便有人来服侍。第二天一睁眼,温热的巾子已经备好,暖笼里捂着一盏温温的金丝红枣茶,先用巾子略敷了敷额头和脸颊,待醒醒神之后,一人给她洗漱净面穿衣梳头,一人在一旁服侍衣带扣子,着袜穿鞋。 两个丫头配合默契,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自然妥帖,没有半点生硬之处,倪清羽被服侍得格外惬意,在这里亦是没有半点需要操心之事,全身心尽是放松养胎,所以整个人都圆润丰腴了不少。 沉雪和贝君两个丫头一次亲眼目睹了思婵和良锦两人的这一番伺候,惊讶得半天说不上话来。心道,这个美艳的小师妹究竟是个什么来头,身边的丫鬟都这般训练有素,她根本半点都不需要动,各种东西就已经送到了跟前。 第五百五十四章 沉雪心思 沉雪撇了撇自己的小嘴,有些酸溜溜的说:“架子倒是挺大的。” 沉雪酸溜溜的话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就能让她们听到,思婵有些沉不住气,正要回嘴,倪清羽却给她一记制止的眼神。 自从那次余焕然在众人面前训话之后,基本上所有人都不敢给倪清羽甩脸色,而沉雪,倒是例外。虽然也没有甩什么大的脸子,但是总是时不时刺上几句。 这一段时间相处了下来,倪清羽也摸清了沉雪的脾气,更了然了她会这般对自己的原因。 沉雪的性子有些浮躁,嘴巴不饶人,说话有些尖酸刻薄,其实心倒是不坏。倪清羽好言好语地与她相处,她也并未对她有过多为难,好几次倪清羽需要用到什么东西,沉雪表面上絮絮叨叨,但是还是帮了忙。 而沉雪会这般对自己,还不就是因为余焕然。她对余焕然的心思,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而余焕然对谁都一般平等,独独对倪清羽多了几分热络,这就扎了沉雪的眼,让她心生不喜。 倪清羽心里轻笑,不过只是一个孩子罢了,自己也不过是被她当成了假想敌了,待来日她自然会明白,又何必与她计较? 而站在沉雪边上的贝君,则更是孩子心性,对倪清羽带来的很多东西都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原先还有些怕倪清羽,没几天就原形毕露,忍不住问东问西,对倪清羽便是笑眯眯的,格外热情,还总是凑到她们边上,央求着她们与她说外面的世界。 沉雪其实也想听,但是又拉不下脸,倪清羽瞧出她的心思,便总是暗暗给她台阶下,所以很多时候,她们聚在一起聊天,贝君一副十分入迷崇拜的神色,沉雪便装模作样地端架子,掩饰自己心里与贝君一样激动的心绪。 眼下,倪清羽见沉雪老毛病又犯了,也不生气,只是笑容满满的说:“师妹这身子重,行动不方便,所以才这端着架子让她们伺候着,待到日后小雪师姐也像师妹我这般,自然也就知道误会我了。” 沉雪见她笑得这般温和有礼,说话的语气也十分和善,沉雪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又听到倪清羽的话,脸上微微发红,只撇嘴道:“谁要像你一样。” 倪清羽见她语气和缓了,神色也泛着红,想来是真的有些脸皮薄,不好意思,她笑着打趣,“待到你遇见意中人的时候,只怕会眼巴巴地盼着快些嫁给他,给他生宝宝呢。我瞧着咱们刹中倒是青年才俊不少,师姐可有瞧上的?” 沉雪的脸更红了,半羞半恼地跺脚,“我还小,才不会想这些事情!” 倪清羽虽然喊她一声师姐,可她的年纪,可没有这般大! 说完,她便转身欲往外跑,可刚跑到门口,迎头便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与她撞上的,不是别人,正是余焕然,沉雪抬眼看到余焕然,原本就泛红的脸更是骤然红透了,原本还羞涩的神色,想到余焕然又来倪清羽的房中探视,顿时心里又不舒服了起来,没好气地抬眼瞪了余焕然一眼,然后埋着头跑了出去。 余焕然见沉雪神色异常,又无端被瞪,有些莫名其妙地问倪清羽,“这丫头又怎么了?怎么那么奇怪,还没大没小地瞪了我一眼?” 倪清羽笑笑,“谁知道呢。” 一旁的贝君倒是还好,见到余焕然没有沉雪那般不自然的红润,她到底年纪小些,对余焕然是抱着小妹妹崇拜大哥哥的心态,没有男女之情。 原先余焕然突然把倪清羽这个凭空出现的大美人带回来,又百般献殷勤,众位师姐们不满,满是酸溜溜的言辞,贝君自然就人云亦云,跟着讨厌倪清羽。 但是后来有了余焕然的训斥,加之自己发现倪清羽其实并不让人讨厌,余焕然回来之后,也没有因为倪清羽的到来疏忽她,所以贝君的心情就变得好了许多,对倪清羽也没有了先前的敌对。 贝君看着余焕然问道:“大师兄,你来找小师妹做什么?” 虽然贝君的年龄比倪清羽小,但是显然也已经适应了这样的叫法,整个碎骨刹,不论年纪大小,均把倪清羽唤作小师妹。 原先倪清羽和良锦思婵还听不习惯,但是听他们叫得多了,也就慢慢接受了小师妹这个称呼。 余焕然憨然一笑,“我在山上打了野味,想着给师妹补补身子,就送了过来,放在小厨房里了。” 倪清羽来了之后,刹中的师兄弟们便隔三差五地送一些野味来给倪清羽补身子,在京中很少吃到这样鲜美的野味,这给倪清羽解了馋,更是让她的身子愈加大补。 良锦和思婵听了,脸上都现出笑意,良锦道:“我们夫人有余公子这样的师兄,真是有福气。” 余焕然呵呵笑着,随即道:“良锦你手脚麻利,赶紧小厨房收拾一番,午膳是赶不及了,正好炖上了用做晚膳。” 良锦听罢觉得在理,便福了福走了出去。 倪清羽心里亦是十分感动地看着余焕然,很真诚地说:“多谢师兄挂心了。” 余焕然笑得爽朗,“师妹客气什么,师父都已经交代过我了,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照顾师妹,若是师父发现我有怠慢的,定要好好收拾我。再说,在咱们这里,最不缺的就是野味,刹中的师弟师妹们常年都吃腻了。” 这倒是大实话,常年生长在山中之人,自然是不会稀罕这些野味的。 倪清羽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话,不然反而显得生分。 贝君看着余焕然,“师兄你什么时候去打的野味,都不叫上君儿,君儿也想去!” 她只怕是刹中年纪最小的师妹了,眼下也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显然是贪玩的,而且,武功也未曾多学,正是跃跃欲试,小试身手的时候。 余焕然摸了摸这个师妹的头,笑笑,“君儿想去,下次师兄便叫上你一道去好不好?” 贝君脸上绽放笑容,重重地点头,清脆答话:“好!” 第五百五十五章 锲而不舍 良锦满含笑意地往厨房走,这个小厨房原本就是专为倪清羽而新建的,各种设施都是全新的,她们这段时间用得十分得心应手。 倪清羽入嘴的所有吃食,全都是经过良锦和思婵之手,这个小厨房,也从来不容许闲杂人等乱入,格外谨慎。 好在余焕然在刹中也颇有威信,他的一句话命令下去,众人都不敢违抗,平日里,当真是没人敢轻易乱闯。 良锦觉得,在这里住得比王府舒服多了,不仅空气好,而且逍遥自在,所有人对她们都毕恭毕敬,不敢有半分怠慢。 良锦在这里,更是感受到了一股家的温馨适然,没有来之前以为这里会是十分难熬的所在,但是真正来了之后才发现,竟然比想象中好这般多。自家王妃能够在这里养胎,委实是十分幸运。 良锦心里这般想着,心情很是愉快地踏进了厨房,她刚进到厨房,便发现那里已经有了旁人在动手张罗着那几只野兔。 那人,便是顾天宁。 顾天宁穿着一身蓝色袄子,脸上还是带着些许稚气,袄子上粘上了些许血渍,想来是方才杀兔子的时候沾到的。 他一见到良锦走了进来,脸上的笑意便愈加浓厚烈起来。 良锦心里微怔,总算是想明白了方才余焕然主动把她叫来厨房收拾的原因。 她看着眼前这个笑得傻气的男人,心里微暖,却又有些别样复杂的意味。 “良锦你来了。”顾天宁站起身来,手里还拿着方才野兔的刀子,血淋淋的。 若是往常良锦自然是受不了这般场景,但是来了碎骨刹之后,她便已经慢慢包揽各种活计,有时候顾天宁也不是有空帮她宰杀,良锦和思婵又不放心其他人经手,所以便亲自操刀,如此几次下来,也就慢慢克服了心里障碍。 良锦笑了笑,“余公子说抓了野味,我就来处理一番。” 她要俯身去帮忙,顾天宁赶忙拦在她面前,“我来就是了,这怪血腥的,怎么能让你动手。” 良锦听了,心里又是一暖,她转而道:“那我打水,热水想来烧得差不多了。” 烧了热水便可以烫毛,把兔毛拔掉之后,便开肠破肚。 顾天宁还待阻止,良锦已经开始动起了手,他阻拦不了,便只能任由着她做着,毕竟,这样他们还能一起动手,比起这个,他可不想把良锦真的轰出去,而让他自己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碌。 良锦的手脚很麻利,顾天宁却胜在经验,所以,两人一道做着这伙计,倒是十分和谐流畅。 顾天宁总是禁不住抬眼看良锦,每每看到良锦白皙精致的脸庞,他心里便总是一阵扑通扑通乱跳,耳根子也跟着发红了起来。 他想,若是他们能一直在这里白头到老,就算只是一直这样望着她,什么都不能做,他也心甘情愿。 这般想着,顾天宁嘴角不觉阵阵上扬,原本就傻气的人,现下看着更是傻气十足了。 良锦如何不知道他的心思,见到他这般神色,时不时向自己投来含情脉脉的目光,又一阵阵傻乐,她脸颊也禁不住发红,心里更是五味杂陈,难以言说。 时光悠悠,岁月宁静而又美好。 碎骨刹便如同乱世纷扰中的一处净土,给予了他们最大的安逸和平和。 刹中的人日日练武,清心寡欲,不去关注外面的世界,就好像外面的世界与他们全无关联。 倪清羽一行,也慢慢融入了这里,他们惊喜的发现,他们与碎骨刹的人,融合起来并无半分违和之处,原来在外界传闻中十恶不赦的魔教,邪教之人,竟然是这般好相与,并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倪清羽每天便在刹中各处悠然散步,累了便躺着休息,饿了,便有新鲜的野味端于餐桌之上,烦闷了,还能与同门的师兄师姐聊天谈话,这日子,委实过得十分逍遥。 只是,偶尔,夜深人静之时,那个藏在她心里某个角落的男人会出现在她的梦中,这个时候的梦,不再是像以前那般愁苦,醒来的时候,也不再是湿了一片床褥,而是带着释然,带着满足。 因为梦中,男人温柔地与她笑,轻声地祝福她,让她就永远这样开心地过下去。 倪清羽暗暗告诉自己,就算他死了,她也要好好的过下去,至少,她还有他们的孩子,有了孩子,一切,就都有了全新的开端。 顾天宁的眼睛整日围着良锦打转,为了与良锦接近,他便愈发殷勤地为倪清羽打野味,对倪清羽的各种请求都有求必应,还想各种法子孝敬倪清羽。 今日为她抓了一只灵巧的八哥供她消遣,明日又得了一双娃娃鱼给倪清羽养着,前几日还捕杀了一只貂,那上好的貂皮便贡献给倪清羽做披风。 如此卖力,又端着一双巴巴的眼神,意图实在明显,看得倪清羽都不忍心不为他制造些与良锦单独相处的机会。 倪清羽亦是希望良锦能接受顾天宁,毕竟顾天宁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好男人,虽然有时候有些傻气,但是,却是个懂得疼人的。 夏津已经去了这么久,良锦是应该快些走出来了,毕竟,姑娘大了都是要嫁的。 倪清羽也明里暗里地对良锦暗示了很多次,看得出来良锦心里的动摇和犹豫,人心都是肉长的,顾天宁对她的好,她自然是都看在眼里。 每次他借着给倪清羽送新鲜玩意儿,也都少不了给她送一些个精致的东西。 上次他还特意到了山上,捡了最圆滚饱满的红豆,花费十足精力小心地把红豆串成了一个漂亮的手链,那一个个圆孔都十分精细,就像绣花针穿过一般,良锦看了许久都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在红豆上钻出这么这么细的孔。 后来余焕然才假装开玩笑又不在意地提到,那一串小小的红豆手链,是顾天宁串坏了十倍的红豆之后才完成的。 良锦知道之后,看那个手链的眼神就变得复杂了起来,每次拿起来,都觉得沉甸甸的。 第五百五十六章 良锦之心 良锦知道顾天宁对她的好,更是知道他的意思,毕竟此前,在轩王府的时候,顾天宁已经这般明确地表明了他的立场。 良锦觉得自己应该接受他,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她心里总是觉得空落落的,有一块地方,好像总是填补不了,让她十分苦恼。 她没有给顾天宁明确的答复,原因便是因为心里那块总是无法填补的空缺。 倪清羽每次受不了顾天宁祈求的眼神帮着向良锦游说的时候,良锦便总是一副为难又无法下定决心的样子,她目光澄澄地看着倪清羽,反问她,“若是现在夫人身边,也出现了这么一个人,夫人会愿意改嫁吗?” 倪清羽被她的反问怔住,她知道良锦的意思,半晌,倪清羽才开口,“我今生,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嫁。但是你知道,我们的情况不一样,你,毕竟还没有跟夏津成亲,你,还是完璧之身,而且你还年轻,总不可能一辈子孤苦伶仃的。我没有了王爷,还有我们的孩子。” 良锦凄苦一笑,“虽然我们没有成亲,但是我的心已经给了他。我知道天宁对我好,也知道他的情义,但是王妃,我骗不了自己的心,我只能说,我会努力,努力地去接受他,让他能够填补我心中那一块空白,但是最终的结果会是怎样,我也不能预见。如果我实在做不到,我,也不想将就,因为,那对他也不公平。” 倪清羽看着良锦的神色,听着她的话,心里的话便都咽了下去,两主仆互相对望,谁都没有再说话。 良锦是个心思明净的女孩儿,她想得比谁都明白,她行事,只随她心,对夏津的感情如此,对顾天宁,亦是如此。 她不想因为愧疚,因为感激而改变自己的决定,因为,这对她,对顾天宁,才是最大的不负责任。 倪清羽意识到了这一点,便不打算再干涉她与顾天宁之间的事,一切,都随缘吧。 而思婵,她便是全心全意地服侍在倪清羽的身边,不曾再有半点小心思。 她们谈到婚嫁之事,倪清羽便随口问思婵可有中意之人,思婵下意识地摇头,但是心头,却莫名其妙地跳出了费振祁的脸,自己都吓了一跳。 要说她与费振祁的交集,也并不算多。她与他最多的那次谈话,便是那时随军在外露宿,他们围着篝火的一番倾诉了吧。思婵是压抑了太久,找到了一个发泄口,她便一股脑地倒了出来,她没想到费振祁会是这般好的听众。 回到王府之后,她与费振祁,也比往日的点头之交多了些许不一样的感觉,那种感觉,很微妙,却又有些让人回味。 思婵心绪跳动,最后赶紧收了回来,自嘲地笑了笑,自己想什么呢,费振祁虽然也是下人,但是,也是穆家的人,穆家有一日平反,他的境遇,自然也会变得不一样。 而她,可是有与太后纠葛的黑历史啊。 思婵这样想着,便有些心绪黯然了起来。 时光在主仆之间闲适的闲谈之中溜走,十二月过去,新年来临,没多久,便是春节了。 在这清静之地,就算是春节,气氛也没有变得多浓烈。 但好歹也要应景,余焕然和顾宇、叶群等人率人欲出山,把山里的野味、上好的动物毛皮载出去卖掉,并采购年货。 沉雪和贝君都吵着要去,余焕然本是不想带她们,但是见到她们那双渴求的眼睛,最终还是心软了,把她们都带上了。 这一趟采购物件十分丰厚,回到刹中的时候,让师弟师妹们都好一阵兴奋雀跃,大家也都开始投入到春节的装扮之中,一时之间,才终于有了些许年味儿。 众人在欢欣地等待新年的时候,倪清羽却在掐着手指算着自己的预产期。 肚子已经大得像球一般,走路也已经走不动了,算算日子,肚子里的两个小宝贝,约莫再有二十余天,就要生了。 越是到这种时候,倪清羽便越是不敢轻易放松,思婵和良锦也都格外紧张,连带着,余焕然也格外紧张,余焕然一紧张,整个碎骨刹便都被下令不允任何人惊扰了倪清羽,就算是春节期间,也不能过分吵闹,打扰她养胎。 倪清羽成了整个碎骨刹上下最宝贝的保护对象,声势不可谓不浩大,这种关切程度,让倪清羽委实受宠若惊。 除夕很快来了,而倪清羽,却还没有生,她的身子已经重得不行了,整日便只能躺在榻上,不敢动弹。 外面异常安静,只远远传来几声微不可闻的爆竹声,如此安静的夜晚,倒是让人半点察觉不出今夜是除夕。 因为她的缘故,整个碎骨刹的人都不能痛快地过除夕,倪清羽心里感到一阵阵愧疚。 她已经与余焕然说过了,就算他们再闹,只要不闹到她的院子里来,对她也没有什么影响,但是余焕然却铁了心地没有改自己的命令,反而说,往年刹中过春节,也都是这般安安静静,因为师父不喜欢热闹。 听了余焕然的话,倪清羽心里才没了那般愧疚。 思婵和良锦都守在倪清羽跟前,没有离开半步,产婆和奶妈之类的人,也都早早地准备着了,万事俱备,就只等着这两个孩子出生。 倪清羽心里倒是放松的,因为她给自己把了把脉,胎相平稳正常,没有半点产前预兆,好歹也要再过个十来天才会有动静。 主仆三人正在屋子里大眼瞪小眼,房门突然传来了敲门的动静,思婵离得近,赶忙前去开口。 一打开门,便看到顾天宁一脸局促地站在门口,他开口道:“我来看看,夫人怎么样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明明传递的不是这样的信息。 思婵暗觑了他一眼,这么蹩脚的演技,叫人想不拆穿都难。 思婵不阴不阳地说:“只怕有些人不是来看夫人的吧。” 顾天宁被她的话一说,脸上马上现出了红意,嗫嚅半晌说不上话来。 屋子里的倪清羽和良锦自然是听到了动静,倪清羽意味不明地看了良锦一眼,良锦这时低垂下了头,搅弄着自己的衣角,不言不语。 第五百五十七章 发现密道 顾天宁在门外犹豫半晌,才开口道:“今日是除夕,我想问问良锦有没有空出去走走……” 好歹是把话说出了口,这厢,良锦咬着唇,迟疑开口,“王妃眼看就要分娩了,我分不开身,你自己去吧。” 顾天宁听到了,顿时如一盆冷水泼了下来,半晌都说不上话。 倪清羽看着良锦的神色,又想起了那天她们主仆的对话,心里已经不想再对她做太多的干涉,她自己的事情,还是让她自己处理吧。 倪清羽见顾天宁站在门口不愿走,便开口道:“我这几日委实很不适,身子重得很,思婵一人空照应不过来。” 顾天宁听到倪清羽也发话了,最后的一点希望也被熄灭了,他只能闷头闷脑地垂头“嗯”了一声,告了别,便走了。 良锦垂头搅弄着自己的衣角,半晌都没有说话,倪清羽看了她一眼,最后也什么都没有说,主仆又开始大眼对小眼。 顾天宁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风哨,这是他前几日在山上寻到的好料子,然后花了好些功夫做出来的,风哨模样异常憨态,他试着吹了几次,声音清脆至极。 顾天宁知道这只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东西,但是他每每看到这些东西,就只想着能亲手把这些送给良锦,想看到她脸上绽放的甜美的笑。 原本是打算今晚把这个风哨送个她的,但是,却连面都没有见到,想想都有些郁闷呢。 顾天宁没了目的,便在碎骨刹中到处走着,他埋着头,只是随性走着,却没想到再抬起头的时候,自己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刹中的后院,这里与山林相连,亦是长着很多奇异的花草,倒是浑然天成的小花园。 借着月色,顾天宁便在这小花园中散心。 想想来到这里的这几个月,顾天宁过得相当开心,因为在这里,他可以不用因为内院外院的顾忌而常常见不到良锦,相反,倪清羽的身边少了帮手,顾天宁便常常往她们的院子里跑,充当着免费的劳动力。 如此一来二往,自己便总是能够找到机会与良锦见面,每次他只要看到良锦开心的笑脸,顾天宁便很开心满足了。 但是,良锦对他却总是忽冷忽热,前阵子还好好的,最近却突然开始有些疏离了,顾天宁弄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难道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顾天宁心下烦恼,越想心里便越堵,不知不觉,他走的这条路变得更幽静了起来,从花草生长的浓茂程度判断,这里,定然是常年未有人涉足之处。 顾天宁一时起了好奇之心,便索性往里继续走,越往里走,突然就被一堵石墙挡住了去路,顾天宁莫名其妙地看了这堵石墙半晌,原本也没什么奇怪的,但是这石墙两边,放着两个备用的火把,就好像这里是一个门似的。 顾天宁没有多想,操起了火把,拿出火折子就点亮了,借着火光,他又认认真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堵石墙,最后,他直接贴了上去,把那堵石墙摸了个遍,还拍了几下,但是那堵石墙岿然不动。 顾天宁挠挠头,兴许是自己想多了,这里不过就是一堵寻常的石墙罢了。 顾天宁把火把熄灭了重新放上去欲走,但是刚放上去,他刚转身,一不留神就撞了一把另一边的火把,顾天宁被撞得有些疼,把那火把都撞歪了,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方才自己敲打了半天的石墙却慢慢的发出声响,打开了去。 顾天宁看得一脸惊怵,半晌回不过神来。 原来这里,当真是大有门道啊!顾天宁怔了半晌,又回头看了一番来路,空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越发显得静谧。 顾天宁有一股做贼的心虚感,这里,想来是碎骨刹的禁地,或是极其隐蔽的所在,但是今日却被自己不小心闯了进来。 顾天宁犹豫了片刻,要不要进去看看呢?他忍不住又点上了火把,在门口照了一把,然后又探头往里瞧,只看到一条宽敞的通道,看不到尽头。 顾天宁心想,这里面会不会藏着什么金银珠宝,或者是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做了半天的思想工作,最后还是硬生生地忍了下来,没有让自己这般鲁莽的闯进去。 且不说他是客居,不该这般贸然而为,从更功利的角度来说,他不知道里面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若是里面有机关暗器,抑或是各种陷阱呢?他这样闯进去岂不是白白送死? 顾天宁对着那个机关按钮看了半天,摸透了它的原理,然后便重新把那机关扭了回去。 难得糊涂,有些事情知道了太多反而不是好事。顾天宁这般对自己说。 那机关重新关上了,顾天宁把火把熄灭了,然后又原路走了出去,想到方才误打误撞的发现,顾天宁一边有些感叹自己的好运,一边又暗暗为自己闯入别人的禁地感到阵阵担心。 终于是从这一片僻静之地走了出去,这里果真是没有任何人来往,就像来的时候一样,顾天宁一路畅通。 他正觉得百无聊赖,打算回自己的房里休息的时候,突然好想看到了前方一处林子背后有人影交叠。 顾天宁没有在意,正打算抬脚离开,便在这时候听到了说话声。 “师兄,这是我绣的荷包,送给你做新年礼物。”一个清脆又带着些许娇涩的声音传来。 顾天宁的脚步滞了一下,是沉雪。 他睁大了眼睛看了那黑影几眼,另一个人,可不就是余焕然嘛。原来他们两个还有这么一出啊。 顾天宁心道,余焕然平日里可半点不不显山不露水,俨然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没想到原来不是清心寡欲,而是隐藏得太好了。 也是,看那些小师妹看他的眼神,这么热辣辣的,他招架不住也是常理。 顾天宁心里动了一下,便决定不走了,他倒是要看看平日这般君子所为的余焕然是不是真的跟他的小师妹有了首尾,如果是的话,他今后也总算是能够抓住他的一点小把柄,可以好好笑话他了。 第五百五十八章 偷听情话 余焕然和沉雪根本不知道有人在背后偷听,余焕然平时也没少收到师妹们送的礼物,所以他完全没有往别的方面想,很干脆地就收了下来,还笑得格外畅然,“那我就收下了,刚好我的荷包坏了。” 沉雪脸上泛红,小声地说:“我就是瞧着师兄的荷包坏了,才特意给师兄绣了一个。” 余焕然怔了一下,随即脸上又是笑意,他自然地伸手,抚了抚沉雪的脑袋,“小雪真乖。” 那语气,带着丝丝宠溺,俨然是大师兄疼爱小师妹的关切语气,落在沉雪耳里,却变得十分暧昧了起来,沉雪的心几乎要乐开了花,盛满了大大的笑意,脸颊更是红扑扑的。 “我帮师兄挂上。”沉雪手里拿着荷包,自告奋勇地说。 余焕然也没有阻拦,便任由沉雪弄着,沉雪低垂着头,更是掩饰不住自己心口剧烈的跳动。 挂好了之后,沉雪脸上现出了满意的笑,余焕然亦是笑得和煦,带着些许憨然,毫不吝啬地夸赞,“很好看。” 沉雪因为这句夸奖又垂下了脑袋,满是羞涩地说:“师兄喜欢就好。” 顾天宁在暗处看着这一幕,心道,他们果真是郎情妹意啊,余焕然这家伙实在是太不够意思了,竟然一直瞒到现在! 他想到了自己,想到良锦突然变得生疏冷漠的脸,他觉得黯然了下来。 “时间不早了,师妹还是回去休息吧,大晚上的别冻坏了。”余焕然温厚地说。 沉雪并不想这么早回去,她好不容易有时间有机会与余焕然单独相处,沉雪便摇着头,“不师兄,我不想这么快回去,我想,和师兄多待一会儿,我还有话要和师兄说呢。” 余焕然闻言,便和顺地说:“小雪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沉雪略微迟疑,“师兄这一次回来,会一直待着吗?还是,又要出去?” 余焕然神色微怔,随即道:“大仇未报,我定然是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的。待到小师妹顺利临盆,孩子安稳交托于此,我便是会与她一道返回京城,与师父会合。” 倪清羽的孩子生下之后,在除掉劲敌之前是不可能带回京城,所以,最稳妥的法子,就是安置在这里,而倪清羽也不可能一直在这里躲着,京城,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出面主持。 沉雪听了,心里却很不痛快,那些事情她都不懂,她只是不希望余焕然与倪清羽走得太近。 沉雪酸溜溜地说:“师兄与小师妹走得这般近,难道师兄喜欢她吗?” “胡说什么。”余焕然轻斥,这小丫头怎么净说些不着调的话。 “那你对她那么好,寒虚问暖,之后还要与她一道去京城。”沉雪的小脸彻底沉了下去。 “她是小师妹,是我们的同门之人,我作为大师兄,自然要对她好。我与她去京城,是有事情要办,可不是去玩的。”余焕然说得格外理所当然,“再说,以前我对你不好?” 沉雪语塞了,随即低低地说:“师兄对我很好。” 实际上余焕然作为性子和顺的大师兄,对谁都没有架子,对谁都好得没话说。 但是沉雪却觉得,还是有点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她执拗地说:“师兄,那你的意思是,你对小师妹只是同门之情,没有男女之情吗?” 余焕然失笑,“小师妹都已经嫁做人妇了。”他余焕然再不济,也不至于要强求一个人妇做妻子。 沉雪的脸色稍稍好了些,嘴角没有掩饰地勾了勾。她本就不应该多想,倪清羽已经是要生孩子的人了,师兄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人? “那师兄,喜欢什么样的人?”沉雪眨着眼睛看着他,一脸期待。 余焕然面色微窘,随即飒然,“小孩子家关心这些做什么。” 沉雪不喜欢他把自己当成小孩子,她秀眉拧成了川字,“我不是小孩子了!现在是除夕了,是新的一年了,我已经十五了,可以嫁人了!” 这副恨嫁的心,已经昭然若揭,再明显不过了。 余焕然又微微怔了一下,已经十五岁了,确实已经是大姑娘了,原来自己已经离开了这么久了,记得上次走之前,她还只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呢。 余焕然笑了笑,原本要抬头拍拍她的头的动作滞了下来,语气里满是感慨,“原来小雪已经长大了,师兄都要老了。” 余焕然整整比沉雪年长十岁,原本早就应该娶妻的年纪,而余焕然却是发育迟钝,其他师兄弟们早早懂了人事,开始在自己的小师妹间物色媳妇,或是出山办事之时便顺便娶了媳妇,而余焕然却岿然不动。 后来懵懵懂懂终于是有了悸动了,碎骨刹便接二连三出事,最后他们就分派了人出山寻找真凶。在寻凶的途中,那些刹中弟兄们又都相继遭到毒手,最后便只上下余焕然和常可为。 这样一番耽搁,他已经二十五了,还是黄金单身汉一个。 今日沉雪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余焕然当真是猛然惊醒,自己还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啊。 要找一个怎样的人呢?余焕然倒是觉得无所谓,他对美色没有特别的要求,至今也没有与谁看对眼,他看到顾天宁对良锦那般掏心掏肺,有时候还隐隐羡慕呢,毕竟那种对一个人这么上心的感觉,他还真的没有体验过。 这辈子也许他就真的体验不到这种感觉了吧,娶妻生子这种事情,说简单也非常简单,只要人不坏,长得过得去,凑合着也就过一辈子了。 余焕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沉雪一双晶亮的大眼却一直落在他的脸上。 沉雪开口道:“师兄不老,小雪觉得师兄一点都不老。” 不仅不老,而且,刚刚好。沉雪心里暗暗想着,脸上不觉飘上一股绯红。 余焕然爽然一笑,心情不觉变得愈发好了起来。 沉雪因为余焕然的笑也露出了大大的笑,心里的小鹿扑通扑通乱跳着。 头上月光皎洁,阵阵寒风吹过,树枝被吹得吱吱作响,更是吹得她脸颊阵阵生疼,但是她却并不觉得冷,反而觉得阵阵发暖。 第五百五十九章 沉雪表白 “师兄,你喜欢小雪吗?”沉雪看着余焕然发问,带出了一阵阵发白的雾气。 余焕然当真是完全没有往那个方面想,他目中带着丝丝怜爱,俨然是长辈对晚辈的关爱,“小雪这么聪明可爱师兄自然是喜欢的。” “真的吗?”沉雪马上抬起了头看着余焕然。 “当然是真的。”余焕然认真地说,眼神真挚。 “那师兄,以后要娶我吗?”因为方才余焕然的回答,沉雪受到了鼓励,又是脱口问出了这个问题。 她意识到自己问出的问题之后,脸颊上顿时现出一阵绯红,又赶紧垂下头去,不敢看余焕然的脸。 余焕然因为她的这个问题怔住了,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 余焕然怔了片刻才开口道:“师兄是你的师兄,怎么可以娶你?” “为什么不可以?宁兰师姐不就是嫁给了二师兄吗?” 刹中二把手顾宇的妻子,便是刹中的同门师妹宁兰,在刹中,还有很多这样的夫妻,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 余焕然只当她是小孩子闹脾气,只怕还不懂什么是嫁人呢。 余焕然好脾气地说:“我比小雪大那么多,再多几岁都能当你爹了,你怎么可以嫁给我?” 沉雪脱口而出,“可是我喜欢师兄,我想嫁给师兄!” 她终于十五岁了,终于可以嫁人了,她要抓住机会为自己争取! 余焕然因为沉雪的话怔住了,当真是半天没有回过神来,沉雪意识到自己喊了什么之后,脸上也尽是窘红之色,不敢抬头看余焕然,两人之间弥漫着一股暧昧的气息。 余焕然轻咳一声,打算把这件事当成沉雪的小孩子玩笑,“师兄平日里就知道你最爱开玩笑,今日还开这样的玩笑,在师兄这里也就算了,若是在旁人那里还这般说,小心被人笑话。” 沉雪听了余焕然的话,心里一阵发酸,她抬起了头,眼里含着一丝泪光,“师兄不想娶我,所以才觉得我在开玩笑,我喜欢师兄,我想嫁给师兄,这是小雪小时候的梦想!” 小时候的沉雪受到最多的关爱,便是来自与这个比她大十岁的师兄,她这颗小小的心,早已经交付给了余焕然。 以前她总是恨自己没有早生几年,害怕余焕然会在她还没有长大的时候就娶了别人,所以她想要自己努力长大。 但是现在,她及笄了,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余焕然还没有娶亲,她便不想再隐藏自己的心思。 而且,他过不了多久又要走了,光想想,沉雪心里就忍不住发堵。 躲在暗处的顾天宁听到沉雪这个热情地向余焕然求婚,心里那个感慨,那个嫉妒啊!想到自己的情况,简直是天差地别。 想到这里,顾天宁忍不住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这一声叹息,马上引来了余焕然和沉雪的注意,也适当地给余焕然的窘意解了围,他刚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沉雪呢! 余焕然沉声喝道:“是谁?” 顾天宁一时没有收住自己的情绪,眼下被发现了,正犹豫要不要逃离,这犹豫的片刻,已经被余焕然揪住了。 余焕然和沉雪看到鬼鬼祟祟的顾天宁,都怔了一下。 “怎,怎么是你?”余焕然着实惊了一下,沉雪看顾天宁的目光,那可以用怨恨来形容。 她和自己的师兄谈情说爱正谈得好好的,这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在偷听,偷听就算了,还发出声响打扰他们,实在是可气可恨! 顾天宁感受到了沉雪怨恨的目光,心里一阵发虚,“我,我就是路过,什么都没有听到。” 他恨不得指天发誓,但是越是这样,就越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余焕然轻咳一声,顾天宁的出现正是给他解了围,他转而对沉雪道:“小雪,天色不早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我正好有事与天宁商量。” 沉雪哪里听不出余焕然这是找借口赶她,她更是一脸怨愤地狠狠瞪了顾天宁一眼。 沉雪心里不开心,想要继续追问,得到自己的答案,但是当着顾天宁的面,她也不好意思再多做什么纠缠,她只能一脸哀怨又含着深情地看着余焕然,“师兄,我方才说的话都是真心话,你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我早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的心意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沉雪撂下这句话,然后还是不忘瞪了罪魁祸首顾天宁一眼,这才转身离开了。 顾天宁看着沉雪离开的背影,莫名打了个寒颤。这小丫头是把这笔账都算到了他的头上了啊,可他不过是不小心闯入,余焕然若是真的有心接纳她,那被赶走的就应该是他啊!他真是替余焕然背了一个大黑锅! 顾天宁回身看了余焕然一眼,余焕然有些心虚,又有些尴尬地转开头,然后道:“我也回去休息了。” 得,一个个都想逃之夭夭。 偏偏顾天宁今天心情不好,还真不想这样轻易放人,他赶忙拦住了余焕然,“唉,怎么说我都为你挡了一个难缠的桃花,你都不对我表示一番感谢吗?” 余焕然被他戳破心思,脸上又是一讪,不知道该说什么。 实际上方才沉雪的话,的确是让他很惊讶,特别是最后她强调的那些话,当真是铿锵有力,让他想继续装糊涂都显得很不厚道了。 但是在感情的问题上,余焕然压根就没有经验,开化较晚,他至今为止也没有什么怦然心动的感觉。 就像他原本打算的那样,这媳妇,顺其自然的就好了,随便挑一个普普通通寻寻常常的女人,同样能够过一生。 所以现在面对沉雪这个他看着还只是孩子的小师妹的表白,他当真是懵了。 余焕然怔了一下,没有被顾天宁牵着鼻子走,反而将了他一军,“你暗地里偷听别人说话,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呢,你倒是开始邀功了。” 他说得理所当然,顾天宁颇有一种被人当成了枪使,最后还不认账的感觉。 顾天宁便瞪着眼睛看他,把余焕然也看得发虚了起来。 顾天宁哼了一声,“敢情你是嫌弃我扰了你的约会啊,那我这就把你的小雪师妹找回来,让你们继续互诉衷肠,郎情妾意。” 第五百六十章 情为何物 余焕然赶忙拦住他,“唉唉别……” 顾天宁叉着腰看他,等着他服软的话,余焕然没法儿,只能说:“好吧,方才其实你是替我解了围,我应该感谢你。” 顾天宁听到这话,才收起了自己要把沉雪拉回来的冲动。 两个男人看着静谧的夜空,沉默了半晌,最后齐齐长叹了一口气,异常哀怨,又颇有一股同病相怜的感觉。 顾天宁看着余焕然,“你叹什么气?有这么一个师妹主动投怀送抱,而且暗地里,不知道还有多少师妹暗送秋波。我却可怜兮兮,百般努力都抱不得美人归。” 余焕然斜觑他一眼,有些苦笑,“我只当小雪是小孩子,小妹妹。” 他可比沉雪整整大了十岁啊,带大沉雪他也是有很大一部分功劳呢,对于自己一直当做妹妹一般看待的女孩儿,他可下不去手。 顾天宁嗤了一声,“人家可不这么想,看你还对谁都一副老好人又温柔如水的模样,这日积月累的,是妖冶祸害少女,也难怪人家对你动心!” 余焕然一讪,“我是大师兄,对师弟师妹们当然要关怀备至,难道还要整日对他们板着脸,常常训斥责难吗?” 顾天宁挑了挑眉,没有接这个话。 顾天宁转而道:“说真的,你都老大不小了,还不打算成亲?我看那小雪,长得也挺水灵的,对你又芳心暗许,你收了又有何妨?” 顾天宁说完,余焕然还未来得及说话,顾天宁又一脸坏笑地盯着余焕然的胯下,坏坏地说:“莫不是,你,不行?” 余焕然脸色骤然一变,浑身血液贲张了起来,哪个男人能忍受别人说他不行!虽说余焕然在这方面上比较寡淡,但是也是会有需求,也是自己解决过的好吗!咳咳…… 余焕然沉了脸,咬牙切齿地说:“你再说一遍,我就让你变得一辈子都不行!” 顾天宁本就随口说说,顺便涮他一把,见他这样的反应,便是呵呵笑着,“我这不过是合理怀疑,你这,早就到了晚婚年纪了,还是光棍一个,能不叫人犯嘀咕嘛。” 余焕然脸色没有变好,反而愈加发沉,难道自己年纪大了点还没有成家,就要被人这般指点?难不成刹中的师弟师妹们,都这样看他的?光想想,余焕然就有了一股很不爽的感觉,而且极其需要做点什么来证明一番自己。 顾天宁看他脸色越发黑沉,也不敢再这样开玩笑,转而道:“我开个玩笑,这并不是所有人都要成亲的,看你师父不就是,打了一辈子光棍,你是他的大弟子,跟着他一般行径也是无可厚非的。” 顾天宁并不知道常可为与羊七的那段情敌纠纷,所以便不知道常可为年轻的时候其实有这么一个红颜知己。 余焕然被顾天宁这么一说,倒是一下子想起了师父的往事,再看看周围的人,好像个个都有了自己的归属,都有自己喜欢的人,都经历了“爱情”这个东西的洗礼,为什么独独自己没有? 这般想着,余焕然开始很羡慕起他们来了,爱情究竟是什么个滋味? 师父因为红颜知己殒命而一生未曾娶亲,倪清羽与睒于鸿轩这般轰轰烈烈,连个小丫头良锦,也为了死去的未婚夫一直心念不已,把顾天宁这么一个大好青年置之不理。 而沉雪,也对自己有了爱情,还敢这般直接地向他表达。 爱情当真这般美好?当真有这般魔力? 顾天宁见余焕然神情变幻多样,一会儿纠结,一会儿迷茫,一会儿向往,一会儿愤愤,顾天宁暗道,难道这小子被自己的三言两语激傻了? 顾天宁伸手子啊他眼前晃了一下,“你没有傻吧?” 余焕然回神,看着顾天宁发问,“爱情究竟是个什么滋味?为什么这么多人都沉在爱情里?还愿意为了爱情去做那么多别人看起来傻里傻气的事情。” 其中他觉得最傻的,就是顾天宁对良锦的各种讨好,常常掏心掏肺地为良锦准备各种花费时间精力的小玩意儿,只为博得红颜一笑。 顾天宁怔了一下,他隐隐记得,很久以前,他也问过这个问题。 那时候睒于鸿轩还在,而倪清羽正与睒于鸿轩闹着别扭,这样的间接后果就是,睒于鸿轩对千禧阁的弟兄们都发了狠地惩治,把自己在倪清羽那里的怒意转嫁到他们头上。 顾天宁不明所以,还问了高源他会这样的原因,高源说,等到他真正遇上了喜欢的人,就明白了。 后来他真的遇上了,他真的就明白了,爱情真的能让人去做这些别人看起来很傻气的事情。 顾天宁的脸上绽放出一个憨傻又真诚的笑,“爱情吧,就是一个奇妙的东西,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它就已经来临了,而你发现它到来的时候,你已经成了它的奴隶了。你见到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就好像看到了全世界最美好的东西,所有旁的闲杂人等全都被你忽略了,你只想看到她开心的笑,看到她过得好,自己心里也会很开心。” 顾天宁说得很投入,又很忘情,余焕然在一旁听得鸡皮疙瘩直起,这人怎么一说起情爱来就这么恶心兮兮的。之前他每次提起良锦,也没少现出眼前这样的模样,委实把余焕然恶心了一大把。 顾天宁见余焕然一副带着嫌弃的模样,便戛然而止,也现出嫌弃的神色,“算了,你这人根本不是虚心求教,我也懒得跟你废话。你若是真的好奇爱情是个什么玩意儿,你就赶紧擦亮眼睛找个人试试不就行了。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还这般满是嫌弃。” 余焕然又怔了半晌,找个人试试?他脑中闪过沉雪来。 若是真的要找人试试谈恋爱的话,沉雪或许就是最好的人选了,毕竟人家刚跟他表白,他这时候若是跟别的女人好上了,沉雪不得受大刺激? 但是这个念头一晃而过,马上就消失了,还是算了,他不做那种偷吃窝边草,而且老牛吃嫩草的事情。 这件事,还是顺其自然吧,他还真不信,自己活一辈子,竟然找不到一个让自己有爱情的感觉的人。 第五百六十一章 猛烈攻势 除夕之夜之后,余焕然和沉雪之间似乎发生了些许变化,或者说,沉雪对余焕然发生了大变化。 她是铁了心地要往余焕然身上贴,自己喜欢了他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盼到自己长大成人,能够嫁人了,而且余焕然还奇迹般地未曾娶亲,她怎么能错过这样的机会? 余焕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外出了,到时候他越是执意不把自己带上,她又要在这里等上多久?她有多少青春能够一直这样等着。 别人说她怎样都好,她不想这样不明不白的错过了自己的幸福。 余焕然呢,在经过了与顾天宁一番爱情问题的讨论之后,对沉雪的态度也变得有些微妙的变化来,虽然也没有因为要体验所谓的爱情莽然接收,但是至少,也没有像面对豺狼虎豹一样避之唯恐不及。 所谓平常心对待,一切顺其自然,也就是这样。 沉雪因为余焕然对她态度的转变而变得愈加开心了起来,整日像个小尾巴一样黏在余焕然的身后。 “大师兄你累不累,快来歇一歇。” “大师兄我帮你擦汗。” “大师兄我和你一起去捕猎。” “大师兄……” 沉雪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围绕着余焕然这朵难采的花儿辛勤地耕耘采集着,惹得整个碎骨刹都是他们两人的言论,一切也喜欢余焕然的师姐们看到沉雪这般热情,都忍不住对她冷嘲热讽,暗暗议论她不要脸,尽做倒贴的事情。 沉雪听到了自然生气,但是生气过后也并没有大发雷霆,因为自己的确就是在倒贴,她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倒贴,她愿意。 那一日几个师姐又围在一起讨论她如何不要脸,如何想爬大师兄的床,被沉雪听了个正着。 沉雪只冷冷地看着她们,格外义正言辞地说:“我喜欢大师兄,我今生的目标就是要嫁给他,我为了这个目标我倒贴我也愿意,只要大师兄不赶我,你们都没有资格说我!你们若是喜欢大师兄,你们也可以用你们的方式争取,我们大可以公平竞争!只是,我和大师兄都是洁身自好的人,你们若是再敢说什么爬床这样的话,污蔑我们,我就对你们不客气!” 沉雪格外大气地抛下了这样的话,让众位师姐们被她的话震得半晌没有言语。 沉雪的这些话,也在一天之内在碎骨刹不胫而走,传了个遍,自然也传到了余焕然的耳里。 余焕然脸上一派云淡风轻,但是心里却还是禁不住的有着小小的波澜,这半月沉雪对他,当真是十分热情大胆,但是也没有逾矩之事。 余焕然享受着她这样的优待,心里也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这样的变化让他不反感,反而有了一种淡淡的愉悦和期待。 难道,自己的爱情,真的要来了?难道,真的是这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小丫头? 今夜元宵,元宵自然是要吃汤圆,刹中的门生门聚在一起酣畅地吃了一顿团圆饭。 用过晚膳之后,余焕然要到处走走消失,那小尾巴又粘了上来,余焕然嘴角微微勾着,其实他心里并不觉得意外,反而,已经下意识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有了这样的期待。 “大师兄。”沉雪俏生生地站在余焕然的身旁唤着。 余焕然的目光禁不住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番她今日穿着烟柳色的银错金双凤织锦短袄,因为天气冷,外面披着一件湖色云纹披风,眼角毫不掩饰地弯着,把自己的愉悦呈现在余焕然的面前,整个人如一支白玉兰花苞一般,真是明媚鲜艳之极。 她当真是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小小的女孩儿了。 余焕然心里一动,不敢在她身上停留太久,便转开了视线,让自己的语气尽量显得平和一些,“怎么了?” “大师兄要去哪里,我想一起。”沉雪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目的,丝毫不拖泥带水。 周围还未散去的人看到这一幕,心里都了然,看来小雪师妹是当真要把大师兄撬走了。 有人禁不住投来好奇的目光,沉雪微微噘着嘴,根本不在意那些目光。 余焕然心里微微泛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喜意,“我就随便走走。” “我也随便走走,刚刚吃多了呢。” 余焕然没有再说话,只是抬脚向前走着。 碎骨刹其实很大,走出了正儿八经的院子,外面的山林也有很多可以散步的地方,就算是在院子里面,风光山色亦是不差。 余焕然抬脚便往外面走了,沉雪乖乖地跟在了身后,当真像一条小尾巴,安静的小尾巴。 沉雪的性子其实并不安静,她对旁人反而有一股泼辣毛躁劲儿,嘴巴很厉害,从来不肯让旁人占到一丝便宜。 但是独独在余焕然面前,她收敛起自己的焦躁泼辣性子,甘心做一个温婉的小师妹,她发现,这样做的效果好像很不错,沉雪心里更加开心了,今后就都这样,其实也挺不错。 余焕然话并不多,眼下沉雪也扮演着温婉的形象,两人之间便都沉默居多。 一路走在外面,冷风习习,沉雪却并不觉得冷,反而觉得满心都是暖融融的。 余焕然回身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小人儿,温厚一笑,“冷不冷?” 沉雪狠狠地摇头,“不冷,小雪一直都在这里长大,每年的冬天山里都是这样的温度,小雪不怕冷。” 余焕然笑了笑,透着月光能看到她已经冻得发红的鼻子,他想伸手去捏一捏,感受一番她的温度,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 碎骨刹的冬天是会下雪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年下的雪比往常少了许多,眼下林子里,也没有往年那股白雪皑皑的场景,只是落了薄薄的积雪。 他们走了一会儿,天空中倒是突然飘起了雪来了,落在他们衣服上,然后又很快地化开了。 余焕然看了一眼飘雪的天空,心里略有遗憾,看来是要回去了。 “下雪了,咱们回去吧。”余焕然道。 沉雪心里也有些小遗憾,还想在与师兄多待一会儿呢,但是余焕然已经转了方向,沉雪便也只能跟了上去。 第五百六十二章 雪夜诉情 沉雪心里有些怏怏的,所以就没有留神看路,一不小心,脚就被地上滑溜溜的雪滑了一下,整个人跌倒在地。 余焕然惊了一下,赶忙把她扶了起来,沉雪疼得直倒吸凉气,腿上狠狠地撞了一下,她已经能猜到,自己的膝盖一定红肿了一片。 “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余焕然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还有一丝着急,关心。 沉雪扁了扁嘴,但是看到余焕然脸上的着急之色,她心里便又重新开心了起来,脸上不自觉地现出一抹淡笑。 余焕然见了,有些没好气地说:“都摔了还笑?你这丫头可真是不省心。” 沉雪有些撒娇地说:“我摔了,走不动道了,师兄就可以背我回去了。” 余焕然怔了一下,原来沉雪打的是这个主意,他盯着沉雪看了半晌,开口道:“你不会是故意摔的吧。” 沉雪听了,脸色一沉,开口辩解,“才没有呢!我摔得可疼了!我就算想要师兄背我,可我也怕疼啊!” 她边说着,一边为了证明自己把裤腿撸了上去,白生生的腿,但是膝盖上,却赫然是一个发黑的伤痕,看着十分骇人。 余焕然听到沉雪着急的语气,又看到她腿上的伤,心里柔了一下,又有些心疼,他放软了语气,“好了,师兄冤枉你了,师兄马上带你回去上药。” 沉雪又扁了扁嘴,心里这才舒坦了起来,因为余焕然温柔的语气。 “那师兄背我。”她张开了双手看着余焕然。 沉雪想起小时候,自己也总是这样向余焕然张开双手,央求地让他背自己,而余焕然总是受不了她的撒娇,妥协地蹲了下来,把她背在背上。 沉雪已经多久没有享受这样的待遇了?都已经好多年了呢,她想念这样的感觉。 面对沉雪张开的双臂,余焕然却道:“不背。” 沉雪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半晌说不上话来。她有些呆呆的,没想到余焕然会拒绝她这样的请求,心里也是五味杂陈,翻滚不休,眼眶也快速地发着红,一股很委屈的感觉涌了上来,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余焕然见到她的神色,实在是楚楚可怜,叫人禁不住心尖发软。 他好笑地说:“傻丫头,哭什么,我不背你,是因为你的膝盖受伤不好背。” 他说完,便一下子把沉雪打横抱了起来,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我是打算这样抱你回去。” 沉雪一下子跌进了他的怀中,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这样的感觉太大起大落,让她又是一阵怔然。 但是,自己确实是已经跌进了余焕然的怀中,这样抱着的姿势,更显亲密,更让沉雪心尖砰砰乱跳。 沉雪原本发酸的眼眶一下子变得更酸了起来,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因为难受,而是因为感动,因为开心。 沉雪把头埋进他的怀里,伸手死死地框住余焕然的腰,像个小女孩一样地撒娇,“师兄真好。” 沉雪这样的亲近让余焕然身子一怔,一股略带不自然的感觉传遍了全身上下所有的神经,让他的脚步也滞了下来。 沉雪却是不管,她还是一个孩子,一个从来没有经历过世事的孩子,她在余焕然这里,是完全放松的,她只做她想做的事情,争取自己想争取的东西。 余焕然掩饰不了心尖突然加快的一丝怦然,嘴角也禁不住勾了勾,随即大踏步地往回走去。 沉雪抬眼,有些贪婪地看着余焕然的下颚,他的侧脸,若是一辈子都能这样看着他,霸占着他,那就好了。 这半个月以来,沉雪那晚上表达了自己的心意之后,不仅没有任何避讳,反而变本加厉地一直纠缠在余焕然身旁,她,要用行动证明自己的决心,她要告诉余焕然,自己并不是一时兴起才说的那些话。 “师兄,你现在有那么一点点想法要娶我了吗?”沉雪突然开口,声音像是春日黄鹂一般清脆,说的话,也一如既往的直接了当。 余焕然的脚步又滞住了,脸上神情也微妙地变了,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沉雪见他没有说话,垂了垂眼眸,“还是没有啊。”语气中含着掩饰不住的失落。 余焕然重新抬脚往前走,心里却是阵阵翻滚着。 这个小丫头这半个月这般殷勤地在自己身边晃悠,就是抱着这么一个简单粗暴的想法,那就是让自己喜欢上她,让自己娶她。 不得不说,小孩子的心性和处理问题的方法,有时候比大人要直接了当多了。 余焕然开口,“小雪为什么一定要嫁给我?” 沉雪又抬眼看着他,很理所当然地说:“没有为什么,因为你就是你,嫁给你就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余焕然失笑,心里又有些暖暖的,自己竟然成了一个人追求的梦想,当真是让人颇有成就感呢。 沉雪下意识地在余焕然的胸前画着圈圈,一边闲适地开口,“小时候,就是师兄对小雪最好,陪我玩儿,教我功夫,我受到师父责骂,也是师兄为我挡着。” 余焕然想开口,这些事情他对每一个师弟师妹都一视同仁,对沉雪,也没有什么例外。 但是沉雪却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她抢先开了口,“师兄一定在想,你对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对其他的师姐们也是这样的,师兄觉得没什么。但是,对小雪而言,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我就是这样喜欢师兄,师兄对我就是特别的!” 余焕然没有再开口,沉雪便一直絮絮叨叨地说着:“以前我还小,听到师姐们都在说师兄的亲事,她们都想嫁给师兄,我心里很难受,我真恨自己没有早出生几年,这样就可以做你的新娘子。但是现在,过了除夕那一天,我就满十五岁了,我终于长大了,师兄还没有娶亲,那我就有希望了。我们现在是男未婚女未嫁,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向师兄表达我的情谊,等待师兄接受我!” “所以,师兄,你还要多久才会爱上我呢?”沉雪抬着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余焕然,轻声问着这个问题。 第五百六十三章 师姐挑衅 沉雪蜷缩在被子里,腿上的伤已经上了药,尽管还疼着,但是沉雪却觉得,这点小伤,根本算不得什么。 她嘴角挂着傻兮兮的笑,好像被摔的不是腿,而是脑袋,把脑袋摔傻了一般。 想起昨晚上,余焕然把沉雪抱回了房里,成功地吸引了众位师姐们艳羡的目光,余焕然刚把她放下,没一会儿又回来了,手里多了一瓶上好的药膏。 今天,所有人都早起练功,沉雪受了伤,便有了特权,眼下还蜷在床上犯花痴。 晌午用午膳的时候,沉雪腿脚不方便就没下床,贝君很尽职地充当了跑腿小工,把盛好的午膳端到了她的面前,她吃过之后,贝君便把饭盒收了要去清洗。 贝君还没走出房门,迎面便走来几个身材高大的人,她们便是沉雪和贝君众多师姐中的几个,其中一个,便是大师姐房雨欣。 沉雪和贝君素来与她们交情不深,尤其是这位大师姐,与她们不对盘,今日她们倒是突然到她们房里来了,贝君小小惊讶了一番。 “大师姐,你们怎么来了?”贝君问得很理所当然,亦不过是平日聊天的语气,虽然不算熟络,但也是同门师姐不是。 为首的房雨欣瞟了贝君手中的食盒一眼,语气不阴不阳地说:“我倒是没有瞧出来,你这个小丫头眼光倒是最好的,老早就和未来的刹主夫人结交上了,眼下更是像哈巴狗一样摇着一条尾巴巴巴地讨好。” 贝君听了,脸色骤然变了,房里的沉雪脸色更是变得很难看。 房雨欣的话再明显不过了,这所谓的刹主夫人,说的就是沉雪。 余焕然是碎骨刹的大师兄,是常可为的大弟子,以后这刹主的位置,不出意外定然是落在余焕然的头上,而眼下沉雪这般巴巴地往余焕然身上贴,各种投怀送抱,可不就是冲着刹主夫人的位置去的嘛。 而贝君,眼下巴结好了沉雪,以后也就不再是不起眼的小小师妹了。 贝君虽然生气,但是她嘴巴并不厉害,半晌只蹦出一句话,“师姐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 “我怎么说话了,我说的难道不对吗?有些人就是妄想着能当上刹主夫人,所以才不知廉耻地缠着大师兄,脸皮实在比铜墙还厚!” 房雨欣算是碎骨刹中老人,年纪比她们长,一直未曾许人,她的眼睛也是巴巴地落在余焕然身上,之前刹中的其他师兄对她表示好感,她可都拒绝了,眼下,已经成了老姑娘了,还是没有实现嫁给余焕然的好梦。 她自己得不到就算了,现在沉雪这个小丫头却是突然冒了出来,上赶着往余焕然身边贴,整个刹中都说,她只怕要成了大师兄的房中人了! 原本几日前众位师姐们对沉雪的一番嚼舌诋毁,也就是房雨欣在背后煽动,她想要让沉雪知难而退,收敛一些,但是没想到沉雪不仅完全不害怕,还那般直接了当地表明自己的立场,今后该怎么粘着余焕然,还是怎么黏着,完全没有半点收敛啊! 她甚至还说了,谁要是喜欢余焕然就与她公平竞争这样的话,房雨欣毕竟年纪大了,又是有些威望有些脸皮的人,她就算对余焕然有心,也是万万拉不下脸像沉雪那样对余焕然死缠烂打,对于这样的手段,她只会觉得跌份。 昨天晚上,余焕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沉雪抱进了房中,还特意送去了上好的消炎淡痕药膏,房雨欣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气! 今天,房雨欣实在是忍不住了,这才是杀了上门来。 贝君听到房雨欣这样不客气的话,心里更是一阵阵气恼,她没想到这位大师姐,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沉雪没有贝君那般的好脾气,她的嘴巴更是完全不留情面。 沉雪气哄哄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瘸着腿走了出来,冷着脸回击,“大师姐,你对我瞧不顺眼就直接冲着我来,干嘛把贝君也拉扯上,什么叫像哈巴狗一样巴巴地摇着尾巴讨好!贝君是我的好朋友,我腿脚不方便她给我送饭怎么了?请你给她道歉!” 沉雪语气也并没有半分退让,语气凶悍,瞪着眼睛看着房雨欣。 房雨欣没想到她一个不入流的小师妹竟然敢对自己这般大呼小叫,她冷冷道:“你让我道歉?实在是可笑!” 沉雪的手紧紧地握着,发出咯咯的声音,满脸都是愤愤的神色,“师姐,请你道歉!你若是不道歉,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贝君见沉雪为自己这般,心里泛着丝丝感动,但是她又担心沉雪和房雨欣真的起了冲突,最后她们讨不到好,贝君便打着圆场,“小雪,我没什么,师姐也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 “她说你是哈巴狗,这还不过分吗?”沉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等着怕事的贝君,然后又瞪着房雨欣,还是不松口,“大师姐,你若是有大师姐该有的风范,就给贝君道歉!” 房雨欣挑眉,“怎么?我不道歉,你就又要找大师兄告枕头状吗?真是不知廉耻!” 房雨欣说话夹枪带炮,更是泛着阵阵酸意。 “我在刹中这么久,以前倒是没有瞧出来你竟然有这样的狐媚本事,大师兄一回来你就紧着往上巴着,整一个就是乳臭未干的小丫头,野心倒是不小,早早地就盯上了刹主夫人的位置!你以为大师兄会看得上你吗?也不瞧瞧自己这干瘪的身子,有哪点入得了眼的。为了上位,你倒是无所不用其极,开始用起了苦肉计了!我告诉你,大师兄昨晚上把你抱回来,不过也是因为心善,并不是对你有什么不一样。你若是想接着这件事就蹬鼻子上脸,那就是不自量力!” 房雨欣噼里啪啦地把自己心里的怨愤都倒了出来,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诛心之言,半点都不留情面,沉雪的脸色变得一片惨白,贝君压抑的怒气也被挑了起来。 贝君的小脸因为愤怒气得阵阵发红,她高声道:“大师姐,你怎么可以说这么过分的话,你……” “我说的都是实话!”房雨欣冷冷地打断贝君。 第五百六十四章 给我道歉 实话?沉雪心里一阵阵冷笑,对这个大师姐的嘲讽升到了极致。 沉雪原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旁人若是掏心掏肺地对她,她自然也会全身心地回抱,但是旁人若是胆敢给她半点脸色看,她也绝不会有半分妥协! 沉雪冷着脸,一字一句地说:“大师姐说话可要负责任的!你说的什么告枕头状,我和大师兄发乎情止于礼,没有做过你心里所想的那些龌龊的事情,你诬陷我我便忍了,但是你重伤于我的时候也诬陷了大师兄,我绝对不能容忍这一点!这是你要道的第一个歉!” “没错,我是喜欢大师兄,我是想要嫁给他,怎么了?上次的时候我已经当着大家的面说了,我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思,我们男未婚女未嫁,正常交往,碍着谁了?大师姐若是喜欢大师兄,大可以光明正大地去追,我绝对不会干涉,眼下我便是光明正大地与大师兄进行正常的交往,这是我和大师兄之间的事情,只要大师兄不赶我,不嫌弃我,旁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评头论足,指手画脚!这是你要道的第二个歉!” “还有,我就算是干煸四季豆也好,是乳臭未干也好,那都是我自己的事情,大师姐一口一个狐媚,一口一个上位,一口一个苦肉计,一口一个不自量力,真是字字诛心,没有半点口德,大师姐你说的话,那才是真正的跌份!哪里有半点做人大师姐的样子!就凭着你这些对我诋毁诬陷的话,你就应该向我道歉,这是你要道的第三个歉!” “还有!对贝君,你出言侮辱,把她说成哈巴狗,这更是你应该道的第四个歉!” 沉雪异常沉着镇定地把自己要说的话一口气说出,全程下来,不带半点停顿的,房雨欣听了,整张脸皆是震惊不已的神色,嘴巴也惊讶得张成了“o”字形,她素来知道沉雪嘴巴凌厉,但是自己却从来没有也她交锋过,没想到今日一番交锋,自己是完全处于了下风。 她的话,说得酣畅淋漓,底气十足,乍一听,又是有理有据,竟然让房雨欣没有半点还击能力。 与房雨欣一道前来的人,看到这个架势,也是被震慑了一番,过了半晌,身后的那几个后援团才回过神来,开口训斥道:“师妹你怎么可以用这样的语气来和大师姐说话!” 眼下她们也只能与沉雪摆房雨欣这个大师姐的架子了。 其他人也回过神来,纷纷附和,“对啊,大师姐今日来,也是为了你好,你一个女孩,名声多重要,以前还小和大师兄粘些就罢了,现在都已经是大姑娘了,哪有这般整天粘着大师兄的道理,这在刹中传开了,对大师兄的名声也是损害。” 沉雪根本不买账,依然理直气壮地说:“我说了,我要嫁给大师兄,我就粘着他,我就是要让他喜欢上我。大师兄若是真的顾及他的名声,你们让他来亲自与我说,说讨厌我,说让我以后都不要缠着他好了,只要他亲口对我说,我沉雪这辈子都不再缠着他!” 众人听到沉雪这般慷慨激昂又直截了当的话,都怔了。 她们的年纪都比沉雪大,脸皮却是没有沉雪的厚,就算她们对余焕然是真的有些心思,谁会敢像她那样毫不忌讳地说出来? 房雨欣找不出话来反驳沉雪,她便只能又骂了一句,“真是不知廉耻!” 沉雪瞪大了眼睛看着原本自己就不是很敬重的房雨欣大师姐,眼神中几乎能喷出火来。 房雨欣看到她这样的眼神,心里有些羞恼,她竟然被一个小丫头这般没大没小地瞪着,方才还说了这么多难听的话,房雨欣就算是为了保全自己的一丝颜面,也不能就这样白白被沉雪骂了。 房雨欣又开口道:“你瞪着我做什么?难道我说的有错吗?你若是知道廉耻,就不会整日把嫁不嫁的挂在嘴边。你若是知道廉耻,难道看不出大师兄对你的拒绝态度吗?竟然还一直粘着不放。你若是知道廉耻,怎么就让大师兄这样把你抱回来?你是打算豁出自己的名声,然后以此绑住大师兄吗?真是痴心妄想!还想强词夺理,要我道歉!” “我告诉你沉雪,以前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希望你能够知道分寸,但是你却越发得寸进尺,这样败坏大师兄的名声,大师兄以后是要继承师父他老人家的衣钵的,是要在众位师兄弟姐妹跟前立威信的,眼下你却与他闹得不明不白,不清不楚,让他担上一个私生活不检点,当断不断,与师妹暧昧不清的名头,今后他若是真的当上了刹主,若是有心之人以这件事作为把柄有意挑拨,那大师兄要怎么处置?” “今后刹中若是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你让大师兄要如何决断?他自己便有了这么一出不清不楚的先例在此,他若是想要整治,岂不是会被人抓住了小辫子?” “你倒是说得义愤填膺,倒是把自己的所为捧得高尚,你以为你这样是义无反顾地为爱情牺牲,是值得歌颂的吗?实在是可笑之极!我告诉你,大师兄若是接受了你便算了,他若是不接受你,却还是被你这样缠着,旁人只会挑他行事的问题,日后师父回来,知道这件事也会说他处事不够果决,到时候,你就会成为连累他的一个绊脚石!” 房雨欣方才被沉雪的一番连环珠炮的话轰炸得半晌反应不过来,待她反应过来之后,便也尽数还击了回去。 她对余焕然自然是怀着自己的心意,她今日过来对沉雪兴师问罪,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不喜欢沉雪和余焕然走得太近。 但是,她不会这么轻易地承认自己的私心,她告诉自己,她今日以大师姐的名义出现在这里,不过是管教行为不检点的小师妹,不过是为了给大师兄日后的行事铺路,不过是为了大师兄的名声、立威处事着想。 而且她自以为,自己方才的一番话有理有据,沉雪对余焕然的这一番招摇的纠缠,委实会给余焕然今后带来困扰。 第五百六十五章 小狐狸精 原本还底气十足的沉雪,听了房雨欣的这一番话,脸色顿时凝固住了,这下轮到她半晌说不上话来了。 她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握着,关节已经握得咯咯作响,牙关也紧紧地咬着。 她对余焕然的亲近,当真是一种纠缠吗?当真会对他以后造成不好的影响吗? 沉雪想到了昨天晚上自己在余焕然怀里问的最后一个问题:“师兄,你还要多久才会爱上我呢?” 面对这个问题,余焕然沉默以对。 来日,余焕然若是真的没有爱上她,但是又因为自己的不罢休与自己纠葛不断,他难道真的会就此背上不好的名声吗? 沉雪又想到了自己的师父,她对这位师父,还是有些惧怕的,因为师父的喜怒她从来摸不清,师父对于大师兄,也都是苛责居多,师父难道真的会因为大师兄在感情问题上处理方式不何意,就真的不把刹主的位置传给他吗? 沉雪自己在意的,其实不是刹主夫人的名头,她只要嫁给余焕然,一切就都没有那么重要。而她在意的,是余焕然在意的东西。 刹主的位置,是大家都想要的吧,余焕然定然也想要。 若是因为自己,让他把这个位置丢了,那…… 沉雪想到这里,脸色不觉变得愈加难看了起来。 房雨欣看到沉雪的神色,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更是说不出反驳的话,她知道自己的话在她的心里起了作用,脸上不觉现出了阵阵得意之色。 房雨欣趁此,继续道:“你现在知道自己的错处了吗?还口口声声要我道歉吗?我既然是你们的大师姐,便有责任义务好好管教你们!你们没事就给我好好练武,少动那些有的没的心思,来日师父回来了,他老人家若是知道这些事情,看他怎么教训你!” 贝君见到沉雪的脸色很难看,她有些于心不忍,便忍不住开口道:“大师姐,小雪喜欢大师兄有什么错?咱们刹中,不是也有好些人喜欢大师兄的吗?” 房雨欣脸色骤变,“别人可没有像她那么不本分!三天两头上蹿下跳,扮丑卖乖,有什么本事就做什么事情!人贵在有自知之明知道吗?你们也知道大师兄是最有希望继承刹主之位之人,那刹主夫人,岂能是等闲之辈?就看看你们,有这个资历吗?有这个本事吗?能够服众吗?能够帮大师兄管理刹中事务吗?” 房雨欣的话很尖锐,就差指着沉雪的鼻子骂她不自量力了,也就差点破了说只有她这样资历,这样武功,这样身份的人才能担得起刹主夫人这样的名头。 沉雪心里就像被人狠狠地扎了一般。 她没有想过这些,她只知道,自己喜欢余焕然,她终于等到她到了十五岁,可以嫁人了的时候,她马上就向余焕然表达了自己的心意,她只知道,自己的梦想就是要嫁给余焕然,但是这些外在的因素,她真的没有想过。 自己真的没有资格嫁给他吗?饶是如此,沉雪也不打算放弃自己仅剩的一点尊严。 沉雪重新抬头,正视着房雨欣,“就算是如此,师姐也要为最开始的话向我们道歉!我与大师兄清清白白,从来没有做过什么有违礼教之事,大师姐却是这般诬陷,难道就不是在为大师兄的名声抹黑吗?请大师姐就这件事向我道歉!还有,大师姐口下无德,贝君与我不过是友人之谊,对我才一片关怀,落在大师姐耳中,就成了巴结奉承的哈巴狗!这样的诬陷之言,亦是叫人难以入耳!” 房雨欣没想到沉雪还能这般反驳,脸色顿时又沉了下去。 她堂堂大师姐,怎么会跟两个无足轻重的小师妹道歉? “你行为不检点,勾引大师兄,就算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也是大师兄有定力有分寸,不受你的蛊惑。我作为大师姐,本就有管教你们的权利义务,眼下我还在想要怎样给你这丫头一个教训,你还想要我向你这心怀不轨之人道歉?” 房雨欣说这话,就好像在说一个笑话一般。沉雪的脸色不觉又黑了几度。 “贝君这个小丫头,大师姐方才不过是随口说说,开个玩笑罢了,还真蹬鼻子上脸了!”众人见房雨欣挽回了局势,便又都纷纷扭转风向,向她投诚。 “就是,大师姐怎么会跟一个小丫头道歉。”其他人纷纷附和。 房雨欣被她们捧得很高,脸上尽是洋洋得意的神色。 房雨欣训话结束,对于近日之行甚为满意,她轻蔑地扫了她们一眼,最后把目光落在沉雪身上,“今天我说这些,是作为大师姐给你的警告,你若是识相的,就乖乖地离大师兄远一些,不要给他添堵。你若是再这样不知廉耻地纠缠他,那就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房雨欣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你不许走,道了歉才能走!”沉雪气得脸色发白,心里的执拗却又犯了起来。 她不是轻易让自己吃亏的人,别人得罪了她,她无论如何都要把那些讨回来。 眼下便是如此,饶这人是大师姐,她的倔脾气犯了起来,也半点都不曾退让。 沉雪腿上又伤,趔趄地向前要拉住房雨欣,房雨欣不客气地伸手一推,沉雪重心不稳,咕咚地一声便跌坐在地,摔得两瓣屁股险些散架。 “真是不识好歹,我好说歹说与你,竟然这般不知反省。你以为是是大师兄吗?少在我面前用你可怜的一套!”房雨欣彻底失去了耐心。 她能够做大师姐,不过就是因为前头的那些得力的师姐被黑衣人害死了,剩下的人中,她的年纪最大,武功也算是上乘,按照辈分轮下来便是大师姐。 然而她的为人处世却半点没有大师姐该有的大度和容忍,而是常常在师弟师妹面前摆威风,若是有人不顺她的意,她便是会毫不客气地教训一番,嘴上更是没有半点口德。方才她对沉雪的一番辱骂便能看得出来。 房雨欣回身对上沉雪那一双满是怨念的眼,心里愈加怒火中烧,“你个小狐狸精还敢瞪我!我哪句话冤枉你了还想要我道歉!” 第五百六十六章 偃旗息鼓 “小狐狸精”这几个字刺激到了沉雪,她就算是缠着余焕然,也从来不曾对他投怀送抱,更没有做出爬床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情,最大的招数,也就是拉着他的胳膊撒娇,她头上竟然被冠上狐狸精的恶名,沉雪想着心里便愈加生气,更是不肯屈服。 沉雪气不打一处来,她正想要辩解,门外便传来了一个浑厚的声音,略带怒意。 “怎么回事?” 沉雪要说出口的话被生生压了下去,众人听到这个声音,脸色都微微变了。 余焕然黑沉着脸走了进来,看到院子里的一幕,脸色更差了。 沉雪原本便是一直在屋子里躺着,方才出来之时,也未曾着厚袄子,更没有披披风,眼下天气这般冷,她还坐在地上,想到她的伤,余焕然的心里就沉了下去。 贝君赶忙去把沉雪扶了起来,沉雪见到余焕然,原本心里是十分委屈的,恨不得把所有的委屈都倒给余焕然,但是,想到方才房雨欣说的话,她便硬生生忍住了。 她这样贸然接近余焕然,或许对他真的是一种困扰,今后,或许真的会给他带来害处。 沉雪想到这里,便低垂下了头,不言不语。 房雨欣没想到余焕然会在这个时候来,也不知道他方才在外面听到了多少,会不会对沉雪偏袒,房雨欣心里暗暗有些忐忑,自己也紧闭着嘴不说话。 余焕然见她们都不说话,扫了她们一眼,方才他听到了房雨欣尖锐地骂着“小狐狸精”,心里委实是怔住了。他不用想也知道房雨欣骂的人是谁,看到沉雪跌坐在地上的委屈模样,他便更加深了自己的想法。 余焕然见沉雪穿得淡薄,没有多想,就把自己的披风摘了下来,给她披上,又问了一遍,“方才是怎么回事?” 这句话余焕然是单独问沉雪的。 余焕然的动作让所有人都怔住了,包括沉雪,她没想到余焕然会主动给她披披风,还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房雨欣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沉雪不想让余焕然知道这件事,那些难听的话,落入她的耳朵里就可以了,不能落入余焕然的耳朵里,而且,这些还是因为她才引起的。 所以,面对余焕然的问话,沉雪收了收心绪,只是摇了摇头,然后语气很平淡地说:“什么事都没有,我和师姐不过是寻常的小吵小闹。” 房雨欣没想到沉雪竟然会这般说话,完全没有把这件事捅出去的意思。 余焕然和贝君也都愣了一下,贝君想开口,但是被沉雪一下子拉住了,而余焕然则是用满是探寻的神色打量着沉雪。 余焕然并不傻,他不可能看不出来今天的这件事不简单。房雨欣的脾性和名声他是再清楚不过的,颇有些刁钻刻薄,沉雪也不是吃素的,她们都已经发生了肢体冲突了,怎么可能没事? 但是显然,沉雪不愿意说。 这次过来,他是想看看她的腿伤。 他意识到了一件事,自己心里,好像开始时不时地闪过沉雪的脸,从昨晚开始,他就一直担心着她的腿伤。他把这些归咎于长久以来作为大师兄对小师妹的关心,所以,他就心安理得的来了。 没想到来得不是时候,刚巧看到了这么一场冲突。 余焕然的目光又在她们身上扫了一圈,他已经可以确定一定有事,但是,他还是没有再多说,这件事他有的是办法查清楚。 余焕然转而道:“既然没事,那就回屋去吧,在外面白白受冻。” 房雨欣见余焕然这般好打发,也没有追究这件事的意思,她心里更是乐得轻松,顺着余焕然的话道:“师妹腿上还有伤,还是赶紧回去养伤吧,身子要紧,可别再害了伤风。” 沉雪抬眼,目光中含着一丝怨愤之色瞪着她。 今天若不是她不想把这件事捅到余焕然跟前,她一定不会就这样白白地让她开脱!想想沉雪心头就升起一股闷闷的感觉。 那一记眼神飞快地收了回来,她不想让余焕然看到,但是余焕然本就怀疑她们之间不正常,所以很敏锐地捕捉到了。 房雨欣不想让他们单独相处,担心沉雪一转眼就像余焕然告状,更不愿意看到他们两人又这样搅和在一起,她便又开口道:“师妹,师兄是男眷不方便进你的房间,我来扶你进去吧,你进了屋,才能把师兄的披风还回来,也省得师兄害伤风不是。” 她说着,便当真很热情地前来要扶着沉雪,沉雪脸上寒霜满布,没有半点喜意,她不着痕迹地躲了过去,“不劳烦师姐了,我还走得动道。” 沉雪把余焕然的披风解了下来,递给余焕然,“师兄回去吧,男女有别,师兄不好进去。” 她说完话,便垂下了眸子,由贝君搀着往房里走去。 余焕然接过自己的披风,上面并没有留下沉雪过多的体温,他明显感到了沉雪骤变了的态度,她的态度变得疏离了许多,这样疏离的态度让余焕然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觉。 沉雪已经走了进去,余焕然却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动,他的手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的另一瓶上好的膏药,今天,是要来给她送药的,虽然昨晚上的药已经很好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就又寻了更好的淡疤的药送来,最后,却没有来得及拿出去。 房雨欣看着他,开口道:“大师兄,师妹要歇息,咱们还是不要打扰她了吧。” 余焕然收回了思绪,淡淡地看了房雨欣一眼,然后道:“今后你没有什么事,也不要来打扰她养伤。” 余焕然说完这句话,便没有再多言语,径直走了出去,房雨欣心里咯噔,方才在余焕然的脸上,她好像看到了一丝寻常看不到的冷冽,但是只一瞬间,那抹神色就隐退了下去,快得她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们刚走出院子,迎面便跑来了一个女弟子,她跑得气喘吁吁,不想却遇上了余焕然,余焕然发问:“何事这般慌慌张张?” “那边,小师妹,要生了!弟子前来唤人去帮忙烧水打下手……” 第五百六十七章 顺利产子 倪清羽院子成了最热闹的所在,急急忙忙唤来的女弟子们都充当起了丫鬟的角色,进进出出的送热水,门外,余焕然、顾天宁还有千禧阁的随众们都焦急地等在门外,听着里面传来的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就算生产者不是他们的妻子,也委实叫人禁不住阵阵揪心。 “哇——哇——”一声嘹亮的啼哭声传来,门外的人大喜过望,一个时辰就生出来了!这已经比他们想象中快了很多。 产婆抱着这个一鼓作气生出来的孩子,满脸欣喜,奶娘赶紧接了过去,用事先准备好的赶紧柔软的巾子包了起来。 “恭喜夫人,是位公子!”奶娘满脸喜意。 思婵和良锦也满心开心,太好了,轩王爷后继有人了! 倪清羽却还没有来得及开心,因为,下体那股酸胀剧痛的感觉根本没有减弱,她怀的是双生子,还有一个孩子没有生出来。 产婆事先也知道,眼下她不敢掉以轻心,该准备热水的还是继续不停地端着热水,她瞧着倪清羽脸色已经变得苍白了许多,好似很累的样子,生怕她就这样睡过去,产婆只能不停地拍打她的脸颊,在她身旁给她打气,“夫人,还不能睡,还有一个,再用力,再多用点力,孩子的头已经出来的,加把劲!” 产房内忙得热火朝天,倪清羽已经疼得几欲晕厥,更是累得半点力气都使不上来,思婵和良锦两人一人抓着倪清羽的一只手,倪清羽浑身都是汗,头发湿哒哒的,眼角更是禁不住流出泪水。 思婵和良锦的是被她紧紧地抓着,掐得生疼,但是她们没有吭半点声,因为这点小疼,与倪清羽的痛楚,根本是小巫见大巫。 “疼……疼……”倪清羽的泪水像决堤了一般,嘴里只能不停地喊着这个字。 她已经疼得几欲晕厥,好像马上就睡下去,可是另一个孩子却还没有生出来。 产婆着急得不行,“夫人,你再用点力,孩子马上就出来了!您好不容易十月怀胎,难道忍心这样放弃他吗?再加把劲,可不能让孩子这般白白在肚子里闷死了啊!” 思婵和良锦听了孩子有可能闷死,更是着急得不行。 倪清羽脑中满是孩子,她的意念告诉她,她一定要想办法保住两个孩子,就算已经生出了一个儿子,另外一个,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 她想要使上力气,可是身子却软绵绵的,慢慢的,她的思绪飘得很远,她仿佛看到了睒于鸿轩,他好像在向自己招手,她,好像马上就能与他团聚了,倪清羽不停地向睒于鸿轩的方向跑去,想要抓住他,想要抱紧这个自己一直思念不已的男人。 但是,在她快要抱紧他的时候,倪清羽却突然被人拍醒了,脸上一阵阵生疼。 良锦的声音传入耳膜,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又满是责难,“王妃,你不能这样睡过去!你的身上还肩负着报仇的使命!难道你忘了王爷是怎么死的吗?难道你不想为王爷报仇吗?就算你想这样撒手不管,你对得起我吗?夏津,就是因为跟随王爷才丧命,你有义务为他报仇!王妃,你若是不能挺过来,替他报仇,我恨你一辈子!小少爷,也不会被我好好对待,你忍心看到这样的场景吗?” 良锦滚烫的眼泪滴下来,落在了倪清羽的脸上,灼热异常。 倪清羽飘远的思绪顿时收了回来,报仇,对,她要报仇。睒于鸿轩已经被人害死了,夏津,也命丧他手。良锦原来一直在怪着她的,她的确是有责任有义务挺过来,回京主持大局,她不能就这样轻易地被打败! 孩子,还有她的孩子,她和睒于鸿轩的孩子,若是她就这样撒手去了,这孩子,谁又能护他周全? 倪清羽被各种混乱的想法充斥着,浑身突然一下子充满了力量,抓住她们的手也发了狠,喉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她只觉得一阵锥心的疼痛传遍全身,然后,整个人便一下子软了下去,再也使不上半点力气,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在她昏睡的前一秒,她听到了一声嘹亮的啼哭声,倪清羽的眼角禁不住又流下了一滴泪,然后,整个人便昏了过去,所有嘈杂的一切,都与她彻底隔绝。 倪清羽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梦,梦中,睒于鸿轩穿着一件墨绿色云纹锦袍立在那里,宛若清雅挺立的翠竹,整个人丰神俊朗,芝兰玉树。 他五官硬冷,但是在看到她的时候,嘴角便勾出了一个柔软的弧度,整张脸都蒙上了淡淡的柔情。 倪清羽眼角一阵阵发酸,不顾一切地向他扑去。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倪清羽都没有及时地察觉自己对他的感情,她,都没有好好的珍惜与他的姻缘。 倪清羽不管现在是不是在做梦,她只想不顾一切地抓住他,再也不放开他。 倪清羽扑进了那个宽厚结实的怀抱,一切都那么真实,她的泪汹涌异常,没一会儿,便把他前襟的衣裳打湿了,尽管如此,她还是收不住眼泪。 男人伸手轻轻地在她的脸上抚着,把她的热泪擦去。 倪清羽蒙着泪眼看着他,她也禁不住伸手抚着男人的脸,声音中满是哽咽,“你这狠心的男人,怎么可以这样扔下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你快回来好不好!” 男人嘴角还是勾着柔和的弯,那一双眸子中盛满了叫人沉溺的情谊,但是,他的薄唇却是紧闭着,未曾开口说只言片语。 倪清羽和他就这样互相对视了许久,倪清羽脸上的泪已经干了,眼神中盛满痴意,如果能一直这样看着他,她也愿意,愿意就这样一直沉迷下去,永远都不醒过来。 但是,他却突然动了,慢慢的,把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拿开。 倪清羽一阵慌乱,想要再次抓紧他,但是却发现自己抓了个空,自己无论怎么努力,怎么抓狂,都再也抓不住眼前的人。 “睒于鸿轩!睒于鸿轩你不要走!你给我回来!回来!” 倪清羽撕心裂肺地喊着,但是那个男人,却在她的眼前越来越远,直到,彻底的消失,倪清羽绝望地跌坐在地…… 第五百六十八章 龙凤呈祥 一个身着石榴红绣荷纹缎子小袄的丫鬟轻手轻脚地走进了屋中,掀起了青瓷色纱帐,探头看了一眼躺在软厚被褥中面色苍白难看的女子,她伸手探了一下女子的额头,没有什么异常,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伸手掖了掖女子本就盖得严严实实的被角,然后才放下了纱帐,又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把房门也关上了。 房间外面,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的憨实男子在等着,一见到她走了出来,就赶忙问道:“怎么样了?夫人可好些了?” 良锦神色有些疲倦,脸色也并不是很好,“高热已经退下了,但是还是昏迷不醒。昨儿个夜里一直说胡话,喊着王爷的名字……” 良锦说着垂了垂眉眼,满是忧虑。 顾天宁听了这般,又见良锦闷闷不欢,心里自然也十分担忧,他不是会安慰人的人,眼下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憋了半晌,还是说道:“夫人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 良锦只是勉强地扯出了一个笑。 倪清羽已经昏迷了半月有余,眼下已经是进了二月了,先前的那几天才是最凶险的时候,她们几个轮流守着,余焕然硬是到山上挖了上好的药材,还让他们找到了一株小灵芝,让倪清羽服了下去,最后还是熬过了最危险的时候。 现在,虽然说是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凶险,高热也退下去了,但是却一直沉睡不醒,还一直说胡话,她们真是担心她一直这么睡下去,或是一觉醒来,脑子被烧糊涂了。 “我去厨房看炖的野鸡。”良锦说着便往厨房走,也好在这里有得天独厚的条件,从来不用担心没有新鲜滋补的野味。 倪清羽昏迷的时候,她们便只能把这些野味强行灌入她嘴里,至少让她的身子得到一点营养的供给。 顾天宁赶忙道:“我去吧,你在房里守着夫人便是了。” 良锦见他主动揽活,而且这段时间他也没少揽活,做得也并不差,良锦便没有再与他争抢,她转而道:“那我去瞧瞧少爷和小姐。” 良锦口中的少爷和小姐,便是倪清羽拼死生下的一双儿女,她的双生子,是一双龙凤胎。 倪清羽生下了女儿之后,便昏睡了下去,两个孩子便被奶娘们好生地照看着。 因为孩子是足月生产的,而且这段时间倪清羽这段时间的营养很到位,孩子也都很健康。 唯一的问题是,奶娘奶水供应不足,不够两个孩子,大伙儿实在没有办法,便只能想到了一个退而求其次的法子。 余焕然和师弟们上山逮野味,企图用这些小畜生的奶救急,最后逮回来的,有山羊、兔子,甚至还逮了一只母豹子,他们无所不用其极,最后两个孩子便靠着这些乱七八糟的野生奶,和奶娘勉强供应的奶水茁壮成长着,短短半个月,便把两个孩子养得白白胖胖,就像是足月的孩子。 先前他们也担心这样给小少爷小姐吃这些奶会不会有不妥,但是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他们一边派人到外面去寻新的奶娘,另一方面,也郑重地请大夫对那些野畜的奶水进行各种诊断侦查,最后才把那些奶水喂给了他们。 良锦转身去了旁边的房中,推门而入。 房中烧着地龙,很暖和,把屋外的寒冬彻底隔绝了,那张紫檀木架子床上,并排躺着两个孩子,一个躺在宝蓝色的襁褓中安静地睡着,一个,则在粉色襁褓中不安分地挥舞着腿脚,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思婵守在一旁,正要去查看孩子是不是尿了,另一个人却比她动作还快,一伸手就把粉色襁褓抱了过来。 沉雪的脸上尽绽笑颜,“说好了我负责这女娃。” “你小心着点。”思婵见沉雪有些毛毛躁躁的,终归是不大放心地嘱咐了一句。 沉雪不悦地白了她一眼,“这么多天我不也抱得好好的吗?” 一旁还有另一个人,便是贝君,贝君也赶紧附和,“就是,我们已经练出了一把好手了。” 她们熟练地把孩子的襁褓打开,检查了一番,尿芥子还是干燥的,然后又快速地包好,动作当真不失规范。 “尿芥子是干的,方才刚喂过了奶,定然也是不饿的,想来姐儿只是睡前活动筋骨。”沉雪很专业地下结论。 思婵见此,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刚开始她以为这两人不过是一时好奇才提出要照看小姐,但是没想到这半个月,她们倒是真的很上心,那股认真劲确实让思婵感动。 她们此行带的女眷本就少,贴身照看倪清羽的就她和良锦,眼下正是忙不开的时候,贝君和沉雪主动提出要帮忙,倒是给她们解了燃眉之急。 良锦进来便看到了这么一幕,她嘴角的弧度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良锦在一旁立着,并没有凑过去看,以免自己把寒气带给孩子,她笑道:“没想到小雪姑娘短短半个月已经这般有经验了,待到日后你有了孩子,带起来定然十分顺手。” 沉雪听此,脸上现出一丝不自然的红润。 但是,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人,面色微微沉了,但她不想把这样的情绪变化表现出来,便快速地掩饰了过去,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娃。 孩子刚出生的时候皱巴巴,红彤彤的,想一个小猴子,半点看不出倪清羽的优良基因。 但是半个月后,红彤彤皱巴巴的脸已经张开了,眼睛也已经睁开,像小豆子一样水汪汪乌溜溜的,粉嫩嫩的小嘴,软绵绵的小手,似乎已经越看越顺眼。 沉雪毕竟也是小孩子,眼下看到这么一个小小的孩子,小胳膊小腿都这么小,一丝之间觉得十分新奇,更是出于母性使然,她对这两个孩子真是打心眼里喜欢着。 这般细细地看着,她的嘴角禁不住勾起了一抹异常柔和的笑,让她整个人平日里毒舌的形象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怀中的孩子好似感受到了沉雪的友好,她调皮地吐出了粉嫩嫩的舌头,顺带吐出了几个口水泡子。 沉雪噗嗤一声笑了,笑骂:“小鬼头。”然后拿出自己的帕子,小心地为她擦着。 第五百六十九章 追问身份 贝君也凑了过去,看着孩子嫩嫩的脸颊,好像一碰就能破了一般,她忍不住道:“小雪你轻点儿,可别把她的皮弄破了。” 沉雪回头瞪了她一眼,“我才不会这么粗鲁。” 她说着,手上的动作也轻了许多。 谁知,沉雪刚擦好,这小妮子又吐了几个口水泡子,脸上还现出了调皮的笑,就好像是在跟沉雪玩耍一般。 沉雪顿时挑眉瞪眼,“你还吐上瘾了,你以为仗着你小我就不敢收拾你是不是?” 威胁的话半点作用都没有起到,她还真是不敢收拾这小不点,只能又小心地为她擦着,脸上依然是柔和的笑。 思婵和良锦对沉雪的印象都有所改观,没想到她是这么一个喜欢孩子的人,而且在孩子面前还这么温柔体贴。 这边这小妮子闹个不停,而床上的哥哥却岿然不动地憨然而睡,丝毫不像妹妹这般调皮,倒也让人省心不少。 良锦开口道:“这两个小家伙半个月的表现好似就能猜出他们的性格,少爷定是个沉稳的,小姐却是个活泼调皮的。” “小孩子调皮才好,要这般沉稳做什么。”沉雪出声反驳,显然,眼前的这个小妞已经深得她心。 “小雪小时候定然是个调皮的吧。”思婵打趣。 沉雪还未说话,贝君便接口,“可不是,可调皮了,整日上蹿下跳地闯祸。” 沉雪回身瞪了贝君一眼,要伸手捏她,贝君却躲开了,“我说的都是实话啊,你哪天不闯祸,年纪比我大,闯的祸却比我多,要不是大师兄护着,你还不早就被师父打得脱层皮。” 听到那几个字,沉雪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幼时的记忆涌上心头。 是啊,她小时候根本就不是听话的人,总是闯祸,练武也不认真,没少被师父教训,也没少被其他师兄师姐嫌弃。 但是有一个人,无论她怎样,总是挡在她的面前,为她撑起了一片蓝天。 沉雪想着,心头有些发涩,微微垂眸不语。 良锦与思婵都知道沉雪对余焕然的心思,见她这般还以为她在害羞,都没有往别处想。 思婵道:“少爷是哥哥,性子沉稳些也是好的,以后小姐要是闯了祸,至少还有他帮挡着。” 而且,她们都知道这个少爷的身份有多不寻常,他的肩上,肩负着很多使命,就算他不沉稳,日后,也是会被历练得沉稳到能够独当一面,因为他的身份不容许他偷懒。 思婵和良锦两人心照不宣,两人看着两个孩子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了起来。 思婵转而向良锦问道:“夫人怎么样了?醒了吗?” 良锦摇了摇头,脸上神色一黯。 思婵其实也已经猜到了,她若是醒了,良锦自然是一进来就会说,而不用她发问。 “已经没有发高热了,但是还是一直没醒,晚上也睡不踏实,一直说胡话。”良锦面露担忧。 沉雪和贝君的神色也变了一下,沉雪心中更是复杂。 她想到了除夕那日自己问余焕然的问题,她问余焕然什么时候离开,他说,待到倪清羽产后身体恢复了正常,他们就会一起离开这里赶往京城。 沉雪很自私,不希望余焕然再离开,因为他这一离开,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所以,她甚至窃窃地希望,倪清羽不要这么快醒过来,不要这么快恢复身子。 但是,她不是心狠之人,对倪清羽暗暗怀着这么恶毒的念头,她心里也很不安。 再看看这两个可爱的孩子,倪清羽若是真的醒不过来,那,他们岂不是很可怜? 怀中一直调闹的孩子终于安静了下去,像她哥哥一样睡了过去,沉雪小心地把孩子并排放在床上,又对着他们看了一眼。 沉雪转而把目光投向了良锦和思婵,酝酿良久还是决定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我一直都想问一个问题,你们,究竟是什么身份?你们这一次来这里,是为了让小师妹把孩子生下来。但是大师兄说了,待小师妹养好了身子之后你们就要离开,而孩子却要养在这里。我从大师兄的语气中知道,你们再次回到京城,是因为有很重要的事情,但是,这件事情,究竟是什么?大师兄只是说小师妹的身份很不寻常,但是,究竟,有多么不寻常?” 良锦和思婵都怔了一下,没想到沉雪会突然这么认真地问她们这样的问题。 两人对望了一眼,在主子未曾示意她们之前,她们还是不能贸然说出她们的身份。 良锦开口道:“上次余公子已经对你们解释过了,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我们这一次回京城,就是要和你们师父会合,一起揪出那些杀害你们师兄师姐,也杀了我们亲友的人。这就是我们必须要回去的目的。” 沉雪看着良锦,她的话很具有可信度,但是不知怎的,沉雪却是觉得她没有完全道出实情。 沉雪微微抿唇,又问道:“那,小师妹究竟是什么身份?她的身份若是真的很了得,那自然有很大的实力保住自己的孩子,又为什么不远千里地到这里生下孩子,生下了之后还不敢带回去,要留下这里?” 倪清羽一行会有这样的举动,沉雪有些想不通,若是倪清羽的身份真的很显贵,她的手下真的有很强的势力,那保护区区两个孩子又算得了什么?至于舍近求远跑到这个山旮旯里避难吗? 沉雪想要搞清楚其中的缘由,她想要知道让余焕然这般不顾一切保护她们,又把她们送回去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她不想让余焕然再离开这里,只有弄清楚了原因,她才能有主动权。 或者,余焕然一定要离开,她希望自己也能一起离开。 但是她已经预想到了,自己若是真的提出这样的请求,余焕然定然是不会答应。 她若是知道了倪清羽的身份,知道了他们要做的事情,那她若是想去,也可以偷偷地溜出去找他们。 沉雪打着这样的算盘,所以这些天,她一边暗暗罪恶的希望倪清羽不要这般快醒过来,一边,又暗暗揣摩着倪清羽的真实身份。 第五百七十章 身份暴露 沉雪的追问让良锦和思婵两人都微微怔神,她们没有想到沉雪会突然关心这儿问题,而且还抓住了问题的症结所在。 两人的神色异常,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思婵嗫嚅着:“这个,情况有些复杂,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 沉雪料到了她们多半是不会轻易开口,她便有些黯然地垂下了眸子。 贝君却突然开口,压低了声音道:“我,我听说了一点风声,我也很好奇,既然小雪都问到了这个份儿上,我若是不说出心里的话,那我得憋死。” 她们都怔了一下,不知道贝君究竟听到了什么。 “我听几个师姐说,小师妹,是王妃……” “你听谁说的!”贝君的话刚说出口,便被良锦一下子打断了,反应激烈,声音也抬高了几个分贝,原本睡得很熟的两个孩子都动了动,发出几声咕哝声,但是幸而没有彻底醒过来。 良锦脸上神情怪异,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她调整着神色,压低声音,“你听谁说的,这些话可不能乱说。” 沉雪的眸子紧紧盯着良锦,她异常的反应让她心头咯噔,思婵的神色也变得有些奇怪。 难道,这件事是真的?这个美艳绝伦的小师妹,当真是王妃?他们说了要去京城,那便定然是陈国王妃,那,又是哪个王爷的王妃? 贝君也没想到良锦反应这般激烈,自己好像意识到了自己说错话了,顿时吞吞吐吐了起来,脸上有些发虚,“我,我听静怡师姐说的,她,她在小师妹生产那天进屋子里帮忙,听到,你们叫她王妃,还说了王爷被害死了,要报仇这样的话……” 良锦和思婵的脸色变得一片煞白,那天倪清羽眼看就要昏睡过去,良锦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和另一个孩子死了,所以就说了那样相激的话,却是被碎骨刹中的人听到了,而且还在暗处传播议论这件事。 良锦顿时觉得自己实在是大意,只是那天之后倪清羽的情况一直很是凶险,两个孩子又需要照看,她忙不过来,所以就把这件事忽略了,当天之后就应该好生嘱咐那些人不能乱说。 轩王妃在碎骨刹生了两个孩子的消息无论如何都不能走漏,至少,在他们完成大业之前不能走漏,一旦消息走漏,那么,两个孩子,甚至碎骨刹,都会面临灭顶之灾。 试想,太后是何许人,日后登上太子之位的睒于鸿凯又是何许人,他们怎么会容许睒于鸿轩的遗腹子好好的活着?这个消息只要走露一丁半点,抱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想法,整个碎骨刹便定然会面临一场浩劫。 良锦和思婵都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一时之间竟是有些六神无主,各种思绪交杂,不觉越想越乱。 沉雪看到她们的神色,知道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她追问道:“这件事是真的吗?小师妹真的是王妃吗?” 良锦沉着脸,异常严肃地看着她们两人,“这件事事关重大,你们什么都不能问,今后也不能再对任何人提起小师妹是王妃这样的话。如果你们说了,最后,别说是我们,就是整个碎骨刹,都有可能被彻底覆灭!” 良锦的话让两人煞白了脸,瞠目结舌说不上话来。 “为,为什么?”贝君半晌才吞吞吐吐地问,这件事竟然有这么严重?可是良锦的神色告诉他们,这件事的确不是她危言耸听。 良锦神色凝重,“我不能把事情向你们和盘托出,但是你们只需要记住这一点就是了,你们若是不想要碎骨刹就此覆灭,那就管好自己的嘴巴,绝对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 在两人错愕的神色中,良锦又补充了一句,“我们的敌人,太强大,太凶残,我们不能冒险。” 沉雪和贝君只觉得脑袋轰地一下炸开了,良锦的话不停地在她们脑中回旋着。 沉雪更是愣愣然不已,这件事的水竟然这么深! 沉雪并不是愚笨之人,这些日子她也一直都在思考探究这件事,眼下良锦的话让她心里隐隐有了猜测,这位小师妹若真的是王妃,而且还是死了王爷的王妃,那她肚子里的孩子变成了王爷唯一的继承人。这个时候她跑到这里避难,可不就是为了保住肚子里的孩子不受迫害吗! 她虽然是没有经历过什么事情,从来没有出过碎骨刹,但是在碎骨刹里,也少不了这样那样的斗争啊。师姐们为了小小的利益,也是会有这样的争斗。 同样的道理,这两个孩子成了那些当权者最大的隐患,所以才让她们千里迢迢跑到这里避难,而且不能把这件事捅出去。 她没想到倪清羽的身份竟然这么深,更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这般严重。 如果是这样,那余焕然还死心塌地地为她做事,岂不是有危险?她们这一趟回京城,定然就是要与那些当权者斗,余焕然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 想到这里,沉雪后背就湿了一片,整个人都呆呆的。 良锦说完这些话,便交代思婵好生照看少爷和小姐,自己便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这件事她必须要找余焕然及时解决,关于倪清羽道的身份这件事,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思婵见到沉雪的神色,知道她定然是已经确信了倪清羽的身份,眼下只怕是被吓到了。 沉雪的确是被吓到了,她被吓到的原因,却更多是因为余焕然,这个叫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她不想让余焕然与倪清羽回京城,不想让他涉险。 这半个月,沉雪一心都扑在照料孩子上,她其实一开始并不就是真的多喜欢孩子,她对这两个孩子的喜爱,也是因为这段时间的接触才慢慢产生的。 她一开始就执意要照看两个孩子,其实是因为她想到那天房雨欣说的话心里矛盾,她开始动摇自己是不是真的会拖了余焕然的后腿,她没想好怎么面对,所以就以照看孩子为借口一直避免与余焕然有正面接触。 现在她想到了这么一层,知道余焕然这一趟京城之行这么凶险,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余焕然去,她就算不能嫁给他,至少,也希望他好好的。 沉雪想着,不顾一切地夺门而去。 第五百七十一章 晓以利害 思婵见她突然神情异常地跑了出去,心里禁不住惊了一下,害怕她情绪失控把这件事捅出去,思婵没有多想,一下子起身追了上去,把她拉住了,压低声音,“你去做什么?这件事绝不能声张!” 沉雪情绪当真有些失控,她听到思婵警告的话,心里又满是愤愤,甩开她的手,“我不会把这件事声张出去,因为我不想让我们碎骨刹成为你们那些斗争的牺牲品,我只是觉得生气,你们当真是太过分了,明知道自己是大麻烦,却要往我们这里来躲,你们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思婵被她责问得说不出话来,的确,她们的到来会给碎骨刹带来风险和祸害,但是,她们也没有其他更安全的去处,而且,若是没有常可为的允许,他们能来这里吗? 思婵镇定地说:“这件事,我们的确理亏,但是我们夫人是常前辈的爱徒这是不争的事实,我们来这里之前得到了常前辈的恩允,也是不争的事实。常前辈是碎骨刹的刹主,他愿意接纳我们,所以我们才舔着脸来了这里。况且这件事我们做得很隐秘,只要刹中的人不知道消息,不把消息传出去,定是没人知道我们在这里……” “那之后呢?你们之后要回京城,大师兄也要与你们一道回去,到时候你们要做的事那么凶险,你们是要把大师兄当枪使吗?”沉雪眼神中带着强烈的郁愤。 思婵怔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沉雪如此失态的原因,原来,就是因为余焕然。 思婵心里暗暗叹息,这个小丫头对余焕然,当真是一往情深。 思婵轻道:“我们与余公子有着共同的敌人,那就是那些杀害你们同门师兄师姐的黑衣人,就算没有我们的干预,余公子和常前辈也是要去找那些人算账。而且,我们是真的把余公子当成自己人,何来把他当枪使的说法?” 沉雪却是依然冷着脸,“可是这件事,要害她孩子的人显然不是那些黑衣人,显然陈国的那些皇家之人。皇家人手段厉害,更是不缺高手,大师兄就算身手再好,也不能去冒这个险!你们就是居心险恶!欺负大师兄老实!” 思婵见她当真是把余焕然给护上了,心里不觉暗暗为余焕然高兴,但是眼下却还是要及时把沉雪的火灭下。 思婵把沉雪拉了回来,颇有些苦口婆心的意思,“小雪姑娘,我知道你对余公子的心意,你是担心他遇到危险,所以才会这般着急。但是,你觉得余公子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吗?余公子侠肝义胆,更是能够分辨忠奸是非,我们是不是人心险恶之人,他难道就看不出来?难道我们还能有法子迷惑他,逼迫他为我们做事不成?” “没错,这一次我们能够得到你们的接待,的确是因为常前辈心善,大发慈悲,不嫌弃我们,余公子更是对我们从来没有任何微词。我们也知道我们躲在这里会给你们带来灾难,但是我们除了这里,也的确是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了。这一次的避难,若是我们能全身而退,日后定然会涌泉相报,我虽然是一个小丫头,但是我相信,这样的承诺我们王妃也定能许下!” “你若是想就此劝下余公子,不与我们一道进京,只怕你是要失望而归了,因为方才我所言句句属实,我们和余公子的确有共同的敌人,而且,这个敌人并不简单,单单靠余公子和常前辈两人,甚至让你们全都倾囊而出,只怕也是以卵击石。” “你不要觉得我危言耸听,此前陈秦两国交战,我和良锦,便是被那些黑衣人抓在手里,我偷听他们说话,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但是却也知道,他们并不简单,他们背后绝对是有很大的势力,更是有大的图谋。而且,他们不过百余人,就把当时的陈国太子的上千人轻易拿下,这等厉害,你们要想报仇,岂是这般简单?” 思婵一口气说了很多,原本还一脸愤愤的沉雪终于沉静了下来,听到思婵口中这等厉害的黑衣人,顿时嘴巴张得老大,半晌说不上话。 而原先还坐在踏上的贝君,眼下也是惊得站了起来,瞠目结舌地听着思婵的话。 “我们王爷,便是被那些黑衣人所杀,一掌打下了万丈悬崖,这样的深仇大恨,我们王妃就是拼尽全力也是会报!没有了王爷,我们便没有了傍身之人,老天垂怜,王妃怀上了王爷的孩子,这两个孩子就是王爷仅有的在世上的血脉!王妃要保住他们只能寻求常前辈。王妃要报仇,便定然要没有后顾之忧,把孩子留在这里,便除掉了最大的后顾之忧,到时候回到京城,王妃运筹帷幄,联合京中早已部署好的力量,找出真凶是指日可待之事!” “小雪姑娘担心余公子的安危,以为我们把余公子卷入我们朝堂之中的斗争之中,其实不然,那些黑衣人,身份本就不简单,他们或许早就已经渗透到了朝堂之上也不一定!他们的手法与西北异族之人甚为相似,谁又能保证他们是不是一伙的,是不是觊觎我们中原阔土呢?” 思婵看到她们两人已经完全怔住了,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进了她们的心。 思婵盯着沉雪,“你若是当真不相信我,大可以去直接问余公子,看他又是怎么回答你的。你若是有法子把他留下这里,我们自然也不会有半分阻拦。” 思婵的话说完,沉雪也不急着走了,还是呆愣在原地,贝君更是杵在原地,一副消化不良的模样。 这时,床上的两个孩子好巧不巧地醒了过来,同时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思婵赶忙迎了上去,把小少爷抱了起来,而另女孩,贝君回过神来,想要去抱,沉雪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快步走了上来,不动声色地抢了过来,低低地说:“你笨手笨脚的,我来。” 思婵眼神中露出一丝惊喜之色,沉雪看来是被自己说通了,不再对她们满怀敌意了。 第五百七十二章 王妃苏醒 如此又是数日,碎骨刹中一片平静如水。 倪清羽还是昏迷不醒,两个孩子依然被照料得很好,白白胖胖,活力十足。而倪清羽的身份之秘,良锦找了余焕然之后便与他及时灭火,终于把这件事压了下去,没有在刹中传播。 要说不平静,便是良锦心里的不安,她自己也说不上来,总觉得这般平静只是表象,一股隐隐的不安传遍周身。 她不想把这股焦虑不安传递给旁人,只能默默地忍在心底,每日悉心照料倪清羽,只盼着她能早日苏醒。 大夫也已经黔驴技穷了,他反复诊脉,也诊不出倪清羽这般长时间不曾苏醒的原因,他们能做的,就是在两个孩子醒来的时候把孩子抱过来,希望她能有所感应。 而良锦,则是一直守着,在她面前絮絮说话,说着一路以来跟着她的经历,从最初那个对她满是惧怕的小丫头,到后来慢慢信任她,慢慢开始护着她,决定一生都效忠于她。 两主仆长久以来的点滴相处,记忆良多。如今细数出来,当真是如数家珍,良锦慢慢的便红了眼眶,床上的人儿却还是一动不动。 良锦轻轻叹息,最后起了身,该是给她喝鸡汤的时候了。 良锦刚起身,习惯性地掖了掖她的被角,突然,她看到了倪清羽的睫毛抖了几下,良锦顿时怔了一下,她以为自己看错了,赶忙把脸又凑了过去,在她耳边轻声唤着,“夫人,夫人您醒了吗?” 床上的人儿好像又睡下了一般,良锦叫了半晌都没有半点回应,良锦顿时一阵心灰意冷。 但是方才她明明还是瞧见了,明明瞧见她动了。 良锦不死心,她眼角泛着泪光,声音中也带着激动,“夫人,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少爷小姐如今都白白胖胖的,但是他们最需要的还是你的关爱,他们已经没有了爹爹,难道还要没有娘亲吗?你忍心抛下他们吗?” “夫人,我们的肩上还有复仇的重任,没有你,谁来领到我们实现这个目标?没有你,谁来庇护小少爷,小小姐顺利成长,谁来为他们把原本属于他们的一切夺回来?夫人,求您快醒醒吧!我们,都需要你,我们都不能没有你!” 良锦说着,眼角的泪一滴滴地落了下来,心下无限悲怆,“奴婢知道,您是心里记挂着王爷,只想着要随他而去,但是夫人您怎么可以这么自私,王爷死了,夏津也死了,难道我就不想一道随他去吗?我恨不得早早地死了算了,这样在奈何桥上还能赶着见他最后一面。” “但是,我最终却没有,因为我撑着一口气,我只想要帮他报仇!他是因为我死的,我要为他报仇!这样我才能安心!王爷也是为了救您才被打下悬崖的,夫人还没有替王爷把大仇报了,怎么可以就这样轻易地放弃?这样就算王爷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啊!夫人这样下到了九泉之下,也没有脸面面对王爷啊夫人!” 良锦的泪光灼热,一滴滴地落在倪清羽的脸上,就像当初她生产之时那般,她已经意识混沌,最后,却是被良锦的热泪唤回了神智,硬生生地撑着最后一口气,把孩子生了下来。 倪清羽这一觉,的确睡了很久,久到她都迷失了自己,沉沦在了梦境之中,意识混沌不堪。 她听到了孩子在她耳边咿呀咿呀的声音,那是她的孩子,她拼尽全力生下的孩子。她想要睁开眼睛看他们一眼,但是,他们却出现在梦境中,倪清羽看着这两个孩子,顿时欣喜若狂,她抱着孩子,愈加沉迷于无边的梦境,眷恋着不曾苏醒。 后来,她又听到了良锦的声音,她的声音时不时便会在自己的耳边响起,诉说着她们旧日共同度过的时光,共同经历的事情。 良锦的声音很飘远,又很真实,真实得就像是在耳边一样,但是,她却看不到她在哪里。 倪清羽拼命地想要挣脱这样混沌的状态,她动了动手,又眨了眨眼,最后还是放弃了。 她太累了,她累得根本驾驭不了自己的手脚。 然后,她听到了良锦愈加真切急促的声音,她在极力地叫醒她,她在责怪她。 良锦的一字字一句句都落在了她的心坎上,叫她心生愧疚。 是啊,睒于鸿轩已经死了,是为了救她才被打下悬崖,她说过要替他报仇的,自己怎么可以就这样睡过去?她这样到了九泉之下,有什么脸面去面对他? 良锦滚烫的热泪就像是一记当头棒喝,像是一盆热水,触动了倪清羽的神经,让她终于冲破了那一层混沌的神经。 倪清羽的眼睛终于慢慢地睁开了,她沉睡了太久,猛然射入眼中的光芒叫她有些无所适从,又觉得格外久违。 良锦见到她挣开的一条线,顿时喜极而泣,“夫人,夫人,您终于醒了夫人!真是太好了,您终于醒了!” 良锦高兴坏了,一把擦着脸上的泪,反反复复地就只会重复这么一句话,更是高兴昏头了,忘了出去通知其他人。 倪清羽产后本就虚弱,这段时间昏迷着饮食又跟不上,自然愈加虚弱不堪。 “水……”倪清羽艰难地从唇间吐出一个字,良锦听到了,赶忙倒了一杯温水,小心地把倪清羽扶了起来,慢慢地给她喝了下去。 倪清羽干裂的唇终于有了些滋润,一股暖流更是直达心门。 良久,良锦才止住泪,“夫人,您不知道,您都昏睡了快二十天了,奴婢都要急死了,还以为您醒不过来了!” 倪清羽看到她的模样,心里愈加发暖,微弱的声音道:“我这,不是醒过来了吗?” “那是老天保佑!”良锦双掌合一,虔诚地作揖拜着。 “孩子,孩子怎么样了?”倪清羽开口,她眼下满心满脑想的,就只有孩子。 良锦收起了颓丧之色,露出笑意来,“小公子和小小姐都很好,白白胖胖,活蹦乱跳的,别提多精神!王妃现在想看奴婢这就去把孩子抱过来!” 第五百七十三章 维宽明心 倪清羽的房中,一改往日低郁之气,一时之间充满了欢脱愉悦。 因为她的屋子里挤满了人,两个小家伙自然是少不了,思婵良锦,沉雪贝君也都围绕着,倪清羽勉强坐了起来,顶着一张惨白的脸,轮番抱过两个孩子,眼角湿了一阵又一阵,那叫一个爱不释手。 两个孩子面容上看着便十分相似,粉嘟嘟的脸颊,看得出来最近这段时间被照料得十分好,小嘴很是小巧秀气,眼珠子圆溜溜的充满灵性。 只是哥儿看着较为沉静,俨然一副哥哥的沉稳做派,看到倪清羽只是安安静静的。而姐儿,却是好动多了,就算还未足月,却挥舞着拳脚,嘴里更是咿呀咿呀闹个不停,定然是调皮捣蛋的。 “儿女成双,龙凤呈祥,老天待我真是不薄。”倪清羽低低的说,语气里满是感慨和欣慰。 “夫人福大命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少爷和小姐也都是有福之人,今后定然会有福报。”思婵眼角也有些湿润。 “我自己的命不重要,我只希望老天爷把所有的福气都投到我的孩子身上就是了。”倪清羽的两眼间放着阵阵光芒,满是母性的光辉,让她苍白的脸顿时变得生动明媚了几分。 倪清羽抬起眼,看着沉雪和贝君,眼神中含着满满的感激,“这段时间,谢谢两位师姐对我孩儿的照看,我实在无以回报……” “小……小师妹不用这般客气。”贝君答道。自从知道了倪清羽的身份之后,她贸然这般喊小师妹,倒是真的觉得有几分不习惯呢。 沉雪垂了垂眸,看了一眼两个孩子,“这两个孩子讨喜所以我才照看他们,若是他们胡闹,我才没有这个闲心。” 她的语气听着淡漠,但是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来,她就是这般刀子嘴豆腐心,倪清羽看她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柔和。 “夫人,少爷和小姐都还没有取名字呢。”良锦道。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倪清羽的脸上,毕竟取名字这样的大事,还是由不得她们下人做主,而且,这两个孩子的身份还这般特殊。 倪清羽看着两个孩子半晌,最后悠悠叹息,“自己的孩子,自然是有自己的希冀。我不求他们能有多大的志向,只希望他们能够心怀仁慈宽广之心,却又能心似明镜,不在尘世中迷失自己的心性,不觊觎自己不该觊觎的,不贪图不属于自己的。就给他们取名为维宽和明心吧。” 维宽,希望他能保持宽厚之心。 明心,希望她能心似明镜,不改初心。 倪清羽说着,自己的嘴角禁不住一阵阵上扬,满脸都是柔和的笑意,“维宽,明心,以后这就是你们的名字了。” 倪清羽醒的消息不出片刻便传遍了整个碎骨刹,余焕然和顾天宁听到了这个消息,都打心底里高兴。他们毕竟是男丁,不方便入内探视,便只是隔着屏风对倪清羽进行了一番问候,他们更直接的做法,就是每日给她很多补身子的野味,一天照着五顿的量给她进补。 倪清羽被他们逼着一天五顿地吃着,原本她还想摆一摆王妃的架子,拒绝他们这样无理的要求,但是没想到在这个问题上,他们所有人都一条心,竟然联合起来对抗倪清羽,倪清羽拗不过他们,只能这般吃着。如此四五日,倪清羽便感觉自己被他们喂得肥了一圈,自己的精神也好了许多,也试着下床走动了一番。 维宽和明心还是由思婵和沉雪、贝君照料着,倪清羽自己也还是一个病号,由良锦贴身照看。 转眼,再过几天,维宽和明心就要满月了。这里虽然不比在京城,各种礼制也不如京城那般周全,但是在余焕然的强烈坚持下,倪清羽还是同意了为维宽和明心办满月之礼。 不管怎么样,这两个毕竟是她拼尽全力生下的孩子,这满月之礼一生也就只有一次,若不是怕麻烦余焕然,她自己也有这样的希冀,能给孩子最周全的礼数,带他们经历所有正常孩子要经历的事情。 余焕然根本不嫌麻烦,招呼着碎骨刹的上下人等里里外外的张罗着,就等着几日之后的满月之礼。倒好像这两个孩子是他的孩子一样,让倪清羽心里顿生满腔感动。 她倪清羽究竟有何德何能,能让他们这般相待?这份恩情,她定当要永久铭记于心。 这一日,二月十六,维宽和明心的满月之礼,整个碎骨刹格外热闹,甚至比春节时候更热闹了好几分,这一番场景又让倪清羽感到阵阵感动,因为除夕时候,便是余焕然为了照顾她,不允刹中的师兄妹们过多喧闹。 倪清羽一大清早便起了,今日主场是她的两个孩子,她这个娘亲自然也要露脸。 况且一月以来她都没有好好洗漱,今日一早便让良锦和思婵伺候着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热水澡,把身上的所有污秽尽数洗掉,整个人都显得精神焕发了许多。 她穿了一件石榴花绣荷纹厚锦褙子,外披一件素色织锦斗篷,梳着简单的妇人发髻,缀着玳瑁云纹珠钗,下边儿是远山眉,芙蓉脸,眸如秋波,唇如朱丹。她原本就是个美人坯子,简单的拾掇一番,便已经亮眼得叫人无法挪开视线。 两个孩子也都穿上了全新的绵柔衣裳,颇有虎虎生风的感觉。 倪清羽看着两个已经慢慢长开了的孩子,心里别提有多开心,她缺席的这大半个月,她身边的人,把他们两个照看得很好,甚至好得出乎她的意料,不过半月,抱着已经沉甸甸的,脸颊更是肉嘟嘟的,瞧上一眼,便能叫人心都软化了。 良锦和思婵两人一人抱着一个孩子,拾掇好了之后,便走出了房门。 院子里已经聚满了人,大伙都是要来看孩子的,但是一瞧见倪清羽,所有人眼睛都发亮了。 以前一直都知道倪清羽长得美,但是,此刻她却让人觉得比任何时候都美得摄人心魂。 除了美,她整个人还带着一股柔和的光芒,就像,一个母亲身上能散发出的光芒,叫人觉得温暖闲适。 第五百七十四章 情感纠葛 酒席办得有声有色,自然少不了特色野味美食,但是让倪清羽真正感动的,是他们的这份心意,是这股家一样的感觉。 倪清羽觉得自己生了孩子以后,眼泪好像就变得浅了许多,眼下,自己的眼角又是一阵阵发热了起来。 沉雪站在一旁看着众位师兄师姐围着两个孩子兴奋不已,她的目光落在倪清羽身上,心里突然又升起一股说不上来的烦闷感。 转眼孩子都满月了,倪清羽也已经能下床了,照着这样的修养,只怕过不了多久,她的身子就会完全恢复了,到时候,他们就要走了吧,余焕然,也定是要跟着一起离开。 想到这里,沉雪的眼睛也有些发涩。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向人群中搜寻,余焕然也凑在人群中,很是开心地逗弄着孩子。 沉雪定定看了他半晌,终究转开了视线,转而有些落寞地离开席间,想要往外走。 她刚转过视线,蓦地就撞上了另一个人的目光,是房雨欣,她双手交叉于前胸,一副别有意味的模样看着沉雪。 方才沉雪偷看余焕然的目光定然也被她看到了。 沉雪不打算理会她,上次的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沉雪心里还憋着火。 沉雪目光不惧地与她对视片刻,然后就直接移开,转身离开。房雨欣见她竟然瞪她,心里蹭的升起一股无名火,但是眼下的情形,她当然不能莽撞地寻沉雪的麻烦。 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沉雪表面上倒是学得很乖,没有再对余焕然进行不必要的纠缠,但是,这也只是表面上罢了!实际上,她还是缠着余焕然,还把当天的事情向他告了状。 如果不是沉雪,余焕然怎么会突然找她,特意提起了当天的事情?还对她进行一番训斥! 房雨欣想到余焕然竟然偏袒沉雪,对自己不留情面的训斥,她脸上就挂不住,心里更是十分不忿。她早就想找沉雪的麻烦,但是沉雪却一直以照看孩子的名义躲着,让她没有机会下手。 房雨欣看着沉雪离开的背影,眼神中又闪着一阵厌恶的光。 沉雪离开了席间,便漫无目的地走着。碎骨刹很大,她也知道哪些地方是最适合躲闲的地方,她目的明确的走到了后院的小林子的凉亭里,整个人都趴在上面,目光有些无神。 房雨欣方才敌意的眼神她看在眼里,今后,这个大师姐只怕是注定跟她杠上了。 哼,她才不怕!到时候,大师兄要是离开这里,她也想好了,她也不会在这里继续待着,她就算不能光明正大的一起走,就算偷偷摸摸的,她也要跟去。 她已经长大了,不想一辈子都窝在这里。 但是,若是大师兄一辈子待在这里,要她一直守候在他身边,她也是会愿意。 一言以蔽之,她何去何从,全都系于余焕然一人身上。 沉雪满脑子都在想着该怎样瞒着他们偷偷跟着一道去京城之事,各种计划都跳脱与脑中,越想越精彩,越想越详细,越想越入神,以至于她的身后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她完全都不知道。 沉雪终于察觉的时候,是感觉身后突然有一股压迫感,还有一个阴影向她靠近,那阴影身上温热的呼吸吹在她的脖颈上,让她猛然打了个激灵,小脸中满是惊惧地回过头。 她一回头,那张她满脑子想着念着的人的脸,就赫然呈现在眼前,沉雪的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全身顿时紧绷僵硬了起来。 沉雪艰难地咽了下唾沫,声音有些发涩,结结巴巴地说:“大,大师兄,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悄无声息的,如同鬼魅一般,还,靠得这般近,几乎要贴上了她的脸。 因为这样的近距离接近,沉雪的脸颊蒙着一层粉红。 余焕然眼眸黑沉,在她如鲜桃一般水嫩的脸上定了片刻,在觉得喉咙发紧的时候,他退了一步,与她拉开距离,这让沉雪舒了一口气,他自己也调整着自己略显紊乱的思绪。 “我在这里有一会儿了,你没察觉。”余焕然开口。 “哦。”沉雪有些呆呆的说,她方才在想事情,根本就没有任何防御戒备。 余焕然见她有些心不在焉,心里咯噔一下,也觉得有些莫名地烦躁了起来。 这段时间她对自己的疏离,他不是没有感受到,正是因为感受到了,所以他才有些心闷。 他去找了贝君,询问了那天她与房雨欣发生的冲突,贝君是个老实的,把那天房雨欣说的那些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余焕然,余焕然听了心里顿时忍不住火冒三丈,他一贯脾气都很温和,从来没有那般生过大气,但是因为房雨欣对沉雪说的那些过分的话,他却动了大气。 他与沉雪确实是没有做任何逾矩之事,到了她们的眼中竟然成了那般不堪。 而且,什么刹主夫人,什么资历品行不端,这些都是他自己的事情,竟然轮到旁人置喙,而且这个旁人,还不是他的长辈,还是个女人,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忍得了。 他去找了房雨欣,不客气地对她进行了一番“批评教育”。 他原本是想就这件事找沉雪说说,至少宽慰她一番,让她不要把房雨欣那些话放在心上。但是他却发现沉雪开始疏远了他,避之唯恐不及。余焕然心里蹭的又怒了。敢情自己做了半天都是浪费表情,沉雪已经老早就知难而退了。 他这段时间心情的确没有多愉快,他否认不了,这与沉雪突变的态度脱不了干系,自己已经不知不觉习惯了她在自己身旁围绕,习惯了她对自己的那些撒娇依恋,可是沉雪却在受到了旁人的指责之后快速地调转了风头,快速地把他放弃了。 她刚把自己沉寂的心挑弄了起来,有了那么一点苗头,自己转个背就像没事人一样撒手了,这让余焕然很郁闷。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他这个从来没有跟女人打过交道的人,当真是完全摸不透女人的心思。 沉雪看着他没有说话,只看到余焕然的脸色变幻得十分精彩,一会儿一个脸,好像闪过了很多念头一样,叫人猜不透。 第五百七十五章 带我闯荡 沉雪不知道自己现在应不应该放任自己的思绪,她心里记挂着余焕然,但是眼下见到了,心里却升起了顾忌,因为想到了房雨欣的话,担心自己的胡搅蛮缠,当真会给余焕然的前程带来影响。 想到这里,沉雪咬了咬牙,垂下头,“大师兄,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她说完,便有些慌忙,飞也似的要逃离这个凉亭。 余焕然回神,看到沉雪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要逃开,心里更是无名火直窜,他伸手一把揪住她的手腕,神色有些阴沉,“跑什么,我会吃了你不成?” 沉雪被拉了回去,心口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便像受训的小媳妇一样垂首站着。 她的眼眸垂着,视线落在余焕然的腰间上,上面挂着的那个荷包,不就是自己送给他的吗?他一直都戴着。沉雪的嘴角禁不住勾起一抹笑来,甜滋滋的,在心尖泛开了。 “傻笑什么?” 余焕然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沉雪愣了一下,笑也僵了。 她垂着头呢,他怎么就看到她笑了? 沉雪想掩饰自己的笑意,但是眼底眉梢却还是透着隐隐的欢愉,她眨了眨眼,轻道:“没什么。” 余焕然见她突然笑得这般开心,自己的心情也莫名的轻松了起来。 “怎么突然跑到这儿来?你不是最喜欢热闹的吗?”余焕然又问,语气轻柔,就像他一如既往的那般,只是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那股轻柔中,带上了丝丝微不可查的宠溺。 “那大师兄怎么会来这儿?”沉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着他。 她还是不忍心错过任何与他多接触的机会,方才是咬了牙才决意逃开,既然被他留下了,她就再也不想匆匆逃开了。 细想下来,他们已经有一个月没有这样好好的单独说话了,沉雪心里当真是怀念这样的感觉,甚至有些贪恋。 余焕然的目光对着她,似乎很认真,又似乎带着些许玩笑的说:“我看到你一个人跑了出来,所以就跟来了。” 沉雪心里咯噔了一下,目光中带着不敢置信,还有些许喜意。 他,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的目光一直在留意她吗?她明明看到他被那么多人围着,明明在逗弄孩子,不亦乐乎呢。 沉雪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过了一大通,最后又一一否认掉了,自己真是想太多了。 余焕然似笑非笑的神色看着她,把沉雪看得心口又是一阵扑通扑通乱跳,刚刚褪去的红润又慢慢袭上脸颊。 余焕然见她不说话,心道,这小丫头怎么在一个月时间里变得这般沉静了起来? 余焕然微微叹气,主动开口,“方才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我都在你背后站了老半晌了,你都没有察觉。若是背后有人偷袭,你岂不是早就成刀下亡魂了。” 沉雪微微嘟嘴低低地嘟囔了一句,“又教训我……” 她这一声低语却还是被余焕然听了去,他伸手在沉雪的脑袋上轻拍了一下,“嫌我烦了?你连这点警觉性都没有,我还怎么放心带你出去闯荡?” 他的语气中带着些许责备,但是却不严厉,反而含着浓浓的担忧关切。 沉雪听到他的后半句话,眼珠子顿时亮了一下,满脸都是兴奋之色,“大师兄,你是说你这次要带我出去闯荡吗?这次你们和小师妹回京城,要把我带上吗?” 余焕然看着她一瞬间亮闪闪,神采飞扬的模样,微微怔神,他微微错开眼眸,“下次,待我们完成了这件事,下次师兄便带你出去。” 这是他对自己的承诺,也是对她的承诺。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想法,他只是觉得自己的心里好像不知不觉地发生了变化,对她,好像越来越没法儿割舍,想要把她带在身边,好好呵护着。 但是这一次,太危险,他不能冒这个险。 沉雪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了,嘴巴重新扁了下去,心口像是堵了一口气,难以纾解。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他是不会把她带上,她就知道他只是在搪塞她!下一次,谁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谁知道这一次她又要等上多少年?谁知道下一次他会不会把今天说过的话全都忘掉! 沉雪猛地扭过身去,不去看余焕然,但是这样的动作,已经明显地表达出了自己的抗议。 她手里搅弄着自己的发尾,恨不得把它搅断了才罢休。 他不把她带上,她便自己去!谁怕谁啊! 余焕然见她这般,自然是知道她生气了,他可是看着她长大的,对于她这样的小脾气,他了如指掌。 余焕然嘴角勾着笑,他还是喜欢这样会对自己发脾气的沉雪,而不喜欢那个刻意躲着自己的人儿。 他走了上前,好脾气地说:“怎么了?生气了?” 沉雪又转过身去,决意只留给他一个背影,这个气,她是生定了! 若是她不知道回到京城以后的危险也就罢了,可是她偏偏就知道了,而且知道得还不少,她怎么会忍心看到余焕然这样去冒险,而且还把自己撇下! 余焕然伸手把住她的肩,把她扭了过来,低头凑到她的脸旁,盯着她,眼角还是含着笑意,“真的生气了吗?师兄保证,这件事忙完了之后,一定把你带上,到时候你想去哪里,师兄就带你去哪里。” 沉雪脱口而出,“那我是什么身份?” 余焕然怔了一下,随即明白沉雪话里的意思,他心里也动了一下。 到时候他把沉雪带在身边,她又是什么身份?只是他的小师妹,还是…… 沉雪意识到自己问了什么问题之后,脸上现出一丝不自然,她不想听到自己不愿意听到的答案,她就急忙扭过头,徒自说:“那么久以后的事情,我又知道会怎样?说不定以后我就不想和师兄出去了。” 沉雪的话让余焕然心头咯噔,随即升起了一股不舒服的情绪。 她的意思是,她不会傻乎乎地等他,以后,说不定她早已经移情别恋了,或是,早已经失去了要出去闯荡的念头了吗? 第五百七十六章 生死追随 余焕然心口有些发闷,强行把她的脸扭了过来,“你不是说要嫁给我吗?怎么,才这一会儿功夫就要放弃了?” 沉雪怔了一下,脸颊又泛起了通红,她没想到余焕然会主动跟她说这个话题。 他这个时候提这件事,难道是说,方才他的话,是对她的承诺吗?是要她等他吗? 沉雪开始胡思乱想着,思绪有些飘忽,所以面对余焕然的这个问题,她有些走神。 这一走神,落在余焕然眼中,就变成了她心不在焉的默认态度,余焕然脸色顿时变得阴沉了下来。 先前还缠他缠得这么紧,一口一个要嫁给他,现在,就开始动摇了,难道感情的事情,就真的能这般儿戏吗? 余焕然心里气恼,捏着她肩膀的手不觉加重了力道,沉雪因为疼痛感回过神来,然会便瞧见了余焕然脸上阴沉的神色。 她第一次见到余焕然露出这样怕人的神情,自己心头不觉咯噔了一下。 “大师兄,你弄疼我了……”沉雪忍不住开口,眉头皱了起来。 余焕然因为她的叫声回神,这才是松开了手,有些颓然,又有些失落。 半晌,他才说:“算了,以后你若是不再想跟我出去闯荡,我自然也不会勉强你。姑娘长大了,心自然是拘不住的。” 余焕然苦笑一声,然后有些寞然的转身。 “大师兄。”沉雪喊住他,余焕然的脚步停了下来,却没有回身,只是这般站着。 “大师兄,我不想等下一次,我这一次就想跟你一起出去闯荡。”沉雪带着铿锵的声音传来。 余焕然背脊微挺,随即有些愣然地回身,他要开口,沉雪却已经比她先开口,“大师兄,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你想说这一趟出去很凶险,不希望我去冒险。但是,我不怕危险,我就是知道有危险,我才要陪在你身边,与你一道分担!” 沉雪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他,仰着小脸看着他,“小师妹是王妃的事情,我都知道,我也知道那些杀害我们师兄师姐的凶手很难对付。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就已经下了决定,我要跟你一起出去,跟你一起去解决去面对!你是大师兄,你总想挡在我们面前,为我们遮风挡雨,但是我现在已经长大了,我也有了要好好保护的人,这个人,就是你!” “我知道我功夫不好,行事又不够沉稳,又没有任何历练的经历,但是,我不管,我只想待在你身边,至少,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我可以尽我最大的能力帮你!我不想一直在这里等待,我想加入你的生活,我要跟你一起去经历你所经历过的任何事情!” “以前小时候我就说过要和你一起出去闯荡,你也答应了我。可是这么多年来,每一次,你都说,下一次,下一次,你总是希望哪一次真正没有了危险,真正完完全全是安全的才把我带出去,可是我不想等了!你都是骗我的,这一次说下一次,下一次还说下一次,我还有多少年来等你的下一次?你觉得我无理取闹也好,胡搅蛮缠也好,我不想等你的下一次,我就要这一次!” 沉雪仰着小脸,闪着眸子,一口气把所有的话都说了出口。 什么顾忌都抛到了脑后,什么拖累,什么名声,什么脸皮,她也都不顾了,他这一行,注定凶险,她不想因为那些有的没的顾忌,让他独自一人去面对那样的凶险。 反正,这样大胆的表白她又不是没有说过,既然已经说过了一遍,那就不在乎再多说几遍。 余焕然听到沉雪的话,整个人都怔住了。沉雪依然扬着脸看着他,一双眸子带着执拗,“你让我去吗?” 余焕然的眼眸微闪,“我若是不让你去,你待如何?” 沉雪嘴巴扁了扁,随即毫不客气地说:“你不让我去,我就偷偷地溜出去,跟在你们背后,除非你时时刻刻派人绑着我,或是打断我的腿,不然我只要有空子就一定会追出去。” 余焕然身后在她的头上抚了抚,这样亲昵的动作,从小到大,他没有少做,沉雪也乖顺地受着,眼睛还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等待他松口开恩。 良久,余焕然才缓缓开口,“我从来都拿你没办法的。” 沉雪听了,眼神顿时一阵阵发亮,整个人都顿时充满了活力,“师兄,你已经同意了吗?” “我不同意还能怎样?与其让你这个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小姑娘一个人贸然出门,我还不如一开始就把你带在身边,这样我也放心些,至少,还能管管你,不让你胡闹。” 更能好好地保护她,不让她受委屈,遇到危险。 沉雪没想到余焕然在这件事上会变得这么好说话,整个人都被满满的快乐充盈着,禁不住在原地转了几圈,就像小孩子一般。“但是你要听话,到了京城以后,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做的也不能做,一切都听我和师父的,如果你有半点胡闹,我定然把你送回来。”余焕然讲着条件,但是落在沉雪耳里,却半点威慑力都没有。 她知道出去了,要把她送回来,就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了。 沉雪笑眯眯的眼神已经暴露了她此刻的小算盘,余焕然微微一笑,别有意味地说:“别以为我治不了你,到了京城,可还有师父他老人家,到时候你若是坏事,他老人家可不会有半点手软的。” 果然,一提到师父,沉雪满是盘算的小脸就塌了下去,露出了苦闷的神色。 她最怕的,也就只有师父了。 但是,就算再怕他,只要能与余焕然一起去京城办事,她无论如何都很开心。 沉雪脆生生地说:“我一定乖乖听话,绝对不惹师父他老人家生气!” 余焕然轻轻在她额头上弹了一记响指,“只是不惹师父他老人家生气吗?” 沉雪盖住自己光洁的额头,有些抗议他的行为,偏偏心尖却是跳跃着阵阵甜滋滋的感觉。 “当然还有师兄,我以后一定乖乖的,师兄叫我向东,我绝对不会向西。” 余焕然看着她讨巧卖乖的神色,心尖涌起一阵阵悸动,怎么都压不下去。 第五百七十七章 我不赶你 余焕然看着沉雪这张光洁如玉,灵动耀眼的脸,就着心口的悸动,他忍不住想要伸手捏一捏她的脸颊,但是伸出的手只伸到的一半,就硬生生打住了,自己心绪乱七八糟的,在确定自己心里所想之前,还是不要与她有太多的亲昵举动为好。 余焕然把手收了回来,转而说起了另外一件事,“上次你大师姐为难你的事,为何不与我说?” 沉雪怔了一下,他怎么突然又说到了这件事情上?听他的语气,难不成那件事他已经知道了? 沉雪撇撇嘴,想到房雨欣,心里还是有气恼的,都怪她在自己耳边说了那么一通乱七八糟的话,让自己这一个月都暗自与自己较劲,与余焕然较劲。 现在她可不想管那么多,不想再受任何人来挑拨她与大师兄的关系,除非,大师兄真的开口赶她。 沉雪语气有些不咸不淡地说:“我没放在心上。” “是吗?”余焕然挑眉看着她,“你若是不放在心上,为何这一个月都躲着我?” 沉雪一下子噎住了,目光中带着惊讶,又带着一丝心虚地看着余焕然,在余焕然定定的目光中,沉雪败下阵来,她感觉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被他一眼看穿了。 “我此前觉得,她说的,也有些道理来着……”沉雪低低地说。 余焕然依然看着她,“那现在呢?” “现在……”沉雪垂头,搅弄着自己的衣角,“现在,我也不知道,也许她说的真的是对的吧。我们纠缠不清,师父若是不喜,说不定真的就不把刹主的位置传给你,以后你要管制刹中的人,说不定还会落人口实,被人揪住这件事不放。” 余焕然只是盯着她,一言不发。 “可是,要我不见师兄不缠师兄,看着师兄和别的女人成亲,我难受!师兄都没赶我,她以什么立场赶我?”沉雪有些愤愤地说,顺脚踢着脚边的一粒小石子,带着些许撒气的味道。 她又低低地喃了一句,“万一我们修成正果了呢!” 余焕然的眼神亮了一下,他倒是挺喜欢这个小丫头这股理所当然的味道。 是啊,万一他们修成正果了呢?那她的这一段纠缠,就会变成一场佳话。 他虽然不能完全确定自己的心意,但是有一点他却是能够确信,他的心已经不像此前那般波澜不惊了,而是慢慢掀起了涟漪,而掀起他的涟漪之人,就是眼前这个被人称之为对他纠缠不休的人。 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他不喜欢被人插手置喙,就像沉雪说的,他自己都没有赶她,其他人以什么立场出面赶她? 就算最后他因为这些拎不清的感情纠纷被师父责难,错失了刹主之位,那也是他自己的事情,何须旁人操心? 再说,谁说他就一定想要做这刹主? 余焕然的心情莫名地又变得轻松愉悦了起来,他又伸手,在她的脑袋上揉了揉,满是怜爱,“师兄都没赶你,其他人凭什么赶你?你今后若是胆敢再听了几句闲言碎语就胡思乱想,半途而废,那师兄就真的对你不客气了。” 沉雪的头发都要被他揉成炸鸡毛了,但是心尖却是盈满了喜意,她禁不住喊了一声:“师兄……” 他这话的意思是,他并不反感自己的“纠缠”吗?他不希望自己半途而废,他这是在鼓励自己继续纠缠他啊! 余焕然转身,负手而行,“好了,在这里躲了这么久,该去面前露露脸了。” 沉雪脸上满是欢快神色,跟了上去,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不停地摇着,“师兄,你的意思是,你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开始喜欢我了?你是不是不希望我不理你?你今后都不会赶我对不对?” “师兄,师兄,你说话啊。” “师兄,你什么时候娶我?要是我们修成正果了,看谁还敢说半个字!唉,师兄,你慢点走……” 身边多了一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余焕然脑袋又是生疼,他开始后悔这般轻易地向她漏了自己的口风,这样会不会让她得意忘形?这样她会不会每天都来问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上她了? 余焕然猛地停了下来,沉雪一个刹车不及,生生撞见了他的后背,她的鼻子撞得生疼,余焕然后背,却像是撞入了两团棉花一般,背脊禁不住挺了挺。 余焕然一本正经地回身,“你若是再叽叽喳喳,我可就要赶你了。” 沉雪马上闭上了嘴,两双小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小嘴,不敢多说半个字。 余焕然满意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乖,师兄喜欢这样乖乖的小雪。” 沉雪的脸变得红扑扑的,因为他温柔的话,还有他有意无意地亲昵之举,她一双眼睛笑眯眯地弯成了下弦月,看他的时候多了好些不一样的味道。 沉雪在心底暗暗地说:我一定乖乖的,只做师兄喜欢的乖乖的小雪。 两人慢悠悠地踱步,往席间走去,但是谁都没有加快脚步,好似有意的一般,仿佛要把这一条不长不短的路用脚丈量出长短远近来。 两人的脸上都挂着笑意,而沉雪脸上的笑意更是丝毫不加掩饰,格外放肆欢畅。 她不远不近地跟在余焕然的身后,就像是一条小尾巴,还是一条喜滋滋的小尾巴。 突然,她瞧见前面林子里闪过几个影子,这个时候除了他们,谁还会在这里?沉雪多看了几眼,却瞧不真切,只看到背影,一时之间也辨认不出身份来。 沉雪也没有在意,重新把目光落在了前面这个伟岸男人身上,专心致志地偷看。 今后就这样一直做他的小尾巴,她也愿意。 她正满心这般臆想之时,前面的男人却停住了脚步,这次沉雪刹住了脚步,没有一头撞上去。 余焕然突然回神,脸上神情有些异样,沉雪不明所以,“师兄怎么了?” 余焕然压低声音,“周围有异常。” 沉雪顿时惊了一下,脸上的神情凝住了,她猛地想起方才自己看到前面闪过的人影,还有那几个穿着他们衣服,但是却辨认不出是谁的背影。沉雪见余焕然神情凝重,自己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第五百七十八章 安心之吻 余焕然说了这句话之后,便身后拉住了沉雪的手,把她拉到了自己的身边,然后佯装无事一般地并排往前走着。 沉雪的手被他握在手心,顿时升起了一股隐隐的喜悦和悸动,就算周围有异常情况,她也禁不住侧脸看着余焕然 ,一脸都是花痴神色。 余焕然的嘴角也勾着笑,握着她的手多了几分力道,但是他说出的话,却与他脸上的神情并不匹配。 他的声音很低沉,还透着一股隐隐的担忧,“别怕,就这样,不要让暗处的人瞧出异常。我隐隐感受得到,他们的人数不在少数,而且,功夫也不差。他们的目标,只怕是小师妹和两个孩子,所以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要去找小师妹和两个孩子,想法子把他们转移走。” “到时候我带人乔装打扮,把他们引到东崖,你就领着小师妹和孩子往后山,趁乱逃知道吗,我尽量拖着他们,后山你很熟的,你小时候不是一直想往后山溜出去吗?现在就给你这个机会。我告诉你,后山南壁有一处矮墙,可以往那里爬出去,爬出去之后那条路是难走了一些,但是走过那一节就能逃出去……” 余焕然低沉的声音钻入沉雪的耳朵里,她能感受到余焕然的手心发着汗,不停地摩挲着她的掌心。听着他细细的嘱咐,沉雪心里阵阵发暖,他还是这般关心她,不想让她受到伤害。 沉雪的眼神发生了变化,盈满了感动和暖意,她轻轻摇头,“不,师兄去哪儿,小雪就跟着去哪儿!你不能赶我!” 余焕然回眸瞪了她一眼,“方才刚说过了不许胡闹,我说东你不会往西,这一会儿就忘了吗?” 沉雪的眼眸中现出盈盈泪光,不停地摇头,“我不要你只身涉险!他们发现上当了,你要怎么逃得了?” “傻丫头,我们刹中这般多人,难道还对付不了他们不成?我不过是要把他们引开,让小师妹能够顺利逃脱,待到他们安全了,我们倾举全力,难道还对付不了这些乌合之众吗?” 余焕然又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髻,心里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对她心生怜惜。 沉雪一边搂住他的腰,把自己的小脸都埋进他怀中,眼泪簌簌地流,一下子把他的衣襟打湿了。 沉雪闷闷地声音传来,“为什么我们一定要保她们?我不管是谁,谁都没有你重要!我不想让你为了别的女人这般冒险!我不要!” 余焕然听到她这般霸道直白的话,心里不觉有些发暖,更是一阵悸动。 余焕然轻轻把她推开,几乎没有多想,俯身便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这一吻很轻,很柔,很小心翼翼,似乎是怕把她惊扰了。 但是,凭他再轻,再柔,他还是把她惊扰了。 沉雪呆呆愣愣的,完全不知所以,愣在原地。 大师兄,吻了她。这是幻觉吗?好像是的,因为太轻,太快,她还没有回过神来,那个吻已经结束了。 余焕然脸上微红,抹了抹她脸上的泪,轻声细语,“我为她冒险,是因为她能够帮我们寻到仇人,帮我们报仇,我对她和对你,不一样的。” 就算是倪清羽是常可为收的关门小师妹,就算她能让常可为展露笑颜,就算他对这个小师妹其实也挺喜欢的。 但是,她跟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正牌师妹相比,又怎么可能一样? 他对倪清羽好,自然也是有着同门之谊在其中,更是因为有了常可为的临行嘱托,但是他否认不了,倪清羽的身份,她手中的实力是他愿意让碎骨刹这么多人为她冒险的很大一部分原因。 说他不够纯粹也好,说他别有用心也罢,他首先是碎骨刹的人,是碎骨刹的大弟子,他不可能为了单独某个人让碎骨刹所有人冒险。 现在他愿意这样做,便是权衡利弊之后的决断。倪清羽自然是智谋双全,而且轩王妃的身份摆在那里,轩王爷用命为她换来了一品王妃的封号,她手下更有睒于鸿轩死前留下的千禧阁,这样强大的力量才能与那些神秘的黑衣人对抗。 余焕然其实并不傻,他待人真诚,也并不全是那般真诚,他不过是把这份功利隐藏得很好。 这段时间对倪清羽的照料,他并没有怀着这般多的功利之心,他倒是真心希望自己的这个小师妹能够安全产子,所有对她的优待也都是发自内心。只是,她的这份实力,让他愿意承担接纳她带来的风险。 现在,这个风险发生了。现在不是追究这件事究竟是什么时候泄露出去的时候,总而言之,这件事已经泄露了出去,而且已经有人盯上了这里,既然他们已经盯上了,余焕然便不能让倪清羽和她的孩子受到半点差池。 余焕然的话让沉雪再次禁不住定定地望着他,有些痴痴地说:“真的吗?那,师兄你是承认你喜欢我了吗?” 沉雪执拗地发问,看着她执着的眼神,余焕然认命地想,今天他若是不给她一个答案,只怕她要一直纠缠着了,而眼下,他们可没有时间在此纠缠。 余焕然伸手轻轻托起她的下巴,在沉雪还眼巴巴地等待答案的时候,再次俯身擒住了她的唇,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像方才那般浅尝辄止,而是深深地探寻着她未知的领域。 沉雪完全怔住了,眼睛瞪得很大,全身僵硬着,脑子也混沌了。 如果方才那一吻有可能是幻觉的话,那么这一吻,就是实实在在的,真真实实的吻。 大师兄,真的在吻她,她没有做梦! 沉雪笨拙地回应他,唇齿交缠不休,两人都一阵阵悸动不休。 余焕然几乎要沉沦了,最后,好歹他没有忘记自己眼下的处境,更没有忘记自己这一吻的目的,他及时打住,收住了这绵长的吻,看着仍然一脸迷迷糊糊,头晕脑胀的沉雪,声音低哑地说:“这下你愿意相信了吗?” 沉雪脸颊红透,半晌才点头。 “乖,照我说的去做。”余焕然挽着她佯装无事的往席间走去,一边低低地与她耳语。 第五百七十九章 孩儿染病 席间一片热闹非凡,主角,便是维宽和明心两个小娃娃。 好在他们都不怕生,众人凑过去与他们逗乐,两个小家伙便只是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大胆地对视,全无半点畏惧。 倪清羽让良锦和思婵好生护着孩子,可别一时高兴,反而把孩子伤到了。 不过,碎骨刹的人都很懂得分寸,因为他们都知道倪清羽的身份不简单,如此贵气雍容的小师妹,定然出身高门。上次余焕然更是特意与他们强调了一番,虽然没有直接指出倪清羽的身份,但是他们都能猜到倪清羽的身份不简单,所以他们闹归闹,却还是守着最后的一点分寸。 消失了许久的余焕然和沉雪双双出现,两人的神情都有些怪异。 他们一出现,房雨欣的目光就像一道箭一样射了过去,最后落在沉雪身上。她脸色发红,一副娇羞模样,再看她的唇,竟然是红肿的,房雨欣心里顿时一股无名火直窜。 这个小妖精!竟然把她的话当成耳旁风!竟然还在勾引纠缠大师兄! 房雨欣握紧双拳,两眼冒着火光便要向沉雪杀去,沉雪的目标,却是倪清羽,而余焕然,是要找人部署。 沉雪转身看到了两眼发红的房雨欣,心里那个厌恶,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可没有时间与她纠缠。 房雨欣还没有走到沉雪跟前,便被一个人拦住了,那人不是旁人,正是余焕然。 房雨欣见余焕然这般着急地拦着她,生怕她伤了沉雪的模样,更是怒火中烧。 房雨欣还没有开口,余焕然便皱着眉发问,“你要干什么?” 他明显地从房雨欣身上闻到了一股酒意,她喝酒了,难怪这般失态。 房雨欣听到他这样的语气,心里更气了,“你就这样护着这个小贱人?我还没有近她的身呢,你就拦上来了!” 房雨欣的话很尖锐,虽然不指名道姓,但是在场的人都知道她说的是谁,而且她的音量并不低。 余焕然眉头蹙得更紧,“什么小贱人,你是大师姐,说话更应该注意些。” “我说错了吗?毛还没长齐呢,就开始勾搭男人了!跟个饥渴恨嫁的老女人一般!人人都像她这般不顾风化,那我们碎骨刹岂不是成了男娼女盗之所!”房雨欣的话越来越难听,夹枪带炮,余焕然的脸色变得很阴沉。 他终于能想象那天房雨欣对沉雪说的话有多难听了。 周围瞬间陷入了一阵尴尬之中,众人的目光都在他们三人之间打转,房雨欣这一出,成功地把众人对维宽和明心的身上转移。 余焕然知道现在不是纠缠这件事的时候,况且房雨欣还喝了酒,这般不清醒。 余焕然回身给了沉雪一记眼神,示意她按照方才的交待行事。沉雪压着自己心头的憋屈,转而继续向倪清羽走去。 房雨欣看到他们两人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就眉来眼去,没有半点掩饰,更是笃定了心中愤愤思绪,“当着我们的面都这样眉来眼去的,私底下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还敢说不是贱人!” 沉雪脸色难看,若不是现在有外敌人在身,她才不会隐忍,非要与房雨欣狠狠对骂不可。 房雨欣还在耍酒疯,看到沉雪根本不理会她,更是纠缠不休,嘴里不停地骂着各种难听的话。余焕然无奈之下,只能直接了当地点了她的穴道,转而吩咐身旁的两个师妹,“你们师姐不舒服,赶紧扶她到屋子里歇着吧。” 那两个被点名的人虽然觉得大师兄的做法有些极端,但是也不敢违抗,毕竟这件事大师姐也的确是闹得有点过了,这当着大伙儿的面,大家的脸都有些挂不住。 房雨欣动弹不得,哑穴也被点上了,狠狠地瞪着他们,却无可奈何地被两个师妹扶了下去。 一出闹剧,现场气氛都有些尴尬,倪清羽也觉得有些尴尬,好在顾宇和叶群及时插科打诨,把气氛调动了起来,众人这才是顺着台阶往下,重新活络了起来。 沉雪顶着众人若有若无投射来的眼神,径直走到了倪清羽的面前,站在她身边,就好像随意聊天似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倪清羽的脸色就变得非常难看,一片煞白,但很快,她就又调整好了神色,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倪清羽眼神示意良锦和思婵,她们把孩子抱了过来,倪清羽检查了一番,随即脸上挂着歉意的笑对众人道:“这两个小家伙尿了,我先把他们带回去收拾一番,格外师兄师姐且慢用。” 倪清羽有礼地向众人颔首行礼,然后才起身往房里走去,沉雪也跟了上去,她顺带把杵在一旁的贝君也拉上了。 良锦和思婵都感觉到了事情的异常,但是两人都沉着地不敢发问,进到了房中,外面的一切被隔绝开来。 约莫过了小半刻钟,维宽和明心突然传出发高热,身子不适的消息,原本喜庆热闹的满月席以阑珊的意兴收场。 大夫快速地被送进了房中,随即,几个刹中的师姐端着一盆盆热水轮番送了进去,整个屋子又恢复了当初生产时候的紧张感,外面照例守候着着急的众人,为了避免给孩子传去细菌,外面的人自然是只能在外候着,不能进去探视。 一直到夜幕降临,屋子里都没有传出什么好的消息,整个碎骨刹,一下子陷入了凝重之中。 夜色渐晚,倪清羽面容憔悴地打开了门,外面焦急候着的人赶忙迎了上去,一个个目光中都含着慢慢的关切和担忧。 “两个孩子怎么样了?”有人发问。 倪清羽面容惨白,看得出心情不佳,精神更是不好。 她摇了摇头,“今日孩子接触了太多人,一时没注意,感染了病气,眼下不太好。但是你们放心,我也是通医术的,我会一直守着孩子,也在给孩子用药,过了今晚,定会没事的。你们无需在此守着,都回去歇着吧。” 众人都满是愧疚,毕竟今日是因为他们才让两个孩子染上了病气,他们都不愿走,倪清羽多番推辞,最后才硬生生把他们赶走了,屋子外面恢复了一片平静。 第五百八十章 调虎离山 夜色深沉,明月高照,碎骨刹陷入了一片宁静之中,但是在这股宁静背后,却隐藏着一股暗流。 那群人退了下去之后没多久,几个黑影重新出现在倪清羽的房门外,轻叩几声,“吱呀”一声,门打开了,紧接着,三个身着黑衣的娇小身影从屋子里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其中两个,怀里还抱着一团东西。她们弓着身子,异常小心,护卫之人都前后左右小心地瞧着,很是谨慎。 他们一路往外走,脚步轻快,没有半点停留。 这一番举动,让躲在暗处的那些伺机而动的人纷纷互相交换眼神,他们互相交头接耳细语一番,然后互相点头,半数人手跟了上去,另半批人,却还是留在暗处盯梢,目光依然定在那间屋子里,打算伺机而动。 但是他们还没有往那屋子靠近,另一批人却又出现在了门外,轻轻扣着门,扣了三下,门又打开了,紧接着,又是三个黑衣人走了出来,同样有两人抱着孩子。 窃窃地声音传来,“那些人被引开了吗?” “引开了,他们以为夫人和孩子从那边走了,现在没人了,咱们快走。” “嗯。” 一番耳语之后,那一行人便又蹑手蹑脚地往另一个方向逃了。 暗中潜伏之人见此情景,互相对望,他们自以为人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实际上早就被识破,原来这里的人早就知道了他们的存在,他们不觉暗暗出了一身冷汗。 眼看那行人就要消失在夜幕之中,他们互相咬耳朵,“他们早就知道我们在埋伏了,会不会有诈?” “他们那一记是调虎离山,金蝉脱壳,先前的那一行人是诱饵,他们以为我们上钩了,这些人,才是我们真正要做找的人。我们都瞧见了,那个屋子里,根本就没有进去这么多人,眼下定然是个空屋子。”其中一个小头目这般分析,随后下令,“全力追击!务必要把两个孩子除掉!把那女人抓住!” “是!” 最后他们倾巢而出,跟了上去。 直到这个时候,那些暗中潜伏之人才尽数被引开。 而又过了一刻钟,屋子里出来了第三批人,这一批人数总共有五人,在外面接应的,有三十余人之多,既有千禧阁的人,亦有碎骨刹委派的帮手,其中两个怀中同样抱着两个孩子,一行人目标明确地往后山而去。 原来,他们使的计谋,便是与当初倪清羽从轩王府中金蝉脱壳的计谋如出一辙。 第一批是诱饵,引诱幕后之人分散注意力。第二批,却才是真正的大诱饵,他们定然以为这一批人便是正主,这个时候他们定然便会倾巢而出,追了上去,但是他们都不会想到,真正的正主,其实是第三批从屋子里潜出来的人。 而前面两批人,便是这半天倪清羽假装两个孩子生病时候不停端水送药出入的人,当时他们有意制造了一番混乱的景象,让那些幕后潜伏之人无暇留意其实屋子里的人是每进两个出一个,如此数次,屋子里的人就越来越多,为的就是在晚上的时候屋子里有足够的人作为诱饵先把那些人引开。 眼下看来,那些人果真被完全迷惑了,以为屋子里并没有这般多人,前面的两批人,便是屋子里所有的人手。 倪清羽和两个孩子,便在不知不觉中被转移了出去。 沉雪和贝君,以及三师兄叶群便混在第三批出逃的黑衣人中,他们对碎骨刹的地形熟悉,带着他们一行人快速地转移,脚步轻快,就像夜间穿行的魅影一般。 两个孩子抱在良锦和思婵怀中,为了不让孩子突然哭闹暴露行迹,倪清羽一狠心,给他们灌下了蒙汗药,不过是经过了改良稀释的蒙汗药,以图尽可能地减少药物对孩子的损害。 良锦和思婵毕竟是女子,体力多少跟不上,加上怀中抱着的两个大胖娃娃,更是十分吃力。 最后,顾天宁和叶群把孩子接手了过来,继续脚步如飞地快速赶路。这一趟,危机重重,性命攸关,能不能保命,全凭运气。 倪清羽心情十分凝重,又无比复杂,今日听到沉雪告诉她仇家找上门来了之时,她心里委实又惊又惧,她没想到,她都已经躲到了这里,他们还是追了上来。 倪清羽心里有一股很不详的预感,她总感觉,这一次碎骨刹将会面临一场大浩劫,她,终究还是给碎骨刹带来了毁灭性的灾难。 倪清羽越想,心便越是往下沉。 眼下,整个碎骨刹还处于一片宁静之中,但是他们知道,余焕然用半天的时间已然把各处都部署好,只等着那些幕后潜伏之人上钩,最后举全刹之力,一举灭之。 但是,那些人究竟有多强大的实力,最后的一战,会绝地反击,还是,以卵击石,灰飞烟灭?谁都不知道。 倪清羽的眼角阵阵湿热,心里不住地祈祷,祈祷一切都能好起来。 他们疾行了许久,一路顺畅,终于行至了后山,沉雪熟练地领着他们走着偏僻难行的小路,他们不敢打火把,只能借着月光摸黑前行,倪清羽刚刚苏醒没有多久,身子根本没有恢复,但是眼下她也顾不得许多,至少,她不能成为拖后腿的那一个。 良锦和思婵都被树枝绊倒,摔得满心满手都是伤,但是咬咬牙,还是一声都没坑。 原本抱着的孩子改成背着,好在顾天宁和叶群的身手都还不错,所以并不曾把孩子磕碰到。 “再坚持一会儿,只要前面没有人埋伏,天亮之前,我们就一定能逃出去。”叶群给大家打气。 他打气的话刚说完,前面探路的人突然施展轻功飞了回来,示意他们停下,众人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探子还未来得及说话,前院中便传来了一阵打杀声。 前面已经开战了,所有人的心都揪在一起。 探子见此,神色严肃地开口,告诉了他们一个更叫他们绝望的事情:前面,有黑衣人! 众人顿时升起一股天要亡我的感觉。 第五百八十一章 密道转移 叶群当机立断,“我们分两路,刹中弟子与我一道把那些人的注意力引开,其他人,由小雪带路往另一边寻找避身之所,小雪对这里最熟悉,你定能找到藏身之处的,对吗?” 这一下,所有的压力就都转移到了沉雪身上,沉雪艰难地咽了下口水,点了点头,“我,我能!” 她想到了余焕然的嘱托,无论如何都要把倪清羽和两个孩子保护好。 叶群动作麻利地解下自己背上的孩子,交给了思婵,然后便与率众去引开敌人。 倪清羽忍不住阻拦,“你们人数这般少,这样出去岂不是以卵击石?” “可是不能让他们发现有女眷在此,我们出去大可以佯装是率众前来围剿夜袭者,他们便不会怀疑你们实际上要往这里逃离,到时候你们才有脱身的机会。”叶群异常坚定,“我们对这里地形熟悉,多少能应付一阵。” “我也去!” “我也去!” 千禧阁之人纷纷站出来,“保护夫人本就是我们的责任!” “眼下不是争抢献功的时候……” “多些人一道前去,至少你们的胜算大些,我们这里,只需要几个人保护就好了。”倪清羽当机立断,她如何不知叶群等人这般出去,便是相当于火靶子,那是把所有的火力都集中到了他们身上。他们的人多一些,也能制造更多的假象。 他们也没有时间再消磨,最后除了倪清羽一行女眷以外,只留下十个男丁相守,其他人,都与叶群一道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临行前,叶群定定地看着倪清羽道:“小师妹,我们都知道你的身份不一般,这次,我们若是当真出了事,只希望小师妹日后能替我们报仇!替我们以前死去的师兄师姐报仇!摆脱你了!” 叶群郑重说完,便率人转身离去,倪清羽顿时五味杂陈。 沉雪心里越来越沉,感受到了越来越不利的局面,而贝君,从头到尾,都被惊吓得不轻。 “快走!”沉雪沉声道,在后山中领路。 这一片是她的领地,没有任何人比她更熟悉这里。 正是因为熟悉,所以她才更害怕,这里虽然有可以躲藏的洞穴,但是,这里也少不了山禽野兽,想想那头母豹子就是在这片后山中搜出来的,还有冬眠的蛇…… 他们若是不小心闯入了任何一个有这些山禽的洞穴,那便会命丧当场。 而且,这些人来势汹汹,竟然连后山这样一处易守难攻之处都悄无声息地潜伏了进来,可见他们有多可怕,他们定然也是不会打无准备的仗,到时候他们搜来…… 沉雪想着这些,心思不免有些不定,纷繁混杂,凌乱不堪。 顾天宁心里也在想着什么,他一下子快步走了上前,拦住沉雪问道:“你有把握找到确保夫人和少爷小姐安全的地方吗?” 顾天宁问得着急,沉雪听出了一丝质疑的意思,她原本就有些窝火他们一行莫名其妙的人给好好的碎骨刹带来这样的无妄之灾,眼下便没好气地说:“你有本事,你来带路啊!” 顾天宁有些尴尬,他道歉道:“我不是不相信你的意思,我是,突然想到一个去处,如果你也不能保证我们躲在这后山能够安然无恙,我想,或许我们可以到那个地方去避一避……” 众人疑乎不已,又不敢相信地看着顾天宁。 顾天宁赶忙解释,“那个地方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就在后门那处荒僻的后院花园再往里走到尽头,那里有一处石壁……” “往常我们师父从来不让我们去那里,可是我偷偷地去过,那里除了种了些奇花异草,就只剩下一堵石壁,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我,我也是无意中闯进去的,我更无意的发现了那处石壁后面的机关,那里有一条通道,我虽然没有走进去,但是,眼下我们既然在这里不保险,又逃不出去,不如折回去,进那密道里躲一躲,等到这群贼徒被收拾了,我们再出来。” 众人听了顾天宁的话,都满是惊诧,其中最惊讶的莫过于沉雪和贝君两个碎骨刹的正经徒弟,她们在这里待了十几年,竟然不知道自己刹中的竟然还有这么一处所在。 沉雪更是觉得不可思议,怎么说她也往那里偷跑了不少次,怎么就没有发现那个机关呢? “你之前怎么不早说?”沉雪禁不住出声责备,早说的话就直接把人安置在那里了,又怎么会到这后山来这一番折腾。 “我这不是一时紧张就忘了嘛!而且,我也害怕那个密道里面有机关,到时候我们搞不好在里面丧了命……”顾天宁的顾虑十分合理,但随即他又道:“但是现在我们没有其他更好的退路了,我瞧着整个碎骨刹都被围住了,我们是逃不出去了,那密道就算有机关,我们也是要好好闯一闯。” 顾天宁不让她们有时间继续迟疑,连连催促,“快别迟疑了,你有法子带我们折回去吗?” 沉雪回过神来,思虑了一番,觉得在这后山之中的确是不甚保险,她点了点头,重新确定了一番自己的位置,然后在前面领路,“走!跟我来!” 众人又随着沉雪慌忙又往山下折去,他们要往后门溜进去,他们担心后门处有刺客的爪牙,便让那十名护卫打头阵,好在刺客都被纠缠在了前门,他们便闪了进去,然后一路往拿出僻静的花园深处走去。 提心吊胆的疾行没一会儿,他们便来到了那处石壁面前。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顾天宁,示意他开启机关,顾天宁便在众人殷切的目光中把灯把上的机关扭了扭,那扇石壁就轰隆隆地打开了。 原来这个机关这般简单!沉雪表示不服,自己以前并不是没有想过要试着扭一扭,只是,这里一直都是常可为明令禁止前来的地方,她多少有所顾忌,所以每次都不敢逗留。 沉雪理所当然地把原因归咎于此。 顾天宁拿下火把,划亮了火折子,把两个火把都点燃了,往里照去,众人果真瞧见一条幽深的通道,看不到底,也不知道是通往哪里。 第五百八十二章 神秘密道 倪清羽心里不得不感叹,常可为果真是不简单,不仅只身创下这么大一个门派,把它发扬光大,甚至,还隐藏着这么一条神秘的密道,这条密道中,不知道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千禧阁的一个护卫身先士卒,“我来探路。” 他说完便拿过火把,走在了前头,按照千禧阁所设密道的惯常机关小心试探,最后却发现没有半点动静,相安无事。 众人欣喜,“太好了,根本没有机关。” “我师父设的这个密道想来是藏着一些不想让我们知道的东西,应该是不会设什么机关,若是我们误闯,也不会伤到我们。”沉雪如此分析。 有了这番试探,众人也都放了大半颗心,众人一涌走了进去,然后寻了关门机关,把那石壁又重新关上了。 这条密道并不算宽敞,但是,也足以容纳两人并排而行,壁面开凿得异常光洁,看得出来并不是粗糙所为。倪清羽心里愈加疑惑,这条密道究竟通往何处,究竟,有怎样的秘密? 众人缓缓前行,带着疑惑,探寻,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整条密道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因为在密闭的空间,众人各自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众人约莫走了一刻钟,前方突然出现了丝丝亮光。这些亮光在这黑咕隆咚的密道中显得格外突兀,又让众人心中的疑乎愈加深浓了起来。 这里,怎么会有亮光?解释只有两个,一个是,这里有一个强大的发光体,其二,他们轻易地走到了密道的出口。 可是,当真是密道的出口吗?他们只走了一刻钟,难道这条密道就这么短? 按照密道一路下倾的坡度,眼下他们定然已经是在地底之下,若是他们对方向的判断没错的话,眼下他们应该是在后山那座巨大的高山崖壁之下,照说,是不可能这么快就走出去的。 众人都变得更为谨慎了起来,生怕眼前突然冒出个什么怪物来。 怀着这种忐忑的心情,他们便缓缓向前走着,越是向前,他们却听到了越清晰可闻的声音,那声音,竟然是水声。 在这密道中,竟然会有溪水流动的声音,实在是越来越诡异。 他们循着水声和光亮又走了约莫一刻钟,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副叫他们瞠目结舌的画面。 原本狭小的密道,突然变得开阔了起来,宽敞得足足能容纳上千人。 一株粗壮的树根深扎于地,它的根茎繁茂程度足以用惊为天人来形容,因为,整个石壁上方,都垂满了根须,抬头往上看,这些根须像獠牙一般,森森地吊立着。更神奇的是,那些根须上,竟然挂着一颗颗圆润的小果子。 而这棵树的根茎,实际上已经深扎于石壁之下,在树的根部,一丛丛蘑菇长势良好。 倪清羽不禁觉得不敢相信,这里的地质明明就是石壁,为什么这棵树可以深扎其中还能长得这般壮硕。她可以断定一件事,这棵树,长成了精。 而那些水声,便是从石壁上方,循着树的根茎流下,甚至在密道中流成了一条小小的潺潺之流,往另一边地势较低之处流去,最后又消失于地表之上。 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壮硕的树下,竟然做了一个秋千,秋千旁,是一张石桌。 倪清羽看着这些,仿佛可以看到佳人流连秋千欢笑撒落,而俊朗少年含笑坐于石桌,只静静瞧着的场景。 整个石室异常光亮,如同白昼一般,而光源,便是周遭的萤光石壁。 “天哪,这里究竟是个什么地方?”贝君禁不住发出感叹。 自家师父,怎么会弄出这么一个地方来?实在是叫人匪夷所思! 倪清羽知道常可为与羊七师妹之间的情史,自然能猜出个七八分,她没想到,常可为竟然是这般长情之人。 倪清羽眼神中充满了感慨,寻如此一处世外仙境,归隐山林,恩爱一生,这是多少人心中渴求?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自古英雄,都难过美人关哪! “快看,这里还有一个石室,里面还有一张床。”众人的思绪被一个喊声吸引了,是顾天宁的声音。 众人向他走去,果真发现了一处石室,石室中竟然各种装备齐全,俨然就是寻常人家的闺房装扮。 而那一张拉着帷帐的大床颇有几分怪异,因为床上一阵阵冒着雾气,就像仙雾缭绕之感。 “夫人,我怎么感觉,床上躺着,一个人呢?”良锦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不敢确信,她身上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众人惊诧,倪清羽的也怔了一下,神情变得很惨白难看,自己心中,已经猜想到了什么,这个女子,只怕就是…… 沉雪和贝君都已经吓得脸色惨白,就好像活见鬼了一般,背后一片毛骨悚然。 “师父他,他怎么会把一个人藏在这里?”沉雪觉得不可思议,自己的师父的心思从来都是难以猜测,这个密道本就让他们惊诧不已,眼下倒好,还藏着一具尸体。 倪清羽心中感慨,语调沧桑,“这人,只怕是师父当年的红颜知己。” 她们都怔了一下,自己师父,当年还有这么一出? “你,怎么知道?”她们有些不相信,自己做了师父这么多年的徒弟都不知道这件事,倪清羽不过刚入门两年,怎么就知道了呢? “我无意中听他老人家提起的。”倪清羽轻道,“那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师父他老人家,竟然这般重情,这里,定然是他感伤思念旧人之时用以缓解情丝之处。” 每个人心中,都有着自己的一丝不容旁人染指的秘密,常可为的秘密,便全在这里。 倪清羽想到了当日她与睒于鸿轩成亲之时,羊七用那朵梅花把常可为引了出来,最后两人互相对峙。 现在想想,常可为猛然瞧见那朵梅花的时候,只怕是以为自己藏在这里的人儿突然复活了,他赶不及回来查探,便只杀到了轩王府,决意一探究竟。 这样的执念,未料到会出现在常可为身上。或许,这么多年来常可为养成这般喜怒无常的乖戾性格,也与伊人消逝脱不开干系。 第五百八十三章 交缠厮杀 “师父他,和那人,有什么故事啊?”贝君忍不住发问,一副想要听故事的模样。 沉雪的眼睛也不停转着,格外好奇,但是却又极力忍着不开口,但是那副神色已经出卖了她。 倪清羽轻轻叹气,既然眼下她们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那在这里候着也是候着,便与她们说说也无妨。 倪清羽慢慢开口,“师父他啊……” 倪清羽凭着记忆把常可为和羊七,以及那位江芷凌师妹三人之间的感情纠葛细细道来,众人听得津津有味,又颇为目瞪口呆,因为实在难以想象常可为竟然会是这样一个对感情执着不休之人。 倪清羽说完的时候,自己心中也生出了不少感慨,当年之事会演变成这样谁也没有料到,这位小师妹死了,也把两位绝世英雄的心带走了。只是,常可为的处理方式要比羊七坚强。 羊七受到此等挫败,很长一段时间都一蹶不振,整日借酒消愁。 而常可为,虽然依然行事乖张,我行我素,但是,他却还着手创立了这个碎骨刹,更是精心地把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的尸首完好无损地保存于此。 眼下,羊七已死,常可为,却为了报徒弟之仇在外奔走。碎骨刹是他毕生的心血,眼下,倪清羽竟然把祸害引来了这里,她心里顿生万分愧欠。 众人听了故事之后,便都沉默了。 沉雪如今满腔想的念的,都是余焕然,她不知道外面情势如何,厮杀是不是很惨烈,她不知道余焕然如今是不是安然无恙,他若是出了意外,自己是不是也会像师父一样,一生不嫁不娶,一生守候相伴。 沉雪心里一阵发堵,她豁然起身,“我要出去!我要去找师兄!” 她说完,便一个起身,要往来时的密道冲回去。 贝君赶忙拦住她,“不要去!外面危险!” “可是师兄在外面!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在外面涉险!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他死在一起!”沉雪格外坚定,“我不想像师父一样,到头来,只能守着一具尸体过一生!” 沉雪脸上的坚毅让良锦和倪清羽都怔住了,她说的话,更是直击心门。 我不想守着一具尸体过一生。 是啊,谁又想守着一具尸体过一生?若是时光回转,她们谁不想把自己心爱的人从刀口之下救下来?哪怕是陪着他一道赴死,也比独自一人苟活一世更潇洒畅快啊。 “我要去陪着他,无论最后结局如何,我都要一直守着他!”沉雪掷地有声,没有半点回旋余地。 “让她去吧。”倪清羽轻道,“趁着她还有机会挽回,不然,到头来,只能像我们一样,徒悲空叹。” 她眼神有些落寞,又是牵扯到了埋藏于心的记忆。 沉雪的目光与她对视,片刻,她把抓着她的手的贝君轻轻推开,贝君眼角闪着泪光,很是不舍地看着她。 沉雪嘴角勾着笑,“别这样,我们碎骨刹的人也并不是这么不中用,那些区区小贼算得了什么!” 贝君轻轻抽泣,“那我们就在这里等你,你一定要回来。” 沉雪郑重地点头,然后拿起一个火把,头也没回便往外奔去。 她仿佛看到了余焕然的脸,他在浴血奋战,他需要她,她,要守在他的身边! 碎骨刹中,那根导火索一旦引爆,埋伏于各处的隐雷,必定相继炸响。 黑衣人迫不及待地要张口咬向诱饵,一口咬下去,才发现,原来是个炸饵。 猛然发现中计,两方的斗争骤然爆发。这边打响了,其他各处也都相继回应,陷入厮杀。 郁坤率众陷入了无边缠斗之中,早已经埋伏好的碎骨刹弟子汹涌袭来,直打得他们措施不及! “可恶,中计了!” 他们心中发出这么一声暗叫,但是眼下发现已经晚了,他们只能奋力回击,然后寻机会脱身,不然,他们只怕只能殒命于此。 郁坤燃放了一个信号弹,赶紧把守在山口的后备人手召集来。 厮杀声骤发,惨叫声不绝于耳,扑鼻而来的血腥之气,把宁静的碎骨刹笼罩着,也彻底打破了这里隔绝于世的宁静祥和。 今夜,注定是个血腥杀然的夜。 “把这些擅入者尽数手刃!不然,倒是叫他们小瞧了我们!”余焕然高声喝令,众弟子们同仇敌忾,人人都杀红了眼。 他们的纲纪严明,从来没有放松练习武艺,眼下,便是最佳的练手的机会。 碎骨刹之人早有准备,同仇敌忾,郁坤一方寡不敌众,不觉渐露颓势,步步败退。 他们要抓的人定然已经被转移走了,那么他们在这里缠斗便没有了任何意义,郁坤一想,唯一的法子便是,撤退! 他顾不得许多,从身上撒出毒药,“撤!” 余焕然鼻子灵敏,一闻到这股毒药,立马用手捂住口鼻,大喊,“有毒!快捂住口鼻!” 众人赶忙捂住,不让自己吸进毒气。 余焕然从吸入鼻间的那一点气味中猛然想到了什么,当日在断崖,那些黑衣人用的让他们全身酥软使不上力气的毒药,不就是这个味道吗?这些人,就是那些黑衣人!就是那些杀了他师兄弟的仇人! 郁坤等人撒了毒药,转身便欲逃窜, 余焕然顿时红了眼,仇人见面,自然分外眼红,眼下这么大的仇人突然出现在这里,想要端了他们的老窝,他怎么会这般轻易的放过! “是他们!是杀了我们师兄师姐的那些黑衣人!”余焕然语气愤然,众人听到了,俱是一惊,随即,便是一阵愤怒,“原来是他们!自己找上门来了!绝对不能放过!” 他们顿时又杀了上去,两方重新陷入一阵血腥厮杀。 正在碎骨刹胜算稳拿之时,另一拨人又涌了上来,原来是郁坤的后备支援,他们看到郁坤燃放的施救信号就赶忙追了上来,郁坤一行得到了人手补给,加上他们惯会用毒,顿时又扭转了局势。 余焕然是吃过他们毒药的亏,所以格外小心,但是饶是如此,还是没能避免吸进了他们的毒药,身上被划伤了几处。 第五百八十四章 师姐背叛 碎骨刹的人知道眼前的就是他们最大的仇人,顿时杀红了眼,一个个都像是暴怒的狮子,张着血盆大口,伸着獠牙,杀伤力十足地向敌军进攻。 杀声震天,整个夜空笼罩在一片血腥之气之中。 谁都没有料到,他们在浴血厮杀之时,后山之处,突然又涌来了一群人,碎骨刹原本胜算颇多,眼下却腹背受敌,死亡气息浓郁。 余焕然面如死灰,后山,他们是从后山杀来的,那倪清羽等人…… 可是,怎么会?后山的地势这般险峻,他们怎么会悄无声息地就潜伏进了后山? 余焕然来不及细想这个问题,肩上就又被划了一刀,辣辣地疼。 黑衣人,这些可恶的黑衣人,难道,碎骨刹注定要毁在这些黑衣人手中?难道,那个大仇,注定是报不了了吗? 余焕然忍着疼与他们厮杀,就算是死,也要战到血尽的那一刻! 郁坤面对突然冒出来的另一批人,顿时错愕了,这些人,是什么人?他们的目标,莫不是与他们一样的? 郁坤根本无暇细想,只见那些人个个凶猛,丝毫不比他们差。郁坤知道眼下根本就寻不到倪清羽和两个孩子,眼下正好是撤退的最好时候。 郁坤一挥手,众人便趁乱往山下撤去,徒留碎骨刹和那一行来路不明之人厮杀。 “快去搜!务必把那个女人和孩子搜出来!”不明刺客头目下令。 余焕然听了,心里顿生喜意,原来,他们还没有找到倪清羽和孩子,原来他们躲起来了,太好了!只要他们还活着,那便还有希望! “你们别妄想了,他们早就已经转移走了,你们找不到的!”余焕然语气傲然。 那人冷眼与他对视,他的刀上还流着鲜红的血。 那人突然开口,“是吗?我倒是想到了一个更好的法子!来人!放一把火,把这里烧了!我倒是要看看,这一把火过后,那个女人还孩子,还剩下什么。” 余焕然的脸色骤变,碎骨刹的人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你们这些贼徒,若是敢烧这里,我们就跟他们拼命!” “拼了!” “杀了你们!” 碎骨刹的人已经陷入了一阵愤愤之中,他们知道,自己经过了方才的一番混战,已经元气大伤,而这些黑衣人却突然出现了这么多援手,他们只怕只能是鱼死网破。 余焕然的眼睛也阵阵发红,迸发着阵阵怒意。 碎骨刹,是师父毕生的心血,是他们众多师兄弟的归属!岂容这些人这般糟蹋! 余焕然举起手中的剑,“你们要把这里烧了,先问问我们允不允许!” “跟他们拼了!” “拼了!” 话音一落,碎骨刹之人便与他们厮杀在了一起,就算是只剩最后一口气,也不能轻易放弃,就算是死了,也要捍卫碎骨刹! “不自量力!” 新一轮厮杀开始,余焕然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比刺了多少剑,他只觉得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疼的,猛地一剑刺到了胸腔,他嘴角吐出了一口又一口的浓血,他想要再站起来厮杀,但是,身子却已经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意识变得混沌。 在他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脑中闪过一张慧黠灵气的脸,那个明媚的女孩儿,正弯着眼睛对他笑,脆生生地说:“师兄,你要娶我哦,我等你娶我。” “不要杀了!我,我知道他们在哪里!我知道他们往哪里逃了!”一个声音突然传入耳膜,顿时把打斗的众人喝止住了。 余焕然心里闪过一丝不知道是什么的思绪,心里一阵抽痛,房雨欣,她怎么可以…… 他最后没有撑住,带着复杂的怨恨,闭上了眼睛,把周围纷乱的厮杀隔绝。 “你们要抓的女人和两个孩子,我知道他们往哪里逃了!”房雨欣脸上挂着泪,歇斯底里地吼着。 众人都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房雨欣,“他们是我们的敌人,他们就是杀了我们师兄师姐的敌人,你怎么可以帮他们!” “难道看着他们把我们碎骨刹一把火烧了吗?或是看着他们,把我们所有的人都杀了?为了那几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人,搭上我们整个碎骨刹,值得吗?”房雨欣高声吼了回去。 她不想死,她不想因为那几个不相干的人就这样把性命丢掉,她不会这么傻! 部分人垂下了头,不言语。若是这些人当真把碎骨刹烧了,那他们,便连最后安身立命之所都没有了。 顾宇却觉得这些人根本就不会这般好相与,只怕他们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信息,转身毫不留情要除掉的,就是他们这些后患! 而,连自己师父都执意要保住倪清羽,那说明倪清羽至关重要,今后能够与这些歹人斗的,便只有倪清羽了!房雨欣若是把倪清羽供出来…… “师妹!不可!他们不会真心实意地与我们合作!”顾宇出言阻拦。 房雨欣愤然相对,“你们都吃了那小师妹的迷药不成?凭什么她一来,所有人都要围着她转?眼下的祸事就是她引来的,为什么她可以安然躲起来,但是我们,却要为她卖命?难道你要用整个碎骨刹来保她吗?我们已经为了她遭受这么惨重的损失,难道,还不够吗?” 房雨欣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余焕然,眼神中闪过一丝伤痛,自己对这个男人,并不是没有感情,但是他,却伤了她的心。他极力维护倪清羽的所为,也让她完全不能苟同,她不会像他们这么傻,为了保住不相干的人牺牲自己! “你当真知道他们在哪儿?” “自然!”房雨欣底气充足,“只要我告诉你们那几个人在哪里,你就放过我们,不能把这里烧了,你们能做到吗?” 房雨欣与他们谈着条件。 “只要我们把他们抓到了,自然不会为难你们。”蒙面人轻巧答话。 房雨欣沉吟片刻,开口道:“她们往后山逃了!她们根本就不在刹中。你们就算是把这里一把火烧了,也对她们无济于事。” 蒙面恩眼眸闪动,似乎在盘算着什么主意。 后山,既然他们已经知道了倪清羽一行在后山,他们自己派人去搜便是了,哪里还需要他们带路? 第五百八十五章 转移尸体 房雨欣瞧见了蒙面人闪烁的目光,赶忙又道:“你们不要以为知道他们在后山就万无一失,后山很大,各种洞穴嶙峋,你们要想找到她们,也并不是这般容易的事,给她们带路的,是我的小师妹,她可是古灵精怪,从小就没少爬那些山洞,说不定就让她带着她们从那些山洞逃了出去也不一定。” 蒙面人听了这些话,脸上顿时现出了一丝疑虑之色,既然现在有人愿意当他的向导,他又何乐而不为呢?若是真的找到了,自然是最好,若是找不到,那时候再把这人解决了,也并非不可。 “你对后山很熟悉?”蒙面人又发问。 “自然,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哪里有洞穴,哪个洞穴有多大,我都一清二楚,有我带路,定然会把那些人揪出来。” 蒙面人迟疑片刻,随即爽快答道:“好!这件事就这么办!你若是当真把那些人找了出来,我只要她们,绝对不会为难你们。但是你若是找不出来,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房雨欣心里紧了一下,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了任何回旋余地,点了点头,“好!一言为定!” 房雨欣便这样与蒙面人打成了协议,碎骨刹的人各怀心思,面对如此祸事,他们已经不能全身心地为倪清羽着想了,不少人甚至认同房雨欣这样的做法。 只有顾宇的眉头一直紧锁着,他的妻子已经被那些黑衣人杀了,他对这些人的恨意又多了几分,就算是妥协权宜之计,他也不能容忍与黑衣人合作! 顾宇的眼神中爆发着阵阵愤愤之色,直勾勾地盯着房雨欣,房雨欣却对他的怒瞪不以为意,她这样做,为的是能够保住整个碎骨刹! 蒙面人把他们都抓了起来,在找到倪清羽等人之前,他们的人生自由都被控制着。 顾宇最后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余焕然,还有这么多丧命的同门是师兄弟,心里扯痛,他们的尸首,只怕都没人收。 “把他们关起来!派人看着!你们,集结到后山,把后山团团围住!一部分人,在出山口堵着,以免那女人精明狡诈,往正门逃脱。”蒙面人下令,众人便都尽数领命而去。 那一片战场,横横竖竖倒着很多人,但是,却无人多看他们的尸体一眼。 他们的目标,是倪清羽和两个孩子。 夜色依然深沉,这样的夜晚,让人心情压抑,空气中弥漫的血腥,让人窒息。 沉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承受心中的痛楚和压抑,她看着遍地的尸体,一个个都是她熟悉的面庞,她再也抑制不住地低低抽泣着。 她在尸体堆中翻找着,她不希望自己找到,但是,又害怕自己找不到,身上,手上,已经满是血渍,脸上,满是泪痕。 终于,沉雪在一具尸体面前怔住了,这张脸,这么熟悉,深刻得早已经印入了她的心里,再也无法分割。 沉雪摸着他身上满满的伤痕,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地簌簌流着。 她的大师兄,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他不是说了会完好无损地回到她身边的吗?他就是骗子!骗子! 沉雪趴在他身上低声地呜呜着,哭了半晌,她好像听到了什么,那好像是他的心跳,虽然微弱,但是,她好像还是听到了! 沉雪顿时一喜,伸手在他的鼻子上探了一下,她顿时又是一阵喜极而泣,她的大师兄没有死!他还有气! 沉雪顾不得许多,她要把他弄到密道里面,到那里去为他疗伤! 眼下天还没有亮,她要趁着现在的夜色行动,她看到那些贼人都往后山去了,定然是去搜她们,所以她一路来都没有遇上什么人。 这里是沉雪的地盘,她自然知道哪里能寻到托架这样的东西,她快速地寻来了一个托架,把余焕然弄了上去,然后吃力地拉着。 她害怕被人看见,专挑最隐蔽的小路走,她发现,果真,整个碎骨刹好像一下子陷入了沉寂之中,一夜之间,所有人都蒸发了。 沉雪想到这里,心里又是一阵酸涩,眼泪簌簌不已,他们哪里是消失了,他们是被杀了。 还好,还好大师兄还活着。 沉雪忍着泪,终于把余焕然拖到了密道入口,她打开了机关,然后吃力地把他拖了进去。 拖进去之后,沉雪又想到了一个更关键的问题,她没有药,吃的东西倒是准备了,但是倪清羽一行这么多人,那些吃食也撑不了几天,若是那些贼人一直盘踞着这里,难不成他们要在密道里等死不成? 沉雪想到这里,也来不及把余焕然拖进去,她又走了出来,把密道的门关上,悄悄地隐退在了夜色之中。 她要趁着贼人在后山搜寻的时候去拿药,还要去偷一些吃的。 这样想着,沉雪的脚步变得轻快了许多,她要抓紧时间。 沉雪对这里熟门熟路,很快就窜到了药房,把各种跌打消炎和治内伤的药和纱布都洗劫一空,然后又蹑手蹑脚地溜到厨房,白天的时候刚张罗了两个小家伙的满月之礼,还剩下很多饭菜,她刚好可以把那些饭菜洗劫而去。 她悄悄推开了厨房的门,里面果真传来一阵菜香,沉雪寻了干净的布袋,把那些没有汤水油腻的菜,还有白米饭、干粮、糕点全都倒了进去,完全是一副打劫模样。 她装了满满一口布袋,顺手寻了一个水囊挂在腰间,心满意足之后,正打算离开,门口却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沉雪心里一惊,赶忙蜷缩着身子,躲到了桌子底下。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只能暗暗祈祷这些人不要发现她,或是来偷吃了之后就快些离开。 没一会儿,厨房的门打开了,两个人向后走了进来,沉雪秉着呼吸,静观其变。 “快赶紧弄些吃的,一会儿还得赶紧回去看着那些人。”一个浑厚的声音。 “没想到那个女人果真这般难对付,我们都已经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她竟然像长了翅膀一样凭空消失了。”另一个人亦开口抱怨。 “不过她们能逃到哪里去?这里所有出山的路都被我们堵起来了。” 第五百八十六章 神秘失踪 “也是,现在有碎骨刹的那个叛徒帮着找,不出几天我们便定然能把她们揪出来,到时候取了她们的人头,便可以向主子交差。” “揪出那个女人,不过是时间问题。到时候我们再一把火把这里烧了,把那些人都灭了口,永绝后患,轩王府的那些人就算要调查,也无从查起。” 他们一边寻着吃食,一边愉快畅想,吃饱喝足之后,便心满意足地走了出去。 他们的离开了很久,沉雪才敢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她的脸色一片惨白,他们碎骨刹中,出了叛徒,那人究竟是谁? 沉雪想了一遍,一个人的名字跳入脑中,但是随即,她便甩甩头,把自己的想法压了下去,她不能这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另外一个信息就是,刹中的人并没有全都遭到毒害,他们,被囚禁了起来。 待到这些人把整个碎骨刹上下翻了一遍,找不到他们,他们定然恼羞成怒,届时,整个碎骨刹,便会被一把火烧了,所有的弟兄,也会尽数被杀害,师父辛辛苦苦创下的这么一个门派,便会就此陨落,在江湖上消失。 沉雪越想,心头越是一片苍凉。 她心里着急,但眼下却是什么都做不了,她眼下,只能自私的先考虑余焕然,她现在只能想办法把余焕然救活,一切,都没有余焕然重要。 沉雪悄悄地溜出了厨房,然后快手快脚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机关轰隆隆的打开了,然后又是一声轰隆,重重地关了起来,沉雪一手拿着火把,一手奋力地拖着托架,往石室中走去。 把他拖到了那里,就可以好生给他清理伤口,给他疗伤。沉雪这般想着,虽然一个晚上没有休息,她早已经困乏得几欲睁不开眼睛,但是,还是拼命忍着。 沉雪一边拖着余焕然,一边暗暗把倪清羽等人又骂了一遍,他们竟然都不知道派个人在门口候着她!真是气人! 沉雪一边拉着,一边在心里暗暗骂着他们。 终于,她慢慢瞧见了前面的一片光源,她一咬牙,又加了把劲,终于把余焕然拖到了石室门口。 她刚停下来,打算好好的喘一口气,便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地上,赫然躺着几具尸体,是千禧阁的那几个护卫!而他们身上,全是被箭射出的血窟窿!地上落了满地的乱箭。 沉雪险些一口气背过去,怎么会这样?难道这里也被人发现了吗?这些箭,都是怎么回事? 沉雪脸色一阵阵惨白,她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再寻找着倪清羽等人,却完全没有瞧见她们。 怎么会呢?中箭身亡的,便只是护送她们的那十个护卫,而女眷,和背着孩子的顾天宁,都凭空消失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不见了?”沉雪在原地喃喃自语,失神不已。 这个地方,究竟有怎样的秘密?究竟有怎样玄妙的机关?她的师父,究竟在这里设下了什么? 其他人不见了,沉雪不相信凭空消失的这一套,那么只有两个原因,要么是,他们从通道原路返回,回了碎骨刹。要么,他们找到了另一条出路,顺利逃了出去。 至于是哪种情况,沉雪猜不出来,她只知道,这里,并没有他们一开始想象的那般平静安全,实际上,亦是有着机关。他们在这里的时候定然是不小心触碰到了机关,所以,那些人才成了箭下亡魂。她没有在这里看到倪清羽等人的尸体,至少还有希望,或许,她们真的顺利逃了出去。 但是,现在她和余焕然要怎么办?她对这里原本良好的印象一下子被破坏了,她久久不敢向前迈出一步,生怕一不小心又触碰到了不该触碰的机关,生怕自己也像那些人一样,命丧当场。 她要是这般死了,那余焕然,便必死无疑,她不想让余焕然这般死掉。 沉雪没有再前进一步,她把自己身上的东西小心的放好,吃食和药物,这些,是他们能否活命的根本。 沉雪又在余焕然的鼻尖探了探,幸好,还有微弱的鼻息。她迟疑了片刻,拿着水囊,最终还是匍匐地往那条潺潺溪流而去。 她要给余焕然清理伤口,就必须要用到这里的水,她就必须要冒险。 沉雪给自己定了定神,以尽量小的动作幅度向溪流爬去,一边爬一边暗暗观察周围的变化,幸亏一切如常。沉雪把水囊灌满了水,然后又小心地爬了回来,爬到了余焕然的身旁。 她小心地检查着他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足足有七八处,其中最严重的,在胸腔上,那么长的一道疤,深入骨肉,只怕已经伤到了肺腑。 沉雪看见了,心里一阵阵扯疼,这么多伤,那得有多疼啊!而这一处剑伤,也是给他最致命的一剑,若是要让他好过来,处理好这一剑最为关键。 沉雪小心地用清水清洗着伤口,然后把洗劫来的金疮药小心地倒在伤口上,纱布轻轻地包扎着,每一个动作都格外轻柔小心,生怕给他造成更多的痛楚。 但是让沉雪心里有些安慰的是,余焕然偶尔会因为疼痛发出轻微的哼哼,那也说明,他还活着,他还有气息,这点小小的回应,已经让沉雪足够高兴了。 沉雪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才把余焕然身上的伤尽数包扎好,不让它们继续流血,感染。 做好了这一切,沉雪又小心地把水囊凑到余焕然的唇边,喂他喝了几口清水,余焕然的唇动了动,显然是愿意接受这样清水的润泽。 喂了水,沉雪又打开了装满食物的布袋,弄了些熟烂易嚼易消化的送到了他的嘴里,余焕然虽然意识混沌,但是却本能地不排斥张口就能吃到的食物,嘴巴又动了动,乖乖地把沉雪送到嘴边的东西吞了下去。 如此一番,沉雪花了半个时辰,慢慢地给他喂食,这项工作才顺利完成。 吃过东西的余焕然显得安稳了许多,扭头便睡了过去,这让沉雪心不觉提了起来,他可别一直这样睡着不起啊! 第五百八十七章 付之一炬 沉雪就这样一直守着余焕然,可是他就像是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之中,一直都未曾苏醒。 沉雪不懂医术,只能每天给他检查伤口是否感染化脓,若是发现异常,便重新清理包扎,如此反复,一些小的伤口都慢慢愈合,只有胸腔和右肩上的两处大的伤口依然十分严重,,伤口十分骇人。沉雪能做的,就是细心地清洗伤口,细心地上药。 每天,沉雪便在余焕然耳边絮絮地说着话,只期盼着余焕然能快些醒过来。 这一天,沉雪突然察觉到了一丝异常,她感觉,头顶上传来了一阵异常的灼热感,她想到了那天在厨房听到的那些话,顿时打了个激灵,那些蒙面人,给碎骨刹放了一把火!这里的上方,应该是后山,他们竟然连后山也放火烧了! 真是丧心病狂!这里,是师父一生的心血!而那些被他们囚禁的师兄师姐们,是不是也…… 沉雪心里一阵阵愧疚,她早就听到了这些人的计划,但是,她却因为自私,没有对他们伸出援手。她知道自己一个人没有能力把他们救出来,她选择了自私,她选择守在余焕然的身边,她只想好好的保护余焕然。 但是现在,他们整个碎骨刹,终究还是要面临这样的覆灭,全派上下,都尽数覆灭。 沉雪脸上流出泪水来,她伸手抚了抚余焕然的脸,在他耳边轻声低语,“大师兄,我们整个碎骨刹,就要这样毁了,我原本可以想办法救他们,可是我却没有,大师兄常教我们要爱护同门,我已经在这里躲了这么久,现在,或许还有补救的机会,我要去试试,我要去救他们,若是老天开眼的话,就不会让我们就这样覆灭。” “你醒了之后,会不会责怪我?你的伤,我都已经包扎好了,你,要自己醒过来。这里还有很多药,还有很多干粮,你醒了之后,就算我回不来了,你行动不便,也不会死的。大师兄,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一定不能死了,知道吗?” 沉雪的热泪滴在余焕然的脸颊上,阵阵滚烫。 沉雪俯下身,敷上了他苍白的唇,一阵阵冰凉,她多么眷恋他的气息,多么舍不得与他分离。 沉雪吻了许久才离开了他,脸上现出一丝丝晕红,又盯着他看了半晌,才起身,快步地往密道外走去。 而原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儿,嘴巴微微动了动,手指也扯了一下。 他是在做梦吗?梦中,怎么会有这么香软真实的吻?他想要睁开眼看看,看看自己身边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个小人儿,但却太累了,半晌都睁不开。 碎骨刹后山,陷入了一阵火海,汹涌滔天,热浪滚烫。 被关在一处厢房的刹中之人,脸上都是阵阵愤怒,这些人,竟然真的丧心病狂到这等地步! 他们都被点了穴,半分动弹不得,一会儿,他们这间房,便也会被火海吞噬,他们所有人,也都会丧生火海,尸骨无存。 而眼前,浑身颤抖地跪在地上的人,就是房雨欣,她带他们在后山转了好几天,都没有找到倪清羽等人,蒙面人恼羞成怒,房雨欣身上伤处不在少数,后山,也被他们一把火烧了。 而他手下的其他人,正在放火烧碎骨刹的各处屋宇,这一处,待蒙面人首领与他们说几句“道别”的话,便也会被一把火烧掉。 蒙面人冷笑地看着他们,“真是可惜啊,这么美妙的世外桃源。” “我们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碎骨刹的弟兄们都红了眼,恶狠狠地骂着。 “是吗?那我就等着。我倒要看看,一把火过后,你们的七魂六魄是不是还找得到投胎之所。”蒙面人语气狷狂。 众人的眼神中都冒着阵阵狠厉之色,顾宇的神色最是冷冽。他早就知道,这些人绝对不会真心实意地放过他们,就算他们真的把倪清羽找出来,也不会留下他们这些后患。 顾宇轻哼一声,有意出言相激,“你就算把我们杀了又能怎样?你们要找的人,不也照样没有下落吗?这么多天过去了,她们早就已经逃了出去,呵,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替我们报仇!” 顾宇的话直击心门,他善于拿捏人心,自然知道哪些话是最能激怒他们的。 果真,他的话一出,蒙面人顿时就怒了,他抬脚便狠狠地踹了顾宇一脚,顾宇闷哼一声,当即吐了一口血水,众人大惊,脸上现出惊惧之色,但是却被点了穴,动弹不得。 顾宇却笑了,嘴角挂着血,他却笑得狷狂放肆,“杀了我们,你们也找不到要找的人,这一趟回去,只怕你们主子也不会轻饶了你们,哈哈哈,到时候,说不定你很快就会下来与我们见面了。” 蒙面人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眼神里的戾气浓郁,杀气徒生。 “烧!”他一声令下,不想再与他们多费口舌。 房雨欣却是急了,她是最后被拖进来的,并没有被点穴,她不想死,她更不想被活活烧死。 房雨欣一个趔趄扑了上去,抓住蒙面人的脚,“我不想死!放过我!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不想被活活烧死!” 蒙面人一脚踢开了她,眼神中露着鄙夷,“你已经没有用处了!留着你这几天,已经是一种浪费!” 碎骨刹的众人见到房雨欣竟然这般没有骨气的向蒙面人跪地求饶,还说出这样的话,众人心底顿生鄙夷。 但是为了保命,房雨欣已经顾不了许多,一切,都没有活着来得重要,眼下她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活着! 房雨欣重新爬了上去,“我还有用,我可以帮你们找到她,我可以的!” “你以为,同样的当我会上第二次吗?”蒙面人眼里闪着戾气,冷冷地看着房雨欣。 房雨欣浑身打了个激灵,一股浑然的寒意袭上心头,她艰难地咽了下唾沫,开口道:“我,我知道与我师父的联络方式,倪清羽说不定会去找我师父,只要她真的去找我师父,我就能找到她!我可以瞒着我师父,利用我师父找到她,真的,我师父收了她做徒弟,很喜欢她!” 第五百八十八章 沉雪相救 众人听了,心里顿时又是一惊,顾宇厉声呵斥,“房雨欣!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这个女人简直丧心病狂,为了保命,竟然连师父都敢利用! 房雨欣垂着头不敢去看顾宇和其他刹中的弟子,她强行狡辩,“她根本就是一个祸害,我想办法除掉她有什么不对!如果不是她,我们碎骨刹会受到这样的劫难吗?师父也被她迷惑,迟早要因为她送命!” “真正把我们碎骨刹毁了的人,是你要投靠的这些蒙面人!你竟投靠仇人!你根本就是贪生怕死,还利用师父,师父若是知道,定然会一掌打死你!”顾宇气得脸色发黑,方才被蒙面人狠踢一脚,眼下更是气息不稳。 房雨欣的脸色变得愈加苍白,双拳紧握着,“她究竟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们这样护着她,她一来把所有好的东西给她,所有人都围着她转!我早就看不惯她,就你们把她当成宝贝一样捧着!” “就算她不值得你全身相护,你也不应该助纣为虐!这些人,就是杀了我们这么多弟兄之人,眼下还要把我们整个碎骨刹都烧了,你还要投靠他们,你……”顾宇一个急火攻心,胸口一阵闷疼,说不上话来。 这些人,不仅把那么多弟兄都杀了,他的妻子,也命丧他们之手!这样的仇恨,他怎么能忘! 房雨欣眼神闪烁,随即她又开始辩驳,“不管你怎么说,倪清羽对我们,本就是一个祸害!我,就算不为了他们,也恨不得把她揪出来,碎尸万段!所以我才会愿意帮他们把倪清羽揪出来!” 众人见到房雨欣这般癫狂,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蒙面人冷眼看着这一切,目光在房雨欣和其他人身上来回流转,脑中思虑着她的话,有了新的盘算。 “既然你这般恨那女人,你又有法子找到她,那我便暂且留着你。”蒙面人开口。 房雨欣顿时面露欣喜,太好了,她终于可以保住性命了! “但是,为了表示你的决心,这把火,由你来放。”蒙面人冷冷地说。 房雨欣的身子颤了一下,眼神中闪着一股不知是什么的东西,顾宇等人的眼神中,都盛满了寒意。 房雨欣牙关一咬,“好!” 众人的心都寒透了,冷冷地看着这个为了给自己保命,什么都不顾,甚至亲手对自己的手足同胞下手的人。 蒙面人嘴角勾起了笑意,更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看着这一幕。 这个女人,够贪生怕死,也够狠,这样的人,最好控制! “交给你了,动作快些,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你耽搁。”蒙面人淡淡地撂下这句话,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外面,已经是火光一片,其他各处的屋宇,都烧了起来,只剩下这里的了,他的人也都已经集结完毕,只等放这最后一把火,便尽数撤离。 房雨欣手中拿着一个火把,眼中映着阵阵火光,还透着一股森然之意。 “这么多年,真是看错你了!” “没想到你是这样贪生怕死之人!” “我就是化成了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他们一言一语,字字钻心,房雨欣心里禁不住一阵慌乱,但是很快,她就镇定了下来,她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没有了退路。 房雨欣朗朗道:“我们碎骨刹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全都是因为倪清羽那个女人!她是我们的祸害!你们今天会有这样的下场,也全都是因为那个女人!你们要找,就去找她!” 顾宇眼神狠厉,冷冷地吐出几个字:“你,根本不配做我们碎骨刹的弟子!” “我配不配,如今又还有什么意义?过了今晚,碎骨刹便会在江湖上彻底消失!我至少,保住了一条性命,这,才是最重要的!” 房雨欣眼神恢复了往日神色,还带着一股桀骜,“今日,就当是我送你们的,最后一程吧!保重!” 房雨欣说完,留下了一个决然的眼神,火把抛到了一旁的幔帐旁,转身离去。 碎骨刹最后一间屋宇,也燃起了熊熊火焰,整个碎骨刹都被熊熊大火吞噬。 房雨欣说得没错,第二天,江湖上,便不再有碎骨刹,这里发生的一切,也都会在这一场大火中,被毁灭,被掩盖。 顾宇以为自己死定了,碎骨刹其他弟兄们也以为自己死定了,火苗越来越大,热气越来越浓烈。 他们迟早会被烧死,只怕在被烧死之前,也会被这股气闷倒。 但是突然间,一个黑影突然闯了进来,玉指轻点,他们身上的穴位顿时被解开。 “快走!”一个声音在他们耳边传来,透着满室烟雾,他们还是看清了来人。 “小雪……” 沉雪重重地呛了几声,“快,解开穴道,快走,离开这里……” 这是一场与火势的抢时赛,他们拼尽全力,在房屋坍塌之前一跃而出,身上的衣裳被烧得满是破洞,脸上也被划出一道道伤痕。 沉雪刚跃出来,脑袋便是一沉,一个趔趄,晕倒在地,她吸了太多烟气。 大家纷纷围了上来,顾宇当机立断,在她的人中掐了一下,沉雪终于悠悠转醒,她眼睛转了一圈,看到了众人的脸,脸上现出一丝欣慰的笑,“太好了,你们,都没事……” 众人缄默,其实,方才火势太大,逃出来的,不过只有他们十余人,大多数人没来得及解穴,有些人已经晕倒,房屋坍塌,都命陨当场。 他们能够捡回一条命,已经是很庆幸之事。 “小雪你怎么会出现?你不是……”顾宇的话问了一半,便回过神来,她是负责护送倪清羽一行出逃的,但是现在她却出现在这里,这说明什么,难道还不显而易见吗? 倪清羽她们,或许根本就还在刹中! 顾宇说出自己猜测,“小师妹她们,还躲在刹中,是不是?” 沉雪神色一黯,摇了摇头,“我,与她们走散了,不知道她们的去向。” 众人一怔,未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如果是这样,只怕她们,凶多吉少…… “此地不宜久留,若是蒙面人杀回来,那我们就在劫难逃。”沉雪揉着脑袋从地上爬了起来,“跟我来,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第五百八十九章 藏于密道 十余人站在那条冗长的密道中,看着躺在担架上的余焕然,又看着眼前那一片宽敞明亮的空旷石室,还有躺在地上满是窟窿的尸体,顿时惊呆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沉雪首先探了一番余焕然的鼻息,还在,她便放下了心来,好在,他没事,他还活着。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饶是顾宇最是沉稳,也掩饰不住心里的震惊和讶异。 而且,他们以为已经死了的余焕然,竟然被沉雪救了,好好地躺在这里。 “是顾天宁无意中发现的,这里想来是师父精心铺设的,那边,有一个房间,里面躺着一具女尸。”沉雪抬眼看着众人,“那女尸,是师父年轻时候的红颜知己。” 众人不觉唏嘘,也都回过神来,但还是忍不住心头的惊讶。 沉雪看着那边躺着的尸体,“原本我和小师妹一行想要往后山逃,但是却发现那里有拦截,然后就折回了这里。我担心大师兄,就跑了出去,我出去的时候,已经看到大师兄气息孱弱地倒在血泊里,我就把他拖了回来,我再回到这里,就是现在这样,这些人死了,小师妹,和两个孩子,都不见了。我不敢走过去,怕还有机关,我就只能和大师兄卡在这里,给他处理伤口。” 沉雪说的时候,又把目光转移到了余焕然的脸上,满眼柔情。 顾宇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的干粮、金疮药、纱布和水囊,对这位师妹不觉多了几分高看。 当时,她躲在这里算是最安全的,可是她却执意跑了出去,把余焕然救了回来,她对余焕然的这份真情,实在是叫人不得不心生感触。 而且,她第二次从这里跑出去,为的,是救他们。 众人就地休息,沉雪又以很奇怪的姿势匍匐着装了一水囊的水,然后把金疮药给了他们,让众人各自清理伤口。 顾宇的目光依然不停地在前方这一出宽敞明亮的地方上下打量着,满眼都是惊叹。 “那些箭,定然是因为他们不小心触碰到了机关才开启的,而小师妹她们,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一定是发现了一条通道,所以从通道逃了出去。” 顾宇的语气带着笃然。 沉雪抬眼看他,发问:“二师兄为何这般笃定?” “想想,当时外面的情势这般混乱,只有躲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如果他们被那些暗器所逼迫,不敢再在那里待着,那大可像我们一样,躲在这一条甬道之中,至少,生生地挨,也要挨到蒙面人离开,而带着孩子贸然出去,根本就不是明智之举。她们也根本不可能真的凭空消失,所以我可以断定,这里,还有其他通道,他们在开启暗器机关的时候,也开启了神秘的通道。” 顾宇认真地进行一番分析,说得有条有理,沉雪和众人听了,都纷纷点头。 沉雪之前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如果这里当真是还有其他通道可以通出去,那就说明,倪清羽一行,说不定已经脱险了! 他们想到这一点,心里便稍稍放了下来。 眼下,只有倪清羽好好活着,他们才有绝地反击的实力,才能把今日这些仇狠狠地报回去! 顾宇又盯着那空旷的石室上下看了很久,似乎是在搜寻着那密道究竟在哪里。 他们若是往下山的路出去,定然不安全,所以,最保险的做法,就是找出那条可能存在的密道,然后顺着密道离开,说不定,还能遇上倪清羽一行。 沉雪心里还是有些发憷,“二师兄,这个我们还是慢慢研究吧,不要鲁莽。” 若是一鲁莽,其他机关又被触发了,密道没找到,倒是先把自己的小命送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顾宇也不过是在细心查看,本就不打算贸然动手,他点了点头,随即也坐了下来。 胸口被踢的那一记,还是生生地发着疼。 众人都就地而坐,幸而这个通道并不窄,他们相对而坐,并不觉得拥挤局促,只是,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压抑。 他们都感到了整个密道的闷热,这股热气,是从上方传来的,因为密道上方,正燃着熊熊大火,而被烧的,是他们生活了十几年的故土。 他们的家乡,他们的归宿,就这样被那些恶人一把火烧了!他们的兄弟姐妹,他们的亲人,也都被残杀,只留下他们这些人。 想到这些,他们心尖就一阵阵发涩,几个女弟子还忍不住擦着眼泪,低低地抽着鼻子。 沉雪心尖亦是阵阵难受,她哑着声音,“那些人,究竟是什么人?” 顾宇的双拳紧紧地握着,声音冷冽,“大师兄与他们交过手,他们用的毒大师兄嗅得出来,他们,就是之前杀了我们师兄师姐的黑衣人!” 沉雪心里顿时一沉,原来是他们!原来是旧仇人!先前的仇他们还没有报,没想到,他们竟然又找上了门来,还,杀人放火!屠他满门! 沉雪的拳头亦紧紧地拽在一起,“这个仇,无论如何都要报!” “还有一个人,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把她手刃!”顾宇狠狠地捶着地上,手上顿时溢出血来,可见他有多愤怒。 沉雪想到了什么,那天她在厨房里偷吃的,无意中听到了两个蒙面人说的话,他们碎骨刹中出了奸细,二师兄口中的人,难道就是那个奸细? 沉雪发问:“二师兄说的那人,是谁?” 顾宇眼睛发红,“房雨欣!” 沉雪怔住了,房雨欣,房雨欣……当真是她!当时她听到那些黑衣人的话,心里就暗暗揣测,会不会是房雨欣,当时她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房雨欣毕竟是碎骨刹的大师姐,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但是没想到,事情当真是如她想象的那般,那个叛徒,真的是房雨欣。 顾宇一提到房雨欣,脸色就变得很阴沉,众位弟兄们,也都一脸磨刀霍霍的模样。 沉雪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觉,她叹了声气,又想到方才顾宇的话,要把她手刃,他的意思是,房雨欣没死? 沉雪小心翼翼地问:“那她,现在何处?” 第五百九十章 商议对策 “她吃里扒外,贪生怕死,为了保命,竟然投靠了那么残害我们同门弟子的恶人!”顾宇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另一个人便开口接了话。 沉雪顿时又惊住了,房雨欣若是要害倪清羽她还愿意相信,可是说她要残害自己的同门弟子,那就…… “你可知,方才的那一把火是谁放的?”顾宇幽幽的眼神看着她,这一计眼神让沉雪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一切都明白了。 “她,怎么会这样,就算她不喜欢小师妹,可是,你们,都是与她一起长大的人,她怎么会下得去手?”沉雪有些不敢相信。 她对房雨欣的不喜,也只是厌恶,最多就是见面没有好脸色,恶语相向,但是,让她对房雨欣下手,她委实是做不到,所以,她也难以想象房雨欣会对这些于她一起长大的师兄姐下手。 顾宇的声音嘲讽,“最开始的时候她站出来说对后山地势熟悉,要帮那些人寻找小师妹,当时她打的名义是,为了保住我们,保住碎骨刹。但是找了这么几天,一无所获,那些蒙面人恼羞成怒,一把火把后山烧了,我们碎骨刹也被烧了,我们这些人,蒙面人也不打算放过,这时候她才露出了自己的本性,一开始她想的,就只是舍弃他人,给自己保命。” 沉雪听了顾宇嘲讽的话,半晌才回过神来。她没想到房雨欣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沉雪承认自己从小到大都没有喜欢过这位大师姐,以前她还不是大师姐的时候便表现出了叫人不喜的势利、强势、刻薄。但是却不曾想,她还是个心狠的。 “她竟然想利用师父。她说,小师妹若是走投无路,会想法子联系师父,到时候她就能引那些人找到她们。”顾宇声音沉痛,“师父他老人家若是知道她竟然对他动这样的念头,竟然助纣为虐,帮那些毁了碎骨刹的仇人以求保命,该是何等心痛!” 沉雪的脸色也骤然变了,对于自己的师父,沉雪自然十分了解,他的脾气根本就不能用正常来形容,他们若是做了什么稍稍让他不喜之事,各种严惩自然是少不了的。 师父最大的脾性特点就是,爱憎分明。他们这些徒弟,师父就算是责罚,最严厉的惩罚,也是不会要了他们的小命,反而会很护着他们,若是有人胆敢伤害他们,师父定然会第一个出面为他们讨公道。所以这一次,师兄师姐们被杀,师父才会外出奔波多年寻找真凶,不肯罢休。 眼下,自己的徒儿反而帮着这些人对自己的同门下手,师父若是知道了,房雨欣的小命,只怕也是到头了。 众人又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没有再说话。对于刹中这样的变故,每个人心里都五味杂陈。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养精蓄锐,重出江湖,寻找真凶,为这么多死去的弟兄们报仇!找出当初那个背叛师门的叛徒,清理门户! 密道中的灼热感,一直持续了三天两夜才慢慢消散下去,这意味着,那一场火,足足烧了三天两夜,眼下上面,只怕已经是一片灰烬,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被夷为平地。 他们还发现,原本从树根里潺潺流出的溪流,在这三天两夜期间慢慢变小,最后,彻底干涸了。 这意味着,他们赖以生存的水源断了。 他们都知道这样的原因是什么,那是因为,这颗粗壮的参天之树,已经被那场大火烧死了,沉雪想到自己从小玩到大的林子已经变成了一块平地,心里便禁不住一阵阵扯疼。 顾宇开口,“咱们不能一直在这里待着,要想办法出去。不管是从下山的路出去,或是在这个密道中寻找出路,我们都不能再在这里坐以待毙。” 沉雪偷来的干粮已经迅速地被分吃完毕,眼下水源也没有了,他们再在这里继续待着,便会活活饿死。 沉雪看了一眼依然昏迷不醒的余焕然,心里又扯了扯。他不醒过来,他们带着他便是一种拖累,可是,她又怎么能够舍弃下他? 他胸腔的那一处剑伤太深,这就是他一直没有苏醒的原因。 顾宇又看了一眼那个宽敞明亮的石室,想要尝试着走进去寻找出路,沉雪不放心地拦住了,“二师兄,不要冒险。” “可是,我们迟早要找出路,不可能一直在这里。”顾宇看了一眼那些躺在地上的尸体,明白沉雪的顾虑。 “你们,先去外面探一探情形吧,我们要离开这里,总要最后看它一眼。”沉雪微微垂眸,众人的心绪都扯动了。 三天两夜,这场大火已经彻底熄灭了,就算这里什么都没有剩下,这里也是他们曾经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地方,他们,又怎么能不看一眼就离开? 他们出去探一探,顺便可以顺便刺探那些蒙面人是不是还有残余同党,下山的路是不是还有危险,还有,能不能再想法子找些补给。 如果外面的情势良好,他们便不一定要冒这个险,探这里的机关。 毕竟,这里是自己师父设下的机关,对于师父的本领能力,他们怎么敢质疑?若是白白在这里送了命,岂不是得不偿失?岂不是浪费了沉雪千辛万苦把他们救出来的一番折腾?况且,眼下他们的人手本就所剩不多,再也经不起折损了。 顾宇听了,稍稍思量,觉得亦是在理,便点点头,唤上了所有身上没有伤的男弟子出了密道。 沉雪依然守在余焕然的身旁,他的脸上已经长出了青色的胡渣,整个人显得有些苍白憔悴,看了叫人十分心疼。 但是她自己不知道,她的脸色也变得苍白憔悴了不少,整个人都是满满的疲态。 沉雪想要俯身亲一亲他,但是却还有旁的师姐在,她便只能打住了自己的想法,只是不停地伸手抚着他的脸颊,一阵阵叹息。 “大师兄,你都已经睡了这么久了,到底什么时候醒过来?小雪好想听到你的声音啊。” 小雪伸手在他的手心下意识地画着圈圈,一边坐在他的身旁,在他耳边低低细语。 第五百九十一章 师兄苏醒 “大师兄,你快醒过来吧,我需要你,我们碎骨刹,也都需要你。我没有完成你交给我的任务,我把小师妹和维宽明心弄丢了,你要骂我,就起来骂吧,我只求你不要这样躺着不动,我只求你给我一点回应。” 沉雪几乎是无意识地在他的手心滑着,说的话也软软绵绵,带着期许,带着一丝丝撒娇,还有粘糯。这样的话,她已经说了太多,但是余焕然都没有半点回应,眼下,她已经有些放弃了,全当是在自言自语。 余焕然睡了好久,他的意识一片模糊,他总感觉自己身边有个人在不停地对他说话,那声音那么温柔,那么软绵,一下下地钻进了他的心里,让他心里一阵阵熨帖。 他心里暖极了,就连身上的疼痛感,都慢慢消失了。 他多想睁开眼睛看一眼,看看这个在他耳边柔声细语的可爱女孩儿,看看这个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越来越惦记的女孩儿,但是眼皮却好沉,沉得他尝试了无数遍,都睁不开眼来。 现在,他又听到了这样轻柔的声音,带着期许,还有少女特有的娇喘,撒娇。手心上,还传来了一阵阵轻轻的摩挲,痒痒的,麻麻的,连接着自己的神经,让他全身上下的神经都动了起来。 余焕然的手指终于动了,算是给她的一个回应。 沉雪猛的感到他手指动了,眼睛瞪得老大,整个人都怔住了,一瞬不瞬地瞪着他的手,声音也有些颤抖,“大,大师兄,你醒了吗?你醒了吗?” 沉雪的叫嚷把在不远处休息的几个师姐吸引了,她们也都挪了过来,盯着依然躺得像一具尸体一样的余焕然,有点怀疑沉雪是看错了,毕竟余焕然伤得那么重,流了那么多血,能活到现在,只怕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在吊着气了。 沉雪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满脸期待,她看到他动了的,她看到了。 “大师兄,我知道你一定醒了,你一定醒了的,对不对!”沉雪有些激动地喊着,她把他的手紧握在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不停摩挲着,“大师兄,你快醒醒,不要再睡了!大师兄……” 沉雪一遍遍地喊着,声音慢慢变了味儿,带上了些许哽咽,眼睛中蒙上了阵阵雾气,不一会儿,眼睛上的雾气就凝成了水珠,哒哒地落了下来。 几个师姐看到沉雪这样,心里都有些不好受,只能抚着她的背给她安慰,“小雪,你别这样,大师兄他……我们一定会为他报仇的!” 沉雪摇着头,“大师兄没有死!他还有气息,他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平稳了,他怎么会死?他刚刚还动了!” 沉雪眼泪愈加汹涌,完全不管师姐们的劝说,只是一个劲的哭着,嘴里不停地喊着:“大师兄,你快醒来!你不是说了要带我去京城的吗?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你个骗子!骗子!” 耳边是聒噪吵嚷的哭闹声,手上好像被什么滚烫的东西炙伤了一般,越发刺激着自己的神经。 余焕然心里无奈,难道自己这些天感受到的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孩,全都是幻觉?她,还是这般聒噪不休啊。 “吵……” 余焕然低哑的声音从喉间吐出,声音很低,却一下子打破了沉雪哭闹的频道,撞进了她的心尖,让她连哭都忘了。 “大师兄……大师兄你刚刚说话了对不对?刚刚是你在说话,对不对?”沉雪欣喜若狂,嘴里又是一阵噼里啪啦,满心不敢置信,害怕方才出现的一切只是幻觉。 余焕然慢慢睁开了眼睛,先是一条缝,然后,慢慢地睁开,眼前的人儿,也慢慢在眼前清晰呈现。 眼眶发红,脸色苍白憔悴,还有些脏兮兮的,看着叫人心里发软。 余焕然张了张嘴,想要再开口说话,却一下子被沉雪哇的一声遏制住了。 沉雪拉着他的手重重地捏着,眼泪却吧嗒吧嗒地往下落,那架势,好像不是余焕然醒了,而是他死了。 众位师姐们看到沉雪这般,都有些面面相觑,这不是该高兴的事情吗?怎么哭得这么伤心? 沉雪哭着哭着,又扑了下去,把余焕然保住,一边抽泣一边喊:“大师兄……” 余焕然的胸口被她压了一下,他忍住了闷哼,承受着她的热情。她的这一声大师兄,叫到了他的心坎上,把他的心都叫得软绵绵的,暖得一塌糊涂。 从小到大,她有多少次这样喊他,一声声,都带着娇糯,带着撒娇,好像他就只是她一个人的大师兄一样。 现在,她还是这样喊他,落在他耳里,却多了很多不一样的味道,这种感觉,慢慢地在心尖蔓延,就像涟漪一般,缓缓荡漾开去。 一旁的师姐终于忍不住提醒,“小雪,你这样要把大师兄压坏了,他胸口上还有伤呢。” 师姐的话让沉雪条件反射地弹了起来,顿时收了眼泪,眼神中闪着一丝惊怵和不知所措,还有些做错事的紧张。 “大师兄,你,你没事吧?疼不疼?哪里不舒服?”沉雪恨不得把他全身上下都检查一遍。 余焕然看到她这样的神色,心尖又是一阵发暖,余焕然轻轻摇了摇头,“不疼。” 她抱着自己,怎样都不会疼,有的,只是满满的暖意。 沉雪见他的神色不像是说谎,他也已经能开口说话,她心里又涌起一股翻滚的五味杂陈,一双泪汪汪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余焕然也把目光对着她,两人就在一众师姐面前,光明正大地互送秋波,那眼神中,含着满满的情绪,满满的神情。 几个师姐看到这番,心里了然,脸上现出一丝尴尬,她们轻咳一声,识趣地说:“我们去密道门口去瞧瞧二师兄他们回来了没有。” 说完,几个人就起身挪步,往外走去,没一会儿,目之所及之处,便只有他们两人。 沉雪来不及脸红,眼眶又是一阵发红,她揉着眼睛,声音中满是哽咽和哭腔,“我以为师兄要丢下小雪,再也不醒过来了!” 余焕然嘴角勾笑,“怎么会?” 他,怎么舍得? 第五百九十二章 告知处境 沉雪原本心里有无数的话要对他说,但是现在看到他醒了,一时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自己的手还是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没有松开,眼睛还是红彤彤的,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模样。 余焕然看到她的模样,心里一片暖洋洋的,嘴角的笑意不觉愈加浓了起来。 “好了,别哭了。”余焕然笑着安慰,就好像她才是伤者一般。 他记得小时候,每次她哭闹,自己都很有耐心的哄着,而且神奇的是,旁人怎么哄都没用的时候,只有自己有法子让她破涕为笑,余焕然现在想起来,也觉得颇为神奇,自己究竟是有怎样的神奇魔力呢? 沉雪还是一下下地抽泣着,“小雪都要担心死了!” “是大师兄不好,让小雪担心了。好了别哭了,再哭就不美了。”余焕然满眼含笑,柔声说着,“再哭,大师兄要心疼了。” 沉雪看到他笑,听到他这话,心里一阵发暖,自己的嘴角不觉也跟着勾了起来,但是脸上却还是挂着泪珠,又哭又笑的,整个人显得有些滑稽。 沉雪笑了一会儿,心情大好,她猛然发现自己一直握着余焕然的手,他的手上还沾满了自己的眼泪,她像是被烫了一样把他的手松开,紧接着,耳根子就有些发烫了,脸颊也一阵阵发红。 余焕然看着她这样,笑意愈浓了。 余焕然环视了一圈周围,陌生的环境让他心生疑惑,他柔声道:“这是什么地方?我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又活过来了?” “呸呸呸!我千辛万苦把你救出来,好不容易醒了,不准你说死!”沉雪马上皱起了脸制止他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是你救了我?”余焕然有些惊讶,又含着温情,他昏迷的这段时间,迷迷糊糊间,总是听到沉雪在他身边说话的声音,他原本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但是现在看来,这根本就是真的,一直守在他身边的,就是她。 沉雪脸上又微微发红,随即嘟着嘴道:“是啊,我把你从阴曹地府拉了回来,所以今后你的命就是我的了,以后你都得听我的!” 她这般霸道的话落入余焕然的耳朵里,却让他感到阵阵发暖,眼神中更是含着深浓的情绪盯着她。 他记得自己明明倒在了那些蒙面人面前,沉雪最后怎么就把自己救了?难道,这就是冥冥中的注定吗?难道一开始,他们两人的命运便注定要纠葛在一起吗?而这个傻丫头,又是冒着怎样的危险才把自己救回来的? 沉雪被他盯着浑身不自在,脸上红得更厉害了,她垂下头低低地嘟囔了一句,“干嘛这样看着我。” “睡了这么久,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现在好不容易醒过来了,自然要好好地看,认真的看。” 沉雪听得心里一阵阵发甜,又是一阵扭捏。 “小雪,谢谢你。”余焕然轻声道。 沉雪搅弄着自己的手指,低低地说:“我不要你的感谢,我要你好好的,快点好起来。” “我一定会很快好起来。”余焕然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给沉雪的保证。 这样的生死境遇,自己经历一次就够了,不想再经历第二次。而且,正是因为经历了这样的生死劫难,他才更看清了自己的内心,更认识到自己对眼前人儿的心意。幸好自己还活着,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余焕然暗暗对自己说着,满心清醒。 “你还没有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余焕然又发问。 这里,是一个密道,但是,是哪里的密道?他猜测,他们一定还在碎骨刹,但是他竟然不知道碎骨刹有这样一条密道。 方才他看到了其他弟子,她们口中还提到了“二师兄”,那就说明,顾宇和其他弟子也在这里,他倒下的时候,明明是处于颓势,他们最后又是怎样逃出来的? 沉雪在这里,那倪清羽一行人呢?两个孩子呢?他们又怎样了?他有太多的疑问,他要把自己眼前的处境理清楚,这样,才能采取正确的应对措施。 “小雪,把我昏迷之后的事情一字不差的都告诉我。” 沉雪点了点头,然后便缓缓开口,他们怎样在后山被围堵,怎样仓促转移到了这个无意中发现的密道,自己怎样执意外出寻他,怎样把他满身是血的拖了回来,以及倪清羽一行的莫名失踪,到最后房雨欣的背叛,碎骨刹的被毁,沉雪一五一十尽数道来,余焕然的脸色一阵阵变化,忽而阴沉,忽而苍白,忽然震惊,忽而愤怒。 沉雪说完之后,心情也变得沉重了起来,谁都没有想到,短短的十天功夫,碎骨刹就遭遇了这样的变故,他们这么多同门弟兄,就这样被活活烧死,碎骨刹,也就这样被那些黑衣人一把火烧了! 房雨欣,她竟然这样丧心病狂,吃里扒外,连这些于她一起长大朝夕相处的同门,也下得去手! 沉雪见他激动,赶忙道:“大师兄没必要因为她生气,小心你的伤口。” 他胸腔上的伤最是致命,本就没有恢复好,若是再因为生气裂开了,那可怎么了得? 余焕然嘴角挂着嘲讽,“你说得对,没有必要因为这样一个人生气。” 在他倒下的那一刻,他听到房雨欣的喊话,那时候他便已经对她充满了失望,只是他没有想到,她竟然可以更让他失望,甚至是唾弃。 “我只是为我们刹中的弟兄们难过……”余焕然声音低沉。 想到碎骨刹当真被那些人一把火烧了,弟兄们也尽数丧命,他心口,还是忍不住一阵发疼。 他没有守护好师父一手创下的基业,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面对师父。 沉雪看着余焕然眉头紧锁,眼含痛惜难过的神色,知道他心里所忧所痛,她自己也感同身受,但是现在,她却不能和他一起陷入难过,只能在他身旁柔声安慰,“大师兄,你别难过,这个仇,我们无论如何都是要报回去的!所以,你快些好起来,你好起来了,我们就能一起去找师父,然后找那些人报仇!” 第五百九十三章 挑逗戏弄 余焕然看着眼前这个略显憔悴的人儿,他心里升起阵阵欣慰,原来真正的解语花一直都在他身边,只是以前他一直都没有发现罢了。 余焕然伸手抚了抚沉雪的脸颊,眼神中含着别样的意味。沉雪目光呆呆地看着他,她只觉得现在的大师兄好温柔,目光好像能捏出水来,她脸颊又有些不受控制地发着烫,但是,她却没有再躲避,而是直直地看着他,更眷恋着他的触摸。 他的手心有些粗糙,微微的摩挲感让她细滑的脸颊有些发痒,好像要痒进了她的心里。 在他昏迷的时候,自己便无数次这样把他的手心抚在自己的脸上,每次,就是这样的感觉。但是这一次,莫名的,她觉得很异常,很特别。 两人这般对望着,莫名的,沉雪就想到了那天余焕然的那两个吻,沉雪的心里骤然狂跳不已,脸颊也慢慢发着烫,那股热度,一下子传到了余焕然的手心。 “傻丫头。”余焕然轻吐这几个字,带着一丝丝宠溺之意,沉雪的脸变得更红了。 余焕然收回了自己的手,又道:“傻丫头,扶我起来。” “起来,做什么?你的伤还没有好,不能起来。”沉雪回神,在这样的问题上她的立场很坚定,坚决不肯松口。 “我都躺了这么多天了,身子都躺出霉了,起来坐坐无妨。而且,我现在也没有那么虚弱,不至于连坐都坐不起来。”余焕然有些好笑,对于沉雪的小心,又有些感动。 沉雪想了想,看着余焕然气色不错的样子,终究是松了口,“好吧。” 沉雪把他小心地扶了起来,胸腔上的伤还是扯了扯,但是他半声都没有发出,沉雪却很担心他,身子贴得很近,余焕然感到一股软玉般的感觉,出奇的舒服。 鬼使神差的,余焕然把自己大部分的重量靠了过去,沉雪完全没有察觉到余焕然的小把戏,依然是一副极其关切的模样,余焕然的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 “扶我起来走走。”余焕然又开口。 沉雪的脸色骤然变了,马上断然拒绝,“不行!刚能坐起来,就得寸进尺要站,那一会儿走了两步,是不是又马上想飞了?” 沉雪俨然一副严厉的管家婆的模样,好像完全忘了自己是小师妹,眼前的这个是大师兄。 余焕然却很喜欢她这样霸道的语气,他嘴角勾了勾,在她的鼻尖上轻轻刮了一下,“我伤的又不是腿,走两步怎么了?你怕我摔了,就搀着我便是了。嗯?” 余焕然最后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询问,但是,却让沉雪觉得该死的性感,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余焕然见她发愣,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让沉雪瞬间还魂,他目光别有意味,“怎么?要扶我,这般不乐意?” 沉雪想到自己方才失神的原因,脸上一阵不自然,低低地喃了一句,“哪有……” “那就别发愣了,我要是再不走走,这双腿只怕要废了。” 沉雪无奈,只能站了起来,把余焕然扶了起来。 余焕然伤的不是腿,现在身子也没有了这把虚弱,所以慢慢走几步并没有什么大碍,但是沉雪却很紧张,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生怕他会摔倒。 余焕然嘴角不觉微微勾着,依然怀着自己的小心思,把身子的重量压在沉雪身上,不让沉雪觉得太重,又适当地表现出自己很虚弱,对她的依赖感。 刚走没几步,沉雪不小心绊到了放在一旁的剑,她身子一个不稳,险些摔倒,她一惊,下意识地要护着余焕然,余焕然实际上并没有他表现出的这般虚弱,他伸手一拉,沉雪要向下倒的身子被拉了回来,跌进了他的怀里,靠着密道的石壁,站稳了身子。 沉雪站稳了,连忙发问:“大师兄,你怎么样了?伤口怎么样?有没有扯到?” 沉雪想要挣开他的怀抱替他检查伤口,但是余焕然的臂膀却用了力道,沉雪没有挣开,余焕然低低的声音传来,“我没事。” “可是怎么会没事?方才你扯了一下……”沉雪依然很着急,她守了他这么多天他才好不容易醒过来,现在怎么可以有任何差池! “真的没事。”余焕然声音低沉,又带着些许魅惑,“让我抱抱,就没事了。” 沉雪原本还执意要挣开他为他检查伤势,但是现在,却怔住了,因为余焕然的这句话。 这句话的杀伤力太强,她完全无法招架,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她怎么感觉,大师兄受了一次伤之后,变得油嘴滑舌了呢?但是,她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喜欢他的这股油嘴滑舌。 沉雪刚开始身子还发僵,但是慢慢的,她就放松了下来,轻轻地伸出手回抱着他,感受着他怀里的温暖。 “大师兄……”沉雪在他怀里喃喃地喊着,语气中带着满满的甜蜜和娇柔。 “嗯。”余焕然低低地回了一声。 沉雪的嘴角勾着,很喜欢这样的感觉,但是,他们这样算是什么关系呢?抱也抱过了,吻也吻过了,但是大师兄好像都还没有正面的说过会娶她。 沉雪有些不开心了,她开口道:“大师兄,你这样抱着我算是怎么回事?我可是还要名声的。” 余焕然轻笑,她当然知道沉雪这么拐弯抹角地说这些话的意思,他轻道:“你也没推开我呀。” 沉雪的脸色滞了一下,动作也僵住了,脸上挂着一丝失落和闷闷。 随即,她挣开了他,正想要说一些狠话,余焕然便抢先发出了哼哼声,伸手捂着自己的伤口,一副被沉雪弄疼了的样子。 沉雪原本准备好的责备的话一下子咽了回去,转而挂上了担忧,“大师兄,你怎么样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沉雪有些慌乱地不知道该怎么做,十分无措。 余焕然看着她的神情,愈加觉得她实在可爱,撞进了他的心里,让他心里一阵阵发暖。 他也不敢再逗她,很不厚道地笑了笑,“傻丫头,我骗你的。” 沉雪怔了一下,反应过来,脸上蹭的一下又盛满了怒容。 第五百九十四章 尴尬一吻 沉雪面对这个竟然用自己的伤开玩笑骗她的人很是气恼,但是他又是伤者,她就是想动手,也不知道究竟要怎么做,只是一张脸气得发红。 大师兄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之后,真的变坏了! 沉雪气恼地扭过头去,不想理他。 余焕然见此,也不急,脸上反而挂着饶有兴味的笑意,把脸凑了过去,“真的生气啦?” 哼了一声,除此之外,没有旁的回应。 “大师兄错了,但是看到小雪这么紧张我,我心里还是很开心。”余焕然说着,这些话法自内心。 沉雪更加委屈了,她猛地转过身,大声控诉,“大师兄好过分!就知道利用我对你的紧张戏弄我!我如果不紧张你,我至于冒着危险跑出去寻你吗?我至于为你偷这么多药,每天给你换洗包扎伤口吗?我至于每天守在你身旁不眠不休地照顾吗?大师兄知道我紧张,还故意这般挑弄于我!你好过分!真是讨厌极了!” 余焕然见她泫然欲泣的模样,着实可怜得很,心里顿时一阵心疼,他赶忙哄道:“是师兄错了,师兄知道小雪的心意,知道小雪担心,师兄不该作弄于你。” 沉雪依然扁着嘴,半个字不说,甚是委屈。 余焕然伸手欲揽住她,却被她挣开了,余焕然却执拗地要把她揽过来,沉雪想要挣扎,但是又担心把他的伤口扯到,便只能作罢,满腹委屈,心不甘情不愿地被他抱着。 他就是可恶,利用自己喜欢他的心意,每次都用美男计。 余焕然在她耳边轻道:“师兄答应你,以后再也不这样作弄你了,师兄以后就是骗谁,也绝不会骗你,作弄谁,也不会作弄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沉雪心里还是生气,因为,她真正想听的话,不是这些。 沉雪又闷闷地说了一句,“师兄总是这样抱着我,算是什么?” 又是抱又是亲,却不给她任何承诺,只会让她误会,让她沉沦罢了。 余焕然感受到她满满的失落和闷闷,他轻叹一口气,轻道:“我以为你懂的,那天,我们不是达成了默契了吗?” 她这个小迷糊,小糊涂蛋,竟然不懂他的意思吗? 沉雪怔了一下,果真有些迷糊,“哪天,什么默契?” 余焕然很是无奈,决定再重演一番,他轻轻地把她推开,然后在她还一脸迷糊的时候,俯身,吻上。 沉雪怔然,脑袋又轰地一下炸开了。 这这这,这又是哪一出?大师兄,为什么又突然吻她?他,他说的那天,难道就是他第一次吻她的那天?他说的默契,就是说,他那天的吻,其实已经是对她的接受了吗? 真的是这样的吗?沉雪脑袋一片浆糊状,完全生涩地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自己的脸颊,一定红成了猴屁股! 沉雪正呆愣的时候,突然觉得唇上被咬了一下,轻微的疼痛让她回过神来,余焕然离开了她的唇,灼热的目光对着她,有些森森热地说:“谁让你发呆的?” 方才的一下,便是对她的惩罚。 沉雪的脸颊果真红成了猴屁股,还阵阵发烫,实在太羞人了。 她,她能不发呆吗?每次都搞突袭,每次都吻得她措手不及,晕头转向,她统共的三次接吻对象都是他,经验本就寥寥无几,对象还是他这股让她脸红心跳不已的男人,给她半天准备功夫她还会紧张得浑身发抖,更不用说受这样的突袭。 “傻了吗?”余焕然在她的脑袋上敲了一下,沉雪猛地回过神来,面对他,自己有点不敢面对,神色闪躲的感觉。 毕竟,他们刚刚才吻在了一起啊! 沉雪好像失声了一般,一个字都没有吐出来,只是脸上依然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瞪着他。 “那天,我那个吻,你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吗?”余焕然看着她,轻声发问,沉雪还是愣愣的,没有说话。 “那今天,你懂了吗?”余焕然又发问。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难不成她还不懂? 半晌,沉雪才呆呆愣愣地说:“师兄,你接受我了?你,要娶我了?” 余焕然脸上微微现出一丝红润,但是还是点了点头,“早就接受了,只是,我怕你后悔,之前才没有点破。” “师,师兄,我觉得我在做梦。”沉雪的声音有些发虚,她伸手拉了拉他的手臂,“要不你掐一掐我,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大师兄真的要娶她了吗?他真的喜欢上自己了吗?可是那天她都问了这么多遍,他都不开口,就没头没尾地亲了一下,不,两下,她的心还是悬在半空,她以为那两个吻不过是个安慰,是为了堵住她的喋喋不休。 今天,他终于是正面地回应了,他真的要娶自己了。 余焕然嘴角勾了勾,“我有更好的法子让你清醒。” 余焕然说完,便又勾住了她的下巴,一手揽住她的腰,把她揽在自己怀里,埋头狠亲着。 这个法子,的确是够清醒提神。 而有了方才的一番“演练”,沉雪明显上道了,轻车熟路地勾上他的脖颈,仰着小脸回应他。 前面已经吻过几次,两人也都慢慢上道,慢慢探索了各种技巧,两条滚烫的舌头在唇间交缠,让他们周身都发着燥热。 各种记忆涌入脑中,那些记忆那么久远,又那么真实,当时的她,还只是一个孩童,而他,是一个温厚的少年,一直守在她的身后,做着她最坚实的后盾,给她前所未有的温暖。而她,也填充了他枯燥孤寂的生活,给他带来了无数的欢笑和快乐。 两人正吻得火热,各种防备系统都罢工了,所以,一行人从密道那头走过来,他们两人完全没有听到,而是沉浸在自己的热吻之中。 “大师兄真的醒了吗?” “真的,我们都看到了,还开口说话了,不信你们看……” 众人顺着密道往里瞧,便看到了那干柴烈火的一幕,正在热吻的两人条件反射地弹开了,沉雪满脸羞红无地自容,奈何这里,除了一条密道之外,根本就没有地方可以躲,她便只能红着脸背过身去。 第五百九十五章 商议出路 沉雪真的希望能找个地洞钻进去,但是无奈,条件不允许。 余焕然脸上也现出薄红神色,但是倒不至于像沉雪这般反应激烈。 众人不小心撞破这一幕,脸上也十分尴尬,特别是走在前面的几个女弟子,脸上飞上阵阵红润。饶是沉稳的顾宇,也现出丝丝不自然。 沉雪和余焕然的事情早在之前整个碎骨刹上下就都知道,只是他们一直都没有什么表示,这次,沉雪冒险把余焕然救了下来,还悉心为他疗伤,这份真情众人也都看在眼里,所以他们两人的事,那也是水到渠成的了。 话虽是这么说,可是让他们撞到,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众人都在心里暗暗埋怨这对小恩爱,亲热就亲热吧,可是怎么就这么忘我呢?他们一行走来动作也是不小啊,他们怎么就没有发现? 双方有那么十几秒钟陷入了沉默,然后,尴尬在这密闭的空间中慢慢蔓延。 顾宇轻咳一声,“大师兄刚刚苏醒,需要再好生修养,我们就不要打扰他休息了。” 说完,余下弟子们都意会,一个个都附和着,想跟着溜开,往外走去。 太尴尬了,有什么事情还是过一会儿再说吧。 谁料,余焕然却开口,“无妨,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躺了这么久,再躺下去就要发霉了。” 可不是好得差不多了吗,都已经有心思谈情说爱了。 “外面情势如何?与我说说吧,我们不能一直待在这里,早日寻得出路才是关键。”余焕然又开口,俨然已经把方才的尴尬轻描淡写地盖了过去。 余焕然的话把要逃离这里的人都拉了回来。 既然大师兄都已经刻意把方才的事情盖了过去,他们若是再扭扭捏捏的,反而显得怪异。 只是沉雪却连耳根子都红透了,一直扭着头被转着身子,不去看顾宇一行人。 他们都收起了心神,开始进入正题。 顾宇的神色变得有些低郁,开口道:“方才我们出去,所有的一切,全都被烧毁了,什么都没有留下。甚至,师弟师妹们的尸体,都没有留下,全都被烧成了灰烬。” 众人的心顿时沉了沉,余焕然虽然早已经有了这样的预想,但是真的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忍不住蹙着眉,心口发闷。 这样的灭派之灾,何其浩大,竟然,就让他们碎骨刹经历了。 余焕然双拳紧握,牙关紧要,“那,下山的路可探过了?” “探了,不安全。”顾宇沉声,“我们悄悄地走到出山口,发现那些人依然盘而未去。若不是我们谨慎,只怕要被他们发现踪迹。” 余焕然和沉雪都怔住了,没想到那些人,竟然这般阴魂不散!竟然生生地在下面等了这么多天没有离开。 他们如此谨慎的做法,怕是担心留下后患。 那些人究竟要在山下盘踞多久?他们,又究竟有多少人马?余焕然等人都不知道,他们这一行,本就是残兵败将,若是在不知道对方情况的时候就贸然下山,到时候,只怕真的要就此灭亡了。 “我不能冒险往那条路下山。”余焕然开口。 但是他们都知道,碎骨刹的地形使然,他们除了那一条路,便没有了旁的路可以出去,而且,就算他们往别的路走,最后都不能确定是不是有围堵之人,就像那天他们试图往后山逃离的时候一般。 “我们已经没有补给了。”顾宇对余焕然提醒。 他们已经没了吃的喝的,外面又已经被烧成了灰烬,那么,他们便只有一条出路,那就是逃出去。 他们都把目光重新投到了那一片宽敞的石室里,那几具尸体,依然躺在那里,没有人挪动。幸而现在是二月,天气尚且寒冷,他们的尸首这才没有坏掉。 他们的意思都已经不言自明,既然不能往外面下山的路走,又不能在这里待着,那,就只能想办法探一探那个石室,寻找那条可能存在的密道。 余焕然已经从沉雪口中知道了这个密道里藏着的人,他是知道自己师父当年的事情的,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师父竟然会这般痴情,这么多年了都一直把自己心爱之人的尸体好好保留着,还在刹中挖了这么一个巧夺天工的密室。 这里是他的禁地,平日里,他也常常会来这里一个人待着,他们本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现在,终于是明白了。 “大师兄定然也有了与我一样的怀疑。”顾宇开口,他说的怀疑,便是倪清羽等人的去向。 按照当时的情形来看,倪清羽一行人不可能带着孩子往那么危险的外面跑,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进了其他的密道。 余焕然点头,“这个石室,定然有其他密道,我们要想办法找出来。” 沉雪听着,这才是把脸转了过来,脸上依然带着一丝不自然的红润,她开口,“可是要怎么找?若是还有其他机关暗器怎么办?” 若是这样,他们岂不是成了靶子?那下场,便会和躺在地上的那些人一样。 余焕然嘴角语气温和,“可是不寻出路,我们也就只能在这里坐以待毙,与其在这里等死,还不如试上一试,我们小心些便是了,相信师父他老人家,也不会设了一个又一个机关。” 他在这里设暗器,原本就有些不厚道,他是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徒弟不下心误闯之后的后果啊。但是,这样的机关,设一个也就够了,毕竟,这里藏着的又不是什么金银财宝,误闯者发现了并没有什么值得投枪的,又受了这么一发暗器袭击,也就自然知难而退了,他要保护这里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余焕然心里这般想,也就暗暗倾向于相信这里已经没有了旁的机关。 沉雪目光落在他身上,也顾不得什么羞涩,“你刚醒,还很虚弱,不能让你去。” 这护短的样子,着实明显。余焕然听了,心里一暖,看她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毫无顾忌的暧昧。 他们两人这当着众人的面眉来眼去,委实是扎眼。 第五百九十六章 发现密道 顾宇看着,心里有些微痛,因为,他想到了自己的亡妻。 也就在那几天前,她还在自己身旁,那天大战拉开的时候,她还在自己身旁举刀作战,但是最后…… 该死的人没死,该好好活着的人,却死了。他的亡妻是这般,叶群,也是这般。 顾宇心中有些怆然,他开口道:“我来吧。大师兄的身上还有伤,自然是不可能让他冒险。我的功夫,是这里所有人最好的,而且,我最心细,让我来的话,就算真的还有其他暗器,也可以更好的躲开。若是没有机关,我也可以好好找一找密道。” 而且,就算真的有机关,他不幸出事了,正好可以下去与妻子团聚。 只是后面的这句话,顾宇没有说出口,只是埋在了心里。 几个弟兄们抢着要出头,都被顾宇压了下去。余焕然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眼下,就只有顾宇是最有胜算可能,若是换了旁人,出事的几率会高很多。 “小心。”余焕然只说了这么一句话。顾宇看了他一眼,随即点头,“我会的。” 顾宇手中握剑,踏入了那个石室,小心翼翼,并没有任何异常。 他施展轻功,纵身而起,绕着那棵粗壮的树飞了一圈,依然没有任何异常。他重新落地,然后又在整个石室走了一圈,他有意放慢了步子,每一处都走了一圈,一切平静如常。 但是他的目的并不是随便走走,而是为了找出开启密道的机关。 顾宇便沿着石壁,细细地看着,他小心地伸手去碰,细细地摸着,石壁异常光滑,触手生凉。 众人都有些捏了一把汗,生怕一不小心哪里就碰到了机关,但是顾宇却颇有胆气,根本没有半点惧色。 他的神色认真,一处处细细地看着,尤其是寻到任何凹凸不平之处,便着重敲打了一番,但是,根本没有半点反应。 整个石室很大,顾宇已经把所有该看的,该摸的都摸了,树下的秋千和石凳他都细细地检查了一番,可是,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最后,就只剩下一处他没有涉足,那就是那个放置着尸体的房间。 顾宇看了他们一眼,决定往那间房走去,余焕然还是忍不住喊住他,“二师弟,小心些。” 顾宇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既然所有的地方都已经检查过了,全都没有任何回应,那唯一的遗漏之处,也就是这个房间了。 顾宇小心地走了进去,全身进入了预警状态,格外小心。 那张床上的幔帐薄薄的挂着,他透过那张幔帐,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躺在里面的女子,容貌瞧不清楚,但是轮廓却能看得一二,容貌的确没有半点损坏,而且,是个清丽女子。 顾宇恭敬地对她鞠了个躬,算是对她打扰的一种歉意。 顾宇小心地在房中慢慢踱步,细细地检查着整个屋子的各个角落,小心地摸了一遍,但是,还是完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难道,这里真的没有其他密道吗?难道,真的是他们想太多了吗? 顾宇有些心灰意冷的时候,目光猛地对上了那张床架上的一点血迹,他愣住了,这里,又血迹,血迹不算新,但是也绝对不会是几十年之前留下的,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些血迹,就是倪清羽一行留下的! 难道,密道的入口,跟这张床有关? 顾宇心里闪过这样的念头,但是又不敢确信,他心里紧了一下,又生出一丝丝激动。 顾宇盯着那张床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不过是一张再寻常不过的床,光从表面上根本看不出半点异样。顾宇在那里来回走了好几遍,都没有敢伸手去碰这张床。 既然师父对这个女子这般珍视,那这张她躺着的床,便必然是最应该保护的,所以,这张床若是有什么机关暗器,也是说得过去。 “二师兄,怎样?那里面有什么情况?”沉雪见他久久地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任何动作,便禁不住发问。 “这张床上,有血迹。”顾宇的声音传来,外面的人都愣了一下,随即大家都明白,那血迹,定然是倪清羽一行留下的。 “我觉得,若是这里真的有密道,那入口多半是在那个房间里,而且开关,就在那张床上。”顾宇的声音又传来,带着一股笃然。 顾宇又在那张床旁边绕了一圈,又看了这么半晌,开口道:“我试试,看能不能开启密道。” 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带着期盼,又满是担忧。 顾宇手有些颤抖,但是还是向那沾着血迹的床柄触去,他手上一用力,扭了一下,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顾宇心里的希望顿时沉了下去,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顾宇反复地扭了好几下,完全没有反应。他又在另一边的床柄上扭了几下,依然如此,顾宇的心情顿时沉了下去,心中一阵失望懊恼,因为气恼,他抬手重重地拍了下,落在那床柄之上。 让他惊喜的是,那张床突然就向后挪去,顾宇的眼前霍的一下就往下陷,顾宇轻点脚尖,飞出了房外。 那往下陷的地方,赫然是一条全新的通道!宽敞,却又漆黑无比,一眼望不到尽头。 原来,密道的开启方式是这般!那这个血迹,只怕是他们中的某人不小心撞击留下的,而正是因为这一下撞击,才误打误撞开启了这条密道。 他们为了躲避那些如雨的箭,只能慌忙钻进了密道之中,顺着密道逃了。 顾宇大喜,“真的有密道!” 众人闻之,亦是一阵大喜过望。 他们,都有了新的出路。 虽然他们不知道这条密道是不是一条活路,也不知道那里面又会有怎样的机关陷阱,但是对他们来说,这,已经是一个全新的希望。 如果这条路真的能顺利逃出去,那倪清羽他们,定然是从这条路走的,他们也顺着这条路离开,说不定还能找到倪清羽一行的下落。 沉雪搀扶着余焕然走到了那密道前,两人互相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希望。 第五百九十七章 商议还击 京城,轩王府。 几个身着黑衣的人脸上尽是倦色,满脸胡渣,未及修整边幅。他们一脸愧色地垂首立于一旁,周围的气氛蒙上了一层叫人窒息的压抑。 穆旭端和众人的脸色都一片惨白,掩饰不住的震惊和伤痛。 这个今天的大噩耗,任谁听了都要难以承受。 他们千防万防,处处小心提防,最后,竟然还是叫那些人嗅到了异常,不仅让他们得手,甚至,连碎骨刹,也整个被铲除。 穆旭端胸口一阵发闷,碎骨刹,他至今还记得那么景色优雅的人间仙境,也还记得碎骨刹中那些对他们以礼相待,笑脸相迎的人。但是现在,他们,却全都命丧火场! 穆旭端满是愧疚,常可为当年好心地收留倪清羽,为她提供一个能够避风的港湾,但是最后,他们却是连累了他的碎骨刹,将他一生的心血就此毁了。 除了愧疚,他更恨!那些人,究竟是什么人!竟然三番四次地让他们得逞! 如今,睒于鸿轩死了,倪清羽和孩子,他竟然也没能守住!他还有什么脸面去面对他们? 还有千禧阁,更是莫名其妙地遭受这样的劫难,他有不可推脱的责任! 穆旭端想到这里,禁不住伸手狠狠地捶了一拳,手上顿时渗出丝丝血滞,足见他的愤怒。 夏宸看到了,心里惊了一下,又有些疼惜,但是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又碍于眼下这般多人在场,她便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站在他身旁,给他无声的支持。 穆旭端眉眼清冷,声音中更是透着冷冽,“是该我们反击的时候了!” “可是眼下,我们要怎样反击?我们甚至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高源心里亦是气愤,但是,这个问题亦是发自内心,他们的确是连对方的身份都没有查清楚,眼下他们的人手又大受折损,要反击,并不是什么易事。 穆旭端冷冷地哼了一声,“既然找不到那些隐藏着的人,那,就先从我们明面上的对手下手好了!” 穆旭端的目光带着傲视一切的冷意,“董家那边,该是时候抓紧了。” 眼下,他们已经没有了皇权做为依仗,那么,他们的实力,便注定软弱,这个时候,只有一个法子,把属于自己的权利找回来!穆旭端的身份,在这个时候就变得尤为重要,有了这样的身份作为仰仗,他们,才有翻身的余地! 众人面色肃然地进行了一番商议,直到夜深。 今夜,星空朗然,却是冷风习习,让人禁不住打着寒噤。 众人都知道,在不久的将来,便有了一场硬仗要打。 应月轩。 琴妃闲适地坐在大红交椅上,身下垫着一张毛绒华亮的虎皮坐垫。这样的好东西,在以前琴妃是用不上的,但是现在,睒于鸿凯在皇上面前慢慢崭露头角,有了地位,连带着,皇上对她也重新审视了一番。 琴妃本就长得娇美,更是极其聪慧之人,这么多年她只是一直隐藏着自己罢了。 现在,在这场争夺太子之位的战争中,自己儿子正式出场,她自然也不能再做以前那个有意藏拙守愚之人,而是应该适当地在皇上面前亮相,慢慢地引起皇上的注意。 果真,这段时间琴妃做到了,她风韵正是最佳之时,又懂得拿捏皇上的心思,手段颇佳,很快就把皇上的心笼络了过来。 琴妃和睒于鸿凯两母子,成了宫中最炙手可热的人物,所以,琴妃的这应月轩,各种配置也都变得不一样了。 皇上甚至还提出要让她搬到别的更大的宫殿去,琴妃婉拒了。对于自己的风头和分寸,她一向拿捏得很准。 睒于鸿凯穿着一件藏蓝色锦袍,气质儒雅翩翩,端坐在琴妃下首,两母子乍一看,倒真的有点像姐弟般。 “一切可都还好?”琴妃柔柔开口,语气中带着关切,语调十分温柔,声音更是好听至极,完全不像以前在皇后面前表现的那般怯懦。 睒于鸿凯淡淡地简要作答:“一切都好。” 琴妃轻抿了一口茶,“府上的那位,可有闹出什么幺蛾子?” 睒于鸿凯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她是个没用的,根本不足为惧。眼下她已经完全被我控制住了,我说东,她不会往西。” 琴妃了然,自己儿子的魅力,她自然是知道的,范怡容那个没脑子的,的确是不足为惧,留着她,不过是为了稳住太后,更是为了借她给太后传话罢了。 但是,琴妃想到了上次范怡容到轩王府大闹,险些酿成恶果之事,心中不免又有些担忧。 琴妃出言道:“她没脑子不足为惧,但是,也得适当看紧些,不要让她再做出像上次那样的蠢事,给我们惹麻烦。” 睒于鸿凯想到上次的事情,脸上神情也滞了滞,“孩儿知道了。” 范怡容也着实为自己的蠢行为付出了代价,眼下,她还禁足在院子里呢。就连过年,睒于鸿凯都没有网开一面把她放出来,但是睒于鸿凯却很善于哄骗人心,他明明是让范怡容被禁足的罪魁,但是却也上演了一出因为大局不得不委屈了她的假象,让范怡容心甘情愿地在院中禁足了这般久,这个春节,他也过得稍稍畅快了些,少了一个人的打扰纠缠。 睒于鸿凯又与琴妃说了些话,最后也没有多留,他便提出要去面见皇上,琴妃也没有挽留。 睒于鸿凯前脚刚走,后脚,一个人影便闪了进来,琴妃却半点都不惊讶,反而好像专程在等他一般。 班楚屈膝行礼,“属下见过琴妃娘娘!” 琴妃正了正身子,轻咳道:“好了,虚礼就免了吧,快把情况道来,说完就赶紧走。” 她不想节外生枝,更不想睒于鸿凯产生怀疑,毕竟,自己的儿子不是旁人,他心思机敏,说不定班楚就露出了马脚。 班楚应着,便开口回话:“回娘娘,您派去的人日前已经回来禀报了情况。” 那些人虽然是琴妃派出去的,但是因为她身居内宫,实际上这些事,都是班楚在背后操刀,那些人复命,也都是找班楚。 “人除掉了吗?”琴妃直接了当地发问。 第五百九十八章 应证内奸 班楚神情一滞,没有及时答话,琴妃便怔了一下,脸上神情便不好,“怎么?这么多人,难道连一个女人,一个孩子都除不掉?” 班楚的头垂得更低了,“娘娘息怒,他们此行,的确没有旗开得胜……” 琴妃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怒道:“废物!他们究竟是做什么吃的?” 班楚当初听到蒙面人首领的复命,心里也很气恼,更是重重地扇了他几巴掌,眼下,到了他向琴妃复命之时,他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照说这件事原本应该算是很容易完成的任务,但是最后竟然以这样的结局收场。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个女人,现在在哪里?”琴妃压抑着自己的怒气发问。 班楚便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琴妃听了,眉头依然紧锁着。 他们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把一整座碎骨刹都烧了,最后还不能确定自己要除的人除掉了没有,实在是蠢货! 而且,一把火烧了之后,就算倪清羽和孩子当真被烧死了,也成了灰烬,他们就算是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也没有条件。 琴妃禁不住一阵扶额,这些人办事,真是叫人不省心! 琴妃生性谨慎,她气归气,但是已经这样了,她就算再责备,也没有回旋余地。 她沉声道:“你让他们继续追踪,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任何意外发生。若是那女人真的还没有死,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我都要见到她的尸体。” “是!”班楚沉声应着,然后便恭敬地退了下去。 他打开房门,身形很迅捷地消失了,没有让任何人发现。 但是,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屋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潜伏着一个人影,那人一身藏青色锦袍,气质卓然,只是,眼眸中放射着满满的寒意,叫人不敢直视。 是夜,京西那户寻常民宅的议事大厅中。 一身藏青锦袍的男子气质出众翩然,手指纤长,他下意识地一下下敲打着桌面,发出有规律的声响,敲了半晌,却是不说话,让那些站在跟前待命的人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跟着主子这么久,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眼下,自己主子,正生着气,而且,还是大气!看那眼神,冰冷沁人,让人禁不住打寒战。 这次,是谁惹了主子? 郁坤最是忐忑,因为他刚把主子交代的重要的事情办砸了,他的额头一阵阵冒着冷汗。 他一向知道自己的主子是不会轻易相与之人,他犯下了这么大的错处,那天主子竟然没有责罚,他就不应该高兴这么早,今日看来,不是主子不责罚,而是,还没想好要怎么责罚啊!现在,终于是把大伙都召集来了,就是为了当众严惩自己,好给其他众位门中之人警告! 郁坤已经认可了自己这样的猜测,手心和后背都一阵阵冒汗。 自己跟着主子以来,家人都过得很好,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他只希望,自己被处置了,主子能大发慈悲,不要牵连他的家人。 在睒于鸿凯沉着脸一语不发的空挡,郁坤已经进行了这么一番激烈的思想活动,自编自导,格外入戏。 直到睒于鸿凯终于开口,才把郁坤飘忽的思绪拉了回来。 “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把你们召集到这里吗?”睒于鸿凯的声音一贯清冷。 众人都沉默,他们知道,主子这样说话,并不是真的在问他们,而只是一个开场白罢了。 果真,睒于鸿凯的目光冷冷地扫过他们,继续开口,“我今日把你们召集来,是要你们与我见证一件事,我,要处置一个阳奉阴违的人。我当着你们的面处置,也是给你们一个警告,让你们能明白自己的位置,不要忘记了自己的本分!” 郁坤听到这句话,腿顿时吓软了,果真是如此,主子果真是要处置他! 郁坤就算心里再忐忑害怕,他也知道,自己这一次,定然是逃不掉了。与其最后被他拎出来,还不如先自己站出来表态,至少,还能向主子请求,希望他放过自己的家人。 他扑通跪地,双手抱拳,“主子,属下办事不利,愿意接受主子的责罚!但是,请主子看在我为您效劳多年的份儿上,放过我的家人!” 众人看到这一番场景,明白了过来,原来主子要处置的是郁坤。 只有跟着郁坤一道前往碎骨刹的人知道郁坤这一番言语的意思是什么,他们互相对视,心里更是忐忑,最后,他们那一行人,也都纷纷跪下,“属下办事不利,愿意接受主子的责罚!属下亦请求主子能高抬贵手,不要牵连属下的家人!” 一行人说着同样的话,其他人都懵然了,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郁坤他们接受了睒于鸿凯的特殊任务。只有班楚脸上神色如常,完全没有神情变化,就好像对这件事早就预料到了一般。 睒于鸿凯看着一连排扑通跪地的人,嘴角微勾,“我什么时候说了要惩治的人是你们?” 跪地之人怔然,难道主子真的不打算追究他们的过失? 睒于鸿凯淡淡地说:“我方才说了,我今日之事要处置的,只是一个人罢了。” 郁坤又怔住了,随即又明白了过来,主子不打算追究其他人,而他是领头之人,却办事这般不利,主子要杀鸡儆猴啊! 郁坤重重叩头,“主子要处置属下,熟悉全无怨言!只求主子能答允方才属下的请求!那属下来世,定然也会为主子做牛做马!” 睒于鸿凯看着郁坤的神色,听着他嗡嗡的声音,脸上神情未变,但是眼眸中却含着一股不甚明了的意味。 郁坤,生性忠厚,没有班楚这般八面玲珑,虽然资历深厚,做事认真忠心,但是,睒于鸿凯一直觉得他少了点灵活,所以一直都没有怎么留意他。 这一次,自己会突然派他去碎骨刹,便是看中了他的忠厚憨实,这件事绝对不会泄露出去。 现在,没想到他竟然这般主动地前来领罚,虽然带着一丝惧意,但是还是站了出来,睒于鸿凯的心绪发生了些许变化。 第五百九十九章 处置内奸 睒于鸿凯看着他,语气还是那般清冷没有感情,“起来。” 郁坤怔了一下,有些猜不透自己主子这句话的意思,半晌怔在原地,没有动弹。 “我什么时候说了要惩处的人是你?”睒于鸿凯望了他一眼,“你若是再不起来,我就当真先把你办了。” 郁坤闻言,打了个激灵,虽然不明白主子为什么会不追究自己,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已经没事了,主子真的不打算追究自己。 郁坤又重重地叩了三个头,然后嗡声道:“属下多谢主子不怪之恩!” 他身后的人也都叩头,朗声谢恩,然后这才站了起来,回到了原地。 其他众人看到这一出戏,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郁坤和这些弟兄们,究竟做了什么事情要向主子请罪?而且主子还这般温和地放过了他们。 一旁的班楚倒是有些惊讶,他以为睒于鸿凯今日要惩处的是郁坤。 毕竟这一次郁坤奉命前去碎骨刹,任务是要杀子留母,但是最后郁坤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他心爱的女人生死不明。但是没想到,睒于鸿凯竟然轻描淡写地就把这件事盖了过去。 睒于鸿凯看着众人疑惑的神色,露出了一抹倾倒众生的笑意,但是这抹笑,却让人感到一股深深的寒意。 “你们一定很奇怪,为什么郁坤和他们会突然向我请罪吧。”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的确疑惑,但是却不敢发问。 睒于鸿凯慢慢地踱步下来,目光淡淡地在他们中扫过,“因为那天,我分配给你们任务,让你们去清扫千禧阁窝巢的时候,我还给郁坤安排了另外一个任务。那就是率人去碎骨刹,去那里,帮我寻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 睒于鸿凯说到这里,顿了顿,眼神似是无意地瞟了班楚一眼,但是很快就移开了,快得,班楚都以为那一记眼神只是幻象。 睒于鸿凯又淡淡地继续开口,“郁坤他们,不仅没有完成任务,甚至连那个人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郁坤等人听了,脸上又是一阵汗然,颇为不好意思。 众人愈加疑惑,郁坤没有办好事,而且还是这么重要的事情,按照主子的个性,定是要严厉追究的才是,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了? 睒于鸿凯嘴角又轻轻勾着,“你们一定奇怪,为什么我不对郁坤他们施罚。” 睒于鸿凯依然慢慢踱着步,语轻轻淡淡,就好像是在与他们寻常聊天一般,但是他们却知道,这样的气氛是有多压抑。 睒于鸿凯的眼眸中的寒意突然一深,声音也多了几分寒意,“那是因为,有人在背后动手脚,阻挠了郁坤,这才让他们失败而归。我是一个赏罚分明的人,既然这件事的真正罪魁另有其人,那我,自然就不会让无辜的人受冤枉。” 不知怎的,班楚的后背突然一阵发凉,心里更是狠狠地怔了一下。 主子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难道意有所指?难道,他已经发现了? 班楚的脸色不觉有些发白,他暗暗给自己打气,不可能,主子不可能发现的,那件事他做得很隐蔽,主子不可能有所察觉。 但是,睒于鸿凯投来的一记眼神,却让班楚方才所有的自我暗示尽数粉碎了一地。 这样的眼神,班楚最是清楚不过。这样的眼神,含着怒意,含着杀气,班楚曾无数次在睒于鸿凯的某种看到这样的眼神,但是他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对自己露出这样的眼神。 班楚的身子禁不住抖了一下,这样的主子,实在是太可怕了。 睒于鸿凯缓缓向班楚走来,眼神愈加冰冷,他缓缓开口,“班楚,你知道那个真正的罪魁,究竟是谁吗?” 班楚听到这句话,已经完全能断定了,主子果真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的内幕,在他面前,自己根本就瞒不住! 班楚扑通跪地,不去看他的眼神,他手掌紧握,抑制着自己微微发抖的身子和声音,“属下……属下任凭主子责罚!” 睒于鸿凯冷冷地看着他,“我不过是问你话,你下跪作何?” 班楚知道睒于鸿凯不过是有意这般问,他颤声道:“这件事,是属下所为!” 睒于鸿凯声音冷了几分,“你倒是承认得爽快!” “主子既然已经识破了属下的计谋,那属下就是做再多辩驳,也是徒劳。” 睒于鸿凯猛地抬腿,狠狠地向班楚踢去,他一脚下去,班楚整个人便向后重重跌去,然后哗地吐出了一口血。 众人都怔住了,原来,今天主子要惩治的人是班楚!是主子一直都最器重的班楚! 而主子的那一脚,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让他跌出这么远,还吐了这么一大口血,这一次,主子是真的动了杀心,是真的要杀鸡儆猴! 班楚吐了一口血,心口一阵阵发疼,但是,他还是强撑着重新跪了起来。 “我说过,不要忘记了你的身份,不要再做出逾矩的事情,可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碰我的底线!” 睒于鸿凯的声音中不含一丝感情,足见他的暴怒。 班楚记得他曾对自己这么多次的警告,那已经是主子能做到的最大的宽容。 可是,他却是遵从了自己的内心,遵从自己的判断,在倪清羽这个人的事情上,他立场坚定,甘愿冒着被主子严惩的风险,也要坚持自己的做法。 班楚沉声应答,尽量让自己的气息变得平稳一些,“属下的确做出了逾越底线的事情,但是这件事,属下做得丝毫不后悔!就算主子现在把我打死,我也毫不后悔!” 睒于鸿凯气恼地当即又给了他一脚,刚刚支起身子的班楚,又被他重重的一脚踹飞了去,狠狠撞上了身后的椅子,一口血又吐了出来。 众人看到这般场景,顿时面色怔然,神色发怔,不敢开口说半个字。 整个议事厅,便只剩下班楚因为疼痛发出的低低呻吟,班楚感觉自己的胸腔疼得厉害,肋骨只怕是断了,但是,他还是颤颤巍巍地跪了起来,正色对着睒于鸿凯,气息不稳地说:“属下甘愿领罚!” 第六百章 杀鸡儆猴 睒于鸿凯的脸色没有半点缓和,“你不用一再地表忠心,我今晚,是绝对不会再留你性命!你就算是不甘愿,也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 班楚已经料到了自己的这个下场,心里有些怆然,但是,这样的结局,其实他早就预想到了,从他一开始,从阿诺那里探听到倪清羽的去向,他对睒于鸿凯隐瞒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想到今天的这个结局,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自家主子当真如此敏锐,这般快就察觉到了,而倪清羽,他们却还不知道死活。 若是倪清羽已经死了,班楚被睒于鸿凯惩处也心甘情愿了。 睒于鸿凯紧盯着他,“说吧,你是怎么探知我的计划的?” 他给郁坤单独发号施令,郁坤没有告诉旁人,根本就不可能有其他人知道,而班楚,又是怎么知道的? 突然,睒于鸿凯想到了什么。只怕这件事,班楚对他还有所隐瞒! 文家的人,甚至比自己派出去的人还先到,还有预谋地在后山伏击,不显山不露水。他们的速度怎么会这么快? 他可以断定,这个消息是班楚告知自己母妃,然后母妃联系了自己的娘家势力集结人手。 这其中,需要时间。琴妃身居深宫,班楚的功夫,还没有高到能随意进出皇宫与琴妃互通消息,琴妃就算知道了这个消息,也不可能这么及时地与文家取得联系。 再说,文家是书香之家,就算琴妃及时与他们取得了联系,他们也要花时间去召集得力的人手。 这一连串动作,少说也要七八日时间。 班楚若不是早就知道,他们如果不是早有准备,怎么会那么快的速度召集了人手,而且还在他们之前赶到? 睒于鸿凯把事情捋了一番,眼神更是阴沉,那么,班楚,究竟是在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他早就知道了,竟然没有在自己面前表露半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睒于鸿凯厉声问出自己的疑问,“你一开始就没有对我说实话,对不对!” 班楚迎上睒于鸿凯狠厉的眼神,嘴角勾了勾,“主子果真敏锐。没错,那女人的去向,我比主子先一步知道,只不过,我只是知道大概的方位,却不知道她躲到了碎骨刹。最后知道,便是在主子吩咐郁坤的那个晚上,属下,在外面偷听了……” 睒于鸿凯的脸色愈加阴沉,神色沉沉。 好一个忠心耿耿的班楚!竟然连偷听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他果真是对自己有着隐瞒! 睒于鸿凯紧咬牙关,抑制着自己的怒火,“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事到如今,班楚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了,他声音低沉,带着些许病态,“当日我们在玲珑阁偶遇丹迴的阿诺郡主……” 班楚只说了这么一句话,睒于鸿凯就明了了。 阿诺要寻穆旭端,便是因为他们一行人,与倪清羽一行在路上遇上了,而她因此结缘于穆旭端。 班楚不仅打探到了阿诺和穆旭端的关系,更重要的,他还探知了倪清羽他们的去向!可是,从一开始,班楚就没有对他坦白! 睒于鸿凯的怒意上升到了极致,他伸手一把抓住班楚的衣襟,把他整个人提溜了起来,狠狠地瞪着班楚,咬牙切齿地说:“好个 忠仆!” 班楚在他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怒意,他心里知晓,主子生气是必然的,自己的小命,原本就是主子给的,眼下他要收回去,他又怎敢有半分不愿? “主子,在我临死前,我只想再说一遍我的真心话,我希望主子,能够恢复到以前那样,不受任何人,任何事的影响干预,那时候 的你,才是最风华绝代的时候,那样的你,才能毫无悬念地挣来我们想要的!不要因为一个女人……” 睒于鸿凯伸手便在他的脖子上狠掐,班楚顿时说不上话来,脸色憋得通红。 睒于鸿凯冷冷地说:“这是你第几次越俎代庖?我,还用你来教我怎么做吗?” 班楚的脸慢慢被憋得发红,整个人几乎要背过气去,在他要咽气的时候,睒于鸿凯一把把他甩到了地上,重重的一击,让他痛得蜷缩在了一起,他听到了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嘴里又是一阵腥气,一口血又涌上了喉间,他没憋住,又喷了一口。 众人看到班楚的形态,心里都一阵发渗。 曾经,班楚是睒于鸿凯最得力,最信任的人,现在,他照样不对他有半分留情。 睒于鸿凯冷冽的目光扫着众人,声音更像是炼狱者一般,森然冷冽,“今日我把你们召集来,就是要让你们看看,背叛我,自作主张,阳奉阴违的下场!你们,无论是谁,胆敢对我有半分不忠!胆敢自以为是地在我背后搞小动作,那么,你们的下场,就和他一样!” 蜷缩在地上的班楚痛苦不堪,他只蜷了一会儿,便又重新挣扎着,要跪起来,他已经不能清楚地吐字,但是依然挣扎着囫囵说着话:“属下,从来不后悔为主子效力……属下,的命,是主子给的,属下,但凭主子处置……” 睒于鸿凯看了他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意义不明的思绪,但是只一瞬,他便把那股思绪收敛了起来,他运足掌力,“学不会服从的下属,有再大的本事,也不能为人所用。班楚,此前我曾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你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那就怪不得我!” 睒于鸿凯的话音一落,他的掌力也打了出去,班楚刚直起的身子顿时狠狠地飞了出去,撞倒了两张椅子,然后大大地吐了最后一口血,眼珠子瞪得很大,最后,一歪头咽过气去。 众人肃然。睒于鸿凯看着他的尸体,双拳微握,心里并不是完全没有扯动。 但是,这就是他,这就是最真实的睒于鸿凯,表面上春风和煦,实际上心狠手辣,待人严苛,功过分明。这不就是班楚希望自己成为的样子吗?这就是他。 第六百零一章 月牙胎记 穆旭端开始投入了忙碌之中,董家之人正是需要打倒太后,寻求翻盘机会的时候,所以对与他们的接触一直都十分热心,眼下穆旭端再次回归,重新与他们进行接触,董大人更是尽心尽力,提供了很多人手一起调查当年之事的真相。 穆旭端的身体刚刚恢复,局势就变得这般复杂,叫人疲于应对,但是眼下局势如此,他必须要撑着。 整个轩王府都陷入了一股压抑之中,丫鬟家丁们虽然不知道这些大事情,但是从他们的神情中,却是能体悟出眼下情势的骤变,大家都战战兢兢,不曾有半分松懈。 夏宸知道穆旭端最近事务繁多,很是烦忧,每天晚上回来都很是疲倦,面容憔悴,她对他的坏脾气也收敛了些许。夏宸也跟着他一起替他做事,但是,穆旭端却不会让她去做抛头露面的事,那些调查太后阴私的危险事也不会让她沾手,所以夏宸能做的其实较为有限。 已是三月,京城春寒料峭,还是要穿着冬日褂子才能保暖,一入夜,温度便骤然降低,颇有几分初冬的气息。 穆旭端风尘仆仆地回到房中,一进门便搂着夏宸在她唇上狠狠地吻了一口,夏宸猝不及防,只能受着,脸上陀红如枣,禁不住在他的胸口轻擂了一拳。 眼下,他们两人已经住在了一起,在外人面前,穆旭端也丝毫不掩饰地承认两人的关系,他还欠她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原本夏宸还因为阿诺之事对他心存怨怪,想要多吊他一些时日,让他多哄着自己几日,但是现在千禧阁和碎骨刹接连出事,局势紧张,穆旭端没有闲暇再扑到儿女之事上,夏宸也就没有再与她无理取闹,而是默默地承认了自己作为他贤内助的身份。 穆旭端在外忙了一天,回到房中,所有的疲倦,所有的防备都放了下来,他轻搂着她的腰肢,微凉的额头靠着她的,语气低低柔柔,“我说了以后不用等我,累了就先睡下。” 夏宸脸上微红,心头亦是发甜,她狡辩,“谁在等你,我就是睡不着罢了……” 穆旭端轻笑,知道她在狡辩,他又在她的脸颊上偷了个香,才放开了她,“天色不早了,赶紧歇下,我去净房。” 身上满是臭汗,是得好好洗一洗。 夏宸还杵在原地没动,穆旭端又回头逗趣了一番,“或是,你来伺候我沐浴?” 夏宸脸上绯红,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扭头就往床上走去,一个咕噜就滚了进去,穆旭端脸上笑意愈浓。 过了约莫两刻钟,穆旭端才从净房走进了房中,已经换上了一身白色中衣,整个人显得很是儒雅,头发披散着,还有些许水汽。 夏宸已经躺在了床上,小小的身子蜷缩着,让人想要上前去好好呵护一番。 穆旭端也有些困倦了,他是有内力的,他运了运内功,头上的水汽便迅速蒸腾,没一会儿,湿哒哒的头发便很快干了。 看来,有功夫真好,还有这个用处。 夏宸根本就没睡着,她听到了穆旭端进房里的声音,没一会儿,一具温热的身子便钻了进来,贴在她身上,两具身子贴在一起,暖意横生,初春的一丝凉意都尽数消散。 穆旭端的手臂揽了过来,把夏宸的身子紧紧地搂在怀里,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便安然睡下。 夏宸心里异常平静详和,这种感觉,就像是终于找到了港湾一般,今后,这个男人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了吧。 夏宸想着,便安然地闭上了眼睛,心满意足地酝酿着睡意。 但是,睡意刚刚袭上心头,她便感到了身后的一丝异样,那具抱着她的身子越发滚烫了起来,呼吸声也变得粗重了,没一会儿,那人手脚都不老实了,一番揉搓,把夏宸的睡意都赶跑了。 “你,你不累吗……”夏宸迷糊间喃喃地说。 “不累。”咕哝回了一句,然后便欺身而上,一夜欢愉,满室旖旎。 夏宸脸颊红得能挤出血来,虽然已经很多次,但是每次,她都像个涩然的青果子一般,依然克制不住心头的涩然。 这男人,之前不也是没有做过吗?可为什么他好像无师自通一般,不仅完全主导了一切,只第二次的时候就一副十分娴熟的模样,现在更是…… 前几次夏宸羞赧间迷糊问出过这个问题,这男人却是一脸坏笑地说:“那是因为你夫君我自学能力强。” 夏宸当即就又红了脸,真没见过这般不知羞耻的人。 但是她心底,却还是窃窃地欢喜着,而且这男人之后的表现实在不凡,还每次都倒腾出了新的叫人羞红脸的花样,让夏宸也体验到了那些不一样的乐处。 夏宸正胡思乱想的时候,耳边便传来一个低低地魅惑的声音,“满意吗?” 夏宸的耳根子登时红了,他还真问得出口,夏宸闷头不说话,嘴角却是很羞耻的勾了勾。 耳边随即又传来一阵闷笑,心情似乎大好。 穆旭端埋头在她脖间,微微眯眼,抚着她光洁的手臂,下意识地寻着臂上那一处弯弯月牙,之前他都不知道夏宸的手臂上竟然有这样一个好看的胎记,自从发现了之后,穆旭端每次都喜欢上下抚摸着,时常把她弄得痒痒的。 “我觉得那不是胎记,反而像是被人刻意烙印上去的。”夏宸开口。 穆旭端细细地看着,没有凹痕,这一枚月牙,就好像是长在了皮肤里一般,与她混为一体。 穆旭端也不做辩驳,只道:“或许,这是你的父母烙上的,至少今后若是要寻你们,也有一个标志。” 夏宸沉默了,心里倒是被他的话挑起各种思绪。 她的父母,当初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把他们兄妹二人抛弃了?他们是已经死了,还是,正在某个地方,等着她去寻他们? 现在哥哥已经不在了,她要寻父母,也只能靠自己了。 这么多年,移情有哥哥在身边,她便觉得有没有父母都无所谓,但是现在哥哥不在了,她心里不觉涌起了阵阵希冀,若是这世上还有她的家人,那该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 第六百零二章 赶出王府 穆旭端感受到了她的异常,他柔声道:“你想要找你父母吗?” 夏宸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又道:“以前不想,但是现在,好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从哪儿来的,我的父母,是寻常人家,还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穆旭端能够明白她的心里所想,因为,自己便与她一样,从小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什么人,但是现在,自己很幸运,终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虽然父母都已经不在了,但是,至少他知道了自己的来源,终于可以认祖归宗。 穆旭端搂着她的力道加重了几分,在她耳边给她保证,“我帮你找,我一定会帮你找到的。” 夏宸心里发暖,什么都没说,只是任由他把自己抱着。他答应的事情,一定能办到,夏宸心里这般想着。 穆旭端似乎是有些累了,正要入睡,夏宸却想到了什么问题,她转身看着他发问,“最近,外面的事情怎么样了?你每次都轻描淡写的说,都不与我详细说。” 夏宸知道他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但是这么大的事情,她有权利知道事情进度,若是真的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她可以为他分担。 穆旭端的困意袭来,眼下更是不打算与她细说,他只揽住她,囫囵地说:“你放心,眼下我们正在慢慢撒网,虽然进度会慢了些,但是,等到我们收网的时候,定然叫他们措手不及。” 夏宸听了他这话,心里隐约放下来,她还想继续追问,搂着自己的人已经发出了粗重的呼吸声。 夏宸想到方才那么一番卖力的折腾,定是累了啊,她脸上又是一阵绯红。 夏宸翻了个身,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重新把自己的身体窝进了他的怀里,自己亦是沉沉地睡了过去。 三月中旬,温度慢慢回升,积雪消融,但是轩王府却迎来了另一个噩耗。 倪清羽失踪生死不明的消息传到了皇上耳里,皇上震怒不已,迁怒王府下人。倪清羽不仅仅是睒于鸿轩的遗孀,还是秦国的和亲郡主,如此下落不明,若是秦国以此为由头要寻他们陈国的麻烦,岂不是徒增麻烦? 轩王府上下人等,均被冠上了护主不周的罪名,尽数受到责难。原本皇上是要重罚,把他们都发卖出去,但是穆旭端却卖着自己当初那一仗的些许功绩,加上朝中原本睒于鸿轩旗下的党羽的暗中周旋,最后才是让皇上免去了发卖一举,只是把他们遣散出去。 被赶出了轩王府邸,从此以后,轩王府邸,便被封了,在京城中,也将慢慢消失,被人遗忘。 穆旭端率相干人等转移到了千禧阁的据点,几乎一夜之间,他们从华丽被人羡慕的轩王府,蜗居到了平头百姓的小小民宅之中,这意味着,他们彻底失去了皇权势力,在今后的行事中,将会面临更多的阻碍。在财力上,也会大大受到削制。 既来之则安之,就算是这样,他们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 幸而,穆旭端是精明之人,当初自己受到皇上的赏赐,他便用一部分银子盘了几处商铺,如今倒是有些利润收息。加之千禧阁名下的商铺田产亦有不少,如此一算,他们这一群人,就算少了轩王府这个靠山,同样也还能维持正常的生计。 宅子干净整洁,墙高屋大,却并不豪华。房屋白墙灰瓦,异常素净,丝毫没有雕梁画栋。 但是只有他们知道,这里,既然已经成了他们的据点,就自然少不了要设机关,所以,这里表面上看着平常无比,但是实际上,却布满了机关埋伏。 他们这般谨慎,是因为他们已经没有了可以不处处小心的资本,若是这一次他们再有半分差池,那就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 他们刚被赶出轩王府,董家之人就因时而动,心里有了旁的计较和打算。穆旭端再按照约定的法子与董大人碰面,便碰了钉子。 董家见风使舵的觉悟倒是很高,转个身就已经要与他们撇清关系。 董家会这样,穆旭端完全可以理解,原先,他们愿意与轩王府合作,不过是看中了倪清羽的身份和智谋,想要拼死一搏,绝地反击,但是现在,倪清羽死了,轩王府就此散了,他们这些人,就是乌合之众,根本没有任何资本和实力与太后斗。 董家这个时候还和穆旭端他们牵扯不清,那就是在拿自己已经溃败不堪的身家性命开玩笑!明哲保身才是正途。 穆旭端知道董家人这番心思,但是,他怎么会这般轻易地放手?这个时候,若是连董家人都抽身,那他们就真的完全没有了胜算。 他躲着自己,可是董家又跑不了,穆旭端第二天就明目张胆地找上了董家,最后的结果自然可以想象,他挡在了门外,被告知董大人不在。 穆旭端冷哼一声,未曾多言,但只片刻,便已经落在了董宅之内,英挺身姿,站于这位“不在府中”的董大人面前。 董胜忠一脸错愕地看着穆旭端,身后的侍卫慌忙上前,但是没有董大人的命令,却是不敢动手。 “董大人,怎么这般快就翻脸不认人了?”穆旭端眼眸中含着一丝戾气,冷冷地看着他。 董胜忠心里惊诧,自己的府宅怎么说也有这么多护卫,但是,竟然没有能把他拦住,让他就这样轻而易举地闯了进来,可见这人的功夫实在是不简单。 他的脸色有些尴尬难看,知道穆旭端既然已经闯了进来,那就定然是要也他谈上一谈才会离去 董胜忠摆了摆手,把那些侍卫遣退了下去,然后道:“既然你都来了,那我们就好好谈一谈吧。” 如今这件事,也的确需要好好地做一个了断。 穆旭端眉目清冷,董胜忠倒是老狐狸,从善如流,跟着他走了进去。 一走近里屋,房门便被紧紧地关上,门外还派了人好生看着。 “董大人,今日我冒昧地闯入了您府上,还请董大人多加海涵。”穆旭端皮笑肉不笑地说,随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若不是董大人进来神龙见首不见尾,让穆某寻你不着,穆某也不至于如此莽撞。” 第六百零三章 董家局势 董胜忠脸色又些许尴尬,但是他毕竟是在官场浸营多年,这点应对能力还是有的,他官态十足,直截了当地说:“穆公子是聪明人,老夫为什么逼着你,你应该很清楚吧,今日有何必有此一行?” 穆旭端面露冷笑,这个老狐狸,倒果真是直截了当,干脆利索,但是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倒也是省去了麻烦,不需要绕弯子。 他也知道,董胜忠是只看利益之人,他今日要想直接把他重新拉回自己的阵营,那便只有一个法子,就是把最直接的利益摆在他的面前。 穆旭端亦是开口,“董大人明哲保身,如此无可厚非,但是,我们已经做了这么多,难道您就甘心这样中途放弃吗?难道你不想让你董家翻身吗?难道你不想把你们最大的敌手拉下马吗?” 董胜忠脸上神色未变,“我自然是想,但是,如今大势已去,我就算是愿意与你们合作,但是你们也已经难成大器,与其这样浪费我的精力与你们瞎折腾,到头来来一个引火上身,还不如现在就此抽身,我董家虽然不复当年繁盛,但是至少,这份家业还是在的。” 他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他不打算用董家的家业作为赌注,穆旭端他们已经什么倚靠都没有,他们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所以没有什么可以畏惧的,但是他却不一样,他还没有到必须要和太后鱼死网破的时候。 穆旭端盯着他,“原来董大人是这样一个胆小怕事之人。若是穆某人了解的不错的话,董家时代都是钟鸣鼎食之家,颇受皇恩隆宠,在京中,只要说到董家,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是,董家到了董大人手中,却是遭到这样的变故,从一朝重臣,变成了不受重用之人,董大人极力保全着董家的家业,但是,这份家业,与你们董家先祖创下的相比,已经是相差甚远。把董家经营到如此地步,董大人,也可以说是董家的罪人了。” 董胜忠脸上顿时变得,一脸愤愤地看着穆旭端,手指禁不住发抖,“这是我们董家之事,你,你有什么资格这般口出狂言!” 穆旭端的话委实刺到了董胜忠的逆鳞。这么多年来,董家都长盛不衰,他在宗族长老面前都风光无限,但是自从太子出事,女儿被从后位上赶下,董家之人在朝为官者也都受到太后和文家的压制,如今境遇,当真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那些往日看他脸色的宗族之人,如今都开始对他蹬鼻子上眼了。 穆旭端见他气恼,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到了作用,他轻笑一声,收敛了方才的一丝嘲讽之色,转而甚是恳切地说:“穆某方才的话,的确是有逾矩之处,但是穆某所言,也是句句属实,穆某之所以敢对董大人说这些,便是要让董大人更深刻的认识到董家如今的情势。董大人一味明哲保身,有时候,并非就是明智之举。明哲固然能保身,但是,富贵险中求,这样的道理董大人自然也十分清楚明白吧!” 董胜忠的神色微变,却还是没有说话。 穆旭端见到他神色又有松动,继续缓缓道来,“况且,董大人真的觉得如今您的明哲当真能保身吗?想想当年你们董家和太后的赵家斗得多么惨烈,如今还多了一个文家,太后是心狠之人,她知道斩草除根之理,董家虽然今时不同往日,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太后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让董家有任何有可能复生的可能?只怕,待到她只手遮天之时,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你们董家,至少,也得让你们董家这瘦死的骆驼被榨干,榨得比马儿还瘦,那才甘心罢休。” 董胜忠手抖了一下,但是他又开口,“这个天下又不是太后的天下,太后终究会年迈,总有死的那一天,再说,到时候新皇登基,太后就不会这般只手遮天。” 他还就不信,新皇登基之后,还会容忍太后手握重权,容忍她干预朝政! 他更不相信,太后那一副老骨头,能撑得过他们! 穆旭端轻笑一声,这董大人想的,可真是够天真的,而且,倒真是保守得很。 “那请问董大人,如今朝中,何人最有可能登上王位?”穆旭端看着董胜忠认真地发问,“董大人,如今这屋中只有你我二人,我们今日说的话,也绝对不会传出去给第三个人听到,所以董大人你但说无妨。” 董胜忠迟疑片刻,开口道:“如今,最有可能登上王位的,便是炙手可热的凯王爷。” 穆旭端点了点头,“没错,我也是这般想,凯王爷,的确是最有希望的帝位继承者。那董大人定然也知道,这位凯王爷的母妃是何许人也吧。” 穆旭端意有所指地发问,董胜忠神情微怔,“琴妃。” “没错,琴妃。”穆旭端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或许董大人不知道,但是穆某却是知道,琴妃娘娘,这十几年来,可都是受控于皇后娘娘,哦不,现在应该称为湘嫔了。琴妃在湘嫔名下被压制了十几年,湘嫔娘娘为了利用文家为自己办事,甚至还把她的孩子,祈玉公主要到了名下养着,以孩子为要挟,要琴妃为她出谋划策那么多年,董大人猜,若是凯王爷登上了圣上之位,琴妃娘娘成了太后,她,会放过湘嫔吗?她会纵容董家翻身吗?” 董胜忠的手心顿时冒着一阵阵冷汗,内宫和外朝联系不多,琴妃和自己女儿的事情,他不过是有耳闻,他并不知道女儿是用了这么多手段对付琴妃。如今一听,又细细想来,当真是十分要紧。 琴妃恨欺压多年的湘嫔入骨,若是她真的成了太后,那最先遭殃的,就是他董家。 董胜忠细汗直冒,他定了定神,“可是,如今我们要做的,能做的,就是把太后推下去,我们又能耐凯王爷如何?圣上要选他做储君,我们难道还能干预?” 若是此前他的外孙还在的时候,他自然会毫不犹豫地把睒于鸿凯推下去,但是现在,他的外孙已经不在了,他们又可以把谁推出去顶上睒于鸿凯? 第六百零四章 威逼利诱 “若是我们真的能把太后推下去,赵家定然会受到牵连,朝中正是用人之时,董家就能因此翻身,重新上位。到时候,重掌朝中大权,就是和琴妃和凯王爷相抗,也更有实力和底气,不是吗?” 穆旭端看着他,“董大人想想,如今你若是什么都不做,太后不会放过你们董家,琴妃的文家,也不会放过你们,你们董家必败无疑。但是董大人若是与我一道放手一搏,岂不是多了几分希望?” “可是,我们现在根本就是以卵击石!我若是真的与你联手,那只能是加快董家覆亡的时限!”董胜忠并没有被穆旭端的一番话彻底搅乱思绪,冲昏头脑。 “以前若是你们轩王妃还在,凭借她的皇恩,还有她的计谋,老夫倒是可以放手一搏。但是现在,轩王府已经彻底散了,你们,不过是不成气候的乌合之众!”董胜忠语气变得严厉了起来,重新恢复了拒人于千里之外之态,“好了,穆公子,今日我们的谈话就到此为止吧,我虽不才,但是还是不会因为你的一番游说,因为你的几句话,就贸然用董家的身家性命去赌。你请回吧,今后,都不要再来找老夫了。” 穆旭端的眼神顿时冷了几度,“董大人就这般确信我们会一败涂地吗?董大人以为,我们没有轩王府作为倚靠,就是什么都做不了的乌合之众了吗?” 董胜忠反问,“难道不是吗?”他的神色间带着几分轻蔑,“穆公子就算是在陈秦一战中建了奇功,但是,也不过是有些许智谋罢了,这一点点智谋,还不至于让老夫用身家性命去赌。” “好,既然董大人觉得我们是乌合之众,那穆某,就给你看几样东西,证明一番,我们到底是不是乌合之众。”穆旭端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傲气。 穆旭端从怀中拿出了什么东西,那是他早就准备好了的,为的,就是作为佐证说服董胜忠。 董胜忠有些疑惑,但是还是把那份东西接了过来,刚看了几眼,眼神中便现出了一丝丝震惊。 那份东西,是一份详细的人事资料,每个人的资料都详细得叫人咋舌,连他们的祖宗十八代的阴私都要挖了出来,特别是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也都一一陈列。甚至,连这些勾当的人证物证都一一详列,实实在在地坐实了。 这些东西若是呈到大理寺,这些人的乌纱帽,定然是保不住了。 董胜忠的脸色变得很复杂,因为他注意到,这些人,都是太后的旧人。 他们,竟然能对太后的人做到这样详细周密的调查,那,若是他们真的想把矛头指向他董家,只怕也游刃有余! 穆旭端观察着他脸上神色的变化,语气淡淡地说:“这份资料上调查的名单,想来董大人不知道是谁给我们的。这些人,其实都是上次湘嫔列出来的,这里面的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与当年穆志远将军家灭门之事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董胜忠又怔住了,这意味着,这份名单其实就是坐实太后当年陷害穆志远将军一家的同党,对于当年之事,他们都或多或少参与其中,而眼下,穆旭端他们,竟然已经把这批人的各种资料都调查得一清二楚,这也就是说,这些人证,他们已经抓在了手里,那要把这件事捅出来,把太后推翻,那便是多了半成的胜算。 穆旭端又开口,“怎样,董大人可还觉得我们是乌合之众?” 董胜忠久久不语,半晌才说:“你们既然有这般能耐,要调查出当年之事轻而易举,又何必定要拉我董家一道?” 穆旭端笑笑,“董大人这般聪明之人,怎么会连这个都想不明白?我们现在要对付的,毕竟是太后,太后身份如此尊贵,我们不过是草民,若是我们草民与她相抗,就算证据确凿,充其量,也就只有半成的胜算。但是董家就不一样了,当年之事,湘嫔也参与其中,可以说,湘嫔和太后是最直接的策划人,若是由湘嫔出面反咬,那另外半成的胜算,就握在了手心。所以这一局,董家至关重要。” 穆旭端并没有做任何隐瞒,而且他相信,董胜忠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之人,怎么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他有此一问,只不过是做一个应证罢了。 “董大人,你现在不愿意跟我们继续这项合作,无非就是因为我们王妃不在了,轩王府也这样散了,你不相信我们的实力,害怕我们会把事情搞砸。但是,我们的实力,永远没有你想象的那般弱。”穆旭端嘴角勾着笑,一副意有所指,又带着些许神秘的模样。 董胜忠看到他高深莫测的神色,又看着手中这一份资料,手禁不住在此发冷汗。 他们这些人,难道真的有超群的实力?他们只怕凭借自己私底下的实力,也能把这件事调查得一清二楚。但是,他们缺少的,只是一个有同等势力的人来与太后这个身份对抗罢了。 “董大人,您还没有想好吗?当初湘嫔愿意与我们合作,便是为了要拼死把太后除掉,争下那一口气,眼下董大人却这般畏首畏尾,湘嫔在宫中知道了,只怕也要对你好生失望。”穆旭端又出语相激。 “这件事我们董家也参与其中,难保不会受到牵连。”董胜忠再次提出自己的顾虑。 穆旭端眼神微微冷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掩饰了过去,“牵连自然是少不了,但是,董大人若是相信我,我便有办法让你们董家受到最低的牵连,绝对不会危及你们的根基。” 董胜忠怔了一下,带着些许不信任的神色看着穆旭端。 穆旭端却依然一副神秘莫测的神色,“董大人大可以不相信我,但是,董大人,你真的不与我们合作吗?你可要想好了,现在我们的实力你也看到了,我不妨说一句大话,这件事董大人就算不插手,我们照样也能把事情掀出来,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不过到时候,穆某人就不会单单把矛头对向太后了。” 第六百零五章 重结联盟 穆旭端最后的一句话警告意味十足,他的意思十分明显,若是董胜忠不出手相帮,董家既然也是罪魁之一,定然也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 董胜忠脸上神色变了一下,他竟然出言威胁! 董胜忠也不想表现得过于软弱,“我堂堂董家,难道还会怕你们这些如丧家之犬的人吗?” 穆旭端也笑了,但是这抹笑意,却实实在在让人觉得心里发寒。 “董大人的实力穆某人自然是不敢小觑,只是,董大人身后有太多羁绊,有太多需要顾忌的,而我们这群没有任何牵绊的亡命之徒会倒腾出什么事情来,就不能预知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董大人应该明白吧。” 董胜忠看着他笑着的神色,不知怎的,却觉得背脊禁不住一阵发凉,这个人平日里总是一派沉稳温和的模样,最多,董胜忠只觉得他有领导才干,做事有条理。但是现在才感受到他散发出的那股摄人的气魄,仿佛有掌控一切的霸气和压迫感。 他这股神态,董胜忠一阵恍惚,突然觉得那么熟悉,好像有一个人,也总是露出这样的一股神色,这样的霸气。 但是那个人是谁?董胜忠却半天想不起来。 董胜忠愣神的片刻,穆旭端已经收敛了自己的那抹神色,又是一副好言相劝的模样,“董大人,这件事你还是好生考虑一番吧,定要考虑清楚了,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董胜忠的心绪已经彻底被穆旭端搅乱,这件事当真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没想到,穆旭端他们竟然有这样的本事,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太后手下的那些人的老底都摸了个一清二楚。 这些人,若是想要转矛头对向他,只怕也同样能把他搅弄得翻天覆地。 而另一边,穆旭端的心里,却没有他表现出的这般淡然。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人的信息,其实并不完全归功于他们,而还少不了倪清羽的功劳。 当日倪清羽与他一道从宫中出来,在湘嫔那里拿到了这份名单,倪清羽便通过前世的记忆,对这些人的大致情况梳理了一番。 这些参与了当年之事的人,几乎都被太后冻结了起来,行事异常低调,给他们的调查带来了很大的难度。 倪清羽并也不是神算子,对他们的事情也并不是尽数了解,但是,这些人的关系大体都盘根错节,倪清羽拎出了与这些人关联紧密的重要人物,给穆旭端一行后来的调查提供了重要的参考,所以他们才能把这些人调查得这般详细透彻。 他们能做到这一点,已经很是不易。 往常,千禧阁的人手众多,他们倒是能自由支配,做起事来也人多力量多,效率很高,但是现在,他们的人手损失了大半,王府的人,也被遣散,所以他们的实力一下子减弱了一大半。 穆旭端说出的那些话,都是没有底气的,现在,他必须要抓住董家这一棵大树,不然,到时候,事情就会变得很棘手,他们实力太弱,定然难以成事。 他的这些焦虑,他都深隐于心,而在董胜忠的面前,表现出了一副底牌十足的样子,他现今,只能暗暗祈祷董胜忠能被他方才的气势所惑,重新答允与他们的合作。 穆旭端见他犹豫不决的模样,心思转了一圈,又开口道:“若是董大人还犹豫不决的话,穆某再告诉董大人一件事,董大人听了这件事,或许就更加认可我们的能力,能快些下决断。” 董胜忠又抬眼看他,不知道他究竟又要抛出什么重磅炸弹。 穆旭端看着他,“董大人定然知道付洪海一人吧。” 董胜忠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地怔了一下,“自然。” 穆旭端笑笑,“董大人是亲历当年之事的人,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了吧。付洪海是太后的人,他也是当年与穆将军一道出战的副将,他们的得胜归来之后,穆将军风头很盛,但是付将军却急流勇退,去了西北驻守,后来穆将军全家出事,同样的功臣付将军却相安无事,而且,之后还在西北边境混得风生水起,并没有半点比在京城待遇差。” 董胜忠脑子也转了一圈,心里隐隐明白了什么,但他还是发问,“你说这件事,目的是什么?” 穆旭端又用如鹰的目光紧盯着他,“我不相信当年的事情付将军全不知情,他风头正盛,为什么偏偏在穆将军出事前几个月请辞而去?只怕这就是太后为了保住付将军而有意把他支走。我们有了这个怀疑,便开始派人前往西北去查了一番,结果,董大人自然也想到了吧。” 穆旭端有意模糊了最后查到的消息,只是这般模棱两可,有意让董胜忠产生自己的联想。 果真,董胜忠听到这些话,脸色又是一变,他们竟然连付洪海都查到了。付洪海和太后的关系,他们自然是知道的,当年付洪海可是太后阵营中的铁杆人物,若是付洪海出面指证当年这件事中太后的手笔,那扳倒太后的胜算又多了几成。 原来,他们已经做了这么多准备,董胜忠现在终于相信了他说的话,只怕没有董家帮忙,他们照样也可以把这件事掀出来,到时候,董家必然受到牵连。 现在董家已经如此落败了,若是在这个时候再被踩上这么一脚,那就当真是没人能救他们了!董胜忠思之极恐,后背又是一阵冷汗。 穆旭端趁热打铁,“怎样?董大人考虑得如何了?若是董大人不愿意,穆某也绝对不会为难,毕竟这种事,还是要你情我愿的好,若是董大人因为受我胁迫才勉强答允合作,穆某倒是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担心董大人一个念头想岔了就在背后使刀子呢。” 董胜忠被他说得脸色一阵尴尬,他咬咬牙,开口答允了下来,“好!我董某也豁出去了!这一次,我们定要把太后那老不死推下去不可!” 穆旭端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嘴角勾着笑,“如此,那我们就来商议一番,怎么给太后编一张大网吧。” 第六百零六章 故人来寻 千禧阁据点内,白墙黑瓦,一应家具设备都很简单,但是却异常整肃,因为已经不是王府,为了减少开支,他们也已经把不必要的人员都遣散,因为他们本身就只是粗野出身,原本就不需要什么人伺候,眼下便趁机把多余的人都赶走了,一方面是没有必要,减少开支,另一方面是人多口杂,反而会坏事。 在少数留下的丫鬟家丁中,云溪和青山便是其中之二,他们都是自愿留下,而且,虽是不需要多少人伺候,但是这么多人的吃喝洒扫浆洗,还是要有人做的,所以千挑万选就选了统共十人留下。 云溪原本入轩王府的时候签的就是生死契,家人早就断了联系,若是不跟着穆旭端他们,她就真的没有了什么旁的去处,所以就巴巴地上赶着留了下来。 丫鬟少了,她们要做的事情也就多了,云溪不仅没有觉得辛苦,反而还是一副喜滋滋的模样,因为她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以往在轩王府的时候,在她上头的丫鬟实在太多了,根本就轮不到她来表现,现在,她俨然成了一个大管家婆,而且还管得不亦乐乎。夏宸和良纱,便是两个“女主人”兼头号大丫鬟,互相配合,协调打理,倒也十分和谐。 有怎样的经济基础,过的就是怎样的日子,眼下他们虽然是要精打细算,但是也不至于勒紧裤腰带,顶多每天的采买都精打细算一些,在这方面,云溪和良纱很有经验,她们砍的一手好价,在挑菜上更是眼睛一个比一个尖利,菜叶上有一片黄叶子她们都能一眼揪出来,顺带把价钱砍了下去。 总之,人少了,并没有影响整个宅子的正常运作,反而还打理得有声有色的,也没把那些做大事的人饿着冻着。 云溪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穆旭端他们,都是做大事的人,每天神神秘秘的进进出出,而且院子里还尽是机关,刚开始的时候把她吓得不轻,都不敢在院子里走,后来才稍稍好了些,但是,她不是追根究底的人,既来之则安之,她也相信穆旭端他们不会做坏事,这样想着,她也就整天开开心心了起来,丝毫没有因为没有再住在以前奢华的王府而有半分遗憾。 今日太阳极好,一扫此前的阴冷,好似预示着春天已经很深了,夏天也将不远了,云溪和其他几个丫鬟刚把众人的被褥都搬了出来,在院子里拉着绳索打算好好晾一晾。 这些绳索,还是让护院首领徐永飞拉的,因为云溪害怕一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机关。实际上,徐永飞也担心这个问题,所以全程都一直在一旁瞧着。 刚把被子晾好,院门便传来了一阵啪啪的敲门声,那声音急促粗鲁,听着让人感觉敲门者很是不耐烦。 云溪正要去瞧瞧怎么回事,却被徐永飞拦住了,这个敲门声似乎带着不善,他不敢大意。 被他的紧张感染了,云溪不觉也染上了一阵紧张之气,大气不敢出,悄悄地躲在被子后面,在暗处瞧瞧来人是谁。 门打开了,门外站着一个衣着清丽的女子,五官精致美艳,带着浓郁的异域风情,那股美,让人不自觉地就会把目光停在她身上,移不开去。 但是这张美艳的外表下,却有着一颗与之不相称的粗鲁和野蛮。 阿诺见门一打开就想往里面迈,却被徐永飞拦住了,“你是谁?为何乱闯民宅?” 徐永飞之前不是轩王府之人,自然是不识得阿诺其人。他见阿诺这般粗鲁,又二话不说要往里面闯,心下顿时警钟骤响。 阿诺抬手便要把他拦在自己面前的手挑开,高声道:“我来找人!穆旭端是住这里吗?我要找他!” 云溪一听到这个声音,顿时怔了一下,有些呆呆地从被子后面走了出来,“阿诺姑娘,你,你怎么来了?” 云溪的神情有些奇怪,她对阿诺也是说不上来的感觉,总之,不讨厌,但是,也说不上喜欢。 主要是,她现在出现在这里,实在是不太受欢迎啊。想想她之前把穆旭端和夏宸搅弄成那般不愉快,夏宸险些一走了之一去不回头,穆旭端也差点就这般病死了,他们两人只怕见了她都想手撕了吧。 而且,她一进门就理直气壮地找穆旭端,当真是半点都不忌讳啊!那一对才刚刚破冰,眼下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可经不起这祖宗又开始胡搅蛮缠。 徐永飞见云溪认识这人,稍稍收起了敌意,但还是不打算把她放进去。 阿诺见到云溪眼睛顿时闪了一下,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兴奋,声音中满含雀跃和欢喜,“云溪,是你啊!真是太好了!” 云溪见她这般开心,十分纯真,没有半点假装的模样,自己心里也禁不住柔了柔,她走上前,温柔地笑着,“对啊,是我呢。” 阿诺的眼睛都笑成了下弦月,“你们穆公子在吗?我来找他的。” 她热络地和云溪说话,见徐永飞还这般不给面子地拦着,脸上不觉有些不喜,瞪了他一眼,“我与你们穆公子是老相识,云溪也认识我,还拦着我做什么?” 云溪一脸尴尬,她可不敢把阿诺迎进门,她就是一颗大炸弹,她若是真的进去了,还不给把他们院子炸得人仰马翻不可。 徐永飞还未及说话,云溪就呵呵笑着说:“阿诺姑娘,我们穆公子不在,他出去办事去了,估计得好几天,甚至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 云溪想把阿诺打发走,但是却又不敢直言,只能昧着良心说瞎话,她暗暗给徐永飞打眼色,意思是,这一尊大佛,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进去啊! 谁知,阿诺根本就没有自觉性,她径直说:“不在啊,那我就进去等他好了,你去给我收拾一个客房,我就住到他回来为止。” 真是半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 徐永飞听了,顿时吹胡子瞪眼,这女人是谁啊?怎么这么不客气?他正要出言炮轰,云溪一个激灵,赶忙拦在他面前,脸上带着僵笑,示意自己来对付。 他若是跟阿诺硬碰硬,那绝对是刀光剑影,石光电火,一发不可收拾! 第六百零七章 情敌相见 云溪小心地赔着笑,“这,这里比较简陋,要什么没什么,都还没有来得及打理,不太方便待客。而且,院子比较小,不像王府那么宽敞,没有多余的客房……阿诺姑娘你既然能找到这里,就定然听说了我们王府的事情吧,我们能住到这里已经很不错了,这是僧多粥少,实在匀不出多余的客房了……” 这可怜牌打得够了吧,逐客令也下得够明确了,再不识相的人,也是能听出来了。 可是,阿诺还是直接把云溪的话忽视了,她皱了皱眉,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即,从手上取下一个手镯塞到云溪的手里,“这个你拿着,今晚我睡你房间,跟你凑合。” 云溪:“……” 怎么这姑娘听不懂人的潜台词呢?云溪眼角一阵抽搐,手中的这个手镯就像有千金重一样,叫她难以承受。 徐永飞见云溪拦不住这女人,自己毫不客气地站了出来,张开双臂,挡在阿诺的面前,脸上一片肃然,“这位姑娘,你要见我们穆公子,待他回来我自然会与你传话,但是现在他不在,穆公子交代过,闲杂人等一律不准入内,你不能进去。” 徐永飞的声音生硬,没有半点客气,阿诺听了他的话,秀脸果真现出了怒容,剑拔弩张,大战在即的模样。 阿诺冷冷地瞪着他,“你敢拦我?” 徐永飞拦着她的动作没有半点放松,依然一副铁面无私的模样,“姑娘,请回!不然,就不要怪在下不客气!” 阿诺嗤笑一声,“对我不客气?好啊,我还偏要硬闯一番,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对我怎样不客气!你又有几斤几两能对我不客气!” 云溪见到这番场景,赶忙有上前,生生地拉住阿诺的手臂,“阿诺姑娘,你就回去吧!穆公子真的不在,他一回来,我就马上告诉他你来过,到时候让他亲自去找你,可好?” 阿诺回身瞪了云溪一眼,“我说了,我今晚就在这住下了,我要等到他回来为止!” 她这一次出来都废了好大的劲儿,她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地回去? 她这么久以来一直都被阿斐看管着,除了与他一起出席皇宫宴席,其他时候自己的行动都被严格限制着。最近她听到了轩王府的事情,大大地吃了一惊,多方打探,才终于知道穆旭端没有受到皇上责罚,生命无忧,她才松了一口气。没几天,她又打探到了他们的住处,今天偷偷溜出来,就是为了见他一面。 他们已经这么久没有见面了,想到上次分别的时候,他们吵得这么激烈,她过后虽然生气,但是心里还是禁不住地思念着他,根本控制不住。 她是一个说到了就一定要做到的人,既然她已经决定了要见到穆旭端,今日就无论如何也要见到他,没有半点商量余地。 云溪被她的一记眼神瞪得有些胆怯,但是她还是壮着胆子死死拉着她的手臂,因为她知道,阿诺一旦进去,一旦住下,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啊! “阿诺姑娘,这里很危险的,你若是一定要闯进去,最后伤的,只会是你自己……” 云溪颇有点苦口婆心,但是阿诺却似乎并不领情,“就这破地方,还危险?难不成这里住的都是狼虎之人,脚下踩的都是机关暗器?” 云溪咽了咽唾沫,认真地点头,“是的。” 她明明很认真,阿诺却噗嗤笑了,“真是好笑,你就算想骗我也要选一个说得过去的由头吧,没事不要瞎编这些烂理由搪塞我,我阿诺不是傻子。” 阿诺要甩开她,云溪却死死地拉着,“阿诺姑娘,你真的不能进去!” 阿诺狠瞪她,“你再不放手,我就要动手了!我可不会顾念什么旧情。” 云溪执拗地摇头,“阿诺姑娘,你为什么一定要见穆公子?他,不在这里,你又何必一直执拗着呢?” “我跟他分别这么久,我想他了就来见他,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阿诺回答得理所当然,丝毫没有避讳。 徐永飞听到这话,不觉骂了一句,“不知廉耻!” 这句话落在阿诺的耳里,顿时刺得她全身的防御系统都调动了起来,她尖声怒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云溪连连冲徐永飞摇头,示意他不要继续说了,他是没有见识到阿诺的无厘头和难缠,他一旦激怒了阿诺,那是很难灭火的啊! 可徐永飞根本就没有理会云溪,而是义愤填膺正义感十足地又重复了一遍自己方才的话,“我说你不知廉耻!这样主动送上门的便宜货,穆公子怎么会看得上?” “啪!”清脆的一声响起,徐永飞的脸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他顿时一阵错愕,不敢相信地看着阿诺,她竟然对他动手,而且,她的动作竟然这么快,快得他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反应和招架。 “口出狂言!今天我阿诺不把你的牙齿打落, 我就不叫阿诺!”阿诺彻底怒了,声音又抬高了几个分贝,十分嚣张霸气。 徐永飞也怒了,他竟然没有躲开阿诺的那一巴掌,竟然被一个女人狠扇了一巴掌,他怒道:“我说的都是实话!穆公子已经有了妻室,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般纠缠不许,不是不知廉耻是什么?” 阿诺听了,脸顿时又黑了几分,“你说什么?”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夏宸!一定是夏宸那个狐狸精丑八怪!趁着她这段时间没有在穆旭端的身边,就把他抢了去! 阿诺的怒意急剧上升,她指着徐永飞质问,“你说的那个女人是谁?是不是夏宸那个丑八怪?” 徐永飞险些吐了一口老血,丑八怪,这人的眼里,难不成就只有自己一个人是美女吗? 徐永飞还没有来得及回嘴,一个清脆的声音便从院子里传来,“你说谁是丑八怪!” 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个声音吸引了过去,阿诺看着缓缓从远处走来的女子,眼睛都要瞪出来,恨不得在夏宸的身上瞪出两个窟窿。 夏宸的目光也冷冷地落在阿诺身上,也恨不得她瞪出几个窟窿。云溪看着她们两人的眼神,顿时觉得大战将至的感觉。 第六百零八章 爆发争吵 云溪看到眼前的情景,心里顿生一股非常不详的预感,那徐永飞是不明就里之人,他还待有所动作,云溪赶忙拉住他,把他拉到一旁,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徐永飞心里有些疑虑,但是好歹是没有再强行掺和这件事,而是一个闪身,在两个女人忘我的互相对视中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夏宸杀气腾腾地走到了阿诺的跟前,阿诺也杀气腾腾地看着她,两人都不掩饰自己对对方的厌恶和敌意。 阿诺高傲至极,语气中没有半点客气,“丑八怪是谁,只要有些自知之明的人就会知道是谁。” 夏宸气得脸色一阵阵发白,双拳也握得咯咯作响,云溪在一旁冷汗直冒,满是着急。 夏宸极力抑制着自己心中的怒火,因为,她想到了穆旭端此前与她说过的事。 阿诺的身份他们至今没有刺探出来,而且,阿诺知道倪清羽怀着身孕,更知道倪清羽当日避难时走的方向,当初穆旭端急着找阿诺,便是担心阿诺会把倪清羽怀着身孕和她的行踪捅出去,但是这么久他们一直都没有找到阿诺的半点踪迹,更关键的是,倪清羽出事了。 这种情况下,谁的嫌疑最大,那是不言而喻了。 夏宸压制着自己心头的怒火,阿诺今日执意要留下来,倒是正中了她的下怀,把阿诺钳制住了,就可以慢慢打探她的身份,并逼问她与倪清羽出事一事是否相关。 夏宸这么一番思量着,便没有马上出言与她对骂,而是极力控制着心头的怒火,不去接她方才的茬,开口道:“你可真是阴魂不散,我们都已经躲到了这里,你还能寻来。” 阿诺见她没有发怒,反而愣了一下,阿诺面上现出一丝轻笑,带着些许优越感,“我阿诺是谁?我想要找的人,就没有找不到的。” 夏宸心里又涌起一股很不舒服的情绪,她还是对穆旭端念念不忘,这一次寻来,就是冲着穆旭端来的!想到她对穆旭端使的把戏,她实在是心里气结。 她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贱人,嘴上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冷着脸。 阿诺打量着夏宸,倒是发现她的脾气收敛了不少,自己都已经找上了门来,她竟然都没有想象中的恶语相向,阿诺心头现出疑乎。但阿诺不是那种会揪着一个问题深入思考前因后果的人,她只是随性而为,眼下她觉得夏宸格外碍眼,又想到这段时间她还一直待着穆旭端的身旁,他们两人竟然没有因为自己而感情破裂,她心里就堵了一个气。 阿诺的语气冷然,满是赌气,“穆旭端呢?我要见他!” 夏宸语气也并不好,“他不在!你请回吧!我不想见到你!”她说完便转身不打算继续理会她。 夏宸知道阿诺不会轻易地离开,她这样说,不过是为了引得阿诺追上来。 果真,阿诺听了夏宸的话,又见她转身就走,自然是不肯轻易放过一个大踏步就追了上来,一把粗鲁地拉住夏宸的手,“我让你走了吗?” 夏宸甩开她的手,“这里是我的地盘,我才是女主人,你没有立场命令我!” 阿诺听到女主人三个字当即变了脸色,“你个丑八怪有什么资格做这里的女主人!就一直利用死人的临终遗言缠着他,你还有没有廉耻心?” 夏宸听到阿诺毫不客气地说自己的哥哥是死人,整张脸顿时气得煞白,狠狠地说:“你要是再敢口出狂言,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她侮辱自己就算了,但是绝对不能侮辱自己的哥哥! 阿诺丝毫不退让,“我说的都是实话!你有什么资格做这里的女主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才是他喜欢的人,我才是他想要守护的人!你竟然趁着我行动不便之时就一直死皮赖脸地缠着他!早知道上次我就应该把你杀了直截了当!” 夏宸冷笑一声,“你这女人究竟从哪儿来的这股自信?你以为长了一张漂亮的脸,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吗?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这样肤浅,只看重这张脸皮吗?你口口声声说他喜欢的人是你,那他可有亲口跟你说过?他可有给过你任何承诺?” 夏宸连连反问,让阿诺的神情怔了一下。但是心里却一直有一个执念,穆旭端一定是喜欢她的,不然怎么会一直对她这么好?他一定是喜欢自己的! 夏宸看着她的脸色,又不客气地说:“上次我已经受你挑拨了一次,这一次,我可没有这么傻,还因为你的三言两语就相信你!你的这些话,不过是自说自话罢了!请回吧!这里不欢迎你,他也不会想见到你!” 阿诺怒极,“你凭什么赶我!我告诉你,我阿诺想要得到的东西,无论如何都要得到!没有什么能阻止我!你这个碍眼的女人,我早就看你不顺眼,我今天就杀了你!看你还怎么在他面前纠缠不休!” 夏宸下意识倒退几步,云溪更是打了个激灵,动作迅捷地上前拦住阿诺,“阿诺姑娘,你,你不要冲动啊,你若是对夏姑娘动手,那,那穆公子一定会生气的!” 云溪的话丝毫没有把阿诺的怒火熄灭,反而激发了更大的怒意,“你让开!再不让,我就连你一起收拾了!” 云溪一个劲地摇头,看着阿诺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祈求。 夏宸却毫不畏惧,这里这般多机关,阿诺一动手,她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把她拿下,好好拷问。 夏宸冷冷地说:“你这么急于除掉我,无非就是怕了,你害怕我成为你的劲敌,害怕你争不过我!” 阿诺秀脸扭曲,“你说什么,你说谁怕了!我阿诺怎么会怕了你这个丑八怪!只要是男人,在你我之间就一定知道该怎么选,我阿诺会怕了你这个丑八怪吗?” “我就算是丑八怪,但是我至少一直守在他身边,与他一道经历生死,你拿什么跟我比?你口口声声说他喜欢你,想要守护你一生,可惜他对于你这个‘他想要守护的人’却是一无所知,除了‘阿诺’这个名字,其他的一无所知,你觉得,对这样的你,他的喜欢能有多深厚?” 第六百零九章 我是郡主 阿诺听了,神情又变了一下。 自己的身份,她当真从来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她是异族,她心里有些没底,所以一直都没有开口,他会介意吗?阿诺心里升起丝丝混乱来了。 夏宸又是冷哼一声,继续道:“你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可是你却连自己的全名,自己的身份都没有对他透露,从头到尾,你的出现都神神秘秘,一切都是像蒙上了一层迷雾,上次你突然失踪,没有任何交待,现在,又突然出现,来无影去无踪,如此做派,身上有这般多秘密不肯示于人,你觉得他对你,会真的掏心掏肺吗?” 阿诺恼羞成怒,“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轮不到你这个丑八怪插手!” 夏宸继续刺激她,“一提到你的身份来历你就这般激动,莫不是,你的身份根本就不可告人?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乡野出身,粗野卑贱,可你这个来路不明的,谁又能保证是不是比我更粗野卑贱?说不定你接近他,原本就是抱着特殊的目的!” 阿诺被她的话激得怒意膨胀,“我堂堂郡主竟敢被你说是粗野卑贱!今天我若是不好好收拾你,我便不是阿诺!” 阿诺的话一出口,夏宸和云溪都怔住了,郡主,她说自己是郡主?怎么可能是郡主? 不不,他们对陈国的郡主的确不熟悉,也的确不知道宫中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个叫阿诺的郡主,难道,她当真是郡主? 如果是郡主的话,那,她又是太后的人,还是谁的人?倪清羽怀着轩王遗腹子的事情,事关皇嗣,她真的是郡主的话,把这件事告诉宫中之人是大有可能的,那么这件事消息走漏,也就十有八九了! 难怪他们查了这么久都没有查到阿诺的身份,原来是郡主,原来是在宫中…… 夏宸想到这一点,顿时怔住了,浑身都僵住了。 穆旭端竟然招惹上了一位郡主……她如果真的是郡主的话,那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就万万不可以开罪于她,眼下他们已经被赶出了王府,若是再开罪这个郡主,最后只怕连这里也待不下去了! 夏宸正在愣神的时候,阿诺已经气势汹汹地向夏宸攻来,当真是一副要把她杀了的样子。 云溪也愣在当场,想要阻止,可是实在是太弱了,还没动手就被阿诺推到了一边,夏宸回过神,开始与她交手。 护院们听到动静赶了过来,想要动手,云溪生怕他们真的把阿诺这个郡主伤了,最后惹祸上身,赶忙阻拦,“别,别伤了她,她,她是郡主!” 护院们都愣住了,眼前之人若真的是郡主,当真是不能得罪,民不与官斗,眼下他们最要做的,就是低调行事。 夏宸和阿诺正打得火热,阿诺招招致命,异常凌厉,夏宸只得全力相拼。 “你当真是郡主?”空档间夏宸开口询问,语气间带着些许不信任。 “哼,敢怀疑我的身份!更是找死!”阿诺怒意更盛,打法更是凌厉。 夏宸不觉有些吃不消,渐呈弱势,一旁的护院看到这番场景,不知道该如何行事,他们不想看到夏宸受伤,但是又生怕伤了阿诺给他们所有人带来灭顶之灾。 夏宸被她打了一掌,连连后退,阿诺欲趁势上前追击,护院们赶紧拦了上去,把夏宸护住,不让阿诺再欺身。 阿诺横眉冷竖,“让开!不然,我让你们好看!” “恕不能从命!”护院们依然紧紧挡着,不曾让开半分。 夏宸见阿诺的打法冷厉,俨然就是一个练家子,根本就不像是身居深宫里那些娇弱郡主的做派,夏宸心中疑惑,忍不住又出声求证,“你说你是郡主,可是,你有什么证据?我倒是没有听说有哪位郡主像你这样武功超群,丝毫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做派。” 阿诺哼了一声,因为夏宸的不信任更是气恼,她冷声道:“你个小小平民,屡次怀疑本郡主的身份,就凭你这大不敬的态度,本郡主就能把你拿下办了!” 夏宸见她总是不直接回答自己的问题,决意豁出去赌一把,“既然郡主对我这般怨恨,那就回去向皇上请旨把我拿了好了,又何必在此浪费你的精力。” 阿诺眼珠子一转,“要拿你,我一人足矣!” 众人都不觉面面相觑,开始有些拿不准阿诺的身份。 她衣着华丽,打扮精致,身上也不乏值钱的配饰,这样的做派,当真不是寻常人家所有。难道她真的是郡主?她若真的是郡主,那他们横竖都已经把她得罪了,眼下她要取夏宸的性命,这要如何是好?他们是要放,还是要全力抵抗? 现在他们要对付的敌人已经够多了,不能再多出这么一个郡主来啊!这般想着,实在是叫人困扰不已。 夏宸心里也七上八下,不能下决断。 夏宸心里一横,与她对视发问,“你,是谁派来的?是太后吗?还是谁的阵营?我们王妃的行踪,是你向宫中之人通风报信然后派人加害的,对不对?” 阿诺怔了一下,随即脸上现出一丝不耐烦,“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阿诺的这个回答,却让夏宸认可了自己的猜测,她脸色一白,“当真是你!我们王妃,当真是被你害死的!” 阿诺想要开口,夏宸却已经激动地说:“原来你一开始接近我们,就是为了探知我们王妃的所在,就是为了除掉她和腹中的孩子!你竟然还以旭端作为幌子,把我们的生活都搅弄得乱七八糟,让我们不能好好地为王妃做事,当真是好计谋!好狠毒的心!你口口声声地说自己对旭端的深情厚谊,原来都是假的!你的演技,可真是好啊!” 好到,差点让她信以为真,让她就这样离开了自己心爱的男人。 阿诺皱着眉头,有些厌烦夏宸说的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她对这些根本就不在乎,对夏宸的指证也懒得解释,她现在只想赶紧把夏宸杀了。 阿诺毫不在乎地说:“就算是我做的又怎样?你能拿本郡主如何?反正今天,你的命我是取定了!” 第六百一十章 准你逾矩 “要取她性命,那便先取我的!”阿诺的身后,传来了一个阴沉浑厚的声音。 阿诺回身,便看到了穆旭端那张俊朗的脸,只是此刻,他的脸上挂着满满的怒意,那股怒意,透着叫人心颤的寒意。 阿诺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但是很快,又被见到穆旭端的兴奋掩盖了过去,脸上展露了一个大大的笑。 阿诺旁若无人地向穆旭端走去,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高兴,“旭端,我终于见到你了,他们骗我说你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 穆旭端冷冷地看着她,盯着她这张挂满笑意的脸,心里只觉得满腔厌恶。 方才她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倪清羽的行迹,果真是她透露的,倪清羽的死,果真与她脱不了干系。穆旭端心口一阵刺痛。 难怪这一个多月来,她凭空消失了,原来,是去安排部署这件事,而现在,事成了,他们这些家丁全都被扫地出门,如丧家之犬,她又出现了。还是带着那股戾气,喊打喊杀,嚣张跋扈地炫耀着自己的战绩。而一见到他,便能没有障碍地摆出这张笑脸。偏偏,这张笑脸在很多时候都看着这么真诚,常常叫人分辨不出真假虚实。 现在,终于是看清了,当真是个叫人生厌的女人。 穆旭端盯着她看了片刻,隐忍着自己眸光中的怒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和,“你,是郡主?” 阿诺似乎根本就没有在意穆旭端眼神里的疏离,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减,眼神中还盛满了雀跃,还带着些许优越感,“对啊,我不像郡主吗?” 穆旭端又看了她片刻,并不完全相信她的话,因为,她的确是骗了他很多次,穆旭端不得不防。阿诺看到了他眼神里的不信任,倒是好脾气地说:“要我拿出证据吗?” 她一边说,便一边从怀中掏出了一块令牌,亮在穆旭端的眼前。那,赫然就是陈国皇宫的出入令牌,是身份尊贵之人才会有的。 穆旭端和众人的眼眸都微微收了收,原来她当真是…… 阿诺满意地看着他们神情的变化,脸上现出一丝得意。这令牌,不过是陈国皇上为了表示诚意给她和哥哥的,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用上了。 她也不算是冒充郡主,她的确是郡主,只不过不是陈国郡主罢了,这,也不算是撒谎吧。 穆旭端随即恭敬地抱拳行礼,眼神里不掩疏离,“草民,拜见郡主!” 阿诺赶忙要把他扶起来,“快起来,不用这么拘礼。” 穆旭端的眸光不动,声音依然沉稳,身形不露痕迹地避过她的触碰,“规矩礼仪不能废。” 阿诺嗔怪地说了一句:“木头。” 这句话中的撒娇意味十足,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但是穆旭端的脸色却一派平静。 穆旭端的目光落在夏宸身上,在她上下扫了一眼,看到她脸色有些泛白,似乎是在阿诺手下吃了亏,幸而看上去没有什么大的损伤,穆旭端的心里才稍稍放了下来。 阿诺是郡主,那这件事,他就得小心地处理了。 穆旭端声音依旧沉稳,“不知郡主此次光临寒舍,所为何事?” 阿诺对他的称呼似乎有些不喜,她径直道:“叫我阿诺。” 这句话以前她就很多次对穆旭端强调过,现在,她依然希望穆旭端能像以前那般叫她的名讳。 穆旭端神色依旧不变,“规矩礼仪不能废。” 这让阿诺有些气结了,但是看着他这副一本正经的模样,最后只得暂时忽略了这个小问题。 阿诺重新换上了和煦的笑意,开始把众人都撂倒一边,径直和穆旭端聊天说笑,“你最近过得好吗?” “蒙郡主挂念,草民过得很好。” 阿诺环顾了一圈这个简陋的院子,眉头蹙在了一起,“都已经沦落到住进这样的地方了,还说好,真是逞强!” 穆旭端面上一派平静,没有答话。 阿诺单刀直入,“我这些日子一直都想着你,早就想来见你了,可是一直被拘着,脱不开身。你,可有想我?” 夏宸听到她这般不把他们这些人放在眼里,这般明目张胆地与穆旭端调情,脸色变得很难看,众位护院们的脸色也变得有些怪异,云溪更是一脸错愕。其中,最惊诧怪异的,就是方才阻拦阿诺的护院徐永飞,这个女人,竟然是郡主!原来郡主竟然是这副德行! 穆旭端听了阿诺的话,神色微变,但是很快就调整了过来,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郡主金枝玉叶,草民岂敢逾矩。” 阿诺别有意味地说:“反正,你又不是没有逾过矩,本郡主,准你逾矩,只准你一人。” 这暧昧调戏的话让夏宸的脸色黑如锅底,穆旭端的神色也越发变得不自然起来。 若阿诺是寻常身份,穆旭端定然是已经发飙了,但是她偏偏是郡主! 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虽然这个比喻并不很贴切,但是也就是这个理,阿诺是郡主,是皇亲贵重,而他们这些人,却全无半点官阶傍身,开罪了这位郡主,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的就是他们。 眼下他们已经不能在折损不必要的兵力了,为了大局,他们也必须要多番忍耐。所以,穆旭端便只能承受着她这样的语言调戏。 阿诺很享受这样的过程,而且她发现,自己摆着郡主的身份,可比以前的胡搅蛮缠有用多了。 阿诺笑笑,“旭端,反正你们轩王妃也已经死了,你们的小主子也已经死了,轩王府也彻底没有了,你也没有了效忠的主子,要不,你就跟着我吧,我定然不会亏待了你。” 阿诺这一番轻描淡写,漫不经心的话,却在其他众人的心里掀起了阵阵涟漪,穆旭端的脸色顿时变了,拳头也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她,向宫中之人通风报信,泄露了倪清羽的踪迹,最后害死了她,现在,却像没事人一样轻描淡写地说着这件事! 穆旭端抑制着自己的怒意,咬牙切齿地说:“多谢郡主美意!穆某贱躯一身,不配在郡主这高贵之躯身旁伺候!” “我说你配你就配!” 第六百一十一章 大打出手 夏宸看到阿诺那一双直勾勾的眼睛丝毫不掩饰自己对穆旭端的那股情谊,自带着一个狐媚之气,夏宸的肺都要气炸了! 她怎么会是郡主!这个可恶的女人,怎么会是郡主!她若是向皇上请旨把穆旭端指为郡马,那,他们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违抗!实在是可恶! 穆旭端没有回应她,阿诺也不追究,而是把目光落在了夏宸身上,她的目光刚好对上了夏宸那双满含怨念的眼上,脸上挂满得意之色。 阿诺优越感十足地盯着夏宸,漫不经心地说:“现在,我们先来处理另外一件事情吧。这个女人,得罪了本郡主,本郡主要取她性命。” “我要你亲自动手,杀了她!”阿诺的芊芊玉指直直地指着夏宸,然后歪头看着穆旭端。时间好像在这一刻静止了。她淡淡的语气让穆旭端身子骤然一僵,双拳也禁不住紧握着。 他的眸子顿时沉了下去,这个条件,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各种各样的想法都闪过心头,方才他从外面回来,阿诺根本就没有带随从,可以推断,她这一次多半也是偷溜出来的,她,若是执意要取夏宸性命,那他,便只能得罪她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夏宸! 穆旭端眸子深沉,对上了阿诺的眸子,语气不卑不亢,却又十分坚定,“恕草民不能从命!” 阿诺的脸皱了皱,“你敢违抗我的命令?你就不怕我让人把你们都抓起来?” 穆旭端神色不变,语气亦是波澜不惊,“草民还是那句话,恕草民不能从命!” 穆旭端说完,便向夏宸投了一记淡淡的眼神,那眼神中,却含着似有似无的情义。 因为这一计眼神,阿诺的怒意更是直窜,“你舍不得她吗?” 穆旭端并不打算隐瞒,因为他已经知道了阿诺的脾性,今日之事,她只怕无论如何都要一个结果,若是依然这般不清不楚,终究护成为来日的隐患,他自己不可能改变自己的心意曲意迎合于她,那么就只有一个处理方法,把事情挑明。 “她,是草民的妻子,草民实在做不出弑妻的行为。” “你说什么!”阿诺彻底变了脸色,一双眼睛要喷出火来,怒意满满。 穆旭端神色坚定,语气清楚地把话重复了一遍,“她是草民的妻子,我们,已经结成了夫妻。” 阿诺的双手握拳,青筋暴起,瞪着夏宸的目光更是杀意满盈,“我,一定要杀了她!” 阿诺怒吼,便要向夏宸出手,穆旭端一个疾步把她拦住,定定地看着阿诺,“请郡主高抬贵手!就算内人有什么地方开罪了郡主,还望郡主大人有大量,莫要怪罪于她。” 阿诺的脸都气绿了,指着穆旭端一阵大骂,“好你个穆旭端,你是真的不懂还是在这里给我装糊涂!本郡主对你这般情谊,你竟然完全置之不理,转而娶她!我阿诺想要得到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我今天就把她杀了!” “郡主身份高贵,岂是我这样的低贱之人能配得上的?还望郡主莫要有此执念,放过我们。”穆旭端耐着性子。 “我是郡主!我想要得到的东西,从来没有失手过!穆旭端,趁着现在本郡主对你还有几分兴趣,你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如若不然,我定要让你们所有人血溅当场!” “郡主想要取内人性命,那便先从草民的身上踏过去!郡主若定要如此,那草民,也只能奉陪到底!左不过是鱼死网破罢了!”穆旭端的语气亦是十分强硬。 阿诺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受伤,那股受伤很快就被一股强烈的怒意和杀气盛满了,云溪看到这样的阿诺,心里顿时禁不住打了个激灵,一股寒意不知怎的就袭上心头。 “你当真就这般嫌弃我?就这般看不上我?宁愿选她一个粗鄙的丑八怪,也不愿意多看我一眼!”阿诺的声音中带着深深的不甘。 穆旭端异常平静,不卑不亢地说,“草民多谢郡主垂爱。” 只这么一句话,旁的便再无其他言语。 “可恶!我先杀了你!”阿诺暴怒了起来,猛的出手表现向穆旭端攻去,招式比方才还要凌冽几分,丝毫不留情面,招招致命。 两人一阵缠斗厮杀,旁人只能在一旁看着,完全插不上手。 阿诺愤愤像一头发狂的狮子一般,攻击力比寻常强了几分。 阿诺一边打,一边郁愤不已地痛骂,“穆旭端,你个负心汉!我一心一意对你,你竟然这般把我的心意弃之不顾!实在可恶至极!” 穆旭端显然也有些被她激怒了,他冷冷地回应,“一心一意?只怕也未必吧!轩王妃的无故身死,难道与郡主全无半点关系?郡主这般处心积虑地接近于我,难道就真的是巧合?动机,难道就真的这般单纯?” “你怀疑我!”阿诺心里一阵扯疼,出掌不觉迟疑了半分,被穆旭端击退了几步,脸上挂着不敢置信的神色。 穆旭端面色冷然,“我又何须怀疑?方才郡主不是也亲口承认了吗?知道王妃怀着身孕的人寥寥无几,而唯一可能泄露出去的,就只有你,往常我不知道你的身份,现在知道了,一切就自然解释得通了。只是不知道,郡主究竟是谁的阵营中人?是太后吗?还是哪个不显山不露水的皇子?” “这个问题之前我就已经问过郡主,但是郡主演技超群,也怪我过于愚钝,竟然轻而易举地相信了你,让你蒙混了过去,没有看好你,最后白白让轩王妃和腹中孩儿丧命,让轩王爷就此断了血脉!” 穆旭端再也没有忍住自己的心绪,方才他听到阿诺承认倪清羽之事是她所为之事,心口就已经郁结了一股郁愤,当时就恨不得上前直接把这个女人掐死!但是最后,因为她是郡主的身份,最终忍住了。 现在他们两人一番打斗,阿诺一口一句难听的话,好像她才是那个最无辜的人,好像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的人是他们一样!穆旭端终于没有忍住,终于把心头的责难吼了出来。 第六百一十二章 再起矛盾 阿诺听了,顿时百口莫辩,“我,我没有!方才我不过是信口说的!那件事根本不是我做的!我,我根本就不是谁的人……” 阿诺的解释显得很苍白,她看到了穆旭端眼中的那一股强烈的疏离怒意,心里一阵委屈,又有些慌乱。方才她对夏宸的质问,不过是懒得解释罢了!最后没想到竟然招来了他的质疑,竟然被他这般怀疑! 穆旭端看着她辩驳的样子,只觉得一阵嘲讽。 “郡主的话,眼下草民实在是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穆旭端脸上挂着嘲讽。 阿诺看到他完全不相信的神色,方才的那股怒意消减了下去,反而觉得一阵发闷,她不想被穆旭端这般误解,但是她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解释。 “郡主是千金之躯,为何会独独对草民这般情有独钟?草民不相信郡主有大的魅力,若是眼下郡主,或是郡主背后的人还是不愿意放过我们这些如丧家之犬之人,定要赶尽杀绝,大可不必再用这样吃力不讨好的美人计,直接率人前来围剿便是!我们,已经没有了反击的能力。” “我,我没有……”阿诺不停地摇头,百口莫辩。 众位护院看着阿诺的神情都多了几分异样,无疑的,都含着敌意。 他们现在,已经一无所有,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顾念的,效忠的主子一个个死了,说他们是亡命之徒,也并不为过。他们现在做的,不过是最后的放手一搏,这个时候,穆旭端若是率着他们对这位郡主下手,只怕他们也会豁出去,联合下手。 阿诺瞪着一双大眼睛,眼中含着一丝泪光,倔强地说:“我没有!我阿诺行的正坐得直,做过的事绝对不会不敢承认!你们王妃的事情,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她遇害的消息,我也是前些时候才听说。不管你信不信,反正事情就是这样!” “还有,你觉得现在我的所为,是在与你做戏,是为了要打入你们内部,探知你们的消息,给你们最后一击吗?你就当真这般不相信我对你的情义吗?”阿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十分委屈。 阿诺原本还对穆旭端和夏宸之事甚为气恼,喊打喊杀,眼下不知怎的,话题就转到了这件事上,而且,双方的气场,角色,都发生了转换。方才阿诺处于强势地位,穆旭端一味忍让,现在,却是穆旭端处于强势地位,强力压迫着阿诺,让她完全没有了方才那股郡主的强势,俨然就是在感情拉锯战中战局劣势地位的小小女子一枚。 穆旭端看着她的这副模样,全无半点怜惜,反而冷冷地说:“怎么,难不成你又要使出自杀的手段吗?我现在已经不会吃你那一套了,郡主也不用再用这样的手段来证明什么。” 上次,穆旭端对阿诺提出怀疑,阿诺便是以自杀相威胁,穆旭端看着她神色真诚,终究是相信了她,对她的身份放下了顾虑,但是没想到,最后还是着了道。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穆旭端已经被阿诺骗了太多次,现在,当真是不愿意再相信她的把戏了。 “穆旭端你个混蛋!你就算怀疑我什么,也不能怀疑我对你的感情!我阿诺从来没有像喜欢你一样喜欢任何一个人!”阿诺怒吼着。 穆旭端丝毫不为所动,“草民多谢郡主抬爱!但是郡主的这份深情厚谊,只怕草民无福消受了!” “你,你当真要逼我找人把你们都灭了不成?”阿诺怒极。 “你都已经做到了这个份儿上,杀了王妃,把消息传出去,让皇上把我们赶出来,为的不就是把我们一网打尽,彻底斩草除根吗?既然这是迟早要面对的,那我们,就受着好了!我们,也不是这么好惹的!”穆旭端语气凌然,此刻,他心里,当真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夏宸听着穆旭端的话,心里涌起一阵阵紧张,但是,只片刻,便又消退了下去,因为,就算是死,也是和穆旭端死在一起,就算是死,她也知道了穆旭端对她的情谊,她也已经死而无憾了。 阿诺的眼眶阵阵发红,完全没有了方才的气势。 她真的没想到,郡主的身份会让穆旭端这般误会于她,可是,这些事情真的不是她做的啊! 阿诺怒瞪他,吼道:“这件事不是我做的!我,不是你们的郡主!” 她便是陈国的郡主,她根本就不会参与陈国内部的这些争斗,她,是丹迴的郡主。 穆旭端等人却没有把阿诺的话解读出来,他们只以为,阿诺的郡主身份是造假的,而不知道,她只是说不是“你们的郡主”,实际上,还是个郡主啊。 众人惊诧地看着她,眼神中闪着惊诧,还有怀疑。 穆旭端更是一阵阵疑惑,果真,在阿诺这里,谎话果真是防不胜防。 众人一片怀疑神色,阿诺更是十分委屈,她开口道:“我骗了你们,我不是你们的郡主,你们王妃的事情,也不是我泄露出去的,方才你说的那些,都不是我做的,我遇见你,只是偶然,我接近你,是出于真心实意的喜欢,我根本就没有怀着别的目的,你相不相信,事实就是这样!” 阿诺一副破罐破摔的模样,有些赌气地看着穆旭端。 在这种脸上,在这副神色背后,穆旭端真的混乱了。到底,哪句话才是真的?到底,哪一个她才是真的? 夏宸最是气恼,这个女人,难道就这么喜欢说谎吗?这样戏弄他们,真的有这么好玩吗?竟然连冒充郡主这样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这世上,只怕是没有事情是她不敢做的了吧! 真是可恶!可恶的女人!方才她还因为顾及她的身份不敢对她太过分,白白受了她一掌! 穆旭端眼眸微沉,带着一丝谨慎,他根本不能判断到底哪种说法是真的,他沉声开口,“那方才,你亮出来的皇宫令牌,是怎么回事?” 那块令牌,绝对是真的,她,又是怎么拿到的?就算她不是郡主,能够有这样令牌的人,身份绝对不简单。 “我……”阿诺犹豫着,一时没答上话来。 第六百一十三章 鱼死网破 众人充满敌意的目光都落在了阿诺的身上,阿诺很不喜欢这样的目光,她有些气急败坏,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身份,“反正那件事跟我无关!我跟你们王妃无冤无仇,根本没有任何动机去害她。这件事我能给出的解释就只有这样,信不信随你!” 阿诺的神情很是气恼,当真是一副急于为自己开解却又不可得,最后只能破罐破摔的模样。 穆旭端冷冷地说:“说是郡主的是你,说不是郡主的也是你,说这件事与你有关的是你,说与你无关的也是你,你究竟要我相信你哪一种说法?” 阿诺有些气恼,甩了甩手,“不管我是不是郡主,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方才你说的那些事情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我对你们王妃的事情不感兴趣,她的死跟我没有关系,你只需要相信这一点便是了。” 穆旭端却是不说话了,只是以一副十分怪异的目光看着她,直把阿诺看得浑身不自在了起来。 半晌,穆旭端才开口,语气中带着深深的困惑和无奈,“阿诺,我真的不知道究竟哪一个你才是真正的你,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你究竟有没有以真正的面目示人?你这些癫狂不合常理的所为,究竟真的只是你的任性所为,还是别有用心?我现在真的没有办法判断,但是,我只知道一件事,今后你说的话,我都不会这么轻易相信了,你已经失去了我的信任。” 阿诺听了,脸色顿时变了,她想开口为自己辩解,穆旭端却又抢先说:“你不要急着为自己辩解,你自己先细细想一想,我说的究竟是真是假,究竟有没有污蔑你。” “你屡屡利用我的心软,拿着我的玉佩作为要挟予取予求,你我之间,原本就根本什么都没有,但是你为了你自己的目的,有意在小宸面前胡编滥造,扭曲事实,我说得可有错处?就是方才,你冒充郡主的身份,为的就只是把小宸杀了。” 穆旭端嘲讽一笑,“若是方才,我们为你的郡主身份所胁迫,当真把小宸杀了,事后你才告知我们你根本不是郡主,你觉得这个时候,我还会愿意再见你吗?那日我所说的话,我现在更加坚定了,你阿诺,爱的便只有你自己,你对我这般迷恋,不过是追求涉猎的过程,你不过是享受这个过程罢了。” “我……” “还有,王妃之事,你口口声声说这件事与你无关,现在,我当真是不会再凭借你可怜巴巴的几句控诉就轻易相信你,王妃的行踪,就算可能从其他渠道泄露出去,但是,就我合理的推测,你,是头号嫌疑之人。” 穆旭端语气平静地说着这些话,阿诺一脸受伤神色,目光带着哀怨地看着他,那样子,就像是一头受伤的小狮子,可怜巴巴,完全没有往日的凶狠和杀伤力。 “你怀疑我什么都可以,但是你不能怀疑我对你的心意!”阿诺双拳紧握,泫然欲泣的模样,格外引人怜惜。 穆旭端脸上却没有半点波澜,“在下谢谢姑娘的心意,姑娘的心意,恕在下无福消受。在下,已经心有所属,已经有了可以陪伴共度余生之人,今生今世,有她足矣。” 穆旭端说后半句话的时候,回头深深地看了夏宸一眼,夏宸的目光亦深深地落在穆旭端的脸上,两人的神情互相交织,这一瞬间,好像把所有的人都屏蔽掉了。 阿诺看到这一幕,觉得一股巨大的悲伤袭上心头,这股悲伤强大得叫她几乎难以承受,要晕倒过去。 阿诺的手指紧紧掐着手心,狠狠地盯着夏宸,恨不得把她吃了才好! 夏宸带着些许挑衅地看着她,目光中对她的厌恶和恨意也并不少。 阿诺这个女人,出现得莫名其妙,把她和穆旭端的生活搅弄得乱七八糟,害他们差点就因此错过,酿成终身遗憾,方才,这女人还冒充郡主要取她性命,她怎么能不恨! 阿诺把目光移开,冷冷地对上穆旭端,声音颤抖,“好!那么,现在我作为你头号厌恶之人,又是你的头号嫌疑人,你要把我怎样?” 穆旭端的目光重新落在阿诺身上,只没有感情地吐出两个字:“抓你。” 阿诺的心口就像被什么狠狠地撞了一下,他对自己果真是没有半点怜惜之情,面对自己,他想到的,不过是把自己抓起来拷问罢了! 穆旭端缓缓地继续道:“既然你身上还有谜团,那就不能让你轻易地离开。你究竟是像你所的那样清白无辜,还是在说谎,答案,由我们来揭晓。” 对于穆旭端这样淡然冷漠的态度和对自己的不信任,阿诺心口更是怒火攻心,几乎难以抑制心中的激愤,她冷冷地说:“好啊!那就动手吧!我倒是要看看,你能不能把我留下!” 穆旭端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她,“阿诺,你还是不要浪费精力了,我们人多,你逃不掉的。” 就算是他们两人单独交手,若是阿诺不用下毒这样的手段,她也未必能脱得了身。 阿诺扫了那些护院一眼,语气中带着满满的气愤,“有本事就来,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 反正,也没人相信她,反正,自己在意的人把她当成瘟疫一般避之唯恐不及,反正…… 阿诺心里越想越委屈,一个纵身,猛的就向穆旭端出手,继续方才他们的打斗。 “你要想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知道你们王妃的事情真相,你就亲手抓我!其他人若是插手,你们就算抓好了我,我也有法子自尽,让你们永远不知道我背后的人是谁!永远不知道你们的王妃究竟是怎么死的!”阿诺一边出手一边喊着,声音冷冽。 她这话,便相当于承认自己做过那些事情,承认自己背后有人,承认自己和倪清羽的死有关,这,无疑引爆了穆旭端的怒火。 而,这就是阿诺的脾性,受人误解,心里气恼,反而更是不想有任何辩解,宁愿将错就错,宁愿被人愈加深重的误解。 第六百一十四章 云溪相护 两人又开始了一番激烈的打斗,若方才穆旭端顾忌她是郡主的身份而瞻前顾后,不敢下重手的话,现在,他便是完全没有了方才的顾虑,而且,还多了一股怒火,这股深深的怒火让他爆发了强大的攻击力。 阿诺渐渐呈现出了颓势,被他左一拳右一掌打得没有招架能力,阿诺却越战越勇,越是被他这样粗蛮对待,越是不肯轻易罢休,更像是暴怒的母老虎一般,亮着锋利的爪子向穆旭端撕咬。 云溪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一面不觉为阿诺感到担心,不知怎么的,她本能地相信阿诺方才没有说谎,自家王妃的事情或许真的与她无关。 而且,她也深觉阿诺对穆旭端的感情不似假的,而是货真价实的。但是这些都只是她一个小丫鬟的心里猜想,眼下阿诺是众人的敌人,她就算心里有话,也没有立场说,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 而那徐永飞,方才被阿诺打了一巴掌,正是气恼得很,随即又听到她自报家门,竟然是郡主,他再大的气也不敢轻易撒。 谁知最后竟然发现这郡主的身份也是假的,徐永飞就更气恼了,恨不得将阿诺大卸八块了才好。 阿诺又被穆旭端不客气地打了一掌,连连后退。 这一掌,显然是用了功力的,阿诺感觉胸口一阵辣辣地疼。 阿诺心里更是伤心,他竟然真的这般不留情面,真的要把自己置于死地! 穆旭端眼神中没有任何波澜,他定定地望着阿诺,对上了阿诺那双含满情绪的眼,“我再问你一遍,你究竟是谁?你背后的人究竟是谁?接下来,还有什么目的?” 阿诺秀拳紧握,关节凸显,冷冷地说:“你想知道?我偏就不告诉你!你就算抓住了我,也休想从我嘴里套出有用的信息!你,休想!” 穆旭端眸光顿时变冷,“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阿诺声音凄苦,“方才你又何曾对我客气?” 她一直都以为他不是心狠之人,却没想到,方才他当真是动了真本事,当真是动了杀气。 阿诺禁不住心头愤愤,她知道,眼下穆旭端或许真的会对她下杀手,但是,她也赌气地不想说出自己的身份,反正眼下,她已经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死了就死吧! 两人又待交手,云溪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下子闯了出去,大喊道:“住,住手!” 众人都惊住了,不知道这个小丫头哪里来的勇气阻拦。 穆旭端看着她,淡声道:“退下。” 云溪的脸色也变得煞白,看得出她很紧张害怕,她抖着声音说:“穆,穆公子,这件事,或许,真的有误会……阿诺姑娘,可能真的,真的跟这件事无关也不一定……” 阿诺听了云溪所言,不觉怔住了,有些愣神地看着这个小丫头,心头涌起一股不知道是什么的感觉。 她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还会有人站出来为她说话,这种感觉,难以言说,却又让人觉得格外惬意舒适。 众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云溪,徐永飞更是一脸懊恼,这个不懂事的小丫头,这个时候出去捣什么乱! 穆旭端也不打算听这个小丫头的胡言乱语,依旧淡淡地说:“这些事轮不到你来插嘴,退下去。” 他的语气并不严厉,但是,却已经带上了不容辩驳的气势。 云溪险些没有一屁股坐下去,但是,好歹她也是站了出来,总要说些什么才行啊!不然这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公,公子,云溪有话要说,阿诺姑娘,她,她或许真的是无辜的。她,她若真的是陷害王妃之人,她这个时候怎么会敢单枪匹马地来这里找我们?她这样,岂不是自寻死路吗?” 云溪好歹是捋直了舌头,把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穆旭端怔了一下,云溪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此前自己曾警告过她不能把倪清羽的行踪泄露出去,阿诺真的做了这些事情的话,她定然猜得到自己的嫌疑最大,这个时候她还敢一个人来这里,难道真的是寻死吗? 阿诺的一双眼睛只直勾勾地盯着穆旭端,一语不发。 穆旭端的迟疑只持续了片刻,他便重新恢复了理智,换上了一贯的冷淡神色,语气中却带着淡淡的嘲讽,“她的行事一向诡谲另类,我们这些寻常之人猜不透她心里的盘算,也是再正常不过。谁又能猜到她这一次的冒险所为,为的又是什么。” 她的确是从来不按常理出牌之人,为了让自己相信她,不惜用自戕做要挟,而且,她也真的这么做了。自己的命,在她眼中,似乎并不算什么。这些手段也许真的过于极端惨烈,但是,她也的确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至少当时,真的让自己对她产生了信任。 但是现在呢?她单枪匹马闯进来的行为,谁又能断定不是她再一次的有意为之?谁又能猜得到她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阿诺听到穆旭端嘲讽的话,心口顿时又一股郁结,怒意蹿上心头,他对自己真的已经到了这样完全不信任的地步! “你……” 阿诺心口一疼,说不上话来。方才他的那一掌,的确又狠又准,只怕她要好生修养才能痊愈。 阿诺缓了片刻,才重新开口,“小丫头,你退下吧!这件事,是我们之间的事,你无需掺和进来。你对我的这份信任,我阿诺记下了。” 云溪回头看了她一眼,只看到她脸色略显苍白,眼神中俨然闪过一丝受伤,委实叫人心疼。 云溪不知怎的,心里更是动起了恻隐之心,她看着阿诺道:“阿诺姑娘,这件事一定与你无关的,对不对?你,你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不解释?你把你真实的身份说出来,公子一定会重新考量这件事的。” 阿诺苦笑一声,她真实的身份?只怕她现在说出来,效果只会适得其反,只怕,连云溪,也要对她蒙上异样神色吧。 这段时间在京城,也不是白待的,她或多或少都能听到京中之人对丹迴人的不喜,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冒这个险。 第六百一十五章 阿斐现身 阿诺摇了摇头,“他已经不会相信我,就算我浑身上下长满了嘴巴,也说不清。” 穆旭端看着她,神色微闪,但是须臾便又恢复了正常神色,淡声道:“挥霍他人信任之时有多轻易,重建信任之时,就有多艰难。” 阿诺听了穆旭端的这话,脸色顿时又变得一阵阵苍白。 她心里觉得可笑不已,她对他的真心实意,被他当成了最大的谎言,而她赌气承认的那些事情,他却笃信不疑。 云溪看到阿诺的神情,心里又禁不住扯了扯,她想起自己伺候阿诺之时,阿诺曾拉着她对穆旭端的事情问东问西的场景,她的那一双眼睛里,盛满的,明明就是对穆旭端的满腔爱意,那样的浓烈,即便是云溪这个从来不曾经历过男女之事的小丫头,也看得出来。 云溪重新开口,“公子,奴婢斗胆,但是却还是想把话说出来,奴婢觉得,阿诺姑娘对公子是真心的,她的方法或许真的有些极端,但是,她的这份真心却是掩饰不住。就算,就算她真的最王妃做了那些事,想来也都事出有因……” “事出有因?你是让我因为你的一句事出有因,就把她放了?”穆旭端冷声打断云溪的话,“还是因为你口中的对我真心,就包庇于她,让王妃和腹中孩儿无辜惨死?” 云溪被噎得说不出话来,阿诺看着云溪,心里已经满腔感动,这个小丫头能三番四次为她说话,她已经很感动了。 徐永飞看不下去,上前一把把云溪拉了回来,斥责道:“你个小丫头懂什么?莫要再去捣乱!” 云溪被拉到了一边,头垂得很低,不言不语。 她只是想让双方心平气和地把事情解释清楚,把问题说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兵戎相向,喊打喊杀。 阿诺和穆旭端的目光重新落在了一起,阿诺神情复杂,穆旭端的神色却格外平静,还带着满满的寒意。 阿诺不想多说,因为多说无益,穆旭端也不想多说,因为,他不相信还能从阿诺口中得到任何发自肺腑的话。 两人没有再有任何言语,重新打斗了起来,这次交手,比方才还激烈几分,两人都恨不得把对方除之后快,没有半点感情,观战的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其中夏宸最是紧张,虽然她相信穆旭端的功夫,但是她不相信阿诺的人品,若是阿诺再使出什么下三滥的手段,穆旭端定然防不胜防。 一番激斗,十分激烈,在众人眼前晃花了眼,他们也第一次见识到了阿诺的功夫,她的武功套路,很是异常,又带着一股出其不意的刁钻,就像她的行事作风一样,让人捉摸不透她下一步的动作。 但是穆旭端武艺也并不是浪得虚名,就算阿诺的招式再怪,他也胜在功力扎实,他猛的一发力,阿诺便被他钳制于下风,胜败已经不言而喻,阿诺只不过还在进行着最后的挣扎罢了。 穆旭端生出手,又快又狠地向阿诺的脖间抓去,只待将她牢牢钳制。 正在这时,另一双手却狠狠地把穆旭端的手挡开,穆旭端未料到如此,手上吃痛,猛地收了回来。 他再定睛一看,阿诺已经被来人紧紧地抱在怀里,那人的双眼凌厉,充满杀气地看着他们,没一会儿,一个个身形迅捷的人便快速翻墙而入,把阿诺和来人紧紧围着,呈现出保护之势。 穆旭端看着来人,眸子顿时微眯着,是阿斐。 阿斐的目光冷冷地落在穆旭端的身上,穆旭端也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两个男人在这样的对视中爆发着激烈的火花,大有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架势。 “哥哥……”阿诺甚是委屈的巴在阿斐的身上,戚戚然地喊了一声,带着满满的委屈,刚喊着,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她方才在穆旭端的面前表现得有多强硬,其实心里就有多委屈,她因着自己的倔强,自己的自尊,不曾在穆旭端和他们的面前落泪,但是在自己哥哥面前,所有的掩饰都可以放下,所有的情绪都能尽数释放。 阿诺终于感受到,这世上,唯有自己的亲人是不会弃她不顾,不会怀疑她,责罚她。 阿斐见到阿诺这般,心也软了一地,原先准备好的各种责备的话都没有说出口。 他心里暗叹,这个妹妹,当真是他的克星,从来不曾让他安生。 阿斐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好了,没事了,有哥哥在这里,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阿诺低低地抽泣着,就是不肯抬头。 夏宸看到这这番场景,心头一阵酸涩,曾经,自己也有这么一位疼她爱她的哥哥,曾经,她也可以像阿诺这样,一有什么委屈就扑到哥哥的怀里撒娇哭泣,但是现在…… 夏宸微微垂眸,掩饰着自己眼神中的怅然和羡慕。 阿斐在阿诺耳边轻声发问,“告诉哥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这小子欺负你了?” 阿诺听了这话,更是哭得厉害了起来,伤心欲绝的模样,引人怜惜。 阿斐见到这番场景,心里自然是猜出了什么。 原本阿诺在京中无故消失,好不容易找到之后阿诺的行径就有总总异常,他多番逼问也没有问出她那几日的下落,阿斐也怀疑阿诺是找到了穆旭端,但是却一直没有从阿诺口中得到证实。 这一次,阿诺又偷溜出来,他受到消息就待人赶了过来,果真,穆旭端在此。 穆旭端是阿诺心心念念要找的人,眼下阿诺与他却动起了手,他方才的架势,说他是要取了阿诺的性命,也并不过分。 阿诺被自己心爱的人动手取命,她能不伤心吗? 阿斐怒火中烧,“阿诺别哭,哥哥定会替你好好教训这个小子!” 阿斐眼眸中杀意凌然,他的手下们也都个个三大五粗,一副跃跃欲试,要动手的样子。 而千禧阁之人,也都不是吃素的,看到突然闯进来这么一群人,凶神恶煞地要动手,他们也都个个要拔刀相向,预备大干一场。 眼看着原本是两人切磋的阵仗,变成了两派混战,云溪吓得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了几步。 第六百一十六章 道出身份 夏宸走了上前,站在穆旭端的身旁,与他并排站立着。 阿斐盯着穆旭端,声音冷冽,“你果然不简单。” 穆旭端亦盯着他,同样回应,“彼此彼此。” “能把我妹妹欺负得像现在这样哭哭啼啼的,这世上,你是第一个。”阿斐又道,眼神中的敌意不减。 穆旭端淡淡地说:“是吗?那真是穆某人的荣幸。” 穆旭端这股态度让阿斐的眸子一冷,他还没有开口,他身旁的一个随从便瓮声瓮气地怒骂道:“竟然敢对我们郡主无礼!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今日,我阿猛定要取了你的狗头!” 阿猛三大五粗,看着很耐打的样子,他一个激动便要出手,阿诺一下子从阿斐的怀里挣了出来,一声大喝,“狗奴才,我让你动手了吗?” 阿猛被她喝住了,顿时像霜打的茄子,脸上还是憋屈得很,但是,却也乖乖地退了下去。 郡主,众人又是一惊,怎么,又是郡主?方才阿诺不是说了自己不是郡主吗?怎么这个下人又口口声声说她是郡主?她,究竟是不是郡主?她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夏宸忍不住对着阿斐高声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何那人叫她为郡主?” 阿诺的神色微变,拉了拉阿斐的衣角,轻轻摇头。 穆旭端的神色中充满了打量,阿诺若是郡主,那她口中的哥哥,就是王爷,穆旭端曾听过这人自称“阿斐”,可是陈国,有哪位王爷名讳中是有“斐”字? 他对郡主的名讳不相熟,但是对于各位皇子的名讳,他却是熟知的,他细细地过了一遍,众位皇子中,没有任何一个是有“斐”字的。 那么,他心里便只有一个想法,他们,不是郡主皇子。 再看他们的行事作风,也丝毫不像是皇子郡主该有的那般。 阿斐对上了穆旭端那抹探寻的神色,他眼神中闪现的精光让人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阿斐觉得,自己的身份,只怕迟早也会被他猜出来,与其如此,又何必再行隐瞒? 再说,自己妹妹对穆旭端这个中原人怀着这样不切实际的念头,她隐瞒自己的身份,定然是不想穆旭端因此厌恶于她,而他,要做的,就是要彻底断绝了自己妹妹这样不切实际的念头,那,对他们的身份,他又何须再做任何隐瞒呢? 阿斐看了扯她衣角的阿诺一眼,淡淡说:“傻丫头,何必隐瞒,就算我们不说,这位聪明绝顶的穆公子,也迟早能查出来。” 阿诺脸色却是一阵煞白,不停地摇头,“不,别说……” 她知道陈国人对丹迴人的厌恶,穆旭端原本就已经这般厌恶于她,她这个时候再亮出丹迴郡主的身份,只会让他们之间的矛盾愈加激化,她,她不想这样! 阿诺这样的表现让穆旭端等人都心生疑乎,越发觉得阿诺的身份不简单。 穆旭端微眯着眼睛,声音冷冷,“看来,两位当真是了不得的人物!若不将身份亮出来,穆某岂不是要慢待了你们?” 阿诺的眸光中带着不知道是什么的情绪,定定地落在穆旭端的脸上,而他的眸光中却还是带着那股淡淡的疏离,这股疏离让阿诺的心口又是一阵刺痛。 阿斐嘴角弯了弯,眸光微闪,右手握拳贴在自己胸口,弯腰躬身,行了个礼,“在下丹迴皇子苏其斐,这位是舍妹苏其诺郡主,不吝赐教。” 阿斐所行之礼,乃是丹迴的礼仪,不卑不亢,整个人倒真的很有一股皇子的气度。 阿斐的话一出,所有人的脸上都蒙上了一股强力的震惊,阿诺的脸色也一片惨白,呆呆愣愣地盯着穆旭端,看着他的神色变化。 所有人都没想到,方才阿诺其实没有撒谎,她说自己是郡主,而没有说是哪一国的郡主,是他们先入为主地以为她是陈国郡主,她不过是没有点破罢了。后来,她说自己不是“你们的郡主”,眼下之意亦是,不是陈国郡主,而是丹迴的郡主。 她这般不清不楚的言语,让众人都陷入了语言陷阱之中,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是郡主!而且,是丹迴的郡主! 难怪,难怪她的长相,总有一股异域的美,难怪,她的武功招数这般诡异不同寻常,难怪,她会出现在禹州的官道上,他应该早点猜出来的! 丹迴人,他们是丹迴人!他们是当年与他们陈国交战的丹迴人!他们是当年与自己父亲交战的丹迴人! 世间之事,当真是叫人觉得好笑,兜兜转转,自己竟然跟一个丹迴郡主有这般牵扯不清的关系! 等等!她是丹迴人,那,她 接近自己的目的,她一切的行事,也都能找到解释的理由。 难怪她要不声不响地除掉倪清羽,为的,不过就是他们丹迴的利益。难怪她怎么都不肯说出自己的身份,原来,根本就说不出口!因为,这个身份,更不堪!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是在刻意接近自己,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彻底地除掉轩王府,轩王爷已经死了,他的子嗣绝对不能留下。轩王妃和孩子除掉了之后,轩王府也不能留下,这,也有可能成为祸患。 还有,黑衣人! 穆旭端的脑中快速地闪过了这三个字! 对,黑衣人!黑衣人所用的功夫和下毒手法,都带着丹迴的印记,原来,果真是他们啊! 穆旭端想到了那一天,自己突然收到了黑衣人的传信,让他到玲珑阁一见,他很是兴奋地去了,但是,黑衣人没有等来,却等来了阿诺。 呵,他一直以为这是他运气不好,是他和阿诺孽缘所致,却没想到,其实这一切,都不过是阿诺精心设计的!以黑衣人的名义邀约,自己再现身假装邂逅,然后黑衣人再以他违约而拒绝现身,让他就此扑空。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是,那没有现身的黑衣人,其实就在他的面前! 穆旭端眸子发冷地盯着阿诺,这个女人,究竟是有多可怕!她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究竟在背后做了多少手脚? 第六百一十七章 兴师问罪 阿诺对上穆旭端的眸子,眼中慢慢蒙上受伤。他,听到了她的身份,态度果真变得更冷了。 阿斐似笑非笑地看着穆旭端的神色,见他久久地愣在原地,淡淡地说:“怎么?穆公子是不相信在下所言?怀疑我们的身份?” 他还未等穆旭端回话,便从腰间亮出了两块令牌,一块,是方才阿诺亮出的陈国宫中通行牌,另一张,俨然是丹迴的令牌,是身份的象征。 “为避免穆公子说我等欺诈于你们,这便是我们身份的象征。陈国皇上好客,这块,是陈国皇帝给我们兄妹二人的,为的是让我们能受到更好的宾客礼遇。这块,则是我们丹迴的令牌。” 穆旭端双拳紧握,随即又慢慢地放开了,缓缓抱拳行礼,“原是丹迴皇子郡主,在下不知二位身份,多多失礼了!” 阿斐鼻尖轻轻哼了一声,微不可查,他的目光瞟了一眼周围依然刀剑相向的护院,又开口道:“穆公子的礼数,就是这般吗?” 穆旭端挥手,众护院便尽数把刀收了起来,但是那股剑拔弩张的气势却还是不减,俨然一副他们一动手,自己就绝对当仁不让的架势。 阿斐目光冷冷地落在穆旭端的身上,开始算账,“方才穆公子为何对舍妹动手?舍妹眼下已经被穆公子打伤,穆公子总要给出一个交代吧。” 穆旭端的声音冷冽,虽然说着服软的话,但是态度并没有多真诚,“方才在下不知道郡主的身份,是以才会出手相伤,还望郡主皇子莫怪!” 阿斐哼了一声,“若本皇子定要怪罪呢?” 穆旭端目光不惧地对上阿斐,没有丝毫让步,还未开口,夏宸却按捺不住了,开口道:“我说这位皇子,你们既然是我们陈国的客人,那便理应有客人的样子,这里毕竟不是你们丹迴,还是不要这般欺人太甚的好!” 穆旭端像夏宸投来了一记制止的眼神,夏宸却有些赌气地瞪了回去。 阿斐冷笑一声,“那请问这位姑娘,你们这般多人围攻欺辱我丹迴郡主一人,这就是你们作为主人该有的样子吗?这难道不是欺人太甚吗?” 夏宸不理会穆旭端制止的眼神,径直道:“那请你先问问你们这位丹迴郡主自己做了什么!她若是一开始就以真实身份示人,我们这等草民自然是不敢慢待,只是她只字不提自己的身份,反而做出那等恶意插足破坏他人感情之事,就在方才,她还直接上门,未经主子允许就硬要留宿于外男家中,这在我们中原,叫不知廉耻!” “还有,她方才冒充我陈国郡主,这乃是大逆之罪,按我陈国例法,是要株连处斩的!还有,这位郡主亲口承认派人杀害我们陈国轩王妃,如此便更是罪加一等!我等作为轩王妃的旧人,在不知道她身份之时动手捉拿杀害她的真凶,有何不对?” “再者!阿斐皇子难道没有外出做过客吗?你们既然是陈国的客人,在主人家里,那就更应该规规矩矩安安分分少给主人添麻烦才是,而你却似乎没有看好你这位郡主妹妹,让她给我们惹下了不小的麻烦。莫不是阿斐皇子想在我陈国子民面前留下不懂礼数粗鄙野蛮的印象吗?若我是你,眼下要想的只怕是该怎么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不是在此叫嚣。” “如此,这位皇子,你还要继续追究怪罪于我们吗?” 夏宸一口气把话说完,目光中闪着不惧之色,定定地与阿斐对视。而阿斐的目光,也因为夏宸的话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寒意。 她竟然敢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真是找死! 阿诺听到夏宸的这些话,脸也气得发白,浑身战栗不已。 穆旭端看了夏宸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责怪,这些话,理应由他来说,这样就算他们心里有火气,也大可撒到他的身上。 “好一个伶牙俐齿!”阿斐冷冷地说。 夏宸不客气地说:“谢谢夸奖!” 阿斐的脸色变得更差了,双拳紧握着,禁不住发出咯咯的声音。 穆旭端与他冷冷地对视着,缓缓开口道:“阿斐皇子,既然今日你们已经挑明了身份,我们又已经是如此剑拔弩张,那有些话,那就干脆直接挑明了说好了,有什么说什么,爽快直接,也不用藏着掖着。” 阿斐的目光从夏宸脸上转到穆旭端脸上,眸光森然,“不知穆公子这话是何意?” 穆旭端淡淡地看了阿诺一眼,“事到如今阿斐皇子要除掉的人已经除掉了,阿诺郡主方才也亲口承认了,还有什么需要继续隐瞒的?” 阿诺愤然开口,“我说了,你们王妃的死与我无关!” 阿斐的眸中微微疑惑,轩王妃的死,跟他们有什么关系?这丫头,究竟有多少事情瞒着他? 阿斐沉声对阿诺道:“究竟怎么一回事?” 阿诺打了个激灵,最后只得低低地把那几天她失踪时候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阿斐的眸光更是阴沉。 原来那几天她当真是找到了姓穆的小子,原来,这人是轩王府的人。 穆旭端看着他们这般,不禁觉得好笑,“你们不用这般演习,我只会觉得好笑罢了。” “都说丹迴人最是豪爽,敢作敢当,今日看到才发现,原来都是以讹传讹!”夏宸冷冷地嘲讽,“不仅敢做不敢当,而且,一个个还是十足不要脸的赖皮,尽做一些胡搅蛮缠的事!” 阿诺脸色又是一变,夏宸这是在嘲讽她的作为,阿诺怒道:“你个贱人,你若是再敢多说半个字,我马上让你们皇上把你活刮了!” “你以为我怕了你吗?你以为这里是你们丹迴吗?我夏宸虽然不懂什么两国交好的大事,但是我不相信二位来我陈国,只是为了游玩。我们王妃的死与你们脱不了干系,若是我们把事情闹大,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们丹迴的脸面有多好看!还有你做的这些不要脸的事,若是抖露出来,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两个使臣的面上有什么光彩!” 阿诺的脸色骤然变得更难看,阿斐神色更是阴寒,因为,夏宸的话,句句在理。 他们这一行,是有目的的,不能因为阿诺的任性坏了大事。 第六百一十八章 无影后人 阿诺因为夏宸的话,心里又是一阵阵气恼,想要开口骂回去,却被阿斐拉住了,给了她一记制止的眼神,阿诺便愤愤地闭上了嘴,懊恼地垂首立于一旁,不想言语。 阿斐盯着夏宸,语气淡淡却不容置疑,“这位姑娘,你方才说的话,也是要考虑后果的,什么叫你们王妃的死跟我们有脱不开的关系?你说这句话,可有证据?就因为我们瞧见了你们王妃往禹州方向去了,你就断定你们王妃的死是我们做的?这样会不会过于武断?” “我……”夏宸一时说不上话来。 穆旭端瞟了阿诺一眼,“方才阿诺郡主不止一次地开口承认此事是她所为,若此事与她无关,她为何要如此承认?” 阿诺气急,“我也不止一次地否认这件事!你怎么就能当做没有听见?” 穆旭端冷哼,“方才郡主一会儿说自己是郡主,一会儿又说自己不是郡主。一会儿说自己与此事相关,一会儿说自己与此事无关,穆某的理解能力和精力都有限,实在无暇花费时间精力与你做这样猜猜猜的游戏,所以,我才与阿斐皇子直言,我们有话便挑明了说,实在无需这般遮遮掩掩。” 阿斐的目光落在阿诺身上,带着探寻,又带着责怪,自己的这个妹妹,惹事的能力当真是无人能及! 阿诺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低低地说:“哥哥,这件事真的与我无关,你知道的,这一个多月,我都被你看着,我又不会上天遁地,哪儿来的本事去做这些事。再说,我做这些做什么?” 阿斐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已是释然。他看得出来阿诺没有撒谎,这件事,她的确没有什么立场,也没有什么能力去做,可是,穆旭端一行却似乎已经把这顶大帽子狠狠地扣在了她的头上,或者说,扣在了他们的头上。 阿斐轻笑一声,“穆公子,这件事的确不是我们所为,穆公子对我们有如此误解,莫不是因为,我们是丹迴人,你们怀着对丹迴人本能的厌恶和偏见,所以才会这般?” 穆旭端如鹰的眸子紧盯着他,好像要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任何撒谎的蛛丝马迹,但是很遗憾,穆旭端没有看出来,只看到了一丝嘲弄之色。 穆旭端的目光淡淡地落在阿诺身上,转而道:“阿诺郡主,很擅长用毒。” 阿诺愣了一下,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把话题转到了她身上,阿斐的眸子也微微闪了一下。 阿诺对于他对自己的疏离态度很不喜,但是她知道,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之后会有这样的态度变化是在情理之中,她有些闷闷地说:“是又怎样?” 穆旭端嘴角勾了勾,嘲弄意味十足,“在下听说,你们丹迴曾有一个十分擅长用毒的门派,叫无影风沙狱,当年我们中原和你们丹迴大战,便吃了很多无影风沙狱的亏。不知郡主对毒的深入研究,是师从何人?可与这无影风沙狱有关?” 阿诺和阿斐都怔了一下,他竟然知道无影风沙狱,早在那场战争时候没多久,无影风沙狱便全派覆灭,阿诺和阿斐都不知道原因是何,但是,整个门派,仅有一人活着,那人,后来便重新把无影风沙狱的毒功整理研制,延续了下来。只是,这件事几乎没有外人知道,外人只以为无影风沙狱之人已经尽数死了,它的各种独门用毒之法也都已经消亡。 阿诺的用毒之计,便是从那人那里学来,只不过她玩性大,定力不足,只学了皮毛罢了。对她来说,这皮毛也已经够用了,因为她平日里,只需要用这些毒来吓唬捉弄人而已。 今日穆旭端突然提起了无影风沙狱,如何叫他们不惊讶? 穆旭端原本试探性的反问,没想到却引来他们这样的反应,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自己的计较和想法。 原来,阿诺所用的毒,当真是与无影风沙狱有关!那那些黑衣人所用的毒,不就是传承于这个已经消失了的门派吗?原来所谓的消失,其实并没有真的消失,只是不为外人所熟知罢了。 穆旭端嘴角露出了嘲讽的笑,“原来真的被我猜中了,既然是如此,你们又何须在否认?” 阿诺不知道穆旭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她一阵着急脱口而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的毒药的确是从无影风沙狱学来的没错,可是……” “阿诺!”阿斐喝了一声,阿诺的话便被打断了。 但是阿诺的话已经说了出口,她亲口承认了无影风沙狱的存在,就算当年丹迴大汗苏里曼下令毁了它,但是实际上,它并没有完全没有后人,它还是留下了后人,那些毒功,用毒之法,还是被保留了下来,只是,在丹迴,不再有无影风沙这一说,因为他们,已经被丹迴的大汗很好的收为己用,只留下了它最有用的东西,而迫使它把自己原本的名头剥离掉。 穆旭端对这件事终于也有了自己的认识,只怕,当初苏里曼会下令对无影风沙狱进行围剿,原因便是他们不愿意再为皇室效忠,苏里曼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用了这个极端的法子。 而无影风沙中,也出现了因为惧怕丧命而暗中背叛之人,那人,现在依然活着,而且活得还不错,还颇受重用,受了不少皇室徒儿,把无影风沙的毒发扬光大。 穆旭端看着他们,嘴角的嘲弄愈加明显,既然都已经暴露了,又何至于还这般假惺惺的,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那些黑衣人幕后之人?若不是他们,又有谁还会用那些无影风沙的毒?若不是他们,谁还会有这样的动机,去铲除太子,铲除轩王,铲除陈国的这些得力的皇子? 眼下,得力的皇子除掉了,陈国又刚经过了一场大战,正是国力最空虚的时候,他们,便明目张胆地以使臣的身份来了京都,为的,只怕是与那些黑衣人当面交代部署下一步的计划,进行更大的谋划吧! 想想,当初发现倪清羽是轩王妃,怀上身孕,也不过是意外,但是既然获得了这个意外之喜,他们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放过? 第六百一十九章 百口莫辩 阿诺看到穆旭端脸上的嘲弄,心头更是一阵阵烦躁,她知道穆旭端肯定是误会了他们,但是,她根本不知道穆旭端误会的原因是什么,就算她用毒的本事是从无影风沙狱之处学来,那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阿诺按捺不住,直接发问,“你这样的神情是什么意思?我的毒就算是从他们那里学来的,那又如何?你为何就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们?” “你现在还要装傻吗?”穆旭端冷冷地看着他们,“去年十月,一群黑衣人在京西围剿一处普通民宅,我和小宸无意中闯入,最后小宸被黑衣人所伤,她所中毒掌,那毒只在十几年前那场战事中出现过,就是你们西北丹迴无影风沙狱用来对付我们中原人的毒!” “或许这件事过去太久了你们不记得了,那就说一件稍近的事吧。去年五月,陈秦两国战事结束,陈国在轩王爷的率领下大胜而归,却在刚入陈国境内,遭到太子反咬伏击,又是那些黑衣人,仅仅百余人,靠着你们的毒,把数千精兵瞬间击败,算是为我们解困。谁料,数日之后,我们行至断崖处,却对我们进行围攻,同样离不开毒,我们所有人尽数中毒,无力回击。那一战,小宸失去了哥哥,轩王爷,也被毒掌打下断崖,就此殒命!” “这中原上下,大江南北,除了你们丹迴人,还会有谁懂得运用那无影风沙的毒?除了你们这些皇室,又有谁,会有那样的财力,人力,去培养这么多死士,去组织训练这么多人?若不是你们皇室,若不是对我们陈国别有用心,又有谁会这般处心积虑地要搅乱我们陈国政事,杀害陈国皇子?毒害王爷子嗣?” “若是我了解得不错的话,无影风沙狱当年找到了你们丹迴大汗的屠杀,全派覆没无人生还,而现在看来,那唯一的一位生还者,只怕是当年早就叛变,既然其他无影风沙的弟子都已经丧命,除了你们,我中原弟子,又有谁能无师自通,熟练掌握你们丹迴的独门毒功?阿诺郡主既然已经承认师从无影风沙,那,也就坐实了方才我的猜测!” 穆旭端义愤地把心中的猜测道出,他一口气尽数道出,心中顿时一阵畅快,而眼前的阿斐和阿诺,却已经石化了。 原来,穆旭端之所以会对他们有这样的误解,是因为此前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阿诺听得目瞪口呆,好像是在听天方夜谭,连最后辩驳的话都忘记说了。 而阿斐,震惊过后,脑中已经在思虑着方才穆旭端所言。 看穆旭端说话的样子,这些事情并不像是假的,而那些事情的确不是他们做的,那么,那些会用无影风沙之毒的人,究竟会是谁?那人做这些事情,显而易见,是在觊觎陈国,是要搅乱陈国的内政,以趁此趁虚而入。 这事不是他做的,难道,是父皇?阿斐脑中闪过自己父亲的脸。父亲与祖父苏里曼不同,他性子较为无争,根本不像是会有这样雄途大略,妄图吞并陈国之人。 而这件事若不是父皇做的,那又会是谁呢?难道是他们皇子?难道他们,已经在暗暗集结兵力,想要找机会把父皇赶下皇位,取而代之? 阿斐脑中闪过各种念头,无疑,穆旭端的这些话,给了他很有用的信息。 那么,会不会,不是他们丹迴人所为?阿斐很快又否认了自己的念头,穆旭端方才所言不假,无影风沙的毒,除了他们西北,中原人是不可能会的。那么,便只能排除这个念头。那些人,究竟是谁? 也难怪穆旭端会对他们产生怀疑,也是,那些人若是真的用了无影风沙之毒,他们很自然便会想到丹迴。而他们这个时候又来了京都,无疑会被认为是来验收成果的。 轩王妃在这个时候突然遭到毒手,而他们,刚巧又在禹州官道上相遇,就更有作案的可能。阿斐心里暗叹,这一切,当真是个难以说清道明的误会,因为各种证据都指向他们,叫他们怎么辩解都无济于事。 阿斐想到这些,索性也不打算做任何辩解。既然无济于事,为何要辩解呢?而且,他本就不在乎穆旭端的误解,而且,穆旭端一行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来? 阿诺心里可不这么想,她回过神来,一脸受到误解之后的焦急,“这件事,这件事根本就是一个误会!我们根本就……” “阿诺,事到如今还做什么辩解。”阿斐不咸不淡地打断她,阿斐这句有些意味不明的话,当真像是在默认了方才穆旭端的推测。 阿诺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哥哥,这件事本就不是我们……” 阿诺说到一半就停住了,有些呆呆愣愣地看着他,看着他的神色,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深深的凉意。 哥哥这样的神色,说明了什么?难道,这一切,真的是他暗中所为? 阿诺的手心顿时一阵发冷,脸色也变得苍白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阿斐。 “哥哥,这件事难道真的是……” 穆旭端和夏宸听到阿斐的话,也都认为阿斐这是在默认了这些事他们所为,两人顿时一阵怒火中烧,众位护院也都一副磨刀霍霍的神色。 阿斐看到阿诺这样,又看到穆旭端等人像是要把他吃了的样子,反而笑笑,淡淡地补充了一句,“这件事,我只说一句,与我无关。原本我不想做任何辩解,因为就算我说了,你们也不会相信,因为穆公子的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各种证据,各种作案动机,最大的嫌疑就是我们。所以我做任何辩解都没有了意义,所以我才让阿诺不要再浪费口舌。” 阿诺听到阿斐的话,悬着的心才终于算是落了地,因为,她不想和穆旭端站在这样的对立面,幸好,幸好这件事不是哥哥做的。 阿斐看出了阿诺心中的那一丝小小的庆幸,心里闪过一丝心疼。他这个妹妹,怎么就在这些事情上这么没有觉悟呢?就算这件事不是他做的,穆旭端也定然不信。就算他信了,他也不会因此就对他们改观。 第六百二十章 再不相见 果然,穆旭端听了他的话,脸上神色并没有半分和缓,而是依然冷冷的,当真是半点信任都没有。 阿斐也不打算再多费口舌,而是直接道:“穆公子,既然你执意认为这件事是我做的,那你打算如何?打算抓了我们?杀了我们?抑或是,放了我们?” 穆旭端的双手又紧紧地握在了一起,盯着他们的神色充满了狠狠,但是却一个字吐不出来。 阿斐又是淡然一笑,“虽然我这样说会让你觉得很挫败,很气恼,但是,我也不得不说,你根本什么都做不了,你不能抓我们,不能杀我们,只能把我们这些你眼中最大的仇人乖乖放走。因为我们的身份特殊,虽然是你们恨之入骨的丹迴人,但是现在却是你们陈国的贵客,是出使你们陈国的使臣,你若是把我们杀了,那这件事就不仅仅是你我之间的事,也不是什么忠仆为主效忠这样的戏码了,而必定会牵扯到两国的战争。贵国刚进过了那一场战事,眼下正处于休整之时,缺兵少将的,穆公子不会这么不顾全大局吧?” 穆旭端听着这些话,句句在理,但是却那么刺耳。 夏宸的脸色更是一片苍白难看,穆旭端看得出来,她眼下的情绪很激动,她只是极力地抑制着。 眼前的人,就是害死了她哥哥的人,就是她最大的仇人!这个女人,原本就是她最讨厌的人,眼下,变成了最大的敌人!夏宸真恨不得马上拔刀把他们都杀了! 但是,他们却不能啊!想想这个男人说的话,哪一句不是说在了理上?他们现在若是真的把他们两人杀了,那只怕,真的成了陈国眼下最大的罪人了! 可是不杀了他们,任由他们在暗中进行着他们的计划,到头来,最后受害的,还会陈国…… 穆旭端不是这样冲动的人,既然黑衣人的身份已经暴露了,那么他们的目标就明确了,要扳倒他们,不能靠这样莽撞的法子。 阿斐知道他们不敢对他们动手,所以一派淡然地说:“眼下我倒觉得,不是你们该考虑如何处置我们的时候,而是该考虑如何自保才是。” 阿斐的眸子中闪着一丝杀意,“方才你们说出了这么大逆不道的话,若我真的是你们口中那些黑衣人的幕后主使,那眼下最应该做的事情是什么,不用我多说了吧。再说,方才我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可是你要杀我妹妹的场景,我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说都要为妹妹讨回公道。” 阿斐的这话一出,穆旭端还没有什么反应,阿诺就率先跳了出来,一副十分激动的样子,“哥哥!你不能伤他!” 阿斐看了阿诺一眼,眼神中带着责备,“都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护着他?” 阿诺神色很是懊恼,她也不想护着穆旭端,但是心里却总有那么一个小人,不停地怂恿着她做出这些事情来,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住。 阿诺神色戚戚,“这件事本就不是我们做的,与我们无关,哥哥只需要把事情解释清楚,澄清了,不就没事了?” “你要我怎么说你,你是真的傻,还是在装傻?你难道看不出来,他对我们的这股敌意吗?这件事无论我们怎么解释,他都不会相信,而且,就算这件事真的不是我们做的,他就算真的相信了,你又还能奢望什么?你没在他眼中看到对我们丹迴人的厌恶吗?早在临县的时候我便告诉过你,丹迴和中原,就算在政治层面达成了和解,在民间,在这些自以为是的中原人心里,也是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放下对我们的成见。” 阿诺听着,脸上暗淡不已,半晌都没有说话。 她知道自己哥哥这话的道理,她原先不懂,但是她在中原待了这几个月,她要是再不懂,那就真的是傻了。 中原老百姓谈及丹迴人,神色语气中皆是厌恶鄙夷之态,这也是为什么阿诺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坦白自己身份的原因,她怕穆旭端也会像其他中原人一样,知道她是丹迴人就对她避之唯恐不及,她不想要这样。 良久,阿诺才又开口,“可是,我们终究只是客,在京都这个别人的地盘上,我们不可以这样惹事的。” 阿斐没好气地瞪着她,“你现在知道不能惹事了?那你之前为什么巴巴地跑到别人的府衙上惹事?现在惹出了这样的事端,让我替你善后处理,你倒是开始心疼人,知道不能惹事了?” 阿诺被他的话训斥得连连低头,半个字不敢吭,一副十足的受气包模样。 “方才,那小子不是欺负你吗?”阿斐反问。 阿诺心里亦是气恼,但是又怕哥哥当真把穆旭端一行人都杀了,她只垂着头,搅弄着自己的发丝,不情不愿地说:“没有,闹着玩的。” “真的?”阿斐挑眉,阿诺违心地点了点头。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哥哥也不好说什么。”阿斐无非就是有意借驴下坡,也趁这个机会把阿诺对穆旭端的念头彻底断了。 “那这次哥哥就不找他们麻烦,但他视我们为仇敌,他日后若是来寻我的麻烦,就不要怪哥哥对他不客气。”阿斐目光瞟了穆旭端一眼,然后又重新把目光落在阿诺身上,“还有,你必须答应哥哥,今后都不能再私自来见他,你若是不答应,那哥哥现在就不放过他。” 阿诺怔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情绪。她抬眼看了穆旭端一眼,这一眼,又在穆旭端眼中看到了那样的漠然,心里一扯,语气涩涩,“这臭男人有什么好看的!我见了就心烦,今后见他一次就定要狠狠打他一顿!” 阿斐知道她这是违心之言,但是,她也定然是被穆旭端伤到了心才会这样。 阿斐却丝毫没有怜惜,因为这样的怜惜,只会让她越陷越深,他要助她快刀斩乱麻,把这段不应该滋生的感情扼杀在摇篮里。 “好,这是你说的,若是我发现你偷跑出来见他,我定然不会放过他,为兄说到做到。”阿斐放下了狠话。 阿诺心里咯噔,又一阵阵扯疼,最后只低低地应了一声。 第六百二十一章 归还玉佩 阿斐对阿诺说完这些话,这才看向了穆旭端一行,穆旭端却依然是一脸肃然,没有什么表情地看着他们,好像方才他们兄妹的话,就像是一场笑话一般,他就好像是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们。 阿斐对上穆旭端这样的神色,自己的神色也变得发冷了起来,穆旭端的冷静让他打心眼里里生出一股敬服和玩味。 他看着穆旭端,有些兴味地说:“怎么说我也是丹迴的皇子,在你们陈国也算是贵客,在你们皇上面前也说得上几句话,难道你就不怕我当真向你们皇上告状,让他除掉你们吗?” 穆旭端只淡淡地回击:“你便不怕,我把这件事向皇上禀告,让皇上对你们多留几个心眼,派人调查你们吗?” 阿斐听了穆旭端的话,两人互相对视着,半晌没有说话。 阿斐心里不觉还是暗暗感叹穆旭端此人的不简单,竟然会有这样的定力,面对自己这样对他而言身份相差悬殊的人,竟然也还能这般面不改色,神色不变。单凭他穆旭端能够毫无惧色地对他相要挟,这股定力和狠劲儿就足以令他刮目相看。 平心而论,穆旭端的这股气场定力,绝对不是池中之物,他日若是有机遇,定然能成大事。而穆旭端眼下最想做的大事,只怕就是把自己除掉。阿斐心里生出了一股挑弄神色,若是他日,自己当真再有机会与他正面交锋,他倒是不介意与他来一场真正的决战。 阿斐嘴角勾了勾,“原本你伤了阿诺,我是应该向你讨回这笔账,但是,阿诺这丫头,的确也有很多不懂事的地方,这笔账,就这样算了。再有便是你扣在我头上的那笔账,我也不做什么辩驳,大大方方地记下了,来日你若是寻得到机会,欢迎来向我讨。” “放心,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穆旭端丝毫没有惧色地回话,大有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之态。 阿斐眼神中有闪过一丝欣赏,随即,便招呼上众人,转身欲走,阿诺却是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却硬生生地被阿斐拉住了,意欲强行拖走。 “等等。”穆旭端在身后开口,阿诺条件反射地便回过头去,眼神中含着一丝兴奋,似在询问着他的意图。 穆旭端忽略了她眼神中闪动着的希冀,只淡淡地开口,伸出手到她面前,“郡主好像忘了把在下的玉佩归还给在下。” 阿诺的脸色顿时慢慢变了,脸上的喜意一下子慢慢从脸上淡了下去,最后,整张脸都皱了,十分委屈。 穆旭端静静地立着,那双手便也静静地摆在她的面前,神色十分自然,完全没有阿诺的那般神色异常。 两人顿时像是石雕一样站立着,阿诺看着穆旭端,而穆旭端,则淡淡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阿斐有些无奈地走上来,开口,“拿出来,还回去。” 阿诺还是噘着嘴一语不发,方才想到自己要和穆旭端分离,心里本就是不喜,现在连唯一的念想也要被收回去,更是掩饰不住自己的哀怨之色,好像下一秒就要反悔,推翻自己方才做的决定。 阿斐看她不动,又开口催了一遍,“拿出来,还回去!听到了吗?不要忘了你方才答应过我什么,既然要断,就要断得干干净净。你还想留着做什么?” 阿诺心里发堵,手脚也都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阿斐冷了脸色,“方才你答应我的话,全都是为了哄骗于我,为了让我放过这小子的吗?你是不是又想着以后再找机会溜出来见他?阿诺,我告诉你,你现在就断了这个念头,我们丹迴人,不做这样没有骨气倒贴的事!你是中了邪不成?你难道就没瞧出他根本就没有用正眼瞧你吗?上赶着自讨没趣很好玩吗?” 阿斐的话音很高,丝毫不给阿诺面子,阿诺的眼眶不觉一阵阵发红。 阿斐冷冷地继续说:“你到现在还抱着幻想,你以为方才你为他求情让我放过他,他会感谢你吗?在他眼里,我们不过是在演戏罢了!他可半分情都没有领!你看他那股波澜不惊的模样就应该看得出来!他已经认定了我们就是他最大的仇人,你就算怀着再大的幻想,都只是你一厢情愿!” 整个院子里便只有阿斐一个人的声音,严厉不留情面,就算是脸皮再厚的人,听到这样的训斥,定然也会大受打击了吧。 “你不信我的话,你就亲口问他,看他会给你怎样的答复。”阿斐气得撂下这句话,下着最后通牒。 阿诺盯着穆旭端看,还未开口,穆旭端便先开了口,语气淡淡地说着让她心口绞痛的话,“方才阿斐皇子所言,便是我心里所想,就算你我没有身份阻碍,在下对你亦没有半点情愫,如今,你我身份更是天差地别,我们之前所谓的缘分,就更无从谈起了。我把我的玉佩拿回来,对你我而言都是两清,今后,兵戎相见之时,才没有任何牵连阻碍。” 阿诺听了穆旭端的话,整个人呆呆愣愣的,半晌才开口,“就算,我们不是你口中那些黑衣人的幕后主使之人,你也这么绝情吗?” “就算是那样,你我身份的差别依旧不能磨灭,今后,便当行同陌路。”穆旭端没有什么起伏地继续说着,阿诺脸上的光彩慢慢的,一点点的消失,最后变成了一片惨白。 方才她答应阿斐的话,的确只是权宜,她不甘心,她想着,有一天,总会再找到机会见他,让他回心转意,可是现在,哥哥逼着她直面穆旭端的真心话,穆旭端,也没有半点留恋,说出了最残忍的话,她感觉自己的心,一点点,慢慢的变冷了。 阿诺杵在原地,半晌,她才慢慢从怀中掏出了那块玉佩,有些失神地缓缓放在了穆旭端的手中。 玉佩还残留着阿诺身上的体温,落在穆旭端的手里,温温暖然。 阿诺抬眼看他,“既然你觉得我们是那些黑衣人,一定要来找我们报仇,我等着你来。” 她的话中含着别样的意味,但穆旭端却没有理会,而是快速地把那枚玉佩收了起来,语气漠然又坚定地说:“在下一定会的。” 第六百二十二章 暗流涌动 转眼四月来临,京都的气温慢慢升高,万物复苏,春意愈浓。 日子慢慢地溜走,一切都好像陷入了一股异乎寻常的平和安详之中,波澜不惊,每个人都过着自己的日子,岁月静好。 云溪便在这样安静祥和的气氛中慢慢沉醉了,每天就张罗着府里上下人等的吃喝拉撒,就算忙忙碌碌,但却异常充实。 阿诺的事情过后,她以为会有些波澜才是,但是没想到,什么波澜都没有,就好像完全没有那档子事一般。开始云溪还会暗暗感叹一番阿诺的身份,但是日子平淡地过了,半个月过了,她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这样平和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四月中旬,满院的桃花都开了的时候,京中如死水一般的生活终于被投下了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把平静的湖面打破:睒于鸿凯如众人所想那般,登上了太子之位,其生母琴妃则坐上了皇后之位。 悬空一年的储君和皇后之位,终于重新填补,睒于鸿凯和琴妃两母子成了最大的赢家。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穆旭端便召集了一行人一头钻进了书房中,认认真真地商讨了一个晚上,早在一个月前与董家一起放下的那张大网,是时候该慢慢收了。 而另一边,驿馆内,阿斐一行人亦是凑到了一起,窃窃私语地商讨着什么。 阿斐一行人来陈国的目的,是要与陈国达成边境贸易的协议,以解决草原中时不时会发生的粮草欠收的不稳定情况。 但是,陈国相较于秦国,却难啃多了,他们已经在这里待了一个春节,与陈皇软磨硬泡很多次,但是他却总是不松口。 虽然,有了秦国的贸易补给,丹迴顺利地度过了这个冬天,但是,他不想再过第二个这样惊心动魄的寒冬。 阿斐也终于知道了陈皇死咬不松口的原因,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睒于鸿凯,也就是现在的这位太子。从一开始,睒于鸿凯便对他们的贸易提出反对意见,陈皇定也听了不少他的蛊惑,这才久久不肯松口。 现在,睒于鸿凯当上了太子,若是皇上把更多的权利交到睒于鸿凯的手中,那么他们此行的目的,只怕是难以做到的。 阿斐对着护卫发问,“最近连番打探,可有什么新的进展?” 一个大汉开口答道,正是先前那位阿猛,“回皇子,属下当真是发现了些许异常,正要与皇子回禀。” 阿斐眼神亮了一下,“说。” “属下按照皇子的吩咐,着手调查了一番这位太子相关的老臣,文家的人倒是没有调查出什么,却不想,发现了另一个户部尚书的一些猫腻,这人手握国库财政,胆子倒是不小,眼下陈国的财政支出很大一部分是用于训练新军,这户部尚书却从中偷腥,喂得饱饱的。” 阿斐顿时来了精神,“这人是谁的党羽?” “是太后的亲信,姓赵,名赵有年。” 原是赵尚书,早在一年前,倪清羽就曾在他身上动过手脚,设计让赵尚书的儿子误杀皇后娘家人董丞相的儿子,董丞相原本死咬不放,定要赵尚书的儿子赔命,最后,赵尚书却揪出了董丞相儿子做过的龌龊事,让董丞相吃了哑巴亏,硬是放过了赵尚书的儿子。 那个赵尚书,可不就是眼下这个赵有年嘛。 “太后的人?” “正是。”阿猛有些兴奋,“皇子定然十分清楚,这太子的太子妃,正是太后的曾侄女,他们两方,是互相依存扶持的关系,只怕这位太子顺利登上太子之位,离不开太后的扶持,我们眼下抓住了太后的这个把柄,便相当于抓住了太子的把柄,今后我们就可以好好利用。” 阿斐脸上顿时现出了一阵精光之色,这个消息对他们而言,无意是一大利好。 阿猛的话却还没有说完,“皇子,属下打探到的消息,远不止这些,属下还发现了更诡异更值得深究之事。” 阿斐微微挑眉,“哦?你还打探到了什么?” 阿猛看着阿斐,认真地说:“属下发现,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也在暗中调查赵有年,他们的身形手法,都带着浓浓的江湖之气,阿猛多留了个心眼,但是却还没有探清楚对方的身份。属下觉得这件事很蹊跷古怪,应该要细细查清。” 阿斐听了,神情也禁不住凝重了几分,他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好,你们继续探查,顺藤摸瓜,把那些人的身份调查清楚,切记,莫要打草惊蛇。把这件事调查清楚了之后,我们才好出牌。” 众人纷纷抱拳领命,“属下定然不负主子所托!” 阿斐吩咐完,眼神中闪过一阵异样的光芒,这一趟,他已经在陈国耽误了这么久,若是最后功败垂成,一无所获,定然会让父皇失望,更会让那些原本就不服他的人有了更充足的排挤他的机会,他,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他这一次,只能胜利,不能失败!只有打了这一场漂亮的胜仗,他才会成为下一任大汗的候选人! 阿斐如此想着,愈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众人散去,他在屋子里坐了片刻,便起身出了自己的房间,转而走到了隔壁的房门前,守门的侍卫看到他恭敬地向他行礼,阿斐轻轻地敲门,片刻之后,房中才传来了一个带着倦意又有几分无精打采的女声,“谁啊?” “是哥哥。”阿斐开口。 房中传来了一阵下床的窸窣声,紧接着,“吱呀”一声,门打开了,一个穿着素色衣裳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女子站在门口,眼神中也没有半点神气,那一身衣裳也显得宽松了许多,可见她消瘦了不少。 阿斐看到阿诺这番模样,心里有些扯疼。 “哥哥怎么来了?”阿诺声音淡淡。 他轻声道:“哥哥来看看你,先进去吧。” 阿诺却并没有让开,只是说:“天色不早了,我有些累了。” 阿斐有些无奈,最后叹气,“那你就早些休息吧,哥哥就不进去了。” “嗯。”阿诺低低地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然后轻轻地把门关上。 第六百二十三章 暗中收网 阿斐看着那扇重新关上的门,心里又是一阵无奈和心疼,最后只重重叹了一口气,跟守门的侍卫交代了几句,便也走了。 自从那天之后,阿诺就变成了这样,就算阿斐不派人守着,她也整日待在房中,乖乖顺顺,不言不语,这样的转变让阿斐觉得不安,但是,却又无计可施。 他想把她先送回丹迴,但是她自己却拒绝了,她宁愿一个人乖乖待在房中。她知道自己这样做的目的,至少,这样可以离她心心念念的人近一些。 她已经决定不会再像以前一样给哥哥找麻烦,所以,她请求留了下来,阿斐也奈何不了她,便答允了。 阿斐想,等到他办好了事情,回到了丹迴,她就会恢复以前那般快乐了吧,在他眼里,她当真不过只是个小孩,只要重新骑到了马背上,纵横驰骋一番,再大的烦恼,便都尽数抛诸脑后。 阿斐这样想着,便大踏步地走进了自己的房中。 而阿诺却是面无表情毫无生气地坐到了床上,脸色还是那么苍白难看,饶是她有着绝美容颜,如此苍白面色,亦是让她的容颜失色不少。 再看她的床上,满满的铺着一张张画像,画中的主人公只有一个,穆旭端。 阿诺知道自己着魔了,因为这个男人着魔了,她想抽身,但是却发现似乎难以做到。阿诺一头扎进了那堆画像中,陷入了沉沉的混沌之中。 数日之后,阿猛和众人再次聚在阿斐的房中,进行着又一次的商讨。 “主子,上次属下提到的那些人,属下已经查出了他们的身份。”阿猛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异样。 阿斐隐隐觉得这幕后之人或许并不寻常,他不觉发问,“那人,是谁?” “主子可能没有想到,那些人,是穆旭端派出的。” 阿猛的话一出,阿斐的脸色就骤然变了,竟然是他!竟然会是他! 阿斐连连在心里感叹了两声,随即,嘴角禁不住慢慢勾着,勾起了一个怪异的幅度,他意味复杂地说:“他果真不是池中之物!当真是不简单!” 阿斐当初对穆旭端,不过是觉得他胆气过人,一个小小平民,面对自己这个丹迴皇子,竟然面不改色。 但是却没想到,他手下就这么一丁点人,竟然也能摸到太后的老底。 阿猛不明白自己主子对穆旭端的态度,他开口问道:“主子,他们这样做,对我们会不会造成影响?我们接下来要怎样?” 阿斐微微垂眸,思虑了一番,“若是我分析得不错的话,穆旭端做这件事,只是为了给自己的主子争一口气,或是,他有那忧国忧民的气度,眼里容不得沙,不容许朝中大臣做出这样的事情,所以,他要做的,只怕是想办法揭穿这位赵尚书。他若是这样做了,对我们有利无害。” “若是陈国皇上知道他拨给军用的钱银被中饱私囊了,就算及时追讨,也不一定能追的上来。他们原本刚经过一场战事,国库本就不充裕,这个时候,我们再向他们提出贸易之交,他们急需银子,我们还可以抓着这个把柄把原先宽余的条件改一改,好好拿捏一番,虽然有点乘人之危,但是,也怪不得我们,谁让他们自己窝里斗呢?” 阿斐说出自己的盘算,心里不觉一阵暗喜,他嘴角勾了勾,“穆旭端既然与我们想到了一块,只管让他做好了,原本这件事我们就没有立场出面,刚愁找不到一个枪手。现在他来替我们做这件事,我们又何乐而不为?” “可是主子,他现在毕竟只是平民身份,他,能办得成这件事吗?他要对抗的可是当朝太后、户部尚书,还有太子,随便一个人都能把他捏得粉碎。”阿猛说着自己的担忧。 阿斐闻言,亦是禁不住沉思了片刻,“如此,我们便暗中帮帮他,为他铺路,提供些方便。但是切不可暴露了身份,不能让他识破我们,更不能让太后的人识破我们。” “是!属下一定会格外小心。” 阿猛等人再次退了下去,阿斐坐在原地,又陷入了一阵沉思之中。 穆旭端,这个人果真是有些能耐。有点意思了。 另一边,穆旭端亦是与众人陷入了紧凑的筹划和奔走之中,整整一个月,他们进行着最后的布局,就等着最后时机成熟,慢慢收网,一举把他们要拿回的东西拿回来! 心腹之人尽数聚头相商,穆旭端显得有些紧张,因为越是到了最后,便越是紧要至极。能否成功,便在最后一搏。 “赵有年的把柄,我们已经紧紧地握在了手里。”张惰开口,语气间皆是兴奋。 他们之所以能这么快就抓住赵有年的把柄,亦是离不了此前倪清羽留下的好处,她此前给过穆旭端和翁羌垣一份睒于鸿宇和太后爪牙的名单,正是那份名单的详细信息给了他们大大的助益。也多亏了赵有年贪得无厌,在眼下国库空虚的关头竟然还敢中饱私囊。他的大胆,给了他们机会,让他们一举揪住了他的小尾巴。 “赵有年不过是我们抛出的一个引子,这个引子利用好了,后面才能顺利行事,所以绝对不能出差错。”穆旭端拳头紧握着,声音低沉,可见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 一旁的高源接话,“我也会一直派人跟进监督,保证绝对不会出错。” 穆旭端放心地点头,“有你一起我就放心了。” 他们一唱一和,让张惰有了一股被嫌弃了的感觉,嘴巴顿时翘得老高,委屈十足的样子。 费振祁看到张惰这么孩子气的样子,不觉好笑,没好气地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这事儿要紧得很,你素来行事丢三落四,我们多留几个心眼也是理所应当的。” 张惰被他堵得说不上话来,最后便只低低地认命道:“好好好,我知道了。今后我一定要一个人好好干一场漂亮的大事,重塑我的形象!” 张惰略显俏皮的话倒是让原本低沉凝重的气氛稍显活泛了起来,紧张凝重的众人都禁不住莞尔,费振祁则不客气地又在他的脑袋瓜子上拍了一下,引来张惰的一阵张牙舞爪的反击。 第六百二十四章 万事俱备 笑闹过后,众人重新把话题转移到方才的事情上来。 “凯王刚刚登上太子之位,眼下正是要好好表现的时候,现在若是赵有年的事情抖搂出来,皇上定然是会交给太子去处理,处理好了,那便是打响了第一炮,若是处理不好,满朝文武百官,可都睁大了眼睛盯着他。”穆旭端声音带着一丝冷然。 原来他们等的时机,就是睒于鸿凯登上太子之位,他一成为太子,那便必然要好好表现,在皇上面前是如此,在众臣面前亦是如此。赵有年的事情就是一个诱饵,更是一个计谋。 这件事交给太子去办,他若是顾及太后的面子,放过了赵有年,那在皇上那里,在文武百官那里,都绝对说不过去。他若是严正执法,按照正常的程序,该怎样就怎样,那最后,必然会伤了和太后的联盟。 如此,不论睒于鸿凯要怎么做,都势必不能周全两方。这就是他们要打出的第一炮。 有了这第一炮,太后和睒于鸿凯之间的联盟关系只怕也不见得如此前那般牢靠,之后他们就开始不停地收网,把自己手中掌握的那些牌一张张打出去,每一张牌,都是在掀太后的老底,让睒于鸿凯应接不暇,让太后首尾难顾,依照睒于鸿凯的秉性,这种时候只怕也是会过河拆桥,弃太后于不顾。 待睒于鸿凯把他们抛出的那些烂摊子处理了,太后的左膀右臂也都被砍得差不多了。做完这些,都还只是铺垫。穆旭端真正要做的,是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公道,真相,身份,地位,一切的一切。 这一仗胜了,那便是柳暗花明,鲤鱼翻身,若是败了…… “我们做了前面那些,也只不过是只能削弱太后的势力罢了,真正的事情,还得看后面。”翁羌垣抚着自己的胡子,看着穆旭端,“那些能证明你身份的人证物证,你都已经安置妥当了吗?” 穆旭端神色格外慎重,点了点头,“已经安置好了,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这样的举动,早在穆旭端刚与费振祁相认的时候便已经在做。他虽然知道自己身上有玉佩,这就是最大的证据,但是,他还是想要更确凿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的真实身份。 所以,他早早就派人搜寻,最后,还是有了意外的收获。这项工作他一直暗中进行,只有心腹之人才知晓其中进程。 穆旭端语气笃然,他们听了,也都暗暗放下心来。 “此事我们已经万事俱备,只待拉响号角!” “嗯,对!我们已经揪住了那么多人的把柄,退一万步讲,就算那些人再不济,只一个付洪海,他的证词,便是十分关键性的,又有皇后一口咬定,定然能一举把太后扳倒!” 他们之间互相打气。 原付洪海亦在他们的掌控之中,付洪海作为当年的重要当事人,他的供词举足轻重,再加上另一个重要当事人皇后,即现在的湘嫔,他们已经尽己所能,把所有可以调动的力量都调动了起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该做的都做了,能不能成功,也就能由他们来决定了。 众人一番打气,顿时士气大振,颇有一股置于死地而后生的气概。 “对了,我们那些失踪的弟兄们,可有下落了?”穆旭端又发问。 众人神色皆是一暗,颓然地摇头,穆旭端见此,心中不觉也有些懊恼神伤。 “这段时间我们都在全力地筹划此事,原本我们的人力就少了许多,根本抽调不出多余人手去搜寻。”高源说道,这也是眼下的实际情况。 穆旭端心下闻言便也点了点头,对于这样的情况他自己自然是比任何人都清楚。 众人又是一番商讨,确定了各项细节之后,这才散去。 而睒于鸿凯成了太子之后,便从凯王府搬到了太子府,太子易主,太子府也提前重新修缮了一番,而立睒于鸿凯为太子的圣旨一下,太子府其实早已经准备妥当,众位家眷便都打包好了行李,搬了过去。 范怡容一下子从凯王妃成为了太子妃,脸上都快笑出了褶子,十分得意洋洋。 睒于鸿凯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好像把所有的情谊都用在了她的身上一般。范怡容这么多年对睒于鸿轩的感情投入有去无回,在睒于鸿凯这里却获得了“大丰收”,自然是完全收不住自己的心,轻易地就被睒于鸿凯牢牢地抓住了。 睒于鸿凯没有在主院,而是往院子深处走去,走到了最偏僻的一个院子中,这里院门紧闭,相对于其他院落装饰一新的模样,显得寥败了许多。 睒于鸿凯轻叩几声,院中传来了一阵苍老的声音,“进来。” 原来,这里是睒于鸿凯用于安置努尔哈的新住所。努尔哈行动不便,他们师徒要随时沟通,他自然是不能把努尔哈独自抛下,所以便让人暗中安置了过来。 眼下自己的各处已经尽数安置妥当,睒于鸿凯便到了这里,向自己的师父回禀情况。 努尔哈依旧是那副老迈的模样,光从外表上,甚至完全看不出他与寻常老人有什么不同。 “师父,您住在此处,可有什么不习惯的?”睒于鸿凯甚是关切的发问。 努尔哈却哈哈笑了几声,声音苍老干涸,自然是不悦耳,但是却实实在在地充满了高兴。 “徒儿终于是坐上了太子之位,终于住进了这太子府邸,这是我们努力了多少年才争取来的结果,师父自然是习惯,师父不仅习惯,还欢欣得很啊。” 努尔哈不掩饰自己愉悦的心情,睒于鸿凯也被他感染了,这么多年,他几乎很少看到师父会这样表露自己的情绪、他等这一天,当真是等了太久了。 睒于鸿凯突然异常恭敬地抱拳,“徒儿无能,让师父等了这么多年。现在徒儿终于坐上了这个位置,距离我们的目标又大大的近了一步,现在开始,徒儿便会慢慢拉拢集结自己的势力,过不了多久,徒儿便能稳稳当当地占据整个朝堂,待来日徒儿登基,便是为师父报仇雪恨之时!” 第六百二十五章 拉开大战 努尔哈听了,一阵激动,不停地点头,嘴里亦是不停地说:“好!好!真是师父的好徒儿!为师做过的 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收了你做我的徒儿!” 睒于鸿凯眼神中闪着一丝感动,“徒儿今生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遇见了师父,得以传承师父的衣钵,若没有师父,徒儿眼下可能早就死了。若没有师父,就算徒儿侥幸苟活,也定然是活得凄惨艰辛,绝不会有今天的徒儿。师父您便是徒儿的再生父母!” 努尔哈听罢,更是哈哈地笑了半天,心情当真是畅怀无比,这种感觉,他已经多久没有过了。 努尔哈的眼睛有些湿润,他觉得自己的这个徒儿,便像是儿女一般,给了他最真的温暖,他没想到他努尔哈一生为了仇恨而活,竟然会如此幸运,能够向上天偷来这么一份难能可贵的真情。 努尔哈笑出了眼泪,随即很是感慨,“徒儿,你真令为师感到欣慰。很多时候,都让为师想到了为师的一双孩儿,若是他们还活着,也有你这么大了……” 说着,努尔哈便禁不住一阵摇头叹息,很快,他就把这个话题扯开了,自己的情绪也适当地收拾了起来。 努尔哈恢复了往日一贯的神情模样和语气,“徒儿,眼下你虽然已经成了太子,但是,太子之位,只是一个起步,你要在这个位置上坐稳,必须还要一步步地努力,不可以掉以轻心,不然,多的是人想把你推下去。这个道理,想来不用为师说,你也定然明白。” 睒于鸿凯点头,“师父无需挂心,徒儿自然是晓得今后的行事分寸,若是徒儿遇到任何难以决断之处,也定然会向师父您老人家请示。” 师徒两又叙了一番话,睒于鸿凯才从那院子里走了出来。 外面月朗星稀,一片晴和,睒于鸿凯仰着头,嘴角微微勾着,运筹帷幄,士气盎然。 他在心里无数次再一次对自己说,天下,迟早都会是他的囊中之物! 他这般自信满满之时,丝毫不知道,不久便会有一连串的麻烦事找上门。 睒于鸿凯在原地站了片刻,便迈步往自己的主院走去。他离开之后,一个黑影才从不远处的林子里显现出来,从影子上看,却是个女子装扮之人。 那人慢慢地从树影之后走了出来,目光落在那个院子里,随即又看向了睒于鸿凯离去的方向。 在月光下,那人的轮廓慢慢显现,竟然是范怡容! 今夜是他们搬入太子府的第三日,而这三天她作为太子妃一直都在指挥管家以及各个侧妃把府里的东西安置好,今日方整理妥当,她闲了下来,便想见睒于鸿凯,所以今夜便去了他的书房找他,她刚走到那里,便看到了睒于鸿凯往这边来,她以为睒于鸿凯是要到哪位侧妃处留宿,心里有些吃味,所以就跟了上来。 一路跟着,没想到他竟然到了这里,这个荒芜偏僻,没有侧妃居住之处。她方才在外面听得真真切切,里面有人,而且从那笑声判断,是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 范怡容并不是聪明之人,她发现了这么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存在,心里疑窦丛生,自己却是解不开。 这个单独霸占了一个院子的老人究竟是谁?究竟是什么身份?而且,又是怎样的人,才能让睒于鸿凯亲自来与他相见,还谈了那么长时间? 范怡容好奇不已,却无处寻得答案。 她想到了以前在凯王府的时候,府中亦是有那么一处是府中的禁地,所有人都不能私自进入,有侧室因为违反还受到了重责,那么现在看来,那个院子里的秘密,已经移到了这里。而这里的秘密,就是一个身份不明的老人。 范怡容想要探究清楚,但是她又没有这个胆量私自闯进去,万一睒于鸿凯当真发火,把她休弃了,这可如何是好? 范怡容脑中这么一番思量,在那院外站了半晌,然后转身走了。这个秘密,她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摸清。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睒于鸿凯神清气爽的出门上朝,然而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却让他的心情风和日丽不起来。 穆旭端开始动手了。 赵有年掌握财政大权,却滥用职权,将用于军用的银两大势挪用,中饱私囊,相关陈词和罪证出现在顺天府最秉公执法的府尹桌上,这一天早朝,皇上龙颜大怒,赵有年当即关押候审,后续的一应事项,如他们预料之中的交到了睒于鸿凯这个新任太子手中。 这样一个大动作让睒于鸿凯心里升起了一股很不好的预感,这件事,背后有人在操纵,他们的目标,便是太后和自己。 须臾之间,睒于鸿凯已经把这件事的厉害关系捋了一遍。他刚当上太子就摊上这样的大事,这一次正是最佳的练手机会,他抓住了,便可以向皇上,向文武百官证明自己。 但是,赵有年是太后的人,动了他,势必让太后脸上不好看。 其实这也是皇上丢给他的一个烫手山芋,这个烫手山芋,只怕皇上早就想丢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接手的人。 皇上对赵家的忌惮并不是一日两日,但是却碍于种种原因不能对他们直接拿办,赵有年之事,皇上也是要睒于鸿凯表态,要借着他的手为自己除掉一些阻碍势力罢了。 如此一想,赵有年必定是不能留了,而且挪用军饷是大罪,绝对不能轻罚。 可,自己若是真的重罚了,与太后的关系岂有不崩之理?太后那般多疑猜忌,说不定会怀疑这件事幕后操纵之人就是他自己。 眼下他虽然已经做了太子,但是他才登上太子之位没几天,脚跟子还没有站稳,这个时候绝对不是和太后决裂的时候。 穆旭端给睒于鸿凯下的这个套,把他们套得死死的,让他们成了套中之人。 睒于鸿凯眼下正皱眉苦思,究竟如何,才能把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另一个问题亦是跳入脑中,布下这个局的,又究竟是谁?难道,是穆旭端? 睒于鸿凯眸子微眯,这段时间是有些忽略他们了,是得好好核实一番才是了。 第六百二十六章 太后发怒 赵有年一案在朝野上下掀起了一个浩大风波,他这般胆大妄为,本就让人大跌眼镜。再者,这也是对新任太子的第一个大的考验。 想想,睒于鸿凯在还没有被立为太子的一年时间里,便慢慢显现出了自己的才能,眼下好容易坐上了太子之位,自然是要一鼓作气,继续好好表现,尽力给皇上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 太后听到这个消息,几乎要气炸了。一方面暗暗骂赵有年行事太过不小心,让人一下子抓住这么大的把柄而不自知,到了事情彻底爆发的时候才恍然大惊,让他们完全没有做半点救急的措施。 赵有年是太后的钱袋子,太后要做的很多事都通过赵有年想法子弄钱,这其中的重要性,自然是不言而喻。眼下赵有年若是倒了,他们赵家的势力定然大受影响,她努力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让赵家权倾朝野,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让功败垂成? 太后如此老奸巨猾,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实际上有人在背后动手脚,而这背后之人是谁?太后不得不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刚刚满载而归的琴妃母子。 太后忍不住狠狠地拍着椅子扶手,实在是太过分了!睒于鸿凯和琴妃两母子,一直都是最精明的,利用完了她,就迫不及待地一脚把她踹开了!想想,太后心里不觉恨得牙痒痒,险些一口气没有喘上来。 太后面露怒意,沉声吩咐,“去把皇后请来,马上!” 这一厢,太后刚传下令去,门口便走来了一个袅袅的身影,这人穿着华丽的华袍锦服,当真衬得人贵气横流,颇有母仪天下之风范。 来人不是旁人,便是琴妃,即为现在的皇后文氏。 文氏的声音传来,接着太后的话答道:“母后急着请儿臣来,不知是所为何事?” 太后看到文氏这般积极主动地来了,脸上还带着这么一股事不关己的模样,心里更是气急。 文氏的能耐她是见识过了的,与前皇后董氏相比,这位文氏的段位可不是高出一点两点,不然她也不可能与睒于鸿凯两母子这么多年藏愚守拙,装傻卖乖,等到时机成熟了,才跳了出来,把众人争抢得头破血流的东西轻巧收入囊中。 所以,这样惯会掩饰自己心思的文氏,实在是不好对付。眼下这件事,她若是要矢口否认与这件事有关,只怕太后也是找不出把柄。 太后开始暗暗头疼,难不成,这一次,她当真是与虎合作了?太后一生都在谋算,从来都只有别人吃了她的亏的份儿,怎会容忍自己吃这么大的哑巴亏! 太后坐正了身子,收敛住自己略显六神无主的神态,换上了一股冷冷的神色,“皇后真是与哀家心灵相通啊,哀家刚好想见你,你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文氏也不理会她这股神色,依然如往常一般恭敬地屈膝行礼,礼毕之后才笑道:“儿臣料想母后是听到了一些什么消息,眼下定然心下烦躁,要找人好好说话,儿臣便来了。” 文氏看了一眼太后屋子里的人,眼神中带着一丝示意,她也不想与太后兜圈子,但是,眼下这屋子里的闲杂人等太多,想来太后也是不会在这里就与她说那件事,所以文氏就就势与太后兜了个圈子。 太后自然是看到了文氏的这一记眼神,她冷着脸,但是还是挥手把众人遣退,把门关上,整个大殿便只剩下她们两人。 太后的脸色一直都没有和缓半分,一直冷冷地盯着文氏。 众人退下,文氏便扑通一声跪地,语气诚恳,“母后,儿臣知道母后定然是因为赵尚书那件事气恼,要找儿臣问罪,但是请母后先莫气,这件事,儿臣有话要说。” 太后见她跪下,脸色也没有半分和缓,她眼下就算是连连开口喊冤,自己也不会轻易相信,因为,文氏惯会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就算她这件事当真是她一手促成,她也大可一口否认。 文氏料到太后不会因为自己的这一番表态就有松动,她也不介意,而是继续言辞诚恳地说:“母后,您一定怀疑赵尚书这件事是我们所为,认为我和凯儿坐上了皇后太子就过河拆桥,母后您若是当真这般想,那便是对我们母子的莫大误会!” “误会?你们母子这么多年来隐藏得那么深,若不是我老婆子命长,还看不到你们这番改头换面的大转变呢!你们心机如此深重,这么多年为了太子之位,为了皇后之位如此隐忍,现在终于坐了上去,这时候还不把我老婆子一脚踢开,还等到什么时候?”太后气得一阵大口喘气,声音中也带着满满的怒意。 “母后,这件事委实不是我们所为,母后既然也说我们母子心思深重,那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若是我们当真要有所动作,也绝对不会在脚跟还未站稳的时候。现在赵尚书的事情被抖搂出来,显然是有人在背后主导,他们只怕早就已经抓住了把柄,只是一直都在等待时机,这个时机,就是凯儿登上太子之位。” “幕后之人在这个时候把这个惊天大案抖出来,皇上必定让凯儿全权负责,那这就是一计绝佳的离间之计,为的就是让我们受到挑拨离间,他们好从中得利!母后,眼下当真不是我们该窝里斗的时候。” 文氏比谁都知道现在睒于鸿凯的脚跟还未站稳,绝对不能失去太后这棵大树。 太后却是抓住了她话里的另一个信息,“你们要动手不会在脚跟未站稳的时候,那是不是说,等到以后你们的脚跟站稳了,便会毫不留情地对我赵家动手?” 文氏心里咯噔一下,心道,太后这老太婆委实难缠,只怕她早就已经在想这个问题了,她发现睒于鸿凯不是那种可以任由她控制的人之后就一直在担忧这件事。 文氏眼下也顾不得那些,她眼下的任务就是要把太后先拉拢好了再说,后面的事情,后面再考虑。 第六百二十七章 文氏辩解 文氏随即又开口道:“母后这般说,那便是当真是误会儿臣了,你我互相扶持,赵家更是对朝堂助益良多,若是日后凯儿当真能顺利继承大统,赵家和文家便是凯儿的左膀右臂,又何来动手之说?” 太后听了,便也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文氏见此,又道:“母后,您莫不是忘了,凯儿的太子妃可是您的曾侄女容儿,眼下他们已经成亲大半年了,让他们再努力一把,过不了多久定然能生下世子,就算母后信不过我,难不成,有了这个孩子作为枢纽,还不足以让母后放心吗?若是母后还不放心,觉得容儿毕竟也是外姓,那不妨再在赵家挑几个嫡亲之人送入太子府,如此,母后便大可放心了吧?” 太后闻言,亦只是冷着脸看她,还是没有开口。 范怡容的母亲范氏是太后兄长的女儿,嫁了范英华,生下范怡容这么一个女儿,因为太后年轻时候很得兄长爱护,所以太后便很疼范氏这个侄女,奈何范氏命薄,早早殒命,留下一个孤女,太后自然是爱屋及乌,多有爱重。 虽然太后也觉得范怡容不争气,头脑不清,做事欠缺考虑,难成大器,自己对她,也不乏利用,但是好歹也是自己兄长最疼爱的外孙女,而且,范怡容除了她可以依靠,便没有其他靠山。 太后把范怡容嫁给睒于鸿凯,便也脱不了这样的考虑,至少,范怡容是她手中牢牢的一颗棋子,除了她,不会向任何人投诚。 而赵家的其他子女,都有娘家作为靠山,若是她辛辛苦苦把那些人扶上高位,到头来,那些棋子反过来对付她,她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就像前皇后董氏,曾经也和太后站在统一战线,一旦上位,便与她兵戎相向,毫不留情。 太后便是这样一个多疑之人,轻易不愿相信任何人,掌控欲十足。 文氏见太后神色并没有和缓,而是依然冷着脸不搭腔,她心里又一阵思虑,重又开口,继续唱独角戏,“母后,这件事当真不是我和凯儿所为,眼下我们刚站稳脚跟,根本自顾不暇,又哪儿来的精力去调查赵尚书?儿臣现下倒是想到了此前的一件事,或许跟这件事有关。” 太后神情微动,带着疑问,但是还是没有开口。 文氏又自顾自地继续说:“这件事,便是一年多以前赵尚书和董丞相之间的那一场恩怨,赵尚书的儿子错杀董丞相之子,但是最后赵尚书却使了手段让董丞相吃了哑巴亏,这么大的气,董丞相怎么会咽得下去?眼下出事的,又是赵尚书,母后就不怀疑这件事与董家有关吗?” “董家被我们打压了下去,他们定然十分眼红又恼怒,他们若是不倒腾出一点动静来,怎么会甘心?眼下这一计更是十分得力,一石二鸟,同时挑起我们两方的矛盾,好让他们坐收渔利。” 文氏适当地把董家扯了出来,原本她刚听说这个消息,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董家。细想下来,董家的确是最有作案动机和作案便利。虽然董家已经大不如前,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要想调查赵尚书的丑事,也并不算是难事。 太后听了文氏的话,眼神顿时闪了一下,眼珠子不觉转了起来,这件事,当真与董家有关? 文氏见她有所松动,便赶紧道:“母后,您细细想想,儿臣说的话是否在理?母后是急火攻心了才会以为是我和凯儿所为,董家之人正是要利用我们的这种心思拿捏我们。还望母后消气,勿要因此就责怪儿臣。” 太后的目光重新落在文氏身上,盯着她,要从她的身上探出些子丑寅卯来。文氏的脸上一派真诚,让太后瞧不出她这些话究竟是真是假。 太后冷哼一声,“这件事哀家已经派人去查,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哀家自然会调查出个所以然来。” 文氏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母后定然能调查出幕后之人,相信我们母子的清白。” 太后不想与她再这些方面做戏,她转而道:“既然你说这件事与你们无关,那就要做些什么表示你们的清白才是。这件事皇帝已经交给了太子去查办,他打算如何处置?” 文氏心里咯噔,心道,最棘手的问题来了。太后定然是想要睒于鸿凯在处置的时候能走后门,为赵有年洗脱罪名,但是,眼下睒于鸿凯正处于风口浪尖上,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若是有了什么动作,还不就被抓个正着? 文氏垂眸,稍稍酝酿之后答道:“这件事,太子未曾向儿臣说起,毕竟这涉及前朝政事,儿臣也是不好过问。” “哼,你这是在暗示哀家不该过多地过问前朝之事吗?”太后的声音豁然冷了几分。 文氏心里暗暗捏汗,“儿臣并无此意。” “我看你就是这个意思!”太后又重重地拍了下桌子,中气十足地道:“既然你在我面前说得这般无辜,又说我们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那现在有人在背后给我们使绊子,要削弱我们的实力,难道,你们就只束手就擒,任由他们得逞吗?” 文氏微微垂眸,“赵尚书之事,异常棘手,罪证齐全,罪名又重,太子刚刚登位,这个案子是他接手的第一个案子,若是稍有不公,只怕会被文武朝臣诟病,更会受到皇上的质疑。” “那你的意思是,就让赵尚书这个棋子这般折损了?”太后又反问,“莫不是,你们想趁机除掉他,把你们文家的人安插进去?” 文氏抿唇,“母后,我们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只是,眼下的这个案子的确棘手,太子会尽力保全赵尚书,只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你们两母子不是聪明绝顶吗?”太后冷冷打断,随即抛下一句话,“好了,废话哀家不想听,哀家只要结果,哀家要保赵尚书,你们母子这般谋划,要为他洗脱罪名又怎会难得到你们?若是推脱,哀家便要怀疑这件事是否与你们有关了!” “母后……” “好了,退下吧!哀家累了。” 第六百二十八章 美男之计 穆旭端的这一番谋划,搅动着京中局势,让各方都焦头烂额,自顾不暇。 文氏把太后霸道强硬的态度传达给了睒于鸿凯,只换来他一记冷笑,自己的这个祖母,眼中当真只有心心念念的权势地位,他甚至想,若是现在有另外一个更适合的能把他替换下来,又能任由她拿捏的太子人选,她会毫不犹豫地转向倒戈,把自己推下去。 他现在是需要太后的助力没错,但是太后若是以此为要挟,要他坐下一些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做的事情,那他也不会这般傻。 赵有年的罪证确凿,可以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最主要的是,睒于鸿凯能敏锐地从皇上那里探到他的口风和态度,皇上也是不想让赵家势力过大,这一次他是起了趁机撼动赵家权势的念头了,睒于鸿凯若是这般没有眼力见,硬是违逆皇上的意思护着赵有年,皇上又怎会对他不起疑? 原本皇上就不喜皇子和太后走得太近,颇有结党营私之嫌疑,睒于鸿凯最近的锋芒太盛,这个时候他还不适当掩饰与赵家的交集,想来自己就会成为皇上下一个觊觎的对象。 睒于鸿凯不会糊涂到做这样的事情。 赵有年,是一定要动了的,哪怕是因此惹怒了太后,引起她对自己的不满。 睒于鸿凯一边想着,一边暗暗蹙紧眉头。 赵有年处理掉之后,那个空出来的大肥缺,不是刚好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吗?但是为了避嫌,睒于鸿凯不能用文家之人,自己开始慢慢培植的党羽在这个时候可以派上用场了。至于把谁推上去呢?睒于鸿凯得细细地想一想了。 再有便是,幕后揪出赵有年,把他和太后都推入这个设计好的迷局中的人,究竟是谁? 班楚被他处置了之后,睒于鸿凯身边,一时倒真的有些不习惯。但是没有了他,一切也都还在照常进行,睒于鸿凯不是那种少了谁就不行的人。 他派人好生调查了穆旭端一行,董家那边,也都派了人盯着,他不相信这件事会跟他们没有关系。莫名其妙地就被对方暗暗摆了一道,他是要好好打起精神来才行了! 人已经派了出去,但是却还没有消息回报,睒于鸿凯近日为了赵有年的案子,也的确奔走劳累了好一阵子。 睒于鸿凯在书房中把案宗重新梳理了一番,看天色渐晚了,他心里思虑了一番,便放下了卷宗,唤了一声,伺候小厮垂手而立,睒于鸿凯只吩咐了一句,“去太子妃处歇息。” 小厮得令,便派人先去太子妃处传话,让她好歹有个准备。 睒于鸿凯紧接着便大踏步地向范怡容处而去,他每做一件事,总会有自己的理由和盘算。太后这棵大树还是要尽己所能地争取一番,而不能通过赵有年的案子有什么表示,那便只剩下范怡容这个棋子了。 女人嘛,他好歹是有经验,应付起来得心应手。尤其是像范怡容这样无脑之人。 范怡容原本正打算歇下,突然便有丫鬟前来传话,说睒于鸿凯今夜来此歇息,顿时让范怡容兴奋得精光乱闪,正要卸下的钏钗翠玉又都尽数戴上,还额外涂了一层粉,这样隆重的装扮,在这个时辰,怎么看都有点怪异。 但是范怡容完全没有察觉,还小心翼翼地抚了抚自己的鬓角,眼角含着满满的笑意和期许。 睒于鸿凯走了进来,范怡容眉目含情地向他请安,睒于鸿凯的目光落在她这一番隆重的装扮上,停留了须臾,便不露痕迹地把目光移开,表情也管理得十分到位,俨然一副关怀娇妻的温柔男人,语气亦是十分柔和,“最近本王太忙了,忽略你了,勿怪我。” 范怡容的心都要被融化了,脸上飞上一坨晕红,语气娇羞又温柔,“太子忙于朝政大事,妾身不能为你分担,又岂敢对您心存怨怪,妾身别无他求,只,盼着您有空的时候,能偶尔来妾身这里歇一歇,妾身便心满意足了。” 睒于鸿凯嘴角含笑,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时候不早了,容儿也洗漱一番,准备歇着吧,我先去净室。” 这一声容儿,更是把范怡容的心叫得砰砰乱跳,他轻轻一笑,转身便进了净室,佳语等丫鬟们也开始为范怡容卸掉那些金灿灿的金银首饰,全程范怡容的脸都红得能挤出血来,就算没有胭脂水粉的装饰,也是十分娇媚,果真,恋爱中的女人最美。 想想她在轩王府的时候,从来都没有感受到这样奇妙的感觉。此刻,她心里甚至开始想,若是以前能早点遇上睒于鸿凯,那就好了,她就不用在轩王府耗费那么多光阴。 范怡容洗漱罢了,穿着一件薄薄的真丝中衣,恰到好处地把她的玲珑曲线勾勒得十分到位。 丫鬟们都已经退了下去,房中就只有她一人,她感觉自己就像新婚之夜那般紧张,甚至比那个时候还要紧张几分。 新婚之夜,她是抗拒的。而现在,她却是满怀着期待。 范怡容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听到了脚步声,是睒于鸿凯从净室走了进来,他也已经换上了素色中衣,头发披散着,将干未干,整个人显得异常儒雅俊朗。范怡容只抬头看了一眼,便对上他温柔的眼神,整个人就在他那一记眼神中灰飞烟灭,神魂颠倒了。 “歇息吧。”睒于鸿凯声音儒雅温柔,还带着些许别样意味。 脸红得像猴屁股的范怡容被睒于鸿凯拥着滚上了床,长臂一伸,帐幔垂下,把那一方暖床与外界隔绝,只不久就逸出一阵阵男女交欢的喘息呻吟,让整个屋子顿时蒙上了一股浓郁的暧昧之气。 完事后,睒于鸿凯淡淡的声音装作无意地说:“皇祖母最近若召容儿入宫,你有些心里准备,皇祖母心情只怕不大好,恐对你发脾气。” 范怡容心里咯噔,她已经被太后召进了宫中,赵有年的事情,她也知道了。她却试探地说:“发生了什么事?” 睒于鸿凯轻道:“没事,皇祖母对我有些误解,我会处理好的。”语气间带着宽慰和宠溺,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在范怡容心里掀起了涟漪,她要向太后说些好话才行。 殊不知,她这样的心思,正是睒于鸿凯今夜美男计的终极目标。 第六百二十九章 阿斐得手 睒于鸿凯和太后都派人调查赵有年一事的幕后推手,穆旭端和董家成了他们的目标。 但是,你有过桥梯,我有张良计。 穆旭端和董胜忠在做这些之前早就料到睒于鸿凯和太后会怀疑到他们头上,各种工作都做得十分隐秘,所有的证据都抹掉,办事的人完事了之后就赶紧派出了京都回避。 所以,睒于鸿凯和太后最后都无功而返。太后揪不住那些人的把柄,便更把怀疑的重点放在了睒于鸿凯和文氏这对狡猾的母子身上,加之睒于鸿凯在审讯赵有年的时候,丝毫没有流露出要网开一面的意思,太后再找文氏,她也以各种理由推脱,大致意思便是,此事事关重大,睒于鸿凯也罩不住。 太后也意识到,这一次只怕她真的要失去了这个得力的左膀右臂,对睒于鸿凯和文氏的怨念更深,她深深觉得自己把最大的敌手推到了高位之上,眼下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地过河拆桥。 太后频频把范怡容招进宫中,要她在睒于鸿凯身边探知一些消息,想法子探出一些于自己有利的消息,至少抓住他的一些把柄作为钳制。 谁料范怡容已经被睒于鸿凯的美男计迷惑得晕头转向,一个劲地为睒于鸿凯说话,更劝她不要太多疑,他们双方眼下是互相需要的关系,而且又有这样的姻亲,睒于鸿凯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就急急地把这股联盟关系斩断。 再说,他们怎么说也是祖孙关系,睒于鸿凯就算要对赵家下手,也是不会为难太后,会让她安享晚年。 范怡容自以为合情合理的开解之言,落在太后耳朵里,却是像一个个气团,把她的肺都要气炸了。她太后是何许人也,若是她只追求安享晚年,那她坐上太后这个位置的时候就无疑能做到,但是,她天生就是个对权利极度渴望之人,怎会容忍自己手中的权利被剥夺?这样,还不如让她直接死了来得直截了当。 太后见范怡容已经被睒于鸿凯吃得死死的,顿时愈加气恼,但是气来气去,也是无可奈何,最后一头病倒了。 紧接着,睒于鸿凯不负众望,顺利地把赵有年的案子了结,又找了更多他的罪证,实在是罄竹难书。 因为赵有年与太后有亲,所以株连这样的判决自然是不可能有,最后赵有年本人斩首示众,嫡亲家眷,男子充军,女子充为官妓,全府丫鬟家丁尽数发配,家产尽数抄没充入国库。 赵尚书受到重责,太后病倒,朝野之上顿时掀起了一股戚戚之气,原本趾高气昂的赵家瞬间蔫巴了下去,其他大臣也都夹紧了尾巴,兢兢业业,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除了上次陈秦交战之外,再上一次大规模的战事,便已经是三年前,皇上和睒于鸿凯在这个时候才知道这三年来赵有年在执掌这一财政大权的时候究竟贪墨克扣了多少,那些播下去用于军用的银两,真正用到实处的,最多只五成,甚至不到五成。 难怪陈秦交战中,即便是睒于鸿凯这个老手上场,最后还是打了这么久都没有打下,还险些战败,原装备都被克扣和偷工减料了不少。想到这里,皇上的额头顿时忍不住一阵阵冒冷汗,幸亏这个时候发现了这个大蛀虫,幸亏那一场战事他们没有战败。 可是,赵有年贪墨了这么多钱,最后在他的家里抄没出来的,却远远不够,那些消失了的银子跑到哪里去了?睒于鸿凯审问之下,什么都没有问出来,赵有年便离奇的以服毒的形式畏罪自杀。 那些被贪墨的钱银,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睒于鸿凯把这个结果向皇上禀报,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他们都是聪明之人,彼此心照不宣,心里都生出了一个答案:那笔钱只怕都落入了太后的囊中。 可是,这样的猜测,也不过只是猜测罢了,毕竟没有证据,谁都没有那个胆子去太后院子里搜查,更没有胆子去拿这样的事情去质问太后。 两父子各怀心思,都在暗自盘算着该如何把这件事调查清楚,另一件事便又找上了门。 找上门的,不是旁人,正是一直在背后看热闹,时不时动动手脚的阿斐。 这一场大戏他从头看到了尾,心里不觉再次感叹穆旭端办事牢靠,不简单。 事情已经落下了帷幕,他知道眼下陈国国库里最缺的便是钱,便找准了时机,带着他们的协议找上门来了。 阿斐也不失为一个谈判高手,加之他手头上掌握了他们国库空虚,急需钱银填补国库,用于练军所用的消息,掐住了他们的要害,最后这个协议,顺利达成。 就算睒于鸿凯还是不大同意,但是皇上眼下已经没有了旁的更有效的法子把急需填补的国库填上。若是在民间征收税收,指不定又要引起怎样的民怨,而且如此一来,说不定又会给那些别有用心的官员提供了一个另类的敛财的机会。 阿斐终于拿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条款协议,可以说,这一次出行,虽然过程不是一帆风顺,但是却满载而归。 阿斐正打算出宫回驿馆,进一步安排押送粮草和钱银之事,他却发现身后跟着一个人,正是睒于鸿凯。 睒于鸿凯盯着阿斐的眼神中含着一丝冷然,还有探寻,阿斐眉眼含笑,颇有些挑衅地与他对视着,两人之间顿时爆发出火光电石,虽然一句话没说,那股互相之前的敌意却爆满。 睒于鸿凯缓缓地走了上前,开口:“不知可否与阿斐皇子单独谈谈?” 阿斐挑了挑眉,大方地说:“请。” 两人走到了一处隐蔽之处,周围是两人的护卫守着。 “不知太子有何事要与在下相谈?”阿斐直接了当地开口。 睒于鸿凯紧紧地盯着他,眼神锐利,好像要把他看穿了,“这件事,是你的手笔,对吗?” 阿斐微微挑眉,面露疑惑,“不知道太子说的是何事?在下实在听不懂。” 睒于鸿凯的目光依然盯在他身上,一字一顿地吐出三个字:“赵有年。” 第六百三十章 长生不老 阿斐嘴角依然微微勾着,不承认,也没有直接否认,而是反问道:“太子为何会觉得这件事与我有关?这是你们陈国的内务之事,我一个外人,如何能插手?” 睒于鸿凯见他的神色,却是并不信,他语调冰冷地说:“当真不是你?那可真是巧的很了,我们这里刚出了这件事,阿斐皇子便马上听到了风声,言语间皆是对我们的暗示,抓住了我们的把柄硬是让我们不得不同意了与贵国的贸易协议。” 阿斐闻言,笑意愈浓,“原来你就因为这个怀疑这件事是我做的。那太子只怕是真的太抬举我了,我刚到贵国时日不多,人手也是有限,如何会有这样的手段把赵尚书这个老奸巨猾的人轻易拿下?” 这件事阿斐是的确有参与其中,但是他们查到的,不过是皮毛,远远没有穆旭端他们查到的消息那般重大又有说服力,所以,他大可说这件事其实并不是他所为,也算不得撒谎。 阿斐的话,睒于鸿凯却并不相信,他从方才阿斐谈判过程中的言谈,神色,便猜得出来,这件事与他肯定脱不了干系。 阿斐见到睒于鸿凯这副怀疑的神色,嘴角勾了勾,这个太子,倒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有点意思。 阿斐开口道:“太子若是没有旁的事要说,那我就先回去了,毕竟这协议刚签下,要开始着手准备相关事宜才行。” 阿斐说完,也不管睒于鸿凯有没有开口,他就行了个丹迴之礼,转身便走,他刚走两步,又回过头来道:“太子,下次你若是再有什么事要兴师问罪,记得带上你的证据,这样口空白话的,我可是可以向你的父皇告状的。” 阿斐语调带着些许调侃,但是睒于鸿凯却半点都笑不出来,神色冷冷的。 阿斐一行已经走远了,徒留睒于鸿凯一人站在原地,看着眼前平静的湖水,陷入了一阵沉思。 赵有年之事,究竟是不是阿斐所为?睒于鸿凯对自己的判断一向很有把握,此前他一直都把注意力放在穆旭端和董家身上,但是一番调查也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 今天,他见到阿斐方才说话的语气,以及言语间的种种暗示,他才猛地回神,这件事,会不会真的是阿斐等人所为? 如果是的话,那就太可怕了。他们丹迴人不请自来,还与他们达成了这样的边境贸易协定,甚至,为了促成这样的协定,不惜从他们陈国的大臣身上入手,如此深重的谋划,而且还做得一针见血,直指脓包患处,一举成功。那他们,是不是太可怕了? 睒于鸿凯眼眸微微眯着,这件事,他有必要再进行一番调查! 可是,之后没多久,睒于鸿凯还没有摸清楚赵有年之事的真正推手是谁,更多的事情却接二连三的发生了,让他应接不暇。 紧接着发生的事情好像约好了似的,每一桩每一件,都与太后有关,被如法炮制,一一抖搂出来的事情,刑部的案几上,堆满了赵家人的卷宗。 仿佛历史重演一般,早在一年多以前,倪清羽为了暗暗给太后和当时的太子睒于鸿宇找麻烦,便对他们的心腹之人进行各种刁难,只不过当时他们用的是暗中捣鬼的法子,并不曾抖到台面上,但每一次看似偶然的暗中捣鬼,最后都一击而中要害,牵一发而动全身,把太后和睒于鸿宇折腾得够呛。 现在这一次接连爆出来的内幕,也具有这样系列事件般的效应。 一时之间,皇上震怒,朝野上下气氛诡异。这些案件,大多数都交与睒于鸿凯主审,太后听到这些消息,更是气得大病不起,险些就这样一口气不顺晕了过去,她本就怀疑这件事是睒于鸿凯和文氏联合所为,现在更是对这样的想法深信不疑。若不是他们过河拆桥,怎么会闹出这么大的风波? 太后的脸色一阵阵惨白,她吊着一口气,状态十分令人担忧,雪飞从一个精致的小匣子里取出白玉梅花瓶子,倒出了一颗药丸,小心地喂进了太后的嘴里,太后吃下那药丸之后,气终于是顺了些,但也没有恢复往日中气十足的模样。 “还,还有多少?”太后的声音中带着虚弱。 雪飞倒出来数了数,“回太后,只剩下五颗了。” 太后神色变了一下,随即道:“把郑公公,叫进来。” 雪飞没有多言,转身便去了。这个瓶子里的小药丸是太后的命根子,太后每天都要服上一粒,没有一天间断。若是生病了,便一日三粒的量服用。 它的来源,除了太后,便只有郑公公知晓,还有便是宫外的其他赵家心腹。雪飞跟着太后虽然也有一些年头,但是毕竟年纪尚轻,这些事情太后对她还是没有完全告知,雪飞也知道自己要想安然在太后身边待着,有时候知道得越少越好。 郑公公进了里屋,屋子里便只有他们两人,太后声音带着倦意,“药丸,只有五颗了,去,传话给邬天师,再多炼些,哀家这一次可不能这样倒下了!” 郑公公见太后神色难看,便上前给她顺了顺气,一边应着。 郑公公捏着尖尖细细的声音说道:“咱家上次与邬天师见了,咱们花了大投入,总算是有了成效,邬天师说,过不了多久,那药就能练成。到时候,太后您老人家就能……” 太后听了,苍白的脸上也现出了一丝笑意,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原本苍白无血色的脸也一下子振奋了。 “如此,那便是最好的!哀家已经老了,撑不了几年了,他若是再练不出药来,哀家定株他满门!”太后充满狠厉地说。 郑公公赶忙附和,“太后洪福齐天,福寿无疆,这长生不老之药,只有像太后这样有福之人才能拥有,到时候您定然能寿与天齐,独拥天下!” 太后被郑公公的话熨帖得十分舒服,禁不住又笑了起来,但是心里太激动,一个气不顺,激烈地咳了起来,所谓乐极生悲,便是如此。 第六百三十一章 直指脓包 郑公公赶忙又连连给太后抚背顺气,好一阵子才让她终于喘过气来。 原来,太后一直都在找人私下炼制长生不老之药!她的这一计划,已经暗中进行了十几年,光是能够炼制此药的药师,便先后换了无数批,前面的人,都因为练不出药被太后除掉,现在留下的邬天师,便是最得太后信任之人,这邬天师也最是油嘴滑舌,惯会溜须拍马之人,也通医理,所以才能把太后哄住了,他在太后手下研制长生不老药,也四年之久。 四年前,不就是赵有年开始私自挪用军饷中饱私囊的那一年嘛!赵有年挪用的军饷钱银,数量巨大,最后抄家的时候抄出来的,却只是九牛一毛,剩下的钱全都不翼而飞,原来,这些钱,都被太后挪用了,全都投到了长生不老药的炼制之中! 赵有年正是因为有太后的庇护,所以才会把手伸得这么长,才会这么肆无忌惮!而最后,赵有年在狱中无故中毒,虽留下的遗言为畏罪自杀,但是实际上,却是太后的杀人灭口。 太后原本还想保住他,但是无奈,睒于鸿凯不配合,她见救不出他来,又害怕赵有年把她的事情吐露出来,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赵有年处理掉了。 太后是个权利欲望很强的女人,年轻的时候就对权利有很强的掌控欲,现在老了,她还不愿意放手,又担心自己年老了,总有一天会殒命,她便开始做起了长生不老的美梦,所以她才会不疾不徐地在睒于鸿轩身上耗费了这么长的时间,后来迫于无奈放弃了他,开始把目标放在其他皇子身上。 现在,睒于鸿凯登上了太子之位,对于他有可能存在的过河拆桥,太后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也是情理之中,因为她是抱着能长生不老的念头,眼下她自然是不能让自己手中的权利被削减半分。 太后想,待到来日皇上驾崩了,太子登基,再到下一任太子长大成人,登基成为皇上,如此世世代代,一个接着一个,而唯独她,独享生生世世坐拥江山的妙处,如此,岂不是十分美妙? 太后为了这个目标,已经疯魔,就算是挪用军饷投入到她炼制长生不老药中,她也在所不惜,现在,在她眼里,没有什么事情比这件事来得更重要。 太后和郑公公又说了好一会儿话,好生交代了一番,郑公公为了哄太后开心,也十分卖力的说着溜须拍马的话,把太后哄好了,这才离开了太后的寝宫,然后换了衣裳悄悄出了宫,派人去给邬天师送信。 阿斐刚把粮草贸易的相关事项安排下去,太后的事情就连连爆发了出来,一个个案子接踵而来,前前后后持续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在京中掀起的波动不可谓不大,阿斐是这件事至始至终的旁观者,他抱着隔岸观火的态度,饶有兴味的看着他们互相撕咬,看着事情变得这么精彩,他的兴味变得愈加浓厚了。 穆旭端,这个看起来像是丧家之犬的人,本事当真不小,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他究竟能把事情闹到什么样的田地?阿斐倒是十分好奇,这一场好戏,定要看完了才过瘾。 五月在纷纷扰扰中过去,六月转眼来了。随着天气的炎热,温度的升高,某些人也愈加焦头烂额。 太后心腹做下的那些龌龊事就像是早就存在了却又一直被掩盖着的脓包,猛然间被穆旭端毫不留情地捅出来,顿时让他们如被剜了一刀那般疼痛,而更疼的,便是太后。 睒于鸿凯作为太子,全力接手这些案件,与刑部协同审理。 太后多次明示暗示睒于鸿凯,适当的手下留情,但随着越来越多脓包被揭露,睒于鸿凯便也慢慢转变了自己的行事方针。 这幕后之人行事如此狠辣,一针见血,直指痛处,全国上下都盯着赵家,他们这一次必定是要大出血,自己若是这个时候还站在太后这一边,岂不是太傻? 况且,原本他想继续倚靠于太后,便是因为赵家就算少了赵有年,势力还在。但是现在,情势却不一样了,经过这一次,只怕赵家会就此垮了。 既然赵家大势已去,他又为什么还要帮他们?而且,他不仅不想帮,还会暗中在背后多踩几脚,如此,赵家这个唯一能与他文家争势的势力便会就此消亡。 打定了这样的主意,所以整个五月,太后和赵家便过得十分水深火热,一个个涉事之人纷纷被问罪,打入监狱,受着或轻或重的惩罚,太后苦心经营的赵家,几乎在一朝之间就被打击得七零八落,寥败不堪。 太后的病变得更重了,那些续命的药丸很快便吃完了,她吊着一口气,终于等到了邬天师把新炼制的药送到手上,吃下之后,太后凭着自己最后的一丝傲气和野心,硬是强撑着好了七八分,强撑着要主持大局。 而另一边,范怡容也因为这件事忧心不已。 她的心已经完全被睒于鸿凯所占据,怀着私心的念头,她是站在睒于鸿凯这一边多一些,但是,看到睒于鸿凯与赵家的矛盾愈加凸显,她心里也很是不好受。她了解太后的性情,睒于鸿凯这样的行事,一定会让太后恼怒。范怡容心底里也希望睒于鸿凯能与赵家相安无事。 她没有太后那样对谁都多疑不信任,况她既然已经一心扑到睒于鸿凯身上,所以她便自发地为睒于鸿凯找开脱的借口,觉得睒于鸿凯这般,只不过是迫于压力,不得不这样。 范怡容自己这样自我暗示了一番,便重新对睒于鸿凯充满了信任。 但是佳语却比她理智多了,况且佳语是太后的人,这个时候她自然是收到了太后的命令,要范怡容为赵家之事出一些力,范怡容又没有主见,被佳语一番劝说,也只得应了下来,答应去找睒于鸿凯探一探口风。 这天晚上,范怡容做了很多遍思想准备工作,终于是收拾妥当,出了院子,往睒于鸿凯的书房走去。 第六百三十二章 隔墙有耳 范怡容没让佳语跟着,而是自己端着一碗清热下火的绿豆糖水便往书房走去了。 此时天色已经变晚了,太子府里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只是各处的灯火高照,让整个府里都显得一片金灿光彩。 范怡容怀着略微忐忑的心情往书房走,她知道睒于鸿凯从来不喜欢她过问朝堂之事,一方面只怕也是因为顾忌太后,一方面,便是觉得女子只需要想考虑后宅之事便可。 自己这样向睒于鸿凯提起前朝之事,会不会招来他的不喜?想想,自从赵家接二连三地出事,他便没有再在她这里留宿,她心里并不是没有担心。 范怡容胡思乱想着便已经走到了书房门前,因为心里担心,所以脚步放得特别轻,刚走到门口,正欲敲门,便听到里面传来了说话声,“太子,属下无能,至今还没有找到轩王妃的下落!” 范怡容听到“轩王妃”三个字,手中的绿豆糖水险些翻撒了出来。 倪清羽,她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睒于鸿凯竟然还在暗中派人找她?这个女人,难道真的没有死? 范怡容心里恨得牙痒痒,越是屏气凝神地凑上前认真听着。 睒于鸿凯似乎是在思考,半晌才开口,“碎骨刹带回的那个房雨欣呢?她没有法子找到常可为吗?” “她试了几次都没有找到,常可为那老家伙行踪一向很诡异。”这人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无奈,他不是旁人,就是当日率众从后山包抄碎骨刹的蒙面人首领邵一平。 邵一平是文家的人,原先一直都是通过班楚和文氏联系,但是班楚被睒于鸿凯处理了之后,睒于鸿凯也和文氏摊牌,文氏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对班楚下这样的狠手,但是班楚死了,睒于鸿凯已经知道了事情内幕,那么这件事也就没有必要再隐瞒着睒于鸿凯,所以邵一平也就直接与睒于鸿凯对接上了。 “你跟她说,我们从来不养废人!她若是没有什么用处,也就没有什么必要留着了,文家就算慈善,也没有这么多闲银子养闲人!”睒于鸿凯的声音冷冽,完全不似往日柔和的声线。 “是!”邵一平恭敬作答。 睒于鸿凯抬眼剜了他一眼,“这句话也同样适用在你们身上,我们从来不养没用的人。倪清羽和睒于鸿轩的那两个遗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邵一平浑身颤了一下,声音顿时蒙上了一丝惊惧,又应了一声“是。” 范怡容震惊不已,愣了半晌,猛然回神,赶紧蹑手蹑脚地溜到旁边的窗沿下,借着窗下浓密的矮树丛掩护着。 果然,没过多久,书房门便打开了,邵一平动作很快地离开了。 范怡容整个人还待在原地,脑子半晌回不过神来。 刚刚她听到的东西信息量太大,她有些懵了。从睒于鸿凯的话里来判断,倪清羽很可能还没有死!而且,她,生了两个孩子!她给睒于鸿轩生下了两个孩子! 这个消息简直太具有爆炸性,让范怡容几乎不敢相信。 难怪她突然从京城消失了,难怪啊!原来是去偷偷生孩子去了! 睒于鸿凯又是怎么知道她的行踪呢?他又是什么时候知道她怀着身孕的?倪清羽那个贱人,躲到了哪里? 方才她听到了碎骨刹和常可为两个关键词,对于一直身居内宅的人来说,她根本就没有听过这些地名和人名。 就算是常可为,虽然她见过,还被他扇了几巴掌,但是她也根本不知道那人是常可为啊! 范怡容脑瓜子还在不停地转溜着,书房里便突然传来了睒于鸿凯的一声长长的叹息,那叹息声充满了无奈,甚至带着落寞,孤寂,听了叫人心疼。范怡容的心也跟着扯了一下。 然后,一个声音从窗畔逸出,“倪清羽,你这个磨人的女人,你可知我,对你是怎样又爱又恨!你是九命猫妖,那么多次都没有死成,这一次,你一定还好好地活着,对吗?” 范怡容听得脑袋轰地一声炸开了,他,他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又爱又恨?他怎么会用这么悲伤,这么无奈的语气说着这些话!他,他对倪清羽…… 范怡容觉得心口一阵闷疼,她不敢相信,紧紧地咬着唇,更是大气不敢出,生怕被他发现。 范怡容脑子里乱七八糟地闪过各种念头,每一个念头都让她觉得心里忍不住抽搐刺痛。 她正发着呆,连找机会开溜都忘了,突然间,另一个突然窜出来的黑影把她从发愣中拉了回来,范怡容心里又惊了一下,又一个黑衣人到了书房门外,轻叩了门之后便推了进去,然后便是插门的声音。 范怡容更是屏气凝神,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人,又是谁?怎么上一个神秘人刚走,下一个人又突然来了?睒于鸿凯究竟藏着多少秘密? “主子!”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 “说吧,我让你们查的,查得怎样了?”睒于鸿凯直接了当地发问。 那人回到:“丹迴人一直都很安分,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属下大胆猜测,赵家之事,恐真的不是他们的手笔。” 睒于鸿凯的眉头微微蹙起,似在咀嚼着这些信息,又是半晌都没说话。 范怡容心里怔了一下,原来这人是他派出去调查赵家之事的幕后黑手的,原来他实际上也是关心着赵家,也是想帮赵家的。范怡容重新认可了自己的先前的猜测,心里顿时一喜。 “那你们可查出了这件事实际上是谁在背后捣鬼?”睒于鸿凯又发问, 那人的声音明显停滞了一下,许是因为心虚,“属下无能,未成查出来。” 他有些紧张,生怕睒于鸿凯会出声责骂,但是神奇的是,他却并没有开口责骂,而是微微蹙眉,又是一阵沉思。 过了片刻,他重新开口,“另一件事呢?” 他口中的另一件事,便是指倪清羽之事,原他一方面派了文家之人在调查,暗地里他还是没有放松自己手下的查找。 那人又是一滞,“轩王妃……亦是没有线索……” 第六百三十三章 爆炸内幕 薄怒蒙上黑眸,他全身上下也都爆发出一股随时要发怒的气息。 那人赶紧扑通跪地,甚是惶恐,声音也带着一丝颤抖,连连道:“主子息怒,我们已经动用了千禧阁的人在全国各地寻找,轩王以前是千禧阁的主子,那轩王妃定然也是认识他们的,她不知道千禧阁的人已经被我们的蛊控制着,到时候轩王妃和两个孩子走投无路,便定会想着在全国各处的据点投靠,到时候,我们便能控制住她们。” “主子且息怒,这件事,只需要再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便把网铺好,只要她在陈国,只要她露面,就一定逃不掉。这样守株待兔,等着她来找我们,我们便可以省去了很多心力。” 睒于鸿凯听了这些话,脸色才稍稍和缓了些。 的确,千禧阁的据点很多,遍布全国,他们不知道千禧阁已经被控制,到时候倪清羽到千禧阁寻求庇护,那便是自投罗网! 但是,已经过去三个月了,他们这么多人都在找,为什么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难道她真的已经…… 睒于鸿凯很快打断了自己这样的想法,不会的,倪清羽是九命猫妖,前一世的火刑都没有要她的命,这一世,也一定能顺利逃过去! 她这么聪明,就算当时情形凶险,她也一定能想到办法开溜,逃出去之后,她也一定有法子掩护自己。他相信她!他相信她还活着! 睒于鸿凯这般自我暗示着,心情似乎也没有了那般沉重。 回禀情况的人又详细汇报了一番,睒于鸿凯都只是淡淡地应着,没有再动怒。 躲在窗之地下的范怡容听到这些消息,整个脑袋又开始膨胀了起来,怎么会有这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什么千禧阁,什么蛊术,这些都是什么? 范怡容努力地捋了一番,睒于鸿轩生前的时候原来是在民间集结着自己的人马,他死了之后这些人被睒于鸿凯用蛊术控制住了,收为己用。而现在,他们要利用这些人来把倪清羽引出来。 “传我的话,若是寻到了她,绝对不能伤她半分!若是让她有半点损伤,我就拿你们填命!” 范怡容还在捋着思路,便又被睒于鸿凯的话打断了。 他,这般在意她?竟然这般严厉地命令属下保她周全?范怡容心里有翻滚着一股很难受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当初睒于鸿轩为了倪清羽而忽略自己她的那股难受,眼下这股难受,比那时候还要强烈十倍百倍! 倪清羽,为什么倪清羽都要跟她抢?以前她心心念念着睒于鸿轩,她横插一腿,硬是把睒于鸿轩抢了!现在,她爱上了睒于鸿凯,却发现睒于鸿凯心里其实也爱着倪清羽这个贱人! 范怡容觉得自己几乎要崩溃了,她只期盼着倪清羽这个贱人早已经死了,盼着她早就下了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范怡容恨恨地想着,书房里已经陷入了一阵安静之中,原是在她失神的时候,方才那个人已经走了,书房中又只留下睒于鸿凯一个人。 睒于鸿凯似乎并没有离开书房的意思,范怡容正打算悄悄地溜走,假装刚到的样子,这时候,又听到睒于鸿凯自言自语,“轩王兄,你不要怪我,不要怪我取你性命,不要怪我杀你孩儿,谁让我们生在皇家?若是我们生在寻常百姓家,我定把你当成最敬重的兄长。不过,你大可放心,你的女人,我定会替你好好照顾。” 睒于鸿凯说完,又长长叹了一口气,“谁让你得到了却不知珍惜呢,既然你不珍惜,那便由我来替你好好珍惜。你在地下,就安心吧。” 范怡容刚猫起腰,听到这些话,一个激灵顿时又吓了回去。 她手脚阵阵发冷,四肢僵硬忘了怎么动弹。究竟,这背后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睒于鸿凯说,睒于鸿轩是他杀的?怎么会?难道,他是为了得到倪清羽?为了得到那个贱女人,就把睒于鸿轩杀了? 范怡容顿时血脉贲张了起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究竟什么时候对倪清羽动了心思?他对倪清羽这般,那她呢?她算什么?难道,对她的一切,都只是做戏吗? 范怡容心口一阵发涩,半晌喘不过气来。 她这般珍惜的爱情,原来竟是这般可笑啊!范怡容想着,心口当真疼得难受。 一个慌神,不小心碰到了放在旁边的绿豆糖水,发出了声响。睒于鸿凯在屋子里顿时一个激灵,沉声喝道:“谁!” 范怡容的心顿时吓飞了,她想逃,但是她蹲太久了,尝试站起来,却根本站不稳,重新又跌了回去,她再要跑,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时机,她索性就匍匐下去,把自己的身子隐藏在灌木之下,同时暗暗祈祷睒于鸿凯不要发现她,他若是发现了她,只怕…… 睒于鸿凯方才一直在谈事,过于专注,根本没有留意周围的情况,没想到方才竟然听到了动静。 睒于鸿凯吱呀一声打开了房门,迎面便走来了一个侍女,手中端着茶具,猛然见睒于鸿凯瞪着一双眼睛看着自己,顿时吓得腿儿都软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她已经有些吓到了,虽然不知道太子为什么突然对自己摆这副脸色,但是,太子怒了,这就是关键。 睒于鸿凯声音冷冽,“你什么时候在外面的?” 那丫鬟声音颤抖,手也跟着颤抖,茶盘上的茶具跟着咯咯作响,“奴,奴婢刚来……” 睒于鸿凯盯着她看了半晌,最后冷冽地吼道:“滚!” 那丫鬟如获大赦,马上起身慌张跑开了,睒于鸿凯看着那丫鬟跑开的方向,没一会儿便大踏步地跟了上去,跟着丫鬟小厮在了范怡容的视线里。 范怡容赶紧爬了起来,端起绿豆糖水慌慌张张地往另一个方向逃离开去。她一边跑着,心里一边乱成了麻,更是感到一阵阵难受,一股强烈的不适涌上心头,甚至还有一股作呕的感觉。 她被吓到了,她被她听到的那些闻所未闻的内幕吓到了,更被伤到了。 第六百三十四章 暗探真相 范怡容失魂落魄地回到了院子里,手里端着的那碗绿豆糖水已经洒了出来,神色异常难看怪异,佳语看到她的这副形态,以为是睒于鸿凯没有给她好脸色,甚至连这糖水都不肯收。 她正要开口询问,范怡容便一脸严厉地喝止房中伺候的丫鬟,绝对不能把她今天去过书房的事情说出去,然后一把把她拉进了屋子里,紧紧地关上了房门。 佳语对范怡容还是有些了解,她见到范怡容这般模样,又见她方才对丫鬟们的那一番交代,心里多少猜到了什么。 佳语小心地发问,“太子妃,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范怡容脸色还是惨白,六神无主。 方才听到的那些消息太让她无法消化,一直以来睒于鸿凯对她都是一派温柔,从来没有对她有半个字的高声说话,但是他在旁人面前,却是这般狠厉,完全判若两人。 最让她接受不了的,便是他对倪清羽,他竟然早就打起了倪清羽的主意!他怎么会……而且,睒于鸿轩也是他杀的,他,怎么会这么可怕! 范怡容又想起了那天晚上她看到睒于鸿凯到府里最偏僻的院子的事,那个院子里一定有人,而且,一定藏着其他秘密。 范怡容简直不敢想,睒于鸿凯究竟在背后做了多少事情? 范怡容全身哆嗦着,半晌说不上话来,佳语不停地安抚她,她稍稍好了些,但是还是一脸呆滞苍白,毫无血色。 范怡容紧紧地抓住佳语的手,神情异常紧张,“佳语,你,你是值得我信赖的,对不对?” 佳语连连点头,“佳语自然是值得太子妃信赖,太子妃有什么吩咐,尽管吩咐佳语去办便是了。” “你,你帮我去查个人,想办法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然后,我要亲自见她。”范怡容眼睛瞪得很大,格外认真地说。 佳语知道范怡容只怕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才会吓成这样,她心里也十分好奇,更不敢怠慢,赶忙点头,“太子妃且吩咐,要找的人是谁,奴婢一定派人去办。” “她,叫房雨欣,从碎骨刹来,在,文家。不要让太后知道这件事,明白吗?” 佳语听着这些关键信息,顿时有些发愣地看着范怡容,只见她眼眸中那股惊惧已经稍稍隐退,取而代之一股异常的坚定。 第二天,府里传来了一个消息,一个小丫鬟不小心失足落入湖中,溺亡。 倪清羽一听到这个消息,当即呕吐不止,全身冰凉。 紧接着,她,病倒了。 她只要一闭上眼睛,脑中便会回荡着睒于鸿凯说的那些话,他说这些话的狠厉,还有说到倪清羽时候的怀念,感伤,还有,那个漂浮在湖面的丫鬟…… 这些画面一帧帧地在头脑中回放,让她感觉胸口一阵阵发闷,总有一股想要呕吐的恶心感,整个人都变得苍白了许多。 睒于鸿凯还是进进出出地忙着陈家的案子,忙得焦头烂额,脚不沾地。 范怡容却知道,他不仅在忙着陈家之事,还忙着安排人手在全国上下寻找那个女人,那个她至始至终都厌恶,甚至痛恨的女人! 她心里燃起了熊熊的恨意,倪清羽这个女人注定是她的克星,从头到尾都在抢她的东西。这一次,她不会让倪清羽这样轻易地得逞!她,一定要想办法先找到倪清羽,然后,把她杀了,亲手把她了结! 怀着这样强烈的恨意范怡容身体再不舒服,她也硬撑住了。 如此又过了半个月,六月中旬来临,范怡容的身子愈发困乏软绵,她只归咎于越来越炎热的天气,正在这个时候,一个让人振奋的消息传来,让范怡容一扫软绵,彻底打起了精神。 房雨欣,已经被控制了。 佳语把她安置在了京郊一处偏僻的所在,范怡容顿时来了精神,马上让佳语给她张罗行头,打着逛街的名义出了太子府,然后在街上偷偷找了地方换上了丫鬟的衣服,上了另一辆马车直奔京郊而去。 一路上,范怡容心头都压抑不住心头的那股忐忑和不安,她有些害怕去面对这些事情,但是,对倪清羽的强烈恨意支撑着她,让她鼓起勇气去直面这件事。 马车咕噜咕噜地转到了京郊,两人都戴上了面纱,佳语把她领进了那处荒凉的屋宇之中,周围的寥败和整个屋子散发出的那股发霉之气让范怡容心口又涌起一股很不适的感觉,令她作呕。 但是为了弄清楚那些事情的真相,范怡容硬生生地忍着。 穿着黑衣的侍卫守着一个上了锁的房间,见到范怡容和佳语来了,他们都恭敬地行礼。 范怡容声音冷冽,“把门打开。” 侍卫顺从地打开了房门,屋子里空空如也,没有任何家具,地上都是灰尘,头顶还隐约可见纵横交错的蜘蛛网。 屋子的角落里,赫然坐着一个衣衫破旧肮脏的女子,她的双手双脚皆被束缚着,嘴里还塞着一团布,她一见到有人进来了,原本闭着的眼睛顿时睁得很大,嘴里呜呜地发出声音,似乎是在求饶。 范怡容厌恶的目光在这人身上扫了一圈,愈加对这个屋子里这股肮脏发霉的气氛反感,她不想在这里多呆,便开口吩咐,“把她嘴里的东西拿开,我有事要问她。” 一名侍卫上前粗鲁地把房雨欣嘴里的布条扯了出来,房雨欣的嘴巴顿时得到了解放,那股大大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让房雨欣几乎要喜极而泣。只有她知道,自从她和那些蒙面人下了山之后都受着怎样的待遇,她没有一刻不希望赶紧从那些人手中解脱。 但是眼下,却又有另一拨人盯上了她,她还不知道自己眼下是福是祸。 房雨欣见来人是女人,心里顿时存着各种侥幸,女人一定更好说话,她一定能想法子逃出去。 房雨欣咽了口唾沫,开口连连求饶,“这位小姐,求,求你放过我吧,我根本没有什么价值可言,求您放过我!你若是愿意放了我,我就是为你做牛做马也愿意!” 范怡容眼神发冷,“愿意为我做牛做马的人多得很,不缺你这一个。” 房雨欣的神情顿时凝住了,有那么片刻说不上话来。 第六百三十五章 全盘吐露 “我今天把你抓来是有事要问你,你若是敢对我说半个假话,我就割了你的舌头,挑了你的手筋脚筋!”范怡容声音异常冰冷发狠,房雨欣如同惊弓之鸟,吓得连连点头。 范怡容眼神示意侍卫退了出去,把门关上,这间屋子里,便只剩下范怡容、佳语和房雨欣三个人。 “你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会被那些人抓着?”范怡容发问。 房雨欣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这才开口答道:“我,我是碎骨刹的弟子……” 范怡容的眼神中带着一股困惑不解,房雨欣敏锐地发现了,她赶紧开口解释,“碎骨刹,就是江湖上的一个门派,我师父是江湖上有名的鬼面千镖手常可为,江湖的那些名门正派们对我们碎骨刹都大有诟病,觉得我们是邪教。” 房雨欣心下了然,示意她继续说,房雨欣便又继续开口道:“那些蒙面人,在几个月前突然把我们碎骨刹围了起来,对我们大打出手,他们其实,是要找人,我们整个碎骨刹,都是被那人连累的!” 房雨欣眼神中隐隐透着恨意,但是她没有摸头范怡容和倪清羽的阵营关系,所以就聪明地尽量把自己对倪清羽的恨意掩饰了起来,用尽量中肯的语气说这件事。 范怡容心里咯噔,果真是应征了她偷听到的,她又开口,“他们要找的人,是谁?” “是,是我师父收的关门小师妹,名唤倪清羽。” 她的话一出,佳语便愣住了,眼神中充满了惊诧。她再看范怡容,眼神却并不很是惊讶,她早就知道了,所以才会让她把房雨欣抓来,为的就是应证这件事。佳语整理着自己的情绪,重新把视线投向了房雨欣。 而范怡容眼神中更多的,其实是愤怒。 倪清羽的师父,范怡容可比谁都记得清楚!当日倪清羽和睒于鸿轩新婚之时,自己就是被倪清羽的那个师父狠狠扇了几巴掌,这个仇,她现在可还记得!她没想到,倪清羽的师父,竟然在江湖上这么有名,这么响当当,她更没想到,在倪清羽走投无路的时候,竟然还会有这样的运气,得以在碎骨刹安心养胎! 她倪清羽,究竟凭什么!凭什么一路上都有那么多贵人相助! “她,是什么时候到你们刹中的?”范怡容的声音中隐隐含着怒意,佳语听得出来她在极力掩饰着。 房雨欣继续道:“在,十月,十月中旬左右就到了,挺着大肚子,是来养胎的。” 房雨欣一边说着一边暗暗观察着范怡容和佳语两人的眼神,她敏锐地看到了范怡容眼中的愤怒和佳语眼中的震惊。 这样的发现让房雨欣有了隐隐的判断,这两人根本就不知道倪清羽的情况,而且,是倪清羽的敌人! 佳语听到这个消息,瞳孔顿时又放得很大,那股惊诧再也掩饰不住。 原来,倪清羽竟然怀上了睒于鸿轩的孩子!她突然在京城失踪,为的是肚子里的孩子!她在胎相显现之前根本就足不出户,任谁会想到她竟然怀上了身孕?直到她的孕相已经难以掩饰,她这才暗暗逃开,躲到了碎骨刹去养胎。 这一切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任谁会想得到! 佳语再看范怡容的表情,明显是连这件事都已经知道了,她那天晚上,究竟听到了多少叫人惊诧难以置信的消息? “那她的孩子,生下来了吗?”佳语忍不住开口追问。 “生,生下来了,还生了两个,一男一女,母子三人都平安。” 佳语的瞳孔差点没瞪出来,这一个接着一个劲爆的消息着实让她难以消化,倪清羽怎么就这么好运,不仅留下了睒于鸿轩的种,还一下子留下了两个! 范怡容的恨意已经达到了顶峰,那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房雨欣看着她的神情,已经基本上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些人,当真也是倪清羽的仇家。看倪清羽这人,究竟是招惹了多少仇家,结下了多少梁子!她果真是一个祸害,自己是祸害也就算了,还巴巴地往她们碎骨刹躲,最后给他们引来了灭门之祸! 房雨欣还未等范怡容和佳语发问,便自己开口道:“那些人便是在两个孩子满月之礼那天动手的,但是被我们大师兄发现了端倪,他硬是派人假扮成倪清羽和两个孩子,把那些人引开了,让倪清羽一行趁机逃走。最后,我们整个刹中的人在和那些人的决战中都死了,倪清羽和两个孩子却凭空消失了,把整个碎骨刹都搜遍了,也没有找到。最后,他们就,一把火把整个碎骨刹都烧了……” 范怡容和佳语闻言都惊了一下,没想到整个碎骨刹都已经被付之一炬。 范怡容挑眉看她,“既然所有人都已经死了,为什么独独你活了下来?” 房雨欣打了个激灵,她决定大胆地下注,她盯着范怡容,言辞异常诚恳,又带着一股愤怒地说:“因为我恨倪清羽,她才是让我们整个碎骨刹覆灭的罪魁祸首,如果不是她来碎骨刹,也不会把灾难带来,我们碎骨刹便依然会相安无事。她一来,大师兄便把所有好的东西给她,天天打野味给她补身子,所有人都围着她转,最后仇家来了,她却躲了起来,让我们这些人为她卖命,凭什么?我恨透了她!” “整个碎骨刹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她和孩子的尸体,说不定当真被她逃了出去,我不甘心!我一定要找到她,然后亲手把她手刃了,这样才能慰藉我们这么多弟子的在天之灵!所以,我忍辱负重,苟且偷生,跟那些人合作,想法子把倪清羽揪出来,然后亲手把她千刀万剐!” 房雨欣说着说着,便当真带上了真真的恨意,她对倪清羽原本就百般看不顺眼。 她一边骂着,一边观察着范怡容的眼神,她看得出来,范怡容因为她对倪清羽的痛骂心情变好了,房雨欣暗暗欣喜,自己的这一局当真是赌对了,她又找到了另一个可以依赖而生的人,她又有了自己的价值。 第六百三十六章 收为己用 范怡容听了房雨欣的话,心情当真便得愉悦了起来。 倪清羽这个贱人,果真是到了哪里都会招人恨! 范怡容盯着房雨欣,眼神中带着一丝探寻,“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你都还没有找到倪清羽那贱人,你当真有本事找到她,还是,只是你为了给自己开脱保命的胡言乱语?” 范怡容用了“贱人”两个字,房雨欣这下当真全然放心了,自己方才的站队,是站对了。 房雨欣赶忙道:“我找不到她是因为那些人根本就不相信我,他们一直把我关着,我被束手束脚,自然是没有什么进展。” 房雨欣说得十分真诚,她知道眼下范怡容便是她的机会,她能不能就此翻身,就看这一次了。 房雨欣又道:“这位小姐,你一定也很想找到倪清羽,既然如此,何不让我再试试?我想办法联系上我的师父,倪清羽走投无路之下,或许还是会找我师父帮忙。那时候我们就能把她找到,小姐您觉得呢?” 范怡容看着她,眼神中带着不信任和戒备之意。 房雨欣又道:“退一万步讲,就算我没有把握能找到她,但是,有多一条路,多一个方向,总是好的,不是吗?小姐对我们碎骨刹完全不了解,对那里的地形,还有周边的地形也不了解,您是大家闺秀,好些事情不方便亲自动手,这个时候您交给我,由我来替小姐办,我不仅对那里熟悉,能够更好的判断她们可能会躲藏的地方,而且,我是江湖之人,手上有些功夫,抛头露面也是没有问题的,刚好可以做小姐的左膀右臂,您觉得呢?” 房雨欣一番劝说,眼神中充满了希冀地看着范怡容。 范怡容听了她的话,心里略略动了动,但是还是带着些许戒备,没有马上松口。 房雨欣见到她已经有了松动,心里顿时欣喜不已,她继续道:“小姐何必有这样的顾忌,您也知道我以前被那些人钳制着,过得有多凄惨,我是万万不想再被他们抓住了,眼下我是没有了旁的路可以走,小姐若是愿意重用我,我定然是会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小姐,我对倪清羽的恨意已经根深蒂固,我看得出来,倪清羽那小贱人定然也开罪了小姐,小姐要找到她出气,我们有一样的目标,就算小姐不用我,我自己也是会想方设法揪出倪清羽那个贱人!既然我们都有这样的目标,那我们合作,不是很好吗?互利共赢,彼此互惠。” 房雨欣一番巧舌如簧,范怡容的心便完全动摇了。 自己眼下,当真是没有什么能用之人,而眼前这个人,的确是江湖之人,身上有些武功,而且,她与自己一样有着相同的目标,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对这人进行一番利用呢?平白无故多了一条卖命的狗,她若是不多加利用,那便当真有些傻了。 范怡容嘴角一勾,眉眼间也都带着一股淡淡的笑意,还有些许盘算,“好!本小姐便收了你!” 佳语心里微微惊了一下,她这样把房雨欣收了,会不会过于草率?毕竟,她们对房雨欣的了解并不多,若是被她耍了,岂不是危险? 佳语禁不住看了范怡容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劝阻,“小姐,这件事,还需要慎重考虑才是。我们对这人的情况还不了解,若是被她骗了,只会徒增我的烦忧。” 范怡容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房雨欣便已经开口接话,“小姐,你们若还是信不过我,大可派人盯着我,我一旦有什么威胁小姐的举动,您就把我交给那些人不就可以了?在小姐面前,我又能掀出什么大风大浪来?” 房雨欣生怕范怡容被佳语劝说之下反悔,她便又开始采用攻心之计,“难道小姐就不想尽快抓住倪清羽这个贱人吗?虽然我不知道倪清羽与小姐有什么过节,但是依照她在碎骨刹那股骄横野蛮目中无人的做派,她定然是狠狠开罪了小姐,这样的仇,现在有机会报了,小姐难道要白白地错过?” “倪清羽那个贱人,凭借自己长的一张狐媚的脸,就到处狐媚众人,把我的师兄师弟们都迷惑得晕头转向,让所有人都甘愿为她卖命,每每我想到这一点心里就对她恨得牙痒痒。小姐这般瞻前顾后,想来与倪清羽的仇怨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值得放在心上。如此,小姐会对我心存顾忌,不愿意与我合作以尽快找到那贱人,我也就都能明白了。” 房雨欣有意一口一个贬低倪清羽的话,更是有意挑起范怡容对倪清羽的痛恨,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让范怡容能燃起倪清羽的仇恨,进而能坚持方才的决定。 果然,范怡容这个炮筒被房雨欣有意一激,顿时气得脸色发白,而且这件事还是与她最痛恨的倪清羽有关,她顿时完全失去了理智,重重地喝了一声,“我恨不得把倪清羽那个贱人碎尸万段!” 范怡容气得大口喘气,胸脯一阵上下起伏,脸色铁青难看,佳语看到她这样,便已经知道自己是劝不住她了。 佳语再把目光投向了房雨欣,对上了房雨欣亦是带着怒意的目光,佳语心里暗暗冷笑,这个人倒是颇懂利用人心以达到自己的目的,她不过是刚与范怡容接触了这短短的一两刻钟,便已经摸透了范怡容的脾性,这样察言观色的本事,是实在是了不得。 再看她现在的神情,完全就是与范怡容如出一辙的对倪清羽的深深的痛恨之意,佳语安全看不出她方才的所言是刻意所为。 范怡容气急了,她大声道:“倪清羽那个贱人,我一定要找到她,然互亲手把她解决了!” 她指着房雨欣,“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你给我想办法尽快找到那个贱女人,若是你办事不利,让那些人先一步找到了她,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房雨欣顿时欣喜不已,好歹是为自己争取来了一条活命了。眼下她权且找找倪清羽,然后再找机会开溜,总会有脱身的办法。 房雨欣心里这般想着,表面上却是一派和煦的笑,“小姐放心,我一定不辱你命!” 第六百三十七章 范氏怀孕 从那个低矮肮脏压抑的屋子走了出来,范怡容没有忍住,“哇”的一声吐了,但是除了酸水,却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佳语赶忙把她扶上了马车,赶紧往太子府赶去。她们已经出来有一段时间了,不能再耽搁了。 范怡容一路上都很不舒服,昏昏沉沉,脸色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苍白,佳语只当她是被倪清羽之事气的,只得不停地给她掐人中。 好不容易到了太子府,范怡容已经换上了事先准备好的太子府的衣服,佳语扶着脸色苍白的范怡容进了府里,一边假装不经意地向门房说:“太子妃一时兴起多逛了会儿,眼下中暑了。” 门房之人看到范怡容这般苍白的脸色,也都相信了。 佳语吩咐了丫鬟去把府中的大夫请了来,大夫来的时候,范怡容已经躺在床上睡下了,睡相也并不安稳,佳语看到范怡容这副模样,心里多少也有些心疼。 虽然她一直都觉得范怡容过于愚蠢,常常虑事不周,每一件事落到她手里,都会以惨白的下场收场。但是终归是伺候了这么久,范怡容对自己也并没有多少为难。 仔细想想,范怡容又何尝不是一个可怜之人?她亦不过是被太后利用的一个棋子,两人多少还是有些共同的可怜之处。 佳语这般想着,给范怡容擦拭额头汗水的动作不觉柔了些。 大夫一番诊脉之后,脸色顿时变了,佳语看到大夫的神色,心也提了起来,莫不是她的身子出了大毛病? 谁料大夫却换上了喜色,“太子妃这是喜脉,她已经怀上身孕,至今两月了。” 佳语顿时呆住了,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范怡容原本昏昏沉沉,猛的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便清醒了一大半,颤声道:“大夫你,你说什么?” “恭喜太子妃,您这是喜脉,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大夫有重复了一遍自己方才的话。 范怡容心里顿时被一股异常复杂的情绪充盈着,自己怀孕了,竟然怀孕了!她高兴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满脸呆愣。 这个孩子,来得太突然,让她一时无所适从。 她才刚刚知道睒于鸿凯和倪清羽的事情,心里原本一片郁结难解,耿耿于怀。 她又想到了睒于鸿凯在她背后的那些狠厉作风,心里更是又惊又惧,还有些不愿意相信,她正在担心自己不知道以怎样的心态面对睒于鸿凯,这个时候,这个孩子就来了。 他们有孩子了,他们,有孩子了! 范怡容呆愣了片刻之后,被巨大的喜悦充斥着,这股感觉真的太奇妙了。 这一瞬间,范怡容好像把所有的事情都放下了,什么倪清羽,什么房雨欣,什么碎骨刹,什么赵家,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变得不重要了。 这个孩子是他们爱的结晶,有了这个孩子,她感觉跟睒于鸿凯的距离变得更近了。只要有这个孩子,一切她都可以不去理会,就算他曾喜欢倪清羽,她也不在乎。就算他实际上是个狠厉之人,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她也不在乎。就算他曾为了得到皇位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甚至杀了睒于鸿轩,她也不在乎。 一切的一切,她都不在乎了,她都可以放下了。 范怡容喜极而泣,就像是一个孩子一般,激动得难以自持。 佳语也着实为她高兴,有了这个孩子,那赵家和太子之间,便多了一个保障,一个枢纽,太后那边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也会很高兴。 大夫见到范怡容这般高兴,恐她过于激动,伤了胎儿,赶忙道:“太子妃且勿过于激动,眼下这头三个月正是胎儿最不稳定的时候,太子妃此前未知怀上身孕,已经多有劳顿,动了胎气,眼下最是关键的时候,太子妃要多加小心注意。” 范怡容听了,顿时一阵紧张,慌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她声音带着丝丝结巴,“那,那你快给我说说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范怡容难得这般谦和,大夫便又一一耐心嘱咐道:“这孕期头三个月最是关键,这三个月切不可行房,切不可再有舟车劳顿,尽量减少运动,更应该避免情绪上的大起大落,尽量保持心情愉悦舒畅。太子妃注意这些方面,再配上安胎药,定然无碍。” 范怡容赶忙收敛了自己狂喜的心情,“那你快给我开安胎药。” 大夫开了安胎药,又嘱咐了一番这才退了下去。 范怡容心里还是欢喜不已,她拉着佳语的手,眼底眉梢都是笑意,先前的那股苍白眩晕都消失了。 范怡容向欢喜的孩子一样絮絮说着自己的愉悦,“佳语,太好了,我怀上了孩子,我有孩子了!我要做娘亲了,我真开心!” 佳语任她拉着自己的手,嘴角也带着笑意,她出言嘱咐道:“大夫方才已经嘱咐了,眼下且不可让情绪有太多的起落,太子妃您就是开心,也不要太过激动,以免伤了孩子。” 范怡容闻言,赶忙再次平复自己激动的思绪,她又开口道:“安胎药,你一定要亲自看着,绝对不能有任何差池,知道吗?” 佳语点头,“奴婢明白,从抓药煎药到喂药,奴婢一定全程都监督查看着,绝对不会让旁人接手,绝对不会让您和孩子有半点差池。” 范怡容对这个孩子,有的只是作为母亲的那种欣喜愉悦,但是她,却比范怡容想得更多,更深入。这个孩子注定要肩负起赵家和睒于鸿凯之间的桥梁作用,有了这个孩子,赵家才有起死回生的可能。所以,她更不会让这个孩子出任何差错,若是这个孩子出了差错,那第一个为孩子陪葬的,就是她。 “还有,你,你赶紧派人到门口守着,太子一回来,就赶紧告诉他这个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他。”范怡容的眼神中闪着满满的光彩,还有掩饰不住的喜悦。 佳语心里暗暗叹息,范怡容是真的对睒于鸿凯动了真心。以前对睒于鸿轩,也许更多的只是虚妄的幻想吧,现在对睒于鸿凯的感情,才是真真正正的爱情。佳语总觉得,范怡容的这份痴情,迟早要被辜负。 第六百三十八章 人父之喜 睒于鸿凯刚回到府衙门前,门房之人便凑到他耳边低声汇报了今日范怡容出府的时间,睒于鸿凯神色未有任何波澜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睒于鸿凯正要入府,另一个丫鬟又迎了上来,睒于鸿凯认人过目不忘,瞧着这个人丫鬟像是范怡容院子里的人。 他微微挑眉,难不成范怡容是因为自己出府而心虚,这才派了个丫鬟在这里堵他? 小丫鬟很是恭敬地给睒于鸿凯行礼,脸上带着喜意,正要把那大好的喜事告诉睒于鸿凯,他有些不耐地说:“谁让你到这里来的?若是有什么事情就让传话丫鬟到书房传话,这样在府门堵着算是怎么回事?” 那小丫鬟的话顿时被堵了回去,有点畏惧地垂了垂头,声音也没有了先前的那股底气。 “奴婢知错,奴婢是封了太子妃之命在此给太子传话……” “她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睒于鸿凯的声音微微带着一股淡怒,若是他猜测不错的话,只怕是受了太后之意,要到他这里打探赵家之事。他心里微微暗哼了一声,她若是开得了口,他也准备好了无数个理由把她堵回去! “太子妃她,有孕了。” 丫鬟的声音传入睒于鸿凯的耳中,把他心头的各种猜测尽数击得粉碎,一股巨大的惊诧袭上心头。 她怀孕了?竟然怀孕了? 睒于鸿凯脑子在这一瞬间陷入了混乱之中,失去了思考能力。 他虽然早年就已经有了侍妾,但是,他一直都不想要孩子,每次都在她们的房中点避子之香,所以一直都没有任何人怀孕。 现在,这样的香在范怡容的房中也有,他记得每次都点了的,可是,却意外的怀上了。 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原本他一直都以为自己是不想要孩子的,至少在大业促成以前,他不想要孩子。 但是现在听闻范怡容有了自己的孩子,心里竟然是生出了不一样的波动。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波动?难道,他心里实际上是盼望着这个孩子的吗? 睒于鸿凯什么都没说,大踏步地便往范怡容的院子走去。 他亦不过是寻常男子,原也是抵抗不了寻常人的那丝期盼。 范怡容喝过安胎药之后便睡了下去,这些日子原本她一直都十分不安,睡得很不安稳,但是现在,有了这个孩子之后,她便彻底放下了所有的羁绊,所有的心结,为了这个孩子,她睡得十分安稳香甜。 睒于鸿凯到她房内的时候,范怡容正睡得香甜,嘴角微微上扬着,带着满足恬静的笑意。 睒于鸿凯站在床边,看着她,一语不发。 这个女人,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傻气之人,嫁给自己之后,轻易地就被自己俘获。而为自己沦陷之后,便没有再在他面前隐藏得住任何心思,睒于鸿凯在她面上看到最多的,便是她因为自己的怜爱而露出娇涩之意,没有半分作假之态。 他与太后之间的斗争,范怡容丝毫没有发挥着什么作用,归根究底,就是因为她太笨,太蠢,没有足够让太后委以重任的能力。但是,也正因为她没有那般才智,才让他不至于像防着太后那般防着她。 许是感受到了睒于鸿凯灼热的目光,范怡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刚好便对上了睒于鸿凯那双黑沉的眸子。 范怡容见到这人,又想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心里顿时便软成了一片,眼角顿时一阵湿湿的,哑着声喊:“爷——” 睒于鸿凯心里也蓦地柔了一下,勾起了一贯的那抹温雅的笑,声音柔柔软软,“醒了?可是我吵到你了?” 范怡容摇着头,眼神中含满情谊,又带着阵阵撒娇。 范怡容要坐起来,睒于鸿凯便坐到了床沿,伸手把她扶了起来,范怡容就是整个人都窝进了他的怀里,伸手拦着他的腰,一副十足的撒娇模样。 “爷都知道了吗?”范怡容面颊含红,带着些许娇涩之意,更是掩饰不住语气间雀跃的喜意。 睒于鸿凯任她揽着,默默享受这主动送上门的温软香玉,他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便没有了言语,手却禁不住抚着她的头发。 范怡容见他没有多言,一下子挣开了他,脸上带着些许怔然地看着他,“爷,不高兴吗?” 睒于鸿凯心里着实五味杂陈,他掩饰不了,自己的确是高兴的,这股高兴,虽然被他的理智压制着,但是,他还是感受到了。 睒于鸿凯展露笑颜,“怎么会?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怎么会不高兴?” 他重新把范怡容搂进了怀里,声音轻柔,“这么多年了,我终于要有自己的孩子了,怎么会不高兴?我,这是高兴傻了。” 睒于鸿凯说着这些话,笑着的眉眼中,却蒙着一股淡淡的哀愁,仿佛怎样都化解不开。 睒于鸿凯从范怡容的房中走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他留在这里和范怡容一起用了膳,这让范怡容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整个过程都笑个不停。 他回到书房的时候,没有像往常一样马上进入工作状态,而是坐在那里发了好一会儿呆,脑中满盈的,都是范怡容怀孕这件事。 这件事,他究竟要怎么处理?范怡容的这个孩子,也是他的孩子,而且是他第一个孩子。以前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会对孩子这件事上存着希冀,现在才发现,他实际上,心里还是怀着期待。 可是,她是范怡容,她是太后的人,若是这个孩子生下来,太后必定会以这个孩子为把柄,以此为桥梁,逼迫他不得不再次扶起赵家。 赵家如今好容易被打成了落水狗,眼下正是让他们彻底无法翻身的最佳时候,也是让天后彻底缴械投降的时候,眼下若是心软了,依照太后的那股野心和对权势的渴望,只怕,日后当真会成为自己的阻碍。 睒于鸿凯的脑中闪过各种念头,整个人陷入了难以说清道明的纠结烦闷之中。他不喜欢自己现在的这种状态,他一向都是运筹帷幄自信满满的,他不想再有这样的状态。他要快些下决断。 第六百三十九章 湘嫔鸣冤 范怡容的身孕在这个时候就像是一场及时雨,及时把要完全袖手旁观,甚至对赵家踩上一脚的睒于鸿凯拉了回来。 他改变了方针策略:从原先的强力打压,转变为暗地里偷偷放水,简言之,便是抓大鱼放小鱼。 赵家,就让它半死不活着吧,这个时候留一些恩情,日后需要赵家出力的时候,便还能挽回这么一点情面。 虽然他还是不能明面上帮着赵家,但是至少,在处理的时候会在细节上,态度上有着微妙的变化,官场之人都像狐狸一样狡猾,睒于鸿凯这些微妙的态度变化,人人都跟风的转变了态度。 那些犯的不是大错的人家,都被找了证据放了出去,原先一边倒地对赵家不利的局势稍稍得到了缓解,而必死无疑的赵家,也终于得到了些许喘气的机会。 太后知道了这个消息,终于也重新打起了精神,一下子就能从床上下地。经过了这一次,她已经成了彻底的惊弓之鸟,就算身体还有恙,她也硬是强撑着开始着手清点伤亡,让那些还没有被波及的人赶紧收敛,避免再被抓住小辫子。 这一场对赵家的大讨伐,声势浩大,让赵家元气大伤。 那天晚上睒于鸿凯一番苦思冥想之后才决定采取抓大鱼,放小鱼的法子,他这样的做法,实际上也在暗中征求了皇上的意见,皇上的态度是默许。 赵家毕竟是太后的娘家,皇上和太子若是一下子把赵家连根拔起,太后那边终究是不好交代,在孝上,便是一大难以逾越的问题。最后这样抓大鱼放小鱼,一方面是给赵家,给太后面子,另一方面,也是他们父子俩圆滑的处事之法,更能借着赵家之事给朝野上下的其他位高权重之人敲响警钟。 这件朝野上纷纷扰扰的大事最终落下帷幕的时候,已经是炎炎七月。 太后和赵家颇觉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在这炎炎夏日中,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气的机会。 范怡容这个孕妇在听到睒于鸿凯最后的做法之后,心情更是变得大好,她认为,这件事睒于鸿凯会这样处理,或多或少都是考虑了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她想到这一层,心里便顿时像裹了蜜一样,甜滋滋的。 整个太子府上下都把她当成国宝一样供着,她吃好喝好,愈发养得圆润光彩。 在众人都以为幕后使绊子的人功败垂成,最后也没有把赵家扳倒,就连阿斐也觉得穆旭端忙活了这么久却还是失败了的时候,穆旭端和董家之人,却在酝酿着更大的阴谋。 众人都以为赵家的浩劫已经过去了,但是他们却不知道,这前面一连环的事件,都不过是前戏罢了,他们细细地导演这一出戏,在背后默默地观赏着,为的便是把火候掌控好,让后面的大戏能敲锣打鼓,唱得更卖力。 七月初十,穆家举家被抄家,穆氏自刎的日子。 这一天,除了他们这些有意铭记的人以外,已经被其他所有人遗忘。所有人都把这一天当成再普通不过的一天,照例做着往日该做的事情,按部就班。 可是这样的平静,却被打破了,拉响引线的人,不是旁人,便是前皇后董氏,即现在的湘嫔。 侍卫们都不知道湘嫔是怎么从被守成铁桶一般的羲和宫里逃出来,但是,她的确出现了,在皇上早朝的时候,穿着最亮丽的锦衣华服,梳着最端庄的发髻,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了大殿之上。 湘嫔跪地行了大礼,声音异常嘹亮不亢,“臣妾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位文武朝臣看到不请自来的湘嫔,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其中,最惊讶,最震怒的自然是皇上,他的手一阵阵颤抖着,脸色都气得发白,“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大胆,真是大胆!来人,快把她拉出去!” 睒于鸿凯的惊讶程度也不亚于皇上,不知怎的,他心里猛地紧了一下,对于湘嫔的突然出现,他委实有一股很不详的预感,今日她的所为,定然是进行了很详细的筹划。 睒于鸿凯回想着最近几个月以来京中发生的大事,每一桩每一件,他都没有查到源头,现在看来,只怕这幕后之人,就是跪于朝堂之上之人无疑了。 他倒是小看了湘嫔,都已经被打入了冷宫,却还是能这么快翻身。 湘嫔已经把所有人的反应都猜到了,这一次,她已经做好了要大战一场的准备,所以她脸上没有半点惧色,而是显得格外肃然。 湘嫔抬眼看着皇上,神色异常坚定,声音愈加嘹亮,“皇上,臣妾今日前来,是有天大的事要当着众位文武百官之面说!臣妾未得皇上旨意便私自从羲和宫逃出,是乃杀头的大罪,臣妾甘愿领罚!但是,臣妾恳请皇上,给臣妾辩解陈述的机会!” 说完,湘嫔便重重地叩了个头,声音响亮,仿佛一下下都叩到了众人的心里。 皇上见她对自己的话恍若未闻,而且完全没有惊惧神色,反而不紧不慢地说着这些话,他脸上顿时现出了深重的怀疑和恼怒神色。 他不是傻的,他不会看不出今日湘嫔的所为实际上是早有谋划,再联想最近一年来朝堂之上发生的这么多事情,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自己的猜测。 这一年多时间以来他们这般安静,只怕就是一直在等着这个机会!他们董家,当真胆大包天! 皇上微眯着眼睛,大手一拍,顿时是一声巨响,皇上的声音中更是掩饰不住的暴怒。 “你曾贵为皇后,理应母仪天下,但是,现在,却连最基本的礼制都不懂,不仅私自踏出冷宫,还胆大包天闯入大殿,扰乱早朝,看来你在冷宫待的时间久了,连这些基本的礼制都尽数抛到了脑后!若是人人都像你这样,我大陈,还有什么礼制可言?我这早朝,岂不是成了谁人都可以乱闯之处?” 皇上脸上的怒意很浓,高声道:“来人,把她给朕拖出去!关进冷宫!今日羲和宫值守的侍卫,玩忽职守,让湘嫔到处乱闯,尽数责打五十大板!” 第六百四十章 大战爆发 大殿外的禁卫军得力便鱼贯而入,意欲把湘嫔架出去。 湘嫔却是料到了皇上会这般不留情面地对她,她早有准备,从头上取下了一支发簪,紧紧地抵在自己的脖子上,以此作为要挟,“皇上,今日您若是不让臣妾把话说完,臣妾便自刎于此!一了百了!” 皇上听到她这样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这是在说威胁的话,她竟然敢在这里对他说这些威胁的话! 湘嫔毕竟也是妃子,禁卫军们都不敢有什么动作,只是将她团团围住,湘嫔手中的发簪握得很用力,她白皙的脖颈上已经渗透出了丝丝血迹,眼神中更是带着一股强烈的不屈。 “皇上,今日臣妾莽撞所为,的确是罪该万死,但是,臣妾今日要痛陈之事,确实事关重大!而且这件事牵涉的人亦是位高权重,臣妾只有当着众位大臣的面将事情说清道明,才有可能将这件事的冤屈伸张!臣妾已经被皇上打入冷宫,自知是不会再得到皇上的垂青,更是没有机会再得到皇上恩准光明正大地踏出羲和宫,是以,臣妾为了道出这件牵涉重大之事,只能敢冒杀头之险,闯入大殿!恳请皇上给臣妾机会!” 湘嫔说得声情并茂,底气充足,字字句句都充满了感染力,同时也把所有人的好奇之心调动了起来,不由得都想听听,湘嫔口中的这件牵涉重大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事? 湘嫔说完,又重重地叩头,一声声,都十分有力,叩到最后,额头都渗出了丝丝血迹。 皇上看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深邃,龙颜已经被触怒,就算湘嫔说了这么多,他也没有半点通融,冷着脸高声道:“你们是没有听到我的命令吗?把她拖出去!” “皇上!”湘嫔高声喊了一句,簪子用了些力道,“既然皇上这般绝情,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臣妾,那臣妾,就自刎向皇上谢罪好了!” 她要把簪子插进自己的脖子里,却被一个反应迅速的禁卫军一把夺了下来,那簪子哐当一声落在上好的大理石地板上,湘嫔也被他们拖着往外架出去。 湘嫔扯着嗓子高声喊:“皇上就真的不想知道臣妾要说的是什么事情吗?今天是什么日子,难道皇上真的完全忘了吗?十几年前的今天,穆妹妹自刎,穆志远一家被抄家发配,一代功将,生生地被扣上了莫须有的罪名,就此殒命!皇上知不知道,穆志远将军一家乃是冤死!是被人陷害的!” “皇上您对穆妹妹就真的没有半点思念吗?对轩王,就真的没有半点愧疚吗?他与穆将军一样战功赫赫,但是最后,却是落得与穆将军一般的下场,头顶赫赫战功,却被奸人害死就此丧命,皇上就不想知道其中的缘由吗?皇上!” “等等!” 皇上的声音传来,拉着湘嫔往外走的禁卫军们都停了下来,等待皇上的全新指令。 湘嫔的衣裳发髻都有些乱了,但是,她的眼神中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还闪烁着一丝喜意。 她就知道,皇上定然会改变主意,皇上定然会给她一个陈述当年内情的机会! 皇上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一阵阵惨白,毫无血色。 他否人不了,湘嫔的话,字字句句,都像一把尖利的刀子,直直地插入胸腔,让他一阵呼吸困难。 湘嫔说的这些,太让他震惊了,难道,当年穆家之事,当真另有内情? 朝堂之上的众人,也都因为湘嫔的话变了脸色,瞠目结舌,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湘嫔要说的事情,竟然是这件事。 当年穆家之事,内情究竟如何?众人都不得而知,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湘嫔,投向了这个唯一的知情者。 只除了赵家,当年参与了这件事的人。 赵家经过了之前的一番打击,眼下已经元气大伤,上朝的人比以前少了许多,这些人中,却也不乏参与祸事知悉当年之事之人。乍一听湘嫔提起了这件事,他们的魂儿顿时吓飞了。湘嫔若是真的把当年的事情抖露出来,他们这些人,只怕也要受到牵连。 睒于鸿凯的脸色也并没有比其他人好多少,他的震惊也完全掩饰不住。 他完全没有料到湘嫔今日大闹这里,要提的事情竟然是穆家之事。 当年穆家之事,旁人不知道也就罢了,但是睒于鸿凯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当年他不小心发现了羊七的身份,顺藤摸瓜地把当年的事情查了个底朝天,他和文氏便是以这件事为把柄,抓住了太后的小辫子,让太后转而扶持他做太子。 湘嫔这个时候竟然把穆家的事情抖露出来,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她的目标,就是太后! 现在回想起来,赵家前面一段时间突然遇到了这么多事,果真都不是巧合,赵有年的事,是最开始抛出的一个生猛炸弹,后续的一连串的事情,更是趁势追击,穷追猛打。等到他们终于把赵家的事情处理完,认为可以大大地松一口气的时候,眼下的这个重磅炸弹终于狠狠地砸了下来。 原来,前面做的这么多,全都是铺垫,为的,全都是今天,为的全都是揭露穆家当年之事,为的,是彻底地把太后拉下水! 睒于鸿凯被震惊得脸色大变,董家这一次,是要卷土重来吗?他们手中,究竟握着怎样的把柄?照今日湘嫔的拼命程度来看,他们一定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打算奋力一搏,不然,也不会胆敢在朝堂上大闹。 这,对湘嫔而言,是一场只能赢,不能输的比赛。 睒于鸿凯的双拳不觉暗暗紧握,今日的情势,究竟会不会波及他?他需保持十二分警惕的态度,绝对不能有半点懈怠! 皇上的目光紧紧地落在湘嫔身上,眼神异常深邃锐利,几乎能在湘嫔身上剜出一个口子来! 湘嫔毕竟是做过这么多年皇后之人,对于这样威严的皇上也敢于挺直腰杆双目直视。 皇上冷冷地盯着她,声音中隐隐带着震惊和隐忍,甚至还有一丝颤抖,“你方才说什么?” 第六百四十一章 公然违逆 湘嫔又重重叩头,声音清脆不亢,“臣妾今日要向皇上禀明的,便是当年穆志远全家被株连一事的隐情!穆将军一家,死得冤枉!还请皇上给臣妾这个机会,把当年之事一一细细道来!” 皇上的脸色惨白不已,心口抑制不住的发闷,这个消息对他而言太具有爆炸性,湘嫔要说的事,竟然是十几年前穆家旧案,穆家和董家,按说是没有什么纠葛才是,为什么,为什么皇后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皇上缓了半晌还没缓过劲儿来,皇上的贴身太监盛大监赶忙连连为皇上顺气,他跟了皇上这么多年,对皇上的心思那是揣测得比谁都清楚明白,皇上初闻这个消息,会震惊自然是免不了的,除了震惊,他心里也已经在评判揣摩着这件事的严重性。 十几年前穆家之事发生时,他还只是太子,这一桩旧案,是自己的先父所判下,现在湘嫔口口声声说这件事大有冤情,岂不是在生生地扇先皇的巴掌?后代帝皇诟病先皇过失,那是大不敬,大不孝! 方才他乍一听被震惊了,这才把湘嫔重新拉了回来,让她把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但须臾之间他已经有了计较,这件事,不能闹大!绝对不能闹大!湘嫔的嘴,无论如何都要堵上! 盛大监一眼就看出了皇上的这股心思,他一边给皇上顺气,一边焦灼不已细声细气地道:“皇上您要保重龙体,莫要过于激动。” 言下之意就是,皇上的龙体已经受到了损伤,这件事还是不宜在这个时候细谈。湘嫔鲁莽冲撞了皇上,理应拖下去好生看着,坚决不要让这样的事情重演。 拖下去之后,对朝臣吩咐这件事会另外给出交代,而实际上,没有了今天这样的局面,皇上就算是要抹掉当年之冤情,保全先皇的颜面,也都有了很多可操作性。 皇上听了盛大监给自己铺好的台阶,赶忙就坡下驴,身子一软,揉着脑袋便是一副眩晕的神色,众位朝臣顿时一片关切,满是紧张,七嘴八舌地说着关切的话。 皇上又缓了半晌才重新开口,语气中带着一股虚弱,“朕身子略有不适,这件事,日后再议。来人,把湘嫔带下去!” 皇上这已经是很明显的和稀泥的态度,若是朝臣还听不出他的意思,那就白白在官场上混了。 但是湘嫔却已经豁出去了,今天她既然已经冲上了大殿,已经冲撞了皇上,横竖都不会捞到什么好处,那么,她就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湘嫔又挣扎着不让侍卫近身,她高声喊道:“皇上,您这是在逃避吗?您是想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吗?您是皇上,应该为天下众生主持公道,更何况,穆家是历代忠心之朝臣,皇上若是对穆家的冤情置之不理,是要让天下人,让在场众位肱股之臣齿寒吗?” 湘嫔的话让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就是那些要把她架出去的人,也都愣住了,呆呆的忘了动作。 皇上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整张脸上豁然蒙上了浓浓的怒意,全身因为气愤而不住颤抖着,说不上话来。 整个朝堂之上霎时之间变得很安静,这股安静之中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让人大气不敢出。 湘嫔也知道自己说这些话的后果,但是,她今天如果不拼一下,后半生她不仅要一直待在已经如同冷宫一般的羲和宫,而且,那个害死她儿子的老妖妇还会继续逍遥,她们董家,就此就会被他们踩在脚底!她已经没有了儿子,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顾忌的了,所以,今天,她要置于死地而后生!她要破釜沉舟! 盛大监也被湘嫔大胆的话震住了,嘴巴张得很大,连给皇上顺气的动作都忘记了。 睒于鸿凯也不例外,他带着惊诧的目光不停地在湘嫔身上上下打转,这个女人,已经把自己的退路都堵死了,今天,她就算是把穆家之事全都抖了出来,就算证据确凿,穆家确实有冤情,就算,从这个意义上说,湘嫔是检举的功臣,她,也不可能再翻身。因为,她已经触犯了皇威。 “你在斥责朕吗?你在质问朕吗?你,有几个脑袋!”皇上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指着湘嫔,脸上,神色间都是掩饰不住的暴怒,整个大殿中都被这股强烈的暴怒盈满,好似整个大殿就要承受不住,就此掀开去。 面对皇上如此严厉的语言,如此暴怒的态度,湘嫔没有变色,她朗声说着让所有人闻之变色的话:“没错!臣妾今日斗胆,出言斥责于皇上!但是这件事,皇上今日若是不当着臣妾的面处理解决,那些当年的涉案之人,在得到了片刻喘息之时,便会快速地把所有的证据销毁,日后再提起这件事,要重申旧案,那便更是难于登天!” “你……” 皇上气得说不上话来,他第一次被人气成这样,第一次这样完全失态。 这个女人,真是越来越大胆了,竟然敢在朝堂之上公然与他叫板!公然违逆于他! “皇上!臣妾既然敢如此斗胆,那便定然是有敢这样的底气,皇上难道就真的一点不好奇当年穆家之事的真相吗?臣妾不过是希望皇上能给臣妾一炷香的时间,让臣妾把当年的真相道出,把人证物证呈上,把真正的真相公之于众。待臣妾说完之后,皇上要如何责罚,如此处置,臣妾绝对不会再有半点违逆!皇上,臣妾恳请皇上能恩允!” “你,你竟然敢跟朕顶嘴!你……” 皇上又是一阵气急说不上话来。 “臣妾以为,我大陈最是法制整肃,就算是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只要有冤屈便可击鼓鸣冤,得以声张正义,但是臣妾却未想到,今日臣妾向皇上检举揭发当年的这么一出惊天大冤案,却屡屡开口不得。皇上,您贵为天子,难道不该为大陈上下做出表率吗?” 皇上被她逼迫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就像开染坊一般,十分精彩。 第六百四十二章 威胁皇上 这时,睒于鸿凯站了出来,神色不卑不亢,“子不言父过,当年穆家之事乃是先帝所判,娘娘如今是要让父皇推翻皇祖父当年所断之案,父皇若是重审此案,虽成全了忠义,却沦为了不孝之人,娘娘将父皇陷入这样的两难境地,这样的行为,难道就是为人妻之本分吗?” 湘嫔把目光对向了睒于鸿凯,这个以前她从来不会正眼看的人,现在却是给了她最大的一巴掌,让她彻底清醒。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就算是先皇,也是人,也有可能犯错。后人纠误改错,坚守真相,这应该是值得颂扬之事,依照太子的论断,若是地方百姓官有错处,寻常百姓便只能逆来顺受,接受错误的判决,没有说话的权利,没有为自己声张正义的权利吗?” 湘嫔亦是以同样的气势回击了回去,睒于鸿凯的脸色不觉变了一下。皇上刚刚因为睒于鸿凯的话稍稍和缓了神色,一下子又被湘嫔的话堵了回去,心口噎了一大口闷气,无处纾解。 湘嫔继续爽声道:“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我们大陈的历史,便是各位君王书就,之后世世代代的君王,都会回身细看,以前人的功绩为借鉴,先帝若是真的做错了,皇上因为孝字便不予纠察,而任凭历史这般书就,那之后的世代帝王,又将会怎样书写皇上您?之后的皇上都以此为榜样,明知有亟待详细探查之处,却含糊而为,混淆视听,视而不见……” “放肆!”皇上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喉间大吼,湘嫔的话被打断了,整个大殿有陷入了方才的那股紧张之中,而且,这股紧张气氛,比方才还紧迫千万分。 湘嫔今天说的话,已经够她死成百上千次! 湘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重新重重地叩头,一声声都十分响脆,“请皇上给臣妾开口的机会!莫让皇上今日的所为,给后人留下诟病!” 皇上几乎晕厥过去,这个女人,实在是太胆大包天!竟然句句带刺,这般逼迫于他! 她是与自己同床共枕这么多年的夫妻,她知道自己的处事手段,他,作为皇上,自以为已经很称职,不贪恋美色,不蝇营狗苟,不昏庸无度,不偏宠偏信,励精图治,眼里更是容不得沙,一旦发现朝政之中的脓疮痈症,便定会不遗余力围追堵截,追查到底。 唯有一点是他的软肋,那便是,孝,或者说,孝字这顶大帽子,是他的软肋。陈国是崇尚孝道的朝政,他作为皇上自然要以身作则,正是因为这样,这么多年,太后一直干涉朝政,培植势力,甚至有逾矩所为,皇上作为太后的儿子,若不是寻到合情合理的理由,他总是不能动太后。 这件事,更让他不愿意触及重揭,因为操刀者,是他的父皇,是传了皇位给他的人。他今日若是当真兴师动众地审理这件事,无疑是在打先帝的脸!这样的行为在他看来是大大的不孝!世人,会怎么看他? 穆家,穆家已经没人了,穆志远死了,自己的妃子穆氏也已经自刎身亡,睒于鸿轩,这个穆氏的儿子,也死了,就连他的王妃倪清羽,也已经不在,那又还有什么必要要为了这个已经没有人在意的穆家伸冤? 就算,就算穆家之事当真有隐情,就算是他对不起穆家,他,也不想重提此事。而且,湘嫔口中提到了这件事背后的主谋身份尊贵,不是一般人能撼动,那人会是谁? 皇上把有可能的人在脑中过了一遍,最后便得出了自己的大胆猜想,他顿时觉得,湘嫔定然是疯了!为了一个穆家,竟然敢这样豁得出去! 湘嫔十分清楚地知道皇上的软肋,了解他有可能会产生的顾虑,所以,为了逼迫皇上接下这个烫手山芋,她只能不停地用言语相激,哪怕豁了出去,她也在所不惜。 当初她答允下这件事的时候便已经知道,这将是一件十分艰辛,几乎不可能成功的事。她听闻倪清羽死了的时候,很震惊,她已经把怀疑的对象对向了太后,除了太后,谁又有本事把倪清羽这么精明的人悄无声息地杀了? 倪清羽死了,她手下的人并没有因此放弃行动,反而做得有声有色,有模有样,湘嫔便多了自信,决意放手一试。若是不试,睒于鸿凯做了皇上,琴妃做了太后,现在的太后做了太皇太后,那她董家就真的没有半点翻身的余地。 湘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等待着皇上最后的判决。 睒于鸿凯见皇上实在气得不轻,他赶忙向前走了一步,语调关切,“父皇,您的身子如何了?可还能撑得住?要不要儿臣传太医?” 皇上喘着粗气,“朕自以为身子硬朗,今日竟然被这女人气成这般……真是反了,反了!把她,把她给我,拉下去!” “皇上!”湘嫔带着绝望地喊着,眼神中更是带着一股深深的恳求。 皇上却是根本不为所动,一副这件事没商量的模样。那几个守在湘嫔身旁的侍卫得了命令,便又开始叉起湘嫔的手臂,欲把她拖出去。 湘嫔发出最后一声大喊,“皇上想要这件事传扬到西北丹迴去吗?” 湘嫔的话让众人又是一怔,皇上的神色更是变了。 这,是湘嫔最后的杀手锏,她也知道,当她要使出这最后一招的时候,她惹下的皇上的怒意,已经根本无法扑灭。 湘嫔趁着两个侍卫怔神之际狠狠挣着,那两个侍卫不敢对湘嫔过于粗鲁,湘嫔便从他们身上挣开了来。 “皇上,臣妾的消息若是没错的话,西北丹迴的皇子和郡主眼下还在我们大陈之内,臣妾斗胆召他们身边安排了传话之人,皇上您若是执意不愿听臣妾道出当年穆家之事,那,穆家受冤屈的消息不就便会传到那两位丹迴皇子郡主耳中。这件事是我们陈国的内务之事,若是捅了出去……” 第六百四十三章 怀璧其罪 “你!你竟然威胁朕!”皇上的怒意重新被挑了起来,湘嫔最后的这一记重磅炸弹,当真是威力十足,炸得他七晕八素,缓不过神来。 湘嫔看着皇上的神色,心里也带着丝丝心疼,她对皇上也是有着夫妻感情,她也不想让皇上这般着急上火,但是,现在,她根本就没有退路。 皇上怔神半晌,脸上才挂上了一抹戚戚然又嘲讽的神色,“好,好啊!这就是朕当年选好皇后!竟然敢斥责朕,敢威胁朕!敢用事关我陈国脸面的大事威胁朕!” 皇上语气里的那股嘲弄和无奈让湘嫔心里一涩,五味杂陈。 在场的大臣们看了这一出,一个个都已经震惊得说不上话来,更是不敢吱声。 盛大监看着皇上的神色,又看了看湘嫔,他知道,皇上已经妥协了,而湘嫔接下来说的话,只怕会让皇上更加上火,更加难以决断。 大殿之中又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皇上粗重的喘气声,一声声,都叩到了众人的心坎上。 半晌,皇上才开口,“朕,就给你这个机会!但是,你要为你说的话负责!若是,你无法拿出证据佐证你的话,你们董家,便会成为下一个穆家!到时候,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像你这样,为你们董家击鼓鸣冤!” 湘嫔身子禁不住颤抖了一下,步穆家的后尘,那意味着,全家株连…… 湘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事情已经走到了今天的这个地步,她,已经完全没有了退路,她已经不可能再退缩。 湘嫔又叩了个头,“臣妾,愿意为今日所言负责!” 她抬起眼,直直地看着皇上,缓缓开口,“当年穆将军率军与丹迴大战,厉兵秣马,历经千辛万苦,经历无数生死才把丹迴打败,回京之后,因为战功赫赫,受到先皇无数封赏,名利双收,成为京中头一号炙手可热的人物。但是也因为这样的炙手可热,锋芒尽露,功高震主,给他引来了滔天巨祸。” 皇上目光含着冷意地看着她,语气中带着不耐烦,“这些都是大家知道的事情,你要把当年的事情慢条斯理地重复一遍吗?” “没错,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是皇上以为,这就是事情的本来面目吗?”湘嫔眼眸直视皇上,带着一丝反问,她这样的神色让皇上本能地不喜欢,更生厌烦。 湘嫔随即换掉了自己过于锐利的眼神,转而换上了柔和的,带着一丝苦涩的神色,“当年,皇上还是太子,除了皇上您,先皇还有其他条件不相上下的皇子,皇上您性子中正,不愿结党营私,拉拢朝臣以寻得支持,但是,并不说明其他皇子不会这么做,彼时穆将军成了大家拉拢的最佳人选。” “皇上一定想不到,当时有人,为了助您登上皇位,也曾动起了穆将军的心思。那人像其他皇子一样,暗中派人接近穆将军,企图把他拉到皇上您的阵营中。可是,穆将军却中正不屙,只效忠皇上,除此以外谁的阵营也不沾,就算穆妹妹当时已经是皇上的侧妃,生下了轩王,穆将军也并没有半点松动。” 湘嫔轻轻叹气,“穆将军真的是一个好将军,一个好臣子,他摆得正自己的位置,他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所以,才能在所有人都争抢拉拢的时候能坚定意志,谁也不靠,只一心一意地为皇上效忠。” 皇上的神色不觉变了,他,当年是没有结党营私吗? 其他众臣的脸色也都纷呈各异,那些初次听说其中内情之人都是一副震惊神色,而那些曾经参与了当年之事的人,手心都禁不住一阵阵冒汗。 “但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穆将军本只想一心一意练兵打仗,但是却因为自己的名声,自己的战功,引起了旁人的眼红。那些得不到的人都红了眼,自己得不到,至少也要毁了,让旁人也休想得到。既然不能成为自己的助力,那就绝对不能让他成为刺向自己的尖刀!所以,穆将军便被人盯上了,成为朝野上下共同参本的公敌!”湘嫔说着,语气变得有些激动,嘲讽意味更浓。 皇上的思绪一下子飘回了当年,那一场针对穆志远的讨伐当真来得突然又凶猛,不知道是谁先递上了第一本参奏的折子,之后各种参他的折子就接二连三地递了上去,上早朝的时候,几乎成了专属的穆志远批斗会。 但是那时候的穆志远,依然是那般镇定自若,就算是被人逼迫辱骂,言辞激烈生硬,他也不曾皱眉,而是不卑不亢地为自己辩驳。 湘嫔回身看了一眼众位朝臣,似笑非笑,“当年参本穆将军的朝臣,在场的也有不少吧。” 那些人听了这话,浑身顿时抖了一下,愈发把头垂了下去,不敢吭声。 皇上冷声道:“你说了这么久,难道,你口中那些谋害穆将军的位高权重的人,就是这么多德高望重的朝臣?就是因为他们参了穆将军一本?” “他们都是共犯,真正的主谋,另有其人!”湘嫔对上皇上的眼睛,别有所指地说,“这一场针对穆将军的讨伐,根本就不是偶然,不是意外,而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预谋!那人决意要除掉穆将军,便煽动自己的人,还有别的阵营中的人对穆将军进行参本,这样的舆论只能让穆将军处境艰难,受到先帝的怀疑,但是还不能让他全家遭到株连祸事,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另有其事,相信是哪件事,你们应该心知肚明。” 湘嫔顿了顿,“穆将军执掌三军,在京中更是负责士兵招募、操练。那一次,先帝要在西郊演练场进行军事检阅,一切进行得很顺利,但是却突然被人搜出了大量私藏的武装器械,数量骇人,穆将军作为西郊演练场唯一的负责人,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他。加之此前已经酝酿了这么久的舆论,所有人联合参本,说他有图谋造反之心,眼下这些器械,便是真正坐实了他的野心。” 第六百四十四章 两虎互撕 “你,还要在此回忆往事到何时?”皇上心里生出感触,但是表面上,他却依然冷声相对。 “臣妾是怕年岁已久,那些做了亏心事的人,都已经忘了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湘嫔嘲弄地说,“当年西郊教练场查出的那批军火事关重大,皇上严加审理,穆将军一口否定这件事与自己有关,但是在审理过程中,却几乎所有的人证都指证是他所为,众口一词。穆将军出了这件事之后,紧接着更多他结党营私的罪证接二连三的出现,就好像是事先准备好了似的,在这些罪证面前,穆将军全家株连一罪这才判决下来。” “可是皇上,这件事对穆将军,却是大大的冤枉!这些事,都是有人蓄意栽赃陷害!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个掌控欲十足的人在背后操控!皇上,那个人就是……” “你要三思!”皇上出声打断她的话,紧盯着她,再次提醒,“你要为你今天说的话负责。” “皇上,臣妾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臣妾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醒。”湘嫔面目清明,直面相对,她重新开口,“这个人,就是当今的太后娘娘!” 湘嫔的话一出,大殿中爆发出一阵嗡嗡的议论声,所有人都震惊了。不知道内情的人被内情所震慑,知道内情之人,则是被湘嫔的大胆所震慑,更为自己的处境感到岌岌可危。 “没错,臣妾没有说假话,那在幕后操纵这一切,把战功赫赫的将军推入死路的人,就是皇上您的母亲大人,陈国的太后娘娘。” 湘嫔再次铿锵有力的重复了一遍,她说着这些的时候,目光一直都没有离开过皇上的脸,一直定定地看着他,观察着他的神色,看着他变化的表情。 睒于鸿凯听到湘嫔的话,虽然他早就知道了真相,但是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湘嫔当真把这最大逆不道的话说了出来。 “放肆!大胆的贱妇,竟然这般污蔑哀家!”一个声音从大殿门口传来,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门口,看着从门外走进来装扮华贵面容冷厉的老妇。 郑公公搀扶着太后缓缓走了进来,方才的那一声大吼中气十足,更足的,是满满的怒意,她的目光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湘嫔,那一双眼睛迸发着满满的怒意,恨不得把湘嫔狠狠剐了。 皇上惊了一下,赶忙站了起来起身迎接。 湘嫔早便知道,太后一定会出现,方才她与皇上耗费了不少时间,这才耽误了,直到现在,她才刚说了个开头,太后便忙不迭地赶来了,果真与她预想的速度相差无几。 既然她已经决定豁出去了,那便不会再有什么好放不开的,更没有什么好畏惧的。反正,她连皇上都已经彻底得罪了,不在乎再多一个太后。再说,就算她本本分分的,什么都不做,到头来,不也还是会遭太后的记恨?与其如此,还不如放手一搏,争取为自己的儿子报仇! 众位朝臣看着突然出现的太后,仿佛感受到了一阵充满恨意的火光电石,一会儿,只怕还有更加激烈的斗争等待着他们。因为太过震惊,众人甚至连行礼都忘了,到太后走到了湘嫔的跟前,才有人恍悟,带头行了礼。 太后根本不去管众人的行礼,抬手便欲狠狠地给湘嫔扇一巴掌,湘嫔似乎早就预料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一个侧脸,把太后的那一巴掌避开了。 太后见她竟然敢躲,怒意更甚,气得浑身战栗不已,“贱人,你,竟然敢躲!” 湘嫔跪着,扬着脸看她,语调冰冷没有感情,“太后何故不由分说便欲对臣妾动手?如此不讲道理,太后难道不怕在众百官面前失了颜面吗?” 太后听了她这话,更是气急,险些没喘上气来,“为何对你动手?你这个贱人,难道不知道哀家为何对你动手?方才你对哀家口出诋毁之言,把那么大一个屎盆子叩到哀家头上,哀家现在就是把你拖出去杖毙了,也不为过!” 湘嫔冷笑,“太后你错了,那个究竟是不是我强行叩给你的屎盆子,太后您老人家心里最清楚!而且,眼下我是奉了皇上之命对当年之事的真相进行披露,在我把话说完之前,太后也是没有权利动我!” 湘嫔已经不自称“儿臣”,而是以“我”自称,可见她对太后已经连基本的做戏也不想,在她眼里,这股老女人,就是害死了她儿子的罪魁祸首!她连做梦都想要取了她的性命! 皇上见湘嫔愈发没有规矩,出身呵斥,“湘嫔!你需注意分寸!这件事就算朕允你详细道明原委,但是现在一切都还未知,你也不能这般对母后!” 皇上走下龙椅,搀扶住太后,太后依然十分气恼,她转而看着皇上,“皇上,你就这样纵容她?让她在文武百官面前胡言乱语,拿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诋毁哀家?” 皇上神色有异,不知该如何回答。 方才,他自己也是被湘嫔多番逼迫,为了不把这件事宣扬出去,他才无奈答允湘嫔重提此事。 湘嫔却已经接话,“太后娘娘,您既然这般有信心觉得自己是清白的,我是胡言乱语诋毁于你,那你就是听我把话说完又如何?清者自清。若是太后紧张了,那才说明您心虚。” “放肆!”太后又是一阵气急攻心,她究竟是做了什么孽,最近竟然遇上这般多叫人糟心之事。原本以为经过上次的一番磨难,赵家和自己的劫难已经过去了,但是没想到,有一个大劫又找上了她。 方才她还闲适地在院子里品茶,便突然收到这样的回报,湘嫔竟然闯进了大殿,口口声声说要把穆家当年之事的真相抖露出来,太后当即吓出了一身冷汗,急急忙忙就赶了过来。 穆家之事,是与湘嫔合谋的,她没有料到湘嫔有一天会把事情抖露出来,因为毕竟也牵涉到她自己,但是没想到她竟然狗急跳墙,选了早朝之时,趁着众位朝臣都还在的时候把事情抖出来,当年很多事情,湘嫔都是知道的…… 第六百四十五章 太后发威 太后的气恼并没有让湘嫔就此打住,她傲然地抬着头,看着太后,语出嘲讽,“臣妾不知道太后原来这般清闲,消息也这般灵通,方才妾身花了大力气才让皇上允许妾身重揭当年之事,眼下太后转身就出现了,这若说只是巧合,妾身当真是不信!太后的永乐堂离这里,可是一南一北的距离。” “你!”太后被她的话又噎了一下,脸色变得更加苍白难看,完全失去了往日端庄仪态。 太后定了定神,开口道:“你这贱人开口诬陷于哀家,哀家出面澄清,有何不对?” 湘嫔更是冷哼一声,“在座之人都可以证明,我在之前都没提到过太后娘娘,就是方才才把太后娘娘说了出来,我刚说出口,太后娘娘您就出现了,敢问太后,您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吗?早在我还没有提这件事的时候就知道我要诬陷于您?” 湘嫔提醒的话让所有人心里都浮想联翩了起来,按说,这件事是朝堂正事,太后就算平日里也一直都掺和着朝堂之事,但好歹没有这般明目张胆的时候,太后的永乐堂离这里的距离可不是一点半点,而太后能这么快地听到消息,而且这么快地赶了过来,足见她是早就知道了湘嫔会说出对她不利的事情。那她为什么会知道呢?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自然不言自明。 太后的脸色不觉又变了,湘嫔咄咄逼人,“这就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太后娘娘您自己心里有鬼!心里有鬼之人,才会慌张,才会自乱阵脚!” “啪!”湘嫔话音刚落,脸上便结结实实地被太后扇了一巴掌,她躲过了方才的一巴掌,却没有躲过这一巴掌,太后是气急了,所以这一巴掌用的力道很重,直扇得湘嫔脸颊一阵辣辣地疼。 太后打过之后,脸上的怒意却没有减弱,而是依然满盈,她颤抖着身子,“真是反了,反了!竟然敢这样对哀家说话!” 皇上见到这番场景,又想到方才湘嫔说的话,他心里也已经有了自己的一点计较,太后会这么及时的出现,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至少他可以基本断定,这件事是与太后脱不了干系了。 其实,方才湘嫔说她要指证之人位高权重,不是一般人所能动摇之事,皇上便已经想到了太后,只是这个想法太过于大胆,只一闪,他便自己把这个想法否定掉了。 但是现在看来,湘嫔是当真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方才不仅对自己出言不逊,现在更是连太后也咄咄相逼,没有半点妥协。 湘嫔被打了这么一巴掌,心里的怒意也被挑了起来,她高声道:“太后莫不是被我说到了痛处,所以恼羞成怒了吗?今日,我既然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也就不会再想着有什么回头路,太后您若是觉得我今日所言是对您的诬陷,那我们就当庭对峙,把各种证据在皇上,在众位朝臣面前一一展示,谁对谁错,自然有皇上裁断!自然有各位朝臣作证!” 湘嫔的话说得底气充足,太后又听闻了湘嫔今日的大闹行径,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湘嫔若不是真的掌握了十分有力的证据,是不会这般不顾后果的,若是她真的抖露出了当年的一些事情,那对自己,更是没有半点好处,太后不想冒这个险。 她冷着脸,满含怒意,“你一个贱妇所言,哀家凭什么就乖乖听你的?与你对峙?你也配!对哀家这般诋毁,在朝堂之上胡言乱语,对哀家不敬,哀家现在就可以下懿旨赐死于你!” 湘嫔亦是冷哼,出语相激,“看来太后还是不敢对峙啊!太后或许忘了,我现在还是湘嫔,不是什么贱妇,不是那些太后随手就可以捏死的小蚂蚁,要把我赐死,只有皇上可以!太后的懿旨,还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你!放肆,实在是太放肆!”太后已经没有了语言,只是不停地说着这几个字眼,整个就是一个被激怒了的老妇模样。 众位朝臣看到这一幕,心里都各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互相不停地打眼色,这一出,倒真的有点婆媳大战的感觉。他们只看到皇上的脸色越发难看,好似马上就要爆发。 太后转向了皇上,言语严厉,“皇上,你都听到了吗?这个大胆刁妇竟然敢这样出言不逊!对哀家这般大不敬,她是完全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你,还不快快下旨废了她!” 太后气急,她对皇上说话的语气也并不好,俨然就是一副命令的语气,这样的语气顿时让皇上生出了丝丝不喜,脸色不觉又黑了几度。 皇上还没有开口,湘嫔便又接话,“太后,这个天下都是皇上的,就算你是太后,是皇上的母亲,也不能越俎代庖,干涉皇上的决定,要不要废妃,那是皇上自己的决定,还轮不到你来干涉!太后贵为太后,也应该摆正自己的位置,一味摆着皇上母亲的款儿,用孝字压着皇上,这样只会让人觉得太后您根本就不是一个好母亲,而根本就是一个贪慕权利的老妇!” “你!”太后听到湘嫔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脸色更是气得发白,双手一阵阵颤抖着,结结巴巴说不上话来。 今天她是真的反了,反了!竟然敢对她说这样的话!她是太后,她是皇上的母亲,没有她,哪儿来今天的皇上,她就算是摆着太后的款儿,那又怎样?那根本就是她应该的,她辛辛苦苦为皇上争来了天下,就算现在让皇上把天下再次拱手让出来,也不为过! 太后气急,心里却是这般想,丝毫没有觉得自己之前的所为有任何不妥之处。 而这些话落入皇上的耳中,却产生了不一样的味道,湘嫔的话尖锐得像一把血淋淋的刀子,虽然尖锐,但是,却一针见血,直指脓疮。 这么多年来,自己对太后,不就是这样的感觉吗?她虽然是自己的母亲,可是也正是因为是自己的母亲,她过分拿乔,总是认为自己才是全天下权利最大的人,甚至很多时候对自己颐指气使。她玩弄权术,让赵家之人遍布朝堂,大有架空皇上权利之嫌,试问哪个皇上能忍受这些? 第六百四十六章 你敢赌吗 湘嫔跟着皇上这么多年,自然对他的心思十分了解,他对太后的这种复杂的态度正好成了她可以横加利用的一个武器。 当年太后的赵家和她的董家在朝堂上分庭抗礼,互相牵制,不论是赵家还是董家都不可能过分膨胀,这也就成了皇上还能忍受太后的原因,后来董家没落,赵家一家独大,皇上在那段时间最是要看太后的脸色行事。 不久前赵家被连番抖露出各种丑闻内幕,赵家被打击得七零八落,这是皇上喜闻乐见之事,赵家风头过剩,的确是应该好好压制一番了,况且,若不是上次有人在背后搅弄风云,他万万都想不到赵家之人竟然大胆至此,在背后做了这么多中饱私囊之事。 现在,太后又是摆出这样的架子,难免让皇上心里不舒服。 湘嫔把皇上的心思揣摩得十分清楚,她相信,太后若是再这般拿乔做大,皇上定然面上不好看,她只需要再为皇上说几句话,说到皇上的心坎上,他便定然会偏向她这一边。 湘嫔说了那些话之后,暗暗观察着皇上的神色,心里愈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又开口道:“太后何至于这般气恼,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吗?太后您是太后,后宫才是您的领域,若是安分守己一些,便应该好好地待在后院养老,而不应该一把年纪了还妄图操纵皇上的心意,左右皇上的决定!今日之事,皇上已经当着群臣的面答允了要给我一个陈述的机会,太后这般,是要让皇上出尔反尔吗?” 太后几乎难以站立,郑公公也是气得浑身颤抖,他没想到湘嫔竟然敢这样与太后叫板,敢这样大逆不道。 但是他只是一个奴才,在皇上面前根本不敢开口训斥湘嫔,他便只能不停地安抚太后,让她不要这么激动。 皇上心里把这件事转了一遍,该如何抉择处理也都掂量了一番,湘嫔一口咬定这件事是太后在暗中所为,就算皇上当真相信这件事跟她太后脱不了干系,那么他要如何处置? 难道,真的要把自己先父定下的案子推倒,把自己的母妃判为罪魁吗?他若是真的这么做了,那,岂不是当真是全天下最不忠不孝之人? 就算太后对他多有钳制,就算她贪慕权利,常常不把他这个正牌的皇上放在眼里,架空他的权利,可是,她毕竟也是自己的母亲,他如何真的能那般做? 皇上的脸色阴晴不定,他盯着湘嫔看了半晌,方才开口,“湘嫔,你要注意你说话的分寸!方才你对朕这般无礼也就算了,现在却对太后还是这般无礼!你真当朕不敢废了你吗?” 他开口训斥,语气中带着怒意,湘嫔敏锐地察觉着这些,揣摩着皇上的态度,皇上终究还是要权衡整件事情,他终究是抛不下“孝”字。 况且,这件事当真完全揭开,那些丑陋的真相只会让皇上难看,让他难以决断。这件事,皇上会下意识的逃避,也在情理之中。 湘嫔这般想着,她已经猜出了皇上有可能的态度转变,但是她却还是不肯轻易放弃,这件事,她既然已经开了头,那就算硬着头皮,也要把事情圆满地完结! 湘嫔开口道,“皇上,臣妾会对太后这般无礼,不过是因为太后试图违背皇上的旨意,阻挠臣妾道出当年旧事,臣妾一时急火攻心才会如此,还望皇上明鉴。” 湘嫔的态度表面上软了下去,实际上却是提醒了皇上,方才是皇上自己答允她开口把当年之事说清道明,眼下难道要为太后的阻挠而改变主意吗?这岂不是出尔反尔? 湘嫔这番暗示态度让皇上心生不喜,她又在明里暗里地威胁他! 太后已经缓过神来,她看向皇上语气激动,“皇上,这个时候还跟这个疯女人费什么口舌!难道你要任凭她在这里继续闹下去,纵容她扰乱朝纲吗?还不快把她拖出去!” 太后想皇上颐指气使了之后,转而又只想湘嫔,大声骂道:“还有你,你说哀家干预朝政,可你呢?蓬头垢面跑到大殿之上这般抛头露面地胡闹,拿十几年的旧事说事,难道你就不是在干预朝政吗?” 湘嫔冷冷地看着她,“我堂堂正正地来,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实话,我也都拿得出证据证明我的话,太后这般害怕我说,不是心虚又是什么?太后你以为今日让皇上堵住我的嘴,这件事就会就此隐瞒了下去吗?那你就太天真了,太后以为我会打没有准备的仗?你以为我会单枪匹马地就杀了来?” 湘嫔的眼神中闪着一丝轻蔑的光,带着嘲讽和挑战,看着太后,她这样的神色,这样的话,让天后心里禁不住一阵打颤。 湘嫔紧盯着太后,语调愈加冰冷,声音有些阴测测的继续道:“我为了今天,已经准备了一年多时间了。我从我儿子被你害死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为的就是把你拉下去,为我的儿子报仇!今日就算你们把我拖了出去,把我废了,把我关在暗无天日的冷宫,这件事,也会就此宣扬出去,不仅在京城,就是在整个陈国上下,甚至整个中原,还有,西北丹迴,也都会宣扬开!你,敢赌吗?” 湘嫔的话让所有人心里都惊了一下。 皇上最是震惊,湘嫔说,前太子睒于鸿宇的死,是与太后脱不了干系?这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真的是太后在背后捣鬼?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湘嫔会为了穆家一事这般豁得出去,那就都有了理由。 他回过神来,又被湘嫔说的后半句话镇住了。她当真在外面布好了各种眼线了吗?湘嫔的话其实很有可信度,毕竟,若是聪明之人,都不会做这样的冒险之事,既然她敢做,说明她已经找好了各种退路,这个退路,对她而言便是那些她安置在外面负责通风报信的人。 皇上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通风报信的,但是,他们一旦知道湘嫔失败了,穆家当年之事的内幕,只怕会第一时间被抖搂出去,单单是还在陈国之中与他们进行贸易接洽的丹迴皇子,就成了一个极大的隐患。 第六百四十七章 越俎代庖 这件事是陈国的内政,牵涉到陈国先皇,而被无故冤死的人,不是旁人,便是当年率军击败丹迴人的大将军穆志远。若是让丹迴人知道,他们陈国先皇因为受佞臣蒙蔽就把这么一个战功赫赫忠君报国的大将军处死,甚至举家株连,白白浪费了这么一个人才,岂不是让他们笑掉大牙?陈国皇帝岂不成了一个识人不明的昏君? 这个风险,皇上担不起,现在看着湘嫔已经有些疯狂的样子,他已经相信,今日他若是真的不让湘嫔抖出当年之事的内幕,只怕她真的会不管不顾地把她方才所言变成真的。 这种被威胁的感觉,真的糟糕透了! 皇上双拳紧紧地握着,半晌都瞪着湘嫔,眼神中满含怨念。 湘嫔知道皇上心里的气恼,但是他已经顾不得这么许多了,现在的情势让她不得不担起威胁皇上的罪名。 太后却是完全失去了理智,她怎么可以让湘嫔胡言乱语,她怎么可以让她把当年的事情抖出来! 太后愤然甩手,沉声怒道,“哀家就跟你赌了又如何!我堂堂太后,堂堂陈国难不成还怕你一个小小嫔妃?” 湘嫔嘴角勾着嘲讽的笑,“太后当真以为这个天下是姓赵的吗?” 湘嫔的话嘲讽意味浓重,更是一击击中皇上的心坎,太后方才没有等自己表态就贸然说了自己的态度,而且那架势,根本就是把自己当成了陈国之中最高的发言人,她,当真是以为这个陈国上下是姓赵的。 湘嫔又道:“太后,请你端正自己的位置,你只是太后,就算是皇上的生母,也不能代替皇上做出决断,这个陈国,不姓赵,而姓睒于,你,有什么立场,有什么资格代替皇上用陈国的名声跟我赌?你,凭什么?” 太后又想再次开口辩驳,这时候,另外一个大臣却是突然站了出来,抢于太后之前开口道:“皇上,太后,老臣斗胆,对这件事,老臣有话启奏!还望皇上,太后恩准!” 那大臣,不是旁人,正是刑部林制宪尚书,他是刑部的一把手,为人最是中正,断案从不含糊,铁面无私,此前赵家的那些腌臜事,穆旭端等人便是把证据都甩在了这位林制宪尚书的桌案之上,最后,他也确实不负众望,当真是没有给赵家留半点情面。 太后知道他,这人就是当初负责审理赵有年案件之人,后来赵家的很多案件也都经过他的手,太后对这个人可是恨之入骨,秉性过于刚正,完全不吃他们收买的那一套,赵有年和赵家的很多人在他的手下根本半点好处都没有讨到。 太后很是不喜,要拒绝,但是皇上却已经开口道:“林爱卿就此事有何事要说?” 盛大监看到皇上和太后都还站在大殿之中,赶忙提醒道:“皇上,太后,您二位还是到殿上坐着吧,这与奴才们一直站着,倒是让奴才感到不安。” 盛大监的提醒躺他们回过神来,太后冲进来只会,皇上便走了下来迎接,之后太后一直和湘嫔不清不楚地纠缠,所以一直都站在下面,众人都没有回过神来。 皇上扶着太后,太后狠狠地瞪了湘嫔一眼,这才是和皇上一起往大殿之上走去,端然坐了下来,恢复了以往的那股端庄威严之态,丝毫不像方才那副大呼小叫的模样。 皇上重新把目光投向了大殿之下的林制宪,又开口问了一遍,“林爱卿,这件事,你有什么想法?” 林制宪恭敬地上前拱手作揖,朗声开口道:“皇上,微臣以为,湘嫔娘娘既然口口声声地说这件事另有内情,而且她有证据可以证明自己说的话,那便应当给她这个辩解的机会,若是湘嫔娘娘说的没有道理,皇上和太后再责罚也不迟,但是现在,既然已经出现了端倪,却不让她开口辩解,岂不是明知有疑点却依然罔顾?况,这件事若是真的闹大了,闹出陈国,那,对我们陈国委实没有半点好处。是以微臣以为,皇上和太后理应给湘嫔陈词的机会。” 林制宪一口气把自己心里所想说了出来,他是刑部出身,整日便跟这些刑事案件打交道,他最初听闻湘嫔要声张的是十几年前穆家之事,他当即便产生了兴趣,出于职业本能,他愿意花时间听湘嫔把事情原委经过道出 既然她说自己有证据,那便把证据呈上,这件事过了这么多年,已经是陈年旧案,这个时候若是有机会接触这么一桩大案子,也是一件十分好的享受。 湘嫔一开口便说这件事的母后指使之人是太后,所有人都怔住了,林制宪更是怔住了,不觉深觉这件事内幕颇多,盘根错节,不同寻常。 再到方才太后突然出现,时机刚好,态度激烈反常,这更让林制宪心里有了自己的猜测,或许,这件事,当真与太后有脱不开的关系。 林制宪是个为了真相不惜任何代价都要追究到底的人,就像之前赵家接二连三送到他手上的案子,就算他知道赵家幕后的人是太后,他也完全没有徇私包庇,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所以,这一次,他站了出来,向皇上提了自己的意见。 其他大臣都暗暗为他捏了一把汗,心道这林制宪当真是不知死活,之前因为赵家之事,他已经狠狠地把太后得罪了,现在还不知死活地往枪口上撞。 睒于鸿凯看林制宪的眼神中也不觉多了几分不一样的味道。这个刑部尚书,倒是个宁折不屈之人,不惜这样得罪太后,也要大胆进言。 太后听了林制宪的话,对他的恨意愈加浓厚了起来,一张脸气得阵阵发白。 难道他没有听到湘嫔口口声声说幕后指使之人是她吗?他既然知道,现在竟然还站在湘嫔那一边,那就是在公然与她作对呢!真是胆大妄为,真是不把她放在眼里!真是可恶至极! 皇上还没开口,太后就沉不住气地怒道:“你站在这个贱人那边,是已经认同了她的说话,觉得这件事与哀家脱不开关系吗?” 第六百四十八章 抽丝剥茧 林制宪不卑不亢,“微臣不敢!微臣的提议正是为了找出真相,洗脱太后的清白。” 太后滞了一下,随即哼了一声,“哀家是清白的,根本不需要用她来证明!” 林制宪却又道:“太后娘娘此言差矣,微臣自然相信太后是清白的,众位朝臣,定然也相信太后您的清白,但是,湘嫔娘娘眼下作为原告,执意诋毁于您,方才她也说了,若是她今日没有不能在皇上面前道出自己心里所想,那外面必将会开始流传各种流言,到时候势必对太后您的清誉有毁,对先皇,甚至当今皇上,都会有影响,所以,权衡之下,还是让湘嫔娘娘把话说清楚讲明白,皇上定然会为太后洗清罪名。” 林制宪的话没有半点对太后不敬,反而字字句句都表明了自己相信太后的立场,更道出自己这样的所言实际上是为了给太后洗清嫌疑,俨然是一副为主分忧的模样,噎得太后说不上话来。 湘嫔不觉抬眼看着这个已经年过半百的尚书大人,湘嫔对这个人还是有些印象,以前她还在皇后之位的时候,董家忙着和赵家争权,不免对发生一切争执纠纷,曾经他们董家手下之人便闹到了刑部去,负责案件的便是这位林尚书,当时他也是十分刚正不阿,丝毫没有看到皇后的面子上就有半点轻判,当时湘嫔还觉得林尚书太过不近人情,现在看来,这样的秉性才是他最可贵的本质。 而且,这位林尚书说话的技巧明显比自己强多了,他的态度实际上是违逆了太后的意思,但是他却让自己的话听来滴水不漏,完全听不出半点针对太后,偏袒湘嫔的意思,让太后就算想兴师问罪,想让他打消让湘嫔开口这个念头,也说不出半点反驳的话。 若是太后执意封住湘嫔的嘴,那便当真有了一股不打自招的意思,让人不觉心生怀疑。 皇上别有所味地看着林制宪,脸色阴晴不定,似乎也是在权衡这件事。 过了半晌,皇上才开口,看向太后,“母后,林爱卿所言有理,母后的清誉,不容任何人诋毁,我们便暂且听湘嫔一言,若是她不能自圆其说,皇儿定然会为母后好好出气,绝对不会让她再出现在母后面前。” 太后心里咯噔了一下,皇上也已经下了这样的决定。 太后依然做着最后的挣扎,“她这些话明显就是疯言疯语,皇上若是真的让她开口,那便是在向朝臣表态,认为皇上你是相信了她的胡言乱语,也在怀疑哀家!就算最后事实证明哀家是无辜的,但是也难保不会有旁的言论,说皇上受人蛊惑便怀疑自己的生母。” 皇上的脸色微变,他知道太后这是在为自己开脱,但是她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辩驳了,毕竟这人是自己的母亲,他不能过于无礼。 皇上在为难之时,林制宪便又重新开口,“太后娘娘,微臣斗胆以为,您此言有失偏颇。作为审判者,最可贵的品质便是抛却争执双方的身份,而只将目光投向案情本身,如此才能做到不偏不倚。微臣曾接收过很多这样的案件,就算微臣实际上心里已经偏向于某一方,但是因为处在这个位置,却半点都不能偏私,只能按照一贯的流程对案件进行审理。” “皇上眼下就是处于审判者的位置,所以,眼下,湘嫔不是湘嫔,太后也不是太后,湘嫔和太后只是最普通不过的两个纠纷人,皇上只有抛却了两位的身份顾忌,才能进行最正直公立的判决。” “所以,皇上眼下给湘嫔辩解的机会,也并不是因为不相信太后,他只是在给纠纷的一方先进行申辩,太后您作为纠纷的另一方,在听了湘嫔的陈述之后若是有不服,亦是可以进行自己的申辩。因而,皇上最正确的做法便是让湘嫔和太后都进行申辩,皇上如此行事,旁人只会说皇上大公无私,中正不阿,而不会说皇上不孝,怀疑自己的生母。” “太后娘娘,您觉得,微臣所言,可有道理?”林制宪语气不卑不亢,侃侃道来,抽丝剥茧,层层深入,有理有据,让在场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就是皇上,也都完全被林制宪的这一番话震慑住了。 他的话的确是作为一个常年从事刑侦审讯工作的人能说得出来的,有理有据,合情合理,让人心服口服。湘嫔再次折服于林制宪的说话技巧,以前,她怎么就没有注意到这么一个难得的人才呢? 太后却因为林制宪的这一番话脸色变得一阵青一阵白,林制宪第二次把她堵得完全说不上话来,这种感觉,实在叫人感觉憋屈!她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这样的感觉,她对林制宪的恨意达到了顶端! 太后盯着林制宪,有些气急败坏,也顾不得什么,语气满是怒意,“你这是在教训哀家吗?”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在给太后您分析形势。”林制宪拱手抱拳,语气一如既往地不卑不亢。 太后对上了湘嫔那一双带着一丝嘲弄笑意的眼睛,心里的怒意愈加浓盛了起来,真是岂有此理!这个女人,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嘲弄于她! 太后看着林制宪,又看着湘嫔,突然,心里便闪过了一个念头:他们两人,是一伙的? 很快,太后便自发地把那个念头从疑问句变成了肯定句,他们,一定是一伙的! 之前赵家连连出事,所有的案件,莫不是在林制宪的手中经办,而且,每一个案件林制宪都不曾通融,往死里判。 而现在看来,那背后调查他们赵家的人,除了湘嫔这个恨她入骨的女人,又还有谁?她和林制宪互相照应,一个负责提供罪证,一个就借着职务之便光明正大的将赵家踩到脚底! 是了,就是这样,一定就是这样。所以现在,湘嫔一口咬死了她,林制宪才站了出来,为她说话,还搬出这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太后心里生出愈加浓重的怒意,原来是他们!他们妄图把她拉下水,没那么简单! 第六百四十九章 一丘之貉 湘嫔看着太后那双盈满了怒意的眼睛,眼神中不觉含着一丝淡淡的笑,光是欣赏太后被气得跳脚的样子,就很让她觉得享受。 太后把目光狠狠地射向林制宪,她怒道:“好个林尚书,哀家以前竟然是小看了你,连我赵家你都敢动手!” 太后狠狠的话很不留情面,语气又十分狠厉,让众人都心里一惊。皇上微微皱眉,太后径直就开始审问起林制宪来了,这般行径,实在有些不把他这个皇上放在眼里。 皇上还未把这股不喜消化下去,林制宪便已经开口应答,“太后何出此言?微臣不过是就事论事,何曾对你们赵家动手?” 太后觉得林制宪就像是一团棉花,明明狠狠地打了下去,但是到头来,却只觉得软绵绵的,不得劲,这无疑会让人很窝火,有气还撒不出。 太后的双手紧紧地抓着椅子扶手,手背上青筋暴起,足见她心里的怒意。 太后平定自己翻滚的思绪,冷冷地说:“你还在装吗?你和湘嫔里应外合一唱一和,把我赵家整得好惨!” 林制宪和众人闻言,总算回过味来,太后是在针对此前赵家之事在向林制宪发难。 皇上闻言,眉头不觉又挑了挑,太后这借题发挥,实在有些无理取闹,而且,她在大殿之上公然把这件事闹出来,完全不顾他这个皇上,实在是让皇上心里愈加不爽了起来。 毕竟,赵家之事,亦是他首肯了的,太后眼下重提这件事,实际上也是在甩皇上脸子。 皇上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了,但是太后一贯如此,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皇上有什么不一样,她只想把自己心头怒火发泄出去。 况且在她心里,自己是太后,权利本就应该是凌驾于皇上之上,就算她对这件事兴师问罪,又有什么不可以? 林制宪微微怔了片刻,随即把太后的心里所想都摸索了出来,他依然那派不温不火的模样,“太后您何出此言?赵家的案件,乃是微臣收到了确凿证据才向皇上启奏立案,后续的侦查问询,也都是建立在确凿证据的基础上,微臣所行都是在遵循礼法行事,自认为并无半点徇私枉法之处,何来故意整治赵家之说?” “再说,微臣素来与湘嫔娘娘并无瓜葛,太后娘娘为何出言微臣与湘嫔娘娘一唱一和?太后这话,实在是让微臣惶恐至极,微臣也希望皇上能明察秋毫,还微臣一个公道明白!” 皇上因为太后的话,本就已经心生不喜,林制宪一直都是他较为看中之人,从来都是正直不阿,不曾有过任何结党营私的所为,现在却被太后这般诋毁,就是皇上,心里也着实生出不喜。 皇上压制着自己心头的怒意,尽量用平和的语调对太后道:“母后,这件事想来是母后误会林爱卿了,林爱卿不是那种罔顾律法之人……” 太后却是冷冷地打断皇上的话,“你知道什么!试想,我赵家一直以来都平安无事,为何突然就遇上了这么多事情,摊上这么多麻烦?以前我赵家便和董家最是针锋相对,现在董家落败了,自然看不惯赵家,这才在背后使小动作,这合情合理!况湘嫔这贱人方才也承认了,她自从一年前她儿子死了之后就一直怨恨于哀家,以为她儿子是哀家害死的,她这才千方百计地要置我赵家于死地!” “再有这林尚书,表面上一派公正,但实际上谁又知道有什么蝇营狗苟的勾当!他若不是早就与湘嫔勾结,眼下又为何会站出来为湘嫔说话?要知道,他站出来,得罪的就是哀家,他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了吗?” 太后的一番言辞异常激烈,带着深深的怨怪,皇上实在是不忍再听下去,只觉得太后竟然变得这般蛮不讲理,而且将朝堂之上当成了她自己的宫殿,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处置谁就处置谁。 林制宪听了太后的话,脸上不觉露出了冷意,先前他还只是一派平和,但是现在,他却是再也平和不下来。 太后的这些话,当真是叫人寒透心门,他万万没想到,太后竟然糊涂到这种地步,胆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便干预朝政之事。 湘嫔看到这一幕,脸上却现出了丝丝喜色,太后越是这般,她心里就越是开心,因为这毕竟越发引起皇上对太后的厌恶之意,那她成功的几率,便越发大了起来。 皇上的脸色已经变得越发难看,他保持着最后的理智,忍着自己的怒意对太后提出敲打之意,“母后,这件事乃是朝堂之事,而且,事情都已经定案了,就不劳母后再费心费力了。” 皇上的意思说得隐晦,但是也正是因为隐晦,才为太后保留了一丝颜面,没有直接当着众人的面下她的脸。 但是太后却已经接二连三地被湘嫔和林制宪气得失去了理智,她脑子也一时有些不大清醒,她不管不顾地说:“定案?那穆家之事不也已经定案了吗?为什么十几年前的旧案,现在要重新提起?而赵家的事情,不过才过去小半个月,却不能再提?” 太后几乎是在质问训斥皇上,语气比方才湘嫔的更让人不舒服十倍百倍。原本太后就是性子要强,掌控欲十足的人,现在更是忘了眼下自己训斥的人是当今皇上,而且,她是当着众位大臣的面训斥他。 皇上的脸色更是难看不已,自己的手心也禁不住紧紧地握着,隐忍不已。 他实在不想当着众位大臣的面与自己的母亲发生口角冲突,但是她若是再这样言语不知分寸,屡屡冲撞于他,不给他面子,那他,当真是顾不得许多了。 这时候,湘嫔重新开口,“太后说你赵家的事情是我在背后捣鬼,那我倒是要问问太后了,那些赵家官员们当真干干净净,清清白白?若真的如此,又何至于会这么轻易地抓住把柄?” 太后亦是冷声回击,“那照你这么说,穆家之事当年亦是证据确凿,既然能被抓住把柄,他穆志远又当真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第六百五十章 撒泼打诨 湘嫔被噎了一下,她转而道:“好,若是你们赵家的人当真这般清白无辜,那那些人又何至于接二连三地出事?如果说第一个是清白被诬陷的,那后面那么多人,也都是被诬陷的吗?我竟是不知,赵家之人竟是这般傻,明知道有可能会被诬陷,还傻愣愣的不知采取防范措施,就乖乖地等着被人送进大牢!” “你!”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他们根本就不是被诬陷的,他们那些罪证多得来不及销毁,所以才让背后的人一把揪住!”湘嫔神色嘲讽地打断太后的话,太后闻言,更是气得七窍生烟,半晌说不上话来。 今日她当真是把一整年的气都受了!这个女人,实在是太胆大妄为!竟然敢这样对她! “太后您现在这样只会让皇上和朝臣觉得您是在撒泼,太后觉得我是在撒泼,所以你也干脆放下身段与我一样撒泼吗?太后这般的话,莫不是已经把自己摆在了与我一样的位置上?”湘嫔继续冷嘲热讽,半点不客气。 太后毕竟上了年纪,湘嫔说的话字字带刺,让她半天缓不过神来,竟是说不上辩驳的话,这才让湘嫔占了便宜,不停说着这些个诋毁的话。 偏偏,面对湘嫔这般像放鞭炮一样说出的无礼的话,皇上和众位大臣都忘了开口喝止,而是有些呆呆地看着。 他们都有些愣然,虽然,在大殿上两个女人大骂的场景瞧着有些滑稽。但是有些大臣心里竟然忍不住暗暗想,今日这一场湘嫔与太后的大战实在是精彩绝伦,格外具有观影效果。而且,看着太后被湘嫔这般呛声,竟然有一股十分不正常的出了一口气的感觉,这样的感觉,连皇上都有。 “皇上!你,你就这样任由这个疯女人这般诋毁于哀家,这般羞辱于哀家不管不顾吗?”太后缓过劲来,满脸怒意地看着皇上,势必要皇上给自己一个说法。 皇上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的母后,正斟酌着该如何开口,太后便又已经絮絮叨叨地骂上了,“她拿着十几年前穆家的事情说事,还把脏水泼到哀家身上,实在是岂有此理!既然穆家之事都能重提,那我赵家之事,如何不能重提?哀家瞧着,这林尚书,根本就是与这疯女人一同联手对付我赵家!” 皇上的眉头皱的更加紧了,太后说这话倒是显得格外不懂事没分寸。 皇上轻斥,“母后,这件事不可妄言!” “妄言?哀家说一句就是妄言,那这个疯女人在这里大闹这般久,皇上为何不说她是在妄言?皇上这心,果真是偏的!” 太后越说便越不给皇上面子,皇上的脸色不觉变得更难看了起来。 “太后若是觉得赵家那些受到严惩的人乃是无辜被陷害的,那便拿上证据,想来皇上看到证据之后,定然也是会多几分考量,还你们赵家一个公道!若是太后拿不出证据,那便不要在此摆着自己太后的架子强压于人!” 湘嫔看着太后的那副模样,又看准了皇上变得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又适当地开口,太后听了湘嫔又开口,脸色顿时又变了。 湘嫔还没等到太后重新开口,自己紧着又开口继续道:“况且,太后您方才是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心里呢,这个天下不姓赵,太后您只是太后,就算是皇上的生母,权利也不能凌驾于皇上之上,太后这般对皇上颐指气使,言语冲撞,借着自己的太后之位要逼着皇上把你赵家之人的罪都免了,也不怕众位朝臣笑话!” “你……” 太后除了这个字,已经说不出其他的话来,只是双手颤抖不已地指着湘嫔,看着她不停张合的嘴,真恨不得上前狠狠撕烂。 “皇上方才已经开口答允了我可以陈述当年穆家发生之事,但太后您一来就定要皇上把我拖下去,让皇上出尔反尔,让圣旨成戏言,当着朝臣的面,让皇上的权威如何安放?” 湘嫔又冷冷地说,太后实在气急,“你这疯女人明明就是在胡言乱语,哀家替皇上做决定,谁敢说个不字!” “是吗?太后当真是护犊情深啊!但是,过犹不及的道理太后难道不懂吗?这不知道的,还当真以为这个天下是太后在做主呢!”湘嫔又是一语戳中皇上心里的痛处。 果真,皇上听到了这句话,一直的隐忍再也没忍住,他出声怒道:“放肆!” 皇上脸上的神色已经再明显不过的显示,他发怒了。虽然这句话是对着湘嫔说的,但是明眼人都听得出来,怒意亦是直指太后。 之前湘嫔对他的大胆言语也同样让他生气,但是都没有如今这般生气,因为现在这件事,已经触及到了他最大的逆鳞,太后对朝政的把控一直都是皇上心口最大的刺,现在被湘嫔这般直接点出来,太后现在又是这么一副强硬完全不懂收敛的模样,他心里便再也掩饰不住心头的怒意。 皇上沉声道:“这个天下自然是朕的天下,湘嫔你莫要出言挑拨我们母子的关系!今日之事,自然是朕说了算,母后不过是心里着急,一时乱了分寸,才会替朕下决断,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何来揽权之说!方才朕既然答应了你要给你陈词的机会,自然是会给你机会,定不会出尔反尔!” “皇上,怎么可以……”太后眼神间闪着一丝不敢置信地看着皇上,“这个疯女人满口都是诬陷哀家的话,更是没有一句对哀家尊敬之言,皇上站在她这一边,当真也是在怀疑哀家吗?” 皇上微微抬眸看着太后,眼神中带着一股别有意味的暗示,“母后,朕这般行事不过是为了还母后一个清白,就像是林爱卿方才说的一样,朕作为审判者便应该抛却你们的身份,转而站在一个公正的立场上,让你们双方都能开口辩解。” 太后恼怒,“哀家岂会同这个疯女人在这里费口舌!” 湘嫔带着嘲讽接话,“是吗?那方才太后为何一直都在与我这个疯女人争吵个不停?现在一提到穆家的事情,太后便转了口风,丝毫不愿意与我多谈了?” 太后顿时被她噎得语塞,脸色一阵青黄交错,十分难看。 第六百五十一章 指证太后 “莫不是,太后您心虚了?若太后当真是清白的,那我的一番陈词也不过是走过场,太后如何需要这般反应激烈?” “你……”太后一时又是一阵气结。 “母后,这件事终究还是要由朕来处理,儿臣愿意相信母后的清白,但是不能朕一个人相信,也要朝臣,甚至全天下的人都相信母后的清白。” 皇上开了口,语气中却已经听不出什么情绪,听不出对太后或是对湘嫔的偏袒,他的脸上更是意味不明的神色,太后看着皇上的这副神色,总觉得心里一阵咯噔,有哪里不太对劲。 “儿臣知道母后对儿臣的关切,想要为儿臣分忧,但是孩儿已经长大,若是还需要依仗母后,岂不是白白让母后身子受累?现在这件事牵涉到母后,孩儿是皇上,自然要由孩儿来为母后讨回一个公道。” 皇上的一番话听着十分和蔼关切,满满的都是对太后的关切和不忍她多操心之意,但是,明白人如何听不出来,皇上这是在向太后表态,这件事他才拥有最终的决定权,就像湘嫔所言,这个天下不姓赵,太后应该适可而止,若是再一味插手,最后只怕,皇上也会忍不住翻脸。 太后听了这些话,如何听不出皇上的话外之音?皇上这是不让自己再开口的意思,她也听出了皇上言语间隐隐含着的怒意,他是当真被湘嫔的话挑拨了起来,自己若是再强行揽权,定然讨不到好果子吃! 太后意会到这一点,顿时心里升起了愈加深重的恼怒,都是湘嫔那个女人!都是因为那个女人的挑拨,皇上才会真的对她生了这样的嫌隙! 湘嫔闻言,眼神中却是闪烁着一阵阵亮光,脸上也丝毫不掩饰着自己的喜意,颇有些挑衅的看着太后,一副胜利者的模样。 她便知道,太后迟早要败在她这样不知收敛的行事上,总是摆着自己作为太后的款儿,总是以为自己的权利最大,她倒是忘了,谁才是这世上的真命天子! 一直在一旁几乎没有开口的睒于鸿凯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切,他既然是早就知道了当年的事情,又见湘嫔这般豁得出去,他心里便多少有了自己的计较和判断,这一次,只怕太后是要落到下乘了。 但是,湘嫔手中,究竟握有什么样的把柄?睒于鸿凯在心里暗暗转了一圈,却是猜不透,依照太后行事的风格,定然是不会让当年之事留下太多的证据吧。但是湘嫔也确实是一副信心在握的模样。睒于鸿凯这般想着,没有答案,最后便收起了思绪,只是把目光投向了湘嫔,又暗暗望了太后和皇上一眼,静观其变。 皇上目光清冷,淡淡地落在湘嫔身上,声音低沉中带着一丝威严,“湘嫔,你方才多次对太后,对朕口出不逊,原本朕是应该把你马上拖出去严惩,但是,为了给太后澄清身上莫须有的罪名,朕便给你陈词的机会,你现在便把你知道的,还有你的证据都拿出来,若是朕发现你的证据根本不能支撑你的言语,那朕,便当真不会轻饶了你!你现在,已经没有了退路了!” 湘嫔抬头看着皇上,语气平和中带着一股决然,“臣妾踏入这个大殿的时候,便从来没有想过退路。” 太后的双拳紧紧地握着,指甲深深地掐如了肉中,几乎要把自己的手心掐出血来,眼神中更是盈满了恨意!现在,她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把眼前这个女人狠狠地掐死! 湘嫔好不容易才挣来了这个可以开口陈词的机会,她抬着头,眼眸中闪着一阵阵光,毫不畏惧地看着皇上,神色坦然,没有半点畏惧,她开了口,声音清亮高昂。 “方才臣妾所言句句属实,穆志远将军战功赫赫,手握兵权,因此成了众位皇子拉拢结交的最佳对象,但是穆将军却是中正不阿,坚决不与人结党营私,这才招到了别有用心之人的暗中算计。” “当时,太后还是先皇的皇后,皇上您,也只是太子,但是除了皇上您,先皇还有好几位势力相当的皇子,太后为了给皇上您铺路,便自作主张暗中拉拢穆将军,但是毫无意外地也遭到了穆将军的拒绝,太后恼羞成怒,害怕穆将军会被其他皇子拉到麾下,对皇上您来日形成巨大威胁,所以就一不做二不休,决定把得不到的毁掉。” “太后有了这个主意之后,便开始安排赵家之人暗中行事,赵家之人开始在暗中散布穆将军意欲投靠某位皇子的消息,但是每个皇子听到的消息都是穆将军要投靠自己敌对阵营之人,所以大家对穆将军便都升起了芥蒂,这样的暗中挑拨工作做得差不多之时,太后便借着一位中正之人之手递上了第一本折子,参本穆将军意欲结党营私,扰乱朝纲。” “有了这个开头,其他那些暗中被太后煽动了的人,也都纷纷递上了自己的折子,朝堂之上,一场讨伐穆将军的浩劫便就此掀起,轰轰烈烈,来势汹汹。先皇原本就对穆将军心存忌惮,现在又见朝野上下都在传他手握兵权意图造反,先皇对他便慢慢升起了芥蒂之心,恩宠也大不如前。” “不仅如此,太后为了让穆家之人彻底被连根拔起,就是当时的太子府太后也没有放过,太后的目标,便是当时的穆妹妹,她原本是皇上最是宠爱的侧妃,但是那一段时间,她却接二连三犯了大错,让皇上对她渐渐生了些许不喜之意。直到后来,穆将军之事爆发,穆妹妹的房中也‘恰好’搜出了他们兄妹二人互相勾连,意图造反的罪证。” “还有一件不得不说的事,那便是穆将军那个西郊演练场里面的军火器械,这件事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这个局,也是太后精心铺设,太后收买了演练场上的人,暗中托运了大批军火器械入内,再在皇上到演练场校验的时候无意中把这件事抖了出来,至此,穆将军的罪名,便就此坐实!” 第六百五十二章 传召证人 “一派胡言!”太后再也忍不住,当场重重地拍了椅子,浑身气得阵阵发抖。 皇上的脸色也阵阵变化着,从湘嫔的口中,皇上自然是听出来皇后这般做的目的,便是为了扶他上位。当时身为太子的皇上,根本不怀疑自己能够凭借自己的才能得到先皇的青睐,靠着自己的实力登上皇位。但是,太后身为母亲在背后处心积虑地为他做这些,也让人着实不能忽略。 众位大臣们听到这些话,脸色也都变了,互相之间不免暗暗交换着眼神。 这件事,不仅牵涉到先皇,还牵涉到太后,甚至和皇上也有间接的关系,这般看来,这件事的牵涉面当真十分大,湘嫔今日当真是豁出去了,不管不顾地也要抖出当年之事。 想想,这件事何其棘手?就是湘嫔当皇上的面拿出了确凿的证据证明穆志远是被太后陷害,可是这件事究竟要怎么判决?作为皇上,作为这件事最核心的引爆之人的皇上,应该是最难裁断判决的吧! 湘嫔这一次,是不仅把太后得罪了,就连皇上,也被她牵扯了进去。 湘嫔傲然地看着太后,“我说的究竟是不是一派胡言,太后心里明白!” 湘嫔看向皇上,语气带着肯定,又含着一丝愧疚之色,“臣妾之所以会对这件事这般清楚明白,便是因为,臣妾,当年亦是太后的同谋!” 湘嫔的话一出口,众人又是一惊,目光中不觉闪着一阵阵惊讶落在她的身上,众人都觉得,今日这一出,当真精彩无限,不断有重磅炸弹落抛出,让他们惊诧得难以言语。 皇上的目光也骤然紧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看着湘嫔。 湘嫔眼神没有半点闪躲,又重复了一般,“没错,这件事,臣妾也参与了其中。”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当时,皇上还是太子,臣妾是太子妃,臣妾知道皇上您才能出众,不屑于像其他皇子一般结党营私,拉帮结派以获得支持,皇上您只是按照自己的路子走,一步一个脚印,用自己的成绩说话。但是,臣妾心里却过于贪慕权利,一心想着当皇后,当时的情形又不是很明朗,臣妾,便存了与太后一样的心思,要为皇上您铺路,帮您对付那些同样觊觎皇位的人。” “臣妾一直与太后不合,但是为了这件事,臣妾却与太后展开了合作,从一开始联合拉拢穆将军,到后来,拉拢不成,开始生出了杀意,都是臣妾与太后密谈之下的结果,所以臣妾才会对这些事情了解得这般清楚明白。穆妹妹那段时间出的错,都是太后暗中下绊,而她的房中搜出来的东西,也是臣妾悄悄放进去,这件事她至始至终,都不知情。” 太后的脸色已经变得一阵阵惨白,满脸恼怒地瞪着湘嫔,颤颤巍巍吞吞吐吐地骂道:“你,你这个贱人!休想对我血口喷人!” 皇上听到这些事情,脸色又是一阵变化,脑仁一阵发疼。 他想到了穆氏,那个温婉柔和的女子,那个曾经那么得他心意的女子,最后却是含着遗憾赴死,他仿佛能看到她那一双含着泪,含着委屈和遗憾的眸子,一下子便钻进了他的心里,让他心里一阵阵发疼。 皇上微微逼着眼睛,他几乎有些想要逃开,不想再听到这些腌臜之事,不想让自己听到,自己当初是犯了多大的错,竟然也完全不相信她,让她含恨而终。 皇上闭上了眼睛,半晌不语,众位大臣们也都大气不敢出,整个大殿便只剩下太后粗重的喘气声,高低起伏,饱含着满满的怒意。 湘嫔只顿了片刻,便又重新开口,“我今日既然能把这些话说出口,那便定当是有证据在手。皇上,请您恩准臣妾传唤证人!” 太后的神色不觉微微变了,脸上闪过了一丝紧张之色,一双略带浑浊的眼睛不停在湘嫔脸上打量,似乎要从她的脸上盯出个子丑寅卯来。 她此刻的心里也是十分没有底,这件事,湘嫔究竟留下了什么证据?太后细细地回想了一番,当年西郊演练场上买通的人,过后也都尽数处理了,根本就没有留下活口,她拿什么来反咬自己? 可是湘嫔现在这般信心满满,难道真的是自己大意,不小心留下了什么把柄吗?太后又细细地回想了一番,但是毕竟年岁已久了,很多细节她根本就想不起来。更主要的是,太后根本就没有想到有一天,湘嫔竟然会不惜暴露自己也要把她拉下水! 太后一直以为在这件事上她和湘嫔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所以在一些事情上根本就没有防着她,根本就没有留一手!这就是自己刚才那般紧张的原因。 皇上听到湘嫔的话,这才睁开了眼睛,对上了湘嫔那双带着坚毅神色的眼睛。 她果真已经把万事都准备好了,湘嫔看着皇上,见他久久没有开口,她便又重复了一遍,“皇上,请您恩准臣妾传唤证人!臣妾的证人,早已经在宫外候着,只需要皇上下令,便能到殿前听候传话!” 湘嫔说罢,便重新重重地叩头,皇上又定定看了她片刻,余光撇到了太后那张惨白的脸,最后开口,“传朕旨意,把证人传到殿前!” 侍卫们得到指令,抱拳着便去了,整个大殿,便又重新恢复了安静,这样的安静,背地里却是翻滚着各种波涛思绪,每个人都各怀心思,有人惴惴不安,有人震惊不已,有人则是抱着一副看好戏的神色,只等着这件事的内幕慢慢揭开。 大殿距离宫门有一定的距离,所以众人便在这样压抑低沉的气氛中候着,对大多数人来说,现在简直度日如年,好似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难熬,时间每过去一分一秒,好像他们距离最后的死期,便越近。 郑公公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了起来,这件事,现在当真是覆水难收,现在看着湘嫔的架势,只怕真的是有备而来,一会儿出现在大殿之下的,不知道会是谁,不知道会不会说出一些让人难堪的事情。 第六百五十三章 所谓证人 终于,方才的侍卫重新回到了大殿之外,身后跟着一个人,这人的出现,让睒于鸿凯怔住了,怎么会是他?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穆旭端。再往大殿后面看去,除了穆旭端,便没有了旁人。 睒于鸿凯心里顿时升起了一股疑惑之色,难道,穆旭端便是这件事的证人?不太可能啊,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按照穆旭端的年纪,当初事发的时候不过也就几岁的年纪,他怎么可能会是那件事的证人? 穆旭端上前恭敬跪拜行礼,“草民穆旭端,拜见皇上!” 穆旭端,皇上乍一听到这个名字,不觉怔了一下。原来他就是穆旭端,他就是那个帮助睒于鸿轩赢了恒河一战的穆旭端。 原来那一战之后,论功行赏的时候皇上原本是不知道穆旭端其人,毕竟他只是一个平民,所以当时并没有入宫面圣,而是经由其他副将着重提到了穆旭端,皇上听闻那一战中穆旭端是最大的功臣,这才是下旨封赏,但是也免去了穆旭端入宫谢恩之举,所以皇上只是知道穆旭端其人,但是却没有见过他。 现在这一见,还是在这种时候见到了,皇上心头不觉闪过一丝惊讶。 眼前之人,长相周正,器宇轩昂,虽然是平民,受了封赏依然没有品阶,但是见到九五之尊的时候,全然没有半点畏惧,而是十分镇定泰然,这股气魄,倒是真的像是会在两军对战之时能沉着出谋划策之人。 只是,眼下他怎么会出现在大殿之中?他难道跟当年之事有关?皇上升起了与睒于鸿凯一般的想法,穆旭端的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穆家之事发生的时候,只怕他还只是几岁的稚童,怎么会是湘嫔口中的证人? 穆旭端行礼之后,皇上开口发问,“怎么会是你?这件事,你怎么会是证人?” 穆旭端不卑不亢地答话:“启禀皇上,草民不是湘嫔的证人,草民是在此协同湘嫔审问证人之人,所有证人都在大殿之外候着,为了避免众人证人之间互相串供,或是听了旁人的说辞之后便更改自己的说法,草民自作主张,认为应当让证人们一一入内,其余证人皆在大殿之外候着,需要皇上传召了方可入内答话。” 穆旭端的话说得十分有条,语气中肯,声音嘹亮,端的是气度不凡,让人眼底发亮。皇上心里不觉升起了一股欣赏之意,他的目光一直落在穆旭端的身上,恍惚间,他竟然觉得穆旭端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跟谁有几分相像,那么熟悉。 他再看,似乎便有了答案,原来他竟然与睒于鸿轩有几分相像,他们的棱角都很分明,整个人给人的气质感觉,都那么契合。 眼下,在这种时候,皇上不自觉便想到了睒于鸿轩,想到了穆氏,心里不觉升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有些悲凉,有些怀念。 睒于鸿凯看到这一幕,心里便什么都清楚了,原来,穆旭端和董家,早就已经接上了头,之前赵家之事,只怕便是穆旭端和董家之人联合所为。现在这一出戏,他们也是各司其职罢了。 是了,穆旭端是睒于鸿轩的手下,睒于鸿轩的母亲又是穆家之人,穆旭端是忠仆,在睒于鸿轩死了之后依然履行他留下的使命,继续为穆家伸张正义,为穆家平反冤情。 而他们之所以能说得动董家,搬得动湘嫔这般不管不顾地为他们出头,一方面便是利用湘嫔对太后这么多年以来的恨意,引爆点,只怕是睒于鸿宇的死,湘嫔把睒于鸿宇的死归咎于太后,自然对太后更加恨入骨髓。 再有,湘嫔自己被打入冷宫,董家就此失势,湘嫔这一次也是抱着背水一战的念头,反正最坏的结果,也不会比现在坏多少。 是了,就是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 太后看到穆旭端,也认出了他来,之前睒于鸿轩出征之后她带人围攻轩王府,意欲把倪清羽绞杀的时候,便见到了这个人,他是倪清羽的忠仆,太后一看到他,便想到了自己亦是恨得牙痒痒的倪清羽,这件事,竟然跟轩王府也有关系! 睒于鸿轩已经死了,倪清羽也死了,轩王府里的两个正经主子都已经死了,她以为轩王府已经树倒迷糊散,根本成不了事,没想到,竟然,竟然不是这样,没想到,湘嫔竟然手长到把倪清羽的人都拉到了门下收为己用! 太后的心里又升起一股恨得牙痒痒的感觉,湘嫔为了对付她,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皇上听了穆旭端的话,亦是觉得在理,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不管怎样,都是要给出一个交代,现在已经不能反悔,当着众位大臣的面,自然也不能做得太过敷衍,皇上这般想着,便恩允了下来。 穆旭端得了允许,便对方才带他们进了的侍卫吩咐了一声,穆旭端显然之前便跟那位侍卫有了一番交代,所以他只得了穆旭端的一句话便了然地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他便领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来人是一个蓄着小八胡子的小老头,身形瘦削,好像一张薄纸一般,只怕轻轻动一动手指就能把他推倒。 众人看到来人,都一副好奇的神色,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唯有太后和郑公公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皇上的目光落在这个人身上,上下打量了许久,他只是觉得这个人异常眼熟,但是是谁,他却想不起来了。 那人浑身颤颤抖抖,紧张得连道儿都不会走了,走到穆旭端身旁,一股咕噜便跪在了地上,整个身子都蜷缩在了一起,畏畏缩缩,十分惧怕。 朝臣中也有不少人上下打量着这人,看了一会儿,有人现出一副恍悟的神色,但是却也识相的没有多说半个字,依然缄口不言。 来人哆哆嗦嗦地跪地,“微,微臣,林州知府付庆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听到他自报家门,终于是想来起来,付庆荣,原来是他,如果皇上没有记错的话,付庆荣的正室,正是赵氏之女。 第六百五十四章 证人招供 十几年前,付庆荣一直在京中任职,他调到林州,便刚好是穆家之事过后没多久!而且,是他自己申请调任,为什么偏偏,在穆家出事之后就自请调任?这,当真是巧合吗? 付庆荣的额头上一阵阵冒着热汗,整个人都蜷成了一团,恨不得直接缩到地下去,再也不出来。 皇上心里一经方才的猜想,神色就变得没那么好看了,只冷冷地盯着跪在地上的人。皇上的余光不经意地瞥着在旁边的太后身上,之间她神色变得更加紧张,甚至有些坐立不安的模样。 皇上心里暗暗叹息,看来这件事当真是跟太后脱不开干系。但是现在这件事已经根本没办法回头,其实一开始,湘嫔便已经打定了主意让这件事无法回头,湘嫔已经在背后谋划这件事很久了,现在一旦抓住了机会,又怎么会肯轻易放过? 皇上现在已经相信了湘嫔之前的威胁之言,若是他这次当真把她拖了出去,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这件事当真是会闹出宫外,闹到满城皆知,就是闹到丹迴,也不奇怪。所以现在,他也只能继续硬着头皮审理这件事,不管怎样,都不能和稀泥,不管怎样,都必须要给出一个交代了。 皇上心里有些矛盾纠结,他沉声开口道:“付知府,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付庆荣已经吓得脸色阵阵发白,说话也不利索,不停地“微臣,微臣”了半天,却是除此之外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一旁的穆旭端和湘嫔对望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最后湘嫔开口道:“皇上,这位付知府是臣妾派人请来的,他可是臣妾找来的重要证人。” 太后闻言,身子禁不住一阵发颤,她想要开口,但是却是哑着声音发不出半点声响,她的心深深地沉了下去,就好像是突然被什么狠狠地拽着一般,怎么都浮不起头来。 太后慌乱了一阵之后,她暗暗给自己定了定神,这件事一定还有回旋的余地,区区一个付庆荣,能奈她何?当年,这个付庆荣不过是一个小角色,所以太后才没有多加在意,直接把他打发走了。 湘嫔看了付庆荣一眼,穆旭端亦是投给他一记警告的眼神,付庆荣顿时便吓得浑身哆嗦了起来。 湘嫔很满意他这样的反应,她继续开口道:“付知府,现在当着皇上的面,你就把当年的事情如何向皇上道来吧,当初你是怎么跟这位公子说的,现在,还就怎么跟皇上说。皇上面前可不能说戏言,所以付知府说话的时候,可要斟酌好了。” 付庆荣听到穆旭端,又暗暗瞥了他一眼,想到他手下的人派人把自己掳来时候的手段,还有他们手中握着的关于他的把柄,他浑身就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付庆荣舌头也开始打卷,半天掳不直,“微臣,微臣当,当年,当年……” 他愣是重复了半天当年,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皇上不觉皱了皱眉头,这个人这般胆小无能,这么多年来竟是一直在林州做着知府,想来林州也定是被他管得不成样子。 太后看到付庆荣的这副模样,心里升起一股冷笑,她就应该知道付庆荣这人的德性,没有半点本事,遇事便只知道躲避,邀功之心倒是强得很,偏偏最没有主心骨,要让他改口供,只需要好好吓一吓他便是。这样的人说的话,又怎么可信? 太后仿佛看到了希望,她在付庆荣还没有“当年”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便抢先开口,“皇上,哀家看这个人说话连舌头都捋不直,就算是他说出口的证词,又怎么能相信? 皇上还没有开口接话,太后便又自顾自地继续说:“付庆荣,方才湘嫔娘娘说得是,你可得想好了,眼下这是在圣驾之前,若是你胆敢说假话,你的罪责可不轻。你现在一把骨头了,就算你不为你自己想想,至少,也要为你的儿女着想吧。要说什么,想清楚明白了再开口。” 太后言语间暗示意味十足,就差直截了当地说他若是胆敢说出对她不利的话,就拿他的孩子开刀。 付庆荣身子哆嗦了一下,脸上现出了惊惧神色,他禁不住又偷偷看了穆旭端一眼,太后没想到的是,付庆荣的儿女妻妾,已经抢先一步被穆旭端和湘嫔控制住了,太后现在说的这些话,原本是要敲打付庆荣让他不要说出对自己不利的话,但是现在反而变成了另一个味道,更是激发了付庆荣快些指证太后。 湘嫔和穆旭端闻言脸上都现出了笑意,别有意味地看着付庆荣。 穆旭端淡淡地开口,“付知府,太后娘娘说的话甚是有理,该怎么回禀圣上,你可得掂量清楚了。” 付庆荣一听到穆旭端的话浑身就打哆嗦,毕竟,直接下令捉拿押送他的就是穆旭端哪,他对穆旭端已经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了。 付庆荣不敢再犹豫,他慌张地重重叩头,“皇上恕罪,微臣,微臣十几年前的所为乃是一时糊涂!微臣当时一心想着升官发财,但是却苦于没有机会,刚巧,从内人口中得知太后娘娘好像正在做大事,微臣便毛遂自荐,向太后推荐了自己。微臣没想到,太后会让微臣做那样的事情……” 太后听到这些,脸色顿时一阵惨白,众位朝臣的脸色也不觉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皇上的脸色更是一阵阵阴晴不定,皇上沉声道:“太后让你做什么事情?” 皇上发问过后,还未等付庆荣回答,太后就沉不住气地怒道:“你休要胡言乱语,哀家什么时候让你做过什么事情!就凭你现在这个连话都说不利索的模样,哀家怎么会瞧得上你?” 湘嫔冷冷地说:“母后若是真的坦荡的话,就让他说好了,反正清者自清。” 太后又被噎住了,所有人都把目光对向付庆荣,付庆荣又哆嗦了起来,声音低低小小,“太后,太后让微臣,散布穆将军意图举兵造反……” 第六百五十五章 证人供词 太后听到这句话,顿时就暴怒了起来,嚯地一下从座位上猛地站了起来,指着付庆荣高声大骂:“你,你胡说什么!” 付庆荣的话和太后的过激反应让众人面色都微微变了,各怀着自己的心思,皇上的脸色也是骤然一变。 太后起身过于着急,一个站立不稳,险些晕厥过去,但是好歹郑公公眼疾手快,一下子扶住了,一边不停地给她抚背,轻声安抚着。 皇上亦是微微起身相扶,声音中的意味有些复杂,“母后,您且莫激动。” 他只是这么一句简单的话,除此之外便没有了旁的劝诫与安慰,太后听出了他话里的那丝疏离之感,心里更是一阵恼怒。 太后不想这样白白地被湘嫔打倒,她不想听到这些人对她说这些诋毁的话,她声音颤抖,强作镇定,“我堂堂太后,竟然,在朝堂之上被人这把指控,哀家,何时受过这样的侮辱!” 湘嫔见太后又开始撒泼打诨,似乎又要让皇上改变主意,放弃对证人的审判,湘嫔心下一紧,她又冷冷地开口,“太后三番四次地出言打断问讯,莫不是当真心虚至此?皇上方才已经说了,这件事最终下决断的是皇上,不是太后,就算皇上相信太后您的清白,但律法面前人人平等,太后眼下不是太后,只是我的一个状告之人罢了!太后您现在的行为,便是在违逆圣旨,更是不配合刑事问讯!” 太后一口气又差点没有喘上来,险些噎了过去,她又想开口,这时候皇上却已经开口,“母后,您且先坐下,且听他把话说完,儿臣听过他的供词之后,定会做出裁断,给母后一个公正的说法。” 皇上的话把太后要说的话都堵了回去,太后看着皇上脸上没有半点表情,虽然说着这些话,但是神色却是淡淡的,还带着几分冷意,她心里顿时犹如掉入冰窟中一样,寒透心扉。最后便只是一阵失魂落魄地跌坐了下去。 皇上没有再看太后,而是转而把目光投向了下面跪着的颤颤巍巍的付庆荣,付庆荣因为方才太后的强烈反应已经惊惧得浑身颤抖不已,皇上冷冷地开口,“你方才说的话,可当真?” 付庆荣好不容易鼓起的说话的勇气仿佛一下子被太后的那一番怒吼吓了回去,他耷拉着脑袋,又是半晌颤抖说不上话来,身子发抖得就像抖筛子一样,看了格外让人心里窝火。 皇上的怒气被挑了起来,重重地拍了下桌子,“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既然你不开口,朕也没这么耐心!大胆罪臣,竟敢口出胡言诬陷太后,理当处斩!来人,拖出去!” 皇上的话音刚落,付庆荣的脸色便顿时吓得一片苍白,原本就瘦削的身子顿时就像是一片薄纸一样,显得更加脆弱。 直到侍卫门上上前要拖起付庆荣,这才把他的魂儿吓了回来,他连连叩头,开口高声道:“皇上,皇上饶命!皇上饶命!罪臣,方才所言,句句,句句属实!全无半点虚假啊!当年就是太后吩咐微臣到处散布穆将军结党营私意图造反之事,太后想要把穆将军拉下水,想杀杀他的风头,但是又不能做得太明显,只能制造出他行事风头过剩引起众怒被连连参本的假象,所以太后才派人找到了奴才。” “罪臣的官位不高,又无德无才,专爱打听朝堂之事,爱结交一些三教九流之人,太后知道我的名声,觉得借着我的嘴把这件事宣扬出去再合适不过,况我平日里与太后没有什么交集,明面上根本入不了太后的眼,太后思来想去便觉得罪臣最适合做这件事,所以才,才放心大胆地把这件事交给罪臣去做……” “后来,罪臣趁着混迹在三教九流之所的时候便到处散布这样的消息,穆将军的坏名声便被传开了,再后来,罪臣便听说,朝堂之上开始不停地有人上折子参本穆将军,太后见罪臣这件事做得很不错,便,便很高兴地赏赐了罪臣。直到穆将军全家被抄家株连之时,罪臣才知道太后的真正目的竟是这么狠,罪臣害怕太后会想要封罪臣的口,这,这才赶紧申请外调,今后消失在太后的眼前。” “太后许是觉得罪臣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棋子,内人又是赵家之人,不会蠢到把这件事到处说,这,这才放过了罪臣一家。” 付庆荣被下得一下子全都倒了出来,先前的时候还有些结巴,但是越到最后,越是怕皇上会突然把他拖走了不给他陈述的机会,便说得愈加急切而迅速,流畅又干脆,没有半点结巴。 付庆荣说完的时候,那张老脸上几乎已经泪痕交错,那股惧怕的情绪仿佛达到了顶端。 众人听到这些话,脸色都慢慢变了,皇上的神色亦是变得很十分阴沉怪异,太后的脸色更是惨白得没有半点血色,她好像经受了巨大的打击一般,眼下连开口辩驳训斥也都说不出口了。 众人都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接下来要如何行事,穆旭端却接着开口,“草民斗胆,请皇上太后和众位大臣准草民一一把后续的证人传召到大殿之上,且一一听了他们的供词之后再做定夺。” 众人都怔然了没有回神,皇上也一时未曾反应过来,穆旭端的话无疑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沉声道:“把付庆荣拉下去,把其他证人传上来!” 浑身惊惧的付庆荣被拉了出去,整个人完全瘫成了一团,他意识到这已经是他所有的申辩机会,便愈加不肯放过,一边被往外拉着,一边连连喊着:“皇上开恩,皇上饶命!罪臣只是一时糊涂!罪臣都是被太后蛊惑所致,请皇上开恩啊!” 他的叫嚷让皇上和太后的脸色都又难看了几度。 穆旭端又对身旁的侍卫轻声说了一个名字,那侍卫便点头走了出去,去传召下一个证人。 太后和郑公公成了最紧张的人,他们实在不知道穆旭端和湘嫔究竟找到了那些证人,一个付庆荣已经够让他们心惊肉跳的了,而且从他们的语气上判断,被他们找来的证人,数量不少! 第六百五十六章 循循诱导 另一个人被领了进来,但是这一次领进来的人,却是一副平民打扮,四十多岁的模样,穿着一身寻常布衣,脸上满是沧桑,一看便像是平头百姓,老实巴交。 众人看到这么一副装扮的人走进来,都不明所以,不知道穆旭端和湘嫔唱的是哪一出。 太后拼命地打量着眼前的人,但是看了半晌,都没有认出来这人是谁,只觉得这人彻头彻尾的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平民,如何会跟当年之事有关?就算是有关,又怎么会能指证自己? 众人疑惑之时,皇上已经开口发问,“这人又是何人?” 那个人也已经双腿发软,跪在了地上,但是,他竟然没像付庆荣那样惊惧,顶多便是紧张罢了。 那人行了礼,还是有些结结巴巴地回话,“草,草民老家巢吉坝人氏,名唤郭兴旺,是,是普通地头农民。” 郭兴旺自报家门之后,众人就都更加疑惑不解了起来,实在搞不懂他们把这个人领进来的目的是什么。 太后终于从方才的那股失态之中缓过神来,她脸上带着一股轻蔑神色,“你们把这么一个贱民待到大殿中来,是在戏弄于哀家和皇上吗?就算是傻子也不会相信这么一个贱民会能指证哀家!” 湘嫔对具体的证人也并不识得,因而她也想穆旭端投来了询问的神色,穆旭端却是微微一笑,一副信心满满,不紧不慢的样子。 他恭敬地行礼,“皇上,太后,草民既然把他请来,自然是有草民的用处。皇上请给草民问讯的机会,你们只需要在一旁旁观着便是,待草民问完了,皇上和太后,还有诸位大臣自然便知道了草民的用意。” 穆旭端的模样十分云淡风轻,甚至十分自信满满,让所有人都升起了好奇,太后心里不觉打鼓,但是还是压抑住了心头的忐忑,傲然地抬着头看着他,她就不信,他能凭借一个草民的话就把她定罪了! 穆旭端转头看着郭兴旺,开口发问,“这位大哥,一会儿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如实回答便是,无需害怕。” 郭兴旺此前是见过穆旭端的,穆旭端问的那些问题也都十分寻常,现在穆旭端对他语气和煦,倒是让他心里禁不住定了定,他有些憨憨地点了点头。 “你,可有一位兄弟?”穆旭端发问。 郭兴旺点了点头。 穆旭端又问道:“那你的那位兄弟唤作何名?眼下在何处做什么差事?” 郭兴旺闻言,脸色现出了一丝黯然,“我的兄弟名唤郭兴华,他早在十几年前,已经不在了。” “他是发生了什么事故吗?” 郭兴旺双拳不觉紧紧握了握,神色有些怯怯,“他,被人杀死了。” “他是如何被人害死的?他可是结下了什么仇家?” 众人看到穆旭端这般不紧不慢地问着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面色不觉现出更加大的不解,但是大家都还是强按捺着心头的不解,极细听着。 太后便有些沉不住气了,她高声呵斥,“你这是在聊家常吗?哀家和皇上可没有这个时间让你这般浪费!” 郭兴旺被太后的话训得缩了缩脑袋,现出了惊惧的神色。穆旭端却是面上一派如常,淡淡地说:“太后稍安勿躁,这件事毕竟过去了这么久,定要这般抽丝剥茧放能一一剥离出事情真相。” 太后还要继续呵斥,皇上却是摆了摆手,格外宽容地开口道:“你继续。” 他倒是被勾起了几分兴趣,这个那般有作战才能的穆旭端,现在究竟有什么法子能把当年的事情翻出来。 太后的脸色眼下就算有些难看,但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强压着自己的怒意。 穆旭端又把目光投向了郭兴旺,轻声安抚了一番,郭兴旺这才重新开口,“我家兄弟是个机灵能干的,不像我老实木讷,他凭借自己的机灵在西郊演练场谋了一个差事……” 郭兴旺的话一出,众人顿时变了脸色,也终于知道了穆旭端把这个大汉找来的原因。太后方才按捺下去的烦躁顿时又升了起来,脸上又变成了先前的苍白。 皇上看郭兴旺和穆旭端的神色,不觉又多了几分意外。 郭兴旺没有察觉到众人的异常,他继续道:“原本他在那里一直都做得十分顺利,我们全家都是重地的,就是他因为习过武这才有机会进了皇家之地,但是,好好的,突然有一天,他突然从演练场跑了回来,神色有些怪异,还急着收拾行李准备出京回老家,还要把我们一起都带上。” “我们已经在京城安定了下来,自然是不会贸然地回去,但是我兄弟却突然神色紧张地说,自己在演练场做了错事,还说什么,过不了多久演练场只怕要被封了,到时候他也要吃官司,我们都慌了,赶紧收拾东西逃了,没想到,刚逃出京城,在附近的一个县城打尖,当天晚上我兄弟就,就被杀了……” 郭兴旺说完的时候,眼眶禁不住有些发红,众人心里都有了自己的猜测,目光中带着些许不一样的味道。 穆旭端又轻声发问,“那事后,你们是怎么处置的?可曾报官?” “我,我们自然是不敢报官,因为我兄弟说他是因为在演练场做了错事才跑出来,我们以为是官爷寻过来抓人,然后把人杀了,我们就偷偷地把他的尸体火化了,带回了老家。也就在我们在那个县城处理我兄弟尸首的时候,京中传来了消息,那个演练场,当真是出事了,听说是有人在演练场里面安置了军火器械,要打仗造反!我们全家听了,更是把魂儿都吓没了,赶紧就回了老家。” 穆旭端问完了之后,众人都大概有了几分猜测,这位被人暗杀了的郭兴华,显然是跟当时演练场中搜出来的那些军火器械密切相关。但是这也只能说明这一点,并不能说明郭兴华究竟是穆志远派的偷偷安置军火之人,还是太后所派的人。 穆旭端问过之后,便让人把郭兴旺带了下去,众人还是一片迷糊不解,穆旭端又直接让侍卫把另一个人带了上来。 第六百五十七章 侧面突击 第二个人,同样是四十多岁的年纪,亦是平民打扮,但是,长相却是没有了郭兴旺的那股憨厚之态,反而带着一股贼眉鼠眼。 骤然来到了这个富丽堂皇的大殿,看到威严的皇上,他还是颤了颤身子。 这人是京城人氏,名唤刁建军,是京城中十分八面玲珑之人,左右逢源,黑道白道两面开吃,也算是有些名气,人称“刁爷”。 面对这个人,穆旭端便没有了方才的那般客气,而是直接有些冷冷地发问,“刁建军,你可记得十几年前西郊演练场一个叫郭兴华的人?” 这些话穆旭端显然是问过的,也帮刁建军回忆过一番,眼下刁建军自然是点头哈腰连连说“记得记得”。 “你当年是怎么与他结交的?” “我,我本是不认识他,但是我在道上有些名气,突然有一天有个人找到我,说要想办法结交西郊演练场的人,帮忙安排差事。原本这样的事情我也是懒得管,但是对方出手大方,谁会跟银子过不去啊,我,这就去想办法打听了,刚巧就打听到了郭兴华那小子那里,这才帮忙引线。原本这过了这么多年的事我也记不得,但是,那人出手实在大方,我就记下了。” 刁建军回过话之后又被送了下去,上首之人听得脸色不觉又是一阵阵变化,太后也渐渐有些坐不住了。 睒于鸿凯心里也微微了然,他不是愚蠢的人,大概也已经能猜到了穆旭端这般的用意。 穆旭端的嘴角却是挂着一抹别有意味的神色。 之后一个个证人被拉了进来,一番问话,每个人都慢慢地往上交代自己的上家,一环扣一环,终于,最后被押出来的人,让太后彻底坐不住了,那人,不就是她表兄的大儿子赵一江嘛!赵一江瞧着较为眼生,因为他,同付庆荣一样,早在十几年前就外调到外省,在自己的一方水土之中有滋有味地做着自己的小官。 穆旭端一番旁敲侧击威逼利诱之后,赵一江便都像倒豆子一样把当年的事情倒了出来,他是太后最直接的授权之人,太后让他找面生的人暗暗打入西郊演练场的内部,在那些头领之中拉拢人,偷偷地把军火藏进去。 对于那些寻常的侍卫而言,他们最直接的领头人,便是演练场里面的头儿,而他们做这些,也不过是受到巨大的利益诱惑所致,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了钱,他们便什么都不问了。 而且,赵一江有意无意地向他们透露,这个命令便是演练场的负责将领穆志远所下,他们都知道穆志远是大将军,对于穆志远会有这样的谋反之心,他们刚开始虽然惊讶,但是抱着富贵险中求的想法,又怀着对穆志远战功赫赫的崇拜和信任,也就下决心大干一场。 穆旭端把这些人审问完了之后,暗暗观察着皇上和太后的神色,只觉得坐于上首的两位主儿脸色都不好。 穆旭端一鼓作气,接着把候在殿外的其他人证一一领了进来,一个个进行问询,每个人都迫于眼前的压力,哆哆嗦嗦地把自己当年做的事情都吐了出来,随着穆旭端问的人越多,展现在众人面前的事情也就越发狰狞不堪。 从太后拉拢穆志远不成,到开始升起了杀意,开始出谋划策,想办法置他于死地。从一开始慢慢造谣穆志远有谋逆之心,到鼓动众位朝臣上折子弹劾于他,再到后来利用西郊演练场的军火之事给予最后一击。 太后行事当真不笨,她吩咐去做这些事的人,大多数都不是她往日真正得力之人,所用的法子大多数与她寻西郊演练场之人如出一辙,都是拐了一个弯儿才寻来的人。 很多当事之人根本就不知道幕后主使之人是太后,实际上都是经由人牵线搭桥才搭上的,这么七拐八弯,太后才能把自己隐藏得愈深。 饶是如此,穆旭端还是把那些一环扣一环的人都找了出来,几个人的口供一串联,一联想,太后这个幕后主使之人也就浮出了水面。 而穆旭端之所以会这般神通广大,把太后埋藏这么深的事情挖出来,自然不是靠他自己,而是多亏了湘嫔,她当年是太后的同谋,自然是知晓内幕。 穆旭端得到这些提示,便顺藤摸瓜,这才把这么多人都牵扯了出来,而在寻到这些当年的幸存之人之时,审问过程中又都意外得知了一些让他们意料不到的新的线索,他们顺藤摸瓜,终究是越查越明朗,收获颇大。 一拨拨人进了又出,出了又进,在穆旭端的引导下,那些人都乖乖地道出了自己当年所做的事情,穆旭端再是把那些人的口供拼凑在一起进行分析,众位朝臣的脸上顿时现出了一股恍然大悟的神色,看太后的脸色不觉变得更加不对劲了起来。 皇上不是傻子,他听了那般多,自己心里自然也拼凑出了整件事的大致轮廓,也是没有半点好脸色。 太后和郑公公都被吓傻了,他们没想到,当年那件事过后他们已经处理掉了最主要的人,只留下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到头来这些人的证词,却成了插向他们最尖锐的一把尖刀。 就像付庆荣一样,往常她根本就没有把付庆荣这个人放在眼里,会用他,不过是因为他是赵家一个远方亲戚家的姑爷,而且是个混迹三教九流之地的长舌之人。 湘嫔脸上已经现出了一丝丝胜利的神色,虽然,那些证词中,她自己也是其中的主谋之一,但是,她已经完全因为要扳倒太后而忘记了那些所谓的隐患。 湘嫔声音中带着挑衅,“太后,眼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你还不承认当年穆将军之事乃是太后您一手操控的吗?” 太后强自镇定,狠狠地瞪着湘嫔,她身子颤抖着,声音中带着一丝狰狞,“这些人的话不过都是间接拼凑起来的!根本没人是亲自接受哀家的命令行事!你就想凭着这些人的胡言乱语就把哀家定罪了?真是可笑!” 第六百五十八章 关键证人 睒于鸿凯一直冷眼看着这一幕,他亦是被这些人的出现震慑住了,他没想到穆旭端和湘嫔竟然有这样的本事,硬生生把依靠这些看似没有什么大关联的人把当年之事拼凑了出来,而且,直指太后。 但是天后所言亦是有几分道理,太后毕竟是太后,这些证人,除了第一个付庆荣是较为直接地接触到太后,接受了她的旨意行事,其他的人,都是一层层安排下去,虽然他们的话当真可以连接起来,但是,要用这样间接的证据给太后定罪,却是万万不够的。 睒于鸿凯心里暗暗思虑了一下,最后站了出来,朗声开口,“父皇,儿臣一直都在一旁认真地听着,看着,眼下证人的供词都已经说完了,从方才这位公子和湘嫔娘娘的说辞来看,似乎皇祖母真的就是这件事最大的母后主使之人,但是,儿臣却觉得,这些人的身份都十分低贱,所言之事,也不一定当得了真,能不能采信,还有待考证。” “再说,皇祖母方才所言十分有礼,这件事如此重大,皇祖母贵为太后,湘嫔娘娘指证她这么大的罪名,但是所谓的证人,却都没有一个是受到皇祖母的亲信所下命令,而是辗转数人才与皇祖母搭上关系,儿臣以为这样的指证过于间接,要以这些定罪于当朝太后,恐不能服众!” 睒于鸿凯的突然出面相帮,似乎让太后面上禁不住现出里一丝惊讶之色,但是,她脸上不觉现出了一丝欣慰之色。 但是她却并不知道睒于鸿凯之所以会这般主动地开口为她辩解的用意,他眼下,几乎是可以断定太后在皇上和众位朝臣面前根本落不得好处,就算皇上最后碍于太后是太后,是自己的生母而没有严惩于她,但是,只怕对太后的态度也会发生急剧的转变。 也就是说,经过今天的这一处,太后只怕是彻底地被压了下去。 但是睒于鸿凯却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为太后说话,一来可以很轻易地取得太后的好感,二来,也可以在皇上和众位朝臣面前表现出一副十分具有孝心的孙儿形象,博取一个好名头。 睒于鸿凯心里便是打着这样的主意才站了出来为太后说话,况且,他也真的想知道穆旭端和湘嫔会怎样应对这样的问题。 穆旭端听了这话,脸上丝毫没有着急神色,而是依然十分淡然,继续悠悠然道:“太后和太子若是还觉得证据不足,草民便只能把剩下的证人再唤进来问话了。” 穆旭端的话一出,太后和睒于鸿凯的心里都禁不住提了一下,他还有证人?他究竟还有多少证人?他这般把证人都藏在殿外,表面上是为了让证人们不可以因为其他人的证词而改变自己的说辞,实际上,也间接地隐藏着自己的真正实力。 太后看不到他究竟有多少证人,也就不知道他究竟还有多少底牌。不知道他找到了哪些证人,也就不知道他都知道到了什么地步,也就不能提前做出应对之策。 穆旭端的这一手,的确又上了一成。睒于鸿凯对穆旭端不觉又多了几分钦佩之意,这个人,当真是不简单。 太后也因为他的这句话,还有他脸上那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禁不住浑身打了个寒颤,她升起了一股很不详的感觉,总觉得,今日她定是要败在这个人的手里! 她双拳不觉再次紧紧地握着,指甲掐进自己的肉里,几乎要掐出血来,但是她却半点都不觉得疼。 侍卫把另一个人拖进来的时候,果不其然,太后和郑公公同时又变了脸色,简直堪比惊弓之鸟。 来人收获了众人的目光,而大家的眼神中都毫不掩饰地现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因为来人,他们都认识。 林制宪和睒于鸿凯对这人更是再熟悉不过,不就是前不久那一批被送入牢中的赵家官员中的一个吗?眼前的这个,不是旁人,正是范怡容母亲范赵氏的异母兄长,也就是范怡容的舅舅赵子豪,当朝参政。 上次赵家的浩劫他也受到了波及,但是他被揪出的把柄只是小把柄,所以没有受到严惩,只是关了几天就放了出去。 赵子豪与范赵氏是同父异母,他是庶出,而范赵氏是嫡出,他们两兄妹的感情寡淡,但是太后却难得对赵子豪十分看重,因为长房无子,他就算是庶出,也好歹是赵家正支系的血脉,太后为了光耀门楣,便多有提拔看重。赵子豪知道自己是庶出,更是削尖了脑袋在太后面前奉承,紧紧地抓着太后这棵大树努力往上爬。 后来范赵氏早早殒命,留下范怡容一个孤女,赵子豪这个舅舅也没有对范怡容表现出多大的关爱。 当年太后谋划穆家之事时,赵子豪还刚刚不入官场,正是急于在太后面前表现的时候,太后也是用人之时,所以会把赵子豪用上也半点都不奇怪。 太后看到赵子豪的时候,一双眼睛都要瞪了出来,他,不是被自己送走了吗?因为这次赵家受到的波及太大,赵子豪安全脱身之后,太后为了保存实力,便把赵子豪派出了京城,去外面帮她办事,他已经离家一段时间,但是没想到,这个时候应该在京外办事的侄儿,现在却被押到了大殿之上。 原来赵子豪前脚刚收拾了东西从京城出发,后脚就被穆旭端和董家派的人堵住了,这段时间一直都被他们钳制着,太后等人便以为他实际上已经到了太后指派之处办事。 赵子豪的衣裳看着倒是干净,但是却有些皱巴巴的,显然是方才在拉扯间弄出来的。 他的状态倒是比先前的付庆荣要好一些,没有像他一样完全吓破了胆,但是他额头上也是一阵阵冒着汗,看着十分局促,他抬眼看了威严的皇上,还是禁不住打了个颤。 但是,他也没有愚蠢到那般地步,他早早地被人抓住,又关了这般久,现在又跟着那群人被押到宫里,看到那些熟悉的人,他自然猜得到等着自己的究竟是什么,他想到这一点,整个人脸色顿时禁不住一阵阵惨白,十分难看。 第六百五十九章 大事化小 整个大殿的气氛在这一瞬间变得更加奇怪,气温一瞬间下降到了极致,下降到了新的临界点,空气中好像绷着一根弦,织着一张网,好像有人动那么一下,那根弦就会一下子崩掉,那张网,便会一下子笼罩下来,把他们所有人都笼罩于其中。 而,穆旭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轻轻地把那根弦扯断了去,把那张网,罩了下来。 他开口打破了沉默,“皇上,这位赵大人想来您是认识的,今日草民的最主要最直接的一个证人,便是眼前的这位赵大人。皇上只需要对他进行一番审问,便能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太后娘娘究竟是被我们冤枉的,还是……皇上只需问过这位赵大人便可知。” 太后感觉胸口一阵发闷,几乎憋得喘不上气来。 她当真是太小看了湘嫔,太小看了轩王府里的这些人!她竟然没有想到,自己会真的折在了这些人的手中! 她不甘心,她实在是太不甘心了! 皇上看着眼前的赵子豪,脸色也变得一阵阵阴沉,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其实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分明了,当年穆家的事情,当真是太后在背后一手操控,他不用再多做任何求证,便已经知道这个事情。 现在,若是当真让赵子豪再开口指认,赵子豪是太后的亲侄子,这么多年来也一直都是备受重用,是除了赵有年以外,另外一个甚为重用之人,赵子豪说的供词,自然是十分可信。 可是,若是他当真说出了那番话,皇上究竟要如何权衡处置?太后的面上只怕会更加不好看。 现在太后已经被他们逼迫得这般狼狈不堪了,自己,也有些无力,这件事,若是再闹下去,最后只怕是会让所有人都更加难堪。 他想了一下,最保险,最稳妥的法子,就是给穆家以体面,至少让湘嫔,让众位朝臣就此罢休。至于太后,他断断是不可能当面问罪。 当然,这件事他也不可能真的就把太后的罪责抹过去,他不当着众人的面问罪,为的,就是明面上给太后以体面,实际上,刚好可以利用这件事,趁机把太后和赵家彻底打压。 皇上心里一阵思虑,最终,他轻轻叹气,开口道:“不必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穆家,朕会给出一个交代的。” 皇上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倦,也带着明显的妥协和让步的意思,若是识相知道收敛的臣子,便定然知道分寸,顺着杆子往下爬,把这件事就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众位朝臣也都微微怔住了,他们都听出了皇上想要把这件事悄悄处理的意思。 但是,偏偏,穆旭端和湘嫔都不是这般会轻易罢手之人!皇上的这句话一说出口,他们都知道了皇上话中的偏向,两人的脸色不觉微微怔住了。 穆旭端略带一丝阴郁地看了湘嫔一眼,湘嫔收到了他的眼神,马上会意过来,这件事,穆旭端是一介草民,自然是不方面开口辩驳,而她,好歹也还是湘嫔娘娘,况且方才她便与太后有了这么激烈的冲突,现在正是最后见真章的时候,她要执意追究事情的最终处置方法,事情的真相,那也是情理之中! 湘嫔会意之下,重重地叩头,朗声开口道:“敢问皇上,您这句话是何意?可是对这件事有了决断?只是不知,皇上最后的决断是什么?是相信了妾身的指控,还是相信太后娘娘的清白?穆家,皇上又要给出如何的交待?” 湘嫔直接了当地追问,言辞间没有半点避讳,目光更是灼灼地看着皇上,毫不避讳。 皇上对上了湘嫔的目光,看出了她那股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意思,眼眸中不觉微微蒙上一股愠怒和不喜之意。 皇上皱了皱眉,“穆家,当年之事,或是真的有所误解,朕,自会派人把穆将军重新好好安葬,穆氏,亦是会如此,该给他们的名声厚待,也是会给足他们。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太后和郑公公听到这些话,都怔住了,太后的眼神中更是迸发出一股异样的神色。 穆旭端的手脚顿时一阵冰冷,看着皇上的目光中不觉带上了几分冷意,双拳也禁不住紧紧地握在了一起,显然隐忍着胸腔中的怒意。 穆旭端还未开口,湘嫔却已经对皇上这般避重就轻的处置方式心里愤愤,她突然就笑了起来,笑得有些狷狂,有些放肆。 众人对于她这样的失态表现都有些愣住了,但是随即很快就又恢复了镇定,因为今天的湘嫔,实在是没有哪个时候是正常的。 皇上对她现在的这副表现却是十分尴尬与难看,不觉更是冷着脸看她。 湘嫔笑了片刻之后,听了下来,又用一副十分怪异又带着几分锐利的目光盯着皇上,直把皇上盯得心里更是怒火直升。 湘嫔开口,“皇上真是孝子啊!臣妾都已经把这般多证据摆在了众人的面前,这么显而易见之事,皇上竟然完全不为所动!所谓的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所谓的法制,原来都是空谈!” 皇上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他不是不追究太后,只是,他不想这般当着众人的面追究太后,让太后难堪,也让自己下不来台。偏偏湘嫔却是这般不依不饶,当着朝臣的面,当真越发显得他徇私偏袒,有失明君之风! 湘嫔知道自己今天晚上已经把皇上和太后彻底得罪了,她现在也顾不得许多,所有的底牌都已经亮了出来,最后却只换来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结果,她怎么会甘心!她只想尽最后的一点力气,把太后拉下水! 湘嫔心里这般想着,她说完那些大逆不道的嘲讽之话之后,又继续嘲弄不已,“皇上不仅对太后孝顺,对先皇,更是十二分的孝顺!穆家之事,就算皇上已经相信是被人陷害,他们全家乃是冤死,皇上也不过只是厚葬而已,甚至连昭告天下,还穆家人清白都做不到!只生怕玷污了先皇的好名声,皇上真是个大大的孝子啊!” “放肆!”皇上的怒吼声赫然响起,震得在场众人又都陷入一片惊惧之中。 第六百六十章 坚持对峙 皇上的一声怒吼让整个大殿又陷入了一阵死一般的寂静,众人都有些屏气凝神地看着这一幕,神色忐忑,又暗暗为湘嫔捏一把汗。 湘嫔一心要的,不过是皇上对太后的惩戒,因为她恨透了太后,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给自己的儿子抵命! 但是,现在皇上却是这般轻描淡写,意欲把事情轻轻揭过,她怎么可能就此善罢甘休!她今天既然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就不在乎再闹得凶一些,直接把他们的遮羞布扯掉! 湘嫔面对皇上的这番暴怒,只定了定神,便又重新开口,言语间满是不逊,“皇上,您觉得臣妾放肆也好,觉得臣妾大逆不道也罢,今日,臣妾要的,不过也是一个公道罢了!臣妾争取了这么久,才得到皇上恩允得以在朝堂之上把这件事向众位大臣披露,但是,皇上听罢了,却把这件事当成一个笑话,一件小事直接揭过,既然皇上根本就不打算给穆家任何的交待,从来都不打算对幕后的主使有任何惩处,皇上您一开始又何必做出退让?” 湘嫔的话义愤填膺,直把皇上的脸色说得一阵清白交加。 湘嫔把目光投向了刑部尚书林制宪,她知道这位大人最是秉公执法,秉性最是端正,这件事,只怕也只有他敢站出来说上几句话。 湘嫔对着林制宪开口,“林大人,这件事,按照性质而言,应该算是你们刑部的分内之事,你也已经把方才的刑讯过程都听得一清二楚,对这件事,你觉得该如何裁断才是公平?” “林大人最是公正执法,方才你也说了,在这件事中,我不是湘嫔,太后也不是太后,我们都只是最寻常不过的纠纷双方罢了,若是如此,林大人对这件事又秉持怎样的态度?” 湘嫔一连串地发问,目光灼灼,揪着林制宪不放。 林制宪身子颤了一下,他面上现出一丝难色,犹豫着没有开口,过了一会儿,他才向皇上行礼,然后毕恭毕敬地答道:“这件事最终的裁断权,在皇上身上,微臣不敢妄言。” 这句话,便是把皇上的位置捧了捧,让皇上显现出了他位高权重,不可亵渎的权利。 但是林制宪顿了顿,又继续道:“既然湘嫔问了微臣的意见,微臣便只说自己的一些拙见。微臣甚为赞同方才太子殿下所言,湘嫔方才的证人,大多是平民乡野出身,不足以指证太后便是这件事的母后主使,此案,只怕缺少最直接有力的证人。” 林制宪说着的时候,目光却是含着一股意味不明之意,有意无意地瞟着在一旁早就已经瑟瑟发抖的赵子豪。 林制宪的话,表面上是站在皇上和太后这一边,也显得很公正严谨,但是,却也给了湘嫔和穆旭端一个台阶,让他们可以就势重提对赵子豪的审问。 果真,湘嫔和穆旭端都意会了林制宪的话中之意,湘嫔开口接话,“最直接的证人不就在这里吗?只要皇上恩允,马上便能对这个证人进行一番讯问!” 太后闻言,刚刚放松一点的身体马上又僵硬了起来,脸色重新变得惨白起来。湘嫔是打定了主意要追究到底,是绝对不肯轻易松口,放过她。 太后的双拳不觉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关节都握出了一道道凸显的骨节,好似马上就要折断了一般。 皇上的神色也暗暗发生了变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湘嫔一直紧咬着不放,眼下的确还有证人未曾审问,他若是还一味偏袒,在众位大臣面前,也是不好看。若是当真审问了,太后的那些事情,就真的遮不住了,到时候湘嫔再得寸进尺要他严惩太后,他这个皇上也是难做至极。 湘嫔紧盯着皇上,“皇上,臣妾这一次大胆跑到大殿上来告御状,便是要把穆家之事查清楚,希望皇上能给出一个裁断,现在,明明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审讯关头,皇上却是要紧急叫停,这让臣妾如何能就此罢休?那皇上,是相信臣妾口中的冤屈,要免去臣妾大胆闯入大殿无礼大闹的罪行,还是要给臣妾定罪?” “皇上若是想给臣妾定罪,臣妾不服,臣妾便定要让证人出面证明臣妾今日所为的事出有因。皇上若是不责罚臣妾,相信臣妾,那便请皇上能把穆家之事的真凶严惩,给臣妾一个交代,更给穆家人一个交代!” 湘嫔的话格外铿锵有力,整个大殿之中都回荡着她的声音,每个人都清晰可闻。 湘嫔已经摆明了把皇上逼上了死角,要么,皇上严惩太后,要么,严惩她。若是严惩太后,湘嫔自然会罢手,这也是湘嫔和穆旭端今日的终极目标。但是,皇上若是偏袒太后,严惩湘嫔,那湘嫔便摆明了要闹到底,定要让赵子豪出面作证,至于他究竟会抖露出太后的什么事情来,那就是太后应该担心的事情了。 所以今天湘嫔,无论如何,都要皇上对太后做出点什么,绝对不能像方才那般和稀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不了了之。 皇上沉着脸,半晌没有说话,太后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她极力抑制着胸腔中翻滚的情绪,怒声呵斥,“真是大胆贱人!不仅屡屡对哀家不敬,眼下连皇上的命令都敢违抗!你当真以为自己还是皇后,你当真以为皇上不敢严惩于你吗?真是无法无天!” 湘嫔冷哼一声,“我不过是在提醒皇上,提醒众位大臣,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当然,着重要提醒的,就是太后!太后以为自己是太后就可以只手遮天吗?我已经把这么多证人都找了来,他们都已经把太后的罪证和盘托出,一清二楚,太后还不服气,我便还有更多的底牌还没亮出来,只要太后敢接招,不要依仗着自己的高位,依仗着皇上的孝心和顾虑,真正与我过几招,孰胜孰败,自会见分晓!” 湘嫔的话音一落,太后的身子顿时又像筛子一样抖了起来,浑身颤个不停,好似马上就要倒下去了一般。 第六百六十一章 太后晕倒 若是太后没有听错的话,湘嫔说,自己的底牌还没亮完?除了这赵子豪,她手中,难道还有其他证人?还有其他底牌? 太后实在是不敢想,她有些不相信,但是,回想他们领出来的一个个看似不重要,又一下子戳中她要害之处的证人,太后的身子就禁不住抖了个激灵,心也一下子沉入了谷底。 皇上脸色阵阵发沉,正在掂量着这件事究竟该如何处置,突然,身旁的太后身子一歪,直接晕了过去,更是张口大口地喘着气,不停地抚着自己的胸口,一副喘不上气的模样。 众人顿时大惊,太后这是被气晕了。 皇上更是连忙扶住太后,连连出声询问安抚,更是直接命令身旁的盛大监赶紧去传太医。 湘嫔和穆旭端看到这一幕,不觉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太后这一次,只不知道是真的晕了,还是为了逃避这件事假装的。但是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对他们今日的情势十分不利。 郑公公格外着急的模样,连连求着皇上,“皇上,您就可怜可怜太后娘娘吧,她老人家的身子刚刚才有了些好转,眼下实在是受不得这样的刺激了。” 皇上看着太后闭上了的眼睛,粗重的呼吸声,心里也不觉一阵阵往下沉着,这件事,是该有一个决断了。 皇上沉声道:“来人!把太后扶下去好好休息。” 两位宫女便上前把太后扶了起来,往后殿而去。 太后和郑公公退席,这一场闹剧的主角,便缺席了,眼下的情势,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林制宪心里也不觉暗暗叹息,看来这一次,湘嫔和穆旭端是拿太后没有什么法子了,这件事,只怕真的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事情果真如林制宪心里所想那般,皇上沉声对湘嫔和穆旭端喝道:“这件事,便到此为止!休要再提!朕自会按照方才所言进行善后处理,你们若是再多言,就休怪朕不留情!” 穆旭端心头不觉冷笑,太后不过是晕了一会儿,便马上让皇上改变了主意,她这一晕,当真是值当! 可是,这件事未免太便宜了太后!穆家老小的性命,就因为太后的这一晕,就轻易一笔勾销了?皇上已经抓住了可以削弱太后势力的把柄,又保全自己的孝子名义,到头来,湘嫔和穆旭端,就要白白替旁人做嫁衣? 他们怎么会服气! 湘嫔眼里透着绝望喊了一声,“皇上……” 皇上的眼神中却是透着一股不容商议,他亦是起了身,正欲宣布退朝,穆旭端却是高声喊道:“皇上请留步!草民有话要说!” 皇上的步子因为穆旭端的话下意识地滞了滞,他倒是回身瞟了一眼穆旭端,眼神中亦没有多少耐烦,但很快,他又转过头,意欲继续往后殿而去,只冷冷地撂下一句话,“朕不想听,都退下吧!” 皇上已经格外开恩地没有开罪于他们,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的宽容。 穆旭端却是以更冰冷的语调回了一句,“皇上如此不公,难道就不怕穆将军地下有知寒了心吗?” 穆旭端的话大大地逾矩了,让皇上的脚步重新凝滞了下来,他脸上的寒意那么明显,几乎让殿下的大臣们都不寒而栗,大家都禁不住用怪异又带着几分怜惜的眼神看着穆旭端。 他是有多大的胆子,竟然敢这般大胆地对皇上说话! 可,穆旭端就是说了,而且,说完之后,眼神中还全无半点畏惧之色,直勾勾地盯着皇上。 皇上亦是怒视着他,但是,在这一瞬间,皇上在他身上,竟然又看出了那一股若有还无的熟悉感,他的神情,他的气概,在这一刻,格外熟悉,熟悉得让他几乎产生了几分错觉。 穆旭端在皇上发愣的时候,又是没有任何感情地开口,“皇上为了顾全皇家颜面,却把一代忠臣穆家置于何地?穆将军尽心竭力为国效力,打了无数胜仗,为陈国争来了多少利益,最后却是落得这样的下场,皇上已经知道了穆家的冤屈,但是却还是不肯昭告天下,为穆家洗脱冤屈,这,叫人如何能服?” 一介草民,敢这样对皇上说话,在众臣看来,当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那些战战兢兢的赵家人原本以为要逃脱这一次劫难,但是没想到穆旭端竟然这般不依不饶,纠缠不休,一个赵家官员忍不住站出来责骂道:“大胆贱民,胆敢这般对皇上说话!皇上英明裁断,应允厚葬穆家已经是莫大的开恩,你一个奴才,一个贱民,有什么立场在这里与皇上叫嚣!” 穆旭端冷冷地转脸望了那个开口的官员一眼,只这一眼,已经让那个官员很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不知道怎么的,他自己竟然被这个“贱民”震慑住了。 穆旭端重新把目光投向了皇上,那股眼神,那副模样,就连皇上,心里也产生了一股很不一样的感觉,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 皇上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很久以前,也是在这个大殿之上,不同的是,当时自己还是太子,先皇还是皇上,好好地坐在龙椅之上。 而当时,众位朝臣不停地围攻着穆志远,对他进行各种参本,但是,穆志远的眼神中,却半点畏惧之色都没有,也是这副傲然的模样,带着些许不屑,还有一股强大的气场,莫名地就把人震慑住了。 皇上终于找到了穆旭端身上熟悉感的来源,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感觉,气概,都跟今日他们议论的主体人物那么相似,如出一辙,那人,就是穆志远。 皇上没有一开始就想到穆志远,是因为穆旭端的容貌并不与穆志远相似,他们很像的,不过是这股感觉,这股气场。 皇上心里正这般想着,看穆旭端的眼神中不觉多了几分别样的意味。 穆旭端不知道皇上此刻心里所想,他只是看着皇上对方才那个官员的话进行了回答:“那位大人说我没有权利,没有立场在这里叫嚣,既然他这般说了,那我这个贱民,便定要向你们所有人证明,我究竟有没有权利,有没有立场在这里谈论这件事!” 第六百六十二章 将军之子 穆旭端的语气异常铿锵,听得不觉叫人心头陡生异样之感。 湘嫔看着穆旭端,脸上也现出了一丝惊诧的神色,她也有些搞不懂穆旭端会说出这些话的原因,更是不知道他究竟要说什么。难道,他还有自己不知道的筹码? 穆旭端看着皇上,眼神中带着一股犀利,语气中又满是隐忍和平静,“皇上应该知道,穆将军全家当年被株连灭门之时,膝下有一个三岁的儿子。” 皇上闻言,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异样,一股波澜悄然掀起,心里的那股异样很奇怪,让他都有些搞不懂自己的这点心绪波动。 “穆将军当年被众位朝臣联合参本,在朝堂上下,无不显露出凶险和暗潮涌动,他不是愚蠢之人,他知道自己之所以会招来这般多祸事,定是因为自己手握重兵,威胁或是得罪了一些不该得罪的人,他已经能预想,不久的将来,自己只怕会大祸临头。到时候,他穆家,只怕就会就此绝后。” 穆旭端说着的时候,眼神中闪着一抹怪异的神色,在皇上脸上上下扫着,皇上也被他这样的眼神扫得有些慌乱。 皇上觉得自己心头一片乱七八糟,十分混乱,不知怎的,穆志远和穆旭端的身影,竟然重合在了一起,皇上心里顿时打了个激灵。 一个很大胆的想法冒到了脑海中,穆志远,穆旭端,两人,都姓穆…… “穆将军不希望穆家就此绝后,他不想自己成为穆家的罪人,所以……”穆旭端语调平和地说着让皇上心头翻滚不已的话,众位大臣,那些上了年纪的,以前与穆志远亦是同僚之人,心里都不约而同地抖了一下。 “所以,穆将军就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暗度陈仓,把自己的孩子,交托给了自己的好友,神不知鬼不觉地送了出去。” 穆旭端的话音落下,所有人都怔住了,皇上一个趔趄,险些没站稳,幸而盛大监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赶紧把他扶到了龙椅上坐了下来。 其他大臣们的脸色也都变得异常奇怪,心里被搅弄起了一阵阵涟漪和波澜。 湘嫔,整个人也都呆愣住了,不敢相信地看着穆旭端,眼神中透着一股古怪。 穆志远,竟然还有后代,那么,他的孩子,究竟是谁?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了穆旭端,他们的猜测已经不言自明。 穆志远,穆旭端,两人都姓穆,年纪相仿,而且,这般不管不顾地在栾殿之上为穆家平反,甚至不惜开罪于皇上…… 一旁的睒于鸿凯看着穆旭端的眼神中不觉透着一股十分难以言明的情绪,他一直都知道穆旭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是难得的人才,但是却没想到他竟然…… 穆旭端却好似没有看到众人惊诧的神色,只自顾自地说:“皇上只怕不知道穆将军把那孩子送到了哪里吧,穆将军为了好好保护住唯一的儿子,就直接把孩子送到了秦国,在一家镖局中长大。那孩子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是陈国人,而且,竟然是陈国鼎鼎有名的穆将军的儿子,直到,他被一个女子看中武艺,带到了陈国,在陈国生活了一两年,终于在无意中,发现了自己的身份。” 穆旭端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那些直到他身份背景的人都已经确信了自己心中的猜想,穆志远的那个被送走的儿子,就是他穆旭端。 穆旭端从自己身上拿出了那两块玉佩,亮在了众人面前,语调中听不出任何感情地陈述,“那个孩子,就是我。” 湘嫔怔住了,彻底的怔住了。虽然先前她已经猜想到了这个结果,但是,咋然听起,她还是被深深地震慑住了,穆旭端,竟然是穆志远的儿子,他竟然是穆志远的儿子! 从一开始,他们就是知道的,所以,他们才要这般竭尽全力地为穆家平反,把太后拉下手。 而这件事,他们却从始至终瞒着她,瞒得滴水不漏。 湘嫔有一种很复杂的感觉,他是穆志远的儿子,可是当年害了穆家的人,湘嫔和董家也有脱不开的干系,他,会轻易放过他们吗?若他到头来反咬一口,她,又该怎么应对? 湘嫔顿时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她已经把太后彻底得罪了,自然是不可能再退而与太后站在同一战线,而与穆旭端再合作,却又总有一种养虎为患的感觉。 两权相害取其轻,湘嫔承认自己是被穆旭端和倪清羽诓骗了,但是,既然已经被他们拉下了水,便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只能硬着头皮与他们站在同一条战线之上。 皇上听到穆旭端最后的一句话,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好像一瞬间失去了运转的能力,半晌,愣是没有转过弯来。 真的是这样,竟然真的是这样!方才自己的猜测,竟然是真的! 眼前这个器宇轩昂,气魄逼人的男子,竟然真的是穆志远的儿子!难怪,他一看到他就觉得有一股熟悉的感觉,那股气势,总是最让人忘不掉的。难怪,他在打仗上也这般有谋略,这般有勇有谋,当真是与他父亲当年全无二致。难怪,他这般气愤地要为穆家讨回公道!哪怕得罪他堂堂皇上,得罪堂堂太后。 穆旭端手中的两块刻着“穆”字的玉佩格外亮眼,一下子就映入了皇上和众位大臣的眼里,那么清晰明晃。 皇上是认识这块玉佩的,因为当年,自己的侧妃穆氏手中,也有这块玉佩。她曾说过,这块玉佩这世上只有两块,一块在她手里,一块,在自己的兄长穆志远手里。只是没想到,现在两块都在穆旭端的手里。 众位朝臣看着穆旭端,也仿佛看到了当年站在朝堂之上,毫不畏惧地与众位弹劾之人据理力争的穆志远,那股气概,实在是太相像,太让人难以忘怀。 方才出言置喙穆旭端没有立场就这件事与皇上进行辩驳的大臣,眼下也一脸灰溜溜的神色,暗暗地垂下了头。 穆旭端表面平静地说着这些话,实际上,他的心里却已经是忍不住地翻滚着,他只是极力地抑制着,不让自己的思绪表露出来。 第六百六十三章 细陈身世 这一天,他终于等到了,他终于在朝堂之上,光明正大地说出自己的身世,他终于做到了! 原本,他们是要徐徐图之,等到时机彻底成熟的时候再将这件事说出来,再将自己的身份恢复过来,但是,接二连三发生的事却让他们却再也等不了了。 千禧阁出事,倪清羽,也无故殒命,他们失去了大批势力,失去了轩王府这个笼罩着皇权之处的庇佑,这意味着,他们的实力被削弱了很多,这给他们最后的报仇带来了很多的难处,所以,穆旭端提前了计划,提前把自己的身份公之于众,提前,重新把权利紧抓在手里,只有重新拥有了权利,拥有了地位,才能拥有更多的人力与便利,才能尽快地为睒于鸿轩,为倪清羽报仇! 众人都还没有任何反应的时候,无人开口,最后反倒是林制宪最先打破了沉默,他开口发问:“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穆公子你,又是怎么发现了自己的身份?” 穆旭端的思绪被打断,他掩饰着自己眼中闪现出的情绪波动,用一副平淡的叙述口吻说道:“我师父,因为当年参加当年那场中原和丹迴人的战争,与我父亲结识,彼此互相欣赏,因而结下了不寻常的友谊。我父亲是走镖之人,十几年前,那一次他刚好走一趟镖到陈国,我父亲知道他来了,彼时刚好是父亲感到最是危险和关键的时候,他心里早就有了要把我送走的想法,但是一直都没有找到好的法子,也没有找到好的接手之人,我师父的都来,无疑给了他一个绝佳的选择。” “我师父听了父亲所言,权衡思虑之下,决定接下我这个重担,他借着镖车作为掩护,顺利地把我送出了陈国,回到了秦国,没有任何人发现异常,他回到镖局之后,也只是宣称我是在路上无意中捡来的,其他人,都不知道我的身份。而我自己,也不知道,直到师父去世,我都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我身上唯一的信物,便是这块玉佩。” “我随王妃来到陈国,不过是意外,也许是冥冥之中的安排,让我来到了陈国,进了轩王府。皇上或许不知道,除了我,穆府中,还有另外一个存活之人,那人,就是穆府管家的儿子,事发之时,他还只是襁褓中的婴孩,被一个嬷嬷偷偷抱了出来,他的身上,便拿着这另一块玉佩。” “当年带他逃脱的嬷嬷早就把当年之事告诉了他,那位温嬷嬷病逝之后,他便辗转找到了轩王,把当年之事和盘托出……” 皇上和众位大臣又是一阵怔住了,尤其是皇上,他闻言之时,脸色变得一阵阵煞白难看。 睒于鸿轩,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了?他,早就知道了自己的母妃,自己的舅舅,实际上是被自己的祖母陷害,最后被自己的祖父猜忌之下下旨杀害的? 皇上心里一阵难言的感觉,他想到了这么多年来睒于鸿轩的总总表现,心里隐隐有些应证了眼前的这个说法。 幼时的睒于鸿轩其实是个很乖顺的孩子,也因为自己母妃和舅舅身上背负的这个罪名,他过得十分小心翼翼,不敢得罪任何人,从来都是忍气吞声,因为他打心底里觉得自己的出身不好。 但是,他却猛然听到了这样的真相,这样完全反转,完全不一样的真相!这让他怎么不震惊! 自己这么多年一直因为这样的罪名而忍气吞声小心翼翼,几乎把自己所有的脾性都隐藏着,但是到头来才发现,自己才是最大的受害之人! 所以,他后来性情发生了大转变,也就不难解释了。 当时他已经在宫外开府建衙,有了轩王府,而自从那时候以后,他便开始雷厉风行,性子一下子变得刚硬了起来,行事甚至带着几分乖张戾气,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皇上也不例外。 但是皇上却容忍了他,因为他表现出这些乖戾之气的时候,也同样展现出了不一样的气魄和才干,他自请行军打仗,从来不怕吃苦,而在军营中摸爬滚打几年之后,他的锋芒也渐渐显露出来,皇上的眼中便越发看到了他。 现在,皇上才知道,原来自己的这个儿子,其实早就知道了穆家当年之事的真相,原来他的身边,一直都有一个穆家人。他把这件事瞒得可谓滴水不漏。 穆旭端看着皇上惊讶的神色,也没有任何隐瞒,并把事情的经过尽数道出,包括睒于鸿轩对太后的戒备和谋算。 “轩王早就知道了害死了自己母亲和舅舅全家的人是太后,他一心想着报仇,但是他却知道自己根本动不了太后,所以他就只能让自己的力量强大起来,他去军营,吃苦打仗,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便是为了增强自己的势力,让自己首先有了与太后相抗衡的筹码和力量,也让皇上开始注意到他。” “果真,太后被轩王吸引了,太后的野心皇上自然也知道,她恨不得把整个朝堂都控制住,恨不得让赵家彻底掌控和架空朝堂势力,但是当年董皇后的董家却是她赵家最大的绊脚石,太后除不掉董家,便想到了扶持皇子的手段。轩王是最好的人选,因为轩王有军队,在军中威信颇高,又有才能。再者,他的母妃穆氏一族已经彻底陨落,就算轩王当上了皇上,到时候也没有所谓的母家势力可以扶持,也就不会有其他势力与赵家抗衡。” “所以,太后不停地向轩王抛橄榄枝,想要联合他一同把前太子退下太子之位,铲除董家。但是可笑的是,太后根本就不知道轩王最恨的就是她,轩王根本就不可能与她合作,轩王这么多年来对太后表现出的若即若离的态度,不过是一种策略罢了,他做梦都想做的事情,就是铲除赵家,让太后为当年陷害穆家一事付出代价!” 穆旭端语气激烈,说得眼睛不觉阵阵赤红了起来,就像是一匹暴怒的狮子。 “轩王千算万算,最后却还是没有算到太后会在他刚出征就迫不及待地围剿轩王府,意欲置轩王妃于死地!” 第六百六十四章 兵符与信 “幸而轩王妃福大命大,逃过一劫,还千里迢迢赶到了战场,暗中相助于轩王,助他打赢了那一场战争。但是最后,回来的路上,我们却遭到了神秘黑衣人的伏击,轩王不幸殒命……” 穆旭端双拳紧握,咯咯作响,“我就是在那个时候才知道自己的身份,我才知道自己与轩王,实际上,是堂兄弟。他谋划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能为穆家报仇雪恨!现在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我自然会接过他的使命,尽心竭力地为穆家报仇雪恨!为穆家彻底平反,让害了穆家之人,能绳之以法,受到应得的报应!” “所以,众位大人,还觉得我一介草民,没有立场在此为穆家伸冤吗?” 穆旭端的一番话下来,所有人又都陷入了一阵沉静之中,无人开口,气氛再次陷入了凝滞之中。 不知沉默了多久,突然有一个声音打破了这样的沉默,“你证明自己身份的证据,便只有这两块玉佩?莫说我们不认识这两块玉佩,就算是认识,谁又能保证这两块玉佩从始至终都是你的?” 说话的人,不是旁人,正是睒于鸿凯。 他的目光灼然地落在穆旭端的身上,没有半点避讳,他心里,其实已经相信了穆旭端的身份,这种信任,让人说不上来,但是他却是实实在在地相信了。穆旭端这般气概的人,说是穆志远的后人,也并没有辱没了穆家。 但是,睒于鸿凯却知道,穆旭端一旦恢复了穆家公子的身份,不论是凭借着身份上的便利,还是凭借他本身的才能,他毕竟是会在朝中有一番成就。他一心要为睒于鸿轩报仇,他若是揪着不放,保不准不会揪出他来。 若是自己当真与穆旭端明明白白地站在了对立面,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收服他?睒于鸿凯随即否认了这个想法,不是他不想收服,而是他觉得,穆旭端根本不可能接受他的收服。 所以,为了避免日后穆旭端成为他的绊脚石,他现在不得不提前下手,最好能把他遏制在起步之上,不让他名正言顺地恢复身份。所以睒于鸿凯站了出来,提出自己的疑问。 面对这个疑问,皇上心里却是心知肚明的,那块玉佩他早就见过,他知道是穆家的传家之物,原本该在穆氏的手中,最后却全都回到了穆志远的手上,还分给了两个逃出去的孩子身上,也定然是他们兄妹早就有了的默契与共识。 皇上再看穆旭端,便越发觉得与穆志远气质相似,容貌上,他也终于看出了像谁,像的,不就是自己的侧妃穆氏吗?尤其是鼻子和嘴巴,实在相像。再细看之下,与睒于鸿轩也有几分相像,因为睒于鸿轩也是像自己的母亲。 面对睒于鸿凯提出的质疑,皇上却并没有开口为穆旭端澄清辩解,他心里也还是乱成了一团糟,还不知道这件事究竟要如何妥善处置才好。 在皇上心里烦忧的时候,穆旭端却已经不紧不慢地开口,“我师父已经去世,没有人亲口告诉过我关于我身世的任何事情,我自己也曾有过怀疑,所以我便派人回了一趟秦国,回到了镖局进行了一番探查,这一趟,却是有了新的发现。我师叔遵循师父遗愿,说若是有一日我向他打听起自己的身世,便把这些东西交给我。” 穆旭端有些感触地从怀里拿出了一小包东西,那东西并不多,但是放在他手心,却好像是有千金重一般。 那是一张淡青色的帕子,整整齐齐地包了起来,穆旭端小心地解开,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封已经有些泛黄的信封,另一个东西,却让人心头都怔了一下,那是一枚兵符,就算是离得远的人也一眼认了出来,那,就是一枚兵符! 当初穆志远手握重兵,虽然后来被联合参本,被先皇削夺了很多兵权,但是,他手中却还是握着一些兵力没有尽数交出。 皇上看到这枚兵符,这才猛的回过神来,当初,穆志远被诛杀之时,先皇的确是要他交出最后一枚兵符,但是他却是狂笑着自刎,未作任何回应,先皇把穆家上下搜了一遍,也没有搜出来。这件事这些大臣或许不知道,但是他当年的这个太子是了解得一清二楚。 没想到,穆志远竟然把这枚兵符和他的儿子一起偷偷送了出去。 穆旭端当时看到这封信和这枚兵符的时候,心里也是十分震惊,他读罢信之后,完全确信了自己的身份,而且,也知道了自己父亲苦心留下这枚兵符的用意。 穆志远是担心有一日穆旭端际遇不凡,发现了自己的身份,有这个野心要重回陈国入仕,要让他用穆家人的身份顺利入仕,只怕很难,除非皇上真的能这般宽宏大量,为穆家平反,还昭告天下。 而这时候,他拿着这块兵符加上他身上的那块玉佩,便能重新召集当年那些精兵,就算他们已经年老体衰,但他们都是忠心之人,自己的子孙后代也都会走上这条路,穆旭端拿着兵符和玉佩便拥有了对他们的绝对调令权。 穆志远的意图,是让穆旭端献上这枚兵符和玉佩,向皇上表达自己的诚意和忠心,证明自己的身份,希望皇上能为穆家平反,让穆旭端能重新在陈国站稳脚跟。 眼下,穆旭端把这两件东西拿了出来,皇上看了,脸上顿时现出一副十分难以相信的神情,他没想到,穆志远早在十几年前,便已经料想到或许会有这么一天。 他在信中,已经把自己当年被陷害之事一一言清道明,他并未提及陷害他的人是谁,也许他不知道,也可能是,联合陷害之人太多,他无法一一陈列。他祈求皇上能为穆家平反,不求再有什么高位,只希望换穆家,还他一个清白名声。 皇上的手禁不住一阵阵颤抖着,手中的信亦是轻轻滑落了下来,半晌他都说不出半个字来,只是有些呆呆愣愣地看着穆旭端,好似要在他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第六百六十五章 将军风范 穆旭端的目光也一直落在皇上的身上,那双眸子格外晶亮,又带着一股意味深长。他这样的眼神,让皇上心里蓦地难以承受,竟然是升起了要逃避的感觉。 睒于鸿凯也看着自己的父皇,看到他此刻脸上的神色,他一切都明白了过来,这件事,他只怕是没法儿阻止了。从自己父皇的神情上就能判断出来,那些东西,一定把一切都说明了,恢复穆旭端的身份,只怕势在必行。 睒于鸿凯的眉头不觉蹙了蹙,他以前就觉得穆旭端会是他的对手,现在这种感觉愈加明显而强烈了起来,早知道如此,当初利用阿诺之时,就应该再加一把劲,把他直接毁了。现在后悔,一切都已经晚了。 穆旭端看了良久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但是并没有收回自己的锋芒,他的神情依旧没有半点退让,丝毫不像是在求人的模样。 “皇上,您看了先父的遗物,对我的身份,可还有什么疑惑?” 穆旭端直接发问,语气透着平淡,但是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傲然。 盛大监俯身把皇上弄掉的信捡了起来,重新交代了皇上的手里,皇上也回过神来,半晌才轻轻叹气,“朕相信你的身份。你,的确是他的儿子,在你身上,有他的风范。” 皇上的这句话,便是圣旨,便是对穆旭端身份的最大承认。 穆旭端心里涌起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只觉得各种各样的情绪都在心里翻滚着,他重重叩头,“多谢皇上为草民验明正身,让草民能顺利认祖归宗!” 这一个响头叩得十分响脆,这,也是穆旭端发自内心的感怀,也凝聚了他终于有了名正言顺的身份的那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雀跃。 不管穆家公子的这个头衔含金量有多大,不管,现在穆家是不是还没有平反,还是罪臣之家,不管,穆家现在究竟是怎样尴尬的存在,他都不在乎,他在乎的是,他穆旭端,终于不再是那个没有根的人,他终于知道了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告诉别人,自己是穆志远的儿子! 穆旭端极力压抑着在自己胸口翻腾的那股难以言语的欣喜,他的这股喜意只持续了一会儿,他便把它压抑了下去,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穆旭端重新抬眼看着皇上,目光中又带上了一股灼灼之感,“皇上,既然您已经承认了我的身份,那我,对家父当年之事,自然是最有权力,最有立场进行过问,今日,我与湘嫔娘娘已经把当年之事的个个证人都带到了皇上面前,也已经进行了一番审讯,皇上,当真就打算让这件事就此作罢?” 皇上此时面对穆旭端,竟然有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那种感觉叫什么,他细想之下才惊觉,那种感觉,竟然是不敢面对! 他堂堂皇上,竟然不敢面对这个一个普通人! 若是先前,他不知道穆家还有人活着的时候,他心里倒是心安理得一些,就算心里隐隐觉得对不起穆志远,对不起穆氏,对不起睒于鸿轩,但是这些对死人的亏欠,也不能让他改变方才的决定。权衡之下,那样的做法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举动。 但是现在,穆志远的儿子就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而且,这一场为穆家平反的轰轰烈烈的审讯,便是他的儿子一手主导的,皇上几乎可以想象,为了能有今天,为了挖出这些隐藏着的人,为了从这些支离破碎的证据中找到关联,把他们串联起来,他是经历了多少努力!为了今天在他和众位大臣面前把这件事抖出来,为了让穆家就此平反,他是怀着多少期待和盼望? 更让皇上震惊的是,睒于鸿轩,自己曾经这般中意,这般引以为豪的儿子,竟然也早早地在谋划着为自己的舅舅,为自己的母亲平反,他们所有人都在背地里做了这么多事情,睒于鸿轩已经死了,穆旭端便接下了他未完成的任务,继续往这个目标努力,这让他心里怎么会不感触? 就算皇上是铁石心肠,就算他顾及自己的脸面,就算他想保全自己仁孝的名声,眼下知道了这些,他心里也不得不动容,不得不重新考量。 皇上心头顿时有些自我嘲讽,自己一向自诩眼里容不得沙,不会容忍自己眼皮子地下有半分不干净的事情,但是穆家这件事就这般披露在自己的面前,他却是心安理得的视若无睹,心安理得的要一语抹过,自己所谓的眼里容不得沙,也是有条件有权衡的。 皇上心里思绪万千,良久没有回答,穆旭端见此,便又重新开口,把皇上的思绪打断,“皇上若是还不相信这件事与太后有关,那草民恳请皇上再允我传召下一位证人!皇上见了这位证人,定然会觉得十分眼熟,,想来皇上也会有兴趣听他的口供!” 穆旭端的话顿时引起了众人的好奇之心,皇上的思绪很成功地被他拉了回来,他微微挑眉看着穆旭端,最终点了点头。 而一直跪在一旁的赵子豪几乎已经被忽视了,没有人审问他,但是他听到他们这一番话,早就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抓了他的人就是穆志远的儿子!就是当年他与太后一道谋划设计陷害的穆志远的儿子!而他这一次归来,目的明确无比,那就是,报仇! 他想到这里,后背的汗顿时不停地冒了出来,浸透了自己薄薄的衣裳,浑身也禁不住发起抖来。 众位朝臣之中的赵家大人们顿时个个焦急不已,面如死灰,恨不得赶紧溜走,马上卷铺盖走人! 想想当年那些事,自己或多或少也参与其中,就算那些后起之秀对这些事完全不了解,但是,眼下这个穆家公子对赵家的态度是全力拔除!这段时间赵家好不容易熬了过来,这才喘了一口气,下一波劫难就又找上门了! 他若是真的把太后打倒了,他们赵家,还有什么可以依附之人?眼下已经被打击得七零八落的赵家,还经得起什么折腾?还不就是死路一条吗?他们不觉越想越慌,越想越怕。 第六百六十六章 激将之法 在众人带着几丝紧张,又带着些许好奇的目光中,侍卫终于把最后一个证人带了上来,这人一被带上来,所有人,都惊住了。 来人,竟然是早在十几年前就从京中消失隐退,一直窝在西北驻守的付洪海。 众人会对付洪海的出现这般惊讶,一方面是,实在太久未见到他,他自从离开了京城之后便一直都没有出现过在众人的面前。另一个原因,就是想到了他当初的身份,再联想到今日众人的议题,对穆旭端的意图,也就有了大致的了解。 同时,众人不觉对穆旭端升起了一股愈加钦佩之感,没想到他竟然把证人搜集得这般齐全,连远在西北的付洪海都一起找了来。 付洪海眼下已经是老迈年纪,但是好歹是武将,身子还算硬朗,只是此刻,也已经有些双腿发软,不太敢看高高在上的皇上。 他求助地想找太后的身影,但是却只看到一个空空的座位,并没有看到太后本人,他心里不觉紧了紧,方才不是听侍卫们说太后也在的吗?怎么这会儿不在了?若是太后也在的话,他还会有些底气,还能随机应变看眼色互动,但是现在却没看到他。 付洪海余光瞥了一眼跪在一旁身子几乎瘫成了一团软泥的赵子豪,心里也在暗暗打鼓。 付洪海声如洪钟地向皇上叩拜之后,便像乌龟一样缩着脑袋,没有了旁的语言。 皇上看到付洪海,各种各样的联想也浮上了脑海,看他的目光不觉多了几分寒意。 皇上看向穆旭端,“他和这件事,有什么关联?” 付洪海眼神一阵闪烁,心里在酝酿着什么,但是终究是没有敢贸然开口,只是依然垂着头不说话。 穆旭端的目光冷冷地瞟向了付洪海,声音中带着冰冷和几分敲打,“付大人,那日你怎么与我说的,眼下便如何与皇上交代吧。” 付洪海有些结巴,“老夫,老夫听不懂你的话!老夫何,何时与你说了什么了?” 他竟然改了口,转脸不认账,穆旭端看他的目光不觉又多了几分冷意,他有意无意地瞟着身旁的赵子豪,开口道:“是吗?付大人可要想清楚了,方才这位赵大人可是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了。他说,一开始太后动起了穆将军的主意,想要除掉他,付大人一直斗志穆将军的副将,被他强压着出不了头,对他恨之入骨,所以就主动与太后献计。” “付大人与穆将军多年上下属关系,对他的很多事都十分了解,所以,很多细节,很多计谋都是付大人一手操办的。最重要的是,西郊演练场的那些军火器械,也是付大人想办法购进的,其实真正有野心谋反的,是付大人,只不过这一次为了除掉穆将军,付大人心急就把自己准备的军火器械贡献了出来,以此除掉穆将军,最后穆将军除掉了,但是也让太后对付大人起了芥蒂,这才把你打发到西北去,一起就是这十几年……” “你胡说!那军火器械明明是太后让我购进的,根本不是我自己买的!我到西北是为避人耳目,以免受到姓穆的牵连,太后是为了我好……” 付洪海听了穆旭端话,心里火冒三丈一下子抬起头狠狠地回击着,他刚把话说完,整个人便都怔住了,半晌愣在了原地,脸上的表情一下青一下白,十分精彩。 皇上和众人听到付洪海的话,一切也都了然。皇上的手不觉紧紧地握成了拳头,重重地捶了下桌子,发出一声重重的“砰”声,让众人的心都一下子提了起来,付洪海更是意识到自己方才受到了激将法,竟然脱口把实情说了出来,他这张嘴,他这个脑子! 付洪海这下是真的怕了,身子开始颤抖了起来,头一下下地叩着,不停地求饶。 他原本是打定了主意定是不会轻易松口,他不必其他人,他知道太后对他们的重要性,若是太后真的被皇上惩治了,那他们这些赖以依附的人,便定会就此失势,所以,权衡之下,他宁愿赌一把,定是不会把太后吐出来。 但是自己却被这姓穆的一句话就把真话激了出来! 穆旭端的这一招,其实也是把付洪海的心理摸透了,他跟付洪海打过交代,知道付洪海为人狡诈,在他们面前的口供说得很配合,但是到了大殿之上,说不定就会改口。 果真,他一到大殿之上,马上就改了口,穆旭端也早有应对之法,他知道付洪海有几分鲁莽,脑子虑事不够精细。再加上,之前那么多证人他也都看到了,其中的几个他自然是认识的,他看到一拨拨的人被拉进殿中,然后又被带走了,出来的时候都像是受了重刑一般,他心里自然打鼓,料想到事情可能已经不太能瞒得住了。 但是,他也很有可能继续死咬着这件事与太后无关,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底气只怕没有这么足了。 穆旭端在揣摩清楚了他这样的心理之后,便说出了方才的那番话,让他以为自己被人背叛了,他心里一阵着急,自然自乱了阵脚,把真话都说了出来。 眼下他就算后悔不迭,也是无济于事,只能不停地叩头告饶。 皇上怒意满盈,狠狠地怒问:“快说,这件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当初太后是怎么吩咐你做这些的!” 付洪海被皇上这么一吼,哪里还敢说假话,赶忙就把当年的事情一股脑都倒了出来,事情大致便同先前穆旭端从那些证人的供词中拼凑出来的没有二致,太后因为拉拢穆志远不成便动了杀心,她知道穆志远势力很强,便徐徐图之,先把他的名声搞臭,让先皇对他产生了怀疑,之后,再精心策划西郊演练场的军火器械一事,因为有了前面之事做铺垫,再发生后续之事,一切便都顺利多了。 先皇原本就性格多疑,眼下抓住穆志远这么大的把柄,自然是不会再容他,加之先皇原本就打算削夺穆志远的兵权,借着这一次刚好把所有的兵权全都收回来,所为狡兔死走狗烹,先皇用过了这个大将军,便毫不留恋地把他处死了,还用了株连的残忍手段。 第六百六十七章 封官加爵 皇上听了付洪海的一番供述,脸上的神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整张脸简直黑如锅底。 付洪海说着的时候,还不忘把一旁颤颤巍巍跪着的赵子豪拉扯进去,以报方才的仇,但是他不知道,其实赵子豪至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说,因为方才他们根本就没有审问他,方才穆旭端的一番话不过是激将之法,但是付洪海不知道罢了。 如果说此前穆旭端和湘嫔找到的人全都是一些虾兵蟹将,所做的供词也都是拼凑出来才能指向太后,那么现在,付洪海的证词便像是一把最尖锐的刀子,直指太后,直中要害,让太后的罪行无可遁形,在场的赵家官员们都一阵阵腿软,颇有一股大限将至的感觉。 付洪海把所有的事情全都倒了出来,整个人都蔫巴了下去,瑟瑟发抖。皇上的身子也跟着一阵阵颤抖,半晌,他都说不上话来。 眼下,所有的证据都已经指向了太后,穆家之人清白无辜,最后却被太后设计所害,当然,湘嫔亦是参与其中,但是,最大的主谋,便是太后。 皇上心里又涌起一股难以言语的纠结涩然,太后是他的生母,不论太后做了什么,这个事实都无法改变。而且,太后当初做这些,根本的出发点,是为了他,因为当时他还是太子,而他登上皇上之位还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太后一心为他谋划,这才走了岔路,对穆家人动了杀心。 可笑的是,太后和湘嫔两个女人为他做了这些,他竟然完全不知道。 细细想来,皇上一直知道自己坐上皇位,靠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才学,其他不可获取的条件,便是太后的赵家和皇后的董家的支持,自己的才干,结合两家的势力,这才是破风斩棘,杀上了皇位。 他坐拥天下之后,对于赵家和董家的重用,也一直都是抱着让他们互相牵制的态度,现在董家没落了,赵家一家独大,这也让皇上心头有了不一样的意味。 直到这一刻,穆旭端已经递给了他一把直指赵家的锋利匕首,他只需要举起这把匕首狠狠地向太后,向赵家刺去,那么,他对赵家的忌惮,便会荡然无存,赵家在朝堂之上的权势地位,也会因此完全落下帷幕。 但是,皇上心里犹豫了。 面对曾经那么一心一意想要把他扶持上皇位的母亲,面对如今已经高龄卧病,经不起大折腾的老迈母亲,皇上犹豫了。虽然,他不知道当初太后扶持自己上位,有多少可能是为了满足自己对权利的渴望。 皇上陷入了沉默之中,愤怒,夹杂着沉默,脸色一阵阵变幻莫测,让众位大臣都愈加缄默其口,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这个时候,就是湘嫔,也沉默了。 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穆旭端的身上,他是穆志远的儿子,这个事实,依然让她感到震惊,他对自己的隐瞒,依然让她觉得有些难以接受,一股受到欺骗的感觉涌上心头。 穆旭端似乎也感受到了湘嫔的目光,他便转头看了湘嫔一眼,两人的眼神对视,传递着各自的信息。穆旭端从湘嫔的目光中看到了丝丝愤怒,湘嫔则从穆旭端的眼神中看到了坦然。 穆旭端已经有意无意地暗示着湘嫔,这个时候他们最明智的做法,依然是同仇敌忾,一致对外。若是湘嫔现在就想对他的欺骗兴师问罪,那显然是一个很不明智的举动。 湘嫔最终压抑住了心头的不喜和愤怒,收起了对穆旭端的目光,垂下了头。 皇上久久地没有说话,穆旭端觉得自己已经给了够多的时间给皇上,他便重新开口,“皇上,眼下付大人的证词您也已经听到了,若说之前的证人的证词都不够有针对性,不够有力,那,现在付大人的证词应该算得上是最直接最有力的了吧,皇上对这个案子,打算如何判决?” 皇上抬眼看了穆旭端一眼,眼眸中闪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他张了张嘴,最终吐出几个沙哑的字符,“穆家,的确是受了大冤枉,朕,会昭告天下,向所有人澄清穆将军身上的罪名,为他正身,追封为神威将军,穆家人,朕也会给他们最体面的厚葬。” 穆旭端听到这样的回答,心里顿时一下子豁然开朗了一般,他只觉得最近这段时间所有的努力都没有白费,至少皇上没有再像之前那样不肯把这件事揭示出来,穆家,终于是得到了翻身,自己的父亲身上的恶名,也终于可以洗脱,终于可以向全天下昭告自己的清白!这个结果,相较于之前,已经是有了一个实质性的大迈步!虽然,还远远不够,但是,至少这样的进步值得欣喜! 穆旭端重重地叩头,真心实意地叩谢:“谢皇上隆恩!谢皇上为我穆家昭雪!” 皇上看到穆旭端的这副模样,心里并不是没有感触,毕竟,穆家一朝之间被打入地狱,过了这么多年才终于洗脱了冤屈,其中心酸苦楚,自然能为人所体悟。 皇上又重新开口,“你的身份,朕也会昭告天下,给你开府建衙。你也是有才干,在行军打仗上有勇有谋,兵部此前的尚书赵大人是该歇歇了,便由你来替上吧!” 皇上这句看似随意的话,实际上却是字字千金,也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更是处处透出了自己的立场态度。 拿到了赵家人,表明了他刻意打压赵家人的决心。让穆旭端替补,也表明了他有意为穆家振兴做些什么的态度,而一下子就让穆旭端坐上了兵部尚书这个二品官职之上,更是不得不让人心头惊诧,可见皇上对穆家人实实在在的偏袒。 在场朝臣们听到皇上的这些话,怀着自己的小心思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毛头小子,暗自进行着自己的盘算。 睒于鸿凯的眼睛却是微眯着,他感到了一股深深的威胁,他终究是没办法阻挡穆旭端,现在穆旭端已经身居二品高位,凭借他的能力,他的手段,自然是能很快收服集结自己的势力,到时候他若是真的对自己宣战,只怕…… 第六百六十八章 严惩案犯 每个人听了皇上的这句话都怀着不一样的心情,穆旭端心里所想,却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穆旭端又重重地叩了个头,他开口道:“草民谢皇上隆恩!但草民今日所为,所图所谋,不过是为穆家平反昭雪,还家父一个清白,眼下草民唯请皇上能就此案的幕后指使之人进行裁断!” 穆旭端的话让众人又是愣住了,皇上脸上的表情也是滞了一下,穆旭端这是在拒绝他的安排,而且,还出言逼迫于他,要他下决断处置太后! 好个大胆的草民,竟然敢连连逼迫于皇上,得寸进尺。 穆旭端感受到了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又变冷了,皇上的目光正直直地落在他身上,散发着一股寒意。 穆旭端知道自己这样做的风险,但是,他却是不能不推皇上一把,他知道皇上还是会顾念太后是自己的生母,说不定会冒着众人的反对硬是把这件事揭过去,只用犒慰穆家,给穆旭端封官加爵的方式处理这件事,但是他要的,却远远不是如此。 穆家的冤屈是要昭告天下,太后这个幕后主使,也要得到严惩,如此方能消除他的心头之恨!如果不是太后,他穆家又怎么会分崩离析,他又怎么会流落到秦国,现在又怎么会沦为孤家寡人一个! 穆旭端知道,这一次是绝佳的击倒太后的机会,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他可不敢保证今后还能找到其他机会对太后下手!就算他入朝为官,太后的势力不倒,他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穆旭端看了湘嫔一眼,湘嫔亦是有些惊讶与穆旭端开口说的话,他竟然对皇上亲封的二品官位视而不见,冒着得罪皇上的危险硬要拉太后下水。对湘嫔而言,她觉得穆旭端这样的做法是不明智的,但是对她而言,却是正中下怀。 因为,穆旭端得势对她并没有什么好处,她一开始也并不知道穆旭端的身份,她的目的,从始至终都是吧太后拉下水,让赵家就此倒台。 所以现在穆旭端开了这个口,湘嫔一方面心里惊讶,另一方面,自己也整理着思路,接着穆旭端的话接着道,“皇上,臣妾附议!臣妾与穆公子已经把当年之事的真相呈现出来,每个证人都供述了自己的证词,皇上和在场众位大臣都已经听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既然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实,还请皇上能下旨对此案的案犯进行严惩!” 睒于鸿凯这时候却是不咸不淡地说:“若是我没有听错的话,湘嫔娘娘当年亦是参与了这件事吧,父皇就算要下旨惩治皇祖母,那湘嫔娘娘,只怕也难逃其咎。” 湘嫔禁不住咬了咬唇,垂头答话,“臣妾知道自己当年所犯之错,早已经知道了错误,一心悔改,所以今日才会协同穆公子把当年之事的幕后证人揪了出来,更是闹到大殿之上向皇上伸冤陈述。臣妾,愿意领罚!” 穆旭端亦是在一旁开口,“皇上,我穆家的陈年旧案今日经过了异常纷扰审判,事情的始末皇上定然已经了然于心,草民斗胆,太后便是一手陷害我穆家的幕后主持,正是因为太后,我穆家才会分崩离析,遭受株连灭门之害。” “湘嫔娘娘当年亦是参与其中没错,但是湘嫔娘娘却并不是主谋,只是帮凶,而且,今日草民之所以能找到这么多证人,亦是多归功于湘嫔娘娘鼎力相助,草民认为,湘嫔娘娘纵然当年有错,但是今日所为,亦是将功折罪,理应轻罚。” “不论皇上要如何责罚,草民都只求皇上能就此事给出一个让草民信服的答复!若是皇上顾念与太后的母子亲情,想要免去太后的责罚,那草民,决计不服!况这件事,当年亦是轩王多年以来的谋划,他现在就算已经不在了,但是他也定然希望能看到迫害他母妃的真凶能够收到严惩!所以,还请皇上就此案涉案主谋进行审判!” 穆旭端说得格外铿锵,没有丝毫要做出退让的样子,皇上在他刚毅的脸上,一下子仿佛又看到了穆志远当年的那张脸,也是这么刚毅不屈,临危不乱,让人不自觉地便会心生敬服之心。 偏偏,他用这样强硬的话对着自己,与自己对着干。皇上在此盯着穆旭端看,这短短的一个早上下来,皇上已经在穆旭端的身上看到了他身上这股宁折不屈,不卑不亢的品质。 他不仅有才干,还有胆识,面对自己这个九五之尊,虽然是一介平民之身,却完全没有显露出任何卑怯之态,言语之间亦是底气充足,甚至,还有些许反骨,胆敢与他进行辩驳,敢于违抗他这个皇上的意思进行据理力争,这样的人,的确是不多了。 皇上心里升起了一股很惜才的感觉,穆旭端的这副倔强不屈的样子,也一下子让他想到了自己那个已经不在了的儿子,睒于鸿轩。没错,睒于鸿轩也是这样的性子,他孤傲,强硬,刚毅,甚至有些目中无人,更重要的是,他正直,有才干,这也是自己会这么喜欢睒于鸿轩的原因。 现在的穆旭端,好像让他看到了另一个睒于鸿轩,不仅在功夫,领军打仗的才干之上与睒于鸿轩不相上下,就连这股脾性,也这般像。 皇上明白,他已经被这个后起青年逼迫得没有了半点退路了,他是不得不对自己的母妃进行审判了。 他这个儿子,该做的争取都为太后做了,他原本想保全太后的体面,但是现在,却是保不住了。 皇上轻轻叹一口气,看着穆旭端和湘嫔,声音中带着些许沧桑之意,“朕早就知道,今日,朕是护不住太后了。” 皇上这一句妥协的话,让湘嫔和穆旭端心里都跳了一下,两人又不自觉地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终于要成功了! 他们从一年前便开始谋划的事情,经过一年多的时间步步为营,精心谋划,今天孤注一掷,全力一搏,冒着生命的危险与太后相抗,现在,终于要换来了胜利的果实! 第六百六十九章 柳暗花明 十几年前的七月初十,是穆家被举家株连抄家之日。 十几年后的今天,却成了穆家得以洗脱罪名,平冤昭雪之日。 十几年后的今天,也是赵太后权利尽失,被禁足冷宫之日,是赵家势力被彻底拔除,从此再无翻身之日的一天。 这对太后,也意味着晴天霹雳,往后她的日子,便将在冰冷的宫中度过,不再呼风唤雨,不再权利加身,不再为所欲为,甚至,她所有的天空,就只有那小小的一片宫殿,她,彻头彻尾地成了形容枯槁的老妇人。 湘嫔的处境没有改变,她依旧被送回了羲和宫,但是,她也没有受到什么责罚,这对于她这个半天之内无数次顶撞皇上辱骂太后的人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宽容。她会受到宽宥,是因为穆旭端以穆志远公子的身份为她求饶。 他知道自己欺骗湘嫔在先,自知理亏,况且,此前他们与湘嫔达成协议之时,也曾明确地保证过,尽量不让董家人因为当年之事受到牵连,现在他这么做,也是在履行当日的诺言。湘嫔看到这样的穆旭端,看他的眼神中不觉多了几分复杂,先前的愤愤和怨怪,也消失了不少。 湘嫔开始觉得,自己当初答应与倪清羽和穆旭端合作,是最正确的决定。 现在,虽然自己还是在冷宫之中,董家还是没有重新得到启用,但是,他们的境况也没有变得更差不是吗?而与此相反,赵家和太后的境况却是一落千丈,甚至比当初董家还凄惨。湘嫔已经能预想,赵家只怕大势已去,再难有翻身的机会,但是董家,却不一定。 湘嫔被带走之前,又别有意味地看了穆旭端一眼,进过这一次的并肩对战,湘嫔能瞧出来,穆旭端是个有担当有胆气之人,他不会是池中之物,他日这朝堂之上,定然会有他的一个立足之处。 而穆旭端刚立足朝廷,这时候有了董家的暗中相助,定能让他快速地在朝堂之上站稳脚跟,另一方面,董家也可以趁此往上爬,重新上位。 湘嫔这般想着的时候,她回到冷冰冰的羲和宫之时,脸上不自觉地挂上了胜利的笑,那个笑在她的脸上绽放,格外绚烂耀眼。 皇上亲封的二品兵部尚书的头衔依旧落在穆旭端的头上,皇上自认为自己不是那种会意气用事之人,他已经看到了穆旭端的才干,他相信穆旭端在这个位置上一定能发光发热。 加之现在赵家大部分行事不检的官员都被罢黜,留下的那些行事端正的官员也并不多,朝中本就多有职位空缺,正是用人之时,而且现在朝中的武将正是缺失的时候,穆旭端的填充,或许能撑起和弥补睒于鸿轩离去造成的空缺,这般提拔穆旭端,也算是对穆家的补偿。皇上经过这么一番思虑,便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这一场大战,穆旭端大获全胜,不仅把穆家的冤屈洗脱,把太后一支顺利打倒,自己还一跃成了炙手可热的二品兵部尚书,穆旭端从大殿中走出来的时候,只觉得脚步有一阵阵发虚,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显得太不真实,就好像是一场梦一样。 穆旭端走出了皇宫,脸上挂着志得意满的笑,前方,仿佛是一大片光明等着他。 穆旭端有些迫不及待地出到宫外,因为在皇宫外,有一个人在为他担惊受怕,在等待着分享他的喜悦,穆旭端想到那人,心尖顿时泛开了甜,那张慧黠甜美的脸浮上心头,他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但他刚走没一会儿,身后却是传来了一个声音,“穆大人,请留步。” 穆旭端的脚步停了下来,他回身循着声源看去,毫不意外的,他看到了睒于鸿凯那张温文儒雅的脸,此刻睒于鸿凯正带着一股似笑非笑的神色看着他,穆旭端亦是与睒于鸿凯对视着。 睒于鸿凯走上前,脸上挂上了笑意,开口道:“孤还未来得及恭喜穆大人呢,今日穆大人当真是hi志得意满,人生赢家。” 穆旭端四两拨千斤,淡淡地回了一句,“太子过奖了。” 除此之外,便没有了旁的话。他现在还不想去揣摩睒于鸿凯的意图,他现在唯一想的,就是赶紧把这个并不简单的太子打发了,日后,他们两人有太多的机会交锋。 睒于鸿凯在他看来,的确不是简单的人物,从他突然冒出来,出其不意地冒尖,拿下了太子之位开始,他就注定不简单。而且,穆旭端一直把他划归为太后的阵营行列,穆旭端不管睒于鸿凯与太后究竟有几分真心实意的互相扶持,但是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今天自己的这番举动,便是狠狠地把太后这条大船打翻了,睒于鸿凯眼下只怕也是不想给自己好脸色。 穆旭端已经能预想到这些,但是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至少在他谋划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考虑过这些,若是他当真害怕与睒于鸿凯作对,瞻前顾后,今日他就不会有这样的举动。 睒于鸿凯只是看着穆旭端似笑非笑,穆旭端亦是扯出一抹笑,恭敬抱拳行礼,“太子若是没有旁的事情,下官便先行告退了。” 穆旭端从善如流,此前他自称草民,现今已经很自然地自称下官,没有半点不自然之处。 睒于鸿凯微微挑眉,却是开口,“若是有事,孤的确算是有事。” 睒于鸿凯突然开口,让意欲离开的穆旭端又止住了脚步,眼神中带着一丝询问看着他。 “不知道夏姑娘进来如何?自从上次小院一别,孤倒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她了。” 穆旭端怔住了,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他没想到睒于鸿凯会提到夏宸。 上次夏宸负气出走,穆旭端病重,夏宸又回来了,穆旭端后来倒是从她的口中得知夏宸竟然是被睒于鸿凯所收留,一直在他的别院中住着,穆旭端当时心里也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他对于夏宸对睒于鸿凯这股莫名其妙的信任有一股说不上来的不喜。 现在睒于鸿凯又提到了夏宸,穆旭端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他的眉头不觉微微蹙了蹙。 第六百七十章 闷头吃醋 睒于鸿凯见到穆旭端的这副微妙的神情变化,心里不觉微变,看来,他可以确定穆旭端的死穴了。 穆旭端微微蹙眉之后很快就又恢复了常态,一副很恭敬却又带着几分疏离地说:“劳太子关心,她很好。” 睒于鸿凯笑笑,状似随意地说:“如此便是最好,上次她在我的小院中,可是病了好长一段时日,幸而孤手下还算是有几个得力的大夫,才把她照看好了,穆大人可莫要再让她伤心难过,再上演一出负气出走的戏码,下一次,穆大人可就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失而复得了。” 穆旭端听了他的话,心里顿时又是一阵咯噔,他看睒于鸿凯的眼神中蒙上了更加不寻常的意味。 他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他对夏宸…… 穆旭端的手不觉握成了拳头,下意识用了力道,脸上也不可抑制地变得愈加阴沉了起来。 他冷冷地说了一句,“这是下官的家务事,就不劳太子关心了。” 睒于鸿凯只淡淡地笑着,没有在开口接话,穆旭端先前的好心情被睒于鸿凯的一番话搅弄得有些七零八落了起来,他转身离开的时候,胸腔里也都盈满了那股十分不适的感觉,简直要让他抓狂了。 睒于鸿凯只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禁不住上扬着。 穆旭端刚出到皇宫,不远处立着的那个窈窕身影便像个小弹簧似的往这般跑了过来,她的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担忧。 夏宸看到穆旭端有些黑沉的脸,自己的心情也顿时沉了下去,心里升起一股很不详的预感,莫不是,那件事,失败了? 夏宸有些不敢开口问,但是,好歹他这个人平安无事,完完整整地出来了,这已经是很值得庆幸的事情了,夏宸有些慌张地开口安慰,“没事,就算没有成功也没什么,还好你没事,只要你平安无事,之后就都还有希望。” 夏宸不大会安慰人,她本就是大大咧咧的性子,也从来心大的不把任何事情当回事,当然,除了上次阿诺与穆旭端之事。眼下这也是一桩大事,她能做到的,也就安慰到这种地步了。 她的话说完了,穆旭端的脸色却没有半点和缓,而是一如既往地阴沉着,他伸手抓住了夏宸的手,眼眸更是黑沉沉地紧盯着她,直把夏宸盯得心里一阵阵发毛,心道,难办了,穆旭端一定是受这件事刺激,整个人变傻了! 她的这个想法刚在心里转了一圈,穆旭端便沉声开口,“那件事已经成了,穆家平反了,太后被监禁,赵家被拔除,我的身份也恢复了,而且封了二品兵部尚书的官职。” 穆旭端用格外低沉阴郁的语调叙述着这件事,面容也很是阴沉,丝毫没有半点因为这件大大的喜事而应该流露出的喜意。 夏宸听到这一连串的好消息,脸上的神情顿时变了,从方才的忐忑,到最后绽放出了一个大大的笑,一个发自内心的笑,格外欢愉。 但是她笑着笑着,却止住了,因为穆旭端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诡异气氛实在是强大得叫人根本无法忽视,明明是一件大喜事,明明大获全胜,可是他为什么像是一副功败垂成的模样。 夏宸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方才你说的那些消息,不会是假的,骗我的吧?” 穆旭端声音还是沉沉的,“是真的,没骗你。” 既然这样,那就更诡异了! 夏宸又小心翼翼地开口,“那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这副死人脸?难道你不开心吗?” 穆旭端鼻子哼了一声气,声音闷闷的,“我方才,遇到了太子。” 他说着,眼神别有意味地盯着夏宸,带着些许暗示之意,夏宸却是一副迷茫的神情,遇到太子之后呢?为什么遇到了太子,脸色就边的像锅底一样黑? 穆旭端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更是有些气闷,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有些气急败坏地往马车上拖。 算了,回家再说。 夏宸不明所以,连连发问缘由,穆旭端只是大踏步地迈步,到了马车前一把把她抱上了马车塞了进去,自己也跟着钻了进去,然后让车夫赶车回去。 夏宸不是会猜人心思的人,眼下更是一片迷糊,这个男人这是抽的什么风? 夏宸和穆旭端两人大眼瞪小眼,夏宸越是迷糊不知所以,穆旭端心里便越是生闷气。 夏宸促狭地发问,“穆大人,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你刚恢复了身份,刚当上了二品兵部尚书,就开始嫌弃我,准备一脚把我踢开了?” 穆旭端的脸色更黑了,瞪了她一眼,沉声道:“你跟太子,莫走那么近。” 夏宸愣了一下,没想到他突然会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夏宸有些不解,又有些不明白话题为什么一下转到了太子的身上。 但是夏宸还是平心而论,“我觉得太子人挺好的,他好几次都帮了我,上次还好心借别院给我住了……” 夏宸不提这件事还罢了,一提起穆旭端心口便有气,“他若是真的好心就应该把你送回来,而不是别有用心地把你留在别院里!” 穆旭端把夏宸的话打断,夏宸听出了他话里的醋意,她心里有些乐滋滋的,旋即,她故意道:“哼,那时候不知道谁把本小姐得罪了,我不想回,有人收留我,那对我便是天大的好人!” 穆旭端更是气恼,一把把夏宸从对面拉到了自己身旁,紧紧地框着,瞪视着他,“你不准夸他,不准和他走得那么近!” 威胁的语气,更是带着满满的醋意,夏宸嗅了嗅鼻子,笑嘻嘻地说:“咦?哪儿来的这么大一股醋味啊?” 穆旭端气急败坏,就势在她的唇上咬了一口,夏宸吃痛叫了一声,亦是怒瞪着他,两人又是这般大眼瞪小眼,互不妥协。 瞪着瞪着,穆旭端鬼使神差地又把嘴凑了下去,这一次却不是轻轻地咬一口,而是深深地吻了上去,开始夏宸有些猝不及防,挣了几下,但是被穆旭端扶着后脑勺制止了,她最后便只能妥协,让自己沉沦在他怀里。 第六百七十一章 娶你为妻 深深的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夏宸更是脸颊粉红,轻啐了一声,“流氓。” 穆旭端眼睛微眯,声音低哑,“我不介意再流氓一次。” 夏宸的耳根子更红了,她又要挣扎着从他怀里挣开,却是被穆旭端紧紧地钳制着,她半分动弹不得。穆旭端在她耳边低声道:“别动,我不动你。” 夏宸脸又烫了一下,这才是乖顺地没有再动,只被穆旭端更紧地拉在了怀里。 穆旭端重提方才的话题,“我方才没有开玩笑,我不喜欢你跟太子走太近。” 夏宸嗤笑,“还在吃醋。” “是,我吃醋。”穆旭端直截了当地承认,连掩饰都没有掩饰,这倒让夏宸心里一阵心花怒放,甜滋滋的漾开了。 穆旭端伸手撩起她的发丝,语调轻柔,“我不管你对太子这个人是怎么看的,觉得他是好人也罢,坏人也罢,反正,我不希望你再与他有过深的交集,他可以隐藏自己的本性这么多年,而以那副纨绔的面目示人,可见他的城府和心机有多深,你看到的他,也许只是他众多面的一面,也许只是他希望你看到的那一面。” “你太天真,傻乎乎的,没有半点城府,又鲁莽冲动,容易受到蒙蔽……别闹,我说的是实话,别不服气。”穆旭端好笑地钳制着自己怀里因为不满自己的评价而不停动手动脚的人儿。 “……归咎于前面总结的总总,你和太子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上的对手,我不相信他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他这样的人,目的性很明确,他既然选择对你好,那便一定是能从你身上得到些什么,这是我不想看到的,我不希望你被任何人算计。” 穆旭端的眼神中透着阵阵深情,语气格外轻柔地说着这些话,不论睒于鸿凯算计的是什么,穆旭端都不允许。而穆旭端能想到的夏宸值得他算计的,也就只有美色这一条,可一想到这一点,他便更加怒火中烧,心中的保护欲更是被强烈地激发了起来。 夏宸也在他这样的语气中安静了下来,只静静地听着,她的脑中也不自觉地回放着睒于鸿凯的那张脸,以及这两年多以来自己与睒于鸿凯总是十分巧合之下的相遇,还有十分离奇,十分不可思议地汇集,好像从始至终,睒于鸿凯对自己都表现出了异常的另眼相待,之前夏宸并没有注意,但是经过穆旭端眼下的提醒,她心里倒是不自觉地这般想着。 就像上次之事,她只是一个民女,而睒于鸿凯却是太子,他们之间的交情,决计没有深刻到让他愿意免费为她提供一处舒适的避难之所,给她安排好酒好菜,还有丫鬟贴身伺候,甚至到最后她离开的时候,他还特意准备好了行李和盘缠给她上路。 夏宸想到了那个晚上,她喝得烂醉之际曾经问过他的问题,她问他为什么会愿意帮他,他的回答是,朋友。他把夏宸当成了朋友。所有的不寻常,夏宸都归咎为朋友两个字,对于这个解释,夏宸相信了。 为了这个认识,她一直都很开心,因为有这么一个真心实意对她好的朋友。 但是穆旭端的话却又让她升起了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想法,睒于鸿凯那么高高在上的人,当真把她当成了朋友吗?她有什么特质让他愿意成为朋友?莫不是,他当真别有所图? 夏宸还是有自知之明,她不会自以为是地以为睒于鸿凯对她这般是觊觎她的美色,而且主要是,夏宸在与睒于鸿凯相处的时候可以很明显地感受得到,他对她根本没有半点儿女之情,这也是自己会这般放松地与他相处的原因。 但是除了这个之外,他又是为了什么呢? 夏宸现在脑中乱七八糟,各种思绪乱成了一团,让她不知道该如何拎出线头来。 但是,穆旭端对她的紧张让她心里一阵阵甜丝丝的,她的心就好像被什么紧紧地填满了一般,她只想把一切都抛开,因为她有了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会保护她的。 夏宸的身子软软地窝在穆旭端的身上,声音也柔柔的,“嗯,我知道了,今后我不与他往来便是。” 夏宸的乖顺让穆旭端心里微微惊讶,但是随即一股柔柔的感觉又一下子荡漾开了去。 夏宸心里却是这般想的,对于睒于鸿凯,她没事自然也是不会去找他,毕竟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自己只是笑笑平民。就算他主动找了自己,她定然也是会有自己的判断能力,她还不相信自己傻到连那点保护自己的能力也没有。 而且,夏宸还是打消不了自己心里那股奇怪的念头,那就是,她本能地相信着睒于鸿凯。 这个想法她如今很小心翼翼地藏在了心里,只不让穆旭端发现。 穆旭端格外满足地搂着夏宸,又是不放心地叮嘱着,“你记住答应我的事情,不可以去招惹他,遇到了他也要主动避让。” 夏宸连连点头,咿咿吖吖地应着。 穆旭端却是没有闭嘴,而是继续絮絮地分析着形势,好似生怕夏宸一个不小心就误入歧途了。 “我刚刚才把赵家被弄倒了,太后也被囚禁,太子的太子妃可是范怡容,她是太后的人,想想太子会对我们有好脸色吗?单单从这个层面,太子也绝对不可能与我们交好。”穆旭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我入仕途这条路究竟有没有走对。” 仕途毕竟不是这般简单之事,官场如战场,更何况他一开始就把太子得罪了,日后太子登基,若是要除掉他,他们只怕也处境艰难,但是现在的情势却是不容许他想太多。 夏宸也听出了事情的严重性,心情也不觉变得愈加沉重了起来,她暗想,睒于鸿凯应该不是会公报私仇之人吧…… 穆旭端感到怀中的人儿身子僵硬了起来,他笑着安抚了几句,然后他心里突然想到了另一件更让他上心的事,他一下子把夏宸从怀里推开,脸上带着一股严肃,还有一丝紧张地开口,“现在当务之急是办另外一件事。” 夏宸迷惑,“什么事?” “成亲。” 第六百七十二章 痴男怨女 七月过去,八月到来,这也宣誓着,京城的盛夏正式来临。 驿站之中,阿斐和众位兄弟们刚忙完了回来,因为与陈国达成了贸易协议,协定的签订只是片刻的时间,但是签下之后的真正落实,却是要花上大力气。毕竟,两国要进行贸易,贸易商品的采办运输,以及资金钱银的输送,这些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完成,阿斐给丹迴传了信,自己的父亲又派了大批人手运送足够的钱银赶到了京城,与阿斐一起着手进行这些事。 这一耽搁,便已经到了八月盛夏。 阿斐刚回到驿站中,刚打开自己的房门,便看到了阿诺正趴在桌子上出神,眼眸中不知在闪着什么,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阿斐愣了一下,没想到阿诺会在自己的房里。他回身示意了一番跟在自己身后的人手,原本他还想就贸易之事与手下进行一番商谈,但是现在阿诺跑到了自己的房里,他便只能把手下之人打发了,转身把门关上了。 阿诺看到阿斐回来了,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有些黯然地重新垂了回去,“哥哥。” 阿斐见到她这副沉静的模样,心里禁不住又是一阵触动,最后只做到了她的身旁,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应了一声,随即问道:“今日去了哪里玩了?可好玩?” 原先阿斐一直都把阿诺关在房中,生怕她再给自己添乱,但是她变得这般忧郁不乐,与往日那个活泼开朗的妹妹完全换了一个人,阿斐也于心不忍,最后还是松了口,把她放了出来,恢复了她正常的行动自由,但是,身后必须跟着人,至少这样能让阿斐知道阿诺的行踪,不让她又闹出失踪之类的闹剧。 阿诺得了自由之后,却是没有像往日那般开心,反而乖乖顺顺的不大出门,就算偶尔出门,也只是像寻常女儿家一般安安静静地逛街,从来不惹事。对于阿诺这样的变化,阿斐也不知道究竟还是好是坏。 好像因为这件事,他拥有了一个很乖巧听话的妹妹,但是也因为这件事,他失去了那个活泼开朗,无忧无虑的妹妹。 阿诺听了阿斐的话,重新又抬头看着阿斐,眼神中似乎带着什么意味,阿斐看着她的眼神,愣了一下,因为他似乎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受伤,让人心疼不已。 只一会儿,阿诺的眼眸竟然蒙上了一层雾气,让人十分怜惜,阿斐心里一紧,赶忙伸手揽住她的肩,把她揽到自己怀里,出声安慰,“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阿诺起先还是无声的哭着,阿斐越是哄着,她便越是心里委屈,慢慢变成了一阵阵大哭,簌簌的眼泪把阿斐的衣襟都打湿了。 阿斐今日刚回来,还没有来得及询问一直跟着阿诺的护卫今日阿诺去了什么地方,自然也就不清楚阿诺这般委屈的原因。 阿斐不自觉地想到了穆旭端,能让自己妹妹哭得这么伤心的人,除了这个男人,他已经想不到第二个人。 一想到穆旭端,阿斐的心里便涌起一股难以言语的怪异和惊讶,对于穆家一事,以及穆旭端身份的真相,他们也已经在圣旨下来的当天就已经知晓。 阿斐当时没有忍住自己心头的诧异,对于这个消息,他是真心实意地被震慑住了。 他此前只是觉得穆旭端不简单,有资格作为他的对手,但是却没想到,他竟然这般不简单,竟然是穆志远将军的儿子!这位穆志远将军,他们丹迴人是再熟悉不过,当年他们丹迴人有多少人的性命就交代在这位将军手中。 阿斐更惊讶的是穆旭端恢复自己身份的手段和方式,他要打听这件事并不难,不过小半天的功夫,他便把当日在大殿之上的情形打听得一清二楚,他再次惊讶与穆旭端的行径,他敢于在朝堂之上当着众位朝臣的面,当着皇上的面与此事元凶太后叫板,而且,他手中还握着那么多证人,他竟然能这般完美地找到那些零碎的证人,对太后进行指证,不管是他的魄力,还是实力,都让阿斐不容小觑。 对于穆旭端的身份,阿斐心里惊讶归惊讶,但是也没有跟阿诺提及,现在他最不会在阿诺面前提起的人就是穆旭端。 现在,半月已过,穆旭端也已经搬进了皇上赐下的新府邸,风风光光地做起了他的户部尚书,阿斐只希望他赶紧把这一次的贸易搞定,然后带着阿诺回到丹迴,今生都不让阿诺再到这京城来,彻底断了她的念想才好。 况且阿斐认为,就算阿诺再心心念念,现在她和穆旭端也是完全不可能了,因为,穆旭端是穆志远的儿子,穆志远却是他们丹迴人的大仇人,自己父皇是绝对不会允许阿诺对穆旭端有任何想法。 这件事便被阿斐吩咐着众人没有在阿诺面前提起,现在,阿诺突然哭得这么伤心,阿斐心里自然禁不住联想到穆旭端。 阿斐有些试探性地问,“今日出去,可是看到了什么人?” 阿诺哭够 ,这才抬起眼眸,一双眼睛中满含了泪水,很是委屈地点头,她抽抽搭搭地说:“哥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阿诺这么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没有指明是什么事情,但是阿斐却是一下子就想到了穆旭端之事,心里也就应征了自己的猜想,只怕今日阿诺出去,是真的看到听到了穆旭端的消息,阿斐便也点了点头,承认了下来。 阿诺刚止住的眼泪有吧嗒吧嗒地流了下来,悲苦得十分难以自抑的模样。 阿斐很是心疼,又有些无奈地说:“阿诺,这件事已经这样了,你伤心也没用。原本,穆旭端与你便不可能,现在他的身份揭开了来,他既然是穆志远的儿子,也就是我们丹迴的大仇人的儿子,虽然我们丹迴与陈国表面上是和平的,还达成了外贸协议,但是光是穆旭端的身份摆在这里,有着当年的那些仇恨,父皇就不会答应你们之间的事。这样也好,也就彻底断了你的念想。” 阿诺猛地抬头,惊讶地望着阿斐,惊呼,“哥哥,你,你说什么?” 第六百七十三章 惊闻身份 阿诺的眼睛瞪得很大,活像两对铜铃一般,丝毫掩饰不住眼眸中闪出的讶异和不解。 阿斐看到阿诺的神情,也是怔住了,自己亦是一副十分惊讶的神色看着她,有些试探性地说:“你,说的不是这件事?” 怎么会?能让阿诺这么伤心的人,除了穆旭端又还会有谁?而且最近发生的最大的事,也就只有穆家之事。 阿诺就算再笨,听到阿斐方才的话也是听出了阿斐话中的主要信息,她一把抓住阿斐的手,紧紧地问,“哥哥,你方才说什么,什么穆旭端的身份?什么穆志远的儿子?你说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阿诺自己心里已经升起了隐隐的猜测,但是,她却是本能地摇着头,不想去相信这件事,她想从阿斐的口中听到否定的回答。 穆志远,这个名字她自然是十分熟悉!应该说,在丹迴,没有人对这个名字不熟悉!当年的那一场战争给他们带来了太多的损耗,而率军打败他们的那位赫赫有名,让人闻风丧胆的将军,便是穆志远。 虽然那场战争明明就是他们丹迴人挑起的,虽然,陈国,甚至中原上下都因为这场战争遭受了很多屠难,但是,丹迴人也因为这场战事恨上了中原人,恨上了这位穆志远将军。甚至,他们的师父以前便是用穆志远作为他们教学上的例子,以此激励他们好好学习功夫,学习骑射。 现在,阿诺却听到这个让人发恨的名字,和自己喜欢的人的名字牵连在一起,她细想着两者之间的关系,怎么会不惊慌失措。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她最后的一点希望,也都彻底熄灭了。 阿斐看到阿诺面上流露出的神色,心里也有了计较,看来自己的妹妹,是真的不知道穆旭端身份的这件事。现在他已经提起,她又开口追问了,那他若是不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阿诺只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了,既然如此,还不如老实向她交代了,也刚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地给阿诺敲打一番,不让她再胡思乱想。 阿斐细想了一番,便开口道:“既然你已经问起了,那我就不瞒着你了,你方才没有听错,穆旭端,是陈国穆志远大将军流落在民间的儿子,在当年穆家的那场灭门之灾之前被穆志远送到了秦国养着,现在他的身份已经得到了陈国皇上的确认和认可,穆家人当年的祸事也是受到陈国太后陷害,现在穆家人已经平反,穆志远,也已经认祖归宗。” 阿斐的话一字一句地落在了阿诺的心坎上,一下下敲打着她的心,让她禁不住一阵阵发愣,完全忘记了究竟该如何动作。 阿斐又继续道:“阿诺,原本你跟穆旭端就不可能,现在,他是穆志远的儿子,你们就更不可能了,父皇不会答允你嫁给穆志远的儿子。”更何况穆旭端也不一定会娶她。 阿斐知道阿诺至今依然存在心里的小心思,他便毫不客气地出身敲打着,意欲让她彻底断了这个念头,放弃了穆旭端这个根本遥不可及的人。 阿诺心口又好像被什么狠狠地刺了一下一般,疼得厉害,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流了下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阿斐轻轻叹息,自己这个原本那般活泼率性的妹妹,没想到第一次遇到爱情,竟是被伤得体无完肤,彻底败下阵来,一下子就变成了这种悲春伤秋的小女儿模样,实在是叫人禁不住心疼叹息。 阿斐抚着阿诺的背,一下下地轻拍着,出声安抚,“好了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一个男人嘛,你还小,以前都没有接触过什么男人,这头一遭遇到了这么一个,这才一下子被迷惑了一头栽了进去,等到咱们回来丹迴,我一定让父皇帮你好好挑一个,咱们的大草原上,要怎样的好男人没有,随手挑一个都比这个姓穆的好。” 阿诺却并没有因为阿斐的劝慰而放宽心,依然哭个不停,越哭越大声,最后竟然演变成了哇哇的嚎啕大哭。阿斐想着让她一次哭个痛快,好好发泄一番,便只由着她尽情地哭着,希望她哭过之后能好好振作起来,恢复以前的开心才好。 阿诺哭着哭着,最后哭累了,好歹缓了缓,她抽了抽鼻子,声音中哭腔浓厚地说:“哥哥,我,我难受……我今天,去做衣服……看到他了,和,和那夏宸,他们,他们要成亲了……我难受,呜呜呜……” 阿斐怔了一下,没想到今天阿诺是知道了这个消息才会这样。 要成亲了,阿斐也并不惊讶,明眼人便能瞧出穆旭端和夏宸的心意,现在穆旭端恢复了身份,有了体面,自然是会给夏宸一个隆重得体的婚礼。只自己的傻妹妹,却是受伤了。 “我,我不知道他的身份……我,你说,他是不是,就是因为他的身份,因为,他父亲与我们丹迴的事,所以,所以才这么讨厌我们……他,他还说我们是,是那些黑衣人……” 阿诺断断续续地说着,整个人已经狼狈不堪,那副小模样更是十分楚楚可怜,当真是完全因为穆旭端乱了阵脚,乱了方寸。 阿斐这时候才感受到阿诺对穆旭端的这股执拗的感情,原先他只以为阿诺不过是因为一时兴起闹着玩的,但是没想到,她竟然是真的动了真心,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就算穆旭端对她一直冷眼相待,直言拒绝,她却还是这般惦念着,现在更是哭得梨花带雨,完全乱了方寸。 但是阿斐却是知道分寸,这件事一定不能做出让步,他若是真的让步了,让阿诺心里生出了不该有的念头,到头来,真正受到伤害到还是阿诺自己。长痛不如短痛,他只能继续做着这个恶人,不能让阿诺再抱着任何不该有的念想。 阿斐抚着阿诺的头,语调轻柔,但是却又格外清醒,“阿诺,哥哥知道你现在心里很难受,你放不下,但是,事情已经这样了,哥哥只能说,你们两人,有缘无分,不论怎样,你们都不可能在一起,你,还是不要再动这个念头了。” 第六百七十四章 旷世婚礼 阿诺听到阿斐的这些话,眼神中不觉闪过一丝怔然,带着一丝受伤,蒙着泪光的眼眸呆呆地盯着阿斐,半晌说不上话来。 “我们草原儿女,一向都是最洒脱爽性的,不是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婆婆妈妈,扭扭捏捏了?还变得这般爱哭,这要是回到丹迴,草原小霸王变成了一个爱哭包,你这不是要被他们笑话吗?”阿斐转了一个思路开始劝解开慰着,果然,阿诺一听到这些,神色不觉怔了一下,她还是很在意自己在草原上的形象。 阿诺微微收起了泪,可是情绪还是一时难以调整好,整张脸还是紧巴巴地皱着。 阿斐又不停地开口劝慰着,阿诺虽然没有再哭了,但是脸上的神色也并没有变得好多少,他无奈,只能说:“再只最多半个月,哥哥手头上的事情就能全都办好,到时候我们就回去,远远地离开这里,离开这里的烦心事,把这些事都抛到脑后,好不好?” 阿诺看到自己哥哥这般耐心地劝慰着自己,还略带着小心翼翼地与自己商议,生怕自己会受到刺激,阿诺心里顿时涌起了一股十分微妙的感觉,只觉得一阵暖融融的,这般想着,她鼻子又禁不住一酸,满是撒娇地喊了一声:“哥哥……”她整个人也都趴在了阿斐身上,只想感受着自家哥哥身上的温暖,不想撒手。 阿斐看她这样,心里又是一软,只是轻轻把她抱着,给她安抚。 半晌,阿诺才重新开口,“我,在走之前,想再见他一面,最后一面。” 她的眸光闪了闪,这句话说得十分坚定,也有一种要收拾心情和做了断的感觉,这句话便像是给自己最后的一个间谍,也像是给阿斐的一句保证。 八月初五,黄道吉日,京城新挂牌立衙的穆府在不久前迎来了乔迁之喜之后,紧接着又迎来了一场热闹非凡的大喜事,穆家公子八抬大轿娶媳妇。 最近京城中热门话题的主角,自然就是穆旭端这个突然回归的穆家公子。 穆家之事已经过去十几年,这十几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是,却还不足够让人们彻底遗忘一件事。 穆家之事便是如此,当年穆志远一家被株连抄家之事十分轰动,让百姓们深受震撼,毕竟穆志远是一个在民间威望十分高的将军。 现在,皇上重新下诏把穆家当年之事向众人解释得一清二楚,还告诉了众人,穆志远的儿子回来了,得知了当年真相的人们顿时就把这件事传开了,街头巷尾,无人不在谈论这件事。穆旭端这位“小穆将军”更是成了众人议论的重点。 现在,这位小穆将军要迎亲,这件事自然也就成功引起了京城百姓们的关注,这天,十里红妆,绵绵数十里,敲锣打鼓,锣鼓喧天,百姓们夹道围观,场面十分热烈,这样的场面,也出乎了穆旭端的预料,他坐在高头大马上,面对着过于热情的百姓,知道自己成了百姓们瞩目的焦点,委实有些不自在。 但是想到今天是自己的喜事,他一下子便又开心了起来,脸上绽放着喜庆的笑,倒是显得整个人有些傻气。 而坐在花轿里的夏宸听到外面这一股热闹得有些过分的场面,心里也是砰砰跳个不停,又紧张又兴奋,还很好奇,恨不得马上掀开盖头,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瞧上几眼。 良纱和云溪两人充当起伺候夏宸的随行丫鬟,一人站在轿子的一旁,步行着,两人看着这路两边的热闹场景,眼珠子也差点没瞪出来,眼神中也掩饰不住的开心愉悦。 良纱看到夏宸这般好福气,连成亲都这般热闹非凡,想到自己与张惰的亲事,不觉心里有些酸溜溜的,她开口有意揶揄了几句,“还是小宸有福气啊,成个亲还能受到全京城上下百姓的关注。” 花轿里的夏宸闻言嘴角也禁不住勾了勾,心里一阵甜丝丝的,别提多得劲,嘴上她却是啐了一口:“你就笑话我吧。” 良纱知道她此刻心里指不定已经乐开了花,又回了一句,“真是得了便宜卖乖。” 良纱说着的时候,目光禁不住看向了前面与穆旭端并排骑着马儿,在穆旭端身旁充当伴郎,亦是打扮得十分周正的张惰,心里也是漾开了甜,虽说张惰就那点出息,没给她这般的体面,但是她原就不指望着那些,现在心里也十分知足了。 张惰好像是有感知一般,在良纱看他的时候,自己也突然没有预兆地回了个头,刚好对上了良纱的目光,然后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良纱见此,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脸颊上却是禁不住飞上了一片绯红,又带着几分娇涩。 张惰傻乐了几下,这才是收回了目光,重新把目光收了回去。 另一个伴于穆旭端左右的便是费振祁,他也收拾得很精神,脸上也挂上了十分精神的笑。 穆家顺利平反,自家公子也顺利恢复了身份,还坐上了大官,这些事情都是天大的喜事,原本他就已经乐开了花,现在,公子和夏宸终于要成亲了,面对这喜上加喜的事,他自然更是十分开心。 想到夏津的过早离世,费振祁心里亦是有不少伤感,毕竟他与夏津也是共事多年,他唯一的妹妹成了少夫人,和和美美,一切都朝着和美的方向发展,他如何不开心? 费振祁沉浸在这份喜悦之中,那股笑意浓郁,看着倒是比真正的新郎官还开心,张惰见到他笑得眼斜嘴歪的样子,忍不住打趣,“嘿小子,是不是看到公子成亲了,自己心里也痒痒了,开始寻思着向那个小丫头下手了?” 张惰的话把费振祁的神思拉了回来,他虽然根本没有往这个方向想,但是脸颊还是不自觉地微微发红,忍不住瞪了张惰一眼,回了一句,“狗嘴吐不出象牙!” 他和张惰这对同门师兄弟,虽然成为同门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却并没有影响他们的感情,费振祁性子沉一些,张惰则欢脱一些,相处下来倒是十分合拍,他们两人也常常就是这样嘴上不肯退让,实际上却自有一股亲和。 第六百七十五章 迎宾待客 张惰闻言,却是挑挑眉,“我只怕是说到了你的心坎上吧!不然你脸红什么,还不敢承认。” 张惰笑嘻嘻地说着,费振祁毕竟脸皮薄,而且也没有正儿八经地跟女孩子接触过,眼下谈到娶媳妇这一桩事,心里委实不自在,一时脸更红了,说不上话来回击张惰。 而张惰却是油嘴滑舌惯了,而且又早成了亲,越是看到费振祁不好意思,自己便越是得劲,开始不停地出言挑弄他,费振祁脸色禁不住一阵阵发黑地瞪着他。 穆旭端骑在他们两人走中间,把他们两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对张惰的油嘴滑舌和费振祁的窘迫难堪都看在眼里,若是往常他一定是会出言为费振祁解围,但是今天他却是动了其他心思,竟是笑着开口打趣了一句,“张惰说的没错,你也老大不小了,看上了哪个姑娘跟我说一声,我回头给你张罗。” 张惰爆发出一声哈哈大笑,费振祁的脸彻底红成了红苹果,但是出于对穆旭端的敬畏,他只老老实实地垂下了头,闷头不说话,他心里,却已经把所有的帐都记到了张惰的头上。 穆旭端眼下已经是朝廷二品官员,又是穆家公子,可以说是朝中新贵,他的亲事自然是惊动了朝中的官员,那些官员一个个都是跟猴儿一样精,这个时候自然是赶着巴结的最佳时候,所以今天穆旭端的亲事自然高朋满座,十分热闹。 穆旭端没有双亲,夏宸亦是孤儿,更是没有其他可以为他们主婚的长辈,想到这里不觉有些苍凉,最后两人便只是对着各自长辈的灵位行礼。 拜过天地之后,新郎新娘被送进了洞房喝合卺酒。 两人并排走着,穆旭端暗暗伸手握了握夏宸的手,夏宸感到手心传来的略带粗糙的触感和那一股温热,心里顿时便掀起了一股十分温馨的思绪,眼角竟然禁不住一阵阵泛红。 穆府是赏赐下来之后,穆旭端便马不停蹄地安排人上下整修了一番,穆府的位置很好,宽敞程度虽然比不上轩王府,但是也相差不了多少,各种景致都十分优美,穆旭端看好了今天这个黄道吉日,便用了自己手中的权利,第一次下了死命令,让工匠们无论如何也要把府里上下收拾出来装扮好,务必要赶上今日的亲事。 事实证明,权利的作用真的很大,穆旭端如愿以偿很快就验收了新房,今日整个府衙各处都十分精致,让人眼前一亮。 府里的人手,穆旭端也是把千禧阁的人都调动了起来,丫鬟小厮也很快速地买进,自己亲自操刀安排了他们的岗位,进行了一番临时培训,以确保今日婚礼不出乱子。 事实证明,穆旭端的执行力十分高,今日的一切都十分有条不紊,虽然宾客众多,但是并没有出任何乱子。 进了新房,到处更是布置得十分华丽喜庆,到处都是大红的喜字,床上更是一套红红火火的鸳鸯被枕。 穆旭端感觉一切都好像有些不真实了起来,直到他把夏宸头上的盖头揭开,看到她那张精致的脸,面颊陀红,眉目含羞,他还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一般。 之后喝合卺酒,穆旭端也呆呆愣愣地由喜娘提醒着才回神,略显木讷地一一动作。 两人手中拿着那只精致的酒杯,然后交杯在一起,互相凑近了对方,顿时感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就算两人早已经情投意合,私定终身,这时候他们也禁不住泛着紧张。 一口饮尽杯中的酒,那股辛辣的感觉顺着喉间滑下,穆旭端一个激灵,这才是回过神来,原来一切都是真的,今天,真是就是他们的新婚之日,他当真已经把这个女人娶到手了,他当初许诺与她的十里红妆,凤冠霞帔,当真实现了。 行过闺中礼仪之后,穆旭端轻笑,伸手又捏了捏夏宸的手,然后在她耳边轻声道:“等我回来。” 温热的气息滑过耳边,让夏宸感觉耳根子一阵发红,心里又是一阵发暖,她有些羞涩地垂头,穆旭端已经大踏步地走出去,今日他是新郎,而且是朝中这般炙手可热的人物,自当要去好好招呼客人。 穆旭端出到外面的时候,众人官员都十分客套,脸上又挂着近乎谄媚的笑不停地上前敬酒,张惰和费振祁两人就当起了专业挡酒人,还不停地给穆旭端倒事先准备好掺了白开水的酒。 穆旭端今日心情自然是大好的,就算是知道这些人应和他大多数都是客套之言,他还是端着一张笑脸相迎着,一杯一杯地豪饮着,十分爽快。 穆旭端正一一给众位宾客敬酒的时候,突然,门外来了一个人,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这人的到来也让众人脸上都禁不住现出了一个惊诧的神色。 穆旭端看到来人的时候,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来人不是旁人,正是睒于鸿凯。 睒于鸿凯似乎并没有感受到穆旭端的任何不喜,脸上挂着一幅异常温和的笑,行至穆旭端的跟前的时候温雅地抱拳道:“今日是穆大人的大喜之日,孤今日便厚着脸皮前来贺礼,穆大人不会介意吧。” 穆旭端已经换上了如常神色,答话,“太子真是说笑了,您能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下官的亲事,那是下官的荣幸。” 睒于鸿凯轻叹一声,“只可惜孤来晚了,未曾观礼,实在有些遗憾。” 穆旭端只温温吞吞地笑着,并未答话。 睒于鸿凯挥手打了个招呼,身后的小厮便端着一个大礼盒走了上来,那小厮把那礼盒打开,却是两套亮闪闪的华丽衣裳,却是一男一女的样式,从做工上来,一眼就能瞧出价值不凡。 穆旭端的心里打了个突,看着那两件衣裳的眼神中顿时蒙上了一股微妙的变化。 睒于鸿凯却像是没事人一样,笑着开口,“这套衣裳,是孤送上的贺礼,不是什么金银财宝,但是却是孤特意命府上的绣娘根据穆大人和夏姑娘的身量量身定制的,是孤的一份心意,穆大人不要嫌弃才是。” 第六百七十六章 新娘掉包 睒于鸿凯的话却是让穆旭端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了下来,他送什么不好,偏偏送两套衣裳,而且,还特意把夏宸也提了出来,这便提醒了穆旭端,睒于鸿凯与夏宸曾经的那般交情,也让在场那些不知情的官员们略略听出了些许门道,众人自然是不会往什么不好的方面想,但是,只要是把夏宸和睒于鸿凯想到一起,就已经让穆旭端整个人几乎炸毛。 有时候男人就是这般小心眼,容不得人觊觎半分。 穆旭端还是露出了与往常无异的笑,“太子殿下真是折煞下官,这是殿下的一番心意,下官怎么会嫌弃。” 睒于鸿凯笑笑,又是继续接话,“那便好,孤也不知道穆大人和夏姑娘喜欢什么样式的,但想到以前夏姑娘常穿的那些样式,也就让绣娘们这般设计了,想来她应该是会喜欢的。” 穆旭端刚抑制住的那丝不喜一下子又涌上了心头,睒于鸿凯根本就是故意的,方才那一茬他已经刻意地忽略了,没想到他又得寸进尺继续说着这些让他心里很不舒服的话,况且,他在提到夏宸的时候有意说“夏姑娘”,而不是穆夫人,这样看似是因为习惯才一时没有改过来的称谓也让穆旭端心里十分不喜。 众位宾客闻言,更是得出了愈加不一样的信息,敢情太子殿下与这位穆大人的新婚妻子是旧识啊,还挺相熟的样子,每个人心里都开始啪啪地打起了算盘,各种小心思乱转着。 穆旭端的脸色差点没端住,他一直自诩很会经营自己的情绪,但是一面对有关夏宸的事情,他便会自觉地方寸大乱。 睒于鸿凯成功地看到穆旭端的脸色变了,在场面便僵之前温润地笑着,然后把话题转开,把其他大人也引到了话题上来,硬生生地把穆旭端到嘴边的话堵了回去。 这个插曲也让他原本十分明媚的好心情蒙上了一股阴霾,在招呼客人的时候也没笑得像先前那般开心,睒于鸿凯倒是十分悠闲地喝着酒看着穆旭端生着这幼稚的气,他越发觉得,自己当真是找到了顺利拿捏穆旭端的把柄。 天色渐晚,宾客们陆续离去,穆旭端也终于应酬完,身上带着些许酒气地回到了洞房。 因为睒于鸿凯的搅和,他后来都没好气地不去接那些人强硬递上的烈酒,而是自顾自地喝着自己备下的掺水的酒,所以眼下他虽然有些酒气,但是却也没有伶仃大醉,而只是轻微带着酒气罢了。 新郎回屋,原本心里憋着事,也有些要好好兴师问罪的意思,但是一回到房中便听小丫头回报说夏宸身子不适没撑住先躺下了,穆旭端原本的那点怒意也就消散了,他暗暗骂自己太小心眼,而且当真有些乱了方寸,这件事明明就是睒于鸿凯要存心膈应他,他倒是失了理智要中他的圈套。 穆旭端把所有人都遣退了下去,房中便只留下他和已经躺在床上的夏宸两人。 穆旭端听到夏宸的呼吸均匀,好似当真是睡过去了,穆旭端不觉好笑,这个新娘子,竟然这般偷懒,连新郎都不等就自己睡下了。 穆旭端也有些怜惜她,她今天下来定然也累了,这般想着,穆旭端便没有去打扰她,而是脱去了自己的喜袍,只留了一身中衣,然后往隔间走去,先净身再说。 隔间传来了水声,这一边却是异常安静,只留下了一阵阵均匀沉稳的呼吸声。 穆旭端洗得很快,洗完过后,整个人也都清醒了不少,原先身上的那丝酒气也荡然无存。穆旭端看着那张喜床,嘴角不觉勾了勾,心里也一阵痒痒的。 他坐在床边,俯身去探查那个躲在被褥里的小小人儿,动作轻柔,声音也带着丝丝暧昧,“新娘子,你就这般睡了,不知道今日要好好伺候夫君吗?” 穆旭端伸手要把她的脸挖出来亲几口,刚要扯被子,却是被一双手抓住了,阻止了他的动作。 穆旭端轻笑,“原来是装睡。” 床上的人还是没有说话,只依然抓着他的手,没有动弹。 穆旭端就势把她的手握紧,然后凑到自己嘴边快速地亲了一下,那双手的主人身子却是明显地僵了一下,手也跟着颤了一下,这样激烈的反应让穆旭端稍稍回神,他看了一眼手中握着的手,眼眸微微眯了眯。 紧接着,他手上一用力,床上的人整个地被他从被子里拉了出来。 “你是谁?”穆旭端喝了一声,声音中带着紧张和怒意。 那被他捞出来的人惊了一下,脸转了过来,穆旭端却是呆住了,是阿诺。 穆旭端像是抓着一个烫手的山芋一样一把甩开了她的手,眼神中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厌恶,还有一股受到欺骗的怒意。 “是你!小宸呢?你把小宸藏到哪里去了?”穆旭端要爆发了,声音中带着一股深深的怒意。 阿诺伸出另一只手有些贪恋地摸着方才被他抓着亲了一口的手,眼神中透着一股满足,穆旭端看到她的这副样子,心里却是升起一丝十足的厌恶,想到自己方才的举动,更是十足的恼怒。 这个女人,一直都在挑战他的极限! 穆旭端转身披上那件喜袍,然后大踏步地便要往外走,他要找人,找人去找小宸,他就算是把整个府里上下都翻过来,也要把小宸找到! 他还要找人,马上把这个女人抓起来!他不想管她究竟是丹迴的郡主还是什么身份,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去管!他只是被满腔的怒意填满,他只想狠狠地扇这个女人几巴掌,好好地教训教训她! “站住!”阿诺出声喝道,“你若是敢踏出这里一步,你的新娘子,马上就会死!” 穆旭端的脚步停了下来,他回身狠狠地瞪了阿诺一眼,眼神中透着一股复杂,阿诺的话,他不敢不信,他知道阿诺一向是说到做到,他也知道阿诺一向是不按常理出牌,他,不敢赌,他不敢用夏宸的性命去赌。 穆旭端狠狠地从嘴角挤出几个字:“你,到底想怎么样?” 第六百七十七章 交换条件 穆旭端冷硬的态度让阿诺整个人都怔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受伤的情绪,但是很快她便把那抹情绪掩盖了过去。 阿诺盯着他开口,“你就这么讨厌我?” 穆旭端心里一阵冷笑,他冷冷地盯着阿诺,言语间带着满满的质问,“你在我新婚之夜把我的新娘藏起来自己躲到我的新房,试问对于做出这样不知廉耻之事的人,谁又能喜欢得起来?” 穆旭端的语气中带着冰冷和嘲弄,他用了不知廉耻几个字,已经说明了他此刻心中的怒火。 他自持是个脾性温和之人,轻易不会动怒,但是眼前的这个人,却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极限,让他把最后的那一点耐心也消磨殆尽了。 眼下,他满心满脑想着的,都是他的新婚妻子夏宸,他只想把夏宸找回来,只想让她平平安安的! 阿诺的手禁不住握了握,她压抑着自己心尖涌上的那股伤心和难过,她语气中带着丝丝涩然,“你现在一定很想知道夏宸在哪里。” 穆旭端一听到他的话,眼神顿时一阵发亮,紧紧地盯着她,连声发问,“快说!快说!你把她抓到了哪里!” 穆旭端越是这般着急,阿诺心尖的怒意便越是浓厚,她深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嘲弄一笑,“你想知道她在哪里,你想要她平安,你就必须乖乖听我的。” 穆旭端的手握了握,盯着阿诺的眼神中带着一股戾气,半晌不语。 阿诺对于他的不信任已经没有了太大的感觉,反正自己在他心里已经是臭名昭著的女人,不在乎变得更差一些。 阿诺继续开口,脸上挂着的笑意很美,但是却像是罂粟一般,美却带着毒,让人心里发寒战栗。 “你知道我的手段的,你若是不顺着我的意,我有的是办法让她生不如死,我也有的是办法让你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她。” 阿诺的话说得并不重,但是字字句句落在穆旭端的耳朵里却是如同千金巨石一般,更像是一把把尖刀,格外锐利,刺得他心尖一阵阵发疼。 穆旭端几乎是从唇齿间吐出那几个字,“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阿诺闻言,整个人都好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眼神中也蒙上了一层希冀,语气中也带上了温和,“我过几天就要走了,今天,也许就是我们今生最后一次见面,我,只想和你好好地待一会儿,说说话罢了。” 穆旭端闻言怔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阿诺,好似要在她的脸上盯出一个端倪来 在她那张精致的脸上,穆旭端真的看到了那丝如往常那般的情谊,还有一股希冀,这样的发现让穆旭端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他转开脸,依然十分冰冷地说:“眼下的情形,你觉得我能和你好好说话吗?” 阿诺却是不在乎,“只要你与我说话便是。”反正,就算是平时,他也没有给过自己什么好脸色,现在她自然是不可能对他存在什么样的希冀和念想,她现在的想法很简单,甚至,很卑微,卑微到只要他愿意对自己的行为作出一丝丝回应,她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阿诺见穆旭端依然冷着脸,好似十分不信任的模样,阿诺便又重新开口,“你若是不相信我,大可以现在就派人出去找她,但是你走了,之后她出了什么事情,后果便由你自己承担。” 阿诺的话一下子又落在了穆旭端的心坎上,让他产生了动摇,难以抉择,对于阿诺,穆旭端是完全摸不透,从始至终,自己这个一直按照常理出牌的人,都斗不过阿诺这个从来离经叛道,不按常理出牌的刁蛮郡主。 而且亲眼目睹了阿诺为达目的不惜服毒的偏执举动,穆旭端是真的不敢再赌,所以他眼下犹豫了。 阿诺看到他的神情,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开口道:“我若是想要害她,你就是想救,也根本救不了,所以,你现在就放宽心吧,与其担惊受怕,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找,还不如抓住我这个突破口,有针对性的突破。” 穆旭端有些牙痒痒地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阿诺,但是却是无力至极。 穆旭端颓然道:“那我,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 阿诺微微咬唇,声音涩然,“要看你能能不能把我哄开心了,你什么时候把我哄开心了,我就什么时候让你见她,这就是交换条件。” 听到阿诺这么孩子气,又带着些许任性的回答,穆旭端的无力感愈加浓重了起来,他最终只是摊摊手,神色很是无奈。 两人陷入了沉默,穆旭端没有主动开口,阿诺只是看着穆旭端,久久没有开口。她的眼眸中已经收起了方才的那股算计,而是蒙上了一层怆然,她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也带着几分感伤,“旭端,我没想到你是穆将军的后人。” 穆旭端的眼眸也微微沉了沉,想到阿诺的身份,想到自己的身份,他们两人的身份原本就天差地别,现在他的身份挑明了,本就互相对立的两人更是天差地别。 穆旭端并没有什么遗憾,因为对于阿诺,他心里本就没有什么想法,他只是淡淡地说:“我当初也没想到你是丹迴的郡主。” 阿诺的眼眸垂了垂,“所以,你现在更恨我了是吗?因为我是丹迴的郡主,因为当年我祖父曾与你父亲在战场上交锋对战。” 穆旭端感受到了阿诺满心满眼的失落,那不像是伪装出来的,他心里原先的那些紧绷和敌意也瞬间淡下了许多,他看着阿诺,眼神格外认真地看着她,语气也很郑重地说:“阿诺,我看人不会看出身,我对你的评价来自于你自己的言行举止。” 穆旭端的话点到为止,他只想表达,阿诺的任性之举毁了她在他心里的好印象,仅此而已。 但是阿诺的眼睛顿时就一阵晶亮,闪闪地盯着穆旭端,“真的吗?你真的不会因为我们的身份,就讨厌我,就恨我吗?” 穆旭端看到阿诺带着期待的眼神,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第六百七十八章 纠缠不休 阿诺的脸上顿时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她一兴奋,更是直接上前揽住了穆旭端的手臂,带着几分撒娇意味地摇晃着。 穆旭端却是神色有些异常地把自己的手臂抽了回来,他眼下可不会被阿诺的这股战术给迷惑了双眼,他又有些泼冷水地说:“我虽然不会因为你是丹迴郡主就对你有敌意,但是,你自己做过的那些事,却让我实在不敢恭维。” 穆旭端的眸光也冷了冷,阿诺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了,她赶忙开口辩解,“你说的是黑衣人的事情吗?我不管你究竟存在怎样的误解,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黑衣人之事当真与我们无关,我和哥哥都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旭端,你误会我们了。” 穆旭端闻言,却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未置一词,他这样的态度,已经实实在在地表明了只心中所想,他根本就不相信阿诺口中的狡辩之言。 就像是他自己先前所言,所有的事情都指向阿诺和阿斐,那些黑衣人所用的武功,所用的毒,还有他们意欲干涉陈国朝政的举动,都无不把矛头直指他们,穆旭端坚信自己的判断。 阿诺见他不信自己,心里顿时也涌起一股着急,但是眼下,她却是根本拿不出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阿诺心里暗暗咬牙,这种被人误会的感觉,真的太难受太憋屈了! 阿诺心下一阵思虑,重新开口,“好,既然你一直坚信那些黑衣人就是我们派的,既然你要报仇,那我和哥哥就在丹迴等着你,等着你来找我们报仇!” 原本她以为回去了以后穆旭端便与她再无交集,但是现在,他既然对自己心存误解,那她,就就势利用这样的误解好了,因为他们心中怀着仇恨,那他们就要报仇,既然要报仇,那就要到丹迴来,只要他来了,自己就还有机会见到他。 阿诺这般想着,心里不觉暗暗欣喜了一番,心里那股小心思又一阵雀跃翻滚了起来。 阿诺自己也暗暗下了决心,这一次回去,她一定要好好调查一番黑衣人之事,看看究竟是不是真的与他们丹迴人有关,如果与他们无关,那又有可能是谁在背后捣鬼。到时候,她可不想一直背着这个黑锅。 穆旭端闻言,只是冷哼了一声,“不用你提醒,这个仇,我和小宸都是会报的。” 阿诺听到他提到夏宸,脸顿时又沉了沉。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之中,半晌,两人都没有再开口,穆旭端想要开口询问夏宸的下落,但是看到阿诺冷着脸的样子,最终是没有开口,眼下开口,只怕真的会激怒于她。 最后还是阿诺重新开口打破了沉默,她有些气闷地说:“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吗?” 穆旭端定定地看着她,最后叹气,“你知道我现在最想说的话,只是我说了,你也不一定会回答我。” 穆旭端的话让阿诺顿时火冒三丈,她自然知道穆旭端这句话的意思,他最想说的,就是询问夏宸的下落。 阿诺脸色愈冷,声音也带上了寒意,“我不是不一定回答你,我是一定不会回答你!” 穆旭端闻言,脸色也不由沉了沉,他带着几分无奈,还有些许烦躁,“你究竟还要闹多久?” “我说了,你若是不把我哄高兴了,你就休想知道她的下落!”阿诺恶狠狠地说,摆明了一副决不妥协的样子。 穆旭端沉着脸定定地看着她,“阿诺,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 阿诺的身子颤了一下,抬起眼眸迎上了穆旭端的目光,声音带着几分难过,“你就觉得我这是在玩吗?你就觉得我这是在无理取闹,在胡搅蛮缠,对吗?” 穆旭端沉着眸子不说话,但是这样的态度也已经是默认了。 阿诺却是一下子爆发了,“穆旭端,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这样缠着你,招你嫌?我是因为喜欢你,我放不下你,所以我才厚着脸皮来找你……” “我以为那天我们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穆旭端平静地打断她,“你也已经答应过你哥哥今后都不会再来找我,况且现在,我也已经成亲了,我对小宸也有自己的承诺,既然娶了她,对别的女人,也就绝对不会再有什么别的心思。” “你就这么狠心?”阿诺有些颓然。 “从一开始我便对你没有任何意思,我待你,不过只是普通朋友该做的,如果说我真的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事,说了让你误会的话,有什么让你误会的表现,请你见谅。”穆旭端还是那般平淡地把话说完,语气没有起伏,神色也没有什么变化。 阿诺的神情顿时怔住了,久久的,她都没有说话,这样的回答,她已经听到过很多次,但是,她却是不死心,她觉得自己还有希望,她还想进行一番争取,哪怕是听到穆旭端一点妥协的示好,那也值得,但是,她却还是只得到了这样决绝的回答,没有半点犹豫。 阿诺感觉自己的心,又被狠狠地捅了一刀,眼下已经满目疮痍,千疮百孔。 又过了许久,阿诺才又开口,她的眸光闪动,盈着一股雾气蒙光,“如果,没有夏宸,你会不会喜欢我?” 阿诺问出这个问题,一双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穆旭端,带着期待。 穆旭端听到这个问题,却是怔了一下,眼神中也带上了一股沉思,过了一会儿,他才沉声道:“我,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 这个回答让阿诺盈满希望的眼神顿时暗淡了下去,她锲而不舍地继续追问,“为什么?为什么不会?我有什么不好的吗?我长得不够漂亮吗?” “你很漂亮。”穆旭端由衷地说,这是他由衷的夸赞,眼前的人儿,的确长得很美,是会让人看了一眼就会留下印象的美,这一点,他必须承认。 阿诺听了这话,眸光顿时一阵发亮,又是一阵兴奋地追问,“真的吗?那我比夏宸漂亮吗?” 穆旭端点头,没有隐瞒,“你比她漂亮。” 阿诺的脸上顿时绽放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自己也禁不住伸手抹了抹自己的脸颊,她只觉得脸上一阵阵发烫。 第六百七十九章 亲我一下 “那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喜欢她不喜欢我?你为什么不敢承认如果没有了她,你就会爱上我?”阿诺恢复了那股十足的神气,哪里还有半点先前的那股颓然。 穆旭端看着她,却是格外认真地说:“喜欢一个人,不是单单看外表,更主要的,还要看她的言行举止,她的脾气性格,还有,她给我的感觉。如果我是一个只看外表的人,现在喜欢你这个更漂亮的,日后,出现了其他比你更漂亮的,便会移情别恋,这样的男人,也不值得你喜欢。” 阿诺却是一副似懂非懂的神情,穆旭端却是继续道:“方才你这般问我,我答不上来,不是在敷衍你,我是真的不知道,世事无常,我们根本就没法子预料。如果这世上没有了小宸,也可能出现其他女人,这其他女人,有可能是你,也有可能是别人,这种那么不确定的事情,有什么好去猜测计较的?” 阿诺要被他绕晕了,她想要的不过是他服软说一些让她开心的话罢了,但是偏偏,穆旭端却是一本正经地说了这些话,让她那点小心思都得不到满足。 阿诺生气地大声道:“你就不能说些哄我开心点话吗?一定要这样一本正经的吗?你就不能假装骗一骗我吗?” 穆旭端语塞,他揉了揉脑门,她若是一直这么不知不休地问下去,若是一定要问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才罢休,那自己要被她弄疯了,但他想到今天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让她开心,心里也暗暗在检讨自己过于较真的回答,心里暗暗做出了妥协。 罢了,为了小宸,牺牲一下自己,用用美男计也未尝不可。 “那你为什么会喜欢她,她有什么好的?不管是相貌,功夫,出身,都比不上我。”阿诺又开始了各种缠人地发问。 穆旭端心里转了这么一个弯,斟酌地回答,“也许只是月老给我们开了个玩笑,刚好把我们两人的姻缘线搭在了一起吧……” 阿诺听到这个回答,果然没有露出不喜的神色,反而有些暗暗发喜,她绽放笑脸,“原来是月老捣的乱,那是不是月老把我们两人的线搭在一起,成亲的就是我们两个了?” 穆旭端神情怔了一下,但是想想要哄她开心,便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额,也许吧。” 阿诺听到这个回答,顿时开心地绽放出笑颜,十分开心。穆旭端心里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道,阿诺也太孩子心性了,喜怒哀乐转换当真快,眼下她倒是开心了,要是一会儿马上就晴转阴,自己真是难以招架。 穆旭端心里也在思考着要怎样从阿诺口中套话,问出夏宸的下落,阿诺却是在他愣神的片刻凑了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旭端,我们……” 穆旭端一个激灵地要甩开她的手,但是阿诺却抓得很紧,他竟没有甩开,穆旭端全身的防御系统顿时启动,满是戒备,沉声道:“你放开。” 阿诺却恍若未闻,紧紧抓着不放,她脸上挂着一抹坚定和不屈,“月老也许真的是在跟你开玩笑,你和夏宸的姻缘线也许是真的搭错了呢?” 她又开始犯执拗了,穆旭端伸手硬是把她巴着自己的手生生扣了下来,“不管是不是开玩笑,反正现在是已经搭上了,我要负责到底。” 穆旭端算是明白了,阿诺根本就是那种他给一点阳光就会灿烂的人,他若是真的为了哄她开心就说一些违心的话,或是稍稍有口风松动,阿诺自己估计又要胡思乱想,再次产生不实际的联想。 穆旭端回过神来,他便彻底清醒了,他正色道:“阿诺,我已经跟你讲得很清楚明白了,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可能,现在我已经跟小宸成亲,今生今世我便只会爱她一个,你也不用再有那些不实际的念想,说一些假设性的话。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做的一场不切实际的梦,是时候该醒了。” 穆旭端突然转了的口风让阿诺刚刚升起的那一股喜意又熄灭了下去,一双眼睛定定地望着穆旭端,里面的光彩也一点点慢慢地黯了下去。 穆旭端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里就算动容,也不想再与她这般周旋下去,他开口认真地发问,“好了,不要闹了,如果你不想我更讨厌你,你告诉我你把小宸弄到哪里去了。” 阿诺眸子又闪了一下,她最后扁了扁嘴,“你想知道她的下落也可以,只需要再最后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穆旭端赶忙发问,一副十分紧张的模样。只要不是再让他哄她开心这样的事情,他都愿意做。 阿诺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很简单,你,亲我一下。” 阿诺的声音很清脆,吐字也十分清楚,这话,却是让穆旭端整个人像是被点了穴一样定住了,脸上也窘了一下,蒙上一层晕红。 阿诺看着他的这个反应,心里涌起一股得意的感觉,大有一副看好戏的神色。 “怎么可以!”穆旭端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断然拒绝了。 阿诺抛给他一记别有意味的媚眼,“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反正又不是没亲过。” “……”穆旭端又是一窘,想起那一茬,他顿时心绪翻滚不已,脸也沉了下去。 阿诺却是说得得劲了,又闲闲地补充了一句,“就在刚刚,你不还亲了一下吗?” 她便说着,便抬手看着自己的那只方才落下了穆旭端的吻的手,脸上带着一丝娇涩。 穆旭端全身定住了,脑门一阵发窘,说话也不利索了,“我,我是把你,当成小宸……” “那又怎样,反正就是亲了。”阿诺满不在乎地打断,“既然亲了一次两次,那再多亲几次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穆旭端想到自己竟然三番四次被同一个女人调戏,也真是够丢人的,他一时亦是气急败坏,对于阿诺的这股毫不自知的不知廉耻感到十分难以理解,她怎么可以把调戏男人当成这么家常便饭的事情呢? 第六百八十章 她在床底 “难道,你平日里与所有男人相处都是这样轻浮吗?”穆旭端反问。 阿诺闻言,顿时急急地开口辩驳,“才没有!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 穆旭端脸又囧了一下,她这话说得,他可只有夏宸一个女人,他可不是她的男人……显然,这样的认知是穆旭端一厢情愿的所为,阿诺已经自动地把穆旭端划归为自己的男人了。 阿诺见穆旭端的神色,以为他不信,她生怕他会误解,又赶忙开口辩解:“真的!我从来不会对任何男人有好脸色,能让我这样投怀送抱的,你是第一个!我不是水性杨花的女人!” “我也不想做朝三暮四的男人。”穆旭端淡淡地开口接话,“从一开始,我就已经与小宸私定了终身,你的闯入,对我们而言都很意外,你不能为了你自己的一厢情愿,就把我置于这样不忠不义的境地。如果我现在真的对你假以辞色,一边与她成亲,一边又与你纠缠不清,这样不负责任的男人,难道值得你付出吗?” 阿诺被他的这番话说得愣住了,又是呆呆地看着他,失去了言语。 穆旭端看着她的样子,知道她也许真的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他又紧紧地盯着阿诺,神情格外认真,“阿诺,你的容貌很美,但是,这样的条件只能让你暂时地吸引着别人的目光,决定你能不能留住别人的,是你的内在,你的言行举止。” “小宸的脾性其实与你有几分相像,都是小女孩心性之人,也会无理取闹,也会撒娇撒泼,但是,她比你好的地方就是,她知道分寸,她知道进退,她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她会为别人着想,不会光为了自己的目的就一味为难别人。” “也许在你们丹迴人的观念里,要得到什么东西,就去争,去抢,甚至不惜不折手段,但是我们中原人的观念却是不一样,我们会顾念旁人,会权衡自己这样做会不会对别人造成不好的影响,这就是我们中原人的礼制。你如果理解不了这个,那就算我们现在在一起了,在日后的生活中,也会因为观念的问题不断生出摩擦。” “所以,阿诺,我们是真的不可能,你是丹迴人,我是中原人,我们父辈之间还有那些恩怨情仇。你是一匹野马,你需要的是那片宽敞辽阔的草原,而我,显然给不了你这样的草原。我们之间从根本上存在着差异,就算撇开我们之间的身份差异,还有那些恩怨,我们也不是对方的良配。” 穆旭端的一番话说完之时,阿诺的神情变得更加复杂,还透着几分诡异。 这些话,她是第一次听到,她的满心满脑,都在回荡和消化着穆旭端说出的这些话,她有些呆呆地说:“那,我愿意为你变成一匹温顺的小马驹呢?这样,你会愿意多看我一眼吗?你会爱上我吗?” 穆旭端的眸光中也闪着不一样的意味,直到现在,如果他心里还没有半点触动的话,那他就太铁石心肠了。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样真的值得吗?你如果真的为了我变成了一匹温顺的小马驹,那,你也失去了你最光彩亮眼的品质,那时候的你就不是真正的自己,而变成了一个委屈求全的人,且不说我会不会喜欢,你自己,难道就真的过得开心吗?别说那些你不在乎的傻话。” 穆旭端见她要开口反驳,自己便率先堵住了她的话茬,“你现在年纪还小,你还什么都没有经历过,你见到的世界还只是大千世界的千万分之一,等到你真正经历过大事,真正经历了人生,你就会知道你现在的想法究竟有多幼稚可笑,你也就不会再这么一心一意地钻这个牛角尖。” 阿诺听了这些话,眼神中透着一股迷茫,眼下,她是真的被穆旭端的话弄得迷糊了,她的确是什么事情都没有经历过,她的阅历还太浅了,她还不能体悟穆旭端这些话里的意思。但是她只知道,她听了这些话,心里很难过,堵得慌。 阿诺呆愣了半晌,眼神迷茫地看着穆旭端,然后眼神中却慢慢蒙上了一股雾气,最后便凝成了水珠,滴落了下来。 穆旭端有些无措,他最是不会处理这样的情况。 阿诺哭了一会儿才抽抽搭搭地开口,“旭端,我,我知道了,我想通了。我今后,都不会再缠着你了。” 穆旭端闻言,整个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也现出了一个宽慰的笑,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然是最好的。 穆旭端正要开口询问夏宸的下落,阿诺便抬着眼睛可怜巴巴地开口,“我已经想通了,我真的不会再缠着你了,过几天我也要走了,永远地离开这里,你,能抱抱我吗?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普通朋友最后的告别。” 阿诺一双眼睛 不停地闪着,十分无害,还有几分引人怜惜,穆旭端原本还待拒绝,阿诺便抽抽搭搭地补充了一句,“我们告别了之后,我就告诉你夏宸在哪里,然后我就再也不打扰你们。” 穆旭端所有的话都在这句话之下吞了回去。 想到最想她的要求是亲她,这个要求当真过分,但是现在相比,只是抱一下,而且她还难得地开口承认自己不会再纠缠着了,穆旭端掂量了一番,便点了点头,开口答允,“好。” 穆旭端的话音刚落,阿诺便破涕为笑,非常主动地扑了进来,紧紧地搂住穆旭端,往他身上蹭,还不忘亲昵地开口,“旭端,你的怀抱真温暖。” 穆旭端全身都僵硬了,自己还什么都没动,她会不会太主动了点,而且,自己预想的拥抱,可没有这么热烈啊,穆旭端要推开她,她却是像八爪鱼一样紧紧巴着,穆旭端感觉自己身上吊着一个十分危险的定时炸弹。 “你再推我可不告诉你夏宸的下落了。”阿诺的声音钻入穆旭端的耳朵里,让他推开她的动作都滞住了,只能全身僵硬格外不舒坦地让她这般抱着。 过了良久阿诺才放开了穆旭端,眼神闪了一下,指着床底,“喏,你的新娘子就在下面。” 第六百八十一章 醋坛爆发 穆旭端听了,整个人都惊住了,赶忙一下子飞奔了过去,俯下身子向床底探去,果真看到了下面塞着一个穿着大红喜袍的人儿,她此刻正瞪着一双满含愤怒的眼睛看着自己,穆旭端想到方才说的话都被她听了去,顿时觉得背脊一阵发麻。 但是眼下他也顾不了那许多,还是赶紧把她弄出来才是关键。 穆旭端长臂一伸,就把夏宸从床底拉了出来,她是被点了穴,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穆旭端赶忙给她解了穴,夏宸身子顿时一软,更是摊在穆旭端的怀里,被他抱得一个满怀,穆旭端的声音中也充满了关切,“小宸,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夏宸却是回给他一记发狠的眼神,声音中也带着怒意,“不要你管!” 她挣扎着从穆旭端怀里挣出来,却是刚刚才解开穴道,眼下一个不稳,重新有跌了回去,穆旭端脸上有些哭笑不得,他知道夏宸这是在吃醋,他一会儿有的要解释的,但是好歹她根本就没事,那就好了。 穆旭端想哄她,可是阿诺还杵在那里呢,他也不能怎样,只能带着一丝认错和祈求地看着她,奈何夏宸却根本就不理会,丝毫不愿接收他这样的信息。 阿诺看到这番场景,脸上神色却是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神色,她还带着几分不善地看着夏宸。 方才最后的一个拥抱,她承认她就是故意的,她承认,她就是要故意给夏宸找膈应,她就算要走了,她也绝不会让夏宸这么直接捡到便宜,她自己满心带伤的离开,也要让夏宸也跟着受点伤!阿诺承认,自己就是有这样带着报复的心理。就算她已经认清了自己和穆旭端是没有可能的,就算她已经知道穆旭端对自己根本就没有那样的心思,她也还是看不惯夏宸! 阿诺挑着眉看着夏宸,夏宸亦是瞪着一双眼睛毫不畏惧地与她对视,看就看,谁怕谁? 夏宸一想到自己在床下听到的那些东西,一股怒火就喷了上来,这个小妖精,他们都已经成亲了,竟然还不消停! 又想到穆旭端还抱了她,还把她当成自己亲了,夏宸心里的怒火就更是蹭蹭直往上冒,真是太过分了!这个男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跟穆旭端的帐待会儿再算,眼下夏宸只想赶紧让阿诺这个女人从她眼前消失!她狠狠地骂了一句:“你还不把这个贱女人赶走!” 穆旭端知道夏宸的气,自己也觉得阿诺眼下还待在这里实在是不妥。穆旭端还没有开口,阿诺神色间却带着几分不舍地看着穆旭端,这样的眼神更是扎了夏宸的眼,让夏宸恨不得直接把阿诺的眼珠子挖了。 夏宸一下挡在穆旭端的跟前,狠狠地骂:“抢男人都抢到我的洞房里来了!真是不要脸!好歹你也还是堂堂郡主,竟然做出这样跌份儿的事!” 阿诺的怒火也烧了起来,她就算是知道自己根本得不到穆旭端的心,可不代表她就会这样白白地让夏宸辱骂,阿诺也不客气地骂了回去,“还不是怪有些人太蠢笨没本事,轻易地就被我钳制了塞到床底,这点本事都没有,就算男人被抢了也活该!” 两人眼看就要演变成了一场骂架,搞不好还要动起手来,穆旭端心里暗叫不妙。 这件事,穆旭端亦是站在阿诺这一边,他便又站了出来,冷着脸看着阿诺,“今日之事是你理亏,现在小宸没事,我顾念你是丹迴郡主才不想把事情闹大,请你注意分寸,莫要让我翻脸。” 阿诺见他这般护着夏宸,心里又禁不住扯了一下,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们。 穆旭端又开口,“如果今日你来是为了告别的话,那告别的话已经说了,请回吧。” 穆旭端明显因为夏宸在场对阿诺冷淡了许多,直接了当的逐客令让阿诺的脸皱了皱,三人对峙片刻,阿诺还是败下阵来,穆旭端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明白,自己这一次来,也的确是要做一个最后了断的,既然事情已经了结了,她再留恋,也没有什么用了。再加上,方才穆旭端还说了那些话,多少也落进了阿诺的耳朵里。 即便如此,阿诺心里终究是忍不住心里涩然,抬眼深深地看了穆旭端一眼,才开口,“我走了。我等你们来丹迴找我们报仇。” 阿诺说完这句话,便转身打开了房门,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在房门外守夜的丫鬟婆子们都惊得差点没有把眼睛瞪出来,这新房里,怎么会走出这么一个姑娘来了?莫不是自家主子一下来俩儿…… 穆旭端沉着脸把门关上,重新落下门栓,把门外那些丫鬟婆子讶异的眼神堵了回去。 他心里已经在想明天要把这一批人都换掉了。 而他在转身走到床边,夏宸整个人已经又窝在了被子里,她把整个身子都盖住了,包括头,连个衣角也没有留给穆旭端。 穆旭端很无奈,挠了挠头,这一次她只怕是真的生了大气。穆旭端眼下只能厚着脸皮也爬上了床,然后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自己的身子钻进了她的被子,紧紧地从背后框住。 一切能在床上解决的事情,就都不是事情。 穆旭端用行动贯彻了这一点,夏宸就算再大力气,也大不过穆旭端的,她紧紧抓住的被子三两下就被穆旭端扯开,攻破了她的防线,两具身子紧紧地贴在了一起,格外滚烫。 但是夏宸却是黑着脸,不打算给他任何回应。 穆旭端也不急着吃,好歹先哄好了,他涎着脸,挂着满满的讨好的笑,“媳妇儿,我错了,我应该早点回来,这样就不会让你被欺负。” 夏宸狠瞪着他,“你哪里有错,有错的是我!我才是那个多余的,我就该消失在这房里,让你们这对狗男女在这里亲个够,抱个够!” 夏宸越说越气,整张脸都气黑了,想想她被塞在床底下的时候听到阿诺的那些话,脑中想象着他们搂在一起的画面,当时她的肺都要气炸了! 第六百八十二章 连连认错 穆旭端知道她一定会兴师问罪,方才的事他也有些心虚,他便端着一张笑脸赔着笑,“我错了,方才是我错了,我不是不知道那人是阿诺吗?我只轻轻碰了一下手,只一下我就认出来了……” “你是用什么碰,是用嘴碰!”夏宸恶狠狠地骂着,手也跟着在他的身上狠狠地捏了一下,穆旭端有些吃痛,但是还是没有哼一声,脸上有些尴尬。 “还有方才,你明明就是故意抱她!什么最后的临别拥抱,说出来谁信!你不过就是想趁机吃豆腐,占便宜!”夏宸最生气的便是这里,偏偏阿诺还有意说什么“你的怀抱真温暖”这样的话,根本就是说给夏宸听的,就是要引她吃醋! 穆旭端百口莫辩,方才他是真的相信了阿诺没有了坏心眼,是真正地把他的话听进去了所以才要一个所谓最后的拥抱,谁知道她根本就是要说给夏宸听,让夏宸心里有疙瘩。在阿诺这里,穆旭端真正觉得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根本斗不过她。 “我,我那不是要追问你的下落吗?你也听到了,她说这样才会告诉我你在哪里……”穆旭端试图解释。 夏宸又在他身上狠捏了一下,“平日里见你倒是机智,怎现在就这般乱了方寸,连这个房间都不知搜查!白白地被她牵着鼻子走!我看你根本就是故意的,你根本就是故意被她牵着鼻子走,故意的!” 夏宸越想越气,越气便越是大声吼着,穆旭端赶忙捂住她的嘴,脸上带着一抹讨好的笑,“我的好媳妇儿,今儿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你若是这般大声吼叫,指不定叫外面守着的人怎么想,第二天就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说你是悍妻呢。” 穆旭端随即又换上了一副痞笑,“或者,咱们弄出点别的动静,她们就不会多想了,只会以为我们热乎着……” 穆旭端想趁机把话题带过,手上也开始动作了起来,夏宸脸一红,但是却没有让穆旭端这么轻易地把这件事揭过去,她手脚并用地把穆旭端推开,连着呸呸了几声,然后骂道:“滚开,你要热乎,就去找别人……反正你娶我,不过就是月老开的一个玩笑,反正,有的是人比我漂亮,比我出身好!反正穆大人你现在炙手可热,多的是人挤破头颅往你的床上爬!” 穆旭端眼看在嘴边的美食却烫嘴得吃不到,有些失落,他有些无奈地把夏宸的手腕抓着,把她钳制住,听她骂完了这才开口,“我方才的那些话,不过是为了哄她开心好套话问你的下落,不是真心之言……” “我不信!你说她比我漂亮,一看就让人移不开眼睛,你说我们只是因为月老开玩笑才牵的线,是被迫的!如果月老牵的线是你们两人,那成亲的就是你们两个!” 夏宸越说着,眼眶便越是发红,眼泪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盈满了伤心。穆旭端看到了,心里顿时一阵阵发疼,他在夏宸安静了的这会儿俯身在她的眼睛上吻了一下,把她的泪花吻掉,夏宸的神情怔了一下,她张了张嘴想要继续骂,但是鼻子却是一阵阵发涩,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她觉得前所未有的慌张,十分没有安全感,经历了一次阿诺的胡搅蛮缠,现在又经历了一次,夏宸心里变得更加没底。阿诺的确比她跟漂亮,比她出身更好,她没有自信,每一次阿诺与穆旭端搅和在一起,她心里便会不自觉地乱想。 穆旭端紧紧地盯着她,语气轻柔,“宸儿,我刚发现你不见了的时候,心里真的很慌乱,我知道阿诺的无理取闹,我生怕她会直接把我好不容易等来的幸福剥夺,所以我失去了思考能力,我以前所有的沉着镇定,在这个时候也全都抛到了脑后,所以我才会被她牵着鼻子走。我对你,是关心则乱,你明白吗?” 夏宸眼神有些迷离地看着他,眼眶又禁不住一阵阵发热,她感觉自己的心里正有一股十分柔软的东西在触动。 “至于美貌,不管阿诺长得多漂亮,那也不关我的事,我的心里眼里,都只有你,在我的眼里,就只有你是最美的。我既然已经爱上了你,就不会再移情别恋,喜欢上她,或是其他人。月老给我开的不是玩笑,而是一个惊喜,让我可以遇到你,在别人遇到你之前先遇上你,先得到你的心,你的人。” 穆旭端低柔地说着情话,眼神间都是满满的情谊,夏宸的眼眶一阵阵发红,鼻子也一阵阵发酸,心口更是漫起了一股说不上来的情绪,让她整颗心都沉溺其中。 穆旭端看到她已经服软了的样子,终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好歹是被他哄住了。 穆旭端趁热打铁,在她的脸颊上轻捏了一下,语气宠溺,“好了,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好吗?” 夏宸歪过脸,还是没有搭理他。 穆旭端有些委屈地说:“今夜可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呢,我们先办事……” 他的一双眼睛毫不掩饰地含着欲望,在夏宸的身上打转,夏宸的脸颊顿时红了,穆旭端趁势动作麻利地动起手 “不……呜……” 夏宸刚喊出的半个字马上被穆旭端含住,取而代之以吱吱呀呀的摇晃声,还有情不自禁逸出唇畔的娇喘声,一夜不休。 直到后半夜,天近蒙蒙亮之时,床上光裸着的两人才精疲力尽地瘫软在床上,香汗淋漓,满屋旖旎。 直到天色大亮,日上三竿,床上的人儿才慢慢有了苏醒的迹象,一睁开眼,双方便是赤裸裸的坦诚相对,绯红飞上双颊。 夏宸想要把衣服穿上,阻挡穆旭端炽热的眼神,却被穆旭端长臂一捞,重新跌落在了自己的怀里,夏宸狠捏了他的手臂一把,穆旭端却只不痛不痒地哼了一声,然后在夏宸耳边嘟囔,“媳妇儿,快给我生个儿子吧。” 屋外阳光明媚普照,屋内满是温情旖旎,万事圆满,不过如此。 但是暗处,在他们还未察觉的地方,却已经有人悄悄潜入,慢慢地,一点点地打破这样的平静。 第六百八十三章 触动暗器 寒冬二月,碎骨刹密道。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不知道谁,已经触到了暗藏的机关,隐藏在石壁中的暗箭向他们射来,倪清羽大惊,下意识地想到了孩子,思婵良锦贝君和顾天宁也都回过神来,顾天宁紧抱着孩子闪身躲避,良锦却动作迟缓了些,只能本能地用双臂紧紧地护着怀里的孩子,贝君抽剑挡着,好歹是把一波汹涌的箭挡开了。 “快,往那间石室去!”倪清羽一边闪身向良锦而来,亦是想护着孩子,一边开口喊着。 几个护卫抽刀挡在他们面前挡着箭,“你们快躲!” 众位女眷和抱着孩子的顾天宁也顾不得这么许多了,一边挡剑一边往那间停放着尸体的石室里躲。 “嗖!”良锦“嗤”了一声,手臂上被一支箭滑过,一股扯疼传透身心,但好歹箭射偏了,只滑过而去,没有射入肌肤之中。 但是饶是如此,顾天宁也略略失神,一脸担忧地看着良锦,“良锦,你没事吧!” 顾天宁回身询问的时候,却是不妨数根箭齐齐向他和孩子射来,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倪清羽想要去挡,却是离得较远,无能为力。在众人都惊魂未定,以为他们定然会遭遇不测之时…… “嗖!嗖!嗖!” 那几根箭连续射入一人身体里,被挡了下来,那护卫吐了一口血,半跪在地,手上拿着的刀却还是不停地当真射来的箭,他吼道:“快躲!” 众人回身,连连后退,终于是安全地躲进了那间石室中,外面乱箭纷射,这间石室却是唯一的平安宁静之所。 乱箭又射了一下,终于是平息了下来,恢复了安静,众人检查了一番伤势和伤亡情况,那十个护送她们的侍卫在外面没有及时躲进来,纷纷中箭倒地,倪清羽等人又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呆呆地看着外面的惨烈,全身而退的人,只有倪清羽、思婵、良锦、贝君和顾天宁,外加两个孩子。 周围的石壁,也都恢复了原先的光洁,如果不是看着地上乱七八糟的箭,还有倒在地上血泊中的人,谁都看不出就在方才,这些石壁还转了个方向,凶猛地射着箭。 两个孩子也受到了惊吓,扯着嗓子哇哇地大哭着,倪清羽脸上尽是担忧神色,但是她知道两个孩子都没有事,只是受到了惊吓,她便放下了心来。 除了良锦以外,无人受伤,思婵赶忙从良锦怀中把孩子抱了过来,连连哄着,终于是哄好了。 良锦握着受伤的手臂忍着疼,顾天宁眼神中是掩饰不住的关切,格外炙热。 倪清羽看着良锦受伤的手臂,心里也一阵扯疼,她不由分说地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条,为良锦包扎着。 良锦的伤口处理好了之后,众人便互相对望着,似乎是要等着对方开口,以打破眼下这个密道里这股叫人窒息的紧张和讶异。 倪清羽的目光沉沉地看着外面,眸光中掩饰不住的阴郁。 “夫人,我们现在,要怎么办?”良锦轻声开口想倪清羽发问。 他们都知道,现在在这里,只怕也不是什么长久之处,他们以为这里是没有机关的,但是不知道谁碰到了哪里,便把这机关触动了,造成了现在这么惨烈的局面。 现在她们躲在这个小石室里,目前而言是安全无忧的,但是,谁又能保证这里没有其他机关? 就算他们现在躲在这里一动不动,可是他们又能躲多久?他们总要想办法出去,总不可能在这里躲一辈子。 倪清羽也知道事情的紧迫性,他们已经一下子失去了十个人,要是再触碰到什么其他机关,只怕他们所有人都要命丧于此。他们死了不要紧,但是两个孩子…… 倪清羽心里升起阵阵怜惜,她不可能让她的孩子就在这里与他们陪葬,他们还只刚足月,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他们,身上还肩负着要继承睒于鸿轩血统的重担,他们不能这样没了。 倪清羽看了看外面,倒了一地的尸体,又转过身看了一眼劫后余生惊魂未定的几人,半晌,都没有开口。 众人都缄默了,他们都知道,现在,他们是陷入了一个难题之中。 倪清羽很久才开口,声音沉沉,“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先等着吧,不要轻举妄动,随时保持警惕,不要动这里的任何东西。” 众人闻言,都点了点头,现在,除了这个办法,他们也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若是轻举妄动,说不定又触发了什么机关暗器,那他们就真的命休矣,唯有先等着,以静制动,等待合适的时机。 等待的时候,时间是过得最漫长的,特别是这种生死未知的时候,每一分每一秒都好像被无限拉长了一般,十分难熬。 好在两个孩子都已经被哄好了,没有再像之前那般哭闹,只是是不是吧唧着嘴,发出些许声音,给这异样的沉默中带来了些许不一样的意味,扯动着众人的心弦。 倪清羽的目光禁不住在整个房间扫视,这就是一间十分规整的女子闺房,各种装饰物件都不豪华,但是都很齐整,床上躺着的人,十分安详,倪清羽透过那薄薄的帘帐,似乎能看到那女子姣好的脸上,嘴角还微微勾着。 贝君等人也禁不住把目光投向了床上的女子,带着一丝惊悚,有些不敢看,但又禁不住心里的好奇,只不停地抬眼瞄准。 倪清羽看着看着,心里却是涌起一股十分苦涩的味道,她几乎可以想象常可为独自一人在这里凝望的时候心里的悲凉和凄苦。十几年的漫漫岁月,他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众人都在出神的时候,谁都没有注意到脚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条伸着长舌吐着信子的蛇,原本想在是它冬眠的时候,却被他们一行人闯入吵醒了,眼下全身都散发着攻击力。 那条蛇就近向贝君爬去,冰凉滑溜的身子不经意滑过她的脚背,她顿时打了个激灵,垂头一看,顿时吓得跳了起来,惊叫不已,“蛇,蛇!” 第六百八十四章 发现密道 贝君的叫喊让所有人都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她的脚上,贝君乱跳间踩到了蛇身,那条蛇彻底被激怒了,张开大口便要狠狠地向贝君咬去,在这是,顾天宁眼疾手快地取出飞镖,直射七寸,那条蛇顿时卷起蛇身,蛇头蔫巴了下去。 打蛇打七寸,显然顾天宁深得其理。 那条蛇被打死了,但是贝君却是被吓得不轻,不停地在原地跳着,活像一个弹簧。 倪清羽生怕她触碰到什么机关,赶忙想要伸手拉住她,但是贝君却好像触电似的,下意识就把她的手甩开了,贝君过于惊怵,脚下又是不小心踩到了那条蛇身,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整个人重重地向前摔去,“砰”一声巨响,额头撞上了床边扶手,顿时鲜血直冒,疼得她吱牙咧嘴。 众人都惊了一下,良锦赶忙上前欲把贝君拉起来查看伤势,但是下一秒,众人都惊住了,贝君自己,也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那张床下,突然裂开了一个豁大的通道,黑魆魆,一眼望不到底。 这里,竟然还有通道!而通道的开关,竟然就在这张床上!所有人的眼神中都闪过掩饰不住的惊讶。 “夫人,这,这里,竟然有一个通道!”思婵忍不住喊了一声,其他人的眼睛也都一阵发亮,满是惊喜之意。 贝君一边抚着自己的额头,一边瞪大了眼睛看着,顿时有了一股因祸得福的庆幸之感,还有些小小的骄傲,有些不敢相信地说:“看来我这一摔,还真摔得值得啊,我们可以往这条路逃出去了。” 在众人兴奋的时候,倪清羽的眼神却是微微闪着,带着一股沉思,似在考量着什么。 良锦见到倪清羽的这副形态,试探性地开口,“夫人,您是担心这条通道里有危险吗?” 倪清羽闻言,慎重地点了点头,“若是我们现在就贸然往这条路而去,谁都不知道下面究竟会有怎样的东西等着我们,是安全无忧,还是危险重重。这条路,只能作为我们走投无路时候的一个退路,现在,我实在是不敢带着你们一起去冒险。” 众人闻言,看这个通道的眼神顿时也蒙上了一层别有意味。 “况且,小雪还没有回来,我们若是现在就走了,到时候她回来,看到我们不在这里,又看到那些尸体,岂不是会被吓到?”倪清羽又开口,众人也都回神过来,的确,这个时候若是真的这般走了,沉雪回来了一定找不到他们。 “所以,我们现在先在这里等着吧,若是一会儿出现了什么异常情况,实在没有退路了我们再往这条路去。” 倪清羽提出了这样的建议,众人也都点了点头,对此表示了认可。 一时之间众人又都陷入了沉默之中,良锦这也才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到贝君的额头上,小心地给她擦拭着,把她疼得不停倒吸冷气。 贝君的伤口处理好了之后,再看到那条蛇,顿时又是一阵恶心,顾天宁见了,便抬脚一勾,把那条蛇甩了出去,不偏不倚,刚好甩到了那棵树上。 众人又重新陷入了静谧之中,就在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时候,那条密道里,好似突然传出了什么声音,那声音,让他们所有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更是升起了一股十分不详的预感。 顾天宁对倪清羽轻声道:“夫人,我下去探一探情况。” 良锦闻言,心里突噔一下,嘴巴张了张,想来说什么,但是最后却只是看着倪清羽,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 眼下他们就只剩下了这几个人,而唯一的男丁,就是顾天宁,那个声音带来了不详的感觉,若是那边真的有什么人走来,他们在这里无所作为,最后只会被两面夹击,全军覆没,所以,最理智的做法,就是让顾天宁去探路。 倪清羽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就算她也担心顾天宁的安慰,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把维宽从他身上接了过来,出身嘱咐,“你小心些!” 顾天宁亦是点了点头,会给她一记让她宽慰的眼神,临下去前,还对良锦多看了一眼,最后便跳了下去。 余下在上面等着的人,每个人脸色都变得很不好,大家心里都变得很沉重,似乎都预感到了,似乎还有更多未知的危险在前面等着他们。 大约等了两刻钟,她们听到打斗的声音,这个声音传来,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良锦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已经下意识地把拳头紧紧地握着,几乎要掐出血来。 打斗声只持续了一会儿便没有了声响,倪清羽的心顿时又提了一下,她们几个人互相对望了一眼,心里已经预想着密道里发生的事情。 良锦亦是有些乱了方寸,“夫人,你说,天宁他,究竟怎样了?” 倪清羽心里沉了一下,带着几分残忍和理智,“先把密道关上!” 良锦惊了一下,自己也已经猜到了什么,她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苍白,倪清羽却继续说:“你们,带着维宽和明心往回走,我在这里等着,若是待会儿出来的人,是那些黑衣人,我来应付。你们就带着孩子跑出去,想办法逃出去……” “夫人,怎么可以!”良锦和思婵同时喊着,她们的心都沉了下去,坚决地摇头。 良锦神色坚定,“你们走,我留下来!我留下来等他,如果,他回不来了,我便随他去罢了,他对我这般深情,我有生之年不能回报他,在他出事了之后能随身相伴,也能了了他的心愿。” “不!你的武功只能基本防身,根本阻挡不了他们,就算你在这里,等他们出来的时候也根本阻拦不了他们,到时候我们和孩子也跑不远。”倪清羽理智地摇头,“师父教过我很多武功,我的武功比你们都好,而且,他们本来要对付的人就是我,我在这里,也可以钳制住他们,为你们争取更多的时间。你们只需要记住,不要回头,一直跑下去,尽量替我,照看好两个孩子……如果,如果你们无能为力,保不住孩子,我也不会怪你们。” 第六百八十五章 密道惊遇 说到最后的时候,倪清羽的眼眶已经有些发红,众人的鼻子也一阵阵发酸,倪清羽在维宽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把孩子塞进了贝君的怀里,然后推着三人往外走,三人不停地回头看着倪清羽,眼神间满是不舍和担忧。 正在她们要走出那个石室的时候,一个人影从密道中一跃而出,一下子把众人吓了一大跳,倪清羽更是防备性地极强的拿起手中的武器便要向那人挥去。 但是众人在看到那个跳出来的人之后,所有的戒备都变成了欣喜和愉悦。 “天宁,你,你没事!”良锦心里一阵激动,一下子跑到了他的跟前,有些不自觉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方才,她真的是做好了顾天宁已经死了的准备,没想到他现在却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她们的面前。 良锦对顾天宁的感觉,也颇为说不清道不明,她虽然觉得自己还是不能忘记夏津,彻底地接受他,但是,他对自己的这些深情厚谊,她却也是实实在在地看在眼里,她也不是会忘恩负义之人,在知道顾天宁有可能出事的时候,她也骗不了自己,她心里实际上充满了担忧,充满了感伤,整颗心都空落落的。 她已经不再想经历任何生死磨难,不想再经历任何生死阔别。 所以,良锦见到了顾天宁,她根本抑制不住自己心里的激动,她感觉自己的眼角有一股湿润润的感觉,一股真正的喜极而泣的感觉。 面对良锦的激动,顾天宁显然愣住了,随即,自己也抑制不住心尖的那股兴奋,还有一股受宠若惊的感觉,脸上飞上了一片绯红,有些涩然地说:“别担心,我,我没事,好着呢。” 良锦回过神来,这才是放开了他的手,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了垂头,大家都自觉忽略了她的不自然,倪清羽把话题回到了正题上,开口询问道,“方才我们听到了打斗声,你是与谁打斗?可是那些黑衣人?” 顾天宁的思绪也被拉了回来,脸上随即现出了一抹笑意,“你们一定想不到会是谁。” 顾天宁的话音刚落,大家的目光便毒落在了那个密道入口处,探出来的那个人,着实让大家都愣了一下,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叶群。 “三师兄!”贝君大声地喊了一声,声音中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她们都愣了一下,叶群一下子从密道中跳了出来,他的身上很多血滞,显然是经过了一场血拼,细看之下他的身上还有些许伤口,但是看他的脸色,似乎并没有受什么重伤。 先前他们在后山兵分两路,叶群带人引开那些在后山伏击的人,沉雪则带着倪清羽和两个孩子到了这里进行躲避,但是没想到,叶群竟然从这个密道入口与他们相遇了。 未等她们发问,叶群便开口想她们解释了事情的始末,原来他们与蒙面人交锋之后,根本就无力抵抗,所有人都被杀了,只有他,被一个人狠狠地踢了一脚,跌下滑坡,叶群就势躲进了一个洞穴之中,不小心就落进了这个密道之中,这才刚掉进来,就遇上了顾天宁,两人刚开始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就打了起来,后来发出了声音才认出了对方。 众人听到那些人都死了,神色不觉一阵发怔,倪清羽的神色最是难看,她其实早就应该能预想,那些冲着她来的人来势汹汹,必将会给碎骨刹带来灭顶之灾。 叶群环顾了一番四周,又听他们讲了这个密道的秘密,看着那些被自己师父设下的机关还是的同门们,心里也是一阵唏嘘。 倪清羽听了整件事,只沉吟片刻,便沉声道:“这里,不能久留了。” 众人都看着她,倪清羽继续道:“眼下那些人找不到我们,定然会在整个刹中搜查,后山那些洞穴他们也会着重搜查,到时候他们搜到了三师兄躲藏的那里,也找到了这股入口,顺着密道寻来了,到时候我们就真的被两面夹击,瓮中捉鳖了。” 众人闻言,也都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若是这条密道真的有人搜来,他们就只能往回走,到时候出到碎骨刹上面,自然也是难以逃脱。 “可是现在我们要往哪里走?难道是往原路回去吗?只怕更容易暴露。”思婵说着自己的见解,良锦和贝君都赞同地点头。 倪清羽的眉头也紧锁着,叶群却是开口,“不能往回,这条密道,还有另一条路,我们可以往那条路去。” 叶群的话让众人重新燃起了希望,倪清羽的眼神也顿时亮了一下,“当真?” 叶群点了点头,“我碰运气往这般而来,没想到就遇上了天宁,另外一条,想来就是出口。” 众人顿时又是一阵兴奋,“太好了!”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得走,不然那些人若是发现了这个密道,我们就走不了了。”顾天宁催促着。 贝君一阵兴奋之后,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的神色不觉变了一下,有些迟疑地说:“可是,小雪还没有回来……” 叶群这才发现沉雪不在这里,他问了之后才知道,沉雪不顾众人的反对执意去找余焕然了,叶群闻言,心里不觉也对沉雪的深情有了些许触动。 贝君犹豫了片刻,有些小声却又坚定地说:“我想留下来等小雪。” “不行。”叶群断然拒绝,“你留在这里,若是那些人发现了这条密道,你一个人,必死无疑。” “可是小雪……” 叶群沉声道:“我们现在主要任务,是把小师妹和两个孩子送出去,我们现在的人手本就很少,谁都不能再落下,至于小雪……她既然选择了去找大师兄,那,她就一定做好了要与大师兄共进退的准备,他们,会照顾好自己的。” 叶群的话让贝君心里翻滚着,也让倪清羽的心里禁不住翻腾,他,这是要放弃所有,尽全力护着她和两个孩子。 她倪清羽究竟是何德何能,值得他们这般对待?倪清羽眼神中闪着一股泪光。 第六百八十六章 密道出口 倪清羽神情滞然,正要说什么,叶群却十分认真地打断她,“小师妹,现在不是推辞的时候,在今天之前,大师兄已经把事情跟我们说清楚,你的身份特殊,我们必须要把你和孩子保住,只有把你们保住了,今后我们才能为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报仇。” “所以现在,我这样做,其实也是有自己的私心。反正现在,我们几个人的力量,也根本救不了其他人,我们能做的,就是自保,然后把你们保住了你们。” 叶群的神色十分郑重其事,最后,倪清羽便把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没有再开口。贝君有些不甘心地回头望了一眼外面,最后便只黯然地垂下眼眸。叶群知道她心里记挂的是什么,他的眼眸中也闪过一丝伤痛,最后却是逼着自己硬下了心肠,“走吧!” 倪清羽却是把目光投向了那张床,眼神悠远,“我们,今日会有这样的造化,都是因为她,我们的师母。” 倪清羽突然跪了下来,对着那张床郑重地说,“师母,今日我们遇到劫难,不得已才前来这里叨扰,请您见谅!今日我们得以安全避难,也全都是托师母之福,还望师母能继续保佑我们,助我们能顺利脱险,也助碎骨刹能顺利躲过这一劫难!” 倪清羽的一席话毕,便郑重地叩了三大响头,其他人也都跟着跪了下来,亦是向她叩了三个响头,这才起身。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叶群重新开口催促。 贝君又有些不甘心地发问,“我们就不需要留下什么记号吗?要是小雪回来了没有看到我们……” “不可,我们若是留下了记号,若先发现我们的是那些黑衣人,那我们就是为敌人引路。”叶群马上回绝了贝君这样的想法,贝君便彻底歇了这样的心思。 思婵见她这般,便出声安慰道:“你不用太担心,小雪是个机灵的,她一定能找到机关,脱离危险。” 贝君闻言,便也只能点了点头,选择相信她的话。 众人没有再多做耽搁,一一跳入了密道之中。 而就是他们进入密道的十余天后,沉雪不负众望,不仅救活了余焕然,还救了顾宇和其他同门,并顺利地找到了密道入口,一路顺着他们的去路而去,在他们走过的基础上,顺利逃出生天。 倪清羽一行人下了那条密道之后,他们点燃了火折子照着路,发现这条密道也挖得十分规整,只是没有那条那般宽敞。虽然此前顾天宁和叶群都已经平安无事地走了一遭,但是他们所有人还是非常小心,生怕不小心就触碰到了什么机关暗器。 走到岔路口的时候,叶群是认识路的,便领着众人往另外一条路走去,众人走得愈加小心翼翼了起来。 一行人一直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之久,都还没有看到密道的尽头,大家心里不觉升起一阵阵忐忑之意。 大人们还好,只两个孩子在密道里待的时间太久了,渐渐感到不适,开始啼哭了起来,倪清羽心里疼惜,但是却也只能轮番抱起他们,小心避过两个男丁,亲身给他们喂奶,用这样的方式转移他们的注意力,然后把他们小心地哄着睡过去。 这样的法子好歹是起了一些作用,但是也只是权宜之计,终究不是什么持久的法子,她知道,若是他们在这里待太久,最终,两个孩子必然会受不了,甚至有可能会窒息而亡。 想到这一点,众人顿时就加快了脚步,只盼着能赶紧走到路的这个地洞的出口。 他们又这般走了约莫两刻钟,隐隐开始听到了一阵阵水声,甚至,还传来了一阵阵微弱,但是却又不能忽略的光,众人的脸上顿时现出了一股十分惊喜的神色,想到洞口就在前方,众人的脚步顿时加快了起来。 越是往前走,那股水声便越大,直到他们终于看到了那个光源处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才终于是慢慢变成了惊诧,甚至,夹杂着喜忧不明的情绪。 眼前的洞口豁然变大了,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瀑布,如注的水流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倾泻而下,一泻千里,直直地撞击而下,激荡出巨大的浪花,他们侧耳听去,便是一阵波浪翻滚的声音。 这里是出口没错,因为这些水流很大,成功地把这个洞口封住了,让外人根本就发现不了这里竟然会有一个这么大的洞口。 但是,从水流上判断,这定然是一条十分湍急的河流,若是成人也就罢了,还能勉强闯下去,顺着河水往下漂,但是,他们手中,却是有两个襁褓中的孩子,面对这样的局面,他们要怎样把孩子送出去? 看到眼前的场景,所有人都现出一副十分犯难的神色,明明洞口就在眼前,但是却又好像是老天爷在给他们开了一个玩笑,他们好像就是被老天爷狠狠地甩了一道一样。 顾天宁抓耳挠腮,“这可怎么办啊?我们手里有孩子,可怎么从这里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对于这个问题所有人都没有答案,就好像是刚刚解决了一个难题,又转而陷入了另一个大难题之中。 众人都下意识地看向了倪清羽,一向最是聪慧的她,眼下又会有怎样的智谋可以解决这一难题? 倪清羽的眉头却是深锁着,一副若有所思地神色看着那一泉瀑布,“这泉瀑布水里这么强劲,那就说明,瀑布下方,一定就是一条大河,就算我们几个成人,真的就这样冲了出去,也一定会掉到河中漂流。” 倪清羽顿了顿,语气更是带着一股十分不乐观,“而且按照这个瀑布的冲力,下面的流水也一定十分湍急。就算是我们,也难保不会撞到什么礁石暗壁。” 倪清羽的这番话,虽然没有直接点破,但是,已经把眼前的情形说了个七七八八,总而言之,他们自己要出去都已经难上加难,更不用说,多了两个孩子。 这样的认知,让所有人的心里都沉了一下。 第六百八十七章 洞外天地 “那,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吗?”思婵有些不甘心地发问,眉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 眼看着就要走到出口了,眼看着就要逃出生天了,可是却平白无故地被拦住了,这样颓丧的心情,岂是能用语言来形容? 倪清羽的眉头也锁着,但是她的心里却是没有他们这般徒然失望,她冷静地说:“天无绝人之路,既然我们都已经找到了这条密道,走到了这里,那便是老天也眷顾,在给我们指明路,我们定然命不该绝。” 倪清羽顿了顿之后继续说:“眼下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先想办法探一探这泉瀑布外面的情况,河水是不是异常湍急,河面是否很宽,还有,凭借我们的轻功,能不能直接落到对面。把这些情况探清楚了,我们才能对症下药,想办法找出路。” 众人闻言,皆觉得在理,纷纷点了点头。 顾天宁闻言便开口道:“那我运轻功冲出去看一看。” 他说完,便马上想要有所动作,良锦和倪清羽都同时阻止,顾天宁见良锦这般紧张地阻止他,心里又禁不住一阵发甜,良锦也意识到自己似乎三番四次地失去了往日的理智,她脸上现出一丝不自然的神色,赶忙收住了自己的动作,只佯装无事的模样。 这时候除了他们自己,谁都没有闲心去注意他们这样的微妙变化,顾天宁脸上收了收笑意,看着倪清羽,表明自己不知她为何阻止他。 倪清羽开口,“且不可这般鲁莽,若是外面是尖利的崖壁,你贸然飞出去受不住力道,岂不是白白送命?” 顾天宁闻言,想想也是,他又有些困惑不解地发问,“那,要怎样?” 众人听了倪清羽的顾虑,也深觉在理,一时之间,众人又陷入了一阵沉默和思虑之中。 因为已经走了出来,不再像之前在密道里面那般沉闷,空气也一下子清新了起来,两个孩子的精神状态反而好了许多,一个个都睁大了眼睛,挥舞着小胳膊小腿示威,他们现在的这股活泼劲儿也一下子牵动了他们的心,两个孩子越是活泼可爱,他们便越是要把他们带出去,而要把他们带出去,便越要绞尽脑汁想法子。 过了半晌,倪清羽才开口,“要探知外面的地形情况,我们只要把这道瀑布截断便可。” 倪清羽的话让众人都有些愣神,谁不知道抽刀断水水更流啊,倪清羽竟然说出这样的废话来。 贝君正要开口否决倪清羽的这句话,叶群却是别有意味地说:“对,只要把它截断便可。” 贝君听了他们两人都这般说,心里的疑惑愈加浓重了起来,没有忍住问出了自己心里的问题,“可是这是水,除非从上面把源头截断,否则根本就不可能让它停下来。” “对啊,但是我们现在根本就不敢贸然出去。”思婵也附和着,说着自己心头的疑惑。 叶群和倪清羽对望了一眼,他们;两人似乎有了一样的答案。 倪清羽嘴角一勾,“谁说只能从源头截断?” 在其他人还带着疑惑的眼神中,叶群便已经把众人屏退,然后凝聚内力于掌心,豁然发力。随着雄厚的内力使出,原本那泉阻隔着外界的瀑布顿时被拦腰截断,打开了一个口子。 原来这就是把瀑布拦腰截断的法子!众人顿时恍然大悟。 他们把目光投向外面,一望出去,映入眼帘的便是与这个洞口一般高的崖壁,后方则是一片连绵的绿树,原来对岸是一个森林,这个洞口与对面的森林相对而立,形成了一个峡谷。 而瀑布直下的河岸,距离洞口很高,河中的水之分清澈,又被强大的瀑布激荡出一个个巨大的浪花。 想来河水十分深,若是这样直接掉下去的话,不会撞到什么暗礁,但是,不会水的人也是决计活不了。 叶群坚持了一会儿,待众人看清楚了对岸的情形之后他便收了掌,他率先开口,“照方才的情形来看,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飞到对岸去。” 倪清羽也跟着点头,“没错。” 思婵和良锦的脸色却是一下子变得一阵惨白,她们两人虽然也被强迫着学了一些功夫,但是也只是一切三脚猫的功夫,什么轻功都没有学到,若是要她们这样直接飞过去,那简直就是要了他们的命! 倪清羽也意识到她们两个的异常,也知道她们有几斤几两的水平,她开口宽慰:“你们两个不用担心,我们不会让你们自己飞过去的。” 她们闻言,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又有些怀疑和不敢置信地说:“可是若是要人带我们飞过去,能行吗?毕竟离得有些远……” 若是轻功不够厉害,中间没有着力点,又带着她们两个这么大的累赘,岂不是会直接落了下去? 倪清羽闻言,眉头也禁不住皱了皱,她方才的话不过是宽慰她们两人罢了,其实事实就像她们所言,一个人飞过去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若是带着另一个人,中间没有半点着力点,只怕真的…… 倪清羽自己的轻功在奔赴秦国战场之时便已经练得很好,她自己一个人飞过去,或是再抱个孩子那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要带一个成人,她自认为没有这个功力。 她不知道叶群和顾天宁两个的轻功有多好,她便下意识地看向他们,两人神色都微微怔了一下,露出一副难色。 思婵和良锦见他们这样的神色,她们便知道了答案,一时众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一阵苦思冥想着。 良锦顿生一股无力感,她有些懊恼地说:“要是知道这个时候轻功这么重要,当初我就应该好好地学了,不然现在也不会拖累你们。” 顾天宁听到她这样的话,顿时一阵着急,连连道:“你怎么这么说!怎么会是拖累?无论怎样我们都会想办法,绝对不会抛下你们的!” 良锦见到顾天宁这般着急的神色,心里不觉泛起一股别样的感觉,脸颊也微微发红。 倪清羽沉思了良久,突然,她眸光一闪,一个计策上了心头,她嘴角一勾,“我想到了一个法子。” 第六百八十八章 逃出生天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洞口处便多了一根粗壮的藤条,这一头顾天宁拉着,另一头,在洞穴对面的那片崖壁之上,藤条被狠狠地绑在了一棵同样粗壮的树上,这根被无数根细藤蔓揉搓在一起的粗壮藤条横穿过水力强劲的瀑布,把这个洞穴和那边的崖壁连接在了一起。 原来,倪清羽所说的办法便是这般。 叶群和顾天宁飞了过去扯下藤条做了这么一根足够长,足够大的藤条,再把它横在两者之间,它虽然不能像桥一样让他们从上面走过来,但是却能成为他们飞过去时的一个借力点,以助他们顺利地带着良锦和思婵两个不会轻功的小丫头飞过去。 这时候,两个孩子已经率先被叶群安全地送到了对面,贝君也自己轻松地飞了过去照看两个孩子。 看到他们这般飞来飞去,思婵和良锦两人就算心里还有惧怕,但是好歹也减轻了不少,但是还是抑制不住地颤颤巍巍,有些不敢动作。 倪清羽便笑着宽慰了几句,思婵才忸怩着也顾不上男女大防,被叶群搂着飞了出去。 思婵只觉得他们冲破了一道强劲的水里,然后叶群便在那根藤条上轻轻点了几下,他们便落了地。 思婵惊魂未定地睁开眼睛,看着那横埂在眼前的巨大沟崖,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寒噤,叶群只笑了笑,便又飞了过去,打算继续把良锦也送出来。 叶群正打算用同样的法子把良锦送出来时,只见顾天宁的神色有些怪异,脸颊微微发红,扭捏了半天最后还是开口,“那个,你送了思婵,一定累了,良锦便由我来送吧。” 叶群听了,下意识地想说不累,但是马上就又回过神来,别有意味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似笑非笑地说:嗯,的确是累了。“ 倪清羽但笑不语,良锦却有些红了脸,顾天宁也有些扭捏,但是他却是不后悔自己这点小心眼的行为,良锦是她的,只有他可以亲近。带着这样堂而皇之的想法,他便心安理得了许多。 顾天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有些紧张地搂过良锦的腰,他们两人都有些僵硬,又有些不自然,但是只一会儿,顾天宁便搂着良锦一下冲出了水帘,迎面的风,还有打在自己身上的那一股巨大的冲力让两人都忘记了尴尬,忘记了紧张,同样,良锦还未反应过来,她便已经双脚落地了。 因为速度太快,良锦有些呆愣,手也还紧紧地抓着顾天宁的手臂,这是方才飞出去的一刹那,出于应激的反应下的举动,现在回过神来,良锦赶忙像是抓住了烫手的山芋一般把顾天宁的手臂松开,顾天宁也一下子惊醒,把自己放在她腰间的手拿开。 因为那边只剩下倪清羽和叶群两人,倪清羽的轻功是没问题的,所以顾天宁也没有必要再飞过去,所以他便僵在了原地,手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脸上现出一抹可疑的红晕。 思婵自然是把他们两人的这股忸怩形态瞧得一清二楚,心里不觉暗暗好笑。其实良锦对他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感情的吧,应该说,是早就动了心,只是她自己还浑浑噩噩地毫无察觉罢了。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便是这个道理。 她们在各怀心思的这一会儿,两个身影便先后飞了出来,转瞬间,倪清羽和叶群便飞了出来,平平稳稳地落在他们身旁,众人的心思也都回归了原位。 贝君很是欢快,“太好了,我们终于出来了!” 众人也都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望着前面那一泉瀑布,心里都有些惊讶,若他们不是刚从瀑布后面出来,是绝对不会发现瀑布后面竟然会有这个大一个洞口。 倪清羽赶忙回身查看着在思婵和贝君怀中的两个孩子,他们现在置身于空气清新的大山之中,仿佛对方才的腾云驾雾十分兴奋,眼下正睁着两双十分圆溜乌黑的双眼看着他们,完全不知道他们刚刚才从那惊险之处逃脱出来。 顾天宁看了一下四周,这里是一个十分浓密的森林,显然是久没有人来过,道路间都长满了各种杂草。这样没有人烟的地方也侧面说明了他们现在处于安全之处。 “你们可知道这里是哪里?距离刹中有多远?”顾天宁开口发问,他问的对象是叶群和贝君,因为在这里,就只有他们两人是碎骨刹的老人。 贝君还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迷糊孩子,听到顾天宁的问题,她只看了一眼周围便十分干脆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叶群却是一下子纵身飞起,他飞到了林子的顶端,放言向四周看去,他看了片刻才重新落地,“这里已经望不到刹中,往西边去,走上一两天便会走到县城里。” “已经望不到刹中了?我们竟然走了这么远?”贝君惊呼。 倪清羽心里估摸了一下时间,“我们大约走了两个多时辰,按照我们的脚程来算,按说也是能看到碎骨刹的,但是现在看不到了,很可能就是被地形所遮掩。” 叶群点了点头,“没错,方才的密道中,我发现了很大的拐弯和坡度,而不是一路平坦的。” 众人这才了然。 “既然我们已经出来了,那这里就不能久待,我们赶紧离开吧。现在天已经亮了,我们就趁着白天多赶路,到了临夜的时候肯定赶不上那个县城,我们就只能在林子里将就过夜。”顾天宁提醒着大家。 众人也都了然,知道现在是逃亡时候,自然不敢多做耽搁。 “慢着。”叶群却开口,看向了那条藤蔓,“这条藤蔓不能留着,若是敌人追来了看到,一定就知道我们来过,也白白给他们搭桥了。” 他说完便拔出剑,狠狠地把藤蔓砍断,一大条藤蔓便直直地坠下了那条宽敞湍急的河中。 他做完了这一切才对众人道,“走吧。” 一行人开始往林子的西边走去,叶群和顾天宁两个男子在前面为她们披荆斩棘,把横生的杂草尽数砍去,身后的四人便轮流抱着两个孩子,怀着忐忑紧张的心情向前方未知行去。 第六百八十九章 陈秦边境 在林子里行走了两天一夜,除了两个孩子,所有人身上都或多或少被刮伤,大家互相看着对方,全都是一副衣衫褴褛,发髻凌乱的寥败模样,几乎与街头乞丐无异。 但是现在,他们已经不可能顾及这么多了,他们满心都怀着戒备,只盼着不要突然冒出什么黑衣人来,那他们就当真是无力招架了。 一行在第二天临入夜之时终于到了这个最近的县城阳西县,但是他们根本不敢多待,只在县城里买了几身干净的粗布衣裳,完全把自己的形容装扮换了,又买了一匹马车,两匹马,还有一应干粮,便又赶紧出了县城,直接往西边而去。 他们众人经过了一番商议,觉得眼下绝对不能回的,便是京城,阳西县是临近西北丹迴的县城,再往西走,便会到另一个陈、秦、丹迴三国的边境芜马关,出了芜马关,他们便是出了陈国的地界,他们也不知道要去哪儿,但是只有一个念头,离开陈国,哪怕去秦国,甚至去丹迴也好,只要离陈国,离京城越远越好。 但是倪清羽却知道其中的风险,芜马关,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太后曾经的亲信付洪海便在这里任职。他们若是真的往芜马关而来,便真的有可能自投罗网。 倪清羽心里进行了好一番盘算,最后还是决定往这里而去,因为她想到了另一件事,那便是千禧阁,之前为了揭开太后当年陷害穆家之事,倪清羽和穆旭端便把手伸到过这里,意图调查付洪海。 若是千禧阁的人在这里,他们能接上头,那便有了后盾。这般打定主意之后,他们便开始一路往芜马关奔驰而去。 有了马车之后,四个女眷连同两个孩子便都倒在了马车里睡得七扭八歪,就算她们还没有脱离困境,就算那些黑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追来,他们眼下也只想暂时贪图这一份难得的安宁。 叶群和顾天宁两人则是强撑着困意一直往西赶车,直到赶到了一处河域边,两人才牵着马儿去喝了水,自己也洗了一把脸,然后轮流守着歇了歇。 这样紧赶慢赶,精神紧绷地赶了四天的路,终于,他们到了芜马关。 这里已经是临近西北地界,已经没有了先前那一片葱郁的树林,而取而代之一片萧肃,干燥冷冽的寒风也一个劲呼呼地吹着。 先让叶群和顾天宁两人去打探了一番,并没有发现城中有严格的搜查,他们这才略略放下心来。 为了避免引人注目,他们几人还是分开行动,且为了掩人耳目,几人扮成了两对夫妻。顾天宁与良锦扮成一对夫妻,贝君则和叶群凑成了一对,两对各自抱着自己的孩子,思婵充当顾天宁的妹妹,倪清羽则是扮成了叶群的姐姐,照看这一对不懂事的年少夫妻。 如此分开行事,他们依旧不敢掉以轻心,早早地就已经舍弃了那辆仅有的马车,换成了与寻常百姓家一般的牛车,再装成了到关内卖菜赚生活的模样,如此一番打扮,立马成了土生土长的农民。 他们便这样随着其他讨生活的人一块过了芜马关,一路无惊无险。 过来芜马关,他们便开始往秦国边境走,他们要越过这里,到秦国去。 陈秦两国虽然经过了上次的战事,但是现在边境也算是平稳,因为两国都刻意低姿态和好的态度,边境贸易也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在过境的时候,叶群和顾天宁机灵地塞了不少银子,所以很顺利地便被放行了,进到了秦国的县城:绥夷关。 他们刚进绥夷关,便越发现边境来往的商人越来越多,一副十分热闹的场景,他们不用刻意打听,便能隐约听到有人在讨论与丹迴人的生意。 他们有些惊讶,一直以来,陈秦两国确实有边境贸易,但是不论是陈国还是秦国,都没有跟丹迴有任何贸易往来,现在为何会屡屡听到有人谈到与丹迴人的贸易呢?而且现在这样的架势,还是一副商贸十分发达的模样,他们不觉满腹疑惑了起来。 叶群上前便拉住了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装着一副十分憨厚的样子问了起来,那个中年男子听了叶群的问题,不觉有些疑乎地看了他一眼,“咱们秦国皇上颁布了新条令恩允我们与丹迴的贸易合作,这在大秦上下都知晓,你竟不知?” 叶群心里咯噔了一下,但还是一副憨憨的模样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最近一直都在陈国那边做生意,都好些日子没回秦国了,连这么大的消息都没有听说,真是错过了不少生意。” 那中年男子见叶群这副懊恼的模样,自己心里不觉是有几分洋洋得意,“你可真错过了不少生意,这丹迴人今年一下子从我们秦国买了几百上千车的东西,全都是大米、盐、粮草,咱们百姓全都把自己仓库里积攒的陈粮高价卖给了收购的官员,这销路可不是天天有的,现在官员的大批量收购都快结束了,你手上有货得赶紧的。” 叶群闻言,心里若有所思,又问了那中年男子好些问题,他倒是没有藏着掖着,爽快地就回答了。 叶群把探知的消息一股脑地告诉了他们,秦国和丹迴重开边境贸易,此处县城是秦国最靠近丹迴的县城,也是秦国与丹迴进行贸易时最后经过的一个县城。两国的贸易不可能像寻常摊贩那样直接当街叫卖,只能成立专门的对外售卖处,统一买卖。 而正是因为现今秦国与丹迴恢复了贸易,这个小县城的集市上才开始热闹了起来,一下涌来了很多外乡人,大伙儿都是冲着生意来的,一个个都拉着一大箱货物等着倒卖。绥夷关这个原本惨淡贫穷的小县城,一下子因为上层人物的决策改变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众人听到叶群打探到的消息,人人都现出了惊讶的神色,倪清羽也惊讶不已,有些想不通为什么秦国和丹迴会在完全没有预兆的时候就恢复了贸易。 第六百九十章 安家落户 倪清羽沉思片刻之后,没有想出什么所以然来,所以,她便放弃了。 “目前我们在这里,应该是安全的,眼下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找个落脚的地方,其他事情,我们后面再做考虑。”倪清羽发号施令之后,他们也没有再多言。 对他们而言,现在这样的情况反而是有利的,因为眼下绥夷关成了一个外来人频繁出入之处,那他们一行人的出现也就不会觉得突兀和引人注目。 他们寻到了一处客栈,要了房间便住了下来。为了保险,依然不敢大意,便按照起先安排好的,分成两拨人佯装不认识进行了住宿安排。 倪清羽与贝君和叶群是一伙的,因为倪清羽觉得贝君还只是一个孩子,连自己都照看不了,便跟了她,而照看的孩子是明心。 里里外外给孩子收拾了一番,明心闹了一会儿便也乖乖睡了过去,十分恬静安详,想来孩子也是累了。 给孩子收拾好了之后,她们两人也好好地收拾了一番,把这么久以来身上的粘腻都洗了个干干净净。 贝君还只是个孩子,她自然是无忧无虑,就算现在他们还是避难的状态,她洗漱过后便倒头谁了下去,没一会儿,床上的一大一小便发出了很有规律的呼吸声。 倪清羽靠坐在床边,却是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绥夷关,究竟能不能作为他们落脚的地方?这里,究竟安不安全? 倪清羽想了很久,心里终于是生出了一个初步的想法。 第二天,两拨人佯装无事地出了门,再在外面寻了隐蔽之处,倪清羽向他们说了自己的打算和昨夜思想了一夜的结果。 倪清羽的打算是,在这里扎根,当然是暂时的。 因为此处突然大开了与丹迴的贸易,很多商人都趁机前来,他们便有了最佳的掩护。而且,这里是秦国,陈国太后就算手再长,也不会伸到这里来。这些为他们留在这里提供了外在条件。 再有,便是留下来之后的打算,倪清羽细想了一番,这里既然重开贸易,那便必然会有很多商机,他们既然打着商人的名义来到这里,为什么不能直接借着商机在这里扎根?他们身上虽然带着不少钱银首饰,但是却也不能坐吃山空,那些钱,刚好能成为他们经商的本钱。 有了这些本金,又刚好有这个千载难逢的贸易大开的机会,这一切便有意无意地都给他们提供了绝佳的扎根条件。 倪清羽把她的想法与他们说过之后,他们眉眼间都露出了笑意,显然是赞同了倪清羽的这个提议。 “首先一步,我们得找到临近的房子,我们彼此假装不认识,刚巧成了邻居,两个当家的又都是做生意的,所以才会慢慢相熟。” “第二步,就是要考虑我们要做的生意了,我们现在身上有银子,但是不可以这样坐吃山空,我们不知道要在这里躲多久,所以,我们做生意不仅是为了掩饰我们的身份,更是为了补给我们的生活。” 倪清羽有条地指出了关键的两点,他们又是一阵点头。 “可是我们都没有做生意的经验,又没有店铺,如果我们花大钱盘下店铺,成本太高,只怕也是难以收回。”良锦眉头紧锁,提出自己的疑问和顾虑。 倪清羽却是摇头,“不,我们不盘店,我们走其他途径。” “其他途径?什么途径?”众人都一脸疑惑。 “要把生意做好,除了要有经商头脑以外,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搞好上头关系。”倪清羽目光深沉,“眼下秦国与丹迴贸易初开,这是一个肥水直流的行当,那么多商人都想赚一笔,那些掌权的官员,自然也是不会错过分一杯羹的机会。” 叶群若有所悟,“你的意思是,收买管事的官员?” 倪清羽点头,“没错!把这些九品芝麻官收买了,我们就能轻易获得一个稳定的供货渠道,也就会有了稳定的收入,就像是皇商一般,是稳保的饭碗。因为我们所求不是像其他商人那般,不是为了赚大钱,而是为了保命,只要能在满足我们基本生活的基础上再有结余便可,所以就算那些官员收刮得狠了一点,我们也不要心疼,尽管给就是。” 众人听了倪清羽的话,顿时一片豁然开朗,一件原本还一团糟,完全没有头绪的事情,竟然这般迅速地就拎清了,大家的心绪不觉轻松了许多。 倪清羽却是并没有像他们这么乐观,她只淡笑,又看着叶群和顾天宁不忘嘱咐,“这只是我的初步计划,具体实施起来,能不能成功,还要看你们两个,毕竟抛头露面的事,只能你们男人来做。” 叶群和顾天宁互相对望了一眼,两人眼里都闪过一丝坚毅,随即重重点头,“夫人放心,我们一定会不辱使命!” 这天碰头商议了之后,叶群和顾天宁两人便暗中开始找住处,因为两人都很心急,火急火燎地,硬是找了大半天就找到了一处合适之处,是两个小院子,面积都不大,两个院子相邻,这厢抬高音量说话,那厢就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两个院子是同一人所有,原本是一个大宅子,后来因为分家就隔了墙,分成了两个院子,成了两个独立的门户,但这户人家却是发迹,有了新的住处,这两处院子也就闲置了。 叶群和顾天宁一人租下了一边,两人在看房子的时候还佯装一副刚巧撞上,互相争抢,最后被劝着才不得已息事宁人的模样。 对于叶群和顾天宁两人的高效率,四个女眷都纷纷竖起大拇指,当晚便各自搬了进去,做起了邻居。 这两处宅子看起来已经有了些许年代,各处都显得有些陈旧,而且因为久没有人打扫,到处都积满了灰尘,更是什么家具摆设都没有,他们搬进去的时候,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但是现在的情形对他们而言已经很不错,他们撸起袖子便开始打扫起来,就是倪清羽,现在也是很好地充当着叶群的“大姐”的身份,厨房厅堂的活计一一包揽。 第六百九十一章 全新小家 第一天只是简单地把房间打扫收拾了一份,将就着住了一个晚上,到了第二天,叶群和顾天宁便开始外出,按照原定的计划行事,开启了拉拢地方官员的计划。 而倪清羽和良锦思婵一行,隔着一堵墙,两边却是进行着几乎同步的计划:整理院落。 这里虽然只是他们临时居住的地方,但是,倪清羽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只要他们的行迹不暴露,他们便可以一直在这里待下去。自然,不可能待一辈子,但至少,两个孩子,在京城局势没有定下来的时候,她是不会把他们带回去的,所以,她眼下做的一切,便是在为两个孩子的未来做打算,至少,在她要回京城办事的时候,能让两个孩子在这里过得更舒坦一些。 倪清羽所想到的不仅是这些,她想到了更实际的事情,那就是如何尽量减轻他们几人的开销。现在叶群和顾天宁只是刚刚迈出第一步,能不能成功赚钱,站稳脚跟还未可知,她现在有必要为了未来好好精打细算,进行各种谋划。 所以,倪清羽和贝君开始了对院子的改造,院子里的花园,那些长势本就不好的花草被她生生拔掉了,果断买了菜籽撒了上去。她还在前院圈出了一大片地方,作为鸡圈,没错,她要自己养鸡,还能吃些鸡蛋,吃些土生土养的土鸡。再有便是池塘,池塘并不大,里面养的也是为数不多的金鱼,这些金鱼只有观赏作用,眼下对于凡事要精打细算的倪清羽来说,养金鱼根本就是一种浪费,所以她便同样买了小鱼放进池塘里养着,待鱼儿长大了还能捞上来吃顿鱼肉。 倪清羽把整个院子能够利用的地方全都利用了起来,这么一番倒腾,原本就荒废了的院子,眼下就变成了一个农庄菜场,倪清羽这般不拘小节的所为顿时让贝君瞪大了眼睛,她根本没有想到这个看着娇滴滴的小师妹做起这些事情来竟然毫不含糊,而且还十分得心应手的模样。 “小师……姐姐,你真厉害!”贝君想要夸赞一番,一时叫顺了口,赶忙就改了称呼,眼下倪清羽的身份是叶群的姐姐,她是叶群的小媳妇,自然也是要这般叫的。 而且贝君自己也觉得,自己的年纪明明就比倪清羽小,平时在碎骨刹还需要喊她小师妹,当时也是花了好长时间才勉强适应了这样的喊法,现在喊姐姐,刚喊出口,倒是十分的顺口。 倪清羽闻言,脸上便只是现出了些许淡笑,这个小丫头年纪终究不大,又一直在碎骨刹长大,根本没有出过门,在碎骨刹中也不用做这些事,每日便只是习武,所以对倪清羽的这番动作竟是惊喜得眼睛一阵阵发亮。 另一边,良锦和思婵也都按照倪清羽所言进行着自己的改造。她们两人毕竟都是丫鬟出身,做什么都手脚麻利,所以做这些都十分便利迅捷。 当初倪清羽把人分成两拨的时候,良锦和思婵两人还执意要分开,至少有一个人能照看着倪清羽,眼下倪清羽和贝君在一起,却是完全要自己照顾自己,甚至有时候还要照看贝君那小丫头,倪清羽却对这个建议婉拒了。 她这样的原因无非就是为了掩人耳目,良锦和思婵两人都做了她这么久的丫鬟,对于照顾她已经成了下意识的所为,若是她们在人前表现出太明显的主仆之间的感觉,那不免叫旁人一眼就看出来,反而是与贝君在一起自然一些,就真的像是自己这个大姐在照看着自己的弟妹一般。 倪清羽所扮演的身份是带着明心这个孩子的寡妇,叶群和贝君是她的弟弟和弟妹,倪清羽丧夫之后带着幼女投奔弟弟,两兄妹相依为命,一起讨生活。原本倪清羽是想让明心扮演贝君和叶群的孩子,但是看到贝君那副孩子气的模样,还是算了,这样的安排只怕还会露馅。 一切都安顿了下来,她们双方隔着一道墙,若是有什么事情便到那一堵墙前吼一声作为暗号,如此通风报信的法子,倒是十分直接了当,也能确保对对方的情况有基本的了解。 倪清羽自己的奶水虽然不够,但是好歹也能勉强维持明心的需求,但是那边隔着一堵墙的维宽,她便无能为力了,良锦和思婵只能熬米水来喂给他。两个丫鬟都心疼这位小公子,希望把两个孩子换一换,毕竟,小公子还是比较重要,待在倪清羽的身边至少也能有一个更好的照看。 倪清羽自己也心疼,但是她还是忍住了,当时做出这样的安排也是她的一番深思熟虑之下的决定,这些时日的奔波她已经能看出两个孩子的身体状况和脾性,维宽比较安静好哄,对吃食也比较容易满足,明心就娇气一些,更爱玩闹,维宽跟在良锦和思婵身边,她们也是能好好照看,而明心,只有她自己来好好哄着才会听话。 再者,倪清羽也想到了更深远的地方,维宽毕竟是男孩子,现在多吃一些苦,对以后未免不是一种好处。明心是女孩儿,就待在自己身边骄纵一些吧。 入夜,叶群和顾天宁先后回府,叶群一天风尘,回到院子里,家里的两个女人已经准备好了一桌的好菜,香气扑鼻,顿时把一天的劳累全都抛到了脑后。再看整个院子,各处都打扫得十分干净,那些原本就没人打理的花花草草也已经被清理干净,他虽然不知道她们是撒上了菜种,但是看着那光秃又平整的花圃,他就有了一股不一样的感觉。 贝君有些亲昵地挽上叶群的胳膊,把他拉着坐到了桌子边,“师兄,出去忙了一天,一定又累又饿了吧,快些坐下吃饭。” 贝君对与叶群扮演成夫妻这件事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反正她一直都很喜欢这位总是对她很好的三师兄,现在的这种生活,也让她有了一种十分新奇的体验,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出门,第一次离开碎骨刹,看到外面的世界。 第六百九十二章 初涉经商 叶群对贝君的亲昵,倒是身子僵了一下,看上她那张挂着稚气,堆满笑容的脸,心里便是一阵发暖。 他也算是一直照顾着贝君长大的,以前那小小的人儿,没想到转眼间就已经要成大姑娘了。 叶群顺着她坐了下来,倪清羽怀里抱着孩子,只是笑着看着他们。 贝君眨着一双大眼睛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地看着叶群,“师兄,你快吃,快尝尝我们的手艺。” 叶群看到她的这副模样,便知道这里的菜定是有她的手笔,他瞄了一眼桌上的菜,都是一些家常的,没有什么大鱼大肉,但是每一道都冒着香气,色香味俱全,只除了那道摆在他面前的略带焦黄的青菜。 菜叶原本应该是翠绿的,但是眼下变得有些发黄,甚至还有些炒得发焦。 贝君在碎骨刹的时候是没有下过厨的,她自然也不是什么大小姐,也会自己动手洗衣收拾房间,但是独独不用自己动手做菜,因为他们有专门的厨娘,现在这一次,算得上是贝君第一次下厨。 叶群眉眼间不动声色地挑了挑,含着笑意发问,“这些菜都是阿君你做的?” 贝君的脸颊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是,都是姐姐做的,我只打了个下手,只做了一道。师兄你快尝尝,看你能不能尝出哪一道是我做的。” 叶群看着贝君那副期待的模样,不动声色地动了筷子,倪清羽也是眉眼含着笑,不去戳穿她。叶群方才看了一眼桌上的菜便已经看了出来,他只是不动声色,想要逗弄一下贝君罢了。 叶群拿起了筷子,把每一道菜都尝了一遍,又看着贝君那一双满含着期待的眼神,他的眉眼也不觉染上了浓浓的笑意。 “好吃。”叶群终于开口,然后指着那道焦黄的青菜,“尤其是这一道,格外好吃。” 贝君脸上顿时现出一阵阵惊喜,“真的吗?” 叶群一本正经地点头,“自然是真的,不信你自己尝尝。” 叶群说着便夹了一大夹往贝君嘴里送,一边塞着一边啧啧道:“这么好吃的菜,我菜一定就是阿君你做的。” 贝君满是欣喜想要开口应是,但是却被叶群送到嘴里的那一大夹菜堵住了,她只能含糊地发出几个音节,但是她一吃到那些送到嘴边的菜,整张脸顿时就变了颜色,然后转身跑到了院外,哇哇地吐了出来,叶群和倪清羽见到她被耍弄的样子,都没有掩饰脸上的笑意,叶群更是恢复往日惯有的模样,哈哈大笑了起来。 贝君好容易吐完了,黑着脸走了进来,听到叶群的笑声,一副十分受伤的神情看着叶群,她满是委屈地控诉了一声:“师兄!” 叶群还是没憋住笑,贝君被生生地嘲弄着,又羞又恼,顿时有些无地自容的感觉。 方才的那一道菜,当真不是人吃的,不仅把鲜嫩的青菜炒得焦黄发黑,完全失去了原本的鲜嫩,而且,还咸透了,吃那么一口下去,就跟吃盐差不多。 叶群笑过之后,好容易停了下来,一本正经地说:“阿君,以后你还是少进厨房,白白地糟蹋了好菜。” 这样赤裸裸,毫不掩饰的批评顿时让贝君气馁不已,一下子搂住倪清羽的手臂,委屈地摇着,“姐姐,你看我师兄!竟然这样嫌弃我!” 叶群眉眼笑意依然不减,很严肃地为自己正身,“我可没有嫌弃你,我嫌弃的,是你的厨艺。” 贝君闻言,更是把一张脸皱成了苦瓜,狠狠地瞪着叶群。 倪清羽见他们这般,不觉轻笑,“好了好了,不要闹了,小君是第一次下厨,难免会如此,以后多试就好了。” 贝君闷闷地坐了下来,“可是姐姐你不也是没有下过厨的吗?怎么你做出来的东西就跟我做出来的不一样?” 倪清羽只是笑笑,并未答话,其实她哪里是没有下过厨?在前一世的时候,自己为了讨好石易安,可是花了十足的力气苦心研习了很久的厨艺,她不知道切破了多少次手,做坏了多少原料才换来现在的厨艺。 但是这些事情,都已经不值得她再挂在嘴边,都已经成了永远的过去。 贝君还是有些气鼓鼓地瞪了叶群一眼,最后才坐了下来,有些闷闷地吧啦着饭菜。叶群看到她被自己打击的这副模样,心里有些心疼,他便笑着给她碗里夹了几块菜,贝君哼哼了一声,然后把叶群夹的那几块肉堆在了碗边,开始小鸡啄米似的把碗里的米饭吃得一干二净,独独剩下那几块肉,然后放下了碗筷,以做对叶群的示威。 看到贝君这副孩子气的模样,叶群也只是有些无奈地笑笑,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轻道:“别闹。” 贝君撅了撅嘴,不理会,然后起身把倪清羽怀里的明心抱了起来,开始跟明心玩了起来。 叶群无奈,只得重新把贝君碗里的几块肉夹到了自己的碗里,没有忌讳什么一口一块地解决了。 倪清羽只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们师兄妹的这番互动,心里有些发暖,又有些羡慕,不觉又升起了一股淡淡的惆怅。 两人放下了碗筷之后,倪清羽才开口问了今天的情况。 叶群收起了方才的玩笑之色,正色答道:“今日我和天宁先去查探了一番这里商人主要卖的东西,发现都是一些秦国的特产豆类食材,药材,甚至粮草,其他类型,如绸缎丝锦,香粉胭脂之类的东西也有,不过是在少数。” 倪清羽静静地听着,不动声色,心里的算盘和思虑却是啪啪地打了起来。 叶群继续道:“如果我们要快速地站稳脚跟的话,就只能从最热门的这几类商品入手,我们现在手头上什么都没有,现在去笼络地方官员也没有意义,所以我想,我们得先想法子得到一个稳定的供货源,然后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倪清羽点着头,认同着叶群的思路,她倒是没想到叶群做起生意来竟然一点都不含糊,把各种情况都考量得非常清楚明白。 第六百九十三章 步上正轨 “那供货源,你可打探好了要到哪儿去找?”倪清羽又出声发问。 叶群点了点头,“今天我和天宁已经进行了一番打听,在这里自然是不可能找到货源,唯有到其他县城去进货才可。而要找到价格合适的货源,便只有到秦国繁茂之处,选择越多,则对我们越有利。” 倪清羽闻言,眉头不觉紧锁了起来。 若是按照叶群所言,要到繁华之处,那路途必将遥远,不仅会提高他们的成本,而且,越是远离这里,便越有可能暴露他们的行踪,若是被那些人察觉到他们的行踪,一路追踪前来,那对他们必将是致命性的。 叶群见倪清羽眉头锁着,似乎是不赞成他的想法,叶群便发问:“怎么,这个法子不行吗?” 倪清羽沉吟,把自己方才的思虑说了出来,叶群闻言,也沉思了起来,两人相对而坐半晌,倪清羽才重新开口,“眼下我们要做的,不过是寻一个养家糊口的法子,也趁机在这里站稳脚跟,我们所求并不是大富大贵,当然,若是真的能因此大富大贵,那自然是极好的。” “既然我们的目标不在赚大钱,那便不用考虑太多,货源问题,我们只需要就近解决便是。想想来这里寻求商机的商人这么多,但是真正能跟地方官搭上关系,分一杯羹的其实并不多,我们可以从这些商人的手中倒卖商品,然后再卖向丹迴,如此,只要有一点利润空间,先把这一杯羹分到,之后站稳了脚跟,再想法子到江南繁茂之地进更便宜的货。” “毕竟现在我们人力物力都有限,而且现在还是逃难时期,一切都小心谨慎为妙,一口吃不了一个大胖子。你说,如此可好?” 倪清羽把自己心里所想说出,叶群闻言,略一思虑了一番,也觉得她所言在理,便露出了一丝笑意,点了点头,“还是你考虑周全,就这么办吧,我一会儿悄悄潜到隔壁与天宁详谈。” 倪清羽点了点头,“往后都要辛苦你们了。” 叶群憨憨一笑,“法子是你想出来的,钱银也是你出的,我们就出一些力罢了,若是真的能就此发一笔财,还能在这里掩人耳目,也是好事一桩。” 叶群没有与倪清羽多言,一个闪身便快步出去,然后翻墙到了隔壁。 倪清羽抬眼在夜空中看了片刻,眸光中闪现出一丝丝光芒,她一定要想办法让自己周围的人都过上好日子,她一定要让他们都好好的!不论是在哪里,都一样!那些曾经伤害他们的人,等着吧!迟早有一天,她要把这些仇怨,一点点,慢慢的都索回来! 之后的日子便在平淡中度过,但这样的平淡只是表面上的,实际上,在商贸之事没有落实下来之前,倪清羽的心一直都悬着,平日里都不大舒心。 叶群和顾天宁两人每日早出晚归,便是在着手办这件事,他们在这里一没有人脉,二没有地理上的优势,唯一有的,就是倪清羽从京中带来的钱银,但是那些钱银也不可能让他们这样坐吃山空,他们在花费的时候也是十分忐忑,生怕就这样打了水漂,让他们,还有孩子就这样饿着。 每天倪清羽都会详细询问他们的进展情况,再根据他们的回报提出自己的意见,倪清羽一向聪明,对这里的局势也有了自己的了解和判断,所以她都能给出自己比较有建设性的意见,给叶群和顾天宁提点了不少。 叶群和顾天宁经过近乎一个月的游走奔波,又对绥夷关的官员进行了一番打点,终于是有了松动,那些官员见钱眼开,当真分了一个名头给叶群,而顾天宁,则充当了炮灰,不过实际上顾天宁收上来的货物也都暗中给了叶群,单单有叶群得到那些官员的待见,分到一个名额,单单是这样的一个大突破,已经让他们都松了一口气。 打通了这个关节之后,叶群和顾天宁对外便结成了生意伙伴,两人更加忙碌了起来,每每都是早出晚归,回来之时便是一脸倦容。 而倪清羽一行人,每日除了能在院子里照看孩子以外,便没有了旁的事情。 贝君每日见到叶群这般忙碌,自己又整日被拘着,顿时便升起了要出去一道的想法,她把这个想法与叶群说了之后,叶群断然拒绝,贝君便跟他闹了好几天,死缠烂打着,最后叶群被她闹得没有办法,而且自己也的确还需要其他帮手,无奈只能答允把她带上,但是贝君只能换上男装。 贝君因为这件事高兴了很久,马上就兴冲冲地上街买了几身男装,第二天就跟着叶群一道出去了,院子里便只有倪清羽一人抱着明心逗乐。 但是她也不只是在自己的院子里,她自然也是想着维宽,所以她时不时也会到隔壁去串门,佯装邻里的模样。 因为得到悉心的照料,维宽和明心都长得很快,即使是换了一个全新的环境,对他们也丝毫没有影响。两个孩子就算不能时时见面,但是乍然之间把他们两个放在一起,他们竟然会冲着对方笑,半点陌生的感觉都没有。 每一次倪清羽都抱着维宽久久不肯撒手,十分不舍,偶尔,她也会任性一下,把维宽和明心换一换,让维宽在自己身边呆一个晚上,但是偏偏明心那丫头又是个不省心的,已经习惯了在倪清羽的身边待着,突然换了个人照看,她总是哭闹不停,经历过一次这样的情况之后,倪清羽最后也只能放弃了这样的念头,就算再想维宽,也只能白天去看他,不再敢把孩子换着带。 他们的生活慢慢步入了正轨,叶群和顾天宁做的倒卖生意也慢慢上手,开始赚到了第一桶金。 之后他们有意拓展业务,开始结交各路商人,也收获了不少人脉,贝君一直扮着男装在叶群身边帮手,刚开始她还是抱着玩乐的心态,但是越是到后来,她看到叶群和顾天宁那副认真的模样,自己也收起了玩性,开始认真地帮他,做他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第六百九十四章 阁中巨变 日子便在这样平静中慢慢溜走,倪清羽和良锦、思婵负责打理院落,照看孩子。 之前种下的青菜,养着的鱼儿,鸡鸭,全都被端上了桌面,那些鸡蛋鸭蛋算是意外的收获,后来越积越多,他们吃不过来,倪清羽便让思婵一股脑全都拿去卖了,也全当是一笔收入。 一切进入了正轨之后,叶群和顾天宁也没有了之前那般忙碌,但是依然会常常不在家,整日抛头露面,各处奔波。 叶群有些心疼贝君,不想让她一直都这样跟着自己劳累,但是贝君却丝毫不觉得累,反而觉得十分上瘾,在她的坚持下,叶群也只能妥协。 有了贝君这个小喇叭跟在自己身边,叶群也觉得没有了之前那般枯燥,反而多了很多不一样的乐趣。 而贝君亦是如此,每次回到家里,便在倪清羽耳边不停地叽里呱啦说着在外面的见闻,十分兴奋。 转眼间冬末春初,春寒料峭,在各种忙碌中,一个春天便这样滑过了,天气慢慢变得炎热了起来,转眼五月便来了,两个孩子已经半岁了,孩子的身体长得很快,现在抱在怀里,已经沉甸甸的了,胖乎乎的孩子看着更是十分可爱,两颊粉嘟嘟的脸颊让人禁不住想要伸手捏上一把,每次倪清羽瞧见了,都恨不得把这两个孩子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好好地保护他们。 在这里这般平和的日子,也差点让倪清羽忘记了自己当初来这里只是为了避难,而这里,从来都不是她的归属,而只是她中途的落脚点。每每看着两个孩子开心的笑脸,听着贝君叽里呱啦的声音,还有叶群、顾天宁他们说着生意上事情,倪清羽都窃窃地想,若是时光就这样停留在这一刻,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但是,这终究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她身上的仇,迟早还是要报。等到孩子再大一点,就是她要重新回归的时候了。 他们的生活进入了正常的跪道,倪清羽也重新开始慢慢铺垫回归之路,这天晚上,她把顾天宁叫了来,交给了他一项任务,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顾天宁便急匆匆地外出了,他是去千禧阁最近的据点,寻求支援。 一直过了好几天,良锦和思婵也没有等到顾天宁回来,更是没有收到约定好的信,良锦的心绪不禁一阵阵发紧,这一厢,倪清羽心里也渐渐感到了些许不安,难道,他出事了? 众人都怀着这样的忐忑惴惴不安,倪清羽的心也越来越沉,她开始怀疑自己这样把他派出去究竟是对是错,若是他真的就这样回不来了,那她,要怎么面对良锦? 虽然良锦和顾天宁现在还隔着一层窗户纸,但是她却是瞧得出来,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良锦早就已经接受了顾天宁,他们之间需要的不过是合适的时机罢了。 良锦已经失去了夏津,现在她好不容易开始接受顾天宁,却被自己的自私自利毁了! 夏津也是因为自己害死的,现在顾天宁也是……倪清羽这般想着,神色不觉一阵阵恍惚,十分难受。 在众人都十分担心,甚至已经开始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的时候,顾天宁终于回来了。 顾天宁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很憔悴,精神状态更是十分糟糕,良锦看到他的样子,心里顿时涌起一股十分难受的感觉,一下子就扑了上去,把他抱了个满怀,眼泪也簌簌地流着,“你去了哪里啊!一下子去了这么多天,真是急死人了!” 顾天宁对良锦的这番热情,心里顿时涌起一股十分欣喜的感觉,就算方才自己赶路的疲惫也一下子因为这个拥抱消散全无,他有些憨憨地笑着,手小心翼翼地抚上她的背,小心地说:“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良锦回过神来,这才松开了他,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泪,她知道顾天宁这一趟是去帮倪清羽办事,现在他回来了,便应该告诉倪清羽,她清了清嗓子道:“我先给你烧水洗漱,再准备一些吃了,收拾好了再去见夫人。” 良锦说完便转身去张罗了,也不去看顾天宁的脸,顾天宁却是呆愣在了原地,半晌才又是一阵憨憨笑着。 他越来越喜欢在这里的生活了,跟良锦这样的生活,每天与她朝夕相对,享受着她的照顾,别提有多贴心,虽然他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虽然良锦从来没有明确对他说过什么,但是,仅仅是这样的生活,已经让顾天宁心里无比踏实,无比开心,他想,要是能一辈子这样,他也心甘情愿。 就像现在,良锦会因为他久未归家而担心,会因为他的归家而激动,也会因为他一回来就给他张罗洗澡水,张罗晚饭,这样的感觉,就真的像是在等外出的丈夫一般。 顾天宁在门口站了半晌,才回过神,满脸笑意地往院子里走去。 一番洗漱,良锦也准备好了丰盛的菜,顾天宁着实是饿了,什么也不顾大口吧啦了起来,良锦看到他的这个样子,心里也是一阵阵发酸,她什么也没问,只是坐在一旁看着他吃,顾天宁抬头看着她傻笑了几声,然后便又垂头吃了起来。 填饱了肚子之后,顾天宁赶紧翻墙到了倪清羽的院子,倪清羽也已经知道顾天宁回来了,她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怎么样?发生了什么事?”倪清羽一见到顾天宁便劈头盖脸地问了起来。 顾天宁现出了异常严肃的神色,声音低沉,“千禧阁出事了。” 倪清羽之前已经料想到了这种情况,但是现在乍一听到顾天宁亲口说,她的心还是忍不住咯噔了一下,颤抖不已,她颤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难道,千禧阁也因为她受到了牵连?难道,她当真是个灾星,不停地给周围的人带来祸害吗? 顾天宁的脸上亦是沉痛,眉头紧锁,“我去到阁中秘密据点,发现那里的人,已经尽数消失了。” “什,什么叫消失了?”倪清羽感觉手脚一阵冰凉,消失了究竟是什么意思?是已经撤离了,还是已经被…… 第六百九十五章 不速之客 顾天宁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去到那里的时候,空无一人。我在周围的民宅中打听了一圈,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也没有人听到任何动静。我当即心里有了一股很不好的预感,为了验证我的猜测,我就又快马加鞭,赶到了另一个县城的据点查看,依然是同样的情况。” 倪清羽心里也陡然升起了很不同寻常的感觉,现在是非常时期,他们都知道这件事绝对不可能像他们相信的那样简单。 “依照你的猜测,会是什么可能?”倪清羽声音有些低沉地发问。 “我觉得这件事绝对不会简单,千禧阁的这么多据点,不可能一下子说撤离就撤离,而且一点记号都没有,我觉得其中一定有蹊跷。”顾天宁说着自己的猜测和想法。 倪清羽闻言,亦是点了点头,心里也认同了他这样的想法,千禧阁这么大的组织,绝对不可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凭空消失,他们一定是经历了什么。 倪清羽有些喃喃地说:“那这件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他们这么多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凭空消失了,而且还没有发出任何动静,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便只有那些追杀他们的人,他们既然能找到碎骨刹去,那,同样也有可能追到千禧阁,掀出千禧阁的老窝。而且,他们要抓到倪清羽一行,最省时省力的做法就是守株待兔,没错,就是守在千禧阁的各个据点,等待着他们自投罗网。 倪清羽想到这一点,不觉心里一阵惊怵,倪清羽有些后怕地追问,“你有没有注意后面有没有尾巴?若是你不小心把他们引来了这里,那……” 顾天宁闻言,心里也是惊了一下,他有些紧张地说:“我本是悄悄潜入,一路都非常小心,没有被人发现,我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回来的时候我还特意绕行了,在秦国还几个县城绕了一大圈,就算是有人跟着我,也被我绕晕了,越是靠近这里我便越是小心,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倪清羽闻言,不觉暗暗松了一口气,但是心里却还是怀着些许不放心,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总是定下来。 难道是她想太多了? 倪清羽勉强把自己的这股思绪压了下去,一连好几天,她都提心吊胆的,惶惶不可终日,倪清羽一行人的行事也就更加小心了,女眷们几乎足不出户,更是尽量不让外人知道他们的院子里有孩子,还是两个孩子。但是偏偏这些天都十分平静,平静得好似没有半点波澜。 倪清羽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在院子里布置一些机关暗器,若是真的有人胆敢闯入,他们好歹能抵挡片刻。 顾天宁和叶群也不敢大意,便赶紧张罗了起来。顾天宁知道千禧阁的据点都是有机关的,所以他对那些机关都有些熟悉,在与倪清羽的同心协力之下,好歹是把一些简易又能应急的机关布置妥当。 有了这些作为后盾之后,倪清羽一直提着的心才稍稍放了下去。 如此又过了好几天,一切相安无事,平静如水。倪清羽这才把自己那些想法收了起来,她只淡笑,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 没有了千禧阁作为接应,他们便只能全靠自己,对于京城里的情况,他们也只能从来往商人和那些官员口中进行打探,传入他们耳中的消息,便有丹迴郡主和皇子到了陈国,企图像秦国那般,开启边关贸易,并进行长期的贸易关系,但是一直以来都没有敲定,所以丹迴使臣也就一直赖在陈国,似乎是打算长期作战。 倪清羽他们听到了这个消息,联想到秦国与丹迴贸易的主要商品,又想到了上个冬天严酷的天气,多多少少猜出了点什么。 丹迴是游牧民族,所有的粮食储存无非就是靠着这片草原,这对于天气的依赖性就很大,现在丹迴人这么急于到陈秦两国商议贸易,便一定是遇到了内需问题。 他们刚听到这个消息没多久,紧接着关于这件事的后续进展便传了来,丹迴与陈国的边境贸易也已经开通,芜马关成了一大贸易开放口,另一个商机又摆在了眼前。 这个消息一传来,秦国这边的贸易需求便马上降了下去,叶群和顾天宁的生意也就不再像之前那般轻易,利润空间也变小了许多。为了这件事,两人都很是苦恼。 他们本已经赚了一些本钱,也有了一些人脉,本是可以到其他县城去进更便宜的货,但是,自从上次顾天宁发现了千禧阁出事了之后,他们担心黑衣人会在暗处伏击,专等着他们现身,最终,倪清羽便制止了他们要到其他县城进货的念头,他们只能通过这几个月培养的几个可靠商人供货。 叶群和顾天宁一直都很注重与那些官员打好关系,所以就算现在因为陈国边境开启贸易,抢了一些生意,但是,很多商人都失去了供货名额,但是叶群和顾天宁却稳占着,虽然现在收入少了,但好歹也是饿不死,他们便也就暂时将就着。 在倪清羽一行人都慢慢地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到该如何尽可能多赚些钱的时候,在这天夜里,几个身形迅捷的人影却突然闪进了自己的院子里,出其不意,打破了黑夜的宁静。 院子里设下的机关被启动,叶群和顾天宁也都被惊醒,一个个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抬着刀便杀了出来。 倪清羽一下子把熟睡中的明心抱了起来,心惊不已,该来的,还是来了,在这里待着的几个月,便相当于是向老天爷偷来的时光一样,现在,老天爷要把这些时光收回去了。 倪清羽把明心搂在怀里,深深叹气,然后亦是拿起手旁的剑,冲了出去。这一次,她不会再做逃兵,不会再让旁人牺牲自己的性命保护着她,哪怕是死,也要跟大家死在一起! 她刚杀出来,原本想象的厮杀却已经骤然停了下来,她有些呆愣地看着站在院子里的人,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大,一股难以言语的感觉涌上心头,“是,是你们……” 第六百九十六章 故人重逢 在黑夜中站立的人,不是旁人,正是余焕然、顾宇和沉雪三人。 倪清羽所有的紧张思绪在这一瞬间全都消散全无,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激动和不敢置信。 他们当真逃了出来,他们平安无事了,而且,他们竟然能找到这里。 贝君也听到了动静,一下子跑了出来,看到眼前的场景,眼睛也禁不住瞪得很大,她大喊了一声,然后直直地扑向沉雪,紧紧地搂着她又蹦又跳,“小雪,真的是你小雪!你真的没事!” 见到贝君,沉雪也很开心,两个小姐妹紧紧地抱在一起,又蹦又跳。 在另一边,良锦和思婵听到了这边的动静,顾天宁也已经急急忙忙地赶过来,还听到打斗的声音,她们也顾不得许多,抱着孩子已经慌忙地往外面跑了,可是刚跑了没几步,便被人围住了,拦了下来。 她们两人吓得七魂掉了六魄,以为我命休矣,但是却没想到,见到的却是熟悉的面孔。 大门打开,更多的人与抱着孩子的良锦、思婵一道走了进来,他们互相看到对方,心里都是禁不住一阵阵开心,那股久别重逢的喜悦涌上心头,难以言语。 片刻之后,他们都进了屋子里,外面院子,还有屋顶上都留了几个人看守着,随时盯梢。 贝君和沉雪最是激动,一直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她们都为对方的安然无恙感到无限欣喜。余焕然和顾宇看到叶群竟然死里逃生,更是十分欣喜,不觉感念着老天开眼,没有让他这般白白送命。 他们双方互相说着自己这几个月以来的经历,倪清羽一行人如何到了这里,如何在这里掩人耳目,慢慢扎根,直到顾天宁发现千禧阁出了事,再有便是到他们突然到访。 “你们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叶群连连发问,他一直都没有机会前去探知后来碎骨刹的状况,所以现在十分着急。 叶群的这个问题让他们都一阵黯然,神色变得十分凝重。 叶群等人看到他们的这个反应,心里多多少少是猜到了什么,倪清羽的心里更是咯噔了一下,有了一股很不好的预感,她有些小心翼翼地发问,“怎,怎么了?刹中究竟怎么样了?” 沉雪眼眶开始发红,她声音低低的,“被烧了,所有的东西,都被他们一把火烧了,什么都不剩。师兄师姐们,也全都被杀了,所有 的人,就只有这些。” 他们闻言,顿时怔住了,叶群和贝君脸上的怔然最甚,倪清羽心口也好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撞击了一下,一阵阵发疼。 被烧了,被烧了!曾经那个那么美丽的地方,那个那么让人留恋的地方,就这样被他们付之一炬了?倪清羽曾经还想过,若是可能的话,她宁愿以后就一直住在那里,让她的孩子也住在那里,快快乐乐地长大。 但是谁也没想到,最后,一切全都在被一把火给毁了,一切都毁了! 还有那些同门师兄师姐们,他们对她那么友好,他们是那么可亲可近之人,但是,竟然就这样,没了,全都被杀了。 沉雪低低地抽泣着,满是痛惜。 顾宇的声音低沉,带着一股异乎寻常的冷静,把当时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每一字,每一句,都敲打在他们的心里。 贝君听到房雨欣对碎骨刹的背叛,整张脸都现出了满满的愤怒,“大师姐她竟然为了自己背叛碎骨刹!她真是……” 沉雪嘲讽一笑,“原本我就觉得她是个自私之人,凡事就只想着自己,真正到了这样的关头,她的本性就彻底爆发了出来。” 倪清羽听着这些话,她的眼神中却是带着一丝空洞,她知道,这一切,归根究底,还是她的错,是她给碎骨刹带来了灾难,是她,给大家带来了灭顶之灾,是她害了所有人! 她想着这些,拳头不觉握得紧紧的,声音中,也带着难以掩饰的内疚和颤抖,“对不起,这一切,都怪我……如果不是我,那些人就不会来到碎骨刹,碎骨刹就不会出事,现在就还是好好的不会被毁掉,师兄师姐们,也都安全地在世。一切都怪我。” 良锦和思婵心里也是愧疚,但是她们看到倪清羽的这幅样子,心里亦是十分疼惜,只能轻轻地搂着她的肩膀,给她默默的安慰。 余焕然开了口,“你只是一个导火索,那些人我已经认了出来,就是之前的那些黑衣人。那些人,就算他们不来找我们,我们也是会去找他们报仇。现在他们的这一遭,算是给了我们迎头的痛击,更能让我们觉醒反击,毫不留情!” 是那些黑衣人,果真就是那些黑衣人!倪清羽的手心不觉握得更紧了,这些黑衣人阴魂不散,屡屡对他们下手,这个仇,她无论如何都要好好地算! “那你们是怎么发现我们在这里的?你们也是从那条密道走出来的吗?”叶群知道倪清羽一定会十分内疚,他便引开了话题,重新问起这个他十分好奇的问题。 余焕然点了点头,“我当时受了伤,醒来之后便开始寻找脱身的法子,顾宇带人到山下去探查了一番,发现那些人还在山下守着,我们不敢往那条路贸然下山,所以就只能在密道里找出路,后来无意中发现了那张床上的机关。”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心里了然,他们便知道,沉雪若是真的回来了,一定也是能找到出路。 “我们到了密道里之后便发现了你们走过的痕迹,后来到了洞口,我们用轻功飞了过去,之后又看着那些丛林,勉强找到了你们走过的路。但是那些路到了一半就断掉了,我们便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余焕然开口说着。 “我们的思路与你们一样,也是到秦国,但是我们却没有到这个边境之城,我们是去了秦国那些繁茂的县城,借助闹市隐藏自己。我们也各自分散,开始装成寻常百姓家,为了生计,更是四处寻找活计,但是我们没有你们那么聪明能干,做起了商人,我们能做的,都是一些出卖体力的活计。”余焕然最后的话倒是带着几分打趣之意。 第六百九十七章 重新布局 他们一行人听着,倪清羽便慢慢有了自己的猜测,“你们发现我们的行踪,是不是因为天宁?” 既然他们一直都没有到过这里,而倪清羽一行也没有离开过这里,唯一离开过的,就只有顾天宁一人,所以倪清羽自然十分理所当然地产生这样的猜测。 果然,她一说出自己的猜测,余焕然便点了点头,“没错,我们就是无意中发现了天宁,所以才知道了你们的踪迹。” 贝君闻言,顿时一阵激动,“那是老早之前的事情了,为什么当时你们不出来相认?要等到现在?害我们这些日子天天提心吊胆的,生怕那些黑衣人又杀了来。” “我们这样,正是因为那些黑衣人。”沉雪赶忙开口安抚住贝君,贝君一脸困惑,顾天宁他们更是如此。 沉雪便继续道:“当时是二师兄和几个师兄在街上干活计不小心看到了天宁,原本想上前唤住,但是却无意中发现他背后跟着人,二师兄知道一定就是那些黑衣人,或是有不轨图谋的人,所以二师兄就给我们发了信号,来了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把那些黑衣人引开了。” “二师兄带着几名师兄仍然一路小心地跟着天宁,想找合适的时机相认,但是后来天宁提高了警惕,硬是把二师兄一行人给甩了,二师兄没有找到你们具体落脚的地方,只知道你们是在这一片的区域,后来我们重新会和之后便在这附近的几个县城好生找了一圈,最后找到了这里,就是这个时候了。” 沉雪的一番解释让众人恍然大悟,顾天宁尤为惊讶,原来自己那时候真的已经被人盯上了,幸亏遇到了顾宇,不然到时候真的有可能就被那些人给缠上了。 想到这里,他们不觉一阵后怕,顾天宁更是有些心虚,心里禁不住暗暗庆幸,幸亏自己没有把祸水引来。 “那你们解决掉的那些黑衣人,有发现什么异常吗?他们可有吐出自己的老底?”倪清羽抓住了另一个关键问题。 谈到这里,余焕然不觉微微蹙眉,“他们很狡猾,我们根本就没有抓住他们,只是成功地把他们的注意力引到了自己身上。我们知道他们在城中的势力绝对不在少数,我们不敢与他们硬碰硬,生怕会被他们反击,所以我们就采取了躲避的策略,只把他们甩开了。” 众人闻言,心里不觉微微失望。但是即便是如此,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至少他们没有暴露自己,没有被他们发现。 黑衣人的强大他们都已经见识过了现在他们已经成了残兵败将,行事自然要十分小心谨慎。 “下一步,我们要怎么办?”叶群看着他们发问。 原本,若是只有他们几个人的话,叶群还不打算太早地就开始有所动作,毕竟现在主要要保护的还是两个孩子,而且他们的势力太微弱,这时候贸然出动,并不明智。 但是现在余焕然和顾宇,还带着十几名弟兄来了,这样的人力补充,虽然也并没有多充裕,但是至少,与原先相比已经好了很多,或许,他们是要开始有一点动作了。 就算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他们突然多出的这么多人,也要以合理的方式隐藏自己的行迹,不让周围的人注意到他们。 叶群的问题让众人陷入了一阵沉思,倪清羽眉头紧锁着,心里开始慢慢盘算。 她沉吟片刻之后,开口道:“现在,也许是到了该有所动作的时候了,就算不是现在马上出动,但是至少,要慢慢开始为不久之后的行动做铺垫。我们已经消失了好几个月,我以前最顾念的就是两个孩子,现在他们也都已经慢慢长大,这里的各方面都安置妥当,现在是时候要慢慢适应没有我的日子了。” 倪清羽说这些的时候,眸光中闪着一阵阵坚毅,又带着一丝不舍。 但是她知道,现在就算再不舍,也是到了放手的时候了。 众人都知道倪清羽心里的不舍,但是他们也知道,京城的大事根本离不开她,必须要她出面主持大事,他们需要用到她的权利和她的能力。 倪清羽收起了自己隐隐表现出的那丝不舍情绪,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我是一定要离开,而两个孩子,便只能交给你们几人照看。” 她看向了叶群、贝君、良锦、顾天宁和思婵。 “你们已经在这里待了这么长时间,尤其是叶群和天宁,你们已经跟这里的很多商人,很多官员都建立了合作关系,这个时候最不能离开的人就是你们两个。而贝君、良锦、思婵,你们也是如此,你们更是跟两个孩子之间培养了感情,把你们留在这里,最合适不过。” 顾天宁和叶群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虽然也想一起到京城,一起投入到战斗之中,但是现在,这样的安排却是最合理不过的。狡兔三窟,现在这里已经算是他们的一个窟穴,他们既然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慢慢站稳了脚跟,那就不可能半途而废。 余焕然也点了点头,赞同这样的安排,他重又开口,“为了保护你们的安全,我会再派几个人留下来保护你们,就充当你们两人生意上的伙伴,互相照应。” 大家点着头,之后又对各种细节进行了一番详细商议,一直商谈到了深夜,才散了去。 贝君和沉雪好容易见面,但是知道过不了多久又要分开了,两人都十分不舍,便一直凑在一起说话。 碎骨刹的那些人为了掩人耳目,便都充当着外来商人,并不住在他们的院子里,而是住在了客栈。 倪清羽现在主要的任务,就是要让明心能顺利地离得开自己,现在便是一个适应时期,贝君开始被拘着,不再允许像以前那样扮成男装与叶群外出,而主要任务变成与明心培养感情,学习照料她。 贝君终究还只是一个孩子,倪清羽自然是不放心把孩子交给她,最后便又从碎骨刹的师姐中挑了一个沉稳众人留下,与贝君一道分担。尽管如此,贝君还是有些手忙脚乱,无所适从。 第六百九十八章 启程赴京 明心不像维宽,她是一个闹腾的性格,以前一直都是倪清羽亲自照料,现在却换成了贝君和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她自然是苦恼不已,倪清羽看着心疼,但是心里却不得不狠下心,她知道,她不可能一直陪在孩子身边,她有自己的使命,现在若是不让明心适应跟着贝君,那之后她彻底走了,只怕她更难以适应。 因为倪清羽的刻意疏离,明心明显瘦了许多,每次见到倪清羽都一副可怜巴巴的呜呜不已,瞧着让人十分心疼,倪清羽只能选择逃避,干脆不去看她,只是忙碌着自己的事情。 倪清羽现在空闲了下来,便每天在院子里温习内功心法,重新捡起自己的剑术,当初常可为教给她这些功夫,是为了让她能把这些武功发扬光大,现在,她到了要报仇的时候,到了要出动的时候,她必须要把这一身武功重新捡起来。 在这样的日子中,一个月慢慢溜走,六月来了。 一个月的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对于倪清羽来说,这段时间有难熬的时候,也有恨不得时间走慢些的时候。 难熬的时候便是看到明心哭得撕心裂肺,自己却不能把她抱在怀里哄的时候。而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不够用的时候,便是她研习剑法,练习心法的时候,她越是钻研,越是练习,便越是发现内功心法这种东西当真是越参越深奥,越参便有越多的未知。而她的剑法、轻功,却是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她原本就是做事极有天赋之人,加上她刻意勤加练习,自然是取得了不小的成绩。 一个月下来,明心也终于不再像以前那样粘人,跟着贝君的时候也乖了很多,知识偶尔见到倪清羽的时候还是会有些吵闹,倪清羽见到这样的成效心里很是欣喜,在欣喜的同时,她只能强忍痛意,坚决狠心地尽量减少与明心见面的机会,她若是实在太想念了,也只会在她睡着的时候偷偷地抱一抱,亲一亲。 正在这个时候,余焕然收到了另一个消息,芜马关的将领付洪海被人抓了。 初初听到这个消息,倪清羽和顾天宁都怔了一下,随即他们心中便不约而同地冒出了同样的一个人,是穆旭端派人做的。 倪清羽自然知道付洪海的身份,他是太后的人,更是当年穆家之事的一个关键证人,他这个时候被人掳走,倪清羽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京城那边,只怕穆旭端有了新的举动。 是啊,碎骨刹出事,他们所有人都消失不见,穆旭端一定得到了消息,他看到那一片光秃秃的地方,能想到的就只有一个可能,他们所有人都已经丧生火海。 再加上,千禧阁也在这个时候出事了,穆旭端在京城的形势就变得很被动,穆旭端若是有了这样的认识,他便一定不会再等,他只怕是要靠自己,全力一搏。 倪清羽在这个时候也下了自己的决心,“准备!回京城!” 六月初六,天气炎热,在绥夷关通往都城的官道上,突然前后来了几波人,他们都是农民打扮,格外朴素,丝毫不引人注目。 只是其中一人,抬眸对视,却是眸色异常,此人,竟是紫眸,异常透亮。 那人戴着一顶硕大的草帽,把自己的紫眸掩盖在长长的帽檐之下。而紫眸女子身旁,坐着另一个年纪稍小,面容姣好,穿着灰衣麻布的女子,她挨着紫眸女子坐着,举止十分亲昵。 与他们一道的,还有一个身长高大的俊挺男子,眉目儒雅,眼角都挂着十分温和的笑,看着那灰衣女子的时候,还带上了几分宠溺。 “夫君,茶水怎么还不上来,快去催一催店家。”沉雪眨着眼睛十分撒娇地看着对面的男子。 余焕然对她又是宠溺一笑,还未待回答,店小二便已经把茶水端了上来,沉雪又抱怨了几句“怎么这么慢”,店小二只是一直赔着笑。 余焕然细心地给沉雪和倪清羽都倒了一杯茶,在把茶水递给沉雪的时候,亦是眨了眨眼睛,语调温和,“娘子请用。” 沉雪的脸颊上顿时飞起一坨晕红,绽放开了笑颜,十分受用,她的心里,定然也是乐开了花吧 倪清羽只低垂着头装隐形人,这两人真是够了,秀恩爱秀得没边了。 为了掩人耳目,便装扮成了夫妻,时不时就在人前上演这么一幕夫妻之间甜蜜的小互动,甜得掉牙。 倪清羽倒是有些惊讶,没想到平日里看余焕然不像是会这么高调的人,没想到一旦陷入了爱情之中,便也开始变得这么小女儿了起来。 不过看到他们之间这样,倪清羽心头也是又有些暖意,又有些发酸,想想,睒于鸿轩若是还在的话,他们也能像眼前两人这样,甜甜蜜蜜的互动着吧。 沉雪的脸颊泛着红光,就算他们现在要处处小心防备,气氛格外紧张,但是她整个人却觉得十分开心,几乎难掩脸上的那股欣喜之意。 沉雪觉得,这段时间的在外生活,给她带来了很多不一样的体验,就算他们是在逃难,就算很多时候都很紧张,但是她却理所应当地接收着余焕然对她的关怀,她更是不用再对余焕然避讳什么,他们都经历了一次生死,都不想再白白地把时光蹉跎了。 所以,闲暇的时候沉雪会挽着余焕然的手臂跟他撒娇,有时候更是大胆地飞快亲上他的脸颊,更有时候会直接被余焕然擒住,狠狠地吻着。 现在,他们要掩人耳目,沉雪更是直接要求扮演成年轻夫妻,常常这样娇嗔地喊他夫君,承受他宠溺的目光,这样的时光,真叫她难忘。 同一个茶馆内,邻座旁,三三两两地坐着不少人,他们都埋头喝茶歇息,时不时耳语几句,一切都显得格外平静,互相之间好似毫无交集。 倪清羽三人歇好了之后便起了身,付了账便走出了茶馆,上了自己的那一辆十分简单,甚至带着几分破旧的马车之上。 他们刚走出茶馆,驾起马车,茶馆里的几个邻座便先后起身,同样离开了这里,这个小小的茶馆里,顿时空了许多。 第六百九十九章 行程漫漫 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们装扮成寻常百姓,不敢策马狂奔,所以就只能驾着马车慢悠悠地走。 沉雪对外面的一切都很新奇,一路上都不停地掀开帘子往外看,十足的小孩子新奇模样,偶尔路过繁华的县城,她还禁不住央着余焕然陪她逛一逛,满足她的少女之心。 余焕然知道她新奇好玩,但是又担心她玩得太过了,耽误了行程,总是不大允许,但是有时候看到她那双扑闪的大眼睛,也会有心软的时候,更让他无法招架的是,沉雪竟然学会了偷袭他,若是他总是不答允,就趁人不注意偷偷亲一口作为奖励,以此博得余焕然松口答允。 对于沉雪这样的伎俩,余焕然十分受用,每每来者不拒,但是收了她的香吻之后,余焕然也有耍赖的时候,这种时候沉雪总是沉着脸不理他,但是过不了多久,就又憋不住,自己缴械投降。 炎炎盛夏,七月,陈国。 倪清羽和沉雪、余焕然三人终于重新踏入了这里,倪清羽心头泛起了不一样的思绪,离开了这么久,再回来的时候,只怕很多事情都已经不一样了。 从秦国一路而来,竟是走了一个多月。 “这就是陈国了吗?倒是比秦国凉快些。”沉雪依旧探着脑袋往外看,对于沉雪这样的状态,倪清羽已经习惯了,她也只当沉雪是个对什么都好奇慢慢的好奇宝宝。 倪清羽笑道:“是啊,我们现在已经到了陈国了。” “那这里离京城有多远?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王府?”沉雪又问道。 她已经知道了倪清羽的真实身份,她没有想到倪清羽竟然会是轩王妃,在她的认知里,能成为王妃的人,都是十分尊贵之人。 难怪倪清羽有这样的容姿,也委实担得起王妃的称号。 她对王府更是充满了好奇,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出过碎骨刹,现在算是第一遭,虽然是逃难来的,但是对她也是一个全新的体验。她更是没有住过任何豪华的宅子,所以她心里对王府早早地就升起了十二分的好奇,只盼着早些住进去。 倪清羽见到沉雪像是游玩一样的心态,不觉面露苦笑。 轩王府,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她失踪了这么久,皇上和太后那里只怕也已经知道消息了,若是他们都以为她死了,那轩王府,也就没有了主人,也就没有了再存在的必要了,所以,她只怕她一回到那里,所谓的轩王府已经没了,整个王府的人,也很有可能被遣散了。 倪清羽心里怀着这样的忐忑,嘴上她却没有说出口,不忍打破沉雪的美好期待,她只笑道:“再过几天就能到了。” 余焕然从前面探头进来,“进到陈国,特别是越靠近京城,我们就越要小心,特别是小师妹你,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们。” 若是真的这般不小心被发现了,那他们所做的一切,就都打了大水漂,当真是自投罗网了。 倪清羽知道其中的厉害,认真地点头,“我会小心掩饰。” 余焕然说罢,目光又瞟了沉雪一眼,然后这才重新把头伸了出去,沉雪因为那一记若有若无的眼神,脸颊又飞上了一片嫣红,别提有多羞涩。 倪清羽一路瞧惯了,她忍不住出声打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沉雪没料到倪清羽会突然说起这个问题,脸颊顿时又是一阵臊红,垂下头,低低嗫嚅,“早着呢。” 倪清羽见到沉雪这副娇羞的模样,想到他们一路上根本把她当成隐形人的那般恩爱,倪清羽虽然喜闻乐见,但是现在抓住了反击的机会,也要好好让沉雪羞上一羞。 “怎么,你大师兄还没有向你提这事?”倪清羽睨了她一眼,眼神中别有意味,“他现在也是老大不小了,这个年纪的男子,可大多数都有了子嗣,他嘴上不说,心里只怕是早就盼望着你能早些给他传宗接代呢。” 倪清羽状似闲聊的话又让沉雪的脸一阵发红,她轻捶了倪清羽一拳,“什么传宗接代,我还小呢!” 倪清羽轻笑,捏了捏她粉红的小脸颊,“哟,竟然害羞了,这几天人前人后倒是没少相公娘子的叫着,现在倒是开始脸皮薄了呢。” 倪清羽完全没有放过她,不停地出言打趣,沉雪耳根子也有些发红了,看到倪清羽脸上挂着的那些玩味的笑意,便知道倪清羽这是在有意逗她,她不觉没好气地瞪了倪清羽一眼,“我不跟你说了!” “也是,这样私密的话,自然是不能跟我说,你呀,得拉着你的大师兄悄悄地说。” 沉雪又是一阵涨红了脸,杏眼瞪得圆溜溜的,又羞又恼。倪清羽看到她这副模样,不觉噗嗤笑了,这几天被他们两人的恩爱扎了眼,现在总算是出了一口气,看这小妮子以后还敢当着她的面与她的大师兄腻歪! 在前面驾车的余焕然自然把马车里的话都听得一清二楚,他的嘴角也禁不住一阵阵上扬着,他知道倪清羽这是在有意逗弄沉雪呢。 不过,倪清羽的话,倒是真的进了余焕然的心里,他现在的确是老大不小的,沉雪也已经及笄,该是时候好好“谈谈”传宗接代的事情了。至于“谈”的方式是什么,那就不言自明了。 余焕然心里邪恶了一番,耳根子不觉也有些发红了起来,心中一阵心神荡漾。 随即,余焕然心里便又升起一股怅然,现在,只怕情势不对,他们手头上有太多事情要做,太多事情都是未知的,未知的危险,未知的前路,在这样的情势下,他当真是没有能力给沉雪一个安定的生活。 余焕然心里轻轻叹气,不会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拉着缰绳的手也多用了几分力道。 一路上前行,说不上欢声笑语,但也是气氛和谐,沉雪被倪清羽上次一通打趣之后,倒也真的有些羞涩了起来,不敢再像以前那样跟余焕然无所顾忌地大秀恩爱,余焕然稍稍亲密一点,她便会不自然地左右看着,生怕被倪清羽瞧见了回头又打趣她。 第七百章 可疑商人 东安县,距京城还有三天行程。 “前面是一个茶馆,天气炎热,我们先下来歇一歇吧。” 余焕然的声音从前面传来,然后马车便被平稳勒停,马车里原本还昏昏欲睡的两人这才清醒了过来,现在的确是有些闷热,是该好好歇一歇了。 三人下了马车,径直走到茶馆里点了茶水吃食,因为一直以来的习惯,他们都下意识地观察着周围的状况,匆匆扫了一眼,茶馆里人倒是不少,却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没一会儿,碎骨刹的其他人先后分成了几波走了进来,他们互相之间连一个眼神的交流都没有,就好像完全不认识一般。 人才刚刚坐定,没想到,紧接着又来了一拨人,一下子把整个茶馆都填满了。倪清羽和余焕然神色不变,只是暗中打量着这些来人,不动声色。 余焕然暗暗瞧着,眼神却微微变了变,倪清羽的紫眸也微微沉了沉,他们的异常顿时引来了沉雪的不安,她不觉也打量着来人,只见那些人,穿着寻常的衣服,但是个个都透着一股煞气,一双眼睛贼溜溜的,不停地扫着众人,莫名地叫人觉得心头一阵发紧。 再看为首的那个人,更是一副贼眉鼠眼,满心盘算计较和防备的模样,他们的目光在倪清羽一行人的身上扫了一圈,最后着重在碎骨刹那些伪装者的面前停留着,然后还不忘互相交换一个眼神。 这样一番打量之后,他们一行人又匆匆地退了出去。 他们这样的表现让倪清羽和余焕然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再悄悄看着邻桌的人,他们的眼神中也带着怀疑。 众人心头一下子就冒出了一个念头,这些人,不简单,只怕是冲着他们来的。 有了这样的计较之后,他们也不敢多留,甚至连这个茶馆也被他们怀疑上了,这些茶水饭菜,搞不好已经被冻了手脚。 他们不动声色地离开了那间茶馆,快步搜寻着方才那一行人的踪影。他们再一扫视,哪里还有那些人的影子,他们心头顿生不妙之感,莫不是他们已经悄悄隐藏了起来,专等着机会下手? 沉雪也被现在这股气氛吓了一跳,一路以来,他们虽然都小心谨慎,但是还真没有遇到任何问题,今天的这一次,还真是头一遭。 “师兄,我们现在要怎么办?”沉雪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询问,还有些颤抖。 余焕然安抚地握了握沉雪的手,言语间带着柔和和安慰,“没事,我们静观其变便是。” 沉雪虽然心里还是不安,但是有余焕然的这些话,心就莫名地定了下来。 顾宇和身后那些碎骨刹的人一一走了出来,他们并没有再余焕然身后停留,而是以很快的速度,很轻地音量在余焕然的耳边低语,“我们去探一探对方,你们先走。” 然后,顾宇便快步地往前走,分开搜寻着那些人的下落。 倪清羽和余焕然对视一眼,然后上了马车,驾马而去。 若是那些人真的是黑衣人派来的,那他们就是怎样也躲不过,他们的目标是倪清羽,那倪清羽也断断不可能这么轻易地逃掉,现在提前离去,不过是尽量拖延一些时间罢了,他们只盼着,这一次是他们多心了。 一时之间马车里的气氛有些低沉,沉雪紧张得一直握着剑柄不松手,一副准备好了虽是要大干一场的模样,倪清羽表面上倒是瞧着镇定多了,但是心里也是不停地打鼓。 他们的马车奔了没多会儿便停了下来,倪清羽和沉雪心里都咯噔了一下,随时做好了打拼一场的准备。 但是外面却是没有想象中的兵刃相见的打斗声,她们听到了顾宇沉稳的声音,“那些人不是来杀我们的,但是,他们只怕也不简单。” 东安县外的荒野树林里,倪清羽一行人把另一群人团团围住,一个个杀气腾腾,眼神萧肃,而被他们围着的人则是一个个眼神焕然,带着畏惧和惊恐,好似生怕被他们生吞活剥了一般。 再看他们被收缴出来的包袱,里面竟然满满当当的装着很多银票,面额巨大,数量众多,让倪清羽一行目瞪口呆。 “你们是谁?”倪清羽开口,声音清冷,隐隐的还带着一股杀气。 这些人闻言又是一阵哆嗦,十分惧怕,跟方才在茶馆里隐隐透出的那一丝打量探寻大相径庭。 为首的那个留着八字胡的瘦小中年男人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结巴,“我,我们是商人。” “对,我们是商人,是,是去做生意的。” 其他人也赶忙跟着附和。 倪清羽睨了他们一眼,不置可否地反问了一句,“是吗?”只是声音中又多了几分寒意,让人禁不住打寒战。 倪清羽慢慢踱步,“你们身上带着这么多银票,说是巨贾商人也并不过分。” 他们听到倪清羽对他们身份的认可,顿时连连点头。 倪清羽拾起那些银票又看了几眼,声线骤然冷了下来,“可是你们的这些银票上印着的官印又怎么解释?这些银票银根的连号,又怎么解释?能有这样银票的商人,那得是掌握大量皇族生意的皇商了,你们,衣着平平如寻常百姓人家,乘坐的马匹车辆,甚至连我的都不如,方才我的人一上前追你们,你们第一反应就是跑,如果你们当真是正经商人,如何会如此反常?” 倪清羽声色俱厉,直接一语点出最大的破绽所在,顿时让那些人面色发白,说不出话来。 八字胡男人的眼珠子又不停地转溜了起来,似乎正在思考着要怎样回答这样的质问,倪清羽便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把他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也把他暗自里的盘算都琢磨得一清二楚,她倒是要瞧瞧,这些人还能编出个花儿来。 八字胡男人畏缩了一会儿,便开始硬着头皮答话,“各位朋友,我们真的是商人,虽然不是皇商,但是因为丹迴刚和我们大陈开启了新的贸易,我们这些商人就侥幸寻得了发财的好路子,这才赚了个盆满钵满。” 第七百零一章 官银来历 “这些印着官银的银票,都是那些丹迴商人给我们的,我们自然是照收不误,也没有考虑这么多。我们一行人这是准备再去购进新的货品,因为身上带着的银票众多,这才是一路轻车简行,怕的就是被贼人盯上,方才这几位弟兄一下子追上来,我们以为是有人要来抢影子,自然是十分慌张,只顾着跑了……” 八字胡男人说得十分真切,而且细细听来,倒也真的好似有几分道理,余焕然和顾宇等人不觉互相对视着,心里暗暗斟酌着这件事,莫不是,当真是她们想太多,误会了? 八字胡男人看到他们的神色变了一下,心里又是转了个心思,知道他们是信了自己,他摆出一副十分可怜的模样,一下下地哀求着,“各位朋友,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图的就是个钱财,我手上是有这么多现银没错,可是都是印着官印的,不是我小气,而是各位好汉若是拿去了,只怕也是花不出去,反而会引火上身啊。我这儿还有一些小钱,不多,只八九百两,就送给各位弟兄好汉了,还希望各位能行行好,放我们一条生路!” 八字胡男人的话字字在理,而且言语间也都是为他们考虑的意思,余焕然和顾宇不懂这些,便只把目光投向倪清羽。 倪清羽的神色却是没有变,依然冷冷地盯着眼前这个哭得十分可怜,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男人。 八字胡男人对上倪清羽这样的眼神,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就觉得心里咯噔了一下,好像是有哪里不对劲一般,原来这里做主的真是这个小娘们儿,而且她看起来并不是这么好糊弄的样子啊。 倪清羽缓缓开口,盯着八字胡男人发问,“原来真的是做生意的,只是不知,这位老板是要到哪里去进货,进的又是些什么货呢?” 八字胡听了倪清羽的问题,心里又是一番细细盘算起来,不知道她这样的问题,究竟是有意试探,还是服软示弱。 八字胡男人脑中转溜了一番,这才开口答话,“咱们大陈的手织工艺品,丝绸布料,还有茶、香料都是极好的,丹迴那蛮荒之地根本没有,这不都得从我们这边进货吗,老夫便是带着手下的人给他们提供这些商品。” 倪清羽微微挑眉,“哦,原来是这样啊。” 她的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连方才的那股冷厉之气也消散了,顿时让八字胡男人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一关,终于是可以混过去了。 可是他这样的想法刚刚冒头,下一秒马上就被倪清羽的话给死死扼杀,倪清羽的声音比方才更冷了几分,“真是信口开河!一派胡言!” 八字胡男人听了倪清羽这一番训斥,浑身顿时抖了一下,莫名地就被震慑住了,他那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带着一丝忐忑看着倪清羽那张绝美但是却布满寒霜的脸,他的脸耷拉了下来,哭嚷得更加卖力,“这位小姐,我,我没有说谎啊,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倪清羽却是冷冷地看着他,“实话?你这些实话若是骗骗别人也就算了,但是却骗不了我。丹迴之所以与我大陈开展贸易,不是因为缺少这些胭脂水粉,丝巾绸缎,而是因为他们在去年冬天遭遇欠收,粮草紧张,所以他们这一次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购进大量粮草。” “这样的贸易与秦国早就开展,你若是说陈国的丝巾绸缎胭脂水粉是上等的,又怎么能比得上秦国的?你当真以为我是无知之人,任由你哄骗吗?” 倪清羽又是一阵声色俱厉,直把那一行人说得目瞪口呆,方才还一脸可怜地告饶求相信的八字胡男人也半个字都答不上来,他没想到自己会遇上了这么一个懂行之人,竟然直接被她有理有据地驳斥了回来。 倪清羽和众人看到他们目瞪口呆答不上话来的样子,心里便已经了然了,八字胡男人方才所说的话,只怕是没有几个字是真的。 倪清羽戳破了他们的谎言,身后的人也都不再客气,沉雪更是一下子站了出来,指着那人高声喝问,“竟然满口胡言妄图欺骗我们!说!这些印着官银的银票,你们究竟是怎么得到的?是不是偷的!” 那一行人个个吓得脸色惨白,心里也都不停思虑着要怎么给自己开脱。 八字胡男人脑子最是转得快,他见自己方才已经被戳破了,马上就又转了一个念头,换了一套说辞,“各位英雄好汉,各位女大王,饶命啊!小的不是小偷,这些银票,对我们也是烫手山芋,是有人交给了我们,要我们负责运送,我们也是没办法啊!” 倪清羽挑着眉看着这个至始至终都能随意转换说辞的男人,她倒是要听听,这个男人究竟还有怎样的说辞。 八字胡男人看到倪清羽一行人这样的神色,知道他们是不相信的,但是他也顾不得那么多,继续十分卖力地说:“这一次我说的是真的!我们真的不是小偷,你们也看见了,我们这样的身手,怎么可能偷盗得了这么多钱银?还不早就被发现了。这些钱银都印着官印,轻易用不得,所以我们上家就放心地把这些银票交给了我们,要我们负责运送给下家,我们就只是个跑腿的啊。” “是吗?你们这样的身手盗不了这么多银子,那以你们这样的身手就能护送得了这么多银子吗?你们的上家当真是心大,敢放心把这么多银两交给你们这样的脓包!”沉雪毫不客气地指着他们大声嘲讽,同时也是戳破了他们的谎言。 “那,那是因为……”八字胡男人又妄图开口继续辩驳,倪清羽却是开口打断了他,“好了,这些话我们也不想听,就把你们交给本地知府吧,想来知府大人有的是办法好好审你们,让你们老老实实开口说实话。” 倪清羽的这句话顿时让他们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八字胡男人也失去了之前的那股舌灿莲花,一下子便成了哑巴。 第七百零二章 邬氏天师 倪清羽眼神示意,身后的人便马上会意,作势要上前把他们一行人押到官府去,他们一见到这个架势,顿时就开始不停磕头求饶,一片哭喊声。 倪清羽见此,挥手摆了摆,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如果不想本小姐把你们送到官府去,就老老实实交代,这些银票是从哪里来的,你们又是什么人?” 方才的一番举动,不过是为了让这些人心生惧怕,好让他们真正吐口罢了。 这些人的行事这般鬼祟,身上还带着这么多来路不明的银票,怎么可能是简单的人物?既然她现在已经插手管了这件事,那就断然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而且,她总觉得,这件事深究下去,对她也并不是没有坏处。 那些人听到倪清羽这样的问话,顿时又噤了声,他们的眼神都偷偷地投向了跪在前面的八字胡男人,唯他马首之瞻的模样。 而那八字胡男人,又开始在心里盘算了起来,脸上的神色变得很复杂难断,好像是面对什么十分难以抉择的难题一般,久久地没有开口。 倪清羽看到他们这样的神态,更是觉得这件事绝对不简单,她的目光冷然,“怎么?还是不想说?那就没有什么好商量的了,来人,把他们都捆起来,把这些赃款都重新包起来,咱们现在就去敲县衙大门,既然我们这些平民断不出这个案件,想来英明神武的知县大人一定是有这个本事撬开他们的嘴巴。” 八字胡男人脸色又是一变,他一阵哭嚷,“求女大王饶命啊,饶命啊!可千万不能把我们送去衙门啊!” 倪清羽未置一词,那些动手绑人的人动作也没有停下来,而是好像没有听到他们的哭喊一样完全不为所动。 八字胡男人还是没有开口,但是他身后的那些人就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大声喊着,“小姐饶命,女大王饶命,我说!我们这些银票,是太后……” “住口!”八字胡男人开口喝止,但是已经来不及,倪清羽和身后的众人已经听到了那人的话。 太后,他们准确无误地听到了这两个字。倪清羽的听力本就异于常人,更何况那人是高声地喊出来的,她更是听得真切。 倪清羽不觉与余焕然对视了一眼,两人的心里都是咯噔了一下,升起了一股十分难以言喻的感觉,倪清羽更是有了一股平白捡了个大便宜的感觉。 倪清羽眉头挑起,径直走到了方才喊话的那人身前,冷冷的声音中不带一丝感情,“方才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人被八字胡男人的一声呵斥,眼下已经有些畏畏缩缩,不敢开口。 倪清羽冷冷的目光落在那个八字胡男人的身上,他在这些人之中算是狡诈圆滑的,他既然一直都不肯开口,那便一定是因为那样会给他带来祸事,他还没有权衡好。 但是,他们也是惧怕她当真把他们都送进府衙里,既然他们这么害怕,那这件事就一定是见不得光的,既然如此,她又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迟早,都是能问出来。 倪清羽看着那个八字胡男人,声线更是冰冷,“你就算不开口,我方才也听到了,他说,这些银票,跟太后她老人家有关。” 八字胡男人的脸色又是变了一下,但是还是没有开口,只是听着。 “瞧瞧你们现在这副模样,武功平平,全无用处,太后她老人家若是真的有心派人办事,又怎么会找你们这些废物?”倪清羽的音色十分悦耳,但是却又很冷,一下下地敲进他们的心坎上,让人禁不住一阵阵心惊,“所以,我十分怀疑,你们这些人,根本就不是太后派出来的,你们这些废物,不过是看到有财可图,所以就大胆携款潜逃!不然你们为什么这么一副灰头土脸的打扮,为什么每到一处都十分闪躲慌张,眼神中都透着一股心虚!” 倪清羽的话一下子又让那些人变了脸色,他们都以一副十分不敢置信的神色看着倪清羽,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倪清羽能够一语中的,难道她懂得读心术? 倪清羽一边说着自己的猜测,一边观察着他们的脸色,看到他们现在的反应,她心里便已经了然了七八分,看来,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了,他们这些人,当真是见钱眼开是,携款潜逃。 可是,就算是太后,又怎么会有这么多印着官印,银根号相连的银票?这些银票根本就是国库中的银子,如若不是皇上下令调用,任谁也是没有权利调用。就算是太后,也不能。 但是这些银票却是出现在了这里,要说其中没有端倪,就是傻子也不会相信,更何况是倪清羽? 倪清羽看着他们,继续进行自己的攻心之计,“既然你们不肯坦白,那我就当真把你们交给官府衙门了,我还要跟知县大人好好提醒,你们这些人贪图钱财,竟然连太后她老人家的银子也敢惦记,就这样携款逃出,眼下把赃款追回,想来是大功一件,定然会受到太后她老人家的大利嘉奖。” 他们闻言,额头已经不停地冒着冷汗,八字胡的男人也绷不住了,连连叩头,“女大王饶命,我说,我什么都说!求您千万不能把他们交给县衙!我什么都交代!” 沉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知道这样,早说不就好了!” 倪清羽冷冷地哼了一声,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那你就说吧,记住,你若是敢说半个字的假话,我就把你的舌头拔了!” 八字胡男人顿时浑身打了个寒颤,连连道:“不敢,小人不敢。” “鄙人姓邬,略懂些医术,承蒙太后老人家高看,一直有机会为太后她老人家调养身子。太后金贵玉体,自然是十分金贵,但是毕竟年事已高,身子难免会有些诸多毛病,所以太后她老人家每年投入保养身子的银两也就越来越多……” 八字胡男人有些颤颤巍巍地说着,话至此处,倪清羽一行都十分不敢置信,沉雪有些沉不住气,“难不成,这些银票,全都是太后用来给你为她保养身子的?” 第七百零三章 太后灵丹 邬自鸣连连点头,“没错,就,就是这样。” 原来,他就是太后委以重任,让他练长生不老药的那个邬天师!未曾想太后这才刚刚倒台,这位邬天师就把太后挪用国库的这些银票一下子卷走了,当真是树倒迷糊散。 但是这些事情邬自鸣是不可能说出来,他就算招供,也只能是半真半假,含糊其辞地说,那些细节的东西他都不打算细说,只推说不知道,他最是精明,深知现在若是真的把那些有的没的都说出来,最后倒霉的还是他。 沉雪和众人听到邬自鸣这样的回答,顿时惊得目瞪口呆,这个太后是何等有钱,竟然这般一掷千金,花巨资保养七老八十的身子。 但是倪清羽听到这些,心里除了震惊,却还是升起了不一样的念头,这些银票若当真是太后的,那,毫无意外的,便是太后擅自挪用国库银两!这样的想法让倪清羽心里升起一股冷笑,抓住这样的把柄,还怕太后不倒吗? 倪清羽斜睨着邬自鸣,“你继续。” 邬自鸣抹了额头的一把汗,又继续战战兢兢地开口,“原本小的一直都在为太后炼制各种延年益寿,强身健体的丹药,太后她老人家也吃得好好的,但是最近,太后却是出了些事情,身子一直都不好,小的便更加卖力地给太后调理,原本以为太后洪福齐天,没多会儿就会好了,但是没想到……” “她死了?”沉雪顺着邬自鸣的语境,一下子接话,而且十分直截了当,沉雪的话让余焕然禁不住斜睨了她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责备,“休要胡言乱语。” 余焕然低声轻斥着,并不是很严厉,倒是宠溺多一些。 虽然他们把太后当成敌人,都希望她死了,但是沉雪若是这样直接说出来,那就是大不敬的话,被旁人听了去,那是要引来大祸的。 沉雪听到余焕然的斥责,便只是有些不满地噘了噘嘴,不言不语。 邬自鸣也是被沉雪那接茬呛了一下,他很快恢复了过来,佯作无事那般继续道:“太后洪福齐天,自然是寿与天齐。只是太后如今,却是遭遇了大变故,我等现在做的这些事,对太后也已经无用了。” 邬自鸣顿了顿,便又有些厚颜无耻地说:“小人的确是见风使舵,明哲保身之人,如今太后倒台,小人无奈为了自保,也就只能对不起她老人家,逃了出来……这也不能怪我们,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太后现在已经自身难保了,我们若是不赶紧逃,那之后受到牵连的就是我们自己,各位,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众人听到邬自鸣这般自然地说出这样忘恩负义的话,顿时对他的认识上升到了一个新的层次,倪清羽心里升起一丝嘲讽,枉费太后自诩老谋深算,却是没有想到,自己身边竟然是有这样见风使舵的苍蝇屎,而且按照这人能卷走这么多钱财,这人定然是受到了太后的重用。 邬自鸣见他们都用格外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他也并不生气,反而又开始了新的谋算,“各位兄弟,各位小姐,各位女大王,小的已经把自己做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小人承认自己是忘恩负义之徒,是贪财之人,今日小人既然落在了各位好汉的手里,只求各位好汉能高抬贵手,不要把小人一行人送进县衙,这些钱银,小人可以分一半给你们,只求各位好汉能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小的求你们了!” 邬自鸣说完便一下下地磕起头来,他身后的一干人都是看他的脸色行事之人,一看到他这样的表现,马上也跟着一起叩起头来,一下下十分卖力。 倪清羽却是不为所动,冷然开口,“你方才说太后遇到大劫难了,她是出了什么事?” 倪清羽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这个信息,方才她心里还在猜测,还未及发问。倪清羽想到了付洪海被别人带走之事,一下子似乎就联想到了什么,隐隐有了那样的猜想,但是她却是不确定罢了。 邬自鸣显然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些人竟然不知道那件轰动陈国上下的大事,倪清羽见到邬自鸣又是一副贼兮兮的盘算模样,眼神顿时又冷冽了几分,“我问话你便老实回答!你若是又在盘算什么小九九,就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 倪清羽的话音一落,碎骨刹之人便很配合地把剑直指他的咽喉,顿时让邬自鸣把所有的小心思都收了起来,格外紧张地说:“女大王饶命,小人说便是。这件事在陈国上下也不是什么秘密,太后她老人家在十几年前联合皇后,利用陈家的权势陷害忠良将士穆志远将军,让他背上图谋不轨,意图造反的恶名,最后全家被抄家灭门。” “谁都没想到当年这么轰动的一件大事竟然是太后和皇后联合所为,就在前不久,那位穆志远将军的遗腹子突然出现了,不仅把当年的各个证人都找了出来,甚至连皇后也都站了出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指证,最后罪证确凿,太后便被皇上囚禁,赵家的权势也尽是被削夺。” 邬自鸣的话让倪清羽和余焕然心头都嗡地一声响了起来,他们两人不觉互相对视了一眼,只有他们知道,那个穆志远将军的遗子究竟是谁,也只有他们知道,这一切都是谁做下的。 倪清羽心里涌起一阵阵激动,她方才就已经猜到了,她就知道付洪海既然已经被掳走了,太后又出事了,那多半就是这件事,没想到,真的如他所料,没想到,太后真的一下子被穆旭端所击倒,没想到,穆旭端竟然做得这么漂亮! 邬自鸣又开始为自己开脱,“虽说以前太后她老人家对我们都不错,但是现在她自己都已经倒下了,赵家也算是完了,我们这些手下的人,自然是各自散去,各求自保,我们这也是被生活所迫,怪不得我们啊,还请各位好汉就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第七百零四章 墙头之草 沉雪不明所以,她只知道太后是他们的敌人,她听到这个消息,顿时现出了笑意,面露疑惑,“那个穆将军的儿子真棒!竟然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我倒是真的想好好见一见他,看看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 余焕然听了沉雪的话,嘴角微微地勾了勾,但事情却并不言语,就把这个神秘稍稍保持着吧,这样她见到穆旭端的时候才会更惊喜一些。 邬自鸣听到沉雪的话,却是心里惊了一下,对于他们的立场,自己也有了判断,敢情这些人是大逆之人啊!竟然是太后的死对头!那自己以前为太后做事,岂不是会招来他们的厌恶?那自己的小命,岂不是难保了?邬自鸣这般想着,心里不觉一阵忐忑,眼珠子又禁不住又开始乱转,又开始暗暗盘算了起来。 邬自鸣又开了口,“各位好汉一定不要误会,小人以前帮着太后做事,也不过是为了一口饭吃,并不是真心为她,眼下见到她倒台了,心里也是高兴得不得了!” 倪清羽看着邬自鸣这一小会儿,便已经对他的性情有了八九不离十的判断,这人惯常看人脸色行事,是个奸猾狡诈,见风使舵之徒,他不过是听到沉雪的这么一番话,便马上对他们的立场做出了判断,马上说出了对太后的诋毁之言,以获取他们对他的同情和原谅,真是想不通,太后怎么会看上了这么一个人,还对他委以重任。 沉雪毫不客气地骂道:“你真是个墙头草,风一吹就开始两边倒!” 对于沉雪这样的话,邬自鸣没有半点气恼,依然挂着一股谄媚的笑,“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小人如此也是为了讨生活不是。眼下各位好汉便是小人的主子,小人只盼着各位好汉能消气,莫要跟小人一般计较,把小人放了。若是各位好汉愿意,小人绝对不会吝啬这些钱财!” 倪清羽闻言,淡淡接话,“这话可当真?那我若是让你把所有的银票都留下,你也舍得?” 倪清羽的话果真让邬自鸣的脸色微微变了,谄媚的笑僵了一下,随即,他有些讪讪地说:“这,这也不能让小人喝西北风不是,至少,也得给小人留一点吧,就算小人顾着自己,至少也得顾着身后的一群弟兄们不是。” 他这些话倒是说得漂亮,转瞬之间便又变了托辞,倪清羽闻言,不过是嘲讽地嗤笑了一声。 倪清羽冷眼睨他,“你当真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吗?可要想清楚了,若是被我发现有什么隐瞒的话,你的舌头,可是保不住了。” 倪清羽冷飕飕的话让邬自鸣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但是他很快就又镇定了,脸上恢复了那一副厚颜模样,十分自然地说:“小人真的已经把知道的都说了,绝对没有半点隐瞒之处!小人和众位兄弟的命都已经拽在女大王的手里,又怎么敢再有任何隐瞒?” “是吗?”倪清羽又不置可否地反问了一句,偏偏她这副模样之下,眼神却是格外澄明,就好像能洞悉一切一般,让邬自鸣这个老奸巨猾的人都禁不住心里一阵发虚。但是其他的事情,他是万万不能说,若是说了出来,就当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倪清羽又看到了这人一脸算计的模样,心里顿生厌恶,她更是下定了决心定要好好地把这件事挖上一挖。 倪清羽盯着邬自鸣,“太后竟然愿意花这么多银子给你们炼制延年益寿的丹药,看来是十分赏识于你们。” 邬自鸣脸上又些许尴尬,但是还是点头,嗯嗯啊啊了一番。 “我再问你,你们究竟在给太后炼制什么样的神丹妙药,要用这么多银子?” 邬自鸣咽了咽口水,但他好歹是老奸巨猾,善于隐藏自己的心虚,他试图囫囵吞枣,“太后她老人家年事已高,身体自然是比不得从前,所以需要用的丹药自然是十分金贵,我们炼制的丹药所需要的材料都十分金贵,太后要常年服用,花这么多银子,自然也是不奇怪的。” “而这些银票,方才我也说了,是印着官印的,据我所知,还是国库里的银子,不是皇上的允许是谁都没有权利调用,太后她老人家竟然有这么多这样的银子,我实在是好奇,太后是怎么做到的。”倪清羽咄咄逼人,再次发问。 邬自鸣惊出了一声冷汗,他有些哆嗦地说:“这,这就得问太后她老人家,小的,小的只是一个跑腿办事的人,主子拨下钱银我们就办事,哪里会管银子的来历啊……” “好,那现在我便告诉你,这些银子来路不明,太后动用了不正当的手段,私自挪用国库的银两,这,是大罪!太后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贪没国库钱银自然是大错,但是更该严惩追究的,就是你们这些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打着为太后延年益寿的名义,存心愚弄欺骗于她,把她玩弄在鼓掌之间,虚报高价,中饱私囊,现在更是妄图把国库的钱银卷走,你们犯下的,那是滔天大罪!” 倪清羽的语气发寒,眼神更是犀利,字字句句皆是诛心之言,更是咄咄逼人,气势凌然。 邬自鸣和他身后的那一干人等听了,顿时就吓得没有了血色。邬自鸣就算再镇定,眼下也是一下子瞠目结舌,完全说不上话来,他的所有小聪明都被倪清羽的这一席话击破,他顿时有了一股大祸临头的感觉,今天,当真是遇到了一个狠厉角色。 半晌,邬自鸣才是匍匐于地,连连哀嚎,“女大王这是从何说起啊,小的,小的不过是帮太后跑腿办事之人,怎么就成了招摇撞骗,怎么就成了蛊惑愚弄太后了呢。小的是真的不知道太后会挪用国库银两,小的是真的不知道啊!” 倪清羽冷冷地哼声,“你当真敢说你没有虚报价钱,趁机中饱私囊吗?你能轻易把这么多银票拿到手,说明以前这些银票也都是要经过你之手,可见太后对你的信任,太后挪用国库银两,你以为你脱得了干系吗?” 第七百零五章 炼药之秘 邬自鸣听了倪清羽的这一番呵斥,顿时又吓得几乎魂飞魄散,面色惨白,今天,当真是遇到了一个厉害的角色啊! 先是胡编的商人借口,没想到这人更懂行,一下子就揪出了他的破绽,把他打回了原形。紧接着又是一步一步地突破他们的心理防线,揪出他们的老底,现在倪清羽的这番恐吓之言更是有理有据,有板有眼,更何况邬自鸣本就知道其中的弯弯道儿,眼下更是不得不信。 他不管倪清羽是歪打正着言中,还是真的知道些什么,但是现在的问题就是,倪清羽已经猜到了这些银子的来源,若是倪清羽继续揪着不放,到时候自己帮着太后做过的那些个事情只怕要败露了,那自己的项上人头就保不住了! 邬自鸣和身后的人再次磕头磕成了一片,连连求饶,“求女大王饶命啊!我们,我们真的只是帮太后做事的小罗罗,当真是没有权利去干涉太后的那些事情啊!求女大王高抬贵手,就放了我们吧!” “是吗?那请问你们帮太后做的究竟是什么灵丹妙药,需要用到这么多银子?你们可知道,这些银两的数量巨大到什么程度,你们可知道,这些银两可以够整个皇宫的妃子一年的保养药物!可是如此巨款却全都被太后用来给你们研制给她延年益寿的丹药,请问,你们研制的丹药在何处?” 倪清羽继续咄咄逼人,不肯做任何退让,她早就察觉了这件事绝对不简单,所以她根本就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松手。 邬自鸣额头冷汗直冒,“那,那些丹药,都,都进贡给太后了,我们手上没有……” “那就是没有凭证了?那我凭什么相信你的一面之辞?若,这只是你们的胡言乱语,这只是你们的搪塞之言呢?”倪清羽斜睨他一眼,随即反问。 “不,不是……” “我突然就想起了一件事。”邬自鸣想要继续辩驳,却被倪清羽一下子开口打断了,“十几年前穆将军一家被皇上下令株连,是被太后她老人家陷害所致,最后让皇上下这么命令的原因就是在西郊演练场发现的那些军火器械。” 邬自鸣一脸茫然地看着倪清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提到这件事,更是不明白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联。 倪清羽在他迷惑的目光中缓缓开口,“依照寻常人的常识都知道,这炼什么灵丹妙药都用不了这么多银两,但是如果有人私自招兵买马,购置军火器械的话,那需要的,可就是一大笔巨款了!那这笔钱的用处,也就说得过去了。” 邬自鸣闻言,顿时明白了倪清羽说这些话的意思,不觉深深地打了个寒噤,连连摆手,“不,不,不是这样……” “是不是这样已经不是我说了算了,既然你这般圆滑,不肯开口,那我就只能把你们交给当地府衙,让知县大人好好地审一审,相信他一定有的是办法让你们开口。到时候,不管是不是,你都只跟知县大人解释就是了。” 倪清羽再次打断了邬自鸣的话,碎骨刹之人又是格外机灵地马上上前,再次作势要把他们押往府衙。 邬自鸣一行再次成功地被吓得瘫软在地,邬自鸣自持是个十分圆滑狡诈之人,在人前说人话,在鬼前说鬼话,他能够在太后面前得到赏识,除了有些医术傍身之外,靠的就是这两张嘴皮子。 但是现在遇到了倪清羽,他废了这么多口舌,竟然完全不起作用,倪清羽这样油盐不进的态度,让他十分挫败。 眼下,倪清羽又要把他们押送到府衙去,这对他简直就是一个杀手锏!如果真的被送到府衙,那一切就都真的完了! 邬自鸣心里还是急急地转弯,盘算着要说些什么来阻止倪清羽这个决定,他身后的人就已经沉不住气了,“各位好汉饶命!各位小姐饶命!我们没有私自购置军火器械,我们真的是炼药,我们炼的是长生不老之药……” 众人听到这话,脑子顿时嗡地一声炸开了就算还是倪清羽,一直自诩镇定自若,但是猛然听到这么一个回答,这么一个真相,她还是禁不住惊得瞠目结舌,半晌说不上话来。 邬自鸣听到自己的人已经招供了,他也顿时一阵泄气,蔫巴了下去,他之前还在考虑的其他说辞,也都不用再想了。 邬自鸣他之所以一直都紧咬着不开口,便是吃不准这件事说出来的后果,指不定这个真相比私藏军火更严重! 太后竟然要练长生不老药,若说她只是要长寿来享受天伦之乐,而丝毫没有觊觎朝堂大事之心,只怕明眼人都不会相信。 一直以来,太后的赵家势力强盛,几乎独揽朝政大权,太后想要长命百岁,根本就是大有野心,妄图效仿武则天,牝鸡司晨!这也是有背朝纲的大罪! 而他们这些人,却是私自帮太后炼制此药,那便是助纣为虐!当真是万死不辞啊! 况且,太后为了炼制长生不老药,甚至还大量挪用国库钱银,更是滔天大罪!这些罪责,随意一条都是冒天下之大不韪,都能让皇上把太后直接处理了,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小罗罗? 邬自鸣顿觉自己是背到点了,好好的跑路,竟然遇上了倪清羽这么一群煞星! 邬自鸣心里这一番七拐八弯的盘算,暗自痛惜的时候,倪清羽一行也都各自进行着自己的盘算,他们都被这个近乎丧心病狂的回答震得难以言语,倪清羽禁不住紧紧地握着双拳,心腔中对太后的愤愤之意涌上心头。 这些银子,是国库的钱银,是为了解决陈国上下大事所用!是为全天下黎民百姓谋福利的!没想到,这些银子一处国库,就被太后只手遮天,挪到了她的囊中!她,当真是不配做这个太后! 倪清羽紧紧地拽着拳头,瞪着他们的眼神中也冒着火光,看着方才开口的人冷冷地从齿间挤出话来,“你方才说的话,是真的吗?” 那人被震慑了一下,但是也不敢说假话,“是,是真的……” 第七百零六章 蝇营狗苟 倪清羽的目光落在了邬自鸣的身上,狠狠地瞪了一眼,心道,这个老奸巨猾之人,当真是最聪明的,他一直都不开口,便是知道这件事的真正内幕根本见不得光,他们就算开口了,只怕会死得更惨。 倪清羽不得不说,邬自鸣的确是一个聪明之人,他善于把各种情势都进行深入的分析,能正确判断什么样的做法对自己更有利。但是,只可惜,就算他再聪明,现在也是没办法独善其身。 倪清羽心里已经升起了主意,既然邬自鸣只想着自己,那之后,不妨好好利用一番他这样的心理,利用得好了,便能成为扎向太后的一把最尖利的一把刀! “好!那你把事情的始末,从头到尾,一字不差地说来!”倪清羽把目光从邬自鸣的身上移开,重新落到了方才开口的那个人身上。 这些人,除了邬自鸣,都比较老实,从他们的嘴里说出来的东西,可信度高些。 那人哆哆嗦嗦,结结巴巴地把事情始末都说了出来,他一边说着,周围的气氛,周围的空气,又好像凝固了一般,温度也一下子下降了好几度。 早在很多年前,太后便动起了要炼制长生不老药的念头,她招募了一大群人,数量多达数百人,就是为了给她炼制长生不老药,但是多年的修炼一直都没有成效,那些药师换了一批又一批,太后一直都不满意。 而邬自鸣,是三年前来到太后的阵营,为她炼制长生不老药,邬自鸣此人,的确是有几分医术,再加上嘴皮子好使,专挑好听的说,太后十分喜欢,邬自鸣就担任起了天师之职,监督引导长生不老药的炼制。 这三年,邬自鸣的确是炼制出了好些有助于太后延年益寿,保养容颜的药丸,这些成效也更进一步地笼络了太后的欢心,之后,太后投入到炼药中的银子变得更多了起来,因为这时候,她开始动起了国库的念头。 掌管国库的赵有年是她的人,再加上邬自鸣时不时在太后耳边进言称资金不够,太后完全被蒙蔽,被冲昏了头脑,自然就什么都不管,大胆地挪用国库钱银投入到她的炼丹事业之中。 赵有年知道详情,他自己也怀有私心,想着一旦长生不老药练了出来,他就大可以据为己有,自己吃了自己当皇上,所以他挪用起国库来更加上心,各种痕迹都抹掉。 邬自鸣自己知道,所谓的长生不老药根本就不存在,他这样妖言惑众,哄骗太后投入大量的钱,不过是为了从中牟利,他已经想好了,待他捞够了钱,就会想法子全身而退,让太后赔了夫人又折兵,但是他没想到,他还没想抽手,太后就出事了,所以他才卷了钱,带着人一起溜了。 原本一切都十分顺利,因为太后自身难保,根本没有人来管他们这些根本就见不得光的人,但是没想到却阴沟翻船,被倪清羽一行人抓了个正着,还被迫把所有事情都抖了出来。 那人说完,倪清羽听完所有,眼神顿时又寒了几分。其实他说得比较中肯,有关邬自鸣在其中发挥的作用他并不知晓,只是如实叙述事实,但是倪清羽却能从中听出邬自鸣的重要作用。 这人,当真是个大人物啊!竟然能把太后哄骗得团团转!她看邬自鸣的眼神中,也带上了更多的寒意。 邬自鸣原本还抱着一股撒泼打诨,只充当为太后跑腿办事的小罗罗人物,但是看到倪清羽看他的眼神,邬自鸣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他总感觉在倪清羽面前,自己的小心思全都无所遁形。 倪清羽紧紧地盯着他,冷冷地发问,“我当真没有看出来,邬天师竟然有这样的神通,竟然能让太后她老人家心甘情愿地盗用国库钱银,全都投到炼制丹药中来,邬天师你想来也从中谋了不少吧!” 邬自鸣打了个激灵,格外狗腿子地说:“女大王这可是冤枉小的了,小的哪里有这样的本事!是太后她老人家炼丹心切,这才动了挪用国库的心思,小的不过是一个小小药师,哪里能够左右太后的意思?” 倪清羽已经对他这个“女大王”的称呼习惯了,她只是依旧直勾勾地盯着邬自鸣,“你以为我这么好骗吗?前面的那些药师可都没有做够一年就被太后弃之不用,直接处理掉了,只有你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在太后面前一直干了下来,这一干,还干了三年之久,真可谓是深得太后欢心!” 邬自鸣把头垂了垂,他竟然有些不敢直视倪清羽的眼睛,那样的直视,总是让他感到一阵阵心虚。 “邬天师,你可知道,现在我若是把你们交出去,后果会是什么?”倪清羽悠悠地开口,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邬自鸣的身子不觉抖了一下,一股战栗的感觉传遍全身,他自然知道自己被交出去的后果,他还未开口,倪清羽便重新开口替他把话说了。 “你们暗中帮助太后炼制长生不老药这样有可能扰乱正常生老病死规制的药,这样的药一旦练了出来,一旦被有心之人得到,那整个大陈,甚至整个四方大地,整个中原,就有可能陷入混乱之中,单单是这一条,就够你们死上几十遍!” “再者,太后挪用国库的银子来为自己谋利,你们,就算是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但是,现在,你们却携款潜逃,在明明知道这些钱款印着官银的情况下,依旧携款潜逃,这样的罪责,又够你们死上好几回了。” 他们一众人全都吓得屁滚尿流,今天之内受到的惊吓,实在是够他们受的。 邬自鸣的脑子转得快一些,他发现倪清羽一行只是一直要问他们话,好像是对这件事十分感兴趣,但是又不会仅仅是为了把他们交给官府这么简单。 邬自鸣的脑子转了一圈,他有些试探性地开口,“女大王,我们自知做了这样的事情,万死不赎,所以方才不敢开口承认!现在我们都已经把知道的都招了,还请女大王高抬贵手,放了我们吧!” 第六百零七章 拿捏把柄 倪清羽看着邬自鸣,心里不觉暗暗动了动,这个人,果真是最聪明的,在这个时候,终于知道谁才是他们的救命稻草,知道开始紧抓着她。 但是,她倪清羽又怎么会做一些赔本的买卖?既然现在这个把柄已经落入了她的手中,那她就要好好地利用!不仅要把这些人制得牢牢的,更要利用他们把太后做的这些肮脏事全都抖出来!又岂会这么轻易地放了? 倪清羽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要怎样拿捏他们,她知道,这个时候,邬自鸣是最慌的,他们越是慌,她便越是不慌不忙,这样,才能一步步,把他们都掌控在手中。 所以,倪清羽面对邬自鸣的求饶,只是神色淡淡地说:“我为什么要放了你们?你们做了这么些大逆不道的勾当,本小姐今天就替天行道,结果了你们也不为过!” “女大王饶命啊!小的也是被生活所迫,是不得已才为太后做事的,求女大王不要杀我们啊!”邬自鸣哀嚎不已,身后的人也都不停地哀嚎求饶着。 倪清羽盯着他们,“你们想要我就这样放了你们,那是不可能的,你们既然做了那些事情,那就一定要受到相应的惩罚,就算本小姐现在不杀你们,就算我现在把你们放了,你们就以为你们能逃得掉吗?” 倪清羽的嘴角勾着带着一丝意味深长,邬自鸣愣了一下,有些猜不透倪清羽话中的意思。 倪清羽眨了眨眼睛,“邬天师是聪明人,难道会不懂我话里的意思?太后现在已经被削夺了权利,但是她好歹还是个太后,她若是知道你们携款潜逃了,你觉得,她会怎样?如果是我,就算是把这件事抖出来,也是要让皇上把你们抓回来,到时候等着你们的是什么,你们应该比谁都清楚明白。” 邬自鸣和众人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心里一阵阵懊恼,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保命重要,邬自鸣又开始哀求了起来,“女大王神通广大,菩萨心肠,就算我们做了大逆不道之事,女大王也一定会有办法救我们!求女大王高抬贵手,给我们指一条明路!” “我为什么要救你们?救了你们,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再说,你们做的这些事,又怎么是我们这些小小草寇平民能救得下的?” 邬自鸣见倪清羽不松口,心里捏了一把汗,但是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也不是盖的,他再次狠狠叩头,“女大王方才能一一击破小的的那些雕虫小技,对宫廷之事也这般熟悉,所以女大王一定不是凡类,只要女大王想要救我们,就一定有法子!” 倪清羽闻言,不觉又是微微挑眉,邬自鸣倒是能抓住重点,一眼看出关键来。 倪清羽却还是不松口,“就算我有法子救你们,那我又凭什么要救你们呢?救下你们,对我们可没有半点好处。还不如直接把你们交给了府衙,还能谋得一个破案有功的名头,说不定还能捞到一些封赏。” 邬自鸣听到倪清羽这般言语,心里不觉也微微沉了沉,但是他并不是会这般容易放弃之人,他更是相信自己的判断和观察,倪清羽一行若是真的想把他们交给官府,那早就交了,也不用在这里浪费这么多口舌。 再者,他们对这些钱银似乎并没有什么兴趣,所以,他也不能提出用钱银收买这样的说辞,他回想了一番方才他们的言辞,从他们说话的语气,和说话的内容,邬自鸣似乎能够判断,这些人对太后的所为十分不齿。 他不管他们究竟是与太后有什么事深仇大怨,但是,只要他们对太后有怨怪,哪怕只是怀着一股所谓的为民声张正义的情怀抱负,只要他们想要把这件事全都抖出来,在太后头上再踩上一脚,他便有了可以为自己脱身的手段。 邬自鸣并不敢确定自己这样的猜测,他只能小心地进行试探,“女大王若是真的能救我们,那我们就算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小的知道,小的帮着太后做这样的事情是大逆不道之举,更是逆天而为,小的助纣为虐,万死莫辞,但是现在小的已经知道了悔改,只要女大王愿意搭救我们,小的便愿意协助女大王,把太后做的这些丑事公之于众!只要女大王能饶过小的一命!” 倪清羽闻言,不觉对邬自鸣又高看了几眼,这个人的脑袋瓜子当真是十分的机灵,他们并没有表露身份,他就能凭借之前的谈判判断出了他们的立场,甚至敢放手一搏,说出愿意与他们联手对付太后这样的话。 但是倪清羽心里也有着自己的顾忌,她不得不说,这样机灵的人,是一把双刃剑,若是他们利用好了,便能成为给太后最后一击的利剑,但是,若是稍有不慎,说不定会被这奸诈之人反噬。 倪清羽心里这般想着,她也不急着马上给邬自鸣表态,她依旧是吊着他的态度,“邬天师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太后做的这些事情就算真的是大逆不道,真的是逆天而为,那太后终归还是太后,普天之下,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还能说什么?又怎么会有这样的本事把太后怎么样?就算我们真的对太后的作为不敢苟同,那也只能乖乖把这件事交给皇上,交给府衙处理才是。” 邬自鸣听到倪清羽这般回答,心里不觉七上八下了起来,难道自己当真是压错了宝了?若是顺着倪清羽的话来说,既然他真的要把太后的罪行公之于众,把刚好可以到府衙里去,当着县老爷的面说清楚,如此不是更好?那邬自鸣就是真的给自己挖坑了。 邬自鸣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他马上又软了下来,“女大王,那你究竟要怎样才肯放过我们一命?只要女大王肯高抬贵手,放过我们,要小的做什么都行!” 倪清羽微微眯眼,“你当真什么都愿意做?” 邬自鸣见她稍稍松口,马上忙不迭地点头,“小的什么都愿意做。” “那就随本小姐去见官。”倪清羽一句话,又绕回了原处。 第七百零八章 联手对决 邬自鸣和身后一众人等顿时有了一股被耍了的感觉,更是觉得这一次完蛋了,邬自鸣耷拉着脸,虽然心里恼怒,但是面上却不敢多言,只怯怯地求着:“女大王这不是在逗小的开心吗?小的若是去见了官,哪里还能有活路?” “你方才不是说了相信本小姐能救你们吗?既然说了相信我,现在我要你们去见官,怎么一个个又都变了脸了?”倪清羽的一句话堵了回去,让邬自鸣说不上话来,他这算不算是在给自己挖坑啊? 倪清羽看着他们,神色淡淡,“你们现在已经落在了我的手里,现在摆在你们眼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我直接吩咐手下的人一刀结果了你们,给你们一个痛快。另一条,乖乖听话,随我去见官。” 众人又是吓出了一身冷汗,邬自鸣更是哭丧着脸,“这,这两条路都没有小的活路,这让小的怎么选啊?” 倪清羽微微挑眉,“谁告诉你们,见了官一定会没命?” 倪清羽的话让众人心里都抖了一下,邬自鸣更是心里各种小心思都转了起来,有些捉摸不透倪清羽的打算,但是,他却很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眼前的这些人,不是简单人物,他们一定是要有什么举动,而且,自己在他们手中还有利用价值,暂时死不了。 知道了这一点,邬自鸣顿时就多了几分精神,既然死不了那就好了,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保命,其他的一切都面谈。 于是,邬自鸣便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一双眼睛有些发亮地看着倪清羽,“女大王的意思是,有办法保住我们的命?” 倪清羽嘴角有勾了勾,“那得看你们究竟有多少利用价值,肯不肯配合咯。” 我们顾不得细问什么,只下意识地抓住倪清羽这根救命稻草,一股脑地磕头表忠心,“小的一定配合,只要女大王能保全小的,小的一定乖乖听话,绝对不会有半分违逆!” 倪清羽心里一阵轻笑,“好,那现在,本小姐就有一件事需要你们带我去办。” “什,什么事?” “你们炼制长生不老药的炼丹处,带本小姐去瞧瞧。”倪清羽轻启朱唇,口齿清晰,声如黄莺,但是却让邬自鸣一行人都禁不住怔了一下。 那个地方,他们只怕是再也不想回去,回去的话就意味着有被抓回去的可能,但是现在,看着倪清羽那张绝美的脸,又看看几乎架在他们脖子上的亮晃晃的刀,他们似乎没有半点拒绝的可能。 —————— 八月初六,穆府。 头天婚礼热闹喜庆的痕迹在穆府里随处可见,各处的窗槅上都贴着大大的喜字,梁檐上挂着一溜溜的大红灯笼,火红喜庆。 穆府里新进的丫鬟也都个个喜意盈盈,他们大多数都是新买进的丫鬟小厮,他们都知道自己新投奔的主子那是当朝中最炙手可热的人物,自己能进穆府办事,那是休了几辈子的福气! 这才刚进府里没多久,便遇上了这么一桩大好的喜事,他们自然个个都十分卖力,只想在新主母跟前博得一个好,为日后晋升铺路。 因为穆旭端和夏宸都没有父母双亲,上头也没有旁的需要请安的前辈,所以,两夫妻在洞房花烛夜之后便省去了早起见家长,请安问好的环节,穆旭端新婚,有三天沐休日,所以也不用早起上朝。 天时地利加人和,他们完全没有早起的必要。再加上头天晚上的奋力“耕耘劳作”,更是完全没有力气从床上爬起来,所以,两个新婚夫妻一股脑睡到了日上三竿,在门外守着的丫鬟婆子都了然地互相对视,脸皮薄的都有些脸颊发热,眼角含着别有意味的笑。 昨晚上折腾得这么凶狠,她们又不是聋子,怎么会没听到?再说,前面不还多冒出了一个漂亮姑娘嘛。虽说主子家的事情不是他们这些下人能置喙的,但是也足够让她们满腹好奇了。 原本还以为好好的洞房花烛夜要被搅黄了,但是整个下半夜那剧烈的声音马上打破了这些八卦丫鬟们的胡思乱想,让她们更加对昨晚的事情好奇百倍。 而房中的人,半点没有被人揣摩腹诽的自觉性,更没有考虑到这般日上三竿尤未离床会略有不妥,而是理所当然光明正大地埋头大睡。 穆旭端率先醒了过来,睁开眼,便瞧见了躺在自己怀里,面颊发红的可人儿,半裸的香肩美臂露了出来,穆旭端把嘴凑了上去蹭了蹭,还是那般滑嫩,他蹭了一下,顿觉有些不满足,便张了张口,轻轻地咬了一口。 他这一口下去,怀里的人儿有了动静,有些不满地咕哝了一句,动了动手,挪了挪身子,不想这一挪,却是不小心触碰到了引雷,让穆旭端身子禁不住又僵了一下,摩挲着她的动作变得更加缓慢,还带上了愈浓的炽热。 夏宸感到那股灼热,又感到身后有什么顶着自己,顿时,所有的瞌睡虫都被赶跑了,一把抓住他的手推开,自己也就势从他怀里滚出了老远,滚到了安全距离之内。 穆旭端的身上一下子空了下来,臂膀间的那股充实柔软的感觉也消失了,心里也有些空空的。他看到夏宸脸颊上蒙上一层可疑的红润,又见她瞪着一双大眼睛满是戒备地看着自己,就好像在放着洪水猛兽一般,穆旭端顿觉失笑。 他声音清雅,含着丝丝笑意,“好了,我不动你。” 他伸手想把夏宸再拉进自己的怀里,却遭到了夏宸的一记冷眼,脸上的红意更浓,声音也很低,带着一股扭捏娇涩,“我不信,你,昨晚也这么说……” 穆旭端想到昨晚上自己的确是有些用力过猛,来了好几回,把夏宸折腾得连连求饶才罢手,现在她定是有些怕了自己了。 不过穆旭端自己也没有搞明白,这又不是他们的第一次,他怎么就突然变得疯狂,就好像是刚开荤一样,想到这里,穆旭端脸上也染上了一层薄红,为自己昨晚的不沉稳。 他轻咳一声,“这次为夫说话算数。” 第七百零九章 主母上任 穆旭端的一个“为夫”又让夏宸脸颊禁不住泛红,心里更是泛起一抹晕不开的甜意。 她终于成为穆旭端名正言顺的妻子了,她终于和自己所爱的男人在一起了。夏宸心里泛甜,但是嘴上却并没有轻易开口,只是依然佯装板脸,扭过头去。 穆旭端轻笑,趁势又把夏宸拉到了自己怀中,紧紧地框住,他把头埋在她的脖间,嗅着她发间的清香,心里被一股满满的充实和幸福填满。 “宸儿,真好,你终于嫁给我了。”穆旭端声音轻轻柔柔,更是亲昵地唤她“宸儿”,以前,这个称呼,只有哥哥会叫,现在穆旭端这般喊着她,她心里更是一阵柔柔的,暖暖的,要溢出来的幸福和暖意根本压抑不住。 夏宸伸手握着他的大手,声音中带着娇憨,“你以后要对我好,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嗯,为夫只对宸儿一个人好。” 他的气吹在夏宸的脖间,痒痒的,麻麻的,让她禁不住缩了缩脖子,穆旭端见她这般,反倒是被挑起了兴致,更是往她脖子上凑,夏宸无奈扭头欲推开他,“别闹,该起了。” 夏宸的脸上染上红润,看到外面一片天光白日,想到他们已经睡到了日上三竿,指不定要被怎么笑话,心里不觉对穆旭端升起了满满的怨念,禁不住在他胸膛上揪了一把。 穆旭端哼了一声,然后不怀好意地擒住她的小嘴,惩罚性地狠狠掠夺着,直到差点又要把两人的烈火点燃,他才意犹未尽地收住了。 夏宸这下是真的恼了,“你属狗的吗?吃都吃不够!” 这下夏宸是真的不再随着穆旭端闹了,她一把把穆旭端推开,裹着被子从床上爬了起来,刚一坐起来,就感觉自己全身酸痛,特别是腰,简直疼得直不起来。 之前第一次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疼过,可见昨晚上穆旭端是多么疯狂,夏宸又狠瞪了他一眼,穆旭端脸上挂着丝丝歉疚的笑,有心上前给她揉一揉,但却被她没好气地打开了,还三令五申十天内都不许再碰他,穆旭端只哭着一张脸,活像被判了死刑一般。 夏宸这个二品兵部尚书穆夫人的美好生活正式掀开了帷幕。 穆府中的丫鬟小厮见了她莫不是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夫人”,夏宸觉得自己要横着走也没人会说什么,这种感觉,当真是棒极了。 良纱那小丫头每次见了夏宸也变了个调调,开始掐着嗓子怪声怪气地喊“夫人”,满是打趣意味,让夏宸禁不住狠狠揪她的圆脸肥腰。 良纱为了报复,也自然有后招,她这个率先嫁入妇女行列的人,在夏宸刚成了穆夫人就厚着脸皮光明正大地与夏宸讨论夫妻之道。 虽说她们都知道夏宸和穆旭端那早在成亲前就偷尝了禁果,但这种事大家都只是佯作不知,良纱自然也不好去戳破他们的事。 现在夏宸和穆旭端都成亲了,良纱自然也没必要藏着掖着,更是为了看夏宸那张红成苹果的小脸,良纱就更恶趣味的逗弄她。 “说说,你们昨晚来了几次?” “……” “用了什么花样?” “……” “他有没有很呵护你?” “……” “你们……” “住嘴!”夏宸的脸烫得可以烫熟一个鸡蛋,终于忍无可忍,打断了良纱,“谁要跟你说这些,你,臊不臊的!” 良纱用手捂了捂自己的圆脸,又摸了摸夏宸滚烫的脸颊,十分自然坦荡地说:“我不臊啊。” “……” “唉你们有没有说到生孩子的事?想什么时候生孩子?想生男孩还是女孩……” “你要生孩子回去跟你家张惰说去,跑我这儿瞎唠叨什么。快快快,出去出去……” 夏宸忍无可忍地把良纱哄了出去,良纱正说得兴致勃勃,却被夏宸直接哄了出去,顿时对着夏宸的房门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噗嗤一声笑了,摸了摸自己的脸,还真有了一点点发烫。 夏宸刚把良纱赶出去没多久,便又硬着头皮找到了她,因为,她这个当家主母要开始着手熟悉和整顿穆府的内务之事,夏宸自己没有经验,良纱怎么说也是做了倪清羽这么久的贴身丫鬟,对内宅之事自然比她要有经验。 所以,夏宸就算想到良纱先前不着调的话脸颊还是禁不住发烫,但是为了这事儿,她也只能委屈求全,向良纱服软。良纱也知道这是正事,也只随意调侃了夏宸一番,便没有再多停留在这个话题上。 夏宸还找来了元老级人物翁羌垣,把他任命成管家,毕竟,翁羌垣是个满腹经纶的知识分子,在轩王府的时候处理起宅院之事也很有一套,所以夏宸还真是格外谦逊地知人善任了一番。费振祁则被委任成了护院首领,负责整个王府的治安事宜。 夏宸第一次管家,很多事情都是抓瞎,完全摸不到头脑,偌大的一个穆府,光光是人事档案就摞了高高的一沓,得亏翁羌垣和良纱各司其职,在她身旁手把手地教着,她也慢慢从一头乱线中稍稍理出了思路。 一天就在忙碌中度过,夏宸扭着酸痛的腰躺在床上的时候,突然就想到了两年多以前的场景。 那时候倪清羽还没有和睒于鸿轩举行婚礼,但是睒于鸿轩已经把管家的活计交给了倪清羽,倪清羽便率着众人连夜查看着轩王府的账册,仆妇名路。 那时候,大家都还在,每个人都好好好地活着。那时候,夏宸还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只把当倪清羽的贴身侍卫当成一件好玩的事情。那时候,她眼中还只把穆旭端当成比武的对象,一心想着的,就是怎么把他打败。那时候…… 夏宸禁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时候的时光多么美好,可是现在,一切却已经物是人非,那么多熟悉的人都已经离他们远去,成了永远的故人。轩王府也已经不是轩王府,她也不再是以前那个无忧无虑,什么都不用考虑的夏宸,他们的身上,也都肩负上了很多沉重的东西。 第七百一十章 王妃归来 穆旭端不知道夏宸突然这么深沉地开始想以前的事情,他只当夏宸是累了,今夜他也不想太累着她,便打算放过她,只想搂着她安静入睡。 谁料,他们刚躺下,门外便传来了一阵异样的响动,穆旭端和夏宸都是习武之人,两人一听到这个响动,两人便意会了然,今夜,有不速之客到访!他倒是不知道是谁这么沉不住气,他这才刚住上新府衙,那些人就杀了过来。 两人快速穿上衣服,提起刀便往外杀去,他们刚出到门外,费振祁便已经急匆匆地跑到了他们房门,似是要向他们禀报情况。 穆旭端眉头紧皱,沉声问:“发生了何事?可是有刺客?” 费振祁的神色却是有些异常,穆旭端竟是看不出他那究竟是忧虑,还是,兴奋? “公子,夫人,确实有刺客,属下已经把刺客抓获了,请公子夫人移步进行审讯。” 夏宸也看出了费振祁说这些话时候的那股几乎要掩饰不住的兴奋,她禁不住开口发问:“刺客是什么人?你怎么,这么高兴?” 难不成是因为第一次抓到刺客,等着穆旭端给他封赏? 费振祁却只是带着一股神秘,眨了眨眼睛,“这些刺客来头当真不小,属下不好审问,还是交给二位更合适。” 他们见到费振祁的这副神态,心里顿时升起了十二分的好奇,两人快步地跟上了费振祁,随着他拐到了一个僻静的院子。 因为是新府,府中的正牌主子也就是穆旭端和夏宸两人,很多院子都还是空着的,眼下这一处就只是前些时日打扫了一番,虽然干净整洁,但却很简单,并没有多余的家具装饰。 此时,这个院子周围围满了人,这些府中的护卫,都是千禧阁的旧部,他们见到穆旭端和夏宸,都十分恭敬地行礼。 穆旭端和夏宸两人的好奇心已经被吊到了极点,实在是猜不到今夜抓到的刺客究竟会是谁,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大人物,让费振祁这般反常。 他们刚到院子门口,另一拨人也赶了过来,竟是翁羌垣、张惰、良纱和高源一行,看这架势,费振祁是几乎一下子把所有有些头脸的人都叫了过来,那院中的刺客究竟是什么身份,就更让人心生好奇了。 穆旭端推开了那扇门,偌大的前厅中立着的人,一下子就落入了他们的眼眸中,站在院子里的所有人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满目惊诧,几乎说不出话来。 夏宸感觉自己的手脚都一下子僵住了,脸上的肌肉也一瞬之间绷住了,她想要做出一个其他表情,却是硬邦邦的完全无能为力。想要迈开腿走向前,手脚也像是灌了铅一样,沉甸甸的。 他们所有人的神情,都好像见到了鬼一样,齐刷刷的都变成了蜡人。 半晌,夏宸才恍惚地开口,“你们,谁快掐我一把,看我是不是在梦游。” 厅中的人已经走了出来,就算极力掩饰着,但还是无法掩饰自己声音中的颤抖和哽咽,“不用掐了,这一切都是真的,我们没死,好好地活着。” 倪清羽走到他们跟前的时候,所有人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眼神中盈满的震惊却半分不减。 良纱最先扑了上去,紧紧地抱着倪清羽哇哇地哭了起来,“王妃,真的是你吗王妃?你真的还活着!我们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倪清羽抱着怀中这一个肉团,眼角也是一阵湿润,她点着头,哽咽地说:“是真的,我没死。” 她随即,还带着一丝玩笑意味,“别忘了,我可是九命妖猫,前世那一把火都没有把我烧死,这一世,我也同样不会这么轻易地死掉。” 夏宸也回魂了,眼角的泪水也是簌簌地落了下来,今天晚上她才刚刚回想起以前的事情,现在,这些曾经她以为已经失去了的人就又回到了她的面前,她觉得,这一切都是老天爷最大的馈赠,一定是老天爷听到了她心里的祈求,这才成全了她。 穆旭端的目光灼灼地落在倪清羽的身上,心里更是百感交集。 身后,余焕然走了上前,轻声提醒,“还是进里面来说,小心隔墙有耳。” 余焕然的话提醒了众人,她们马上就收起了哭喊,小声地抽泣着进了厅堂之中,紧紧地把门关上,费振祁和张惰则担当起了守卫的职责,确保周围没有任何可疑之人。 一行人在大厅之中坐下,经历了相认之后的震惊,双方也都镇定了下来。穆旭端最是镇定,开口询问了当日在碎骨刹发生的事情,穆旭端的话让他们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阴郁,最后,还是倪清羽和余焕然开口,把碎骨刹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众人听得脸色也是一片阴沉,虽然这些都是之前已经知道了的真相,但是再次听到这样的叙述,他们心里还是禁不住一阵阵生生发疼。 但是,他们又禁不住升起了一股大大的庆幸,幸亏,幸亏他们没事,幸亏,两个孩子没事。 听到倪清羽一行在绥夷关艰辛立业的时候,他们众人的心顿时揪在了一起,倪清羽却已经释然,对她来说,最关键的事情已经得到了解决了保证,那就是孩子,至少孩子现在很安全,至少,他们过得很平稳。之前受的那些担惊受怕,也都已经过去了。 而穆旭端也向倪清羽陈述了太后倒台之事的经过,听得倪清羽心里一阵暗爽,十分解气。 沉雪就在方才见到穆旭端才知道,原来穆旭端就是那位把太后那个老妖婆打倒的穆将军遗子,她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真是没想到,穆旭端竟然还有这样的身份。眼下又听了穆旭端把搜集证据,再到最后放手一搏,在朝堂之上对太后步步相逼的精彩故事,她对穆旭端升起了十二分的崇敬之情,一双眼睛不觉直勾勾地对着穆旭端闪放光彩。 沉雪的眼神过于炽热,让余焕然和夏宸都同时感到了一股不高兴的情绪,余焕然轻咳地挡在沉雪面前,阻隔开她的视线,夏宸也瞪着一双眼睛向沉雪发出不善的信号,她已经遭遇了一个阿诺,现在可不想再冒出第二个阿诺! 第七百一十一章 互诉衷肠 穆旭端一心都沉浸在倪清羽一行人复活过来的震惊和喜悦之中,脑中更是开始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他想到了什么,便看着倪清羽,眼神中带着一丝别有意味。 “王妃,还有一件事我还没有跟你说,你知道了定然会大吃一惊。” 穆旭端的语气过于正式,不觉让倪清羽把注意力提了起来,余焕然等人的注意力也一下子被吸引了。 “王妃可还记得我们在禹州官道上遇到的一行商人,那个一定要把你的面纱揭下来比谁更美,最后还在面纱上下药的那个。” 穆旭端说着,夏宸虽然知道穆旭端提这件事是为了公事,但是她心里还是不开心,这昨晚上洞房花烛夜刚被阿诺搅和一番,现在就又被重提,阿诺简直阴魂不散! 穆旭端这一说,倪清羽和余焕然都想了起来,倪清羽心中马上就现出了阿诺的模样,毕竟阿诺不是那种个可以让人很容易忘记的人,不论是她的容貌,还是她那刁蛮霸道的行事作风,都让人印象深刻。 倪清羽点头,“记得。他们,是什么身份?” 倪清羽试探性地发问,穆旭端既然突然提起这件事,那便一定是意有所指。 穆旭端的眸光深沉,“你一定想不到,那些人,是西北丹迴的皇室,为首的男子和女子,是他们的阿斐皇子和阿诺郡主。” 穆旭端的话着实让他们都惊了一下,现出惊诧不已的神情。她当真是没有想到,他们随意遇到的一群商人,竟然是这样的身份。 那么,结合最近陈秦两国在边关进行的那些贸易,倪清羽也就不难猜出他们两兄妹突然到中原来的目的所在了。 夏宸有些迫不及待地要继续揭阿诺的短,“还有一件事只怕王妃更想不到。” 倪清羽闻言,又是挑了挑眉,只等着夏宸给她解答。 穆旭端看着夏宸的神情,知道她这是心里还有疙瘩,定要抢着说,他心里不觉有些失笑。这一茬,只怕夏宸是要记一辈子了,只要她一想起来,就得拿出来好好噎他一噎,而他还真就说不出半点反驳的话。 “那些黑衣人,就是他们的人!”夏宸掷地有声地说着,言语间皆是牙痒痒的恨意。 倪清羽的神情也顿时僵了一下,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太有杀伤力。那些黑衣人,是害死睒于鸿轩的凶手,是她倾尽所能也要杀了的人! 原本,他们就一直怀疑黑衣人跟丹迴人的关系,现在这个猜测亲口从夏宸口中说出,还是用这么确定的语气,倪清羽心口还是忍不住发疼。 倪清羽定了定神,“你们,是怎么发现的?可有什么证据?” “我们怀疑,那些派去碎骨刹追杀你们的人,就是阿诺派去的,因为我们在禹州官道上遇到过,后来,她知道了你的身份,再没多久,碎骨刹就出事了。如果不是她,我实在想不出,你们的行踪,是怎么泄露出去的。”穆旭端开口,语气深沉。 “而且,你一定想不到,当年西北第一用毒门派无影风沙狱根本就没有被灭门,还有一个活口,他在就投靠了丹迴皇族,现在就是在他们皇宫之中,阿诺就是他的徒弟!那些毒掌毒功,阿诺可都学得好着呢!当时我中的那毒掌,还有在断崖的时候我们中的毒,王爷被打下山崖时受的那掌毒掌,哪一次不是源自他们门下?” 夏宸继续补充,话语中带着一丝咄咄逼人,还有愤愤然。 倪清羽听到这些,脸上也慢慢没了血色。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一切就说得通了。从一开始他们就已经发现了那些黑衣人的功夫招数带着西北的路数,那些毒掌毒功更是只有无影风沙狱门下之人才使得出来。 现在,阿诺这个丹迴的郡主也是无影风沙狱的门生后人,那就都解释得过去了。除了他们还有谁会这样的武功?除了他们,还有谁,会有这样的财力培养这样多的黑衣人?除了他们,又还有谁,有这样的野心和图谋,要处心积虑地打入陈国内部,要把陈国皇子一一铲除? 再加上,他们现在,就已经在陈国的境内,他们这是等不及了,要来验收成果了吧。 倪清羽想到这些,手不觉紧紧地握在了一起,牙关也狠狠地咬着。 现在,他们不仅来了陈国,还和陈国签订了边关贸易条约,倪清羽他们要想动他们,只怕是不容易。两国刚刚才签订条约,既不能在国家层面挑起战事,在私底下,又不能在陈国境内刺杀他们,这样只会给陈国带来麻烦。若是在丹迴境内动手,那毕竟是他们的地盘,他们要动手,同样是难上加难。 倪清羽想着,不觉一阵阵发恨,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扭曲了起来,“不管他们的身份有多尊贵,不管我们会遇到怎样的困难,我都不会放弃!王爷的仇,无论如何我都要报!” 沉雪也恨恨开口:“他们把碎骨刹毁了,把师兄师姐都杀了,这笔仇,我无论如何要一定要报!” 众人也都神色凝重地点头,一时之间,气氛变得愈发凝重了起来。 穆旭端较为稳重,他沉声开口,“这件事要好好地做计划,徐徐图之,眼下我刚刚掌权,手中的实力还很弱,不是硬拼的时候。” 倪清羽点了点头,“这件事已经上升到了两国之间的恩怨,就算我们想把事情私了,他们也一定不会,他们迟早是要对我们陈国出手。眼下我们不能把这些摆在台面上,只能在背地里好好谋算。” 余焕然接着他们的话茬开口,“眼下这件事的确是要慢慢来,但是,另外一件事却是已经到了火候。” 他说着的时候,眸光中含着笑意,与倪清羽对视了一眼,倪清羽也一扫阴郁,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 穆旭端和夏宸一行人看到他们这样的表情,听到他们说这些意味不明的话,不觉满腹疑惑,“不知你们说的是何事?” 倪清羽的眸光闪着,吐出两个字:“太后。” 第七百一十二章 太后丑事 “太,太后?太后不是已经,被软禁起来了吗?她现在已经被我们砍掉了左膀右臂,拔掉了獠牙,再也掀不起大风大浪来了。”夏宸有些不明所以,她只当是倪清羽刚回来,还不清楚眼下的情况,所以才会重提太后之事。 倪清羽听了夏宸的话,却还是含笑地摇着头,“太后现在的确是已经被砍掉了左膀右臂,赵家也算是彻底没落,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只要太后没死,只要赵家人没有被皇上明令禁止近身永不能入仕,那一切就都还有翻身的可能。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给太后,给赵家最后一刀,把他们所有可能的退路全都截断,让他们,永远不再有可能翻身!” 倪清羽说的这些话透着满满的寒意,让听着的人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穆旭端开口发问,“莫不是,你要逼皇上弑母?” 穆旭端说完,自己便否定了自己的说法,“这根本不可能,皇上能把事情做到这个份儿上已经很不容易了,依照皇上的品行,他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皇上以孝治天下,自然是要做全天下的表率,就算太后做了天大的错事,皇上也是断断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这只会让皇上受到天下百姓的唾弃。” “老夫亦是这般认为。”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翁羌垣摸着胡子走上一步开口道,“百善孝为先,皇上要治理天下,就断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再说,太后当年做的那些事,从某些意义上来说,也是为了皇上,皇上要给出交代,把太后软禁,涉案赵家之人削夺职位已经是最严厉的惩罚了。” 倪清羽见他们都反对自己,也并不着急,她反而是闲闲淡淡地说:“谁说我要逼着皇上弑母了?我要做的,不过是全天下人逼皇上,要全天下人亲手把那把斩刀递给皇上,让皇上无法拒绝!” 倪清羽语气轻淡,但是眼神中迸发的狠厉,却又让人不寒而栗,同时,又散发着一股一切势在必得的运筹帷幄,成竹在胸。 穆旭端以前无数次在倪清羽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她每下一个命令,必定是经过深思熟虑,必定是有十二分的把握。现在,她又露出了这样的神情,那便说明,她对自己方才说的话十分有信心。 穆旭端不知道她的信心究竟来自于哪里,但是,看到这样的她,穆旭端便本能地相信着。 穆旭端沉声开口,“王妃这般成竹在胸,可是有什么计划?” 倪清羽嘴角勾着一抹冷冷的笑,“这一次不是我处心积虑地算计太后,是太后的霉运到了,一不小心撞到了我身上!” 倪清羽这样别有所指的话让众人都把好奇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尤其是夏宸,更是好奇得直挠心窝子。 倪清羽还未开口,沉雪就已经自告奋勇地把太后挪用国库银子炼制长生不老药,还刚好被他们撞上了炼丹人的事说了一遍,沉雪说得十分爽利,好像是在说一件疏松平常的事情一般,但是,听这些话的人,却已经几乎气得背过去去。 穆旭端尤其生气,他的双手紧紧地拽着拳头,浑身也禁不住颤抖着,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太后竟然会有这样疯狂的举动! 倪清羽亦是冷笑一声,“太后对权势已经到了痴狂的地步,这一生她都不舍得放权,现在就是老了,也不甘心,妄图长生不老,继续把持朝政。想想皇上若是知道这件事,会怎么想?就算是自己的母亲,只怕他也是不能容忍太后这般觊觎他的江山,甚至是踩着他的子民,挪用国库钱银。” 倪清羽坚信,有了这么一个把柄在手,太后便定会必死无疑,哪怕她不死,今后,也是断断没有任何翻身的余地。她现在既然要做,那就要把事情做到绝处。 穆旭端的牙关亦是咬得紧紧的,太后是他害死他全家的最大仇人,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为穆家平反,为自己正身,把太后打倒。现在前面的目的都已经顺利达成,最后一个,也算是完成了,但是终归而言,太后还是没有死,她终究是太后,说不定哪一天就真的卷土重来了。 现在,倪清羽无意中握在手中的这个大把柄无疑是给了他们最大的筹码!这个筹码,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穆旭端稍稍压抑住自己心头的那股怒火,沉声发问:“王妃,邬天师一行人现在在何处?那些赃款,如今可安全?” “我们也怕节外生枝,就暂时不敢把他们送进京城,暂时由碎骨刹的弟兄们看管着,那些人都是草包,谅他们也逃不掉。”倪清羽很是自信,“至于那些赃款,我们也带了一部分在身上。” 这是最保险的做法,若是他们全都把赃款待在身上,只会引起注意,更不安全,所以他们只带了一部分,如此,就算是剩余的赃款出现了问题,这里至少还有证据。 说着,在她身后的顾宇便把一直丢在地上的一口大袋子打开,里面那些崭新的银票尽数展现在众人面前。 看到这么多银票,就算方才他们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眼下却还是忍不住气得浑身战栗。 穆旭端沉着脸,继续进行细节的商议,“那些人可真的敢开口指证太后?若是他们害怕受到牵连临阵改口呢?” 倪清羽嘲讽一笑,“那个邬天师是个识趣的,我已经明着跟他说了,现在他落入我的手中,不脱一层皮是绝对不可能逃得掉的。要么我就直接结果了他,要么,我就直接把他交给府衙,也不用做什么打点,只需要一封信把这些事情始末详陈清楚,那便有得他受的。如果他真的以为自己还能依仗太后,真的以为他继续维护太后就能平安无事的话,那他就太傻了。” 倪清羽已经在邬自鸣身上下了一番功夫,她的那些诛心之言字字句句都戳中了他的软肋,他怕死,也怕受到责罚,但是现在的问题是,他无论做什么都要脱一层皮,所以她就只能权衡选取一个损失最小的途径,那就是与倪清羽配合。 第七百一十三章 谋划布局 “那太好了!”夏宸很是爽利地拍了一下手掌,十分解气的模样,“只要有这些人的口供,再有这些银票做物证,加上之前那赵有年本就贪墨国库钱银,那些银两至今都没有追回,现在这件事一抖出来,那些银票的去处也就有了可寻之处,皇上一定会相信我们!” 翁羌垣也有些激动,他撸着自己的胡子接话,“而且,现在太后这件事的这把火还继续烧着,现在正是火上浇油的最好时机!皇上原本对太后就已经心生不满,现在再抖出这件事,那就一定能把太后和赵家彻底铲除!” 众人这般商讨着,顿时一副打了鸡血,十分亢奋的样子。 “明天我便派人去把那些人证和物证带回来。”穆旭端开口,“焕然,你牵头。” 余焕然点头,沉雪见状,想要开口说要一道去,她还没开口,就被余焕然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一记眼神制止了,沉雪有些委屈,又有些担心地看着余焕然,余焕然只得轻声安抚,“出不了事,你放心,等我回来。” 沉雪碍着众人都在,也不能过于撒娇,只能委委屈屈地低下头,心里在想着,一会儿散去了得好生与他嘱咐一番才是。 对于他们两人的这些小举动,众人都看在眼里就算没有人刻意去介绍他们两人的关系,但是众人也都多多少少猜出了什么。 “回来之后呢?我们要通过谁牵头完成这件事?”王爷又重新提到了另外一件事。 夏宸几乎没有犹豫,“当然是新上任的穆大人来啊,不仅可以积攒人气,还能在皇上面前露一手。” 夏宸把自己的夫君推了出去之后,脸颊略带着一点红润,毕竟这些话说得有些直接,总归是要有些不好意思才是。 穆旭端的眸光中也带着一丝暖意柔情看着夏宸,但是,他自己却是开口否定这个提议,“这件事我出面只怕不太合适。” 夏宸有些惊讶,“为什么啊?不是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吗?你刚好就着这一场火的火星还在,再添一把柴,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穆旭端耐心地给夏宸解释,同时也是在给厅内的其他人解释,表明自己的立场和态度。 “我的身份比较特殊,我恢复身份的方式就更特殊,几乎可以说是把刀架在皇上和太后的脖子上搏来的。上次我已经把皇上逼迫成了那样,现在这一次,我再咄咄逼人,皇上只会觉得我锋芒太盛,野心太大,不免也会对我产生微词和间隙。” “再者,我才刚刚恢复身份,也是刚刚上任,先前就已经狠狠地得罪了太后一党,也算是把太子一党得罪了,现在我若是再继续穷追猛打,只怕真的会引起太子的反击,更有甚者,朝中那些其他官员指不定会觉得我对他们构成了威胁,这也不利于我日后在朝中的发展。” 穆旭端说着自己的顾虑和看法,夏宸听得有些迷糊,觉得他好像说得有几分道理,但是想到自己夫君竟然白白错过了这么一个出风头的大豪斯和,又禁不住在心里暗暗可惜,所以小脸一副纠结的模样。 倪清羽却是很赞成穆旭端的这些想法,她点了点头,“旭端说的没错,这件事,的确不太适合由旭端牵头。旭端毕竟是新官,朝堂之上只怕很多人都还不服气,他牵头的话只怕起不到对众臣的号令作用。” 夏宸见倪清羽也这般说,自己的小心思也终于歇了下去,不再说话了。 既然穆旭端不能亲自着手牵头这件事,那总要有人去做才行,究竟要选谁作为合适的人选呢?众人沉默了片刻,穆旭端便再度开口,“我倒是有了一个人选。” 众人向他投去了疑惑的眼神,穆旭端含着一丝笑意吐出一个人的名字,“林制宪。” 倪清羽回想了方才穆旭端在提及此人时候的叙说,不觉对此人也多了几分兴趣。 穆旭端怕她们不了解,便又重新开口进行解释,“林制宪便是刑部尚书,审案判案有自己的一套,最主要的是,他为人中正,铁面无私,在他的眼里便只有审案,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之前赵家的那些案件,全都是经过他的手,他不曾有半点偏袒,在我与湘嫔当朝质问太后的时候,林制宪也是不卑不亢地说着自己的见解,并未曾有半点畏惧。所以,我觉得他最是合适不过。” 众人闻言,便也都认可地点了点头。 “好,那这件事,就交给他去办!”倪清羽见穆旭端这般夸赞于他,自己也就没有了其他的异议,“我们只需要把这件事适当地捅给他,只要他敢接招,我们就一步步地给他提示,慢慢引导他着手调查此事。我就不信,这一次太后还能逃得掉!” 倪清羽说着,眼神中有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狠厉,只是她自己浑然不觉。 把这件事商讨得差不多了,众人也就开始商议倪清羽一行人的行踪和安置问题。 “我们的行踪不能暴露,既然在大家看来,轩王妃已经死了,那就让她继续活在暗地里好了,这样的话,我做起事来,反而方便一些。”倪清羽神色淡淡。 “好,我自会给你们妥善安置好住处,这穆府上下的人,我也会再进行一次筛查,定不会让你们的行踪暴露。” 穆旭端做事,倪清羽一向是放心的,她便点了点头。 “千禧阁之事,我们也都已经知道了。”倪清羽又开了口,带着一股哀伤,“到现在还是没有查出那些弟兄的下落吗?” 穆旭端闻言,神色不觉微变,随即也黯然地摇头,“他们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根本半点头绪都没有。” 倪清羽的手不觉紧紧地握了握,眼神坚毅,“既然他们的目标是我,那我,自然是要好好陪他们玩一玩!” “王妃有何打算?”穆旭端听出了倪清羽话中那股运筹帷幄。 “将计就计,引鱼上钩。”倪清羽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十分自信,又带着几分阴郁。 待她收拾完了太后,下一个,就轮到了这些总是藏在暗地里,见不得光的黑衣人! 第七百一十四章 筹划酝酿 穆府的一切都进入了正常的轨道,夏宸这个当家主母越来越有板有眼,给府里的个个部门建册立账,每个丫鬟仆从的人事档案也以最快的速度整理成册,人事管制依照抓大鱼放小鱼的策略,她只管那些管事嬷嬷,具体的小丫鬟便由管事嬷嬷分层管理。 这样的管理策略,与当初倪清羽在轩王府时候实行的并无二致,实际上,她便是在倪清羽那里学来的。倪清羽在穆府中并不露面,但是夏宸有时候忙不过来就悄悄地把倪清羽请到了他们工作的厢房中,只把房门窗门都关得严严实实的,暗地里就让倪清羽给她指点一二,助她一臂之力。 沉雪是新面孔,根本没人认识她,所以她就被夏宸安插到了身边,充当着贴身丫鬟的角色。这也是她自己的请求,因为相较于被关在房中,整日不得自由,偷偷摸摸地过日子,她还不如给夏宸当丫鬟。虽然她根本没有伺候过人,虽然她也根本不想伺候人,但是这样已经好多了。 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之下,原本还像是一盘散沙似的穆府一下子就被提溜了起来,地下的丫鬟仆从都十分恭顺听话,夏宸这个主母一声令下,就没人敢多说半个字。 除了把穆府里的人捋顺安抚妥当,倪清羽还提出了另一个关键性问题,那就是购置田庄店铺,实施理财大计。 作为对理财十分精通的倪清羽自然知道,要把这么一大群人养活,单单靠穆旭端的那点俸禄是绝对不够的,更何况,他们还有拓展自己的实力,每一样都离不开钱银。 倪清羽的这些提点一下子让夏宸如梦初醒,在她们的提点参考之下,夏主母也看了好几个店铺,田庄,掂量了一番荷包,参考了一番市场价值,最后便盘了下来。倪清羽在暗中给夏宸一点点地上课,慢慢教着她要如何管理,如何运作,夏宸如获至宝,眼下当真是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掰成两个。 穆旭端他们在外经营谋划,步步下套,夏宸则率众人在大后方勤勤恳恳地做后勤,给他们打好了十分坚固的基础。转眼半个月便过去了。 时不时,穆府中也会掀起一些不大不小的波澜,而波澜的主角,都跟沉雪脱不开关系。 她是夏宸贴身丫鬟的身份,然而,根本就不会伺候人,今天把夏宸的眼线画歪了,明天把她的脸抹成了唱大戏的。今天倒的茶太凉,明天倒的茶太热。偏偏她还不是故意的,一副我已经很努力的样子,让夏宸很是无奈,她脾气也没多好,想好好发发威,但是想到余焕然那张温润的脸,还有他带着歉意地对自己道歉的模样,夏宸最后只能隐而不发。 刚巧,云溪就是夏宸的另一个贴身丫鬟,她见证了沉雪把夏宸毁得彻头彻尾,偏偏,夏宸还好脾气地忍了。她不知道沉雪的老头,但是看到夏宸对她这么容忍,云溪已经在心里给沉雪竖起了无数个大拇指。 最后夏宸也是看出来了,沉雪根本就和自己一样,不是这种伺候别人的料。想想自己以前要是被安排给倪清羽当贴身丫鬟,估计也不会比沉雪好多少。受到这个启发,夏宸终于也不再为难自己,给沉雪委派了一个更合适她的工作,和当年自己的一样,从贴身丫鬟改成了贴身女护卫,全力保护自己的安全。 其实夏宸心里是抗拒的,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认可沉雪的功夫,她总觉得自己比沉雪这个小丫头厉害那么一丢丢。但是权衡之下,她还是只能默许了沉雪这个贴身护卫。 现在看着沉雪欢喜地抱着剑在屋顶飞来飞去,夏宸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那时候自己可不就是像这个傻缺一样呢嘛。 八月似乎过得很慢,不知道是天气原因,还是因为担心太后之事,在这平和之下,大家都有些心照不宣,觉得在平静之下透着一股难以忽略的烦闷。 邬自鸣一行和关键性证据被安全送回了京城,穆旭端早就已经找到了妥善安置之处。紧接着,便是紧锣密鼓的各种暗中作业,穆旭端在这件事上并不打算出面,他只做那背后搅弄风云的一只大手。 沉闷的八月终于过去,九月来临,京城的天气一向较为舒爽,堪堪进入九月,老天爷倒是很给面子的给了好几天十分凉快的天气,让一只提着心的众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天,夏宸明显感觉穆旭端透着一股异乎寻常的凝重,她知道,筹备了这么久,他已经动手了,下一轮战争,马上就要爆发了。 夏宸知道,穆旭端心里其实是很恨太后的,就是因为那个女人,因为她的自私自利,剥夺了穆旭端美好的生活,让他成了彻头彻尾的孤儿,现在,终于到了给敌人最后一击的时候,就算他表面上再压抑,再沉静,也掩饰不了心里的那一点点紧张,还有怨念。 夏宸紧紧地搂着穆旭端,给他无声的安慰。穆旭端也紧紧地搂着她,贪婪地享受着眼前的这一份幸福。 他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一次,就算没有成功,他也会放下了,毕竟,太后也得到了惩罚,他,也得到了正名,最主要的,他现在拥有了全天下最大的幸福。 待这件事完成之后,下一步,他就要开始谋划着向黑衣人下手了。那些人,是杀害夏津的凶手,是让夏宸成为孤儿的罪魁,他一定要亲手为夏宸报仇。 怀着这样的念头,穆旭端紧抱着夏宸睡了过去,两人都睡得异常踏实,香甜。 九月初三,如同他们预料的,那场风暴爆发了。 早在几天前,林制宪就收到了让他瞠目结舌又震惊不已的举报,他不敢相信,他果真带人亲自到了辽荆查看,那里,一个庞大又黑暗的地下炼药基地赫然呈现,那些证据已经将他冲击得难以言语。 在那个基地里,林制宪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邬自鸣,还有好些炼药师,他只随便发问,便把事情的始末盘问得一清二楚。 九月初三,正是林制宪风风火火地从辽荆赶回来的时候。 第七百一十五章 控诉太后 林制宪带着各种证据回到了京城,他知道这件事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但是现在的情况是,他已经认定了太后确实做了这样无耻的事情,所以,他心里对那个背后推波助澜的人没有半点不满,反而在暗地里感激。 林制宪杀回了京城,杀到了御前。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场景,同样的炮轰对象,只是,牵头之人变了。 穆旭端穿着官服,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垂首站立,而睒于鸿凯,却本能地觉得这件事与穆旭端脱不开干系,他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探究地紧盯着穆旭端,希望能从他的身上看出个究竟来。 穆旭端好像有了感应一般,抬眼便看到了睒于鸿凯的目光,并且毫不掩饰地对视回去,一脸坦然。睒于鸿凯不觉微微蹙眉,转而把目光投向了跪在地上口口声声说要有重大事情回禀的林制宪身上。 皇上原本以为无事,正要退朝,却未想林制宪在这个时候突然冒了出来,皇上想到了前一个多月穆旭端和湘嫔闹出的那一场闹剧,心里蓦地就产生了一丝抗拒,“林爱卿究竟有什么要紧的事,一定又要用这样的方式向朕禀明?” 林制宪感受到皇上的满心不悦,但是他还是坦然自若,“皇上,微臣今次所要禀明之事牵涉重大,涉案人员位高权重,牵涉到全天下的黎明百姓,甚至牵涉国本。微臣知道此事事关重大,所以不得不再次以这种方式,向皇上,向众位大臣回禀情况!” 林制宪说的这番话十分具有耸人听闻的效果,文武百官都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再想想上次的事情,湘嫔同样也是口口声声说这件事牵涉的人位高权重,而事实证明,牵涉的人的确是位高权重,那次的事态发展虽然生猛,但是也的确是十分精彩激烈,所以今天,林制宪又再次这样表述,众人的好奇心顿时被调动了起来,都一副好奇宝宝的神情紧盯着林制宪。 而皇上呢,心里也是升起了与众位大臣那般的想法,心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会让林制宪再次搬出这样的说辞?林制宪一直都是说一不二之人,现在他会站出来有这样的说辞,那想来定是所言不虚吧。 有了这样的猜测,皇上便按捺住心尖的不耐,威严的开口发问:“林爱卿所说的,究竟是何事?所牵涉之人,又是谁?” 皇上暗暗感叹,怎么就觉得最近的事儿这么多呢?一个个都跑到大殿上来给他们讲故事来了。 林制宪神色严肃,抬眼与皇上对视,“启禀皇上,微臣今日要告之人,乃是当今太后!” 林制宪的话一出,整个朝堂顿时哗然一片,所有人的脸色都一下子变了,就是皇上,也禁不住变了脸色,神色难看。 怎么最近大家都有事没事喜欢跟太后过不去呢? 皇上看着林制宪脸上的神色,十分严肃认真,顿觉他这些话并不像是假话,可是,太后与穆家的事情不是已经翻篇了吗?皇上能把事情做到那个份儿上已经很不容易了,今日林制宪还要重提,只会引起皇上的不满。 皇上压着心头的不悦,沉着脸喝道:“之前穆家之事,朕不是已经给出一个交代了吗?林爱卿还要重提作何?” 皇上说着,不觉将目光投向了穆旭端,眼神中似乎喊有一丝意味不明的责问,皇上已经有些怀疑这件事是穆旭端在把林制宪当枪使了。但是穆旭端的神色却是一片茫然,好像是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一样。 林制宪却是恭敬地答话:“皇上,微臣斗胆,但是今日微臣对太后的兴师问罪,与穆家之事无关。” 众人不觉愣住了,带着困惑和探究的神色看着林制宪,睒于鸿凯的眼睛也微眯着,有些猜不透林制宪今日究竟是要玩什么把戏。 “那林爱卿要告太后何事?”皇上还是沉着脸,继续道。 林制宪目光灼灼地与皇上对视,语气和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认真,“微臣状告太后行事无状,大量私挪国库银两为己用,置天下黎民百姓于不顾,如此德行,实在不配继续坐在太后之位!此为一罪。另,太后野心勃勃,意图牝鸡司晨,掌控朝政,独拥天下,此为二罪!再者,太后罔顾违逆生老病死的伦常,妄图长生不老,疯狂地把大量国库银两用于炼制长生不老之药,这样的药一旦练出,伦常被损,人人妄想长生不老,必定天下大乱,此为三罪!” 林制宪的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一下下地敲进了在场众人的心坎之上,堂上的每一个人都好像被点了穴道一样,完全呆愣住了,忘记了要怎么反应,整个大殿之上,仿佛站了一屋子的蜡人。 林制宪的话太有震慑力,爆炸性十足,每一句话,都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他一口气说出了一大串,若真是妄言,那已经够他死上好几十回了。 半晌,终于有人反应过来,那人就是睒于鸿凯。 他的脑子转得比较快,震惊过后还是很快调整了过来,把林制宪的话快速地捋了一遍,他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敢置信地反问:“林大人,你可知道你方才说的是什么?这些话,可不是能乱说的,更何况是在父皇面前。” 睒于鸿凯率先的清醒把众人的思绪都拉了回来,所有人莫不是一脸惊恐地看着林制宪,皇上看他的眼神却是充满了冷冽和探寻,当然,还带着怒意。 林制宪却是一片坦然,神色未变,“皇上,太子殿下,方才下官所言,句句属实,句句都是下官对太后的控诉,没有半句是虚言!” 皇上重重地拍了下桌子,眼神阴厉,“大胆!” 皇上的这一发作,顿时让众位朝臣的心提了一下,一副正襟危坐的神色。 “就算现在太后做了当年之事,但是太后还是太后,不是你们想要踩上一脚就能踩的!就凭方才你的胡言乱语,朕现在就能判你一个株连九族!” 第七百一十六章 龙颜大怒 皇帝龙颜大怒,众人更是一脸肃然,大气都不敢出。但是,林制宪却是个例外,他已经亲手去证实了太后与这件事脱不开的干系,正直的秉性让他对这件事的容忍度为零,所以,现在他也丝毫不曾有退让,态度十分不卑不亢,还有点挑战龙威的意思。 “皇上,微臣所言句句属实,绝对没有半句胡言乱语!今日微臣既然敢在皇上您的面前这般大胆,那便定是有了这样的证据才敢说这样的话,请皇上允许微臣当着皇上的面审理此案!” 林制宪恭敬地说完,然后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 皇上的脸色很不好看,整张脸都显得有些苍白,没有血色。他心里极度崩溃,这样的事情一个月出现一次,这样的频率对他而言实在难以接受!而且,他心里也着实被震惊了,因为林制宪指证的那几项罪证,每一桩每一件都太过重大,直把皇上砸得头晕眼花。 怎么会是这样的?怎么可能是这样的?皇上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母亲,怎么会大胆到做出这样的事情? 如果是当年穆家的事情,她的确做了,皇上可以理解为,这是太后护犊情深,要一心为他铲除皇位途中的难题和障碍,就算皇上心里怨念太后,他也是带着些许感动,这也让他对太后的惩罚变得十分无奈和不忍。 但是现在,林制宪指证的这些罪证,却让皇上打心底里被震慑着。若这些事当真是她做的,他要怎么面对? 皇上的心里进行着这些激烈的思想斗争,半晌都惨白着脸,最后,他沉着脸,怒意满盈,“你们一个个都反了天了!只要有点冤情就胆敢到大殿上来堵着朕,朕这个皇上做得可真是窝囊,只能被你们这些臣子处心积虑地联合逼迫,给朕唱大戏呢!朕今日若是再容忍你们,今后你们是不是有个什么家长里短的事情就都效仿这样的手段?那朕就不用做别的事情,就专与你们唱大戏了!” “皇上,若是寻常的小事微臣自然是不敢惊动皇上,但是这件事,涉事之人是太后,普天之下,除了皇上,谁敢拿太后?所以,微臣只能除此下策……” “这件事实在荒唐!”皇上未等林制宪把话说完便厉声责骂,把他的话打断了,“太后就算怎样也是太后,容不得你们这些臣子三天两头的在朕的面前瞎嗡嗡,诋毁于她,挑拨我们母子关系,你们这是要置朕于不孝之地!” “皇上要为了孝道不顾忠义,不顾礼法,不顾全天下百姓吗?太后就算是太后,可是她既然做了这样的事情,那就要接受惩罚!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林制宪格外咄咄逼人,步步紧逼,不曾做出半点退让。 “真是越来越放肆了!朕这次若是再容忍你们这般,以后这满朝文武百官就都不把朕放在眼里,可以上屋揭瓦了!”皇上怒极,他本能地逃避这件事,他不想再进入到他们挖好的圈套里。他的慌乱和逃避,也正说明了他的心虚。 他对林制宪,亦是十分了解,林制宪既然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那就一定是有了把握和证据,那么,自己的母亲呢?她真的做了这样的事情吗?凭借皇上对太后的了解,他心里已经隐隐相信了这件事。 正是因为相信,他才不想在这里把事情摊开了说,因为待到那个时候,他就真的没办法为太后做任何遮羞之举。 穆旭端眼神带着犀利,看着皇上愤怒的脸上闪过的那丝闪躲和逃避,心里不觉升起一丝冷笑。皇上果真是孝子,明知道太后很可能做了这样的事情,他还要想办法为太后遮掩。但是,太后的这些事情,谁都遮不住。上次是这样,这一次,也一样会是这样。 而睒于鸿凯,也一直都冷眼看着这一切。他骗不了自己,他也被林制宪所说震慑住了,他方才猜测了很多种可能,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对太后的指证竟然是这样的。这样的罪名太大,太让人瞠目结舌。他虽然知道太后一直都对权势十分迷恋,但是没想到,她竟然迷恋到这种地步,甚至会大量挪用国库钱银炼制长生不老药。 睒于鸿凯观察着穆旭端的神情,他已经基本上能断定,这件事与他脱不开干系,穆旭端是下了死心一定要把太后彻底打倒,不留活路。睒于鸿凯这时候才更深地感受到,穆旭端这个人,日后定会成为他最大的敌手。而今天,太后在劫难逃了。 他看得出来自己父皇在尽最后的努力维护太后,但是,睒于鸿凯却已经能猜到结局,他们这一次就算是鱼死网破,也一定不会让父皇轻易糊弄过去。睒于鸿凯手掌轻轻地握了握,心里闪过不知道是什么的滋味。 所有人都各怀心思,只等着见证事情发展,皇上怒吼过后,便打算溜之大吉,他挥了挥手,“林爱卿胡言乱语,朕念在你这么多年兢兢业业的份儿上就不予追究,退下去!这件事谁都不许再提!否则朕绝对不会轻饶!下朝!” “皇上,微臣请皇上给微臣一个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林制宪再次重重叩头,“前些日子微臣之所以会告假,便是去调查这件事!微臣去了辽荆,在那里,微臣亲眼看到了那个庞大的地下炼丹厂,其规模庞大,实在令人咋舌!在那里,微臣不仅找到了大量印着官银的银票,还抓了好几个炼丹师,他们已经把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一字不差!” “这一切,根本就是太后一手操纵!太后利欲熏心,痴迷权势,她年事已高,却不舍手中的权利,妄图长生不老,把江山直接握在自己手里,所以她疯狂地敛财,大量投入银票用于长生不老的炼制。皇上一定没有忘记之前赵有年一案,他贪墨了大量银两,但是真正抄家之事所查出来的,却是九牛一毛!赵有年无故在狱中自尽,也是有人害怕他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所以才被人害死!” 第七百一十七章 言之凿凿 “皇上,微臣今日就算是被您处死,微臣也定要吧心里所想说出!太后索性之事,实在让微臣齿寒!国库的钱银,那是为了天下黎民百姓谋福利所用!那是为我大陈的国泰民安所用!” “一年前我陈国与秦国大战,当时军饷亦是面临紧缺,就算是在这种情况下,太后还是利欲熏心,把百万士兵的吃穿所用挪用到炼制丹药这样的事情上,若是没有轩王领兵入神,我大陈说不定早已落败!这叫微臣如何能不心寒?就算是这样,皇上还是不愿意正视这件事吗?” 林制宪高声地喊着这些话,每一字,每一句都义愤填膺,像是一把把刀子,狠狠地戳在在场众人的心口之上,同时,也狠狠地插进皇上的心口,让皇上心尖一阵阵生疼。 林制宪言之凿凿,皇上就算是不想相信,就算是还抱有最后的一点希望,眼下也一下子沉了下去。 想到那些为了那场战事牺牲了的人,想到在那场战事中丧命的两个儿子,皇上顿时又觉得一阵心口闷疼。 这些年国库的确是吃紧,那场战事之后就更吃紧了,那些在战事中牺牲了的人,皇上想要好好地犒劳他们的家属,都拿不出什么银子,但是现在却没想到,这些银子竟然真的是被太后挪用,用来炼制什么长生不老药。多么嘲讽啊! 皇上的脸色变得更加不好了,先前的那些气愤,一下子消散了下去,整个人变得有些怔愣。 “皇上,您若是真的相信太后的清白,那就更应该准许微臣畅所欲言了!微臣已经把人证物证都找到了,事情究竟是如何,是微臣冤枉了太后,还是如微臣所言,只待皇上审一审便知!今日皇上若是只把这件事掩盖过去,微臣心下亦是会不服,绝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哪怕皇上您判了老臣株连,微臣也定要把这件事公之于众,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林制宪那张布着皱纹的脸变得十分肃然,他整个人都充满了士气,面对皇上的眼神,没有半点畏惧的神色。 皇上听了他的话,整个人就更是苍白得摇摇欲坠。他这个皇上当得啊,真是窝囊,三天两头就被自己的臣子堵在大殿上质问逼迫,自己真是半点招架能力都没有。有这样的臣子,他真不知道是他的幸,还是不幸。 林制宪说完这些话,整个大殿便都安静了下来,皇上没有再怒吼,众位朝臣,也没有人开口,整个大殿的气氛,一下子又变了,变得甚是诡异。那些胆子小的官员后背都渗出了汗水,更是埋着头,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在这样的沉默中,林制宪和皇上好像陷入了一股拉力之中,两方都不做退让,林制宪仿佛是抱着宁愿一死的心态,直勾勾地看着皇上。不少官员都禁不住把目光投向了穆旭端,毕竟,这样的场景前不久就发生过,当时牵头的人是湘嫔,助阵的人,就是这位穆大人。 就在他们双方都没有人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穆旭端一个踏步迈了出来,跪在了林制宪的身旁,朗声开口,“皇上,微臣附议,请皇上恩允,当面提审证人,把此案调查清楚,把国库钱银追查到位!” 穆旭端这个风口浪尖的人再一次站了出来,让那些官员们都不觉各怀心思。 皇上也微眯着眼睛看着穆旭端,穆旭端这时候的贸然出列,实在是不得不让皇上怀疑穆旭端与这件事的关系,因为,太后对穆旭端而言,是最大的仇人。 穆旭端却表现得格外坦然,“国库银子外流,一直没有追查回来,既然这件事与国库之事有关,不管是不是牵涉到太后,于情于理,都应该着力好好调查。若是能把遗失的银子追回来,对国库未必不是一种填充。” 末了,穆旭端又补充了一句,“微臣无能,方接手兵部之事,凡事还不大上手,但是有一个问题却是紧迫而关键,那就是资金问题。所以,微臣之所以会站出来赞成林大人的提议,不过是为了追回银子,以期给兵部更多的资金预算。” 对于他的这个理由,皇上更是完全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穆旭端的话说完,整个大殿又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诡异的沉默。 正在这时,另一个官员站了出来,跪在了林制宪和穆旭端身旁,他是一个武将,瓮声瓮气地说:“皇上,微臣是武将,是个粗人,但是有一点,微臣却是知道,士兵们在战场上用命厮杀,为我大陈换来和平和安定,那他们就应该得到相应的待遇,至少,在他们拼杀的时候不能有人在背后拖后腿,甚至连他们基本的生活补给都要受到克扣。如果太后真的把那些银子偷到长生不老的炼制中,微臣第一个表示不服!就算她是太后,也一样要受到责罚!微臣斗胆,请皇上下令追查此事!” 这个武将一通噼里啪啦地说完,脖子昂得高高的,脸上满是气愤。 显然,他是被方才林制宪的话气到了,他敢站出来,也是实在忍不住了气恼。 这个武将一站出来,就好像是多骨诺牌倒了一样,紧接着不断有人站了出来,纷纷向皇上附议,请皇上无论如何都要追查这件事,不能让这笔钱不明不白地被贪墨了。 而站出来的人,大多数都是武将,因为他们都是刀口舔血的人,打仗的时候用得到他们,现在天下太平了,真正拨到他们头上的钱银并不算多,若是国库真的紧缺也就罢了,但是若是国库的钱真的去路不明,那他们可就没有什么必要忍着了。 皇上看着眼前这跪倒一片的人,额头不觉更加发疼了起来,这一次,他还是没有办法护住自己的母妃,这些官员说的话,一字一句也都十分在理,堪比一把把尖刀。 皇上心里复杂,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自己的母妃做出这样的事情,自己的大臣联合逼迫于他,他有愤怒,有恼怒,更生起一股无奈。 皇上叹了一口气,“那就审吧!” 第七百一十八章 残酷真相 皇上在这么一声无奈的叹息中妥协了,林制宪把人证物证领到堂上,什么都还没问,众人看到那一大堆崭新的银票,气氛便骤然降了几度。 一一审问,当邬自鸣和其他人把那秘密存在的炼丹厂说出,把这些年自己做的事情一一向皇上,向众位大臣陈述的时候,众人再次感到了气氛下降到了新的点。而皇上,则是浑身散发着一股冰冷的寒意,让堂下众人禁不住瑟瑟发抖。 林制宪眸光中亦是带着寒意,朗声道:“皇上,这是微臣找到的人证物证,皇上可以亲自派人到辽荆,亲自去探查那个炼丹厂所在地,到时候皇上便自然会相信微臣所言!皇上若是还不信的话,现在大可把太后她老人家叫来,让太后与他们当面对质。太后身边的郑公公,便是与邬自鸣接头的主要人物。” 林制宪定了定,皇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有些呆愣,他感觉自己的心已经麻木了,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父皇,您没事吧?”睒于鸿凯见到皇上神情惨白的模样,脸上不觉现出了关怀的神色,出声发问。 皇上轻轻摆了摆手,“朕,没事。” 他虽然这么说,但是,声音中透露出的惨白和沧桑,却说的不是这么一回事 林制宪看到皇上这般神态,心里也是动了恻隐之心,自己这样对皇上紧紧相逼,当真是让皇上为难了。 一时之间,气氛又变得很是怪异,林制宪也不再开口催促皇上,那些哆哆嗦嗦的人本想要开口向皇上求情,但是感受到现在这么诡异的气氛,一时也是说不出话来,只能低低地埋头装死。 盛大监不停地给皇上抚背,在他耳边轻声发问:“皇上,您的龙体要紧,要不要先下去歇一歇?” 皇上却是一语不发,过了半晌,他才重新抬头,看着下面跪着的臣子,清着嗓音开口,“太后放任赵家爪牙利用职权挪用国库银两用于私用,于国于法,皆是大逆不道。且,太后妄图炼制长生不老药,乃是逆天而为,扰乱天下伦常,更是为天理所不容。太后有此德行,今,褫夺太后之位,赐三尺白绫,谢罪天下百姓!赵家之人,永世,不得入仕!与太后炼丹之人,一律打入天牢,永世不出!” 皇上的话音落下,众臣们都震惊了,邬自鸣等人,更是像是被判了死刑,连告饶都忘了。 林制宪心头顿时一片畅快,穆旭端的嘴角也禁不住勾起了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 众臣纷纷跪地,“皇上英明!” 伴随着这一声朝拜,皇上身子一歪,险些倒在了龙椅之上…… 永乐堂中,一切都好似没有发生改变,但是细看之下,一切却又都已经完全不同了,整个永乐堂的宫女太监都被削减了大半,只留下少数人伺候着,屋子里的东西也都没有了以前的精致,细看之下,以前都被擦得晶亮的各个角落,眼下都蒙上了一层灰尘。 太后也已经不复往日的风华,整个人软塌塌地躺在床上,原本还带着红润的脸颊眼下变得十分暗黄无神,眼角的皱纹更加深了起来,整个人就与垂暮的老人无异,乍见之下,也不觉叫人心里发软。 雪飞和郑公公都在一旁伺候着,但是现在,太后的脾气越来越差,常常对他们大发脾气,就在方才,太后摔了一杯茶,因为是陈年旧茶,味道不对。太后的嘴早就被养刁了,眼下自然是喝不惯这些旧茶。 但是,现在的情况已经不一样了,整个永乐堂,除了太后,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太后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地骂着,骂着湘嫔,骂着穆旭端,骂着,皇上。雪飞和郑公公只任由她骂着,她现在每天都会这样骂一骂,骂累了,自己便会睡着。他们只等着她骂累了便好好歇一歇,他们这些下人也可以趁机好好歇一歇。 但是今天,太后还没有骂累,外面,便来了人,领头的,是盛大监,他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圣旨。 雪飞和郑公公赶忙跪拜接旨,太后知道是自己儿子身边最得力的太监来了,一下子就又来了气性,憋着一口气继续骂:“那昏君呢?快把他给哀家叫来!哀家真是前世作孽,才会生出这么一个白眼狼!哀家辛辛苦苦为他,帮他登基铺路,到头来,他却一脚把我这老婆子踢开!真是不孝子!哀家当初就应该亲手掐死他!昏君,真是大昏君!” 盛大监听到太后这些大骂,面上也没有什么神色变化,他只道:“皇上这会儿只怕是没功夫来瞧您,但让咱家来给太后您老人家宣一道旨意。皇上念您老人家年事已高,就免了您的跪拜之礼。” “哀家是太后!他是皇上又怎么样!还想要哀家跪他吗?实在可笑!”太后又开始魔怔了起来。 盛大监的脸上现出了一个很诡异的神色,没有多言,而是打开了圣旨。 接下来,盛大监的话,就像是一个个大炸弹,直直地砸在所有人的脑瓜子上,砸得他们神情呆滞,完全忘了动作。 盛大监念完之后,没人伸手接过圣旨,他叫了几声都没人动一下,最后,他便直接把圣旨丢在了地上,转身走了。身后的太监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根白绫和一个精致的瓶子,那太监把托盘放在桌上,亦转身走了。 雪飞手指颤抖着,保持着跪着的姿势,抬眼瞄到那丢在地上的圣旨,这才让她相信方才盛大监念的那些,竟然是真的。 雪飞的脑子轰地一下炸开了,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样的?太后,怎么会挪用国库银两?怎么会用这巨款炼什么长生不老药?怎,怎么会?她转头看了一眼郑公公,他也已经是呆愣得失去了反应能力,但是从他的神情,雪飞却能判断,他,是知道这件事的,郑公公,一直都是太后的左膀右臂。 太后被赐白绫,他们永乐堂的人,也一个都没逃掉!尽数陪葬! 第七百一十九章 疯狂太后 雪飞感到一股难言的悲哀和心疼,她虽然是太后的贴身宫女,但是她只是后来才跟着太后的,太后的很多事情她都没有参与,她都不知道!穆家的事情是如此,长生不老药之事亦是如此! 雪飞禁不住匍匐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而床上的太后,整个人都已经呆住了,她起先还在气愤的大骂,随着盛大监把圣旨念完,她也就彻底安静了下来,整个人,就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轻易的,就会倒下。 她,不甘心!她怎么会甘心!自己争了一辈子,抢了一辈子,但是到头来,却换得这么一个下场! 穆家的事情,已经是她的意料之外,她平白被甩了一道,这些日子已经郁郁不欢,正对那些对她下手的人恨得牙痒痒。 现在,短短一个多月,她还没有从之前的事情中缓过来,现在却遭受了第二遭这样的事情! 长生不老药的事情,是怎么泄露出去的?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泄露呢?怎么可能?她明明做得这么滴水不漏! 而且,皇上,竟然赐给她白绫,赐给她毒酒!她是皇上的亲生母亲啊!太后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已经陷入了一阵魔怔之中,脑子完全浆糊秀逗了,不知道该怎么思考。 她的好儿子,她的好儿子啊!竟然亲自下旨赐死她!怎么会发生这么可笑的事情!不,她不信!这一切一定都是假的! 太后一下子从床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要下床,她要亲自去见皇上,她要亲自跟皇上讨要一个说法。 “这,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太后嘴里一阵念念有词,精神状态十分癫狂,“哀家是太后,谁能赐死哀家!哀家是皇上的母亲!没有哀家,哪里来的皇上!皇上怎么会赐死哀家!哀家要去找皇上,让他把这些个假传圣旨的人,统统拉出去,砍了!砍了!” 太后的身子本就虚乏,眼下更是一个不留神,狠狠地跌了一下,翻滚下了床,原本就披散着的头发更是胡乱地耷拉在身上,十分狼狈,她的额头上也磕出了一个大窟窿,十分骇人。 但是太后心里的魔怔已经让她完全忘记了这些肌肤上的疼痛,她眼下只有一个念头,她要见皇上,她要让皇上亲口承认,这道圣旨是假的,是那些大胆的奴才假传圣旨! “哀家要见皇上!要见皇上!这一切都是假的!假的!” 雪飞和郑公公两人赶忙要扶住太后,但是太后好像是被什么附了体一样,竟是一下子把他们两个推开,跌跌撞撞地扑到了桌子旁,伸手一下子把托盘扫在了地上,里面的毒酒和白绫哐当落在地上,毒酒的瓶子摔破,里面的毒液撒在了地上,顿时发出一阵吱吱的声音,可见那毒药的烈性! “太后,这,这一切都是这真的!皇上他发现了,他知道了一切,他真的给您赐了白绫,赏了毒酒……”郑公公的声音中带着一阵阵哭腔,他看到太后这个样子,心里亦是十分不忍,不觉开口劝着。 太后十分癫狂,伸手便一把往他们身上抓去,“哀家不信!哀家是太后!他怎么可以随便褫夺哀家的后位!他怎么可以亲手弑母!他怎么可以!哀家要见他,哀家要见这个不孝子!” 太后尖利的声音传遍整个永乐堂,各种噼里啪啦的打砸声音更是不绝于耳,不消一会儿,皇宫中便已经传遍了这个消息,太后疯了。 皇上在自己的寝殿里歇着,太医方才给他扎了两针,但是他还是觉得脑仁一阵很发疼,心中好像是堵了一股什么东西一样,难以甩开。 盛大监已经传旨回来,永乐堂的情形也已经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这样的消息让皇上的脑仁更加疼了,他想要歇一歇,但是,却根本难以入眠。 他是个狠心的人吗?皇上自认为,是的,他很多时候都很杀伐决断,对于做了错事的官员、嫔妃,他从来不会含糊,该怎样就怎样。没错,他很公正,至少他以前这么一直这样认为。 但是这件事,牵涉到太后,太后是他的母亲,他除了是一个皇上,还是一个儿子,所以他不仅仅要做一个公正严明的皇上,还要做一个尽职尽孝的儿子。 然而,连续两次,他的好臣子,好嫔妃抖露出来的事情,却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内,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母亲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如果说,穆家的事情,太后是为了他这个儿子谋算,那么,挪用国库钱银,炼制长生不老药,妄图独拥天下,这件事呢?又怎么解释? 皇上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一个贪慕权利的人,但是他没有想到,她已经贪慕到了这种地步,竟然已经疯狂地想要长生不老,想要直接把睒于家的江山易主为赵家。面对这样的事情,他这个做儿子的,又怎么能忍? 今日他的确是想袒护太后,但是,就算他真的袒护了,他知道,他也是会暗中调查这件事,他也是会把这件事的真相查清楚,对于太后,他最多能做到的,就是留一口活命罢了。 那样权利欲望贲张的太后,得知自己所有的希望都一瞬间幻灭了,这样活着,只怕比死了还难受吧!所以,今日林制宪和众位大臣逼迫于他,对太后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与其让她完全没有任何念想的活着,还不如直接这样了结了生命了当。 若说是太后难以接受的,那就是褫夺太后之位的旨意,他若是没有受到林制宪等人的逼迫,便不会狠心到在临死前还把太后之位褫夺,让她死后连皇家灵位都进不去,让她挣了一辈子,抢了一辈子,到头来落得一场空。这样的惩罚,对太后而言的确太严厉,太残忍了。 皇上感觉心口一阵阵发疼,他亲手下令剥夺了自己母亲的一切,亲手下令结束自己母亲的性命,就算他知道自己的母亲做了很多有背朝纲的错事,就算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想抢夺他的江山,他,心里还是禁不住一阵阵难受。 第七百二十章 母子决裂 皇上在这样郁郁不乐中躺了片刻,便再也躺不住了,他起身,盛大监听到动静,赶忙迎了过来,“皇上,您龙体有恙,便好生歇着吧。” 皇上却是摆了摆手,开口道:“朕睡不着,摆驾永乐堂。”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倦意,整个人更是显得十分憔悴疲倦,完全没有了往日的英姿。盛大监听到皇上的这个命令,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声,然后便吩咐了下去。 盛大监心里其实是有些怨恨林制宪,竟是把皇上逼迫到如此地步,让皇上亲手弑母,让皇上这么难做。虽说九五之尊原本就应该为百姓谋福,原本就该刚正不阿,铁面无私,但是,让亲儿子亲自下手杀自己的母亲,这放在谁身上,谁都会难以接受。 盛大监心里不觉十分疼惜皇上,依照皇上的性子,这件事,只怕是要成为他的一个心病了。 但是,林制宪真的做错了吗?盛大监却又不敢说了,毕竟,这件事太后做得也的确是过分,这样的事情若是放在寻常百姓头上,多少脑袋都不够砍,就不用奢侈留什么全尸了。 盛大监心里暗暗叹息,然后便为皇上更衣,往永乐堂而去。 皇上心想,不管怎样,至少还是要见一见太后,至少,还是要见她最后一面吧,有些话,他们母子还是要当面说开才行。就算太后怨念于他,但是,皇上对太后又何尝不是带着失望和怨念呢?自己这么多年来都知道太后的野心,但是他却只是旁敲侧击,从来没有给过严厉之色,没想到因为自己的不加阻拦,让太后变得得寸进尺了。 虽然盛大监已经早早地传旨赐药,但是,凭借皇上对太后的了解,她一定是不会轻易服药,她现在,一定是要把永乐堂掀翻了吧。 果真,皇上到了永乐堂门口之事,便已经听到了里面摔砸器物的声音,更听到了太后那像是泼妇一样的喊叫声,而她骂出来的话,句句都十分刺耳,直指皇上。 盛大监一行都不觉蹙着眉,永乐堂外守着的侍卫看到太后,又听到里面的那些声音,一个个也都吓得脸色惨白,纷纷跪地求饶。 但是皇上的神色,却是一派淡然,这样的情形,他已经预想到了,如果太后不这样,乖乖地服了毒,若是直接用一根白绫了断了自己,那皇上反而会觉得心里遗憾,心里亏欠。 这就是自己的母妃啊,自己苦心经营了这么久,一朝之间却尽数付诸东流,怎么会不崩溃? 皇上摆了摆手,把那些跪着的侍卫叫了起来,然后便泰然自若的往里面走,皇上每走进去,那些看到皇上的人便纷纷吓得腿软,一下就跪倒了一大片。 太后已经从卧房摔到了内殿,雪飞和郑公公根本拦不住她,皇上踏入内殿的时候,刚踏进去,脚边便“砰”地一声砸来一个瓶子,盛大监一惊,赶忙挡在前面,把那些碎渣子都挡回去。 雪飞和郑公公看到眼前站着的人,一下子都跪倒在地,“奴婢(奴才)参加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还在魔怔中的太后听到他们的声音,也一下子不魔怔了,睁得眼睛狠狠地望着皇上。 皇上也看着太后,眼前的 太后,哪里还有半点往日的风华?她只穿着一件白色中衣,头发凌乱地披散着,额头上有一个血滞,乍一瞧,十分骇然,脸上狠狠的表情更是让她整个人变得十分之狰狞。她整个人看上去,就跟街边乞讨之妇差不多。 皇上的眉头禁不住皱了皱,这个就是自己的母亲,现在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了。 太后看到皇上,一下子就扑了过来,眼神更是带着狠厉,甚至杀意,“你个不孝子!你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哀家辛辛苦苦把你养大,辛辛苦苦帮你夺得皇位,到头来,你就是这样对哀家的!就因为那些奸臣的只言片语,你就要把哀家处死!好你个狗皇上!早知道如此,当初哀家就应该直接把你狠狠掐死!今日也就不会有这样的祸害!够东西!” 太后的话十分尖锐难听,她生着手要狠狠地向皇上抓来,却被盛大监和身后的太监拦住了。 皇上看着这样的太后,眼神中不觉闪过一丝心酸,这个像泼妇一样的妇人就是自己的母妃。 皇上盯着太后,开口道:“母后,朕这一次是来与你谈谈的,也算是我们母子,最后一次谈话。” 太后却是抓狂地不买账,“你个狗东西!哀家白瞎了才会养出你这样的东西,哀家没有什么想要和你谈的!你个哀家滚出去!” 盛大监的额头不觉微微冒汗,太后这般口无遮拦,当着这么多奴才的面辱骂皇上,这也着实是不成体统。果真,他看到皇上的额头不经意地皱得更紧了,整张脸都好像要拧巴在了一起一般。 皇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母后,难道你觉得,你落得今日的下场,你自己便当真没有一丁半点的责任吗?你就真的觉得皇儿是这么忘恩负义之人?” “你不是吗?哀家一心为你,一心扶持你坐上皇位,可是到头来你给了哀家什么?一根白绫,一瓶毒药!褫夺后位,不入皇灵!你可真是哀家的好儿子!”太后尖利地吼着,又要向皇上扑去,幸亏抓着她的两个太监力气够大,硬生生地把她拉住了。 皇上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丝受伤,他又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沉痛,“朕会这样做,完全是被母后逼的!你背地里做了那么多事情,难道还要朕一桩桩一件件罗列出来吗?现在是我们母子最后一次相谈时间,母后当真要把这些时间浪费在互相对峙上,当真要把我们母子最后的一点情分也撕裂吗?” “情分?在你把哀家囚禁于此的时候,哀家与你的情分,就所剩无几了!在你下这样的圣旨之时,哀家与你的情分,就已经荡然无存了!自古天子多薄情,看来,不论是哪一个,都是这样!就算是对自己的母亲,也从来不会多几分顾念!” 第七百二十一章 句句诛心 皇上握拳的手不觉又多了几分力道,眼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太后,听着她继续说。 太后看皇上的眼神也并没有多几分温柔,更是像一把把刀子,说出的话,更是字字句句都充满谴责,“当年,哀家处心积虑地为你谋划,为你谋权,对穆家做的那些事情,为的不过是给你登基之路铲平道路!如果不是哀家先下手,穆志远说不定就被其他党派拉拢了去,到时候,哪里还有你的份儿!只怕我们母子早就已经被啃得连渣子都不剩!” “哀家的娘家,也一直都在背后支持你,为你做事,如果没有赵家,你又何至于这么顺利地坐上皇上这个宝座!你的倒是好,仅仅凭借着那突然冒出来的莫名其妙的人,就判定他是穆志远的儿子,就把当年的那些事全都扣在哀家的头上,毫不留情地把哀家囚禁于此!哀家当年做的事情,全都是白瞎了!” “狡兔死走狗烹,我赵家为你做了这么多事情,到头来,没有用处了,你就开始大刀阔斧地收拾我们,把我们全都赶出朝堂!哀家不得不承认,皇上你果真是玩得一手好把戏,皇上你当真是够狠啊!” 皇上冷冷地看着太后,听着她对自己的这些控诉,他只觉得心口有一股十分烦闷的气涌了上来,但是他狠狠地把这股气压了下去。 他沉着声音,与太后直勾勾地对视着,“穆家的事情,母后还是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吗?穆将军是忠良之将,为我大陈打下这么多胜仗,到头来,却沦落到这样的下场,却因为母后您的一个小小的猜忌,就全家受到株连,母后就一点不感到懊悔的吗?” “母后就算是为了朕,为了朕登上皇位,但是,你有没有跟朕商量过?有没有问过朕愿不愿意用这样的方式夺得皇位?” 太后冷哼,眼神中带着十足的鄙夷,“果真是hi站着说话不腰疼,现在你已经是九五之尊,你已经当上了皇上,所以现在回头说这些,你当真是道貌岸然,一口一个不愿伤害忠良,可是你扪心自问,你为了得到皇位,难道手上就没有沾染过血气吗?你的皇位,根本就是踩着别人的尸体一步步走上去的!哀家不过是为你多加了一个垫脚石罢了!而且这个垫脚石,还是最关键的,最重要的!” 太后的话又让皇上的脸色变了一下,身子禁不住颤了一下,好像太后的话一下子就戳中了他的心口一般,让他有些避无可避。 皇上有些惨白无力地说:“就算朕的皇位是踩着别人的尸体走上来的,那些人也都是该死之人,是日后会对朕不臣之人,而穆将军,他原本可以成为朕的左膀右臂,成为朕手下最得力的助力。朕承认,朕的手上也并不是干干净净,半点血腥未沾,但是,朕可以坦然地说,朕的手上绝对没有任何忠义之士的血!” “母后你当年一心为朕,朕心里亦是感动,所以,就算当初朕知道这件事并不简单,知道母后很可能牵涉其中,朕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脱,不愿意让湘嫔又开口的机会,在期间,朕也是一再袒护于你,把你软禁于此,已经是朕能做到的最大的让步和维护。” “哈哈哈,最大的让步和维护?你竟然说得出口?你竟然好意思说你这是对哀家的让步和维护?哀家真是养了一头白眼狼,真是一头白眼狼啊!哈哈哈……” 太后有些癫狂地大笑着,她这样癫狂的神态,这样癫狂的话,让众人心里都升起了一股十分怪异的感觉,皇上的心口更是像是堵了一层什么一样,舒展不开。 皇上冷冷地看着太后,“母后觉得皇儿对你狠心,但是母后自己就不曾对自己的行为有半点反省吗?穆家的事情,朕可以理解为母后是在为朕着想,朕可以承认是朕没有尽全力保护好母后,让母后受到了误伤。但是,国库的事情呢?长生不老药的事情呢?这些,母后又有什么好解释的?” “你可以指着天发誓,你从来没有利用权势私挪国库钱银,没有把那些原本应该用于军饷,用于拨款给老百姓的钱,用到了你所谓的长生不老药上吗?你敢发誓,你炼制这些药,不是为了长生不老,然后把整个江山都掌控在你的手里吗?” “母后,你是一个被权势熏心的人,你渴望权势,你不甘于大权旁落,在以前,就是在这样,或许,你会一心一意地为朕谋夺皇位,为的不过也是满足你的权势欲望,朕,不过是你利用的一个工具罢了!这些年,你表面上是在后宫颐养天年,但是实际上呢?你们赵家的事情,哪一件不是母后你在背后操刀?你又何曾真正离开过前朝?” “以前赵家和董家都在,朕为了让权势制衡,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于母后插手朝政不曾有半分多言。但是母后不知道你已经很多次触碰到了朕的底线了吗?朕看在你是朕的母后的份儿上已经不予追究很多次了!母后,就算你还是朕的母后,就算是生养了朕,但是,这个天下是朕的,不是母后你的,母后你无权对朕的天下指手画脚,无权对朕颐指气使!” “母后,如果你只是一个安于后宫的寻常老人,那朕一定能保你后半生无忧,但是,你偏偏不!你竟然私自挪用这么多国库钱银,用来炼什么长生不老药!你这是在用这么多百姓,这么多将士的性命在开玩笑!就算你是朕的母后,就算朕要对你受孝道,但是母后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朕也保不住你!” 皇上一连串的话充满了更多的直指,义愤填膺地向太后砸去,把在场众人都砸得有些呆愣了,连呼吸都透着一股紧张。 太后听了皇上的话,神情平静,一语不发,随即,她一下子爆发了,哈哈地笑了起来,那形态,又好像是陷入了魔怔之中,十分癫狂,皇上看了不觉再次皱眉。 第七百二十二章 咬舌自尽 太后就这样十分癫狂地笑了很久,才终于停了下来,她笑得整张脸都涨红一片,这样的形态,更是让人觉得她透着一股莫名其妙的疯狂之态。皇上盯着她的眼神中不觉蒙上了更深的冷意。 “好!好!好!你终于是说出了你的心里话,真是哀家的好儿子!”太后一连说了三个好,眼神中红充满了嘲讽之意,“既然你已经把实话说了,那哀家也就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了!没错!哀家就是想要长生不老!哀家就是想要独拥天下!哀家就是想要享受坐上那个皇位的感觉!哀家渴望睥睨天下,渴望权势在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再管顾任何人的脸色,只做哀家自己想做的事情!” “哀家是挪用了国库的银子,那又怎样?那些银子,本来就是属于皇家的,你的皇位,很大一部分都是哀家出的力,现在哀家从国库中拿一些,有什么不对!那些贱民,有什么权利享用这些银子?哀家把他们投到长生不老的炼制之中,这才是有意义的!一旦灵药练了出来,那将是一个创世纪之举!哀家可以长生不老!” 皇上亲耳听到太后说出这些事情,整个人都陷入了怔然之中,就算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的确是太后做的,但是太后能把自己做的事情说得这么理所当然,说得这么坦然,他的确是万万没有想到。他没想到自己的母亲已经疯狂到了这种地步。 想想,若是这一次林制宪没有把这件事揭露出来,来日,等到穆家之事成了过眼云烟,皇上对太后起了怜悯之意,太后东山再起,重新掌控权势,到那时候,只怕谁也阻挡不了她了吧。在这一刻,皇上从心底里寒了心。 皇上冷冷地看着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太后,冷冷地说:“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该死之人留恋尘世不去,母后可知道,这样的药是逆天而行!这样的逆天之举,在母后那里就成了创世纪之举吗?母后可想过,一旦这样的药不小心流出来,那世间之人,人人长生不老,人人都长成了精,整个四方大地,岂不是就此乱套?” “这样珍贵的药,那些贱民怎么有资格享用?”太后断然答道,十分理所当然的模样,“这药,是哀家千辛万苦练出来的,除了哀家,谁都别想垂涎!就是你,没有哀家的允许,你也休想碰!” 皇上看着太后的眼神中慢慢的便带上了很多不一样的意味,好像是在看什么怪物一样,太后什么时候已经被这样的执念所控制,她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样?一心就只想着要长生不老,只想着自己独拥天下?自己就算是她的儿子,但是同样是她的敌人,是跟她抢江山的人,所以,她所谓的那些长生不老药也是绝对不会落入他的手里。 皇上在怔神的时候,太后又开口继续说着:“你是哀家的儿子,原本哀家并不打算与你争抢什么,就算是赵家权势过剩,哀家也是绝对不会让他们在你还在位的时候就会什么轻举妄动,哀家定会保你在位期间的平安无虞,待到哀家真正长生不老的时候,日后有的是时间坐上江山宝座之上。” “但是你,却在哀家完全没有防备的时候,狠狠地给了哀家这么一下!哀家真是错看了你!若是哀家知道你会这么心狠手辣,不顾我们母子情谊,当初哀家就不该对你有任何心慈手软!就该早早地煽动起势,把你推下这个皇位!” 皇上听到后面,渐渐地便升起了一股怒意,他的脸色阵阵发白,拳头也禁不住紧紧地握着,他是被气的,他是被太后的这些心狠之言寒透了心。 皇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太后的这些话,已经把他之前存在心尖的那点愧疚,全都击碎,让他们母子最后的情谊也荡然无存! 皇上冷冷地说:“只可惜,母后你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你已经失去了任何翻身的机会!你所谓的长生不老药根本没有练成,你辛辛苦苦扶持起来的赵家,也在这几个月之内被打击得七零八落,现在,朕也已经下了圣旨,凡是赵家之人,尽数被逐下朝堂,永世不能入仕!他们,再也没有任何翻身的机会!” 太后的脸色因为这些话变得一阵阵惨白,她瞪大了眼睛,就这样瞪着皇上,好像是要把他直接生吞活剥了,更像是一头困兽,想要伸出自己的利爪,狠狠地挠上一挠,但是却摆脱不了束缚,只能枉然的挣扎着。 皇上看到太后的这个样子,不知怎的,他竟然升起了一股别样的痛快,他来的时候心里还是带着愧疚,带着自责,但是现在,竟然升起了这么变态的痛快,皇家之中,当真没有半点真情在吗? 太后像是发狂的野兽,大吼着:“畜生!你就是畜生!哀家当初真的应该直接掐死你!一了百了!” “哈哈哈!虽然哀家没有把你怎么样,但是,你的儿子,你那些优秀的儿子,却是被哀家除掉了,怎么样,还记得你那死去的两个儿子吗?现在想起来了,有没有很心疼?” 睒于鸿轩和睒于鸿宇都不是太后直接所为,她胡言乱语着,她现在想看到的,就是皇上痛苦的样子。 果真,皇上听到这些话,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心里发寒,“他们,也是你的孙儿,你,怎么下得去手?” “只要不能为哀家所用的,所有人都是绊脚石!”太后以更冰冷的语调说出这些话,生生地敲打在皇上的心坎上,一阵阵发疼。 “你今日弑母,也是逆天而为!哀家诅咒你,迟早有一天,也会面临像哀家这样的处境!迟早有一天,那个向你递刀子的人,也会是你的亲生骨肉!你最好睁大眼睛好好提防着,小心不要重走我的老路,哈哈哈哈……” 皇上的心门一阵阵发寒,太后喊完这些话,猛的,便没了声音,整个身体也软了下去,而她的嘴里,一下子涌出鲜血来。她,咬舌自尽了。 皇上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 第七百二十三章 凯王表妹 太子府,太子妃的院落中,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原本正闲闲地依靠在贵妃榻上,身旁的丫鬟轻轻地给她扇风。 那身怀六甲的女子,便是范怡容,此刻她的神态略显疲倦,不大有精神的模样,孕相已经显露,但是也并不算大。 不知道怎么的,范怡容今天总是觉得心神不宁,那种感觉十分不安,搅弄得她脑仁儿生疼。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好像,又要有大事发生了。 果真,有人便带回来了一个让她差点晕厥的消息,太后被褫夺后位,皇上赐她白绫毒酒,自我了结。赵家人尽数被驱逐,永世不能入仕为官。 而给她传递消息的,是睒于鸿凯的侧室之一文氏,也就是睒于鸿凯的表妹文筱雨。 文筱雨是文氏的亲侄女,以前一直都瞧不上睒于鸿凯,觉得他是个游手好闲之徒,所以对睒于鸿凯一直都十分不上心,更是觉得自己嫁给他是委屈了自己。但是现在,这一年多来睒于鸿凯一下子崛起,风生水起,文家便动起了心思,想要把文筱雨嫁给睒于鸿凯做太子妃。 文氏看到自己娘家人这般见风使舵,心里也是冷笑。但是没办法,自己的儿子需要文家人扶持,所以就把文筱雨娶了过门,但是太子妃的位置是坐不上了,只能委屈做个侧室。 文筱雨心气高,心里不服气,但是却又没办法,只能将就。她刚入门没多久,一直都对范怡容瞧哪里都不顺眼。偏偏范怡容怀上了孩子,文氏和睒于鸿凯都想要这个孩子,这就让她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这不,眼下终于逮到了机会,这一次,太后倒台,范怡容就成了落水犬,范怡容这个太子妃也就失去了价值,她怎么可能不趁机好好奚落一番?就算是这个孩子,掉了又如何?睒于鸿凯的嫡子若是跟太后牵扯上关系,那才会成为他们今后的麻烦! 文筱雨敢想敢做,心里思虑了一番,便当机立断,主动把太后被赐死的消息放了出来。 她今日打扮得花枝招展地来与范怡容请安,然后假装说漏嘴,把这件事漏给了范怡容,这个消息太具有爆炸性,范怡容难以承受,一个没忍住,肚子绞痛了起来。 佳语慌得赶紧去请太医,范怡容惨白着一张小脸,不停地摇头,“不,我不相信!这不可能是真的!太后是皇上的母亲,皇上怎么会逆天而为,做出弑母之事?” 范怡容对太后,感情也十分复杂,自从她没有了父母双亲,便一直是太后在照看她,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但是范怡容也知道,太后这样对她不乏利用的成分,尽管如此,谁又能否认那份真情? 再说,太后是她唯一的靠山,现在,太后若是真的被赐死了,那,今后她在太子府里,又该如何自处?她这个太子妃之位,又怎么能保得住? 范怡容越想越怕,肚子的绞痛之感便愈加强烈了起来,文筱雨看到她这副模样,心里便愈加得意,“怎么,你不信?这样的大事,你觉得我会敢拿来开玩笑吗?既然你不信,那我就不妨告诉你整件事的经过好了,怎么说,你和太后也是一场情分,你也能为她掉几滴眼泪不是。” “不得不说,太后她也真是大胆,竟然敢垂涎帝位,妄图长生不老,牝鸡司晨,抢夺睒于家的皇位。国库的银两,被她大量挪用,给几个牛鼻子老道练长生不老药,现在她的老窝都已经被整个端了,证据确凿,可由不得你不信呢!太后她老人家,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几乎疯了,最后闹了一场,咬舌自尽了。” “怎么样?我的故事说得够精彩明了了吗?这下你信了吧?”文筱雨的脸上现出一阵阵讥诮的神色,还一边观察着范怡容那副因为震惊而神色扭曲的模样,特别是看到她捂着自己的肚子的模样,文筱雨觉得格外痛快,她现在恨不得范怡容的孩子马上就流掉! 范怡容听了文筱雨的这些话,整张脸果真是变得一片片惨白,肚子里的绞痛感觉也变得更加强烈,她感觉前所未有的慌张和害怕,她觉得,整个世界就好像都坍塌了,她失去了可以依靠的对象。 文筱雨说完这些还不过瘾,继续一句句发狠地说:“范怡容,以前你仰仗着太后才坐上太子妃的这个位置,现在,太后倒台了,赵家也成了落水狗,你已经没有什么依靠,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你,成了废人!过不了多久,你这个太子妃的位置就会被废掉!到时候我就会坐上这个位置,我就会掌握着你的命运,我想怎么折磨你,就怎么折磨你!” 文筱雨的话像是一把把尖锐的刀子,把范怡容最担心的事情硬生生地揭露在她的面前,让她陷入了更加浓重的慌乱之中。 她不停地摇头,“不,不会的!殿下一定不会这样对我的,我,我肚子里有殿下的孩子,他不会这样对我!他,他会护着我,他会护着我的!” 文筱雨闻言,禁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她笑得十分放肆,就好像是听到了年度最大的笑话一样,她笑了很久,才终于停了下来,更是一一副十足的鄙夷之态看着范怡容。 “你还真是把自己当一回事!你真的以为殿下是因为喜欢你才会娶你的吗?如果不是因为要仰仗太后的势力,你又怎么会坐上这个太子妃之位!现在太后倒台,你就什么也不是!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你觉得还是生得下来吗?妄图要这个孩子来栓住殿下,你真是可笑!孩子,谁不会生,我也可以给殿下生孩子!” “你,你想对我的孩子做什么!我,我绝对不会允许你伤害我的孩子!殿下知道了,也不会放过你的!”范怡容紧紧地护着自己的肚子,一副十足的戒备模样。 文筱雨脸上的鄙夷更是浓烈,“你还真是我见过的最蠢的女人!你觉得太后出了这样的事情,凭借你和太后的这些关系,殿下还会要你的这个孩子吗?你的这个孩子,只会给殿下抹黑!只会让殿下难堪!” 第七百二十四章 岌岌可危 范怡容好似听到了平生最伤人的话,脸上现出一片片不敢相信的神色,一张脸变得更加没有血色。她不愿意相信这些,她觉得,这个女人,就是因为嫉妒她,就是为了要伤害她的孩子,她一定要好好地保护这个孩子,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动他一根汗毛! “你骗人!我不信!我不相信!”范怡容几乎抓狂地喊着,整个人都陷入了一股十分癫狂的状态。 “真是自欺欺人!我今天就把话给你说清楚,殿下他一开始就是为了太后的势力才会娶你,对这一点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吧!既然一开始你们的亲事就是为了政治利益,你难道还可笑地奢侈这桩亲事能真正地擦出火花?” 范怡容想要开口辩驳,却被文筱雨一下子又抢了话茬,继续道:“你是不是想说,殿下对你很好,很温柔体贴,他是真的对你动了真心?呵,如果你真的这么想的话,那你就真的太自以为是了,殿下怎么样也是不会看上你,他对你的一切,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为的就是要好好地稳住你,控制太后!你最好还是摆正自己的位置!” “以前太后还在的时候,你倒是还有些利用价值,但是现在已经不一样了,你的存在,只会给殿下拉后腿!同样的,你的这个孩子,也会成为他的后腿!他,是绝对不会让这个孩子出生!而,最名正言顺,最有资格给他生孩子的人,就是我!只有我,才能给他生孩子!” 文筱雨十分激动,几乎已经指到了范怡容的鼻子上骂着,范怡容整个人已经瘫软了在软榻上,半点力气也提不起来。而她身旁的丫鬟,从一开始就不敢说半个字,只是一副敬畏的模样看着文筱雨。 文筱雨看到范怡容这副窝囊的模样,心里更是十分轻松愉快,她最后轻飘飘地说:“我今天把这些话告诉你,也算是照顾你,迟早有一天你也会知道这些。到时候,殿下亲口对你说,要你把这个孩子落了的时候,你也不会过于惊讶伤心。” 文筱雨说完这些话,就异常嚣张地狂笑着走了出去,徒留范怡容脸色惨白,惊吓不已。 文筱雨出去之后,范怡容身旁的丫鬟才颤颤巍巍地开口询问,“太,太子妃,您,您没事吧?” 范怡容捂着肚子,只感觉一股十分难受的感觉,让她几乎难以承受,她从齿间吐出几个字,“大夫呢?怎么还不来?” 她的孩子,她不想就这样失去自己的孩子,不论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不能失去她的孩子!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她和睒于鸿凯爱的结晶,不管这样的爱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还是什么,她都不想失去这个孩子! 想着文筱雨方才说的话,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范怡容感觉一阵心慌,眼角的泪禁不住落了下来,一颗颗滚落着。 那小丫鬟也是十分慌张,结结巴巴地说:“佳,佳语姐已经去请了,奴婢,奴婢这就再去催一催……” 那小丫鬟刚要往外走,佳语就领着大夫慌慌忙忙地往里敢,佳语看到范怡容的模样,心里也揪了一下,她是心思通透的人,能猜到文筱雨会对范怡容有怎样的诛心之言,她不觉也十分难受。 范怡容眼下十分脆弱,看到佳语,一下子就扑到了她的怀里,呜呜地哭着。 佳语只能劝着,让大夫诊了脉,果真是动了胎气,但是幸亏现在月份已经稳了,近些日子来范怡容也是吃好睡好,这一次才躲过了,有惊无险。 范怡容和佳语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大夫又开了一些药才退了出去。 大夫走了,范怡容也把其他丫鬟都遣退了出去,内屋里便只剩下范怡容和佳语两人,范怡容的手紧紧地拽着佳语,眸光满含泪光,“佳语,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太后死了,太后竟然被皇上赐死了,赵家也完了,我,我也要完了!” 她眼下,只有佳语这个丫鬟可以好好倾诉,甚至,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把佳语当成了自己最大的军师,其他人,都不能给她任何安慰。 佳语并未把事情经过听明白,她便追问道:“太子妃你先别着急,先把事情的经过跟奴婢讲一讲,太后,怎么会出这么大的事情?” 佳语完全不敢相信太后真的会出这样的事情,但是文筱雨也不是那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人,她心里也已经升起了很不详的预感,这次,太后的事情,只怕是真的。 范怡容情绪还是有些激动,她一边抽泣着把方才文筱雨说的话都向佳语说了一遍,佳语闻言,整个人都呆愣住了,她根本就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般惊为天人!太后竟然会有这样的野心,做出这样的事情! 范怡容拉着佳语的手不停地哭诉,“佳语,你说我该怎么办?我一定会失去太子妃的位置吗?我,我不想做侧室,我不想被文筱雨骑在头上!” 佳语比范怡容聪明,这些她如何会不知?当她听到太后被赐死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到了范怡容今后在太子府里的处境,还有,她们这些丫鬟的处境。 佳语看到范怡容无助的样子,终究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况且,她自己也要为自己谋算,她是范怡容的贴身丫鬟,范怡容倒了,跟着倒霉的,首当其冲便是她。 佳语沉吟片刻,一派严肃地问道:“太子妃,眼下的情形对我们十分不利,太后死了,我们就真的完全没有了任何依靠。你一开始与太子联姻,便是各自怀着目的,现在太后倒台了,相当于你们之间的这种契约关系豁然解开了,太子,没有任何立场护着我们,甚至,是你肚子里的孩子。” 范怡容听到佳语的话,一下子就想都了文筱雨的话,她脸上又是一阵煞白。她们说的话都是一样的,难道,没有了太后,她和孩子,就真的失去了所有的依靠了吗?没有了太后,她连自己的孩子也保不住了吗? 第七百二十五章 佳语献计 佳语接下来的话,更是一字一句地敲打着范怡容已经十分脆弱的心,因为她说的话,跟我文筱雨所言相差无几。 “太后现在成了臭名昭著之人,皇上已经在全天下人的面前把太后的罪名揭露,她成了全民公敌,那任何一个跟她相关的人,都会连带着被人唾弃。太子是有野心的人,他的目标是皇位,那么他就不会允许自己有半点差池,以前,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联合太后与他之间联合的筹码,但是现在,这个孩子,就成了祸害成了累赘。” “虽然很残忍,但是,依照奴婢对太子行事的基本判断,他是不会轻易地被感情左右的人,他为了爬上这个位置,甚至愿意在世人面前装傻充愣这么多年,现在,不过是牺牲一个孩子,奴婢觉得,他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甚至,就是太子妃您,也有可能性命不保。” 佳语的话,让范怡容整个人都陷入了魔怔之中,呆呆的,愣愣的,说不出半个字。 她的思绪一下子飘到了几个月前,她在书房外听到的那些话。 睒于鸿凯不简单,他的背后有不止一股势力,而且,那些人在背后曾经做过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他的确是很善于伪装,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到戴着面具,若不是他要向世人揭开自己的面具,只怕没人能发现他的真面目。现在,他露出来的这个面目,实际上只是他的一部分罢了。 他是要成大事的人,他也是心狠之人,范怡容知道,她都知道,她只是一直都在回避着这个问题,不愿意对这个问题想太多罢了。 “想要在这个时候在太子府里全身而退,那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太子对您足够痴情,痴情到愿意顶着压力,冒天下之大不韪,保住您,保住您肚子里的孩子。但是,太子妃,您自己,有这个信心吗?” 佳语重新开口,为范怡容提出了一个解决策略,但是这样的话,两人都没有任何底气。 范怡容的手紧紧地揪着被角,她也只有在文筱雨面前的时候自欺欺人地喊着自己相信睒于鸿凯对自己的感情,但是实际上呢?她比谁都清楚,比谁都明白,睒于鸿凯真正爱的人,是她最讨厌的倪清羽! 范怡容垂下头,低低抽泣,“我的孩子,我不想失去我的孩子。” 她现在唯有这么一个愿望,那就是保住自己的孩子,她,只想保住她的孩子! “佳语,我知道你很聪明,你一定能想出办法,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难道,我的孩子就只能这么白白地牺牲了吗?我,不舍不得!”范怡容泪眼朦胧地抓着佳语的手,十分可怜。 佳语与范怡容对视着,她开口,“唯一的办法,就是置于死地而后生。” 范怡容听了她的话,顿时愣了一下,显然,以她的理解能力,不足以凭借佳语的这么一句话,就完全理解佳语话里的意思。 佳语把嘴凑到范怡容的耳边,低低地说了好一番话,范怡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复杂了起来,充满了震惊和矛盾。 佳语看着她的眼神却充满了镇定,“要想全身而退,只有这么一个方法,若是太子妃您下不了这样的决断,那,谁也救不了你们。” 范怡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可是这样,风险很大,太子府的守卫那么森严……” 佳语眸光微动,“再严密的防守,只要找到了一个突破点,就一定能一举击破。而很不巧,奴婢在无意中,已经找到了那个突破点。太子妃你若是真的下了决心,奴婢便放手一搏,若是太子妃下不了这样的决断,那,奴婢只能抛下太子妃,独自远逃。就算我现在不逃,之后,也是免不了一死。” 佳语直白的话让范怡容的心一下子又禁不住酸了起来。她闭上了眼睛,最后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我,再想想!明天,我一定给你答复!” “好!” 两主仆这一番相谈之后,两人的面色都不大好,良久,范怡容抬眼看佳语,语气中带着一股自责,“佳语,跟了我,实在是委屈你了,我不是一个好主子,遇到事情一点用都没有,连你们都保不住。” 佳语在范怡容的眼神中读出了真诚的歉意,这样的神情让她的眸光有禁不住动了一下,她轻声开口,“太子妃不要这样说,现在这样的情况,您也是自身难保,奴婢不会怪您。” 范怡容苦笑一声,“就算是平日,遇到任何事情,我也是个没脑子的,根本没有任何法子保你们。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如果你跟了一个聪明一点的主子,现在也就不用遇到这样的情况,也就不用苦心为我经营。佳语,对不起,是我耽误了你!以前,我对你也不好,稍稍有些不顺的,就时常责骂于你,真是我委屈你了。” 佳语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感动,她觉得这样的感觉很奇妙,之前她跟在范怡容身边这么多年,她也从来没有对范怡容有过这样的感觉,很多时候,佳语都是不走心的,她的确是觉得范怡容不聪明,甚至很愚钝,因为这样,她对范怡容有过很多埋怨。没想到到了现在,临到一拍两散之时,却对她产生了这样特殊的感觉。 佳语抬眼看着范怡容,眼神中透着前所未有的真诚,她张了张嘴,觉得有些难以表达自己心里的感觉,最后,她只道:“太子妃,如果,这一次我们能够顺利地躲过这一劫,佳语一定还继续待在你的身边,守护着您。” 范怡容闻言,眼角不觉一阵阵发酸,一滴滴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哒哒落下。 是夜,范怡容强打了精神,让佳语给她好好收拾了一番,佳语知道她要去哪里,她看着范怡容那执着的神情,最后也什么都没错。她觉得范怡容十分傻气,其实她自己心里已经猜到了可能的结果,但是,却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硬是要迎头直上,非要得到一个答案不可。 佳语最终只是叹气,今夜之行,只当是给她下决心的临门一脚吧! 第七百二十六章 各怀心思 今夜,月光澄明,夜风习习,让白日的闷热扫轻了许多。 范怡容收拾好了,手上端了一份刚刚冰镇过的绿豆糖水,由佳语小心搀扶着,往睒于鸿凯的书房走去。往常的这个时候,睒于鸿凯都是在书房。 范怡容觉得自己今天的步子有些发沉,每走一步,便更接近了自己不愿靠近的地方,心情也变得更加茫然发沉。 书房里灯火通明,他的确是在这里,范怡容的手又禁不住抖了一下,那股紧张,发自内心,她要做出什么抉择,便都需要看今晚上。 然而,范怡容还在犹豫着该不该上前敲门的时候,书房里便传来了一个她不想听到的声音,是文筱雨的声音,范怡容听不清楚文筱雨说了什么,但是,他们两人低低浅浅的交谈声,却是不停地钻进范怡容的耳朵里,一声声地刺着她的耳朵。 佳语看到范怡容脸上苍白的神色,心里不觉又动了一下,有些不忍。 这些年,佳语看到了范怡容的变化,以前的她是冲动跋扈的,面对这样的情况,只怕她一定会直接风风火火地冲进去,狠狠地对骂一番。 但是现在,她却学会了隐忍,学会了避让锋芒,佳语不知道她是受到了太后之事的刺激,还是真的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学会了收敛,总之,她的确是比以前内敛了。 书房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范怡容赶忙低声道:“快躲一躲。” 两人借着夜色隐藏在树影之后,文筱雨和她的丫鬟显然没有注意到她们,直接大摇大摆地走着。 她们走近时,范怡容听到了文筱雨的丫鬟说的话,“奴婢可要提前恭喜夫人了,太子妃之位迟早都是夫人您的囊中之物,范氏迟早要给您让位。” 文筱雨脸上也挂着笑意,十分得意,但是她却矜持了许多,淡淡地斥了一句,“多嘴。” 虽然是斥责的话,但是话语间隐藏着的,明明是满满的笑意,她们主仆又在这样的交谈中渐渐离她们远去,范怡容和佳语这才从树影之后现身,范怡容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佳语有些放心不下,“太子妃,你还好吧?要不要先回去歇一歇,孩子要紧……” 范怡容却是摇了摇头,“今晚,一切都会结束,你在外面守着。” 她说完,便不顾佳语担忧的神色,直接往书房走去。 书房中,睒于鸿凯闭着眼睛沉思,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太乱,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他生起一种感觉,他或许太低估了穆旭端,竟没有想到他竟然能这么神通广大,抓住太后的这么一个把柄,直接把太后的最后一点势力也斩灭。不仅是斩灭,还让太后背上了一个永远无法洗脱的恶名,让所有跟她相关的人,事,物都变得不那么干净纯粹。 早在太后被软禁的是,睒于鸿凯就已经基本上放弃了太后,但是,赵家的一些势力,他还是在权衡。彼时赵家是落汤鸡,他在那个时候伸手相帮,那便能收获一支忠心势力。但是没想到,现在这样的一击,把他的那点想法也一下子击碎了。 那么,太后,赵家,就真的成了彻头彻尾的弃子。 那么,他家里的这位,他要如何处理?范怡容,如果只是一个女人,他不会有半点犹豫吧,但是,现在这个女人,怀着他的孩子,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凡事只要沾染上第一个,都会有些让人有些难以抉择,睒于鸿凯现在就处于这样的状态之中。 他是一个理智的人,理智告诉他,范怡容生下的这个孩子,将永远带着赵家和太后的背景,这样就等于掐断了他对这第一个孩子的期许。所以,他眼下要做的,就是把他们母子处理掉。 但,睒于鸿凯却迟迟没有行动,他采取的,是视而不见。他又心软了。 今天他回府的时候便听到了消息,范怡容动了胎气,而动胎气的原因,是自己的表妹文筱雨。 今夜文筱雨又姿态妖娆的在他面前晃了一圈,意味明显,却只字不提范怡容的事,睒于鸿凯也没有发问,只是,不知道怎么的,面对文筱雨的献殷勤,他只觉得虚假,心里没有半点波动。 而且,更要命的是,他在这个时候想到了范怡容,那个没有头脑的笨女人。她的确是很笨,笨到,她不喜欢他的时候,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了,而后来,轻易地被他俘获之后,眼底眉梢之间,都盈满了自己的感动,自己的真情。 范怡容的确是个段位很低,还有些愚蠢,常常半蠢事的女人,但是睒于鸿凯却实实在在地感受得到,她对自己是动了真心。 这,或许也成了睒于鸿凯至今还没有下决断处置他们母子的原因吧。 睒于鸿凯心绪烦忧,现在,他只想把所有的一切都抛开,只想让自己的脑子清净片刻。 正在睒于鸿凯闭着眼睛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口又传来了敲门声,自己脑中还在想着的那人的声音传了来,柔柔弱弱,还带着一丝怯意,睒于鸿凯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便不动声色地没有出声。 “殿下,妾身,能进去吗?”门口又传来了范怡容的声音,睒于鸿凯听清楚了,这绝对不是他的幻听,是实实在在的。 睒于鸿凯抿了抿唇,她这个时候来,能说什么,他已经能够猜得到,她知道了太后的事情,那么依他对她的猜测,她现在只怕是要来向他哭诉的吧。在加上今天文筱雨做的事情,还会有告状。 想到一会儿要出现的聒噪场景,睒于鸿凯的眉头就不觉锁了锁,但是,他还是开了口,清清冷冷地说:“进来。” 门外的范怡容听到这么一句没有什么温度的声音,心又禁不住颤了一下,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推门而入,进去的时候,脸上已经挂上了笑,那抹笑中,带着希冀,带着温情,还有一丝丝落寞,一丝丝小心翼翼。 睒于鸿凯抬眸对上了这样的一副笑脸,心里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但是他的面上没有半点波澜,挂着的是公式化的神情,说的话也极具公式化,“有什么事吗?” 第七百二十七章 夜半谈心 范怡容端着托盘的手抖了一下,但是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她小心地把托盘放稳,把那碗冰镇的绿豆糖水端到睒于鸿凯的面前,柔声细语地说:“现在暑气未减,妾身让厨房给殿下做了清热下暑的绿豆糖水……” 她的目光落在了睒于鸿凯的手边,那里,同样放着一碗糖水,范怡容说到一半的话便噎住了,她知道那是谁送来的。 “放这吧,你有心了。”睒于鸿凯语气淡淡地说。 范怡容放好了糖水,便收回了手,垂着眸子,把自己眸子里的各种情绪都掩盖住,但是,她却掩盖得很拙劣,让睒于鸿凯尽收眼底。 睒于鸿凯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他坐直了身子,用勺子舀了几口尝了起来,冰凉凉,甜丝丝的,的确十分消暑,让人一扫热燥。而文筱雨送来的,他没有动。 范怡容见到睒于鸿凯竟然真的品尝了,眼神顿时闪了一下,虽然只是一小口,她的心里已经很开心了。让她更开心的是,睒于鸿凯又接连吃了几口,最后吃了一小半,这才放了下来,范怡容呆呆愣愣地看着他,最后他放下勺子的时候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睒于鸿凯淡声开口,“很不错。” 这样的夸赞让范怡容心里又是一阵阵欣喜,她掏出自己的手帕,向睒于鸿凯递去,要为他擦一擦嘴角,睒于鸿凯静静地看着她,任由她轻柔地在自己的嘴角擦了一擦,然后,在她要把手帕收回的时候,他在半道上把手帕劫了下来,范怡容有些发愣,不知道睒于鸿凯这句话的意味,睒于鸿凯却佯作无事地转移话题,“太子妃可还有旁的事?” 范怡容这才彻底回神,想起了自己这一行的真实目的。她的眸光顿时暗淡了下来,她低垂着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沉默了片刻,她终于开口,“殿下,太后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睒于鸿凯没有接话,而是依旧静静地看着她,他很好奇,范怡容究竟会有怎样的举动。 范怡容抬眸对上他的眸子,声音很低,带着一丝颤抖,“殿下,会因为这件事不要妾身了吗?会,因此,不要这个孩子吗?” 睒于鸿凯身子抖了一下,因为她的这句话。他没想到范怡容会这么直截了当地对他问出这句话,而且还是用这么平静的语气,完全没有想象中的那种聒噪的哭诉,她这样的反常,让睒于鸿凯不觉微眯着眼睛看着她,一时之间没有回话,书房之中陷入了平怪异的安静。 范怡容的手不停地抚着自己的肚子,眼角开始泛酸,睒于鸿凯没有说话,那便是默认了。虽然她早就已经知道了他会有这样的决定,但是,现在得到了肯定,她还是十分难受。 范怡容有些难以承受这样的沉默,她哽咽了片刻,又低低地说:“妾身,知道了。妾身现在已经没有坐在太子妃之位上的资本,而殿下的嫡子,也只能由最名正言顺的人所出。” 范怡容的这些异乎寻常的通透话让睒于鸿凯的心坎又是一阵阵发热,她竟然没有向自己哭诉,没有向自己求饶,而是就这样直接而平静地说着这些话。 睒于鸿凯的眼眸变得更加深沉,直勾勾地盯着范怡容,他还是沉默着,半个字都说不出来。这个问题,方才他就一直在想,他还没有想出答案,范怡容便已经上门来向他讨要答案,让他怎么回答? 睒于鸿凯的嘴巴张了张,最后只吐出几个字,“这些你是听谁说的?” 范怡容再抬眼的时候,眼眸中已经蒙上了一层闪闪的泪光,“殿下无需管妾身是听谁说的,反正事实便是如此,妾身今日来,只是想问殿下,你打算如何处置我们母子?” 她说完这些话,还不等睒于鸿凯回答,范怡容便又继续道:“妾身已经把事情的利害关系都在心里捋清楚了,我是太后的曾侄女,但是太后现在臭名昭著,我还坐在太子妃的位置上名不正言不顺,只会给殿下拖后腿,而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就算是嫡子,日后也不会受到重视,反而,会因为与太后的关系备受冷眼,他也会成为殿下的一个败笔。妾身所言,对吗?” 睒于鸿凯看着范怡容的眼神更加深邃复杂,她竟然能这么平淡地说出这么一席话,睒于鸿凯张了张嘴,吐出一个字:“是。”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让范怡容心里的那道防线几乎被击溃,她压抑着要汹涌的泪水,“所以,方才妾身说的,都是真的,殿下是真的打算不要我们母子了,对吗?” 睒于鸿凯面对这样期艾的质问,竟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他只轻轻叹了一口气,“很多事情,不是我能掌控的。” 虽然这明明就是他的内宅后院之事,但是,却是实实在在地牵扯到到朝堂之事,让他这个一家之主身不由己。 睒于鸿凯神色间的无奈让范怡容触动,但是这样的无奈,也实实在在地给了她答案,他是真的无力护他们母子周全了,或者说,在他们母子和日后的帝位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这样的答案,显而易见,却还是让范怡容再一次被刺痛了。 睒于鸿凯起身,走到了范怡容的面前,把她轻轻地搂进了自己的怀里,这一刻,他对范怡容是真的起了怜惜之意,对自己的孩子,更是升起了十二分的不舍。 范怡容也在他的这个拥抱中彻底沦陷,一直压抑着的哭泣也在这个时候爆发了出来,她的泪水汹涌,把睒于鸿凯的前襟打湿,让睒于鸿凯的心禁不住揪了起来。 “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吗?真的不能保住这个孩子吗?”范怡容在他的怀里一阵呜呜,抽泣着抓着最后的一点希望。 睒于鸿凯只是沉默,不语。他不是会感情用事的人,或者说,他的感情用事,并不打算拥在范怡容身上,虽然,他也已经有了些许动摇,但是他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在这件事上,他不会有退让,就算他退让,他的母妃,也绝对不会允许,所以,与其如此,还不如从头至尾都不给她任何希望。 第七百二十八章 决意留下 睒于鸿凯的沉默再次给了范怡容最后的一击,她心里燃起一股十分悲怆的感觉。 范怡容问自己,恨吗?她也说不上来自己究竟恨不恨,自己的丈夫,为了权势之争,毫不留情地牺牲自己和孩子,面对这样的遭遇,她应该恨的吧。 可是,她却发现自己恨不起来,心里更多的是悲怆。她虽然没有生在皇家,但是,她却深知皇家之中残酷的斗争,淡漠的亲情,这样的斗争,这样的牺牲,她早就已经在心里认可和接受。 她只是有些伤心失落罢了,毕竟,自己已经爱上了这个男人,可是这个男人对自己,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在乎。 范怡容现在只想紧紧地抱着他,贪恋着这最后的一点温暖,她操着浓重的鼻音问道:“殿下,你,可曾有半点喜欢妾身?妾身和孩子,如果真的这样去了,你可会有半点不舍和伤心?” 范怡容的话充满了希冀,这是她最后的一点希望,最后的一点念想。 睒于鸿凯觉得心口一阵暖暖的,又有点刺刺地疼,这样的痛感这么明显,让他根本无法忽视。原来,他并不是没有感情的人,原来,对这个女人,他多多少少也是有了一些动容。 睒于鸿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不是没有血肉的人,谁对我真心的好,我能感受得到。” 他没有正面回答范怡容的这个问题,但是,这样的话,却已经侧面地给出了答案,范怡容对他的真情,他已经感受到了,并且有了感同身受。 难得的,范怡容对于这么含蓄的说法,也已经理解了过来,或许,是她下意识地希望睒于鸿凯对她其实不仅仅是利用,所以,睒于鸿凯的这句话已经让她心下一阵阵澎湃,欣然不已。 睒于鸿凯的确是心软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是花花公子,对自己的妾室也从来没有任何上心。 而让他唯一动心的,却偏偏是遥遥不可及的,倪清羽,那个可遇不可求的女人,让他心里总是禁不住空空的。 但是现在,他也没想到,会对范怡容这个从头到尾没有半点可取之处的女人动了这所谓的恻隐和怜爱之心,他分辨不出这是什么感情,他也不想去分辨,他只觉得,嗯,在这个女人身上感受到了一丁点久违的,真切的温暖。 所以,睒于鸿凯重新开了口,“太子妃这个位置,我现在已经给不了你,这个孩子,现在出身对他而言也是一种苦难,以后,你想生的时候再生吧,除了地位,我能给你们的,便一定会给。” 范怡容怔住了,因为睒于鸿轩的这些话。她挣开睒于鸿凯,呆呆愣愣地看着睒于鸿凯,他,这是什么意思?他的意思是,只要她流掉这个孩子,让出太子妃之位,她便还能继续待在他的身边。他的嫡子,一定是不会从她的肚子里出来,但是,他可以允许她为他生庶子。 也就是说,睒于鸿凯愿意保住她,哪怕她是太后的曾侄女,哪怕她会给他抹黑,成为他人生的败笔。 范怡容难以言语自己现在的感动,她只觉得满心满脑都被睒于鸿凯方才的话填满了,整个人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眼泪也是哗啦啦不停地流着,最后,她什么都没有说,重新又扑进了睒于鸿凯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范怡容回到自己的院子,告诉佳语自己的决定的时候,佳语显然有些惊讶,对于睒于鸿凯给她的承诺,佳语也很惊讶,她没想到睒于鸿凯会对范怡容有这份情义。 佳语看着范怡容,格外认真地说:“你真的想好了?打掉这个孩子,让出太子妃之位,然后继续待在这里,作为一个侧室,默默无闻地存在?” 范怡容抚着自己的肚子,有些心痛,但是还是点了点头,“我不想离开殿下,我不想离开这里,殿下愿意保我,并且承诺我以后可以有其他孩子,我已经很满足了。” 佳语看着她的模样,有些无奈,她忍不住再次提醒,“你真的愿意过这样的生活吗?你有没有想过今后在这太子府里你的生活会变得多么艰难。你没有任何靠山,也没有高位分撑腰,太子的这么多侍妾,只要是跟你同样品级的都可以刁难欺辱于你,你的日常吃穿用度都会受到苛待,你真的能忍吗?” 佳语十分怀疑地看着范怡容,范怡容的心里也禁不住打鼓,但是她还是咬了咬牙,点了点头,“我一定能忍的!殿下已经承诺我了,他会对我好,他会护着我……” “就算是太子现在对你心生怜悯,愿意护着你,但是日后,他的主要精力不会放在后宅之中,这后院的大小事务都要经过太子妃的手,日后的太子妃是谁,我们大家都心知肚明,你觉得文筱雨会不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势好好地折磨你吗?只怕她想要让太子从此把你遗忘,让你永远见不到太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后宅深深,这一点,难道还需要奴婢提醒你吗?” 范怡容垂头,禁不住搅弄着自己的衣角,她心里又开始动摇了起来,事情,好像真的不像她想象的那般简单,难道,她真的要放手一搏吗?真的要放弃这里的生活吗?范怡容不是那种敢于尝试的人,更不是勇敢的人,她没有受过什么大波折,遇到波折的时候也总是太后在背后撑腰出主意,眼下,没有了撑腰的人,她真的六神无主,难以决断了。 不论选哪一条,都不是绝对的,万全的。 范怡容闭上了眼睛,痛下决心一般,她开口,“佳语,我已经想好了,我是个没出息的,安于平静的人,我不适合到外面去过那样奔波的生活,就算在这里的生活会很艰难,但是至少,我还有一个栖身之所,我需要这样的栖身之所。” 佳语听到她这样的话,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感觉,她良久什么也没说,半晌,才开口,“既然这是太子妃您自己的决定,那奴婢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既然奴婢与您道不同,那,我们的主仆情谊,便到这儿为止了,奴婢希望太子妃能准允奴婢赎身。” 第七百二十九章 落胎之药 范怡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和不舍,“佳语,你真的要走吗?” 佳语的眼神中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坚毅,“太子妃坚信你自己的决定,佳语也坚信我自己的。” 范怡容看着佳语眼神中的那抹闪烁的坚毅,最后,她只轻声道:“好,我放你走。但是,你能再陪陪我吗?至少,陪我熬过去。”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佳语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她是要自己陪着她,直到孩子落掉,陪到她挺过去。佳语看着她略显苍白的面容,最后点了点头,答允了下来。 范怡容最后还是迎来了那一天,她要喝下那碗药,把肚子里的孩子打落。如今已经五个多月的月份,孩子已经成形,必须要快些打掉,不然越是往后拖,危险便越大。 范怡容亲自吩咐佳语去抓的药,佳语有些颓然,但是还是照着去做了,拿着那包药,她感觉手上沉甸甸的,心里也是一阵阵发沉,十分难受。 煎药的时候,佳语没有在一旁守着,她想,反正已经是落胎药,就算有人要动手脚,也不会坏到什么程度,最主要的,她不相信有人会胆大包天胆敢在药里面下毒,这样愚蠢的做法,事后只会让人轻易揪住把柄。 佳语觉得有些沉闷,便在花园里走了一圈。 对于范怡容的这个决定,她十分不赞同,她是一个聪明人,想的自然比范怡容多,她此前对范怡容说的那些话,字字句句都是发自真心,她也丝毫不怀疑自己的推测的正确性,实际上,她可以断定,范怡容继续待在这里,下场一定就是如同自己所说的那样。 依照文筱雨的强势,还有范怡容的无能,她待在这里面临的几乎是完全没有胜算的决定,所以,佳语不会继续跟着范怡容,她不想这么傻,白白地就放弃了自己的大好生活。 她感到烦闷,只是对范怡容的一点惋惜,毕竟也是伺候了这么多年的主子,虽然这个主子很多时候并不明智。 现在她该劝的都已经劝了,范怡容不愿意回头,她也就不打算再多废话什么了,毕竟路是她自己选的。 佳语想得很投入,心境有些悲凉,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一个有些偏僻的地方,她不太常走这条路,正收拾着情绪,打算往回走,却是不小心听到了什么,那声音,是从隔壁的那一堵墙传过来的。 “事情都办好了吗?”佳语听到这个声音,顿时抖了个激灵,是文筱雨身边的那丫鬟怜儿的声音。 “办好了,怜儿姑娘就放心吧,只要那一副药下肚,孩子保管保不住,今后她也别再想有孩子!我偷偷动的手脚,陈大夫都不知道。” 竟然是药房的于大夫!陈大夫一直都是给范怡容诊脉的大夫,方才她去找于大夫拿药,也是找的陈大夫。因为睒于鸿凯已经打过招呼,要偷偷地把范怡容的孩子打掉,所欲陈大夫和佳语也是心照不宣,并没有过多交流就拿了药。 但是没想到,那些药却是被掉包过的!到时候孩子没了,但是范怡容的身子也一并受损,从此不能再生孩子,睒于鸿凯要追究,也只能追究给范怡容抓药的陈大夫,而追究不到于大夫的头上! 再说,就算真的追究,也大可以说是范怡容的身子问题,是个意外。这时候睒于鸿凯再做任何追究,也终究是挽回不了什么,范怡容也就再也生不出孩子,今后她在这太子府里,就再也别想博得出头。 果然像自己想的那样,文筱雨不是善类,她,是定要与范怡容过不去,是一定要把范怡容这个对手狠狠打压! 可怜范怡容却还是痴心妄想,想要继续在这太子府里博得一席之地。就算范怡容已经收敛的心性,不愿意再正再抢,可是,文筱雨有怎么会轻易地放过她? 佳语继续听了一会儿,那两人又凑在一起对这件事进行了一番确认,最后才散去,佳语呆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 隔墙有耳,说的就是这样,她也是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莫名其妙地听到这样的墙角。 佳语回过神,赶忙往回赶,直接回到了院子里。那碗药已经熬好了,丫鬟们端了上来,范怡容正看着那碗药发呆。 佳语松了一口气,幸亏她还在迟疑,还没有喝下去。佳语把丫鬟们都遣退,关上了门窗,一副神色凝重的模样。 范怡容看着她的神态,深觉她一定是有事要说,范怡容便率先开口,“佳语,你怎么了?” 佳语盯着那碗药,直截了当,掷地有声,“这碗药,不能喝!” 范怡容以为她又要劝自己,她脸上现出一抹惨淡的笑,“佳语,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我已经下了决定了,我既然做了这个决定,就不会后悔。” 佳语却是更为凝重,“太子妃!你根本就不知道这碗药里面究竟有什么!” 范怡容被她的气势和她的话怔了一下,她总算是回过味儿来,神色中带着一丝询问和有些不试探,“你是说,这碗药里面,有毒?” “不是毒,但是比毒更阴险!”佳语紧盯着范怡容,一字一顿地说,“你喝了这碗药之后,不禁孩子会流掉,而且,今后你都不可能再有孩子!” 范怡容顿时怔住了,整个人像是被点了穴一样,呆呆愣愣的,半晌没有反应。 佳语知道她会是这样的反应,冷冷地说:“方才我在花园里不小心听到怜儿说的,他们与药房的于大夫勾结,把药换了,这些药是专门为了你准备,就是为了让你从此不能生育!这样你对文侧妃也就没有了半点威胁力!” 佳语的眼神变得更加尖锐,“没有孩子,没有权势,没有地位,你觉得你能在这后宅之中熬多久?现在太子还只是太子,若是以后他登上了皇位,有了更多的妃子,你,又能在后宫之中熬上多久?你有什么筹码在那吃人的地方全身而退?” 佳语的话,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子狠狠地刺进范怡容的心口。 佳语最后只撂下一句话,“这是奴婢最后一次劝你,你若是依然坚持自己的决定,那奴婢别无他意。” 第七百三十章 声东击西 范怡容听了佳语的这些话,所有的思绪都好像一下子被堵住了,心口一阵发涩。 她真的太天真了吗?她想要的,不过是待在睒于鸿凯的身边,哪怕是默默的也好。她想要为睒于鸿凯生孩子,这样自己日后也会有依靠,可是,就算是这样,她也根本没有办法实现,因为有人根本就不想让她这么轻轻松松的,有人根本就把她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在文筱雨入门的时候,范怡容心里也十分不开心,她也利用自己的太子妃之位压过她,但是,范怡容却并没有对文筱雨做太多过分的事情,因为睒于鸿凯曾说过,不喜欢后宅不宁,她为了睒于鸿凯,便忍了,心甘情愿地做着一个十分贤惠得体的太子妃。 但是没想到我不犯人,人却犯我,太后这才刚出事,文筱雨便开始在范怡容面前蹦跶。之前太后被软禁的时候已经蹦跶过一次,当时事情还远没有现在这么严重,但是现在,太后接连着再次出事,文筱雨就彻底按捺不住了,想要收拾她。 文筱雨原本的猜测是睒于鸿凯会将范怡容这对母子一起除掉,但是没想到,最后睒于鸿凯的做法会是去子留母,文筱雨怎么会容忍范怡容那个女人继续在她的眼前蹦跶,就算是蹦跶,也不能让她有机会再怀上睒于鸿凯的孩子! 所以,现在她就动手了。 范怡容被佳语无意中听到的这个消息彻底震住了。她为了睒于鸿凯已经愿意做出退让,愿意牺牲掉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但是,这已经是她最大的极限,她若是因此再也不能生孩子,那她活着,还有什么希望? 范怡容脑子顿时清醒了起来,她狠狠地抓着佳语的手,“佳语,我,我想通了!我不要过这样的生活,我不能没有孩子!我一定要有自己的孩子!” 佳语紧紧地盯着她,“太子妃,你这一次是真的想通了吗?你真的舍得这里的生活,舍得太子了吗?你若是真的下了决定,就不能有任何后悔,你若是不坚定的话,我把你带出去,只会是互相连累。” 佳语说得很直白,范怡容若是两面三刀,下不了决断,这样贸然行动,只会连累到佳语,她不想有这么一个拖后腿的人。 范怡容的眼神略微闪了闪,最后异常坚定地说:“我下决定了!我之前的想法真的太天真了,我在这里,除了太子的承诺就什么都没有,而这样的承诺,终究是太虚乏,我不能光靠着这些承诺过日子。我需要有孩子。” “可是,我没权没势,我就算现在躲过了这一劫,日后还有千千万万的劫难等着我,我若是真的幸运地再次怀上了孩子,谁又能保证我的孩子一定能平安出生?在这宅院里,所有的女人都不希望我的孩子出生,她们只要动一动手,只怕我是孩子就没了……” “与其这样步步为营,如履薄冰,还不如像你说的那样,放手搏一搏,至少,我还能拼力保住现在这个孩子。出了这里的一方天地,我还能有更广阔的天空。” 范怡容就像是一个突然顿悟的得道高僧一样,眼神中透着一股澄明,但是佳语却从这股澄明中读出了无奈,不舍,还有失落。 范怡容果真是一个不愿意轻易尝试的人,眼下她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也实在是被逼急了,没有了退路。 佳语盯着她,看了半晌,没有从她脸上看到临阵脱逃,她便点了点头,“好!既然你已经下了决定,那奴婢现在便开始布局谋划,现在我们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拖,拖延时间,在我布局好之前,保住孩子。” 范怡容又摸了摸自己的腹部,然后认真地点头,此刻,她的心里升起了一股十分难以言语的感觉,那么复杂,又充满了苦涩。 文筱雨以为自己得逞了,一直打探消息,但是最后却什么消息都没有等来,范怡容根本就没有喝那碗药,她就好像是突然反悔了一样,再次到睒于鸿凯的书房里,向他祈求,希望能再给她十天的时间,让她好好地做心里准备工作,十天之后,她一定会把那碗药喝下去,睒于鸿凯觉得她这样也是情有可原,不过是出于最本能的母性使然罢了,他最终松口答允,文筱雨却是气得几乎七窍生烟。 而在范怡容争取来的时间里,佳语便开始了自己的布局,范怡容知道了她的计划,便在暗中配合着她,让她把自己值钱的东西都提前转移安置。除了银子,佳语更着手在做的事情就是怎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范怡容这个挺着大肚子的人送出守卫森严的太子府,为了这件事,佳语没有少费心思。 但是佳语聪明,又花了大钱,所以,一切都布置得天衣无缝,直到,九天之后的晚上,她们引来了行动的时候。 这一天晚上,天气倒是比往常要清凉了一些,月朗星稀。 这一天晚上,很多人都失眠了,文筱雨高兴得睡不着,因为第二天就是范怡容打掉孩子的最后期限。睒于鸿凯失落得睡不着,因为,明天他就真的要失去自己的第一个孩子。范怡容和佳语,却是紧张得睡不着,因为,她们能不能暗度陈仓,逃出生天,置于死地而后生,就都看今天。 在这样表面平静的夜晚中,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有更汹涌的暗涛在汹涌着。 夜色浓稠之时,太子妃的平静终于被打破了,因为,太子府走水了,而走水的地方,不是别处,就是睒于鸿凯最紧张的地方,也是整个太子府里最隐蔽僻静的地方,那就是他的师父努尔哈所居住的院落。 今夜风很多,火烧起来的时候很快就席卷了整个院子,睒于鸿凯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惊得从床上跳了起来,着急忙慌地便命令所有侍卫救火,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把这一处的火扑灭,而他自己,一头就扎进了火场里救人。 这样的举动顿时让所有人受到了惊吓,堂堂太子,若是在这一场火中有个三长两短,那他们所有人也都不用活了,所以更多的人涌出来救火,一直隐藏不露面的暗卫也都全数出动。 第七百三十一章 时光荏苒 原来,这就是佳语的计谋,调虎离山,声东击西。 佳语竟然也知道那个院落里的蹊跷,原来,对于这个秘密,佳语其实早就已经心里清楚,当时范怡容瞧瞧尾随睒于鸿凯,佳语便悄悄尾随在范怡容的身后,也把里面的情形听得个七七八八。 佳语留了心眼,时不时探了一探,当然她什么都没有探出来,但是她知道那个院子里的人绝对不简单,今天,才终于想出了这样的策略,至少搏一搏。 没想到,她真的押对了宝,睒于鸿凯果真十分紧张里面的人。 在所有人都围在那处院落救火的时候,整个太子府的其他防卫也都松懈了下来,佳语和范怡容被事先安排好的黑衣人护送着,顺利地溜出了太子府,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整个太子府,无人知道他们的离去,正在所有人都扎堆救火之时,另一处又嗖地一下被火苗侵蚀,那就是太子妃的院子,因为没有人注意,没有人救火,这里的火势更加凶猛,几乎是一瞬之间都把整个院落侵吞。 待到那边的火势得到了控制,太子妃的院子已经完全被火龙吞噬,所有人都无能为力,只能望洋兴叹,连救火的必要也没有了,最后,火烧得没有东西可以烧了,才终于熄灭了下来。 这一夜的太子府,终究是不太平的。 睒于鸿凯的衣服几乎被烧破,从火场里抢出了一个糟老头,两人出来的时候都晕倒了过去,众人赶忙手忙脚乱地开始找御医,为他们诊断。 这一厢还没有把事情捋清楚,那一厢太子妃院子也被烧了个透,太子妃和大部分丫鬟都葬身火海,尸骨无存。 第二天,太子府失火,太子受伤,太子妃葬身火海的消息便成了街头巷尾热议的焦点事件,在众人们交头接耳用一种谈八卦的心态谈论这件事的时候,一辆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马车,悄悄地出了京城,往南边的方向而去。 历史的滚轴并没有因为这一场大火有任何变化,重新滚动了起来。 十月,十一月,十二月,转眼间便溜走了,京城步入了寒冬,同时,也一步步接近春节。 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文筱雨如愿以偿成了睒于鸿凯的太子妃,范怡容这一号人物没多久便在太子府里被遗忘,在无人提起。 但是,没有人知道,睒于鸿凯把一张手绢放在了书房的抽屉里,时不时,他总是会把它拿出来,看着看着,便会有几分失神。 那张手绢,是范怡容留下的,那天晚上他喝了范怡容送来的糖水,范怡容拿出手绢为他擦拭,睒于鸿凯鬼使神差地便把这张手帕留了下来,没有还回去,他没想到到头来,这张手帕就成了这个女人留下的唯一东西。 他也读不懂自己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绪,只是觉得,心里有那么一点空,说不上来的感觉。因为这种感觉无伤大雅,所以他也没有花费心力再去多想,只是偶尔,拿出手帕看上几眼,仅此而已。 在这几个月时间里,穆旭端兢兢业业地办事,还办了几件大事,几次得到皇上的夸赞。而夏宸,则已经把打理家宅内务和打理商铺田庄学得一板一眼,穆府慢慢走上正轨,成了穆旭端最坚强的后盾。 倪清羽一行,则是像隐形人一样地在穆府神出鬼没,他们表面上无所事事,但是实际上,却是在暗暗谋划着什么,为了日后的行事谋划铺垫。他们进行得悄无声息,所以,除了他们,无人知晓,无人察觉。在世人眼中,轩王妃早已经死了。 在这几个月时间里,皇上的身体开始慢慢显露出不佳的状态,这样的状态,从太后亡故之后便慢慢地显现,但是一直都被皇上忽略了,这几个月的累积,心内郁结积火,现在终于开始爆发。众位朝臣这才发现,眼前的皇上已经不复往日的雄风,整个人都显得苍老了许多。 太医的诊断结果是,心病。 皇上一直都不承认自己介意太后之事,因为那天太后说的话太直白,狠狠地把他们母子的最后一点温情伤得一无所有,也把他对太后的一点愧疚击碎。 但是事实却并不是这样,他的身体却给了他一个截然不同的回答,他是介意的,或许可以说,正是因为太后说了那些话,皇上才会这么介意,他痛惜于他与太后的母子关系,他还不够狠,不能够说服自己完全罔顾母子情谊。 所有人都不知道皇上还有这样的心病,知道他的隐疾爆发。 皇上身体抱恙,大家的眼睛也就更紧紧地盯着睒于鸿凯这个太子,就现在朝堂上的局势分化来看,睒于鸿凯是占据了绝对性的优势,毫无悬念。睒于鸿凯的实力也被众人看在眼里,皇上把很多事情都交到睒于鸿凯的手中。 显而易见,如果不出什么幺蛾子的话,皇位是睒于鸿凯的无疑,这只是时间问题。而这个时间会持续多久,那么就要看皇上的身板究竟能撑多久。 嗯,这几个月,的确发生了很多事情。 紧接着,春节到了。原本,春节的到来并没有什么新奇,谁也没有特别期待,但是,一个人的到来却打破了这样的平静。 这人,就是常可为。 时隔一年多,常可为终于又重新出现了。他出现的方式就跟他消失的方式一样,悄无声息,惊喜十足。 常可为翻墙进的穆府,惊动了张惰,张惰这一年把羊七留下的武功潜心练习,武功长进飞快,所以,他跟常可为过了好几招,直到整个院子的侍卫把他们团团围住,常可为才把自己的面具脱了下来。 短短一年的时间,常可为苍老了许多。原本就沟壑纵横,布满皱纹的脸现在变得更加风霜满目,头发也变得半百,眼神变得更加凌厉,杀气腾腾,除此之外,还带上了一股淡淡的忧伤。 他狠狠地在张惰的肩上拍了几下,难得地夸赞了几句,“不错,杨冠起后继有人了!” 张惰的肩膀被他拍得生疼,吱牙咧嘴地说:“前辈,你可终于现身了!我们要找你,可真是比登天还难啊!” 第七百三十二章 师徒再聚 常可为眼神闪了一下,未及答话,其他人便已经赶了来,大家的听觉都很敏锐,一听到动静就像老鼠出洞一样纷纷溜了出来。 余焕然和顾宇,以及碎骨刹的那些弟兄们一见到常可为,眼眶便有些发酸,齐刷刷地跪地行礼,“师父!徒儿见过师父!” 常可为看到他们,眼神中明显闪过一丝惊讶,或者说,惊喜,他以为,他的徒弟都已经…… 倪清羽和沉雪也赶了来,两人看到老了一圈的常可为,眼眶也是齐刷刷地红了,两个女孩子齐刷刷地红了眼眶,“师父……” 常可为看到这一行突然复活的徒弟,只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一样,这么不真实。 沉雪久没有见到常可为,也是年纪最小,她心头一热,直接便拉住了常可为的手臂,眼眶红红地撒娇哭诉,“师父,您终于来找我们了,我们以为师父不要我们了呢!” 常可为伸手覆上沉雪的手,轻轻地拍了拍,竟是有些哽咽,说不上话来。 沉雪又扯着常可为的手摇晃了几下,眼泪已经流了出来,“师父,咱们刹中出事了,师兄师姐们都已经……师父,你一定要为师兄师姐们报仇!” 常可为闻言,眼眸中顿时染上了一股熊熊的杀意,十分凌冽,“这个仇,为师一定要报!非报不可!” 倪清羽的眼眶也阵阵发红,心里的那股愧疚也涌了上来,她垂眸低语,“师父,这一切都怪徒儿,是徒儿把那些人引了去,害得师兄师姐们受到连累……” 常可为的眼中杀气未减,“这不怪你,要怪,就怪那些狗杂碎的!竟然连我的地盘也敢动!” “好了,我们还是进屋里说话,小心隔墙有耳。”穆旭端出言提醒,一行人这才往里屋走去,同样是派人守着,穆旭端并嘱咐了今夜所有的侍卫,绝对不能把今夜之事泄露出去。 一行人进了屋,常可为询问了他们如何逃生的经历,余焕然便把事情的经过简要说了说,常可为听到是沉雪救了他们一行人,不觉十分欣慰地看着沉雪,奖励性地在她的脑袋上摸了摸。 这样的动作常可为以前也在小沉雪身上做过,但是现在还这样,沉雪就有了一种被当成小孩的感觉,她低低地嘟囔着:“师父,小雪已经长大了,您可不能再把我当小孩一般摸头了。” 常可为心里却是十分感触,带着感慨和伤怀,“在为师眼中,你们都是孩子。” 沉雪听了这些话,不觉又有些酸酸的。 余焕然见常可为心情似乎不错,便小心翼翼地说了房雨欣叛变之事,但常可为刚听到这件事,脸上的那一丝慈和笑意顿时隐了下去,取而代之于满脸的寒霜,他重重地在桌上拍了一掌,那桌子应声而碎,可见其愤怒,众人也都把下意识地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毕竟这位老前辈真的震怒了的时候,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真是孽障!竟然敢做出违背师门的事情!为师若是抓到她,定要挑断她的手筋脚筋,废了她的武功!”常可为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阴寒,眼神中更是带着满满的阴冷,让在场众人都十分相信他这些话根本就不是气话,不知怎的,他们便开始为房雨欣捏一把汗了。 “师父,这一年多您都去了哪里啊?我们一直都在找您,可是一直都没找到。”沉雪开口,把话题带过去。 常可为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伤怀,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了自己这一年多的踪迹。 自从倪清羽离开京城去了碎骨刹之后,常可为便紧跟着离开了京城到各处游历了一番,原本是想借以打听黑衣人的下落,但是没有打听出来,却是知道了碎骨刹出事了,他风风火火地赶了回去,没想到一回去,就看到那样一副场景,那一片自己亲手建立起来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片灰烬,什么都不剩,那些自己手下的徒弟,甚至连尸骨都找不到。 常可为震怒了,他又怒,又心疼,那一刻,他几乎发疯了!如果不是怀着要报仇的念头,只怕,他早就已经克制不住自己疯狂的念头,当场疯癫。 他去找了密道,在密道中,他看到了受到误伤的徒弟,他不知道那些徒弟是怎么发现那条密道的,但是看到自己的徒弟被自己设计的机关所伤,他心里还是十分难受。 他下密道,是为了看自己的红颜知己江芷凌,他千辛万苦地把她的尸体保存着,维持着原本的模样,现在他也不想就此放弃。 他之所以创立碎骨刹,选择这么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便是因为当初对江芷凌的承诺,他们曾经畅想过未来,就这样,创立自己的门派,教一群徒弟,再生一堆孩子,就过着自给自足,丰衣足食的快乐生活。 后来江芷凌死了,常可为却还是践行了自己的诺言,并把江芷凌的尸体一直这样保存着。 碎骨刹被烧了,那棵树,还有他设计好的保存江芷凌尸体的机关也都被破坏了,常可为便把她的尸体带了出去,尽己所能保存着她的原样,后来他消失的这段时间,他不是去做了别的事情,而是去找下一处合适的,能够安置江芷凌尸体的地方。 他找到了,而且不辞辛苦地又精心挖了密道,重新设计了机关,把她的尸体依然保存着。他废了很多时间经历,而且,在自己还没有设计好机关之前,他为了保存江芷凌的尸体不腐化,耗费了很多真气。 所以,当他做完这一切的时候,他的状态一度十分不好。他很绝望,责怪老天爷对他的不公平,他好不容易拥有了这么多徒弟,有了一点留恋,却一下子收走了,重新把他打成了孤家寡人。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过自杀,就这样与江芷凌合葬了,但是,想到这么大的仇恨,他就打消了这个年头。他在那个密道里修养了一段时间,恢复了功力之后便冲出了江湖。 一路走来,听到了很多让他惊诧的消息,穆旭端成功了,太后倒台了,一切都发展得很快。今夜,他潜入 穆府,然后,就看到了这么多死而复生的徒弟。 第七百三十三章 集中火力 众人听完了常可为的叙述,心里都升起了一股十分难以言语的感觉,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常可为竟然是这么痴情的人,年轻时候的一个承诺,成了他创办碎骨刹的动力,并且一直苦心经营着。 江芷凌死了,他也没有放弃,而是一直用这样的方式保存着她的尸体,现在,她的尸体受到了破坏,他不惜用自己的内力进行维持,更不惜千辛万苦再寻别的地方用同样的方法保住她。 这样的痴情,这样的执念,彻底颠覆了常可为在众人眼里的印象,同时又禁不住掀起他们心里的一阵阵波澜。 常可为的神色中充满了悲怆,在这一刻,他不是那个嫉恶如仇,让人闻风丧胆的武林高手,他就只是一个脆弱的老头,让人忍不住保护的老头。 众人都沉默了,没人打断这股让人心疼的气氛,过了很久,常可为才重新开口,“我这一生经历的大起大落很多,这一次,算是给了我最后的一击,这笔账,我常可为如狼如虎都要报!如果不报此仇,我枉为人!” 常可为收起了那股悲怆,转而又换上了一股狠厉,他们看到他的这股神态,心照不宣,他又回来了,至少,现在回来了。 余焕然看着常可为,神色严肃地开口,“师父,我们已经查出了那些对我们下手的人的身份。” 常可为听到这话,眼睛顿时瞪成了铜铃一般大小,激动地说:“谁?那些人是谁?” “是丹迴人。” 常可为的神情顿时一变,脸上的怒意变得更加强强烈,想再重重地拍一掌,但是奈何手边的桌子已经被他拍散了,他便只能硬生生地忍住了,只是瞪着一双凶神恶煞的眼睛怒斥,“竟然是他们!竟然敢到我们头上撒野!我常可为可不是好惹的!” 常可为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杀气的确是让周围的人都禁不住抖了一下,显然,有了常可为的加入,他们复仇的队伍变得更加强强大了。 “你们是怎么查出他们的身份的?”常可为发问。 这个问题穆旭端最有发言权,虽然他现在已经不想再提起阿诺的名字,因为每次提起,都会引起夏宸的醋意,每次夏宸吃醋,他都要花很长时间来哄她。 但是眼下话头都已经丢到了他跟前,他自然不能不接,他便用最中肯简明的方式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常可为是个暴怒性子,一听到这些,顿时又怒得想找桌子拍,没找到,只能狠狠地吱牙咧嘴。 “好个无影风沙狱,竟然还有传人,还违背当年的诺言,养了徒弟来祸害我们中原人!老夫当年既然能把他们打败,现在,也同样能好好收拾他们这些不中用的徒弟!” 之后的一番谈话,常可为都是用怒吼的语气,可见其暴躁程度。 而穆旭端一行人,已经早早地拟定了行事策略,既然他们的目标是丹迴人,那么,在京城到底鞭长莫及,根本不可能对他们做什么,最釜底抽薪的做法,就是直接杀到丹迴去,与他们正面冲突。 而他们所谓的杀到丹迴,也并不是真的扛着大刀直接闯进丹迴境内杀人,而是用更迂回的方式,这个方式,就得借助穆旭端的身份。 穆旭端现在是朝堂大员,而且是武将,有一个地方就很适合他外派,那就是芜马关,曾经付洪海窝的那个地方。 付洪海被关押了之后,皇上就一直没有来得及再派人去芜马关,而是只让那里的副将临时顶着,穆旭端若是神情调派那里驻守,名正言顺,也方便了他们的行事。 穆旭端已经下了决定年后便向皇上提调令,而这几个月他们一直在暗地里做的,就是为了这件事做准备。 到了那里,要真的与丹迴人交涉,那就需要打手,需要人力,需要暗卫。他们的人手,已经严重不足,所以这段时间,他派了高源一直在招募人手。 当然这些新招的人不能直接带到芜马关,而是留在穆府驻守,进行重新再塑。而他们要带过去的,都是现有的这些可靠人手。 除了人手准备,他们还进行了资金的充足准备,人虽然要去西北,但是京城的产业却不能丢,还需要一直在京城经营着,以满足自己在西北的各种开销。而投资经商这种东西,不是一朝一夕能做成的,所以才耽搁了这几个月。 现在,也已经算是小有成就,荷包鼓了,他们也稍稍有了些底气。 这几个月,穆旭端与倪清羽一行商量的结果便是如此。他们把自己的决定与常可为和盘托出,常可为听了,亦是觉得在理。 “那京中的行事呢?我们全都扎到了西北,有没有可能会在京中出现变故?”常可为提出自己的疑问。 “在京城我们也会安排人看着,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也会及时通知我们。”穆旭端沉着地说。 常可为看着他,说出自己的一个不知是不是可靠的听闻,“我听说最近皇帝老子身体不大好,朝中大权基本上都落入太子手里,那太子,会不会使出什么阴招,暗中跟我们不对付?毕竟,当初,太后怎么说也是他祖母,当初他们也是一起联手的,而太后的倒台可是你与小子有脱不开的干系。” 常可为又看着倪清羽,“那个前太子妃,也与你有不小恩怨纠葛吧。” 穆旭端和倪清羽都禁不住对常可为刮目相看,没想到他看似云游江湖,但是却对朝堂的大势有这么清晰的了解,而且还能结合如今的情势分析与他们的厉害关系。 穆旭端十分中肯地回道:“依照我的判断,他不大可能会为难于我,毕竟,我与他也不是站在对立的,他日后登上了皇位,我就是他的臣子,我没有任何不轨,他没必要与我不对付。而且,现在他只怕是忙于周旋朝中的各种势力,我自请去芜马关,那就是自请放权,对他的威胁就更小了,他没有这么精力抽空对付远在天边的我。” 常可为听了穆旭端的分析,心里的担忧才放了下来,认同地点了点头。 第七百三十四章 当面求婚 他们的谈话主题一下子就转到了睒于鸿凯身上。 “睒于鸿凯会成为赢家,几乎已经成了定局。自从他在一年多以前突然脱胎换骨崭露头角的时候,我就有了这样的猜想。”倪清羽的语气平淡,没有什么波澜。 她的脑中又想起了那股春节,他们一起在那个酒楼上看烟火舞龙的场景,想起那时候他的侃侃而谈,他的确是个不简单的人。 当然,如果睒于鸿轩还活着的话,他们两人对决,倪清羽还是站在睒于鸿轩的这一边,觉得睒于鸿轩更有一统天下的气势。 “谁当皇上对我们都没有什么区别,反正我们也没有要争皇位,我们只是要找那些黑衣人报仇而已。”夏宸满不在乎地说。 穆旭端却是别有意味地看了夏宸一眼,然后又把目光投向了倪清羽,“谁说没有区别?别忘了,轩王可还有两个孩子流落在外,若是睒于鸿凯容不下这两个侄儿,那他们今后,难道就一直在外漂泊生活吗?若两个孩子是女儿还好,但是却有一个儿子,这样,难免不会让人有不一样的想法。” 穆旭端的话点破了事情的关卡,让气氛变得有些怪异,夏宸想说,睒于鸿凯应该不是这样的人,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在这样的气氛中,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倪清羽也沉默了,这个问题她一直都在思考着,她的两个孩子今后何去何从?他们是睒于鸿轩的血脉,是皇族之人,断没有流落在外,吃苦受累的理由。但是回到皇室之中,谁又能保证不是另一种危险和苦难?他们孤儿寡母,没有任何依靠,她根本没有底气能一直护着他们的周全。 谈到了这个问题,常可为便直截了当地对倪清羽发问,“徒儿,你有什么打算?什么时候公开他们的身份?还是,不打算公开?” 倪清羽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她是真的迷茫了,她最后只是摇了摇头,“我没有想好,我也不知道怎样做才是正确的。” 她想做的,只是保住他们的安全,让他们一生快乐平安。但是她却不知道究竟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倪清羽最后只能说:“这件事我暂且不想去考虑太多,眼下最重要的是先要把大仇报了,只有报了大仇,整理好这些恩恩怨怨,我才能好好地考虑两个孩子的去留。” 众人见倪清羽这般回答,也就不好再多做逼问,毕竟这件事是倪清羽自己的事情,该怎么决定都应该是由她自己决断。 谈过了这些问题,夜色已经很深了,大家正打算散去,第二天再按照计划行事,这时候余焕然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神色十分纠结。 常可为看出了他的犹豫,有些不虞地瞪了他一眼,自己的这个徒弟,稳重是稳重,但是很多时候却是十分温吞,温吞得让人觉得着急,常可为有些没好气地说:“你小子有什么话就直说,为师最瞧不上你这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半点不干脆爽利。” 余焕然被常可为这么一训斥,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的脸颊泛起了一股不太自然的红晕,他飞快地看了沉雪一眼,然后开口道:“徒儿是有一件事,想请师父做主。” 常可为满腹疑惑,但是知道内情的人,已经在余焕然方才飞快的那一眼,还有脸上的那些不太自然的神色中猜出了七七八八。 沉雪自己,却还是十分迷糊,不知道大师兄究竟有什么事情要跟师父说。 “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别磨磨唧唧的,为师若是能做到,就一定会为你做主。” 余焕然目光有些灼然地对上沉雪的,然后径直向她走来,牵住 了沉雪的手,沉雪全身的血液顿时翻滚了起来,然后齐刷刷地向脸颊涌起,让她的脸蛋变得滚烫红润,这个时候她才有些明白过来,心里除了惊讶,更是涌起一股甜丝丝的感觉。 常可为看到他们的手牵在一起,又看到他们两人红扑扑的脸颊,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余焕然终于开口,“师父,徒儿与小雪两情相悦,想要结成连理,今生今世一生守候,师父您是我们唯一的长辈,所以,徒儿请师父能答允,把小雪许配给徒儿,并为我们主婚!” 沉雪的眸光亮亮的,紧紧地定在余焕然的脸上,好似黏在了他的脸上,怎么都分不开,胸腔的那颗心,因为他的这句话跳动得更加生猛有力,好像马上就要跳出来。 常可为闻言,果真是向他想的那样,他的目光有些锐利,直勾勾地落在他们两人的身上,两人的脸上都挂着羞赧,他们的心意已经不言自明。 这一刻,常可为有些失神,因为她想到了江芷凌,那个让他牵挂了一生的女人,那时候他也是像牵着她的手,与她就这样走过一生,奈何老天爷却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 因为失神,他半天都没有回应,已经跪下来的两人都有些忐忑地看着一言不发的师父,难道师父不赞同他们的这桩亲事?难道师父要阻拦?两人的心都有些忐忑,毕竟,自己师父的脾性,他们从来都没有摸清楚过。 “师父?”余焕然试探性地又喊了一声。 常可为在他的这声叫唤中回过神来,再看他们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十分严肃,他看着沉雪,“小雪,你愿意嫁给这愣头小子吗?” 沉雪被他这个问题闹了个大红脸,她不都已经一起跪下来了吗?这已经是最直接明了的表态了呀。 沉雪有些扭捏地不好意思开口,常可为见她不开口,便道:“你不愿意的话,为师就不同意,让这小子死了心。” 沉雪闻言,马上急了,“师父,我,我愿意,我愿意的。” 沉雪说得有些着急,整张脸一下子变得更红了,余焕然听到她这样的回答,握着她的手不禁更用力了,沉雪只感觉整个人都烧了起来,别提多臊了,但是,要命的,还是感觉一股甜滋滋的感觉挥之不去,把整个心腔都填满了。 常可为神色和缓了些,抚着胡子看着两个徒弟,俨然一副老父亲的姿态。 第七百三十五章 得偿所愿 常可为又把目光投向了余焕然,神色也是十分严肃,“你呢?你小子,觉得自己能给小雪幸福吗?” 他对余焕然这个徒弟的评价,怎么说呢,沉稳老实,有时候有些老实过头,缺乏一点机动,有时候还缺根弦,看事情不够透彻,有些迟钝。再说他比沉雪可是大了十岁,这样大的年龄差距,也是他需要考虑的。 余焕然听了师父的问话,脸上的神色变得更加认真了,“师父您放心,我一定会对小雪好的!我虽然不能给她什么大富大贵,但是我一定会把自己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就像小时候一样,永远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着。” “我知道我们年后就要去芜马关,到了那里一切条件就都没有这么好,就会变得很艰苦,我们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回来,说不定以后就不回来了。我不想随随便便委屈了小雪,所以就想,在这里,借着春节的热闹气氛,把亲事办了,也算是给她一个交代。” 他把目光对向了沉雪,格外神情,“原本我也就打算这几天正式地跟你说这件事,但是一直都忙着没有抽出时间,现在师父他老人家回来了,我就更下定了决心了,只能当着师父他老人家的面把心里话都说出来,让他老人家给我们主婚。” 余焕然的话说得格外诚恳,又柔情满满,沉雪的眼眶顿时一阵阵发红,盈满了感动。在场的人也都纷纷感慨不已。 其中,感触最深的,只怕是倪清羽了,她也算是一直见证着这两人一步步走来,沉雪因为勇敢,终于拿下了余焕然,而余焕然,他在感情的事情上后知后觉,终于认清了自己的感情之后,现在终于是敢于迈出了这一步,倪清羽真心为他们赶到高兴。 很不争气的,倪清羽一下子又想打了她和睒于鸿轩,他们之间何尝不是这样,跌跌撞撞,互相试探,然后慢慢地对对方产生了情愫,但是,老天爷却对他们开了那么大的玩笑,他们好不容易再度重逢,好不容易对对方敞开了心扉,互诉了衷肠,最后却生生地让她失去了,只留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世间独活。 也许正是因为自己的孤独,所以倪清羽对于他们找到对方的真爱十分喜闻乐见,她的眼角禁不住一阵阵发红,鼻子也酸酸的。 常可为难得听到自己的这个徒弟说出这么俏皮的话,看来他是真的开窍了。常可为看了他们一会儿,最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里感慨万千,他缓缓开口,“既然你们两个人是两情相悦,那为师也没有什么好阻拦的。” 余焕然和沉雪听到常可为的话,激动得险些哭出来,两个人双双叩头,连声道:“多谢师父成全!” 常可为摆了摆手,声音中带着一丝刻意的掩饰,“好了,起来吧。为师能看到你们两人走在一起,心里,也委实欣慰。日后你们要好好地过日子,焕然你日后若是闹出什么幺蛾子,欺负小雪,为师可要收拾你!” “师父放心,今后保管只有小雪欺负我的份儿,我绝对不会欺负她。”余焕然难得耍了个嘴皮子,让沉雪禁不住睨了他一眼,满眼都是娇俏。 两人的亲事就这样敲定了下来,他们都很开心,第二天便紧锣密鼓地开始商定婚期,选择黄道吉日。 日子定下来了,但是成亲的地点却成了难题。 但是,余焕然的身份毕竟特殊,不能张扬,不能让自己泄露了,因而,在穆府举办亲事自然是不可能,不能在穆府,那又能在那里呢? 他们一合计,便选在了一个郊外的庄园里,来一个别出心裁的庄园亲事。 这个庄园是刚看好,准备要买进的,风景十分秀丽,里面的屋宇也很不错,因为前边的主子是个形式浮夸之人,要充门面,所以就算是普通的庄园,也会把屋宇拾掇得十分气派。 把这里装扮成婚房,倒也不会寒碜了他们,最主要的是,这里地处偏僻,不会轻易暴露。这么商定了之后,他们便开始派人在那个庄园里好好地张罗了起来, 这个春节,原本大家并不报什么想法,除了埋头做事之外,谁都没有那个闲心正儿八经地过春节,享受所谓的快乐时光,但是现在,常可为的归来,余焕然和沉雪的亲事,让这个春节的意义变得不一样了。 没有隆重气派的锣鼓喧天,也没有宾客如流,有的,只是几桌丰盛可口的家常菜,有的,只是那几个与他们一道出生入死的兄弟姐妹,但是这些对他们而言,已经很足够了,这些,就是他们最隆重的婚礼,沉雪抑制不住自己湿湿热热的眼泪滑落,她感觉这一天,是她有生以来最难忘,最开心的一天。 没错,在入洞房之前她的确认为这是她有生以来最难忘,最开心的一天,但是当入了洞房,她被余焕然压在身下的时候,强烈的痛意便让她彻底地把“最开心”这三个字去掉,只留下了“最难忘”,因为痛而难忘。 沉雪呜呜地窝在余焕然的身下,粉拳一下下地落在余焕然结实的胸膛之下,但是她这样的捶打,不仅没有让余焕然知难而退,反而更激发了他的斗志。 事实证明,每一个道貌岸然的男人,到了床上都会彻底颠覆平日翩翩公子的模样,完全颠覆,活像饿狼附体。 余焕然承认自己就是这样的状态,毕竟二十五岁的老男人,从来没有开过晕,眼下终于开晕,还是这么一个娇嫩的人儿,让他怎么能把持得住? 余焕然只能柔声哄着身下的人儿,一个晚上都在这么吱吱呀呀,呜呜咽咽中度过,留下了满屋子的暧昧和情欲。 在那个景色秀丽的农庄里,又一对年轻人,完成了他们人生中最大的仪式。 两人成亲之后没有马上回穆府,而是在这农庄里又待了好几天,当然,其他人都识相地没有留下来碍眼,这短短的几天,也算是两人的蜜月。从最开始的娇羞,沉雪也变成了满腔的幸福和依恋。 他们知道,过了这个春节,他们便没有了这样安逸闲适的日子了,他们必须继续向前追寻,脚步不停。 竟然私自挪用这么多国库钱银,用来炼什么长生不老药!你这是在用这么多百姓,这么多将士的性命在开玩笑!就算你是朕的母后,就算朕要对你受孝道,但是母后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朕也保不住你!” 皇上一连串的话充满了更多的直指,义愤填膺地向太后砸去,把在场众人都砸得有些呆愣了,连呼吸都透着一股紧张。 太后听了皇上的话,神情平静,一语不发,随即,她一下子爆发了,哈哈地笑了起来,那形态,又好像是陷入了魔怔之中,十分癫狂,皇上看了不觉再次皱眉。 第七百三十六章 莫名找茬 春节已过,沐休的早朝重新恢复正常,穆旭端也上了折子向皇上提出了自己要申请调任芜马关,他的这一决定顿时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因为他现在的官运正是步步高升之时,这时候去芜马关,无异于自断后路,急流勇退,但是,穆旭端却真的这么做了。 面对众人的疑问,穆旭端只表态,不想树大招风,重蹈父辈覆辙,所以,穆旭端的这个决定,也就成了明哲保身之举,大家对他的评价不觉也低了下来,都觉得他过于胆小,未免有些失了气度。 穆旭端不管这些,他只在意皇上的答复,结果,自然,皇上批复了。 穆府便开始了热闹的出行打包准备工作,夏宸已经开始有模有样地主持牵头了起来,这几个月她已经做惯了主母的活计,现在倒也做得得心应手。 府里的那些值钱的器皿物件全都卖了换成现银,需要带上的东西也都尽量条件,避免行李过多,增加负担。最主要的是,京城这边他们并不打算就此放手不管,而是也会派人继续守着,尤其是那些田庄店铺的生意,还需要一直好好经营,所以临走前,夏宸更是要好好地向掌柜们交代事项,把各种事情都一一交代清楚。 这天她便领着云溪,携着沉雪,还有好几个侍卫打手一起出门,去了自家店铺视察情况,半天下来,走得她腿跟发软。 到了午膳时分,大家都饿了,夏宸便干脆直接进了醉仙楼,打算在临行前好好地搓一顿。 她若是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会引起怎样的纠葛,只怕她打死也不会走进这个酒楼。 她原本并没有招谁惹谁,单独要了个包间,点了一桌子的菜,丝毫没有顾忌地把众人都招呼上了桌,同桌而食。 吃到一半的时候夏宸觉得有点内急,便出门去了净房,夏宸没有架子,也不大习惯做什么都前呼后拥的,所以一个人便去了。 夏宸解决了之后,正要去净手,谁知另一个人直接插了上来,那人丫鬟打扮,硬生生地伸手把夏宸挡住了,十分不客气地说:“让我们家小姐先用。” 有了这个丫鬟保驾护航,一个打扮华丽,趾高气昂的女人便大摇大摆地插在夏宸面前净手,那人的眼珠子好像长在头顶上似的,见到夏宸,优越感十足地斜觑了一眼,抛给她一记鄙夷的眼神。 夏宸就有些莫名其妙了,她与这个女人可是素未谋面,面对一个不认识的人,这个女人有必要表现得这么傲娇吗?而且,是她无礼地插队好吗?这有什么好炫耀的?而且,这里可不止一个净手池,凭什么就要跟她抢? 当然,夏宸不想惹事,于是她便采取了最息事宁人的做法,没有动手,只是把方才你女人的眼神原原本本地还给了她,然后恍若无事地转身,要到另一个隔间净手。 “慢着!”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夏宸背后没有张眼睛,但是本能地就觉得这一声是针对她的。 夏宸有些莫名其妙地回头,对上了你两人的眼神,而眼前的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文筱雨和她的丫鬟怜儿。 文筱雨上下打量着夏宸,开口询问,语气中带着些许傲慢,“天字号包厢,是你包下的?” 她问出这话的时候带着不屑,好似在说,就凭夏宸这一身打扮,也配在天字号包厢吃饭? 夏宸倒是有些想看看这人在打什么主意,她坦然回答,“没错,是我包下的。” 文筱雨使了个眼神,怜儿便有些不情不愿地从身上掏出一锭银子,放在夏宸的眼前,带着十足的炫耀意味说:“这是我家主子赏给你的,你马上带着你的人从天字号包厢离开,我家主子要用。” 原来唱的是这一出,文筱雨好不容易邀了睒于鸿凯今日出来吃饭,她看中了这里,但是没想到最上好的包厢竟然被夏宸包下了,她想要让他们让位,所以才发生了眼前的这么一出戏。 夏宸有些好笑地看着眼前这个趾高气扬财大气粗的女人,她的神情再一次引起了文筱雨的强烈不满,夏宸不买账的回答更是引爆了她的怒意:“不好意思,我在包厢里正吃得欢呢,您要用啊,等着呗。” 她说完,看也不看她们的脸,然后径直转身去净手,净手之后便又恍若无人地要往外走。 文筱雨气得脸都绿了,“站住!”中气十足的大喝,一股莫名其妙的暴怒之气涌来。 夏宸也不是软柿子,她都已经忍让了一次了,这些个莫名其妙的人倒是真上纲上线了不成?看到这人那样的嘴脸,夏宸还真的就升起了怒意,想好好地会一会。 夏宸就乖乖地站住了,还回过了头,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两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无知刁妇!你知道我家小姐是什么身份吗?竟敢用这样的语气跟我家小姐说话!”怜儿充分显示了一个狗腿子下人的本性,刚一开战就站了出来,一副十足的护主模样。 “得咧,你家小姐身份尊贵,我一介平民怎么配得上跟你家小姐说话,所以,劳驾让一让。” 夏宸懒得跟她们抬杠,主要是,她现在是二品官员的夫人,既然是二品夫人,那就好好好保护这个名头,可不能一不小心就破功了,给穆旭端惹麻烦。 再说,他们马上就要离开京城了,现在若是真的惹出什么麻烦事来,并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现在已经是夏宸最大限度的容忍和退让,若是依照往常,她还不早就动手招呼上去。 但是夏宸不想纠缠,文筱雨却已经暗暗把夏宸记恨上了,方才她不仅瞪了她,还拒绝她,这样的刁妇,她堂堂太子妃怎么会轻易放过? “现在想走?现在可没有这么简单!”文筱雨狠狠地说,发着狠话。 夏宸耸耸肩,眼神里含着似笑非笑,“这位小姐,你当真要跟我这个无名小卒计较吗?” 夏宸藏在袖子下的手已经不自觉地握了握,一副摩肩擦掌的模样,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想跟她斗?她们若是真的要不依不饶,她不介意在这里练一练手脚! 第七百三十七章 大打出手 “哼!你大胆冲撞我家夫人,现在就算要求饶,也已经晚了!”怜儿一副十分气愤的模样。 夏宸冷笑一声,“求饶?最后要求饶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文筱雨气得浑身发抖,眼睛瞪得很大,恨不得把眼睛瞪出来一样。文筱雨甩了甩手,“来人!给我好好教训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 然后,外面便一下子涌进好三个丫鬟打扮的人,但是,那些丫鬟看着可不简单,二话不说便已经冲夏宸招呼了起来。 夏宸心里惊了一下,没想到这人还有这么一个后招,身边竟然跟着这么多练家子。 夏宸也怒了,这人是神经病还是怎么着?她不就来吃个饭吗?这人就一定要她让出包厢,若是真的架子够大,那干嘛不直接跟掌柜的知会?她还是堂堂二品夫人呢! 双方打在了一起,嗯,在净房中。 虽然这个地点有点诡异,但是她们的确就是在这里面交上了手。双方一开始都有些轻敌,但是一交上手之后才发觉对方不简单,都多了几分认真的态度,真真正正地过着招。 文筱雨也愣了一下,没想到夏宸竟然也是身上有功夫的。但是,越看到夏宸功夫得力,她便越是恼怒,“把她给我抓起来!今天无论如何都要给她一点厉害瞧瞧!” 文筱雨发话之后,这几个丫鬟下手就更狠了。夏宸就算功夫不差,但是也敌不过她们几个人联合出手,一时不觉有些不敌,肩上被一人狠狠踢了一脚,辣辣地疼。 夏宸怒了,她还是无名小卒的时候还没比这么欺负过,现在成了二品夫人,反而受这样的屈辱!夏宸暴怒得红了眼眶,“真是岂有此理!姑奶奶不发威,真当我是病猫!” 夏宸爆发了之后,攻击力果真比之前强了许多,她手上没有武器,随手摘下一根发簪做武器,嗖嗖地向她们刺去,她出手很快,几个人当真是被她刺了两下,她也总算是把仇报了回来。 她冷笑,抬腿出拳,一点不含糊。 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了其中一人的腰间上,衣角掀开之际,她一眼就瞧见了挂在腰间上的腰牌,她的目光不禁怔了一下,“等等,太子府,你们是太子府的人?” 文筱雨看到她的脸色变了一下,脸上的神情不觉更加得意,一副睥睨天下的感觉,“现在知道我们的来路了?怕了吧!” 夏宸的目光重新落在文筱雨身上,看她的打扮,十分华丽,大概也能猜出了她的身份,只怕是睒于鸿凯的某个侧妃。但是,侧妃会这么嚣张吗?夏宸脑子一转,想到了什么,范怡容被一场大火烧死之后,太子妃之位不是易主了吗?眼前之位,莫不是就是新上任的太子妃? 夏宸有些试探性地问,“你,难道是太子妃?” 文筱雨听到她的话,心里更是优越感十足,像一只骄傲的孔雀,“我本不想暴露身份,既然你认出了,那我就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 怜儿也是鼻孔朝天,“现在知道我们的身份,怕了吧!早知道如此,刚才就应该乖乖的,但是现在你已经把我们太子妃得罪了,就算你现在求饶,我们太子妃也不会原谅你!” 夏宸不怒反笑,她是真的觉得有些好笑,因为她想到了以前的事情,不小心发现了一个规律,似乎,睒于鸿凯的每一个太子妃跟她都不对盘呢。 范怡容被她扇得下巴脱臼,后来还在轩王府门前闹了一出,被她反将一军,最后还是她不得不在轩王府门前跪了三天,才把事态平息了,她和范怡容结下的梁子不是一般的大。 现在,这个新任的太子妃,原本她是半点招惹的意思都没有,但是奈何,好像老天爷又跟她开玩笑了,她又不小心招惹上了。 夏宸有些好笑地摸了摸鼻子,她的八字真的和睒于鸿凯的太子妃相克。 夏宸露出的这抹莫名其妙的笑意让文筱雨有了一种被嘲笑的感觉,她的脸色更是难看,她吱牙咧嘴地狠狠道:“你笑什么!难道,我不像太子妃吗?” 夏宸这才止住了笑意,实事求是地说:“不是,我只不过是想到了前任太子妃。” 夏宸的话一下子又让文筱雨炸毛了,在她这个现任太子妃面前提那个她最讨厌的前任,她怎么会不生气!文筱雨的手不觉握得更紧了。 文筱雨又想发号施令,让她们继续招呼夏宸,夏宸却先开了口,“太子妃,今日之事算是我的错,我给你让包厢便是。” 夏宸会这样说,完全跟文筱雨的淫威没有半点关系,她只是纯粹的给睒于鸿凯面子,毕竟睒于鸿凯曾经帮过她不止一次,他们也算是有些交情。 上次在她的别院的时候,他们还很不好意思地讨论了一番她与他的太子妃的那种纠葛,现在,她若是明知道文筱雨是太子妃还与她结梁子,那就是不给睒于鸿凯面子了。 夏宸的服软在文筱雨和怜儿眼中却成了完全不一样的意味,怜儿嘲讽道:“果真是个欺软怕硬的,知道我们太子妃的身份之后就马上狗腿子了起来!哼,方才你已经对我们太子妃无礼,现在想一句话就把这件事盖过去?真是太便宜你了!” 文筱雨显然也很赞同怜儿这样的做法,一双眼睛十分犀利,语气更是十二分不善,“你已经把本小姐彻底得罪了,现在就就算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你!” 夏宸的眉头不觉皱了皱,她试图再次化解他们之间的矛盾,“太子妃,其实我跟太子是旧识,太子曾对我多次出手相救,我之前不知道你的身份才会多有得罪,现在知道了,看在太子的份儿上,自然是不能再大动干戈。” 这已经是夏宸最低声下气的说法,没想到,夏宸的话却更引来了文筱雨的怀疑,“你?与太子是旧识?你骗谁呢!太子尊贵之躯,怎么会认识你这样的粗鄙之人!你想要攀关系,也不是这样攀的!” 夏宸有些生气了,上下扫了一圈自己的打扮,虽然没有文筱雨的这么贵妇,但是也不粗鄙好吗! 第七百三十八章 还不放人 “还不快动手!给我把她绑起来!”文筱雨怒意冲冲地对手下的那三个打手丫鬟下令,三人得到了命令,便又开始对夏宸动手。 夏宸原本想要手下留情,奈何她们一点都不留情,夏宸也只能尽己所能全力以赴。 受到了夏宸的启发,她们几人也扒下了自己的簪子,充当自己的武器,刷刷地向夏宸挥来。 “嗤!”夏宸的手臂被狠狠地划了一下,那人的力道真重,她穿了这么厚的衣裳,竟然被她直穿而入,还把衣服袖子勾出了一大大口子,当然,夏宸的手臂也因此被扎了一下。 夏宸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些人真是太过分了!确切地说,文筱雨这个女人真是太过分了!夏宸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怨念,睒于鸿凯,你究竟是娶了什么样的妖孽啊,一个接一个的。 夏宸捂着伤口,有些气急败坏,“喂!你别以为我好欺负!你是太子妃又怎么样!我夫君也不是好欺负的!” 起先还有点顾念睒于鸿凯的情谊,但是看到这个女人这么不可理喻,夏宸也就完全失去了要和解的意思。 “呵,真是可笑!你的牛皮吹得可真大,我差点就要相信了!可不好意思,本小姐聪明绝顶,才不会轻易受你的糊弄!抓起来!好好教训!”文筱雨狠厉地说。 那三个丫鬟一得到命令就无条件执行,一招招都十分果决狠厉地向夏宸招呼来,最后夏宸慑于她们手中那明晃晃的簪子,知道自己是打不过了,更怕不小心再被她们扎出几个窟窿来,那就得不偿失了。所以,夏宸束手就擒了。 她要脱身的方式有很多种,这里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外面的人多少也是听到了。再说她离开了这么久,她手下的那一群,总该知道来瞧一瞧吧!若是她们真的只顾着吃,完全把她这个主子抛到了脑后,那她脱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好地教训一番他们! 如果很不幸的,她的那些丫鬟侍卫一个个都是不长心的,她被掳走了还不自知,那她只能再次厚颜无耻地求助于睒于鸿凯了,虽然吧她们的情分也没有多深,但是保个命还是可以的。夏宸这么无奈地想着。 夏宸正想着,脸上突然传来一阵辣辣地疼,她,被文筱雨狠扇了一巴掌!这一巴掌把夏宸神游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抬眼狠狠地瞪着文筱雨,咬牙切齿,她竟然敢打她! 文筱雨却是打得十分爽快,一副轻描淡写,气定神闲的模样,打了之后还吹了吹手掌,欠扁地说:“有些人脸皮就是厚,打得我的手都疼!” 夏宸忍了很久才忍住了要冲她吐口水的冲动,小不忍则乱大谋!好汉不吃眼前亏!她现在要是真的吐了她,说不定劈头盖脸的巴掌就招呼下来了,想想就够疼的。 文筱雨对于夏宸的老实很满意,这一场闹剧她也终于心满意足的收场,“把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绑起来,还有天字号的那些人,都赶出来,等我们用过餐之后再考虑怎么处理。” 夏宸被她们拉着走出了净室,夏宸的眼珠子到处瞟着,顿时满头黑线,真的没有看到任何人下楼寻她,这些个吃货!就光顾着吃!一点都不把她这个主子放在眼里! 夏宸正咬牙切齿的时候,押着她的人已经要把她扭出酒楼,似乎是要把她绑在众目睽睽之下以示训诫。夏宸被扭得胳膊生疼,方才被扎了一下的手臂上更是血液涌流,疼得厉害。 夏宸大喊,“放开我!不然你们会后悔的!” 文筱雨好像听到了年度最大的笑话,“后悔?我文筱雨的字典里没有后悔这两个字!押出去!” 文筱雨正要大摇大摆地往楼上走,身后便传来了一个清冷的声音,“怎么回事?” 这个声音一下子让文筱上楼的动作停住了,她脸上挂着欣喜,目光转向来人,最后定在了那股站在门口的来人身上。 睒于鸿凯刚走进来,眼前便看到这么一幕。夏宸? 夏宸为了避免文筱雨恶人先告状,马上呛声道:“太,那啥,这位爷,还不好好管束你家娘子!随便把她放出来乱咬人!我在天字号房吃饭吃得好好的,她突然甩出一锭银子要我带着我的人滚出去,给她挪位置,我不肯,她就让手下的人对我大打出手,三个人对一个人,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夏宸还算给他面子,没有直接把睒于鸿凯的身份点出。她一边说着,一双眼睛还不停地眨着,求助意味十足。 睒于鸿凯闻言,又看到夏宸眼前的模样,心里已经了然几分,看到她手臂上的伤,还有脸上那一个明显的巴掌印,眉头不觉皱了起来。 文筱雨快步走到睒于鸿凯面前,十分嫌恶地瞪了夏宸一眼,“你个贱人胡言乱语什么!明明就是你冲撞于我!” 她又急切地看向睒于鸿凯,语气柔和了不少,“爷,您可千万不要被这人的胡言巧语迷惑了,她就是一个没有规矩的野丫头,她不仅冲撞我,竟然还诋毁爷的名声,还妄图攀关系,说跟爷相识,这样的人,本就该好好教训一番!” 睒于鸿凯冷冷的目光扫了文筱雨一眼,让文筱雨的身子禁不住颤了一下,他又把目光转向夏宸,开口,“我们的确相识,她,是我的朋友。” 睒于鸿凯的话让文筱雨愣住了,神情呆呆的,满是不敢置信。 “还不快把人放开!”睒于鸿凯冰冷的声音又传来,那些钳制着夏宸的人这才赶紧放手,文筱雨还是呆在原地,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转变。 夏宸被松开了手臂,浑身终于轻松了下来,她不客气地狠狠瞪了文筱雨一眼,瞪了一半,考虑到睒于鸿凯也在一旁,文筱雨终归是他的太子妃,她也不能太放肆,便有些讪讪地收回了目光,但是鼓着的腮帮子却是实实在在地表露了她的怒意。 夏宸抬头看了睒于鸿凯一眼,终归是要对他道谢,“那个,谢谢你给我解围。” 虽然带着些许对文筱雨的怒意,但是却又算是真诚。 第七百三十九章 旧识聚头 文筱雨看他们的眼神,至始至终都十分惊讶,她有些不敢相信地开口,“爷,您,您怎么会认识她?” 夏宸看到她这副模样,突然就十分想要将她一军,给她一点颜色瞧瞧,睒于鸿凯没有说话,夏宸便已经接了话,她用十分欠扁的语气和神态说:“我这个粗野丫头和你们爷不仅认识,而且交情还不浅呢!你们爷真是个热心肠的好男人,好多次对我出手相救,前两年的春节可都是陪着我一起过的呢。” “前年元宵请了我一起看舞狮烟火,就在那个什么玲珑阁,真是精彩啊。去年,还邀请我到他的别院住了好长一段时间呢。今年我正要向你家爷递帖子,打算邀请他一起好好吃一顿来着,但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夏宸挤眉弄眼地说着这些话,神情别提多么欠扁,实际上,她说的这些话,更欠扁,每一句话都是暧昧不已,让文筱雨的脸色顿时变了。 睒于鸿凯的神色淡淡的,但是不知怎的,心底却因为夏宸这些调皮的玩笑搅弄得有些波动,眼角不自觉地露出了一点笑意。 夏宸在文筱雨难看的脸色下又补充道:“我方才跟你说了我跟你家爷是旧识,你却不信,现在你当年问问他,看我方才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夏宸说完便把目光投向睒于鸿凯,带着一丝俏皮。她也不过是开开玩笑,倒也没真的想过睒于鸿凯配合她。 但是没想到,睒于鸿凯在文筱雨投来询问的眼神时,就淡淡地回了一句,“是真的。” 这一句话,马上把文筱雨的心击得粉碎。现实太残酷了!夏宸的眉眼马上笑得弯弯的,大有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的感觉! 文筱雨心里却是闪过各种各样的念头,睒于鸿凯这么会跟这个人交情这么好!依照她的经验,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很好,很亲密,那就一定是有猫腻,有奸情! 文筱雨心里闪过了无数个危机感,她找你们就这么倒霉?偏偏就撞上了这么一号人物呢!可是,这个女人,梳的头发明明是妇人妆啊,明明已经是嫁了人的啊!他们应该不会真的有点什么了吧! 虽然如此,文筱雨心里还是禁不住一阵阵担心,因为她基本上很少见到睒于鸿凯对哪个女人上心,那么这一次他对夏宸却有这样的交情,万一真的是动了真心的,那可怎么办? 文筱雨的心里活动很丰富,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十分纠结,落在旁人的眼里,就变得十分诡异。 睒于鸿凯的眉目淡淡地扫了文筱雨一眼,然后又把目光投向一脸奸计得逞的夏宸身上,“是内人无礼,开罪了你,我在这里代她向你赔不是。回头穆大人就是参我一本,我也无话可说。” 文筱雨又听到了关键词,穆大人,他的意思是,这个女人,是穆大人的夫人吗? 她看夏宸的目光中不觉蒙上了更多复杂的因素。穆大人,这朝野上下,还有几个穆大人!不就只有一个横空出世的二品兵部尚书穆旭端吗?难道,这个人,竟然是穆旭端的夫人? 文筱雨心绪在这句话之后变得更加复杂了,一方面慨叹夏宸竟然会是穆大人的夫人,一方面,却又暗自庆幸,她真的已经嫁人了,不可能对她构成威胁。那就好,那就好。 夏宸看到文筱雨复杂的眼神,又见睒于鸿凯这是在有意敲打文筱雨,算是给了她面子,心里总算是出了一些气。 再加上以前她对睒于鸿凯的亏欠,方才睒于鸿凯还陪着自己唱了一出戏,夏宸终究是压住了怒火。 只是,想到自己肩上的伤,还有自己被她扇的这一巴掌,真的好想扇回来啊! 夏宸忍了老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卖睒于鸿凯一个面子,毕竟人家是太子,她也不能太得寸进尺,她就对文筱雨送去了一个挑衅的眼神,有些不甘心地说:“看在公子的面子上,我就让我家老爷不追究了。” 夏宸说出的话和她的神色十分不符,明明一脸要把文筱雨咬碎了的模样,却只能装大度,那模样那神情,让人有些想笑。但是场合实在不合适,睒于鸿凯就忍住了这股莫名其妙的笑意。 “不过,公子,你可得好好管管你家夫人,不能总是这么宠着,眼睛都长在天上了。”夏宸就算是看在睒于鸿凯的面子上不把这件事闹大,但是嘴上的便宜还是要占一点的。 她现在敢这样嘚瑟,也是想到了前车之鉴,上次范怡容到轩王府大闹,给睒于鸿凯留下了一个治理内宅不严的名声,险些给他的仕途造成大影响,这一次,这个太子妃又重蹈范怡容放覆辙,一如既往的刁钻跋扈,任性行事,当真是给睒于鸿凯丢脸生怕别人不知道。 夏宸这个时候就特别想对睒于鸿凯说一句话,娶妻需谨慎啊! 夏宸丝毫没有顾忌的话让睒于鸿凯又凉凉地看了文筱雨一眼,这一眼把文筱雨看得浑身发寒。 “姑娘所言极是,在下定会好生管教。” 这一厢,他们的纠葛方才落下了帷幕,楼上,夏宸的小跟班们也终于察觉到夏宸去净室的时间太长了,这才下楼查看,这一看,就看到了这么个场景,她的人这才一脸警惕又不怀好意地瞪着文筱雨的人,夏宸却是十分不善地瞪着他们,这都把戏唱完了才来,若真等到他们来救她,她只怕已经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夏宸有些气急败坏,但是又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斥他们,便只翻着白眼要死不活地说:“走吧,回去以后再收拾你们!” 一行人被训斥得不敢抬头。 夏宸与睒于鸿凯道别,还不忘又狠狠地瞪了文筱雨一眼,便领着一行人打算从这不大愉快的地方离开。 睒于鸿凯很儒雅地给她让路,微微垂眸,在夏宸经过他身旁的一刹那,睒于鸿凯的目光却不经意地落在了她那只受伤的胳膊上,就就是在那一刹那,睒于鸿凯的眼神变了,好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变得很奇怪。 “等等。”他突然开口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第七百四十章 月牙胎记 夏宸有些不明所以地回头看着睒于鸿凯,睒于鸿凯整个人在这个时候却已经不像此前那样一派云淡风轻,而是异乎寻常的失态。 他的目光好像有些飘忽,似乎是落在她的伤口上,似乎,又不是,总之,那目光瞧着有些灼热。 “公子,还有什么事吗?”夏宸发问,莫不是睒于鸿凯突然反悔了,决定好好替他的太子妃教训一下她吗? 文筱雨也因为睒于鸿凯的突然变卦心里提了一下,她对睒于鸿凯这种行为的解读就是,睒于鸿凯对这女人贼心不死,突然不想这么直截了当地把她放走了。 后面发展的情节,让文筱雨证实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睒于鸿凯开口,“方才你不是说要找机会给我递帖子吗?现在我们已经撞上了,怎么,不想跟我好好叙一叙?” 额,夏宸愣了一下,睒于鸿凯这是唱的哪一出? 夏宸对上了睒于鸿凯的目光,他的神情已经恢复了正常,此时,他的目光中带着一丝真诚和友好,这样的目光让夏宸莫名地产生好感,把她心里对睒于鸿凯的好感都唤醒了。 她已经承认了,她一直都觉得睒于鸿凯是个挺好的人,至少在对她这方面上,一直都很不错,至少曾经把她当成朋友。 她后来之所以跟睒于鸿凯没有太大的交集,当然也是因为人家是太子,不是一般人能随便攀附的,另一方面,就是来自于穆旭端的阻拦,穆旭端对睒于鸿凯本能地抱着敌意。 那么现在,夏宸看着睒于鸿凯的眼神,她只觉得,睒于鸿凯不过只是她的朋友,他们的关系就是这么简单直接。 所以,夏宸展颜一笑,“既然公子都这么说了,那我自然干呕恭敬不如从命了。” “不过……”她的画风一转,眼神别有所指,她还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完,睒于鸿凯便已经意会,实际上夏宸的意思,也是他的意思,他侧身淡淡地谁文筱雨说:“我与旧友相叙,你就先回去吧。” 文筱雨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夏宸笑盈盈地看着文筱雨,一副十分得意的模样。 好吧,虽然她和睒于鸿凯是清白的,她并没有抢别人男人的想法,但是现在这种氛围,她不介意让文筱雨误会,然后好好地气一气她。当然,她不能让自己家的那位知道这件事,不然醋坛子又要打翻了。 他们进了另一个上好的雅间,这个雅间的确没有方才那个天字号好,但是夏宸已经不想去天字号了。 为了避嫌,夏宸把云溪和沉雪都一起带在身边,睒于鸿凯身边倒是没有小厮相伴。云溪和沉雪都不知道睒于鸿凯的真实身份,她们只觉得这个公子长得真是不错,但是,老婆去娶得不怎么样,但是好在他的态度谦逊,十分讲理,她们也就没有再对他抱有偏见。 时隔这么久,两人再次相对而饮,夏宸感觉心里有些复杂,而坐在对面的睒于鸿凯,却有些异常,至于哪里异常,她也说不上来。 “你的伤,我很抱歉。”这是睒于鸿凯第二次向她道歉,夏宸觉得,这个道歉比先前的那一次更加真诚,而且,他的目光也的确一直落在她的手臂上,好像要把它看穿一样。 睒于鸿凯看的,不仅仅是那条受伤的胳膊,更主要是,那条手臂上的那个月牙印记。 他最开始只是匆匆一瞥,那么现在,他却已经看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了,她的手臂上,的确是有月牙印记,他的所有异常,便来自于那个印记。 夏宸没想到他会再次道歉,她心里一暖,露出一个笑容,“没事,就当是被狗咬了好了。” 睒于鸿凯平静地看着她的脸,脸上神情不明,似乎充满了探究和深思。 夏宸不擅长观察人的脸色,她也就没有多注意这些,因为睒于鸿凯平易的道歉,她觉得一下子跟他没有了什么隔阂,她有些没有顾忌地把自己心里所想说了出来,带着半开玩笑的意味,“殿下,你说为什么每次我跟你的太子妃都气场不和,八字犯冲呢?” 睒于鸿凯见她笑眯眯,挤眉弄眼的神色,想了想,还真是这样的,不觉也笑了笑。 她倒是真的不怕他,敢直接在他面前评论他的太子妃。 两人谈笑风生,云溪和沉雪就不淡定了,两个小丫头眼珠子瞪得很大,腿也跟着软了,说话也不利索了,“你你你,你是太,太子?” 睒于鸿凯点了点头,她们两人得到肯定的答复,几乎一下子瘫软了下去,幸亏两人互相扶了一把。 夏宸看到她们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觉嗔怪地瞪了她们一眼。 云溪咽了下口水,然后扯了扯夏宸,小声地说:“夫人,咱们,咱们回去吧。” “为什么?” 云溪为难地看了睒于鸿凯一眼,然后凑到她的耳边,用更低的音量说:“那个,大人他不是说过了,不许你和太子有来往吗?” 夏宸面上一窘,穆旭端有段时间常在她的耳边念叨这件事,夏宸就跟着她们抱怨了一通,云溪倒是记了下来。 夏宸不在乎地说:“没事,我们都不说便是,他不会知道的。” 云溪依然为难,抬眼看了一脸淡笑地看着她们的睒于鸿凯,她最终乖乖闭上了嘴,这个太子看着这么温柔和善,怎么会是坏人呢?而且,他们也没有单独相处,应该也没什么事吧。所以云溪就在心里进行了妥协退让。 她们的声音很小,但是睒于鸿凯的耳力不错,一字不差地听了,他只是淡笑着,穆旭端对夏宸当真是十分珍惜,所以才会一直把他当成了假想敌。 这时候,包厢的门传来了敲门声,是睒于鸿凯的小厮,他走进来,手里拿着两瓶药膏,还有纱布,夏宸反应过来,只是睒于鸿凯特意吩咐了他去买的,不得不说,睒于鸿凯真的很细心。 “这是我府上特质的药,很有用,你涂上了之后,有消炎止血的功效。”睒于鸿凯温温润润地开口,这又让夏宸心头暖了一下,原来不是买的,是他府上的呀。他是太子,府上的药自然是特供的,上好的。 第七百四十一章 刺探身世 云溪和沉雪帮夏宸处理着伤口,睒于鸿凯便神色淡淡地品茗,无比自然坦荡,夏宸亦是如此,以至于原本还有些扭捏地两个小丫鬟最后也自然坦荡了起来,当着睒于鸿凯的面就把手臂包扎了起来。 睒于鸿凯看着夏宸,像老朋友一般开口道:“你现在过得很好。” 夏宸脸上有些赧然,点了点头,脸上现出一丝红润。 睒于鸿凯略带着些许玩笑意味,“看来当初我给你准备盘缠送你出京真是错误之举,差点就毁了你们的大好姻缘。” 夏宸连连摇手,“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小宸一直都没有来得及感谢殿下当日的相助之情。那段时间,如果没有殿下的出手相助,我都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真的,谢谢你。” 夏宸的语气很真诚。 睒于鸿凯似笑非笑地说:“你谢我的方式,就是从此以后与我两不相犯,不闻不问?” 夏宸的脸更红了,明白了他这是在揶揄自己,她有些难为情地搅弄着自己的手指,略带着些许尴尬地说:“我一直都把殿下当朋友来着,可是,我们也不方便多有往来,平白的招闲话。” 以前她可以不在意这些,但是现在她已经成亲了,嫁人了,自然不可能不在意这些。再说,她家里还有一个十分介意他们来往的大醋坛子。 睒于鸿凯神色微敛,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的手不停地摩挲着手里的杯子,神色间似乎显得有一丝丝烦躁,他似是无意地问道:“我记得你说过,你是孤儿。” 夏宸愣了一下,没有回过味儿来他问这句话的意思,或者说,她觉得话题的跳跃性太大。 虽然觉得有一点奇怪,夏宸还是点了点头,“我哥哥去世之后,便只剩下我一个人。” 但是很快,她又笑了,笑得很甜蜜,甜滋滋的,好像马上就要化开了,“不过现在不是了。” 睒于鸿凯在想事情,脑子反应有些慢,随即反应过来以后,心口禁不住一阵暖暖的。她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十分可爱,就像是一只小猫,睒于鸿凯在这一瞬间,竟然有些想伸手在她的脑袋上摸一摸,就像是哥哥对妹妹的那种宠溺的抚摸。但是他刚升起这个念头,便把它压了下去。 “你没有想过要找家人吗?”睒于鸿凯又开口,夏宸睁着眼睛看他,睒于鸿凯十分自然地继续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你需要寻找的话,我可以帮你。” 睒于鸿凯这么直接的话让夏宸有些瞠目结舌,她是真的没想到睒于鸿凯会突然对她抛出这样的橄榄枝,这样友好的信号,甚至让她觉得有点受宠若惊。 夏宸掩饰不住自己的讶异,“殿下,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睒于鸿凯微微垂眸,掩饰自己的情绪,别有意味地说:“穆大人是个难得的人才。” 睒于鸿凯只说了这么一句,夏宸一下子就了然了,原来他对自己这样,实际上是抱着拉拢自己夫君的想法。这个原因合情合理,但是却莫名地让夏宸心里没那么高兴了,涌起一股淡淡的伤怀。 睒于鸿凯扑捉到了夏宸眼神中闪过的一丝失落,没有忍住,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我一直都把你当朋友。” 果真,睒于鸿凯最后补充的这句话让她的眼珠子跟着亮了一下,黑溜溜的,就像是刚洗出来的黑葡萄。 夏宸有些不好意思地垂头,然后嘿嘿笑了两声,“我也是呢。”可是,却不被允许,真是伤脑筋。 两人的心情因为变得好了许多,睒于鸿凯还在继续着方才的问题,“你对你的家人,还有什么印象吗?” 夏宸没有犹豫地摇了摇头,“我只记得我和哥哥在天暗地北到处流浪,连老家在哪里都不知道,从我懂事的时候身边就只有哥哥,我们一直靠着卖艺和乞讨过活。我问过哥哥,他也不知道我们的家在哪里,爹娘是谁。” 夏宸有些泄气,“所以,我们的爹娘,很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 睒于鸿凯压抑着自己心尖涌动的思绪,“那你身上,有没有什么信物,或者,什么胎记?” “有的有的!”夏宸一阵兴奋,转头看着自己的手臂,却发现那里已经被绷带紧紧缠绕了,她指了指那里,“就是这里,有我的一个胎记,是一个小小的月牙,哥哥的手臂上也有。至于信物倒是没有。” 就算是有,这么多年了,他们连基本的温饱都做不到,只怕也会因为生活所迫,卖掉了吧。 夏宸的话说完,睒于鸿凯的神色又变了一下,他握着茶杯的手不觉紧了紧,手也跟着颤了一下。 方才,他真的没有看错,她的手臂上,真的有一个月牙。 “殿下,你怎么了?”夏宸看睒于鸿凯有些失神,便开口,连叫了两声他才回过神来。 睒于鸿凯的确是有些失神,他定了定神,“没事,我只是在想,要怎样帮你把消息扩散出去。” 夏宸很感动,“殿下,真的谢谢你。不过,我其实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而且我和哥哥很可能已经远离我们的故乡很远很远了,要找也不是这么容易的。” 睒于鸿凯轻道:“不试试,又怎么知道结果如何。” 他说得感慨,语气中充满了感触,倒是让夏宸产生了错觉,好似那个要找亲人的人是他一样。 睒于鸿凯转移了话题,“穆大人的调令我已经听说了,所以,以后你们就都会在那边了吗?” 夏宸点了点头,“他去哪儿,我便去哪儿。”夏宸脸上又带上了浓浓的笑意,还有掩饰不住的甜蜜。 睒于鸿凯眼神不知闪过什么,他带着一丝揶揄,“那里,离丹迴很近,你就没有什么担心?” 夏宸一下子窘了一下,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被人一下子揪住了心事,或者说,像是小狗一下被猜中了尾巴一样。 没办法,谁让她当初的那点糗事都被睒于鸿凯从头到尾见证了,夏宸随即有些愤愤,“我才不怕她!就算她有美貌又怎么样,反正她是我们的敌人,我们跟她有不共戴天的仇怨!” 第七百四十二章 某男吃醋 睒于鸿凯有些不厚道地说:“跟她有不共戴天的仇怨的人只是你吧,男人在美色面前,可都是容易犯错的。” 夏宸有些不客气地拍了下桌子,“才不是!我们这次去就是要狠狠地跟他们算总账!他们丹迴人私底下对我们可做了不少让我们牙痒痒的事,好不容易把他们的面具揭了下来,这个时候穆旭端要是敢违背原则被美色所诱惑,我第一个饶不过他!” 睒于鸿凯心里不觉微微动了一下,“你们不在京城带着而跑去那边,不会是为了报仇吧。” “当然……”夏宸一个激动,险些脱口而出,幸亏她改口很及时,“当然不是,我们不过是不习惯京城这种让人压抑的生活,到西北,虽然条件艰苦了些,但是简单一些,争斗少一些,受到啊暗算也就少很多。” 夏宸别有意味地看着睒于鸿凯,眼神中含着暗示之意,睒于鸿凯了然,她指的便是穆家之前的事情吧,穆家之所以会被株连,便是因为树大招风,穆旭端现在会有隐退不招惹世事的意思,也是在情理之中。 夏宸这般解释,睒于鸿凯心里却是升起了不太一样的想法,这个想法在他心里翻滚冒泡,搅弄着他的思绪,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太过于武断,但是,这不妨碍他多留几个心眼。 他们两人又继续聊着,夏宸发现,自己跟睒于鸿凯真的挺聊得来的,不知不觉间,时间便已经过去了,而她半点都未曾察觉,他们的叙话一直继续着,直到,另一个人的闯入,破坏了这样的气氛。 那个人,额,就是穆旭端。 夏宸看到穆旭端那一张写满了怒意的脸,不自觉地心虚了一下,缩了缩脖子,这种好像捉奸在床的感觉是怎么回事?明明他们根本就没有单独相处,明明,他们就只是像朋友一样闲聊罢了。 虽然如此,但是也并不妨碍穆旭端生气。 “你怎么来了?”夏宸有点心虚,小声地开口。 穆旭端走进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落在她脸上的巴掌印和手臂上的伤上,脸色阴沉了几分,看到一脸悠闲,还带着几分隐隐笑意的睒于鸿凯,他的脸就更黑了,活像一个黑包公。 穆旭端很敷衍地给睒于鸿凯行了礼,“下官听说内人在此处不小心开罪了太子妃,心下惶恐便赶了过来,内人不懂事,还望殿下莫要怪罪。” 他的话说得硬邦邦的,半点道歉的诚意也没有,满脸都是与他的话相反的信息,看到这样炸毛的穆旭端,睒于鸿凯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他状似无意地回道:“穆大人说笑了,这件事是太子妃有错在先,我已经代表她给穆夫人道歉了。穆夫人是大度的人,并不打算追究,我与穆夫人十分投契,就多聊了几句,一时竟忘了时间,穆大人应该不会介意吧。” 他不说还好,一说穆旭端的脸又黑了下来,他不能说介意,但是要他说不介意,他又说不出口。好吧,实际上他心里真是十分介意! 跟着夏宸一起出门的侍卫回府里禀报夏宸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他当时不在家,一回到家听到消息就赶紧赶了过来,他听到夏宸和睒于鸿凯谈笑的声音,真是气得肺都要炸了,真是白瞎了他这么急急忙忙地赶过来。 夏宸知道穆旭端的醋坛子打翻了,有些讨好地上前拉住他的手,一脸谄媚地笑,岔开话题,“那个,殿下,今日时间也不早了,我也不好再继续耽误殿下的时间……” “也好,那我们下次再聚。”睒于鸿凯很自然地接话,又给她挖了个坑,得了,穆旭端的脸色更黑了。 睒于鸿凯走了,穆旭端瞪着夏宸,想要开口训斥她,但是夏宸却先讨好地快速在他脸上啄了一下,然后眨着无辜的眼睛看着他,一下子把穆旭端的气消了一大半。 云溪和沉雪见到这么火爆的场景,赶忙自动退让,闪了出去,还体贴地关上了房门,让他们小夫妻内部处理。 虽然使了美人计,但是穆旭端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板着脸,“我说过多少次,不要和太子有过多往来,你怎么就是不听?” 他一边责备,一边看着夏宸的伤,又是无奈又是心疼。 夏宸竖起两根手指,十分认真地说:“我发誓,不是我主动找的他,我就来这里吃顿饭,没想到碰巧遇到他的太子妃,我不认识那个太子妃,那人要找我麻烦,我自然要反抗,后来就被她们打伤了,太子他是为我解了围的。” 穆旭端听到这些,更加生气了,“他的每一个太子妃都跟你相克,每次都把你弄得满是伤,所以你跟他的八字就是不合,今后不准再有任何往来!” 夏宸嘻嘻笑着,“你这纯粹是吃醋。” 穆旭端脸色更加不善地瞪着她,夏宸又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这一次真的是无意中撞见的,他也给我道歉了,还给我送了药,当着我的面下了太子妃的脸,已经是很给我面子了。” “他就是太给你面子,我才担心!”穆旭端简直不想跟她说话,怎么就这么天真无邪地相信一个男人,那个男人还不是他。 夏宸生怕他会不依不饶,她攀上他的脖子,身子往上凑,这一次是凑到了他的嘴边,啄了一下,十分娇俏地下着保证,“好了,你不用担心,没人抢得走我。” 穆旭端老脸一红,谁担心你被抢了,“我是怕你被他利用。” “我有什么好利用的,再说,我自己也不傻,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呢?” 穆旭端却是一脸怀疑地看着她。 夏宸指了指自己的脸,又指了指自己受伤的手臂,嘟着嘴,“你一见到我就兴师问罪,都不首先关心一番我的伤势。” 穆旭端有些心疼,语气也柔和了许多,“还疼吗?” 夏宸心里暖暖的,“你亲我一下,就不疼了。” 穆旭端眼睛放着光,然后义不容辞地照做了,当然,亲的地方变成了她的芳泽,夏宸险些没被他亲得缺氧断气,但是,也成功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第七百四十三章 夏宸身世 睒于鸿凯从那个酒楼走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难以言语的讷然,他身边的小厮察觉到主子转变得有些快的情绪,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回到太子府,他直接进了书房,把自己关在了里面,并让所有人都不许打扰。 大家都是有眼力见的,自然是看出了主子的心情不佳,跟着一起出去的小厮把今日发生的事情说了,大家便都以为睒于鸿凯是因为太子妃的不懂事才不高兴,更是不敢打扰,也就打起十二分精神当差,以免自己不小心出错。 书房里的睒于鸿凯,神思飘忽,目光有些空洞,看不出心里所想。 他心里所想,只有他自己清楚明白,他脑中不停回放着夏宸的脸,还有她手臂上的那个月牙印记,同时,也在极力地回忆着夏津的脸,因为心里的那个猜测,他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心慌。 最后,他提起笔,在那张上好的纸上画了起来,不一会儿,夏宸那张鲜活娇俏的脸便跃然纸上,对于夏津的作画就没有这么轻松,他很是费力地回想才在脑中形成了大概的轮廓,终于完成两幅画的时候,他的目光又久久地落在那两张纸上,久久出神。 他一直在书房里坐了很久,才把两张画像收了起来,走出书房,往外走去。 他往自己的院子去了,在那里,除了有他,还住着另一个人,那就是他的师父努尔哈。 自从上次的火灾之后,努尔哈所住的院子被烧毁了,睒于鸿凯就把努尔哈直接安置在了自己的院子里,一方面这样也可以保护他的人生安全,自己要见他也更方便。 那一场大火把努尔哈暴露了出来,大家都对努尔哈的身份感到好奇,睒于鸿凯只是随便找了个身份,为了堵住大家的口,下了死命令,最后还主导了一场对乱嚼舌根者的刑罚,把大家都威慑住了,大家都知道了这太子府除了太子以外,还有这么一个绝对要伺候好的主儿,谁都不敢把这件事随便说出去,就连私底下的议论也不敢。 努尔哈在那场火灾中肺部被呛,他原本就身体不济,现在就变得更加苍老了起来。常年不见阳光,又受到体内残毒的侵蚀,不过四十多的年纪,让他显得十分苍老,活脱脱一个小老头。 睒于鸿凯敲开了努尔哈的门,努尔哈知道睒于鸿凯关心自己,但是他也不习惯他三天两头对他嘘寒问暖,更是出于一种倔强,不想自己的爱徒看到自己现在这副风烛残年的模样。 所以,努尔哈听到睒于鸿凯的敲门声,并不打算把他放进来,只是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为师累了,徒儿没事就回吧。” 睒于鸿凯微敛眉目,在那扇门背后顿了片刻方才回答,“徒儿今日来,是有事要与师父相谈。此事,比较不寻常。” 睒于鸿凯小心斟酌地把话说出口,努尔哈听出了他话里的慎重,手一挥,门便打开了。睒于鸿凯走了进去,努尔哈还是坐在那张轮椅之上,模样更显苍老,让睒于鸿凯心口禁不住闷了一下。 睒于鸿凯神色有些复杂地走了进来,努尔哈对上他这样的神色,心神也禁不住颤了一下,疑惑发问,“可是发生了何事?” 他很少见睒于鸿凯会有这样的神色,这个徒弟一直都是喜怒不形于色之人,能让他变色的事情,只怕是棘手之事。 睒于鸿凯抬眼看着努尔哈,开口,“师父,徒儿幼时曾听师父说过,当年您逃到陈国的时候,还把您的两个幼子一起带了出来,只是后来您为了引开追兵,把孩子藏在了商人运送蔬菜的马车里……” 努尔哈一听到睒于鸿凯竟然提起这件事,脸上顿时现出了一个惊诧的神色,“你为什么重提这件事?难道你……” “师父,徒儿或许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但是,徒儿并不能确认。今日来与师父说,也希望能给师父带来一点希望,但是,又怕是徒儿弄错了,让师父白白高兴一场。” 努尔哈整个人都陷入了兴奋之中,声音也跟着颤抖了起来,“你,你真的找到了?在哪里?他们在哪里?你是怎么找到他们的?” “徒儿无意中看到了她手臂上的月牙印记,他们刚好是两兄妹,年龄相仿,而且,是孤儿,四处流浪,所有条件都符合,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猜测。” 努尔哈闻言,更激动了起来,他有些失态地想要站起来向睒于鸿凯走来,但是却又重新跌坐了回去,他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失态,依然急切地发问,“他们在哪里?快把他们带来见我,我要见他们!” 睒于鸿凯微微抿唇,“徒儿画了他们的画像,师父您向辨认一番,看一看有没有可能就是他们。” 睒于鸿凯把袖中的画像取了出来,展开呈现在努尔哈的眼前,努尔哈看到了,双眼一下子就放光了,然后就陷入了一阵呆滞之中。他的手颤抖得更厉害了,一下下地抚在那两张画像上。 这两个孩子,好像一下子撞进了他的心坎之中,让他觉得心口一阵闷闷地疼,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感涌上来,又好像是一种充实,一下子把空落落的心填满了一般。 “他们,他们是我的孩子,就是他们……” 努尔哈的声音中带着哽咽和颤抖,小心翼翼地说着,好像是生怕自己不小心说出来,就把这个美好的梦境破坏了一般。 睒于鸿凯的心也剧烈地跳动了起来,他有些不敢相信地又开口,重新确认,“师父,您真的确认了吗?毕竟您已经这么多年没有见过他们,当初分别的时候他们还只是小孩子。” 努尔哈却十分确定,“我不会认错,他们就是我的孩子,这两个孩子,跟他们母亲长得太像了,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睒于鸿凯闻言,心里也是涌起一股十分复杂的感觉。 没想到,夏宸和夏津真的是自己师父失散的孩子,而他们的容貌并不像努尔哈,更是与中原人几乎无异,所以睒于鸿凯一开始就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想,所以,他们竟然生生错过了这么多年,夏津还,死在了他的手里…… 第七百四十四章 慈父之心 “幸亏不像我,像他们的娘亲好,所以才长得这么好看。”努尔哈粗糙的手一下下地落在了那两张画像上,仿佛凝聚了所有的感情,沉重,而又温暖。 努尔哈一下想到了十几年前,那一场灾难来得太突然,苏里曼向他们施压不成,就痛下杀手,所有人都被他们自己的毒所害,一瞬之间,整个门派的人都倒下了。 努尔哈运气比较好,侥幸逃过一劫,他带着两个孩子逃了,后来那些人还是追了上来,他自己也中毒了,他给两个孩子服了解药,然后慌忙之中把他们藏在了那个商人的商队之中,那时候,他们还这么小,哥哥才四岁,妹妹,才刚刚一岁,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努尔哈引开了那些人,最后,他与他们殊死搏斗,用自己身上的那点毒算计了他们,给自己挣了一条活命。他再要回去找两个孩子,已经找不到了。 后来他就到了睒于鸿凯养伤的别院,他们师徒就这样相遇了。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都不敢奢求自己的两个孩子还活着,现在,睒于鸿凯却给他带来了这么一个重磅的消息,让他已经熄灭了的希望重新燃了起来,他一看到这两个孩子的画像,他就可以确定,这是他的孩子,他们的眉眼,都像极了自己亡故的妻子,太像了。 或许是一直生活在中原受到了同化的缘故,他们的棱角并不像丹迴人那样分明,反而跟中原人差不多,但是,整个轮廓,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的确是他的孩子啊! 努尔哈抚着那两张画像,最后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激动得老泪纵横。 睒于鸿凯顿时觉得造化弄人,他们一直都在找的人,实际上早就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与他们有了这么多纠葛牵连。 睒于鸿凯脑中回放着自己从一开始见到夏宸的场景,还有之后两人不经意之间的频频相遇,他从一开始就莫名地对这个女孩有着好感,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被她的单纯美好所吸引,直到现在他才知道,或许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是命运的轮轴让他们相遇,为他们制造相认的机会。 可是,他却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才发现了这个真相,让他们错过了这么多,还,亲手把夏津杀了。 努尔哈激动地看着睒于鸿凯,“他们在哪里?快把他们带来见我!我要马上见到他们!” 睒于鸿凯听着师父激动的问话,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想努尔哈开口解释这一切,他似乎把事情弄得有些糟糕,夏宸,似乎已经被他推到了他的对立面。 努尔哈见到睒于鸿凯的这副神色,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又是发怔,有些害怕,他不想听到任何坏消息,他不想刚刚得到就马上失去。他更加激动,“怎么了?他们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你快说话啊!” “师父,这件事,您听我慢慢跟您解释……” 睒于鸿凯开口,用最平和的语调把这两年多自己和夏津夏宸发生的一切道出,努尔哈在知道自己孩子的身份,知道自己的孩子就离自己那么近却不自知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住了,之后每听到睒于鸿凯讲得多一点,他的心就禁不住一阵阵发紧,抽搐,懊悔,难以置信。 最后,睒于鸿凯的话音落下,努尔哈整个人也成了石雕,完全呆住了,睒于鸿凯连叫了两声,他都没有回过神来,他的手又开始发抖了起来。 他脑中不停盘旋这睒于鸿凯方才的话,他的儿子,已经死了,一年多以前,就已经死了,而死因,就是睒于鸿凯。 而他的女儿,两年前差点也死在了他传授的毒掌之下,现在,她嫁给了曾经那个与他们兵戎相见的将军穆志远的儿子,她的主要目标,就是要找到杀害她哥哥的凶手,也就是睒于鸿凯。 事情怎么会变得像现在这样复杂?为什么造化这样弄人?自己在背后主导着这一切,或多或少都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了各种苦难和危险,不知道多少次,他们的计划差点就要了他们的命。 他的女儿,若是知道了自己做的这一切,会不会怨他,恨他,会不会不愿意再见到他? 努尔哈方才的喜悦一下子被各种忧心顾虑填满,一时之间也陷入了沉默,有些垂头丧气,更充满了不安。 “师父,对不起。”睒于鸿凯开口,对努尔哈道歉,他的道歉,是因为夏津的死,虽然当时还不知道夏津的真实身份,但是,他终归是自己害死的。 努尔哈眼中闪过沧桑,心里也不是滋味,但是这件事,又怎么能怪得了徒弟呢?谁又知道造化会这样弄人? 他最后只是沧桑地说:“这,不怪你。” 至少他还有女儿,至少,他的女儿还活着,这已经是老天爷给他的最大的馈赠,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徒儿,我想见她,我想见小宸。”努尔哈重新燃起了希望,好不容易找到了女儿,他已经几乎无法压抑自己心口的激动和期待。 睒于鸿凯的目光很认真地看着努尔哈,“师父,您见了她之后,要怎样?要与她相认吗?” “我……”努尔哈一时说不出话来,他见到了女儿,最想做的事情,就是亲耳听到她叫自己一声爹,但是,他方才也听睒于鸿凯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清二楚,他要是在这个时候与女儿相认,他要怎么解释自己的身份?要怎么解释自己与睒于鸿凯的关系? 夏宸或许思想单纯,不会问这么多,但是她的身边,却多的是思维缜密之人,别人不说,单单一个穆旭端,就足够他们应付。 穆旭端若是看出了破绽,发现了他们才是真正的黑衣人,那后果,可想而知。夏宸知道了自己的哥哥是被睒于鸿凯害死的,甚至间接的,也是自己的父亲害死的,她只怕会彻底抓狂。 努尔哈不是愚笨之人,睒于鸿凯只稍稍提点,他便已经把这内中关窍想得一清二楚,这样清晰明了的认知,让他陷入了混沌和犹豫之中,难以决断。 第七百四十五章 随行西北 努尔哈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声音中满是沧桑和无奈,“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她,现在要我对她视而不见,是绝对不可能的,这对我,太残忍了。” “师父要见她,在太子府是行不通的,师父愿意走出去吗?” “我愿意!只要能时不时见到她,怎样为师都愿意!”努尔哈几乎是急切地说出这句话,睒于鸿凯闻言,眼神却是闪烁了一下,张了张嘴,还是把实情说了出来,“她和穆旭端,不久就要离开京城去芜马关了,师父只怕不能时时见到她……” 努尔哈闻言,眼神中的那抹希冀一下子就幻灭了下去,就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一点生气都没有。 “徒儿怀疑,他们此行只怕不太简单。”睒于鸿凯又开口,努尔哈的心提了一下,“如何不简单?” “这只是徒儿的猜测,徒儿觉得,他们把我们的人误以为是丹迴人,此行,实际上是去找丹迴人报仇的。” 睒于鸿凯大胆地说着自己的猜测,这样的猜测的确大胆,因为他只是从夏宸的只言片语中进行的推断罢了,并没有任何证据,这样的推断,的确是一厢情愿。要说证据,那就是阿诺一行与夏宸他们发生的纠葛摩擦,或许他们会因为阿诺的身份产生错误的判断吧。 努尔哈闻言,脸色不觉变了一下,“这,他们如果贸然动手,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努尔哈满脑子都是夏宸的安全问题,大有失去理智的感觉。 睒于鸿凯带着些许无奈,“这也只是徒儿的推断,并不一定是真的。但是他们决意要去西北,这个是千真万确的,过不了多久就要出发了。” “怎么可以!”努尔哈一下子又激动了起来,夏宸若是去了西北,他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他现在的身子骨已经一天不如一天,他都不知道自己能撑到什么时候,若是错过了这次的机会,那就真的是与自己女儿失之交臂,他一想到这里,顿时又是一阵心慌。 睒于鸿凯还没有来得及说安慰的话,努尔哈就激动地做出了一个决定,“我也要去西北!” 睒于鸿凯被他的这个决定吓了一跳,“师父,这怎么可以?你的腿脚不方便……” “有什么不可以?我就算在这里,也不过是给你添麻烦,你做事已经不需要我来做决定了,我若是去了那里,你只需要派一些人给我便是,我刚好可以趁机接近女儿,顺便探知穆旭端他们的动静,还可以见识丹迴那边的情况,如此不是很好?” “可是……”睒于鸿凯还是犹豫着,完全放不下心来。 努尔哈却已经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征服,“没有什么可是的,为师已经下决定了。” 努尔哈的语气中充满了坚定,还带着一股执拗,这是他现在最大的愿望,他看着睒于鸿凯,眼神中带着一股志在必行, 努尔哈看着睒于鸿凯,语气十分认真,还带着一股难以掩饰的沧桑和思念,“徒儿,你还没有孩子,等你有了孩子的时候,你就能明白为师现在的心情了。为师一直以为两个孩子已经不在人世,每一天都活在痛苦自责中,现在,老天爷总算开眼,让我这个老头子在临死前还能见到自己的女儿,这已经是老天对我最大的恩赐,不管怎样,我都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既然她要去西北,她要在那边定居,那我,就跟着她一起去,这样,我就能时不时地见到她,就算现在不是和她相认的最佳时机,我能够时不时远远地见一面也行。我不想好不容易找到了女儿,最后只是见了一面,然后又各奔东西。最后我们的战场也会是丹迴,我要杀回去,那我现在早一些到那边打探他们的情况,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这样,也算是一个两权之举。” 睒于鸿凯看着自己师父这样,心里也软了一下,一时之间竟是说不上话来。 睒于鸿凯就算是想吞并了丹迴,想实现自己一统天下的抱负,但是也不想让自己的师父为自己打探什么消息,他相信自己已经有了这样的能力去做这些。 但是看到师父现在的模样,只怕自己不答应,他便要跟他急了。 睒于鸿凯最终有些无奈,“既然师父坚持如此,那徒儿,也不能阻拦您。徒儿这几天便去好生安排。” 努尔哈苍老的脸上顿时现出了一个十分开心的笑,就好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小孩一般,让睒于鸿凯的心又莫名地软了一下。 “这一路到西北路途遥遥,师父腿脚不便,恐要吃不少苦头……”睒于鸿凯还是有些担忧。 努尔哈却完全被喜悦充盈了整个头脑,他满不在乎地说:“只要能和女儿朝夕相处,再大的苦我也不在乎。” 努尔哈粗糙的手再次抚上了那张画像,他已经把夏宸的整张脸都印到了脑子里,他坚信,自己在人群中也能一眼把夏宸认出来。光是看着这张画像,他就感觉整颗心都被填满了,十分充实。 而另一边,穆府的男女主人公刚完成了一项十分有意义的睡前运动,夏宸红着脸窝在穆旭端的怀里,穆旭端搂着她,小心地没有碰到她的伤。 夏宸可谓是带伤献身,她都感到自己实在是太具有大无畏的献身精神了,但是她有什么办法,这个醋坛子非要借题发挥,她只能用行动让他消停。 身后的人已经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夏宸却格外清醒,她不知道怎么的,总感觉有那个地方不太一样,她身后摸了摸自己被绷带缠绕的手臂,那个月牙胎记也被掩盖了,她想到了睒于鸿凯对她说的话,要帮她找家人,她一直沉寂着的心一下子又波动了起来,她的家人究竟会在哪里呢?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过得好吗? 长夜漫漫,夏宸胡思乱想着,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这个晚上,心口有一股很特别的感觉一阵挥之不去,那种感觉,好像是被什么填满了,被什么牵动着,最后她迷糊进入了梦想,然后她做了一个全天下最美的梦,她,找到了她的亲人。 第七百四十六章 再见萌宝 三月,积雪慢慢消融,穆旭端一行出发往芜马关前行。 四月,天气慢慢回暖,穆旭端一行人终于到达芜马关在此扎根。 穆旭端是新官,刚上任自然是要熟悉各种事项,所以最近特别忙碌,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 这里天气比较干燥,风沙较多,穆旭端要到各处巡视,一去就是一整天,每次回来的时候,满脸满身就都是灰尘,看着十分狼狈。 夏宸这些女眷,则是一门心思地打理后院,为了增加收入,他们一到这里便又开始寻思着可以做些什么生意,好在夏宸身边不缺这些出谋划策的人,他们有事官,所以做起这些来特权很多,很轻易地就在县城街上盘下了几个店铺,做起了服装、饮食等生意。 倪清羽跟着他们一起到了芜马关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往绥夷关去了,因为她实在太想念那两个小家伙。 倪清羽回到那处熟悉的院落的时候,竟然有些胆怯,不敢直接推门而入,她害怕那两个孩子会不认识她了,会对她生疏了,她心里五味杂陈,十分难受。 院子里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倪清羽整个人失神怔住了,最后她实在忍不住了,终于推门而入。 院子里,花圃已经完全变成了菜圃,眼下种着不知道叫什么的青菜绿油油的,长势极好。院子里的那棵树下对了一个秋千,秋千上,并排坐着两个孩子,良锦、思婵一人一边扶着,贝君则在背后轻轻地推着,小幅度的摆动也已经让两个孩子高兴得咯咯直笑。 倪清羽推门而入,院子里的人看到她,所有人都怔住了,眼神中闪着惊喜,一时之间双方都忘记了要怎么反应,呆愣在了远处。 秋千听了下来,两个小家伙不满了起来,维宽一如既往地十分大度地沉默着,并不把自己的不满表露出来,明心这小丫头就不依不饶了,噘着嘴咿咿呀呀地抗议,仿佛她们若是再消极怠工,她马上就要发作了。 明心的抗议很管用,把大家的思绪拉了回来。 “夫人!你可终于回来了!”良锦有些哽咽地开口。 倪清羽抽了抽鼻子,“我也想你们,尤其是这两个小家伙。”她大踏步走了过来,眼眶一阵发红,直接走到孩子面前,蹲下身子,在他们的脸颊上响脆脆的亲了一下,然后双手揽过他们,不肯撒手。 原本还在咿咿呀呀的明心,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人又亲又抱,竟然乖乖的,完全没有反抗,她不仅不反抗,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还不停在倪清羽的身上打转,粉嫩的小嘴张了张,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含混地吐出一个字:“羊……” 倪清羽的身子怔住了,一下子放开了他们,她的目光落在明心身上,眼神中闪烁着一股雀跃的光,“明心,你,你方才叫我什么?” 明心小丫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然后没有任何预兆的,突然扁了扁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小手也撒娇地伸了出来,一副十足的求抱抱的姿势。 倪清羽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融化了,赶忙一把抱住明心,紧紧搂在怀里哄着。 良锦等人也十分惊讶,“明心竟然还记得你。” “是啊,太神奇了,方才她竟然喊你娘。”虽然发音不准,喊成了“羊”。 “是啊,小姐她可娇气了,跟不惯的人从来都近不得手的,没想到分别了这么久,她还是记得夫人您。”思婵也觉得不可思议。 倪清羽一时之间整颗心都被填满了,不枉费自己那段时间带着她,她都已经离开了这么久了,竟然还记得她,这孩子的记忆力和对她的眷恋,实在让倪清羽受宠若惊,难以言语。 一旁的维宽看到妹妹哭了,不知怎的,自己也跟着扁了扁嘴,哭了起来。 他这一哭倒是把大家都弄得手忙脚乱了起来,维宽一直都比较听话,很少吵闹,不料现在却哇哇哭了,倪清羽赶忙腾出一只手,把他也一并抱起,幸亏两个孩子还只有一岁,她一下抱俩,十分轻松。 还别说,倪清羽这一抱,真的把两个小娃哄住了,两人就跟按了暂停键似的,一下子就不哭了,只是眼睛上还挂着莹亮的泪珠,看着十分引人怜爱。 倪清羽抱着两个孩子不听地在院子里转着,逗他们玩,两个孩子一会儿便又发出咯咯的笑声,别提多欢快。 银铃般的笑声一下牵引着众人的心,让大家心里都一阵软绵绵的。 倪清羽与她们说了京城的情况,穆旭端恢复身份,太后倒台,沉雪和余焕然成婚,黑衣人身份揭露,一桩桩一件件都让她们难掩惊讶,听到沉雪和余焕然的亲事,贝君尖叫了出声,一边也在暗自可惜自己竟然错过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又听到京城发生的这么多事,她更是后悔,一开始就应该跟着一起去,不仅可以全当观光,还可以参与这么做刺激的事情。 倪清羽也询问了她们这里的情况,事实证明,顾宇很具有经商头脑,他头脑灵活,心思敏锐,很能掌控市场走向,再加上上头打点好了,他们的生意也就越做越大,顾天宁稍逊,但是也在慢慢学习,他的最大品质就是,可以放下身段虚心求教,而且做事很踏实勤快,从来不会懈怠,他们两人联手,可谓所向披靡,俨然已经在这里打出了一片小天地。 倪清羽听到了这些,心里自然十分欢喜,很为他们感到高兴。 “我们闲来无事就常常互相串门,也刚好可以让两个孩子有更多见面的机会。”良锦笑道。 “对啊,他们终究是双生子,玩在一起很合拍,若是那一天见不到了,定是要闹呢。”贝君伸手在贝君的脸颊上轻捏了一下,一边跟她挤眉弄眼地互动,一边说。 倪清羽看到两个孩子面色红润,生龙活虎,小胳膊小腿都胖乎乎的,格外结实,她心里顿时又是一阵发暖,她心口热热的,看着良锦她们的眼神也充满了感激,“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帮我把两个孩子照顾得这么好。” 第七百四十七章 奇怪大叔 芜马关,集市。 夏宸有些奇怪地看着这个老人,他穿着一件灰色麻衣,脸上皱纹很多,头发灰白,腿脚似乎不方便,眼下坐在一张轮椅之上,却并没有人给他推。 夏宸觉得他奇怪是因为他此刻看着她的眼神,那眼神太过炙热,太过灼然,看着夏宸脸上一阵发烫。 夏宸原本还以为是个老流氓,要调戏她的,但是莫名的,她看到这样的眼神,却一下子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她似乎只感觉到了这种眼神的单纯,没有丝毫不轨之意。甚至,夏宸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期艾和殷切,让她的心里禁不住颤了一下。 夏宸会注意到他,还因为他此刻正在自己家的成衣铺的正门口,不是在旁边,而是在正正中中的正门口,夏宸今日正要来店里巡查,看到这么一个堵在门口的人,自然想看不到都难。 夏宸终究是没有敌得过这炽烈的眼神,主动开口询问,“这位大爷,您,是要买衣服吗?” 努尔哈一瞬不瞬地盯着眼神的年轻姑娘,他终于见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女儿,她就是自己的女儿!她本人长得几乎跟她的母亲一模一样,所以他一看到,马上就认了出来! 如果自己的腿脚是方便的,如果他不是一直都待在睒于鸿凯的府上,那么他应该早就已经找到她了吧,这样他就不会失去儿子,就不会跟她这么久才相见,就不会让她吃了这么多苦头。 她长得真好看,比她母亲更好看,更细腻,眼睛水溜溜的,努尔哈极力抑制着自己想要伸手摸一摸她的脸颊,想要抱一抱她的冲动。他就这样看着她,直到,她在他耳边摆了摆手,努尔哈猛然之间回神,他的眼角,已经有些湿润,泛着一丝光,努尔哈掩饰地眨了眨眼睛,他这才听清楚夏宸问的问题:“大爷,你是要买衣服吗?” 大爷?努尔哈因为这个称呼皱了皱眉,他真的有这么老吗?他看起来就真的那么像她爷爷辈的人吗?他明明是她亲爹。 这样想着,他又没有及时开口回答。 夏宸有些无奈,得了,说不定这个大爷坏的不仅仅是腿,只怕耳朵也坏了,不然怎么她连问了三遍也没有回应。 可是他这样杵在这店铺门口也不是办法啊,他长得有些粗犷,又是这副神神叨叨的神情,实在是影响生意哪。所以,夏宸还是要想办法把这位大爷哄走才行。 夏宸打算第四次开口,这位大爷终于给了她回应,“姑娘,我习惯你叫我大叔。” 原来耳朵没问题哪,那就好。 夏宸笑眯眯的从善如流,“大叔,您是要买衣服吗?” 努尔哈在她的笑中晃了晃神,他定了定神,挂上了生平以来最和蔼的表情,奈何他似乎已经忘记了怎样让自己变得柔和一些,现在做起来就让自己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但是,声音还是很柔和的,“是啊,我想买衣服,但是腿脚不方便,你能帮帮我,陪我挑一挑吗?” 努尔哈生怕她会拒绝,把话说得很柔和,眼神中带着十二分的恳切,甚至恳切得让夏宸觉得她若是拒绝了,那她就是一个大坏人。 夏宸的确动了恻隐之心,这么一个老人,腿脚不方便也没人照顾,还这么友好,最主要的,他是来自己的店里买衣服啊,所以她似乎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她正要欣然答应,努尔哈又补充了一句,“放心,我有银子的。” 为了证明这一点,他把自己的银子拿了出来,一下子塞到了夏宸的手里。 对于他的这个举动,夏宸有些受宠若惊,这老人怎么这么信任她?就不怕她拿了银子直接跑了? 对于他的无条件信任,夏宸更是产生了好感,她把银子塞回去,“大叔,这银子是你的,你且收好,我给你推便是。” 努尔哈还想再把银子推给夏宸,夏宸却是先抢话打断了他这样做的意图,“大叔,我帮你是纯粹是好心,你若是把这么多银子给我拿着,倒显得我是冲着你的银子来的似的,真这样的话,我可不敢帮您了。” 努尔哈这才赶忙把银子收了回来,夏宸绽放了一个满意的笑,略带着些许娇糯地说:“这就对了嘛,这样才听话。” 那一瞬间,努尔哈觉得自己又要管不住自己的眼泪了,眼眶一阵红红的,热热的。 夏宸丝毫没有察觉,只是很自然地给他推着轮椅,努尔哈悄悄地回头用余光看夏宸,看到她脸上挂着的笑,努尔哈觉得自己似乎又变得更贪婪了,单单见她一面已经不能满足自己,他现在只想每天都见到她,每天都看到她这样的笑容,如果他能得到这一切,此生足矣。 努尔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的时候,夏宸已经把他推进了店里,并且热心地给他推荐了几款适合他的长衫,然后,又没有得到他的回应。 得了,又走神了,夏宸有些想要扶额的冲动,这个老人真的太爱走神了。 努尔哈回过神来,一双略带着浑浊的眼睛看着夏宸,带着真诚和满满的慈爱,夏宸又拜倒在这样的眼神中,重新给努尔哈推荐衣服,之后努尔哈没有再走神,他听得很认真,只要是夏宸推荐的,他都满口称赞,连说喜欢,看夏宸的眼神和与她说话的语气都温柔得不像话,夏宸对他的好感也一下子飙升,又看到他孤苦伶仃的样子,更是同情心爆满,对他也就更热心了。 最后,努尔哈任性地把夏宸推荐过的衣服都买了,夏宸瞠目结舌,敢情这大叔还是个大手笔的。 夏宸虽然也想挣钱,但是也不忍心让他这么一个老人平白花这么多钱买这么多衣服,夏宸就劝了一下,“大叔,这些衣服你真的都要吗?这些款都是一样的,只是布料和颜色不同,要不你再考虑一下,挑几件便是,全都买的话,得花好些钱呢。我不是说你没钱,而是,你可以等衣服出了其他款再来买。” “没关系,你方才也说了,这些都好看。”努尔哈满不在乎地说。 “我说好看你就要买吗?”夏宸心里咯噔一下。 努尔哈点头,认真地“嗯”了一声,这一声,又让夏宸愣住了。 第七百四十八章 互认干亲 夏宸看到努尔哈这个样子,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觉得心口有一股暖暖的感觉涌过,十分奇怪。 最后努尔哈还是把那些衣服都买了,夏宸做了这么一笔大生意,自然是笑得合不拢嘴,别提多开心了。 努尔哈看到她开心,自己的心情也变得好了很多,他看着夏宸,状似无意地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夏宸爽朗地答:“我叫夏宸,大叔你叫我小宸便是。” “欸,小宸,小宸……”努尔哈眼放光彩,很开心地低低唤了两声,随即,他又看着夏宸,提出了新的请求,“小宸,你能不能送我回家?我腿脚不方便,今天出来也没带人……如果你没空的话,那就不麻烦了,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努尔哈使的一手好手段,欲擒故纵,夏宸原本还有点犹豫,毕竟今天她是来查探庄子的生意的,但是听到努尔哈后面那句,自己顿时又觉得有些难以说出拒绝的话,她便欣然答道:“没事,我不忙,我送你回去吧。” 努尔哈的脸上顿时一阵大放光彩,十分高兴的模样,嘴里一个劲地说:“小宸真热心,真是个好姑娘,我如果有你这么一个闺女就好了。” 夏宸脸上泛着一阵红,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让努尔哈有些遗憾的是,她没有接着自己的话说出要任他做干爹之类的话,但是努尔哈并不泄气,他们不过刚见第一面罢了,之后有的是机会,他这么安慰着自己,心情又变得好了许多。 夏宸推着努尔哈行走在熙攘热闹的街上,努尔哈十分热情地与夏宸说话,夏宸也是个活泼热络的性子,觉得这个老人性子和善,自然是乐意与他交谈,不一会儿,他们便打成了一片,聊起天来十分欢快,努尔哈觉得自己的眼睛又是一阵阵湿润,好几次差点都忍不住落了泪。 努尔哈使了个心机,他没有直接让夏宸把他推回家,而是假装被一路上的各种热闹吸引,左看看右看看,他们一开始要回去,后来也就自然地被努尔哈把主题带跑了,变成了两人相携逛街。 最后,夏宸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十分,到了晚膳时候,夏宸拍着脑袋怪自己瞎逛,耽误了时间,努尔哈却十分开心地说:“今天是我有生以来最开心的一天,很少有人愿意这样陪着我这个糟老头逛街。小宸,谢谢你。” 努尔哈的话让夏宸心里又禁不住升起一股动容,她对这个老人,越来越抑制不住的升起好感和怜惜,越是与他畅聊,她便感觉与他的心越贴近,就好像是认识了很多年的老友一般。 现在他说出这样的话,更让夏宸心里升起一股酸酸涩涩的感觉,他真的太可怜了,孤苦伶仃,就像当初的自己一样,若是她没有穆旭端,她便也会是孤单一人。 夏宸眼角也有些湿润,她看着努尔哈,真诚道:“大叔,以后我有空的时候会常常去找你,陪你逛街吃饭,让你不再这么孤单,好吗?” 努尔哈闻言,心里顿时激动万分,一双浑浊的眼睛一下子就放出了灵光,“真的吗?你,你真的不嫌弃我这个糟老头,你真的愿意常常来陪我?” 夏宸笑着点头,“我说话算话,反正我平时也没什么事情。” 努尔哈激动地抓着夏宸的手,眼睛里泛着泪光,“真好,真好。小宸,你,你真像我的女儿,我要是能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就好了……” 努尔哈一不小心,便激动地把自己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夏宸听到这话,眼神顿时凝了一下,她垂了垂眼睑,“我哪儿有这样的福气。” 努尔哈抓着夏宸的手更用力了,他既然已经把话说了出口,便决定一口气把话都说完,他便继续道:“你怎么这么说,我这个糟老头要是有你这么个女儿,是我的福气。你,你……我,我知道我的想法可能有些唐突,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你,看到你我就像见到了自己的女儿一样亲切,小宸,你能做我的干女儿吗?” 努尔哈说出这些话,眼睛紧紧地盯着夏宸,十分紧张,那股紧张的样子,让夏宸心口又是一阵怔住了。她能明显感到自己的手被他紧紧地抓着,有些生疼。这,也正暴露了他此时的紧张之态,就好像,她是他最珍惜的人,就好像,她的回答对他无比重要一般。 夏宸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对这么一个只认识了一天的人这么重要,这种被认可的感觉让她心里十分蕴藉。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夏宸觉得自己的鼻尖也有点酸酸的,她从来没有感受过有爹娘的感觉,现在这人,仿佛给了她这样的感觉。 夏宸眼中含着泪光,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我愿意的。” “真的吗?”努尔哈觉得幸福好像来得太突然了,让他心口一阵狂喜。 夏宸看到他这副惊喜的样子,心里更是一阵暖暖的,她又点了点头,有些动情地说:“我从小就没有爹娘,从来也不知道有爹爹是什么滋味,没想到现在遇到了大叔,还和您那么投缘,在大叔身上,我也好像是感受到了父亲的温暖,大叔能主动提出要认我做干女儿,我心里也是十分开心。” 努尔哈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他已经高兴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地抓着夏宸的手,高兴地看着她。 夏宸眼眶也有些湿湿的,看到努尔哈竟然高兴得流了泪,她更是被感染了,变得感性了起来。她伸手轻轻为努尔哈掉眼泪,努尔哈好像被点了穴一样,更加呆愣地看着她。 他们两个都有些呆愣,最后,努尔哈从狂喜中回过神来,一副殷切满满的模样,“那,你能叫我一声干爹吗?” 夏宸脸上有些泛红,还是有些羞赧,她扭捏了片刻,还是开口,轻轻唤了一声:“干爹。” 努尔哈高兴得好不到北,干涸的脸上绽放出了一个大大的笑,看着有些滑稽,但是却十分真诚,他连连拍着夏宸的手,“唉,干爹真开心,真开心。” 第七百四十九章 引蛇出洞 夏宸和努尔哈认了干亲之后,两人的来往更加密切了起来。 努尔哈没想到自己能出师大捷,连连感叹一定是老天爷在帮他,而他好不容易抓住了夏宸,自然是不肯放过任何机会,所以就十分殷勤地制造机会与夏宸相见。 他手下的人已经把夏宸平日里出府的行踪和频率都告诉了他,所以他每次都会在夏宸必经的地方等她。 他又担心自己会耽搁了夏宸做正事,后来他便邀请夏宸在空闲的时候到他的府上做客,为了避免夏宸拒绝,他就会动一些小心思,利用夏宸的心软,夏宸往往招招必中。 而夏宸对努尔哈,也渐渐产生了不一样的感觉,每次她都能从努尔哈的身上感到一股异乎寻常的慈和温暖,他看自己的眼神,总是透着一股十分浓重的慈父情谊,那样的情谊,不像是假的,而是格外真挚,常常让夏宸心软不已。 努尔哈还会在夏宸每次去的时候都吩咐下人做各种各样好吃的糕点,饭菜,那样的隆重,再次把夏宸感动得稀里哗啦。 夏宸去了几次之后,努尔哈便记下了她喜欢的口味,下次的时候,夏宸一定能在餐桌上看到自己想吃的东西。 更有甚者,夏宸若是有些时日未去努尔哈那里,他便会特意吩咐下人做好各种精致糕点亲自送到夏宸的府上,用这样体贴周到的方式引起夏宸的注意,往往这样之后,夏宸过不了多久便会去看他。 他们两人,也许真的是冥冥之中血缘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十分默契,十分和谐,夏宸渐渐开始接受了这么一个干爹,甚至很多时候,她会把这个干爹当成了自己的亲爹。而努尔哈,知道夏宸就是自己的女儿,自然是掏心掏肺地对她,舐犊之情溢于言表。 穆旭端也知道了她认了一个干爹,刚开始还不太放心,一定陪着她去了一趟,努尔哈早就听闻穆旭端不好应付,所以早有防备,在他的面前半点都没有露马脚,穆旭端也就只当他是当地的一个寻常老头,他见到夏宸心里喜欢这人,也就放心了他们之间的交集。 努尔哈也算是亲自验了自己的女婿,看到穆旭端对夏宸这么体贴呵护,所以心里也算是放下心来,看到夏宸整天把穆旭端挂在嘴边,他也跟着开心。 而穆旭端一直都没闲着,毕竟他是芜马关新上任的驻守主将,很多事情要处理,除了这些事情,他还要在暗中派人打探丹迴的情况,常可为自然是不用说的,一到了这里便带着自己的徒弟往丹迴去了,他急于要把那些黑衣人揪出来,报仇雪恨,所以,除了已经携家带口的余焕然会时常回来看沉雪,顺便给他们回报情况,其他人,都已经顺利地在丹迴扎根了。 不得不说,他们这些江湖人士,到了哪里都能很快地适应扎根。 另一边,倪清羽去了绥夷关见到了自己的两个宝贝之后,便乐不思蜀,不愿意离开了,她每天都沉浸在逗弄孩子的喜悦之中,当真是好不快活。 他们现在已经有了足够的银子,索性就把那两个宅子买了下来,为了谨慎行事,他们还是没有把那堵墙打穿,而是继续佯装只是单纯的邻居关系。 但是这样也带来了不方便,倪清羽想要让两个孩子能多多相处,做玩伴,隔着墙只能翻墙,而且若是来了客人,总是会遇到一些麻烦,思来想去,也为了今后的不时之需,他们便萌生了挖密道的想法,一番商议之后,这样的想法付诸了行动,花了半个月的时间,一条隐秘的连接两个院子的密道完成了,他们便可以从那条密道进行来往,若是遇到了危险,还能躲进密道里躲一躲。 因为预想到了这种情况,他们把密道的入口设置得很隐蔽,若不是很细心的人绝对发现不了。 在密道里,他们还多挖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密室,里面放置着基本的生活用品,一些常备干粮、药材还有兵器等。谁都不希望这些东西能真的派上用场,但是,准备着总是更好的。 做好了这一切,这条密道便正是投诸使用,两个孩子起先还不明白密道是什么东西,第一次进去的时候十分好奇,但是去得多了,也就都习以为常,不再睁着好奇的眼睛看个不停。 一切似乎又进入了平静之中,大家都享受着这份宁静祥和。 但是大家都知道,这样的祥和根本就是表面上的,倪清羽给自己放了一个月的假,这一个月里,她什么烦心事都没有想,她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专心地陪伴着两个孩子,享受着与他们玩闹的时光。 但是一个月过去了,倪清羽便没有再放任自己,她重新把两个孩子交给了良锦思婵和贝君,自己拿着剑,便踏上了复仇的行动之中。 今夜,芜马关的穆府中,一个密室再次灯火通明,大家聚在一起,商议着接下来的计划。 “师父和弟兄们在丹迴刺探了这么久,一直都没有再探到黑衣人的下落,他们尝试性地进了他们的皇宫,也没有什么暂获。”余焕然说着在丹迴的情况。 倪清羽把情况听过之后,眉头紧锁,“我们这样太被动了,每次都是我们等着他们出现,而我们要找到他们,却半点线索都没有,这样的情境对我们很不利,我们要想办法改变这样的情况。” 众人都觉得倪清羽所言在理,但是问题是,要怎样才能化被动为主动? “可是我们现在根本就没有办法找到他们。”夏宸有些懊恼,她说的话也是在理,黑衣人像是鬼魅一样,完全让他们抓不到把柄。 倪清羽微眯着眼睛,“也未必。” “你想到了法子?”穆旭端听她这话,本能地觉得倪清羽有了法子,毕竟在这里,最聪慧的人就是她了。 “没错,我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倪清羽眸光微闪,神情中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既然他们的目标是我,那,我若是现身,他们定然就会上钩,到时候我们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七百五十章 诱饵计划 “你想用自己做诱饵,把他们引出来?”夏宸惊呼了一声,倪清羽神色平静地点头。 “不行,这样太危险了!”穆旭端断然拒绝,“你是王妃,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你若是再出事,两个孩子怎么办?到时候,谁能证明两个孩子的身份?谁能护他们一世周全?” 倪清羽闻言,眼神里也闪过一丝伤痛和无奈,但是,她并没有就此妥协,她很快就把自己眼神里的不坚定思绪收敛了起来,异常决绝地说,“除了这样你们还有其他办法吗?难道我们就一直这样被动的,等到他们再有大动作的时候再被他们打个措手不及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根本就报不了仇。” 倪清羽的话让众人咋舌,沉默了。 “两个孩子固然重要,但是,没有我,我相信你们,也一定会替我好好照看他们,替我把他们好好抚养长大,报仇这件事,绝对不会因为顾念两个孩子就此作罢。现在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这样,让我一试,只要你们做好了后续的追捕工作,我便不会有事。” 倪清羽显然已经下了大决断,不会轻易改变主意,“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丹迴人的行动已经到了这一步,谁知道他们下一步会怎样?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地把他们揪出来,顺藤摸瓜,大举捣毁。我,已经等不及要报仇了!” 倪清羽的眼睛充斥着一股血红,她一想到睒于鸿凯坠崖时候的场景,就难以抑制胸腔翻滚的情绪。 夏宸的拳头也紧紧握在了一起,她一想到自己哥哥,也是燃起了熊熊恨意。余焕然和沉雪就更不用说了,他们整个碎骨刹都被毁了,这么大的仇恨,无论如何都是忍不了的。 众人沉默,都在思考着倪清羽的话,最终,大家妥协,“那,我们具体要怎么行事?” “根据我们的情报,千禧阁的据点都已经被他们占了,千禧阁的弟兄也生死未知,这时候我若是出现在千禧阁的据点,佯装去投靠的样子,那些埋伏在暗中的人,只怕定是会上钩。到时候我们的人再一举出动,把他们擒住,严加审问,把他们的老巢问出来,还有我们弟兄现在的情况。” 倪清羽沉着地说着,众人闻言,都点了点头,的确,现在这个法子是最靠谱可行的。 “就这么办吧。”倪清羽最后一锤定音,“你们不用太担心我的安危,我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我,我现在是有武功的人,一般人还是难以轻易近我的身,拿我怎么样的。” 大家见倪清羽已经吃了秤砣跌了心,半点都不会动摇的样子,大家顿时便都缄默了,默许了她的这个决定。 倪清羽知道大家是在担心她的安危,但是她断不会因为贪生怕死就无所作为,而且黑衣人越晚处理,他们的处境就越有可能遇到危险。倪清羽也顾不得大家的思绪,大刀阔斧地便开始详细地与众人商议着接下来的具体安排,大家也都渐渐收敛住了自己的其他杂念,投入到了商讨中。 大半个晚上的紧急密谈,大家敲定了行动计划。第二天,是所有人好好休息,整装待发的时间,因为后天,他们就要开始行动。 他们要赶往另一个县城:安和城,这个城市是距离芜马关不算远的一个县城,当然也不是最近的。这个县城里有一个千禧阁的老据点,曾经很重要,所以这里,一定是会有黑衣人的人在守着。 倪清羽现在赌的,也就是这些人对她还有着持续的兴趣,而且还一直怀着她还活着的希望。 如果不是这样,那他们这样一番折腾,也就真的有点自导自演的可笑成分。 第三天,他们配备好人马之后便悄悄出发了,他们自然是不可能明目张胆地整装待发,而依旧像是之前回京城一样,佯装不认识的人一路同行,他们一行人就这样乔装上阵,在路上走了四天,终于到了安和城。 进了城,倪清羽便细心观察着这里的情况,但是显然,她是什么都没有观察出来,就算这里真的有猫腻,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被她看出来。 倪清羽事先知道了千禧阁的据点所在地,她一进城就目的明确地往那里而去,为了显得可疑一些,她一路上都在打探那个地方,终于找到了。 她打探清楚之后,却并不马上进去,而是转而去投宿了客栈。 她投宿在当地最大的客栈,住了进去之后也从来没有放松半点警惕,而是竖着耳朵听着,以期能听到一点什么不寻常的动静,但是还是什么都没听到。 入夜时分,倪清羽便没有再等,拿起剑便悄悄地出了门,一路循着千禧阁的据点而去。 她有意如此行事,就是要把戏做足,希望真的能把那些暗中的人引出来。 她很快就找到了白天的那个宅院,在夜色中,这个宅院显得十分寻常,没有半点可疑之处。整个宅子静悄悄的,好像没有半个活物。 按照半天打探的结果,自从一年前千禧阁之人无故失踪,这个宅院便已经荒弃了,夜里自然无人点灯。 倪清羽身形一纵,便轻易地翻过高墙,进到了宅院里。她借着月光小心地看着院子里的情景,一切都十分荒凉,带着一种萧瑟之感。 倪清羽小心翼翼地往里面走,每走一步,心便提到了嗓子眼。一方面,她害怕冷不丁地受到突袭,另一方面,她又害怕这里一个人都没有,是她想太多,自己唱了一场独角戏。 她就在这样的复杂思绪中一步步地往前走,然后走到了正厅前,伸手轻轻地推开了门,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里面,依然是黑漆漆一片。 倪清羽推开了门,却并没有走进去,她的心口砰砰跳个不停,她已经能断定,这个院子里的人都被掳走了,她若是现在直接走进去,那些黑衣人真的出现的话,她便被他们瓮中捉鳖,所以,她转身退了出来,打算重新回到院子里。 她刚退出来,便感到了身后陡然袭来一阵凉意,她惊得猛一回身…… 第七百五十一章 双方混战 倪清羽惊得猛地向回身,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拔剑相向,身后的人顿时一个急速闪身后退,倪清羽的剑刺了个空,倪清羽的一身冷汗都惊了出来,果真是有人在这里等着她。 倪清羽快速地退出了大厅,退到了敞亮的室外,若是在这里交手,至少打不过的时候方便逃窜。 倪清羽刚站定,身旁便快速地围上了一群黑衣人,尽管倪清羽早就料想到今天的事情,但是真的经历这样的场景,她的心口还是禁不住突突直跳,握着剑的手也颤了一下。 她不是自小习武之人,真正接触武功,不过是有两年的时间,而平时练习的时间也不算多,实战演练的时候就更少了。今天她作为诱饵,虽然知道事先已经安排好了人接应,但是,还是禁不住一阵阵心跳加速。 倪清羽谨记着自己的使命,这一行,是要想方设法地套问出他们的老巢所在之处,千禧阁众位弟兄的情况,以及,他们下一步的计划。虽然这些信息真正要套问的话十分困难,但是,倪清羽也要试上一试。 黑夜中,双方互相对视着,那么多人,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倪清羽,她,就是他们最大的猎物。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倪清羽率先发声喝问。 其中一人冷声答话,“你无需知道我们是谁,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放下武器,乖乖地跟我们走!” 倪清羽心里一阵思虑,试探性地问,“你们,不打算杀我?” 那人十分老实地说:“主子吩咐了,抓活的。” 倪清羽哼了一声,“真巧,我也正想抓活的,就看我们谁更有本事,先占得先机了!” 他们好像是听到了最大的笑话,一阵狷狂大笑,“就凭你一人,想与我们这么多弟兄对抗?真是不自量力!” 倪清羽冷着脸,“是不是不自量力,没有到最后,谁又能知道?你们三番四次地想要抓我,想要致我于死地,最后我不也好好地活了下来吗?这说明,我倪清羽福大命大,有老天爷庇佑!” 他们听到她自报家门,这才真正地确定了下来,黑衣人中有人低喃了一句,“真的是倪清羽,竟然能躲这么长时间。” “没错,就是我!我有本事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脱,躲那么长的时间,就说明我是真的有那么一点本事。你们还真的别小瞧了我的本事呢!” 一直与倪清羽交涉的那人大喝一声,“废话少说,今日你既然自投罗网,对我们自然就是天大的好事!把你们抓住了,就可以向主子交差,那便是大功一件!” 倪清羽亮出利剑,“来吧!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还有没有这样的命来领功!” 话音刚落,倪清羽便已经动起了手,直直地向那个黑衣人头领发动进攻,众位黑衣人也都纷纷亮出利刃,向倪清羽身上招呼。 那黑衣人头领大喝一声,“不要伤她,抓活的!” 倪清羽闻言,心里不觉暗暗高兴,更是不客气地冷哼一声,“你们对我客气,我可不会对你们客气!” 倪清羽举刀直劈,黑衣人头领举刀相抵,因为不敢伤她,所以便一下子倒退了好几步。 倪清羽冷笑一声,但是还未及喘息,身后便已经有人向她出招,倪清羽回身便又是一刀横劈,但他们人数众多,倪清羽这一刀劈得并不顺畅,硬生生被挡了回来。 他们这一厢刚过几招,黑衣人正觉得倪清羽这是在以卵击石,突然,院子外面一下子涌进了很多高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加入了厮杀混战之中,黑衣人顿时一惊,那头领似乎想到了什么,惊呼一声,“你使诈!” 倪清羽以更冰冷的语调说:“你们一开始不也是使诈,想来一个瓮中捉鳖吗?我,不过是将计就计,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罢了!” 倪清羽对自己的人也喊了一声,“抓活的!” 这个平静了一年的院落,今夜突然爆发了一场大战,双方酣战,难舍难分,胜负难辨。 不知道打了多久,也不知道多少人倒了下去,倪清羽只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她知道,就算她们的目的是抓活的,但是,刀刃相加之下,自然是总免不了血腥和死亡。 倪清羽把所有的精力都留给了那个头领,与他单独对决。 倪清羽发现这人的武功真的不弱,而且,她刻意地观察着,他的武功路数,真的与中原有很大不同,他们,只怕真的是丹迴人。 倪清羽对着他高声喝问,“你们的功夫,是丹迴的?” 那头领明显愣了一下,“你竟然能看出来!” 倪清羽听到他这样的回答,顿时就什么都明白了,他们,真的是丹迴人! 倪清羽又不死心,继续追问,“你们用的毒功,也都是来自丹迴,是出自丹迴第一用毒门派无影风沙狱,对吗?” 倪清羽一语见地之语,让那头领又是一惊,一个分神肩上便挨了倪清羽一下,他捂着伤口,依然有些惊讶地说:“你竟然都知道!”他们门派的武功一直都很隐秘,而且在中原,几乎是没有人知道这些毒功的来源,但是没想到,倪清羽竟然连连道中戳破。 到这里,倪清羽便已经基本上断定了自己所有的猜测,不再有其他怀疑。 倪清羽所有的怒意都涌上心头,“果真是丹迴人,果真是!好!今天我就替中原人,好好地收拾你们这些混迹在我们中原中的异族败类!” 那头领愣了片刻,显然倪清羽是误会了他们的身份,他们学的是丹迴的功夫,练的是丹迴的毒功,但是却是地地道道的中原人,大陈人。 但是倪清羽已经向他出招,自然是没有给他预留半点说话的机会,而这人,也觉得没有什么必要向她解释。 倪清羽虽然气愤,出招狠了一下,但是也还是有分寸,小心拿捏着尽量不伤到他的要害,以此来保住他的一口活命,好问出更多的答案。也正因为倪清羽这般发狠的进攻,他们之间的打斗变得更加精彩了起来,那个头领原本对倪清羽还抱着轻敌的态度,但是现在,却再也不敢有半分掉以轻心。 第七百五十二章 一统天下 倪清羽一行有备而来,个个都杀得凶猛,最后战局扭转,他们把黑衣人一个个解决,或是利刃架与脖颈之前,黑衣人想要再用毒药,倪清羽一行早就有了防备,事先已经准备了一些放毒的措施,把他们的手段攻破,最终战胜黑衣人,将他们全数擒住。 倪清羽的刀刃,也架在了那个黑衣人头领的脖子上,他的眼神中闪着一丝惊讶,但是却眉头都没皱一下,十分坦然地说:“我既然落到了你的手里,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你如果想要从我这里问出什么答案来,那你的算盘就打错了!” 那人说完,便想要咬破口中的毒,意欲服毒自杀,倪清羽早就料到他有可能会有这样的举动,一个健步上前,狠狠地捏住了他的下巴,逼迫着他把毒药吐了出来。 倪清羽手脚快,但是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利索了,那些被生擒的人都纷纷倒地身亡。 倪清羽倒是有些佩服他们的这份不怕死的决绝,她看着这人,直截了当地说:“我倒是很佩服你们的这份不怕死的决心。但是,只要我不想让你死,你就别想那么轻易地死!” 那人的目光带着一股犀利,直勾勾地盯着倪清羽。 倪清羽一把扯下他的面巾,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倪清羽也没有心思细细观察他的长相,只是开门见山地问出自己现在最想知道的事情,“说,你们把千禧阁的人都弄到哪里去了?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那人与倪清羽对视着,迎着她的目光,眸子中突然带上了一丝笑意,莫名的,倪清羽在折磨笑意中颤了颤身子,因为,她感到了这抹笑意中的复杂含义,这是一抹带着胜利者的笑,那说明什么,说明,千禧阁的人,很可能已经…… 倪清羽眼中闪过一丝伤痛,虽然,她早就已经猜到了事情可能的结局,虽然,事情过去了一年,他们失踪了一年,那就一定是凶多吉少,但是,她还是在心里怀着一丝奢望和念想,希望自己的奢求能实现。 那人笑过之后,便用一股漫不经心的语调说出了倪清羽最不愿意听到的答案,“他们啊,早就已经被我们主子解决了!现在尸骨估计都已经烂掉了吧。” 倪清羽和身后的众人听到这人这样的回答,心口都是一闷。个别千禧阁的人激动地上前就给了这人一脚,把他生生地踹翻在了地上。 那人却是笑得更狷狂了起来,“你们现在就是把我杀了,那些人也都回不来了,哈哈哈哈……” 千禧阁的人还有些激动,想要再上前补上一脚,被倪清羽制止了,她平复了心绪,以一如既往平静的声音再度发问:“你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你们做这些,究竟为的是什么?事情已经过去一年了,一年多,你们还守在这里,为的,就是要等我出现,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那人停住了笑意,望着倪清羽,只说了四个字:“一统天下。” 倪清羽的身子禁不住怔了一下,她有些发颤地向后倒退了一步,险些没站稳。 真的是这样,他们的目的,真的就是要再度侵略中原,就像十几年前那样,做着一统天下的美梦! 真是可笑,十几年前他们就做过这样的事情,现在,他们还不死心,竟然还处心积虑地要这么做,真是可笑啊! 倪清羽心里满是愤怒,“一统天下?你们的野心可真是够大的!你们以为,凭借你们的弹丸之力就能把我们这些人都赶尽杀绝吗?未免太可笑了些!我告诉你们,只要有我倪清羽在一天,就绝对不会让你们这些人得逞!” 倪清羽心里所想,和真相大相径庭,她们一直都被误导,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丹迴人,但是,真正的幕后主使,却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睒于鸿凯。真正想要一统天下的人,实际上是睒于鸿凯。 他要实现抱负,首先要做的,就是要取得统治权,成为大陈唯一合适的继承人,所以,睒于鸿宇,睒于鸿轩,还有睒于鸿轩的遗子,都不能留。任何有可能威胁到他的人,都不能留,都要马上除掉! 倪清羽这一番义愤填膺的控诉,直指丹迴。那人,却理所当然地以为她是指着自己的主子。他只是嘴角挂着自信的神色,“你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介女流,你以为你能阻挡得了大势的发展吗?未免太不自量力!” 倪清羽却是鄙夷地斜觑他,颇有些打脸的意味,“方才你们围着我的时候也说我自不量力,以卵击石,现在呢?谁才是手下败将?” 那人神色一滞,随即又辩解,“那是因为,你们背后突袭。” “呵,你们用的这样的手段还少吗?待人围剿碎骨刹,对千禧阁的各个据点进行扫荡突击,你们哪一场不是在背后突袭?你们能用得这样的手段,我们就不能用了?真是可笑至极!” 倪清羽辩驳的话让那人的神色又是一变,他随即便闭上了嘴巴,不再开口与倪清羽辩解。显然,这件事上他是觉得自己理亏了。 倪清羽冷哼了一声,又对他逼问,“说,你们的老窝在哪里?” 那人却只瞟了倪清羽一眼,眼神中带着一股决绝,“不知道,你,休想再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信息。” 他说着,眼神中似乎闪烁着什么,倪清羽看到他这样的眼神,心里惊了一下,然后快速的伸手捏住他的下巴,但是那人却快她一步,狠狠地咬向了自己的舌头,倪清羽捏向他下巴的手,顿时粘上了满满的血,从他的嘴里涌出。 倪清羽心里惊了一下,下意识地松手,看着手上的血,这瞬间,她呆愣住了。 那人直直地倒了下去,满嘴都是血,眼睛睁着,眼角似乎还带着一丝笑意,好像是在嘲笑倪清羽,嘲笑他们实在是太失败,他们以为自己赢了这一场,就是赢得了先机,实际上,一切都没有改变,胜败之局早就已经形成,没有人能改变。 倪清羽和众人都有些呆愣,默默地伫立在原地。 第七百五十三章 再到断崖 倪清羽一行人没有问出任何有用的信息,那一场计划宣告失败,倪清羽很颓丧。 其他弟兄们建议他们再到其他据点故伎重演,再把黑衣人引出来,这一次不让他们轻易自尽,倪清羽却是失笑拒绝了,因为她觉得,黑衣人绝不会彼此之间消息闭塞,倪清羽他们闹了这么一出,只怕过不了半天黑衣人的其他据点就会知道这件事,他们这时候若是再故伎重演,只会结结实实地落入他们的圈套。 所以,大家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是这个计划也只能就此宣告着失败。 倪清羽倒也并不觉得一无所获,至少,她觉得自己证实了黑衣人就是丹迴人的事实,而且知道了他们的目标就是一统天下。既然他们有这样的目标,那就一定会对他们陈国和秦国发动战争。 倪清羽他们没有在这里多做逗留,自然是为了避免黑衣人寻到他们的踪迹,所以当天晚上他们就连夜离开了。 他们就像是鬼魅一样,悄无声息地来了这里,留下了一个院子的尸体,然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但是,他们自以为的悄无声息,实际上,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已经有人盯上了他们。盯上他们的,就是黑衣人的幸存者。那些黑衣人并没有全死,早就有几个人偷偷地逃了出来,在他们离开的时候,那几个逃出来的黑衣人也已经悄悄地跟在了他们的身后,同时写了密信向睒于鸿凯通风报信。 睒于鸿凯受到这封密信的时候,整个人惊讶得从桌子上蹦了起来,他心头的喜悦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 倪清羽,还活着!她真的还活着!他就知道,倪清羽不会这么轻易地死了,她根本就是九命猫妖,前一世她没有死,这一世,她也同样能逃过一劫! 睒于鸿凯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当晚便动了身,往倪清羽坐在的地方赶去。 倪清羽从安和县离开之后,并没有急着回芜马关,因为,她想念睒于鸿轩了,她决定到断崖边去看看,两年了,她都没有机会去祭奠他。 倪清羽打定了主意之后,便往断崖去了。她没有让所有人都跟着她,而是把大半的人都打发了回去,自己只留下了少数的几个。其实依照她的意思,她原本是想独自一人前去,但是这些人总是放心不下她,她也就只好答应了让几个得力的人留了下来。 连着几天赶路,倪清羽到了最接近断崖的那个县城,住进了最大的那间客栈。 倪清羽再住进来,心里禁不住升起一阵阵波澜,这个地方,过了两年她再来,心里还是会有波动。因为这个客栈,是睒于鸿轩临死前投宿的客栈,他们大军,在这里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遭到了黑衣人的伏击。 倪清羽心情有点复杂,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她总感觉在这里会发生些什么。 到了后半夜,果真,她听到了不寻常的动静。 有人在她的房门外,倪清羽一下子摸起了放在手边的剑,提高了警惕。但是,外面的人并没有闯进来,她只听到一个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然后门外的人影就闪开了。 倪清羽一下子坐了起来,一挥手,桌上的灯便马上亮了起来,倪清羽有些警惕地看着那被扔进来的东西,她看到那是一个纸团,倪清羽便把它捡了起来,快速地打开。 倪清羽一看到那上面写的东西,整张脸顿时变了脸色,手也跟着抖了起来。 倪清羽几乎没有多想,赶忙穿上了衣服,拿上东西,快步地出了房间,追了出去。 夜色正浓,倪清羽看到一个人影在她追出来的时候身形一闪,显然,这人是在等她!倪清羽什么都顾不上了,一个纵身便快速地追了上去。 她看到了那个纸条,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她实在是抑制不住自己心头的激动。 因为,纸条上说,睒于鸿轩还活着,她的丈夫睒于鸿轩还活着! 如果这样的纸条在其他地方出现,她一定会不相信,但是,现在这张纸条,在这个客栈出现,在断崖这里出现,这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吗?倪清羽不愿意相信这样的巧合,她更愿意相信,这是睒于鸿轩在召唤她,这是老天爷在冥冥之中的安排! 倪清羽飞速地追着那个黑衣人,她辨认不出那个人的身形,那人跑的方向,正是断崖!她禁不住激动地喊着:“你是谁?你说轩王还活着,是真的吗?你究竟是谁?快现身!” 前面的人并没有回应,倪清羽耳边只传来树叶的沙沙声。 脚步不停,两人前后追逐着。 断崖距离这个县城距离并不算近,它处在森林的深处,两人一前一后施展着轻功飞着,借着月光,倪清羽隐隐看清了前面那人的身形,竟是个女子。 倪清羽心里惊了一下,她想不出这人究竟会是谁,她要仔细看,那人的身形却飞速飘散,让她难以捕捉。 倪清羽觉得自己的轻功其实并不算差,但是面对这个人,她却有点无能为力的感觉,她甚至有一种感觉,她们两人的轻功,似乎有那么一点像,显然,那人的熟练程度比她好得多。 倪清羽为了保证不追丢,她只能拼尽全力追着。 一直这样飞了一个晚上,天色慢慢有些泛白的时候,那人终于停了下来,倪清羽有些喘气,紧跟着也停了下来,她刚站稳,那人一个闪身,便又快速地闪身消失了。 倪清羽有一种骂娘的感觉,这样的节奏,还让不让人喘口气了。 倪清羽正要再施展轻功继续追,却猛然看到,自己现在身处的地方,不就是断崖处吗?这人处心积虑,就是为了把她引到这里啊!倪清羽索性不追了,她环顾着四周,断崖处的风很大,天色虽然泛白,但还是看不太真切,透着一股萧瑟之感。 倪清羽置身此处,一瞬间,当年的所有记忆便尽数涌上心头,她眼前仿佛出现了睒于鸿轩坠崖时候的那一幕,即便是现在,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她想起来心口还是禁不住一阵发疼。 第七百五十四章 轩王重生 正在倪清羽对着断崖出神的时候,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动静,基于本能,倪清羽一个激灵就转过身去,满眼戒备地看着来人。 但是她刚一看到来人,整个人就怔住了,原本我在剑上的手,也一下子抖了一下,她感觉胸口好像是堵了一个什么东西,让她喘不过气来,十分难受。 倪清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个出现的人,身形俊挺拔然,面容俊朗刚毅,线条硬朗,他,就像是谪仙一样完美,让倪清羽半点移不开眼睛。 眼前这个谪仙一样完美的男人,不就是自己心心念念两年多的男人吗?这不就是自己无数次向老天爷祈求,希望他能复活的男人吗?此时这个男人,就活生生地站在她的面前,就这样一步步地向她走过来,慢慢向她靠近。 倪清羽眼中涌起一股滚烫的热泪,她的脚步很沉,好半晌,她才抬起了步子,缓缓的,慢慢的,向这人靠近。 她终于走近了那人,她看得更真切了,是他,是他,就是他! 倪清羽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失声痛哭了起来,她的哭声很大,几乎是嚎啕着,她似乎是要把这两年以来压抑着的痛楚全都哭出来,全都发泄出来。 “王爷,王爷你真的没死!我真是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吗?我真的好高兴!我,我真的太高兴了!你真的没死!” 被她抱着的人身子僵住了,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有些呆呆愣愣的,眼神中满是茫然,他的手不知道该怎么放,他想要推开这个缠着自己的女人,但是她抱得太紧,让他根本无从下手。 他最后开口,“你,你是谁?你先放开我,我想你认错人了。” 倪清羽听着这个声音,愣了一下,她有些迷茫地放开了他,脸上闪过不敢置信,“王爷你,你不记得妾身了吗?” 男子被她放开了,便连连后退了好几步,生怕在此被她死死地框住,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眼神迷茫地摇头,认真地说:“我想你真的认错人了,我真的不认识你。” 倪清羽像是被点了穴一样,呆呆愣愣的看着睒于鸿轩,他失忆了,他已经不记得她了。 倪清羽想着心里又是一阵伤心,鼻子一阵发酸。很快,她就收起了自己的眼泪,尽量用最镇定的语气说:“王爷,你失忆了,你是陈国王爷睒于鸿轩,我是你的王妃,你现在不记得不要紧,你跟我走,我会慢慢地跟你说我们以前的事,你一定会想起来的!” 睒于鸿轩却还是一脸迷茫,有些不相信,“真的吗?我,真的叫睒于鸿凯?你是我的王妃吗?” “可是……”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委屈和无奈,“我已经有了家室了。” 倪清羽如遭电击,脸色顿时变得一阵惨白,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睒于鸿轩,声音也发着抖,“王爷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已经有了妻子,我现在很爱自己的妻子,可是我根本不记得你,我不想跟你走。” 倪清羽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没有一头栽倒。他,他怎么会已经有了其他女人,怎么会这样!她的嘴唇也是一片煞白。 “你,你怎么了?”睒于鸿轩有些担心地看着倪清羽,倪清羽却有些无力,连回答他的话都有些无力。 怎么会这么可笑,她以为她重新把他找了回来,但是实际上,他却已经把她完全忘了,还亲口对她说,他很爱另一个女人。老天爷真的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刚刚让她以为她要挽回了,却在一瞬之间马上失去。 真的太残忍了! 倪清羽禁不住一阵呜呜哭泣,伤心不已,这两年来,她为了复仇,为了孩子,把所有的苦,所有的心酸全都埋在了心底,现在,这一刻,她真的完全忍不住了,她没办法忍,她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睒于鸿轩看到她痛哭的样子,他有些无措,那样子,就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睒于鸿凯挠了挠头,只能很苍白无力地说:“你,你别哭了……” 倪清羽却是一肚子的委屈没有地方纾解,她狠狠地捶了睒于鸿凯一拳,脸上满是泪痕,大声哭喊着:“你这个负心汉!当年狠心抛下我,为我挡下那毒掌,坠下悬崖,害我一直生活在内疚之中。这两年,我无时无刻不想着你,期盼着你能复活。现在,老天爷终于听到我的心声,让你真的复活了。但是你却把我忘得一干二净!还和其他女人搅和在一起!好你个负心汉!你就是全天下最可恶的男人!” “你知道我这两年过得有多辛苦吗?我挺着大肚子,为了躲开太后的毒害,连京城王府都不敢待,只能逃到师父那里养胎。孩子刚生下来,那些黑衣人又追上门。师兄师姐们都……他们都因为我,因为我们的孩子送了命!我想要跟他们一起浴血奋战,可是我想到我们刚出生的孩子,我心里又不忍。我一直带着孩子东躲西藏,你知道我们过得有多辛苦吗?” “我想要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现在你回来了,可是你却已经有了别的女人,我,我恨死你了!” 倪清羽激烈的控诉让睒于鸿轩完全怔在了原地,半晌说不上话来。 倪清羽说完,整个人蹲了下去,把头埋进了腿上,又是一阵呜呜的哭着。 睒于鸿轩慢慢地走了过来,他有些犹豫,最后还是俯下身,轻轻地搂了搂倪清羽的肩膀,一下下地轻拍着,“我们,真的有孩子了吗?他们在哪里?” 倪清羽一下下抽泣着,半天,她才哽咽着,有些没好气地说:“你还想着我们的孩子吗?你不是已经有了别的女人,你不是很爱她吗?你让那个女人给你生好了!” 睒于鸿凯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有些尴尬,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口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题,“我们的孩子,在哪里?我想见一见他们。” 倪清羽心里一堵,怒目相视,“你心里就只想着孩子,对我就一点感情都没有!” “我……我这不是失忆了吗,你带我去见孩子们,等见到了两个孩子,我兴许就能想起来了。”睒于鸿凯脸色有些窘红。 倪清羽闻言,心里咯噔了一下,眼中闪过了一丝异样。 第七百五十五章 真假轩王 睒于鸿轩看到倪清羽这样的眼神,心里顿时一紧,有些紧张地看着她,“怎,怎么了?方才你不是说,要跟我慢慢讲以前的事情,帮我恢复记忆的吗?” 倪清羽紧盯着他的眸子,收起了眼泪,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你打算和我去见孩子,那你现在的家室呢?你打算如何安置她?” 睒于鸿凯的眼眸现出一丝闪躲,他有些嗫嚅地说:“她,我……自然是孩子要紧……” 倪清羽轻轻凑过睒于鸿轩,在他耳边低低地说:“王爷能这么顾念着我们的孩子,妾身真的太高兴了。” 她的气息温热,吹到睒于鸿凯的脖子上,让他觉得脖子有一阵痒痒的。倪清羽的目光紧盯着他的后劲,似乎是确定了什么,她的一只手悄悄地握在了剑柄上,依旧是用方才那柔柔的语调说:“不过,妾身还未及说妾身生的是双生子,王爷是怎么知道的呢?嗯?” 睒于鸿凯闻言大惊,身子也僵了一下。倪清羽一说完这句话,手快速地拔剑,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势抵在了这个男人的脖子上。 “睒于鸿轩”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全身都开始发抖了起来。倪清羽看到他眼神中露出的惊惧,还有他现在这个模样,心里顿时都明白了过来,这个人,果真不是真正的睒于鸿轩! 想到这里,倪清羽心头的那一丝念想,那一丝希望骤然熄灭了下去。她的眼神中闪着深深的失落,方才,她太过激动,一直都没有对这人有半点怀疑,就算他失忆了,就算他说自己有了别的家室,她也愿意相信这个人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但是,事实却还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他露出了马脚。 倪清羽盯着他的眼睛看时,没有找到半点睒于鸿凯往日的影子。就算他是因为失忆,才会变成这样,但是,一个人的眼神,不应该变得这么彻底。 倪清羽进行了最后的一点应证,睒于鸿凯的脖子后面的发根上,有一颗小小的黑痣,她凑过去看了,却发现,这个人的发根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倪清羽站起身来,长剑抵着他的脖子,神色间带着一丝戾气,“说,你究竟是谁?是谁派来的!” 男子瑟缩着身子,紧张得歪过头,往身后的林子看去,倪清羽的目光顺着他看去,林子里,一定有他的同伙! 倪清羽想到了方才那个引她来这里的女人,那个女人,一定是要置她于死地! 倪清羽对着林子里大喝了一声,“究竟是谁在背后搞鬼!有本事就出来!我们光明正大的对决,不要搞这种鬼把戏!” 倪清羽一声大喝,林子里果真传来了动静,一个黑影从里面飞了出来,那人脸上带着面纱,手持长剑,直直地向倪清羽攻来。倪清羽一眼就认出了这人,她,就是方才引她来到此处的那个女子! 倪清羽一惊,赶忙拔剑相抵,那男子得以解困,赶忙一把腿就往林子里跑去。 倪清羽与这人交手,她攻势猛烈,倪清羽拼尽全力招架,一番打斗下来,倪清羽越发觉得这人的武功招式处处透着熟悉,倪清羽使出了常可为教授的碎骨刹门内绝学,谁料这人也同样用同一门功夫与她相抗,倪清羽被她打得没有半点招架能力。 倪清羽再认真看眼前这人,一个人猛的跳到了脑海中,她惊叫了一声,“你是房雨欣!” 那黑衣女子手中的剑顿了一下,她向后退了一步,暂时与倪清羽停止了打斗,她哼了一声,亲手摘下了自己的面纱,面露高傲地看着倪清羽,“算你还有几分眼色。” 倪清羽看着眼前这张整整一年没有再见到的脸,顿时惊得半晌难以言语。 房雨欣对她一直都十分不善,她害了碎骨刹被灭门之后,房雨欣为了保命,便投靠了那些围剿之人,帮着那些人捉拿倪清羽,这些倪清羽都是知道的,但是现在再次与房雨欣重遇,还是以这样的方式,倪清羽还是压抑不住心头的讶异。 倪清羽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房雨欣毕竟是碎骨刹的人,而且,倪清羽也的确一直对碎骨刹惨遭灭门倍感愧疚。 她对房雨欣开口道:“没想到过了一年,我们还能再见面。” 房雨欣冷哼一声,“倪清羽,你躲着我们,我对你可是惦记得很!我这么惦记你,自然是会找机会跟你重叙前缘!” 倪清羽语气中有些涩然,“我知道你恨我,碎骨刹,的确是受到我的牵连才会遭到那样的屠难,我,很抱歉。” “你一句抱歉就完了吗?你既然抱歉,就把命拿来!”房雨欣眼神狠厉,完全没有半点动容。 倪清羽神色平静,“你若只是想杀了我,为刹中的弟兄报仇,我无话可说,可是,你当年是跟着那些杀害刹中弟兄的黑衣人走的,你这样也无异于背叛师门,助纣为虐。我是刹中的罪人,那那些黑衣人,才是碎骨刹最大的敌人!在我死之前,你如果能帮我们把黑衣人的老巢揪出来,把他们一网打尽,我自然会甘愿浮法。” “而且,师父如果知道了你有心悔改,也一定会愿意宽恕原谅你之前的背叛师门,不会将你怎样。” 房雨欣听到倪清羽提到了常可为,脸色变了一下。她从倪清羽的语气中不难判断,她已经和常可为见过了面。而且,常可为非但没有怪罪倪清羽,还对她这个大弟子倍加责难!房雨欣心口顿时涌起一股很难受的感觉,自己的师父,凭什么对一个半道入门的人这么另眼相待! 房雨欣眼神中盛满怒意,“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你才是刹中的罪人,师父就算是要把谁逐出师门,那个人也一定是你!你别跟我假惺惺的说这些话!你现在说什么黑衣人,说什么为刹中弟兄们报仇,也不过是你拖延时间,借以开脱罪责的借口罢了!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我告诉你,今天我既然能把你引来这里,就是要在这里把你解决了!” “既然你对你的亡夫这么怀念,我就送你去跟他见面好了!” 第七百五十六章 脱胎换骨 倪清羽听到房雨欣这些话,心口又是一阵触动,她对自己已经只剩下痛恨了。 倪清羽知道自己的武功还不足以与房雨欣相抗,今日一战,她也只能尽全力相搏。 这个时刻,倪清羽心里并没有过多的情绪,她没有紧张,没有害怕,反而有一种解脱,这里,是睒于鸿轩坠崖的地方,她如果真的在这里被房雨欣杀了,被她打下了悬崖,那,她便真的可以与睒于鸿轩见面了。说不定,睒于鸿轩的鬼魂还留在下面等着她呢。 虽然,黑衣人还没有杀死,虽然睒于鸿轩的大仇还没有报,但是,有穆旭端他们,她相信,这个大仇,他们一定能报的。 虽然,维宽和明心还小,他们还只有一岁,但是,她相信,良锦和思婵她们,一定会帮她好好照看他们的。 想到这些,倪清羽心头竟然有了一种十分洒脱,只等着最后一死的感觉。 正在倪清羽打算全力相搏,应对房雨欣的攻击时,身后林子里,突然传来了另一个声音,“等等。” 倪清羽听到这个声音,眼睛顿时又睁得很大,一脸不敢置信地将目光投向了声源处。 林子里走出了一个女子,她穿着一身飘飘的白衣,整个人显得像是不食烟火的仙子。在她的身旁并排而行的那个,不就是方才慌张逃跑的冒牌睒于鸿轩吗? 倪清羽简直难以相信那个女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倪清羽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竟是看到一些妖魔鬼怪。 那个白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已经死了的,范怡容。 范怡容面容消瘦了许多,脸色透着难掩的苍白,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锐利了许多,也正是因为这样锐利的气质,让她整个人显得狠厉了许多,更带着一股与往日不同的清冷。 她,像是脱胎换骨了一样。 这一瞬间,倪清羽甚至怀疑,范怡容是不是也和她一样,在一场大火中重生了,所以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了。 倪清羽过于震惊,半天都没有说话,范怡容嘴角挂上了一抹冷笑,有些嘲讽地说:“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是个如假包换的大活人,不是鬼。” 倪清羽一下子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怎么会是你?” 范怡容和房雨欣,她实在是混乱了,她根本没办法把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联系在一起。 范怡容轻蔑地说:“这些你不用知道。” 倪清羽紧盯着眼前的范怡容,她的气质真的变了,当真是经历了事情,不再像以前那样,喜怒形于色,说话还完全不计较后果。 “你处心积虑地把我引来这里,是想杀我。”倪清羽是用肯定句说着这句话,因为,这个答案,没有什么需要怀疑的。 “没错。”范怡容也答得爽快,她的眼神中迸发着一股狠厉,“今天,我就把我们这些年的恩恩怨怨好好算一算!” 倪清羽目光中也透着一股寒意,她把目光投向了站在她身边,有些畏畏缩缩的“睒于鸿轩”,开口道:“你处心积虑地找了一个和轩王一模一样的人来,是为了套出我的孩子的下落,好对他们下手吧!” 方才“睒于鸿轩”一直追问的问题,就是孩子的下落,若不是他露出了马脚,倪清羽瞧出了破绽,她只怕就真的把事情和盘托出了,那时候,自己的两个孩子,当真是凶多吉少。倪清羽想到这里,不觉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范怡容有些轻蔑地瞥了身旁的男人一眼,那男人顿时就垂下了脑袋,一副受了受训小媳妇的模样,她也并不隐瞒自己的用意,“没错。只可惜,这个男人太无能,被你穷处了破绽。” 倪清羽听到范怡容这么轻描淡写地承认下这件事,心里的怒意便禁不住涌了上来,她的拳头紧紧地握在一起,“就算你恨我,可那两个孩子,也是轩王在世上仅有的血脉,你当年也对轩王这般痴迷,现在,你竟然这么狠心地对他的孩子下手!” 范怡容闻言,冷哼了一声,眼神中现出一丝凄然的神色,“那么多年来,我对他痴心相待,可是他呢,却半个正眼都没有赏给我!我早就对他寒了心!我恨你,我也恨他!更恨你们的孩子!我一看到你们的孩子,就会想到你这张让我讨厌的脸!你说,我会不忍心对你的孩子下手?” 还有更多的话范怡容没有说出口,她现在恨她,更是因为睒于鸿凯,睒于鸿凯是她的丈夫,可是他的心却在这个女人的身上!她范怡容喜欢的男人,一个个都被倪清羽抢走了,这让她怎么不恨! 倪清羽闻言,心里一阵发颤。 范怡容真的性情大变了,以前的她,哪里会有这样的狠厉? 倪清羽想到了范怡容这些年的遭遇,太后倒台,她失去了最大的倚靠,睒于鸿凯定是容不得她。倪清羽突然明白了什么,之前的那一场大火,只怕是范怡容有意为之,为的,就是金蝉脱壳,从太子府逃出来,避免被睒于鸿凯赶下太子妃之位,最后落得一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倪清羽开始对范怡容有些改观了,没想到面对那么大的事情,她竟然能下这么大的决断,做出这么破釜沉舟之事。 也正是因为经历了这些巨变,范怡容的性情才会大变吧。毕竟现在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子,在外面,各方面的条件都不如太子府,她也是要学着自己独立起来,狠厉起来。 倪清羽深深地看着她,“这个男人,你是怎么找到的?你,又是怎么发现我的踪迹?” 这两年她一直都藏得很好,从来没有露过面,没想到刚一露面,就被范怡容抓了个正着。 范怡容又看了身旁那个怯懦的男人一眼,“那就要感谢老天爷了,我范怡容时来运转了,离开了太子府,不小心就遇到了这个人,我把他救了,他现在对我言听计从,我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至于你的行踪,那也是如有神助,你刚进那小镇就被我的人看到了。既然老天爷都把你主动送上门来,我自然不能辜负老天爷的大礼。” 第七百五十七章 新仇旧账 倪清羽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么简单,范怡容离开了京城之后,就到了这个小镇蜗居着,她还意外的捡到了一个冒牌的睒于鸿轩,她想着日后说不定还有用处,所以就留了下来。 昨天佳语上街,竟然看到了倪清羽,当即就像范怡容说了,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一切。 而房雨欣呢?她又怎么会一直跟着范怡容? 原来早在之前,房雨欣就投诚到了范怡容的名下,原本房雨欣不过是为了逃脱文家人的控制,看着范怡容好拿捏,所以才病急乱投医归降了范怡容。 谁知,范怡容是好拿捏的,佳语却是个长心眼的人,她为了防止房雨欣不听话,就给她下了毒药,房雨欣知道的时候已经连着吃了一个多月的毒药,房雨欣为了得到解药,只能乖乖听命范怡容。 直到后来范怡容倒台了,房雨欣想要另寻高枝,但是身上所中的毒却把她栓住了。后来佳语要金蝉脱壳,把范怡容从太子府送出来,房雨欣也被迫从中出力。 出了太子府,到了这个荒郊野岭之地,范怡容身边没有什么得力的人,更是不会轻易把房雨欣放走,所以范怡容便依旧被她们牵制着。昨夜,范怡容承诺房雨欣,只要她帮她除掉了倪清羽,她就被她自由。 房雨欣原本就对倪清羽恨之入骨,今夜她也算是有自己的私心,所以与倪清羽打起来半点都没有心软。 倪清羽听了范怡容的话,脸上神色未变,只是依旧冷冷地看着她。 范怡容的眼神中迸发着怒意的光芒,更带着一股胜利者的高姿态,轻蔑地看着倪清羽,她冷冷地说:“倪清羽,你处处压我一头,我早就想亲手杀了你,今天,我终于是赢了!你终于死在了我的手里!哈哈哈,真是老天爷开眼!终究,还是我赢了!” 倪清羽微微挑眉,“你真的觉得是你赢了吗?”倪清羽哼笑一声,“范怡容,就算你把我杀了,你也还是我的手下败将!想想你这么多年,对王爷一心一意,只盼着他能多看你一眼,但是,他的目光却只在我身上停留!你从始至终都没有得到过他!” 范怡容闻言,一张脸顿时气得扭曲了,身子一阵阵颤抖,她紧紧咬着唇,死死地盯着倪清羽。 倪清羽看到她被气成这个样子,心里就更痛快了,她嗤笑一声,“看看你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简直比丧家之犬还不如!你已经不是所谓的太子妃了,你现在就是一个无名小卒,你争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只不过是被太后当成了棋子,嫁给了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最后,太后倒台,你也就灰溜溜的落荒而逃,哈哈哈,你才是最大的失败者!” “你……” “你想要杀我的孩子,呵呵,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不过你要杀他们,首先得先知道我把他们藏在了哪里。我躲了两年,现在,若不是我有意露面,你们现在还以为我死了呢!所以,就凭你们这些愚蠢迟钝的人,还妄想找到我的孩子?真是可笑!” 倪清羽就算是要死了,也不想在范怡容面前落了下乘,就算是能像现在这个样子好好把她气一气,也算是临死前的一桩痛快事。 范怡容的双拳紧紧地握着,咬牙切齿,“倪清羽!你以为你说这些嘲讽的话,你就能讨到什么好处?你的命都没有了,说再多,也都是枉费!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还有,你以为你的孩子能躲一生一世吗?哼,我告诉你,你最好在天上多保佑他们,不然,只要我不舍弃,总会有把他们找出来的一天!哦对了,我还忘了我手上还有这么一个王牌呢!”她说着便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伸手在他的脸上拍了拍,“只要他顶着这张脸,很多事就会变得方便许多。” 倪清羽的心里摸底咯噔了一下,一股很不详的感觉涌上心头。 范怡容看到她微变的脸色,终于是感到自己出了一口恶气,“你不是有一个得力的住手穆旭端吗?我就把他送到穆旭端那里,他见到这么一个如假包换的轩王,还不乖乖把你的孩子送到跟前?到时候,那两个孩子不还是任我拿捏吗?” 听到这里,倪清羽的脸色就全然变了,身子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这个人的相貌,跟睒于鸿轩太像了,如果不是最亲近的人,根本很难识破。到时候他们若是真的被这人迷惑了,那她的孩子! 倪清羽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眼神像刀子一样落在范怡容和那个男人身上。 范怡容看到她变了脸色,顿时得意的仰头大笑起来,笑过之后,她又继续道:“除了你们的孩子,除了穆旭端一行,还有你们留下的那些千禧阁的乱党,我也可以用同样的法子牢牢控制,到时候,你们所有人,就都成了我范怡容的俘虏!到时候,我就是全天下最大的赢家!” 倪清羽听到这些,脸色就全然变了。她哪里会想得到,范怡容竟然还知道千禧阁的事情!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她要怎么办?她怎么可以眼睁睁地看着穆旭端他们受到范怡容的蒙蔽,她怎么可以任由事情这样发展!倪清羽感觉自己的头脑像一团乱糟糟的线,根本理不出头绪来。 “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哈哈哈哈,你倪清羽也终于有这一天!”范怡容脸上的笑近乎疯狂,笑得倪清羽的心里一阵发毛。 倪清羽心里只想到了一个念头,杀了他,杀了那个冒充睒于鸿轩的男人!只有他死了,这一切才能找到解决的法子!如果他不死,没人戳破他,那穆旭端他们,岂不是会这样被他迷惑? 虽然倪清羽愿意相信穆旭端他们不会这么蠢笨,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地验证他的身份,不会这么轻易地就被牵着鼻子走,但是,她还是不敢冒这样的风险。不论是对于他们的复仇大计,还是对于她的两个孩子,她都不能冒险! 第七百五十八章 英雄救美 范怡容满意地看着倪清羽变了脸色,各种讥讽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她已经成功地让倪清羽可以死不瞑目,所以,她便对房雨欣使了个眼神,声音阴冷,“动手吧!不要让我失望!” 房雨欣的眼中也闪着仇恨的光,“放心,对付她,我还是有本事的!” 房雨欣亮出了利剑,剑刃闪着一阵阵寒光,映照在房雨欣的脸上,让她整张脸显得格外狰狞,就像是面无表情地前来索命的罗修。 “倪清羽,我今天就替那些冤死的刹中弟兄们报仇,拿命来!” 房雨欣一声大喝,便快速地向倪清羽发动进攻,倪清羽全力相抵,她现在心里存在着这么多放不下心的事情,心态已经跟最开始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她不能就这样死了,就算她死了,她也要拉上那个男人做垫背! 两人全力相搏,倪清羽渐感吃力,房雨欣毕竟是常可为这么多年悉心教出来的,有这么多年的武功底子,而倪清羽呢?她却是半道出家,真正的实练机会较少,对上常可为正牌的弟子,她们用相同的武功决斗,房雨欣往往比她熟练得多,所以倪清羽半点便宜都讨不到。 倪清羽被房雨欣一步步紧逼,慢慢退向了悬崖,房雨欣剑法狠厉,她的目标,就是这样直接把倪清羽逼下悬崖! 倪清羽心里一阵倒吸冷气,不,她不能这么轻易地就被房雨欣杀了,她,要反击! 火!对!火!倪清羽突然想到了火!她拥有控制火的能力! 情急之下,倪清羽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指,直直地对象房雨欣一指,意念集中,猛然间,一束火苗蹿了出来,只扑房雨欣。 房雨欣哪里料到倪清羽会有这样的本事,衣服头发都被引燃了,她顿时连连向后退,赶忙把自己身上的火扑灭。 倪清羽借以喘了一口气,把自己从方才的危机中解救了出来。 范怡容和那男子顿时大惊,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倪清羽,倪清羽嘴角勾着一抹冷笑,“你们想杀我,可惜,我是九命猫妖,岂是这么轻易就被你们杀了的!” 范怡容心里惊了一下,下意识地向后退去,倪清羽却直直地朝他们攻去,她要杀了那男人,一定要! 范怡容以为她是要冲着自己来的,顿时惊吓得连连后退,说时迟那时快,房雨欣的剑猛地横挑过来,把眼看着就要砍到范怡容身上的剑挡开了去。 倪清羽被挡开了,嘴角却是挂着一抹怪异的笑,在房雨欣和范怡容都以为暂时躲过了一劫的时候,倪清羽的剑猛地刺向了呆愣在一旁的那个男子!一剑直下,正中心脏。 那男子嘴上马上渗出血来,他眼睛睁得很大,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胸口,转眼求助地看向范怡容,范怡容却已经被吓傻了。 “嗤!”倪清羽嘴角正挂着得意的笑,一把剑,猛地刺进了她的胸膛,与那个男子的位置一样。 倪清羽顿时感觉一阵钻心的痛,心跳好像在这一瞬间停止了一般。 “去死吧!”房雨欣狠狠地用尽了力道,想要把剑穿过她的胸膛,倪清羽伸手一把抓住刀刃,生生地把要穿堂而过的剑挡住了,自己的手,也被狠狠地割伤,血流不止。倪清羽整个人被房雨欣推着连连向后,倪清羽全无招架能力,就像一张飘落的树叶,轻飘飘地任她摆布。 身后,就是悬崖,她,马上就要被房雨欣推下了悬崖之下。 她,马上就要见到睒于鸿轩了,她已经把那个冒牌之人杀了,她已经可以放下心了,她可以安心地去了。 带着这样的念头,倪清羽思绪慢慢变得混沌了。 正在这时,她一直向后的身子突然停了下来,插在胸口的剑猛地被抽离,一个钻心的痛传遍全身,紧接着,她被一个温厚的怀抱紧紧抱着,那个怀抱充满了力量,充满了温暖。 他在自己身上个个穴道都点了一遍,倪清羽的疼痛在这一瞬间减轻了许多。嘴被人张开,然后一颗药丸被塞了进去。倪清羽乖乖地吞了下去。他与她的手心相对,一股源源不断的内力传进了她的身体里,仿佛是变魔术一般,倪清羽觉得整个人都舒服了许多,好像一下子从鬼门关走了回来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这个人,是谁? 房雨欣被来人狠狠地踢开,吐了一口血,然后当场晕了过去,可见那人用了多少力道。 范怡容一脸惊诧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黑衣人,看着他给倪清羽输送真气,给她保命。 这个带着面具的男人,如果说以前她认不出来,但是现在,经过了这么多时间,她怎么会认不出来!他可不就是自己曾经的夫君吗,不就是陈国高高在上的太子爷睒于鸿凯吗! 呵,真是英雄救美,真是及时啊!他们就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远在京城的太子爷,竟然会在这时候出现在这个荒郊野外! 睒于鸿凯给倪清羽做了这些紧急的救命措施,这才抬眼看向罪魁祸首。房雨欣已经跌到了老远,正在痛苦的呻吟,他看向房雨欣的眼神中充满了冰冷,没有一点点温度。 他移开目光,对上了另一个白衣女子,他看到她的时候,整个人都怔住了,身子跟着僵了一下,她,怎么会,还活着?怎么可能! 睒于鸿凯觉得自己的心绪在这一瞬间变得很乱,乱得他只都理不清思绪。 范怡容眼神中盛满哀伤,一步步,慢慢地向睒于鸿凯靠近,睒于鸿凯对上范怡容这样的眼神,突然觉得有点心虚,好像她能一眼把他看穿一般。 他能明显感到,范怡容变了,变得不像以前的那个范怡容。这样的变化,让睒于鸿凯对眼前女人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她一定不是范怡容,一定不是。以前的范怡容不可能会有这样的眼神,以前的范怡容,若是看到了这么血腥的一面,早就吓晕了,怎么会这么坦然地与他对视,还直直地向他走来。 范怡容已经死了,她死在了那场大火里,所以,这人,一定不是范怡容。 睒于鸿凯整理了思绪,沉声问道:“你是谁!” 第七百五十九章 故人聚首 范怡容听到睒于鸿凯这样的发问,突然笑了,笑得很嘲讽,还透着一股难以言语的悲伤,“你问我是谁?这张脸,难道你不是再熟悉,再清楚不过吗?太!子!殿!下!” 睒于鸿凯如遭电噬一般僵在了原地,抱着倪清羽的手也禁不住僵了一下,他脑子也跟着轰了一声,半天都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她,她竟然一眼就认出了他,而且,这个声音,她说着这些话的语气,明明就是范怡容! 怎么会这样,范怡容竟然没有死,她,竟然真的没有死! 睒于鸿凯一时觉得自己心中各种思绪纷杂,根本难以理清。 这段时间,他不止一次地想起范怡容,梦到范怡容,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总是有意无意地想到这个女人。现在,这个女人就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跟他说着话,他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复杂。 倪清羽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胸口的伤刺刺的疼,疼得难受。突然,她耳中听到了什么,她听到范怡容说,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怎么会是太子殿下?他怎么会来?就她的,怎么会是太子?倪清羽想睁开眼睛,但是她只勉强撑起了一条线,昏昏沉沉的,只是耳中听着他们的话。 范怡容看到睒于鸿凯现在的这副神色,脸上更是现出凄然神色,“殿下见到我,觉得很惊讶是吗?在殿下看来,我早就应该死在了那场火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活生生地站在你的面前。” 睒于鸿凯有些颤声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范怡容嘲弄一笑,“怎么回事,我不过是为了谋求一份活路罢了。如果我不用这个法子从太子府里出来,我现在,只怕已经被您现在的这位太子府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睒于鸿凯神情又怔了一下,原来那一场大火,全都是范怡容放的。她用了这样的计谋,只为了逃出太子府。睒于鸿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知道声东击西,知道他最紧张的一处就是师父的院子,她,竟然知道师父的存在! 这一瞬间,睒于鸿凯心里升起了一股被人窥探了的感觉,这样的感觉,让他很不高兴。 再想到自己这几个月竟然时常为她的死感到愧疚,甚至常常想起她,而她,却早就已经逃了出来,睒于鸿凯心里的怒意就更盛了起来。 睒于鸿凯冷冷地盯着她,“既然你早就不想待在太子府,当日又何必假惺惺地求到我的跟前!可笑的是,我竟然还当真了,还给你那样的许诺!” 范怡容心里刺了一下,她看到睒于鸿凯对倪清羽这么紧张,她真的不再相信睒于鸿凯对自己的承诺有多少真心。她现在总算是认清了佳语说的话,她不可能总是靠着男人的承诺活下去,她要靠着自己! 范怡容带着自嘲,“我当初的确是真心实意地想留下来,我自知是个愚笨之人,这些年,我也看开了很多事情,我也已经不想再去争什么,既然我已经不可能再在太子妃的位置上坐得长久,我也不再有旁的念想。。” “我只想就此留在王府,不求名分,安安定定,本本分分的过活,只求你偶尔想起我的时候能来看我一眼,让我生下一儿半女只做傍身,绝不会肖想其他!” “但是,我不犯人,人却犯我!就在那碗落胎药里,你的好表妹,放了发红!我一旦把那药喝下去,今生今世,我都不要再想着有孩子。就是那一碗药,打消了我所有要留在太子府里的念头!那一碗药,我这一次躲过了,日后还有无数这样的暗算等着我!” “就算日后,我真的再怀上了孩子,只怕那孩子也是个命苦的,根本来不及出生就会就此失去生命!我已经看透了,就算我不为自己,我也要为了我的孩子,所以,我逃了出来。” “殿下觉得我辜负了你的许诺,觉得我欺骗了你,哼,只是不知,殿下对我,究竟又有几分真心?殿下对我究竟是真心是假意,只有殿下心里最清楚不过。很多事情殿下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但是,未必。” 范怡容一番话下来,让睒于鸿凯呆愣当场,她的目光像刀子一样落在睒于鸿凯身上,看着倪清羽的目光,也带着一股浓浓的恨意。 睒于鸿凯的思绪有些混乱,但是他还是从范怡容的话中挑出了重点信息,“孩子,你,你把孩子生下来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隐隐的紧张,甚至还带着一股复杂,范怡容的眼神变了变,她垂了垂眼睑,摇了摇头,“孩子没保住。” 睒于鸿凯闻言,心里顿时被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思绪所笼罩,范怡容微微咬了咬唇,语气讥诮,“反正这个孩子也是不受欢迎的,现在他顺着所有人的心意,离开了人世,也刚好遂了大家的心愿。” 睒于鸿凯的眼眸顿时沉了沉,久久没有说话。 范怡容盯着他,重新把话题转到了倪清羽的身上,“殿下当真是用情至深怜香惜玉,事情已经过去两年了,竟然还派人时时打探着这女人的下落,她才刚一露头,殿下就千里迢迢赶来英雄救美了。” 睒于鸿凯的神色微微变了,他看范怡容的神色变得更复杂了,“你都知道什么?” 他觉得自己以前真的是太小看范怡容这个女人了。 “我知道的事情多着呢!殿下那些藏在心里的心事,我都知道!我知道殿下对这位轩王妃用情至深,哪怕她早已是他人之妇,你也依旧痴心不改!我知道殿下为了江山,为了美人,就在这里,把你最大的对手轩王打下了悬崖!” “我知道殿下在背后养了无数精锐之人,他们武功卓绝,行事隐蔽,瞒天过海,一心为殿下效命!这两年来,殿下展露头角,除掉太子,除掉轩王,除掉千禧阁,都少不了他们的助力!我知道,殿下表面上上待人和善,实际上,行事狠辣,对你的绊脚石,你绝对不会手软!我知道,眼下殿下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抱得美人归,同时,又在暗中把轩王的那两个孩子除掉,永绝后患!” 第七百六十章 真正黑手 “咳咳咳……”范怡容突然被睒于鸿凯死死地掐住了脖子,她顿时半个字都说不出来,整张脸涨得通红。 睒于鸿凯的眼神中迸发着森森的杀意,范怡容竟然知道这么多,他竟然不知道,范怡容竟然对自己的事情知道一清二楚!他竟然不知道自己身边养了这么一个定时炸弹! 而在睒于鸿凯怀中的倪清羽,整个人都怔住了,她觉得自己有些难以消化眼前的事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睒于鸿凯,做了这些事。这些事,不是黑衣人做的吗?怎么会是睒于鸿凯做的?倪清羽感觉自己的脑袋轰的一声要炸开了。 错了错了,一切都错了!睒于鸿凯,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睒于鸿凯,才是黑衣人的主谋! 倪清羽觉得自己的手脚一阵发寒,原来是这样,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他们一直都把事情弄错了,他们一直都搞错了方向! 倪清羽感觉胸口一阵狠狠的发疼,睒于鸿凯,谁都没有想到的这个人,他才是真正的主谋!哈,真是可笑,他们这些人,真的做了一件天大的可笑事情! 倪清羽想伸手,想要摸索着身上的武器,想要狠狠地给睒于鸿凯一剑,想要把他刺死,但是,自己的全身却半点力气也没有,她更没有武器。她心里思量着,若是她要出手,必定要一击命中要害,不然,她根本没有第二次机会下手。 报仇,报仇!倪清羽满脑子便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睒于鸿凯的声音冷冷的从牙缝中挤出来。 范怡容被掐得疼出了眼泪,她颤声道:“我,我那天在你书房外,不小心听到的……我,查出怀有身孕之前。” 睒于鸿凯怔了一下,她这么早就知道了,而且,他竟然这么大意,连她在外面偷听都未曾察觉! “我知道这些,我很震惊,但是,我并不觉得有什么,身为皇子,就算是有野心,也无可厚非,有野心又有谋略,我身为你的太子妃更是欣喜的。但是,我,我独独不能忍的是,你对倪清羽这个贱女人的情义!” 范怡容挣扎着喘气,紧紧盯着睒于鸿凯说着这些话,睒于鸿凯的眸子幽深阴冷,亦是直直地盯着她。 “她凭什么,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抢走我的男人!所以我恨她,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范怡容的眼神中迸发着一股熊熊的怒意。 “但是,后来我查出怀上了身孕,我便歇了心思,我心里便只剩下肚子里的孩子,我告诉自己,算了,反正你是太子,没了倪清羽,还会有很多女人前赴后继,我若是每一个人都吃醋的话,岂不是自讨苦吃?所以我就只打算把这些事情都埋在心底,绝对不会把事情说出来。但是,世事总是难料的。” 范怡容艰难地说着这些,睒于鸿凯的手渐渐地放松了下来,范怡容得以解脱,顿时又连连咳了好几声。 睒于鸿凯一直盯着范怡容,范怡容咳嗽咳得满脸通红,半天才终于缓过气来。 范怡容难得十分通透地说:“殿下打算如何处置我?” 睒于鸿凯看着她这样的眼神,或许是她过于镇定自若,也或许是她的神色间,过于超然,睒于鸿凯一时之间竟是下不了狠手。 范怡容说这话,神态间也带着一丝期许,她并不是对睒于鸿凯没有期待,她期待着他能对她动恻隐之心,她期待着,睒于鸿凯能为她心软。这,也是范怡容对睒于鸿凯的一点小小的测试,测试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究竟有多少。 虽然范怡容根本没有信心,虽然,她觉得答案多半是会让她伤心失望的。但是,女人,总是现不了傻气。 睒于鸿凯良久没有说话,他再开口的时候,也并没有直接回答范怡容的问题,而是看着自己怀中的倪清羽道:“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睒于鸿凯的话一下子刺到了范怡容的心上,让她感到一阵酸涩。 所以,他的言外之意就是,她伤了倪清羽,他就不会放过她吗?自己,果真还是比不过这个女人! 她面露嘲弄地看着他怀中的倪清羽,“殿下当真要为了一个女人,坏了大局吗?而且,殿下定然是容不下她的两个孩子的吧,如果有一天她真的知道了事情始末,她最恨的,就一定是殿下。到时候,依照倪清羽的性情,她定是会拼尽全力把殿下杀了!” 睒于鸿凯眉眼一凌,“这是我自己的事,无需旁人置喙!” 范怡容心口又是一阵闷疼,在他眼里,自己就只是旁人,自己从来都比不上这个女人重要。 范怡容再次迎上睒于鸿凯的视线,“既然殿下有自己的打算,我这个外人,自然也是没有什么立场说什么。” 她的“外人”两个字一下子落在了睒于鸿凯的心坎之上,让他禁不住有一丝触动。 范怡容却已经寒心不已,“我窥探了殿下的秘密,已经属于知道得太多的人,殿下打算怎么处置我?一刀了之吗?” 这时候,天色已经慢慢亮了起来,晨光照耀,把两人的神色都映照得一清二楚。 范怡容的眼神含着一股晶亮的泪珠,盈盈闪光,透着一股决绝,还有一丝心寒。睒于鸿凯的眸子紧紧地与她对视,异常深沉,仿佛要一直望进她的心里。 睒于鸿凯久久没有说话,范怡容便也一直这样直直地与他对视。 范怡容发现,就算是过了这么多个月,她以为自己已经能够把这个男人忘了,但是,现在乍然见了,心里还是禁不住涌起一阵难言的情绪,她深深的知道,她那样的思绪,叫不舍,叫深情。 只可惜,这个男人的深情从来都不会留给他。 整个林子很安静,只一阵阵风乎乎地吹着,吹得他们衣袂飘动,发丝纷飞。 突然,范怡容的眼睛猛的睁大,脸上现出一阵惊恐的神色,她猛的向睒于鸿凯扑去,睒于鸿凯神色微怔,不知道究竟是何缘故,但突然,脖子处传来的那一阵钻心的痛却告诉了他答案,倪清羽扒下了发簪,狠狠地向他脖子刺了下去…… 第七百六十一章 掉入悬崖 睒于鸿凯脚步趔趄了几下,想要钳制住倪清羽,但是却发现自己身子使不上力来,受了伤的倪清羽也轻易地从他怀里挣脱了。 他,被她快速地点了周身的几个大穴,封住了功力。 睒于鸿凯想要走几步,却觉得脚步有些虚乏了起来,喉咙中感到一股腥味,更是辣辣的疼。他伸手把那发簪拔了下来,忍着苍白的脸色给自己封住了穴道,勉强止血。 但是,喉部不比其他地方,他觉得,自己只怕,命不久矣。 他,果真是要死在倪清羽的手上吗?难道,他们之前劝他的话,都是真的,他,真的会栽在倪清羽的手上…… 他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心口有些扯痛,他看了倪清羽一眼,然后,他便看到了倪清羽眼中的那一抹冷笑,那一抹,充满了仇恨的笑…… 倪清羽知道自己的那一簪刺中了要害,她想要趁势逃开,范怡容已经狠狠地向她扑过来。 “贱人,你敢对殿下动手,我杀了你!”范怡容像是发狂了一般,狠狠地和倪清羽厮打着。 倪清羽身上受着伤,范怡容本是没有武功的,但是现在她专用力巴拉着她受伤的胸口,让倪清羽险些晕厥了下去。 范怡容红了眼眶,她正和倪清羽推搡着,身后的睒于鸿凯却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倪清羽撑着最后的一丝力气,有些疯狂的笑着,“报仇了,我终于报仇了!哈哈哈……” 范怡容更是像发狂的狮子,她也拔出自己的发簪,狠狠地向倪清羽扎去!倪清羽身后死死地抓着她的手,但是范怡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倪清羽感觉自己的胸口不停地往外渗血,她终于是撑不住了,手一松,“嗤!”尖利的簪子再次刺进了她的胸膛。 痛,钻心刺骨的痛! “倪清羽,你去死吧!” 范怡容松开发簪,狠狠地朝她的身子一推,她的身子便像是一片落叶,轻飘飘的,向那深不见底的断崖坠落…… 倪清羽最后一眼,只看到了范怡容那张满是狰狞的脸,耳边回荡着她狂吼的话:“去死吧……” 去死吧,她马上就要死了,她,马上就要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她临死前,还拉了两个垫背,真好,死而瞑目了。 但是她又禁不住担心,他会不会已经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 倪清羽脑中闪过各种纷杂的信息,最后,这样的乱七八糟的念头全都散去,她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混沌之中。 ————————- 桃花流水杳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碧萝谷便是这么一处地方,风景秀美,鸟语花香,千百杆绮丽优雅的紫竹纤纤亭亭直指晴空,深紫色的竹身柔和而富有光彩,在青翠的竹叶交映下颇具一股充满神秘的美感。竹林幽深,地上遍生青苔。 竹林旁,一脉碧溪欢快的流淌着,水声潺潺,清澈见底。各色小小的野花,绒毯似的铺在柔和的的起伏的山丘之上。 秋水长天,花红草绿,空山鸟语,幽谷花香…… 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提着一个花篮,兴致盎然地在小山丘之上踩着花儿,不一会儿花篮中便堆满了色彩缤纷的花儿。 少女唇红齿白,眉目如画,一双眸子顾盼生辉,撩人心怀,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回身举步间,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真真是让人瞧上一眼便挪不开眼去。 妙音摘满了一篮子花,便开心地迈着小碎步往回走。她一边走着,手里拿着一朵粉色的小花凑到鼻尖嗅着,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妙音走进了竹林,没一会儿,竹林中便现出一个竹子搭成的小屋子。妙音走了进去,便看到了另一个人,这是一个妇人,面容与她有几分相似,但是这个妇人的脸上却总是带着一股严厉。那妇人正坐在床边刺绣,妙音走进来,她也没有抬眼。 妙音一见到她,脸上的笑意就收敛了些,规规矩矩地叫了一声:“娘。” 骆初兰抬眼看了女儿一眼,眉眼间神色不变,淡淡地“嗯”了一声。 妙音把花篮放了下来,眼神便又往外瞄,骆初兰看到了她的神色,只做不知,妙音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娘,女儿想去看看大哥哥。” 娘亲对自己管教严厉,妙音每次想去见大哥哥,都不大敢自己跑去,每每都要问过娘亲。 骆初兰抬眼淡淡地瞟了她一眼,“方才不才刚去瞧过吗?你一天净往他那里跑,平白的惹得人家心烦。” 妙音闻言,神色暗淡了下来,垂着头搅弄着自己的手指。 骆初兰看到女儿这样,终究是认不出微微叹气,“罢了,你想去就去,只你若受了冷落,回头不要来娘亲这里抱怨。” 妙音闻言,脸上顿时暂放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她高兴地抓着骆初兰的胳膊,娇嗔了一声:“谢谢娘!” 妙音像一阵风一样飞快地跑了出去,骆初兰看着自己女儿欢快的背影,心里不觉升起一股淡淡的忧愁。 自从两年前那受伤的男子顺着上游飘下来被她们所救,自己女儿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那人。骆初兰不觉想到了很多年以前,自己和妙音她爹,也是这样认识的,后来,便有了妙音。 但是,骆初兰不是一个没有眼力见的人,她看得出来,现在,完全是自己的女儿一头热,那人压根就没有正眼瞧过自己女儿一眼。 骆初兰最后也只在心里叹气,什么都没有多说。 骆初兰这般想着,重新垂下了头,继续手中的绣活。 这时候,另一个人从屋子外面走了进来,那人的身量只有十岁的小孩那般,再看他的脸,却已经是个成年男子的模样,他竟是一个侏儒。 那人手里也提着一个篮子,不过这个篮子里,却装满了各种药材。侏儒打着手势跟骆初兰示意了什么,骆初兰便只淡淡道:“那丫头心大了,我自然管不住的。” 原这侏儒不仅是侏儒,竟还是个哑巴。老天爷似乎把所有的不幸都降临到了他的身上。 他方才见到妙音欢快地往竹林后头去了,便猜到了七七八八,眼下跟骆初兰询问,不过是多此一问。 第七百六十二章 世外桃源 他眼神中也闪过一丝担忧,他又对骆初兰打了个手势。 骆初兰放下了手中的刺绣,看着那侏儒道:“阿福,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自然是看出了是妙音一头热,但是,现在我是劝不住的,而且,我也不想劝什么,如果他能留下来,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不急,且让他们慢慢相处着,妙音长得花容月貌,现在还没把那人焐热,想来是时候未到吧。若是到了该我出面的时候,我自然会把话挑开了说,我定不会让妙音受委屈,不管怎么说,他的命,都是我们救的,这救命之情,总是要报的。” 阿福闻言,便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说”什么。 妙音欢快地往林子深处跑去了,大哥哥原本跟她们一起住在一处屋子里,后来他身子好了些,他就坚持搬了出去,在林子深处搭了一个竹屋,平日里,他便都在竹屋里待着,很少到前面去寻她。 妙音并不怪他,因为之前他的伤太重,武功一直都没有恢复,他每天在屋子里,便是在练功。 既然大哥哥忙着,那就由她来看他好了,妙音这样想着。 妙音兴致冲冲吃往竹林深处走去,走了好久,七拐八拐,才终于看到了一个小小的竹屋,妙音看到这个屋子,脸上就现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她原本蹦蹦跳跳的脚步也停了下来,变成了小心翼翼的缓缓前行。 嗯,在大哥哥面前要淑女一些才行。 妙音走到了竹屋门口,低头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又理了理衣服,这才开口冲里面喊道:“大哥哥,你在吗?” 屋子里一时没有回应,妙音不觉有些疑惑,她等了一会儿,又按捺不住地喊了一声,“大哥哥,你又在练功了吗?” 屋子里还是没有回应,妙音心里生出失望,她知道大哥哥多半是在屋里,但是她害怕会惹得大哥哥心里厌烦,所以也就没有再喊第三声,只是垂着头在他门口来回踱步,她想,等大哥哥练完了功,就一定会开门见她的。 妙音垂头看着脚边落下的竹叶,看得认真,根本没有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自己不远处已经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那人穿着寻常的布衣,但是即便是如此,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气质。他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似雄鹰,眸子璀璨如寒星,充满了威慑力。 妙言猛的抬头,便看到了站在自己身旁的睒于鸿轩,脸上顿时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还带着些许红润,“大哥哥。” 睒于鸿轩清清淡淡地“嗯”了一声,妙言看到他手上拎着两只已经收拾干净的野兔,眼睛顿时又亮了一下,“原来大哥哥是去打兔子了,我还以为你又在练功呢。” 睒于鸿轩把一直野兔递给她,“这只是给你们的,拿回去吧。” 妙音却并不急着接过来,她只道:“先放在大哥哥这儿吧,我一会儿回去再拿。” 睒于鸿轩用了一种有些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你还有什么事吗?” 他的意思就是,没什么事就赶紧拿着野兔走,有事,那就说事。 妙音表情有些受伤,“大哥哥这是赶我走吗?” 睒于鸿轩见到她这副样子,最后只淡淡道:“没有。” 妙音听了,脸上的委屈也顿时消散了去,有些亲昵地挽着睒于鸿轩的胳膊,“我就知道大哥哥不会敢我的。” 因为她突然缠了上来,睒于鸿轩的眉头微微皱了皱,轻轻地把她的手推开,然后走进了简易的厨房,把野兔放了下来。 妙音已经习惯了他这对自己的这个态度,反正,在她看来,这位大哥哥天生就是一个不会笑的,他对谁,应该都是这样的吧,一想到这里,她心里的不悦便退了下去。 睒于鸿轩没有再理会她,而是直接生起了火,准备烤兔子。 他虽然是王爷,但是常年在外征战,平日里也并不是养尊处优的人,现在到了这里,他伤好了之后便已经自己动手解决自己的吃饭问题,基本上不会再麻烦她们两母女。 妙音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她不觉蹲在了一边,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这样定定地看着他,眼神中冒着一阵晶亮的光。 大哥哥真好看啊,无论他做什么,都特别的好看,就像是一个完美的人,找不出半点瑕疵。 睒于鸿轩对于她这样的花痴行为已经习惯了,他只是把她当成了隐形人,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不一会儿,大火便烧了起来,睒于鸿轩动作熟练的把野兔叉了上去,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妙音的目光在兔子和睒于鸿轩之间来回转着,那样子,就跟一只馋猫无异。 终于,野兔的香味溢了出来,妙音禁不住吸了吸鼻子,有些垂涎地说:“大哥哥,妙音可不可以在这里跟你一起吃?” 睒于鸿轩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把妙音看得有点心虚,但是好歹,睒于鸿轩没有拒绝,只淡淡地“嗯”了一声,妙音顿时高兴得不得了,然后她就不再一瞬不瞬地盯着野兔了,而是开始开启了鹦鹉模式,一直叽叽咕咕说个不停。 睒于鸿轩微微皱眉,但是好歹没有打断她,只是任由她说着,但是那些话,他也都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左耳进右耳出罢了。 兔子烤好了,睒于鸿轩分了一般给妙音,她便不客气地吃了起来,半点都没有外面那些大家闺秀应该有的斯文,一边吃着还一边含糊地说着“好吃”。 睒于鸿轩解决了半只兔子,便往屋子里走了,只淡淡地留下一句话,“回去吧,我要练武了。” 妙音抱着那半只没有啃完的兔子,又看了看睒于鸿轩向屋子里走去的背影,顿时觉得一阵失落。但是,睒于鸿轩已经径直关上了门,把她的视线阻隔。妙音最后也只能讪讪地往回走。 睒于鸿轩的屋子里摆设很简单,所有的家具基本上都是用竹子做的,他做到了床上,盘腿而坐,开始练功。 在这里的两年,头一年,他都花在了清毒上,无影风沙狱的毒太过狠辣,若不是骆初兰的医术了得,他只怕早就一命归西了。 第七百六十三章 大难不死 对于骆初兰母女的相救,睒于鸿轩也是心存感激,因为,他们互不相识,谁都没有立场,没有义务要救他,而且是大费周章,花费了无数心力把他救了。 但是他们就是这么做了,睒于鸿轩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自然是铭记这样的救命恩情。 在后来的一年里,睒于鸿轩觉得自己已经好了,他想快些离开这里,回到京城,去见自己最想见的人,但是,骆初兰母女却把他留了下来,骆初兰说,他体内的毒还没有完全肃清,还需要隔段时间施针治疗。 睒于鸿轩觉得并无大碍,京中,只怕已经因为他的事情变了天。倪清羽,自己的王妃恐怕也早就伤心不已了吧。 睒于鸿轩执意要走,最后还是被她们留了下来,骆初兰说,她们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必须要偿还她们的恩情才能离开,而偿还的条件,就是在这里住满三年,为她们扑野味,做一些她们没有能力做的事情。 睒于鸿轩最终留了下来,他每天,都在数着日子,三年,已经过去了两年,只还有一年,他就能离开这里了。 睒于鸿轩这般想着,脑中又浮现出倪清羽的脸来。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她在京中过得可好,可有被太后欺负,可有受其他人的气? 睒于鸿轩越想越心烦,最后,武功也练不成,脑中还是完全甩不开她的影子。 而且,睒于鸿轩发现,自己越想着,便越是控制不住地往其他方面想去……慢慢的,他觉得自己身子有些发热了起来,一种很羞耻的感觉涌上心头,睒于鸿轩烦躁地一头趴在了床上,希望能压住自己的浴火。 但是,效果却适得其反,最后,他终于是顺从了心里所想……没一会儿,那一件小屋子里,萦绕着低低浅浅的嗯哼声。 时光就这样缓缓滑过,睒于鸿轩每天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从来话都不多。妙音则是依旧照着三餐的点到睒于鸿轩跟前晃悠,整日像个叽叽喳喳的小鸟一般,在妙音看来,只要睒于鸿轩不赶她,那她便是受欢迎的,至于理不理她,完全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这一天,阿福突然有些慌张地跑回了屋子里,屋子里便只有骆初兰一个人,她见到阿福这样的神态,顿时知道出了事情。 阿福想骆初兰比划了一番,她面色不觉也变了一下,只道:“我去看看。”然后便跟着阿福往河边去了。 到了河边,骆初兰便看到了一个满身是血的女子,她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姑娘长了一张花容月貌,只是因为在水里瞟了一段时间,脸上皮肤有些发皱,因为失血过多,皮肤很是惨白。胸口上有一大片血渍,还插着另一根发簪,骆初兰眉头不觉皱了皱,她探了探她的鼻息,奇迹地还有气息。 这两年是怎么回事,他们碧萝谷怎么就接二连三的有伤者掉下来?按照这样的速度,他们萝阳谷岂不成了伤患聚集地? 骆初兰沉吟片刻,身为医者,面对这样的伤患,她没有理由见死不救。而且,骆初兰好胜,眼前这姑娘伤得很重,若是能把她救回来,那也是对她医术的一种肯定。 骆初兰这般想着,便唤过阿福,与她搭了把手,一起把这姑娘抬了回去。 这伤者,不是旁人,便是倪清羽无疑。 她被范怡容推下悬崖,又深受两处皮外伤,而被房雨欣捅的那一剑最是要紧,血流不止,原本是必死无疑,但是没想到悬崖之下竟是一处河流,她顺着河流一路瞟了下来,最后就瞟到了下流,被骆初兰发现。 当初,睒于鸿轩也是这样飘到了这里。 他们刚把倪清羽搬回屋子里,妙音刚好兴冲冲地从睒于鸿轩那里回来,她看到娘亲和阿福竟然抬回来了这儿一个满身是血的大姑娘,顿时惊在了当场,一瞬之间,她马上就想到了当年的睒于鸿轩。 当时妙音发现他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满身是血,而且,身上的毒已经攻心,满脸发黑,别提多可怕了。 “娘,这是怎么回事?”妙音惊讶发问。 骆初兰麻利地把倪清羽安置好,只道:“上面飘下来的,还有气。别愣着,快去烧水,准备外伤药草,她的外伤很重,准备救人。” “哦哦。”妙音和阿福闻言,各自行动。 他们两人自小也都是跟着骆初兰学医术,阿福是骆初兰捡来的,觉得他可怜,一直都当自己的孩子一般对待,直到后来女儿出生了,阿福也就充当了妙音的哥哥,一直都很照顾妙音。 妙音和阿福,一个有天赋,但是定不下心来。一个资质平平,但是却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 骆初兰很多时候都在想,如果自己女儿有阿福一半的刻苦,她的医术只怕也早就超过了自己,只可惜,她却是个定不下心来的。 骆初兰把倪清羽的衣服剪开了,看到她胸膛上的那一个大豁口,再次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姑娘,也委实命大,都伤成了这样,竟然还有那么一口气。 阿福烧了谁,妙音端了进来,骆初兰便和妙音一道把她的伤口用热水清洗干净。 因为身子在水中泡了一段时间,伤口周围很是起了一些腐肉,为了让伤口愈合,便定要把腐肉刮掉。骆初兰烧红了匕首,快恨准地下手,昏迷中的倪清羽硬是疼得哼哼了几声,额头上也禁不住冒出了一些汗来。 骆初兰沉声道:“往她嘴里塞根手帕,以免她太疼了把舌头咬伤。” 妙音赶忙掏出自己的手帕塞进了倪清羽的嘴里,骆初兰手上动作不停,又在倪清羽的伤口上刮了一通,把她的腐肉刮掉,清洗干净。 而插在她胸腔上的那根簪子,骆初兰也一把拔了出来,倪清羽又疼得哼了一声,骆初兰把准备好的药草狠狠地敷了上去,汹涌而出的 血也立时止住了。 骆初兰动作麻利地把伤口包扎好,做完了这一切,她又把倪清羽身上的衣裳全都退了下来,检查了一番,发现她身上、手上还有其他伤口,不过都是一些轻微的擦伤,显然是在水中被礁石撞伤,她便又简单地处理了一番。 第七百六十四章 江湖险恶 骆初兰把倪清羽上下都处理好之后,让妙音取了自己的一件衣裳,给她穿上了。忙完了这一切,骆初兰的额头上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妙音一直都只是打下手,看到娘亲忙完了,赶忙地上了毛巾给她擦了擦脸,她看着倪清羽,脸上现出担忧,“娘,她伤得那么深,能好吗?” 骆初兰起了身,语气淡淡,“该做的我都做了,能不能好,就看她的造化了。” 方才她跟倪清羽检查伤势的时候,已经看了出来,她中的那一剑很深,有可能已经伤及肺腑。这样重的伤本就凶险,再加上她的伤口又已经感染了,所以就更凶多吉少。 妙音面露惋惜,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倪清羽,看着她就算苍白却还是绝美的脸,不觉面露羡慕的神色,“这位姐姐长得可真好看。这么好看的姐姐死了多可惜啊。” 妙音感叹了一番,随即又面露不解地看着骆初兰,“娘,您说,外面的世界真的就这么危险吗?为什么每一个掉下来的人都是身中那么重的伤?外面真的这样打打杀杀吗?” 骆初兰看了自己女儿一眼,只道:“江湖险恶。” 妙音还是现出了困惑,“江湖中除了险恶,应该也会有各种美好的东西吧,那些东西都是女儿未曾见过的。女儿要是能出去经历一遭就好了。” 骆初兰眼神中闪着一丝异样,看着自己的女儿。 妙音没有注意到自家娘亲神色间的异常,依旧顺着自己的思路,充满憧憬地说:“娘,音儿要在这里待一辈子吗?大哥哥他过了明年就要走了,音儿也想跟着大哥哥到江湖上看看,不想做笼中之鸟……” 骆初兰闻言,身子禁不住颤抖了一下,深深地看着妙音,最后骆初兰开口道:“你是真的想到江湖闯荡,还是,只是舍不得你大哥哥,想和他去江湖闯荡?” 妙音闻言,姣好的脸上不觉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显然是有些害羞了。 “娘,您,您说什么呢……” 骆初兰却并不理会她的害羞,又继续发问,“如果,你大哥哥愿意一直待在这里,你还会想离开这里吗?” 妙音的神色变了一下,但很快,她便小声地说:“音儿也舍不得这里的……只是,大哥哥怎么会一直待在这里。” 骆初兰摸了摸妙音的头,微微叹气,“真是女生外向,有了心上人,就不要娘了……” 妙音的脸颊更红了,她有些着急地扯着骆初兰的衣角,“娘,您说什么呢,要是音儿离开这里,也一定是要把娘,把阿福一起带出去的,音儿怎么会舍得你们。” 骆初兰只又摸了摸她的头,淡淡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妙音依旧每天按点到睒于鸿轩处报道,睒于鸿轩每天都会打野味,顺道便让妙音带回去。 妙音没有隐瞒便说了倪清羽之事,睒于鸿轩的动作不觉僵了一下,但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 妙音却还不停地在他耳边描述那姑娘的伤情,“大哥哥你没看到那姐姐,衣服上都是血,胸口被戳了好大的一个窟窿呢!伤得真重,可还是留着一口气。就像当年大哥哥一样,真吓人。不过我娘的医术那么高,一定能把那大姐姐救活。” 睒于鸿轩的思绪又被牵引了,那女子也是和他一样从断崖处坠下来的,那有没有可能…… 睒于鸿轩突然开口,“那姑娘,容貌怎样?” 睒于鸿轩突然开口,让妙音怔了一下,往常的时候,一般都是自己不停地说,睒于鸿轩从不搭理,现在他却突然主动开口搭了话,但是,他问的话,却让妙音心里有些难受。 妙音想到了倪清羽那张拥有绝世容颜的脸,顿时胸口一阵发堵。 大哥哥要是见到了这么漂亮的大姐姐,一定会被她迷住吧。那大哥哥,就更不喜欢她了。 妙音觉得,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于是,妙音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开口,“脸上有一大块殷红的胎记,有点吓人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大哥哥的反应,发现他略略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妙音觉得自己骗人有些罪恶感,她赶忙又补充了一句,“不过,那大姐姐的另外半边脸挺好看的,若没有那块胎记,也是个漂亮的姐姐。” 睒于鸿轩显然已经对这人失去了兴趣,重新垂头做自己的事情,没有再搭理妙音。 妙音心里暗想,今后还是少在大哥哥面前提起大姐姐了才是。她这么想着,马上转移了话题,开始兴致盎然地向他问起了外面的世界,睒于鸿轩的回答总是言简意赅,妙音也不恼,只是锲而不舍地连连追问,每得到一个答案,就认不出发表一番感慨。 睒于鸿轩见了,心里也是不觉暗暗叹息,这小姑娘,真的太天真了,她的世界就只有这小小的山谷,外面的一切于她,都是新鲜而陌生的。 这样的生活很简单,很安逸,但是,若是像她这般从小就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一直处于这样一成不变的世界里,未免会有遗憾吧。 睒于鸿轩沉思了片刻,便没有听到妙音问了什么问题,妙音此时则用一副小兔子般受伤的表情看着自己,睒于鸿轩生出些许动容,便主动开口,“方才你说了什么,我没听到。” 妙音闻言,便又重新把自己方才的问题问了一遍,语气中带着一丝紧张和小心翼翼,“大哥哥你一定要离开这里吗?若是大哥哥离开了,愿意把音儿,一起带上吗?” 睒于鸿轩神情微怔,最后开口答道:“外面很危险,我要做的事情,也很危险,不适合你去面对。” 妙音听出了睒于鸿轩话中的拒绝之意,她有些失望,“大哥哥不能保护我吗?” 睒于鸿轩淡淡地说:“我有了要保护的人。” 那个人,他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他,要把她紧紧地保护着。 本王的王妃,还有一年,还有一年你就能见到本王了,你一定要耐心些,好好的等着本王。 妙音听到睒于鸿轩这样的回答,整张脸顿时暗淡了下去。 第七百六十五章 梦中呓语 天气渐热,竹林中虽然凉快,但是终究也是敌不过盛夏的侵袭。 骆初兰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倪清羽,不觉眉头紧锁。她的伤口,最近总是反复发炎化脓,天气愈热,便愈发难以痊愈。这也算是给了骆初兰一个难题,她平日里没有别的事情,也就一股脑地扑到了倪清羽的伤上。 两年前,睒于鸿轩的毒是她极为感兴趣的一个大难题,她顺利的完成了。 现在,倪清羽成了她下一个要全力功课的难题,她不想放弃,所以格外尽心。 阿福是个沉稳的,他虽然不方便亲眼查看倪清羽的伤势,但是从骆初兰的口中,他也能知道伤情,他便整日整日地往林子里钻,采了很多药草,他这么努力,也算是在给骆初兰证明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医术长进。 骆初兰见到阿福这样,心里也是十分欣慰。 但是见到妙音整日都把心思扑到睒于鸿轩身上,她心里终究是有些担忧。 终于,骆初兰没有再容忍她整天围着睒于鸿轩转,开始命令她像阿福那样,把倪清羽的伤当成是考验他们的考试,让他们自己去找草药给倪清羽用。 妙音自然是不敢违抗母亲的意思,她便也只能一头扎进了草药中。 她继承了骆初兰的天赋,对草药十分敏感,她定下心之后,便认真地采摘草药,细细地捣鼓了起来。 骆初兰看到女儿做出的药粉,心里委实是欣慰的,因为女儿天赋的确很高。 用上了他们精心研制的药粉,骆初兰自己也更勤地为倪清羽更换纱布,让她的伤口随时保持通风畅快,终于是有了好转,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发炎化脓。 虽然是如此,但是她的伤毕竟是伤到了肺腑,真正要好起来,也并不是这般容易,她,起码还需要在床上再躺上好几个月。 倪清羽觉得自己做了很长很长的梦,梦境混沌不堪,她全身上下都疼痛不已,特别是胸口处,好像被人狠狠地剜了好几刀一样,疼得她几乎要晕厥下去。 这样的疼痛断断续续地持续了好长时间,她想要动一动身子,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力气,耳边似乎是听到了有人在说话,叽叽喳喳的,很陌生。她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无奈地睁不开。 她究竟是到了哪里?这究竟是什么地方?难道这是阴曹地府吗?好像不太像,阴曹地府不应该是这样的感觉。 而且,如果她真的死了,灵魂也不应该是这么羸弱不堪,前世的疼痛也不应该依然纠缠着她,所以,混沌间倪清羽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她,没死,她竟然还活着。 她明明从那么高的地方跌下来,怎么会还没死? 她又感觉有人在给她上药,伤口的疼痛感传遍了全身,但是她咬咬牙还是忍住了,齿间只发出几声闷闷的哼声。 那药定是良药,倪清羽能感到伤处的疼痛感减轻了,还有一股很舒服的感觉,然后,混沌间,她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好像看到了睒于鸿轩,他身长挺拔,眉目清冷,静静地站在他面前,一双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倪清羽一阵欣喜,想要上前拉住他,但是,她刚上前,另一个女人就挡在了她的面前,恶狠狠地对她大骂,“你滚开!他是我的!” 倪清羽不敢相信,一声声地喊着他的名字,希望唤起他对自己的回忆,但是睒于鸿轩却是没有半点动容,依旧冷漠地看着她。 最后,那个女子拉起了睒于鸿轩的手,直接把他拉走了,任凭倪清羽怎么喊,他都没有回头。 骆初兰看着床上不停呓语的女子,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 倪清羽喊的话,让她脑子嗡的响了一声,她刚开始不停喊着“王爷”,后来,就变成了“睒于鸿轩”…… 骆初兰如遭雷击,那个他们两年前救的人,他亲口告诉她们,他的名字叫,于鸿轩。 于鸿轩,睒于鸿轩,不过相差一个字,骆初兰不会相信这只是一个巧合。 这个女子一口一个“妾身”,一口一个“王爷”,骆初兰就是再傻,也能听出他们之间的关系。 骆初兰揪着被褥的手不觉用了几分力道,看着倪清羽的眼神也变得复杂了起来。 他是王爷,而她,是他的王妃。 这么绝艳的女子,想来睒于鸿轩对她也是不免动心。而她,一旦好起来,一旦见到睒于鸿轩,那她的妙音…… 骆初兰没想到自己竟然救下了一个祸害。 睒于鸿轩对自己女儿原本就没有多上心,现在若是再冒出一个王妃,他们重叙前缘,哪里还有自己女儿什么事? 骆初兰这般想着,看着倪清羽的目光就带上了几分怨毒。 倪清羽依旧不停梦呓着,额头上都是汗渍,骆初兰也没有动手帮她擦,只是这么一直看着。 她要怎么做?现在这个女人完全没有抵御能力,若是她趁机把她杀了,然后再埋了,让睒于鸿轩永远不知道这件事,也是神不知鬼布局…… 骆初兰很快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自己是医者,怎么会动起了这样的念头?实在是不应该! 可是,一想到她和睒于鸿轩相认的时候自己女儿失落的模样,骆初兰心里就是一阵绞疼。 最后,骆初兰叹了口气,她终究不是狠心之人,做不出杀人这样的事情。若是她就此放弃了倪清羽,让她自生自灭,那也无异于亲手杀她。 既然救了,那就救到底吧。到时候,她的命救了回来,自己就是她的救命恩人,大可以以此为条件相要挟,要她就此放弃睒于鸿轩,成全自己的女儿。 实在不行,她并瞒着她睒于鸿轩的存在,反正睒于鸿轩也从来不会主动来这里,只有让妙音管住嘴巴,一切便都有可能瞒过去。待她的伤好了之后,就马上把她送走,不让她再在这里停留。 至于睒于鸿轩,骆初兰再想其他办法,让他无论如何都要留下来。 骆初兰心里打定了这样的主意,便重新拿起了汤碗,给倪清羽喂了起来。 第七百六十六章 瞒天过海 “娘,漂亮姐姐好些了没?她要什么时候才会醒啊?” 几天之后,妙音坐在床边,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床上的倪清羽,对自己的娘亲发问。 骆初兰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她的伤太重,已经伤及肺腑,什么时候醒,就要看她的造化。就是一直都醒不过来,为娘也没有办法。” “哦。”妙音有些惆怅地应了一声。 虽然她心里有些担心漂亮姐姐醒了之后,大哥哥看到她就不喜欢自己了,但是,如果她这样死掉了,妙音还是会很不开心。毕竟,她从出生到现在,也就见过这么几个人,她不愿意见到任何一个人就这样死掉。 骆初兰放下了手中的绣活,看着女儿开口道:“音儿,你过来,为娘有话要跟你说。” 妙音这才把视线从倪清羽的身上移开,转到了自家娘亲的身上,一派天真地问,“娘,你要跟音儿说什么?” 骆初兰看着自己的女儿,看到她这么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望进了她眼里的那片单纯,现在的她这么天真,没有任何烦恼,就算是睒于鸿轩对她冷淡,她也是完全不放在心上,天真得让人心疼。 这样的女儿,她怎么忍心有人来伤害?若是倪清羽和睒于鸿轩见面了,自己女儿一定会伤心吧。 骆初兰眼中透着怜惜,“音儿,待这位姐姐醒了之后,你不要跟她提起你大哥哥的事。” 妙音怔了一下,随即发问,“为什么啊?” 骆初兰摸了摸她的头,认真地说:“当初你大哥哥坠崖的时候受了很重的伤,他是被仇家所伤,那些仇家一定以为他已经死了。现在我们若是贸然向外人透露他还活着,若是这姑娘出去之后不小心说了出去,让你大哥哥的仇家找上来,那我们所有人,就都性命不保,你大哥哥,也一定会死在仇家手里。” 妙音听了,脸色顿时变了,大哥哥会被仇家追杀,不,她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为了你大哥哥的性命,你绝对不能把他在这里的事情透露出来,也绝对不能让他到这里,在这位姑娘面青露面,如果他们互相之间见了面,那事情就败露了,你大哥哥就会有危险。你听明白了吗?” 骆初兰的语气太认真,妙音的心都揪在了一起,她皱着眉头,格外认真地点着头,“娘放心,音儿为了大哥哥,绝对不会把他的事情告诉这个大姐姐!” 骆初兰看到她紧张又认真的样子,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 她就知道,只要自己用睒于鸿轩的性命相要挟,她的傻女儿,就一定会无条件地答应她的任何事情。 解决了这件事,骆初兰的目光又投向了躺在床上的倪清羽,微微地叹了口气。 希望一切都能瞒过去,希望她音儿能好好的,不要受到任何伤害。 倪清羽浑浑噩噩地躺了很久,终于,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千色的纱帐,她小心地扭着头,有些疑惑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这是一个简朴的竹屋,房中一切都十分简单,一张简易桌子,两张竹椅,一张椅子上放着一幅还没有完成的绣活。 她想要张口喊人,但是刚张口,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干的,哑哑的。是太久没有开口,所以一时之间才有些难以发声。 她发不出声音,正想要起身,但是,刚动了一下,胸口的疼就狠狠地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一下子又跌回了床上,她抬手想要抚一抚伤处,发现手上也缠着纱布。 是了,她的手也受伤了。房雨欣向她刺来的时候,她用手抓着剑,才没有让她把剑横穿她的胸膛。如果那把剑真的横穿了过去,只怕她现在,也没命了吧。 倪清羽脑中一下子涌起了很多记忆,在坠崖前的那些记忆,太过震惊,现在倪清羽回想起来,脑中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原来,一切都是睒于鸿凯做的,他们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偏偏,最不被怀疑的那一个,就是最大的黑手。 所以,一开始夏宸受的那掌毒掌,就是他的人伤的,他之前与夏宸相识,所以大发慈悲送来了解药,才把夏宸的命捡了回来。 太后和范怡容率人围剿轩王府的那一次,她被黑衣人劫走,那些人也是睒于鸿凯派的,难怪,她总觉得他的身形有些眼熟,但是他有意伪装,在声音上更是难以辨别。 再一次,便是毫不留情的截杀睒于鸿宇,派手下袭击睒于鸿轩,他的两个兄弟,都被他毫不留情的除掉,为的不过是争得太子那把交椅,然后登上皇位,坐拥天下。 他们早就应该怀疑了的,睒于鸿宇和睒于鸿轩两人死了之后,睒于鸿凯便改头换面,彻底变了一个人,完全不再是以前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摇身一变成了满腹学识,拥有真知灼见,沉着镇定的天之骄子。 其实他们也并不是没有怀疑过睒于鸿凯,倪清羽也派人去调查了他,可是他隐藏得太深,他们的人一点马脚都没有露出来,所以,他们才会忽略了他这个大毒瘤。 可是,睒于鸿凯,怎么会对她…… 倪清羽百思不得其解,一直以来,黑衣人都对她很是顾忌,她虽然有些明白怎么回事,可是,却也并不确定,现在,她却是实实在在的确定了,睒于鸿凯是真的对她动了心思。所以那一年元宵,他以夏宸的名义邀请自己去看了舞狮。 可是怎么会这样呢?她确定自己跟他是半点交集也没有,他怎么就无缘无故地喜欢上自己? 倪清羽想了一通,也没有想明白。前一世,她与这位凯王也没有什么过多的接触,所以这一世才会多次忽略了他。 现在想这些也已经没有意义了,倪清羽记得自己坠崖前的那最后一击,她的簪子深深地插进了他的脖子,她不信,都这样了他还能活命!但是,她又生出了一丝不确定,自己都坠下了悬崖,还活着呢…… 倪清羽这样纠结了一下,脑子又混沌了。 第七百六十七章 清羽苏醒 突然,倪清羽好像想到了什么。 她受了那么重的伤从断崖上掉下来,却还是保住了性命,那两年前,睒于鸿轩…… 想到这里,倪清羽顿时禁不住一阵激动,她下意识地想要爬起来,她要找到救下她的人,她要问一问,有没有看到睒于鸿轩,有没有他的下落,他,说不定,真的没死呢…… 倪清羽尝试了一下,没有能成功地靠起来,白白扯疼了伤口,她没有再敢动,害怕她的伤口裂开。她最后便只能张口,再次试图发出声音,把人叫来。 “有,有人吗?”倪清羽终于成功地发出了声音,但是声音沙沙哑哑的,也很小声。 果真,她叫了一声,外面丝毫没有动静,显然这样的音量根本起不到引人注意的目的。 倪清羽清了清嗓子,提高了音量,又喊了一声,“请问,外面有人吗?” 倪清羽的这一声喊了之后,外面便传来了动静,倪清羽顿时现出惊喜的神色,眼睛放着光看着门口。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进门的却是一个小小身量的男子,倪清羽本以为是个孩子,但是看到他的脸,便明白了过来,他是个侏儒。倪清羽心里怔了一下,难道,自己的伤,就是这个男子治的,那他岂不是把自己的身子都看光了…… 倪清羽脸上现出不自然的神色,一时之间,面对这个救命恩人,心情说不上来的复杂。 好半天,倪清羽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开口道:“请问,是你救的我吗?” 阿福冲倪清羽打了几个手势,倪清羽见此,神情不觉又是一怔,他,是个哑巴。 倪清羽升起了一股怜惜,这人当真可怜,是侏儒也就罢了,竟还是个哑巴,老天爷对他实在是不公平。 阿福做了什么手势倪清羽没有看明白,他只一会儿就又走了出去,倪清羽正疑惑的时候,没一会儿,阿福便领了另一个人走了进来。 倪清羽见到来人,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妇人,或许是因为常年生长在这世外桃源,承受雨露恩泽,她的气色十分好,皮肤跟妙龄少女一般透着红润透亮,看不出年纪。 倪清羽看到这妇人,心里总算是释然了一些,自己的伤,定然是这个妇人包扎的。 倪清羽对着骆初兰开口问道:“是你救了我吗?” 骆初兰神色看不出息怒,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疏离,她点了点头。 倪清羽看出了她的冷淡,但是她终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这样的恩情,她自然也是要还的。 倪清羽声音诚恳,“清羽谢夫人救命之恩,若是清羽有一日痊愈回到京中,定然会派人来给夫人以重谢!” 骆初兰声音淡淡,“我救你不是图你的重谢,只不过医者仁心罢了。” “不管怎样,夫人救了我是真,我真心实意感怀于心。” 倪清羽看着骆初兰,便又试探性地问道:“小女有一事想向夫人打探……” 骆初兰听到她的这话,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知怎的,她便马上想到了睒于鸿轩,她总觉得,倪清羽一定是要向她问起睒于鸿轩的事情。 果真,倪清羽开口道:“不知夫人除了我,之前可还救过其他人?那人身中毒掌,也从断崖处坠了下来。” 倪清羽的神色中带着满满的期待,一瞬不瞬地盯着骆初兰,骆初兰的神色不变,依旧淡淡地说:“我碧萝谷素来都没有外人来过,姑娘你,是头一个,并无夫人所说的这人。” 倪清羽闻言,心里的希冀顿时灭了下去,她有些喃喃地说:“原来还是我想太多了,中了无影风沙狱的毒掌,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骆初兰的心里微微有些波动,但是她面上没有表露半分,她只轻道:“既然姑娘醒了,那小命便是已经捡了回来,也不枉费我这些日子的辛劳。” 倪清羽隐去眼神中的那抹失望,重新带上了感激,“夫人,不知我昏迷了多久?” “有两个多月了。” 倪清羽顿时怔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竟然睡了这么长时间,而这段时间,都是这位夫人在照料她。倪清羽动了动身子,想要给她拜谢,但是却扯得身上一阵生疼。 骆初兰眉头皱了一下,“你若是乱动,伤口再裂开,我可不管你。” 倪清羽面上一赧,“小女子不过是想给夫人拜谢,多谢夫人这段时间的照看之情。” 骆初兰淡淡瞥了她一眼,“你若是真的承我的情,就赶快把身子养好了,也少了我的麻烦。” 倪清羽微微垂头,“给夫人添麻烦了。” 倪清羽感觉骆初兰有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感,自己不觉也跟着异常紧张了起来。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欢快的脚步,倪清羽还躺着,那人还没走近,她根本看不到来人,她听到了很欢快脆亮的声音,“娘。” 妙音走到骆初兰跟前,猛地便看到了已经醒了的倪清羽,脸上顿时现出了一阵欣喜的神色,她丝毫没有生疏之意,“大姐姐,你醒了啊,你可终于醒了。” 倪清羽看着这个女子,听到她这般欢快的语气,又看到她这张年轻姣好的面容和这张脸上挂着的开心的笑,自己的心情也顿时变得好了起来,也不自觉的亲近了许多。 倪清羽嘴角勾了勾,也露出一个笑来,“这段时间谢谢你们的照顾。” 妙音笑得十分无害,她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没什么,反正我娘是神医,她救你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妙音勾住骆初兰的胳膊,有些讨巧卖乖地嬉笑,“娘,您说是不是。” 看到女儿这么奉承自己,骆初兰没有什么表情的脸禁不住扯了扯,线条总算是柔软了许多,她佯斥了一句,“就你会拍我的马屁。” “这哪儿是拍马屁的啊,音儿说的都是实话。”妙音十分认真,脸上带着娇憨的神情。 倪清羽也开口道:“这位姑娘所言没错,我的伤有多重我自己清楚,夫人能救回我的一条命,说明夫人定是妙手回春的神医。” 骆初兰最后便只受了她们的奉承,她起身,“好了,我先去准备药材,你的伤只刚好,要完全康复,可还有一些时日。” “多谢夫人。”倪清羽真诚地道,骆初兰未多言,径直走了出去。 第七百六十八章 江湖趣事 屋子里只剩下倪清羽和妙音两人。 妙音从小到大便没有一个朋友,睒于鸿轩算是她见过的第一个外人,倪清羽便是第二个,所以这些稀缺资源便毫不意外地成了她朋友的行列,妙音更不是怕生的人,她又对着倪清羽甜甜笑着,眼睛有些发怔地看着倪清羽。 倪清羽被她看得有些莫名其妙,脸上也生出了一丝不自然,她略带着些许尴尬地开口,“姑娘,为何这般看着我?” “姐姐真美。”妙音不吝夸赞。 倪清羽苍白的脸颊上升起了一股淡淡的红润,她能感到这位姑娘说的都是真心的夸赞之言,但是能把这么直白的夸赞说得这么真诚坦然,倪清羽自然是禁不住脸红。 倪清羽也真诚地说了一句,“姑娘也很美。” 妙音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还是姐姐更美。”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夸赞对方的容貌,两人都是真心之言,最后都禁不住笑了。 “姐姐,我叫妙音,你可以叫我音儿,不用一口一个姑娘的喊着。”妙音对倪清羽的好感度很不错,她大方的自报家门。 倪清羽心头一暖,她也开口道:“我姓倪,名唤清羽。” “那我叫你清羽姐姐吧。”妙音自发道,倪清羽点了点头,越发觉得妙音娇俏可爱。 “清羽姐姐,你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还从上面掉下来?”妙音像好奇宝宝一样,刚跟倪清羽混熟一点便忍不住开口发问。 倪清羽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郁,她有些低沉地说:“是我的仇家,他们杀了我丈夫,还想害我的孩子,我敌不过他们,最后刺了那人一簪子,自己也被推了下来。” 妙音听了,一张脸顿时皱在了一起,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那些人真的太坏了!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他们何止是坏……”倪清羽有些嘲讽地说,“他们是丧心病狂,为了自己的利益,连做人的基本原则都忘了,对自己的兄弟,也不放过。” 妙音听到倪清羽的话,心里更是惊讶万分,有点不敢相信倪清羽所言。 倪清羽看到妙音震惊的模样,心里不觉一阵感慨,这个小姑娘真的太单纯了,听到她说的这些,一定是被吓到了吧。 倪清羽不想再跟妙音说这些血腥的话题,她转而道:“音儿,你是一直生活在这里吗?” 妙音点了点头,“我一出生就在这里了,我的身边就只有,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娘亲,一个是阿福哥哥。” 妙音不惯常撒谎,她说到两个人的时候顿了顿,神色有一些异常。毕竟,实际上是有三个人,大哥哥也算。 但是妙音想到娘亲交代的事情,虽然她相信这位大姐姐不像是坏人,但是,万一她不小心说漏了嘴呢?那岂不是害了大哥哥,所以,妙音还是决定绝口不提。 倪清羽只当她是有些低落,所以也没有往别处想。 她有些小心地问:“那你爹呢?” 妙音茫然地摇头,“我不知道,我娘从来不跟我说。” 倪清羽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在心里轻叹了一声,这孩子,只怕也是个苦命的。 “你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吗?”倪清羽又问。 妙音再次点头,“我娘说外面江湖险恶,我如果出去了,一定会遇到危险的。” 难怪,从来没有经历过世间的勾心斗角,没有经历过任何人情世故,所以才会纯粹干净得没有一点杂质,倪清羽真是羡慕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有时候,要活得像她这样简单,这么纯粹,也并不是容易的事。 倪清羽一时之间有些恍惚,如果,一切可以重来的话,她真的很想和睒于鸿轩一起到这处世外桃源来,什么都不求,只为寻求一个安静祥和的安身之所,再也不用面对那么些尔虞我诈,不用再攻于算计,步步为营。 在凡尘之中疲倦了的人想归隐,而一直未曾涉足江湖的小姑娘,却满心憧憬着能到江湖上走一朝,来个快意恩仇。 妙音此刻便用十分憧憬的语气和神色对倪清羽倾诉着自己的渴望,“清羽姐姐,江湖到底是怎样的?真的有这么危险吗?我真的很想有机会能到江湖上走一遭,去体验一把,就算有危险,就算会受伤,我也愿意去试一试。清羽姐姐,我真的好想出去啊。” 倪清羽看到妙音那张脸,看到她眼神里的渴望,心里升起了一阵怜惜,她不能给妙音什么不切实际的承诺,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这个立场,她只说:“如果你真的想出去,那你就要变得强大一些,只要你能够保护你自己了,你娘亲自然就不会一直反对你出去了。” 妙音听了倪清羽的话,顿时愣住了,眼神中带着一丝怔然,随即,她脸上绽放出了一个大大的笑,“是啊清羽姐姐,我怎么没有想到呢?我只要变得够强大,够厉害,娘亲一定就不会再拦着我了。” 倪清羽看到妙音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变得这么开心,自己倒也有些受宠若惊,她便只是笑着,跟着妙音一起高兴,分享她的喜悦。 妙音想通了这一点之后,便更是拉着倪清羽说东说西,她一直不停地向倪清羽打听外面的世界究竟是怎么样的,在她看来,她如果真的要出去的话,首先一步,就是要了解江湖。 虽然她也一直在向睒于鸿轩询问外面的世界,但是睒于鸿轩总是没有耐心,他的回答总是言简意赅的,妙音并不满足,现在倪清羽来了,她便找到了另一个询问讨教的对象,所以她就像是八哥附体一样,一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倪清羽刚醒来,原本精神不大好,但是看到妙音这么感兴趣,她心里也对这个女孩升起了怜惜之意,她便柔柔的细细地跟她描述着所谓的江湖,所谓的繁华都市。 “外面的确很大,也有很多好玩的东西,街头巷尾的杂耍、糖人摊,戏楼里的花腔小唱,还有各种好玩的,你若是见了,一定会喜欢。” 妙音一直用手直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倪清羽,认真地听她说着,几乎听痴了…… 第七百六十九章 连载故事 因为受伤,倪清羽的声音很低,柔柔的,语气中带着一股软软绵绵的,说着这些,就像是一阵阵清风一样,拂过妙音的心,把她的心填得满满的。 经历了睒于鸿轩那个先例之后,现在再遇到倪清羽这么细心向她讲解的人,简直是贵宾级的待遇,她的整颗心都被倪清羽俘获了。 倪清羽说得口干舌燥,妙音终于想起来给她倒了一杯茶,给她润润喉,倪清羽看到妙音像个孩子一样满脸求知欲,她的满足感也骤然升起。 妙音一双眼睛依旧兴味十足,“那清羽姐姐,你以前是做什么的?你可不可以给我讲讲你的故事?” 倪清羽听了妙音的请求,再看到她摆出的这一番可怜兮兮的表情,自己的心顿时就软了下去。 面对这个一个可爱的小姑娘,这么一双纯真的眼睛,她实在是狠不下心说出半个“不”字。 自己的故事,倪清羽回想了一遍,心里顿时升起了十分复杂的思绪。倪清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的故事,长着呢,你可做好了要听的准备?” 妙音看到她的神色,顿时来了精神,因为她感觉,眼前的这个漂亮姐姐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妙音连连点头,“我要听,姐姐快跟我说吧。” 倪清羽见到她这样,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个主意,“我的事情太多,若是一天之内都跟你说完,那只怕今天晚上我们什么都不用做了。而且,我若是一下子讲完了,日后你岂不是要无聊死了?” 妙音有些为难,“那可怎么是好?” “我一天给你讲一小段吧,你就当成说书先生说的连载故事。” 妙音认真点头,然后赶紧催促道:“那清羽姐姐赶紧开始讲吧。” 倪清羽陷入了一阵思虑之中,然后,缓缓开口,“今天,我便给你讲负心汉与无知少女的可笑事情故事吧。” 倪清羽的思绪一下子飘到了很远,远到了她几乎要回忆不起来了。 当年石易安对她的花言巧语,掏心掏肺,若是撇开后面那些让人倍感不堪的结局,这样的过程,是何等的让人沉沦,让旁人羡慕。 但是,世人总是猜中了开头,却猜不到结尾。 妙音便是如此,她听到这些,完全被石易安的儒雅,他的体贴所迷倒,她完全想不到最后事情竟然会以那样惨烈的方式收场。 倪清羽带着一抹凄然的笑说完了她的前世,妙音听到最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清羽姐姐,你,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你,你真的而被他施以火刑?”妙音又惊又怕。 倪清羽脸上的笑,透着凄然,透着嘲讽,妙音看到这样的神色,整个人都升起了一股很难受的感觉,她并不是愚笨之人,她能看得出清羽姐姐是真的被伤过了心,所以才会这般。 倪清羽点了点头,“没错,这就是事实,就算很难堪,很不堪回首,但是,这也的确是事实。” “可是,你现在,怎么,怎么会好好的活着?”妙音像是见到了星外来物一般,不敢相信这一切。 倪清羽眨了眨眼睛,“因为老天爷眷顾我,给了我一次从头再来的机会,让我看清了那些人的嘴脸,一一拿回了我失去的一切。” 妙音木若呆鸡,完全不敢相信,她半晌才呆呆回神,“那,那然后呢?然后清羽姐姐是怎么做的?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的人,你最后是怎么对付他们的?” 妙音兴味之色,倪清羽却是笑了笑,十分欠揍地说:“今天的故事就只能说到这里,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妙音顿时犹如被一盆冷水泼了下来,整个人都蔫巴了下去。 妙音有些不甘心,开始对倪清羽各种卖萌祈求,倪清羽却不打算继续,她讲了太多话,确实是有些累了。 她很无奈地说:“我刚刚才醒来,身子还没有恢复,音儿若是让姐姐一直给你讲下去,姐姐的身子吃不消,到时候身子好不了,就更不能给你讲下面的事了。” 妙音闻言,这才注意到她的脸色已经有些苍白,她顿时一脸愧疚,连连道:“都怪音儿,只顾着听故事,都忘了姐姐的身子还没有好利索。” 她伸手到倪清羽的手腕上探了一下,发现她的气息的确不大稳,她又自责了一番,倪清羽也终于可以好好地休息了一番。 之后的每天,妙音就成了倪清羽最忠实的听众,为了能听到更多的故事,倪清羽每天的换药,喂药工作她都包揽了过来,把倪清羽照顾得稳稳当当的。 倪清羽每天一点一点地给妙音将自己的故事,讲到精彩处,妙音会禁不住鼓掌叫好,讲到伤心处,她也会禁不住落泪感慨。听到她和睒于鸿轩的爱情,妙音更是完全被吸引,听到他们因为种种猜忌频生误解,妙音甚至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倪清羽的脑袋,把倪清羽敲得有些哭笑不得。 倪清羽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细致地梳理自己的一生,现在,她一点点地回忆着自己经历的世事,每回忆到一处,她心里便会对自己的处事进行反思和检讨,她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那么直白地剖析自己的内心,这么一番剖析下来,她感觉自己好像更认清了自己。 说她聪明,其实,她做的很多事,哪里又担得起聪明的这个评价? 她若是真的聪明,就不会轻易地落入石易安的花言巧语之中。她若是真的聪明,就不会把睒于鸿轩对她的真心白白浪费,哪怕是重生一世,她也因着自己心里的那点别扭,久久地不肯向睒于鸿轩敞开心扉,让他们遇到这么多磨难。直到最后,好不容易敞开了心扉,他却转瞬之间在她眼前丧命。 她若是真的聪明,就不会连自己真正的敌人都搞错,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才从敌人口中得到真相。 可是,穆旭端他们呢?他们依旧在错误的轨道上前行着,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发现睒于鸿凯的尾巴。 第七百七十章 夏去秋来 时光就这样慢慢溜走了,转眼间,夏季过去了,凉凉秋意来袭,倪清羽的故事陪伴了妙音一个夏天,这让她觉得,这个夏天是她有生以来度过的最快乐的一个夏天。 倪清羽的伤也在这个夏天中慢慢痊愈,她也可以下床走动,虽然胸口还是一阵阵发疼,但是,这已经比以前好了许多。 自从倪清羽跟妙音说了自己的故事之后,妙音每天便都会跟倪清羽对故事里面的某些可恶的人进行一番强烈谴责。 当然,倪清羽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没有把他们的真实姓名和身份告诉妙音,她只告诉妙音,他们是一个权贵之家之人,而他们兄弟间的斗争,也都是为了争抢家产的继承权。 其实何尝不是这样,众位皇子的争斗,不过是为了争夺皇位,这些斗争的缩影,不就跟一个寻常家族中的斗争一样吗? 妙音听了这些故事,原本她是迫不及待地要跟大哥哥说,但是骆初兰却是及时阻止,骆初兰告诉妙音,这是倪清羽自己的事情,她不可以把她的私事随意告诉别人。 妙音总是很好骗,她觉得自己娘亲说得也在理,所以她就把这些事都藏在了心底,一个字都没有想睒于鸿轩说。 骆初兰在他们两边互相瞒着,她只希望这件事能一直这样瞒下去,就算她很自私,就算她这是在干涉别人的生活,只要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她都愿意。 倪清羽讲完了自己的故事,妙音没有了故事可以聊以解闷,顿时就少了些生气。 天气慢慢转凉,整个山谷都笼罩上了一层黄衣,竹叶纷纷飘落,原本长满小花的山丘,现在都变得光秃秃一片。 妙音突然升起了一个主意,那就是让倪清羽教她练功。 “清羽姐姐,你师父不过是教了你那么短时间,你就学会了轻功,还学会了内功,如果你教我,那我是不是也能像你们一样能飞起来,还能有内功?”妙音充满了期待,“清羽姐姐,你教我好不好?” 倪清羽有些为难,“这些武功是师父创下的,也只有碎骨刹门中的弟子才能学,我贸然教给你,我怕……” 妙音听了,顿时有些黯然。她心里还惦记着倪清羽之前说过的话,她要是要离开这里,到江湖去闯荡的话,就要让自己变得强大,现在没人愿意教她武功,她可怎么变强大呢? 她之前缠着睒于鸿轩,希望他能教自己武功,但是睒于鸿轩却根本没有犹豫就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妙音再提,他也没有答应。妙言有时候还会有些怕睒于鸿轩,不太敢在他的面前放肆,所以之后也就没有再敢提。 现在,倪清羽也不愿意教她,所以她就有些沮丧了。 倪清羽见到她这个样子,心里终究是有些不忍,她让步道:“如果你真的想学的话,我教你剑法和轻功吧,至于内功心法,没有师父的允许,我是断断不能外传的。” 妙音听到了,顿时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很孩子气的在倪清羽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谢谢清羽姐姐!” 倪清羽被她猛然这么一亲,自己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上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润。 倪清羽的伤还没有好全,她不能做剧烈的运动,她教起来也束手束脚,施展不开,很多时候她舞的剑法都只是舞出一个大概的轮廓,根本没有力道,妙音却是学得很认真,依照倪清羽舞出的样子跟着学。 因为有了事情做,她每天到睒于鸿轩那里的时间也变得少了许多,睒于鸿轩以为她是突然转了性,或是觉得自己冷落了她,终于识趣了,他倒是觉得省心不少,至少耳边不再整日有人叽叽喳喳地吵着了。 骆初兰看到自己女儿学得这么开心,她原本还有的阻拦的想法也都歇了下去。 罢了,既然女儿开心,就让她去好了。 在这样的日子中,秋天也慢慢溜走了,天气一天冷过一天,冬天很快就要来了。 整整一个秋天,有了骆初兰和阿福采的草药,倪清羽的伤也基本上恢复了,但是还是小心地不敢做太剧烈的运动。 而经过了一个秋天的学习,妙音的剑术也大有长进,轻功学得比较晚,现在还飞得不大平稳,但是好歹也是有了样子,这让妙音十分开心,整天便想着要飞来飞去炫耀一番。 倪清羽看到她的这个样子,也只是微微摇头叹息,终究是个孩子,还把轻功当成了是玩乐的功夫。 阿福常到林子深处采摘草药,院子里晾了很多,倪清羽看到那些草药,不觉惊讶,“这个山谷当真遍地是宝,竟然连蓝奎、乌杞这样的名贵药材都那么多。” 骆初兰闻言,神色间不觉有些讶异,“你认识这些草药?” 倪清羽笑了笑,脸上有些赧意,“我以前曾研习过医书,略懂一点。” 骆初兰却并没有真的把她当成是略懂,她之前听到倪清羽曾对妙音进行指导,教她如何搭配药材能达到怎样的效果,但是她还只是觉得她只是有点小聪明,现在,没想到她连这些外面少有的药材都见过,她心里自然是对倪清羽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感觉。 这个女人,当真是不简单。 骆初兰会想到了妙音跟她说的倪清羽的一生,她当时便已经对倪清羽刮目相看,现在只不过是多了一项更震惊的认识罢了。 偏偏,倪清羽越是不简单,越是厉害,她便越是不喜欢她。 因为,她越厉害,便越衬托出自己的女儿越无知,越逊色。而且,她本就是睒于鸿轩的王妃,她若是与睒于鸿轩见到了,那自己的女儿就真的半点希望都没有了。 骆初兰这么想着,她便决定,不能再留着倪清羽在这里了。 她已经收留了她这么长时间,她的伤也已经基本上痊愈了,是时候离开了。 骆初兰想着这些,看着倪清羽的眼神中有多了几分谋算,她要找机会跟她替这件事,不久就要下雪了,她要赶在下雪之前把倪清羽送出去,免得夜长梦多。 第七百七十一章 世外高人 倪清羽突然感觉骆初兰看着自己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她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有些不太好的感觉。 她一直都能感受得到,骆初兰并不喜欢她,而且很多时候带着一种很复杂的感觉,这样的感觉让倪清羽感到莫名其妙她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惹了骆初兰不喜。 如果说她觉得自己拖累了她们,那当初她完全可以不救她。但是,她却救了,既然救了,又为什么总是摆出那么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呢?倪清羽自认为是善于揣度人心的,但是,她却揣度不透骆初兰的心思。 好在,妙音天真纯粹没有任何心机,倪清羽跟妙音待在一起总是觉得特别轻松,心情也会不自觉地便好。 阿福虽然不能说话,但是他对倪清羽也是十分友善。 倪清羽知道自己是亏欠在和骆初兰,所以,面对骆初兰的冷淡,她也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异样的情绪,只是一笑置之。 现在,这种感觉又涌了上来,骆初兰又带着这样的眼神看她了,倪清羽觉得有点压抑,但是却又不能多说什么,只能默默地放开了拿在手中的蓝葵和乌杞,把脸转开,把视线投向妙音方才施展轻功飞去的方向。 这时候,阿福回来了,他的出现,总算是打破了她和骆初兰之间带着些许尴尬的局面。 阿福手中拎着一只肥硕的兔野鸡,倪清羽看到那只野鸡,脸上不觉现出了笑意,不得不说,阿福捕猎的本事真的没话说,他总是能隔三差五地带一些野味回来。 倪清羽为了缓解尴尬,便迎了上去,对阿福道:“阿福哥哥真是厉害,总是能抓到野味。” 阿福的脸上现出一丝不太自然的神色,对着倪清羽咿咿呀呀了几句,倪清羽只当他是自谦,也就没有在意。 倪清羽手艺不错,她把野鸡拿了过来,“今天我来弄吧,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阿福还要推辞,倪清羽却是不由分说地把野鸡拿了过来,一定要自己上手,最后阿福也没有半分,只能依了她,自己也没有真的让倪清羽一个人忙活,而是到了厨房,开始烧热水。 倪清羽手里拎着野鸡,她还在琢磨着阿福究竟是用了什么机关把这么狡猾的野鸡套住的,最后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热水去毛之后,倪清羽便拎着去好毛的野鸡到了河边开膛破肚,看着那野鸡的内脏,倪清羽突然怔住了,现出了一丝诧异。 这只野鸡,五脏六腑全都被震碎了,这样的震碎程度,只有极其深厚的内功才能做到。 倪清羽怔在了当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只野鸡,不是阿福设计抓到的吗?怎么会是被身后的内功打死的呢?阿福,明明是不会武功的啊。 她可以确定,四个人中,除了自己,他们三个都是全无武功之人,那么,这只野鸡究竟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个山谷,除了他们四人,还有其他人?还有其他世外高人? 如果这里真的还有其他人,那妙音她们,知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倪清羽的心情有些复杂,带着疑惑,还有一股很微妙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倪清羽开始细细地梳理着自己待着这里的这几个月,刚开始她的伤还没有好,所以她几乎不出院门。后来,她的伤好了许多,大家好像也都是有意无意地阻止她走得太远。就算是她在教妙音练习轻功,也都是在这附近飞着,从来都没有飞远。 倪清羽这时候才意识到,她对这个山谷一点都不熟悉,她认知的领域,便只有这么一小片罢了。 难道,真的是因为这个山谷里,还有什么其他秘密?有其他不想让她看到的秘密? 倪清羽突然觉得有点烦躁了起来,她知道自己没有立场这样,她毕竟真的只是一个外人,他们没有责任义务对她坦白。但是,这几个月相处,她已经把妙音当成了自己的好朋友,她意识到妙音有可能地她有所欺骗和隐瞒,她心里就十分难受,难受得甚至有些憋屈。 倪清羽正想得出神,身后突然走了了一个人,倪清羽回过神来,一个激灵猛地回头,来人是骆初兰。 蓦地,倪清羽心里好像漏掉了半拍。 她方才有了那样的猜测,现在又看到了一直对自己有些奇奇怪怪的骆初兰,她心里就升起了一股心虚的感觉。 “骆夫人。”倪清羽喊了一声。 骆初兰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地嗯了一声,倪清羽收拾掩饰着自己的情绪,更是不想让骆初兰发现自己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她便神色如常地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轻快和玩笑,“骆夫人怎么来了?莫不是怕我连一只野鸡也搞不定?那您可就小看了我了。” 倪清羽尽量轻快地说着这些话,骆初兰的神色却并没有缓和,她看着倪清羽,开口道:“我来找你,是有事要单独跟你说。” 倪清羽心里咯噔了一下,一股不太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让她心头一沉。 “骆夫人有什么要对清羽说的,但说无妨。”倪清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正常一些。 骆初兰看着她,神色还是没有什么辩护,语气依旧冷冷淡淡的,“你也已经在这里住了这么长时间,你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既然这样,我也就没有什么理由继续留着你了。” 倪清羽心里又是一个咯噔,“骆夫人您是要,让我离开?” 骆初兰点了点,她太过直接,反倒让倪清羽有些愣然。 倪清羽说不上来自己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她只觉得,骆初兰这样下的逐客令一点感情都没有,让她觉得有一点心塞。 而且,另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而这种感觉的来源,便是这只五脏六腑俱碎的野鸡,她总感觉,骆初兰这样着急地让自己离开,是与这个隐藏着的人有关。 这样的感觉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有说服力的证据,但是倪清羽却抑制不住自己这样想。 骆初兰见她久久没有开口,便以为她心里不愿,她便道:“怎么,你还不想走?” 第七百七十二章 离开前夜 倪清羽看着骆初兰,认真地说:“骆夫人是清羽的救命恩人,骆夫人既然让清羽离开,清羽自然是没有不从的道理。只是,清羽,能知道原因呢?” 倪清羽眼神诚恳地看着骆初兰,神色平静地继续自己的话题,“一直以来,清羽都能看得出来,骆夫人不喜欢清羽。清羽不知道究竟该是哪里做得不对,才……”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我不过是陌生人,我没有什么义务一定要喜欢你。我也不是音儿那单纯的孩子,见到谁都掏心掏肺。”骆初兰直接把倪清羽的话打断,倪清羽的脸上顿时现出了一丝不自然的神色,这种被别人直接说讨厌的感觉,真的是不大好呢。 “那骆夫人希望我离开,也是因为觉得我打扰了你们的 生活吗?” 骆初兰看着她,神色带着一丝深沉,“音儿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如果不是有必须的原因,这辈子我都不打算让她离开这里。原本我对你并没有什么成见,但是你却总是给音儿讲外面的世界,会让她动了去为外面的心思,她现在已经被你撩拨得连我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倪清羽听了骆初兰的话,心里总算是明白了过来,原来骆初兰是觉得自己不该给妙音讲那些事情,让妙音动了要离开这里的心思。 倪清羽虽然不知道骆初兰为什么执意不让妙音离开这里,但是,这是她们母女之间的事情,原本就不该她过多置喙。 倪清羽有些低沉地应了一声,“对不起,是我行事不周……” 骆初兰却只是哼了一声,“而且,除了这件事,我也怕你的仇人找到这里。要是他们真的找到了这里,到头来只会连累了我们。我救了你,已经是最大的恩惠,你的伤既然已经好了,那便没有理由再留在这里。” 倪清羽闻言,心里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她只低低地应了一声,“清羽知道了,清羽自会离开,只是清羽不知道出去的路,还请夫人给清羽带路。” 倪清羽的样子,已经是要马上跟着骆初兰离开了。 骆初兰看了她一眼,只淡淡地说:“今日先留下,明天晚上,我再带你离开。记住,不要露出什么马脚,让音儿那丫头察觉。” 倪清羽点了点头,想到妙音,她的心里着实是升起了阵阵不舍。 但是,这样的情绪很快地就被收敛了起来。这里的确不是她能够久待的地方,就算骆初兰不赶她,她也是要走的。她回去,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有那么多迫在眉睫的事情等着她,今天骆初兰的直接了当,也算是给了她临门的一脚吧。 是骆初兰太无情吗?倪清羽并不这么觉得,她愿意对自己出手相救,已经是最大的恩典了。她为了妙音,为了他们的安危把她赶走,也都是在情理之中,毕竟,她们不过是萍水相逢,他们的确是没有必要为了自己去冒什么险。 骆初兰说完这些话便离开了,倪清羽发了片刻呆,便回过神来,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那只已经开膛破肚的野鸡上,动手收拾了起来。 这天晚上,倪清羽露了一手,她的厨艺很不错,摘了调味的树枝塞进了野鸡的肚子里,然后在野鸡外面包了一张大芭蕉叶,再紧紧地包了一层泥,就何用丢进了火力,烤熟的野鸡散发着诱人的香,大家都大快朵颐了一番,尤其是妙音,吃得唇齿留香,还连连说以后都要吃倪清羽做的烤鸡。 倪清羽听了,心里不觉有些酸涩,明天晚上,她就要离开这里了,以后,大家都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吧。 带着这样的暗淡,倪清羽一个晚上没有睡着。 她最后索性起了身,走出了小屋。 现在已经是秋季,原本天气就已经转凉,此时又是晚上,更是比白日里阴凉了许多。 倪清羽在小屋门前走了一会儿,心里不自觉地便想到了那只野鸡,她心里还是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那种感觉,好像是有什么声音在召唤着她,让她一定要去做某件事,指引着她。 倪清羽想,明天晚上她就要离开了,如果她今夜不去探一探事情真假的话,说不定,会留下什么遗憾呢? 倪清羽这么想着,施展轻功,往自己从来没有深入的林间飞去。 竹叶基本上掉光了,月色隐隐地投了下来,给倪清羽指引着方向。 倪清羽的视线在各处搜寻着,想要找到一些异常。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越是往林子深处,她的心,便越是发紧地揪着,这样的感觉,让倪清羽的心禁不住砰砰地跳个不停。 突然,另一个小小的竹屋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倪清羽看到这间屋子,整个人都禁不住怔了一下。 这里,果真还有另外的人,而骆初兰、妙音和阿福都对这个人绝口不提,让倪清羽以为这里除了他们几个,就再也没有旁人。这其中,究竟有怎样的不可告人的秘密? 倪清羽不知道自己正在接近的是什么,她也不知道她这样贸然窥探她们的秘密,究竟是对是错。反正,她已经平稳地落在了那个小屋子的面前,有些呆呆愣愣地看着这个小屋子。 倪清羽站在那屋子面前,一声不响,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求证些什么,她不愿承认,其实她心里,是在偷偷地期盼着什么,期盼着那绝对不可能出现的事情成为真相,真真实实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知道,这样的愿望根本就是痴人说梦,这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事情不可能如同她想象的那样。 倪清羽脑子正闪过各种念头的时候,突然,身后就传来了一个人的脚步声,倪清羽惊讶地回头,骆初兰正脸色阴沉地站在身后,死死地盯着倪清羽。 顿时,倪清羽有了一种做了坏事被捉现行的感觉,十分赧然。 骆初兰异常恼怒,“你在这里做什么!” 倪清羽张了张嘴,骆初兰已经上前把她一把拉住,狠狠地说:“我救了你,不是让你做出这些违逆我心意的事!你最好知恩图报,不要给我惹麻烦!” “我……” “你现在就跟我走,我马上送你离开!” 第七百七十三章 故人重遇 倪清羽心里存着心虚,所以现在骆初兰拉着她,她也不敢反抗。 原本她心里存着的那点念想也过于缥缈,她也不想面对这样的失望,所以,现在她也不打算在去探知什么,她只任由着骆初兰拉着她,有些狼狈地离开这里。 倪清羽心里有些羞愧,低声说了一句,“骆夫人,对不起,清羽不是有意的……” “闭嘴!”骆初兰显然十分焦躁,只是很焦急地拉着她离开。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把她送走,在惊动里面的那位之前,一定要赶紧把她送走,绝对不能让他知道倪清羽曾经在这里出现过! 但是,她这个愿望,显然没有能够实现,因为那个小屋的门,已经打开了。 门里的人看着正要慌忙离去的两人,他清冷地声音从身后传来,“骆夫人深夜来访,不知是有何事?” 他的声音一传来,倪清羽便像是被点了穴道一样,整个人都怔在了当场,骆初兰的身子也僵住了,原本匆匆忙忙离开的背影,也都僵住了。骆初兰倒吸了一口凉气,还是让他们见面了!倪清羽明天就要走了,却在今晚上,功败垂成!她若是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她就应该一早就把倪清羽送走! 倪清羽的脑子轰地一声炸开了,怎,怎么会这样?那个声音,怎么会这么熟悉?不仅仅是熟悉,那,那分明就是真真实实的,就在她的耳边萦绕不去!那,那明明就是她思念了这么久,怀念了这么久的男人的声音! 他,他没有死,他真的没有死!他和自己一样,顺着河流漂了下来,最后,被骆初兰所救。而且,骆初兰还把他身上的毒解了! 她在这里呆了大半年,竟然,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一瞬间,倪清羽好像是明白了很多事情,骆初兰,她只怕是早就知道了他们两人的关系,但是她却闭口不提,还让妙音和阿福都瞒着对方,她,不想让他们两人相见,所以,她才会这么着急地把倪清羽送走。 倪清羽看着骆初兰的眼神变得复杂了起来,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妙音,是了,妙音,一瞬间,倪清羽好像明白了什么。 倪清羽想要回头,却是好像被点了穴道一样,僵硬的,不敢回头。 虽然她心里已经转了这么多个念头,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担心,一切都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也许,身后的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也许,她的表情根本就是用错了对象。 倪清羽期待着,又担心着,所以,她不敢回头,只是这么呆呆地站着。 她隐约间已经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是那人,慢慢地向她们走近了。 睒于鸿轩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在了那个陌生,又带着一丝熟悉的背影上,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十分异样的感觉。 骆初兰又救了一个女子,他是早就听妙音说了的,他一直都没有见到过,现在,猛然看到,心里,竟然是生出了一种十分莫名的感觉。 骆初兰突然有些魔怔,她一把扯了扯倪清羽,声音中带着一丝狠厉,“你,回去!” 倪清羽被她用力扯得牵动了胸口的伤处,顿时觉得有些发疼,她脚下也趔趄了一步,但是,她站定了之后,却不走,只是呆呆地站着。 她的神色,已经变得十分复杂,难以用言语言说。 骆初兰见她不动,又狠狠地推了她一把,倪清羽整个身子就像是一张薄薄的叶子,一下子就被骆初兰推倒在了地上,她也不挣扎,只是撑着手,有些发怔的盯着地上,至始至终都不敢抬眼看一眼。 睒于鸿轩莫名觉得心里有些扯疼,他要上前,骆初兰却已经挡在了他的面前,强自镇定地说:“没有什么事情,她不过是犯了病,才会大半夜地跑出来,我会把她送回去,你也会去吧。” 睒于鸿轩的目光却如鹰一般锐利,紧紧地盯着骆初兰,直把骆初兰盯着一阵心里发虚。 双方正在僵持的时候,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把这一切都打破了,也在三个人的心里投下了一块分量十足的巨石,让三人的心里都禁不住掀起一阵阵涟漪。 “娘,清羽姐姐,你们怎么会在大哥哥这里?” 一时之间,骆初兰的瞳孔睁得很大,眼神中带着一股绝望之色。 睒于鸿轩整个人,也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一样,完全怔住了,如遭电噬。他的嘴唇动了动,却是半个字都发不出来。 倪清羽似乎能感到他们突然变得粗重的呼吸声,透着紧张,和不敢置信。她的手,紧紧地抠着地上的泥土,眼泪已经慢慢地爬上了脸颊,滴滴滑落。 妙音没有感到气氛的不寻常,她向她们走来,边走边说:“我醒来发现你们都不见了,就寻了出来,没想到你们都到了这里来了。” 自从倪清羽来了之后,便睡了妙音的床,妙音便在骆初兰的屋子里睡着,她本就是黏着骆初兰的,也不觉得有什么。 妙音见到倪清羽跌倒在地上,语气中带着关切,走近把她扶了起来,“清羽姐姐你怎么跌在了地上?你,你怎么哭了……” 倪清羽没有回答,只是无声地落泪,身子也跟着一下下颤抖着。 她已经能感受到了,感受到那个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就是自己的男人。但是她还是不敢回头,她怕,她会再次失望,就像在断崖上面一样,她满怀期待,把自己所有的委屈全都像那人倾诉,但是到头来,却发现那人不过是一个冒牌的。 所以,现在她不敢贸然行动了,她就像一个怯懦的缩头乌龟,只是把自己的头缩进了自己的龟壳里。 睒于鸿轩却已经慢慢地向她走来,慢慢的,好似每一步都要走上很久很久,他每靠近一步,倪清羽便愈是紧张几分,眼泪便是愈发止不住。 睒于鸿轩终于走到了倪清羽的身后,妙音不明所以,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睒于鸿凯伸手,慢慢的,扶住倪清羽的肩,把她整个人,慢慢的转了过来,让她,原原本本,完完全全的展现在他的面前。 那一瞬间,他如遭电噬,木若呆鸡。 第七百七十四章 夫妻相认 睒于鸿轩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现在的这种心情,眼前的这个人,眼前的这张脸,太熟悉,又太不真实。 他怎么敢奢求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看到她?他感觉这一切就都是一场梦,生怕天亮了,马上就要醒过来。 睒于鸿轩颤抖着手抚上了倪清羽那张淌满了泪水的脸,手一阵阵颤抖着。 当他真的抚了上去,触摸到她脸上那滚烫又真实的泪,他有了一种被灼烧了的感觉,更是如梦初醒一般,十分震撼。 这样真实的触感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就实实在在地站在他的面前! 睒于鸿轩再也忍不住,伸手便是一揽,把她整个人紧紧地抱在了怀里,他的力道很足,搂得倪清羽感到一阵呼吸困难,几乎难以喘息。但是,这样真实有力的拥抱,也把她所有的不真实感都打散。 倪清羽眼中的泪更是如同滂沱的大雨,如决堤的河水,滔滔不绝。她刚开始是无声的哭泣,最后,在他的怀里,变成了再也抑制不住的嚎啕大哭。 她真的压抑了太久,她也经历了太多的失望,所以现在老天爷终于大发慈悲,送给她这么一份大礼,倪清羽再也抑制不住,她只想哭,只想把这两年来所有的悲伤,所有的压抑,都哭出来。 “羽儿,羽儿……真的是你吗?” 睒于鸿轩声音低哑,不停在倪清羽的耳边轻唤。 以前,他从来没有这么唤过她,但是,只有他知道,自己心里已经无数次地这样轻唤着她的名字。 倪清羽曾说过,上一世,他就是这样唤她,这一世,他也想抛却王爷王妃的身份,只想这样低低地喃喃她的名字,而不是像以前一样,戴着面具,公式化的叫她王妃。 现在,没有王爷,没有王妃,只有他的羽儿。 倪清羽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裳,滚烫灼热,她想要开口,想要答应他,但是,喉咙却是像被什么狠狠地噎住了一样,半个字都发不出来。 倪清羽只是紧紧地抓着他,她感觉自己的手指都要狠狠地掐进了他的肉里,但是她却不舍得放手,她害怕,她一放手,他就又不见了。就像在断崖上一样,她不小心松了手,他们,就生离死别两年。 今生今世,她都不会轻易地放手! 倪清羽哭着哭着,禁不住伸手在他的背上一阵阵捶打着,发泄着自己的伤心和难过,睒于鸿轩并不反抗,只是让她捶打着,她一边在他后背捶打,一边哭喊,“你个负心人,就这样丢下我一个人!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多难过吗?你知道我差点就熬不过去了吗?你真是个坏蛋,你是最大的坏蛋!” 睒于鸿轩只是把头埋进她的脖颈,低低地说:“打吧打吧,就是把我打死了,我也心甘情愿。” 在他死前还能再见到她,他已经心满意足,这已经是老天爷给他的最大的馈赠。 骆初兰和妙音都愣在了当场,骆初兰感觉心口一阵刺刺的,凉凉的,她真的太大意了,最后才会功亏一篑,让他们就这样相遇了。 而妙音,则有些反应不过来眼下的情况,她本是睡眼惺忪,脑子自然转得慢了很多。现在看到大哥哥和清羽姐姐这样抱在一起,她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好半天,脑子才稍稍回神,正常运转。 妙音声音有些发涩,“大哥哥,清羽姐姐,你,你们,认识吗?” 显然,这个答案是显然的。 妙音已经后知后觉的察觉了什么,那样的认识让她觉得心口一阵发堵,让她本能地不想去承认。 骆初兰看到自己还不在状况中的傻女儿,心里一阵阵叹息。这件事,究竟要如何收场? 倪清羽终于是止住了哭泣,也没有再捶打他,她只轻推了他一把,从他的怀里挣了出来。方才太激动,根本没有理会周围还有两个围观者,现在,她的脸颊一阵发红,有些尴尬。 睒于鸿轩的神色却是十分坦然,眼眸中闪动着根本掩饰不住的柔情,依旧一瞬不瞬地落在倪清羽的身上。 妙音看到睒于鸿轩看倪清羽的眼神,那样的眼神,她从来没有在睒于鸿轩身上看到过,她看到的大哥哥,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淡漠模样,妙音以前不觉得有什么,因为她觉得,大哥哥生性如此,他对谁都是这样的。 但是现在,她却知道了事情并非她想象的那样,大哥哥也是会温柔对人的人,只是,他的温柔,并没有落在她的身上。 妙音的心口又是一阵发疼,她的手禁不住握了握,她又涩声问了一句,“大哥哥,你认识清羽姐姐吗?” 睒于鸿轩现在只想把这两个多余的人赶走,他把目光从倪清羽的身上移开,转而投向了妙音和骆初兰,语气铿锵地向他们宣誓所有权,“羽儿是我的妻子。” 妙音一个趔趄,险些跌倒了下去,骆初兰眼疾手快,赶忙扶住了她。 妙音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苍白,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不敢置信,在睒于鸿轩和倪清羽的身上来回扫着。 睒于鸿轩的这句话,对她的杀伤力太大。她,从来都不知道,大哥哥是成了亲的,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所以,她一直都一厢情愿地以为,大哥哥是没有别的女人的,可是现实却是…… 妙音的心揪在了一起,感觉那颗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眼下正在滴滴答答地滴着血。 骆初兰看到女儿这样,禁不住狠狠地瞪了倪清羽一眼,一切都是这个女人!她当初真的是不该出手救她! 妙音想到了倪清羽跟她说过的她的故事,一瞬间,所有的故事全都对号入座,女主角是清羽姐姐,男主角,是她的大哥哥…… 妙音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心更是痛得厉害,曾经,她听到他们的故事的时候,感同身受,深深的为清羽姐姐感到伤心难过,为他们之间的感情而感动。 现在,却知道,清羽姐姐的丈夫,就是自己一直这么喜欢的大哥哥。 第七百七十五章 三角关系 妙音难以接受,她眼眶一阵阵发红,心里更是苦涩不堪,她看着倪清羽,声音中带着哽咽,“清羽姐姐,你,你的丈夫明明跟大哥哥不是一个人,他们的名字都不一样……” 到现在,倪清羽若是还不明白妙音对睒于鸿轩的心意,那她便是白活了。 她很喜欢妙音这个小姑娘,她也不忍心伤害她,看到她伤心难过。但是,睒于鸿轩是她的丈夫,是她两个孩子的父亲,她不能够把他像物品一样让出来。 所以,倪清羽看着妙音,略带着些许歉意,“对不起妙音,我没有向你坦白他的真实姓名。我的丈夫,就是他。我曾经以为死了两年的丈夫,就是他!他现在就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 倪清羽最后抬起眼,直直地与睒于鸿轩对视着,睒于鸿轩也低头看着她,他们之间,眼中便只有对方,再也没有别的人。 睒于鸿轩的手紧紧地抓着倪清羽的手,紧紧地包裹着,这样的感觉太久违,久违到让他根本不舍得有半点松懈,只想一直这样握着她。 倪清羽盈盈目光含着满满的深情,直勾勾地看着睒于鸿轩,睒于鸿轩在她这样的眼神中几乎溺亡,他最后忍不住俯下身来,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落下一个吻。 那个吻很轻很柔,倪清羽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捧在手心珍视的珍宝,细细地呵护着。 倪清羽的心尖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情愫,满眼都是柔情,眼圈又是一阵发酸,她在心底暗暗地感谢老天爷,让她能重新找回这个男人! 妙音听到他们的话,整张脸最后的一点血色也都消退了下去,她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好像被一下抽空了支撑她身体的力道,她的腿又发起了软,骆初兰赶忙一下子又把她扶了起来,妙音的整个身子都软在了她的怀里。 妙音一阵恍惚,她有些喃喃地说:“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大哥哥,怎么会是清羽姐姐的丈夫,怎么会这样……我,我要怎么办?” 骆初兰锐利的目光定在倪清羽的身上,好像是一把刀子,恨不得把她狠狠剖开。 “娘,我,我有点难受……我,我想回去睡觉……”妙音挣扎着想要往回走,她觉得这一切一定都是一场梦,一定是这样的,现在天色一片灰暗,根本就是在做梦,她想回去睡觉,一觉醒来之后,一切就都会没事了。 倪清羽看到妙音这个样子,心里有些不忍,她要上前去抚妙音,睒于鸿轩却把她拉住了,冲她摇头。 骆初兰也并不打算让她接近妙音,她正要扶着妙音往回走,妙音却是眼皮一番,晕倒了过去。 倪清羽看到这样,更是着急地想要上前查看,骆初兰狠狠地推了一把,把倪清羽推开了去,倪清羽一个趔趄向后退,睒于鸿轩稳稳地把她接住了,他看骆初兰的眼神中不觉也多了几分不悦。 骆初兰狠狠地瞪着倪清羽,语气严厉,“你以后离我的女儿远一点!” 倪清羽心里一阵难过,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睒于鸿轩把倪清羽搂进怀里,神色平静地看着骆初兰,“既然骆夫人这般讨厌我们,那我们明天便离开这里。” 骆初兰闻言,顿时睁大了眼睛看着睒于鸿轩,她断然回绝,“你不能走!要走也是她走!你别忘了之前答应过我的!” 睒于鸿轩微微抿唇,“三年之期过不了多久就满了,到时候我也会离开这里,不会再回来。骆夫人虽然是我的救命恩人,但是也请你最好还是收起你的那些盘算。” 骆初兰有些惊诧地直视着睒于鸿轩,他的眼眸犀利,好像一下子就把她心里的那些小盘算都看在了眼里。 睒于鸿轩不理会她,转而看着倪清羽,“我的妻子是她,我一生便只会认她一个人,其他人,就算是美若天仙,也入不了我的眼。” 骆初兰嚯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你们的命都是我救的!到头来却开始与我作对,我真是救了一对白眼狼!” 倪清羽心里满是愧疚,这样的愧疚,既有源于对骆初兰的,更多的,是源于对妙音的,她那么喜欢妙音,实在不想她因为自己受到伤害。 睒于鸿轩却神色平静,“骆夫人是我们夫妻二人的救命恩人,我们自然会感怀于心。” “一句感怀于心就想抹过去?”骆初兰冷冷地哼声,“你觉得我是这么好相与的人吗?” “骆夫人也说了,我在这里留三年,供你们差遣,便算是报答了你们的救命之恩,我已经在履行,三年之期也马上满了。” 骆初兰又冷哼一声,“三年,你真正能下地,真正能供我们差遣的时间也不过一年半!若是真的认真计较起来,你还需要在这里再待上一年半!” 睒于鸿轩微微敛眉,一时无话。骆初兰说的,却是在理,他无话辩驳。 骆初兰又把目光投向了倪清羽,“还有你,你的命也是我救的,你可还没有偿还我!” 倪清羽看到骆初兰这么犀利的目光,心里骤然一紧,她长长舒了一口气,眸光与她对视,“骆夫人要清羽如何偿还?” “只要我提出的,你都答应吗?”骆初兰反问。 倪清羽本能的觉得骆初兰不会轻易放过她,她的身子不觉抖了一下,睒于鸿轩搂着她的动作不觉紧了紧,他在她耳边低语,“别怕,一切有我。” 骆初兰看到他们这般,眼中更是闪过一阵阵阴郁之色,“真是恩爱夫妻!” 睒于鸿轩俊眉微挑,“骆夫人要内人如何偿还,但说无妨。” 骆初兰眼神犀利,一字一顿地说出自己的要求,“我要你马上离开这里,并发誓,今生今世都不能与他见面!” 倪清羽和睒于鸿轩都怔住了,倪清羽不敢置信地看着骆初兰,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睒于鸿轩的眼眸顿时狠狠地沉了下去,看着骆初兰的眼神也带上了杀气。 倪清羽怕睒于鸿轩会冲动,她禁不住扯了扯他,有些艰难地开口:“骆夫人,这个条件,恕清羽不能答应。” 第七百七十六章 肺腑之言 骆初兰的脸色顿时又冷了下来,一副嘲弄意味十足的模样,“这就是你答谢救命恩人的姿态吗?” 倪清羽面露难色,“骆夫人,我知道你这样做,是出于一片慈母心肠,你想要为音儿创造机会。但是,我也是女人,我绝对不会轻易让出我的丈夫。所以,这个条件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除了这件事,骆夫人想要我怎样我都一定会答应。” “是吗?”骆初兰冷冷一笑,“那你就把你这条命还给我好了!反正你的命也是我救的!” 骆初兰的话一出,倪清羽和睒于鸿轩的脸色又是骤然一变,倪清羽的脸色不觉惨白了起来,身子也一阵趔趄。 睒于鸿轩的怒意再也忍不住,“骆夫人,就算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你也没有权利随意剥夺我们的生命!” “我没有权利?呵,如果不是我出手相救,你们两个早就丧命,你们就等着到阴曹地府去做夫妻吧!”骆初兰的眼眸阴冷,“我的要求只有这两个,要么,她离开这里,你们两人永生不再见面,要么,她把性命留下。” “骆夫人,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很可笑吗?”睒于鸿轩把倪清羽往自己身上护得紧了几分,“你以为感情的事情是可以买卖的吗?你以为你处心积虑地除掉羽儿,我就会多看你的女儿一眼吗?刚好相反!我会因此恨上她,我和她,会连朋友都做不成!到时候,只怕她护比现在更痛苦!” 骆初兰怒意满盈,带着几丝疯狂,“你别不识好歹!我当初既然能把你从鬼门关救回来,现在也同样可以把你打回原形!” “我睒于鸿轩还偏偏就是不识好歹!”睒于鸿轩语调冰冷,一双眸子带着比骆初兰更深的寒光。 倪清羽看到他们这副一触即发的样子,心里顿时揪了一下,她不想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倪清羽安抚地看了睒于鸿轩一眼,示意他不要冲动,然后,倪清羽真诚地看着骆初兰开口。 “骆夫人,其实你早就知道我和鸿轩之间的关系了吧,但是你一直对我们隐瞒着,从一开始你就对我决口不提鸿轩的存在,更是不让我踏入这里半步,为的就是要避免我和鸿轩见面。” 倪清羽再次开口,点出了骆初兰这段时间以来的心事。骆初兰被她一语道中,脸上的神色不觉变得更难看了几分。 睒于鸿轩闻言,脸色顿时又黑了下去,都是因为骆初兰这个女人从中作梗,才让他和倪清羽这般生生的错过了好几个月! 他想起了妙音,她一直都是个叽叽喳喳的嘴巴不停的小姑娘,但是在对倪清羽这件事情上,她却鲜有的很少提及,最开始提及的时候,对她的面容描述也是说她是个丑八怪,这才让睒于鸿轩彻底打消了怀疑。 但是没想到,他一开始就被蒙蔽了。 他虽然对妙音没有男女之情,但是却也对妙音的人品有十足的了解,妙音就是一个单纯纯粹的小姑娘,她在自己面前恨不得掏心掏肺,恨不得把所有的趣事都一股脑地倒给他,但是却意外的没有提及倪清羽,所以,睒于鸿轩不相信这其中没有骆初兰的手笔。 想到这里,睒于鸿轩看着骆初兰的眼神中不觉多了好几分不善之意。 骆初兰沉着脸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倪清羽有些惨淡地笑笑,“刚开始我其实并不知道,我只是觉得骆夫人对我很冷淡,这种冷淡,又不单单像是你性情里的那种冷,而是带着一股别样的疏离,我找不到原因,只是暗暗在心里懊恼。其实我开始有怀疑的时候,不过是昨天罢了。” 骆初兰神色又是变了一下,昨天,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在最后看出了不寻常? “昨天阿福拿回来的野鸡,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那是只有深厚内功的人才办得到的,所以我心里就开始怀疑,怀疑这里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骆夫人又跟我说了那些让我马上离开的话,我本能地觉得骆夫人是为了不让我知道那个神秘的人,所以才急着把我赶走。” “今天晚上,我睡不着,又想着这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你为什么要一直瞒着我,所以我才跑了过来,打算一探究竟。没想到,我这一趟没有白来。”倪清羽回身温柔地看着睒于鸿轩一眼,睒于鸿轩握着她的手不觉多用了几分力道。 “当我听到了鸿轩的声音,看到音儿的表现,还有骆夫人你带着慌张一定要把我赶走,我就什么都明白了过来。骆夫人你做这些,全都是为了音儿,你对我的抗拒和疏离,也全都是因为我和鸿轩的身份,你害怕我和鸿轩见面会让音儿失去鸿轩,所以你才会这么着急。” 骆初兰听着倪清羽的话,拳头紧握,“是又如何?早知道如此,我今晚就应该连夜带你出去,也不会到最后让你们这样碰面,害了我的音儿!” 倪清羽脸上带着愧疚,她看着骆初兰,“骆夫人,其实你并不是狠心之人,当初你知道我的身份,知道我有可能会对音儿造成这样的影响,你本可以轻而易举地把我杀了,永绝后患,但是你却没有,你却选择救了我。这说明你根本就是医者仁心,你根本就不会真的要害了我的性命。” 骆初兰脸色一变,随即有些狠狠地说:“早知道事情会变成今天这样,我当初就不应该救你!我告诉你,你不要妄自说一些很了解我的话,我不是你口中那些心善的人,什么人,什么事都没有我的音儿重要,谁要是伤害了她,我就是把伤害她的人千刀万剐也在所不辞!” 倪清羽看到骆初兰脸上这副阴郁的脸色,一张脸顿时又白了下来。 倪清羽定了定神,好半天才开口,“骆夫人,我知道你会这样都是为了音儿,这段时间,我跟音儿朝夕相处,我也很喜欢她,我也把她当成我最亲的小妹妹,我也不想看到她受到伤害。但是……” 第七百七十七章 取你性命 “我也不想看到她受到伤害,但是,感情的事情是不能勉强的,王……鸿轩他是我的夫君,我们的心里只有彼此,就算骆夫人您强行把我们分开了,音儿也得不到鸿轩的感情,这样对她,岂不是更大的伤害?” “音儿是一个很单纯善良的孩子,她从出生到现在就只见过我们这几个人,她会喜欢鸿轩,也是因为她的周围除了鸿轩就没有了别的可以值得她喜欢的人。她这种感情,也许只是一种下意识的兴味,是对父爱,或者对异性感情启蒙的一种表现,她以后若是遇到了更多的人,说不定就会喜欢上别人了呢?” “她是一个好姑娘,她值得更好的人,值得拥有一个真心爱她的,体贴她的人,骆夫人你现在若是强行把鸿轩绑在她身边,她也得不到鸿轩的爱,到头来,她只会像是没有雨水滋润的花儿,没几天就凋谢,枯萎。你忍心看到这样的音儿吗?” 骆初兰的目光沉沉地看着倪清羽,眼眸中似乎闪动着什么,但是,却也还是没有放掉心中的戒备。 她随即又冷冷地开口,“你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吗?你说的都是以后的事情,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明白?我要的,是现在,现在,我的音儿因为你们的事情已经经受不住打击,晕倒了下去!我现在若是不能让她好过来,还谈什么以后!” “可……” “你别想花言巧语了!”骆初兰直接打断了她,“我是音儿的母亲,我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也知道她想要什么。现在,你只要离开这里,心甘情愿地离开,音儿醒来之后,一切就都会慢慢变好!你若是赖在这里不走,那音儿见到你,那就永远是一根刺!” “我说了,羽儿要走,我也会跟着一起走!你若是想要把我留下来,那就必须把羽儿留下来!”睒于鸿轩听了她们一番谈话,见骆初兰依旧冥顽不灵,丝毫不做退让,他顿时忍不住开了口,语调冷淡又强硬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骆初兰气得一阵发抖,“你当真以为我奈何不了你吗?你若是惹恼了我,我便把你们全都毒死,一了百了!” 睒于鸿轩不知奥和地哼了一声,“如此,那便劳烦夫人了,能跟羽儿死在一起,我的今生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你!”骆初兰气得一阵说不上话来,狠狠地瞪着睒于鸿轩。 睒于鸿轩毫不畏惧地与她对视,他嘴角嘲弄地扯了扯,“骆夫人,你现在还是先把你的女儿抱回去吧,让她一直躺在地上,可小心着凉了。还有,我睒于鸿轩的命是你救的,但不代表我今后就要受你的驱使摆布,羽儿是我的妻子,我今生今世便只会爱她一个,娶她一个。” “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你若是想,待我出去之后,黄金万两都不是问题,但是,你若是强硬地把你女儿塞给我,我绝对不会多看一眼。” 睒于鸿轩说着这番话,完全不顾骆初兰脸上难看的神色 骆初兰神色发恨,“好!既然你们决意要与我撕破脸皮,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你们以为你们会武功,我手无缚鸡之力就治不了你们吗?哼,可是你们别忘了,这个山谷是我的地盘,我想要取你们性命,易如反掌!” “不用这么麻烦,骆夫人要是觉得救我们不值,现在就想要把我们两人的性命拿回去,那便请自便,我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睒于鸿轩神色平静地说着,骆初兰的脸色顿时又变了一下,似乎是不太敢相信睒于鸿轩会这样不怕死。 睒于鸿轩说完,低头看了倪清羽一眼,眼眸中含着深情,语调轻柔,“你怕吗?” 倪清羽用力地反握着他的大手,摇了摇头,“我不怕,只要和你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他们越是这样,便越是深深激怒着骆初兰,“好!既然你们这么不怕死,那我就成全了你们!让你们这对痴男怨女到阴曹地府里去做夫妻!” 骆初兰身上带着银针,她把银针拔了出来,向他们走去。依照她的针法,她只要扎一针下去,他们便会立马倒地毙命,绝对不会有半点喘息的机会。 骆初兰刚迈出一步,腿上突然就被什么绊住了,骆初兰低头,才看到那是妙音伸出的腿。 “娘……”妙音的声音传来,骆初兰的动作滞住了,她狠狠地瞪了倪清羽和睒于鸿轩一眼,随即便放弃了要马上对他们下手的想法,转而走到了妙音跟前,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妙音的脸色还是有些惨白,神色见都是抹不去的伤心难过,一双眼眸好像马上就要眨出眼泪来一样。 妙音一把搂住骆初兰的脖子,把头埋进了她的怀里。 骆初兰心里疼惜,赶忙问道:“音儿,你感觉怎样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妙音在她的怀里闷闷地说:“娘,音儿想回去睡觉,你带音儿回去睡觉好不好?” 骆初兰心里咯噔一下,她怎么会不知道这是自己的女儿在为他们两人开解,她的声音,明明一听就充满了伤心难过。 骆初兰没有回话,妙音便又扭了扭身子,再次开口哀求,“娘,你带我回去吧,我想回去,我想现在就回去……” 骆初兰知道妙音现在只怕是还没有调整好,不想直接面对他们,所以她也就没有再犹豫,而是点了点头,在她的背上抚了抚,柔声道:“好,娘扶你回去,好好休息,睡一觉过后一切就都好了。” 骆初兰把妙音扶了起来,她的身子还是有些虚软,绵绵的都压在骆初兰身上,骆初兰便愈加心疼,心里更是忧愁不已。 她若是早知道会弄成今天这个样子,最开始就不应该对倪清羽手下留情! 妙音起身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她的眼眶红红的,神情带着哀怨,就像是一只可怜的小兔子,看在倪清羽的眼里,十分不忍,心里像是堵了什么一样,难受极了。 “音儿……”倪清羽忍不住喊了一声,妙音的身子顿了顿,却是微微低垂下了头,避开倪清羽的目光。 第七百七十八章 久别温情 妙音没有开口,她只是扯了扯骆初兰的衣袖,骆初兰又回头狠狠瞪了倪清羽一眼,然后便拉着她缓步往自己的小屋走去。 倪清羽感觉有一块石头压在胸口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目送着她们离开,倪清羽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真不想失去音儿这么好的朋友,也不想让她变得不快乐,她曾经那么天真快活。” “你是在暗示我收了她吗?”睒于鸿轩微微挑眉看着她, 倪清羽闻言,后知后觉地回头,禁不住瞪了他一眼,秀丽的眉毛皱在了一起,“你敢!” 睒于鸿轩听到她这样狠厉的回答,嘴角不觉微微上扬着,勾起一个好看的幅度,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轻笑。倪清羽知道睒于鸿轩对妙音是没有那方面的心思的,所以心里也并不在意。 睒于鸿轩的眸光十分幽深地落在倪清羽身上,带着一股灼热的光,好像要把倪清羽全身点燃。 倪清羽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抬眼便对上了他这样炙热的目光,脸颊上顿时蒙上了一层粉红,心口也禁不住砰砰地跳了起来。 她想到分别的两年,想到他的死而复生,心里又是涌起一股十分难过的思绪,眼眶又开始发红,鼻子也慢慢发起了酸。 她禁不住伸出手,缓缓地向他的脸摸去,这样熟悉的触感,让她的心禁不住颤了一下。 她可以再次断定,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她的男人无疑,他不是假冒的,他就是她的睒于鸿轩! 睒于鸿轩一把抓住她的手,拉到自己的嘴边亲吻着,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老天真是待我不薄。” 倪清羽抽了抽鼻子,十分认同地要说几句感谢老天的话,睒于鸿轩低沉的嗓音又传来,“既然老天待我们这么不薄,我们是不是应该好好利用起来?” 倪清羽脑子有些没反应过来,一下子,睒于鸿轩便已经用行动告诉了她,什么叫好好利用。 他的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俯身便吻了上去,倪清羽感到唇上一阵久违的温热,男人的唇狠狠地压着自己,倪清羽在快要沉沦的时候一把推开她,很激动地要对睒于鸿轩开口,“我有话要跟你说……” 睒于鸿轩的眼眸中却闪着不一样的意味,声音中带着沙哑打断了她,“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不行,这件事很重要,非常重要……唔……” 倪清羽再次被堵住了嘴,失去了开口的机会。牙关轻启,一瞬之间尽数失守,被他狠狠地掠夺着,在这样炙热的吻中,倪清羽只想彻底沉沦下去,彻底的沉沦,再也不醒来…… 他们不知道是吻了多久,在两人都快要窒息的时候,睒于鸿轩终于放开了他,两人都粗重地喘着气,温热的气息清晰地喷在对方的脸上,撩动着两人的心弦。 睒于鸿轩一语不发,直接长臂一身,倪清羽整个身子便都落入了他的怀里,她被他打横抱起,直接往自己的小屋子奔去。 倪清羽的手紧紧地拽着睒于鸿轩的衣袖,脸上简直红得可以捏出血来,心口也一阵砰砰直跳,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心里又是羞怯,又带着一丝丝期待。 门被踢开,然后又粗鲁地一脚踢着合上。倪清羽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已经被放置在了屋中仅有的那张床上,然后眼前一黑,他便压了上来,劈头盖脸的吻了上来。 倪清羽虽然有心里准备,但是没想到他会这么急不可耐,就像是还未开荤的毛头小子一样急躁。 “慢,慢点……唔……” 倪清羽的话音变得不再平稳,制止的语调也变成了调情,更是让在她身上奋力劳作的男人更兴头十足,急切索取。 欢愉的同时,她的身体也承受着疼痛,倪清羽的身子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被他拗来拗去,腰杆几乎要断掉了,最后她只能一遍遍地求饶,身上的男人却不为所动,倪清羽手脚并用,想要狠狠地把他踢开,细白的脚踝却被他抓在手里,就势亲吻了下去,让倪清羽全身禁不住又是一阵战栗。 不行,她不能这样沉沦,她的身体要被榨干了! 要停下来,一定要停下来! 倪清羽有气无力地说:“不要弄了,下次再弄成吗?我不行了……” 男人久未这么尽兴的开荤,眼下重新尝到了甜头,自然是完全失去了理智,只想自己尽兴,完全把倪清羽的哀求抛到了脑后。 “我,我有事要,唔……要跟你说……”倪清羽尽力让自己的气息变得平稳一些,也严肃认真一些,旦还是没认出,发出了羞耻的声音。 睒于鸿轩脸上都是汗,嘴角勾着一抹坏笑,又狠狠地抽了一下,声音中带着魅惑,“我的小娘子,究竟有什么这么要紧的事,定要现在说?” 倪清羽有些恼怒,他怎么就不能停下来听她把话说完呢!因为这股恼怒作祟,倪清羽一下子恢复了力气,一个激灵的翻身,竟是反转了形势,把睒于鸿轩压在了身下,睒于鸿轩发出一声轻“嗤”,脸上尽是享受,险些没有把持住。 看来自己的小娘子是开窍了,要好好地伺候他了。 睒于鸿轩脸上的魅惑愈浓,声音也慵懒至极,“小娘子要怎么伺候我……唔……” 睒于鸿轩又倒吸一口气,全身如同通电一般酥麻。 倪清羽脸颊绯红,在他的胸膛上揪了一把,然后又揪住他的耳朵,大声说:“我们,有孩子了。” 睒于鸿轩一时怔住了,有些没反应过来,他的目光带着一丝困惑看着倪清羽,倪清羽的眼神闪闪的,带着掩饰不住的亮,睒于鸿轩脑子回过神来,他一下子又翻了个身,重新把倪清羽压在身下,喘着气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我给你生了孩子,现在,已经一岁多了。” 睒于鸿轩完全石化当场,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久久地没有动作。 倪清羽觉得他们现在的姿势有些怪异,她脸红地推了推他,“那啥,你,你先出来……” 第七百七十九章 互诉真情 睒于鸿轩的眼中却闪着一丝难掩的坏笑,“我们,再努力,再生第二个。” 然后,又是一阵颠鸾倒凤,折腾了很久,才终于消停了下来。 倪清羽全身软得要化成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说不上话来。 身旁的男人确实吃饱喝足,一个劲地在旁边笑,嘴里不停是说:“太好了,我有孩子了,我竟然有孩子了,还一岁多了。今晚说不定我们第二个孩子便已经在悄悄酝酿了,到时候我就有两个孩子……” 倪清羽翻着白眼,等他絮叨完了,倪清羽才开口,“我方才话还没说完,我生的,是双生子,一男一女,你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 所以今天晚上的卖力播种,完全没有必要…… 倪清羽的话一出,睒于鸿轩的一双眼睛便蹭地亮了起来,满脸的都是不敢相信,颤声道:“你,你说什么?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倪清羽看到他高兴的样子,心里更是一阵得意,撇了撇嘴,“我骗你做什么?” “哈哈哈——” 小屋子里马上爆发出一声爽朗的笑声,倪清羽想要让他克制,但是这男人根本就像是脱缰的野马,半点都不受控制,一个劲地像疯子一样大笑。 倪清羽最后实在无法,只能任由他去,待他笑够了之后,倪清羽才没好气地看着他。 睒于鸿轩的确是欢喜坏了,方才一阵开怀大笑,眼下静了下来,心里还是抑制不住喜意,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直盯着倪清羽,温柔地在她耳边低语,“羽儿,谢谢你。” 倪清羽对上他的目光,听着他这般柔情之语,心里也涌起阵阵感动,她伸手抚上他的脸庞,“我也谢谢你,谢谢你还活着,还好好的活着。” 两人深深地看着对方,睒于鸿轩又是动情一吻,良久,才终于放开。 睒于鸿轩声音低哑,“给我说说,这两年来发生的事情。” 倪清羽窝在他的怀里,一提到这两年的经历,她脑中顿时涌起各种思绪和感触,这两年的确是发生了太多事情,前不久她才刚刚跟妙音说过,细细地回忆了一番,现在,这些记忆,依旧十分清晰。 “这两年,发生了太多太多事,你做好了要听的准备了吗?”倪清羽重新陷入了回忆之中。 这两年的确诸事繁多,太后被褫夺封号,赐死。穆家的冤情平反,穆旭端恢复身份,与夏宸成婚。范怡容嫁与睒于鸿凯,最后太后倒台,借着一场火逃了出来。 她发现怀上身孕,为了保全孩子周全,躲到碎骨刹,最后,孩子刚满月,碎骨刹引来了史无前例的血光之灾,整个门派尽数被灭。千禧阁也被灭,势力所剩无几…… 她和孩子被救出,辗转于西北定居,再到最后穆旭端一行也到了西北。再然后,便是倪清羽自请作为诱饵诱杀黑衣人,最后到了断崖,遇到了范怡容为她准备的大礼:假睒于鸿轩。 说到这里,睒于鸿轩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阴沉,这两年以来发生的种种凶险,倪清羽说得轻巧,但是,真正经历,就会知道其中的凶险。 那些经历的损失,更是让他心里一阵阵盾痛。 现在听到竟然有人与他长得同样一张脸,声音都一样,而这个人,竟然妄图勾引自己的妻子,套问自己孩子的下落。 睒于鸿轩冷着脸,“那个狗杂碎竟然冒充我!若是被我遇到了,我定然将他碎尸万段!” 倪清羽冷漠一笑,“无需夫君动手,为妻已经给了他一刀,正中红心,若是没有像骆夫人一般的神医,定然是救不活了的。” 睒于鸿轩心里才好受了些,他随即又有些醋意,“他跟我相比,谁更帅一些?” 倪清羽听出了他的醋意,不觉嗤笑一声,“他与你长得一模一样,一样帅。” 睒于鸿轩顿时就有些讨厌自己的这张脸了,怎么会有这么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那你是怎么发现他的破绽的?”睒于鸿轩发问。 “他的眼神,不大对,我只是有一点怀疑,但是并不确定,因为我已经高兴坏了,而且他当时是假装失忆,既然失忆了,那原本的眼神自然也是会有变化,所以,我就没有深究。” “但是我提到孩子,他的高兴,有点不达眼底,真正让我认定他有问题,是他在我说到孩子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是两个孩子。” 倪清羽的神色别有意味,看着睒于鸿轩,睒于鸿轩方才的反应就很正常,还一个劲地说要造第二个孩子。睒于鸿轩迎上她的目光,眉眼间皆是笑意,把她抱得更紧了。 倪清羽想到自己在断崖上的最后经历的事情,现在依然觉得好像是梦中一样。 倪清羽目光灼然地看着他,“夫君可知,为妻给了那人一剑之后又发生了何事?” 睒于鸿轩想到此前妙音曾说过的她受的伤,心里顿时紧了一下,看着她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怜惜。 “我胸口的那一剑,是师姐给我的。我险些被她一剑穿胸而过,在最后要被她相逼坠崖之时,有一个人救了我。”倪清羽语气平静,略带着一丝嘲讽。 睒于鸿轩的心更是发紧,一脸紧张地看着她,“是何人?” 倪清羽轻抚着他的胸口,语气严肃认真,“夫君,我要说的话,可能会让夫君觉得不敢相信,也会让夫君震惊,但是,我希望无论我说了什么,你都要镇定。” 倪清羽这般言语,这般神色,让睒于鸿轩的心彻底提了起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救我的,是当今太子,睒于鸿凯。” 睒于鸿轩闻言,脸上一阵哑然,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怎么会是他?” 随即,他又想到了当年元宵之时,睒于鸿凯相邀倪清羽一道看舞龙,自己当时还吃了好大的醋意,现在,他…… 倪清羽的话却还没有说完,“夫君以为他真的是我的救命恩人吗?夫君可曾猜想过他的真实身份?” 睒于鸿轩脑中本还在想着吃醋的那回事儿,现在听到倪清羽的这般言语,一下子就又把心提了起来,“什么意思?他,有什么其他身份?” 倪清羽定定地看着他,只吐出三个字:“黑衣人。” 第七百八十章 惊闻真相 睒于鸿轩顿时如同雷击,脸上一片骇然,嘴唇也一阵发抖,“怎,怎么会是他?不是说是丹迴人吗?” “原本我们一直以为是丹迴人,直到他出现的时候,我也一直以为他背后的主使是丹迴人。但是,范怡容却把一切都道破,幕后的主使,不是别人,就是他,睒于鸿凯!” 倪清羽的声音透着冰冷,还带着嘲弄,“一直以来我们都没有怀疑过他,刚开始大家都以为他只是一个纨绔子弟,构不成任何威胁。但是,你和睒于鸿宇的噩耗传到京中,他整个人就脱胎换骨,完全变了一个人。不仅谋略过人,才学满腹,做事也是有条不紊,处理事情老练成熟,把皇上和众位朝臣的心都笼络住了。” “他一开始就只是在蛰伏,他一步步铺路,就是要等这一天,把你和原太子都除掉,然后借机上位。一切都是他做的,千禧阁的事,也是他做的!他的野心很大,不仅仅是把皇位收入囊中,更妄图一统中原。” “我不否认他的确是文武全才,才智过人,但是,现在本是太平盛世,他为了自己的野心,就要打破这样的太平,再度重蹈十几年前的覆辙,让天下百姓陷入涂炭,如此,于我看来便只是自私自利!为天下人所不齿!” 倪清羽连连叱骂,越说越激动,睒于鸿轩则是一直默默地听着,脸色已然是铁青了一片。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自己从来都没有想过的弟弟,一朝之间竟然成了他目前最大的敌手!竟然在背后给他捅了这么一刀! 他身在皇室,自然知道皇室之中亲情寡淡,兄弟之间,也多是利益之争,真正有兄弟之情的,也并无几人。 现在,睒于鸿凯当真是又给他上了一堂生动的课! 睒于鸿轩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我手下这么多弟兄折在了他们手里,这个仇,我是一定会报的!” 倪清羽眼神闪了闪,紧盯着睒于鸿轩,“我在最后之际,用簪子在他脖子上狠狠插了下去,或许,这个仇,为妻也已经报了。” 睒于鸿轩闻言,不觉一惊,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倪清羽,倪清羽便把当时的情形细细地说了一遍,“我只记得我最后被范怡容推下来的时候,他也已经倒了下去。但是我不曾亲眼见到他断气,彼时我的手受伤,也不曾有十足的力道,也不知道准头如何,所以,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 睒于鸿轩听到当时的凶险,不觉把倪清羽又多搂进了几分,在她的发间亲了亲,满是怜惜。 倪清羽紧紧抿着唇,“如果他像我一样,侥幸捡回一命,他就还是太子,朝中也是赵家一家独大,皇上的身子一直都不好,朝中的大小适宜也都移交到了他手里,而我们什么都没有,我们要翻盘,恐怕很难。” 睒于鸿轩语气阴沉,“就算再难也要做!此仇不报,非君子!” 倪清羽轻轻叹气,“若真的如此,他有朝一日发现我没死,定然也会知道他的身份暴露,此举定然更是不易,我们还需徐徐图之。” 睒于鸿轩的脸色阴沉,半晌都没有言语。 “若是他真的已经死了,这个仇虽然算是报了,但是朝中定然又会陷入无太子的局面,其他皇子资质平平,皇上又病重,恐赵家之人挟天子以令诸侯,引得朝堂变动。”倪清羽缓缓说出自己的顾虑。 这些事情她在这几个月的时候已经想得清楚明白,她也不知道自己贸然对睒于鸿凯动手,会不会过于莽撞,报了自己的仇,却让朝局陷入动荡。 睒于鸿轩沉思,沉沉开口,“你所做并无错,若是真的让他登上了皇位,那我大陈,只怕要陷入连连征战之中。若是他死了,朝堂也不一定就会混乱。眼下倒是有一件事更为紧迫。” 倪清羽惊疑,“何事?” “旭端等人一直都误以为黑衣人是丹迴人,你也说了他们已经潜入丹迴,伺机动手,如果他们现在已经动了手,黑衣人余党说不定就利用旭端之手挑起了两国的斗争,然后光明正大的发动战事。” 倪清羽也惊了一身冷汗,这个可能她之前也想过,她一直安慰自己,旭端他们应该不会这么快贸然行动的,可现在再次被睒于鸿轩提起,自己心里也陡然觉得没有底气。 “所以我们现在最紧要的是要赶快离开这里,与旭端一行碰头,及时告诉他们真相。”睒于鸿轩沉吟之后又答道。 倪清羽神情微怔,“可现今的情形……骆夫人只怕是恨我入骨,不一定会轻易放我走。就算我们自己要走,你可知道出路?” 据妙音口中得知,这是一个扇形山谷,并没有出路,唯一的出路,就是飞檐走壁,从岩石峭壁中攀爬而上。 可是,这里的峭壁这么陡峭,他们就算是会武功之人,石壁周遭并无可以借力之处,他们也是莫可奈何。 骆初兰曾说过要带倪清羽离开,那么,在某些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就一定有出路。 睒于鸿轩已经在这里待着两年多,倪清羽一脸期许地看着他,希望他能给出肯定的答复,但是很遗憾,睒于鸿轩摇了摇头,“我的确又刻意去寻过出路,但是,并没有找到。” 倪清羽闻言顿时垂头丧气起来,连他刻意去寻都寻不到,那便基本上没有什么指望了。 倪清羽颓丧地说:“也就是说,现在我们要出去,只能让骆夫人松口。” 依照她这几个月与妙音的相处,她不难判断,连妙音也不知道这里的出口,骆初兰一直都没有告诉过她,想来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防止她偷溜出去。由此可见,骆初兰是有多么不情愿自己的女儿与外界有接触。 一想到骆初兰,倪清羽便满是颓丧,她那么讨厌自己,定然是不会答应让他们两人一道离开的吧。可若是要把他们分开,倪清羽也是绝对不会答允。哪怕,她也对妙音感到怜惜,也不希望她受伤。但是这些都不能成为她松口的原因。在这件事上,她一点也不高尚。 第七百八十一章 初兰旧事 两人都陷入了一阵沉默,倪清羽方才说了那么一番话,此时天色已经慢慢泛白,两人又折腾了那么一番,最开始还是困倦的,但是现在反而清醒了过来。 倪清羽想不出要如何劝解骆初兰,最后倪清羽开口问道:“我已经把这两年的事情尽数告诉夫君,可是夫君却未告知为妻你在此发生的诸事。你刚坠崖之时,伤那么重,疗伤那段时间,一定很难熬吧。” 睒于鸿轩不想让倪清羽担心,他只抚了抚她的头发,“都过去了。” 倪清羽却不依不饶,“夫君怎么这般耍赖,为妻已经把我的情况事无巨细尽数相告,但夫君就用这几个字,就想把为妻打发了不成?” 睒于鸿轩看到她因为生气而微微噘起的嘴,这么小孩子气的动作,让她整个人显得十分俏皮。 睒于鸿轩没法,只能缓缓开口,“我当时坠崖之时,身上中了两掌毒掌,那毒掌毒性甚是厉害,没一会热全身就已经发紫了,跌落的时候还碰撞了崖壁,身上险些凿出一个大窟窿。” 倪清羽的心顿时一紧,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看着他。 睒于鸿轩害怕她会多想,后面的话就都轻描淡写,用最简洁的话三言两语把自己两年的经历说得清楚明白。 他也是顺着河流漂了下来,发现她的是妙音,她吓坏了,就把母亲和阿福叫来。 骆初兰虽然脾性怪异,但是医术却是了得,她难得碰到一个这么棘手的病人,顿时就来了兴致,夜以继日施针上药,连续好几个月,睒于鸿轩的毒终于得到控制。而之后,又是长达数月,他的毒才慢慢从体内逼出,得以痊愈。 原本他身中剧毒之时,全身青黑,看着模样十分骇人,但是毒肃清之后,面容便恢复了往日之态,妙音这才发现原来睒于鸿轩是长得这么好看的英俊少年,一时之间不觉芳心暗许。 睒于鸿轩察觉到妙音的异常,他的身子也已经慢慢便好,他便提出离开,骆初兰也知道女儿的心事,最后用救命恩情为由,把睒于鸿轩留了下来。 睒于鸿轩留下了,但是也不再住在他们的屋中,而是在这里搭了自己的房子。 但他来了这里之后,也还是阻挡不住妙音的热情,她总是一天按点来这里待着,睒于鸿轩冷淡相对她也完全不在乎,唯有睒于鸿轩要练功之时,她才会悻悻然而去。 他在这里的日子是枯燥乏味的,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差别,他每天都数着日子,计算这自己可以离开的时间。 因为与他而言乏味,所以他很快就说完了。与倪清羽尽力的精彩相比,睒于鸿轩就是躲进了世外桃源,安逸了许多。 倪清羽听到妙音之时,心里还是禁不住掀起阵阵涟漪,又酸涩,又有些吃醋。 倪清羽有些酸溜溜地问:“妙音长得这么年轻貌美,娇俏可人,夫君就不曾动过心?” 睒于鸿轩嗅到了一股酸味,脸上笑意漾开了,“羽儿这是吃醋了吗?” 倪清羽撇了撇嘴,背过身去不愿意承认。 睒于鸿轩轻笑,在她耳边柔声道:“羽儿怎可这般信不过为夫?你当知道,为夫心中,只有你一个,旁人便是美若天仙,也入不得我的眼。” 倪清羽听到他的低语,脸上一阵发烫,心里又是甜滋滋的,漾开了去。 “羽儿,我们今生今世都再也不分开,可好?”他的声音似乎带着魅惑,让倪清羽晕乎乎的,但是鬼使神差间,她“嗯”了一声,嘴角是怎么都抹不去的笑意。 倪清羽觉得,老天爷真的待她不薄,让她能够拥有重新再来的机会,现在,又让他们再度重逢,彼此拥有对方。 一宿酣战,酣战过后又互相叙话,讲完的时候两人的眼皮都不停地打架,,显然已经是困倦到不行。 外面秋风萧瑟,吹得这简陋的竹屋声声作响,更有秋风从缝隙之间钻入,但床上的两人紧紧相拥这,完全把外面的萧瑟隔绝。 另一边,那一处竹屋中,却又是完全不同的光景。 昨晚上,妙音一离开那里,眼泪就一直没有停过,骆初兰把她扶回自己的屋中,她便一头栽进了床上,盖过被子呜呜的哭着,任凭骆初兰怎么劝慰,她都只是恍若未闻,骆初兰的心一阵发疼,同时也把倪清羽和睒于鸿轩两人从头到尾地骂了一遍。 一整夜,骆初兰都守在妙音床边,到后来她没有再哭,但是精神状况依旧不好,目光呆滞地躺在床上,也不睡,也不说话。骆初兰想要骂她,但是却什么都骂不出来。最后没法,只得给她施了几针,妙音这才混混睡了过去。 谁年轻的时候没有情窦初开,春心萌动的时候?骆初兰看着妙音,思绪却是飘得很远,十几年前,自己也不过是刚比妙音大几岁,那时候,一个人闯入了这里,几乎是与现在的剧情并无二致,那人受了重伤,命悬一线,奄奄一息,骆初兰救了他,他就是妙音的父亲。 她是好胜之人,最初救他,为的不过是验证自己的医术,以前师父教导,凡是病人,便不应该又男女之别,不应该区别对待。她觉得,两人的坦诚相对对于一个医者来说并没有什么,所以,哪怕,救治的方法是两人脱光了衣物浸泡在药水之中,她也这般做了。 骆初兰觉得自己是心冷之人,不会对任何人动心,但是没想到,自己最后还是对那人动了心。虽然,他并不算英俊,也并不年轻,足足比骆初兰大了一轮。 但是,他那儒雅的模样,还有满腹经纶赋予他的独有气质深深地吸引着骆初兰,让她为之心动。 她发现自己心里有了波澜之后,再忆起他们坦诚相对之时,便没有这么淡定了。 朝夕相处,终究是干柴烈火,两人坠入爱河,难以自拔。 那段相处的时光,想来是骆初兰度过的最美好的时光吧。现在回想起来,她还是觉得心里感触颇多,眼睛一阵酸涩。 但是,那样的时光,最后却被她自己亲手毁了。 第七百八十二章 母女相谈 骆初兰沉浸在回忆之中,床畔却传来了动静,骆初兰赶忙拭去眼泪,看向妙音,妙音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睛有些红肿,看到母亲坐在自己床边,轻声开口,“娘,您守了我一夜吗?” 骆初兰脸色有些苍白,声音干涩,她并不回答妙音的话,只是开口问道:“怎么就醒了,不多睡一会儿?” 妙音摇了摇头,“睡不着。” 她方才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她最不想面对的事情,大哥哥和清羽姐姐,都离开了这里,他们两人相视而笑,任凭她怎么哭喊,他们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妙音突然觉得好难过,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的大哥哥,怎么一下就成了清羽姐姐的夫君?她舍不得大哥哥,但是也不忍心让清羽姐姐难过,所以,她现在好难过。 骆初兰看到她的眼眶又发红了,心里一阵无奈,“好了,别哭了,哭也没用,你自己的幸福要自己争取,在这里哭,起不到一点作用。” 妙音抬头的时候已经是眼泪汪汪,“娘,你说事情怎么会是这样的呢?大哥哥怎么就是清羽姐姐的夫君?他要不是那该多好。” “傻孩子,就算他是又怎样?如果你想要,照样可以争取,遵循自己心里所想。” 妙音愣了一下,有些困惑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可是,他们是夫妻,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清羽姐姐为了给他报仇经历了这么多危险,他们还有了两个孩子,我,我根本就比不过……而且,我现在横插一脚,本就是不对的,清羽姐姐一定是会骂我……” 闻罢女儿所言,骆初兰一阵冷笑,“感情的事情本来就是自私的,你若是为了成全别人就退缩了,最后失去的是你自己,后悔的,也是你自己!” 妙音还是一脸懵懂,显然,在她的观念里,从来都没有想过这样做,她只觉得,自己这样,定是不对的。 “你想一辈子抱憾终身吗?待他们走了,他们去逍遥快活了,你就陪着为娘在这里一辈子苦命相依,自怨自艾,只能对他心心念念,可欲而不可得!” 妙音看到自己母亲脸上那有些怕人的脸色,不觉瑟缩了一下,面露些许害怕神色。 “为娘这些时日为你铺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为的就是避免他们相见,为了创造机会,现在功败垂成,你却是不战而退,真是懦弱!”骆初兰恨铁不成钢地训斥。 妙音闻言,脸上顿时现出了讶异神色,“娘,您说什么?您,您一开始就知道……” “为娘没有你这么傻乎乎,为娘一开始就听到她呓语,便猜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为娘知道你喜欢那小子,这才让你守口如瓶,不让你把这件事告诉他们对方,为娘为了你煞费苦心,你到头来却伟大得要成全别人!” 妙音听到这些,一张小嘴顿时长得半天合不拢,她很不敢相信自己的母亲竟然会做这样的事情。 “娘,您,怎么可以这样,这样骗人……” 骆初兰冷眼瞪了她一眼,“你这是在责问为娘吗?为娘做这些,还不全都是为了你!” 妙音瞠目结舌,还是很震惊,她心思单纯,身边从来没有谎言,所以现在听到这些,脑子完全转不过弯来,她有些艰难地说:“可是娘,你也不能骗人,这是不对的,我从小娘就教女儿,做人要诚恳,不能欺骗……” “那你就愿意看着他们两人双宿双飞吗?你愿意看到你的大哥哥对你冷眼相待,看都不多看你一眼吗?” 妙音心里又是一阵黯然,她低头搅弄着自己的衣角,喃喃道:“我不愿意,但是,我也不想骗他,我不想用这样的手段来留住他……” “你,你怎么就这么不开窍!”骆初兰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她的脑袋,“你现在说得这么信誓旦旦,也不想想昨天是谁一听说事情的真相就晕了过去,还哭了一个晚上!” 妙音闻言,心里顿时一阵盾痛,眼眶又有些发红。 “音儿,为娘告诉你,你若是太善良总想着不伤害别人,那受伤的就会是你自己。你口口声声说不想让清羽姐姐难过,可是你不让她难过,你自己就不难过了吗?你想以后天天这样以泪洗面吗?为娘可不要这样一个晦气的女儿!”骆初兰字字句句都十分尖锐,一下下刺进妙音的心坎上。 “娘!您一定要在女儿伤口上撒盐吗?”妙音红着眼睛瞪着骆初兰,她现在已经够伤心的了,母亲却还是一个劲的往她伤心处捅。 骆初兰看到妙音委屈又怨念的模样,心里也并不是不心疼,但是她却定要点醒自己的女儿,“为娘现在若不忘你伤口撒盐,你就不知道日后会怎样疼痛!” “可是,大哥哥根本就不喜欢我,他心里只有清羽姐姐,他知道清羽姐姐还活着,又怎么会看我一眼?我就算是勉强于他,留住他的人,留不住他的心,他也不快乐,我也不快乐。” 骆初兰有些压抑,自己的女儿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就好像是真正经历了丰富的男女情爱一般。 “这些话,你是从谁那里学来的?” “以前清羽姐姐跟我讲她的故事说的,我觉得她讲得很有道理。” 骆初兰一听是倪清羽说的,顿时就恼怒了起来,她真是救了一个祸害回来,竟是教自己女儿这些事。 妙音看到母亲十分愤怒的样子,她有些小心翼翼地说:“娘,这件事我承认我是很难受,心里就像是被捅了一刀一样。但是,我会慢慢好起来的,我一定不会天天哭,我会像以前那样快乐。只是,我需要一点时间罢了。” “你怎么这么傻!宁愿自己痛着,也要成全别人!” “娘,您为什么一定要让我不折手段留下大哥哥?他或许根本一辈子都不会爱上我,留下了他又有什么用?” 骆初兰微微怔神,随即有些凄然一笑,“因为娘不想让你像为娘一样,因为一念之差,错失挚爱。” 第七百八十三章 性命垂危 “因为娘不想让你像为娘一样,因为一念之差,错失挚爱。” 骆初兰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又是一片怆然,脸上难掩落寞,妙音似乎从她的脸上看出了以往难以看到的悲怆,让她心里禁不住一阵扯疼。 妙音似乎联想到了什么,轻声开口道:“娘,您是想到了爹吗?” 骆初兰神情又怔了一下,眼神中现出一丝闪躲,摇了摇头,开口否认,“没有的事。” 妙音却是更确定了她的猜想,连连追问,“娘,我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他为什么离开了我们?你为什么从来不跟我提起他?你是不是就是因为爹的事情,所以才会这样激烈地要求我一定要把大哥哥留下?” 骆初兰被妙音问得更加慌乱,她现在根本不想回想以前的事情,她收起了多余的情绪,“你不要想着转移为娘的注意力,现在在说你的事情。你告诉为娘,你究竟要如何行事?” 骆初兰三言两语就把话题重新饶了回来,妙音又是一阵黯然,她咬了咬唇,有些说不上话来。 沉默了许久,骆初兰才无奈叹气,“好了,为娘也不逼你,你慢慢考虑,考虑清楚了再告诉为娘。” 骆初兰绕着发胀的脑袋便欲起身,妙音却是一把揪住了她的衣角,“娘,这件事,能交给女儿自己来处理吗?在女儿没有下决定之前,不要去打扰他们,不要伤害他们,行吗?” 骆初兰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她已经学会了察言观色,知道自己会对他们二人不利,便首先开口堵住了她。 骆初兰最后只答道:“只要他们不伤害你,为娘便不伤害他们。” 对于伤害,两母女的定义大有不同,骆初兰觉得他们两人在一起让妙音不开心,那便是一种伤害,而妙音,却处于矛盾之中,她看到他们两人站在一起,心里既是伤心难过,但又觉得自己才是多余的那一个,所以,其实是她在伤害他们。 妙音看了骆初兰一眼,点了点头,“好,娘一定要遵守诺言。” 妙音再次开口要得到骆初兰确切的答允,骆初兰目光微闪,点了点头。 骆初兰走了,妙音一个人又在床上躺了很久,却半点睡意都没有,心里一片混乱,她想要把思绪捋清,但却是徒劳,最后她只能瞪着一双空洞的眼睛,呆呆地看着芊色的纱帐。 —————————————————— 数月前,一处寻常百姓家中,一个面色苍白的男子静静地躺在床上,脖子上重新缠上了一圈白色的纱布,形容消瘦,呼吸孱弱,好像一不小心就会咽过气去。 一个干瘦的大夫神色凝重,“殿下的伤刚好在要害,再有半寸相差,只怕性命已经难保。若是一开始就由老夫前来诊治,情形只怕会好些,眼下已经过了大半个月,老夫也只能尽力而为。” 这位大夫乃是京城来的太医林氏,睒于鸿轩被倪清羽扎中一簪之后便险些丧命,范怡容和睒于鸿凯身边的暗卫把他送到了范怡容栖身之所,之后他的暗卫便传密信到京中,将此事告知太后文氏,文氏慌乱之际,赶紧派了林太医前来,尽管已经是以最快的速度,但已然是过了大半个月。 范怡容闻言,原本就消瘦苍白的脸不觉又白了白,她知道林太医已经尽力,睒于鸿凯现在还能吊着一口气,已经是万幸。谢过之后,她便把林太医请了出去。 院子里,睒于鸿凯的暗卫把这里团团围着,大家都神色凝重,却莫可奈何。 对于范怡容,他们知道她是主子那个“已经死了”的太子妃,但是现在却又突然死而复生,大家心里不免又疑惑。 但是主子的事情一向不是他们这些暗卫应该置喙的,且他们见范怡容一直都在细心地照料着自己主子,比他们这些粗人照料得要更细致,他们也就对范怡容恭恭敬敬的。 范怡容不想让文太后知道自己还活着,便让暗卫不要把自己的存在告诉文太后,所以信中也并未言及此事。 范怡容呆呆地看着依旧沉睡着的睒于鸿凯,心中却是思忖万千,他会不会好起来?如果他好了起来,自己就又得赶紧找机会离开了,她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若是让旁人知道自己还活着,只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她并不确定睒于鸿凯会不会护她周全,所以,她不想赌。 范怡容坐了片刻,门外传来了一阵婴孩啼哭的声音,范怡容便赶紧起身推门而出,只见佳语抱着一个襁褓,襁褓中的孩子不过数月大小,此时正大声啼哭着,一张小脸已经憋得通红。 这孩子,便是范怡容和睒于鸿凯的儿子,此前范怡容说孩子流掉了的话,不过是搪塞之言,实际上还是早就已经安全产下。 范怡容决计离开,也是不想让自己的孩子陷入危险。 范怡容看到孩子这般啼哭,不免有些心疼,伸手接了过来,“砚儿怎么了?饿了吗?” 砚,是孩子的名字,只因这孩子尚在襁褓,一见到那砚台,便总是咿咿呀呀,恨不得上手把玩一番,佳语笑道这说明小公子日后定是个爱读书的,范怡容心里欢喜,便取了这么个名字。 她已经不奢望孩子能认祖归宗,便只是随着自己的姓,全名范泽砚。 “睡前乳母刚给小公子喂了的,奴婢以为是尿了,方才看了看也并没有。”佳语答道。 范怡容产后一直消瘦,并没有奶水哺乳孩子,她们虽然手头不必以前,但是为了不委屈孩子,还是请了乳母。 范怡容把孩子抱在怀中轻轻拍打着,“既是如此怎么还啼哭不止?” 范怡容和佳语两人对带孩子都全无经验,一切都只是凭着自己慢慢摸索,眼下看到孩子啼哭,也只能想到要么是饿了,要么是尿了。眼下两种情况都不是,她们也就没了法子,只能这般哄着。 范怡容哄着,奇迹般的,孩子竟是慢慢停歇了下去,啼哭声渐止。 范怡容和佳语顿时露出笑意,佳语满是稀罕,“原来小公子这是在想娘亲。” 范怡容闻言,又看了一眼怀中的孩子,顿时满是柔软。 第七百八十四章 重语相激 佳语的目光投向了睒于鸿凯所在的房间,小心地问道:“殿下他,可好些了……” 范怡容脸上的笑僵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太医已经尽力了,能不能醒过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睒于鸿凯伤得重,现在又是关键的时候,自然是不宜挪动,所以,即便这里条件远比不上京城太子府,而且,如今京中情势紧张,皇上病重,本就是关键时候,文皇后更是不能把睒于鸿凯伤重的消息传出去,若是让有心人知道了,只怕会再生变故,所以睒于鸿凯也只能让他在此将就。 虽是将就,但除了这里的屋子比较破旧之外,其他的一应东西都陆续添置,睒于鸿凯入口的食物,药材全都是文皇后派人送来的,没有一样是不精细的。 范怡容把孩子抱了进去,重新走到了睒于鸿凯的床边,眼神中带着复杂的思绪,她埋头对自己的儿子柔声道:“砚儿,这就是你的父亲,他现在睡着了,砚儿快把他叫醒吧,不要让他再继续睡下去了。” 怀中的婴孩只是把手指塞进了嘴里,不安分地吮吸着,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时光便慢慢溜走,范怡容每天细心照料着昏睡中的睒于鸿凯,为他擦拭身子,抱着儿子在他耳边絮叨地说着话,太医也每天给他把脉,换药,一切都没有半点起色,但也没有变得更糟,他便是这样吊着一口气,很多时候范怡容若不是看到他微动的鼻翼,她甚至会以为他其实不过是一具死尸。 这时候,文太后那边传来了消息,因为睒于鸿凯长时间未露面,京中的局势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众位朝臣都怀疑太子是不是已经出了事。皇上在这时候病得愈重,不能主持朝堂事宜,文皇后出面暂时垂帘听政,又让自己的父亲暂代太子事宜,文家执掌朝堂,文皇后本是聪慧之人,眼下情形,她一力支撑,总算是暂时压制了朝堂之中那些杂音。 但是,她也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若是再拖下去,只怕要变天了,他们母子千辛万苦谋划的这一切,就尽数付之东流。 所以,文太后勒令林太医无论如何都要把睒于鸿凯救活,若是实在不行,也不能再让他继续在这里待着,而应该赶紧送回京城,另寻其他名医救治。 范怡容也听到了这些,她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她知道睒于鸿凯为了得到那个位置废了多大的心力,现在,他若是就这样失去了,就算醒了过来,也定是十分不甘吧。 范怡容再次坐在睒于鸿凯的床边,伸手抚着他的脸颊,缓缓开口向他说了现在京中的情形,说罢之后,床上的人还是全无半点回应。 范怡容并没有就此住口,而是继续轻声说着:“殿下,你为了走到今天的位置,卧薪尝胆,步步为营,蛰伏了这么多年,现在,你终于做到了,你成了太子,成功已经尽在咫尺,你难道就忍心这样放弃吗?你若是再不醒过来,皇后在京城,就要撑不住了,到时候,有的是人争着取代你。” “很多时候,一旦错过了时机,那就错过了一切。殿下难道想要错过这个时机,想要把一切从头再来吗?殿下还有多少年岁可以像以前那般慢慢谋划,耐心等待时机?只怕,错过了这一次机会,今生今世,你都再无缘问鼎江山。你甘心吗?” 范怡容的目光灼灼地定在床上那个脸色苍白的人身上,好像要把他看透。 这些话,全是发自范怡容的肺腑。以前她或许完全不懂得这些,但是现在,经历了这些之后,她就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命运,从来都是紧紧跟随着朝堂局势而动,眼前的朝局局势微妙,稍有不慎,睒于鸿凯便会失去之前所有的一切。 虽然,她觉得自己以后跟睒于鸿凯或许不会再有别的交集,但是,她也不希望他失去一切。 范怡容见他完全没有反应也完全不在乎,反而继续像话家常一样缓缓说着,声音中不觉带上了几分嘲讽,“殿下,我知道,从一开始,就只是为了权势才迎娶于我,婚后,你对我的所有的好,也不过是为了拉拢太后,巩固你的权势罢了。以前我不愿意承认,但是现在,我都已经看开了,殿下对我,当真是没有半点真情。” “一开始,我对殿下何尝不是这样?我讨厌你,抵触嫁给你。但是后来,我自己的心却很不争气的轻易被你的嘘寒问暖所打动。呵,我一直都不愿承认,我根本就是一个可怜的人,自从爹娘去世之后,就鲜少有人会对我这般细心地嘘寒问暖,所以我很没有抵抗能力的被你所折服,甘愿沉溺其中,不愿意去辨别这些嘘寒问暖中有多少是真心,多少是假意。” “直到,我听到了你和手下的密谈,我才知道你本就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你竟然是这样一个狠厉之人,而更让我吃味的是,你竟然对倪清羽那个女人有那般深的情谊。为什么偏偏是她,偏偏是这个我最讨厌的女人!你根本知道她不可能会屈从于你,你却还是一心想着她。” “你为了一个女人,耗费那么多精力苦苦追寻,一听到一点她的风吹草动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你为了她失去了你所有的理智!你只对她做出这么得不偿失的事情!你只对她有这般多隐忍退让,你知道你这样做有多么无情!你可知道我看到这样的你,心头有多么发痛!” 范怡容的声音最后变得有些颤抖,她眼神中的怨念也变得浓重了起来,语气冷冽了几分,“现在,你有没有后悔,后悔自己的真情用到了错处?在你一心救她,护她的时候,她却给了你最致命的一击,她对你,只有无尽的仇恨!你现在落得这样的下场,全都是拜那个女人所赐!如果你醒不来,或是你醒过来之后局势已经超脱了你的掌控,你失去了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败在一个女人手里,那也都是你活该!” 第七百八十五章 太子苏醒 “那个女人,已经被我推下了悬崖,我也照着她的样子,用簪子在她胸口狠狠地插了下去,她现在只怕已经粉身碎骨!你最爱的人,已经被我亲手杀死了,你恨我吗?你要为她报仇吗?如果你想的话,那就醒过来,我等着你亲自与我对峙!但是,就算你醒了过来,我也会斩钉截铁地告诉你,我杀了她,我一点都不后悔!如果她没死,下次我见到她,我也同样会毫不犹豫地把刀子狠狠向她捅去!” 范怡容越说越激动,声音也已经带上了满满的狰狞,整个人都像是失控了一般,拳头紧紧地握着。 她对倪清羽的恨意已经深植心底,她现在激动的控诉,也根本无法发泄她的恨意。 “那个女人,不应该成为你的软肋,你,不应该有任何软肋!更不应该有这样一个根本不值得的软肋!她就是一个祸害!只要有她在,就会成为你的阻碍!但是如果,你已经看开了,你愿意为了这个女人放弃你为之追求这么长时间的权势,地位,那我无话可说!如果这样,你要为她报仇,我也没有什么好争辩的,因为这样的你,已经不值得我有任何挂念。” 范怡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如果你还想要继续沉睡下去,那我也无话可说。再过一些时日,你若是还没有任何起色,皇后就会派人把你接回去,而我和砚儿,也到了与你分道扬镳的时候。以后不管你如何,那都不关我们母子两人的事。” 范怡容做了这番总结陈词,便起了身,不打算再在这里多费口舌。 她自己也觉得挺可笑的,跟一个昏迷不醒的人说这些,就算是对他大吼大叫,就算是用他最在意的女人相激,他又能听到什么?这不过是自己唱的一处独角戏罢了。 范怡容有些嘲讽的笑了笑,正要离开,她却发现自己的衣角好像是被什么拽了一下,范怡容心下一惊,不觉猛然回头,只见自己的衣角,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被拽进了那只枯廋的手中。 范怡容的心口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撞了一下,眼睛瞪着老大,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只手。 他的手指动了动,每动一下,范怡容的心口就抽一下,激动之情难以抑制。 她一把抓住了那只手,紧紧地拽在手中,眼睛急切地看着那张苍白的睡颜,声音也没有了方才的嘲讽冷冽,而是带着一丝紧张,还有柔情,“殿下,你,你醒了,对吗?你终于要醒了对吗?” 范怡容温热的触感包围着睒于鸿凯略带些许冰凉的手,他终于费力地睁开了眼睛,刚睁开一条缝,便隐隐看到了一双盈满泪光的眼睛,不知怎的,他觉得胸口一阵热热的,难以抑制。 范怡容看到他睁开眼睛,眼泪更是簌簌地流,说话都不利索,“殿,殿下,你,你真的醒了!太好了,太好了!我,我去叫太医!” 范怡容想要出门唤人,那只自己握在手中的手却被人紧紧地反握着,范怡容一下子怔住了,不觉回头看他。 睒于鸿凯的目光沉沉,似乎,装满了各种各样纷繁的思绪,让范怡容看不透。 范怡容想到自己方才对他吼的那些话,又看到睒于鸿凯这样的眼神,只以为他要兴师问罪,心里一阵暗淡,她声音低低的,“殿下若是要责问,要兴师问罪,也要待身子好全了,我还是先去帮殿下唤太医来吧。” 范怡容的手轻轻怔了怔,便把睒于鸿凯的手挣脱了,自己便转身走了出去。 睒于鸿凯只觉得手中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心里,好似也跟着空了起来,莫名的生出了一股烦闷的感觉。 他想要开口叫住她,却发现自己的喉咙一阵阵发疼,让他发不出半点声音。 喉间的疼痛终于让他回想到了什么,是倪清羽,他给了自己一下,又狠又准…… 睒于鸿凯缓缓闭上了眼睛,脑中涌起一股十分难言的感觉。 他还未及把脑中思绪理清,门口便再次推开,林太医提着药箱急匆匆地赶了来,睒于鸿凯重新睁开眼睛,范怡容便只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并不上前。 林太医赶忙行了一礼,睒于鸿凯说不出话,其他回应也没有给他,林太医便自顾自地起身,然后开始给睒于鸿凯把脉。 林太医号脉之后脸上现出喜意,“恭喜殿下,您总算是从鬼门关走了回来。日后只需要再细心调养,假以时日便定会恢复无碍。只是……” 林太医说到最后却迟疑了一下,睒于鸿凯只看着他,想要训斥他莫要吞吞吐吐,但却半个字都说不上来。 范怡容的心不觉提了起来,赶忙发问:“只是什么?难道还有什么后遗症?” 睒于鸿凯听到范怡容焦急的询问,眼神不觉亮了亮,灼灼地看着她,但是她的目光却只是对着林太医,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 “只是,殿下所伤之处乃是咽喉,对声带有所损毁,对发声会有影响……” “你说什么!”范怡容顿时惊得脸色大变,若是他真的就此失语,那…… “夫人放心,殿下不会有失语之症,只不过,嗓音会受到影响,恐难以恢复到往常音色。” 林太医的话一出,范怡容和睒于鸿凯都松了一口气,范怡容抚着胸口,不会变哑就好,只要不变哑,一切就都不算太差。 林太医拿起纸笔开始提笔写着,片刻便停下笔来,“眼下殿下已经苏醒,自然是没有性命之忧,只需要好生调养便是。老夫这便去吩咐众下抓药。” 林太医说罢,便提着药箱往外走,屋子里便只剩下范怡容和睒于鸿凯两人。 不知怎的,范怡容觉得有一点局促,之前面对他的坦然都消失了。 范怡容决定先出去喘口气,她有些拙劣地说:“殿下好生歇息,我出去帮林太医煎药。” 范怡容说完便转头,有些落荒而逃的架势。可她刚走了没几步,身后便传来了睒于鸿凯轻哼的声音,好似是吃痛了一般。范怡容赶忙回身,快步奔到了他的床边,脸上尽是焦急神色。 第七百八十六章 重理心绪 “殿下,你,你怎么样?是不是伤口疼?” 范怡容连声发问,睒于鸿凯却是趁机抓住了她的手,目光静静地看着她,半点都没有方才疼痛的样子。 范怡容看着他的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原是自己被他戏耍了,范怡容想要抽回手,但是这一次,她却没有成功。 范怡容眉目微敛,声音低低的,“殿下这是要作何?难道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与我兴师问罪吗?” 睒于鸿凯说不出话,只是这样看着她,抓着她的手,范怡容最后便也顺着他,安安静静地陪着他坐着。 既然他已经醒了,那自己的使命也算是完成了吧,为了自己和儿子的安定生活,她是时候功成身退了。那么现在,就是她能陪着他的为数不多的时候了。 睒于鸿凯一直睁着眼睛看着范怡容,他发现自己竟然从来没有这么细细地看过她。她的眉眼并不差,也是个数得上的美人,现在,没有以往精致的妆容,也并不显黯然,反而多了一股素雅之态。 方才她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在迷迷糊糊间他都听到了,他否认不了,自己就是因为她的那些话才会从沉睡中醒来,他也否认不了她的那些话在他心尖掀起了阵阵涟漪。 他开始正视对她的感情,自己真的只是纯粹的利用吗?那这几个月自己常常对着那张手帕发呆,又该怎么解释? 而倪清羽…… 班楚的话突然印上心头,他曾说过,倪清羽会成为他的劫难,此女不除,只恐会阻碍他的图谋大业。 当时自己完全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相反,他怒极,多次惩处于班楚,并对他不复往日信任。到最后,班楚亲手死在自己的手里。 那么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心里要说没有动摇那是不可能的。他差点就死在了倪清羽的手下,即便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她施予援手,但她对自己下手的时候却是半点都不曾心软。 范怡容说的话也许很尖锐,但是却并没有任何错,他若败在一个女人手里,那是他活该! 睒于鸿凯想到这些,不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自己对倪清羽的这段不为人知的暗恋,是时候该结束了。 不仅仅是因为她已经死了,更是因为,他终于看清了,看清了谁才是真正对自己好的人,谁真正对他的事业有助益,而谁,只会成为他的阻碍。 这一段荒唐的感情,就让它就此结束吧,自己受到的教训已经足以给自己以警醒了。 睒于鸿凯便这样一直握着范怡容的手,目光也紧紧追随着她,好像要把她身上盯出一个窟窿来。范怡容猜不透他这样究竟是什么意思,她甚至想,他是不是病了一场就魔怔了? 最后,林太医命人端了煎好的药送了进来,那人看了他们一眼,最后识相地把药碗放下,然后乖乖退了下去。 范怡容看了一眼那药碗,然后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轻声开口,“殿下松手吧,该喝药了。” 睒于鸿凯闻言,这才把她的手松开了,范怡容起身端过了药碗,拿起调羹,一下下地吹着,然后细心地送到了睒于鸿凯的嘴边,动作轻柔,没有半点药汁溢出。 睒于鸿凯像个乖宝宝一样乖乖地张开了嘴,任由范怡容一勺勺地把并不好喝的药喂到了自己的嘴里,顺着受伤的食道,缓缓流入口中。 范怡容在他这样的眼神中有些窘然,好几次拿着调羹的手都差点抖了一下,但是却强自镇定了下来。 一碗药喝完,范怡容放下了药碗,转头看,睒于鸿凯的唇角上还残留着浓黑的药汁,她便拿出手帕,轻轻地擦了擦,她正要把手抽回来,却再次被他握住了,范怡容怔了一下,没有成功,他又一用力,范怡容整张脸便跌倒了他的面前,自己的唇也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唇上,范怡容一个激灵,想要往后退,却是被他摁住了后脑勺。 在范怡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范怡容的唇被他堵住了,她的脑子轰地一声炸开了,只是呆呆愣愣的,任由他肆虐着。 他的唇齿间满满的都是药味,但奇怪的,范怡容却并不觉得苦,反而,有一股难以自抑的甜,那股甜丝丝的感觉,让她的脑袋变得混沌了下来,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 两人的呼吸都变得浓重,彼此的粗气吹在对方脸上,整个屋子的气氛都变得暧昧了起来。 两人正吻得火热之时,门一下子被推开了,“夫人……” 范怡容顿时像弹簧一样弹开,慌张地从床边坐起来,一张脸红成了红苹果,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把手往哪里放,更是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 睒于鸿凯脸上也蒙上一层薄红,心里也升起一股不悦。 佳语站在门口,一阵尴尬,半天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范怡容比她更尴尬,她走了过来询问,“怎,怎么了?” 佳语看了一眼睒于鸿凯一眼,然后低声道:“小公子不肯睡,眼下正啼哭着,奴婢想着只夫人能哄得他睡下,便……” 范怡容闻言点了点头,“我这便来。” 佳语赶忙一溜烟跑开了,逃离那充满暧昧的地方。 范怡容轻了轻嗓子,“殿下好好休息,民妇先退下了。” 范怡容不打算现在告诉他孩子的事,虽然,这件事迟早是瞒不住他,但是她不知道他会怎么看待这个孩子,所以她只瞒着,绝口不提。 但睒于鸿凯只是不能说话,听力却好着呢,他一听到小公子几个字,心顿时就漏跳了半拍,他不觉产生了联想,哪里来的小公子? 一个想法迅速跳入他的脑中,这个想法几乎让他的心都跳了出来。 他想要厉声何止范怡容,想要把她叫回来问清楚,但是他却忘了,他现在根本不能开口说话,范怡容眼看就要走了出去,而他根本等不及要知道真相,他一提神,一股内力凝聚于手上,手一挥,哐当一声,门便被他手中的劲风带着关上了。 范怡容惊了一下,然后猛地回头,便看到睒于鸿凯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她,眼神中的淫威意味十足。 第七百八十七章 暗寻退路 范怡容眼珠子咕噜转了几下,“殿下,民妇眼下还有事,就不陪着殿下了,殿下好生休息!” 她现在只想暂时离开这里,暂时逃避不去面对儿子的问题。 睒于鸿凯听闻她竟然不理会自己,还要继续离开,顿时怒火中烧,豁然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他的动作太急,一不小心便扯到了伤处,顿时又是一阵扯疼。 范怡容却以为他又是在假装,便手忙脚乱地开门欲走,睒于鸿凯更是怒极,不顾伤处的疼痛,一下子从床上下了来,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只大踏步地走过来,在范怡容要逃出去的时候大手一伸,把她紧紧拉住。 范怡容被他拽得生疼,她不觉有些恼怒,“你要做什么!” 睒于鸿凯盯着她,张了张嘴,做出了两个口型:孩子。 范怡容有些心虚,只做看不懂,依然想要挣扎地把他挣脱。他们两人正拉扯间,林太医走过来看到了,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赶忙制止,“殿下,夫人,你们这是作何?殿下你刚醒来,怎可下地,怎么这般撕扯,若是弄到伤处,那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范怡容这才想起他是病人,想要松手不与他撕扯,但先她一步,睒于鸿凯却先松了手,身子也是一阵眩晕状,一手虚捂着患处,似乎是痛极。 他们见此状,皆是神色大变,范怡容脸上也尽现焦急之态,两人扶着睒于鸿凯往床上而去,重新把他扶了上去,林太医又给他把了把脉,片刻才道:“殿下才初现好转之态,正是要静养,不宜动用内力之时,方才殿下动了真气,一时气血直冲,这才动了伤处。再加上方才殿下与夫人这一番撕扯,更是……” 范怡容的脸上现出一阵不自然,睒于鸿凯却依旧是瞪着一双眼睛鼓鼓地对着她。 范怡容见到林太医在此,就赶忙道:“既然林太医在此照看,我就先出去,不好扰了殿下歇息。” 她说完,便动作麻利地往外走,睒于鸿凯一见她还是这般要逃,顿时又是一气,又要想起身阻拦,林太医赶忙把他按住,语气中带着一丝严厉,“殿下若是再这般不珍惜自己,若是再伤了气管咽喉引发失声之症,那老夫就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你了!” 睒于鸿凯闻言,这才强自躺了下去,但却是指着范怡容离开的方向,林太医只以为睒于鸿凯是这一小会儿都离不开女人,顿时又是一阵无语,他也不管睒于鸿凯是不是太子,只端着一副医者的模样,“殿下,伤处要紧!” 睒于鸿凯见连个太医也敢对自己的命令置若罔闻,顿时心里一阵气恼。林太医也不管他此时怎样腹诽,只道:“老夫再为殿下换药。” 说罢便动手剪开他脖子上的纱布,睒于鸿凯感觉脖子上凉飕飕的,隐隐的还有一股辣疼,喉间更是涌起一股腥味,知道自己方才真的是扯到了伤处,便乖乖的躺着,没有再有什么动作。 但是,他的脑子中却是一刻都没有停下来,他满脑子都想着方才佳语口中的小公子,如果真的有一个孩子,那那个孩子就是他的孩子!范怡容竟然骗他,骗他说孩子没了!真是可恶!现在他也醒了,竟然不第一时间把孩子抱来见他,反而对他诸多隐瞒!这女人真的是越来越大胆了! 范怡容跑出了屋子之后便急匆匆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婴儿哭闹的声音,她的心顿时揪了一下,奶娘和佳语都有些无计可施,终于把范怡容盼来了,便赶紧把孩子给了她。 范怡容心里就算满腹愁绪,此时也都藏了起来,只轻声细语地哄着他。哄了好一会儿,怀中的婴儿才慢慢止住了哭声,慢慢睡了过去。 范怡容把奶娘遣退了下去,屋中只留下佳语,佳语是心思玲珑之人,自然是看出了范怡容有话要说,她便主动开口道:“夫人,你可是在想今后该如何行事?” 范怡容见佳语一语点破自己心中所想,顿时愁绪满目地点头,“你知道,我们是逃出来的,在世人眼里我们母子已经死了,我的砚儿也是不被欢迎出生的,他现今暴露,本就已经是我的疏忽,我绝对不会让他受到伤害。而现在要保全他,唯有带着他离开。” 睒于鸿凯已经醒了,而且林太医已经说了,此番醒了,那便是从鬼门关里走了回来,性命已经保住了,只需要好生调养便无大碍,她已经没有什么好牵挂的。 既是如此,她便应该为自己和孩子的未来考虑。她已经是死人的身份,睒于鸿凯是绝对不可能把她带回去,而他们的儿子,睒于鸿凯就算虎毒不食子,可一旦让文氏的人知道,那定是难逃厄运,范怡容能想到的,就只有赶紧开溜。 佳语听到范怡容这般决绝的话,先是怔了一下,随即也是不由为她突然的果决微微讶异。 但是他们好不容易在这里安顿,现在再逃,带上孩子总归是不方便,而且现在时间匆忙,她们没有时间多做准备,就凭睒于鸿凯身边的这些人,要找到她们,也是时间问题。 而且睒于鸿凯在这里修养的大半个月,那么多人都看到了这个孩子,就是林太医,这个文皇后亲自派来的太医也是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这个时候再来考虑瞒着京城之人,为时已晚。 综合考虑之下,佳语觉得眼下出逃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佳语便把自己心里所想跟范怡容分析了一番,范怡容听罢,顿时一阵颓然,心里不觉暗自后悔,自己当初是不是不应该把睒于鸿凯救到这里? 佳语与她分析过后又问道:“夫人可能够猜不透殿下的心思,他此前虽说是不想要这个孩子,但是现在孩子已经生了出来,还是个儿子,他初为人父,会心软也未可知。” 范怡容闻言却是一片茫然,摇了摇头,“我猜不透他的心思,但是,我现在已经不做什么美梦了,我知道自己没有那底气让他愿意护我们母子周全,我不想用我的砚儿做赌注。” 第七百八十八章 舐犊情深 “可是现在要带着小公子逃出去,真的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太子殿下已经醒了,而且他已经知道了小公子的存在,依照他的个性,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派人来把小公子抱过去,你总不能现在马上抱着小公子离开吧?就算你现在离开,最后只怕是没走出方圆几里就会被太子殿下的人追回来。” 佳语再次跟她分析了眼前的形势,打消她现在要落荒而逃的想法。 范怡容的心情顿时变得十分烦躁,不停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佳语见她如此,不觉开口安抚道:“小姐,一切说不定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虎毒不食子,太子殿下应该也不会这般心狠。而且,他的命是小姐你救的,你们怎么说也做了这么久的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也不会真的这样心狠手辣,不讲情面。” 范怡容一语不发,她已经做到了孩子的床前,细细地看着已经进入了梦乡的婴儿,心里五味杂陈。 她已经下了决定,就算是拼死,也不能让他伤了孩子! 范怡容惴惴不安地在床边守了一个下午,孩子刚醒过来,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范怡容下意识的心里便是一紧。 果真,门外的侍卫传话,睒于鸿凯要范怡容把孩子抱过去。 范怡容心里十分不安,再三犹豫踌躇,磨磨蹭蹭,一直拖到了不能再拖的时候,才终于是抱着孩子出了门,往睒于鸿凯的房间走去。 侍卫替她打开了房门,然后又细心地把门关上,范怡容就站在房门处,半天都没有挪动步子。床上的睒于鸿凯已经倚着床沿坐了起来,一双眸子定定地盯着她,以及她怀中的婴孩。 他表面平静,实际上只有他知道,此时他的心里是多么的激动,一颗心砰砰地剧烈跳个不停。 那是他的孩子,是他有生以来,第一个孩子!以前没有孩子的时候,从来不知道自己面对自己的孩子竟然会这般紧张,期待。这就是初为人父的感觉吧。 范怡容久久地站着不挪步,睒于鸿凯的眸子沉了沉,他想要喝止她,让她把孩子抱过来,可是却该死的说不出话,只能一直这样跟她干瞪眼。 这个女人,离开了太子府大半年,就开始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他真的要好好地调教一番了! 他们就这样对峙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知道怀中的孩子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范怡容才回神,然后缓步向他走了过去。因为她知道,现在她就算是夺门而出,在门外守着的侍卫也是绝对不会让她出去。 范怡容一步步地走向睒于鸿凯的床边,在距离他仅有几步之遥的时候,范怡容停了下来,睒于鸿凯的心就像是被吊起来一样,他不觉瞪了范怡容一眼。 范怡容有些怯意,咽了口唾沫,酝酿着缓缓开口,“殿下,我求你,不要伤害这个孩子!我只有他了,我保证,今后绝对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这个孩子,也绝对不会成为你其他孩子的竞争者,不会跟你的其他孩子抢江山,不会……” 范怡容的话还没有说完,睒于鸿凯就怒了,他豁然起身,在范怡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把孩子抢了过来,紧紧抱在怀里。 范怡容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脸上满是着急和惊慌,她伸手要把孩子抢过来,带着哀求,“殿下,求你不要伤他,只要你不要伤他,要我做什么都行!” 睒于鸿凯眼中带着怒意,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狠狠地掐着范怡容的脖子,范怡容顿时感到一阵窒息,伸手要把他的手掰开。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哀求,睒于鸿凯掐着她,过了好半晌,他才豁然松手,手一甩,范怡容便向后退了好几步,险些没站稳,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而睒于鸿凯,则旁若无人地看着怀中的小小婴儿,他不知道怎样才是抱孩子的正确姿势,颇有些笨手笨脚,但是眼神,却是充满了柔情。 孩子还太小,脸粉嫩粉嫩的,好像一掐就能掐破,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睫毛又长又弯,在眼睑上投影下一片阴影。 这就是自己的儿子,竟然是这般小,这般可爱,这么,让人爱不释手,让人忍不住疼到心底里去。 睒于鸿凯第一次抱他,他也不怕,也不闹,而是格外乖顺,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小嘴粉粉嫩嫩的,嘴角上流出一缕不大检点的哈喇子。 睒于鸿凯见此,不觉失笑,他小心地伸手,轻轻柔柔地为他把嘴角的哈喇子擦掉,眼底眉梢的笑意淡淡的,却又格外真实。 范怡容缓过气来,想要再从睒于鸿凯的怀中把孩子抢过来,但是一定睛,就看到了这样一副景象,顿时呆愣在了当场,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在笑,他抱着孩子,在冲着孩子笑。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并不会对孩子怎么样?他也喜欢这个孩子? 一瞬间,范怡容有些脑子短路,只是呆呆愣愣地望着他们。 很久,睒于鸿凯才抬眼看了范怡容一眼,神色中也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笑意和柔情,就像以前在太子府里一样。 范怡容再次试探性地开口,“殿下,你,不会伤害孩子的,对不对?” 睒于鸿凯又抬眼瞟了她一眼,自然是没有回应,因为他根本说不出话。 他重新垂眸,眉眼弯弯地逗着怀中的婴孩,好似完全把范怡容这号人忽略了,也完全把周遭所有的一切,都忽略了。 范怡容就被当成了局外人一般,在一旁干看着。直到,孩子饿了,啼哭了起来,范怡容这才把孩子抱了过来,送到奶妈那里喂奶,孩子刚吃饱,睒于鸿凯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马上就派人再次把她们母子叫到了房里,然后,又重复着方才的那番场景,睒于鸿凯抱着孩子不撒手,范怡容在一旁充当透明人。 孩子再次哭闹了起来,这一次不是饿了,是尿了,尿了睒于鸿凯一身,范怡容心里咯噔,以为他会生气,可是他却并没有,相反,脸上还绽放了一个笑,范怡容把孩子从他手中接过来的时候,险些被他那抹笑晃得失神。 第七百八十九章 祈求放过 当天晚上,范怡容被迫搬进了睒于鸿凯的房间,当然少不了他们的孩子。 范怡容是拒绝的,因为孩子晚上难免哭闹,饿了,或是尿了,都要少不了一番折腾,睒于鸿凯的伤刚又起色,若是休息不好,对病情并没有什么好处。 林太医也反对着,他的理由是,殿下大病未愈,不宜同房。 范怡容羞红了脸,低头假装什么都没听到,睒于鸿凯的脸上也现出些许尴尬。 然而睒于鸿凯这样做,可不是为了房事,而是为了他的儿子。 范怡容为了给林太医证明什么,执意往睒于鸿凯的房中搬进了另一张床,以显示两人分床而睡。 其实这样做也存在着客观原因,这里的床自然比不上太子府的足够三四个人同时躺下,窄窄的,两人堪堪能躺下,再加上一个孩子,那就更容纳不下,所以,这张额外的床,无论如何都要添。 范怡容知道睒于鸿凯不会把孩子怎么样之后,整个人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伺候起他来也更轻松。 之后的修养时间便过得很安逸闲适,睒于鸿凯按时服药,情况慢慢好转。宝贝儿子更是让他心情日日大好,这也或多或少对他的病情有所帮助。 范怡容脸上的笑容也渐多了,有时候,她便跟在他们父子俩的身后,看着他们玩乐,嘴角便总是会不自觉地上扬而起。 范怡容甚至有点恍惚,这样的日子,似乎太过美好,那么平静,那么恬静,没有斗争,没有喧嚣。范怡容无数次在心底窃想,如果能够一直这样下去,也是不错的。 直到,睒于鸿凯终于能勉强发声,他的伤已经完全脱离了危险,并无任何大碍,他们,要准备拔营返京。 范怡容这才警觉,自己所幻想期待的所有美好日子都化成了泡影,他们要分开了,今生,只怕都没有机会再见。 而且,这个时候,佳语突然提出一个问题,睒于鸿凯这般喜欢这个孩子,要是他把孩子抢走,带回京城,怎么办? 范怡容一个激灵,连连摇头,直言不可能。 “他怎么会认下这么一个有可能会被别人大做文章的孩子,他不是这样的人,不可能的。今后他会有很多孩子,不会稀罕这一个。” 虽然这样说着,范怡容心里还是禁不住提了起来,心生恍惚地去找了他。 彼时,他正在听手下回报京中情况,他只时不时说简短的几句。 他的声音,不再像以前那样让人一听就联想到他这副翩翩公子的模样,而是变得沙哑低沉,透着一股别样的威严,初闻会有些不适应,听多了,竟也觉得透着一股味道。 睒于鸿凯抬眼看到是她,眼神微闪,范怡容见到他们在谈公式,便赶忙道了声抱歉欲退出去,却被睒于鸿凯制止了,用他那独特的嗓音,“等等。” 范怡容就像是被点了穴道一样,当真呆呆地站住了。 那侍卫被打发走了。 “过来。”睒于鸿凯再次对她发号施令,简洁明了,带着一股不让人拒绝的强势,范怡容转身走向了他,神色间带着一丝犹疑不决。 “砚儿呢?”睒于鸿凯又开口,说完这句话,他轻轻地咳了一声,似乎是嗓子用得太多,有些无法承受。他拿起手边的茶轻抿了一口,润了润喉。 莫名的,范怡容听到这句问话,心口滞了一下,他这么喜欢这孩子,会不会,真的把他带走? 范怡容半晌才涩声回答:“奶妈带着。” 睒于鸿凯眼神带着一丝深沉盯着她,好似能把她的心思一眼望穿。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她。 每次她现出这样一副形态,必定是有事要说,既然她不开口,他自然也不急,反正他有的是耐心。 最后,范怡容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对视,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睒于鸿凯神色不觉一变,眉眼一紧。 范怡容向她叩头,声音中带着恳求,“殿下,民妇有一个不情之请,请殿下答允!” 睒于鸿凯微微挑眉,眼神微眯,似乎是在猜测她有可能会有的请求。她,莫不是要求他把她带回京城?睒于鸿凯心里产生了这样的念头,嘴角不觉微微勾了起来。 “说吧。”他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把他心里所有的情绪都隐藏着。 范怡容抬眼看他,“民妇请求殿下放过我们母子,不要从我手中把砚儿夺走!砚儿是我今生唯一的依靠,我不能没有他!可殿下,今生今世,还会有很多孩子,况且砚儿根本就是一个身份尴尬,会被人拿来说事的孩子,他于殿下只会拖后腿……” “砰!”睒于鸿凯一手打在了手边的桌子上,范怡容的话也骤然停住了,她对上了睒于鸿凯骤然变冷的眼神,身子禁不住抖了一下。 睒于鸿凯心里盈满了怒意,冷冷地看着范怡容,范怡容觉得自己喉间一阵发紧,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盈满心头。 “殿下,民妇只有这么一个请求,请殿下恩允!殿下只要恩允了民妇这个请求,要民妇做什么都可以!” 睒于鸿凯的手豁然捏住了她的下巴,她一下子疼得蹙紧了眉头,他的声音也很冷,就像冬日里凝聚在屋檐底下的冰渣子一般,“你,以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来跟我提这样的请求!我又为何一定要答应你?” 范怡容的眼中盈着泪光,她想要开口,但是,却被掐得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砚儿,我要定了!”睒于鸿凯冷冷地说出这句话,然后手一挥,范怡容便跌坐在地上,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就像是最开始,她把砚儿带来睒于鸿凯面前之时,他也是这么粗暴地把她推开,然后自己抱着砚儿不撒手。 也许,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让他见到孩子。 范怡容硬气不起来,她只能再度开口哀求,“殿下!民妇求你,求你不要把砚儿抢走!他根本名不正言不顺,他的身份会受到质疑,他会陷入各种危险之中,他也会成为朝臣指责殿下的工具,有心之人会借此拉出太后,说他跟太后有关,于殿下有百害而无一利……” 第七百九十章 协同返京 睒于鸿凯依旧冷眼看她,“那依照你之言,他是这么一个祸害,那本殿下又何必留他性命?直接杀了,不是永绝后患?” 范怡容的脸色顿时一片煞白,不敢置信地看着睒于鸿凯,半晌,她才颤抖地开口,“殿下,可,可他是你的亲骨肉,虎毒不食子啊!殿下放心,我一定会和他远远地离开陈国,永远都不会回来,今生今世都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我和这个孩子的存在!求殿下开恩,放过我的砚儿!” 范怡容哭得伤心,连连告饶,一下下不停地叩着头,咚咚的一声声,好像要把地板叩穿,也好像,要把睒于鸿凯的心叩软。 睒于鸿凯蹲下身,强制着把范怡容要继续叩头的动作制止了,逼着她与自己对视,眼神中带着一股难言的意味,他想要说狠话,最后便只剩下一句,“别磕了,我不会改变主意,砚儿我一定会带走。” 范怡容的眼神中现出一丝绝望,整个身子都软了下去,她知道,睒于鸿凯说一不二,他决定了的事情,根本不是她能够改变的。 睒于鸿凯微微抿唇,方开口,“你,也跟我回去。” 范怡容闻言,如遭电击,惊讶难言,半天都没有回应。 睒于鸿凯见她没有喜意,反而是惊吓居多,眸子顿时沉了沉,声音也更透上了寒意,“怎么,你不愿意?” “我……”范怡容张了张嘴,她,她真的不愿意,她既然已经逃离了那里,也就是已经想通了,现在再回去,又算是怎么回事?她要怎么解释自己的死而复生?以什么样的尴尬神色回去?而且,文筱雨怎么会轻易放过她,放过她的砚儿? 范怡容的眼中似乎诉说了很多,但是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口,只是呆呆愣愣的。 睒于鸿凯似乎也把她此刻所有的心思都洞穿,他捏着她的下巴,带着一丝强势,“跟我走,不然,我就让你再也见不到砚儿。” 范怡容所有的反抗,所有的顾虑,全都因为这句话尽数灰飞烟灭。她根本就没有反抗的能力,所以,只能顺从。 她不知道睒于鸿凯为什么一定要把她带走,她于他,不过就是工具,已经没有作用的工具,依照他的性情,不是应该要果断丢弃吗?她猜不透他的心思,满眼都是迷茫,最后,她只迷茫地应了一声:“好。” 第二天,他们一行人开始出发返京。因为有孩子,睒于鸿凯自己的伤势也没有好全,所以都没有不管不顾的疲于奔命,而是坐了马车。 京城那边也已经派人提前送信,告知文皇后最新近况,文皇后知道睒于鸿凯不日便会赶回京城,自然是喜不自胜,原本差点被朝堂言官的各种不留情面的进言弄得撑不住,眼下也一下子满血复活,重新采取铁血手腕稳定局势,只等着睒于鸿凯返京重掌局势。 范怡容一路上忧心忡忡,她不知道睒于鸿凯会怎么安置他们母子,但是她总觉得此行十分忐忑。 睒于鸿凯反倒像是没事人一样,每天更加起劲地逗弄砚儿,有时候这小娃娃反而更喜欢跟着睒于鸿凯,这让范怡容又是高兴,又是心酸。 是夜天色渐黑,马车赶在天黑之前进了途径的小县城,手下已经提前打点好了一切,他们住进了县城最大的客栈,整个客栈都被包了下来,里里外外都围着护送的人。 范怡容毕竟不常舟车劳顿,不免有些吃不消,刚住进客栈中便精神怏怏,佳语见她这般,自告奋勇地接下了砚儿,睒于鸿凯与手下进了房里商议事情,她们便各自歇下。 范怡容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打开房门走了进来,她眼皮很重,以为是在梦中,便咕哝了一句就又继续睡了过去。 但是很快,屋子里便又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那人好像走近了,然后就停住了,安静了。 范怡容本是睡得很沉,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就感觉自己身上多了两束灼灼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她鬼使神差地就睁开了眼睛,刚睁开,就吓得险些惊叫了起来,“殿,殿下。” 睒于鸿凯正坐在床畔目光深沉地看着她,范怡容不自觉地颤了颤身子,感受到了一股压迫。 “殿下为何不歇息,反到民妇的房中……” “不许再自称民妇。”他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在这静谧的夜色之中,带着一股暧昧的蛊惑。 “是。”范怡容垂头低答,然后便没有了其他回应。 过了半晌,睒于鸿凯才重新开口,“你不想跟我回京?” 范怡容酝酿着该怎么回答才不会让他生气,但睒于鸿凯低沉的声音又传来,把她的盘算都击碎,“说实话,你胆敢说假话搪塞我,你知道后果。” 范怡容便硬生生地把方才酝酿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有些艰难地说:“我既然已经离开了,便没有想过要回去。我已经是个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不再值得任何人驻足,现在回去,名不正言不顺,我该如何自处?今后在府里,又有多少明枪暗箭等着我?等着我的砚儿?我是女人,我自然知道女人之间的那些斗争,为了我的砚儿,我不想再陷入任何争斗,更不想让他陷入任何危险。” 睒于鸿凯听着她的话,目光依旧灼热,“你不相信我能保护你们?” 范怡容的眼神亮了亮,但是很快就又熄灭了下去,很快自我否定了起来,苦笑不语。 范怡容这样的神色让睒于鸿凯恼怒,“你不信我?” 他骤然变得咄咄逼人的气势让范怡容气势又矮了下去,她也认真地看着睒于鸿凯,决定推心置腹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殿下,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以前的我会痴人说梦,会痴心妄想,但是现在我不会了,我知道自己对殿下意味着什么,殿下的心从来都不在我的身上,殿下是成大事的人,又怎么会一直分心看护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殿下此次把我带回来,只怕也是因为我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殿下要封住我的嘴罢了。” 第七百九十一章 别院安置 睒于鸿凯听了她这样的话,心里怒意横生,“你就是这样想我的?” 范怡容觉得自己又把他激怒了,但是,她觉得,除了这个理由,她再也想不到其他的可以合理解释睒于鸿凯这样做的原因。 她没有再敢开口,但是她的神色已经完美地表达了她的所有想法。 “在我看来,没有人能比死人更能守住秘密,我不会煞费这样的苦心!”睒于鸿凯冷冷的说。 范怡容眼神中闪着一丝惊讶,她长大了嘴巴看着他,似乎要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丝异常,但是他的神色无懈可击,似乎,他真的是这样想的,可是,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干脆杀了她,反而把她带回了京城? “那为什么……”范怡容惊讶地发问。 睒于鸿凯再次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桀骜地说:“你是本殿下的妃子,没有本殿下的允许,擅自离开本殿下的领域,本殿下只是把你抓回来!” 就,为的这个?为了这膨胀的占有欲? 范怡容脑子还有些转不过来,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那么,现在,就该履行你作为本殿下妃子的义务了!” 范怡容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便已经含住她的唇,欺身压下。 范怡容的脑子轰地一声炸开了,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想要伸手推开他,可是他的力气很大,根本没有给她半点反抗的机会,两人在床上扭打了起来,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睒于鸿凯哼骂了一句,这女人,当真是长了本事了!竟敢违逆他! 偏她越是违逆,他兴致便愈浓,最后契合的时候,女人也放弃了挣扎,乖乖顺顺的化成了一滩水,这让睒于鸿凯十分满意,一向十分自制的他,意兴十足的折腾了一个晚上,本就不大结实的床架吱吱呀呀的响了一宿。 第二天,侍卫们都很自觉地延迟了一个时辰来敲门,而且准确无误地到范怡容的房中唤睒于鸿凯,不言自明,一切心照不宣。 范怡容似乎从来没有过在睒于鸿凯怀中醒来的经历,就算是以前在太子府,她也是提着心紧张地提前醒来,因为要伺候睒于鸿凯更衣。 但是现在,也许是离开太子府太久了,那样的自觉性早就消失不见,她昨晚上累惨了,眼皮重得难受,一直到门外有人敲门,她才悠悠醒来,一醒来,就发现自己正被睒于鸿凯抱着,他正用一双好看的眸子盯着她。 范怡容顿觉心跳加速,脑子漏掉了半拍,紧接着,昨晚上的记忆接踵而来,她的脸颊嗖地红了,红得很彻底。 她正窘迫时,似乎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低低哑哑的轻笑,然后他起了身,清了清嗓子,“起身,伺候孤更衣。” 范怡容背脊挺直,他这段时间很少自称“孤”,很多时候都是以“我”自陈,现在这样的正式,又说着这样的话,总让范怡容恍惚间以为身处太子府之中。 范怡容起了身,快速地往自己身上套上薄薄的中衣遮身。她下了床,发现全身都酸疼得难受,偏偏没动一下,昨晚上那些羞耻的记忆就涌上心头,她垂着眉走向睒于鸿凯,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自若一些,就像以前那样,给他穿衣。 范怡容垂着头,但是还是能感受到他向她投来的目光,这让她把头垂得更低了。 “容儿。” 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唤着这个名字,范怡容的身子僵了一下,心口也好像一下子凝滞了一般,她未曾想,他的一个呼唤,竟然还有这么大的力量,会让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睒于鸿凯抓住她的手,“你和砚儿,先住在京郊的别院,待时机成熟了,我自会把你们接回来。” 范怡容的心口又是一阵凝滞,久久回不过神来。她竟然从他的话中,听到了久违的柔情,这样的发现让范怡容心乱如麻,又惊又喜。他把他们安置在别院,是在保护他们,所以,他是真的又想过要好好地护着他们了吗?这一切是真的吗? “好了,你也收拾一番,准备上路。”睒于鸿凯恢复了往日神色,范怡容呆呆愣愣地被他支使着,心口一阵甜丝丝的,几乎要把她淹没。 三日之后,睒于鸿凯把范怡容和砚儿送到了京郊别院,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范怡容看到这些安排的时候才真的相信,睒于鸿凯是真的有心看护他们母子,她心底原本沉寂的希冀,又重新燃了起来。 睒于鸿凯把他们安置好,在儿子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又深深地看了范怡容一眼,说了一句“过些时日再来看你们。”然后便与人匆匆离去,往京城而去。 别院中的丫鬟已经提早受到消息,早早地就把各处都收拾妥当,只等着迎接这位主子。 这个别院,不是别处,正是当初夏宸借住之处,夏宸是睒于鸿凯带来的第一个人。范怡容是第二个。自从夏宸走后,睒于鸿凯也没有来过,丫鬟们几乎都要以为这里要被彻底的忽略下去,但是没想到,又迎来了第二个女主人。 睒于鸿凯交代了要好好招待,她们自然是半分都不敢懈怠,一个个都把范怡容和砚儿当成佛祖一样供着,没有半分违逆。 范怡容眼眶不觉有些发红,似乎完全不敢相信现在的情景,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突然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着。 她看着佳语,声音哽咽,又好像是瞟在半空中一样带着不真实,“佳语,你说,这一切都是真的吗?我感觉一切都像是在做梦,生怕一不小心,梦就醒了。” 佳语的神色也带着一丝不敢置信,“我觉得,殿下对小姐是上了心的,他既然想要护你们周全,想来便定是不会让你们再受伤害。” 她没想到,那次逃离,最后竟然因祸得福,反而得了这样的造化。 范怡容眼睛有些发红,“其实我并不奢求什么,如果可以,我倒是宁愿一直待在这里,至少,这样砚儿就是安全的,不用再回到那样的深宅大院,甚至到宫中,去经受那等磨难,需要时时刻刻提防有人要害他。” 范怡容说完,便又笑笑,“现在想这些做什么,走一步算一步吧。” 第七百九十二章 京中局势 数月前,倪清羽自请以身作饵,引诱黑衣人上钩,但最后被让他们不甚自尽,未曾套问出有用信息。 倪清羽执意前往断崖祭奠亡夫,却莫名失踪,手下之人发现寻到断崖之时,此处余有两具尸体,一具尸体面容,俨然睒于鸿轩,而他身上中的剑,竟是倪清羽的佩剑。另一具尸体,是房雨欣无疑,她深受严重内伤,加之身上早有剧毒,是以最终毒发身亡。 细心之人发现,断崖边缘上沾了不少血迹,而且,在一颗利石上,勾着一丝衣角,是倪清羽的。 众人把睒于鸿凯的尸身运回,一直跟在睒于鸿凯身边的费振祁却发现,这人并非睒于鸿凯,而是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 众人不觉对事情经过有了大致的猜想,房雨欣利用假睒于鸿轩引诱倪清羽,被倪清羽识破,一剑杀之,并重伤房雨欣,但是她自己,也被房雨欣推下了悬崖。 众人知晓这一情况,顿陷悲痛之中,更为维宽明心两个幼子感到心疼。 众人提议把两个幼子接到穆府,但是害怕如此反而暴露了他们,且如今府中下人并非皆是亲信,故而未成形,他们依旧住在原先的院子,只重新粉饰,添置了各种好物件,良锦思婵等人,更是悉心照料,自是不提。 三个月过后,芜马关,穆府。 穆旭端正在书房中,费振祁和余焕然站在身前,三人在谈论着什么。 “过不了多久,只怕要变天了。”穆旭端神色肃然,“皇上的病似乎越发重了,太子之前无故失踪了数月,现在重新回到京城,文家和太子的势力,已经达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太子主事以来,与皇上对待丹迴的态度立场截然不同。” “太子似乎对丹迴人敌意很重,边关的贸易生意很多都被打压了。”费振祁说着自己的看法。 穆旭端点头,“没错,据说此前,太子就并不同意陈国与丹迴签订那样的贸易条约,他现在的做法,只怕是要激怒丹迴人,让他们主动提出解约。” “如此岂不是更好?太子代表了陈国,陈国都与丹迴人对着干,我们也就不会像以前那样只是单枪匹马在作战。”余焕然如是想着。 穆旭端十分慎重地说:“此事且不要过于冲动,毕竟我们对太子的态度也只是揣测,实际上他怎么想的我们不能确定,我们还是要小心行事,不要操之过急,以免对形势评估出错,反而暴露了自己。” 余焕然也点了点头,但是他的眉头却皱在了一起,“不过,我师父却有些着急,他和师弟们到丹迴这么久,就是为了找无影风沙狱的那个传人,但是却一直无功而返,他已经有些焦躁了。” 黑衣人所用的毒功出自无影风沙狱,阿诺也承认她师承无影风沙狱,那必定是有这么一个无影门中之人,在背后主导这一切。 但是常可为多次潜入丹迴皇宫,却没有找到那人。找到了那人,一切就都有了可循之处。 常可为想过要把阿诺或阿斐抓了,但是穆旭端却是不赞同这样的做法,他们毕竟是皇族中人,他们若是真的这样做了,搞不好,那便会弄巧成拙,引来杀身之祸。他们要做的,是把黑衣人的组织摸透,摸清,然后针对他们下手。 “你且多劝着,暂且不要轻举妄动,先观察一番太子的动向,判断清楚他的态度再说。”穆旭端这般说着,余焕然亦是点头应允。 商议完事情,已经是夜色深沉,穆旭端信步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房中烛火依旧亮着,他刚走到门口,小丫鬟便齐齐行礼,屋子里的人也被惊动了。夏宸打了个哈欠,方才了手中的活计,迎了出来,巧笑嫣然,“忙完了?” 眼下盛夏,她只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中衣,把她玲珑的曲线勾勒得十分诱人,头发随意的挽着,几缕不安分的碎发垂在胸前,别有一番韵味。穆旭端目光直直的射向她,脑中已经在想着什么了,只含混地应了一声。 夏宸连连哈欠,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她现今已经多多少少培养出了一丝贤妻的本质,十分贤惠地为他宽衣解带。 身上的衣裳褪去,只剩下一件中衣,她的手指触碰到他的肌肤,顿时一股热量倒入体内,他一下子抓住了夏宸的手,眼神炙热放着光,夏宸终于感受到了他如狼似虎的眼神,耳根不觉一阵发红,一把打开他的手,“别闹,快去沐浴。” 穆旭端低笑,“那便沐浴过后再闹。” 夏宸的耳根子顿时又一阵发红,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穆旭端笑得有些促狭,走进了侧室。 夏宸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嘴角的笑意怎么都忍不住,她重新拿起放在一边的绣品,重新埋头开始绣了起来。 过了少许时间,穆旭端沐浴回来,全身都十分清爽,他一把抢过夏宸手中的绣品,“别绣了,大晚上的,平白弄坏了眼睛。” “是给干爹的手帕,我早些时候就说了要绣一张手帕给他,可是绣活太差,这才拖到这个时候还没有履行诺言。” 穆旭端有些吃味儿,“你都没给夫君我绣。” 夏宸听得他竟吃醋,不觉嗤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小小的绣花针比宝剑还重,绣得不好,哪里敢给你绣。” 穆旭端搂过她,低低地说:“只要是你绣的,怎样丑的为夫都喜欢。” 夏宸被他弄得耳根一阵发痒,全身都有些酥酥麻麻的,想把他推开,他却已经耍赖上了,不由分说地把她打横抱起,丢到了床上。 “那些绣活留着白天做,眼下晚上,就做些晚上该做的事。”他低低地在她耳边轻道。 夏宸又是一阵脸红耳热,嗔羞地瞪着他,他却已经动作熟练地附身吻了上去,又是一夜酣战。 完事之后,夏宸的情绪却突然低沉了下去,穆旭端不明所以,“怎么了?不满意吗?” 夏宸本是一本正经的深沉着,被他这一句话又弄得面红耳赤,啐了一口“无赖”,穆旭端轻笑过后也认真地问着:“怎么了?怎么这般神情?” 第七百九十三章 可爱萌娃 夏宸翻了个身,与他正面相对,“旭端,我们,都已经成亲这么久了,可是我……” 穆旭端闻言,终于知道她此刻心里所想,他没想到一向诸事无忧的小娘子,竟然也开始升起这样的担忧,她这样的想法,只怕不是一日两日吧,自己之前忙着倪清羽之事,竟然都没有注意到。 穆旭端捏了捏她的脸蛋,“孩子讲求的是机缘,现在孩子还没来,说明缘分还未到,你这小脑袋净瞎想什么。” 夏宸闻言,心情也没有变好,“难道你不想要孩子吗?” “自然是想,但是我不急,我们都还这么年轻,要想要孩子,为夫多努力一把便是。”他说着,脸上又挂上了坏坏的笑意。 三两句话之间就又被他歪了楼,夏宸的烦郁终是散了,脸上不觉又是恼怒,在他肩上狠掐了一下,但却硬邦邦的,怎么都掐不动。 穆旭端抓住她的手,放在嘴边吹了吹,“掐疼了吧,为夫可要心疼了。” 夏宸眼底眉梢便再也掩饰不住笑意,整个人都窝进了他的怀里,喃喃地说:“旭端,你真好!我能遇见你,真是前世积下了好福气。” 穆旭端心潮澎湃不已,在她耳边深情喃语:“傻瓜,遇见你才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两人相拥了片刻,穆旭端又开口,“我想把王妃的两个孩子接回来。” 夏宸刚刚有的一点睡意顿时被赶走了,以前他们也提议过,但是穆旭端并未同意,没想到他现在却自己提了出来。 “现在,时机成熟了吗?”夏宸小心翼翼地问。 “之前我不敢马上把他们接过来是因为我们在这里的脚跟也没有站稳,还没有摸清楚情况,怕反而引来杀身之祸。但是现在不同了,这几个月我表面上安安分分地当着芜马关的这等闲差,实际上,却是在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训练精干之队,为己所用。现在府里上下的护院,还有那些下人,基本上都是知根知底的自己人,现在把孩子接过来,想来会安全一些。” “若是一直让他们在绥夷关,一来我们两个地方毕竟是隔着国界,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不好及时支援,到了这里,我们这么多人都保护着,出事的机率也小些。二来,你不是喜欢孩子吗?现在我们还没有孩子,刚好可以让那两个孩子陪陪你。” 夏宸没想到他说出的第二个理由竟然是这样的,她的嘴角的笑意不觉更浓了,心里的感动之意更是添了满满的,好像马上就要溢出来。 夏宸重重地点头,“嗯!能把他们接过来,自然是最好不过!我还一直没有见过他们,算起来,我也算是孩子们的表婶呢。” 穆旭端轻抚着她的脸颊,“我便知道你会欢喜。不过,两个孩子的事,绝对不能跟任何人说,就算是干爹也不行。你知道的,他们的身份特殊,我们现在也是如履薄冰,要保护好他们,就必须要步步小心。” 夏宸又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我不会再不知轻重了。” 两人商量过后,嘴角都挂上了满满的笑,甜甜地睡了过去。 穆旭端是行动派,而且他自从知道倪清羽出事之后便一直在筹划着这件事,所以与夏宸说过之后,他马上便派了可靠之人人去办了。 孩子没有接来的这几天,夏宸的心一直都提着,每天都盼望着两个孩子的到来。 在后院中,她也精心挑选了伺候的人,把那些不可靠的人全都打发到了外院,内院的门口派了人严加把守,大有连一只多余的苍蝇都不妨进来的架势。 做好了一切准备,一直等到了第五日的晚上,两个孩子终于被安全送来。 他们有顾天宁和顾宇一人抱着一个,因为是晚上,眼下还睡得死沉,乖乖巧巧,丝毫没有给他们添了麻烦,更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离开了熟悉的生活之处。 孩子被送进了准备好的房间,两个孩子并排躺着,夏宸眼睛放着亮光紧紧地盯着这两个孩子。 他们的脸蛋红扑扑肉嘟嘟的,就像两团可口的肉团,大大的眼睛,小嘴红润粉嫩,当真是粉雕玉琢的瓷娃娃,两人眉眼间十分相似,一看便知道是双生子。 门外久别的良锦良纱,沉雪贝君都已经欢喜地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夏宸则是十分执着地守在床边盯着这两个小家伙看,心都快被萌化了,半天不肯离开。 穆旭端看到她这样,心里也升起一阵阵柔软,更升起了无限期许,看来,他是得再多加努力一番了。 维宽和明心的来到让夏宸像打了鸡血一样,一大早就开始吩咐小厨房准备了很多孩子吃的东西,早早地送到了他们的院子里。 刚走到院子外面,便听到了哇哇的哭声,夏宸的心又揪到了一起,赶忙走进去,“怎么怎么了?孩子怎么哭了?” 良锦和思婵正在伺候两人穿衣,昨天晚上的乖宝宝,今天早上,都秒便烂哭包。 “刚到了新环境,还不适应。”良锦一边说着,一边抱着明心柔声哄着。 思婵则哄着维宽,两人的动作都十分老练,夏宸看得心里一阵发痒,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我,我想抱抱他们。” 两人看到夏宸一脸渴切的模样,最后还是决定先把比较好对付的维宽给她抱抱,夏宸高兴得连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维宽扯了几嗓子就渐渐停了下来,只是妹妹还依旧没玩没了的哭着。 夏宸把刚止住哭声的维宽抱在怀里,一脸紧张又兴奋地看着那张挂着盈盈泪珠的小脸,心又要萌化了。 维宽骤然感觉到了陌生的怀抱,嘴巴又是一扁,眼看就要重新加入妹妹的战队,夏宸紧张地做出了一个比他还要可怜的哭脸,连连道:“怪宝宝别哭哦别哭,我是你表婶,表婶知道吗?我不知坏人,以后你就在表婶家里,表婶天天来陪你玩,别哭别哭哈。” 也不知道他似乎是听懂了,总之,他真的没有哭,扁扁的嘴恢复了往常的模样,还微微张着,似乎是要讨要吃食。 第七百九十四章 含饴弄娃 夏宸见状,一脸欣喜状,“他不哭了他不哭了,他张开了嘴巴,是要讨吃的吗?” “想来是饿了。”思婵凑到他面前,见到他的模样便笑道。 “吃的已经准备好了,快把两个小家伙抱出来。”夏宸一上手了就十分欣喜,赶忙抱着维宽欢喜地走了出去。 而明心这个爱哭包,依旧锲而不舍地哭着,良锦知道这个小丫头脾性大,也不生气,只耐心地哄着,一直到坐到了饭桌前,闻到了一阵阵饭香,这小馋猫才慢慢停止了哭闹,只是依旧扁着嘴,良锦给她喂吃的,她还跟高傲地闭着嘴不理会,如此数次之后她才被打动了,勉勉强强地张嘴吃了起来。 夏宸则是担任起给维宽喂食的任务,维宽许是听话惯了,换了人也丝毫不哭闹,这把夏宸大大地取悦了,一顿饭下来,自己顿觉,原来带孩子这么简单。 夏宸伺候过了维宽小朋友,转而想要雨露均沾,把明心小朋友也临幸一番,但是,像是却有些打脸,在维宽这里如鱼得水,到了明心这里,却是举步维艰,明心刚落入夏宸的怀里,便皱起了一张小脸,张开嘴巴哇哇大声哭了起来,顿时把夏宸弄得手忙脚乱,良锦和思婵一副早就知道了的样子,认命地把明心抱过来,再次小心地哄了起来。 之后的一连几天,夏宸都泡在两个小家伙的院子里,跟他们混脸熟。抱抱这个,捏捏那个,她在明心小丫头那里吃了瘪,十分不服,之后就把攻克她当成了自己努力的目标,一脸好几天下来,她也没有以前那么傲娇,见了夏宸也不再一味冷着脸,时不时还会赏给她一记笑脸,每每如此,夏宸都像是吃了糖一样,笑得春风得意。 两个孩子已经学会了蹒跚行路,正是兴味最浓的时候,所以,良锦思婵便在地上铺上一些柔软的毯子,就牵着两个小家伙,让他们在上面摸爬滚打,他们两人似乎带着一股比赛的意思,看到对方迈着小短腿走着,自己也丝毫不示弱,一定要把对方比下去。 这样的好处就是,两个孩子学什么都效率很高,走路越走越稳,开始学说话的时候,也是一个个词儿从嘴里蹦出来。 别人家的孩子都是首先学会叫“爹娘”,可这两个可怜的孩子,却没有爹娘可以叫,只冲着良锦和思婵叫“姑姑”,每每如此,两人都禁不住一阵抹泪唏嘘。 最开始听到倪清羽出事了的时候,良锦和思婵都哭得不行,就连两个孩子,也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格外闹腾。 便是如此,良锦和思婵照顾起两个孩子起来都变得更加细心,把所有的心力都投了进去,只希望两个孩子在失去了父母双亲之后也还能开心快乐地生活着。 夏宸见两个孩子会叫“姑姑”了之后,也吃起了味儿,之后每天就两个孩子面前念叨着:“叫表婶,叫表婶。” 似乎这两个词太难发音,两个孩子都不搭腔,只一个劲地“姑姑姑姑”,夏宸便更吃味儿了起来。 良锦见她这般,心里不禁觉得好笑,“两个孩子自小就跟我们生活在一起,自然是跟我们亲一些,等他们长大了,就会知道你这个表婶可把他们放在心尖上疼。” 夏宸多少被宽慰了一点,但是她也没有放弃,依然每天都在两个孩子的耳边念叨着:“叫表婶,快叫表婶。” 时光便这般闲闲地溜走,一个月之后,两个孩子学会了不用人搀扶,跌跌撞撞地走路。两个月后,他们学会了喊“表婶”,小孩子软软糯糯的声音传入耳中,这可把夏宸都高兴坏了,恨不得整天就在他们跟前刷脸,让他们叫个不停。 只可惜,夏宸不能这么任性,她还有正事要做,她毕竟是穆府的当家主母,她还要掌管府中大小事务,还要查账,管理府里每天的采买事项,还要到店铺上视察,收息,还要隔三差五去看望干爹。如此这般,夏宸的生活也过得十分充实。 而在这两月时间里,穆旭端自然也没有闲着,他们一边打探京中的情况,探究太子对丹迴人的态度,另一边,派人到丹迴,持续不断的探听情况。 如此,又过了两月,天气慢慢变凉,直到这一天,穆旭端重新把手下的人召集到了书房,开了异常略带紧急的会。 “这四个月,太子对丹迴的手段变得更加强硬了,按照这个趋势发展,只怕,两国要不太平了。”穆旭端凝眉说着。 穆旭端也说不清自己对这件事的态度,他们的目的是找丹迴人报仇,但是,真的要因此挑起两国的战争,他便不自觉地想到当年的那一场战事。 “依我所见,太子这招先发制人倒是能取得先机,如果黑衣人真的来自丹迴的皇族,那他们对我们陈国的朝政这般插手,害死了两位皇子,显然是对我们陈国虎视眈眈,就算眼下太子不采取行动,只怕过不了多久,丹迴人也会再度挑起战事。”翁羌垣也参与了讨论,他说着自己的看法。 “我也以为翁老所言极是。”余焕然亦这般开口,“虽然我们都不希望两国之间再发战事,但是,既然丹迴人已经有了这样的图谋,我们提前斩断他们的图谋,与我们有利,也可以尽快把这场战事化解。而我们,则不过是刚好利用这场战事,报我们要报的仇罢了。” 穆旭端闻言,心头的那股担忧多多少少减退了几分,他们所言极是,这件事是丹迴人先不厚道,再次觊觎入主中原,那既是如此,他们便有义务捍卫国土,不让他们得逞。 “既是知晓了太子有此般意图,那我等便需要为此做好十足的准备,一旦战事爆发,这里便首当其冲,最是危险。” “公子的意思是,把女眷送回京城?”费振祁猜测。 穆旭端点了点头,“京城,终归离这里遥远,又是在皇都脚下,是最安全的所在。” “可是两个孩子这般上路,途中遇到危险的机率很大,变数太多了。”余焕然提出担忧。 穆旭端闻言,也皱紧了眉头,陷入了思虑之中。 第七百九十五章 查出真相 京城的穆府他们一直都派人守着,京城的生意,铺子也都经营着,他们就是做好了有朝一日要回去的准备,只是他们没想到,这样的一天那么快就来了。 “就算是危险,也要把他们送走。继续留在这里,只会危险丛丛。”穆旭端斩钉截铁。 他又与众人交头接耳商议了一番,众人听到他的计划,虽觉得有些冒险,但是还是点头应了。 “我手下的兵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不敢说以一当百,也是精锐之师,虽然数量算不得多,但是真正起了战事,也是可以上阵杀敌。”穆旭端转而把话题转到了兵力之上。 他接管了付洪海的职位之后,便很注重守城兵的训练,他有领军才能,多月以来亲身训练,与士兵们打成一片,那些人,已然成了他的兵,听命于他,这也算是他在此地的小小成就。 “这段时间我会加紧训练,诸位,也需各司其职,不可有半分掉以轻心。”穆旭端又出声嘱咐。 “是!”众人都领命而去。 是夜,穆旭端便有些凝重地把形势和他的安排告知夏宸,夏宸闻言,得知他要把他们所有女眷都送回京城,顿时就掉了泪,哭闹着不愿走,穆旭端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只能柔声与她分析着当前的形势,只盼着她能听话。 夏宸哭成了红眼兔子,最后任凭穆旭端怎么哄,她只埋头不说话,穆旭端只能叹气,看来是真的生气了,但是,此番形势,就算她真的闹起了性子,他也是不会再任由着她。 正在穆旭端传令下去,让良锦思婵等人收拾东西,准备带着小小姐小公子起身回京的时候,丹迴也并不太平。 阿斐皇子的帐篷中,另一个人是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与他同坐一席,那人面容瘦削,身材干练,一瞧便是练武之人。 阿斐对他显然十分敬重,他拿出了一封密信递到了这个男子的手中,“师父,这是刚从京城发来的密信,我们派出的手下果真探查到了不少信息。” 那男子面无表情地拿过信,看过之后,脸色骤然阴郁下来,“陈国太子,老夫倒是没有想到,他竟然是这么厉害的角色。” 阿斐脸上也是凝重神色,“徒儿前次去往陈国也与他有过交道,只觉得他比寻常人难对付些,倒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般不寻常。” 没错,自从穆旭端对阿斐直言了黑衣人之事,阿斐便已经对这件事上了心,他知道这件事不是他们所为,那么,幕后之人究竟是谁?那人又怎么会使用无影风沙狱的独门毒功? 阿斐感觉这件事绝对不会是陈国自己的小事情,那幕后的人明明已经在背后编织了一个精密的网,而捕获的对象,就是他们丹迴! 阿斐派了人一直调查,因为他们的人同样是会用毒功之人,所以起到了一点迷惑作用,引得一些警惕心不够的黑衣人上钩,他们就势顺藤摸瓜,终于是把幕后的睒于鸿凯揪了出来。 这一结果,阿斐也是前不久刚刚获悉。 眼前坐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无影风沙狱的那位“唯一”的传人,戈里奇,继位努尔哈的同门师弟。 常可为进来在丹迴要找的人,就是他,只是刚巧,他闭关练毒去了,谁人不允许打扰,昨天才堪堪出关,所以努尔哈一直都寻他不得,撞了一鼻子灰。 戈里奇刚一出关,阿斐便赶紧把师父请到了自己的宫殿之中,把最新的调查结果给了他。 “依照你的人调查的结果,那些黑衣人当真用的是我无影之毒,那他们究竟还是怎样偷学了去?”戈里奇陷入了沉思之中,他们无影风沙狱之毒,绝对不是谁随便捣鼓便能钻研出来的,那么,戈里奇就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无影风沙狱,除了他,还有另一个隐藏着的漏网之鱼! 阿斐的猜测也与他相似,“师父,徒儿怀疑,这世上还有师父的同门在世,而且师父那位同门,流落到了中原,此人跟陈国太子渊源甚深。但是奇怪的是,徒儿所派的人并没有查到任何相关的人。” 他们之所以查不到努尔哈,是因为努尔哈早已经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来了芜马关,堪堪躲过了他们的追查。 “眼下陈国皇上重病,这位太子执掌大权,而且,他摆明了是要跟我们过不去,如今又有这样的证据,徒儿已经能断定,他的目标,就是我们丹迴。依照现在的局势,只怕过不了多久,陈国就要有军师行动。”阿斐眉头紧锁地说着自己的猜测,虽然他也很不想承认这样的猜测,但是如今的局势又让他不得不这么怀疑。 戈里奇一直都深锁着眉头,他满头满脑都在想着那个可能幸存的同门,究竟会是谁?当年,究竟又谁侥幸逃脱? 他逃到了中原,在中原躲了这么多年,步步为营,跟陈国太子搅和在一起,莫不是为了复仇?为了利用陈国这把利剑,来给他们丹迴致命一击? 戈里奇如今,只能想到这么一个可能,而如果是这个可能的话,那么如今陈国太子的所有举动也就都找到了可以合理解释的理由,那么,阿斐所分析的话,也就都是合理的,陈国,迟早要向他们宣战。 戈里奇从自己的沉思中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皇子所言不错,陈国,只怕迟早要向我们宣战。” 阿斐见师父也同意了自己的猜测,心下不觉愈加焦躁,“可是眼下,我们丹迴的情况并不好,草原连年遭受风雪灾害,现在都还在吃着从陈秦进口的粮草,后方补给跟不上,马匹也饿死了很多,陈国这个时候若真的向我们宣战,我们定是全无回击余地。” 最近几年,牧草受到过度开垦,风沙愈加频繁,牛马也死了不少,大汗一直在想法子解除困境,但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片草原已经受到了损害,要短时间内扭转局势,并不容易。最后只能借助外需,所以才会又阿斐与阿诺的中原之行。 戈里奇的手下意识地在桌上敲打着,过了许久,他才开口,“老夫倒是想去会会这个太子,会会这些黑衣人。” 第七百九十六章 师徒谋划 戈里奇言出必行,他决计要亲自前往中原,去找寻自己的那位同门师兄弟,既然他还有师兄弟在世,总要聚一聚才行。 阿斐听了戈里奇的想法,他想到现在的局势,若要避免这场战事,唯有从源头上掐住,而眼下的源头,就是睒于鸿凯,所以,他答应了,吩咐了手下准备行当,要往陈国而去。 次日夜幕降临之时,几穿着寻常衣裳百姓模样的人到了芜马关的一家客栈住了下来,那一行人乍一看并没有任何异常,只细看之下能发现,他们脸部的轮廓比中原人要深一些,有几分异域风情。 他们,便是乔装打扮了的阿斐和戈里奇一行,此时天色已晚,一行人用过膳之后便上了二楼,同时走进了一个房间,房门被紧紧关上。 不一会儿,里面便传来了刻意压低声音的低语,他们在商议未来的行程。 而在这里,阿斐也不得不提另一号人物穆旭端,他给戈里奇科普了一番穆旭端其人,之前戈里奇自然也是听说这号人物,现在再听,知道他是穆志远的儿子,现今还在芜马关做首领,不觉升起了几分兴味,“没想到穆志远竟然还有后,还跟我们丹迴这般近,看来我们跟穆家人,当真是缘分不浅。” 阿斐心里有些苦笑,可不是缘分不浅嘛!阿诺都要为他死去活来了。当然这个插曲,他没有与戈里奇提及。 “他一直以为黑衣人是我们,所以我想,他神情调来芜马关,离我们这么近的地方,是在寻机会找我们报仇。” 戈里奇闻言,不觉又挑了挑眉,“当真如此?倒是有些气性。只不知,他知道他所谓的仇人,实际上是他们效忠的太子,心里会作何感想。” 阿斐闻言,心里一阵石光电火,“对啊,师父,如果我们把这件事告知于他,不知他会作何感想?依照他那般气性,定是会重新审视此事,说不定,他会成为我们解决此次危机的关键。” 戈里奇闻言,也陷入了沉思,随即道:“如此不失为一个好方法,那我们就先在芜马关逗留数日,先会会姓穆的小子,看他的反应再行事。” 戈里奇的话音刚落,他的耳朵突然动了一下,眼神也变得一凛,身子快速移动,嗖地一声就移步到了门口,豁然打开门,在门口鬼鬼祟祟偷听的人刚要把头缩回去,转身逃窜,却是一下子被捏住了肩膀,大喝一声:“是何人在此偷听!” “啊呀呀,好痛好痛!是我,是我啊师父!” 戈里奇听到这个声音,手不觉松开,屋子里的阿斐也是打了个激灵,不敢置信地走出来,一把把那人的身子扭了过来,看到眼前这个女扮男装的人,顿生一股无力感,又气又无奈,“你来做什么!” 阿诺一脸可怜相,“你们确定要在门口说吗?” 她说着一边乖觉地向左右扫了好几眼,阿斐无奈,只得把她拉了进来,“砰”一声把门关上。 阿诺甩来阿斐,有些讨好地巴上戈里奇,“师父,您出关了之后阿诺都没有见到您,可真是想死师父了。” 戈里奇见惯了她这样的把戏,微微挑眉,“哦?所以你现在是因为想念师父所以才专程来寻师父的咯?” 阿诺点头如捣蒜,一副“师父你真聪明”的样子,戈里奇只是抚着小胡子但笑不语。 阿斐却是一脸幽怨地看着她,最后毫不留情地呵斥道:“你又跟来给我添什么乱!我明天一早就派人送你回去!” 阿诺张了张嘴,最后在看到阿斐那一脸“没商量”的神情,她转而把可怜的目光投向了自家师父,谁料戈里奇却是不接招,“皇子所言不错,郡主还是赶紧回去,我们此行只怕凶险。” 阿诺的脸皱成了一团,“那么不是要在芜马关逗留数日吗?这里哪里有危险了!我发誓,我就在这里,除了这里,我哪里也不去!你们要去京城,我一定不跟去!” 阿诺方才就停了戈里奇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就被戈里奇发现了,想想真的有点失败。 但是这最后一句话,却已经是信息量十足,她本就不打算跟着他们去京城,她来这里,为的就是去见见穆旭端,现在却不想与师父和哥哥不谋而合。 阿斐见到她这般神情,心顿时沉了沉,“阿诺,你难道还对那小子念念不忘?” 阿诺心里一阵心虚,但是表面上却是十分淡然,干脆地否认,“我哪儿有!我不过是想跟你们一起到处闯荡,一起增长见识罢了!” 对于阿诺的否认,阿斐完全不相信。 阿诺也不管他,只是一个劲地对戈里奇发动进攻,“师父!您就让徒儿留下吧!徒儿都从来没有机会施展过,这是难得是一个好机会,师父您忍心拂了徒儿渴切的欲望吗?徒儿绝对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戈里奇不动声色,没有什么回应,对于这个徒弟的破坏力,他深有体会。 阿诺见他不动声色,再接再厉,“师父!方才你们不是说要去会一会那个姓穆的吗,徒儿跟他最熟了,你们要做什么,只需要告诉徒儿,徒儿就能帮你们办到!师父,您就相信徒儿吧,徒儿在这件事上绝对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戈里奇倒是有些些许兴趣,“你跟他很熟?” 这点阿斐可没有跟他提起。 阿诺一个劲地点头,“是啊!可熟了!他对我……师父你懂的。” 阿诺十分有演技地做出了一个垂头含羞的模样,暗示意味十足,戈里奇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阿斐,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且不论阿诺说的话有几分真实性,但是他从他们的神情中可以断定,阿诺和穆旭端,定是有些纠葛,或许,这样的纠葛,真的能够帮助他行事。 所以,戈里奇点了点头,“好,既然你想留下,那便留下。” 阿诺和阿斐的表情在这句话之下一个天一个地,一个满是欢喜,另一个,满是不敢置信。 “谢谢师父!阿诺一定会不辱使命,帮师父圆满完成任务!” 阿诺欢天喜地地说着,还一边向阿斐抛出一个炫耀的眼神。 第七百九十七章 夫妻温情 阿斐和阿诺都是丹迴的皇族,但是,他们却有一种尊师重道的传统,戈里奇是他们大汗为他们皇族子弟请的师父,不仅教授骑马狩猎,更教功夫,毒功,戈里奇是众位皇子郡主的大师傅,所以在皇族中威望颇高,这也是阿斐和阿诺都敬重他的原因,所以阿诺一个劲地讨好戈里奇,因为讨好了他,阿斐也不能多说什么。 阿斐看到阿诺那副奸计得逞的得意模样,不觉满心无奈,苦恼地揉了揉眉心。 “师父,你们要与姓穆的交涉什么事?快告诉阿诺,不然阿诺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忙。”阿诺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看着戈里奇,戈里奇便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阿诺闻言,顿时气愤地猛拍桌子,豁然站了起来,小脸上满是愤愤的神色,“原来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原来那些丧心病狂的黑衣人是那个陈国的什么狗屁太子!姓穆的当年竟然这般误解我们,真是可恶至极!” 阿诺一下子就想到了穆旭端对她投来的冷冷的目光,还有说过的那些刺耳的话,心口又是一阵发疼,拳头也慢慢握紧。 穆旭端这个可恶的家伙,竟然误解她,害她背了这么久的黑锅,还她日日夜夜地想着他!好啊!现在他们调查出了事情的真相,她倒是要看看,穆旭端那混蛋知道了以后怎么痛哭流涕地来请求她的原谅! 哼,若是他真的痛哭流涕的请求她原谅,她一定不会马上答应!她一定要把他狠狠地骂一顿,然后打一顿,然后,让他把夏宸那贱人休了,然后才能原谅他! 阿诺越想越气愤,小嘴已经噘得能吊起油壶,鼻子也禁不住发出一声声的哼哼声,似乎是进行了不为人知的剧烈的思想活动。 阿斐把她拉着坐了下来,压低声音喝止,“你瞎嚷嚷什么,生怕别人听不到吗?” 阿诺被阿斐的呵斥声唤回了魂儿,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失态,脸上不觉有些发红,噘着嘴低低地嘟囔着:“我是太震惊了嘛。” 阿斐很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他就不该奢望她能做好什么事。 阿斐和戈里奇开始商议着要如何与穆旭端当年相谈,“我们是要把他拉进自己的阵营中,希望他能认清敌人,从而从中对我们相帮,所以我们此行就不宜与他们发生冲突,最好心平气和。我们两人与他是旧识,虽然,记忆算不得多么愉快,但是依照穆旭端的秉性,若是我诚意相邀他相谈,他也定会赏脸听我一眼。” 阿斐分析着形势,戈里奇闻言点着头,“皇子言语间倒是对这位穆公子评价颇高。” 阿斐闻言,笑了笑,十分诚恳地说:“如果没有这些外在因素影响,他的确是一个值得交的朋友。” 阿诺闻言,自己的心情莫名地洋洋得意起来,好像他夸赞的人是她自己一般。 师徒三人又在一起商议了进一步的行动计划,一直到深夜才各自回屋睡下。 穆府中,穆旭端并不知道自己不久就要迎来几个不速之客,此事,他还在继续柔声劝慰着闹别扭的夏宸。他终于意识到了女人的难哄,他都已经连哄了两天,夏宸都没有给他好脸色。 他伸手探入她的衣襟,想要用更直接了当的法子增进感情,化解危机,但是很不幸的被她毫不留情地把手打开了,他就像是吃不到糖的孩子一样,可怜巴巴的,最后,所有的思绪都只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 他这一声叹息,让夏宸的鼻尖一阵发酸,没多久,穆旭端便感觉自己怀中的人肩膀微微抖动着,他心下一惊,强硬地把她的脸转了过来,她已经是泪流满面,穆旭端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只无措地给她拭去眼泪,“怎么?怎么突然哭了?” 夏宸听了他的话,反而越哭越凶,然后伸手捶着穆旭端的胸膛,穆旭端知道她在怪他,也不拦着,只任他捶着,夏宸捶了半晌,终于是没有动作,只是依旧泪流不止,穆旭端把她框在怀里,声音里满是怜惜,“莫哭了,你一哭,我的心也跟着疼了起来,一阵一阵的。” 夏宸还是抽泣不已,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哭腔,“我不要走!我不要离开你!我不走!” 穆旭端心里又是欢喜,又是苦涩,还满是不舍,“我也舍不得你,我还想赶紧抓紧机会好好造孩子呢,你走了,我找谁造孩子去。” 夏宸听了他的荤话,原本十分认真地哭着,耳根又禁不住一阵发红,抡起粉拳在他的胸膛上擂了一拳。 穆旭端轻笑,“好了,说正经的,现在什么情势你是在知道的,依照太子的态度,对丹迴的战争迟早是要爆发,到时候,这里就会是最危险的地方,你和孩子待着这里,无疑会十分危险,我怎么会让你陷入危险?” “那我呢?你把自己陷入危险的时候,我怎么办?我一个人在京城,只会担惊受怕!把孩子送走,我不走!我要在这里陪着你!我会武功,一定不会有危险!” “不行!必须走!”穆旭端断然拒绝。 “我不我不!我就要留下!你要赶我走,除非一纸休书休了我!否则我绝对不走!”夏宸比他更强硬。 “说的什么傻话!”穆旭端板着脸训斥,夏宸感到他周身散发出一股怒意,有些心虚,但是还是不曾改口,“我不走!我绝对不会离开!” “宸儿,别闹了好吗?”穆旭端很是无奈,声音慢慢放软。 “我没有再闹!”夏宸呜呜地说着,泪眼婆娑,“我不想离开你,我不想让你一个人陷入危险中而我自己却在千里之外!我,我只有你了,除了你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怎么可以离开你,我怎么可以冒这样的险!我不,绝不!” 穆旭端心头一阵阵触动,夏宸的眼泪一滴滴地打在自己的胸膛上,滚烫又灼热,把他的心都融化了。 他把她更紧地搂在怀里,最后只在她耳边连连低语,“好了好了,不哭了,我不会离开你,永远都不会。” 夏宸只在他怀里呜呜地哭着,两人一夜俱是失眠。 第七百九十八章 情敌相见 第二天,谁都没想到府上会突然出现这么几个不速之客,众人都被惊动了,一个个扛着刀怒目相视。 穆旭端此时在外练兵,闻讯马不停蹄地往会赶,夏宸听到了这事儿,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撒下逗得正欢的两个孩子,杀气腾腾地也赶往正厅而去。 来人只有三个,阿诺、阿斐和戈里奇,他们直言有要是要亲口对穆旭端说,事关重大,十万火急,手下的人也不敢耽搁,也不敢动他们,便赶着去府外送信了。 阿诺十分悠闲自得,一进到正厅就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上下打量,左摸摸右看看,还不时评头论足,直把这里的所有装饰都批评得一无是处。 夏宸冷着脸杀了来,旧日情敌再聚首,电光石火之间,两人的眼神交汇出了满满的火药味儿。 戈里奇的目光也自然地投向来人,他的目光在看到夏宸的一瞬间,整个人都怔住了,陷入了一股不敢置信之中。 这个女人,怎么会这么像,这么像那人?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戈里奇的脑中闪过无数念头,师兄努尔哈的妻子已经死了无疑,他们的两个孩子,也应该已经丧生于那场火海,不可能是眼前的这人。他这样给自己暗示,但是眼神还是禁不住在夏宸身上打量,越看便越觉得像,只是面部轮廓没有那么深,更像中原人。 “你来做什么!”夏宸的一句喝声把戈里奇的思绪打断。 阿诺挑了挑眉,“我来看旭端,关你什么事!” 她这副对穆旭端丝毫不掩关心的态度,还有说出这句话理直气壮的架势让夏宸一阵怒从心起,她真的想直接上前把这个可恶的女人的嘴撕碎! 这么死缠烂打,还在她洞房花烛夜把她绑了,这么不知羞耻的女人她还真是前所未见! “他的我的夫君,你说关不关我的事!”夏宸挺直腰杆向她宣誓着自己的所有权。 这句话果真让阿诺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但是很快,她就把神色收敛了,用更欠扁的语气说着更欠扁的话,“那只是暂时的,过不了多久,我就让他休了你!” “你!”夏宸的脸气得一阵阵发红,“你真是不要脸!他是我的夫君,凭什么听你的!就算他休了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阿诺一点都不恼,反而十分自信地挑衅看着她,“那是以前,此一时彼一时,以前他不正眼看我,不代表今天过后他还会继续这样。那件事了结之后,我和他之间就没有什么阻碍了,你知道的,男人嘛,都是爱美人的,我阿诺别的没有,就是有点姿色。” 她的神色透着一股古怪,这让夏宸心底莫名地产生心慌之意,“你什么意思?” 阿诺却是故意卖关子,“我没什么意思啊,你只需要知道,过不了多久你就会被休掉,然后,我就会把你的所有东西都抢过来,如此便够了。” 夏宸脸色发黑,“你做梦!” “嗤!”阿诺笑了一声,“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你生气什么?” “我……”夏宸被堵了一句,竟是说不上话来,她知道穆旭端不会是这样的人,但是,现在她面对的人不是旁人,是阿诺,阿诺这人行事手段总是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疯狂,为了达到目的她真的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再加上,阿诺的美貌,的确是自己远远不及,这让夏宸心里一阵烦闷没底,她看着阿诺的眼神更充满了敌意。 阿诺看到她这样的神色,却是更加开心得意了起来。 “你们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就为了说这些吗?”夏宸面含怒意。 阿斐要开口,阿诺却又接过话茬,“我说了来找旭端,我要说的话只能跟他说。” 夏宸的拳头禁不住握紧,“这里是我家,我有权利直接把你们轰出去!你们是我的仇人,我也可以让他们把你们杀了报仇,一了百了!” “你若是真的杀了我们,那你们也就别想活了。”阿诺一副十分悠闲的样子,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夏宸身旁跟着的云溪看到夏宸被阿诺气成这样,实在有点于心不忍,对阿诺也生出了几分怨怪,自家公子都已经娶了夫人了,阿诺郡主怎么还这么死缠烂打呢? 云溪有些弱弱地开口,“阿诺郡主,你这样是不对的……” 阿诺看到了云溪,想起了这个小丫鬟是谁,她挑挑眉,“我怎么就不对了?” “穆公子已经娶了夫人了,公子对夫人百依百顺,很是恩爱,郡主你若是再来插一脚,那就是破坏他们的幸福。” 云溪的话让阿诺心里升起了醋意,怒意亦伴随着醋意横生,“你个小丫头知道什么!夏宸这个丑女人,怎么配得上你们公子!只有我才……” “阿诺!”阿斐不想再让她继续闹下去,出声喝止,并瞪了她一眼,阿诺缩了缩脖子,终是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阿斐转而对夏宸语气严肃地开口:“穆夫人……” “哥你叫她什么!”阿诺一听到这个称呼,马上就截过话茬,一副炸毛的模样。 阿斐又狠狠瞪了她一眼,神情冷肃,“你是逼我马上把你送回去吗?你不记得以前怎么答应我的,不许再打穆旭端的主意!” 阿诺嘴巴一撇,“现在真相已经找出来了,我和他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阿斐冷冷一笑,“你果真还没死心,好,我现在就马上把你送回去,让父皇马上给你选驸马,看你还能折腾出什么幺蛾子!” 阿诺马上往后一缩,快速改口,“我不闹了!眼下办正事要紧!” 阿斐剜了她一眼,颇有些恼怒,他微微收敛心绪,这才对夏宸道:“穆夫人,我们此次前来的确是要找穆大人,所为之事牵涉重大,甚至可以说,与整个四方大地的人民百姓都有相关。所以今日冒昧前来,多有打扰,还望海涵见谅!” 夏宸听到他把话说得这么严重,心里不觉也提了起来。 方才从他们兄妹俩的对话中夏宸也隐隐听出了十分不寻常,他们似乎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情。 第七百九十九章 指点迷津 夏宸对他们还是抱着一股敌意,阿诺的因素便是其中之一,光有阿诺一人就足够让她没好脸色了。 夏宸冷冷地哼了一声,但是态度终究是没有向对阿诺那般恶劣,“他不在府里,已经派人去传信了。” 双方都没有再说话,直直面相对而坐,大有互相对峙的架势。夏宸身后那一群虎视眈眈的侍卫助阵,更显气氛剑拔弩张。 戈里奇的目光则是从头到尾地放在夏宸身上,探寻打量意味丝毫不掩,但是夏宸所有的注意力都用到了跟阿诺斗鸡眼,所以根本没发现戈里奇的异常,倒是云溪发现了,她在夏宸耳边轻声地说:“夫人,那人,一直都在看你,从一开始就没移开过……” 夏宸闻言,这才发觉,扭头看去,戈里奇是练武之人,自然把方才云溪的话都听到了,他也不移开目光,只是坦然地与她对视着。 夏宸原本以为这人是在打自己的主意,但是看到他这样坦荡的模样,她便把这样的想法打消了,从他的眼神中,她能看到的更多是别有意味的探寻,就好像是要把她这个人里里外外都扫射一遍。 这样的眼神让夏宸觉得很不舒服,但是偏偏这人这么没自觉,坦然地看着,丝毫没有要移开目光的意思,夏宸有些恼怒,干脆以牙还牙,也直勾勾地瞪了回去,一副大眼瞪小眼的模样。 戈里奇见到她这样的神色,心里不觉微动。连这样略带斗气的神色都这么像,难道真的是师兄的孩子? 意识到这点,戈里奇微眯了眼睛,看着她的眼神意味更浓了几分。 阿诺原本正与夏宸怒吼吼地对视着,却发现她突然转移了视线,转而跟自己的师父玩起了斗鸡眼,她便不觉用眼神打量着他们两人。 这样怪异的对峙一直持续到穆旭端的到来,他大步流星地走进了正厅,便看到了厅中剑拔弩张的架势。 夏宸和阿诺几乎同时起身,同时开口,也同时向他奔去。 “夫君!” “旭端!” 穆旭端只进门的时候瞥了那边一眼,目光余光瞥到了她,走进来之后他便没有把一丁点注意力分给她,而是直接向夏宸走去,低头轻声问道:“怎么样?他们没为难你吧。” 夏宸宣誓一般地搂住他的手臂,眼神挑衅地瞟了阿诺一眼,“我只当狗吠呢,谁有功夫理会他们。” 穆旭端见她这副样子,知道她们两人方才定然是没少掐架,他不觉轻笑,为了给她撑住脸面,他亲昵地抚了抚她的头发,语调更是柔软关切,“没被为难就好。” 阿诺看到这番景象,整张脸刷地一下就变了脸色,心头醋意翻滚,她眉头骤然一蹙,叉腰冷对,“穆旭端!” 穆旭端却是一片淡然地回头看她,那眼神,就像是看一个陌生人。 “郡主有何指示?”他淡淡的问,语气也是这般冷淡。 阿诺听到他对自己说话,虽然是淡淡的语气,但是整个人也一下子软了下去,声音中带着一丝委屈,甚至,还有些撒娇的意味,“你,你刚刚都不看我一眼……” 穆旭端就好像是听到了很大的笑话一般,一副十分理所当然的模样,“我夫人家教严,夫人在这里,我的眼里自然是只能有她一个,而不能看除她之外的任何人。” 阿诺听罢,脸上方才现出的那一抹楚楚可怜顿时消散,蒙上了怒意,还带着一丝难堪。 而夏宸,却因为他的这句话整颗心都盈满了甜意,她抓着穆旭端手臂的手向下滑,与他用力地十指相扣,好像要一直这样抓着他,永远都不放。穆旭端嘴角勾着一抹笑,温柔地低头看她,手上也慢慢加重力道,回握着她。 阿诺看到他们这样在她面前旁若无人的恩爱场景,眼眶发红,她想要发火,阿斐却是把她拉住了,眼神中带着一丝制止和警告,早知道今天就不应该把她带来。 阿诺咬了咬唇,最后还是没有再胡闹,硬生生地把自己心头的那股不忿压了下去。 阿斐和戈里奇走上前,与穆旭端对视,戈里奇看他的目光更是充满了打量意味,这人就是穆志远的儿子,这般看,模样不大想象,不过这浑身的气势,倒是十分想象,他的眼中不觉闪过一抹意味深长。 阿斐开口,“穆公子,我们此次前来,是有要事要告知于你,还望能借一步说话。” 阿斐的神色认真,穆旭端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多说,点了点头,把厅中闲杂人等尽数屏退,夏宸依旧紧握着他的手不松,大有在此坐镇不走的意思。 穆旭端犹豫,他不想让夏宸也牵扯进太多这些事情之中,他正要开口把夏宸劝回去,阿斐便淡笑道:“此事穆夫人亦有权利知道。” 穆旭端又看了阿斐一眼,似乎是在探寻他究竟要说什么事情,最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双方入座。 阿诺全程都十分哀怨地瞪着夏宸,夏宸则是以一种胜利者的姿势回瞪着她,她也不坐,就站下穆旭端的身后,手搭在他的肩上,一副守护神的样子。 “不知道斐皇子今日前来究竟所为何事?”穆旭端直截了当地开口,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 “本皇子今日前来,是来给穆公子指点迷津的。” 穆旭端挑眉,“哦?那在下倒是要洗耳恭听了,不知道阿斐皇子究竟要怎样给在下指点迷津。” 穆旭端明显是一副不大相信的模样,阿斐眼神灼灼地盯着他,直入话题,“穆公子宁愿放弃京中的高位,来到这西北偏远荒凉之地,想来是冲着我们来的,是要找机会报仇吧。” 穆旭端闻言,并未答话,但是神色间的坦然和毫不避讳已经做出了回答。 “今日本皇子来这里,就是要来告诉穆公子,你找错人了!那些黑衣人,根本不是我们派出去的,你们的仇人,也不是我们。” 阿斐的话一出,穆旭端还没有开口,夏宸就已经“嗤”了一声,神色十分不逊,“你就凭借这一句话,就想把自己身上的嫌疑全都洗脱吗?真是好笑!” 第八百章 事情真相 夏宸语气不逊,阿诺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气哄哄地说:“你说谁好笑!你们才好笑,要报仇,搞半天自己的仇人都认错!把我们当替死鬼!你们那真正的仇人现在指不定捂着嘴巴偷笑呢!” “你!”夏宸气急,穆旭端伸手在她的手上拍了拍以示安抚,夏宸好歹是把自己心口的这一口气忍了下去,狠狠地剜了阿诺一眼,阿斐也是拉了拉阿诺,怒瞪她,“你别开口!” 阿诺亦是气哄哄地坐下,顾着腮帮子发闷气。 穆旭端不疾不徐地说:“阿斐皇子既然是来自证清白的,那便需要拿出证据,若是你们能拿出证据证明与黑衣人无关,那在下自然是会相信你们。” “我们没有证据证明自己不是黑衣人。”阿斐开口,穆旭端和夏宸闻言,都愣了一下,原来并没有证据,但是还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当真有意思。 穆旭端正要开口说话,阿斐却已经重新结果话茬,“但是,我们已经找到了真正的黑衣人。” 穆旭端和夏宸都怔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讶异,还有一丝怀疑,似在判断这句话的真实性。 穆旭端不动声色,“那请问,那些黑衣人,究竟是谁?” 阿斐神色定定,“黑衣人的幕后主使,就是你们陈国的太子,睒于鸿凯!” 夏宸听了,差点一个不留神栽倒下去,她好像听到了年度最大的笑话一样,十分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们。 穆旭端也是惊吓不小,心里涌起千万个念头,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你们说母后主使是他,那请问你们有什么证据吗?” 阿斐和戈里奇看到穆旭端这般处变不惊,心里都是暗暗赞叹了一番,他们要让穆旭端相信这件事,只怕是要废一些口舌,毕竟,他们现在还没有找到睒于鸿凯之所以会用无影风沙狱毒功的幕后原因,欠缺一点说服力。 阿斐亦是不疾不徐地开口,“自从当日我从陈国回到丹迴之后,便开始着手调查所谓的黑衣人之事,我怀疑过那些黑衣人是我父皇,或是其他兄长派出去的,但是调查了一番却发现没有任何踪迹可循。而我事先留在京城里的暗线在京中却有了发现,他借着无影风沙的毒功打入了黑衣人的内部,然后顺藤摸瓜,发现了不少事情,最大的一桩就是,他们的头目,就是你们陈国的太子睒于鸿凯。” “睒于鸿凯我打过交道,处事圆滑,十分有智谋,心思细腻,他此前的二十多年时间里都能伪装成一个花花公子的形象,由此可见他的心思有多深。他之前伪装的形象就是他的一个保护伞,一直到他把睒于鸿宇和睒于鸿轩都除掉了,皇子中再也没有能够与他抗衡之人,他就跳脱了出来,把这些人打下的战果收入囊中。” 阿斐的一席话让穆旭端和夏宸的面色变得一阵阵煞白,其中夏宸尤甚,她实在难以想象这些事情全都是睒于鸿凯做的,她一直都觉得睒于鸿凯人很好,是难得的朋友…… 若这些事情真的是他做的,那一些事情,也就有了可以解释的理由,那就是他为什么会在自己中了毒掌之后偷偷把解药送来,还有那次黑衣人把她和思婵、顾天宁绑了,却丝毫不曾伤害他们,他是在顾念自己吗?呵,如果他真的是黑衣人的话,那他又怎么会真的顾念自己这样一个无名之辈呢?他其实不过只想培植一个能够时不时探查他们内部信息的人罢了。 不不不!夏宸还是不愿意相信,睒于鸿凯就算心思深沉了些,但是却不会是这样一个不折手段的人,他明明那般温柔,怎么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怎么会是杀死他哥哥的凶手! 穆旭端的脑中也转过了千万个念头,是睒于鸿凯吗?会是睒于鸿凯吗?他对睒于鸿凯只是觉得不能成为联盟战友,只是觉得他城府深沉,但是却着实没有把他往这件事上想。 如果真的是睒于鸿凯,那他的野心……想到之前夏宸与他的这么多次交集,他未免就没有存心利用的意思,幸亏现在夏宸还好好的,没有被他怎么样,幸亏…… 但是,这些都只是建立在如果睒于鸿凯就是黑衣人首领的基础上,但是,如果他不是呢?如果这只是阿斐等人的离间计呢?他们也只是这样口头叙述,并没有拿出任何有力证据去证明。 穆旭端恢复了理智,语气中带着怀疑,“可这一切都只是你一面之辞,你并没有拿出任何直接有力的证据来佐证你的说法。而且,那些黑衣人都是会你们无影风沙的毒功之人,太子又如何习得这等毒功?” 阿斐顿了片刻,“对于这个问题,我们也还在调查,我们怀疑,当年无影风沙还留着活口,你们太子,便是机缘之下与那位传人相识才会习得这样的功夫。” “这个故事倒真是讲得别致!这些完全没有边际的事情也能拿出来作为证据吗?”夏宸忍不住开口刺了一下。 阿斐抬眼看着夏宸,“这件事我们还会继续调查,但是有一件事,我的人却是已经查清楚了,这件事不巧还和穆夫人有关。” 夏宸微怔,“什么事与我有关?” “这件事便是当年轩王妃行踪败露,碎骨刹和千禧阁同遭灭门之事。当时此事一出,穆公子一口咬定是阿诺把轩王妃的行踪暴露,然后我们派了黑衣人前去围剿捉拿,实际上,非也。” 阿斐的目光一直盯在夏宸的身上,这样的目光让夏宸觉得心里一阵发黄,手心也禁不住冒出了汗。 “其实这件事的罪魁,是穆夫人你!”阿斐掷地有声地说出这句话,夏宸顿感头晕目眩,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穆旭端也是一惊,赶忙伸手扶住她,他碰到她的手,一片冰凉,脸色也很不好看。 夏宸被穆旭端扶着坐了下来,她抑制着心口突然涌起的一股恶心的感觉,“你休要胡言乱语栽赃陷害于我!我恨透了那些黑衣人,我为什么要帮着弑兄仇人去杀害王妃!” 第八百零一章 无心泄露 “穆夫人的确与黑衣人有深仇大恨,可是你不知道睒于鸿凯的身份,反而与他交好,这可是事实?”阿斐反问。 夏宸的手心更加发凉,一股很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十分不安地看着穆旭端,唇色惨白,穆旭端紧紧回握着她的手,低声道:“我相信你。” 阿诺一个抢白,“你相信她,她知道做了什么事情了就无条件相信她!当初那件事根本就不是我做的你却误解我!明明就是她,她不知廉耻在睒于鸿凯的别院中住了一个多月,睒于鸿凯对她悉心照料,两人都不知道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而那些消息,全都是从她的嘴里透露出去的!” “我没有!”夏宸高声反驳,“我和太子清清白白,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夫君的事情!我也没有对太子说过半句王妃的下落!我没有说!” “你就接着装可怜吧!前几个月你们太子出事管理松散了些,我们派出去的人顺利混入他们据点,早就已经把这些事都打探清楚了!当时睒于鸿凯就是从你住的别院回去之后就;连夜向他们分派任务,派出大量人手往各地千禧阁据点围剿,另派出一支神秘人手去了碎骨刹杀你们王妃!这些事情都是从你口中漏出去的!以前我都是替你背黑锅!” 夏宸的脑袋轰地一声炸开了,疼痛难忍,喉间更是涌起一股更加汹涌的恶心之感,她只能抚着胸口,生生地忍着,用力地忍着。 她不敢相信,她不愿意相信这一切,难道,这一切全都是她,真的是她? 她记得刚去到别院的时候,她日日宿醉,而睒于鸿凯,则是时常相伴左右,她当时觉得睒于鸿凯真是个好人,不仅愿意收留她,还愿意这样陪她说话,陪她聊天。 那么现在呢?如果真的像阿诺所言那般,那之前所做的一切,就全都显得那般可笑!一切都是利用,他不过是想从她口中问出他想要的信息罢了! 夏宸觉得自己要崩溃了,她不停地摇着头,喃喃地说:“我没有,我没有说,我什么都没有说……” 穆旭端把她搂在怀里,不停安抚着她,“我相信你,你没有说,你什么都没说,无论如何我都相信你。” 夏宸听着穆旭端的话,却还是觉得心口一阵发疼,眼泪忍不住簌簌地往下流。 她自己都已经不太相信自己了,她真的什么都没说吗?她当时是防备心最弱的时候,她真的什么都没说吗?如果,这一切都是她说的,那她,就是最大的罪人! 夏宸感觉很无助,只能紧紧地抱着穆旭端,眼下,她只有这么一个救命稻草可以紧紧地抓住。 阿诺看到他们这番,心里更是怒意横生,她走上前,直直地与穆旭端对视,“穆旭端!你就这样无条件相信她?你明明也已经产生了怀疑,你就这样昧着良心相信她!那我呢?你之前对我的指责完全没有根据,你就一点没有愧疚吗?” 穆旭端抬眼看着阿诺,“这件事左不过也是你们的口头之言,拿不出任何证据。你们一口咬定黑衣人是我们陈国太子,我也有理由相信你们这是在蓄意挑弄是非,趁机离间我们,然后你们丹迴人好从中渔利。而你这般指责宸儿,也不过是在离间我们夫妻感情!” “你!”阿诺气得脸色一阵发白,她指着穆旭端,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拍醒,“那如果这些事情都是真的呢?这一切全都是你的这位娇妻泄露出去的呢?你又应该如何?” “就算这件事真的像你们所言那般,我们太子真的是黑衣人幕后主使,那些消息真的是宸儿无意中泄露出去的,我也不会怪她,我只会把所有的怨气怒火都指向睒于鸿凯。”穆旭端接着说,阿诺和夏宸听到他这样的话都怔住了,阿诺是被气到了,而夏宸,则是因为心头涌起了一股难言的感动。 穆旭端抚了抚夏宸的头,柔声道:“无论怎样,我都是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夏宸心里顿如翻江倒海,眼泪愈发汹涌澎湃,她紧紧地抱着穆旭端,恨不得把自己跟他紧紧地融在一起。 阿诺双手握拳,眼眶也有点发红,眼神十分哀怨地看着穆旭端,可是穆旭端却再也没有把目光分给她半分,“穆旭端,你真是欺人太甚!为什么当初你可以这样无条件地怀疑我,现在却对她有这样的宽容!她到底哪一点好!” 穆旭端抬眼沉沉地望着她,“她是我的妻子,我爱她。就算她做了错事,我也会站在她这一边,为她分担,替她承担后果。” 阿诺被这一句话击得芳心碎了一地,她只感觉心口一阵刺刺的疼,好像被人生生挖了一般。 夏宸怔怔地抬眼看着穆旭端,入眼之处只是他青隽的下巴,她的心口涌起无限暖意,她告诉自己,今生今世,定永远不会放开这个男人! 阿斐把阿诺拉进自己怀里,轻轻安抚着,“我早就说过让你对她死心,你为何就是这般不撞南墙不回头。眼下该看到的结果你都看到了,是应该死心了吧。” 阿诺呜呜地哭了起来,阿斐心里无奈,只能柔声安抚,“好了,别哭了,你只要认清了事实,今后不要再犯糊涂便是了,回去之后我便让父皇给你选一个比他好十倍百倍的驸马。” 阿诺并没有因为这句话消停下来,反而哭得更厉害了,一时之间,原本在谈论正事的大殿里,满是呜呜咽咽的哭泣声。 阿斐哄了好半天才把阿诺哄好了,这一边,穆旭端也已经把夏宸哄好了,两个女人都哄着眼睛,像两只红眼兔妖,互相干瞪眼。 阿斐轻咳了一声,结束方才那一出哭戏闹剧,“穆公子,方才我所说之言句句属实,睒于鸿凯二十多年卧薪尝胆,为的就是坐上皇位宝座,然后紧握兵权,再对我们丹迴出兵。现在你们陈国中的朝中局势想来穆公子也是知晓得一清二楚吧,太子对我们丹迴的觊觎之心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第八百零二章 达成协议 “你若是真的不愿意相信我说的话,你大可自己派人去查,这几个地方,是他们的窝点。待你查清楚了之后你就会知道究竟谁才是你们真正的敌人。”阿斐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几个地名,穆旭端接了过来看了一眼,神色带着些许迟疑和复杂。 穆旭端神色平淡地看着他,“你告诉我这些是要与我联盟?” 阿斐点了点头。 “可我左不过就是芜马关小小的一个将领,根本起不到任何关键性的作用。”穆旭端并不松口,只想进一步套他的话,打探清楚他的意图,他自己心里也在暗自衡量着这件事。 阿斐笑笑,“我若是之前没有见识过穆公子的手段,自然是不会对你抱希望,但是,穆公子是太后都能扳倒的人,眼下一个区区太子,不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穆旭端眼神沉沉,“假若太子是我真正的仇人,那我与他的恩怨,便算是私人恩怨,我可以在私底下用很多其他手段解决,我只怕不会傻到让你们能够有机会从中获利。” 阿斐听了他这满是戒备的话,也不生气,而是更加直截了当地说:“穆公子大可放心,我绝对不会做出在背后捅刀子的事情,现在我告诉你这件事,也不过是要借着你之手,为我丹迴解燃眉之急罢了。你知道,太子打算对他们发动战事,我们丹迴目前还承受不起这样的摧残。” “穆公子是心怀天下之人,自然知道一场战事的爆发会对天下黎民百姓造成怎样的屠难。太子怀着野心要吞并我们,若是他真的发动了战事,我们丹迴就算是小国,也不会真的束手就擒,而是会奋力相搏,到时候,你们陈国不折一千,也要折八百,如此两败俱伤之事,为何要做?而且,前几年陈秦交战刚过,若是再频起战事,天下的老百姓对朝堂政局只怕要失望,民间指不定会发生怎样的起义活动。” 阿斐很是慢条斯理地说了这么一番话,穆旭端听得微微蹙眉,这些事情他之前也并不是没有考虑过,战争对一个国家的损耗自然是不言而喻,不仅要耗费打量钱银准备军械物资,还要打量的士兵冲锋陷阵,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情。若是可以,他真的希望世间永远太平,再无战事。 而且,阿斐方才所言不错,陈国前两年刚和秦国有了一场大战,那场大战虽然胜了,但是兵力损耗却是十分惨烈,这时候要是再抓壮丁充军,难保不会怨声载道。 且,国库的钱银被太后挪用于炼制长生不老药,虽然后面追了回来,但是毕竟也是九牛一毛,杯水车薪,这时候要备战,只能从老百姓身上搜刮,若是逼得急了,保不准真的大战未发,陈国自己的老百姓已经开始闹离了起来。 穆旭端一直都不主张战争,但是之前是把丹迴当成了敌人,而且认定了丹迴人迟早也是要发动战事,与其等他们先动,还不如自己先发制人,但是现在,依照阿斐的说法,他们丹迴并不希望这场战事爆发,一切的主导者都是睒于鸿凯。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事情,就值得重新考虑了。 但是,他也不会这么盲目地相信了阿斐的话,他们毕竟是丹迴人,他们现在这般热心地上门向他告知这件事,保不准不是存着利用挑拨的心思,也可能只是一个烟雾弹。 穆旭端陷入了沉思之中,久久没有再开口。 “我们今日过来就是要把这件事告知于你,我知道你定是不会这般轻易相信,眼见为实,你大可派人回京去探查这件事,待到你把事情经过查清楚明白了,到时候再给我们答复。” 穆旭端沉吟,“事情我一定是会查清楚的。对于这场战事,我只有一个想法,只要你们丹迴不主动发起战争,我是绝对不希望我们陈国先挑起事端。” 阿斐笑了起来,“好!有你这个态度我便放心了,你且去查,我丹迴人没有做过那些事情,就不怕鬼敲门!” “但是,若是我真的把太子拉了下来,解救了你们丹迴于水火之中,但是你们反过来咬我们一口怎么办?” 穆旭端不得不存在这样的顾虑,他们是不同族系之人,不可能要求他们与自己一般同仇敌忾,若是他真的把睒于鸿凯的阴谋解开,阻止了这场战事,在万众欢腾的时候,丹迴人却突然失约反咬,反扑一口,那他穆旭端就是一个千古罪人! 阿斐手指对天,诚恳又坚决地朗声道:“我阿斐以丹迴皇子的身份起誓,只要我阿斐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会让我族人主动向中原发动战事,不会损中原通报一分一毫!若是有违此誓,永生断子绝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阿斐的这个誓言起得十分狠烈,连阿诺都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穆旭端看着阿斐的神态,心里已经暗暗信了几分,他点头,“好!待我派人到京中查清此事,若是事情当真如你们所言,那我定当竭尽所能阻止太子,不让黎民百姓再受涂炭之苦!” 阿斐把手放下,脸上现出了一抹笑,双方之间算是达成了协议。 戈里奇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只是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专心致志地打量夏宸和穆旭端两人,若有所思。 穆旭端的目光也落在了戈里奇的身上,对于这个人,他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虽然全程都没有开口,但是他总感觉他的气势强大,阿诺和阿斐对他都有几分恭顺。穆旭端心里略一沉思,似乎是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 阿斐一行谈完事情便起身告辞,穆旭端与戈里奇眼神交汇,双方都微微颔首,阿诺一直一步三回头地看着穆旭端,她以为只要穆旭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知道他们不是他的仇人,就会对她另眼相待,但是没想到,他眼里心里,只有夏宸,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 穆旭端神情淡漠地看着阿诺,阿诺眼眸中闪过什么,最后她被阿斐强行拉走了。 第八百零三章 局势动荡 他们一行人走了之后,穆旭端便重新走到夏宸身边,伸手握着她的手,夏宸抬眼看她,眼眶还是一阵阵发红,最后她只把头埋进了他的胸膛,环住他的腰。 “对不起……”夏宸哽咽地说。 穆旭端轻拍着她的背,“事情还没有弄清楚,说不定是他们在迷惑我们。” “那如果一切都是真的呢?” 穆旭端轻道:“方才我不是说了吗?不论是不是真的,我都不会怪你,你犯了什么错,我都是会跟你站在统一战线上,我会替你兜着。再说,就算真的是你说出去的,那也是被他套话套出去的,并非你的本意。” 夏宸眼眶愈加发红,哽咽着,“可是我还是会很难过。” 穆旭端轻笑,“我的宸儿怎么变得这么爱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先别担心,我先派人去京城打探消息,一切等得到了确切消息再说,嗯?” 夏宸点头应着,一把抹过眼泪,心情十分复杂。 “那你现在还要坚持把我送回京城吗?”她问得有点可怜兮兮,现在她已经没有底气再违抗穆旭端的决定了。 穆旭端沉思片刻,“如果事情真的像他们所说的那样的话,在这里反而是更安全的,暂且先留在这里吧,一切等查清楚了再说。” 夏宸听了,顿时放下心来,满是泪痕的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又把头埋进他怀里,穆旭端心里柔软又无奈,只揉了揉她的脑袋。 穆旭端把这件事跟心腹之人交代,大家显然都被这个消息镇住了,穆旭端派了人回京调查此事,夏宸等女眷原本要回京城的行程也暂时搁置。 等消息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转眼间,又是一个月过去了,秋已经很深,西边天气冷,现在已经开始有了些许初冬的味道,夏宸自从那次的事情之后,心里一直都装着这件事情,她总是有一种预感,那件事真的就是她说出去的,每每想到这里,她便总愁绪满布,舒展不开,连带着,连食欲都变得差了许多,心口也总是泛起恶心的感觉。 夏宸不想让穆旭端担心,便总是可以强忍着,尽量少在他面前表现出眉头紧锁苦大仇深的模样。 幸而,维宽和明心两个小家伙已经把她这个表婶认得很熟,夏宸每天最开心的事情便是每天找他们逗乐,两个小家伙走路已经完全没有问题,说话也比以前顺溜多了,一个个词儿往外蹦,十分讨喜。 在愁云惨淡的府里,想来也只有这两个小家伙能算是愁云间露出的一点阳光了吧。 这一天,天上淅淅沥沥飘着雪粒,天气比往常更加冷了几分,夏宸抖了个激灵,总觉得今天只怕不太寻常,总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派去京城调查的人有了回应,事情已经明朗化,黑衣人首领,是睒于鸿凯。 这个消息让众人的心头如同砸下了一块大石头,汹涌难平,没想到他们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都把目标弄错了,差一点就着了睒于鸿凯的道儿,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 夏宸听到这个消息,心情顿时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复杂又难受。 之前和睒于鸿凯相处的每个画面都划过心头,以前穆旭端总让他离睒于鸿凯远一点,她不以为然,以为睒于鸿凯是真的把她当成了朋友,但是没想到,现实却是这样的,自己真的不过是他的一颗棋子罢了。 那么那些消息,只怕真的就是从她的口中漏出去的,夏宸一想到这里,心口便是一阵发闷,一股强烈的自责之感喷涌直上,让她几乎难以自我面对。 派去京城的是费振祁和张惰,他们两人说完这件事之后,又把所有人屏退,只留下了穆旭端一人,他们悄悄跟穆旭端说了一件事,穆旭端闻言,整个人都怔住了,呆了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脑子都好像是失去了运转能力,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们说的,可是真的?” 两人都点头如捣蒜,“千真万确,我们亲眼所见,自然是不会有假!” 穆旭端一时之间心里用处五味杂陈,心口的感觉,真的不知道是该怎么形容,他的眼眶竟然有点发热,有些抑制不住自己汹涌的情绪。 “京中过不了多久,就要变天了。”费振祁目光沉沉地看着穆旭端,穆旭端收回自己的思绪,“怎么?” “皇上病重,已经无法主持朝政,有意向下旨禅让与太子。” 穆旭端心头咯噔了一下,瞳孔也骤然睁大,“如此大事,你们可确定?” 他们又点头,张惰的眼神有些狡黠,“自然是真的,因为这就是京中那两位的计谋。” 穆旭端心头又微微发怔,有些不明所以,“此举何解?” “太子如今已经说是只手遮天,皇上又病重,我们现在要想阻拦他,硬碰硬,便如同蚍蜉撼树,以卵击石。既然他想要这个位置,那我们就给他这个位置,待他以为他成功了的时候,便再让皇上出面,重新昭告天下,讨伐太子所行。”费振祁有些义愤填膺地说着。 穆旭端心头还是存有顾虑,“可是皇上不是重病吗?而且如今朝堂之上大多都是太子的人,到时候皇上已经禅让了,就算皇上站起来说那是受太子所迫被迫禅让,朝中若是无人回应,只怕事情也成不了。” “公子且放心,京中有那两位,定是会周全处置,我们要做的,就是在这里迎接那位雄心勃勃的新帝亲自前来讨伐丹迴,然后小心防备丹迴人,不可让他们趁着我们内乱之时趁虚而入。” 穆旭端闻言,随即心头便已经轻松了许多,脸上不觉现出了一抹笑意,也是,京中有那两位撑着,他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他们都是那般心思缜密又聪慧之人。 穆旭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似乎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费振祁和张惰悄悄告诉穆旭端的消息,他谁都没有说,对夏宸他也三缄其口,只一如既往地照常行事。 而之后没有多久,一道圣旨果真传来,陈国变天了,先皇病重,主动让禅,太子睒于鸿凯登基,国号平定。 第八百零四章 鬼魅复生 而费振祁和张惰偷偷向穆旭端透露的消息,不是别的,正是倪清羽和睒于鸿轩死而复生的劲爆消息!他们,已经从碧萝谷出来,回了京城就与费振祁和张惰遇上了,所以才会有之后的那一系列谋划。 他们刚到京城,着手调查睒于鸿凯和黑衣人之事,刚查出一点眉目,一天晚上,几个不明身份的人就闯入了京城穆府,他们以为来者不善,险些伤了对方,待看清来人的时候,他们差点吓得晕倒过去,这就是现实中的鬼魅复生吗? 最后倪清羽和睒于鸿轩与他们详细讲了自己被骆初兰母女相救之事,大家又是感慨,又是高兴。 费振祁一行向倪清羽告知了自己来京城要调查的事情,而倪清羽也直言告知了自己那日在断崖上所听,倪清羽的话无疑是应证了阿斐当日所言。 后来,睒于鸿轩和倪清羽与费振祁张惰等人进行了数次的秘密交谈,分析了现在的情势,最后倪清羽和睒于鸿轩秘密潜入宫中,与皇上见了面。 这一见,他们才知道皇上并非是病重,而是中了毒。 倪清羽懂医,知道皇上是被人喂毒,成了一个傀儡,但是倪清羽却并不知道该如何解毒,最后她只能求救于骆初兰,骆初兰最后悄悄给皇上解了毒,但是又巧妙地把他的病症掩盖了过去,让宫中太医瞧不出端倪。 皇上醒来之后见到了“死而复生”的倪清羽和睒于鸿轩,惊得以为自己是在阴曹地府之中,两人把睒于鸿凯所做的事情尽数和盘托出,皇上气得差点又晕死过去,最后还是生生憋住了一口气,与他们拟定了假意禅让的计划。 而他们又是怎样了骆初兰才得以顺利从碧萝谷出来的呢?时间回放,彼时倪清羽刚与睒于鸿轩相认,还沉浸在你侬我侬之中。妙音还处于纠结之中难以自拔,一方面不忍心拆散他们,但是又觉得心痛难忍,舍不下自己第一次喜欢上的这个大哥哥。 而骆初兰,依然打心底里要把倪清羽和睒于鸿轩两人分开。 三方之间各怀心思,一连平静数日,谁都没有再去找对方。 天气越来越冷了之后,倪清羽知道自己不应该再继续躲在这里逃避现实,她终究是和睒于鸿轩一起找了骆初兰,希望她能把他们两人放出去,让他们去处理好外面的事情。 但是,骆初兰态度十分坚决,除非他们两人自己找到出路,否则,她绝对不会松口。 妙音在一旁站着,她消瘦了很多,那一身白衣套在她的身上,显得空荡荡的,原本总是挂着笑的脸上如今却是愁云惨淡,面色苍白。 睒于鸿轩全程都没有看她一眼,她的眼眶红红的,心里堵得十分难受。 她轻轻地摇着母亲的手,“娘,您就把他们放出去吧,大哥哥的心不在我这里,您就是把他们困在这里一辈子,也是没用的。” 骆初兰狠狠剜了她一眼,颇为恨铁不成钢,“就你最心善,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在你眼前恩恩爱爱!” 妙音声音带着哽咽,“不是我的,怎么强求都求不来……” 倪清羽听到妙音的话,心里也是涌起一股十分酸涩的感觉,妙音这个丫头,明明自己心里这么苦,却还是会这样咬牙为他们说话。这么一个善良的小丫头,老天爷怎么就不能给她一段更美好的姻缘呢? 骆初兰却并没有妙音这么好说话,她的态度丝毫未变,“你们想都别想!我不杀了你们已经是大度!” 睒于鸿轩和倪清羽两人无果而返,当晚,两人一番缠绵之后,倪清羽又禁不住一阵长吁短叹,“没想到我们会被困在这么一个地方,真有一种困局牢笼之感。” 睒于鸿轩沉默着没说话。 他们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聊着,聊到后来,不知怎的,就说到了睒于鸿轩当日的伤上,睒于鸿轩只简单地与她说了自己的伤治情况,并未细谈,眼下倪清羽却已经有了兴趣,她也是懂医之人,依照她现有的医术水平,断断然是没有办法把当日的睒于鸿轩救活,但是骆初兰却办到了。 “骆夫人当时是怎么把你救活的?”倪清羽禁不住追问。 睒于鸿轩看了她一眼,眼神别有意味,“那个法子你用过。” 倪清羽愣了一下,脑子中转了好几个圈,才终于想到了什么,顿时嗖地一下坐了起来,怒目相视,“你是说,像当年在新会,我为你治疗师父那一掌时候的,的那种疗法?” 那时候睒于鸿轩不着寸缕泡在木桶之中,要有人每个一段时间给他全身几大穴位扎针,还要隔一段时间就换药水,保持药水温度。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 倪清羽看到睒于鸿轩这副完全不在乎的模样,心头顿时涌起一阵恼怒。 自己的丈夫被别的女人看光光了,而且这个女人还是一个半老徐娘,这种感觉,真的说不上的怪异。虽然她是为了救人,虽然是情非得已,可是,可是……倪清羽觉得自己对骆初兰的好感度更低了…… 睒于鸿轩见她鼓着腮帮子生气,心下顿觉可爱,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半晌才轻笑地开口,“真是可爱,为为夫扎针的不是骆夫人,是阿福。” 倪清羽闻言怔了一下,随即睁着一双眼睛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睒于鸿轩语带揶揄,“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么稀罕看为夫的身子。” 倪清羽听了这话,一张脸顿时嗖地变红了,她嗔怪地在睒于鸿轩的腰上捏了一把,心情也顿时明朗了许多,她笑骂,“你胡说什么,谁稀罕看你了!” 睒于鸿轩搂住她嗤笑一声,“是为夫稀罕,为夫稀罕给你看,行了吧。” 倪清羽的耳根子又一阵发红。 睒于鸿轩老实交代,“骆夫人怎么说也是清高重誉之人,她就算为了救人,也是不会真的这么大胆,如果这里没有阿福,只怕她就要舍弃救我了。” 倪清羽闻言顿时惊了一下,心里暗道,幸亏有阿福,幸亏阿福也是自小学医的,幸好。 第八百零五章 故人翁老 倪清羽心里正在暗自庆幸这件事,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中,让她的脸色骤然一变。 睒于鸿轩看到她突然变了的脸色,心下不觉惊了一下,“怎么了?” 倪清羽一把抓住睒于鸿轩的手,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敢确信,“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或许此事,跟骆夫人脱不开干系。” 睒于鸿轩不明所以,只觉得她神色认真,那便定然是十分了不得,他亦是沉声问道:“何事?” “那一次在新会你受伤,我之所以会用那样的法子给你疗伤,并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而是,翁老提出的。” “然后呢?”睒于鸿轩还是没有明白她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倪清羽目光十分认真,“当时翁老跟我说,他之所以会这样的疗伤方法,是因为他早年的时候中了毒,以为命不久矣,所以就寻了一出断崖纵身一跳以期自我了断,但是后来却是不仅没死,还遇到了一个神医,她就是用这样的法子给他疗伤。” 睒于鸿轩的眸光也闪了一下,“你是说,当初救翁老的神医,有可能就是骆夫人?” 倪清羽点了点头,“我并不确定,也可能只是巧合,但是,我总有感觉,骆夫人就是当年的神医。当初翁老谈及此事的时候神色很是向往,他与那位神医,似乎关系不一般。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们把翁老说出来,指不定骆夫人就对我们动了恻隐之心了呢。” 睒于鸿轩看着倪清羽那副十分欣喜的样子,最终也没忍心给她泼冷水,只道:“既是如此,我们明日便与骆夫人进行一番试探,若此事真的当真,那我们也算是为翁老寻到了旧友。” 倪清羽因为这个猜测,一个晚上都很兴奋,第二天早早地便醒了,醒了之后拉上睒于鸿轩,直接奔往骆初兰的屋子而去。 他们刚到那里,便看到了阿福,阿福看到他们显然也有点惊讶,但是他终究是没有像骆初兰那样粗暴,他打了个手势把他们引进院中,又进去叫了骆初兰和妙音。 骆初兰一看到他们,脸顿时就拉长了,脸色也很不好,他们还没有开口,她便已经冷声道:“你们不要再来此浪费时间,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除非你们自己找到出路,否则,别指望我能给你们指路!” 妙音站在一旁,神情有些复杂,眉眼间还是蒙着一股挥不去的愁思。 倪清羽和睒于鸿轩对望了一眼,他们就知道骆初兰定是这样的反应,倪清羽耐着性子开口,“骆夫人,我们这次来是有其他事情要跟您求证。” 骆初兰神情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衡量她这是不是又在搞什么幺蛾子,“什么事?” 倪清羽心里怀着满满的期许,“我曾结实过一个人,他曾告诉过我,他早年之时在江湖上闯荡,不小心中了奇毒,他以为自己命不久矣,所以就寻了短见,寻了一个断崖处纵身一跳,但是不想却大难不死,为一个神医所救……” 骆初兰初始还冷着脸,但是听到后面,脸上便禁不住慢慢现出了惊讶的神色,脸色也变得十分异常。 倪清羽一边说着,一边暗暗观察着她的神情变化,看到她现在这样的神情,心里不觉多了几分底,“骆夫人,我今日突然想起这件事,所以就想来向骆夫人求证,骆夫人当年,可也救过这样一个人?说不得我们认识的那人就是骆夫人救下的人。” 骆初兰的手慢慢握了起来,身子也跟着颤了一下,她想让自己抑制住心头的异样,但是还是克制不住,她声音带着些许颤抖,“他,叫什么名字?” 倪清羽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翁羌垣。” 骆初兰一个趔趄,差点没有站稳,之前所有的心理暗示在这个时候全都消散全无,徒留满心澎湃难忍。 妙音见到母亲这般,赶忙扶住她,“娘,您怎么了娘?” 骆初兰摇了摇头,却是一个字都不说。 倪清羽不觉跟睒于鸿轩交换了一个眼神,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惊喜,睒于鸿轩的神色间却是掩饰不住的讶异,他原本只当倪清羽说的话是一件机率很小的事情,但是没想到,事情竟然真的被她说中了,骆初兰会有这样的反应,那她与翁羌垣必定是旧交无疑了。 倪清羽赶紧趁热打铁,“骆夫人,您当真认识翁老吗?” “翁老?他,现在很老了吗?”骆初兰的声音很低,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询问倪清羽。 当年她救下他的时候,她正当妙龄,而他,的确已经是步入中年,可是,他那般意气风发,气质儒雅,根本让她忘记了他的年龄,一颗芳心义无反顾地交付于他。 现在,过了这么多年,她成了半老徐娘,而当年的那个气质绝尘的中年男子,现在已经跟“老”字挂上勾了吗? 倪清羽听到这句话,脑中回想起了翁羌垣那张算不得多老,但是也算不得年轻的脸,倒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翁羌垣的容貌其实不差,身材精干,只留着两个小八胡子把他衬得老了几分。 倪清羽还在斟酌着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骆初兰便已经回神,转而问起了她下一个问题,“你与他是怎么结识的?” 声音又恢复了此前的冷淡,倪清羽在脑中回想了一番,润色了一番方说:“初识翁老是在秦国的一个小茶楼,彼时他正在说书,数次观察下来我发现他不仅能言善辩,舌灿莲花,更是满腹经纶,颇具雄才大略,在那小小的茶楼说书实在屈才,所以,我亲自求到门下的,他一直都在我手下为我出谋划策。” 骆初兰听到倪清羽这般夸赞翁羌垣,脸上的神色不觉缓和了下来。 能言善辩,舌灿莲花,满腹经纶,这不就是当年自己认识的那个人吗? 妙音闻言,回过神来,“他就是你说的那个身材精干,留着两个小八胡子的小老头啊。” 倪清羽不记得自己曾经这样详细地对妙音描述过他,眼下听她这么说,心下不觉一飒,点了点头。 第八百零六章 妙音生父 骆初兰听到妙音称呼他为“小老头”,脸色顿时就变了,“音儿!什么小老头,休要没大没小!” 妙音平白被训,顿时吐了吐舌头。 倪清羽听出了骆初兰对翁羌垣的袒护,她赶忙开口道:“其实翁老一点都不老,他就是打扮得老气横秋了些,实际上好好收拾一番,也是很精神的,他年轻的时候,也一定是个美男子。” 倪清羽说着这些话,不忘时时观察骆初兰的神色,发现她的脸色又变得和缓了许多,她不觉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现今如何了?”骆初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一点,但是还是没有躲过倪清羽的火眼金睛,骆初兰本就不是那种性情热络 的人,她现在却主动开口询问翁羌垣的近况,她敏锐地嗅出了不寻常的感觉。 倪清羽心里转过了好几个心思,她握了握睒于鸿轩的手,坦诚开口,“骆夫人,其实,我们先前一直都没有对你们说实话,我们的身份,不是寻常人家的人,我们,都是皇家的人。他是陈国王爷睒于鸿轩,我是他的王妃,是秦国的和亲郡主。” 骆初兰的神色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倒是妙音,闻言顿时惊住了,那双满是纯真的眼睛瞪得很大。 倪清羽看到骆初兰淡漠的神色,心里一个咯噔,“骆夫人您,早就知道了我们的真实身份了吗?” 骆初兰神色平淡,“你们的身份对我没有半点影响,我知不知道都无关紧要。” 倪清羽被她噎了一下,神色不觉有些尴尬,睒于鸿轩看着骆初兰的神色却是多了几分威严,一双眼睛寒恻恻的带着王者与生俱来的威严和气势,显然他因为骆初兰的这个回答很是不满。 妙音这时候看着睒于鸿轩的眼神,却更多出了几分别样的意外,在原本的爱慕中,似乎多了几分崇拜和敬畏。 倪清羽清了清嗓子,重新开口,“骆夫人,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施展淫威,我只是要告诉你外面的情势,让你了解翁老现今的处境。” 她一提到翁羌垣,骆初兰的神色便下意识地和缓了几分,她不语,神色间却是在示意她继续说。 “骆夫人一直没有出去过,自然也是不了解外面的情况。陈国上下的人都以为轩王死了,皇上便立了凯王为太子,现在整个朝堂上下都是凯王的人,凯王不是好相与的,对于任何威胁到他的人和事,他都会毫不留情地除掉。我们两人,都是被太子害得坠下悬崖。翁老是我和王爷的人,他们一旦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便一定会不顾一切地为我们报仇,到时候他们与太子的相搏,那就是以卵击石。” 骆初兰的身子不觉微微颤了一下,但是表面上还是表现得很镇定。 “我和轩王只要在这里待的时间越长,外面的情形就越超出我们的掌控,翁老,就会越危险。骆夫人,我看得出您当年定是和翁老是挚友,不然也不会这么关心他的状况。既是如此,你能忍心看到他受到太子的毒害吗?” 骆初兰的神色已经慢慢动摇,倪清羽看到这番场景,心里更是一阵阵窃喜。 没想到在这种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翁老竟然还帮了她这么大的忙。所以说缘分这种东西,有时候真的是很难说,冥冥之中,很多事情便已经注定好了。她和常可为的师徒情分注定好了,睒于鸿轩的受伤是注定好了,翁羌垣的献计,也是注定好了的,如果不是因为在那么久以前发生了这么一出戏,她现在也不会用这件事来试探骆初兰,也就不会真的歪打正着。 妙音也很少看到自己母亲露出这样的神色,她不禁有点担心,又有些好奇,“娘,那个人,真的是娘的好友吗?娘您一定很关心他。” 她看得出来母亲脸上的神色,明明就是担忧。 骆初兰被戳中心事,有些不自然,很无力地否定了一句,“我没有。” 倪清羽看得出她这是在口是心非,她又开口道:“骆夫人你可知我是怎么知道他当年的这段经历的?那是他主动提起,当时王爷也是受了伤,我无力医治,最后便是翁老提出了这样的法子,他说当年侥幸得到神医相救,一直感怀于心。他还说,那段时光,是他有生以来度过的最美好的时光,如果可以,真的很想再让时光倒转。” 骆初兰的眼神顿时一闪,抑制不住自己心头的喜意,“真,真的?他真的这样说的?” 倪清羽认真地点头,“这些全都是出自翁老之口,我未曾有半句虚言。由此可见,翁老一直都在记挂着骆夫人,只是不知道他究竟被什么原因所累,才一直都没有能够成行前来再探。” 骆初兰闻言,眼神又是一阵暗淡。 他们两人本就年龄相差很大,当初,翁羌垣本不欲迈过那道坎,但是骆初兰情窦初开,对他火热追击,最后让他缴械投降,决意与她白头。这巨大的年龄差一直都让翁羌垣颇为芥蒂,觉得自己配不上骆初兰,偏偏骆初兰不能及时察觉他的心思,把他的这些表现误解为不爱她,所以争吵一发不可收拾。 她心高气傲,每每对他恶语相向,句句都是诛心之言,让他今后都不要再出现在她的面前,直戳翁羌垣的心门,他们大吵了那一架之后,翁羌垣就走了,留下了一封信,信中字字句句,把他内心的真心所想尽数道出。 道出他对她的感情,从最初的抗拒,到慢慢被吸引,再到慢慢爱上,决意享受。道出了他的矛盾和纠结,年龄的差距,这种年龄差距之下造成的心理上的犯罪感。 骆初兰看到这些剖白,非常后悔,她在气头上便不止一次地说翁羌垣的年纪可以做她爹,甚至说他是禽兽…… 她想要出谷去找他,跟他解释,但是,却没有这样的勇气。 翁羌垣最初极力克制自己不招惹骆初兰,但是最后被骆初兰把他的原则一一击破,他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会跟她在一起,但是她却把这些都击碎了,她要再次挽回他,她没有信心。 第八百零七章 吐露真言 骆初兰在后悔中犹豫了几天,最后她决心要去找他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怀上了他的孩子。 这个孩子的到来让她觉得心情格外复杂,一方面欣喜,一方面又不安,害怕翁羌垣不愿意认这个孩子。 而且,孩子的到来也阻碍了她出谷的行为,因为怕动了胎气,她便留了下来,打算生下了孩子之后再说。 没想到,事情越是往后拖,她便越缺乏勇气,这么一拖,就拖了这么多年,知道现在。 她看着妙音,这个孩子长得像她,但是眉眼间,还是有几分她父亲的影子。因为她的心高气傲,因为她的怯懦,让妙音这么多年都没有父亲,骆初兰心里并不是不自责。 现在她听到倪清羽说的这些话,已经沉寂了这么多年的心一下子又被掀起了波澜。 他真的觉得这段时光是最值得怀念的吗?他,还有没有因为她说的那些伤人的话感到伤心难过?他不敢再来这里,定是因为当初被伤透了自尊心吧。 骆初兰一阵恍惚。 倪清羽看着她的神情,从她的神色间读出了浓浓的怅然和悲怆,这样的情愫表露让倪清羽心里又是一阵咯噔,突然,一个很荒谬的想法跳入脑中,难道,她和翁老…… 妙音没有父亲,而这里也没有其他男人来过的痕迹,难道,真的是翁老…… 倪清羽刚升起这个念头,马上就打消了。 怎么会,怎么可能?他们的年纪明明相差那么多。再看看妙音的脸,有八分是复制骆初兰的面容,那不大相似的两分,也似乎并没有看出翁羌垣的影子。倪清羽更坚定地打消了自己这个念头,真的有点荒谬。 可是,骆初兰眼下流露出的感情,明明就是跟情伤露出的神情无异。 倪清羽有点试探性地回头看了睒于鸿轩一眼,想要从他的神色间看看是不是只有自己是这么想的,她刚一转头,便看到了睒于鸿轩也是一副别有所思的神情看着骆初兰。 倪清羽清了清嗓子,重新开口,“骆夫人,虽然我不知道当年您和翁老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从翁老口中可以判断得出,他真的很珍惜你这个朋友,很怀念在这里的时光。现在我也看得出来,骆夫人你对翁老也是关心的,这么多年,你就没有想过出去再见他一面吗?我相信你们两人一定都会很开心。” 倪清羽说得诚恳,骆初兰的神色渐渐缓和,但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依旧沉默着。 倪清羽心头又转过好几个念头,她状似无意地说:“翁老这些年过得也挺孤单的,无妻无子,孤苦伶仃一人,我虽是他的主子,但是也很少能走进他的内心。唯有见他提起在这里的时光的时候,我才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了他身上散发出的光彩,想来他在这里,一定是过得很开心自在的吧。” 骆初兰听了倪清羽这些话,眼神顿时又亮了起来,她这些话信息量十足,其中两点最是关键,其一,翁羌垣没有娶妻。其二,他很想念她。 这两个关键信息就像是强心剂一般,让骆初兰的心神为之一振,倪清羽看到她这样的反应,心底也是一阵欢喜。 她又继续道:“骆夫人,你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想来一生之中也难得交上一个挚友,翁老定是你的挚友,现在他就在京中,随时可能面临危险,你就不为他担心吗?骆夫人,我知道你一定是为他担心的,跟我们一起出去吧!出去找他,至少在有生之年,再见当年的挚友一面,这样才不会留着遗憾。” “就算你自己不想出去,那么妙音呢?她的一生还很长,你就真的要让她一生都囚居在这里吗?让她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只能靠我那乏味的语言描述来认识外面。我说一句不敬的话,若是来日骆夫人你年事高了,寿终正寝,你就忍心让她和阿福两人继续待在这里孤苦过活吗?她的世界应该是缤纷多彩的,你不应该因为害怕她受伤就把她困在这里。” 倪清羽说到后面便有些激动了起来,骆初兰全身的刺一下子又被调动了起来,她一下子冷了脸,“你说这些无非就是为了让我带你们出去!” 倪清羽反倒不再拐弯抹角,“没错,我说这些,为的就是希望骆夫人能改变主意,带我们出去,而且,我希望你们也跟我们一起出去,去见见该见的人,看看久没有见过的事情,也去感受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体验。” 骆初兰神色微变,但是又闭上了嘴,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倪清羽心里无奈,这个骆夫人,当真是个难撬开嘴的人。 倪清羽正觉得自己有些高估了翁羌垣的影响力的时候,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睒于鸿轩突然开口,他说的话却是对着妙音,“妙音,你想出去吗?” 妙音没想到自己会突然被点名,而且还是被睒于鸿轩点名,顿时一阵紧张,有些结巴地说不上话来,“我……” 睒于鸿轩的神色却是一改往日的冷冽,变得十分柔和,“别怕,你说实话,你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有没有想过有一天离开这里,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 妙音似乎是受到了睒于鸿轩的蛊惑一般,她看了骆初兰一眼,然后又把目光移向睒于鸿轩,语气真诚又带着一丝期许,“我想,我想出去看看。我从小就生活在这里,我目之所及,便是这些山水,认识的人,就只有娘亲和阿福,如果不是你们突然闯入这里,我不会知道外面还有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好人,坏人,还有一些不能简单用好和坏来衡量的人。” “如果不是你们,我不会知道外面的世界会是这么精彩,如果不是清羽姐姐,我不会知道一个人的经历可以这么丰富,丰富到让我艳羡,咋舌。娘亲总说外面的世界是危险的,只有这里才是安全的。可是,危险的世界里也有五彩缤纷的精彩,安全的世界里,更多的是一成不变的枯燥。” 第八百零八章 解开心结 妙音格外诚恳真挚地说着自己的心里话,越说越动情,到最后,声音似乎变得很飘很远,神色间也充满了憧憬,就好像她一边说着,脑中便一边回放着那些靠她想象勾勒出的美好又精彩的世界。 骆初兰的神色也变了,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自己女儿身上。 妙音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一直困居于此,我是安全的,但是我的思想是幼稚的,我的经历更是一片空白,我没有经历过任何大事,所以根本不可能会具备外面的那些人处理事情的思想。我没有见过除了你们之外的其他人,所以我对人的认识也是片面的。娘亲对我说很多人都是坏人,可是我没有接触过,我没有概念,何为好人,何为坏人。所以,我一直待着这里,也就意味着,我会完全缺乏分辨是非曲直的能力。” “娘,清羽姐姐说得对,你总是想要把我保护得严严实实的,所以一直都不让我出去,但是,真正的保护不是这样的,你越是这样保护我,我便越是会依赖你,你不让我去经历任何事情,我就会变得愈加脆弱,真正的保护,真正的成长,就是要尝试放手,让我自己去经历一些事情,这些经历,是你无法替代的。” 妙音的眼神中含满诚恳,这些话,这些想法,有很多都是倪清羽此前跟她有意无意提到的,当时的她似懂非懂,一副迷茫的模样,没想到,她后来却是自己琢磨透了,这些道理她都已经清楚明白地记在了心里。 大家都没有说话,都只是静静地看着妙音,等着她继续把话说完。 “就像这次大哥哥和清羽姐姐的事情,娘你一心为我,从一开始您就在为我着想,为我谋划,您瞒着我,让我配合您不让他们相见,您知道我对大哥哥的心意,想要用这样的法子来成全我。您对我的这份心,音儿真的很感动。但是,娘,音儿已经长大了,真的可以试着自己去处理这些事情了。” “虽然,我刚知道这件事,心里很难过,很难受,很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但是,我却不能自欺欺人,我已经认识到了,缘分就是天注定的,娘你千方百计不让大哥哥和清羽姐姐相见,但是在最后老天爷还是让他们重逢了,这一切都是缘分。我就算怨怪也没有任何作用。娘你现在把他们强行留在这里,大哥哥反而不会对我有任何改观,反而会更加厌恶我,排斥我。” “这些天我想了很多,关于这件事,我本来就是后来的插足者,根本就没有权利去干涉他们的生活。我心里现在也还是难受和不甘的,但是如果是我的话,我不会用这样的方式来处理,我与大哥哥之间缺少了太多的相处,所以我会想办法进一步地融入到他的生活中,慢慢的,让他看到我,注意到我。” “所以我会和大哥哥和清羽姐姐一起出去,和他们一起去处理他们的事情,参与到他们的生活中,为他们尽自己的一点力。就算最后大哥哥还是注意不到我,这时候,我也没有什么好再纠缠的了。而且,我到了外面,也会见识到更多的人,我的目光就不会再这样局限,说不定,我就会喜欢上了其他人。” 妙音说着,嘴角已经咧出一个笑,带着真诚看着睒于鸿轩,那眼神还是那般清澄透亮,让人不忍粗鲁的对视,生怕把她的眼神玷污。 “娘。”妙音转头向着骆初兰,“音儿什么事情都没有经历过,也不知道要怎么正确地处理这些事情,但是音儿只有一个原则,那就是不希望我喜欢的人不开心。我向往所有人都开开心心,欢欢乐乐。音儿的方法,也许在娘看来是有点傻,但是在音儿看来,却是能让最多人开心的法子。” “而且,这对音儿何曾不是如此?音儿若是一根筋认准了大哥哥,把他困在这里,到头来说不得会闹得大家都不开心,但是如果我跟着他们走出去,既是成全了他们,对我来说,也是打开了更广阔的天空。我执拗地选他,我只有这一条死胡同,可是我若是稍稍放手,等着我的,就是完全未知的选择,难道我在面对这么多选择和机会,还会找不到自己真正的幸福吗?” 妙音的话一字一句都撞入了在场所有人的心里,尤其是骆初兰,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些话竟然是自己的这个不谙世事的女儿说得出来的,这些道理,她竟然想得这么通透明白。 骆初兰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眶有点发红,一时之间心里五味杂陈,难以言表。 自己一直都捧在手心,生怕她受到任何挫折的女儿,现在竟然已经能跟她说这一番道理,她的女儿经历了人生的这一遭,是真的长大了。 骆初兰喜极而泣,不住地抹眼泪。 妙音看到母亲抹眼泪,顿时有些慌乱,“娘,您别哭啊!要是音儿哪里说错了你大可以打我骂我,您别哭啊!” 妙音急得自己也快要落泪。 倪清羽心头感动,她抬头看着睒于鸿轩,发现他的眼神中也带着一丝柔和,他想来也被这个纯真善良有懂事的小丫头感动了吧。 骆初兰抹了一会儿眼泪这才止住了,神色中带着一丝欣慰,“娘不是不高兴,娘是太高兴了,娘没有想到,你竟然能说出这些话,你真的长大了。” 骆初兰长长叹气,“你说得对,娘不能一直这样保护你,娘要让你成长,而最好的成长方式,就是让你去经历,去体验。这些事情娘不该一手为你决定抄揽,娘应该相信你,让你自己独立去解决。娘不该把你一直拘在这里,让你失去了这么多体验精彩的机会。为娘错了,为娘不是一个好娘亲。” 她真的不是一个好娘亲,这么多年来,为了自己所谓的自尊心,因为怕被拒绝,就不敢踏出这里一步,让妙音从小就没有亲爹,她真的做错了。 妙音和骆初兰两母女一时不觉抱在了一起,两人的眼眶都红红的,泪流不止。 第八百零九章 重出生天 两母女哭过之后,骆初兰方才开口,“罢了,音儿都能把事情想得这么透彻,反倒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想岔了。” 倪清羽听到她这样的话,心里顿生喜意,她便知道骆初兰听了妙音的话之后一定会改变主意。反倒是睒于鸿轩神色依旧淡淡的,并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 倪清羽不觉冲他微微撇嘴,还是他的美男计用处大啊,她这么一番费了那么多口舌都没有让骆初兰松口,他这蛇打七寸,一下子捏中了妙音这个软肋,只三言两语就让妙音吐露真言,然后让骆初兰这么固执的人改变了主意,要说倪清羽心底没有那么一点吃味儿,那是不可能的。 骆初兰之后也没多说什么便答允了送他们出去,他们母女二人也跟着他们一起出去,阿福不愿意离开,执意要留下,骆初兰拗不过他,便让他在这里看家。 骆初兰最后也没有把翁羌垣与妙音的关系说出来,这些话,她现在还是没有勇气说,她想要当着翁羌垣的面把话说清楚,退一万步将,如果翁羌垣不愿意认她,不愿意原谅她,甚至已经把她忘了,那这些话,就再也没有说出来的意义,这个秘密也将一直被报仇着,妙音就不会难过。 最后走的时候,所有人都惊讶于这个山谷的出口所在之处。倪清羽和睒于鸿轩都以为会是在某个石壁山洞之中,有什么密道,但是没想到,他们都相差了。 骆初兰一直领着他们往河的上游走,一直都到了河流最初的发源之处,她指着那汪河流,在大家惊诧的神色下淡然地说:“出口就在河底。” 难怪她要趁着冬天结冰之前把倪清羽送走,原来冬天一来,喝水结冰了,就算是神仙也没法游出去。 骆初兰的水性很好,妙音被她可以训练,自然也是不差。 为了克服水中的浮力,每人在自己背上绑上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然后一头扎进了已经寒入骨髓的河中。 睒于鸿轩并不大会游泳,但是他会闭气的功夫,只需要会这个,再由倪清羽带着便没问题。 他们一扎进去,全身上下就感到一股直钻骨髓的寒冷。 借着背上的石头,他们顺利沉到了河底,然后他们便看到了河底传来了一个光源,骆初兰领着他们往那道光源而去,那是一个洞口,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理,这个洞口里并没有涌入河水,他们四人一次上岸,每个人都重重地呼了一大口气,同时身上的那股寒冷也骤然更加强烈,几个人都冻得脸色发紫。 睒于鸿轩运了片刻功,自己身上的寒意骤散,然后他又一次给三人运功,把她们身上逼人的寒意驱散,四人这才往山洞里走。 这个山洞很长,走了很长时间,在眼前,又出现了一个水域,几人顿时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游出去便是出口。”骆初兰发了话,几人就算是再胆寒,也只能一头扎了进去。 又是一阵遍布全身的冷,这一次是要往上浮,所以游泳的技巧就格外重要,倪清羽拉着睒于鸿轩很费力,一直到她觉得自己都要手脚发软之时,眼前终于看到了一丝亮光,几人一鼓作气,又是一阵奋力滑游,“哗!”四人冲破了水面,又是一阵大口喘气。 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大片平静的水域,岸边是葱郁的树林他们往岸边游去,顿有一股重出生天的感觉。 之后四人便乔装上路,原本他们是想先去芜马关给穆旭端回合,但是在路上就打听到消息,睒于鸿凯命大,竟然没死! 他曾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彼时朝堂差点发生了动荡,但是最后他还会回了京城。 倪清羽听了顿时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他消失的那一段时间定然就是他在外疗伤的时间,自己都已经一把插到了喉咙,竟然还让他捡回一条命!又重新回到了京中重新执掌了朝政,一手垄断了政局,倪清羽顿时觉得懊悔不已,当初她就应该再多使一把劲儿。 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他们便改变了行程,转而往京城赶去。 因为害怕暴露身份,他们一直都很小心,专挑僻静的小路走,避免遇到搜查的官兵,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在路上耽误了一个月。 倪清羽带着他们直奔穆府,之后便遇上了费振祁和张惰,双方几乎痛哭相认(其实哭的只要费振祁和张惰,倪清羽和睒于鸿轩都十分淡然),他们互通了消息之后,便有了悄悄潜入皇宫探视皇上,悄悄给皇上探病,最后让皇上装病和下旨禅让的一系列事情。 话分两头,且说睒于鸿凯登基,陈国上下都沉浸在新帝登基该有的气氛中,这个消息,却是让丹迴人如坐针毡。 阿斐和戈里奇亦是往京城走了一遭,希望能查出那个藏在睒于鸿凯背后的无影风沙的后人,但是一番调查却是无果,反而等来了这么一个消息,顿时让他们如同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如果睒于鸿凯还是太子,那么他们就都还有反击的余地,但是现在他转眼间已经登上了帝位,他执意要拿丹迴人开刀,定是无人能够阻拦于他。此前他们寄希望于穆旭端,现在这个希望也一下子落空了。 他们急急忙忙从京城中撤离,往丹迴而去,只盼着赶紧回去商议应敌对策。 一路风尘,在路上奔波了小半个月,终于是到了芜马关。夜色已经深沉,他们也就没有再赶路,便在客栈中住了一晚。 这一路行来,他们也都在暗自观察着形势,陈国上下已经处处都透露出要对丹迴作战的蛛丝马迹,阿斐和戈里奇再不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也是回天乏术。两人不觉都有些心绪难宁。 第二天,他们起身往丹迴赶,路过街坊,他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夏宸。 本能的,戈里奇勒住了马,多看了几眼,眼神中带着沉思和盘算。 正在戈里奇暗中盘算的时候,他没想到,另一个熟悉的人,骤然闯入他的视线,他乍一看到那人,险些没从马上惊下去,那个坐在抬椅之上,形容枯槁的人,不是他的师兄努尔哈又是谁! 第八百一十章 父女身份 戈里奇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又认真地看了好几眼,没错,那个人,就是他的师兄努尔哈! 他的双腿已废,整个人形容苍老,就像是一个完全没有任何攻击力的老头,丝毫没有芳年的一丝丝风范。 更让戈里奇觉得难以置信的是,夏宸正和努尔哈在一起!原本他就在怀疑夏宸的身份,他只是觉得夏宸长得很像努尔哈的妻子,他原本只是觉得这是巧合,但是现在看到他们两人就这样站在一起,戈里奇心头所有的猜疑,都得到了验证! 夏宸,就是努尔哈的女儿,而且依照他们现在的熟识亲密程度,他们之间一定是早就互相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夏宸根本就是努尔哈派在穆旭端身边的一个棋子罢了!他们要争夺陈国皇位,然后要向丹迴出手,夏宸打入穆旭端内部,探听到隐秘的信息,所以那些所谓不小心泄露出去的信息,其实也并不是不小心,而是有意为之! 戈里奇的目光灼灼地盯着远处那两个相谈甚欢的人,他们这样,画面真的十分温馨美好,只可惜,这样的温馨美好被他戈里奇看到了,那他就不得不出手,打破这所谓的美好。 阿斐也终于意识到了师父的异常,他勒马回身,“师父,怎么了?” 戈里奇望着远处,阿斐的目光顺着他望过去,一眼便看到了夏宸。 戈里奇收回目光,眼神中闪着一丝诡异,脸上也现出了一抹怪异的笑,他开口道:“皇子,恐怕我们要在这里多呆几天了。” 戈里奇直接对随性的几个人附耳吩咐了几句,他们的目光便齐刷刷地投向努尔哈,然后点了点头,隐蔽在了人群之中。 阿斐不明所以,戈里奇却只是语气淡淡,“先找地方落脚,为父与你细细说来。” 阿斐心里就算疑惑,但是看到师父这样,知道一定是有了什么事情,他便也没有多问,直接就跟了上去。 他们又到了此前歇脚的那间客栈,要了上好的房间,师徒两人一头便扎了进去。 戈里奇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阿斐惊讶得蹭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眼神中满是不敢置信,“师父,您当真没有看错?” 戈里奇眼神阴郁,“他是我师兄,就算他现在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但是那副皮囊,我还是记在心里,就是他,错不了。” “那,那穆夫人……” “那天我到穆府的时候一眼就觉得她十分眼熟,就跟师兄的妻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当时我只是觉得有些可疑,而没有真的去怀疑和确认这件事的想法,但是现在,他们两父女明显就是早就相认,私底下还有来往,如果说这都是巧合,你信吗?再说,就连我这个师弟都看出来了穆夫人跟师兄的妻子长得像,更何况是师兄自己?” “那,那师父的意思是,他们父女,从一开始就知道对方的身份,而穆夫人,一开始也只是作为卧底的身份打入到轩王妃身边,一一配合睒于鸿凯除掉了轩王和轩王妃,现在待在穆旭端身边,也是为了今后的进一步行事套取消息?” 阿斐顺着戈里奇的思路这般想着,戈里奇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除了这个解释,我想不出还有其他的合理解释。” 阿斐有些神色发怔,呆呆地坐了下来。 他也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觉,他只是觉得,在他的印象里,夏宸明明就是对穆旭端死心塌地,他们两人是眼中只有对方的类型,所以穆旭端才会屡屡拒绝容貌远在夏宸之上的阿诺,但是没想到,实际上夏宸却只是一个卧底。他突然有点替穆旭端心疼了起来…… 阿斐收敛起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开口问道:“师父,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我方才已经派人盯着他们,先找出努尔哈现在住的地方,然后再慢慢探底,如果能把他抓了,那就再好不过。睒于鸿凯的那些毒功,想来都是我这位师兄教的,他是陈国皇上的师父,如果睒于鸿凯有点在意这个师父,那我们手中便多了一个筹码。” “再有便是,夏宸。如果我们抓不到努尔哈,大可以把夏宸这个丫头抓了,我就不信,努尔哈会放任自己的女儿不管!只要有夏宸这个把柄在手,控制努尔哈就方便多了。控制了努尔哈,便相当于一定程度上钳制了睒于鸿凯。” 阿斐眉头紧锁,“可是,他们终归只是为睒于鸿凯卖命的人,还没有重要到能够让睒于鸿凯放弃自己一直想要付诸实践的野心,我担心这样做,不仅起不到钳制和缓的作用,反而让睒于鸿凯恼羞成怒,加快攻伐我们的进度。” 戈里奇反问,“现在我们除了这样还能又其他法子吗?” 阿斐被问住了,答不上话来。 戈里奇挑眉冷笑,“既然我们已经完全没有了其他法子,与其这般多等着他打上门,还不如置于死地而后生,先试一试。首先抓住夏宸,有了夏宸,不仅可以控制努尔哈,让他指引我们先解决掉一些黑衣人,还可以拿捏穆旭端。” “可是夏宸欺骗了穆旭端这么长时间,他定是恨极了她,我们手中的人质,只怕对他起不到什么作用。” “不论他是恨极了还是愿意原谅,他都要被我们拿捏。”戈里奇十分自信,“姓穆的这小子,我瞧得出来,是个性情中人,如果他恨极了夏宸,知道夏宸一直和睒于鸿凯在联手,害了这么多人,他一定激愤,转而愿意与我们联手。如果他对这夏宸是动了真心,就算她做了这些还是愿意原谅她,要保她周全,那他要从我们手中把夏宸好好地救回去,也是要与我们配合。不论是哪一种,夏宸这个棋子的作用都很大。” 阿斐闻言,心里微微了然,随即点了点头,“师父的法子甚妙。” 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阿斐打开门,是戈里奇派出去的人,那人给二人行礼,恭敬道:“那人的住址,已经查到了。” 戈里奇起身,“现在便去瞧瞧,看我的师兄究竟住着怎样的豪宅。” 戈里奇一边说着,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这抹笑中,是掩饰不住的阴翳。 第八百一十一章 半路劫持 此时正在陪着努尔哈逛街的夏宸,根本不知道一场针对他们的阴谋已经在上演着。 自从家里来了两个小家伙,她便花了更多的时间在照看那两个小家伙身上,已经隔了一段时间没有出门陪干爹逛街了。 努尔哈最近也在关注着京城的局势,又在与睒于鸿凯谋划攻打丹迴的事,芜马关在边关,所以要打丹迴,这里便是首当其冲,至关重要,所以睒于鸿凯暗中派了不少黑衣人潜入芜马关,就藏在努尔哈的府上。 因为要忙着这些事情,又害怕夏宸看出端倪,所以他也没有像以前那样隔三差五地就让夏宸上门陪他。 努尔哈久未见夏宸,终究是想念,所以头天晚上就派人给夏宸送信,约她今日出来逛街,陪他这个糟老头购置冬衣和冬日需用的物品,夏宸亦有空闲,便欣然应允了。 两人在街上扫荡了一圈,夏宸就像是最寻常的女儿一般,给自己的干爹挑选了很多时下流行款式的新衣,甚至还早早地买了一些年货备用着。 努尔哈脸上的神色一直都十分柔和,整个人都沉浸在满满的幸福之中。 他声音干哑,“小宸,如果我能一直有你陪着就好了,就算我死了,也心满意足了。” 努尔哈的声音太柔情,让夏宸的心坎也是暖暖的,又有点羞赧,脸上泛着一丝红润,“干爹,你别这样说,我也没做什么。” 努尔哈拍了拍她的手,动作十分轻柔。 两人买好了东西,夏宸便把努尔哈送了回去,因到了晌午用膳时间,夏宸也没有推脱,在努尔哈这里吃了。 努尔哈已经预备了要让夏宸留下来用午膳,所以提前让人准备了一大桌子的好菜,夏宸看到那些菜,当真是惊讶得瞠目结舌。 一桌子的大鱼大肉,夏宸知道这是干爹特意为她准备的,她当真感动得不得了。但是不知道怎么的,最近她的胃口却是没有以前那般好了,特别是见到这些大鱼大肉,反倒没有了吃的欲望,心口还总是隐隐觉得犯恶心。 夏宸不忍辜负努尔哈的一番精心准备,就算心下犯恶心,还是提起筷子硬塞了不少,努尔哈只当她吃得开心,不停地给她添菜,最后夏宸实在吃不下了才冲努尔哈连连摆手。 这一顿饭吃得,当真难受。 夏宸觉得心口实在难受,最后便匆匆告别,往穆府赶去。 到了这里以后,女子基本上都可以光明正大地抛头露面,所以她也并没有坐轿子,乘马车出行的习惯,现在也只能步行回去。 今日出门她带了云溪和沉雪两人,眼下心口恶心泛起,真是苦不堪言。 云溪见她面色不好,赶忙搀扶着她寻了一个僻静巷子小坐了一番,她权衡再三,还是建议道:“要不奴婢先回府,叫了车子来把夫人接回去?” 夏宸也不想逞强,便点了点头。 沉雪却道:“我去吧,我会功夫,走得快些,你在这里陪着她。” 云溪也不争辩,便点了点头,沉雪一个飞身便消失了没影。 夏宸脸色还是有些不好,胸口的恶心直翻涌着,她最后没忍住,扶着墙身一阵汹涌作呕,把方才吃进去的那些油腻东西全都呕了出来。云溪被这架势吓坏了,“夫人你怎样了?难不成是吃坏了肚子?这可怎么办才好!” 夏宸吐完了之后心口总算是舒坦了一下,但是脸色还是一阵惨白,她笑笑,“没事,现在好多了。” 话虽这么说,但是云溪还是一脸紧张不已。 她们正要换个地方坐下歇着的时候,夏宸突然察觉到了周围的异常,她顿时一脸警觉地看着周围,大喝了一声,“是谁!是谁在暗处!” 夏宸这一声大喝把云溪吓了一跳,她紧张地抬头到处张望,却半个人影都没有看到,“夫人,这周围有人吗?” 夏宸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沉声喝了一句,“跑!” 然后便拉起了云溪的手,撒腿就开始跑了起来,夏宸也不认识路,只是绕着那些巷子乱窜。如果是她独自一人的话,她大可以直接施展轻功逃离,但是身边还多了一个不会武功的云溪,她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但是她却能察觉到他们的人并不算少。 奋力跑着,夏宸觉得心口又是一个发闷的感觉,那股想吐的感觉又涌上心头。最后她实在是没忍住,又伏在墙边,狠狠地吐了起来,但是她这一次却是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酸水,好像要把整个胃都吐出来一般,整个人都十分虚脱。 云溪又被吓坏了,脸色一阵惨白,“夫人,你没事吧,你不要吓我啊!” 夏宸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勉强地冲她摇了摇头。 这时候,她们眼前嗖嗖地跳出了好几个人,夏宸定睛一看,顿时惊了一下,是阿斐和戈里奇。 她看了一眼把她们围在一起的一行人,眼神中满是戒备,“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你们想要怎样?” 阿斐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她,并不说话,戈里奇却是一步步地向她靠近,夏宸和云溪赶忙连连后退,“你别过来!” 戈里奇顺从地停下了脚步,脸上挂上了一抹怪异的笑,“真是像啊,差一点我就错过了这么大的鱼饵。” 夏宸目光灼灼地盯着戈里奇,完全不明白他这句话的含义,她极力让自己镇定,“你想要对我怎样?你们不是在和我们合作吗?难道你们想反悔吗?” 戈里奇轻嗤一声,“现在睒于鸿凯都已经坐上了陈国的皇位,你觉得现在凭借穆旭端,还能把他怎么样吗?幸亏,我们发现了另一个更好的诱饵。” 他这话便已经是明显地说不决定在履行之前的约定,夏宸的心顿时沉了一下。 “不管你们究竟想对我怎样,我告诉你们,你们最好马上打消这个念头,不然我夫君不会放过你们的!” 戈里奇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十分嘲弄,“穆夫人,这里没有别人,你就不用再装了!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双方也都轻松些。” 第八百一十二章 知道身世 夏宸脸色苍白,眼眸中却是掩饰不住的惊讶和迷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 “还在装傻。”戈里奇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就算你不认识我,你那残废老爹应该也早就告诉你了。” 夏宸的心里咯噔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他说的“残废老爹”究竟是谁,她面色一沉,“你是谁我不知道,我也不关心!这些事也跟我干爹没有干系!我不知道你们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是为了什么,如果你还要继续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那恕我不奉陪!” 这时候阿斐站了出来,他身上定定,“夏姑娘,你就不要再装了,你的底细我们都已经知道了。” 夏宸脸上的疑惑更盛,随即她也失去了耐心,现出怒容,“你们要继续在这里莫名其妙地胡搅蛮缠,恕我不奉陪!告辞!” 夏宸拉着云溪的手,转身就想走。 她知道自己这一次很可能是没法子走出去,她只能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胆气足一些,然后尽量拖延时间,让沉雪带人赶过来。 “夏姑娘,你觉得穆公子要是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你现在回去,他会怎样?你就真的有胆量这样回去吗?” 夏宸一下子定住了,重新转头看着说话的戈里奇,“你说的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什么我的真实身份?我有什么真实身份?你既然说得这么一板一眼,那就在这里当着面把话说清楚,不用遮遮掩掩。” 阿斐盯着夏宸,似乎是要用她的脸上盯出一个子丑寅卯来,他本能地觉得,夏宸眼下脸上现出的疑惑,并不是假的。难道,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还是,这只是因为她的演技太好了。 “看来夏姑娘真是记性不大好,那我就给你一点提示,说不定你听了提示,就一下想了起来。”戈里奇指着自己,“我,是戈里奇,努尔哈的师弟。怎样,听到我的名字,现在你想起来了吗?你父亲不可能连我这个人都没有跟你说过吧,我们两人可是无影风沙中最得力的两个传人。” 夏宸的脑袋轰地一下炸开了,但是还是混乱不堪,理不出一条线来。 她有些艰难地问:“你说,你是无影风沙狱的后人戈里奇?那个努尔哈,是你的师兄,可是,这跟我又有什么干系?” 戈里奇的眼神中一下子释放出了浓浓的恼意,“到现在还在装傻,那就没意思了!方才你和他在街上那副父女情深的温馨场面我都已经看到了!他可真是舍得,把这么一个女儿直接丢出来当卧底。不过你的确是装得很像,如果不是我刚巧见到了你,看到你这张和你母亲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我都不会往那个方面想!如果不是今天刚巧在街上遇到你们父女俩,我都差点错失了机会!” “怎样,都被我一一点破了,还有什么可以隐瞒的?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既然老天爷让我发现了你们的秘密,那就是老天在眷顾我,给了我这么一个绝地反击的机会。只要有你在手,还怕努尔哈不乖乖听话!” 夏宸听到这些话,整个人身子刹时就软了下去,云溪眼疾手快一下子把她扶住,她才没有摔倒。只是她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苍白,没有了一点的血色。 方才戈里奇口中的话,一字一句都像是一颗炸弹,直把她的心炸得嗡嗡作响。 她就算是再傻,也能从他的话中捋出了思绪。 她的干爹,就是戈里奇口中的努尔哈,就是,戈里奇口中的,她的亲生父亲……她长了一张和她母亲一模一样的脸,所以,如果努尔哈真的是她的亲生父亲的话,一眼就能把她认出来。 所以,他才会对自己流露出那样慈和的形态,才会表现得像是她的亲生父亲一样,给她无限的温暖…… 夏宸的唇动了动,有些呆滞地说:“你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是我的亲生父亲吗?” 戈里奇原本十分激愤,但是看到夏宸眼前的这副模样,他也不觉怔了一下,难道,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阿斐看着,似是加深了自己的认识,他在戈里奇的耳边低语,“师父,或许,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觉得夏宸有这样的本事能在这种时候还完好地隐藏着自己所有的情绪,假装出这么一副十分迷茫又深受震撼的样子。 戈里奇的心思转了一圈,“你是真的不知道?” 夏宸迷茫地摇头,眼神里透着一股深深的希冀,隐隐的还透着一股泪光,声音微微发颤,“你方才说的,全都是真的吗?” 戈里奇看着夏宸,突然改变了主意,既然她什么都不知道,那努尔哈做的这些事情,就是在给自己女儿心尖上捅刀子,她要是知道自己一直找的仇人,实际上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那一定十分精彩。 戈里奇冷笑一声,十分凉薄地说:“没错,我说的都是真的,你那个所谓的干爹,就是你的亲生父亲无影风沙狱的大弟子努尔哈。你长得跟你娘亲一模一样,连我都认出来了,他不可能认不出来。” 夏宸闻言,心尖又涌起一股十分难言的感觉,眼睛里噙着的泪水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一副又哭又笑的神色,她有些难以控制地抓着云溪的手,语无伦次地说:“云溪,你听到了吗?我,我找到亲爹了!干爹原来就是我的亲爹,难怪他对我这么好,难怪,他总是用那样温柔的眼神看着我,难怪,他总是会说希望我是他女儿之类的话,我以前,怎么就没有想到……他,怎么就不直接跟我说?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夏宸又哭又笑,让云溪心里一阵心酸,阿斐也不觉有些动容。 云溪柔声安抚道:“他不告诉你,一定是怕你怪他,怪他当年抛下你。如果他知道夫人不会怪他,他一定会十分欣喜。” 夏宸闻言,不住地点头,连连说:“我,我不怪他,我怎么会怪他,他现在变成这样,以前肯定是吃了很多苦,他当年抛下我和哥哥,也一定是逼不得已。” 第八百一十三章 带血手帕 夏宸说着,突然有点激动地要往走,“我要回去找他!我要亲口问他,这是不是真的!” 戈里奇却也十分冷硬地拦住她,“你想知道他为什么不跟你相认,无需去问他,直接问我便是,我比他了解得更清楚明白,而且,我可以好无顾虑毫无隐瞒地说出来,保证绝对不会有半点隐瞒。” 夏宸一双眼睛中充满了戒备和不信任地看着他,声音也是冷硬,“你让开!我不相信你!” 戈里奇嘲弄一笑,“你不相信我?不相信我的话,你何必于现在就这么着急地去向他求证?” “我……” 夏宸被他噎了一下。 戈里奇挑眉看着她,“何必对我这么充满敌意,真算起来,我还算是你的师叔。” 夏宸哼了一声,声音依旧冷硬,“你就算是我名义上的师叔,但是我也看得出来,你与我爹关系一定很不好!你现在明明就是一副对我别有所图的样子!” 戈里奇并不掩饰自己的意图,“没错,我就是对你别有所图,不过,你若是知道你亲爹做过的事情,只怕你现在就不会着急着回去认他了,说不定还会狠他入骨。” 夏宸心里蓦地咯噔了一下,一股很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心口又是一阵发闷,她有些倔强地说:“不会的!他只是一个孤苦的老人,他当初丢下我和哥哥,也一定是因为腿脚不方便,自身难保,后来他不去找我们,也一定是因为没有能力!就算他真的做了什么事,我也不会恨他!” 夏宸执拗地说着,但是心口却还是压抑不住那股发闷的,隐隐的不安。 “既然你如此有把握,那我就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你,也满足一下你的好奇。”戈里奇笑得诡异,“不过,现在这里可不合适,我们已经耽误了太长时间,可不能再继续耽搁下去,要是一会儿你的老爹,或是你夫君来了,那我们就走不开了。” 夏宸心里又是一阵咯噔,全身进入了戒备的状态,“你,你们究竟要怎样!” 戈里奇依旧笑着,“夏姑娘放心,我们不过是想请你到你的故乡丹迴去坐一坐,虽然你一直都生长在中原,可是你毕竟是丹迴人,总不能连丹迴的故土都没有踏足过。” 夏宸和云溪的脸色顿时一阵发白,她想要做出防御的动作,但是手脚却是格外发软,完全不像往日那般有力。夏宸暗骂,偏偏今日身子这么不争气! “夏姑娘你莫要挣扎了,如果你乖乖跟我们走,我们就绝不会为难于你,但是如果你妄加挣扎的话,那我手下的人不知轻重伤了你就不一定了。”戈里奇慢条斯理地说。 夏宸还想骂回去,阿斐也开了口,眼神诚恳,又带着一股不容抗拒,“夏姑娘,我们会把你请走也是逼不得已,我们也是被情势所迫,只要你帮我们解决了当前的困局,我们绝对不会为难你,你就当是到我们丹迴去游历一番。得罪了!动手!” “喂你们不能这样……” “放开我们……” 两人的挣扎喊叫声很快就消失,两人不知道吸了什么进鼻尖,身子一下就软了下去,身后的人一下就把她们接住,阿斐一声令下:“带走!” 然后一行人便快速地施展轻功,消失在了原地。 只是他们没有注意到,在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了一张手帕,手帕上绣的两只长得像鸭子的鸳鸯,这手帕,出自夏宸之手无疑。 他们刚离开不久,沉雪就已经率人赶着马车到了巷子门口,巷子不方便驶马车入内,所以沉雪便独自下了马车走了进去,但是沿着那条巷子走到先前她们休息的地方,却是半个人影都没有看到,只看到一堆呕吐的污秽物。 沉雪突然升起了一股很不详的预感,她一边往巷子里小跑,一边高声含着她们两人的名字,但是安静的小巷子没有半个人回应,沉雪最后只能施展了轻功,快速地在小巷中到处查看,但是却依旧是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她心里越来越慌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一条巷子里安静地躺着一根手帕,沉雪快步上前,一下子把手帕捡了起来,那个手帕,是夏宸的无疑,她曾记得当时看到夏宸绣这张手帕,还被她笑话了一通。 而手帕上,沾染了血渍,似乎是一个什么字,那个字似乎是闭着眼睛写的一般,十分诡异难辨,她只看到横横竖竖好几条,让她觉得像是字,又像是鬼画符。 再看上面的血渍,还是新的,说明这个血就是方才不久之前染上的。 不管这究竟是不是字,她已经能断定,夏宸出事了! 沉雪拽着这块手帕,没有迟疑,起身飞速地往穆府赶去。 她不敢把这件事宣扬出去,只赶紧找了还在府里的费振祁把这事说了,然后让他赶紧派人去找,一边去通知穆旭端。 费振祁听了这事也是吓得六神无主,一想到穆旭端知道这件事之后的反应,他顿时就一阵头脑发麻,沉雪也是惊吓不小,大家全员出动,赶紧搜查了起来。 穆旭端原在训练士兵,一听到这件事,整个人当真就不好了,当场黑了脸,然后赶忙吩咐下去马上封住所有出关的关口,绝对不能让他们把夏宸带出芜马关,然后派出所有兵力全城搜查,下了急令之后,自己也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一样戴着满身的怨气驾马而去。 很快,这个消息便在芜马关上下传遍了,大家都知道芜马关都督大人丢了夫人,眼下正在全城搜查。 阿斐等人料到这件事一定会很快传开,幸而他们的动作够快,而且大家都只会把注意力放在出关通往陈国的城门关口上,而没有把注意力放在通往丹迴的关口上,所以他们带着人很顺利地离开了芜马关,进到了丹迴的境内。 这个消息很快也传到了努尔哈的耳里,穆旭端派的人也到他府里询问,他骤然听闻,顿时大惊,一时之间竟是六神无主。 寻找之人见夏宸没折回这里,无果而归,也是十分悻悻然。 第八百一十四章 翻天覆地 努尔哈赶忙调派了所有潜伏在暗中的人,一齐搜查夏宸的下落,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到! 黑衣人收到了死命令,都领命而去。努尔哈腿脚不便,他不能前行去寻,却是一个劲地在院子里暴躁难安。 他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女儿,好不容易跟她慢慢建立起了感情,他已经在慢慢地试探她的口风,找机会便要跟她坦白自己的身份,但是现在,她却被人掳走了! 努尔哈有一种感觉,夏宸的被掳,跟他有脱不开的干系!那些人,说不定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想要借着夏宸来要挟他! 努尔哈猜到了这一层之后,一下子就把注意力转到了丹迴人的身上,他赶忙派人到出境处严加查问,查问的结果让努尔哈犹如当头就被浇了一盆冷水,就在夏宸离开他这里没多久,有一行人马刚从芜马关出境,那人,就是丹迴的皇子苏其斐。 努尔哈没有证据,但是他已经下了决断,夏宸,就是被这个苏其斐抓了! 努尔哈感觉心口有一阵剧烈的疼痛,一股又急又怒的感觉涌上心头! 当年苏里曼把他害成了现在这个模样,现在,他的孙子,要对自己的女儿下手!努尔哈狠狠地拍着手边的茶几,茶几顿时应声碎裂,他两眼冒着愤怒的火光,狠狠地道:“你们要是敢伤害我的女儿,我努尔哈定然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另一边,穆旭端派出去的人完全没有任何线索,整个芜马关都要被底儿朝天地上下翻了一遍,还是完全没有任何踪迹。穆旭端已经急红了眼,整个人完全没有了此前该有的儒雅稳重,完全是一副生人勿近的阴沉模样。 他拿着那块夏宸留下的那块手绢,上面的横横竖竖他已经看了不下十余遍,但是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他知道,夏宸一定是在给他留下暗示信息,但是他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他自责懊恼,整个人都要疯了! 沉雪觉得是自己失职才会把夏宸弄丢了,她一直都缩着脖子不敢说话,余焕然见她这般自责,也只能搂着她的肩给她安抚。 翁羌垣倒是比旁人镇定,他开口道:“我们现在该找的地方可以说全都找了,但是还是什么线索都没有,那说明我们的方向也许错了,那么我们现在当务之急便是坐下来好好地分析一番,这件事究竟会是谁做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无头苍蝇一般。” 翁羌垣的话让众人都按下了心头的焦躁,穆旭端也逼着自己冷静了下来。 翁羌垣又开始不紧不慢地说:“会劫走她的,无外乎就是几种情况,第一,为钱财,但是若真的是这样的话,就会有人上门提要求,到现在还没有,基本上可以排除这样可能。” “第二,为仇。这就有可能是小宸不小心得罪了谁,别人怀恨在心,所以把她劫走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可能就,凶多吉少。” 翁羌垣的话音刚落,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穆旭端紧握的拳头也骤然握紧了几分,发出咯咯的声音。 翁羌垣又赶紧道:“但是这只是一种猜测,小宸平日也没有跟谁结仇,想来不是这样可能。那么第三种可能,就有可能是,那些人本意目标不是小宸,而是,只把她当成一个筹码,目的,当然就是为了要挟你。” 他把目光投向穆旭端,穆旭端的心不觉骤然一紧,半晌都没吱声。 “啊!我想起来谁最有作案嫌疑了!”良纱突然惊叫一声,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谁?”穆旭端沉声发问。 良纱把两腮帮子鼓得圆鼓鼓的,“阿诺!” 她的话一落,大家都沉默了,穆旭端的眼神骤然一变,整个身子都禁不住抖了一下。 “就是阿诺!她这人做事一直都十分疯狂,完全不按照常理出牌。她是堂堂丹迴郡主,对你求而不得,因此就记恨上了小宸,索性直接把她绑了,哪怕你最后恨她,怨她,她也可能会说,我做这一切,就是为了让你恨我一辈子!至少,这样比你完全不记得我,完全把我抛到脑后要好!” 良纱说得头头是道,一板一眼,穆旭端的脸色越来越沉,张惰摸了摸脑袋,“这话,还真像是她会说得出来的……” 穆旭端的脸色很黑,一直都没有说话,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如果真的是阿诺,那么,依照她那样阴晴不定的性格,现在会把夏宸怎么样了?夏宸会不会被她折磨,被她欺负?还是,真的像良纱所言,阿诺已经心狠地把她…… 穆旭端感觉心口乱成了一团,难以理清。 他重新拿起手中的那根手帕,紧紧地盯着上面的横横竖竖,突然,他的眼睛骤然一亮,一股欣喜的感觉涌上心头,“我知道掳走她的人是谁了!” “是谁?”几乎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地发问。 穆旭端眼眸中泛着寒光,那张手帕被他紧紧地拽在手里,齿间冷冷地说出两个字,“阿斐!” “为,为什么是他?”众人不明。 他重新把那张手绢张开,“这上面这些横横竖竖,写的就是斐字的上面!她来不及把整个斐字写完,又是拽在袖子里偷偷地弄破手指写的,所以才会这么显得这样没有任何章法!” 众人闻言,再去看那张手帕,一切便都有了答案。 穆旭端豁然站了起来,一双眸子里满满的都是寒意。 “如果是阿斐亲自动的手,那么这件事,就绝对不可能是因为阿诺,他不可能因为阿诺来做这样的事。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第三种可能!他们把小宸抓走,为的就是要挟我!” 众人听了,也都暗自同意了穆旭端的猜测,“可是他们之前不是还来与我们合作吗?现在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连个招呼都不打。”张惰很是愤愤。 穆旭端冷冷哼了一声,“如今新帝登基,他们觉得我会动摇,所以才想着把小宸掳走,把我逼得没有退路。”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翁羌垣开口,“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小宸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他们也会主动联系我们,我们且一边再派人找,一边耐心等待。” 第八百一十五章 阿诺挑衅 夏宸醒来的时候,眼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她躺在床上,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纱帐,而是尖尖的屋顶,她反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那是帐篷。 这里,是丹迴,她现在就在他们的部落之中,处于他们部落中的某顶帐篷之内,在芜马关时候的记忆涌上心头,她,是被阿斐和戈里奇弄来这里的,云溪也与她一道被挟持了。 在最后昏迷的一刻,她已经把手中的那根手帕松开,上面,有她弄破手指之后写下的字,那个字没有写完,也显得乱七八糟的,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看得懂。 夏宸头有点晕,她一坐起来,心口那股恶心的感觉便再次重新翻涌上了心头,让她难以抑制。 她四处张望着,想要看到云溪的脸,但是整个帐篷的空间一览无余,这里除了她,并没有任何其他人。 夏宸艰难地下了床,她刚要掀开帘子,却有人先她一步把那个帘子掀开了,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退到了安全距离之内,一双眼睛充满了戒备。 进来的是一个穿着异样服装的女子,她手里推着一个小托盘,上面放着一杯鲜奶,显然,这是送来给夏宸的。 她一看到夏宸竟然醒了,还下了床,脸上马上现出了欣喜的神色,她探头出去从外面的人喊了一句,“她醒了,快去告诉郡主。” 夏宸听到她的喊话,知道她口中的郡主是何许人也,眼神中的戒备更是浓重。 那姑娘言笑晏晏,声音甜甜的,“夏姑娘,我叫图雅,这些时日就暂时由我来照看你,你身子有些虚弱,先把这本牛奶喝了吧,刚挤出来,还是新鲜的。” 夏宸不说话,只是感觉自己喉间干涩,腹间也隐隐带着饥饿感,她知道这个时候她绝对不会出任何事情,所以她不担心这些吃食里会放了毒药,她只紧紧地把那牛奶拿了起来,放到嘴边。 只刚要喝,突然问道牛奶里的那股臊味,一个没忍住,又开始干呕了起来。图雅见此,赶忙接过那杯牛奶放好,然后扶着她坐好,“夏姑娘你怎么了?可是这牛奶你喝不惯?” 夏宸干呕了几下,胃里空空的,半点东西都呕不出来,只是愈发觉得难受。 她的脸色苍白,半晌才缓过神来,低声说:“有清水吗?” “有的,奴婢这就去拿。”图雅说着便要去拿,夏宸又叫住她,“等等。” 图雅回身,面露疑惑地询问,“怎么了?” 夏宸苍白的脸上现出了一丝赧意,“我饿了。” 图雅莞尔一笑,“原是如此,那我再给你那一点馕,再一些水果。” “谢谢。”夏宸轻轻地说,图雅没有说什么,掀开帘子就快步离开了。 夏宸在床边坐了一下,缓了缓心神,又重新站了起来,走到了帘子边,掀开了来,往外看去。 眼下已经是初冬,草原上一篇萧瑟,寒风呼呼,远远望去,没有一点绿意,只看到周围一顶顶大大小小的帐篷,在寒风中伫立。 她从小就在中原生活,从来都没有见到过这么一番场景,心里着实暗暗赞叹。 在这片草原上生活起来的游牧民族,往往都坚韧洒脱,肆意不拘,像阿诺那样张扬跋扈又敢爱敢恨的个性,当真是草原儿女的本性。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是丹迴人,而自己的父亲,竟然是无影风沙狱的后人。 她的脑中有浮现出努尔哈那张满是沟壑纵横的脸,还有那两条已经完全废掉了的腿,心里顿时涌起十分涩然的感觉。 这十几年,他一直都生活在芜马关吗?就在离他的故土那么近的地方,从曾经的意气风发,慢慢沦落成了那般落魄的糟老头。她都还没有来得及叫他一声爹,还没有来得及跟他诉说自己对他的想念。 夏宸心头一片抑郁怆然,只是,那天戈里奇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什么真相,什么内幕?父亲明明那么喜欢自己,为什么明明知道自己就是他的亲生女儿,却一直都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而是选择隐瞒?那背后,究竟会有怎样的阴谋? 夏宸似乎就要从中理出了一根线,但是豁然间,一个人出现在她的面前,把她的思绪打断了。 站在她面前的不是旁人,正是阿诺。她穿着一顶雪白绒帽,帽上装饰玛瑙珊瑚。身着一身湖蓝色长袍,外披着一件虎皮披风,脚踩回纹高筒靴,靴尖上卷,虽图案简单,却做工精致。 这一身丹迴人的打扮,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更加惊艳逼人。 她脸色红润,嘴角挂着灿烂的笑,似乎是心情极佳。 与她的春风满面相比,夏宸就显得暗淡了许多,脸色苍白,仿佛一夜之间整个人都消瘦了很多,面容瘦削,骸骨都凸显了几分。眉宇间更是凝满了愁绪,如此形态,倒真是一副俘虏该有的模样。 她的这副模样,很顺利地取悦了阿诺。 夏宸放下帘子,转身便往里走,重新坐到了那张床边。 阿诺独自一人走了进来,居高临下地盯着夏宸,夏宸只是吹着眼睑,并不打算理会她。 阿诺盯了她几秒,见她不理自己,终于有些按捺不住开了口,“都已经沦为阶下囚了,还摆出这副姿态给谁看!你不知道到了我的地盘要低头的吗?” 夏宸轻嗤一声,“当初你到了我的地盘的时候,何曾见你低过头?” 阿诺被她刺了一下,顿觉恼怒,不觉瞪着眼睛看她,她有些发狠地说:“你到了我手里,就休想再回去!我要把你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夏宸抬眼,目光定定地看着她,“你现在有这个心,却是没有这么胆,你,不敢动我。” “你!”阿诺再次被她戳中心思,更是恼怒,偏生嘴上不肯承认,“你凭什么以为我不敢动你!你不过就是一个俘虏罢了!我是这里的郡主,我想动一个人,还需要看谁的脸色!” “你不要狐假虎威了!我是你哥哥劫来的,我若是没有大用处,他是断断不会废那么多心力把我弄到这里,他更不会为了满足你的那些心思就真的对我下手,如果他想的话,当初早在京城的时候他就会这么做了。” 第八百一十六章 亲父身份 阿诺被她堵得完全没有了话,原本是来耀武扬威的,现在却是哑口无言,自己反而处于弱势,这样的感觉让她觉得十分憋屈。 她阿诺一直都是求什么得什么,但是没想到,在夏宸这个女人手上,却是连连败退,对一个男人屡求不得。她这一辈子,最讨厌的女人,就是眼前这个! 阿诺瞪着一双哀怨的眼神看着她,夏宸与她对视了片刻,便垂下了眼睑,心下觉得又渴又饿,身子也是没有力气,很是乏软。所以她轻声开口,“郡主若是没有别的事情,那就请回吧。” 阿诺把她这样的反应当成了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她原本就算是夏宸的手下败将,现在到了自己的地盘还是没有扳回局面,她怎么会甘心?所以,她十分狠厉地看着夏宸,决定说点什么好好刺激一番她。 “夏宸,你别给我摆这副姿态!你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吗?我师父应该告诉你了吧,你根本就跟我一样,都是丹迴人,你和我一样,都是旭端眼中讨厌的丹迴人!” 阿诺的话一出,夏宸就好像猛然如梦初醒一般,神情发怔。 她之前都沉浸在初闻身世的喜悦之中,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层,她,实际是丹迴人,那么就意味着,她和穆旭端,实际上是异族,而且,穆旭端的父亲,当年还和自己父亲产生过交锋。他会不会介意?他会不会嫌弃自己是异族?夏宸心里突然有些没底了。 阿诺看到夏宸现在这副模样,心里多少有了些许快意,她的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你跟我相比,根本什么优势都没有!我是异族,你也是异族。而且,我远远比你漂亮!” 夏宸脑子有些乱,但是她也并不打算就这样轻易地被阿诺骑到头顶,她眼神中重新蒙上了倔强,“谁说我什么优势都没有!我有他的爱,你有什么?我是他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正牌夫人,你是什么!” “你!贱人!”阿诺恼羞成怒,抬手就给了夏宸一巴掌,夏宸心神恍惚,竟是硬生生地受了这么一巴掌,完全没有避开。 她被打得脑袋一阵嗡嗡作响,脸颊上更是一片辣辣地疼,心口那股恶心眩晕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难受极了。 阿诺彻底怒了,对着夏宸一阵高声道:“夏宸,你现在很得意是吗?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一些事情,看你还能不能继续这么得意!看你最后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夏宸心里不觉咯噔了一下,她本能的,不想让阿诺开这个口,她觉得自己一定无力承受那些事实。 阿诺把她眼中闪过的一丝慌张尽收眼底,她越是慌张抗拒,阿诺便越是要把这些事情和盘托出,“你的亲爹,你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吗?” 夏宸听到她提到自己的父亲,眼神微微变了一下,带着复杂神色看着她。 阿诺冷笑一声,“你的父亲努尔哈,就是我师父戈里奇的师兄,也就是当年我们丹迴最著名的用毒身教无影风沙狱的大弟子,这些你应该是知道了。但是他还有另外一重身份,你可知晓?你想不想知道,你敢不敢知道?” 夏宸的目光被逼着和阿诺的目光迎视,她一句话不说,只是这样看着她。 阿诺近在咫尺,她朱唇轻启,一字一顿地说:“他,就是睒于鸿凯的师父,就是那些黑衣人背后的真正黑手,他就是害死你们王爷,王妃的人,就是害死你亲哥哥的凶手!你的亲生父亲,就是你一直在找的杀兄仇人!” 夏宸听着这些话,只觉得脑袋一下子又要炸开了,这样的感觉,让她觉得十分难受,好像周围的空气在一瞬间被抽离了一般,心口一阵闷闷,让她几乎窒息。 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她不相信,她不相信! 阿诺的声音却是像魔咒一样不停地钻进她的耳朵里,“你不愿意相信吗?呵,可惜,这一切不会因为你自欺欺人就改变,事实就是事实,你再怎么否认,也改变不了。你的好父亲当年在那一场劫难中侥幸捡回了一名,你们兄妹两人被他带出丹迴之后就抛下了,任由你们自生自灭。他不知怎么的,就攀上了当时的皇子睒于鸿凯,把毕生毒功都传授给他,然后暗中创立了门派,那些黑衣人就是出自他们之手。” “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夺得大陈江山,然后再向我丹迴动手,意图报仇。不过真是可笑,他竟然亲手把自己的儿子杀了,他知道的时候,定然是悔恨不已,痛不欲生吧!现在,他唯一的女儿又落到了我们手里,这种得到了又失去的感觉,当真残忍!不过,知道这个真相,对你想来也十分残忍吧!” “让我来猜猜,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你的身份的。据我师父说,你长得跟你死去的娘亲真像,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睒于鸿凯是早就见过你了的,说不定什么时候,你老爹就无意中知道了你的存在。难怪,堂堂陈国皇子,后来的太子,竟然对你这么一个民女刮目相看,还好心给你安排别院居所,当真是稀奇,其实一切不过都是因为你老爹罢了。” “别忙着感动,你老爹的心里可只有复仇,不然他怎么知道了你这个女儿的存在却又不相认?我猜,他让睒于鸿凯接近你,为的就是从你嘴里套问更多的消息,他们是把你当成了他们手中的一枚棋子,拽在手里好好利用呢!到了现在你也不用否认了,当时你们王妃的下落,还有千禧阁的事情,定是从你嘴里泄露的。” “不得不说,你老爹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这个女儿自己没有好好地养过一天,到头来反而成了最有利利用价值的棋子,真是好女儿!听说你到了芜马关之后他就自己亲自跟了过来,上演了一番偶遇然后一拍即合,十分投机最后相认为干亲的戏码。啧啧啧,这段戏码可真是够精彩的,你可得好好回想,有没有被他套取什么话,别到似乎明明是你泄露出去的事情,到头来又赖到我的头上!” 第八百一十七章 大受打击 阿诺一番洋洋洒洒地说着,语气随意,还带着满满的嘲弄,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夏宸越来越苍白的脸色,然后心里便越是畅快。 最后她说完的时候,夏宸整个人已经瑟瑟发抖,几乎难以坐稳。 阿诺一脸惊讶神色,“你怎么了?我可没对你做什么,你可千万别死了,我们可还要用你来要挟你老爹呢!” 夏宸死死地咬着自己的下唇,用力得好像马上就要咬出血来,她的眼眶里泛着一层迷雾,泪水好像马上就要凝聚,落下,但是她却是硬生生地把要掉落的泪忍住了,虽然很难,但是她还是忍了下来。 阿诺的话就像是一把把锐利的刀子,狠狠地剜在她的心坎上,几乎要把她的心剜得面目全非。 真的是这样的吗?自己的父亲,真的是这样的人吗?他是睒于鸿凯的师父,他一早就认出了自己,但是他却没有出面相认,而是让睒于鸿凯接近自己,取得她的信任,然后,从她的口中套取信息。 自己这个女儿,在他眼里,就真的只是一个棋子吗? 原本远在京城的他,远远到了这里来与自己相会,上演互认干亲的戏码,为的,就是要接替睒于鸿凯,继续在自己身上打探消息吗?难怪,他有时候总是会装作无意地探问穆旭端的动向,询问他整日在做什么。 幸亏穆旭端曾嘱咐过她,不能把府里发生的那些隐秘之事拿出去说,她留了个心眼,才没有对他说什么,幸亏,两个孩子被送到了府里的事情并没有告诉他。 她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不过就是一个从来没有养过自己的父亲,她一点都不在乎! 可是,她根本忽略不了心口的那股盾痛,她更是抑制不住眼中那不停往上冒的雾气,好像下一秒马上就要把自己的眼睛攻陷了。 阿诺看着她这副明明很伤心,但是却极力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的样子,心里顿生嘲讽,她不介意再在伤口上撒一把盐,于是她轻描淡写又假情假意地说:“真是可怜啊,好不容易知道自己亲身父亲是谁,到头来却发现是自己的仇人,是杀害自己哥哥的凶手,如果我是你,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应该认下这个父亲,还是为自己的哥哥报仇了。” 阿诺装出一副十分苦恼的样子,那模样,落在夏宸的眼中,却更是刺眼。 夏宸咬着牙狠狠地说:“你们想要用我来要挟他,根本就是痴心妄想!他当年可以直接把我和哥哥抛弃,后来又让自己手下的人把哥哥亲手杀了,一直以来,还一直利用我套取消息,那在他的眼里,就根本没在意过我这个女儿!你们抓了我,在他看来,不过就是少了一个棋子罢了,他怎么会因为我就劝睒于鸿凯放弃对你们发兵的念头!” 阿诺的神情却是没变,而是十分揶揄地说:“看到你把事情看得这么透彻,我真是欣慰。不过,也着实为你感到可怜,竟然摊上这样一个父亲。” 夏宸的脸色不觉又微微变了一下。 “不过,这件事就不需要你操心,总之你对我们,还是有用的,不然我们也没必要这么千辛万苦把你弄来。” 夏宸别过头,不去看阿诺的脸。 阿诺却并没有消停,“其实,我还有话没说完呢,后面我要说的话,才是你最感兴趣的,因为,着涉及到你最亲爱的夫君。” 阿诺一提到穆旭端,夏宸马上就霍地抬起了脸,颤声问道:“旭端他,怎么了?” 阿诺脸上依旧挂着怪异的笑,语气徐徐缓缓,“你想知道我们是怎么跟旭端说你的身世的吗?你的身世,当真对他来说震撼很大,而且,震撼更大的是,我们告诉他,你其实就是你父亲派过去的卧底,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一开始就是为了接近他们,探查他们的秘密,所以才会一直待在他的身边,你对他的所有感情,都是假的,都是做戏!” 夏宸强撑的最后一点力气也在这一瞬间全都被抽空了,她仿佛可以想象穆旭端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候的震惊和心痛,她语气缥缈,连连否人,“不,他不会相信的!他,会信我的!” “你一直以来都莫名其妙地跟睒于鸿凯交好,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他怀疑。而且,还多了这个一个干爹,这还不算最有利的证据吗?” 阿诺的话再次让夏宸脑袋嗡嗡作响,一切都让她不敢去想。 的确,这一切都太巧合了,她和睒于鸿凯之间总是有意无意地交集在一起,穆旭端曾多次让她远离睒于鸿凯,但是她却没有听从,这还不足够让人怀疑吗? 这一次,刚到芜马关,人生地不熟的时候,她便突然多了一个干爹,而且一见如故,关系突飞猛进的好,偏偏这个干爹还就是一切事情的元凶,这,不就相当于盖棺定论了吗? 夏宸的身子瘫软了下去,没半点力气支撑自己。 “他只要恨透了你,便绝对不会跟睒于鸿凯他们合作,而且,凭借他这么怜悯众生,又怎么会任由这么一场本不该发生的战争发生?到时候我们丹迴便多了一股助力,旭端,他也就会站在我们这一边,跟我们站在同一战线上。” 阿诺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洋洋得意,这样的语气让夏宸的心坎不觉涌起一股冷意。 “怎么样?听完这些,你还觉得,你能拥有他的爱吗?你还觉得,你比我拥有更多优势吗?”阿诺眼下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模样十分高傲,就像胜利者俯视着失败者的眼神。 夏宸紧紧咬着唇,一个字都说不上来,双手也紧紧握着,眼角的泪水再也压抑不住滴落了下来,额头上亦是不停地冒着汗,模样看着十分骇人。 正这时,图雅端着吃食和清水走了进来,一进来就看到了一脸春风得意的阿诺和一脸痛苦模样夏宸,一瞬间,一股很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难道,是阿诺郡主对夏宸动手了? 图雅惊出一身冷汗,她可是奉命好好照看夏宸,绝对不能让她有半点差池的! 第八百一十八章 沉睡初醒 图雅慌忙跪地,语气焦急地道:“郡主,夏姑娘好像身子不适,还请郡主允许奴婢去请大夫,以免发生差池意外。” 阿诺冷冷地盯了夏宸一眼,淡漠地说:“没事,她就是听了我说的一些故事,太激动了,让她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可……”图雅还是不放心,还待再说,阿诺已经给她甩了一记刀眼,她便一个字都不敢再多说,但是心下却是思忖着,待阿诺走了之后再去传大夫来瞧瞧。 谁知阿诺走到门口又回头甩下一句话,“若是你敢偷偷去请大夫,我就打断你的腿!” 图雅吓得一下子脸色刷白,方才升起的那个想法,不得不老老实实打消了,但是看到在床上一脸痛苦的夏宸,她心里还是觉得十分不妥。 阿诺刚要掀开帘子走出去,迎面便走来了另一个人,阿斐。 阿诺的神色微变,“哥,你怎么来了?” 阿斐斜觑了她一眼,“我来看我的俘虏,很奇怪吗?倒是你,又来给我惹了什么麻烦?” 阿诺赶忙摇头,“没有!” 阿斐看到她的神态,总觉得似乎并不简单,他把阿诺推开,径直走了进去,一进到里面,便看到了一脸痛楚神情的夏宸,他的脸顿时黑了,对着图雅大喝,“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好好照看的吗?” 图雅赶忙叩头,“奴婢该死!奴婢方才去拿吃食,回来的时候便,便看到夏姑娘已经成了这样了……” 阿斐眼神顿时像刀子一样剜过阿诺,阿诺佯装不知地扭过头,阿斐大喝一声,“还不快去请大夫!” “是!是!奴婢这就去!” 帐中只剩下阿斐,阿诺和夏宸三人,夏宸脸色惨白,捂着肚子,额头上都是汗,脸上尽是痛楚的神情,眼泪也滴滴答答地不停往下掉,她想要止住眼泪,但是却怎么都止不住。她想要逼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但是脑子的思绪却根本不受她的控制,满头满脑,都是阿诺方才说的话,脑中闪过很多人的脸,穆旭端,睒于鸿凯,还有自己所谓的父亲,最后,她甚至看到了在她眼前惨死的哥哥。 痛!肚子怎么会这么痛! 夏宸感觉眼前一黑,整个人便昏了下去。 阿斐连连拍着夏宸的脸,企图把她叫醒,但是她却是一直昏睡了过去。 阿斐心里着急,他可不能让这么重要的人质出任何事!他一下子把夏宸从床上抱了起来,直接奔往外面。 阿诺还愣在原地,有点呆愣,她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严重,她瞟了一眼方才夏宸躺过的床上,那里,赫然有一团血滞。 夏宸陷入了昏迷之中,脑子一片混沌,身子还是乏软的状态,就好像一觉睡到了天荒地老一般。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迷糊中只觉得身边来来回回走过了很多人,耳边嗡嗡嗡地听到很多人的声音,她想要摆脱他们,但是却总是甩不开。 她终于睡不下去,要睁开眼睛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阵略带聒噪的声音,是她这个时候最不想听到的那个人的声音, “我跟她说那些,还不全都是从你们口中听来的,反正你们也是迟早要跟她摊牌,让她知道如今的行事,那我早一点说了,又有什么干系?我哪里知道她会这样不经吓,一睡就睡那么久……” “你究竟是用什么语气说的,差点把她害死,还一尸两命!”阿斐的声音十分冷冽。 “我哪里知道她怀了孩子!”阿诺的声音中带着满满的酸涩和醋意,她怎么会想到夏宸会怀上了穆旭端的孩子!如果她知道,她就算是拼了命,也定要想法子让她的孩子彻底流掉!谁知这孩子竟然这么命大,还保住了! 阿斐一眼看清了阿诺的神色,把她心里想的那些龌龊心思一一戳穿,“阿诺我告诉你,如果你再在这个时候动任何手脚,让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出任何意外,我绝对不会饶过你!” 阿诺神色不虞,“我们留着她做人质便是,为什么一定要留着她肚子里的孩子!若是我们早把她肚子里的孩子舍弃,就可以用猛药,说不定她现在就已经醒了,我们现在哪里会陷入这样的境地!” 阿斐的眼神变得十分冷冽,“阿诺,她之所以会昏迷,全都是因为你去刺激她,我们千辛万苦把她找来,到头来却成了一张死牌,你有推卸不开的责任!我只告诉你最后一遍,如果你胆敢对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有半点不利,坏了我们的大事,我绝对不会饶过你!” 阿诺很少看到阿斐会用这么严肃,这么冷冽的语气跟她说话,整个人都愣怔在了原地。 阿斐继续道:“以前你爱胡闹,我都可以直接不管你,任由你胡来,但是这一次,关涉到我们丹迴的兴衰存亡!你这个时候如果还只想着你自己心里的那点小情小爱,想着借着这次机会置她于死地,那你就不配做我丹迴的郡主,不配拥有这些尊容富贵!我的话,你听清楚明白了吗?” 阿诺一愣一愣地,最后只傻傻地点头,“听,听清楚了……” “你最好听清楚了,如果她有半点闪失,我唯你是问!所以,为了避嫌,我还是劝你赶紧从这里出去,今后没有别的事情,还是不要来了。” 阿诺被喝得唯唯诺诺,半点都没有以前的骄纵,她什么都不敢多说,乖乖地走了出去。 帐篷中陷入了安静之中,夏宸心里一阵激动,她知道自己有了孩子,而且,这个孩子现在还保住了,这种心情,足以转移她所有的注意力,让她一扫此前的阴郁心情。 夏宸缓缓睁开了眼睛,阿斐一眼看到了,脸上顿时现出了惊喜的神色,眼神一瞬之间变得亮晶晶的, “你终于醒了!” 这句话中,夏宸听到了惊喜和如释重负,看来,自己对他们来说,还真是一枚重要的棋子。 夏宸的手慈爱地抚着自己还平平的腹部,眼神柔和,“我昏睡了多久?” “一个多月。” 夏宸惊了一下,没想到自己这么一昏,竟然睡了这么久,那外面…… 第八百一十九章 局势大变 阿斐同样也感觉这一个多月过得十分沉郁,可以说,这段时间,是他最煎熬的一段时间,因为,他手中这么重要的人质在这段时间里,在最该发挥作用的时候彻底失去了作用,然后,他们丹迴便陷入了难以扭转的局势。 “你怀了身孕,体质较弱,我们不知道,又被我们下了药,所以身子很虚乏。初到此地,天气寒恶,你又受了风寒,再加上此前昏睡太久,饥寒交迫,更是虚弱。还有便是,受了大刺激,动了胎气。” 阿斐一连串地说出自己的病症,夏宸听了都觉得十分骇人。 她身子一直都十分硬朗,很少生病,但是每一次生病,似乎也是十分骇人,病来如山倒,轰轰烈烈。 “你很长一段时间一直都高热不退,因为怀着身孕,很多药都不能吃,加上大夫说你求生意志消沉,更是让病症愈发难以治愈,所以,一直拖了这么长时间你才苏醒。” 夏宸听得出来阿斐的语气十分疲累,她想到了方才他和阿诺说的话,她预感,外面一定发生了大事。她没忍住,追问道,“外面的情形,现在如何了?” 阿斐看了她一眼,尽量用不那么颓丧的语气说:“一个多月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你的父亲还是很在意你的,他本想方设法找我们谈条件,我们也可以趁此把这件事圆满解决,但是,你却昏迷,生死未卜,所以……” 所以,一切都没有能够扭转。 夏宸闻言,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她脑中闪过阿诺说的话,她说,她的父亲对她,不过是利用罢了,根本就不在乎,现在,他怎么会…… “所有的事情阿诺都已经跟你说了,没错,你父亲就是如今陈国新帝睒于鸿凯的师父,睒于鸿凯很倚重他,而你父亲,很在意你,他知道了你在我们手里,便欲跟我们谈条件,我们提出要让陈国新帝放弃对我们的攻打,他有所松动,原本这件事可以马上敲定,但是偏偏,你一直昏迷不醒,险些就醒不过来。” 夏宸愣愣地听着他说,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重要,重要到能成为影响两国战事的关键。 “那后来呢?” “后来,你父亲便执意认定,你已经遭了我们的毒手,所以,他恼羞成怒,陈军已经从各方往这边抽调,要把我丹迴一举剿灭。”阿斐揉着脑袋,显然有些焦头烂额。 夏宸不觉倒吸一口冷气,这张战争,终究还是没有办法阻拦吗?战事一发,最受苦受难的,莫过于黎民百姓。但是她也意识到,自己现在,似乎已经不能那么轻易地把这场战事扼杀在摇篮了。 “现在,就算我出现了,我父亲知道我没有死,但是陈国已经决定出兵,开弓没有回头剑,现在只怕一切都晚了吧。” 阿斐的眉头亦是紧紧地蹙在了一起,面色焦躁,“没有到最后,谁都不知道会不会还有回旋的余地。夏姑娘,相信你也是知道,两国若是真的爆发战争,到头来,不过是劳民伤财,两败俱伤,最深受涂炭的,便是天下的黎民百姓。你应该也不想看到这样的场景吧?” 夏宸神色发滞,“我自然是不愿意如此,可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我希望你能出面劝解你父亲,让他放弃复仇。我知道,他之所以对我们丹迴这么恨之入骨,一切都是因为当年我祖父对无影风沙的赶尽杀绝,他心怀恨意,才会卧薪尝胆,潜伏了这么多年,就等着最后这一刻把我们一举剿灭。但是冤冤相报何时了,你父亲自己也是丹迴人,你身上流着的也是丹迴的血脉,你难道希望丹迴血统就此消亡吗?” “他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只要这个时候,你作为女儿出面劝阻,他一定是会顺从你的意思,回头是岸。两方化干戈为玉帛,握手言和,两方交好,不是很好吗?而且,你难道不担心穆旭端吗?” 夏宸一听到穆旭端的名字,眼神顿时就亮了一下,一副十分渴切的眼神看着阿斐,“他怎么了?” “他也以为你已经被我们所杀,现在已经快疯了,磨刀霍霍要来手刃了我,为你报仇。”阿斐眉眼微微含笑,夏宸听了这些,眼中不觉蒙上了一层恍惚。 “他的武功是不错,亦是颇具统帅之才,但是人总免不了关心则乱,若是他在战场上有个三长两短,你和孩子,今后又将如何过?还有你的那些朋友们,若是他们全都卷入了这场战事之中,总不是谁都能全身而退,他们若是受到了损伤,你的心里也定是不好过的吧。或者说,你会十分自责吧,毕竟,这件事也是你父亲一手操纵的。” 夏宸听了这些,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言语的哀切,“我不想看到这些,但是,我并没有信心一定能阻止。” “就算没有信心,也要试上一试,不是吗?难道你不想知道,在你父亲心里,究竟是为了所谓的复仇重要,还是你这个他曾经抛弃过一次的女儿重要。” 夏宸紧紧咬着下唇,“可是,这件事的最终决定权,并不在我父亲手上,而是在陈国新帝手上。我父亲,不过也只是他的师父罢了。现在他已经位及万人之上,我父亲,或许已经不能再左右于他了。” 阿斐略一沉吟,这个可能,他们并不是没有思考过,但是,现在除了从努尔哈这里突破,已经没有其他法子了,不是吗?所以,唯一的办法,也就只能背水一战,进行最后一试了。 阿斐沉声道:“事情如若当真如此,那我们也都已经尽力,我等也只能用自己的身躯誓死捍卫丹迴!但事情但凡还有转机,都请夏姑娘放手一试!” 夏宸看着他,最后点了点头。 阿斐沉默片刻,重又开口,“此事,若是夏姑娘尽力而为,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放了你,但是最后能否顺利逃命,便要看你自己的造化。” 夏宸没想到他会许下这样的承诺,心口一阵发暖,轻吐出两个字:“谢谢。” 最后她开口询问:“云溪呢?我想要她来贴身伺候我。” 阿斐不多言语,只道:“好,我马上派人把她送过来。” 第八百二十章 翁婿对峙 一个多月前,芜马关穆府。 夏宸已经被掳走了两天,丹迴那边还是什么消息都没有,穆旭端继续派人在城里找着,没有半点踪迹。 穆旭端整个人处于极度焦躁的状态,每天都黑沉着脸,面色难看,眼底都是一片青黑色,眼睛里去布满了血丝。整个府里上下都跟着战战兢兢起来,就是维宽和明心这两个小家伙,也整日“婶婶婶婶”的叫个不停,一双眼睛滴溜溜的找着往日的熟悉的身影。 穆旭端有些按捺不住了,他抄起大刀,便要往丹迴杀去,他至少要确定夏宸是在他们的手里,要确定夏宸现在还是安全的。 众人怕他冲动,便多派了几个人跟着他一道。 他们刚走到府门,一个小兵就急匆匆地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交到了穆旭端的手里,“大人,这是从丹迴那边射过来的一封信,钉在城门上,上写由大人亲启。” 穆旭端闻言,脸上顿时现出了一抹十分欣喜的神色,赶忙把信拆开,细细看来。 他一看到信,脸色就变得很奇怪,先是一阵喜意,随即,面色就变得越来越沉,越来越沉,就连拿着信的手,也跟着颤抖。 随行的人看到他这副模样,都吓了一大跳,生出了很不安的预感。 “公子,怎么了?是不是小宸出了什么事了?”费振祁连连发问。 穆旭端的面色惨白,脑袋也像是被什么炸开了一样,轰隆隆的,十分难受。 他把信递给他们,一言不发。 费振祁接过信,余焕然和张惰等人也都凑过去一起看着,看罢了,他们的脸色全都变了,一个个都像是木雕一样呆愣当场。 信中所书,睒于鸿凯的师父,乃是无影风沙狱的又一幸存者努尔哈,这么多年以来,努尔哈一直都待在睒于鸿凯的身边,教他武功,组建黑衣人,而,努尔哈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夏宸的亲生父亲。夏宸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所以她一直都心甘情愿地为自己的父亲,为睒于鸿凯做卧底。之前那些消息,全都是夏宸泄露出去。 而努尔哈,是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人,那就是,夏宸新认的干爹,就是那个双脚不能行走的干爹!原来他们并不是所谓的义父义女,而是实实在在具有血缘关系之人! 夏宸,欺骗了所有人,包括穆旭端。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谎言和欺骗之上,包括他们的婚姻。 传信的人是阿斐,他直言夏宸在他手里,他要利用夏宸要挟努尔哈,以希望努尔哈能就此劝睒于鸿轩放弃攻打丹迴,放下仇恨。 他也希望穆旭端能认清形势,能与他们合力,里应外合,共同组织这次战事。 穆旭端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他觉得这些消息对他来说太致命,他没有半分去思考阿斐所提出的那些要求,他的大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现在他满脑子都是夏宸,他不愿意去相信这些,他不愿意相信一直以来夏宸对他都只是欺骗,她不相信,她甚至连自己哥哥的死都可以不在乎。 费振祁和余焕然等人也都完全震惊了,大家显然都不大愿意相信这么玄幻的事情。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穆旭端一定会第一个发疯吧。 穆旭端缓了半晌方才缓过神来,他双拳紧紧地握着,阴测测地吐出几个字,“我要去找努尔哈!当面问清楚!” 他说罢,一个飞身便往努尔哈的宅子飞去,余下的人也赶忙紧跟了上去,不敢大意。 穆旭端的动作很快,似乎是运足了功力,没一会儿便落到了努尔哈的院中,余下的人也先后落脚,他们刚落脚,隐藏在暗中的暗卫便都纷纷涌出,把他们所有人团团围住。 张惰看到这样的架势,不觉咋舌,“原来这个老头真的不简单啊。” 穆旭端的心越发沉入了谷底,只感觉一股寒意蹭蹭地往上冒,让他遍体生寒。他不想听到任何不堪的真相,但是,到了这里,所有的问题,都必须要问出口,必须要厘清。哪怕最后的真相果真是最伤人的,他也要把这件事一一摆到台面上。 努尔哈摇着轮椅缓缓行出,几天之内,他也似乎苍老了许多,眼下的他,眼神透着一股锐利,是那种带着杀气的锐利,完全不像以前看到的只是垂暮老人的模样。 穆旭端冷冷地看着他,眼下的情景,两人都已经撕下了面具。 穆旭端直勾勾盯着他,直接了当地质问,“你才是黑衣人幕后的主使,对不对!” 他的语气很是凶悍,这样的质问带着让人不容反抗的强硬。 努尔哈眼下也不打算继续否认,他点头,声音苍老却也带着一股威慑,“没错,就是我!” 穆旭端深吸一口气,几乎颤抖地问出下个问题,“睒于鸿凯是你的徒弟,夏宸,是你的女儿,对吗?” 努尔哈的眼神微微闪动,似乎透着一股隐隐的无奈和伤痛,“没错,她就是我的女儿!是我失散了这么多年,以为早就已经不在了的女儿!” 穆旭端听到他的答话,顿时觉得心口越发发寒,他越是接近真相,便越是害怕,他怕,自己会不敢去听最后的答案。 “那夏津,不就是你的儿子?”张惰面色阴郁,“可是你的手下却亲手杀了他!” 努尔哈被这句话震慑了一下,心口就好像被人开了一枪,一阵闷疼,这一刻,他就只是可怜的父亲,眼神那么悲怆,“我当时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如果我知道,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他。” 他当初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何尝不是心痛不已?他找了这么多年的孩子,最后竟然是死在了自己手下的手里。那种痛楚,那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苦,又岂是一般人能够理解? 大家看到了他一瞬间变得苍老的面容,还有他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悲怆之色,心头都是一震,这一刻,他们都被这个老父的悲伤所感染。不管他曾经做了什么,杀了多少人,但是他对夏津的死,的确是满怀伤痛和愧疚。 第八百二十一章 解开误解 如果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夏津和夏宸的身份,那么,夏宸那时候之前,也就没有可能是卧底了!那她之前对自己,也都是真心的!穆旭端突然想到这一层,整个人都欣喜了几分。 他重新开口,“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们的身份的?” “没多久,在你们要来这里之前我才知道,我不想让小宸再次从的眼前溜走,所以我就从京城千里迢迢赶来了这里,还制造了与她偶遇的戏码,为的就是慢慢接近她。”努尔哈的声音带着一丝缥缈,他的脑中,又回忆起了这段时间与夏宸相处的时光,想到她现在被劫持了,心里又是一阵酸痛。 穆旭端和其他人闻言,全都是一片震撼,穆旭端整个人都变得十分激动,“你说的都是真的?之前你一直都不知道她是你女儿?所以说,她也一定什么都不知道,对不对?她对你的这些事,也全都不知情,对不对?” 穆旭端突然的激动让努尔哈心生疑惑,但是他还是说:“我若是早就知道了她是我女儿,在京城的时候我就会去找她,而不会等到现在。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我是她的父亲,我没有勇气跟她说。而且,我的身份,我在背后做的这些事情,还有我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她的哥哥,我怕我告诉了她,她就会恨我,怨我。” 穆旭端闻言,整个人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狂喜,太好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说明夏宸根本就不可能是卧底,她是清白的!她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那么,她对自己的感情,自然也是真的! 太好了,一切都好像变得美好了,穆旭端的心情一下子变得轻快了许多,先前压在心头的那股压抑沉闷一下子消散了大半。 费振祁和张惰也十分兴奋,“我就说嘛,这封信一定就是丹迴人挑拨离间,小宸人那么单纯,怎么会是卧底。” 努尔哈听了他们的话,这才猜到了什么,他面色顿时变冷,“他们说小宸是我派在你们身边的卧底?” 穆旭端点头。 努尔哈冷哼,“我努尔哈就算要成大事,也绝对不会利用自己的女儿!” 他的目光又冷冽地落在穆旭端身上,“你看到了这样的信,就相信了?所以才跑来向我质问?看来我女儿真是所托非人!她一心一意地对你,你却因为别人的一封信就对她产生怀疑!” 穆旭端垂眸不语,心头亦是涌起一股歉疚。 可是,天知道他方才有多害怕,害怕事情的真相就像这封信里所说的那样,害怕听到一切他不愿意听到的事情。 他会这么担心着急,也全都是因为在乎,因为太在乎。 对于努尔哈的质问,费振祁却有点为穆旭端打抱不平了,“你这话说得就没道理了!我们公子会乱了方寸,也是关心则乱,如果不是在乎,怎么会急匆匆地跑来对峙?再说,你们这些人做事这么诡谲多端,在背后隐藏了这么多年,我们被你们耍得团团转,小心谨慎些又什么了不得的?” 努尔哈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作为回应,并没有搭腔。 穆旭端开口把话题转到了正题上,“眼下最关键的是,要怎么把小宸救出来。” 努尔哈的神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丹迴人会知道他们的父女关系,而且一下子打中了他的七寸,把夏宸掳走了。 努尔哈心生愤懑,“我从未把我们的关系告知旁人,他们是怎么知道我和小宸身份的,当真是奇怪!” 穆旭端的心里闪过一人,他微微抿唇,“前些时日他们曾到府上,有一人,虽然他们并没有说是什么身份,但是我还是能猜出来,他,只怕是你们无影风沙的弟子,那人见到了小宸,想来是觉得她容貌与故人相似,所以认了出来。” 努尔哈的脸色顿时一变,“你说什么!我们无影风沙,竟然还有其他存活的弟子?” 穆旭端见他对这件事完全不知,便缓缓开口,“没错,之前在京城的时候我便从丹迴阿诺郡主的口中得知此事,那人是你的同门无疑,而且,他只怕跟你们门派当年的灭门有推卸不开的责任。他这么年一直在丹迴过得十分滋润,悉心教授丹迴皇子郡主你们门派的武功。” 努尔哈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整张脸顿时扭曲了,变得十分可怖。 会是谁?那个人,究竟会是谁? 如果自己的某个师弟现在真的在丹迴皇族中威望颇高,那么,当年那一场灭门之案,只怕就是因为内鬼从中作梗,他们的全派才会就此覆灭!那人是牺牲了全派的人来换取自己的荣华富贵! 现在,他定是看到了夏宸的容貌,一眼就认出了。 夏宸被掳走的那一天,他们父女俩刚好在街上逛了一整个上午,说不定,他们早就被暗中的人看到了,认了出来! 努尔哈想到这些,顿时遍体生寒,一股十分浓烈的怒意涌上心头,双手紧紧地握着轮椅把手,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似乎再用力一些,马上就要把它捏碎! “是谁!究竟是谁!竟然出卖我们所有同派弟兄,换取自己的荣华富贵!究竟是哪个狗杂碎!”努尔哈抑制不住地大骂了起来。 穆旭端等人等他骂过了之后才开口,“现在小宸在他们手里,我们得想办法把她救出来。” 努尔哈大口地喘着气,“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女儿,我就算是拼尽了老命,也一定要救她!” 努尔哈眼中闪着一股满满的恨意。 穆旭端眸光微动,“现在能够救她的,也就是你了。你知道丹迴人想要的是什么,那那东西,我一个小小芜马关将领,根本没法子给。” 他把自己今日收到的信递给了努尔哈,努尔哈接了过来,看过之后,神色也变了一下,他陷入了沉默之中。 丹迴人要的,是大陈放弃攻伐他们的举动,并且签订停战协议,永葆两境和平安定。 但是这就意味着,他谋划了这么多年的复仇行动,全都要付之东流。 第八百二十二章 放手一试 要女儿还是要复仇?努尔哈面临着艰难的抉择。 不管是女儿,还是复仇,都是他心心念念了十几年的,不论选了哪一个,都会让他心里十分摇摆不定。 就算他真的愿意为了女儿放弃所有的复仇计划,只盼着女儿能安安全全地回来,那么,他真的就能做到吗? 他知道,攻打丹迴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决定,更是睒于鸿凯的宏图野心,他就算是睒于鸿凯的师父,但是,到了这种箭在弦上的时候,他当真有能力扭转时局吗?他真的能够让堂堂陈国皇上放弃这个决定吗? 这个问题,不仅仅是努尔哈下不下得了决心去救女儿的问题,而同样是,他有没有这个能力去救。 他们双方原本是互相敌对之人,尤其是余焕然,见到了这些残杀他们同门那么多弟兄姐妹的凶手,他真的恨不得马上一手把他们都杀了。 但是现在,他却不能这样轻举妄动,现在夏宸在他们手里,就算他不为了夏宸一人,也要为了天下的百姓。努尔哈若是真的能劝得住睒于鸿凯放弃攻打丹迴的决定,让全天下重获和平,那也算是大功一件,那么他们和黑衣人的仇怨,便可过后再算。 在这个时候,穆旭端和努尔哈是站在统一战线上的人,他们都有同一个目标,就是想法子把夏宸救出来。 穆旭端看着努尔哈的目光十分殷切,因为他知道努尔哈在这件事上的关键作用,他没有信心的是,不知道努尔哈会不会是一个好父亲,他会不会为了这个失散多年的女儿,愿意舍弃自己暗中谋划了这么多年的事情。 半晌,努尔哈才开口,“小宸是我的女儿,我以前已经很亏欠她,从来没有给她过一点关爱,现在好不容易我们重逢,好不容易我看到了女儿的欢笑,我怎么会舍得让她成为我复仇的牺牲品?我这么多年来这般苦心积虑,为的不过就是报他们杀妻灭门之仇,现在若是我为了报仇而报仇,到头来反而把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都舍弃了,那我岂不是相当于亲手杀了我的女儿?” 他的语气十分沧桑,顿了片刻才道,“就像,我害死我的儿子一样。儿子已经被我害死,女儿,我绝对不能再重蹈覆辙。” 穆旭端听到他这样的话,脸上顿时现出了满满的喜意。太好了,只要有努尔哈的合作,他们救出夏宸的几率就会高很多。 努尔哈随即又面露忧愁地开口,“但是,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得到。” “你不是新皇的师父吗?他多少都会听你的话,而且,他此前一直都与小宸颇有些交情。”张惰心直口快又理所当然地说。 “没错,我是他的师父,但是,也不过是师父罢了,教他本事的恩情,他十几年也悉心照料我,也算是报答了这份恩情。他是个有主意,有野心抱负的,登上皇位只是他的第一步罢了,他的目标,是统一天下,而孱弱的丹迴,就是他第一个目标,我与他有共同的敌人,同仇敌忾,这才加深了师徒情分。” “但是我现在若是让他停手,他贵为一国之君,也已经没有什么义务一定要听我的。他若是执意而为,我也一点办法都没有。你们现在也看到了,我早就已经是一个废人了,我的体面,也全都是这个徒弟的一句话罢了。” 努尔哈的这番话,让他们都是一阵发愣,他们原本也想到了这一种可能,但是乍一听到他亲口这般承认,心里还是深受震慑,尤其是穆旭端,就好像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一般。 “但是不管结果究竟会怎样,我还是要试一试。”努尔哈又道,“我这副老骨头已经是没用了的,就算拼死,我也要保下我这最后的一点血脉。我和徒儿当初,也算是互相依靠扶持,最后才慢慢走向强大,只盼着他能念着我这点师父情谊,为我留下一点血脉。” 穆旭端紧紧抿唇,“若是新皇执意发兵呢?” “若是如此,我也只能拼尽所能,派人亲涉龙潭把她救出来!只可恨我这一双腿亦是废了,我也成了废人一个,不能亲自去救她!”努尔哈很是懊恼地捶打着自己的一双无力的腿。 穆旭端看到他这个样子,原本对他的那些怨愤也全都消散了下去,只是涌起一股同病相怜的感觉。 穆旭端深吸一口气,“若是如此,我定当亲自去,无论如何都会把小宸救回来!” 穆旭端一行从院子里离开之后,努尔哈便马上写了一封密信,派了亲信快马加鞭,无论如何都要亲手交到睒于鸿凯的手中。 交出了那封信之后,努尔哈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缥缈忧虑之中,眼神空洞,毫无生气,整颗心,也都揪在了一起。 在信中,他几乎是用尽了恳求的语气,第一次,他把自己作为师父的骄傲全都抛下,只盼着睒于鸿凯能黏在这么多年的师徒情分上,成全他这一回。 而陈宫御书房之中,睒于鸿凯看着这封刚刚送到自己手上的信,陷入了一阵沉思之中,他的眉头都皱在了一起,好像怎样都纾解不开一般。 自从他做了太子之后,他便已经着力拉拢武将,收拢兵权,现在登基了,他对陈国各部军队都已经尽数掌握,他知道丹迴粮草稀缺,不然也不会千方百计地要打通与陈秦两国的贸易。 今年冬天,如果他们趁机进攻,他们粮草不住,定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他已经跟朝中将领商讨了这件事很久,已经到了最后举兵出战的时候,但是他却收到了师父的这封信。 他心里矛盾至极,他比谁都知道自己师父对丹迴人的仇恨,他当初甚至比自己更急切地要把阿斐阿诺两人都杀了。但是现在,他们终于等到了机会,终于可以报仇,他也终于可以把丹迴收服,他却临时改了主意,因为他的女儿,因为那个活泼明艳的女孩。 他不知道,亲情的力量可以这么大,可以把一直铁石心肠的师父变得这么柔情,甚至让他对自己用这样近乎祈求的语气说话。 第八百二十三章 陈帝抉择 睒于鸿凯一直都没有写回信,原本一直在讨论的作战计划,这几天也消停了下来。 主战派和主和派都发现了睒于鸿凯的态度微妙转变,主和派以为新皇突然改变了主意,正是大喜之时,愈发卖力地兜售自己的和平主义理论,只盼着睒于鸿凯能彻底打消出征的念头。 睒于鸿凯犹豫了三天,这三天里他想了很多,最后,他选择了自己的宏图大志。 他为了这一天已经蛰伏了这么多年,他要走上这一条路,就必定要有人流血,有人牺牲。这个人,无论是谁,都不应该成为阻碍他前行的阻碍。要成大事,就必须要足够狠绝。 如今已经进入冬季,正是丹迴最艰难的时候,他不能错过这个绝佳的机会。 于是,睒于鸿凯一道圣旨,陈军集军攻伐丹迴异族,一洗十几年前那一场大战之辱,他,挂帅亲征。 出征当日,睒于鸿凯穿着发亮的铠甲,坐在高头大马之上,威风凛凛。他大声喊话,士气顿时高涨。 正要率军出发,侍卫急匆匆地又交给他另一封信,睒于鸿轩展开信一看,脸色微变,最后,他把信揉成一团,在手中捏碎,纸张的碎屑在风中飘散,他的眼神中更是充满了士气,“出发!一举剿灭丹迴异族!” 浩浩荡荡的大军整齐列队往丹迴而行。 那已经被捏成了碎末的信亦是努尔哈传来的,信中说,夏宸被杀,务求睒于鸿凯速速发兵,剿灭丹迴小族,以报杀女之仇。 另一边,三日前,芜马关与丹迴的边境城墙之上,穆旭端和努尔哈同时出现,与那边遥遥相对,穆旭端和努尔哈满心焦急,定要让他们把夏宸带出来一见,方才能进行后续的商议,但是阿斐却一直未曾松口。 努尔哈也终于见到了那个出卖他们的同门师弟,他没想到这人会是戈里奇,会是这个除了他以外最有天赋,最得力的师门继承人。 两兄弟见面分外眼红,努尔哈通吃戈里奇,“你这个叛徒!竟然做出这样叛师求荣的事!这些年你可睡得安生?你可会在噩梦中惊醒?你可看到那些被你害死的师兄弟们化成的厉鬼!” 与努尔哈的激动,戈里奇的神色就淡然了许多,“师兄,你不需要用这样的话来激怒我,我既然敢做,就问心无愧!这些年,我不仅夜夜安睡,每每想到你们的惨状,还常常在梦中笑醒。” 努尔哈听了他的话,一张风烛残年的脸顿时蒙上了一层满满的怒意,“你你你,你真是狼心狗肺!枉费当年师父对你这么好,这么器重于你!他更是常常在人前夸赞你有天赋,他日必定大有造化,但是没想到,到头来却是养了一头白眼狼!师父他地下有知的话,一定会后悔当年好心收留你!” 戈里奇脸上的嘲讽意味更浓,“师兄不知道吧,师父临死前胸口插的那致命的一刀,就是我给的。他在临死前就已经知道我的狼心狗肺,他已经万分后悔了,只怕他到了阴曹地府,投胎转世了,也依旧活在懊悔之中。” 双方离得很远,互相看不清对方表情,但是听到这些话,听到他话里的疯狂魔怔,他们都似乎能看到他脸上的诡异神色,他们都禁不住心里一颤,这个人,似乎带着一股深深的怨念,他的心似乎被什么蒙蔽了,不然,怎么可能说出这样忘恩负义的话。 努尔哈颤声发问,“师父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让你这样下狠心,让你把我们这么多同门师兄弟全都置于死地?” “师兄真的想知道吗?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好了。”戈里奇面露冷笑,“你们只知道我当年是师父救回去的,但是你们可知道我的家人是怎么死的?就是被师父害死的!就是被你们这些所谓的同门师兄弟害死的!你们仗着自己有武功,会用毒,就四处杀烧掳掠,不把小牧民放在眼里!” “有一天,就是你们,把我爹娘辛苦养的羊群杀了,宰了吃了,到最后,你们竟然还留下了毒药,我爹娘就是不小心碰到了你们的毒才丧命,我从此就成了孤儿!在草原上游荡!后来,我遇到了当时的大汗,他驾马狩猎遇到了我,他许是见我可怜,就随手给了我一串珠子,那一串珠子,成了我活命的根本!” “我知道你们的身份,所以我就想办法找到你们,后来我真的找到了,成了你们的师弟,成了师父眼中最勤奋,最有天赋的徒弟!但是这些隐藏在我背后的仇恨,是你们所有人都无法理解!我恨你们!我恨不得把你们全都杀了!所以,后来我找到了机会。大汗要收服你们,但是你们却眼高于顶,完全不加理会,是我找到了大汗,给他出了主意,既然无法得到,那就毁了,这样才能避免这样的利剑落入到对手的手里。” “后来的事情,师兄应该清楚了吧。不过你可真是命大,竟然让你逃了出去,还活到现在!你的一双儿女也是造化好,被你抛弃了之后竟然还能在中原活得滋滋润润,风生水起。若不是那日我无意中撞见了,我可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呢!” 戈里奇把当年的事情说出,所有人都被震慑住了,大家都没有想到,这件事情背后竟然也隐含着这样的内幕。 努尔哈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戈里奇远远地望着,嘴角挂上了一抹十分玩味的笑意,这抹笑意中满含嘲弄,更像是心里一种扭曲的满足。 阿斐在一旁听到这些话,神色也不觉微微变了,他以前从来不知道这些事情,他也第一次在师父脸上看到了这么阴测扭曲的脸色,有些怕人。 阿斐并不赞同师父这般激怒他们的做法,毕竟,眼下他们的目的,是为了让他们能够劝说陈帝放弃攻打丹迴的决定,现在师父这样激怒努尔哈,只会让努尔哈对他们更燃起熊熊的怒意,更激发他报仇的急切想法,那又怎么会愿意劝说陈帝呢? 第八百二十四章 请见人质 阿斐想要开口劝阻自己的师父,但是他却是十分激动,阿斐根本没有任何插嘴的机会。 最后戈里奇好不容易停了下来,阿斐才赶忙开口,“师父,我们现在不宜这样激怒他们。” 戈里奇却是满不在乎地冷哼一声,“我和师兄的恩怨,是时候说清楚了,就算我们不刻意激怒他们,我们之间也是没法子心平气和只坐下来相谈,至少现在,我们在气势上并未输给他们。” 戈里奇脸上现出了一抹狷狂的笑,他继续道:“师兄,我知道你这些年一直都恨透了我们,一直都在想方设法地报仇,我们的徒弟,一个是陈国的皇上,一个是丹迴的皇子,现在两方决战,也算是我们师兄弟之间的决战。但是,师兄,你真的想好了吗?你真的觉得你能赢吗?” 努尔哈脸上神色一直都十分难看,他满是愤愤地说:“你们手段卑鄙,把我女儿抓了去,如果你们把她放了,我们双方公平作战,我们如何赢不了你们!” 戈里奇神色依旧未变,“俗话说兵不厌诈,这也算是我们的手段之一,我们能率先下手抓住对我们有利的棋子,也是棋高一着。要怪就怪你们倒霉,被我撞见了。” 努尔哈的面部表情因为愤怒而变得格外扭曲。 “师兄,你的妻子已经没了,你的儿子,据说也是被你的人亲手杀了,算起来也相当于是被你所杀,现在轮到你女儿了,这个选择题你可要好好地选,若是你一意孤行,执意要找我们报仇,到时候,你的女儿,可就保不住了。那么,你的女儿,也就相当于死在你的手里。一双儿女都死在自己的手里,师兄的人生也算是圆满了。” 努尔哈闻言,脸色变得十分狰狞难看,整个人都像是魔怔了一般,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死死地盯着戈里奇,恨不得从他身上盯出两个大窟窿。 戈里奇却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师兄,你就算恨我也没用,反正现在你的女儿就在我们手里,她的命,就掌握在你的手里,要报仇,还是要女儿。报了仇,杀了我,你自己也就成了孤家寡人一个,到时候就开心了吗?你当年已经抛弃你的一双儿女,他们小小年纪能够活到现在,而且还有这样的造化,当真是不易,可惜就摊上了你这个一个爹。” “你的女儿,现在过得当真不错吧,有这么一个疼爱她的夫君,可以说是苦尽甘来了,现在所有的美好都因为你而被破坏,你这个父亲,当真是个祸害!要是我是你的女儿,一定对你恨之入骨。” 努尔哈此时当真怒极了,心口又是一阵阵刺痛,他说的每个字,每句话,全都是诛心之语,全都直中要害,把他所有的防御全都攻击得溃不成军。 穆旭端听到那些话,整颗心也全都揪在了一起,一双拳头紧紧地握着,指节泛白。 “我,我要见她!”努尔哈半晌才说出这么一句话,充满了怒意,也充满期许。 戈里奇神色未变,“你想见她,她可不想见你。” 努尔哈因为这一句话,一下子被打击得几乎难以撑过去,脸色一下子又变得十分苍白,嘴唇上一片发抖,两双干涸的手紧紧地抓着轮椅扶手。 “你,你说什么!我女儿,怎么会不愿意见我!”努尔哈底气不足地喝问。 戈里奇笑中充满了嘲讽,“这就要问问师兄自己了,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让你女儿对你恨之入骨,避之不见。” 努尔哈的心口一阵盾痛,他的确是做了很多,他做的最大的错事,就是误杀了自己的儿子,夏宸对哥哥感情那么深厚,她一直都想要杀了仇人为哥哥报仇,但是没想到最后才知道,自己的仇人就是自己的父亲,这个父亲,还对她的朋友,她的主子下手,她这么重朋友情谊的人,怎么会不恨自己? “怎样,这种身负愧疚的感觉不好受吧。师兄既然对你女儿这么愧疚,那就更应该为了她做出一点牺牲,不然的话,她要是知道了你的眼里只有报仇而完全不把她的安危放在眼里,那到头来,她就算是死了,也不会原谅你。那你这个父亲做得,也实在太失败了。” 努尔哈的心里防线完全被攻陷,他几乎是有些落败祈求的意味,“我,我已经取信给陈帝,让他取消发兵,那封信,过不了多久就会传到他手里!我已经做出了让步和选择,我要我的女儿完好无损!” 戈里奇和阿斐闻言,心里俱是一喜,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戈里奇有些不相信地问,“当真?” 努尔哈狠狠地道:“自然是当真!你们这些人,不值得我努尔哈牺牲我的女儿!该做的我都已经做了,现在你们可以把我女儿带出来见我了吧!” 戈里奇依旧笑着,“师兄,方才我说的话想来你没有听清楚,不是我不把你女儿带出来见你,而是,你女儿根本就不愿意见你。待到你那徒儿给了准信儿,与我丹迴签订新的合约条款,一切尘埃落定之时,我们自然会把你女儿交还给你,想来到那个时候,她也会看到你愿意为了她放弃报仇的决心,也会因此原谅于你。” 努尔哈一下子又像是被霜打了一般,整个人蔫巴了下来。 穆旭端闻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眼神犀利,“前不久我曾受到一封信,信上说,夏宸实际上是她父亲派到我身边的卧底,他们是串通一气的,可为何,现在这件事现在却变成了夏宸完全不知道他父亲的真实身份,她对一切都只蒙在鼓里?这两者,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哪一个才是假?你们一方面想要挑拨我和夏宸的关系,一方面又要挑拨她和她父亲的关系,如此两面三刀,言行前后不一,实在是让人起疑。” 穆旭端的话让阿斐和戈里奇的神色都变了一下。 那封所谓的给穆旭端的信,他们根本就没有派人去送过,他们原本是意味夏宸是卧底,但是后来发现不是之后,他们便也打消了这个念头,但是这封信为什么还是出现在了穆旭端的手里? 第八百二十五章 闪烁其词 阿斐一下子就想到了一个人,阿诺! 没错,一定就是她了,如果不是阿诺,谁会胆敢冒着他们的名义送出这封信!阿诺这是要挑拨穆旭端和夏宸的关系,然后自己趁虚而入。阿斐心里升起无限愤怒,自己的这个妹妹,为什么每一次都这般给他拖后腿! 阿斐开口,“那封信,不是我送出的,如此想来,定然是我妹妹的胡闹之举,你知道她一直都对你念念不忘,她这番,是想挑拨你们的关系。” 穆旭端闻言脸色变得铁青,天知道他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心里是有多乱,有多害怕!到头来,却发现这封信其实不过就是一个玩笑!穆旭端气得恨不得把阿诺碎尸万段! 努尔哈亦是气急,他毫不留情地骂道:“堂堂郡主整日都想着要如何勾引有妇之夫,真是下贱!” 努尔哈的话很尖锐,阿斐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但是偏偏,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穆旭端想到阿诺,整个人都更担忧不已,依照阿诺和夏宸剑拔弩张的架势,夏宸说不得会被阿诺欺辱,他不由分说急切道:“我们现在就要见小宸!要保证她现在完好无损!不然的话,我们现在照样可以去书陈帝让他改变主意!” 阿斐面色有异,“夏宸不愿意见你们。” 穆旭端的眼神依旧十分犀利,紧紧地盯着他们,“她怎么会不愿意见我?你们不把她带出来,是不是因为你们把她怎么样了?此前说这么多,都不过是搪塞之语,对吗?” 阿斐的面上不觉现出一丝是闪烁其词的神色,他还是不大擅长睁着眼睛说瞎话,所以表现得有点差劲。 穆旭端和努尔哈顿时都激动了,努尔哈尤其激动,“你们把我女儿怎么样了?难怪你们一直都在推脱,说什么她不愿意见我,全都是骗人!你们一定是把她怎么样了,对不对!你们就想凭借几句话,空口套白狼,就想骗我们签下合约,你们真是痴心妄想!我告诉你,你们若是不把我女儿带出来见我,我若是听不到她亲口对我说上几句话,我,就马上翻脸!你们丹迴,就等着覆灭吧!” 戈里奇神色微变,但是很快就恢复了过来,他的表情依旧无波无澜,看着没有任何异常,“师兄,多年未见,未想到你竟是变得这么暴躁易怒,我方才所说的句句是真,不是我们不把她带出来,而是她不愿意出来见你,我们也不好拂了她的意。” 努尔哈冷笑一声,“现在倒是说得冠冕堂皇,当初你们掳走她的时候可问过她愿不愿意?现在带她来见我这个父亲,倒是开始这么尊重她的意愿了?说句不好听的,她就算不想来,你们还没有一点本事制服她,逼着她来吗?” 戈里奇和阿斐的脸色俱是微微变了一下。 “方才我真是关心则乱,竟然被你们轻易地糊弄了过去!”努尔哈又是一阵愤怒言道,“你们这么千方百计地拖着不让我见女儿,若说是没有猫腻谁信!你们,你们究竟把我女儿怎样了!” 穆旭端的心也是提到了嗓子眼,双眼泛着赤红,整颗心都悬着。他满脑子都是复杂的思绪,夏宸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他们推三阻四地不愿意让她来见我们?是因为不愿意相见,还是,她现在的状态,根本就不能来与他们相见? 一想到后者,穆旭端的心便仿似被人狠狠地击打了一般,十分难受。 阿诺,会不会是阿诺,会不会是她把夏宸怎么样了?阿诺那样脾性的人,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穆旭端哑着嗓子,“如果你们不把夏宸带出来见我们,那,你们丹迴,就等着我们陈军血洗吧!” 阿斐和戈里奇都暗暗交换了个眼神,最后阿斐开口,“好,三天,三天后,我们一定把夏宸带出来见你们!” 穆旭端亦是和努尔哈交换了个眼神,两人皆是微微抿唇,努尔哈开口,“好!三天之后,我要是见不到我女儿,陈帝必将踏平你小小丹迴!” 双方对峙结束,这一边穆旭端和努尔哈都是满心着急,提心吊胆,那一边,阿斐和戈里奇亦是愁眉不展,他们在昏睡的夏宸床前看了许久,大夫诊脉的结果依旧如常,身体无碍,能不能醒来,就看她的造化。 造化这种东西,谁说得准?阿斐和戈里奇不可能把丹迴的未来都压在造化两个字上。 最后,两人一合计,便商量出了另一个计策。 转眼,三天很快过去,双方再次在城门前对峙,努尔哈开门见山,“我女儿呢?” 阿斐转头向后方示意,不一会儿,一个女子便被带了上来,她由两个人左右钳制着缓步上前。 穆旭端和努尔哈看到来人,马上现出了惊喜的神色,“小宸!” 与他们的激动相比,夏宸却显得淡然多了,眼神定在他们身上,也带着惊喜,但是惊喜中总是让人觉得少了点什么。 努尔哈满是激动,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他高声喊道:“小宸,你,你还好吗?他们有没有欺负你?我,我是你爹,是你亲爹,你一定已经知道了吧,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害得你被抓,害得你被别人陷害,是爹对不起你……小宸放心,爹就算是拼尽全力,也一定会把你救出来,一定会!” 夏宸的目光对着他,却是并没有开口回应,只是这般看着他。 穆旭端亦开口喊道:“小宸!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阿诺是不是欺负你了?你现在,还好吗?” 夏宸的目光转向他,眼神中现出一丝波澜,但是把那个不明显,很快就消失了,她还是没有开口,只是一直看着他。 穆旭端看着夏宸的眼神中,不觉多了几分别样的意味,眉头亦紧紧地锁在了一起。 努尔哈见夏宸一直不说话,他不觉着急,“你们是不是对她做了什么?她为什么一直都不开口!” 阿斐和戈里奇命人把她带了回来,对努尔哈的问题避而不答,“你们要见的人,现在已经见到了,现在可以放心了吧。” 第八百二十六章 真假夏宸 穆旭端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个离开的背影,他突然大喊,“这个人,不是夏宸!她是假的!” 穆旭端的话一喊出来,“夏宸”顿时惊得猛地回头,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大的波动,但是只一瞬间,她很快就把脸转了过去。 阿斐和戈里奇闻言,顿时惊了一下,没想到穆旭端一眼就认出了真假。 努尔哈亦是惊了一下,他略带浑浊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个离去的背影,有些不敢相信地对着穆旭端询问,“真的是假的吗?那人,真的不是小宸吗?” 穆旭端坚定地摇头,“那个人,绝对不是小宸!她是我妻子,我们相识这么多年,她的一言一行我都深深地印在了脑子里,我绝对不会认错!那个人,是假的!” 戈里奇有些不甘心地辩驳,“穆公子只怕是太过自信吧!她就是令夫人,只是离得太远,你看不清楚罢了!不然,我们上哪里去找另一个一模一样的人?” 穆旭端冷笑一声,“你们的把戏若是想糊弄别人那倒是没问题,但是你们遇见的人是我!我是绝对不会认错我的妻子!她走路的姿势不会是这样,她的背影虽然很像,但是也不是她!而且她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那是因为,她根本就不能开口,她只要一开口,马上就会露馅!如果你们当真执意说那就是夏宸的话,那就让她开口说话,我们只要听到她的声音,一切就自会见分晓!” 努尔哈满是激动,“你,你们,竟然弄了一个假的人来糊弄我们!我的女儿呢?我真的女儿呢?你们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她不能开口只是因为嗓子出了问题!她刚来的时候不大听话,我就对她略施小惩,给了她一点教训。”戈里奇继续辩解。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就是对她进行了伤害!我们也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你们不仅把她掳走,还不好好地待她,还对她用毒,这,就是你们拿出来的诚意吗?”穆旭端怒斥。 阿斐见此,赶忙道:“这是我们的疏忽,但是她的嗓子是可以调理好的。方才你们见到的那人,的确是夏宸无疑。” “先是拖了三天,三天之后就带来了这么一个漏洞百出的人,你们这样欲盖弥彰,你们觉得,我们还会信你们吗?”穆旭端的声音冰冷,“如果你们真的这么有胆气的话,一开始就会理直气壮地把她带出来!你们拖了三天,不过是因为你们用了三天的时间伪造了这么一个人罢了!” 阿斐和戈里奇被穆旭端辩驳得完全没有招架余地。 穆旭端的心里已经盈满了满腔的愤怒,更是涌起一股难以言语的悲怆,“所以,真正的夏宸,一定已经被你们害了……” “她没死,她还好好的!”阿斐一着急便脱口而出。 阿斐说了之后才惊觉自己似乎是失言了,穆旭端的眼神愈加冰冷地扫着他,“所以,你这句话,就是承认了方才那人根本就不是夏宸!” 阿斐无话可说。 穆旭端和努尔哈应征了这一点,两人都已经有了最坏的猜测和想法。 努尔哈暴怒,“你们把我女儿掳走做人质,到头来却是把她害了!可是你们却还是装出一副她还好好的样子,想要空手套白狼,实在是欺人太甚!” 戈里奇见事情发展道现在,知道已经没有办法把事情隐瞒下去,心头不觉无奈。 努尔哈眼睛赤红,“我今日是真心诚意地来与你们讲和,我是真的想要放弃复仇,换取我女儿的平安,但是你们!你们却这般故弄玄虚,这般没有诚意,那我,又还有什么理由要对你们客气!” 阿斐见此,顿时懊恼自己的弄巧成拙,他再次试图辩解,“事情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夏宸现在好好的活着,她没有任何事。”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们为什么要用一个假的人来糊弄我们?” 阿斐再次无言相对。 努尔哈和穆旭端的心都沉到了谷底,努尔哈彻底暴怒,“我努尔哈今日在此发誓!你们害了我女儿,我他日定当踏平你们小小丹迴,取下尔等首级来祭奠她!你们,就等着迎战吧!” 努尔哈言罢,便愤然离去,穆旭端站在城门之上,目光中亦是满含了怒意,死死地盯着阿斐,眼神中充满了恨意。 阿斐和戈里奇的心里都十分无奈,这件事,到头来还是弄巧成拙了,现在他们若是把夏宸抬上来,他们也无法查看夏宸是否还有呼吸,那就是不打自招,承认了对夏宸下了手。所以,他们若是不能让夏宸马上醒来,与他们见面,他们是不会相信夏宸还活着,就不会改变主意。 努尔哈回去之后马上去信京城,以更快地速度送去。 睒于鸿凯整军待发之际,便收到了努尔哈的第二封信,睒于鸿凯意气风发地率军奔赴芜马关,努尔哈和穆旭端也都磨刀霍霍,只等着最后的那一击。 丹迴境内,阿斐也在集结兵力,等待迎接这一场注定无法避免的战事。 京城距离丹迴甚远,大军一路快马加鞭,在路上亦是行了一月。 丹迴军来报,京城赶来的陈军再有几日便要压境,兵力预计,足足比他们多出大半。 丹迴大汗十分焦虑,阿斐亦是焦头烂额。 这一天,他和阿诺在夏宸的帐中再次发生争执。 阿诺言道:“当初就应该把她肚子里的孩子打掉,用猛药让她快快醒来,现在也不会有这样的情况。” 阿斐:“这一切全都是拜你所赐!” 阿诺:“……” 两人争吵过后,阿诺愤然离去,而昏迷了一个多月的夏宸,终于睁开了眼睛。 阿斐喜出望外,把这一月以来发生之事尽数告知,阿斐神情恳切,“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只能靠你了!你现在若是能与我一道出面去见你父亲,他知道你还活着,事情或许还有转机,这一场战事,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夏宸听罢事情经过,感动于努尔哈愿意为了她放弃复仇,但是却也对自己的能力感到怀疑,她只答允,“我定会尽力一试。” 第八百二十七章 夏宸真身 云溪被送到了夏宸的营帐中,两人相见之时,她们都很激动,云溪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一见到夏宸就有了一种十分激动的感觉,虽然她们是半路主仆,但是两人却相处得很不错,亦是有了些主仆情谊。 云溪是典型的用水做成的女人,她的眼泪簌簌地往下流,一边哭一边表达着自己心头的激动,“夫人,我可算是见到你了!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夏宸倒是没有她那么夸张,只是声音有点哽咽,“这不是见到了吗?这一个多月,他们把你安置在哪里,可有亏待于你?” 云溪抹了眼泪,神色有点异常,“没,没有。”夏宸见她的神色带着异常,不觉面露疑惑看着她,她犹豫了一会儿方才开口,“我说了夫人可不要生气,这段时间,阿诺郡主对我挺照顾的,想来她也是顾念以前我曾照看她的情谊吧。” 夏宸神色淡了几分,只怕这世上,除了她,所有人都能成为阿诺的朋友吧。 云溪看到夏宸这般神色,脸色不觉微微变了,颇有些做错事的模样,“我也没有跟她有什么交集,她就是来见过我几次。” 夏宸笑了笑,“没什么,我知道你是个好的,我和她之间的事情,本也不应该牵涉到你。” 云溪见夏宸这般,心里这才放下心来。 夏宸抚着自己的肚子,眼神柔和,“云溪,我怀了孩子了。” 云溪闻言,脸上顿时现出了惊喜的神色,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夏宸,“真的吗?” 夏宸的神色变得格外温暖,她点了点头,“是真的,我也觉得很意外,我一直期盼了这么久的孩子,没想到现在真的实现了。只是,现在这样的处境,实在是有些令人担忧,我只期盼着能护着我孩子的周全。” 云溪一把抓住夏宸的手,给她鼓励,“嗯,一定可以的!公子他一定会想办法救我们出去的!” 想到穆旭端,夏宸的嘴角便禁不住勾了勾。 没多会儿,阿斐派人送来了热水给夏宸洗漱沐浴,那人正是图雅,夏宸昏迷的时候也一直都是图雅给她擦拭身子,夏宸对这个姑娘印象倒是不错。 夏宸舒舒服服地把自己全身上下都洗了一遍,洗罢之后图雅又送来了吃食,夏宸刚把东西都吃完,阿斐再次来到了她的营帐之中,他神色严肃,“夏姑娘,请你跟我来吧,我希望你能尽己所能劝下令尊,让他们尽己所能,尽量化解这场战事。” 夏宸和云溪一道随着阿斐出去,夏宸躺了太久没有运动,现在乍一下地,竟是觉得脚步有点虚浮之感。 夏宸和云溪的目光都禁不住四处打量着这一片广袤的草原,上面乌压压的都是骑兵,他们在寒风中操练,现在,他们已经做好了要奋力反击抵抗的准备,夏宸看着这些面色沉肃的士兵,心里也觉得沉甸甸的。 如今这样的和平,难道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有那么多战争,一定要破坏这样的和平? 就算她现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她知道了自己的母亲是被阿斐的祖父所害,父亲亦是如此才会双腿残疾,她和哥哥也因此流落到中原,受了这么多苦,但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已经没有办法去改变什么,为什么还要这样死死地抓着仇恨不放?冤冤相报,只会产生更多的冤仇,让更多人像她和哥哥一样,流离失所。 夏宸正这般想着,云溪便扶着她上了马车,马车一路缓缓前行,往陈境驶去。 想到一会儿马上就要见到的人,她的心里顿时涌起了一股十分复杂的思绪。 他们一直都以为她已经死了,现在骤然见到她,会不会被吓到?分别了这么久,再度相见,却是这般场景,如何能让人不心生唏嘘? 夏宸更担心的是,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吗?陈军马上就要压境了,她真的有这个能力能把这场战事扭转吗?她其实知道,这样的希望根本很小,这是一个大国的决定,怎么会因为她一个小小女子就轻易改变?除非,这场战事,本就是民心所背,是百姓所不希望见到。 夏宸猜想,百姓定然是不希望再起战事的吧,毕竟,谁也不会希望自己的生活屡屡受到战事波及。生灵涂炭,实非人之所愿。 夏宸心思沉郁,不知不自觉间,马车已经缓缓停了下来。 阿斐掀开了车帘,云溪把夏宸扶着走了下来,她们站在马车旁,回头,一眼便看到了那堵高高的围墙,那是陈国和丹迴的边境之隔,而那高高的城墙上面,赫然站着一个身姿挺拔的人,夏宸看到那人,整颗心都好像被狠狠地撞了一下,泪腺也一下子翻涌了起来。 而在那个身姿旁边,另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坐在轮椅之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边,一瞬不瞬。 夏宸再次看到努尔哈,心境更是完全不一样,这个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是她的亲生父亲!是她找了这么多年的亲生父亲!之前她和他一起相处的这么多回忆一下子涌进了脑海之中,让她难以忘怀。 夏宸脚步趔趄地往那边奔去,脸上满是激动的泪。云溪赶忙扶住她,连道“小心身子”。 阿斐在一旁紧紧跟随,直到他们被一行护卫簇拥着走到近前,双方把对方看得更加清楚,一时之间老泪众横,激动得难以自抑。 “小宸,真的是你吗?”努尔哈苍老的声音传来,声音里明显带着颤抖。 穆旭端的声音亦是干涩,“宸儿,真的是你!你还好好的没事……” 夏宸一边捂着嘴,一边不停点头,“是我,是我,我一直都好好的!” 他们都听到了夏宸的声音,这个声音,他们多久没有听到了,现在终于再次听到,叫他们怎么会不激动? 他们心尖都有千言万语,但是在这个时候,这个场景之下,全都说不出来,生生地堵在了喉咙口。 努尔哈很激动,他平复了半晌,才又颤抖地开口,“小宸,我,我……” 第八百二十八章 再劝息战 努尔哈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激动还是紧张,他就这样“我我”了半天也没有“我”出下文来,只是老泪众横,悲伤和自责的心情过于复杂,让他难以自抑。 最后,努尔哈只吐出一句话,“我,我对不起你!” 夏宸听到老父的话,眼泪更是汹涌不停,哽咽难言。 阿斐见他们俱是哭成这般,怕他们就这样一直哭着,把正事给耽搁了,于是他便开口道:“努尔哈,穆公子,你们现在也看到了,我把真正的夏姑娘带来见你们了,她现在完好无损,能说会讲,你们也已经进行了鉴定,证明了她就是真正的夏姑娘了吧。我最初的条件还作数,只要你们能想法子让陈帝打消对我们进攻的决定,夏姑娘便定当完好无损地奉还。” 努尔哈抹了一把眼泪,尽量恢复了常态,“可是现在,陈军已经往这般奔袭而来,不日便会到达,开弓岂有回头箭?此前我们真心实意地要与你们合作,但是你们确实不让我们见小宸,还弄了一个假的来糊弄我们!若不是你们如此行事,遮遮掩掩,闪烁其词,我又何至于出尔反尔,一怒之下赞同陈帝攻打你们?” 阿斐神色有异,他只含糊地说:“此前的事乃是误会,现在,我只想问你们一句话,你们想不想救夏姑娘?若是你们不想的话,那我大可以直接把她除掉,反正你们与我们已经是仇怨颇多,不在乎再多这么一项,待到两方开战之时,再把所有的帐一起算一算。” “你敢!”努尔哈顿时大喊一声,“你要是敢动我女儿一根汗毛,我马上就把你碎尸万段!” 努尔哈激动得下意识地要站起来,但是刚离开椅子,便又重重地跌坐了回去。 夏宸听到努尔哈这么激动的喊叫,心里不觉一阵发暖,一股感动的思绪涌入心头。 穆旭端亦是用一种能寒透人心的目光盯着阿斐,“你若是敢动她,我保证,会在你妹妹身上以十倍百倍地奉还!” 阿斐的目光与穆旭端对上,眸光微沉,他微微抿唇,“若是你们想救的话,那就只能想办法满足我们的条件。只要你们陈军对我丹迴发动攻势,我便在大军之前,第一个杀了她。反正那时候,两方也是要厮杀到底,我就算被你们杀了,也算是拉了一个垫背。” 穆旭端和努尔哈的眼神顿时都收了收,一副十分愤恨的神色。 努尔哈最后十分颓丧,“我也十分想满足你的要求,但是现在情势已经变得这么难以回转,你让我如何扭转时局?就算陈帝是我的徒儿,他现在也是陈国皇帝,也并不是我一句话就能说得动的!” “只要肯想,总是能想出办法。”阿斐只这般道,“这一场战事,只怕并不如陈国百姓们所愿,那些士兵们,前两年刚刚经受了战事,现在又频频出战,若是抓住了这一点,要新帝取消此次出征,也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他们都沉默,这个法子说得简单,但是实际上,又怎么真的这么轻描淡写? 他们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前去劝说睒于鸿凯这话皇上,但是皇上若是轻易改变自己的决定,未免不会让人看轻,觉得他决定不慎重,君子亦是满口戏言,如此对他的威名亦是一种损耗。 再说,皇上本身就不见得一定会愿意听从努尔哈的,一开始让他放弃出征(虽然他并没有答允,但是努尔哈等人并不知晓),后来又让他马上派兵出征,现在士兵马上就要到了丹迴,两军眼看就要交战,努尔哈又想要一句话把皇上劝回去。 那皇上如果真的这么轻易受到摆布的话,那究竟是努尔哈是皇上,还是睒于鸿凯是皇上? 如果不能从睒于鸿凯这里寻找突破口,那便只能从士兵身上作为寻求突破,难道,他们真的要到士兵中散布谣言,鼓动士兵们弃战吗? 不论是哪一个,都像是天方夜谭。 可是,难道就这样放弃了吗?就这样,放弃了夏宸吗? 他们的目光都投向夏宸,眼神中都带着沉痛不舍,夏宸是他们的女儿和妻子,都是他们最重要的人,怎么可以就此放弃? 阿斐的目光投向夏宸,“你来与他们说吧。” 阿斐此前已然向夏宸做出过承诺,只要她竭力一试,最后都会放了她,绝对不会真的像方才那般说一半,真的杀了她。 但是在努尔哈和穆旭端面前,他不得不这么说,因为只有这样说,才能让他们拼尽全力挽回局势。 夏宸已经止住了眼泪,只是眼眶还是有些发红地看着他们,她张了张嘴,想要喊出那个字,但是又觉得有点艰难。 现在知道了他就是自己的父亲,在这样的情势下,她实在是不知道有些开不了口。 她最后还是没有看出口,只是说的话,却是对着努尔哈,“我,我都知道了,你和我的关系,还有你的真正身份,你这些年做的事情,我全都知道了。” 努尔哈听到女儿对他说话,但是她却没有叫自己一声“爹”,他感觉整颗心都是悬在一起的。 现在她又提到这些事情,态度不明,努尔哈的整颗心正是完全提了起来,死死地盯着她,他想说对不起,但是还是半个字都说不出口,只是这样定定地看着她。 夏宸的眼泪又有些泛滥了,“我刚开始知道你是我父亲的时候,我心里真的很激动,很开心,我想,我终于找到我的亲生父亲了,我终于也是个有爹的孩子,而且这个爹,还是那个对自己那么好的人。” 夏宸一边抽噎着一边说着,努尔哈想到他们这段时间相处的总总,眼睛亦是有些模糊了起来。 “可是,在我还没有来得及欢喜多久,更多的消息便接踵传入我的脑中,我知道了你的身份,知道了,你就是我一直都在寻找的黑衣人幕后之人,知道了你,就是害死哥哥的人!我觉得天都要塌了下来!自己的父亲,就是杀死最亲的哥哥的凶手,就是我一直报仇要杀了的人!你知道我有多矛盾,多痛苦吗?” 第八百二十九章 父女相对 努尔哈闻言,整个人已经老泪众横,他声音很哑,“我不知道,我以前不知道你们还活着,我也不知道我竟然亲手杀了我儿子!我知道了之后我就开始补偿了,我知道你要来这里,所以我就跟着来了,我就假装在街上与你偶遇,与你套近乎,与你互认干亲。我越是与你相处,心里就越是愧疚,我曾经很多次想要开口向你坦白我的身份,但是,我很多次想要开口,却又不敢,我怕,我一开口,现在所有的一切就会全都毁灭,全都失去……女儿啊,爹是念着你的呀。”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反正我现在也已经落到了他们的手里,待到双方交战的时候,便是的人头落地之时。他们是因为我和你的关系才把我抓了来,所以,我就算死了,也是因为你才死,我的哥哥也是被你害死。你当初给了我们兄妹两人生命,现在,就一并要了回去,我们两父女,也就互不相欠了。” 夏宸狠着心说着这些诛心的话,她自己的心里何尝不是一片刺痛?她对自己的父亲,自然是有怨恨,怨恨他害死了哥哥,害死了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她更怨恨他,竟然是黑衣人的头目,恨他之前对睒于鸿轩和倪清羽所做的一切。 但是除了怨恨,她更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想念,甚至疼惜。他毕竟是自己的父亲,他们是真正有了血缘关系的人,他是真心实意对自己好的人,这样的温暖,让夏宸贪恋。 她更知道了他为了救自己真的去信给陈帝让他不要出兵丹迴,后来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所以愤然改变主意,这样的举动,已经完全把夏宸的心俘获了,她已经原谅了自己的这个父亲。 但是,眼下这个时候,她却并不能只说一些软话,也许,这样出言相激,更能起到好的效果。 所以,她说,她死了,便与他互不相欠。 夏宸狠心的话让努尔哈整个人都瞬间苍老了,他这时候不是无影风沙狱那个毒功超群的大弟子,也不是黑衣人幕后最大的操纵者,他,就是一个寻常的老人,仅此而已。 “女儿,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你是为父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是为父最珍爱的女儿,为父怎么会让你这样死掉!” 夏宸听到努尔哈伤心的话,自己的心里也好像被什么狠狠地刺了一样,但是她却把自己的眼泪忍了回去,她只冷冷地说:“等到你把我救出去之后再来说这些话!你以前为了逃命把我和哥哥抛弃,在我们挨饿受冻的时候你在哪里?现在你为了复仇,最后把我陷入现在这样的境地,把我原本平静美好的生活全都打破!我如果真的这么重要的话,你就彻底放下复仇计划,把这一切回到最开始的时候。如果你做不到,你,没有什么资格做我的父亲!” 夏宸的话像是一把尖刀,狠狠地刺向努尔哈的心脏,他整个人的一下子颓丧了下去,面色全无。 夏宸狠心地扭开目光,不让自己再去多看他一眼。 她不希望这场战事爆发,她希望所有的一切全都回到原样,她希望,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战争,没有厮杀。 既然这一切都是自己父亲一手策划而来,那就让他最后去收拾这样的残局吧!也只有他有这个可能阻拦。 他是睒于鸿凯的师父,就算睒于鸿凯最后没有听从他的话,也不会对他不利。她,只希望父亲能试一试,至少,就当做是为她这个女儿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夏宸强制把自己的目光投向了穆旭端,穆旭端的目光一直灼灼地看着她,把她脸上所有的表情,把她说话的各种语调全都看得一清二楚,听得明明白白,他似乎能猜透夏宸这样说的本意,但是他却并不拆穿,相反的,他觉得,努尔哈若是能被夏宸这么激一激,愿意进行最后的一试,也是相当不错。 与努尔哈不同,夏宸看着穆旭端的眼神中充满了柔情,因为她面对穆旭端,不需要再装,她可以把自己最真实,最真切的感情向穆旭端流露。 穆旭端也似乎接收到了她的满腔柔情,目光中似乎带着滚烫与灼热,他开口大声喊着,“小宸!你,还好吗?他们有没有苛待你,有没有让你受委屈?” 夏宸摇着头,她想说她很好,就是很想他。但是喉咙好像被眼泪梗住了,让她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来!我绝对不会让你离开我!”穆旭端的语气充满了霸道和宣誓主权的味道,夏宸的整颗心一下子又变得柔软了下来。 夏宸一手扶着自己的肚子,眼神的满含柔情,她开口冲穆旭端大声喊道:“旭端,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有身孕了。” 穆旭端和努尔哈闻言,俱是怔住了,穆旭端尤为震惊,整个人都石化了,巨大的喜悦把她侵袭,让他半个字都说不上来。 夏宸把他的高兴看在眼里,她眼中含满喜悦的泪,“我们期盼了这么久的孩子,现在终于来了。我前段时间,就是因为这个孩子才昏迷了,差一点,他就没有保住。但是,幸好,他很坚强,他还好好地活着。” “太好了,太好了,我,我有孩子了!我,我真是太高兴了!”穆旭端高兴得有些失态地在围墙上来回走着,一副亢奋过度的样子。 努尔哈更是如此,他脸上再次现出了惊喜的神色,嘴里喃喃地说:“我要有外孙了,我,我终于要当外公了。” 两个男人都忘形地高兴着,在这一刻,大家都忘了,夏宸眼下还处在危险之中。 夏宸神色期许,“旭端,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我不想失去这个孩子,就算不为了我,只当是为了这个孩子,我求求你,一定要想办法阻止这场战事,好吗?我想要好好地回到你的身边,我想要给你生儿育女,我想要好好的伴在你身边,再也没有这些纷纷扰扰。我也希望,全天下的百姓都能像我们一样,和和平平,安安定定地相守。” 第八百三十章 不吉星象 夏宸所描述的这副画面太过美好,不仅仅是穆旭端,就连努尔哈,也都沉沦了下去。 是啊,这样的场景多么美好,这样的生活,多么让人向往!以前,他和妻子,还有一双儿女,何尝不是这样的?他们,何尝不是让人羡慕的神仙眷侣?若是一切都没有发生,那该多好! 现在,若是他的女儿没有在丹迴人的手里,该多好!若是女儿能生活得和和美美,那么,以前的那些仇恨,又算得了什么?就算是放弃了,又有什么大不了? 努尔哈在这一瞬间已经下定了决心,女儿,一定要救,非救不可。若是不能把女儿救出来,他也没有了存活的意义。 穆旭端听闻夏宸的话,恨不得马上把夏宸拥在怀里,再也不撒手,但是她却离他这么远,远得他几乎要看不清她的脸。穆旭端紧紧地拽紧拳头,“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好好地救出去!我一定会让你和孩子完好无损!” 穆旭端把目光投向阿斐,眼神和语气中满是警告之意,“你若是胆敢小宸和肚子里的孩子有半点损伤,我定取你首级!” 阿斐直视他的目光,回击的话亦是充满了警告,“那你的动作就得快些了,要是你没办法劝动你们新帝放弃这次的行动,那便恕我手下无情!” 双方眼神交汇,在空中迸汇出火光。 陈军营帐。 睒于鸿凯身穿戎装铠甲,乍一看格外英姿飒爽。陈军一路快马加鞭赶来,再过不了多久就能到芜马关,马上就能跟丹迴人一决高下。因为越往这边,天气便越是严寒,有好些地方都已经结冰,所以才影响了行军的进度。 此时他的眼前摊放着一张行军布局图,与丹迴作战,需要的是计谋。而他最不缺的就是计谋。 他的眼神中迸发着一股熊熊的野心之火,再过不了多久,他就能率军一举剿灭丹迴,把他们收入麾下,拓展大陈的国土,成为大陈历代皇者中最英勇卓绝的一位。 想到这里,睒于鸿凯的嘴角禁不住勾了起来。 他小心地把布局图收了起来,起身踱到了营帐之外,外面守卫的士兵一看到他,马上毕恭毕敬地行礼问安,睒于鸿凯只微微颔首。 他一直都通星象之学,今夜,他便打算好好地看看星象,好生的预测一番自己的这一战的胜算几许。 他紧盯着头上的星象,越看脸色就变得越差,出行之前他夜观星象,明明是一片形势大好,预示着他一定能势如破竹,轻易把丹迴收入囊中。但是,现在再看,星象竟是发生了大变化!他的战局,会受到另一股强劲之势的猛烈冲击,把他原本的运势全都打乱,他的后方,也会出现大变动。 不可能!睒于鸿凯面色如敷寒霜,不可能会有这样的大变动!现在他已经是陈国皇上,陈国上下人等莫不对他俯首称臣,怎么会还有另一股势力突然冒出来?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随行的将士们看到皇上突然之间就变了脸色,大家都大气不敢出,一句话不敢多言,只是默默地跟在身后。 睒于鸿凯愤然冲回营帐,把其余人都赶了出去,自己一个人枯坐着,满脑子都是方才看到的星象。 他就算并不精于此道,但是,方才的星象变化太过明显,只要是有点眼色的人都能看得出来。怎么会这样? 睒于鸿凯面色阴郁,挥手便把桌上的东西尽数推到在地,发出一阵哐当巨响。 外面的士兵愈加不敢大声喘气,只得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待到他出声唤人之后再赶紧入内伺候。 这时候,另一个将领急匆匆地赶来,那人,不是旁人,正是黑衣人麾下的郁坤。没错,睒于鸿凯已经把黑衣人的骨干人员都安插到了军营之中。 他看到守卫们的脸色便大概猜到了皇上此时的心情并不好,但是眼下的事情,他却是万万耽搁不得,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前禀报,“皇上,外面有人求见。” “不见!”睒于鸿凯沙哑粗暴的声音传来,他自从受到倪清羽袭击之后,声音就变得像现在这般沙哑,现在充满了怒意,这样的声音就颇具有震慑力和危险性。 郁坤硬着头皮,“皇上,来人,是努师父,还有穆旭端穆大人,他们似乎有要紧的事要马上见皇上。” 睒于鸿凯神情微怔,竟然是努尔哈和穆旭端,他们两人一道来此,睒于鸿凯似乎想到了什么,这么说,自己师父的身份定然是暴露无遗,而且师父能这么明目张胆地和穆旭端来找自己,那穆旭端,自然也是知道了他和黑衣人的关系。 睒于鸿凯冷哼一声,知道便知道,反正自己现在是皇上,就算他不是皇上,穆旭端一行,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他们这番前来,只不知所为何事。 他沉声,“把他们带上来!” 郁坤下去了,睒于鸿凯便吩咐账外的士兵入内简单地收拾一番方才被他打落的东西,至少不能让人看出他方才的失态。方把桌面收拾干净,努尔哈和穆旭端便到了账外。 睒于鸿凯把努尔哈迎了进来,他的腿脚不方便,又是睒于鸿凯的师父,自然是没有行大礼,但是努尔哈还是向睒于鸿凯抱拳行礼,“老身拜见皇上!” 睒于鸿凯心里受用,亦是觉得师父明事理,在外人面前也给足了他面子。他赶忙让努尔哈免了这样的虚礼。 穆旭端则是向睒于鸿凯行了一个标准的君臣之礼,“微臣拜见皇上!微臣擅离职守,在此先向皇上请罪!” 睒于鸿凯挑眉看他,不冷不淡地说:“穆爱卿以为先告了罪,朕就不会责罚于你了吗?” 穆旭端神色未变,“微臣并无此意。微臣此行前来,是有事要与皇上相禀,皇上要责罚微臣,也请皇上先听微臣一言。” 睒于鸿凯又看了他一眼,片刻之后才道:“起来吧。你们此次前来,不知有何事要奏?” 穆旭端这才起身,与努尔哈对望了一眼,交换一记眼神,穆旭端开口,“皇上,微臣已然知晓了皇上与努师父的关系。” 第八百三十一章 蛊惑军心 睒于鸿凯目光微冷,“你来此,便是要与朕说这件事?就算你知道了,那又如何?怎么,你要来找朕算账吗?” 穆旭端微微垂头,神色不卑不亢,“微臣并未有此意。微臣此次前来,是要向皇上谏言。微臣若有大胆之言,还请皇上宽宥,至少,等微臣把话说完皇上再做定夺。” 睒于鸿凯的眸光中闪着寒光,冷冷地盯着他,声音沙哑阴沉,“好,你说吧!” 穆旭端微微颔首方才开口,“微臣知晓了皇上与努师父的关系,亦知晓了努师父的身份,当年皇上与努师父相依相靠,积攒下的师徒情谊自然是假不了,今日皇上出兵丹迴,一半的原因也是因为努师父,因为要帮他报当年之仇。但是,微臣却以为,皇上若是当真就此对丹迴发兵,恐有不智。” “一则,皇上您方登基便大举兴兵,不免对让群臣,让天下黎明百姓指摘皇上激进好武,首先失了民心。二则,同样也是在民心二字,我陈国前两年方经历了一场大战,短短两年本就不足以修养,现在再发兵,只会让我陈国兵力耗尽,百姓心生怨怠。三则,先皇曾与丹迴签署两国和平贸易的协议,现在皇上辅一登基便罔顾协议对丹迴进军,更是会失去人心,让我们这一场战事沦为不义之战。” 穆旭端的话一字一句都落到了睒于鸿凯的耳朵里,他越听,脸色就变得越发阴沉,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十分危险的气息。就连努尔哈,也感受到了睒于鸿凯身上毫不掩饰的杀气。 穆旭端自然也是感受到了,但是他却定要硬着头皮把话说完,“所以,微臣此次前来,是想向皇上谏言,希望皇上重新考虑对丹迴发兵一事,三思而后行!” 睒于鸿凯的双拳紧紧握着,发出咯咯的声音,声音寒彻人心,“所以你是让朕现在率着朕的这些军队,灰溜溜地打道回府?” 穆旭端沉声,“皇上就此收兵并非灰溜溜,只是斟酌权衡下的最明智的抉择。我陈国与丹迴两不相犯,维持现有和平再好不过,皇上何必要再现十几年前的那处惨剧?战事爆发,不论谁胜谁败,对双方都颇有损耗,就是我陈国赢了,那样也会把国库,把人力都消耗殆尽,让陈国国力虚乏。” “砰!”一声巨响传来,睒于鸿凯重重地拍着桌子,这一声,显然已经毫不掩饰地表达了他的怒意,“你有几个脑袋?敢在这个时候说这些话!” 难怪他方才夜观星象,竟然会是这样一种大变动,难怪星象上显示自己的大后方也会发生大变动,原来,是穆旭端在背后煽动这些言论! 穆旭端的后背上也满是汗,“微臣所言句句箴言,全都是为了皇上的江山社稷着想,还望皇上能慎重考虑!” “你一个小小的芜马关驻守将领,有什么资格,有什么底气在这里跟朕说这些?你觉得朕会听你的吗?真是可笑!我陈国马上就要出战,你却在此胡言秽语,惑乱君心,朕现在就可以斩了你!”睒于鸿凯的声音冷冽,“真是没想到,当年穆将军这般英勇,却生出了你这么一个胆小懦弱之人!” “皇上,微臣的命贱如蝼蚁,就算是为皇上捐了躯,那也是微臣的本分,但是皇上,此次一战,微臣以为的确是需要再重新考虑!如今乃是寒冬腊月,这番作战条件亦是艰辛,我方士兵恐也占不到什么好处!”穆旭端据理力争。 但是睒于鸿凯的脸色却并没有半点缓和,他一甩袖,“你若是再敢多言半字,朕马上就让人把你拖出去斩了!” “皇上,微臣的这番请求并不是微臣一人之意,就是努师父,他也希望皇上能收回成命!”穆旭端见自己努力无效,便果断把话茬丢到了努尔哈的身上。 睒于鸿凯闻言,脸色不觉变了,他很不敢置信地看着一直在一旁沉默闭眼的努尔哈。 所以,他会和穆旭端一道出现,就是要一起来当他的说客的吗? 不,不可能的,这世上没有谁会比师父更恨丹迴人,更想把丹迴人一网打尽,更何况,夏宸还被他们杀了,他怎么会来劝他放弃对丹迴出兵? 努尔哈对上了睒于鸿凯的眼神,他的神情变得有些奇怪,他半晌,才开口,“没错,为师前来,亦是要劝你放弃出征丹迴。” 努尔哈的一句话让睒于鸿凯的神情彻底变了,他就像是不认识自己的师父一样,满心不敢置信,“师父,怎么会?这件事,是我们师徒谋划了十几年的,现在徒儿坐上了皇位,具备了围剿丹迴的实力,而且现在丹迴连年灾害,内需不足,他们不过外强中干,现在是最佳的时候,师父为何突然改变主意,在我陈军要压境之际方提出如此要求?” 努尔哈的神色晦涩复杂,声音也十分干涩,“为师知道,为了这件事,我们师徒的确是做主了准备,为师是为了报当年之仇,而你,却是有野心的,你想一统中原,扬名天下。但是现在,为师却不得不放弃报仇的念头,因为小宸,小宸在他们手里。” 睒于鸿凯又怔了一下,“可是师父不是说,小宸已经……” “是我们错了,小宸不过是昏迷了,我们见不到她,所以才以为她已经死了。但是前几天我们刚刚见到了她,她还好好地活着,她还有了孩子,我就要有外孙了。”努尔哈的声音里带着激动,“为师原本是只有仇恨,但是,那些仇恨,与活生生的女儿和外孙相比,又算得了什么?我已经害死了自己的儿子,不能再把唯一的女儿害死。” 努尔哈眼神中含着急切,“丹迴人说,只要你收兵,他们就会放了小宸。徒儿,我只求你这一件事,就当是你为我做的最后一件事,好吗?只要你收兵,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只求你收兵,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不能再失去她了。如果报了仇,到头来一个亲人都没有了,那我报这个仇,又还有什么意义?” 第八百三十二章 师徒剖白 睒于鸿凯听着努尔哈说的这些话,整颗心就像是掉进了冰窟一样。 自己的师父心里只有他的女儿,他以前只想着利用自己来报仇,现在,为了她女儿,便又要求自己撤兵,那自己又算什么呢?他谋划的这一切,难道就真的是为了师父吗? 不!根本不!他做这些,为的是自己的野心和抱负! 以前他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的时候,正是师父,向他灌输了这些思想,让他生起了这样的野心和抱负,可以说,今天的他之所以成为这样,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归因于师父。 他感激师父,让他不至于碌碌无为地过一生,他感激师父,教给他这么多武功,他感激师父,激发了他的斗志和抱负。 但是,在他慢慢长大之后,这样的抱负就成了他的努力目标。 给师父报仇,只成了他抱负的一个附属品,他,本就对丹迴势在必得! 可是现在,师父却是左右着他的决定,为了他的女儿,就想让自己放弃自己这么多年来酝酿成长起来的抱负,怎么可能! 当年他为了让自己对丹迴升起征服欲花了这么多年,现在,难道就想凭借一句话就把这么多年在心底酝酿的想法打消了吗? 睒于鸿凯看着一眼期许和哀求地看着自己的师父,他只觉得心里一阵发凉。 他声音也骤然寒了几分,“师父,当年苦心磨砺我,您对我训练和培育,把我打磨一把世上最尖利的刀,您一开始,有几分是真心对我,而不是只是想着利用我为你报仇?” 努尔哈的神情怔住了,微微张开嘴要说话,睒于鸿凯却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他冷笑一声,“师父一开始不过是要寻找一个可以代替您报仇的人罢了,现在这个人已经有了足够的能力为您报仇,他成了最尖利的一把刀,但是,师父,您可能忽略了,这把刀,也是有自己灵魂,有自己主见的人,他以前或许是一直被您握在手里,完完全全把控着,但是现在,却不会了。” “这把刀被熏陶多了,他也升起了自己的野心和抱负,他对敌人的仇恨,他所做的一切谋划,已经不单单是为了给师父报仇,更是出于自己的本心,因为,他想要一统天下,成为最伟大的皇上,名垂千古!” 睒于鸿凯说到最后的时候,眼神中迸发出一股近乎疯狂的光芒。 努尔哈有些发怔地看着眼前的人,他一瞬间觉得有些陌生,这人,当真是以前那个一直对自己温文尔雅,从不高声说话的徒儿吗?他就算知道徒儿本质上并没有表面上那般儒雅,而是带着果决狠厉,但是他却是从来不曾对自己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这个瞬间,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们此行,注定是不会成功。 睒于鸿凯嘴角勾了勾,露出一个十分阴测的笑,“师父,要成大事,就得不拘小节,这是师父您教的。要成大事,总会有人要牺牲流血,这也是师父教的。师父还说过,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必要摒弃一切妇人之仁。现在,师父似乎把自己教的东西都忘了!为了区区一个人,就要让我们放弃这十几年来的精心谋划!” “我的军队都已经千里跋涉到了这里,开弓岂有回头箭?师父要我现在拔营归京,师父可曾想过,我若是真的这么样做了,在朝堂之上,群臣会怎么看我,百姓们又会怎样议论我?他们会觉得我行事鲁莽,把行军打仗当做儿戏!那时候我必将大失民心,那些虎视眈眈的人,说不得马上就会扑上来,伺机把我推下台!师父,你觉得,我会做这样的事吗?” 努尔哈眼神中最后的一丝光亮也彻底熄灭了下去。 “师父你只想到了你的女儿,你只想着要救她,你只把她当成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但是我呢?我才是一直陪伴在师父身旁的人,我才是一直把师父当成亲人的人。可是师父在这种时候,却是果断选择摒弃我,牺牲我。师父,你又将我这个徒弟置于何地?师父但凡是有一丝为我着想,就不会在这个时候,大军已然要压境之时,来向我提出这样的请求!” 睒于鸿凯的话越说越激动,夹杂着情谊,怨愤,还有心痛,他的话,也让努尔哈的心头一阵盾痛。 他一直都知道,这个徒儿是个孝顺之人,他对自己一直都是十分掏心掏肺。当初,那场大火,他也是第一个冲进去把他救出来,若是没有他,自己现在已经死了。 这么多年,他们两人的确是最亲密的人,一直互相扶持,没有睒于鸿凯,就没有今日的努尔哈,而没有努尔哈,也就不会有今日的睒于鸿凯。这份师徒情分,怎么都割不断。 睒于鸿凯正视着他,“师父,今日您的这个请求,恕徒儿不能答允。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今日我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便断不会有回头的道理,就算师父疼惜小宸,想要救她,徒儿也不会用退兵这样的方式!说句诛心的话,她,还不值得我牺牲这么多。我是自私的,我只想为自己的皇权巩固着想。师父若是怨我恨我,我也无可奈何。” 睒于鸿凯简单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努尔哈的神情顿时变得十分颓丧。 虽然他已经预想到这样的结果,但是真正听到肯定的回答,他还是禁不住心里一阵发紧。 穆旭端的心更是紧紧地揪在了一起,他们,还是失败了。 穆旭端紧紧抿着唇,心里暗想,现在,只有那一个法子了,希望,他们能快些赶到,只要他们能在两方开战之前赶到,那一切就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穆旭端想得出神,神情一片肃穆。 睒于鸿凯走到穆旭端的面前,语气冰冷,“穆爱卿,今日朕已经把话说清楚了,穆爱卿若是还不死心,或是妄图在军中散布一些惑乱军心的谣言,那朕,可就容不得你了!” 穆旭端回过神,他对上睒于鸿凯的目光,随即低垂下头,语气不卑不亢,“微臣不敢!” 第八百三十三章 复生轩王 穆旭端和努尔哈都继续跟在了睒于鸿凯的军队之中一道前行,睒于鸿凯对他心生防备,原本是想好好地教训一番他,但是想到之后的战事还需要用到他的地方,便只得暂时把这个想法作罢。 穆旭端心里打着自己的算盘,表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暗地里暗暗着急,暗自盘算着事情的进展。 努尔哈终究是不愿意看到夏宸被杀,他知道睒于鸿凯是绝对不会退兵,所以他只能采取退而求其次的法子,那就是派出黑衣人,悄悄潜入丹迴境内,命令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把夏宸救出来。 陈军浩浩荡荡地前行着,原本睒于鸿凯是下令全速前进,但是因为天气愈加严寒,地上结冰难行,大大影响了行军的速度,按照这个速度,还需要好几天才能到芜马关。 这天大军正常前行,但是前面却突然发生了些许躁动,穆旭端不明所以,睒于鸿凯已然被惊动,他沉声追问之下,侍卫才吞吞吐吐地向他回禀,“前方,有些大胆刁民在胡乱散发妖言惑众的字条,属下已经派人疏导。” 睒于鸿凯沉着脸,“是什么惑众的妖言?拿来与朕看看!” 那侍卫面色十分难看,颤颤巍巍地交出了手中的纸条,睒于鸿凯看罢,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他一把把那些纸条直接捏碎在了手里,沉着脸呵斥,“你们就任凭有心之人散布这样的妖言惑乱军心吗?给朕把这些全都清理干净!” “是!” 一张纸条不偏不倚地飘到了穆旭端的身上,他拿起一看,不觉哑然:新帝篡位,攻伐丹迴,逆天而行,出师无名,必败无疑。 穆旭端把那张纸条随手扔了,面上没有什么表示,心里却已经在暗自盘算,这应该是出自他们之手。 穆旭端刚把东西丢了,睒于鸿凯便已经派人把他叫到了跟前,他看着穆旭端的眼神中仿佛带上了刺,更是冰冷的得如同呼呼吹过的寒风,“是你做的吗?” 他的声音没有温度,穆旭端却是一派坦然,“皇上的人一直没有离开微臣左右,微臣就算想做,也是无能为力。况且,微臣知道,这样做除了激怒于皇上您之外,并没有其他任何作用,既然无法让皇上改变主意,那这样的做法,只会动摇军心,反而大大影响胜算,既是如此,微臣为何要这般做?” 穆旭端说得头头是道,睒于鸿凯盯着他看了许久,才终于移开了目光,“最好不要让朕发现是你在背后动手脚,不然的话,朕绝对不会饶过你!” “微臣不敢。”穆旭端不卑不亢地答着,然后便退了下去。 这一出闹剧闹得不算大,但是影响也算不得小,军中已经隐隐地有了些风声,士兵们开始交头接耳地谈论着这件事,将士们严令禁止,又抓了几个带头谈论的人开刀以儆效尤,这才把士兵们的谈论压了下去。 这件事之后,睒于鸿凯便升起了一股莫名的烦躁和不安,他再夜观星象,星象呈现的凶相不仅没有改变,反而更加变本加厉,睒于鸿凯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但是他偏偏就不信邪,他是骄傲的,他已经成了陈国皇上,他已经手握重兵,所有都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丹迴不过小小弹丸之地,他们如何能翻出什么天儿来?他不信这个邪,他坚信,自己定能成功。 怀着这样的自信和骄傲,睒于鸿凯的眼中有闪出了一丝丝必胜的光。 今夜大军在野外驻扎,再行上几日,他们便能够到达芜马关,到时候,与丹迴的大战便会就此拉开。 大军就此驻扎,拉起了营帐,士兵们轮流守夜,夜空静谧,又透着一股异样的紧张。 夜半时分,睒于鸿凯突然惊醒了过来,他的瞳孔在夜空中睁得很大,猛地一回头,一张脸赫然映入眼帘,饶是睒于鸿凯是沉稳之人,也着实被惊了一下。 那张脸,竟然是,死了两年的,睒于鸿轩! 他就像是索命的罗刹一样,目光幽深,深沉如水,一把利剑凉凉地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自己。 脖颈上的冰凉触感让他定了定神,他回过神来,声音嘶哑中带着试探性,“你,你没死!” 睒于鸿轩嘴角勾了勾,眼神中闪过一丝赞赏,“不愧是人人称道改头换面的凯王爷,骤然见了我,还能这么快就恢复镇定。” 睒于鸿凯心里的猜测在这个瞬间尽数得到了应证,眼前的这个人,就是睒于鸿轩,就是已经死了两年的睒于鸿轩!他顿时感觉背脊上一片冰凉,一股深深的惊惧涌上心头,这种感觉,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过。 在这之前,就算是今天晚上,他看到了夜空上的星象,就算星象上显示,他会因一股强劲阻力而功亏一篑,但是他都没有现在的惊惧,因为他足够自信,足够骄傲,因为他知道京中没有人能有这样的本事颠覆他。 但是,他看到了睒于鸿轩,死而复生的睒于鸿轩,在这一瞬间,之前所有潜藏的惊惧全都涌上了心头,甚至,隐隐的还有绝望。 他不是别人,是睒于鸿轩,是那个百胜将军睒于鸿轩!他在军中的威望不言自明,外面的那些士兵,有多少是他亲自带出来的?他若是这样振臂一呼,指不定就能把士兵们的军心笼络而去。 而且,他究竟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的?他这两年,是怎么过的?他明明中了两掌自己独门的毒掌,又跌下了悬崖,不可能活命 的!但是他却是活了,还实实在在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既然能够轻易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就说明他不会是无备而来,而正是因为他敢明目张胆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更说明了,他是做好了充足的反击的准备! 睒于鸿凯想到了白天时候那些纸条,他终于知道是出自谁之手了。 这样的手段或许看着十分跌份,起不到任何关键性的作用,但是,却也实实在在地起了作用,再加上睒于鸿轩的出现,白日的那些言论,就显得更加有迹可循。 第八百三十四章 兄弟对峙 在他们兄弟两人这般对峙的时候,睒于鸿凯已经想了这么多,而睒于鸿轩则是一直静静地看着他,不言不语。 睒于鸿凯回过神来,目光迎视上他的,从这样的目光中睒于鸿凯能判断,这个人,是货真价实的睒于鸿轩,而不是上次范怡容无意中找到的那一个冒牌的。 他冷声发问,“你想要怎样?” 睒于鸿凯眼神无波,声音也没有波澜,但是却充满了寒意,“把属于我的东西讨回来,顺便,把你加诸在我身上的,全都原原本本地还给你。” “你要弑君吗?你现在若是杀了我,那你便一辈子都背上弑君的名声,沦为人人得而诛之的败类!” 睒于鸿轩闻言,笑了,笑得没有任何温度,“你觉得我会这么便宜你吗?你在我背后做了这么多手脚,害我家破人亡,我自然是要好好地跟你算账,如果我就这样一刀下去,岂不是太便宜你了?再说,就算我当真一时冲动把你杀了,就算我真的弑君了,你以为我就会真的如你所想,人人得而诛之吗?真是可笑。” 睒于鸿凯死死地瞪着他,眼神中透着一股冰凉,“我是名正言顺的皇上,你弑君犯上,如何不人人得而诛之?” 睒于鸿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名正言顺?这句话你说出来,当真是不觉得好笑。且不说你为了清除障碍怎么处心积虑除掉我和前太子,就只说你对父皇所做的那些,你就断断但不得名正言顺四个字!” 睒于鸿凯闻言神色微变,语气中骤然带上了疑惑不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对父皇做了什么?我的皇位,明明就是父皇禅让于我!” 睒于鸿轩冷笑一声,“你当真装得这么无辜?若是我没有亲自入宫去见了父皇,我大约就会被你蒙蔽了!父皇此前虽然是着实因为皇祖母之事受了打击,但是,却还没有到会一病不起,不省人事的地步!他,明明就是被人下了毒,才会如此!你敢说你对这些,一无所知?” 睒于鸿轩脸色大变,一副深受震慑的模样,他声音变得更加嘶哑,“这件事不是我做的!我的确不是什么兄友弟恭之辈,对你,对太子皇兄做的那些事情,我做了便会承认!而且至今我都没有后悔过!因为,夺嫡之争,本就免不了兄弟相争!如果我当时不对你们出手,日后你们登上了高位,也绝对不会姑息纵容于我。这些,想来皇兄比谁都清楚明白!” “但是,父皇之事,我绝对没有做!说句大言不惭的话,整个朝堂上下,除了我,便没有其他成气候的皇子,我对皇位势在必得,没有必要这么着急!”当然,这些都是在不知道睒于鸿轩还活着的情况下。 睒于鸿轩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疑虑,“纵然这件事不是你做的,那也是你的好母妃做的,也是跟你脱不开干系。” 睒于鸿凯沉默,他想来知道了母妃为什么要动手,全然是因为自己的无故失踪,当时他受了重伤在外养伤,他离开的时间过长,又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不免让人猜忌他已经出事了。 母妃避免父皇也追问,就干脆对他下药,然后自己全面执掌朝政,把朝堂稳固。而之后,他安全回来,母妃便干脆动了让父皇一睡不起的念头,所以才会一直给父皇灌毒药。 睒于鸿轩靠近他,低低地说:“今天晚上,我就是来结束这一切的,我要让你,一无所有。” 睒于鸿凯瞳孔骤然放大,眼神中含着一丝冷意,他双拳紧握,“不,我没有这么容易被你打倒!我还有那么多士兵,你以为凭借你一个人之力,就能把我推翻吗?那你未免太低估我了!” “你觉得我敢凭借我一人之力就上门了?那你未免太低估我了。”睒于鸿轩冷笑一声,“我在背后做了很多事情,就像当初你在我背后做了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一样。我说了,我要把你当初对我做的,一桩桩一件件全都加诸在你身上!” 睒于鸿凯心里一片冰冷,但是嘴上,他却是未曾有半点退让,他的骄傲不允许他不战而败,“无论你做了什么,在世人看来,我才是名正言顺的皇上,你现在挟持于我,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你这个死而复生的王爷,就算威望再高,也断不能让所有人都被你牵着鼻子走!敢跟着你一道弑君叛乱!” 睒于鸿轩听罢他的话,只是轻笑,“看来我有必要跟你交一交底,让你更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 他慢条斯理地抛下了这么一个重磅炸弹,“父皇禅让皇位给你的主意,是我出的,所以你现在的皇位,实际上是我给的。” 睒于鸿凯怔住了,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睒于鸿轩却回他一个十分认真的表情,“不要怀疑,这的确是我做的。哦对了,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另一个功臣,你也十分熟悉,就是你的皇嫂,我的王妃。” 睒于鸿凯再听到这个消息,饶是他再沉稳淡定,现在也是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讶,怎么会?她,怎么也还活着? 睒于鸿轩神态冷了几分,“我的王妃还活着,你很惊讶吧,不过,连我这个死了两年的人都能好好地站在这里,那我的王妃为什么不可以?” 睒于鸿凯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们,都重生了吗?” 睒于鸿轩听到他说到“重生”两个字,眸子顿时微微一闪,“你知道?” 他竟然知道倪清羽是重生之躯? 睒于鸿凯镇定了许多,“当日恒河一战,你们与石易安对峙,我与众下就藏在岸边树上,早就听得一清二楚。” 睒于鸿轩的眸子顿时又闪了一下,自己这个皇弟,当真是真人不露相,他早早地就躲在一边,就只等着看他被石易安解决,省得他亲自动手呢! 睒于鸿轩冷哼一声,并未解释重生的事情,他只道:“老天眷顾,我和王妃都好好地活着,倒是让皇弟失望了。” 第八百三十五章 一败涂地 睒于鸿轩抿唇不语。 “言归正传,我和王妃,回到京城,潜入了皇宫,见到了父皇,我们把他的毒解了之后,他清醒了过来,我们就把你的所有底细全都向父皇交代,父皇听罢,自然是生气,不用我转述,你应该能自己想象吧。” 睒于鸿凯依旧沉默不语。 “彼时整个京城,整个朝野,几乎全都是你的人,还有文家的人,我千禧阁的弟兄也都落入了你的手里,我们都知道,要想与你打赢这场仗,绝对不能直接硬碰硬,所以,我们就让父皇继续装病,然后给你禅让。禅让了之后,父皇也就安全了,同时,也让你暂时放松了警惕,以为多年的夙愿终于达成了。” 睒于鸿凯静静地听着,现在他已经平静了很多,他倒是想知道,自己若是真的输了,究竟是怎么输的。 “我和谁联手了,只怕你也想不到,就连我也想不到,我有一天,竟然会去找了董家,向他们求助。”睒于鸿轩脸上颇有些嘲弄,“好在,多亏了你,把董家打压得太惨了,他们知道自己效忠于你定然没有前程,所以就死心塌地地跟了我,为我做了很多事情,至少,补充了我的人手。” “我和王妃都知道你急于攻打丹迴,所以就利用了这点心理,在朝中适当制造了一些主战的风气,就势把你从京城引开了。你这个皇上一离开京城,我们在京城,事情就好办多了。” 睒于鸿凯闻到此处,顿时一阵惊觉,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此时的惊诧和后怕上升到了极点。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们会在京城的大后方动手脚。 睒于鸿轩看到他现在的眼神,颇有些同情地说:“皇弟这么聪明之人,想来也是想明白了。京城无主,你们以为文家人一手遮天,定然出不了什么大乱子,那是因为你们以为父皇已经人事不知。殊不知,你刚离开京城没几天,父皇便已经痊愈了,召来了众位朝臣,还有其他皇弟们,痛陈你和文皇后对他下毒,逼迫父皇禅让,文皇后和文家人猝不及防,竟是毫无防备。” 睒于鸿凯的脸色彻底变得惨白,白得像是一张纸一样,透着一股十足的病态。 “父皇一道圣旨颁下,你毒害父皇逼宫篡位的事情便已经传扬,在百姓的眼里,你已经不是名正言顺的皇上,你不过是一个篡位者,就算我现在把你手刃了,百姓们也只会把我供为大英雄。文皇后和文家人,还有你的后宫嫔妃,现今都已经被我们控制,等待着父皇最后的惩处。你的大后方已经完全被攻陷,你,已经没有胜算了。” 睒于鸿轩的身子开始颤抖了起来,就像是因为寒冷那般,瑟瑟发抖。 这一切,对他来说都太有毁灭性,他完全没有料到,事情会突然朝着这样的方向发展。他明明已经得到了一切,但是在这一瞬间,他却被告知,这一切全都是幻想,全都是假的,全都不属于他,他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失败者! 睒于鸿轩在他的示弱中笑得十分诡异,他悠悠叹息,“这些计谋都是出自我的王妃之口,还是我的王妃聪明。原本我知道你竟然没有被我的王妃那一簪子扎死,当时还颇为惋惜,但是现在看来,你不死,事情似乎变得更精彩了,至少,看着你这样失去一切,从云端跌落下来的感觉,当真十分美妙,大快人心。” 睒于鸿轩的心就像是被人狠狠地扎了一刀,一股盾痛席卷全身。 是倪清羽,果真是倪清羽!当初班楚的警告应验了,他的一切,他的各种图谋,终究因为他的一念之差,因为他那可笑的爱慕,付之一炬!他败了,到现在,他都不承认自己败在睒于鸿轩的手下,但是他承认,自己败在了倪清羽的手下,彻彻底底地败了。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的话,如果老天爷也给他一次重生的机会的话,他绝对不会再陷入这可笑的单恋之中。他在倪清羽的背后为她做了那些,一厢情愿地要护她周全,要给她幸福,但是到头来,她才是给自己致命一击的那一个。 睒于鸿凯半晌才抬眼重新看他,声音愈加低哑,“就算是这样,在这里,在远离京城数千里的地方,这些士兵也完全不知晓内情,在他们心里眼里,我才是皇上,他们有责任有义务听命于我!你手上没有一兵一卒,你用什么对抗我!” 睒于鸿轩笑了笑,“多谢你如此为我操心,不过,这些你能想到的事情,我自然也是想到了的。这不,我把凭证拿来了。” 睒于鸿轩从袖间拿出一道圣旨,亮在了睒于鸿凯的面前,睒于鸿凯看到拿到圣旨,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似乎那支撑自己的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离了。 “这是父皇下的圣旨,是对你所有行径的控诉,那些士兵们,起码有一般的人曾经是我的手下,我在其中的威望,想来还是有那么一丝半点,我要是亲口向他们陈述事实,军心只怕也是要大乱的吧。” “而且,这一场战事,原本就不是人心所向,士兵们厌倦了这样不休止的战争,原本新帝登基应该是百废待举之时,但是他们没想到,你这个新帝什么新政策都没有出,倒是首先发动了这么一场战事。我现在宣布了这道圣旨,他们不用再打仗,自然是人心所向。” 睒于鸿轩慢条斯理地说着,最后他挑了挑眉,“若是你还是觉得我说的话士兵们不会相信的话,那这些人说的话,士兵们中不会不信吧。” 睒于鸿轩沉声喝了一句,“带进来!” 他话音刚落,帘子就被人掀开,几个人被押着走了进来,睒于鸿凯看到他们,又是一阵大惊失色,这些人,竟是各个将军!他们方才,一直被人押着在外面,所以,他们两人所说的话,一字不差,全都被这些将军听到了耳朵里。 睒于鸿凯的脸上彻底没有了血色,似乎,他最后的一点希望,也被掐断了。 第八百三十六章 人前对峙 那些将领的面色亦是十分惨白,领着他们进来的,正是高源。 他们都被点了哑穴,睒于鸿轩一个眼神示意,高源便伸手给他们解开了穴道。 睒于鸿轩面上含笑,“诸位将军,方才我与皇上说的话,你们可都听见了?” 诸将领皆是愤愤然的神色,尤其是那些此前曾经跟在睒于鸿轩的手下之人,初闻睒于鸿轩死而复生,又听了这么大的一个秘辛,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我们都听到了,真是没想到,我们举力拥护的新皇,皇位竟然是这么来的!” “原本我们就不主张这般对丹迴作战,但是新皇执意而为,不惜破坏当初合约,让我们陈军成为这不义之军!” “就是!原本这场战事我们的准备也并不十分充足,此战劳民伤财,必将造成更多生灵涂炭,国库内损,现在便是拔营而归,亦是民心所向!” 那些将领纷纷附和,有些是出自真心,有些,却是见风使舵。就是原本一力主战的将军,眼下看到这样的场景,也是大气都不敢出。毕竟这件事,牵涉到先皇,先皇都已经在京城这番大动作了,他们这些人若是不把招子方亮一点,最后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睒于鸿凯听了他们的话,脸色骤然变得异常难看,与此相对的,睒于鸿轩却是一副自若神色,“现在这些主帅都已经站在了我这一边,就算将士们不愿意听我的,他们自然也是会听他们主帅的,看来你是没有什么回旋余地了。” 睒于鸿凯眼神冰冷,保持着他最后的一份骄傲,“事情还没有到最后,结果究竟如何,谁又能知道!” “是吗?我倒是要看看,你这个强弩之末,还要怎么跳脱挣扎!”睒于鸿轩声音冰冷,“现在就让众位士兵们亲眼看看,亲耳听听你这位新帝的光荣事迹,让你感受一下从云端跌落的感觉。诸位将军,麻烦你们把士兵们召集起来,今夜有大事要宣布。” 睒于鸿轩的剑一直贴着睒于鸿凯的脖子,触感冰凉,睒于鸿轩点了睒于鸿凯的几大穴道,他被胁迫着站了起来,走出了营帐。 没一会儿,营帐里的士兵便尽数被唤醒,他们穿戴整齐地集合,看到眼前这副场景,都是惊愣不已,这,这是要逼宫造反吗?谁那么大胆竟然敢拿着剑顶在皇上的脖子上?而且诸位将军,谁都没有要拼力护主的模样,难不成,他们也是要造反了? 众位士兵都各怀着心思,略带忐忑不安。 这时候,有些人却是认出了睒于鸿轩,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轩王!那是轩王!轩王死而复生了!” 那人这么一喊,大家也全都在夜色中辨认出了睒于鸿轩,下面顿时发出一阵哄哄的议论声。 这时,另一个声音骤然响起,“轩王胆敢挟持皇上!忤逆犯上!当真是乱臣贼子!我等还不举力歼之!” 发出这些声音的,便是睒于鸿凯的黑衣人,他们都混迹在士兵之中,现在才发现了自己主子被睒于鸿轩挟持 ,顿生懊恼,他们也只能干瞪眼,趁机找机会反扑。 那人的一声喊,也引起了众人的一阵议论和呼喊,但是一直效忠睒于鸿轩的士兵们也出言相击,一时之间各种声音参杂其中,颇为混乱。 睒于鸿轩高声大喝,“众将安静!” 他这一声大喝声音洪亮,气势威严,把三军都喝住了,众人都闭上了嘴,重新安静了下来。 睒于鸿凯心里一阵暗恨,这明明就是他的军队,但是这些人却对他这般听命!这如何不会活生生打脸! 睒于鸿轩的目光如鹰一般扫过他们,“没错,我就是轩王!我就是那个死了两年的轩王!现在,我站在这里,便是要告诉大家,我,回来了!我不仅回来了,我还要把那些曾经在我背后捅刀子的人,一一手刃,把当年的仇,一起报了!” “今夜,我的确是有事要跟众人宣布,也可以说,是向众人澄清,告知你们一些真相,以避免你们信错了人,站错了战队,平白无故地为人无谓地卖命。” “你挟持皇上,乃是乱臣贼子!我们凭什么要听你的!众位,我们不要听他的妖言惑众!”众将之中又有一人开始大喊,黑衣人中的人便又跟着附和,企图煽动士兵们一道反抗。 睒于鸿轩冷冷地盯着那些抗逆之人,“既然你说我是乱臣贼子,那我就且担着这个名号好了!那你们可得看好了,你们的皇上,现在可是在我的手上,但凡你们有半点轻举妄动,那就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 睒于鸿轩的话音一落,那些叫嚣的人便立马沉默,不敢再多言语。 睒于鸿轩凌冽的目光扫过众人,“今日我来此,便是为了给你们带来真相!你们现在信奉的皇上,实际上并不是先皇心甘情愿禅让,而是因为,先皇已经被他们母子控制!他们对先皇下毒,先皇为了保全性命,为了重新夺回政权,方才假意禅让。” 睒于鸿轩的话一出,众人一片哗然,俱是不信的神色,军中顿时发出一阵嗡嗡嗡的议论声。 “你胡言乱语!你想要弑君,想要把你的弑君行为合理化,所以才会这般污蔑我皇!” 睒于鸿轩把手中的圣旨一扬,亮在了众人面前,“这就是先皇的圣旨!他如今在京城已经重掌皇权,重新登上了皇位,京中的乱臣贼子,也尽数被先皇控制。我此行,便是奉了正主皇上之命前来,向众将澄清此事,以扭转如今局面!” 睒于鸿轩把圣旨交给了一个在军中最有威望的将军,“贺将军,劳烦您老把圣旨向众位念一遍,也向诸位澄清一番,看这圣旨,究竟是真是假。” 贺将军双手略微颤抖地接过圣旨,打开了来,朗声念了起来。 底下一片安静,只剩下贺老将军略带苍老又中气十足的声音,越是听到后面,底下便越是安静。 陈帝对睒于鸿凯所作所为狠厉批判,直指自己才是陈国正主,睒于鸿凯鲁莽率军攻打丹迴亦是有违此前协议,乃是完全不把他这个先皇放在眼里。 第八百三十七章 功败垂成 “……朕特令轩王,将此逆子押解回京,三军将士亦尽数听命轩王,速速返京,若有违抗,格杀勿论!钦此!” 贺老将军的话音一落,下面的士兵更是安静得没有任何声响。 睒于鸿凯已经全无血色,他声音嘶哑,高声呵斥,“尔等就这般听信他的一面之辞吗?朕才是名正言顺的皇上!先皇禅让,朕光明正大登基,岂容这些别有用心之徒随意诋毁践踏于朕!你们都是朕的士兵,怎可这般轻易地就受他人蛊惑!” 士兵们又是一阵动摇,各种交头接耳之声。 睒于鸿轩大声喝道:“就算你们不相信我,总该相信这几位将军吧!你们来说,究竟我说的,是真是假?” 睒于鸿轩把目光投向了那几位将军,他们的面色都有些难看,一时之间面上踌躇不定。 睒于鸿轩看着贺将军,“贺将军,方才在营帐外,我和这位新帝的谈话,你们应该都听得一清二楚了吧,现在这道圣旨,也是如假包换,孰真孰假,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明白吧。” 他又把目光投向了其他几位将军,“诸位将军,你们中有些以前亦是本王麾下之人,,对于本王的行事作风应该有所了解,本王行事光明磊落,断断不是那等意图不轨之人。” 睒于鸿凯的目光像啐了毒一般,死死地瞪着他们。 贺将军最先开口,“诸位将士,原本这件事,本将军亦是十分不信,但是方才,在皇上的营帐外,本将军却是亲耳听到皇上和轩王对峙,先皇的确是受人下毒,为了权宜才把皇位让出,如今真正的天子已经重掌天下,我等,又还期能继续效忠这位谋图篡位之主?” 贺将军说罢,其他将军也都向后开口,皆是拥护睒于鸿轩,批判睒于鸿凯。 若说睒于鸿轩所言名不正言不顺,但是这么多位将军也都俱是出此言论,那那些将士们,就没有什么理由再心生怀疑了。况且,睒于鸿轩在这些士兵当中,原本就威望不小。 一时之间,将士们解释摇旗呼喊,睒于鸿轩轻易地就把三军人心尽捏于手。 睒于鸿凯的眼神微闪,嘴角勾着冷冽的笑,“没有到最后的时刻,结果究竟如何,谁又能知道呢?” 睒于鸿凯的话音刚落,一个眼神递给下手站着的人,那些人收到指令,几乎是在一瞬之间,空气中立马弥漫着一股怪异的味道,睒于鸿轩警觉掩鼻,“是毒!快捂住嘴巴!” 士兵们根本没有防备,很多人已经纷纷倒下,几名将军也有些不支地倒下。 这种毒,睒于鸿轩觉得再熟悉不过,此前在断崖之时,他们就是用这样的毒对付自己,所以他们的军队才会无力战斗,受到他们狠厉攻击。 睒于鸿轩早就料想他们会再用这样的毒,他已经让骆初兰研制了解药,他带来的人身上都有解药,只是众位将士都没有解药,他们的解药也断断不够这么多人分食。 睒于鸿轩快速倒出解药服下,他刚服下解药,身旁的睒于鸿凯却是豁然对他出手,他怎么会冲破了穴道!他的点穴之法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冲破了,就算睒于鸿凯的功力深厚,也断断不会这么快就能冲破。 睒于鸿轩面露惊疑,一边与他交手之时,便看到了一个坐着轮椅的老者正在捡拾着石子作为武器攻击着自己的人,他的手下都是功力不差之人,但是在那些石子面前,却是显得颇为被动。 原来方才睒于鸿凯的穴道就是努尔哈解开的! 睒于鸿轩的介入,成功地阻拦了陈军和丹迴的作战,那么,夏宸就安全了,这是努尔哈乐于见到的,但是,他却也不想让睒于鸿凯落入睒于鸿轩的手里,他知道,睒于鸿凯的大势已去,若是他被抓,那定是必死无疑,再无扭转的余地。 睒于鸿轩和睒于鸿凯两方交手,两人的武功相当,眼下互相之间,眼神中都要冒出火来,打得十分卖力。 几个回合下来,睒于鸿凯见他没有中毒,不免惊诧,“你竟然没有中毒!” 睒于鸿轩冷笑一声,“你们的这些龌龊把戏,我早就有防备,我带来的人,全都有解药!” 睒于鸿凯神色一变,“这世上,除了我们自己门中之人,谁还能配制这样的解药?”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当初我中了你们两掌毒掌都能被神医救活,这区区小毒,又怎能奈我何?” 睒于鸿凯不觉更惊,他只道睒于鸿轩是重生,没想到竟是遇到了神医。 但是随即,他便又恢复了镇定,“就算你们都有解药又如何?我门中之人足有上千,这些士兵尽数中毒,根本不能称之为战斗力,你手下,又会有多少人为你而战?我的这些手下,同样可以把你们尽数击败!” 睒于鸿轩狷狂一笑,“若你真的这么想,那可就要让你失望了!说来我还得感谢你,为我好好地照看着我千禧阁的弟兄们,还把他们带到了这里,成为我最好的帮手!” 睒于鸿凯闻言,脸色又是一变,“你说什么!” 睒于鸿轩神色得意,“我说什么你不应该最清楚不过吗?当年你对我千禧阁的弟兄一网打尽,你倒是聪明,没有把他们杀了,而是用巫术控制他们,为你卖命。但是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已经吃了你的一次亏,就不会再吃第二次!实话告诉你吧,早在京中之时,我便已经发现了我手下的踪迹,更知道他们中了你的巫术。” “我不仅知道,我还让那位神医帮他们接了控制,他们早就已经跟我通气,此行,他们不过是内应罢了。所以为什么我能在军中发那些惑乱军心的纸张,为什么我进你的营帐如入无人之境?这些,你应该早就想明白了才是。” 睒于鸿凯脸色煞白,难以置信。 “不仅如此,我还来了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原本打算,你若是乖乖就擒,你的那些手下们也会相安无事,但是你若是负隅顽抗,那我手下的人,就会用相同的手法对付你的人。这也是你提醒了我,毕竟,毒这东西,有时候真的挺有用的。” 第八百三十八章 就此放手 睒于鸿轩轻描淡写地说着这些让睒于鸿凯惊诧难言的话,直到此刻,他心底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消失了。 顺着睒于鸿轩的目光,他看到自己的那些手下,一个个倒下了,他们,中了自己的毒。 而那些被他的巫术控制的千禧阁的众人,一个个手举着刀,神情冷酷地看着自己。 努尔哈看到此番场景,也怔住了,他最后要助徒儿冲出去的念头,也瞬间熄灭了,两师徒颓然地停止了挣扎,就像是斗败的公鸡。 睒于鸿凯抬头望天,天相,原来从未欺骗他。 他刚出征之前所看天相,的确是大吉之势,因为,睒于鸿轩在那时候,还没有准备好,京城的一切,也都还在他的掌控之中,区区丹迴,尽在掌控。 而在他率军长途跋涉赶到这里,路上的这一个多月,一切便都在慢慢发生变化,睒于鸿轩和他的父皇,在背后编织了一张大网,慢慢地把他笼罩在其中,让他谋划了这么多年的事情,渴盼了这么多年的抱负,就这样被毁灭了。 他为什么会败?为什么不战而败?甚至,如若是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决斗,都比现在这样更淋漓畅快,可是,他却是败得那么静悄悄的。他心里的那一团火,慢慢的,熄灭了。 睒于鸿轩眼神冷酷,“我说过,我是有备而来,我是要来拿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头天晚上的打斗痕迹慢慢呈现在众人面前,因为睒于鸿轩的提前预知和后手准备,伤亡并不大。 其实这一次,睒于鸿轩也颇有背水一战的意思,他从京城带来的人手并不多,若是此次,他不能说服众位将士,不能让他们相信自己是正义的一方,那他们联合起来围剿自己,他也是全无还手的余地,幸而,他运气不错,他成功了。 他先是征服了三军将士的信任,再然后,睒于鸿凯的手下,那些功夫了得手段出色的黑衣人,也全都不在话下。 睒于鸿轩骑在高头大马上,看着重新整肃起来的三军和天边缓缓升起的太阳,一股希望之光缓缓在信中升起。 睒于鸿轩率着三军,协同睒于鸿凯和努尔哈原路返京,而穆旭端,则是快马加鞭,赶回芜马关,他此刻,除了想要见到夏宸,便别无他想。 他成功了,他终于能成功地把夏宸救出来! 这个消息比穆旭端还早传了过来,丹迴人收到消息,尽是振奋难言,阿斐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 经过了这么多波折,做了这么多努力,这场战事,终究还是化解了。 但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终结这场战争的人,竟然是那个传说中已经死了两年的轩王。 但是现在对阿斐而来,最重要的不是终结者是谁,而是这个结果,这件事终究是终结了,那么,一切便都不重要了。 阿斐履行承诺,把夏宸带到了两国边境,打算直接把夏宸送回去。 这时候,阿诺骑马赶了来,夏宸站在那里,回头看着她,两人眼神交换,毫无意外地同时迸发着一股她们都十分熟悉的不喜和厌恶。 阿斐皱眉看阿诺,“你又想怎样?” 阿诺盯着夏宸,对她说:“我想最后跟他进行一次告别。” 夏宸看着她,不说话。 夏宸和阿诺便并肩站在两国城门前,等待着那个男人的到来。她们两人都没有看对方,只是直直地把目光投向了城墙之上。 “我真恨你。”阿诺开口。 “我知道。”夏宸回应,“我也恨你。” “我嫉妒你。” “我知道。”夏宸略有些傲娇,“我不嫉妒你,我可怜你。” 阿诺扭头狠狠地剜了她一眼,眼神怨恨,“我才不需要你的可怜!” 夏宸嘴角勾着一抹胜利者的笑,“我不需要你需要,我只是表达我的态度罢了。” 阿诺看到她这副模样,当真恨得牙痒痒,她哼了一声,不再理她。 半晌,夏宸方又轻轻开口,“其实你根本就没有必要嫉妒我,我跟你相比,真的差远了。没有你的美貌,没有你这高贵的身份,甚至,没有你那股敢于争取幸福的勇气。你值得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 夏宸说得语气很轻,也很真诚,阿诺被她的话怔了一下。 夏宸微叹一口气再次开口,“也许,你对旭端的感情,不过只是因为求而不得所以才会这么激烈,这么执着。你一直这样执着地不松手,又何尝不是一种桎梏?你值得更广阔的天空,你是属于这片草原的,你应该就像你的个性一样,值得拥有一份肆意的爱情。阿诺,是时候该放手了,有些事情,你一味紧抓不放,反而会限制住你的视野,羁绊住你的脚步。” 阿诺眼神定定地看着夏宸,久久地都没有移开,她的心里就像是翻江倒海似的,一瞬之间涌起各种各样的思绪。 夏宸也这样定定地与她对视,两人的眼神在这一刻,似乎都没有了此前的所有怨恨,嫉妒和针锋相对。 阿诺嚯地转开视线,扭过头,转身就走,一边走还一边高声地喊着,“真是讨厌跟你站在一起!你还是赶紧滚回去,以后你们这些人,我一个都不想再见到!还有那个穆旭端,你给本郡主带句话,本郡主不过是把他当成玩乐的对象,才不稀罕!” 阿诺说罢,便已经走到了马边,一个潇洒的翻身便跃到了马上,最后傲娇地看了夏宸一眼,“还有,不是本郡主输给你了!是本郡主不想玩了!跟你们这样的人打交道,真是没劲透了!” 她说完这话,便拉住缰绳,驾马而去,只留给夏宸一个潇洒的背影。 夏宸看到她的背影,嘴角也不觉勾了勾,她终于想通了,终于放手了。 这样的结局对她来说,何尝不是最好的?她本就是肆意洒脱的性子,本就是应该有一个全心全意疼她爱她的人,若是她为了爱一味卑躬屈膝,委曲求全,那这又还是阿诺吗? 夏宸转过头望向城楼,便见到了一个颀长的身影拔然挺立,他脸上挂着笑,定定地望着自己。 第八百三十九章 牙牙学语 穆旭端携夏宸和云溪回到穆府,刚回到就发现了府里的异常,费振祁满脸兴冲冲地前来回报,倪清羽来了。 原来,睒于鸿轩是与倪清羽一道从京城赶来,睒于鸿轩在前方拦截睒于鸿凯,倪清羽则带人绕道芜马关,若是睒于鸿轩阻拦不得,她便带人与芜马关之人通风报信,随机应变。 初闻此消息,夏宸和云溪俱是一惊,她们都不知道倪清羽竟然还活着! 她们满是询问的眼神看着穆旭端和费振祁,穆旭端一边领路,一边给她们细细地说着其中的周折转变,将将说完,她们还没把吃惊压下去,便已经走到了内院,两个小家伙的住所。 在院门处,他们便听到了孩童嬉闹的声音,闻之便叫人禁不住心头发暖。 穆旭端的目光又落在夏宸的腹部上,满是柔意,夏宸与他目光交汇,脸颊上不觉泛起一阵红润。 穆旭端嘴角勾了起来,牵着她的手便往院子里领。 院中,倪清羽一身男装,脸上绽放着让天地失色的笑,让她整个人都熠熠发光。 她俯着身与两个稚童逗弄着,两个孩子这段时间养成了小肥仔,白白胖胖,可爱开朗,小胳膊小腿都圆滚滚的格外有力,走路蹬蹬的,圆溜溜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倪清羽,并且都十分有默契地往倪清羽身上扑,半点都不怕生。 倪清羽揽过两个孩子,眼角一阵阵湿润,一股难以言语的思绪涌上心头,两个孩子似乎都感受到了倪清羽激动的思绪,小丫头挣扎了几下,从倪清羽的怀里挣脱了出来,然后,倪清羽便感到了左脸颊上一片温润,原是她亲了自己一口。 倪清羽被这个吻弄得愣住了,半晌都没有平复心头的激动。 小丫头嘻嘻笑着,似乎是在邀功地呀呀说着:“亲……亲……” 倪清羽又哭又笑,在她的小脸上重重地啄了一口,把小丫头逗得咯咯直笑。 另一个小子后知后觉,呆愣了片刻,也快速地进入了角色,着急地开口邀吻,“亲亲……” 倪清羽的心都快化成水了,在儿子的脸颊上也重重地亲了一口,儿子也咯咯笑了起来。 看着这一双儿女,倪清羽禁不住眼角泪光闪动,心情久久难以平复。 一旁的良锦良纱沉雪思婵等人也俱是泪眼朦胧,倪清羽的死而复生俱是让她们心潮澎湃难言,眼下看到他们一家团聚,虽然分别时间已久,却丝毫未曾生分,她们更是觉得欣喜难言。 “王妃!”身后传来了一声叫声,倪清羽下意识回头,便看到穆旭端和夏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那里。 倪清羽神情发怔,眼眶不觉又有些发红,“小宸。” 夏宸声音哽咽,又是欣喜又是激动,还带着一丝嗔怪,“王妃和王爷都好好的,竟也不知会我们一声,害得我们以为你们已经……” 倪清羽面露歉意神色,“彼时情势紧张,我们不想打草惊蛇,所以就瞒下了,害你们担心了。眼下一切都结束了,我不是来给你们报信了嘛。” 穆旭端亦走到了跟前,与倪清羽抱拳行礼。 倪清羽神情带着些许期许,“前方的情况,怎样了?” 倪清羽只是受到了传信,事已成了,但是具体是什么情况,她却不得而知。 穆旭端简要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夏宸听到努尔哈的部分,心头不觉微动,她想要开口询问,但是底下两个受到忽略的丫头小子便不乐意了,扯着她们的裤脚咿咿呀呀。 “绳……绳……” 下面传来了两声不大标准的喊声,夏宸的注意力马上被吸引了,维宽张着嘴艰难地发声,一双眼睛扑闪扑闪地盯着夏宸。 夏宸顿时欣喜若狂,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自己。 “婶……婶……” 小丫头不甘示弱,也跟着喊了一声,喊声脆亮,吐字清晰。夏宸更是欣喜得难以抑制。 小子:“绳……绳……” 丫头:“婶……婶……” 小子:“绳……绳……” 丫头:“绳……绳……” 小子得意脸:“绳……绳……” 两人像是比赛一般,你来我往,但是最后,哥哥成功地把妹妹带偏了,夏宸成了“绳绳”。 夏宸看到他们对自己这么热情,心里顿生欢愉,禁不住洋洋得意起来,一旁的倪清羽却是灰心丧气,满是醋意。 她俯身把丫头小子的脸扳向自己,“叫娘亲。” 两人同时转着大眼珠子打量着倪清羽,但是嘴巴却像是河蚌一样,怎么都撬不开。 “叫娘亲,快叫。”倪清羽再接再厉,循循善诱,但是两个小家伙却是伸手在倪清羽的脸上戳了一下,然后嘻嘻地笑个不停,就是不开口,倪清羽见此情景,顿生失望无奈。 良锦从边上走了上前,笑着开解,“王妃,您现在可是男子装扮,少爷和小姐可都是精明的人,可不会对着一个男人叫娘亲。” 倪清羽闻言,这才回神,连道有理,她赶忙去换了一身女子装扮,再出来的时候,已然是改头换面,完全一副仙女下凡的模样,让人眼前一亮。 事实证明,就算是孩子,也是知道分辨美丑的,他们一见到美若天仙的倪清羽,马上就抛下了夏宸转而投奔到倪清羽的怀抱,一个劲地扯着倪清羽的衣角,那副讨好又垂涎的模样,大大地取悦了倪清羽,却让夏宸一阵吹胡子瞪眼,笑骂他们是“小色胚”。 倪清羽乐呵呵地把孩子抱在了怀里,一边用美色诱惑,一边给他们塞糖果,一遍遍地诱导他们开口叫娘,锲而不舍。 丫头:“羊……亲……” 小子:“羊……亲……” 倪清羽手头一震,眼角再次禁不住湿润,“好孩子,再叫一遍。叫娘亲,快叫。” 丫头:“羊……亲……” 小子:“羊……亲……” 这一次两个小家伙倒是步调一致,但是可惜的是,一致地错了,尽管如此,倪清羽已经开心得难以抑制,紧搂着孩子怎么都不肯撒。 夏宸看到这番场景,她心里不觉更加柔和,对肚子里的孩子也愈加期许了起来,待到她腹中孩儿出生,自己也会是这般欣喜吧。 第八百四十章 完美落幕 倪清羽正专心与儿子闺女重新培养感情,翁羌垣却带着骆初兰母女找上了门。 原来骆初兰母女也跟随着倪清羽一道来了芜马关,为的就是会见阔别的翁羌垣。 倪清羽向众人介绍了骆初兰母女,但随即,翁羌垣便抛下了更重磅的炸弹,妙音,是他的女儿!而且他们现在,是来跟倪清羽辞别的! 这个消息把众人雷得外焦里嫩,倪清羽此前多少也是有了些许猜测,但是却还是不敢断定,毕竟,骆初兰怎么看都是一个姿色上乘的美妇,而翁羌垣,却已经历经沧桑,老态显现。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妙音身上,她当真出落得亭亭玉立,因为不经世事,整个人都干净纯净得不染一粒尘埃。细看之下,她的鼻子和嘴巴都酷似翁羌垣。 他们三人眼眶都有些发红,脸上也残留着泪痕,想来方才是哭过了的。 倪清羽心头不觉生出了阵阵感慨,当初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误会,或是闹了什么别扭,明明就是互相惦记着,却生生离别了这么多年。 “我与妻女离别了这么多年,眼下老天爷赐予了我可以重新拥有的机会,我又如何能不多加珍惜?”翁羌垣言罢,神情地看着骆初兰,最后目光又落在了妙音的身上。 他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一个女儿在世上,眼下妻女从天而降,女儿又是这般清丽绝尘,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天上掉下了一块大馅饼一般,差点把他砸得晕头转向,不知所措。 既然重新得到了,那便应该紧紧地抓住机会,不再让幸福就此溜走。 妙音也觉得犹如云里雾里,现在脑子还有点不大清醒,她一直都不知道这位母亲的故人,原来就是自己的父亲。 突然有了父亲的感觉,很巧妙,也很不真实。这是她一直都渴盼的事情,未曾想今日成真了,从今以后,她便也像其他任何正常人一般,圆满了。 “你们当真要就此辞别?”倪清羽的话把妙音的思绪拉了回来。 骆初兰和妙音对望了一眼,妙音眼神一片澄明,她开口道:“清羽姐姐,你说得对,我的世界太过狭小,我经历过的事情太少,如果我不主动去经历世事,我的目光就可能一直这么狭隘,我也永远得不到成长。” 妙音看了翁羌垣一眼,心口软了一下,“现在,我找到了我的父亲,我们一家三口终是团聚,就更应该去过一些我们该过的日子,把以前错过的时光补起来,这样,才不虚此生,才没有遗憾。” 倪清羽听了妙音的话,心头顿时升起一种十分难以言语的感动。 这个真诚善良又纯洁单纯的姑娘,终于是走出了睒于鸿轩和自己给她造成的伤害,她放了手,大胆地走向新生活,倪清羽可以预见,这个小姑娘,日后定然是有福之人。 倪清羽一脸诚挚地看着妙音,想要说很多话,但是所有的话全都堵在了心口,只是说不出来。 对倪清羽来说,此时任何话语都不能让她觉得能够表达自己对妙音的祝福。 妙音却是对倪清羽灿然一笑,“清羽姐姐,再见!你也代我向大哥哥说声再见吧,待我游遍四方大地,我会再回来看你们的。” 妙音的目光落在那两个可爱的孩子身上,眼中含着艳羡,“你和大哥哥,一定要好好的。” 倪清羽什么都没说,只重重地点头。 妙音一家三口第二天便离开了,他们没有特别的行程安排,只是随心而行,倪清羽去送了他们,很多年之后,他们再度相遇,那时候妙音已经觅得佳婿,生活幸福美满,大家都十分庆幸当初做出的抉择。 夏宸犹豫再三,还是向倪清羽开口,请求她去信睒于鸿轩,轻饶努尔哈。 倪清羽听闻努尔哈和夏宸的父女关系,又想到夏津的死,不觉唏嘘,她答允了夏宸的请求。 一月来临,睒于鸿凯还未来得及把皇位坐稳,便从高位跌落,先皇大病痊愈,重新登上皇位,执掌天下。 皇上仁慈,不忍杀他,睒于鸿凯便被终身囚禁,文皇后囚入冷宫,睒于鸿凯的妃嫔尽数遣散,居于别院未及入宫的范怡容闻讯与佳语带着幼子匆忙逃离,因世人不知睒于鸿凯还有此一子,她们就此躲过一劫。 此子从此一生就此改变,他一生不知自己身份,只做平民般一生风平浪静。 湘嫔和董家却抓住了机会立下大功,皇上又正是用人之际,董家就此起复,董氏重归后位。 在被囚第三日,睒于鸿凯自刎于宫中。 因睒于鸿轩求情,努尔哈又年迈,无甚攻击力可言,皇上便把他流放西北,正是芜马关。 收拾好一切,睒于鸿轩率众,协同努尔哈直奔芜马关,迎接妻儿。 二月中旬,轩王人马入芜马关,城门上,一个窈窕妇人怀抱白胖小儿翘首相迎,两人的笑都落入了对方的眼中,刻入了心里。 倪清羽轻柔地对两个孩子道:“孩子,快看,那就是你们的爹爹,你们的父王。” 两个孩子睁着大眼睛看着城下那个身姿魁梧的男子,半点不怕,小丫头最是乖觉,乖巧脆亮地喊了一声,“爹爹。” 哥哥在语言天赋上逊色于妹妹,但是也不肯示弱,他对着妹妹喊了一声,像是在宣誓,“爹爹。” 倪清羽的眼睛顿时发亮,她为了让睒于鸿轩高兴,这段时间可是花费了大力气教他们。 可是心里又有些醋意,想当初他们学着喊她的时候,可是费了老大劲,可是喊爹的时候却是这么脆亮,吐字清晰。 两个孩子又犟上了。 妹妹:“我的,我的爹爹……” 哥哥:“是我的爹爹……” 妹妹:“爹爹,我的,我的……” 哥哥:“我,我们的爹爹,大家的爹爹。” 好吧,哥哥全力包容,马上缴械投降。 睒于鸿轩翻身下马,大踏步地走上城墙,便听得两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在磕磕绊绊地争吵,争抢着“爹爹”的所有权。 众人纷纷见礼,睒于鸿轩理都未理,直接大踏步地向两个孩子走来,一手抱过一个,满是胡渣的脸不由分说便蹭了上去,爽声大笑,“好孩子,爹爹是你们两个宝贝的爹爹,无需争抢,哈哈哈——” 倪清羽嗔怪地看着他,目光中却满是柔意。 夏宸的目光,却落在了城下那个被人小心抬下轿子的苍老老人,老人亦是仰头搜寻着,两人目光交汇,神情俱是一震,夏宸没忍住,撒腿跑了下去…… 至此,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该有的人生,在各自的轨道上前行。 第八百四十一章 番外一 孩子的来源 三年后,明心维宽四岁。 某日清晨,睒于鸿轩难得沐休,昨晚上又是一番发狠地折腾,正是困倦之时,房门外却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两夫妻顿时从床上吓醒,慌忙穿好了衣裳急忙忙跑出来。 门外,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眼泪汪汪,一看到爹娘金豆子就掉得更厉害了,她在爹娘身上扫了一圈,然后扑进了父亲的怀里,倪清羽顿时涌起一股淡淡的失落。 倪清羽把目光投向身后服侍的良锦,良锦行事得力,又跟小丫头自小有感情,倪清羽便就着把她安排了做明心房里的管事。 良锦正要开口,身后便走来了两两个人,俨然是思婵和小少爷维宽。 得了,倪清羽看到这架势就明白了,定是小丫头又欺负哥哥,然后恶人先告状先来逃饶,以前这样的事可没少发生。 睒于鸿轩格外好笑,柔声发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让我的明儿这么伤心?是不是哥哥欺负你了?” 明心一个劲地点头,就好像寻得了万年难得一遇的知己。 倪清羽却有些疼惜地看着儿子,走上前把儿子揽在怀里,嗔怒地对他们两父女斥道:“我的宽儿是最老实不过,从来都只有这丫头欺负他的份儿,你们父女可别欺负宽儿,我可不允。” 明心委屈了,“娘亲,这一次真的是哥哥欺负我!” 倪清羽再看维宽,小脸上没有任何心虚,是以,倪清羽决定坚决相信儿子。 睒于鸿轩笑问,“哥哥怎么欺负你了?” 明心哀怨地看着哥哥,嗫嚅半晌方道:“哥哥说,我是从恭桶里捞出来的!哇——” 睒于鸿轩和倪清羽闻言,都石化当场,嗖嗖的目光射向维宽。 倪清羽轻咳一声,“宽儿,这话是你说的吗?” 维宽很老实地点头,“是孩儿说的。” 倪清羽面色尴尬,睒于鸿轩脸上升起一股薄怒,倪清羽知晓睒于鸿轩对儿子严苛,眼下只怕要动怒,她赶忙道:“你怎么能胡说,快跟妹妹道歉。” 维宽却是一副很认真的模样,“可这是张惰叔叔说的呀,他说小五妹妹是良纱姑姑拉出来的,既然是拉出来的,当然就是在恭桶里捞出来的。可是宇飞表弟说了,表叔表婶说他是从花儿里长出来的,所以,我们男人都是从花儿里长出来的,你们女人都是从恭桶里捞出来的。” 小五是张惰和良纱的女儿,因为出生在五月,所以取了小名为小五。 宇飞则是穆旭端和夏宸的儿子。 众人闻此言,脸色皆是一黑。 好个不着调的张惰,竟然这样教坏小孩子。 虽说穆旭端和夏宸所教的话比较美化,但是却被这些小子曲解成这样…… 明心闻言,知道小五妹妹也是从恭桶里捞出来的,顿时哭得更撕心裂肺,她更是用一股伤心又同情的目光看着倪清羽。 倪清羽这下知道方才她为什么舍弃她转而投入睒于鸿轩的怀抱了……她真是躺着也中枪。 睒于鸿轩黑着脸,心里暗暗盘算要怎么收拾张惰。 但是眼下更要紧的是要怎么把女儿哄好,睒于鸿轩起身拎过维宽,把他拎到一边,跟他嘀嘀咕咕了什么,维宽便不情不愿地走到明心面前,改口道:“妹妹,我之前说错了,你是从花儿里长出来的,我才是从恭桶里捞出来的。我们男人都是从恭桶里捞出来的,你们女人都是从香香的花儿里长出来的。” 明心果真不哭了,心里好受多了,歪着脑袋问倪清羽,“娘亲,是这样的吗?” 倪清羽一个劲地点头,明心看她和良锦思婵的眼神顿时和善多了,转而看睒于鸿轩的眼神变得不大对劲了…… 睒于鸿轩:…… 他堂堂陈国太子,还要这样哄孩子,他容易吗? 好了,现在该来考虑一番对张惰的处置问题了。 翌日,张惰便开启了脚不沾地的连轴转状态,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压在了他的身上,把他累得够呛,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一场无妄之灾,竟然是因为自己哄骗孩子的一句玩笑话。 不过,可以面不改色地说自己闺女是从恭桶里捞出来的,也没别人了。 后来,良纱知道了这件事,看到张惰就气不打一出来,真希望睒于鸿轩再狠狠地罚他一罚,看他还敢这样口没遮拦地诋毁自家闺女。 因为这件事,良纱以为闺女会受到深深的伤害,所以对她更是关怀备至。 一日良纱给女儿睡前尿尿,女儿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专用的小便桶看,奶声奶气地说:“娘亲,咱们再捞一个妹妹出来吧,我想要一个妹妹。” 良纱,郁卒…… 另一边,明心不像小五这样重口味,她只是一个劲地盯着花园里漂亮的花儿看,每每都要拉着倪清羽的手央求,“娘亲,我们再种一个妹妹出来吧,我要香香的妹妹,不要从恭桶里捞出来的臭臭的哥哥。” 倪清羽,郁卒…… 张惰的一句话在孩子们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重大影响。 良纱不能不让女儿尿尿,所以不能避免孩子盯着便桶看,每每都要听女儿那一番让人郁卒的言论。而倪清羽倒是有心不让她再去看那些花花草草,但这小丫头意志力十分坚定,不仅坚持赏花,认真地挑最漂亮的“种”妹妹,还不辞辛苦地把好些盆栽移到院子里,每天盯着看,每天反复问:怎么妹妹还没出来呢? 两个小姑娘对妹妹有这么强烈的渴求,维宽和宇飞两个小少爷也受到了熏陶,听着听着,自己都好想要一个妹妹了。 于是,在倪清羽逃避明心无休止的追问妹妹什么时候出来的时候,维宽也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娘亲,我们的妹妹什么时候长出来啊?” 倪清羽:吐血身亡…… 宇飞小朋友也不负众望,一双眼睛异常热忱地看着爹娘,“爹爹,娘亲,表哥表姐都在种妹妹,我们也种一个吧,明年这个时候妹妹就长出来了。” 夏宸嘴里含着的一口茶喷射而出,老脸咳得通红,宇飞小朋友却很无辜。 穆旭端似笑非笑地对儿子说:“儿子放心,爹爹和娘亲一定努力播种,明年争取给你种出一个妹妹来。” 夏宸老脸愈红,宇飞小朋友却欢欣鼓舞,夏宸别过脸去,不想理这老流氓惹…… 第八百四十二章 番外二 说好的妹妹呢 在孩子们殷切地期盼下,几对夫妻都格外卖力地耕耘播种,一份努力一份收获,果真,大家都先后有了动静,一个个都约好了似的挺上了大肚子。 就连一直迟迟没有动静的良锦,也终于怀上了。 早在当年事情落幕之时,良锦和顾天宁便修成了正果,顾天宁终于得偿所愿,成亲的时候嘴巴都要咧开了。 两年之后,倪清羽做主给思婵和费振祁赐婚,如此这般,他们身边的人,个个都有了着落。 思婵成婚不久,对于孩子,她倒是半分不着急,一派淡然,一切随缘。 余焕然和沉雪,一记碎骨刹的一众弟兄们都没有跟随倪清羽回京,而是跟着常可为在寻他处,意欲重建师门,如今数年已过,有了倪清羽和睒于鸿轩的财力支持,新的刹门也已经建了起来。 倪清羽收到他们的来信,知道他们一切都好,便放下了心。 若说有什么不好,那便是师父或是还有些气不顺,努尔哈可以说是他们最大的仇敌,最大的幕后推手,把碎骨刹的弟兄害死,但是努尔哈却是夏宸的生父,夏宸阻拦常可为杀父,最后常可为虽是未动杀手,心里到底是不痛快。 努尔哈当时已经是强弩之末,陈年旧毒已经深入骨髓,他回到芜马关之后,只活了一年,刚看到了外孙一面便去了。 努尔哈离世之后,夏宸和穆旭端也回了京城,与睒于鸿轩比邻而居。 三年之后,便是这番和睦安详之景。 十月怀胎,几个大肚子女人先后分娩,新鲜热乎的孩子呱呱落地。 老天似乎都没听到孩子们的呼唤,四人,清一色都生了儿子…… 说好的妹妹呢?几个孩子都十分忧郁。 于是他们再次十分渴盼地望着娘亲,“娘亲,我们再种一个妹妹吧!这一次一定不会种错,一定能种出妹妹。” 倪清羽没忍住喷了出来,脸上黑线满布,这些啥都不懂的熊孩子,真以为生孩子是母鸡下蛋啊,一窝能下个十几个。 倪清羽正要耐心地给孩子们解说生孩子的不易,那一厢,睒于鸿轩便同样两眼放光地看着她,“为夫觉得孩儿的提议相当不错。” 倪清羽瞪眼,愤愤不已,“敢情不是你十月怀胎,只动动嘴皮子便了事!” 真是可恶,把她当成生孩子的机器吗? 睒于鸿轩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为夫可不只是动动嘴皮子。夫人生孩子的时候出力,为夫在播种的时候也没省力。” 倪清羽脸上顿时烧红一片,真是流氓! 维宽和明心两个孩子却是一脸疑惑地看着爹爹和娘亲,明心求知欲十足地问:“原来是爹爹播的种,那爹爹累了,换我和哥哥来播种好不好?你看,这次爹爹这个种就播得不好,我想要妹妹,你却种出个弟弟。” “咳咳——”睒于鸿轩面色有异地轻咳几声,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喜欢刨根问底。 睒于鸿轩故作深沉地道:“这件事只有爹爹能做,你们不要胡言。” “哦。”明心噘着嘴应着。 倪清羽在一旁则是扯着嘴角偷笑。 一年后,一众新生小子一岁。 维宽和宇飞都被抓去练武了,明心和小五两个丫头每天闲得蛋疼,各自领着自己的小弟弟齐聚一堂。 小五的弟弟小六是个调皮捣蛋的家伙,每每和明心家的木木放在一起都毫不客气地欺负他。 木木这个外号是明心起的,因为自家弟弟真的很木,比哥哥还面瘫,明心费心逗弄,弟弟从来不赏给她半个笑脸,小小年纪的明心很是忧心,她那么活泼可爱的一个姑娘,上有老成哥哥,下有面瘫弟弟,这可如何是好? 小六才一岁,已经活力十足,每天挥舞着孔武有力的壮胳膊壮腿制造麻烦,比如,两个孩子被放在一起爬步步,小六眼看木木追了上来,就会很没有风度地伸腿一蹬,把木木蹬得咕噜咕噜打滚,然后自己欢脱地继续往前爬。 每每这种时候,旁边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是吓出一身冷汗,这小六和木木的身份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照着小六这每天欺负木木的节奏,哪一天欺负出什么好歹来,可了不得。 木木自己倒是一点都不在意,迷糊着双眼看着前面爬得溜快的小伙伴,摆正了自己的身子也奋力前行。 明心看不得自己的呆弟弟被这小子欺负,伸出魔爪,“啪啪”几下便朝小六屁屁上招呼,小六“哇”地一声就哭了,哭得惊天动地,并且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家姐姐小五。 小五也觉得自家弟弟整日欺负木木很没风度,也不帮他,只叉着腰板着小脸呵斥,“小六,不准哭!你以后再欺负木木,我就第一个收拾你!” 小六被喝得生生把眼泪咽了下去,可怜兮兮地看着前面两个黑了脸的姐姐。 木木慢慢地爬了上来,作为此刻两个姐姐的重点保护对象,他很乖觉地发出了第一声:“姐……姐……” 自从木木会叫姐姐之后,明心就不再嫌弃他的面瘫,整日把他当成国家级重点保护对象,教他走路说话也都格外上心。 在爹娘面前,她也有了十足的底气,如同宣誓主权一般,“弟弟第一个会叫的人是我哦,不是爹爹,也不是娘亲!” 倪清羽和睒于鸿轩对望一眼,眼中闪动醋意。 第二天,两夫妻便抱过儿子,对着儿子认真地说:“叫爹爹。” 木木:“姐……姐……” “叫父王。” 木木:“姐……姐……” “叫娘亲。” 木木:“姐……姐……” 两夫妻:“……” 翌日,维宽抱过自家弟弟,两个面瘫互相大眼瞪小眼,维宽保持着面瘫脸,“叫哥哥。” 木木:“……” 三人铩羽而归,明心一人笑傲江湖,格外得意。 没几天,倪清羽便有些郁愤地说:“小六已经会叫爹娘了,怎么我们家这个这么迟钝?” 睒于鸿轩心有戚戚焉,因为张惰嘴上没把门,曾兴致冲冲地炫耀自家儿子已经会甜甜地叫他,把睒于鸿轩的脸色都说黑了。 某日晚饭,睒于鸿轩一家五口共进晚餐,大家正吃得认真,软软糯糯的声音便传来。 “爹……爹……” “羊……亲……” “哥……哥……” 末了的一声格外爽脆,“姐姐!” 众人皆是惊惧脸。 第八百四十三章 番外三 一群熊孩子 三岁孩子狗也嫌,这句话被倪清羽奉为真理,当然,夏宸、良纱、良锦几个也同样奉为真理名言。 倪清羽以前一直觉得自家木木是个乖巧懂事的,但是自从跟着明心和小五小六混,他就成了最呆萌的小捣蛋,常常温温吞吞地做让人很抓狂的事。 比如,他见到哥哥姐姐习字,对黑乎乎的墨汁十分感兴趣,他也想试试,他就睁着一双迷茫又无辜的大眼睛软软糯糯地对奶娘说:“奶娘,我渴了,想喝茶。” 奶娘被支走,他就迈着小短腿爬上了书桌,拿着砚台,挥着毫笔,在宣旨上大书特书,玩得不亦乐乎。 奶娘回来看到,想要斥责几句,但是一下子就又对上这家伙那双迷茫无辜的眼睛,她便再也说不出什么话了。 这样的事情奶娘回禀过很多次,倪清羽也被这个儿子的脑回路弄得有点莫名难言。 睒于鸿轩听了,却是哈哈大笑,不仅不生气,反而大加赞赏,“不错,不愧是我的儿子,从小就这么有心计,以后定是个聪明绝顶的。” 倪清羽只对他一个劲地翻白眼。 夏宸家的两个小子都是调皮捣蛋的家伙,在明心和小五两个姐姐的带领下,没少干上树掏鸟窝,戏弄家仆的事。 几年之后,倪清羽就知道自己现在的忧心只是小巫见大巫,因为那几年里,倪清羽已经成了专业扫尾人士。 “太子妃太子妃……明心郡主带着几位小少爷把李尚书的小公子给打了!您快去瞅瞅吧!” “太子妃太子妃……明心郡主带着几位小少爷把兰贵妃的后花园的玫瑰都摘了,兰贵妃正在皇上跟前闹呢!您快去瞅瞅吧!” “太子妃太子妃……明心郡主带着几位小少爷去去去,去青楼了!您快去瞅瞅吧!” “……” 太子府和穆府都被这几个熊孩子统治了,魔音缭绕。 倪清羽手握长长的戒尺,冷着脸看着跪在下面的一溜儿人,打头的青年面白如玉,五官惊艳绝伦,虽是一身男装,但却难掩容姿。此人便是明心郡主本尊。 其后跟着的一众人分别是木木小朋友,小五小六两姐弟,以及夏宸家的小公子宇振,良锦的大公子扬风。 他们现年不过才八岁,个个都已经如雨后春笋般抽条,俨然长成的小大人的模样,眼下被罚跪着,一个个跪得笔直,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倪清羽旁边,夏宸也是沉着脸看着自家小儿子,她们身后,良锦和良纱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 众位小朋友看到各自娘亲都这么不友善,未免心头一蹙,以前闯祸的时候,也没这么大阵仗,这次也没闯什么大祸,毕竟,他们刚迈了半只脚进那青楼就被拎了出来,连错都还来得及犯,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吗? 明心的小手向上平摊着,倪清羽的戒尺“啪啪”地往上招呼,明心疼得吱牙咧嘴,却生生忍着。 木木小朋友(大名廷煜,他已经开始抗拒别人叫他木木)见到姐姐受责罚,依旧是那副温吞的模样,却毅然护住了明心的手,“母亲,这次不是姐姐的错,是我们好奇青楼长什么样一定要去的,母亲不要责罚姐姐。” 倪清羽气不打一处来,“身为带着封号的郡主,不在府里宴席女儿家的规矩,却整日到处闯祸,把整个府里的孩子都带坏!现在我还不严惩一番,日后指不定怎么翻天了!” 明心手心发疼,却忍不住撇了撇嘴,“父王答应过我,只要我把琴棋书画女工刺绣都学好,我就可以出去玩,我每天都是完成了师父和嬷嬷留下的任务才出府的。” 她天资聪颖,凡事一学就会,那些闺中之学不需要花费太多精力,一学便会。 睒于鸿轩对这个女儿甚是疼爱,便答允了她只要把每日教养嬷嬷布置的任务完成就能出府玩耍,这样的恩赦就成了明心的保护符,因为她每每都能快速完成任务,然后就没人能拦得住她。 倪清羽被女儿噎了一下,随即满脸怒容,“好好好!就算你有理,可是你自己要胡闹,为何要拉上他们!你瞧瞧你哥哥和表弟整日里都在做什么?你是女孩子我们对你们的学问不强加要求,你也不能把他们的心都带野了!” 明心低低咕哝,“是他们要当我的跟屁虫。” “你还狡辩!” 明心脖子瑟缩了一下,不敢多言。 倪清羽沉着脸判决,“你们今晚上都别吃饭了!给我到祠堂里跪着!从今以后,你们几个男孩子,给我到学堂跟着兄长们一起念书!不准再胡闹!” “是……” 作为女孩,小五暗暗窃喜,太子妃似乎是忘了她的惩罚,那以后她是不是还可以跟着郡主一起出去玩? 小五心头正生着这样的盘算,一抬眼就对上自家娘亲那杀气腾腾的眼神,小五马上垂下了眼睑。 好吧,父亲疼爱她,母亲却像个母老虎似的,她还是挺怕的,若是母亲再有责难,她就赶紧到父亲那里搬救兵好了。 当晚,几个小朋友被关在了祠堂里,小身板规规矩矩地跪着,旁边立着两个面无表情的嬷嬷,死死地盯着他们,他们只要稍有松懈,戒尺就打了下来,就算是明心,她们也打得毫不手软。 这下他们知道了,这一次太子妃是真的动了大怒。 正在孩子们有些跪不住了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几声闷闷的钟声,把祠堂里的静谧打破。 两个嬷嬷听到这个声音,脸色骤然一变。 打着瞌睡的孩子们也清醒了一大半,明心的眼神中骤然升起了一股异样,温吞的弟弟还是那副迷茫的眼神,呆呆愣愣地看着姐姐,喃喃地说:“姐姐,是不是,皇爷爷他……” 四月十一,大陈皇上驾崩,举国齐哀。 太子睒于鸿轩登基,国号显安,太子妃倪清羽皇冠加身,加冕为皇后,长子睒于维宽亲封太子。 穆旭端封为丞相,成为显安帝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显安帝继位以来,与丹迴、秦国大修边境之好,四方大地一片安定祥和,大陈境内更是太平安康,再无风雨飘摇。 第八百四十四章 番外四 调皮郡主 显安三年。 御花园中,秋千之上坐着一个身着华服的妙龄少女,此女面容绝美,眉眼与倪清羽十分相像,与倪清羽相比,更是多了几分俏皮清丽。 另一个微胖的可爱姑娘在一旁给她推着秋千,一边推着还一边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明心豁然大喝,“你说什么!那些个老夫子又在劝我父皇选妃?” 小五点头如捣蒜,“我特意犒劳了御前的小程公公才打听来的消息,可是千真万确呢!听说今天在朝堂上还吵得挺凶的。” 明心的脸上顿现愤怒,咬牙切齿,“那我父皇怎么说?” “皇上照例把他们都骂了回去,半点情面都没有留!皇上说他已经有了两个皇子,都是机敏奋进的有才之人,无需再担心后嗣的问题,把那些老夫子的话茬都堵了回去!” 明心脸上神色这才稍稍和缓,她从秋千上起身,“这些老夫子三天两头就来关心我父皇的选妃,母后要是听到了,定又要伤心,我得去瞧瞧她。” 说罢,明心便大踏步地往凤仪宫走去。 小五迈着小胖腿在后面跟着,一边跑一边出声提醒,“郡主,您可不能这样走路,要斯文,斯文啊……” 回应她的是明心一记白眼。 小五刚迈进凤仪宫,还未走到内殿,便听到了里面传来的说话声,她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赶忙拉住小五,贴着屏风偷听。 “都怪本宫……这么多年,也未去探望师父他老人家……如今却已没机会了……” 倪清羽的声音中带着哽咽,身旁伺候的良锦良抚了抚她的背。 良锦开口,“常前辈一代英豪,如今他已经再度把碎骨刹重建,也算是了结了最后一桩心愿,心下再无牵挂,他也是走得安详,娘娘快别伤心了。” 明心闻言,心头一个咯噔漏了半拍。 “十余年了,自从京中那场动乱平复之后,本宫便未曾出过京城,这一次,师父先逝,本宫,无论如何都要赶到他的坟前上一株香,向他叩头拜谢他的恩情。”倪清羽的语气中充满了坚决。 “娘娘要出宫?可是,皇上会准允吗?”良纱带着些许不确定。 倪清羽揩掉了眼角的泪,“皇上就是不准,本宫也要去!” 明心拉着小五快步地离开,就当自己从来没有来过凤仪宫。 小五被她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郡主,您不是要去见皇后的吗?怎么都不进去。” 明心拉着小五回了自己的宫里,把所有的丫鬟都打发出去,压低了声音,眼神中满是狡黠,“小五,你要帮我!我要出京!” 小五愣了片刻,随即明白了过来,“郡主要跟皇后一起出京吗?” 明心连忙点头,小五面露难色,“娘娘肯定是不会答允的。” 明心丝毫不怀疑这一点,“我知道,所以我需要你帮忙啊!我,要悄无声息地跟着母后!” 小五闻言,吓出了一身冷汗,随即,便是风暴般的反抗,“郡主!您可千万别这么做!您要是出个什么好歹,我的小命就没了!” 明心循循善诱,“不要担心,凭借本郡主的机灵才智,怎么会出事?” 小五依旧摇头不已,“您就算不出什么好歹,单单是我帮郡主逃出去,我的小命就难保啊!郡主您快可怜可怜我吧!” 明心轻嗤一声,“不会的,定多被打个几十大板,我父皇不会要你小命的。” 小五脸色瞬间不好了,什么叫定夺打个几十大板啊!几十大板也很疼的好不好! 明心连连哄劝,“你放心,小六一定会救你的!就算小六没本事,皇兄定能为你求情,再怎么说,你爹就算死皮赖脸地也会求到我父皇那里,凭借你爹那耍赖的本事,我父皇也是拿他没辙。” 小五:“……” 这安慰的话,怎么听得这么像损人呢? 翌日,倪清羽坐上马车,由顾天宁率一众护卫亲自护送,往碎骨刹赶去。 良锦良纱相伴左右,倪清羽昏昏欲睡之际,耳中总是听到轻微的鼾声,倪清羽对鼾声一向敏感,她听了许久,断定自己并未听错,又见良锦良纱俱是精神奕奕,那鼾声从何而来?莫不是,赶车的车夫竟敢一边酣睡,一边赶车? 倪清羽顿时吓出冷汗,掀帘子一看,车夫精神好着,并没有出现倪清羽想象中的情节。 她放下心来,但是转而又满心疑惑,良锦良纱察觉她的异常,倪清羽皱眉,“你们可听到车中有人在打鼾?” 车外车轮滚滚,声响甚大,良锦良纱并不,敏感,是以俱是摇头。 倪清羽环视马车四周,越看越觉得蹊跷,她沉声,“停车!” 马车听闻,声响俱停,良锦良纱竖起耳朵,这时候,马车里隐隐的鼾声才传了出来,三人的脸色俱是一变。 倪清羽眼神示意她们,三人心惊胆战地瞧瞧下了马车,把情况告知顾天宁,顾天宁一听,马车里竟然藏着其他歹徒,这还了得!马上抄着长刀便往马车里杀去。 顾天宁俯耳细细听着,最后目光落在了座椅下的箱笼上,这些箱笼,一般是放置香料等物件。 顾天宁听得箱笼里鼾声均匀,竟真的像是有人在酣睡,他不觉更是不敢掉以轻心。 他猛地一出手,一把把箱笼拉了出来,闪着寒光的剑直直指向那箱笼,大喝,“是何大胆狂徒竟然胆敢藏在皇后车马之中!” 明心睡得迷糊,突然被大动静吵醒,她揉着迷糊的眼睛,恍惚间竟是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不能怪她心大,到哪里都能睡,实际上,她昨晚上在小五的帮助下藏进马车以后,觉得自己要在这小小箱笼里躲到出京,那一定十分难受。 为了让自己舒服些,她就给自己用了蒙汗药,刚躲进去她就吃了下去,这才一觉睡了过去。 没想到,蒙汗药让她睡得深沉,竟是打起了鼾。 顾天宁看到自己揪出来的“大胆狂徒”,顿时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 “郡,郡主,怎么,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明心清醒了过来,她眨了眨眼睛,脸上的迷糊困惑不减,还十分无辜,“我也不知道呀,我醒来,就出现在这里了。” 第八百四十五章 番外五 郡主的缘分 马车中,倪清羽黑着脸瞪着坐在对面的女儿,明心十分乖觉地躲在两个姑姑的身后,扮演着生怕被大黑狼吃掉的小白兔。 方才明心也用哄骗顾天宁的说辞搪塞自己的母亲,然后,并不是所有人都是顾天宁。 倪清羽作为见证了她从小到大的斑斑劣迹之人,对她说的那一番话连个标点符号都不信,最后明心便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经过交代了出来。 良纱也是吓得半死,一想到宫中的女儿,她可是郡主的贴身丫鬟,如今郡主逃出宫,自己女儿怕是要受责罚。 明心倒是聪明,看到良纱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交代的时候便主动摘清了小五的责任,并暗示良纱,小五有她哥哥弟弟罩着,出不了事,良纱这才放下心来。 倪清羽对女儿的行径纵然是十分恼怒,但是现在也是断断不能把她再送回去,她只能写了信让侍卫快马加鞭送回宫中,给睒于鸿轩报平安。 良锦和良纱给明心使眼色,明心看准时机便窝到了倪清羽的身旁,拉着她的手臂撒娇,“母亲,女儿知道错了,但女儿往日总是听得你们说起以前的风云之事,对江湖和外面的世界自然是十分好奇,女儿更是常听母亲提起这位太师父,还有诸位师伯们,女儿当年出生的时候也多亏了她们相救才保得小命,女儿自然满心仰慕,所以才出此下策,溜了出来,母亲,您就别生气了,这一次,女儿一定乖乖的,保证不惹事。” 倪清羽听得女儿软糯的声音,又见她满是讨好的模样,心里也是禁不住一软,最后只道:“罢了,你且记住你今次的承诺,若是你有半点惹事,我马上把你送回去,今后你也别想再有机会出宫!” 明心像乖顺的小兔子一样,服服帖帖地应着。 一路上,明心除了一直掀帘子往外看以外,都十分乖巧,没有闯任何祸,这倒让倪清羽省心不少。 一路快马加鞭,也走了半个月才赶到,他的头七是赶不上了的,幸而,老人家的尸身一直用他保存江芷凌的法子保存着,倪清羽得见了师父的最后一面。 余焕然和沉雪也已经育有一双儿女,原本被烧毁了的后山,经过十多年光景,也慢慢显现出了往日葱郁。 以前的宫殿阁楼都恢复一新,倪清羽再次走入这里,便觉得像是一切还是十几年前一般,熟悉,又透着伤感。 大家都已经不再是以前那般年轻的面容,心境也完全不同。 余焕然心有感触,“皇后娘娘能亲自前来吊唁,师父泉下得知,定然也会十分欣慰。” 倪清羽看着这熟悉的地方,又想到躺在棺中冰冷苍老的面容,心头发酸,“师父当年于我有恩,我对你们也心怀亏欠,我这些年未曾在师父跟前尽孝,已经是我的错,如今我不过是来看了师父最后一眼,又何谈欣慰?” 大家不想多说往事徒增伤感,沉雪瞧见站在倪清羽身旁与她十分想象的妙龄少女,心里顿时喜欢得紧,“这位想来就是明心郡主吧!” 沉雪身旁的一对儿女滴溜溜的目光都落在明心身上,似乎是被这个漂亮的小姑娘迷住了。 明心对这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十分感兴趣,对这里的人也有一种莫名的好感。 她对着余焕然和沉雪灿然一笑,“是我呢!我常听娘亲说,当年我和哥哥就是在这里出生的,我刚满月的时候还有好多人要杀我,是你们救了我,明心在此,便谢过各位师伯的救命之恩!” 明心举止落落大方,声音清脆如百灵鸟般悦耳,更是让在场的人眼前一亮。 沉雪眼中含着艳羡,“当真是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儿,长得可真好看,举止又这般落落大方,真是可人。” 明心笑眯眯地应着,“谢谢姑姑夸奖!” 倪清羽忍不住轻咳一声,这丫头当真是厚脸皮,在外人面前她倒是装得像,只有他们这些知道底细的人才知道她本质上是多么的调皮捣蛋! 常可为临终遗言,希望弟子们能把他和江芷凌一起合葬,无需再那般保存他们的尸首,倪清羽又千里赶来,他们便择了吉日,再大行超度之礼,把两人合葬在后山之上。 行了这般礼之后,依照礼制,还要在七日之后再行超度,方为圆满,倪清羽一行便索性在此留下,以待七日之期。 明心突然想到了倪清羽曾提过的那条密道,他们最后还是从那条密道逃出去的,明心是个好奇心十足的好奇宝宝,她旁敲侧击打探清楚打开密道的法子,便甩开了一众人等,瞧瞧溜了进去。 明心举着火把给自己壮胆,虽然害怕,但是好奇心成功地把害怕掩盖了。 明心成功地到了那间石室,然后开启机关,从石室的另一条密道溜了下去,一溜到底。 终于,她看到了倪清羽口中的那道瀑布,轰隆隆的水声当真把外面的世界都阻隔了,明心自然是没有那么功力能把水流阻隔开看到外面,但是她的好奇之症又犯了,思虑一番,她按照原路返回,到刹中悄悄寻来了一根中空的长竹子,避过耳目搬到了密道里。 明心轮着长竹子横戳过激流的瀑布,霎时之间瀑布被阻隔,明心手持长竹,另一只眼凑在竹子另一端,以此作为窥视之眼。 明心一边瞧着外面的场景,一边为自己的智谋感到沾沾自喜,心道,外面果真是如同母亲所言,是一派青青茂林,若是能到林间施展轻功,定是一件十分惬意之事。 明心正想得出神,豁然间,水幕被什么东西从外边豁然击破,明心一惊,抬眼便看到了一个水人站在她的身旁。 明心惊叫一声,手中竹筒猛地撒手,一瞬之间便被瀑布冲走。 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面部轮廓深邃,俊朗非凡,又带着一股侵略性。 明心的惊吓只维持了须臾,很快,她脸上便绽放出了一个灿然的笑,“你是怎么从那边飞过来的?好厉害!” 少年的眸光凝在了她的脸上,竟是被这笑脸迷住,挪不开去。 第八百四十六章 番外六 尘埃落定 少年心里微讶,这可不像是一般女子该有的反应,他微微勾唇,“怎么,你不怕我?” 明心似乎被问住了,随即答道:“是有点怕的,但是怕也没用,索性就不怕了。” 少年又被她的回答惹得愣了一下,这个女孩倒是不寻常。 明心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引起他的兴趣,而是依旧兴味十足,两眼放光,“你究竟是怎么从那边飞过来的?可不可教教我?” 少年看着她一脸兴奋期许的神色,竟是什么都没多说,点了点头。 少年快速抓住明心的手臂,明心只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便被提了起来,紧接着,她穿过那堵水墙,飞过了下面一片汪洋之流,落在了方才她艳羡的那片青青茂林之中。 明心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身在之处,她扭头看向身后那一堵水势强劲的瀑布,更绝不可思议。 方才,他一定是看到了自己插出来的那根空竹,所以才知道那里另有天地。 明心无意识地拉着少年的手,“你再多带我飞几次,教教我吧!” 少年手上顿感温润,一股绵软袭遍全身,他发现,自己并不排斥这种感觉。 少年再次抓起明心的手腕,轻轻一提,两人便已经踩在了林尖之上,放眼望去便是沁人心脾的碧草清河,再远是一片令人舒泰的绵延红枫,秋风吹过,把绿树红枫吹动着,像浪花一般翻滚。 清脆的少女欢笑霎时间传遍了林间。 “呀,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明心有些懊恼地看着西沉的夕阳,她十分自然地说:“明天我还来找你!你现在送我回去吧!” 命令的语气,也并不问他是否会在,少年再次点头,不做任何推辞。 七天的时间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短暂,明心每次出来都要注意时间,要甩掉眼线,能够恣意畅玩的时间更少了。 很快,七日之期到了,第二天,明心就要与倪清羽回京,想到此处,明心的心里竟是一片空落落的,她只觉得舍不得这么一片可供她尽心玩乐的家园,似乎,对那个少年,也有些不舍。 明心想好了要怎么跟少年辞行,但是她拿着竹筒在水瀑面前不停地往外瞧,等了整整一个下午,都没有再见到他,明心扔下竹筒,愤然离去。 第二天,倪清羽一行启程回京,谁都没有发现,明心在碎骨刹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而她自己,也不曾意识到自己的心发生了什么。 回到京城,又是如同牢笼一般无趣的日子。 睒于鸿轩和倪清羽开始给太子选妃,同时,也开始给明心择婿。 明心十分抗拒这件事,每每提及,心口总是一阵闷闷,而这个时候,那个人的脸却总是有意无意地浮现在她的脑中,让她又气又恼。 真是可恶!那人放她鸽子,而且,他们竟然连对方的姓名都没有问,可笑的是,明心发现自己就是喜欢上了这么一个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的人! 大陈唯一的郡主择婿,各国都升起了联姻的念头。 中原大地最大的主国便是陈、秦,周边却有无数小国,如丹迴、南疆、戎狄、东瀛等,陈国实力渐盛,明心郡主又是唯一郡主,其重要程度自然不言而喻。 明心被这件事搅弄得心绪烦忧,知道了这么多大大小小的郡国都在打她的主意,索性她便求了睒于鸿轩,在大陈举办一场比试,让各个郡国派皇子前来应战对打,谁最后获胜,她就嫁给谁。 睒于鸿轩和倪清羽最先反对这个决定,生怕结果出纰漏,让明心远嫁小国,但是明心却是主意已定,只愿意以这样的方式择婿,否则她不嫁,无奈之下,睒于鸿轩便只得答允。 消息一出,周边各国纷纷派人前往大陈准备迎战,一时之间成了京城头等热议话题。 擂台已起,皇上皇后亲自在场监看,明心兴致缺缺,但是事关自己的终身大事,她也不得不出场。 她一出场,那些皇子们都直了眼睛,顿时个个都是势在必得,铆劲迎战。 明心看到那些长相残次的皇子,顿时升起一股十分懊恼的思绪,她这次,会不会真的引火上身了?明心只看了第一天的比赛,后面便称病拒绝观战,只小五每天给她回报战况。 明天便是最后的决赛,而只剩下最后的两个皇子,只要明天一决高下,便能定出雌雄。 “郡主,听说戎狄的皇子功夫极好,胜算颇大,但是长相却十分……” 明心听到消息,顿时心灰意冷。 小五见此,赶忙把后半句说完,“但是另一个皇子却是长相俊逸非凡,是十足的美男子!他的功夫也十分不错,或许是他赢了也不一定呢。” 明心眼睛顿时一亮,“他是哪国的?” “是丹迴的皇子,唉如此我倒是想起来了,据说他的父皇,也就是丹迴现在的大汗,当年还跟咱们的皇上皇后,还有穆大人都认识呢!” 明心回想了一番母亲说过的故事,顿时知道了那位大汗是谁。 第二天,因是最后一天,明天无论如何都要到场,她着了盛装,到了赛场,端坐于上。 两方皇子出列想陈帝行礼,明心看到那张轮廓深邃,俊逸非凡的脸,整个人都怔住了!是他!竟然是他!那个爽约的坏蛋!那个让她记挂了这么久的坏蛋! 苏柯域深深地看着明心,嘴角微微勾着,又露出那抹意味深长的笑。 明心脑子都糊成了一片,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只是已经完全不会思考了,心头只有一个念头,这个坏蛋,要是敢输了,她一定阉了他! 明心专心诅咒,突然,倪清羽走到她的面前,扶住她的肩,把她从思绪中拉了回来,明心回神,再抬眼,苏柯域正弯身向她行丹迴之礼,声音温润,面含微笑,“能迎娶明心郡主,在下荣幸之至!” 明心则是一副便秘的表情,模样十分痛苦。 倪清羽看到女儿这般神情,眼中含泪,自家宝贝闺女最后竟然是要嫁到丹迴那样黄沙遍野的地方,真真是造孽! 睒于鸿轩的脸色也十分阴沉,心道,好个苏黎斐,最后他的宝贝闺女竟然便宜了他的儿子! 但是实际上,明明心欣喜若狂,但是这么多人在场,她只能矜持地端着,憋着真是难受呢…… 唉,大家都误会她了呢。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