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狂想娶:宠妻会变脸》 第一章 不要随便欺负女人 “真是个好看的男人……”曾馨伸出微凉的指尖轻轻划过男人的眉眼,由衷地赞美。 男人忽然惊醒,当发现自己被绑在椅子上时,有短暂的惊愕。 曾馨见他醒来,放下酒杯,一手挑起他的下巴,语态娇媚:“知道我是什么人吗?你就敢胡作非为。” 出狱时,玫姐交待让她给一个叫何启惟的男人传个话,好不容易打听到姓何的今晚在这里有个聚会,她千方百计才混了进来。 本想找机会把话传到就走,谁知一进门就被眼前的男人一下抱住,温热的唇猴急地凑了上来,手更是不老实地在她身上乱摸一通。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时,正意图不轨的男人居然靠在她身上睡着了……睡着了…… 这就是玫姐心心念念的男人? 什么玩意儿! 一怒之下,她就把他给绑了,并耐心地在这里等了足足一个小时……主要是三年没喝酒,这红酒口感真不错…… 男人闻言,醉眼朦胧地看她,倏尔咧嘴一笑:“你是坏人?好巧,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不如,我们一起来作妖吧!” “作妖?” 玫姐还在监狱里苦苦思念,一个女人最好的青春年华为了这个男人,耗在了那暗无天日的牢笼里…… 而他,居然还有心思在这里花天酒地,作妖是吧? “好呀……” 曾馨笑的妩媚动人,跨坐在男人大腿上,一手重新挑起他的下巴,一点一点地临摹他的唇线,一手用极缓慢极撩人的速度解开男人的衬衣。 听见男人的喉结处有一阵蠕动,她脸上的坏笑更深了。 细长好看的眉头叛逆地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有着一双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笔挺而小巧的鼻头,玫瑰花瓣一样粉嫩的嘴唇,白晳的皮肤处处透着属于年轻女孩的美好…… 这一切,只要是正常的男人都会为之疯狂,更不用说在酒精的催化下。 灵巧的小手继续往下探去,很好……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已经支起了小帐篷,鼓起了掌…… 微醉的女人,气息里有淡淡的葡萄酒味,彼此呼吸痴缠间,暧昧的味道笼罩着整个房间。 意乱情迷的男人眯着眼睛,感受着她其实不太熟练的挑逗。 偏偏这略显生涩的动作让他身体里的火更加肆意地四处逃窜着,咆哮着,又苦于没有一个可以发泄的出口,只得从喉间发出压抑的闷哼声…… 就在每一寸肌肤都着火了一样滚烫间,胸前突然一阵冰凉,鲜艳欲滴的红酒便在他的胸肌上开出了一朵摄人心魄的绚丽花朵。 这种感觉太奇妙,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一边在坠落,一边在升腾…… 灵魂与欲望相互撕扯,又相互纠缠,让人神魂颠倒,醉生梦死…… 就在曾馨伸出温润的舌尖轻舔那四处绽开的酒花时,身下的男人也终于将欲望释放,大叫:“哦……宝贝儿……快……快放开我……” 这就受不了了? “啪”的一声,坏笑还挂在脸上的女人突然挥动了手里的皮带。 隔着衣服传来的刺痛让男人怔了怔,瞳孔里各种复杂的情绪腾空飞起,“你干什么?” 看来确实醉的不轻,大着舌头吐出来的话语憨态的有些可爱。 曾馨扬了扬唇角,凑近他的脸,娇媚还在,只是已然没有温度,“我今天来,只是想替‘宫里’的姐妹传个话。” “宫里?什么宫里?”男人甩了甩还有些昏噩的脑袋,努力睁开惺忪的眼睛。 “呵……什么宫?你该不会连玫姐也忘记了吧?她可是把你的名字刻在了心上,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不曾忘记!” 疯狂的女人手一挥,皮带又落在了男人身上,力道虽然不大,但也足够让所及的皮肤火辣难受。 他难以置信地瞪牢眼前的女人,表情怪异又急迫地说道:“你玩够了没?是不是该轮到我了?乖……宝贝儿……快把我放开……” 曾馨坐回男人的大腿上,手指有意无意在他胸前摩挲着,肆意撩拨挑火,引得男人又是一阵压抑的呻吟…… 她半垂眼眸,自顾自地轻声喃语:“何启惟,丢了良心是要遭报应的。玫姐让我转告你,还有一年,你们就要见面了,她让我问你,期不期待你们的再次相遇?” 男人只见女人的红唇微动,似在说些什么,他听不太清晰,也没那个心思去听。 此刻,他的心里如有千万只蚂蚁在爬行,极其的瘙痒。 他只想挣脱束缚,将眼前樱桃般诱人的唇给锁住…… 无奈手脚丝毫动弹不得,只好眼神迷离地望着性感的可人儿,“宝贝儿……放开我……我来告诉你期不期待……” 真是无耻! 曾馨撩了撩大波浪的假发,将手里的皮带又握紧了些。 算了……自己今天真是气糊涂了,这毕竟是玫姐深爱的男人,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吧。 这时,男人的手机突兀地响起,她一惊,得快些离开了…… 指尖还停留在他的胸口处,她语调软糯:“话我带到了……何先生总得给点跑路费吧?” 话落,上半身贴了上去,双手开始在他身上游走,男人忍不住微微轻颤,“爽……好爽……宝贝儿……放开我……让我来……” 说话间,那张绯红俊雅的脸便凑了上来,试图咬上她的唇。曾馨扭头躲开,还是被对方呼出的酒气熏的有些发晕。 将男人浑身摸了个遍,曾馨眉头越皱越高…… 除了衬衣口袋里有张名片外,什么也没有! 这年头,男人出门都不带钱的吗? 这身衣服,这贵的要命的假发,几乎花光了她所有的钱……本想捞点损失回来,谁知道…… 真是倒霉! 郁闷地整理好衣服,她在男人唇上蜻蜓点水地一吻,“宝贝儿,有两句忠告给你——第一,不要随便欺负女人!第二嘛,以后出门多少还是带点钱好吗?” 男人的身体正在火热地燃烧着,神魂摇荡地喊着停下来的女人,“宝贝儿……你干嘛……不要停呀……” “你慢慢玩吧……” 曾馨拿出今天“顺”来的手机对着男人闪了两张照片,便起身快速退出房门,下意识地举起手里的名片看了看…… 顾子钦……翰林咨询顾问有限公司总经理…… 她又迷迷瞪瞪地回头看了看房号,是1888号没错呀…… 待她仔细看清楚房号上面的酒店标识时,脑子瞬间清醒…… 皇城会所……而提供消息的人明明说的是皇家会所…… 第二章 差点被认出 愣了一秒,曾馨按下慌乱,快速闪进走廊尽头的洗手间里。 几分钟后,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妙龄女孩儿,齐耳短发,明眸皓齿,穿着一身老旧的校服。 天真无邪的脸上,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扑闪着东瞧西瞧,好似跟着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的小孩童…… 这得感谢曾馨母亲强大的基因,让她的模样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很多。 突然,沉寂的走廊中间,有女人对着电话惊声尖叫:“顾……顾少……他……他出事了……” “噗呲”一声,曾馨忍不住笑开,那男人此刻的样子应该很吓人吧…… 谁让他猴急的,也不看清来人是谁,上来抱着就亲…… 总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活该! 快速溜出会所,曾馨没敢再去找姓何的,径直回了家。 在黑夜的掩护下,她从窗户爬了进来,没有开灯…… 三年了,这房子早就不通水电,像个坟墓一样透着阴森森的冷。 这样也好,她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出来了。 后又自嘲地一笑,这世上也不会再有人能记起她了吧…… 她累极了,也顾不得沙发上有多厚的灰,一头倒下,却再无睡意。 这家里的一切都毫无生气,比监狱还不如,可她现在身无分文,也无处可去。 黑暗里,她努力地睁大了眼睛,突然想,如果就这样死在了这里,是不是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 不!她不能死,毁了她的渣男毒女还活的好好的,她为什么要死? 何况,杀害母亲的凶手还没找到,她如果就这样死了,怎么有脸去见母亲? 虽然她一直都很恨她…… …… 隔日傍晚。 襄城某餐厅的雅座里,曾馨一身学生模样的打扮,眼睛瞪牢了菜单,作出一副隐忍又期待的纯真模样。 眼前的中年大叔是她跟踪了两天才选定的目标:某公司的高管,生活检点,老婆的主要生活就是打麻将,孩子在国外上学…… 这样的男人,有钱,有自由,有地位,想要维护正人君子的形象,又不甘困在早已乏味的婚姻里…… “想要吃点什么?”和蔼可亲的大叔笑着问。 思绪被拉回,曾馨小心翼翼地吐了吐舌头,佯装腼腆的样子,轻声回答:“我都看不懂……” 大叔从餐桌上伸手过来,将她柔弱无骨的小手握在手心,含笑从容道:“那由我来安排吧。” 曾馨乖巧地点点头,手下意识地往回缩了缩,并垂下眼眸,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丝羞涩。 这个尺度很重要,太过,目标会因害怕对方做出过激反应而放弃,火候不到,他又会怀疑是不是骗局…… 这年头,人人都长着好几个心眼,并不好骗。 显然,她的反应让大叔很满意,他得意地笑了笑,在她手上用力捏了捏便快速放开。 随后,他招来服务员,傲视菜单,随意点了几个菜,像个运筹帷幄、指挥着千军万马的大将军。 曾馨又适时地露出崇拜的小眼神,将小女儿家的憨淳可人演泽的淋漓尽致。 那几分纯、几分怜、几分痴的样子,大大地满足了中年大叔的虚荣心。 他心花怒放地重新捉住曾馨的手,语带怜惜:“今天好险,你这要是遇到坏人怎么办?” 曾馨暗笑,她装低血糖头晕,为的就是钓他这样的“鱼”……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用在他身上,真是太形象,太贴切了! 她强忍住笑,低垂脑袋,话语里还有几分逼真的颤抖:“是呀……还好遇到叔叔这样的好人……” 正常人遇到这种事,要么绕道走,要么远远地关心一句……像他这样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再热心上前嘘寒问暖,还执意要请她吃饭的“好心人”,没有目的? 到底谁才是骗子? 说白了,这场游戏里,大家都是猎手,就看谁技高一筹。 “看你瘦成这样,面色憔悴,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中年大叔率先出招,试图寻找一个属于他们之间的连接点。 曾馨忙换上一副凄楚而又不得不坚强的神情,哽咽道:“我爸爸死的早……如今我妈妈又生病了……医生说明天再续不上费……就要……就要我们出院……” 泪盈于睫间,她将头垂的低低的,音调控制在对方刚刚能听清的程度,喃声自语:“我还在上学……实在想不出办法……真想……真想将自己给卖了……只要能救我妈妈……我什么都愿意做……” 能感觉到大叔的手僵了僵,随而愈发地将她的手用力揉捏了一下,方才更加怜惜地柔声说道:“真是可怜……” 恰时,餐食上来,曾馨抬眸,做出惊讶感动的表情,并无措地望着牛排,小声地问:“这个怎么吃呀?” 大叔露出父爱一样的微笑,对曾馨招了招手:“过来,我教你。” 她起身过去,眼里闪过一丝狡狯的笑意。 当他握着曾馨的手耐心教她切牛排时,中年男人陈腐的味道和牛排扑鼻的香气同时钻入她的鼻孔。 她的心里突然觉得一阵荒凉,多年后再做同样的事时,心境既然是如此的不同…… 突然“哐当”一下,不远处的雅座传来酒杯摔地的声音。 曾馨受惊,抬眼望去,是个穿着精良的男人。面对无数复杂的目光,他到是淡定的很,面无表情地抬起手盯牢价格不扉的手表。 灯光下,他的脸颊线条明朗,五官柔和俊俏……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一会儿,有服务员走过来,声音很轻,但隐隐透着不悦:“先生,麻烦您起身,我替您收拾一下。” 男人抬眼,表情严肃地说了句:“一分三十四秒。” 服务员不明所已,下意识地问:“您说什么?” “顾客用餐时出了状况,你应该第一时间赶到,可你整整用了一分三十四秒……所以,你被开除了!” 男人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话落,他突地蹙高了眉头,曾馨好奇地随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他手腕处的白衬衣上不小心沾了点红酒渍…… 等等,红酒…… 是他,那晚的变态男人,叫什么来着…… 顾子钦? 对,就是叫顾子钦! 他怎么会在这里? 恰时,顾子钦的目光也有意有意地扫了过来…… 完了完了,要是被他认出来,今天就死定了! 第三章 坏了她的好事 曾馨慌乱地低下头,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浑身血液都在急速倒流,恨不得此刻地面上裂开一条缝来。 “怎么了?”中年大叔关切地在她耳边低问。 “没……没什么……我会了,谢谢叔叔。”她趁机坐回原处,做着手足无措的局促模样,对着大叔又是羞涩地一笑。 那张绯红的小脸引得中年大叔一阵心猿意马,将切好的牛排递给她,目光灼灼地问:“好吃吗?” “很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些……”曾馨吃的很快,这不是装的,她确实很饿,这几天她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慢慢吃,这全都是你的。”将另一份也推到她面前,大叔慷慨地像个国王。 曾馨本应在此时适当地说几句恭维的话,可她看到顾子钦起身朝她走了过来,顿时吓的把头埋在了手腕处…… 感觉到顾子钦在餐桌前站定,声音谦和有礼,“抱歉,刚才打扰到二位用餐了。” 中年大叔起身,居然和他寒暄了起来:“没关系,你是这里的老板?” “哦……不是。我是做餐饮咨询顾问的,这家餐厅正好委托给了我们。” 突然话锋一转,他关切地问道:“这位小姑娘这是……哪里不舒服吗?” 中年大叔一时语塞,尴尬地叫了声:“小星……” 小星是她的临时代号。 曾馨觉得自己的小心脏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在心里暗骂了句:靠!真倒霉! 抬起头时,无辜的大眼睛灵动地扑闪着,语气委屈:“我只是不小心噎了一下,谢谢叔叔关心。” “那就好,二位请慢用。”顾子钦高深莫测地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步伐沉稳地走了出去。 没认出来? 曾馨捂了捂胸口,对着中年大叔歉意地一笑,“对不起,我去下洗手间。” 对着镜子,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今天真是太险了! 自己也是越来越没出息,就算有人拿着那晚她的照片对着现在她的模样看,也不会有人能认出她来…… 四五岁开始,她的玩具就是母亲的各种化妆品,到十岁时,她已经能把自己化成母亲的模样了。 再说,那晚那个男人醉的给条狗似的,怎么可能认出她来? 洗了洗脸,对着镜子重新练习了一下楚楚可怜的表情,曾馨这才放心地走了出去。 用餐快结束时,曾馨再度提及自己的难处,柔弱吞吐间,她的眼眸里及时浮上了薄薄的雾气。 中年大叔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语重心长地劝:“小星,人的一生很漫长,会经历很多的苦难。但你一定要坚强一点,要洁自自好,不要走错了路,信错了人。” “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她语态哽咽,长长的睫毛盈满了晶莹的泪珠。 中年大叔瞳孔微缩,如同救世主附身,斩钉截铁道:“别怕,有叔叔在!走,我带你去车上取点现金!” “嗯……叔叔,你真是个好人!我……我一定会报答你的……”她故意把尾音拖的软软的,听起来情深意切,似有无限的感动和无限的可能。 大叔自然是欣喜若狂,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前面,身后的曾馨脸色一冷,眼里闪过几许嫌恶。 带她去车上取钱?随便吃吃“豆腐”,占占便宜吧! 果不其然,刚没入黑暗里,大叔便原形毕露,一把将曾馨搂入怀里,咸猪手便不安份了起来。 曾馨早有准备,一边灵活地躲避,一边弱弱地告饶:“不要……叔叔……别……” 大叔则因情动而语调发颤:“乖乖……你不是想卖身救母吗……你给我……叔叔给你钱……给你很多钱……” 曾馨神色隐忍,不停挣扎,语气隐有凄楚又似下定了决心:“我……我答应你……但我得先去医院……改天好吗?” “让我先摸摸……我已经等不及了……”可恶的男人哪有那么好糊弄,不占点便宜怎么可能轻易“出血”。 她半推半就,一副瘫软无力又故作坚定的姿态…… 手却慢慢伸进包里握紧了防狼喷雾剂,如果猥琐大叔再得寸进尺的话,她只好简单粗暴地喷瞎他的眼,再“顺”了他的包! 让他尝尝什么叫作真正的刺激! 突然,一声刺耳的汽车喇叭声划破长空,大叔一惊,像老鼠似的“嗖”的一下不见人影了。 曾馨也被吓的不轻,目光呆滞地站在原地,望着大叔远逃的背影欲哭无泪…… 这是哪个天杀的混蛋敢坏她好事!曾馨眼底眸光微动,闪过一抹阴冷而诡谲的光 车上的人又按了几次喇叭后,才不耐烦地下车走来,冷漠疏离道:“小姐,我要开车出去,请你让一下。” 又是他!这个叫顾子钦的男人是瘟神吗? 怎么上哪都能遇见他! 吓走了她的“鱼,”总得要付出点代价吧…… 曾馨心念一动,“哇”的一声,拉着他的衣袖嚎啕大哭了起来。 顾子钦一脸黑线,极度厌恶地甩了甩手,冷声道:“你干什么?” 她低着脑袋嘤嘤地哭,断断续续地说:“叔叔……你……你帮帮我……我被人骗了……我要回家……” 谁知,这个冷漠的男人不等她说完,冷哼一声,随手一提,直接将曾馨拎到了一边。 好像她的身上有什么脏东西一样,他还刻意拍了拍手,掸了掸衣服,才讥讽道:“别见人就叫叔叔,我可不是爱吃小白兔的怪叔叔……” “叔叔……求你……”曾馨再度怯怯地上前,并准备将手里的喷雾全数招呼到他脸上。 顾子钦一个冷眼扫过来,宛如一把锋利的尖刀,让人不寒而栗。 曾馨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脑子有短暂的空白。 不等她反应过来,顾子钦已经快速钻进车里,绝尘而去…… 尼玛!剧情不是这样的吧! 不是说只要人人都献出一份爱,这世界将会变成美好的人间吗? 这个死变态,混蛋王八蛋臭鸡蛋是什么鬼! 好歹也要关怀几句,提出送她回家什么的吧…… 这么无情冷漠,叫她怎么出招! 曾馨气的直跺脚,眼看就要到手的大叔也飞走了,这两天白忙活了! 都怪这该死的顾子钦!早知道那晚不要心软,就该多抽他几鞭子,打得他皮开肉绽…… 第四章 阴魂不散的男人 曾馨垂头丧气地回家,习惯地从窗户爬了进去。 刚刚落地,黑暗里突然一声惊喝:“是谁?” 她吓的一哆嗦,将防身的东西握在手里,眼睛死死地盯牢声音来源的地方。 “是馨馨吗?”那人又低低地问了一声,接着有微弱的烛光亮起。 “福伯……”待看清来人,曾馨眼底一阵温热。 这个在母亲死后,默默照顾她多年的邻居也红了眼,哽咽道:“真的是馨馨,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没几天。”面对在这个世上唯一真心对她的人,曾馨难得露出真诚的笑容。 “对不起……这几天我出了躺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妈妈这下该放心了……”老实善良的男人眼含热泪地望着曾馨母亲的遗像。 遗像里的女人眉目如画,艳若桃李,眸色似水,让人忍不住沉浸其中…… 曾馨突然在想,如果当初母亲和福伯这样的人在一起,她们的命运会不会不同呢? …… 第二天一早,福伯就来敲门叫曾馨吃早饭。 豆浆、油条、蔬菜饼子、荷包蛋……满满一桌全是她爱吃的,有人关爱的感觉真好! 曾馨同从前一样,两眼放光地拍马屁:“福伯,你真是全天下最能干的男人!我妈没嫁给你,真是可惜了!” 福伯愣了愣,随而笑道:“又胡说八道,我那能配得上你母亲。对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曾馨眼底一冷,谲光一现,打算吗? 她的打算很明确,先生存下来,再找机会将玫姐的话带给姓何的…… 然后有仇报仇有怨报怨,那些伤害了她的人,谁也别想好过…… 不过,这些她是不能告诉福伯的。 嘻嘻一笑,曾馨含糊不清地回答:“当然是找份工作,好好生活。” “对对对,把过去那些不开心的事全忘掉,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行了福伯,我在里面听了三年的教诲,现在听到人生二个字头就发晕,求求你别说了。” “好,不说不说,吃饭……” 正吃的带劲,福伯的女儿推门进来,见到曾馨,短暂的错愕后,神情倨傲地扬了扬下巴,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这话说的,好像她就应该在里面呆一辈子似的…… 曾馨皱了皱眉,看在福伯面子上,叫了声:“芳姐。” 得到的却是对方呲之以鼻的冷哼…… 福伯见女儿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忙打圆场,“没吃早饭吧,快过来吃点。” “爸,她怎么在这里?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招惹她们母女你就是不听……” 在福伯女儿还没说出更难听的话之前,曾馨将筷子一放,冷声道:“我吃完了,谢谢福伯。” “曾馨,你别生气……” “爸,你知道别人说的有多难听吗?你看看那丫头,迟早还得走她妈的老路,求你了,离她远点吧!” “你在胡说些什么……” 身后,父女二人还在争论不休,曾馨在心底泛起了冷意…… …… 在街上溜了一圈,曾馨也没发现合适的目标。 叹气间,侧头正好对上一家婚纱店,橱窗里的洁白婚纱刺得她眼睛涩痛。 曾几何时,她也这样傻呆呆地望着橱窗里的婚纱发呆,并偷偷地攒钱准备买一件穿给程峥看…… 心里骤地酸涩如潮,她猛地甩了甩头……前尘里的那些破事还想它干嘛!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活下去! 婚纱店门口,一名穿着时尚,身材高挑的女人正站在路边翘首以盼,一会儿又从包里摸出镜子看看,以确保妆容没有一点瑕疵。 接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居然将手上的钻戒取下来放进了包里…… 一定是想假装单身,好和别的男人约会。 行,就她了,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人! 她就喜欢对这种虚伪的人下手,她管这叫——替天行道! 曾馨拢了拢头发,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校服……为了方便遇到合适的目标可以随时行动…… 她缓缓迎了上去,在女人面前站定,怯怯地问:“姐姐,你知道东方大厦怎么走吗?” 女人微愣,傲慢的神情一闪而过,对着曾馨微微一笑,指向不远处:“喏,你看,穿过这条街,往前走到十字路口,再左拐就到了。” 曾馨睁大懵懂无知的眼睛,身子自然而然地贴近女人的身体,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就是那个红绿灯的十字路口吗……知道了,谢谢姐姐!” 灵巧的手已经轻轻按开女人的包,摸到钻戒,握在手心,再快速退出关上包,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就在她准备全身而退时,身子突地腾空而起,头顶一道清冷的声音也同时响起:“光天化日之下,你胆子到还不小!” 惨了!被人看见了! 曾馨大脑一片空白,灵魂似也飞跃了出去,呼吸瞬间停上。 漂亮的女人一愕,惊呼:“子钦,你干什么?快放开她,她就是个问路的小姑娘。” 来人放下曾馨,态度冷漠而坚定地伸出修长好看的手,淡声说道“东西拿出来!” 脚跟落地,灵魂归位,曾馨定睛一瞧,我去!怎么又是顾子钦! 这人还是阴魂不散呀! 顾子钦显然也没想到会是她,幽深的眸子眯了眯,唇角微微翘起,挂着一抹嘲弄讥诮的笑意,“又是你?这可不是一般的小姑娘……” 曾馨自知无处可逃,极力按下慌乱,做出一副怯怯可怜的模样,不安地叫了声:“叔叔……” 漂亮女人脸色一变,惊讶地问:“你们认识?” “他是我叔叔……”曾馨还在垂死挣扎。 “你闭嘴!我不认识你!最后再说一次,东西拿出来!”顾子钦笑容收敛,盯着她,眸子深沉幽暗,态度咄咄逼人。 看来是不打算放过她了,曾馨气愤地在心里问候了他十八代祖宗后,惶恐不安地将手伸出来摊开。 “很好,还给方小姐。”高傲的男人淡淡地开口,像不可一世的君王。 谁知,那漂亮的方小姐看到曾馨手里的钻戒时,竟然眉心一紧,失口否认:“这不是我的东西,子钦,真的是你搞错了。” 就说这女人不是什么好人吧!曾馨心里一阵窃喜,眼神却是楚楚可怜地望着顾子钦。 人家都说不是她的东西了,这个宁人生厌的可恶男人总不至于还为难她吧? 第五章 软硬不吃 顾子钦凝定地看了方小姐一眼,神色无波道:“既然搞错了,那我们就进去吧。” 随而,他转身定定地看曾馨,直看得她头皮发麻,方才缓缓开口:“刚才不好意思,你可以走了。” 曾馨暗吐一口气,充满感恩又卑微地微微弯腰道谢,心里却是不怀好意地念着:拽什么拽,没瞧见自己头顶上戴着顶鲜艳无比的绿帽子吗! 转身走远,她不由地吹起了口哨,心情无比愉悦! “你站住!”突然,身后某男人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响起! 尼玛!阴魂不散的顾子钦居然追了上来。 曾馨一惊,二话不说,撒开脚丫子就飞奔了起来…… 再度被顾子钦腾空拎起的时候,曾馨咬牙切齿的大喊:“顾子钦,你到底要干嘛!” 还有,他是吃波菜长大的吗?拎她给拎个小鸡仔似的…… 顾子钦微愣,眼神锐利地看她,冷冰冰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呃……对呀,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 曾馨怔了怔,脑子快速转了两圈,然后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弱弱地答:“我……在你车边捡到一张名片……” “东西给我。”顾子钦没再细究,表情冷漠,言简意赅地表达着他的目的,好似和她多说一个字都有辱智商一般。 这个男人是有病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漂亮女人是给他留面子呢,不揭穿给他戴了绿帽子的真相,他还傻乎乎地不依不饶…… 还是说……他是故意和她过不去? 眼前的男人穿着黑色的衬衣,藏青色的西裤,手上戴着明贵的手表,看上去精明而干练……和那晚的骄奢淫逸判如两人…… 看来,这世间能将变脸变的如此纯熟的人,又不止她一个。 曾馨不动声色地转了转眼珠子,决定将计就计,看能不能扭转乾坤,将他发展成目标算了。 于是,她甜甜地展颜一笑,软软地说:“叔叔……不要这样子嘛……” 心里默默地想,这人三番五次的坏她好事,肯定是对她动了心思。 听说这年头的大叔都喜欢小萝莉……看不出来呀,衣冠楚楚人模人样的的顾子钦,口味还挺多样化的…… 玩得了刺激,哄得了御姐,连她这种楚楚可怜的小萝莉也不放过…… 啧啧啧,禽兽呀! 可惜,她好像失算了,又或许这个男人太能装了,只见他勾了勾唇,语带讥诮:“别……从你嘴里喊出这个称呼让我觉得……脏!” 呵……脏?能脏过得他的灵魂吗? 要装是吧?行!奉陪到底。 卖萌不行,那就来悲情,这可是她的杀手锏。 只见曾馨眼眸微敛,语态凄楚哽咽道:“叔叔……我真的走投无路……我……我妈妈病重还在医院里……她……她真的快不行了……” 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隐隐含泪,这样弱柳扶风的姿容,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为之动容…… 而这世上最有力的武器就是感动,它就像在对方心里凿了个裂缝,有了这裂缝,何愁攻不破一个人的内心防线? 显然,她又失算了。 眼前的男人不但不是正常人,简直就不是人! 闻言,他蹙高了眉头,目光微敛,毫不留情地说道:“你这番台词太老套了,对我没用。自己把东西交出来,还是我带你去找找警察?” 话落,还不忘嘲笑她:“你那么喜欢大叔,相信警察叔叔同样也会对你感兴趣的……” “别……我说的都是真的……”曾馨语气哽咽而克制,眼泪珠子恰到好处地挂在脸颊上,任谁看了不心软? 可他顾子钦就是铁石心肠,只见他脸色一点点地沉了下来,似已耗光了所有的耐心,直接伸手揪着了她的衣服,“有什么话去给警察说吧。” 曾馨败下阵来,算他狠,这辈子她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警察! 软硬不吃是吧! 曾馨也恼了,脸上的柔弱顷刻间灰飞烟灭,取而代之的是愤怒与不屑。 将钻戒放在顾子钦手中,她后退了两步,扬了扬下巴,冷冷地望着他,轻蔑地说:“给你一句忠告……” “别整天一副孤立人群之外高高在上的样子,装得自己就像一朵一尘不染的白莲花一样……其实你才是那个身上长满了污秽的蠢货!” “而且还是头上亮着绿光还自以为是,洋洋得意的大蠢货!” 她语速极快,话落,立即跳上一旁刚刚停稳的出租车上,然后对着顾子钦比了个鄙夷的手势…… 忠告?白莲花?头顶泛着绿光的蠢货? 还有些零乱的顾子钦沉默地点燃一支烟,火光明灭闪烁间,突然咧嘴轻轻一笑…… 被撕掉面具的骗子还能这么理直气壮,这世道是怎么了? 还有,最近他好像经常被人给忠告…… …… 直到看不见顾子钦的身影,曾馨方才叫停出租车,随而又把那副弱不经风可怜兮兮的面具戴上,小声瑟缩道:“师傅对不起,刚才我遇到了流氓,情急之下才上了你的车,可我……没钱……” 出租车师傅回头刚要骂人,一看是个可人的小姑娘,立马喜笑颜开道:“没事没事,小姑娘,你做的很好,遇到坏人就是要机灵点……要不我送你回家……” 看着那双贼溜溜眼眸里,不坏好意的欲望藏也藏不住,曾馨一声轻叹:“还是算了,赚钱都不容易……” 谁知,那不知死活的猥琐男人色胆熏心,见停车处人烟稀少,居然将手伸了过来放在她的大腿上不断摩挲。 他还装模作样地戏谑:“关爱祖国的花朵,人人有责,不要客气。” 不要客气吗? 曾馨轻轻一笑,那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你真是个好人……我可以给你一个爱的拥抱吗?” 她说的很软很轻,配着那双无辜灵动的大眼睛,按捺不住的男人倾身过来,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粗糙的大手在她后背上又揉又捏,一副要把她撕碎了咽下去的饥渴模样…… 曾馨面露一抹阴戾的笑意,轻而易举就将男人腰包里的现金摸了出来,顺势塞进长筒祙里,然后佯装惊讶:“呀,我叔叔……” 男人一惊,将她放开,慌张地问:“哪里?” “喏,那边停下的那辆警车看到了没?旁边打电话那个就是,谢谢你呀,我还是让他送我回家吧。” 说罢,她开门下车,还不忘回眸一笑:“谢谢你,你可真是好人!” 那出租车司机早吓得脸色发白,启动车子骂骂咧咧地绝尘而去。 数了数手里的钱,还行,有小五百,够几天的生活费了,曾馨满意地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想要占她的便宜?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需要付出双倍的代价而已…… 第六章 何处不相逢 方晚晴独居的楼下,顾子钦停好车时,突然想起今天遇见的少女。 他总觉得她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劲,可以肯定的是,自己今天的行为有点傻! 明明知道方晚晴有意在掩饰些什么,他还是固执地去讨回了钻戒,然后呢?要去追究别人的过去吗? 反正这场联姻不过是为了讨父亲欢心而已,用得着那么较真吗? 恍惚间,手臂被人挽住,方晚晴明媚地侧头一笑,“在想什么?” 他微愣,柔声答:“在想今天的婚纱哪一件最适合你,如果你都不喜欢的话,要不我请人过来订制几套?” 方晚晴调皮地眨了眨眼,“我很臭美地觉得我穿那一件都是好看的。” 顾子钦挺拔的身姿处处透着成熟男人的沉稳与性感,这个男人是襄城所有女人的梦想,再过一个月,她就是他明正言顺的未婚妻了。 她可不想再节外生枝,她想要的不过就是他这个人而已,其它的真的不那么重要。 顾子钦点点头,语气认真:“确实是,你赋予了它们新的生命。” 他幽然的眸子里蕴着极其风度的笑意,但方晚晴知道,那不是恋人之间该有的波澜不惊…… 纵然如此,她也控制不了心口处如浪潮一般汹涌的情意,如孩子般地跳起来勾住顾子钦的脖子,趁机将娇艳欲滴的唇凑了上去。 可是,看得出来,顾子钦对她的举动有些错愕,他下意识地一躲,眉头轻蹙,像是平静的氛围被不速之客所打扰一般。 在他眼底,方晚晴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甜蜜,他不免也有些动容。 凭心而论,抛开方家的势力不说,眼前的女人无论是从外貌,还是谈吐学识,都是无可挑剔的。 只是……他对她从来没有过心动的感觉…… 或者说,自从那个有着怯怯眼神,明媚笑容的少女因他而死后,他就再也无法体会到心动的滋味了…… 电光火石间,他终于想明白今天的少女那里不对劲了,她气呼呼的样子像极了媛媛…… 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复杂情绪,顾子钦捉住方晚晴的双手,歉意地笑了笑,委婉地说:“今天你也很累了,早点上去休息吧。” 言下之意是他不打算上楼了,方晚晴脸现失望之色,努力地保持着微笑:“那你也早点回去休息,我就不请你上去喝咖啡了。” 出于安抚,顾子钦伸手把她搂在怀里,柔声道:“晚安。” …… 开着车盲目地在街上闲逛,顾子钦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莫名地有些烦躁。 “买西瓜了……买西瓜了……甜过杨钰莹……红过范冰冰……不甜不要钱……快来看快来选……” 不远处,有商家在呦喝,口号有点别出心裁,顾子钦莞尔一笑,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这一眼望去,脚下便下意识地踩住了刹车。 几米开外的地方,白天的少女身着简单的牛仔裤,白色衬衣,衣袖挽的高高的,头上顶着黑色的鸭舌帽,正卖力地吆喝。 一旁,有个中年男人正满目慈祥地望着她,不时地发生剧烈的咳嗽声。 少女忙递了水过去,又是摇蒲扇,又是顺背,眼里满是焦急。 有人来买西瓜,她便笑的眉眼弯弯,脸上溢着满足的愉悦,和餐厅里楚楚可怜的少女以及大街上嚣张无赖的小偷都截然不同。 顾子钦不由地想,如果岁月静好,花样年华里的少女又怎么会去做偷鸡摸狗的事呢? 这样一想,到显得自己之前是有些不近人情了。 停好车,他缓步走过去,心里竟有些莫名的悸动…… …… 曾馨正吆喝的起劲,突然见顾子钦缓缓地走来,步伐坚定,唇角若有若无的笑看起来很是诡异。 心里一紧,她快速从西瓜车上跳下,准备找地方躲起来。 福伯这两天咳嗽的厉害,没办法在摆摊时吆喝,她这才自告奋勇地来帮忙。 那知道,架势才摆开,顾子钦那瘟神居然就来了…… 而且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好似怕她凭空消失一般。 曾馨深吸一口气,既然躲不掉,那就见招拆招吧!卖西瓜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总不至于连这也要管吧? 稳了稳心神,她脸上堆满笑对着顾子钦招呼道:“大哥,买个西瓜吧,甜过杨钰莹,红过范冰冰,吃一口心想事成,吃一个事事顺心,不甜不要钱哦……” 一旁的福伯忍不住笑骂:“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学得这么油腔滑舌了?” 顾子钦淡淡一笑,随口接话:“大哥,你不知道吧,她的本事可不止这些……” “你们认识?”福伯惊讶地问。 曾馨一惊,这瘟神不会是想揭穿她的事吧? “哟,是你呀大叔!我俩真是有缘,来来来,我切一块给你先尝尝!” 曾馨佯装惊喜地大声嚷襄,不管不顾地伸手拉了顾子钦的手走到另一边。还不忘回头对福伯笑道:“认识认识,是我面试工作时认识的大叔,他人老好了……” 顾子钦嫌弃地拍打开她的手,漫不经心地问:“他是你父亲?” 曾馨下意识地摇头:“不是。” 顾子钦凝定地看她,冷声讥讽:“人家都说盗亦有道,你该不会是连这样的老实人都不放过吧?” 原来是以为她要骗福伯,曾馨暗松一口气,真诚地解释:“叔叔,你误会了,他是福伯,我家的邻居,平时帮助我们太多,所以我也想力所能及的帮他做点事而已。求求你不要告诉他那些事,我不想让他担心。” 心里却是暗骂:关你屁事!你堂堂七尺男儿,居然对一个弱女子睚耻必报,一路追到这里来…… 顾子钦眼哞渐深,微微皱了皱眉,“但愿如此。记住,做人要有底线,否则总有一天会万劫不复!” 看她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他竟然觉得有些欣慰。 曾馨心里一阵冷笑:她早就是活在万丈深渊里的人了,还怕什么万劫不复! 脸上却仍是堆满了笑,她问:“那叔叔要来个西瓜不,可以给你打个折。” 顾子钦扫了她一眼,唇角抽了抽,终还是清冷地答了句:“来一个吧! 直到将西瓜提到车上,他才反应过来——刚才他是动了侧隐之心吗? 一向冷静如斯的他,居然对一个小骗子动了侧隐之心,怕是魔怔了吧…… 第七章 襄城三少 接连两天,曾馨都没敢再出动,老老实实地在福伯水果店里帮忙。 这晚,她接到消息,著名的“襄城三少”会在皇家会所聚会,其中之一就有何启惟。 她从母亲衣柜里找出一件紫色刺绣的旗袍穿上,剪裁得体的衣服将她的小蛮腰修饰的近乎完美。 唇色是鲜艳的大红,性感而妖媚。将头发仔细地盘在头顶,修长白皙的脖颈露出来,让人忍不住浮想连篇。再踩上7厘米的高跟鞋,镜子里的女人摇身一变,如同一只绽放开来的紫色妖姬…… 匆匆赶到皇家会所,玫姐的朋友咪姐等在门口,见到曾馨,不耐烦地问:“上次叫你过来,结果你去了哪里?” “我……出了点麻烦,不好意思。”提到这个,曾馨就气不打一处来,就因为上次走错了地方,才招惹上了顾子钦那个大瘟神。 听说咪姐原来也是风月场上的人,只是现在早已退江湖,做起了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 她上下打量了曾馨一番,叹了口气:“你行不行呀?要不我托人把话传去就行了。” “不,我可以……真的可以。”为了证明自己,曾馨特地闪动眼波,露出魅惑人心的笑来。 咪姐在曾馨腰上捏了一把,忍不住笑道:“就是因为你这狐媚样,才担心你进去了就会被那群如狼似虎的男人们吃掉……” 曾馨眨了眨灵动的大眼睛,胸有成竹地保证:“放心吧,这辈子我都不会再让男人给欺负了!” 何况,玫姐交待过,让她务必亲自见到何启惟,并且要把他的每一个表情都牢记于心,再找机会去告诉她。 玫姐于她,恩重如山。 别说是进狼窝,就是上刀山,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咪姐见她决心已定,又是一声哀叹,然后将她带进会所。给领头的“妈咪”交待了几句,她拍了拍曾馨的肩,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便走了。 “妈咪”两眼放光地打量了曾馨几眼,点头称赞:“底子不错,是做这行的料。” 然后转身对其她几个女孩儿例行交待:“一会儿你们要见的是襄城三少,谁能留下就看各自的本事了。” 几个女孩儿兴奋地窃窃私语:“上次菲菲得的小费听说是平时的十倍……” “是呀是呀,小费多都是次要的,关键是三个都是襄城最帅的男人,能让他们摸一摸也值了……” “切,你想得美!听说襄城三少风流但不下流,从不动手动脚,也讨厌别人动手动脚,所以你们一会儿最好收敛一点,别被扔出来那就丢人了……” 曾馨心里一阵悲凉,玫姐在里面生不如死,而她的男人却在这时醉生梦死…… 还来不及感慨,“妈咪”一声令下,她只得忐忑地跟上。 会所大厅是酒吧,舞池中央形形色色的妙龄女子随着震耳欲聋的意乐,疯狂地晃动着自己的身躯。 年轻美好的身体在灯光里格外的引人注目,长长的头发来回摆动间,暧昧的气息瞬间笼罩着整个酒吧。 穿过大厅,走到长廄的尽头,“妈咪”脸上堆满了笑才猛地推开包间门,人未到娇滴滴的声音已经远远地飘了进去:“不好意思,几位爷,等久了吧……” 其中一个男人立马笑着接话:“你也知道我们等久了,今天要是没有漂亮姑娘,看我怎么收拾你。” “唉呀,江少,我人老珠黄,你想收拾也提不起兴趣了……” “妈咪”人到时,身体已经在几个男人间滚了一圈,然后坐在沙发扶手上,指着曾馨一行人,得意地说:“全是你们没见过的,怎么样,我够意思吧。” 被称为江少的男人跳了起来,眯着眼睛扫了一圈,点点头:“确实新鲜!老规距,从大到小,何少你先来吧。” 曾馨刚才经过大厅时,被那刺眼的灯光闪的头晕眼花,这会儿才渐渐适应了包间里的朦胧昏暗。 坐在正中间的男人,大概就是何启惟,从外貌气质来看,确实算得上是人中龙凤,可惜是个薄情的男人…… “就她吧。”何启惟随手指向曾馨,出口的声音淡淡沙哑。 曾馨一怔,后展颜笑开,扭动着水蛇一般的细腰缓步走了过去。 没想到一切来的这么顺利,她只需要等会儿在气氛适当的时候把玫姐的话传到,就大功告成了却了一桩大心事…… “她,我要了。何少不介意的话,另外挑一个吧。”突然,藏在阴暗角落里的男子淡淡地开口。 何启惟愣了愣,对曾馨笑道:“顾少难得看上一个女子,你就坐他身边去吧。江枫,你重新帮我挑一个好了。” 曾馨的笑僵在脸上,拳头不自觉地紧握。 她正努力调动情绪,看能不能撒娇留在何启惟身边时,“妈咪”已经笑着将她推到了角落里安慰道:“星星今天好福气,顾少是这世上最温柔的男人了……” “你怎么知道顾少最温柔?莫非你试过……”活跃轻浮的江枫开着玩笑,“妈咪”作势就往他身上滚了去。 包间里一度闹成一片,只有她所在的这个角落里,像千年冰山一样,沉寂又冰冷。 “不愿意陪我?”男人语气里有淡淡的不悦。 曾馨忙抬头,眼里噙满了笑,“愿意……” 笑又一次僵在她脸上…… 眼前的男人,不是阴魂不散的顾子钦,还能是谁? 他淡淡地望着她笑,似有几分不经意,又似有几分意味不明…… 那迷离性感,摄人心魄的笑让曾馨有一瞬间的愣神。 好在,她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女,她是曾馨,她是带着目的才来这种地方的。 很快,她就将表情调整到被对方惊艳到,痴呆凝视又后知后觉的娇羞状态,喃呢地重复道:“愿意……非常……特别地愿意……” 顾子钦低头轻笑,端了杯酒递给她,柔声地问:“你叫星星?” “对,星星,天上的星星亮晶晶那个星星……”曾馨有些心虚,在餐厅的时候,猥琐大叔叫过她小星,早知道顾子钦在这里,她就换个艺名了。 还有,今晚自己打扮成这样,加上灯光昏暗……希望顾子钦此刻被色yu迷了心智,不要认出自己来才好…… 第八章 鱼儿自己要上钩 顾子钦将曾馨柔弱无骨的手握住,轻柔地摩挲了好一会儿,才云淡风轻地开口:“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曾馨心里一紧,该不会是认出她来了吧?又或许只是这风月场所惯有的开场白? 努力镇定,她妩媚地一笑,凑在顾子钦耳边轻侬曼语:“我也觉得看到顾少好亲切,我猜我们大概是在梦里见过吧……” 顾子钦眯起眼睛,唇角漾起饶有兴致的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小东西,可以呀,扮得了清纯可怜的少女,演得了妖娆风尘的女子,你该不会是学表演的吧?” 曾馨心里“咯噔”一声,随而又踏实下来,承认是小星,总好过让他发现自己就是那晚折磨他的女人要好吧? 她收起眼里的妖媚,看着顾子钦的眼睛,似有几分惊讶,又似有几分胆怯地小声嘟嚷:“这样也能认出来?你眼神也太毒了!” 顾子钦不动声色地微笑,侧目认真地问:“真的那么缺钱?” 曾馨万分诚恳又惶恐地答:“叔叔,我没有骗你,我妈妈确实病重住院,我们确实需要钱……” 顿了顿,她重重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知道这种地方我不该来,但我已经走投无路,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顾子钦没有接她的话,仍笑而不语地看她,表情高深莫测。 曾馨有点犯嘀咕,他这是不相信她的话,还是已经怀疑她就是那晚的女人? “喂,你俩悄悄话说完了没?说完了就坐过来大家一起玩嘛!”江枫挑了两个姑娘,一左一右地搂着对顾子钦嚷嚷。 何启惟身边也坐了两个美女,和江枫不同的是,他始终和她们保持着距离,好似她们身上有什么可怕的病毒一样。 难道是自己想错了他?曾馨不由地多看了何启惟两眼。 “喜欢何少?”顾子钦凑到她耳边戏谑,暧昧的气息烘得她脸颊一热。 “哦……不不不……不是这样的。久闻襄城三少的大名,今天得以一见,忍不住想看清楚一些……没想到,叔叔就是三少之一……”曾馨满脸通红地仰起脸,小眼神里满满就是崇拜和向往。 顾子钦皱起了眉头,佯装生气:“说了不要叫我叔叔……” “好的,叔叔……”话落,曾馨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小鬼!”顾子钦又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牵着她的手往中间坐近了些。 他的语气里居然带着几分溺宠,曾馨有些怔然,一副傻傻的样子,这到不是刻意装的。 她只是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突地,曾馨勾唇邪魅地一笑…… 看来,她还没有开始撒网,有条“大鱼”已经迫不及待地往鱼钩上爬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以至于她还来不及想明白,白天衣冠楚楚,冷漠无情的男人,怎么在这种地方就摇身一变,变得如此的亲切随和了起来? 是这气氛太迷人心智,还是某人心里那道叫感动的情感已经裂开了一条缝…… 见他们坐了过来,江枫端起酒杯讨好地说:“今天主要是给顾少赔罪,还望顾少大人大量,饶了兄弟我吧。” 顾子钦挑眉笑到:“江少这是从何说起,我怎么着你了?” “你是没怎么着我,只是我的会所以及几家酒店都上了你公司的差评榜,营业额直线下降,我家老头子快把我五马分尸了……” 江枫欲哭无泪,上次本来是想拍顾子钦马屁,没曾想拍到了马蹄上,羊肉没吃成,还惹了一身骚…… …… 几天前的深夜,江枫看到顾子钦的那一刻,倒抽了一口冷气,心脏差点骤停。 眼前的男人双手被反绑在椅子上,衬衣与胸肌上沾满了红色的污渍,加上那张潮红的颜低垂着隐在阴影里…… 好似被人先一番无情的蹂躏再给残害了一般…… 顾子钦是谁? 顾家的三少爷呀,平时一身正气又冷傲非凡。 要不是他生日,加上大学几个好友相聚,不然,怎么可能轻易把他请到自己这小会所里来。 为了讨好他,还刻意安排了嫩模相陪,目的是让这号称“襄城第一”的餐饮咨询顾问,能给自己的企业规化规化,提高点档次。 要知道,这襄城凡是被顾子钦的公司整顿过的餐饮会所,那相当于是在招牌上镀了一层金呀! 可这……把堂堂顾少弄成这样,命保不保得住还一说呢…… 冷着脸扫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小嫩模,“怎么回事儿?” “江……江总,我不知道,我一进门就看到顾少他……” “我让你几点到?你现在才来!” “对不起江总,路上堵车……” 火蹭蹭地往上直冒,江枫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他咬牙沉声道:“今天的事你要敢说出去一个字,我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不快滚!” 闻言,抖动不停的女人吓的直点头,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察觉到有人在碰自己时,顾子钦突地抬起头来,眼神飘渺地眯起眼睛看江枫,嘿嘿一笑:“该轮到我了吧……咦……你是谁……刚才那只小野猫呢……” 江枫吓的冷汗涔涔,“顾……顾少……小野猫马上来,我先扶你到床上去。” “小野猫……真彪悍……”呓语的男人终于沉睡了过去。 早上八点,顾子钦醒来,头疼的厉害,身上还有几处红印子也火辣辣的痛。 女人魅惑的坏笑与粉嫩的唇渐渐浮在脑海里,他无力地揉了揉眉心,自己一世清名就毁于昨晚了…… 这个江枫,真是该死,居然敢安排这样的节目给他! 到也不是玩不起,只是被一个女人这样调戏完后还不负责……想起来多少有些窝火…… 他自嘲地勾了勾唇,按下总台电话,“叫你们江总马上来见我。” 刚刚洗漱完毕,江枫敲门进来,一脸意味深长的笑:“顾少,昨晚睡的好吗?” 顾子钦瞪他一眼,直奔主题:“你这会所问题太多,服务员素质太差,硬件设施也差,卫生更是差到极点,你看这床单上居然还有红酒渍……” 那红酒渍可和我们没关系……这话江枫打死也不敢说出口,他赔着笑问:“那依顾少的意思该怎么办?” 第九章 该怎么惩罚小野猫 顾子钦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寒而栗的冷意,语气疏离道:“我看直接关门吧。” 刀最终还是落了下来,还以为他断片儿,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江枫哭丧着脸举手投降,“对不起,昨晚怪我,是我没安排好……” “昨晚的女人是谁?叫她来见我。”他到真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女人有这胆色,敢调戏完他就跑。 江枫耸耸肩,语气无奈地说:“我不知道。” 他要是知道是那个姑奶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他一定把她供起来…… 要知道襄城三少,就数顾子钦最冷静克制,能把他玩成那样的女人不是神就肯定是妖…… “你不知道?”闻言,顾子钦高高地蹙起了眉头,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就敢放进他的房间里来! 江枫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解释:“昨晚我本来安排了一个身材一级棒的模特过来,谁知她堵车迟到了,等她到的时候,你就被人……” “江枫!”一声低吼,顾子钦的声音隐隐克制,透着危险的信号。 “子钦,你听我解释,我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 顾子钦就那样定定地看了江枫好一会儿,语态平缓,“你……真是好样的!” 江枫觉得那冰冷的目光似要穿透他的身体,宁他浑身发寒,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保证:“你放心,就是把襄城翻个遍,我也会把那个女人给你找出来!” 顾子钦眸色清冷地看他,“找到那个女人之前,你这会所先停业吧。” 最后,会所到是没停业,只是江家旗下的所有娱乐餐饮全部上了他们的差评榜…… …… 顾子钦听完江枫诉苦,语气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江少这是在说我刻意报复?还是说我们公司的评估不够公正?” “子钦,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江枫抹了一把冷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何启惟。 何启惟这才笑着淡淡地开口:“好了,子钦,饶他这一次吧。听说你那晚也玩的很开心,人嘛,难得一次放纵,我看就挺好,你平时崩的太紧了。” 顾子钦笑了起来,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何少都开口了,我怎敢不从。只是要从我们差评榜上撤下来,是需要一大笔咨询费的……毕竟我们是一家公开公正公平的餐饮咨询公司,没有给江少专业的技术支持,是不能随意改评估结果的。” 江枫又抹了一把汗,连连点头:“是是是,这个我懂,明天就叫财务转款过去。” “子钦,你老实交待,是不是对那只小野猫念念不忘?”何启惟故意肃了神色,一本正经地问。 顾子钦哈哈大笑,“还真有点回味无穷,江少,你可答应我挖地三尺也要将她找到,我可一直等着的。” 那晚,动作生涩,行为却异常大胆的女人不合时宜地又浮上他的脑海。 这么多天过去了,那个女人就像人间篜发了一样,自己也动用了许多关系都没有一点消息。 “顾少,放心,一直在找……说来也奇怪,那女人也不知是人是鬼,怎么突然就人间篜发了呢……”江枫确实纳闷,能用的关系都用了,就是没找着监控里的那个女人。 曾馨开始听得云里雾里,后来才弄明白,原来他们讨论的就是那晚的事…… 没想到顾子钦一直在找她,虽说以她的化妆技术,今晚的妆容和那晚判如两人,但毕竟形象还是有些相似,他们该不会怀疑到她身上来吧? 正忐忑间,突然听到顾子钦问她:“上次被只小野猫给挠了几下,你说我要是抓到了她,该怎么惩罚好呢?” 曾馨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拳头不由地握紧,指甲嵌入手心引得一丝刺痛才让她镇定下来。 她闪动着无辜的大眼睛,似听不懂顾子钦的话,天真地答:“叔叔宽宏大谅,肯定不会和一只小动物计较的……大不了罚它不准吃饭!” 顾子钦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似在思量些什么。 须臾,他把手放在曾馨的后背,拍了拍笑着赞许:“就听你的,如果让我抓到她,一定饿她三天三夜……” 顾子钦想自己也许真是魔怔了,那天在餐厅时,眼睛余光里,邻座小女孩儿有些冷然的眸光让他莫名其妙地想起了那晚疯狂的女人。 他固执地想看清楚女孩的脸,甚至突兀地上前打招呼。 待看清眼前的女孩齐耳短发,苍白的有些营养不良的脸以及干净的没有一丝杂念的如水眸子时,他承认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那晚的女人风情万种,行为更是乖戾,怎么可能是这样单纯的没长脑子一样的少女…… 后来街上的相遇,他居然又觉得她有几分神似媛媛…… 今晚她时而露出的妩媚妖娆,让他不得不再次怀疑那晚的女人就是她! 总之,遇到这个女人以后,他总是莫名其妙地把她和自己扯上关系……不是魔怔又是什么? 不过,没关系,是狐狸迟早会露出尾巴,是小野猫也迟早会露出锋利的小爪牙,他就需要耐心等待就好…… 曾馨见他不再继续纠缠,甚至和上前敬酒的姑娘们相谈甚欢,也举起酒杯准备去找何启惟。 刚刚站起来,手就被顾子钦拽住,他语气有些不悦地问:“你要去哪里?” “我去给江少何少敬杯酒。”曾馨莞尔一笑,在昏暗的灯光下尤其动人。 “一起去。”顾子钦拖住她的手站起来,自然而然地将她搂紧。 曾馨不动声色地继续笑着,心里早就开始念起了“三字经”…… 有这头瘟神陪着,她自然不敢传话给何启惟,只是单纯地敬了杯酒。 没曾想这头瘟神突然问何启惟:“何少,你认不认识一个叫什么玫姐的人?” 何启惟面色一僵,情绪似乎瞬间跌入了万丈深渊,良久,他才动了动唇冷声道:“不认识。何少为什么会这么问?” 曾馨眉心跟着一紧,不认识? 虽然不知道玫姐和他发底发生过什么事,但她知道,对何启惟的思念每分每秒都在凌迟着玫姐的心…… 可他居然说不认识! 这样的男人岂止是薄情,简直就是冷血! “我好像听人提起过,一时间也想不起来是听谁提过……可能是我记错了。”顾子钦幽深的眸子眯了眯,轻笑着解释。 第十章 试探一番 何启惟如同一只修炼千年的老狐狸,那丝几不可察的不悦很快被他藏进了眼眸深处。 他站起来笑道:“顾少,江少你们慢慢玩,我还有些别的应酬要去一下,就先告辞了。” “何少,别走呀,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一旁的两个女孩子一时情急,竟然拉着他的衣服撒起了娇。 只见何启惟脸色一凛,整个包间的温度骤然下降。 他扬了扬手,黑暗的角落里突然冒出了一个黑衣男人,从包里拿出厚厚的一沓人民币递过来。 他放在桌上,方才缓缓开口:“不好意思,扫了大家的兴。” 江枫忙上前,态度恭敬地说:“今天说了我请客,何少有事就去忙,这里我知道安排。” 何启惟平静地看他,语气淡淡:“我何启惟从不亏待女人……” 话落,他颔首示意,和黑衣男人一同推门而出。 身后,曾馨死死地咬紧了嘴唇,刚才她差点脱口而出:“那玫姐呢?” 既然从不亏待女人,那他可曾亏待过玫姐…… 因情绪太过投入,她竟然没发觉顾子钦正把玩着酒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待反应过来时,曾馨忙现出一副着急的样子,憋红了脸,摆手焦急地解释:“我没有舍不得何少,只是没见过这种场面,所以被震憾到了……” 从表情到声音,她表演的非常逼真,连江枫都不由地打趣:“这小妹妹还真纯,不但纯,还甜,西瓜汁似的,娇艳可口。” 曾馨骤地羞红了脸,低下头去。心里却不悦地骂道:现在的有钱人都他妈这么猥琐下流吗,钱越赚越多,廉耻却是越来越少了! 而顾子钦闻言,却莫名地想到了那天买回去的西瓜,别说,还真是甜……想起那滋味,喉结处不由地滚动了一下…… 他也低头看她,抿着嘴淡淡地笑,面上不动声色,眼里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意味。 因何启惟离去的短暂尴尬,在几个女孩儿卖力的调动下,气氛终于又活跃了起来。 曾馨却再提不起兴趣来,一想到好不容易见到姓何的,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却因为这该死的顾子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机会流走…… 心里懊恼的抓心挠肺,却又不敢太表现出来,只得一杯又一杯地往肚子里灌酒,好似只有这样才能把心里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给浇灭一般。 “子钦,听说你和方家小姐下个月要订婚了,这是真的吗?”江枫和几个女孩儿闹了一会儿,坐过来好奇地问。 顾子钦含笑反问:“这种事还能有假?” 江枫嘿嘿一笑,揶揄道:“你生性已经够四平八稳了,再加上一个端庄贤淑的主持人,这是要称霸襄城的意思吗?” 顾子钦轻声一笑,“你这是在嘲笑我也免不了俗吧?” “那敢那敢,我这明显就是在恭喜你锦上添花。不过……”江枫耸了耸鼻子,话锋一转:“你别怪兄弟我多嘴,这样一来,你风头更盛,小心有人心生不安,对你不利……” “该来的迟早要来,你说是吧,小东西。” 曾馨正表现的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一样,专心致志地喝酒,不插一言,不动一念。 所以,当顾子钦突然把话锋转到她身上时,她有一瞬间的愣神,然后对着他嫣然一笑,“这酒真好喝……” 顾子钦捏了捏她的脸,话语出奇地温柔:“你个小馋猫,小心别喝多了。” 话落,他半垂眼眸,将一抹不易察觉的阴鸷掩了起来。江枫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虽然母亲一直教导他……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但他心里何尝不明白,他不争,并不代表对别人没有威胁…… 曾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只觉得心里那团火不但没有下去,反而烧的更猛烈了。 头有些发晕,她眼神迷离地伸手拉住顾子钦的衣领凑到他耳边,轻声问:“男人都是这么贪心吗?” 顾子钦的手悄无声息地揽上她的腰,答非所问:“小东西,你到底是谁?” “我是小星星呀,天上的星亮晶晶,好像一双双小眼睛……”她肆无忌惮地抬起顾子钦的下巴,轻声哼唱。 顾子钦眼底微光浮动,闪过一丝好奇,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眼前的女人。 她,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有趣多了…… 曾馨脑子已经开始混乱,前尘往事,许多深藏心底的那些纷纷扰扰,像一条条绝处逢生的植物一样蔓延开来。 她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本能地需要有人替她分担…… 恰恰眼前的男人目光灼灼,男色诱人…… 突然,她脑子一抽,翻身跨坐在顾子钦腿上,笨掘而迫切地去寻他的唇。 顾子钦微愣,快速躲开她的唇。 眼前的女人妖俏可人,偏偏那双眸子清澈的像一汪泉水,他的呼吸也跟着乱了起来,忍不住咬上她的耳垂轻声问:“你到底成年了没有?” 曾馨乖巧地点点头,又一次执着地将唇凑了上去,这次顾子钦没有拒绝,任由她将温热的红酒渡入他嘴里…… 在她恶作剧成功想在逃开的时候,他及时将在按在怀里,俯身低头激烈地吻了下去,彼此呼纠缠间,浓浓的酒香味萦绕开来,竟让人有些不知身在何处…… 这样大胆的行为引得江枫等人一声声的惊呼,曾馨终于惊醒,猛地推开顾子钦,将头埋进他怀里。 自己一喝酒就失心疯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改! 不过,如此试探顾子钦一番也未尝不何…… 隔了好一会儿,待呼吸正常,她才抬起头来,不安地看了顾子钦一眼。 这一刻,她也才发觉自己的心跳到底有多慌乱。 顾子钦眸色微敛,嘴唇凑到她耳边,声音变得旖旎起来,“小馋猫是不是饿了?” 曾馨吓的一颤,咽了咽口水,一副羞赧的模样,小声答:“对不起叔叔,我喝酒以后就是容易失控……我……我不是有意勾……引你的……” “不是有意,那就是故意的?”他笑意更浓,故意逗她。 她也应景地更加娇羞慌乱了起来,双颊绯红,手足无措地低下头,“不……不是这样的,是这酒……酒太醉人……” “还有呢?”看似意乱情迷的顾子钦还不肯放过她。 “还有……还有叔叔太迷人……”她让自己变得结巴起来,话音越来越小,到最后似乎低到只有自己可以听见。 顾子钦展颜一笑,终于满意。 第十一章 谁都有几层面具 再后来的觥筹交错间,曾馨精神高度紧张。 之前与顾子钦三番五次的偶遇,已经让她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本想好好做做功夫,看怎样把他养成一条有用的“大鱼”…… 没曾想,今天居然在这儿又遇上了,而且“鱼儿”还张着大嘴要上钩,这让她怎能不兴奋! 结果,就在她以为顾子钦会像那些有钱的浪荡公子一般,会在今晚将她带出去生吞时,顾子钦接了个电话,便匆匆离去…… 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曾馨留下,眼神不眼神的也就算了,总得像何启惟那样留下小费吧! 可惜,都没有,这让她多少有些沮丧,还以为可以趁机捞一笔呢! 结束时,曾馨分了三千多,按照惯例,交了五百给“妈咪”。 “妈咪”自然乐的合不拢嘴,再次上下打量了曾馨一番后,吐了个漂亮的烟圈说道:“虽然咪姐交待过,不要打你的主意,但你底子真是不错,所以我还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留下来。” 曾馨愣了愣,眨着眼睛反问:“襄城三少会经常来这里吗?” “妈咪”没有马上回她的话,而是带着几分审视的目光定定地看曾馨。 “妈咪”其实长的不错,三十多岁的年纪,长发齐腰,面容精致,当她从烟雾缭绕中看向别处时,会让人不由地心生联想——这应该是个很有故事的女人。 “皇家会所是他们的根据地,但如果你是为了打他们三个的主意,那我还是劝你别来了。”良久,“妈咪”翘起好看的手指将烟头掐灭,头也不抬地说。 曾馨不解,“为什么?” 她就不信来这里的女孩子中,就没有一个人和她想法一样,想钓条“大鱼”。 “因为他们太有魅力,也太危险。尤其是顾少和何少,如果你认为他们就是流连欢场的富家公子而已,那你将会死的很惨!因为他们的心始终都是理智和坚硬的……又或者他们其实根本就没有心……” 听“妈咪”这么一说,本来没想过要留下来的曾馨却动心了,不止是动心,甚至有点热血沸腾。 原因有三,首先玫姐交待的事还没有办妥,而何启惟的行踪神出鬼没,她留在这里正好能守株待兔。 其次,她发现纸醉金迷中的男人比清醒猥琐的男人更好骗一些。 她需要钱,福伯身体越来越差,她想带他去大医院好好检查检查。 还有小柠,一身的病,等她出狱后,一定得好好替她治一冶,这些都需要钱。 最重要的一点,是为了等顾子钦。 从今晚的形势来看,他对她是有感觉的。如果真的能攀上了这棵大树,那以他的实力,她要做的那些事岂不是会容易很多…… 更何况,他是没有“心”的人,这种男人宁愿谈钱也不伤感情,甚合她意。 主意已定,曾馨半垂眼眸连羞带怯地说道:“谢谢妈咪,我愿意留下来……因为……我需要钱……” “妈咪”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满意地点点头,“这就对了,咱们来这里就是为了钱!其他那些不切实际的梦就不要做了,免得伤身又伤心。” “我懂了,谢谢妈咪。”曾馨唯唯喏喏搓着手指头,看上去内心煎熬极了。 “以后叫我陈姐吧,每次你们叫我妈咪,我都有种逼良为娼的罪恶感。” 曾馨乖巧地曼声应是,心里却想的是:你这虽算不上逼良为娼,但诱良为娼不也一样该有罪恶感吗? “放心,以你的姿色,我保证在很短的时间内将你捧成皇家的头牌。”陈姐瞧她怯怯的小模样,又忍不住诱良了一把! …… 顾子钦接到的那通电话是家里打来的,父亲顾连海突然胸痛难忍,已经在往医院去的路上。 他匆匆赶到医院时,父亲正在做检查,母亲夏凤瑶坐立不安在守在门口。 “妈,情况怎么样?”顾子钦快步上前,焦急地问。 夏凤瑶看了看他,淡声回:“医生说是心梗,还在做进一步的检查。” 话落,又欲言又止地看了儿子一眼,终还是忍不住说道:“子钦,你和晚晴下个月就要定婚了,是不是该收敛一些,少往那些地方去了……” 顾子钦无意识地抿了抿唇,方才轻声回应:“妈,我知道了。爸前些天都还好好的,怎么会突发心梗?” “公司财务出了点问题……还不是被你气的,听说他好友林伯家的餐厅想委托你升升级,你居然当场就拒绝了,你让他面子往哪搁?” 见姜语姻走了过来,夏凤瑶话锋一转,高声批评起了顾子钦。 顾子钦心领意会,委屈地解释:“说多少次了,林伯那餐厅地段不好,又舍不得重新装修,服务员都是他家乡下的亲戚,你让我怎么办?” “你还有理了,你不是襄城第一专业的餐饮咨询顾问吗?把他家的餐厅往你们好评榜上多推几次,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闻言,走近的姜语姻忙劝:“妈,瞧你说的,子钦的公司之所以有名气,不就是因为他们专业公正吗?你这样让他破例,不是让他自损招牌吗?” 顾子钦微微颔首,“还是二嫂明事理。” 夏凤瑶见好就收,拍拍姜语姻的手背,仍拿话损自己的儿子:“你有本事也快点给我娶个像语姻这么好的儿媳妇。” “妈,你就笑话我吧。人家方小姐可是襄城第一美女主持人,有学识有才华,家境还好,胜过我千倍万倍。” “学识才华有什么用,关键是脾气要好,像你一样懂得相夫教子才行……” 两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看似惺惺相惜相处融洽…… 顾子钦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也不知道母亲活的累不累,明明知道自己不是二哥亲生母亲,与他们之间永远有无法跨越的鸿沟,却还是乐此不疲地一味讨好奉承。 “二哥出差了吗?”实在是听不下去,顾子钦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 按理说,今天父亲生病这样的大事,以二哥的性子是绝对会守在身边的。 果然,姜语姻眉头轻皱,温声细语地回答:“是呀,听说海外的分公司出了点问题,他去处理了,一时半会儿可能还回不来。” 简单沉吟过后,顾子钦才缓声开口:“那我先送你回去吧,萌萌一个人在家也不放心。” 家里的生意于他们之间都是敏感话题,当初出来创业是为了让二哥安心,那此刻就更不便多过问了。 “还是等爸爸检查完再说吧。” 瘦弱的女人语气坚定,顾子钦也不再多说。他怎么会不明白,二嫂这是在替海外的二哥坚守呢。 这些年,他们从来怕的就是给他机会…… 第十二章 父亲的遗憾 后半夜,顾连海的病情才稳定了下来,叫司机送了母亲和二嫂回家,顾子钦一个守在医院里。 父子二人许久没有这样单独相处,竟有些莫名的尴尬。 短暂沉默后,还是顾连海轻咳两声,问:“听你妈说你不喜欢晚晴那丫头?” “谈不上喜不喜欢,你们觉得合适就行。”顾子钦神色有些淡,态度到是恭敬的。 “呵……这语气到还挺委屈。我们顾家与方家是世交,如今你方伯伯又在襄城银行任职,晚晴在电视台也是风声水起,不管从那方面讲,你们的结合都是天作之合。再说了,你们不是从小就认识吗?我看你小时候还挺喜欢那丫头的嘛,成天嚷着要找晚晴妹妹……” 闻言,顾子钦揉了揉眉心,无力地说:“爸……那时我才不到十岁。再说,我都说了,全听你们的安排,还想怎样?” “臭小子,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一不高兴就甩臭脸。”顾连海佯装生气,话语却是满满的宠爱。 或许他也随了那句老话——百姓爱幺儿。 三个儿子中,就数顾子钦性子和自己最像,沉稳冷静,又不失良善与真性情。 顾子钦适时地噤了声,父亲把他刻意留下,显然是有话要交待,他索性拿起苹果埋头削了起来。 短暂的沉默过后,顾连海缓缓开口:“子钦啊,老爸觉得这次可能抗不过去了。” 手上的动作一僵,顾子钦的面容异常冷静,眸子里却是起了薄薄的一层雾,“医生都说稳定了,以后注意休养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顾连海摆了摆手,无奈地看儿子,惆怅地感慨:“我也曾以为自己是金刚之身,现在不得不承认,真的老了……” 顾子钦没有出声,将苹果放下,静静地看着父亲。 不管外界如何评价父亲,不择手段或是精于算计,在自己眼里,他始终是个合格的父亲。 曾为自己撑起一片天,并在他成长的道路上,尽最大可能地放任尊重。 他知道,这对父亲来说,并不容易。 “把公司交给你二哥管理,你有怪爸爸吗?”顾连海突然问。 顾子钦微愣,淡声回答:“当然不怪,这些年,他将顾氏打理的很好,二哥的能力大家都有目共睹。” “光有能力有什么用?最可怕的是人心,他以为我不知道,偷偷在海外设几个空壳公司,说是为了逃税,实则是肆意挪动了集团的资金,只是手段生涩了一些,这才让资金链出了问题……” 听闻父亲的话,顾子钦确实惊的不轻,原来他早就知道二哥的行为了,只是既然知道,为什么不阻止呢? 顾连海看了儿子一眼,脸上的笑意慢慢变的僵然,“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阻止他对不对?” 顾子钦点点头,坦诚地开口:“就算为了他的面子不便当着股东的面揭穿他,但私下为什么不阻止点醒他?” “子钦,你要记住,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这种事,要么置之不理,让他自己醒来,要么直接打醒他……我只能选置之不理,因为终究是我欠他的……” 隐去目中一抹意味不明的暗光,有些话已经涌上顾子钦的嘴边,但见父亲紧闭双眼,疲惫而伤感,终还是将那些话生生地咽了下去。 他有许多的问题想问,同时却也明白,就算是父子,也不可能做到事事坦诚,父亲不想解释,自然有他的苦哀吧。 默了一瞬,他轻声安慰:“二哥已经在积极地处理善后,说明他已经知错了,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要不是你大哥死于非命,而你当时又年幼,加上我这身子骨……我怎么会把公司交给你二哥,他恰恰就是太聪明了……” 话落,顾连海紧闭的双眼里慢慢浸出泪光。 顾子钦胸口一紧,眼眶生涩…… 那年,他十岁,刚刚习惯顾家三少的生活。父母恩爱,两个哥哥虽然与他同父异母,但对他呵护有加,在这个看似其乐融融的大家庭里,他一度活的无忧无虑。 然而这一切,顺着大哥一家的遇难,彻底改变…… “子钦,你说,那个孩子会不会早已不在了?”父亲突然起身,手指发颤地抓住他的手。 顾子钦反握他的手,眼神坚定,“没有找到尸体,说明还活着的,说不定是被什么人救走了。我马上加派人手再去找。” 说这话的时候,顾子钦感觉心脏绞着痛。 当年,大哥夫妻在车子失控冲下山的时候,将两岁多的女儿抛出窗外。奇怪的是,救援人员到达时,并没有发现那孩子。 周围的人家全都走访了,也没任何发现。 那孩子就这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地凭空消失,也因此给顾连海留下了一丝希望。这些年,顾家从来没有放弃过找寻。 可直觉告诉顾子钦,那孩子不可能活在人世间了。 但,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好…… 顾连海放开他的手,虚弱地躺下,混浊的眸光看向天花板,自言自语道:“最近我老是在想,如果她还活着,会是什么样子呢?眼睛应该和她妈妈一样,又大又圆,眉毛肯定像你大哥,又黑又浓……” “她快十八岁了吧,如果她还活着,该有多好……想想我如果有那么大一个孙女承欢膝下,死也瞑目了……子钦,你还记得她吗?” “记得,当然记得,她很爱笑,一笑起来,眼睛就弯成一条缝……”怎么会忘记,大哥大嫂是大学同学,刚毕业就结婚生了孩子,他们曾是那样的幸福。 顾子钦按下心里的酸涩,替父亲盖好被子,语气温和:“本来想等有结果再告诉你,怕你受刺激……其实董堃已经有线索了,他这次去出差就是为了确认到底是不是我们家的孩子。” 顾连海身体一僵,探究的目光缓缓落在儿子脸上,半晌才难以置信地喃呢出声:“真的吗?”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您?所以,你要好好养好身体,如果确定了,我让董堃马上带她回来。”顾子钦直视父亲的眼睛,无比的虔诚。 “好好好……带回来……带回来……”看着儿子坚定的目光,顾连海唇角含笑,连那消瘦的有些发紫的脸上隐隐约约的麻瘢也泛着红光。 直到这一刻,顾子钦才真的意识到,父亲是真的老了…… 第十三章 人性凉薄 一连很多天,不管是顾子钦还是何启惟都没有出现在皇家会所。 曾馨在陈姐的调教下走清纯路线,几乎夜夜都有人点她的台。会所消费极高,客人档次自然也不低,加上她应付得当,到也没吃什么亏。 但成天被那些喝酒前道貌岸然,喝酒后便猥琐龌龊的男人们摸来摸去,也是够恶心的。 这天,一上班,陈姐就对她们说:“今天新城集团的常公子要带朋友来玩,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曾馨眉头轻蹙,问陈姐:“是叫常磊吗?” “你认识?”陈姐烟不离手,精致的面容在烟雾缭绕中看不出任何表情。 “不认识。”曾馨展颜一笑,轻轻地摇头。 不认识,但是听说过。她永远无法忘记小柠身上狰狞歪曲的两个字:常磊。 “最怕这种变态了,听说常公子最喜欢在别人身上刻他的名字。” “谁说不是,我有姐妹就被他刻过,几天下不了床,后来伤口感染发炎,差点没命。” “你们看,我今天的妆是不是淡了点。听说常公子比较喜欢清纯一点的,我看我还是再去补补妆,弄丑一点吧……” 一群女孩叽叽喳喳地闹个不停,只有曾馨沉默不语,她眼神冰冷地望着虚无的某一点,拳头不由地越握越紧。 “星星,你可以吗?”或许是咪姐打过招呼的原因,陈姐对她一向比较关照。 “陈姐,我没问题,放心吧。”她到要看看是什么样的怪物,但最基本的人性都不具备。 陈姐将烟头扔了,潇洒地打了个响指,“走吧,姐妹们,老娘我也大方一次,这次出台不抽你们的小费。所以,今天都使出看家本领吧!男人可以不把我们当人,但我们得把他们的钱当钱!” 几个女孩立马欢呼了起来,步伐也轻快了许多。 曾馨磨磨蹭蹭地走到最后,悄无声息地将梳妆台上的修眉刀握在了手心…… …… 刚踏进包间,一阵强烈的音浪便铺天盖地的来,瞬间就将花枝招展的女孩们淹没。 曾馨今天穿了件白色半袖的连体短裙,看上去清纯又不失性感。 还不等陈姐招呼,为首一头黄毛的男人便上前指了指曾馨,阴阳怪气地说:“我要这个妞,一看就是给我准备的。” 说罢,随手从桌上抽了几张红灿灿的人民币递给陈姐,“陈妈妈辛苦了,你去歇着,剩下的我们全要了。” 陈姐妩媚一笑,“常公子,我这几个妹妹可嫩着呢,你可要温柔一点哦……” “确实嫩,我看一掐都能出水了,你们说是不是呀……”常磊说着话,手狠狠地在曾馨脸上拧了一把。 曾馨痛的倒抽一口冷气,接收到陈姐担忧的目光,她嫣然一笑,主动贴上去,娇声道:“据说听常公子唱歌会怀孕,我们快让常公子高歌一曲,看明年他会不会儿女满堂。” “哈哈……这妞真好玩……” “妹妹,听常公子唱歌能不能怀孕我不知道,但和他睡觉是一定会怀孕的……” 众人一阵哄笑,曾馨适时地睁大眼睛,红着脸嚷嚷:“你们别笑话我了,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气氛瞬间活跌了起来,陈姐这才放心地推门出去。 常磊牵了曾馨坐回原处,不安份的手上下摸了一圈,皱眉不悦地说:“你这什么破衣服,怎么感觉刀松不入似的,无处下手啊!” 曾馨暗笑,这可是她千挑万选才选中的衣服,咋一看,是性感可爱的裙子,实则是极安全的短裤。 她无辜地闪着灵动的眼睛,瑟缩道:“对不起呀,我……我刚来……不懂……” “没事没事,就算你穿的是铠甲,一会儿哥哥我也能给你扒下来……” 这时,有人大声嚷了起来:“常公子,你不是说皇家会所是襄城最有档次的地方吗?怎么我看,这里的姑娘连倒酒都不会呀!” 常磊放开曾馨,起身笑道:“急什么急,调教调教不就行了!” “看好了姑娘们,用手倒酒谁不会,咱玩的就是与众不同!” 说着话,他顺手拉了个女孩过来,将酒瓶直接塞到她胸前。不知是酒瓶太冰凉,还是恐惧人性的凉薄,女孩儿的笑僵在脸上,身子不由地颤了颤。 这姑娘曾馨认识,听说是个平面模特,艺名叫妃妃。 常磊按着妃妃的头,使她弯下腰,酒从胸前流了出来,滴在桌上开出一朵潮润诡异的花。 一旁,一脸阴笑的男人忙拿酒杯接上,“看到没,这样倒酒才有技术含量嘛!不过姑娘们要小心哦,不要洒了,皇家这酒可贵了……” “如果洒了怎么办?”有人不怀好意地发问。 常磊放开妃妃,拿纸擦了擦手上的酒渍,唇角一勾,邪恶地笑道:“这真是个好问题。当然是有奖有罚,这桌上的钱看到没有?倒的好,一杯酒赏一张,倒的不好嘛……那就要打屁屁喽!” “常公子,你他妈太会玩了!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打屁屁还不如直接亲一口呢……” “你就知道亲,你想想你的巴掌在白嫩嫩的屁屁上发出悦耳动人的声音,这是件多么美妙的事……” 下流的话语伴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就算是曾馨,也觉得后背一阵阵地发冷,如同一条毒蛇正吐着舌头缠绕了上来。 “真他妈变态!”挨着曾馨的红果低声咒骂。 曾馨拍拍她的手背,温声道:“见机行事,如果真的忍不下去,就找机会跑。” 在“宫里”的时候,经常听小柠讲这些事。她说遇到变态一定要想办法逃脱,自保最重要。 何况,一般能开这样会所的人,自然也是有背景实力的,会处理好这些事情。 常磊教导完毕,坐了回来,拍了拍曾馨的大腿,无耻道:“宝贝儿,你也来给我把酒倒上,表现要好一点,别给本公子丢脸哦!” “常公子,我……我胸小……”曾馨满目娇羞地扭捏道。 常磊眸光一冷,托着她的腰一把将她推了起来,然后在她屁股上拍打了两下,方才淡声说道:“我喜欢听话的姑娘。” 话语里已经透着危险,曾馨微微皱起眉头,脑子一片空白…… 第十四章 被逼成了疯子 常磊目光阴冷地盯着曾馨,她只得拿起一瓶开了的啤酒塞在胸前。 冰冻过的酒瓶触及身体,瞬间伴着无边的屈辱寒彻心骨。 曾馨打了个寒颤,那双灵动的眸子渐渐变淡,倏尔极快地闪烁了一下,体内与身俱来的狠戾瞬间复活。 “倒呀!”下流至极的常磊在曾馨屁股上狠狠地踹了一脚。 此时,包间里已经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曾馨侧目一看,好几个禽兽不如的家伙正掀起女孩的裙子,肮脏的手毫不留情地拍打了下去…… 曾馨瞳孔微缩,五脏六腑如遇到大火的干柴,呼呼地燃烧了起来。 她咬紧嘴唇微微弯腰,小心地将酒倒进杯子里,快速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修眉刀就藏在鞋底,她需要机会,就算有机会,贸然行事只会害了姐妹们…… 眼看着酒杯已经倒满,曾馨缓缓起身时,一个晃神,剩下的酒全数淋到了常磊的裤子上。 众人一阵起哄:“常公子,你是撒尿了吗?” “看来,你今天的驯妞技术不行呀!连倒酒这么简单的事都学不会,接下来还怎么玩呀……” 常磊被激,眼里闪过一抹戾气,二话不说,将曾馨按在沙发上,抽下皮带就是一鞭! 皮开肉绽的刺痛传来,曾馨猛地扭头,死死地盯牢他,怒火如火山爆发似的喷射了出来。 “不服?”常磊扯着她的头发将她拉起,凑在她耳边冷冽地低语:“出来混,就要玩得起,你不就是想要钱嘛,给你!” 曾馨还没有反应过来,厚厚的一沓人民币便砸在了她的脸上,宛如被人狠狠地煽了一记耳光,她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就炸开了。 “捡起来!”常磊厉声一吼,两眼露出逼人的光芒。 曾馨顿然明白,今天的她站在这里,连蝼蚁都不如,就算把命搭在这里,也丝毫没有意义。 对付人渣最好的办法,不是垂死挣扎,而是需要比他更强更渣! “常公子别生气,星星错了……”想明白这一点,她收起眼里的愤怒,泪汪汪的眼里满是凄楚。 常磊捏着她的下巴,语话如同从冰窖里迸裂出来一般:“我说过,我喜欢听话的,把地上的钱一张一张地捡起来,乖!” “我捡……我捡……” 曾馨蹲下身子,拾钱的指尖微微发抖。 “捡钱都不会,蠢货!”又是一脚,曾馨身子一歪,跪到在地。 这是要把她的尊严一点点的撕碎是吧!好,很好! 此刻她有多屈辱,内心就有多平静…… 曾馨跪在地上,一张一张地拾起钱,再抬起头来时,妩媚的笑容已经在脸上绽开。 将捡起来的钱,直接塞到胸前,她妖娆地上前勾住常磊的脖子,娇声道:“是我不懂事,惹常公子生气……这样吧,我来说个好玩的游戏,也算是将功赎罪了。” 常磊得意地一笑,“这才乖嘛!说来听听。” “不如咱们来玩老狼摸小鸡吧,各位把眼睛蒙上,摸到那个美女,就让她给各位当酒盅……” “我靠!这个游戏好呀,酒想倒哪儿倒哪儿,刺激!” 不等曾馨说完,众猥琐男已经两眼放光,如同一只只伺机将她们撕碎生吞的饥渴野兽。 常磊眯起眼睛看了看曾馨,须臾,不屑地点点头,吩咐道:“你去安排吧。” …… 不一会儿,曾馨找来几条纱巾,将几个男人的眼睛蒙上,然后给其她人递了个眼神,便玩了起来。 迷了心智的男人们在屋子里乱窜,女孩们惊声尖叫着东躲西藏,画面看起来好不荒唐。 约摸十多分钟,都没抓到一个,几个男人已经失了耐心,尤其是常磊。 他一把扯掉纱巾,唇角含着一抹冷笑,扫视了一圈,突然指着曾馨说道:“游戏是你提的,不如直接来给我们展示展示人体酒盅的风采吧!” “别呀,常公子,游戏规则不是这样的……” 曾馨还想解释,常磊已经射过来一道锋利的目光,“你自己过来,还是我请你?” 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曾馨目光清冷地走了过去,修眉刀已经藏在了底裤里,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大不了就同归于尽吧! 三年前,她就发过誓,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让男人给欺负了! “自己脱,还是我帮你?” 包间中央,早有人准备好了长桌,常磊坐在上面冷冷地看着她。 “我自己来,那能让常公子亲自动手。”曾馨一边扭动着水蛇一般柔软的身子,一边缓缓地拉下后背的拉链。 她眼神迷离地望着常磊,后者面色一僵,不知为何,他从这个女人眼里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阴戾。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曾馨已经露出雪白的香肩,黑色的内衣若隐若现。 不仅如此,她还抬起修长雪白的腿放在常磊身上,身体慢慢前倾,吐气如兰间,手已经慢慢摸到了黑色底裤…… 常磊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眼神也跟着意乱了起来…… 突然,他感觉到脖颈大动脉处,有一丝冰凉,还有一丝刺痛。 自己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男男女女已经倒抽气的倒抽气,低声惊呼的低声惊呼…… “知道我是什么人吗?你就敢胡作非为?”曾馨一手拿着修眉刀死死在抵在常磊的脖子上,一手拉上衣服,语态娇魅的近乎诡异。 常磊吓的一哆嗦,出口的声音已经走了调:“你……你他妈是谁?你想干什么?” “看不出来吗?想干你呀,常公子!”曾馨伸手在他脸上抚摸了一下,然后“啪”的一声狠狠地扇了下去。 “你个臭女人是不是疯了!敢这样对常公子,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几个男人虎视眈眈地看着曾馨,说着凶狠的话,却半步也不敢上前。 曾馨冷冷一笑,“你们说对了,我还真就是不想活了!” “你就不怕我们报警!”常磊被扇的两眼冒金星,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怕?老子长这么大,还从来不知道怕字是怎么写的!报警是吧,可以呀!但我敢保证警察还没来之前,你就已经血流成河了!” 曾馨双眼血红,像只被激怒了的小黑豹。 包间里无人敢动,女孩们缩成一团,个个手心里捏着一把汗。心里却巴不得曾馨的刀片毫不犹豫地割下去,把这个恶魔一般的人渣给结束了,那将是多么的大快人心…… “快放开我,不然我保证会让你死的很难看!”常磊已经忍无可忍,这辈子他都没受过这等窝囊气。 “哟,这里这么热闹呀!” 包间门突然被推开,几日不见的顾子钦面带笑容地站在门口…… 第十五章 他们是什么关系 顾子钦就这样突然闯了进来,身后跟着皇家会所的老板以及陈姐。 他说话的时候,就那么伫立在过道灯射来的光影处,浓浓的光晕勾勒出他的身形,挺拔而颀长。 一片沉寂无声中,常磊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嗫嚅道:“顾……顾少……” 曾馨看到顾子钦,眼里的光一闪而过,悬着的心“扑通”一声落下,手里的动作却没有放松,仍一动不动地抵牢常磊。 “你过来。”顾子钦的目光最终落到曾馨身上,他向她招了招手,声音温软。 似有某种魔力,曾馨听话地放下刀,低头走了过来,像个委屈的孩子。 垂落在一旁的手被顾子钦握住,他低声问:“受伤了吗?” 曾馨吸了吸鼻子,先是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再灿烂地一笑:“叔叔,你怎么来了?” 顾子钦淡淡一笑,揉了揉她的头发,“早就说过叫你不要贪玩,是我的错,这几天太忙都没时间陪你。” 众人吃惊地望着顾子钦,纷纷猜测他们之间的关系。 一声“叔叔”已经让人浮想连篇,再加上他的态度,更是让人匪夷所思, 但,可以肯定的是,能让顾少亲自出面的人都不简单…… “顾少,对不起,我不知道星星是你朋友。”皇家会所的老板上前,低声道歉。 “老萧呀,知道你这会所为什么名号位居襄城第一吗?”顾子钦没有看他,而是细心地替曾馨拉好衣服,动作轻柔,好像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把她惊扰弄碎了一般。 “这得多谢顾少的垂爱。”老萧眸色间一片复杂,顾子钦若真的动了怒,他这会所就等着关门吧。 “萧总客气了,皇家会所之所以称得上是第一,是因为这里有格局,有底线,是真正让人放松的地方。可你居然让这样的事发生,这不是往自个脸上抹黑吗?” 顾子钦语气缓慢,不疾不徐,尾尾道来,乍一听还有几分语重心长的遗憾。 老萧一头汗,顾子钦说的不无道理,他这会所接待的都是有钱有权的人。这些人面子比什么都重要,所以他一直营造出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氛围。 至于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通常他都会巧妙地私下安排…… 常公子这群人,以前来都会私下给他打个招呼,谁知道今天擅自就过来了,手下的人也没及时告诉他。 好死不死,这几个女孩里面居然还有顾子钦相中的人…… “是是是,顾少说的对,请顾少指点。”老萧自知今天的事可大可小,全看顾子钦的心情。 顾子钦摸了摸下巴,好像真的在思索,良久,才认真地说:“建议你这门口也效仿西餐厅立上一个牌子——人渣与狗不得入内,你觉得如何?” “这主意好,明天就立。”老萧一身冷汗,今天一听说常公子来了,他就知道要出事。 但他开门做生意,总不可能拒人于门外吧,那他还要不要在襄城混了。 说白了,有钱有势的都是他妈的大爷,他谁都得罪不起。 不过,有一点他是明白的,如果顾子钦和常公子之间,他非要得罪一个的话,那他显然只能选后者。 再看常磊,从见到顾子钦的那一刻起,他就面色难看,眼眸慌乱。 什么狗屁“叔叔”,那死丫头分明就是他的妞。要早知道这皇家会所有他的女人,他打死也不会来。 到也不是他顾子钦有多可怕,只是他们家的产业都是依附于顾氏集团而生,他再混世魔王,顾家的人也是惹不起的。 可事到如今,这么多人看着,不硬一口气就服软,这要传出去,他在襄城就不要做人了。 于是,他两眼一瞪,不知死活地嚷道:“顾子钦,就算她是你的妞,但如果你眼睛没瞎的话,刚才应该可以看到是她拿刀架我脖子上的吧!” 一直沉默的陈姐将烟头一扔,愤声道:“常公子,你看看你把我的姑娘们打成什么样了。都是人,都是爹妈的心头肉,你不能仗着自己有钱就为所欲为,不把人当人看吧!” 她知道常公子恶名在外,所以今天心存侥幸,想在皇家会所他总该收敛一些吧。 还好星星那丫头机灵,见事态不对,便找机会偷溜了出来通知她…… 闻言,顾子钦顺着陈姐的目光望去,曾馨大腿处有条深红的血印子便落入他眼里。 眸子狠狠地缩了缩,他再出口时,语气已然没有一丝温度:“老萧,你说今天的事,要是传出去,不知道后果会怎么样?” 其她几个女孩也嘤嘤地哭了起来:“是他们欺人太甚,顾少,你要给我们做主呀!” 顾子钦唇角蕴着淡淡的笑意,眼眸里却是寒光乍裂,“这又不是我的会所,萧总应该会处理好吧。” 老萧冷汗滴了下来,硬着头皮对常磊说道:“常公子,你打伤了我皇家的姑娘,这笔账如果你不认,我就只有去找老常总了。还有……以后皇家会所不再欢迎你和你的朋友!” “势利的狗东西!”常磊狠狠地骂了一句,语气到底软了下来:“既然皇家的姑娘们玩不起,这桌上的钱就当是给她们的医药费了吧。” 顾子钦笑而不语,抬眸意味深长地看曾馨,轻声问:“满意了吗?” 说话间,他自然地牵起曾馨的手,同时也发现刚才的刀片还紧紧地握在她的手心里。 全程安静乖巧又无辜的曾馨这才闪着灵动的大眼睛点了点头。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眸光深沉,语带诱哄:“真的满意了?” 接收到他鼓励的目光,曾馨娇羞地一笑,怯怯地问:“叔叔,今天让常公子玩的不开心是我的错。所以……所以我想送常公子一个礼物不知道可不可以?” 顾子钦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凑到她耳边柔声道:“有何不可?我也很好奇你又要作什么妖?”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忘顾少成全。”曾馨踮起脚尖,同样凑到他耳边低语。 顾子钦默许,点燃一只烟,眯起幽深的眸子等着看好戏,嘴角似乎还含有一抹欣赏的笑意。 第十六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得到允许,曾馨在众目睽睽下,摇曳着身姿走向常磊,平静的声音响起:“常公子,谁说我们皇家的姑娘玩不起了……” 眼前的女人明明看起来弱小又单纯,可常磊却觉得阴森森的冷,他连连后退了几步颤声道:“你……你想怎么样?” “尤其是今天,得到你的亲自教导后,我突然觉得茅塞顿开,一下子就领会了其中精神。所以,我想和常公子玩玩,不精之处,还望你不吝赐教。” 话落,曾馨已经走到他面前,脚下一软,常磊竟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陈姐和老萧见事态不对,心里一紧,忙招呼剩下的人:“既然星星姑娘和常公子有事要谈,我们闲杂人等就散了吧。” 在欢场浸泡多年的他们深知,面子是给别人看的,如果和生命同等重要的面子逼不得已被撕破时,没有人希望有人围观。 纵然今天的局面僵到如此地步,他们仍不愿意与常磊为敌,甚至希望他能明白这份良苦用心。 “散了吧……散了吧……真扫兴!”其他几个纨绔子弟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为了保留自己那可怜的面子,话说的不那么好听。 包间里只剩下顾子钦和曾馨时,常磊暗吁一口气,心里平静了许多。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这是父亲常对他的教诲。 可惜,一路走来,从没人敢向他索还,所以自己的行为也愈发的大胆猖狂了起来。 今天,载在了顾子钦和这女子手里,他无话可说。但如果有一天,风水轮流转了,那也别怪他心狠手辣! “美女,说吧,想要和哥哥玩什么?”心理上放松了下来,常磊又恢复了那副让人作呕的卑劣神态。 曾馨一如既往的平静,脸色却是慢慢沉了下来,眸子里透着冷意,“听闻常公子最喜欢在别人身上刻上自己的名字,我觉得这行为真酷!” 说着话,她亮出手心的修眉刀,在常磊眼前比划了两下,两眼放光地继续说道:“光想想看到那些白嫩嫩的身子上冒出血红的字来,我就觉得兴奋……所以我想试试……” 常磊一愣,语气很急,显然是慌了:“你是不是疯了!” “怎么了?常公子怕了呀?我还以为你很喜欢这个礼物呢?”曾馨凑近他的脸,语气里是千转百回的哀怨。 常磊心头一颤,喉咙发紧:“顾……顾少……使不得,我愿意赔钱……赔钱行吗?” 顾子钦低头轻笑,淡声道:“常公子这是在骂我,我顾子钦看上去很缺钱吗?” 他清隽的脸庞在烟雾中显得特别的不真实。 一句话粉碎了常磊的最后一丝希望,他心如心灰地闭上了眼睛。 曾馨却是极有耐心地指导着他:“常公子,你躺下,躺下舒服一些。” 后又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她认真地问:“你希望我把字刻哪里?后背还是胸前?” “后……后背……”常磊有些怀疑这句话是不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他生无可恋地趴在沙发上,随手扯过一条纱巾死死地咬在嘴里,眼睛是血红的,脸上却是煞白一片。 曾馨骑坐在他背上,撩起他的衣服,指尖在皮肤上轻轻划过,引得身下的男人又是一颤。 “常公子,你还记得有个叫小柠的女子吗?” 常磊猛地摇头,生不如死!他玩过的女人比他身上的毛发还多,那记得什么小柠小檬的! 他只想这酷刑快点结束,然后这件事最好烂在所有人心里…… 可惜,身上的女人一点也不着急,她伏下身子,扯过他的耳朵轻声说:“你在她腿上刻的字,真的丑死了!” “不过,你放心,我小时候练过书法,肯定比你刻的好看。” 话落,曾馨眸光一冷,手上的刀终于落了下去…… “啊!”咬着纱巾的常磊一声闷叫,煞白的脸瞬间红的能滴出血来。 这女人居然真的敢动手?顾子钦嘴角竟浮起了笑意,索性搬了个椅子坐下,慢条斯理地喝上了酒。 曾馨挥舞着修眉刀,心里竟有说不出的畅快! 要是小柠看到该有多好,她再也用不着做恶梦了吧…… 两个字刻完,常磊大汗淋漓,牙关咬的涩涩发疼,身体也筛糠似地抖动不已。血红的眸子里透着一股子恨到极点的冷漠绝望,如同不小心掉进陷井里的凶猛野兽。 曾馨起身,满意地拍拍手,笑着问顾子钦:“叔叔过来看我刻的好不好,没骗常公子吧,我真的练过书法。” 顾子钦走过去,认真端详后,挑了挑眉:“确实不错,只是人渣这个词用的不好,稍粗俗了一些。” 曾馨嘿嘿地笑,“是吗?我觉得挺适合常公子气质。” 闻言,常磊嘴角抽了抽,艰难起身坐立,涩声道:“我可以走了吧?” “唉呀,常公子,你脸色好差,刚才还红光满面,这会儿怎么惨白了起来?哦,我知道了,一定是流血过多,就像小柠一样,她上次据说也流了不少血,还感染了呢,你可千万要小心。” 曾馨将目光移到常磊身上,语气松松漫漫地连讥带讽。 “biao子就是biao子,不要太猖狂!总有一日让人厌了弃了,你可千万别落入我手中。”常磊一声冷笑,直直地看牢眼前的女人,恨不得此刻就能将她生吞活剥。 “不劳常公子操心!” 脸上的笑一点点地收敛,曾馨突地拿起桌上陈姐留给她的钱,狠狠地砸在了常磊脸上,冷冷地说道:“这些钱就当是给你的药医费了!” 常磊脸色骤变,拳头握紧,指甲几乎陷入了肉里。 看来,这个女人是打算将自己平时的罪行,一样一样的索还了…… 他紧闭了双眼,无力地靠紧沙发,伤口被触碰,痛的呲牙咧嘴,嘴上却是硬气道:“老子有的是钱!” “捡起来。我和你一样,喜欢听话的人。”曾馨一脚踩在沙发上,半个身子凑了上去,语气淡淡,还带着几分诱哄。 常磊知道今天是躲不过了,自己这张自以为镀了金的脸,已经被这疯女人彻底撕碎了。 这样狠戾的女人,又怎么可能会放过他的尊严? 第十七章 你为什么要救我 常磊不抱任何希望地看了眼顾子钦,对方神情冷淡地玩弄着酒杯,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咬紧牙,他缓缓蹲下身子,一张一张地拾起散落在地上的钱…… 毫无意外地,身上狠狠地挨了一脚,他一个趔趄跪倒在地,背上的伤口撕裂一般的疼痛,他忍不住高声怒吼:“我cao你妈!” “啪”,皮带猛地落在常磊身上,眼前一黑,他险些痛的晕了过去。 曾馨扔掉皮带,蹲下身来,对着常磊笑了一笑,“我妈在阴曹地府呆了好多年了,应该也很寂寞,你想草她是吧?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如同被雷辟了一样,常磊只觉得脊背处尽是湿意,这他妈果然是个疯子! 一旁的顾子钦终于皱了皱眉,她不是说她妈妈病重在医院吗? 后又自嘲地一笑,他居然信了一个小骗子的话…… 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捡完了钱,常磊满头大汗,不知此刻他的心情如何? 是否会想起那些他曾一次次无情侮辱过的弱女子…… “是真正的男人,就不要随便欺负女人。”这是曾馨最后说的话,这句话说完,她自己竟也像被人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如寒风里的枯叶,摇摇欲坠。 顾子钦拍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转而对同样神情有些恍惚的常磊说道:“今天的事,她代表的是我,假如某一天常公子觉得委屈想要报仇,随时可以来找我。” 不知为何,就这么一句话,曾馨眼眸竟潮湿了起来…… …… 在顾子钦的搀扶下,曾馨走了出来,陈姐和姐妹们守在门口,见到她时,几个女孩一拥而上,有人已经泣不成声。 “顾少……人没事吧?”陈姐指了指包间里,小心地问。 顾子钦笑了笑,“能有什么事?让老萧自己过来处理。” 陈姐了然,快速给老板发去短信后,拍了拍曾馨的肩,忍不住叹气:“你这丫头,怎么那么冲动……” 有些话,顾子钦在,她不能说出口。 曾馨背景怎么样,她从咪姐口中也略知一二。看情形,她不过是在赌顾少对她有意思而已,今天,是赢了,那明天呢? 顾少和襄城电视台名嘴主持人方晚晴下个月就要订婚的消息,谁人不知? 她再有手段,也不可能爬上顾家三少奶奶的位置吧? 等顾子钦这点新鲜劲过了,常磊会放过她吗?到那时,谁还能救她? 曾馨回头,浅浅地一笑,“陈姐,给你添麻烦了。” “看样子,你是不会留在皇家了。也好,顾少是个好人,从不亏待女人……有空就回来玩。” 陈姐点到为止,在这滚滚红尘里,情感是最无聊的东西。像她们这样的人,拿什么去和命运对抗…… 听天由命吧! 曾馨只觉得心脏倏地一下就疼了起来,她怎么会不明白大家现在是怎么想的。 有羡慕和感动,也有担忧和羡慕过后的幸灾乐祸……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的处境比她们所想的还要惨。 因为她根本不知道顾子钦为什么救她,又将要她付出些什么? 如果救她只是因为一时好奇,把她当成蛋糕店里刚开发出来的新口味,那无疑,如陈姐她们所想,也如常磊所说…… 顾子钦尝尝鲜,觉得也不过如此,会毫不犹豫地将她唾弃! 那她也毫无疑问地,在襄城只有死路一条! 此刻,曾馨有些后悔今晚的冲动,也隐隐觉得顾子钦的纵容好像有点不对劲…… 和姐妹们告别,从皇家出来,直到上了顾子钦的车,曾馨仍然觉得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像梦一样,特别的不真实。 “在想什么?”顾子钦侧颜看心事重重的她,唇角有淡淡的笑意。 曾馨抬眸,笑容牵强,老老实实地回答:“在想你为什么要救我。” “你是谁?”顾子钦答非所问,灼热的目光凝定在曾馨脸上。 曾馨愣神,她是谁?这个问题顾子钦不是第一次问了。 这看似简单的问题却让她犯了难,答案也许只是简单的名字,又或许他要的是她诚实的全盘招供。 “我叫曾馨,温馨的馨。”短暂失神后,她简单地回答。 她的心还很混乱,当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和当一个圣人一样,并不容易。 尽管如此,她仍然没有自乱阵脚,准备以不变迎万变 “曾馨?”顾子钦语调轻柔,简单的两个字经他嘴里吐出来,竟让人觉得清晰明朗,悦耳动听。 只是下一秒,他便低声笑开,打趣道:“叫什么曾馨,我看你就叫真大胆算了!” 曾馨不想笑,但她还是笑了。 “那晚,皇城会所的女人是不是你?” 她还没有回过神来,突然,顾子钦话锋一转,轻描淡写地问。他的声音淡淡的,却带着强硬的张力,透着小小的压迫感。 笑容僵在脸上,曾馨脑子飞速转动,今晚发生的事已经让她彻底认识到顾子钦的可怕。 就连常磊这样的襄城恶霸在他面前都只能忍气吞声,毫无反击之力,更不用说连蝼蚁都不如的她。 把一个人绑在椅子上,又是调戏又是鞭打,完了还泼一身红酒…… 不要说顾子钦了,任谁谁不不恼? 她还有许多要做的事没有做,绝不能去冒这样的险。 所以,愣了几秒,曾馨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弱弱地问:“什么女人?我从来没有去过皇城会所,不过,我听说过,那是江少家开的吧?” 踩下油门,顾子钦扭头看她,眸子里似折出光一般的晶亮闪烁,“我生平最讨厌别人骗我,尤其是惹怒我以后还要说对不起的人。这种人最可耻,他们笃定我就算无法原谅,也不敢弄死人……” “是,我是不愿意弄死人,但我有的是办法让人生不如死。” “所以,不管你是谁,曾馨也好,曾大胆也罢,要骗我也可以,但最好不要让我发现!” 他说的很平静,像在聊家常一样。唇角的笑意翘成漂亮的弧度,挂着浓浓的玩味。 今晚,这小东西的胆量和那晚的女人不相上下,还有她说的话“不要随便欺负女人”,他总觉得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听过? 眼前的女人好似有无数层面纱,让他怎么看也看不透。 曾馨被他瘆人的笑吓的往后缩了缩,小心翼翼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抓到那晚在皇城会所欺负你的女人,你会怎么办?” 他侧头看她,好一会儿,才淡淡地说:“你今天这招就不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十八章 你就那么喜欢叫我叔叔 曾馨后背冷汗涔涔,极力克制住心里的慌乱,她胆怯地低下头,语气荏弱道:“叔叔……我确实有事骗了你……” 顾子钦平稳地开着车,扬了扬眉,眼底闪过若有若无的阴鸷。 “我……我不是学生,我今年都23岁了。我妈也没有生病,她都死了好多年了。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你的,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要活下去……” 曾馨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几分颤抖,揪着的心却渐渐放松了下来。 那晚自己的打扮要多夸张有多夸张,加上顾子钦醉的近乎不省人事,不可能认出她来。 再说了,如果他笃定是她,怎么可能还给她机会辩解? 退一万步说,自己贱命一条,本就不该来这人世,所以,谁怕谁?见招拆招吧!总之,绝不可能主动承认,开玩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还不如直接杀了她…… 恰遇红灯,顾子钦踩住刹车,侧颜目不转睛地看她,眼眸深遂,俊雅的面庞上看不出半分喜怒。 “就这些?”他语气无波地问,心里既希望她是那晚的女人,又希望她不是。 曾馨一个劲地点头,认真地回:“没了,就这些,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骗你。” 良久,他收回目光,眼睛眯了眯,笑容爬上眉梢:“你是狐狸精变的吧,都23岁了,看起来还是十七八岁的模样。” 曾馨及时作出一副难以置信,又恍惚大悟,外加感恩涕零的表情,眨了下眼睛,咧嘴一笑:“叔叔不生我气?” “你脸皮也是够厚的,我不过大你几岁,你也好意思叫叔叔?”顾子钦冷睨她一眼,语带戏谑。 曾馨大大方方地一笑,拍马屁的话不一小心就溜了出来:“是是是,叔叔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看上去虽然只有20出头,但骨子里与身俱来的沉稳高贵气质又势不可挡,藏也藏不住,所谓是集年轻俊美,睿智稳重又心胸宽广于一体的完美男人!” 顾子钦莞尔,这小骗子哄人到是一套一套的,绿灯亮起,他沉默不语地将车子慢慢滑入车流中,心中那个大胆的念头却是越来越清晰。 半晌,他才漫不经心地问:“既然你妈妈生病的事是假的,那就是说你也不是那么缺钱,为什么还要去皇家那样的地方?” 曾馨叹了口气,神色黯然地勾了勾唇,声音有些低沉:“我妈死后,这世上我就再没亲人了。但我还欠了些债,也有人欠了我些债,所以,不管是还债还是讨债总是需要钱的。” 她那几分落寞和无奈不像是装的,他忍不住又问:“你父亲呢?” “我没有父亲。”提到父亲二字,曾馨面上一僵,眸色冰冷。 她的变化尽收顾子钦眼里,心里某一处有些莫名的,小小的颤动,似乎是不忍心…… 收起自己不合时宜的情绪,他若无其是地转移话题:“小柠是谁?看样子,你今晚的行为是在为她报仇。” “是我一个好朋友,也是我欠下的一笔债。”她的情绪似乎更低落了。 顾子钦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再度转移话题:“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要救你吗?你这么能说,不如,你猜猜?” 曾馨抬眸看他作沉思状,半晌才展颜一笑,俏皮可爱地回答:“我猜叔叔生就一副侠义心肠,见不得别人恃强凌弱,所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她脸上扬起的笑,在夜色朦胧中竟有几分眩目,顾子钦居然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骤然乱了节拍。 自己怕真是疯了! 握住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他冷冷地打断她的话,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虽然很欣赏你机灵多变,但也不喜欢你在我面前表里不一。我没你所说的那么无聊,我救你,是因为你看起来多少有些用处,至于怎么用,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继而,他半垂眸光,将眼里精光收敛了些,继续说道:“但我得提醒你一句,我顾子钦给出去的,随时也可以要回来,所以你最好老实点,尤其是不要打着我的旗号招摇过市,否则后果自负!” “是,叔叔的话,我铭记在心。”收起天真无邪,曾馨表情严肃地点点头。 顾子钦脸上不由地挂起玩味的笑意,语调软侬地问:“你就那么喜欢叫我叔叔?” “是,叔叔……哦不……顾少,不是的。”曾馨脸一红,瞪大眼睛,惊慌又认真地摇头。 瞧她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和之前的俏皮可爱、性感妩媚、狂妄大胆都不同,顾子钦嘴角不由地翘起,噙满了愈发浓厚的兴趣。 一路他再无话,看着越来越陌生的街道,曾馨才猛然惊醒,不安地问:“顾少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今晚,全皇家会所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了,还能带你去哪里?”顾子钦语气松漫,并不看她。 曾馨眉心一紧,果然,眼前的男人也不过如此,还真把她当成新口味的蛋糕了。 “刚才的那股子狠劲去哪儿了?你怕我?”见她眉头紧锁,神情落落寡欢,顾子钦饶有兴致地问。 曾馨不动声色,半晌才悠悠地说道:“在襄城,谁人不怕顾少?” 倏尔,眉头一展,对他抿唇一笑:“但我知道顾少是好人,起码是有原则有底线的好人。所以,我不怕,我的命是你给的,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绝无二话!” 顾子钦看着她微笑起来,笑容愈发的扩大,最后薄唇轻启,缓缓吐出几个字:“我会让你如愿以偿……” 曾馨不由地又往后缩了缩,眼睛望向窗外发起了呆。这叫什么,才出虎口又入狼窝…… 虽然说,她是想过钓顾子钦这条‘大鱼’来着,可不是以这种自投落网的方式呀! 现在,她完全处于被动的局面,接下来要发生些什么,她全然不知,心里不乱才怪呢! 一晚上的神经高度紧张,曾馨早已疲惫不堪,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顾子钦侧首看她,她的睡颜很沉静,眉头轻蹙,两只手紧紧地抱在胸前,呼声到是不小。 他不禁轻笑出声:“这丫头还真是心大。” 汽车穿行中,路灯在车窗内划过道道光圈,让人感觉似要驶向未知的时空…… 第十九章 再堵一把 车子刚刚停下,曾馨骤地惊醒,眼睛直直地看着顾子钦,有短暂恍惚,“这是哪里?” “我家。”顾子钦见她醒来,自顾自地下车往屋子里走去。 曾馨这才灵魂归位,快速跟上,并打量起身处环境。 精致的独栋别墅在夜色中显得神秘而浪漫,路边两排银杏树笔直而庄穆,像站岗的士兵。园子里的花花草草在草坪灯的照射下,尽显妖娆多姿,一看就是有人精心管理。 她不由地感慨:有钱,真他娘的好! 这时,有人迎了上来,低声道:“先生回来了,要吃点东西吗?” “肖叔,准备一些清淡的粥吧。”顾子钦温和地回答,后又指了指身后的曾馨:“她身上有伤,叫清嫂帮她看看,随便找身衣服给她换上。” “好的。”肖振国这才瞧清顾子钦身后还跟着个姑娘。 这就奇怪了,他可是从来不会带女人回这里。 姑娘脸上的妆花的惨不忍睹,头发看起来乱糟糟又脏兮兮的。当对上那双如墨一般的眸子时,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苍老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稳了稳心神,肖振国凝定地看着曾馨,客气地说:“小姐,请跟我来。” 曾馨这才回过神来,忙颔首致谢,一双大眼睛却是不解地看向顾子钦。 “今晚就这样,你早些休息,有什么事就找肖叔或是清嫂。”顾子钦瞧她才睡了一小会儿,又恢复到没心没肺的样子,眉头不由地往两边舒展开来。 “就这样?”曾馨微怔,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那你还想怎样?今晚还没疯够吗?”顾子钦看她一眼,扬起玩味的笑意,语气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曾馨呆怔片刻,才不可思议地摇摇头,对着他甜甜地一笑:“不……不想怎样……谢谢叔叔……哦不顾少……您晚安!” 她怎能不高兴,要知道今晚她可实在是没什么心情去虚假地应付一个男人。 谁知顾子钦居然说:今晚就这样! 谢天谢地,他不是她所想那样急迫低俗的人,这意味着她还有许多的机会。 摆脱他,或是利用他……最起码能在自己做好准备的时候取悦他吧…… 见她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动,顾子钦忍不去唇角笑意,软声说:“一会儿喝点粥,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曾馨又怔然,这是在关心她吗? 直到顾子钦的背影远去,那奇异的软柔音调似乎还在她耳边萦绕,心里突生一丝异常的感觉…… 在自己脑门上拍了一巴掌,她在心里狂吼:男人的亏你还没吃够吗?一辈子错一次就足够了,你可千万别再犯贱了!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把肖振国给吓了一跳,忙关切地问:“姑娘,你没事吧?” 曾馨猛地惊醒,讪讪地笑:“没事儿,没事儿,顾少真是个好人,好人呀!” …… 次日清晨,曾馨早早地醒来,从来没睡过这么舒适的床,还真是不习惯。 未接来电里,有福伯打的十来通电话,她忙回了过去,随便扯了个无关轻重的谎言。 心里却是暖暖的,这个世上终归还是有个人惦记着她的。 坐在床上发了会呆,她回想昨晚的事,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顾子钦大张旗鼓地救下她,把她带回家,然而又什么也不做…… 这是为什么? 仔细想他的话,他说救她是因为她有用,他还说会让她如愿以偿,最后又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难道……莫非……这是在试探她? 看她是不是心甘情愿地委身于他? 男人有时候就是娇情的很,明明知道不过是权钱诱惑下的交易,还不愿意承认,非得证明是自身魅力征服打动了女人。 所以,如果她再不采取行动的话,顾子钦是不是就会觉得她不识趣,白救了她,一气之下把她交给常磊呢? 不管了,就算是为了钱,为了福伯,她也得再赌一把…… 在洗手间一番梳洗后,镜子里的她清爽干净,娇小的身材藏在宽大的t恤里,下摆处白晃晃的大腿若隐若现。整个人看上去游走在清纯与性感之间,别有一番诱人的风味。 她深知,这样的她对任何男人都是具有诱惑力的…… 轻手轻脚地走到隔壁主卧的门口,她深呼一口气,推门的手颤抖不停。 果然,门没上锁,曾馨脸上露出狡黠得意的笑容。 床上没人,她不安地四下张望,心脏狂跳不已,像要破胸而出似的…… “你在这里干什么?”突然,身后有道声音冷冷地响起。 曾馨一惊,猛地回头,眼前的男人赤裸着上身,眉头高高挑起,健硕的肌肤透着诱人的光泽,下半身只简单地围了条浴巾。 “对不起……我……我走错房间了……”她很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地解释。 顾子钦眸子里聚着淡淡的寒意,一步步地逼上前,弯起一边唇角,语气里带着一丝讥诮:“你就这么想爬上我的床吗?” 曾馨一屁股坐在床上,用力地摇头:“不不不,我真的是走错了,对不起顾少,我马上离开。” 同时,她在心里快速判断,顾子钦这是在演戏还是真不高兴…… 可悲的是,直觉告诉她,答案好像是后者。 这可怎么办?难道她猜错他的意思了? 顾子钦听了她的理由,弯着腰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看她的眼神清凉无比,“我说过,会如你所愿,既然你这么想,那我就成全你吧。” 猛地推倒她,他伏身在上,微凉的唇不由分说地压了下来,在她浅淡粉嫩的唇上辗转反复。她的身上有着少女一样的樱桃气息……很香甜……很醉人…… 这样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曾馨脑子瞬间一片空白,直到温热的手掌熨烫过她的肌肤,她死机了的大脑才渐渐恢复。 这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又猜错了?这就成了? 不是说堂堂顾少风流而不下流吗?自己还没开始呢,他就如此迫不及待了? 也好,省得自己费心思,清醒的时候,她对勾引男人这种事还真没什么经验…… 第二十章 你是自由的 有一点曾馨是知道的,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半推半就,才能更快地点燃男人身体里的火。 于是,她微闭双眼,羞怯地躲开他的急吻,慌忙间按住他的手,疾声道:“顾少……不要……” 顾子钦停下动作,抬眸看她,眼底暗潮汹涌,“不要?这不就是你所想要的吗?在皇家肆无忌惮地挑逗我,不就是想试试我对你有没有兴趣吗?” 他皱紧眉头,她的拒绝似乎让他感到极度不悦与不耐…… 昨晚,从医院出来,顾子钦突然觉得很疲惫,想去皇家坐坐。 见到陈姐,他随口问了一句:“星星那只小馋猫在吗?” 闻言,陈姐神色慌张,欲言又止地讪讪赔笑:“不知道顾少要来,她现在正陪客人呢。” “谁呀?”他无意识地问,只是有些好奇那小东西今晚又在和什么样的人插科打诨。上次走的匆忙,也没给她小费,兴许在背后骂他小气了吧? 不知为何,一想起那小东西,他嘴角就不自觉地上扬,她确实挺有趣…… “新城集团的常公子……”陈姐的表情很不自然。 顾子钦皱了皱眉,“谁?” 皇家会所现在是什么客人都接待了吗?连臭名远扬的常公子都能随意出入了? 陈姐突然面色一变,焦急的失了分寸,“顾少,你救救星星吧,她刚才跑出来求救,可老萧在赶回来的路上……” 正说着话,老萧气喘嘘嘘地进来,见顾子钦铁青着脸看着他,不由地心底发紧,不安地问:“顾少,这是怎么了?” 顾子钦没理会他,抬步往包间的方向走,冷冷地问:“在哪个房间?” 陈姐和老萧对视一眼,快速跟上回道:“1066。” 只有顾子钦自己知道,短短几分钟的路程,他却如同走了千山万水,他无法想象那个古灵精怪的丫头会遭遇些什么…… 他更无法理解自己的焦急与担忧从何而来? 推开包间门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骤然停止,直到看到那小东西目光寒冷地拿刀抵在别人脖子上时,他的心跳才渐渐复苏。 这丫头到是真有几分胆色。 再后来的刻意纵容,他是存了些心思的。 如果真的要实施那个大胆的计划,眼前机灵多变,勇敢果决的女孩到是个不错的人选…… 可此刻,贪心的小东西居然毫无廉耻地爬上他的床,这让他窝火的同时,又无法自拔地沉沦。 身下的女人还在装模做样地惊慌大叫:“我真的走错了……你放开我……” 心中有莫名的怒意窜出,顾子钦危险地眯起眼睛,灼人的吻再度落在她的唇上,低沉出声:“不安份的小东西……” 略沙哑的嗓音潜入曾馨的灵魂深处,将她仅剩的意识轰地一下,全然震碎…… 这种感觉,有些奇怪……她明明是刻意为之,心中应该无半分涟漪才是。 可是,此刻掀起的好像是惊涛骇浪……甚至让她忘记了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就在曾馨以为一切快水到渠成时,顾子钦突然停了下来。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曾馨说:“乖乖的,我会给你更多……” 话落,他猛地起身,将她的衣服拉好,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从薄唇里吐出毫无温度的话:“滚出去!” 曾馨愣住,灵魂瞬间归位,凝定而懵懂地眨着眼睛看着顾子钦。 对方仍旧冷冷地看她,唇角渐渐漾起一抹不羁与自嘲的笑意,然后转身进了洗手间。 曾馨如水般清澈的眸子转了又转,仍是不解,好好的,这又是怎么了? 不喜欢欲迎还拒?嫌她不够大胆直接? 倏尔,她想起初次见面的情景,方才恍然大悟…… …… 餐厅里,曾馨乖巧地立在一旁看顾子钦吃早餐。 心里却是忐忑不安,勾引未遂,会怎么处理她呢? 回头仔细想想,这个男人还真是居心叵测,在皇家会所里引诱纵容她报复常磊,让她离不开他的庇佑…… 原以为献身给他,就能心安理得地依附他,从此襄城任意走! 可人家不要,这可就让她犯了难,圣意不好揣摸呀! 偏偏顾子钦面色无常,丝豪看不出任何情绪来,如同胸有成竹的猎人,就算是在猎物的虎视眈眈下,也能悠闲而认真地吃他的早餐。 肖叔从外面进来,看了眼曾馨,低声对顾子钦说道:“董堃回来了,在门外,先生现在见吗?” “让他去书房等我。”顾子钦语调平和,看起来心情不错。 有钱人果然喜怒无常……只是董堃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在哪里听过呢? 曾馨正在脑子里搜索相关信息,顾子钦神色无波地看她,淡声道:“给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里发什么呆,坐下吃早餐。” “没关系,您先吃。”曾馨忙低下头,恭敬地回答。 伴君如伴虎,自己今早的言行好像触犯了龙威,这家伙指不定憋着什么大招等着她呢,想想,曾馨还真是有些后怕。 瞧她一副小可怜的样子,顾子钦被逗笑:“你不去当演员简真是可惜了。想问什么就问吧,不要装模作样的,看着很倒胃口。” 今早,他还真差点要了她,幸好关键时刻,他控制住了自己。真不知道把这妖精一般的小东西卷进来,是幸还是不幸? 可眼前,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考虑了。 闻言,曾馨顺势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顾少呀,我是想问我接下来做些什么?做饭我不会,但帮清嫂打打地,洗洗衣服我还是可以的。” “那不是大材小用了?”顾子钦抬眼看她,轻声嗤笑。 “哪能呀,顾少的事无论多小都是大事!”他喜欢自己脸皮厚,那她就没必要再演怯弱了。 “你是自由的,回家吧。”顾子钦仍慢条斯理地喝粥,若无其事地说。 回家?这么容易? 会不会是什么陷井呀?比如后悔救了她,等她一出门,常公子便将她抓住五马分尸…… 她才不会上当呢! “顾少……”她低低地唤了一声,语气似有隐忍,又似彷徨无助地说道:“你是不是后悔救我了?这个时候让我回家,这不是把我往死路上逼吗?” 这样一副哀伤可怜的模样,任谁看了会不动侧隐之心? 第二十一章 原来老板喜欢主动 顾子钦气定神闲地看她,面无表情地扔了一句:“怕死就留下吧……” “谢谢顾少。”曾馨忍不住会心一笑,他的心到底不是石头做的,到底还是裂了条缝。 眼下,不管顾子钦打的是什么主意,她都无路可退,只能先留下,再见机行事。 “坐下吃吧。”阴晴不定的顾子钦喝完最后一口粥,再次看她时,眼神居然温柔的摄人心魄。 明明知道这丫头就是一戏精,但他无法忽视她那双清澈的眼眸。 这个女人……算她走运! 让人无法抵抗的温柔眼神,让曾馨傻傻怔住,如同灵魂被顾子钦锁在了眸心一般,半天移不开自己的视线,蓬蓬跳动的心脏如小鹿乱撞…… 顾子钦吃完起身,缓慢地俯下身来,轻轻在她唇上贴了贴,捧起她的脸迎上自己,又温声道:“我说过,只要你乖,我会给你更多。好好吃早餐,接下来要做什么,时间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 曾馨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荡在心口处的情愫美妙难言,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牢顾子钦,半晌才弱弱地点了点头。 顾子钦终于将痴缠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微微笑开,又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轻怜地叫了声“小东西”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曾馨如被雷劈了一般,在原地愣了许久,涣散的思维才渐渐聚拢…… 所以说,刚才,清高冷漠不可一世的顾子钦是在勾引她吗? 原来,老板喜欢主动,喜欢循循渐进呀! …… 书房里,顾子钦坐在角落的藤椅上,侧脸轮廓紧绷,深遂的眸子里凝聚了属于商人的精明与冷静。 董堃在门口顿了顿才开门进来,颔首恭敬地唤了声:“顾总。” 顾子钦回头,笑容浮了上来,“阿堃回来了。情况怎么样?” “果然如你所料,顾云生此次出国就是为了毁掉那些空壳公司的证据。只可惜,我晚了一步。”董堃推了推眼镜,语气沉稳而内敛。 顾子钦点点头,二哥的手段一向干净利落,又怎么会轻易让他抓住把柄呢? 充满寒意的冷笑浮现在他嘴角。他像是在问董堃,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你说,整个顾氏都是他的了,他为什么还不知道收手呢?” 董堃沉默不语,他知道,这个问题,老板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下一步,我们怎么办?”默了片刻,他轻声问。 顾子钦垂眸笑了笑,答非所问:“我让你办的另一件事,进展如何?” “其它都安排好了,人也物色了两个,你看什么时候见见?”董堃将手里的资料递了过去,安静地立在一旁。 顾子钦接过资料,扫了两眼,一手摸着下巴,挑眼看董堃:“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遇到个有意思的小东西。” 小东西?什么东西? 董堃没有接话,面无表情地等着下文。 果然,没一会儿,顾子钦的笑渐渐凝结在唇边,云淡风轻地说:“这段时间你也累了,不如趁机试试那小东西,看到底是狡猾的狐狸还是贪心的猫?” “是,顾总。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见顾子钦目光精湛地盯牢桌上的绿植,幽深无底,董堃适时地退出门。 就在书房的门快掩上的时候,顾子钦悠悠的声音传来:“查查她的底细,吃点小苦头就行了,悠着点。” 董堃曼声应是,多少有些讶异,与顾子钦相识多年,还从没见他交待一件事如此反复。 下楼,见餐桌上坐着个短发女孩,正不顾形象地大快朵颐,看上去不像是老板的菜。 待他看清她的容貌时,胸口一窒,仿佛有人扼着了他的脖子。 …… 曾馨今天一早精神高度紧张,这会儿放松下来,才觉饥火烧肠,正吃得狼吞虎咽,突闻有脚步声靠近。 她快速咽下半个鸡蛋黄的同时,茫然地抬头,表情僵在空气里,连同吞咽的动作也忘记了。 眼前的男人身材高挑而消瘦,黑框眼镜后面,一双清冷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如同黑暗里伺机行动的狼。 曾馨愣愣地看他,半晌,才缓缓开口:“堃哥……” 下一秒,忘记吞咽的蛋黄呛在气管里,她剧烈地咳嗽,似要把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一样。 她吃饭一向快又急,被呛是常有的事。 许多许多年以前,眼前的男人还是个腼腆的小男孩,他会默默地伸出手替她拍背,一言不发,眼里却满是焦急。 如今,他们早已背道而驰,在岁月里偷偷长大,面目全非。 曾馨咳的涕泪纵横,内心翻江倒海,是了,董堃……是说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十几年的时间,就连名字都快淹没在了记忆里。 然而,彼此相见时,那镌刻在心里的少年记忆仍在眉眼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只是,7年相伴的亲情,如今只剩冷漠疏离…… 董堃仍然平静而冷淡地看她,丝毫窥探不出内心的情绪,待曾馨恢复正常,他才开口道:“老板让你暂时跟着我,你吃好吗?吃好了我们就走吧。” 曾馨又是一愣,她一生亲人不多,真心待她的更是少之又少,董堃于她,亦兄亦友,再次重逢,实在是难掩喜悦。 “堃哥,真没想到你也在为顾少做事。”她想伸手去拥抱他,但又轻轻地缩了回去,表情有些无措。 这些举动尽收董堃眼里,他眯了眯眼睛,目光如淡淡清烟一样朦胧。 倏尔,一抹阴冷的笑渐渐在那张温文尔雅的脸上绽开,他说:“小姐,我不认识你。你也不必假装刻意地套近乎。” 心脏似被人狠狠地捏了一把,胸口处酸涩如潮,那些潜藏经年的回忆直冲曾馨脑海…… 那年,他离开的时候,是那样的恨她,他血红着双眼扼着她的脖子,一遍一遍发狠地问:“曾馨,你怎么那么狠!你为什么就能那么狠心!” 那时的她只能惊恐地望着他,倔强地不让眼泪落下,到是他,突然开始落泪,一颗一颗,悄无声息。 再然后,他们就走了,再也没有出现过,曾馨有时候甚至觉得,这一切就是一个梦,他们根本就没有出现在她的世界里过。 他恨她,她知道,可她又做错了什么…… 董堃的眼神刺痛了她的心,不认识那就不认识吧,她又何尝不想把那段过去抹掉。 收起自己汹涌澎湃的心情,曾馨也肃了神色,淡淡地答:“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我吃好了,我们走吧。” 话落,她拍拍手,趾高气昴地走在前面,一副视死而归的壮烈模样。 身后,董堃微微眯起双眼,从眸子里射出一道比任何仇恨的语言都要锋利的光,好像恨不得将眼前的女人给就此切碎…… 第二十二章 方家小姐 方晚晴提出要来看望顾连海,顾子钦没有理由拒绝,欣然陪同。 关于那枚钻戒,他只需稍加打听便知道其中来由。 不过是段陈年旧爱罢了,能将钻戒戴到现在,说明这段感情在她心里的份量不轻。 她显然是个聪明的女人,不会傻到以为诚实招供,就能心无介怀,索性不提也不解释,让顾子钦自己定夺去。 这招确实高,订婚日期已经定下,顾子钦如果再翻出旧事,说明他心胸狭窄,顾家也丢不起这脸。 再说了,现在顾氏集团遭遇财务危机,正是需要她们方家的时候。 所以她认定顾子钦就算心有介怀,也会将婚事继续下去。等结了婚,她再寻适当的机会坦白,想必顾子钦也不好再说什么。 顾子钦又怎么会不明白她的心思,正如她所想,这门婚事已经由不得他愿不愿意。既然堂堂方大小姐都不怕毁了幸福,他又有何惧? 顾连海的病情一直反反复复,顾子钦他们到的时候,他正在拿着报纸发脾气,“蠢货,一群蠢货!为了掩盖财务危机的消息,他们居然将临江小区的工程事故爆了出去,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夏凤瑶在一旁替他顺背,温声细语地安慰:“医生说你不能激动,云生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你要相信他会处理好这些事情的。” “是呀,爸,二哥处事一向沉稳,他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财务危机会动摇投资者的决心,而事故是天灾人祸,每家公司都有可能遇到,只要处理得当,不会有问题的。”顾子钦上前,语气沉着地分析。 方晚晴也趁机出言相劝:“叔叔,子钦分析的对,我也在电视台了解到,现在舆论的走向都是在关注顾氏会怎么处理事故善后。只要集团能及时出面,安抚好家属,说不定还能赢得大众的好感。” “晚晴来了,快请坐。”夏凤瑶扭头看未来的儿媳妇,满眼都是骄傲。 “阿姨,抱歉,才知道叔叔住院的消息。对了,我爸说了,让你们不要担心,他一定会尽快安排银行放贷,顾氏一定会度过这次危机。” 方晚晴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不经意地瞄了顾子钦一眼,只见对方瞳孔微缩,似遇到了什么强光一般。 她突然有些后悔此刻邀功,这不是在提醒顾子钦,此刻他不能不娶她…… 顾连海见自己儿子眸色清凉,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语气不悦道:“你们订婚后你马上回集团来上班。再不听,我就把你那破公司给收购了!” “叔叔,子钦那公司可不破,别说在襄城,在全国都是很有名气。我看呀,顾氏如果真的收购了他的公司,往这个方向发展,说不定还能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方晚晴适时地恭维,言下之意也很明确,帮顾家是为了顾子钦,顾氏没理由不给他一个合适的位置。 坊间传言,当年顾连海的原配夫人突然去世,就是因为夏凤瑶的插足。所以顾子钦觉得抬不起头来,一直很有骨气地不回顾氏集团,如今自己让他以功臣的身份回去,想必他怎样也会记下这份情吧。 夏凤瑶赞许地看了眼方晚晴,眉眼弯弯地笑着接话:“是呀,你当初说要证明自己的能力,现在大家都看到了。你爸现在身体不好,你是该回集团帮帮你二哥了。” 一直沉默的顾子钦终于开口:“全听爸妈的安排。” 有人想方设法地要他回集团,就有人千方百计地阻止他回去,这下好了,安生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家常里短的聊了一会儿,顾连海面露倦意,却也没有提出要休息。 夫妻二十多年,夏凤瑶怎么会不明白他的心思,笑意盈盈地拉了方晚晴的手,温声道:“晚晴,昨天好几个护士听说你今天要来,一直央我要让你帮她们签个名,我同意了,你不会怪我吧。” 方晚晴忙起身含笑:“怎么会,阿姨这是在帮我做宣传,我感谢都来不及。” 话落,又娇怯地看了眼顾子钦,软声低语:“那你先陪顾伯伯说会儿话,我去去就来。” 顾子钦微微一笑,“辛苦你了。” 温情又不失礼貌的话语多少让方晚晴有些尴尬,但她做主持人这么多年,什么样难堪的处境没有遇到过? 对着顾子钦甜甜地一笑,她像小女孩似的拿手戳了戳他的手臂,打趣道:“要是一会儿我手酸了,你得赔。” 顾子钦唇边一丝似笑非笑地看她,终还是点点头,说道:“没问题,请你吃法国大餐”。 话语里隐隐飘出疏离隔陌的意味,纵然是处乱不惊的方晚晴,不免也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夏凤瑶忙亲昵地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和他爹一个德性,无趣的很。” 一向严肃的顾连海哈哈大笑起来,“这就是你们所说的,躺着也中枪吧。” 顾子钦终于露出一丝平常的笑意,在方晚晴后背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抚。 尴尬貌似解除,二个女人各怀心事地推门出去。 顾连海才轻咳出声:“晚晴这丫头这些年变化是挺大的,世故圆滑了不少,到失了几分小时候的纯真。你如果真的不喜欢就趁早提出来吧,顾氏现在虽然需要方家的支持,但也不至于赔上你的幸福。” 顾子钦没想到父亲会这样说,心里多少有些动容,他低下头,沉思片刻,方才抬首轻笑:“父亲上次不是说了吗,我与方小姐的是天作之合,我怎么会不喜欢。” 顾连海白了他一眼,“你自己考虑清楚,别怪爸爸没给你机会。” 顿了顿他突然问:“你上次说的事情怎么样了?” 顾子钦窒了窒,平静地回答:“人已经找到了,还在做最后的确认。” “有几成的把握?子钦,你知道爸爸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等了……”眼前的顾连海已经不是那个叱诧风云的顾董事长,而是个苍老又脆弱的老人。 顾子钦没有办法忽视父亲眼里的期盼,垂眸轻声说道:“我见过那女孩的照片,确实和大嫂长的很像。已经派人去做亲子鉴定,结果很快就会出来。” “你做事,爸爸向来都是很放心的,希望老天垂怜,满足我这老头子唯一的心愿。”这个喜讯让他的眼里有了神采,额头和嘴角两旁深深的皱纹里似乎也蓄满了笑意。 顾子钦静静地看着父亲,眸光千变万化,拳头不自觉地紧握,看来那个大胆的计划非实施不可了…… 第二十三章 我并不是什么好人 曾馨被董堃安排进了公司的问卷调查组,不用想也知道,这是故意在整她。 听公司的人说,他是顾子钦的特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得知这个消息,她的心情很复也很忐忑。 再次重逢,显然董堃还恨着她,这她都不怕,她怕的是过去那些事如果顾子钦知道了,那要傍上他这棵大树的事就再无可能了。 正在愣愣地发呆,有个年轻的女人走来,递给她厚厚一叠表格,指了指一旁同样在发呆的男孩说:“你们今天的任务就是找人把这三百张问卷填完。” “三百张?”曾馨惊呼,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 此时,襄城正值盛夏,室外温度高达三十多度,街上的人更是少的可怜,她怎么可能在短短一天里,找到三百个人来完成问卷调查! 年轻女人冷漠地看她一眼,“有问题?” 曾馨快速扫了眼女人胸前的工作牌——组长,向茹。 她挑眉直视女人的眼睛,面无表情地问:“向组长是吧?我想请教一下,如果完不成呢?” “完不成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向茹冷瞥曾馨一眼,眼底尽是厌恶。 曾馨语结,这是在给她下马威吗?是董堃的指示,还是这女人故意欺负新人? 她到不是怕失去这份工作,这破工作还不如她随便勾勾手指,可这不是得罪了常公子吗,此刻万不可断了与顾子钦的联系。 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动了几下,她甜甜一笑,讨好地试探:“美女姐姐,你看我刚来,又是堃哥介绍进来的,这工作量能不能适当减少一些呀?” 一提董堃,向茹脸色更难看了,她冷哼一声,语带讥讽:“你当翰林公司是菜市场吗?就因为有熟人,所以得给你便宜点?别说是董特助,就是顾总亲自安排的人,只要分在我这个部门,都得听我的。” 她又不傻,如果真是什么重要人物,会分到她这里来做苦差? 再说了,看这丫头一副狐媚样,还一口一个堃哥,喊的够亲热,她以为她是谁呀,敢打董堃的主意! 曾馨扶额,得了,自古职场都是人踩人。换位思考,如果她是董堃,如今载在他手里,也断然不会让自己好过。 “是,保证完成任务!”惹不起,就先不惹吧,曾馨表情认真严肃地将问卷紧紧抱在怀里。 向茹又是一声冷哼,甩了甩了大波浪的卷发,扭动着水蛇一般的腰肢扬长而去。 一旁发愣的男孩这才走过来,神神秘秘地说:“向组长就是嫉妒你长的比她漂亮,她对公司所有漂亮女人都充满敌意,尤其是和董特助走的近的女人。” 曾馨闻言,莞尔笑开,原来如此,想不到董堃那木头桩子居然还挺招女人喜欢。 心情莫名地大好,她大大咧咧地将手搭在男孩肩上,问:“你叫什么名字?” “张驰。” “这名字不错,我叫曾馨,你可以叫我馨姐。” “馨姐。”张驰温顺地叫了一声,白净的脸居然骤地红了起来。 曾馨满意地点点头,笑道:“乖。今天有信心和我一起完成这三百份问卷调查吗?” “有!馨姐长的这么貌美无敌,别说三百个人,就是三万人也是招手就来。”张驰目光灼灼,语气认真。 曾馨愣了愣,想不到还有人拍马屁的功夫比她更行云流水。重重地拍了拍张驰的肩,她语重心长地说道:“好小子,不错!好好干,将来一定前途无量!” “谢谢馨姐。”张驰懂事地接过她手里的表格,退后小半步,像个小跟班似的跟在曾馨后面。 她会心一笑,就说自己魅力难挡嘛,连这样的小鲜肉都能分分钟收服,搞定顾子钦那还不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吗? …… 装修精致的西餐厅,靠窗的位置坐了一对极为出色的男女。 尤其是男人,气质非凡,容艳俊雅,他眸色沉静地喝着咖啡,一举一动不疾不徐,有让人无法撼动的力量。 而对面的女人,在襄城乃至全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襄城电视台的名嘴,知识渊博,面容姣好,简直就是新世纪女性的典范。 餐厅不时有人小声低语:“那不是顾子钦和方晚晴吗?八卦说他们在交往,下个月定婚看来是真的……” “谁说不是,你看他俩多般配……” “好羡慕这样势均力敌的爱情呀,强强联手,所向披靡……” “就是,现在的王子都越来越现实,灰姑娘的故事真的成遥远的传说了……” 接收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方晚晴莞尔一笑,“下次和你出来吃饭,我真的要好好打扮打扮,压力好大呀。” 这话本不该她说,从前她和异性出来吃饭,这台词都是对方说的。 可顾子钦不同,他始终面容异常静淡,让人看不出任何端倪,她终于有些沉不住气,抢了本该属于他的台词。 顾子钦抬眸看她,笑了笑,“我以为你早就习惯了。” 一语双关,嘲笑她太能装,也暗指以为她听惯了恭维,已经不需要了。 方晚晴的笑容僵在脸上,下意识地咬了咬唇,都说陷入爱情的女人智商会直线下降,她也难逃这魔咒。 按下心里那抹轻微慌乱与烦闷,她强打起精神来转移话题,“今天其实我是带着任务来的,我们台想邀请你做一期专访,不知道顾总能不能赏个脸。” 顾子钦轻轻蹙起了眉头,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犯难地看着方晚晴,瞳色深不见底。 “没关系,如果你不愿意,我推了就是。”不等他开口,她已经自乱阵脚,心里暗骂自己太没出息! 看她手足无措,因紧张和尴尬脸颊绯红一片,顾子钦不由地轻笑出声:“我说我不愿意了吗?我只是在想你帮我争取了宣传公司的机会,我得怎么感谢你。” 话到最后,尾音放软,感谢二字带着某种奇特的软柔诱魅。 压在心口处的烦闷骤然烟消云散,方晚晴露出欢愉的笑,动情地喃声说道:“子钦,为你做什么事,我都是愿意的。” 顾子钦微微垂眸,端起咖啡,似有一声叹息:“方小姐,我想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一句,我顾子钦并不是什么好人。” 方晚晴将目光移向别处,假装没听见这句发内他内心的真话。 她又何尝不明白,凡事都有代价,她想要的这场爱情,从开始就是在含笑饮毒酒。 她不是没有想办法逃离过,也曾试着把心交付给别人,可结果呢?原来,所有动了心的爱情都是一杯毒酒,和对象是谁关系并不大。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选一个与自己旗鼓相当的对手,就算输了爱情,起码也能赢得名利与地位吧。 第二十四章 异样感觉 曾馨与张驰在街上溜达了一上午,仍一无所获,冷眼到是遭遇了不计其数。 太阳火辣,天气闷热的要命,一丝风也没有,稠乎乎的空气像凝住了一样。 曾馨身体一直比较虚弱,这么一晒,只觉头晕目眩,脸色更是惨白的吓人。 张驰不忍心,跑去买了冰水给她,心疼地说:“馨姐,你坐这歇会儿,我去就行了。” 曾馨大口大口地喝水,良久,才露出恍然的神色,蹙眉不解地问:“你说,这些人为什么那么讨厌我们呢?不就是举手之劳而已,为什么个个如临大敌,好像要的是他的身家性命。” 这个世界,她一直都不太懂,同样生而为人,但骨子里却相互贴着价码,高者攀,低者踩,有时,人真的不如蚂蚁。 张驰也不懂,他大学最后一年,学校要求自己出来实习,他以为梦想就在不远处向他招手,无数的职位在等着他用毕生所学去发扬光大…… 等踏入社会才发现,他的选择只有两种,餐厅服务员或是像这样跑跑腿无关紧要的问卷调查员。 面对曾馨的问题,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缓缓回答:“现实就是如此,和自己毫无利益的事都是闲事,而当今社会,管闲事是可能会付出惨重付价的……” “有了!”猛拍大腿,曾馨将瓶子里的水一饮而尽,两眼放光地问:“有钱吗?” “有……有三十……”张驰从包里掏出皱巴巴的三张钱,脸又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够了……我说你,一大爷们,别动不动就脸红,搞得我老怀疑我在干什么坏事……” 曾馨扫了他一眼,接过钱,不满地念叨。 张驰张了张嘴,表示很委屈,他每次一对上她的眼睛,就像触了电一样,他也不想呀! 用三十块钱买了一堆五颜六色的气球,曾馨二人匆匆赶到襄城高中门口守着。 一到五点,学校里的学生鱼贯而出。 张驰在曾馨的调教下,拿着色彩斑斓的气球气定神闲地立在校门不远处,并依她的要求,不笑,目光忧郁地看向远处…… 而她则悠闲地坐在阴凉处,看着阳光下的小鲜肉,露出亲妈似的微笑。 这一招果然奏效,现在的女生在学校关了一天,如刚刚放出笼子的鸟儿,看见什么都稀奇的很。 这不,一群女孩儿在张驰身边停下,先是捂嘴咯咯地笑,然后大着胆子问:“帅哥,你在等人吗?” 张驰收回飘渺的目光,眸光幽迷地望着眼前的女孩,淡声回答:“在等你们。” 女孩们爆发出惊人的笑声与尖叫声,兴奋地问:“等我们干什么?” “去她那里就知道了。”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指向身后的曾馨,适时地露齿一笑,女孩们便中了邪似的一窝蜂涌了上来。 曾馨忍不去唇边笑意,佯装疲惫地说:“姑娘们,我和我弟弟出来兼职,你们看今天的任务还没完成,大家帮帮忙,帮我们填一下。填一张可以领一个气球,如果能帮我们找人填够十张,可以加我弟弟微信哦……” 女孩们又是一阵尖叫,叽叽喳喳地笑闹了起来,一旁的张驰脸红了又绿,绿了又红,好不热闹。 直到学校的保安来哄,大家才慢慢散去,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到也完成了近两百份。 “馨姐,你好聪明呀!”张驰适时地恭维。 曾馨白他一眼,“聪明个屁,还有一百份呢……” 张驰清澈的眸子里泛起点点光亮,咬了咬唇,弱弱献计:“馨姐,其实我同学还给我介绍了更好的工作,要不我们去试试,这家公司太黑心了!” 曾馨又白了他一眼,语重心长地教训起了人:“你们这些年轻人呀,就是遇点到挫折就轻言放弃!就想逃避!有困难怕什么,有机会就要勇敢地迎难而上,没有机会也要努力地创造机会!” 张驰脸像开水烫过似的,他忙不迭地点头,弱弱地称:“是,馨姐说的对!” “去步行街吧!” 对他的态度,曾馨表示很满意,心里却是暗笑,在狱里的时候,看管她们的队长成天把这几句话放在嘴边,她都快听吐了…… …… 顾子钦与方晚晴喝下午茶的欣源广场是顾氏的产业,只有六座高楼,其实4栋均为商务楼,另两栋则是集购物,餐饮娱乐为一体的消费中心。 他们所在的这栋顶楼就是襄城有名的旋转餐厅。 到了饭点,他们从咖啡厅出来,搭乘透明电梯上顶楼。方晚晴心里是雀跃的,顾子钦今天陪了她一天,虽然态度算不得热情,但也算得上耐心有礼,她知道,这已经很不容易了。 对顾子钦,她了解的不算少,他们从小就认识,实际上,曾有一段时间里,他们关系甚至称得上是亲密的。 可惜,随着年纪的增长,顾子钦性子就愈发的清冷了,可见成长是件多么可怕的事…… 所幸,兜兜转转,他们又走到了一起。 电梯门一关,她尽量自然地挽上他的手臂,侧目笑着问:“我记得你不喜欢吃牛排,要不我们换一家。” 顾子钦侧过首来,朝她笑了笑,“你喜欢就好。” 神色仍旧平静,只是掠过她挽上的手时,已经带上一抹冷然和忍耐。 方晚晴心里一冷,却是倔强地没有抽出手来。不甘心地咬了咬唇,眨眼过后脸上又绽开了笑容:“记得小时候,你也经常这样说。” 顾子钦再度笑了笑,不再说话,眸光突然落在楼下路边模糊的一抹身影上。 到了顶楼,电梯门打开,方晚晴率先迈出,感觉到身后的顾子钦顿了一顿。 迎上她惊愕的目光,他歉意一笑,淡声道:“你先进去,我突然想起有东西忘记在了咖啡厅。” 方晚晴不解地看他,静了静,好一会儿才笑了起来:“去吧,我等你。” 电梯缓缓降到了一楼,顾子钦带着复杂的心情走出旋转门,目光搜索着刚才那抹小小的身影。 很快,那身影便清晰地出现在他面前,果然是那小东西。 她站在一群年轻人中间,正在开心地说着什么,微风拂过她的短发,在夕阳下那么洒脱自然。 那一刻,顾子钦内心某丝被压抑到几乎已经遗忘了的异样感觉破茧而出…… 第二十五章 偶遇老板 欣源广场,暮色渐暗,尔后华灯初上,曾馨和张弛终于将三百份问卷调查全部完成。 让张驰把资料带回公司交差,曾馨又饿又累地瘫坐在一旁花坛的台阶上,望着行人匆匆,闻着属于都市繁华的味道,不由地心生凄凉。 “在想什么?”头顶,有男声若无其事地问。 曾馨抬头,惊讶地脱口而出:“顾总,你怎么在这里?” 顾子钦站在离她几步远的身后,有炫彩的灯光从他头顶后方照来,在他睫底和下巴处打出淡淡阴影,那双漆黑的眸子在眩目的光晕下煜煜生辉,整个人看上去神秘而魅惑。 他定定地看着曾馨,很慢很慢地又重复了一遍:“我问你在想什么?” 刚刚,扔下方晚晴,急匆匆地下楼,就为了确认一下是不是她。 见她在人群中欢声笑语,八面玲珑,他不由地好笑,这小东西还真像个变脸的川剧演员。 后来,人群散去,笑容也随之从她脸上淡去,见她坐在花坛上,背影落寞。 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何况,方晚晴还在楼上等他,孰轻孰重,根本不用他去考虑。 就在转身准备离去时,他听到她长长地一声叹息,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击在他心上,鬼使神差般地,他又退了回来。 顾子钦幽深无底的眼眸让曾馨心口逢地一跳,有些无措地站起来,她挠挠头发,忐忑地回:“在想……天大地大,何处是我能安身的家。在想,这世上幸福的人万万千千,为什么我就不能是其中的一个……反正就是想这些莫名其妙的事……” “你就从来没有幸福过吗?”顾子钦的眼神十分清冷,似恪守无关的过客,仅是保持距离地驻足一望。 曾馨耸耸肩,脸上奇快地展开漫不相关的浅笑,“或许也不是吧……比如此刻我又饿又累,如果有人能请我吃顿饭,那我就觉得自己太幸福了!” 弥漫在空气里的那丝无形的微妙情愫,瞬间灰飞烟灭,就知道这死丫头不仅心眼多,还现实的宁人发指。 嘴角抽了抽,他面无表情地冷声道:“走吧。” “去哪?”曾馨愕然地跟在后面,在这里遇到顾子钦,她脑子一度是发懵的。 “请你吃饭。” 不会吧?这么好? 曾馨眨了眨灵动的大眼,快速跟上,“老板威武!老板你人真的太好了,又帅,又善良,又体贴下属,能遇到你这样的老板,我真是太幸福了!” 听见她随口就来的奉承,顾子钦心底涌起莫名的奇异情愫,片刻,烦闷也随之而来…… …… 坐在环境优雅的餐厅里,曾馨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揣摸着老板的心思。 他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似乎对她有些恼火。 这她就搞不懂了,她可是因为怕得罪他,老老实实地卖力做了一天的问卷调查,一点花样也没耍,不会这样也错了吧? 还是不愿意请她吃饭?不至于吧?堂堂顾少…… “你和那群年轻人说些什么呢?笑的那么开心。” 就在曾馨正想的入神时,顾子钦悠悠地问了这么一句。 愣了两秒,她才反应过来,扬眉一笑,回答:“为了让她们帮我填问卷,所以做了个小小的游戏。” 顾子钦的眸光扫过她的脸庞,最后落在她因刚吃过东西而泛着粉嫩光泽的唇上。喉结处极轻地蠕动了一下,语气忍不住软了下来,他轻声问:“什么游戏?” 曾馨笑容愈发的扩大,脸上漾着一丝羞赧,晶亮的眼睛闪动了几下才弱弱地回:“就是猜猜她们之中那两个人的关系最好。” “哦……其中有什么玄妙吗?”他身子往后靠了靠,心情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 “其实很简单,想要知道谁跟谁关系好,只需要大家一起大笑就可以了。因为当一群人一起笑时,每个人都会下意识地跟他们觉得最亲近的人进行眼神交流。”这是她在狱里的时候,听玫姐讲的,今天试了试,还真有效。 她的率真让顾子钦微微垂睫,唇边却仍然泛笑:“看来你懂的还真不少,你上学时是学什么的?或者说有没有什么专长?” 曾馨有些愣怔,分不清他的问话是有意还是无意,一时不知做何回答。她也知道顾子钦要查她易如反掌,有些事是瞒不过的。 正在迟疑要不要把自己的过去选择性的全盘拖出时,桌上手机响起。 顾子钦看了看号码,面色微变,隔了好几秒,才接起电话:“抱歉,临时有些急事要处理,没来得及联系你。晚上去你家?处理完事情可能有点晚……嗯……你先回去,回头给你电话……今天真的很抱歉……好……谢谢你的理解,再见。” 电话挂断,他收起笑容定定地看着曾馨,脸色似乎又变的有些寒冷。 直到现在,他都还没弄明白,自己到底是那根筋搭错了,居然扔下方家小姐跑来陪这小东西吃饭…… 曾馨不明所以,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低头认真吃东西。 听他电话里的意思,本来今天是约了人,可临时为了她失了约……这又是为什么? 就算他喜欢主动,也犯不着为她这样一个招手既得的小人物而改变行程吧? 难道说……莫非是……他真的对自己动心了? 心里狠狠地吃了一惊,曾馨黑亮的眼珠子不着痕迹地转了一圈,要知他心里有没有自己,一试便知…… 很快调整好情绪,她咬唇怔怔地发呆,神色落寞又无助。 顾子钦很快察觉到她的异常,因不知道这小东西又要作什么妖而低低笑开:“又怎么了?” 曾馨抬眸无力地看了他一眼,暴晒一天后,白皙的脸蛋上如同两朵鲜艳的红玫瑰绽放。 她放开紧咬的唇,带着一抹叹息和无奈说道:“顾少救了我的命,我本该报答你,就算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可是上街做问卷调查这种事……累我到是不怕,晒我也不怕,我就是怕万一碰到常公子那帮人怎么办?” 这是在怨他不懂怜香惜玉呀,顾子钦笑笑,不以为意,“你现在是我公司的员工,谁敢动?” 曾馨差点没忍住翻白眼的动作,她如果只是单纯地为谋个工作,用得着晒死晒活地去大街上做问卷调查? 强忍不满,她深吸一口气,嗓音微颤地小声请求:“如果顾少真的觉得我一无是处……要不我就走的远远地吧……” 第二十六章 赚钱的机会 “不想做问卷调查?”顾子钦佯装才听明白曾馨的意思,平静地问。 “晒……疼……”曾馨嘟起嘴巴,可怜兮兮地摸着脸说。 顾子钦看向她脸上那两坨绯红,眸中暗色变幻,良久,才轻笑道:“行!从明天起,你不用上街了。” “谢谢老板,那我做什么呢?”曾馨美滋滋地问,虽然还是看不清他的心意,但有一定她是可以明确的,顾子钦对自己是不同的。 顾子钦沉默了一会儿,神色浅淡地看她,“我没记错的话,上次你说还欠了一些债,需要钱是吧?” “对呀对呀……”曾馨两眼放光地直点头,这会,老板终于开窍了?明白她往他身上凑的目的就是为了钱? 她可是因为怕谈钱俗,所以一直在想办法和他谈感情来着…… 顾子钦低头一笑,眸子里有暗波涌过,将杯里的水一饮而尽,他仿佛做了个什么重要的决定。 手指在桌上有节奏地轻敲,他漫不经心地问:“想不想变成有钱人?” 曾馨又是小鸡吃食似地直点头,心想,顾子钦莫不是想通了,真要收了她? “我确实有个赚钱的机会要给你,但或许有一定的危险性,你敢要吗?”顾子钦轻敲桌子的手停下,直直地看着她,神色温和不见半星波澜。 听闻顾子钦下个月就要和别人订婚了,能配上他的人肯定不简单。所以,要做他的情人是有一定危险性,但又能危险到哪里去呢? 大不了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豪门原配凶狠地扇小三一记耳光,然后再恶毒地说:要多少钱,你才肯离开我老公,开个价…… 这那叫什么危险,分明就是一本万利的好机会嘛! 虽说她很不齿做别人的小三,但像顾子钦这样的人,不找她也会找别人……不是有句话叫: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这么一想,曾馨心里早已乐开了花,抬眼望顾子钦,嫣然一笑,软软地答:“我不怕。” 顾子钦意味深长地看她,不知不觉地眯起眼睛,也笑了起来,“好,具体事宜,我再找时间和你详谈。” 曾馨乖巧地应是,暗想,这个老板还真是特别,找个情人还弄的这么有仪式感……搞得她心情还怪激动…… 出了饭店,顾子钦扭头看心情奇好的曾馨,问:“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你可能都没办法回家了。有需要回家取的东西,或想和谁交待一声吗?” 曾馨想了想,仰头答:“我想回去看看福伯,他是这世上唯一还关心我的人。” 明明很平淡无奇的一句话,听在顾子钦耳里,却多了几分让人生怜的凄苦。 他下意识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温柔地说:“以后,你还有我。” 曾馨一愕,僵在原地,这样魅惑人心的举动像剧毒一般,瞬间浸入她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一时间,她竟分不清这到底是怎样一种感觉…… 见她傻愣愣地望着自己,灵动的眼眸里明明有渴望,神情却又像只流浪的小猫一样充满了戒备。 顾子钦有一瞬间的晃神,手不自觉地抚上她的脸庞,声音变的沙哑,蛊惑般地低声问:“怎么了?” 如梦惊醒,曾馨不着痕迹地躲开她的手,妩媚一笑:“没什么……” 转身没在夜色中时,她的脸上闪过一抹阴鸷。 从前,一次动心就让她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深透的疼痛过后,她告诫过自己,这辈子,她绝对要守好自己的心,绝不能再将它放到别人手上把玩! …… 城郊,一处老旧的小区里,顾子钦停好车,陪曾馨上楼。 刚走到楼梯口,就见福伯的女儿一边把曾馨的东西往外扔,一边大声嚷嚷:“爸,之前你说曾馨那丫头没回来,她的东西还在,这房子就还是租给她们的。可现在她回来了,我们总该把房子收回来了吧。” 福伯剧烈地咳嗽了好一会儿,才喘着粗气,痛心疾首地厉声阻止:“阿芳,馨馨现在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你让她搬到哪里去?” “你是她什么人?非亲非故,这房子让她们母女白住了这么多年还不够吗?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你交给我的房租都是你自己偷偷攒下的钱吗?” “你……阿芳……就当爸爸求你了,我答应了她妈妈要照顾她的……”福伯上前按住女儿的手,苍老的脸上早已泪流满面。 “爸!这些年你为她们母女做了那么多事,到头来又得到了些什么?”刘芳也红了眼,这些年,街坊邻居的指指点点她早就受够了。 父亲那么善良老实的人,居然被别人说成是老色狼,还说他什么老少通吃,见老的死了,现在又打起了小的主意…… 总之,这个曾馨是绝对不能再留在这个家里了。 闻言,不远处的曾馨叹了口气,微闭双眼,心头漫过淡淡的、苦涩的悲哀。她怎么忘记了,母亲走后,她就再也没有家了…… 顾子钦静默地看着她悲伤的颜,一丝夹杂着怜惜与无措的情绪油然而生。 正要上前说些什么,曾馨已早他一步走了过去。 刘芳看到她,怒火中烧地将父亲推开,厉声嚷道:“你终于回来了,正好,把你这些破烂通通收拾了滚蛋!” 福伯也扭头看向曾馨,眼底闪过伤痛,无力地动了动唇,低声安慰:“馨馨不怕,没事,只要有福伯在,没有人敢把你赶出去!” 说着话,他倔强地将地上曾馨的东西往屋里搬,如枯柴一般的双手颤抖不已。 有泪从曾馨眼里涌出…… 她仰了仰头,强自按下情绪,力持镇定地漾起笑脸挽住福伯的手臂,故作轻松地说道:“福伯,其实我今天就是来和你告别的。” “你要去哪里?”福伯诧异地问,双手因过度慌乱而抖的愈发厉害。 曾馨回头看了看顾子钦,他正眸光幽深暗沉地看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不得他在想什么了,她粲然一笑,愉快地说道:“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公司会提供住宿,待遇也很好,所以我准备搬出去住。他就是我老板,你上次见过的……” 顿了顿,她拉着福伯的手,眼圈微红地哽咽道:“福伯,谢谢你这些年的照顾,好好保重身体,不要担心我。等我工作稳定领工资了,这些年的房租我会还给你的。” “馨馨,对不起……是福伯无能……”苍老的男人拼尽全力地抑制着眼泪,嗓音碎的几乎不能成语。 话落,他放开曾馨的手,神色落寞地回了屋,门一掩上,里面便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第二十七章 不要对我太温柔 福伯的咳嗽声传来,声声都像利刀一样划过曾馨的心,她从小没有父亲,早在心里将福伯当成了自己的父亲。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看到最亲的人伤心无助,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刘芳见父亲真的伤了心,自己也觉得委屈,看向曾馨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怨恨,“把你的东西拿了快滚!” 曾馨揉了揉眉心,望着她笑了笑,淡淡地说了声:“好,这就滚。” 冷冽无谓的态度让刘芳一愣,随后气的直跺脚,转身看了看杵在一旁的俊美男人,终还是把那些难听的话生生地咽了回去。 曾馨进屋,将母亲的遗像用旧衣服包了起来,再拿了几身换洗的衣服,便走了出来,轻唤了声:“顾总,我们走吧。” 顾子钦点点头,凝在她背影的眸光暗幽如夜,唇沿无声地张了张,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临上车前,突然听到有人在吆喝卖糯米冰棍。 曾馨停下,过去买了两个,将其中一个递给顾子钦。后者眉头轻蹙,见她神情认真,心情很低落,还是将冰棍接了过来。 车子平稳开出。 曾馨将冰棍吸的嗞嗞作响,随而,眼眸暗沉地盯牢前方,自言自语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从我记事起,我就跟着妈妈不停地在漂泊。我们去过很多地方,有些地方只是停停就走,有些地方一呆就是好多年……” “这其中,妈妈跟过好几个男人,他们也同样,有的只是停停就走,有的也呆了好多年。搬来这里的时候,我十四岁,我们租了福伯的房子。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福伯喜欢我妈,而且与别的男人的喜欢不同……” “不过,他从来没有表白过,实际上就算表白了也没用,我妈的心浮萍一样,是不会为谁而停留的。一年以后,我妈死了,我成了个巨型的孤儿……” “记得那天,别人告诉我,我妈死了,我没有哭。我只是彷徨地站在小区门口,心想,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家了……” “福伯买了这种冰棍给我,他将我牵回了家,说别怕,你还有我。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 “这么多年,我就这样心安理得地把这里当成了家。可是,我连这个家也没有了……现在,我真的成了个孤儿了……” 说完,她将冰棍含在嘴里,泪珠终于大滴大滴地坠落。 顾子钦默默地听着,外表从容淡定,并不代表他内心毫无波澜。听到她哑哭的喘息,整个人伤心欲绝,他的心也跟着莫名地揪着痛。 可这毫无逻辑,这个满口谎言,狡猾起来像只小狐狸一样的女人,就算有伤心的过往,那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将她留下,是因为自己的计划,不是因为什么泛滥的同情心,更不可能是因为别的……绝不可能! 她压抑的哭声扰得他心烦意乱,随手将拿在手里已经开始滴水的冰棍塞进嘴里,很冰,很凉,很甜,甚至还有一丝涩,一如她带给他的所有感受,刺激而特别。 他故意不去看她,神色陷入沉思,倏尔,他给自己找到了理由——或许,他对她别样的感觉。只是一个大男人面对一个狡猾的弱女子时应有的反应,因为特别,所以好奇,仅此而已。 这么一想,他觉得轻松了许多,也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幼稚地将那根冰棍给吃完了。这大概是他顾子钦成人以来做过最荒唐的一件事了吧。 哭了很久,曾馨终于将堵在心口处的烦闷疏通,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该在老板面前如此失态…… 而且这个老板接下来很有可能是自己的金主…… 曾馨呀曾馨,你这猪脑子,关键时刻怎么就不能控制住自己呢! 她懊恼地偷偷瞄了顾子钦一眼,他很认真地在开车,面容沉静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有些不自然地吸了吸鼻子,她垂眸轻唤:“顾总……” 顾子钦这才扭头看她,“哭完了?” 他的嗓音柔和,透着淡淡克制,似怕不小心把这静谧的暗夜撕破。 气氛有些尴尬,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曾馨打开车窗,将手伸了出去,雨丝微凉在落在她手心,像无声的安抚。 她不由地感慨:“有时候真羡慕这些雨水,像个孩子一样,想哭时就尽情地哭,不用像人一样,哭泣只会显得自己很脆弱,很无用。” 顾子钦笑了,“你不也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吗?想哭就哭,想胡闹就胡闹……” 话音出口,竟带着几分溺宠。 曾馨一下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解释:“顾总……那个不好意思……其实我平时不爱哭……真的……那个我……我……” 看她脸颊泛起两抹绯红的一刹那,顾子钦心底某一处有微微的悸动。 动作很自然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他的目光异常怜惜,“没关系,能哭得出来是件很幸福的事。” 迎上他的目光,曾馨感觉到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的厉害,悄悄咽了咽口水,身子不由地往后缩了缩,轻声道:“顾少,别这样……” “嗯?”顾子钦不明所以,凝定地看她。 曾馨缓缓转过头,突然笑了起来,笑容绽放在她脸上,灿如夏花,“顾少有所不知,像我们这种从小缺爱的人,最怕的就是别人的温柔。别人无意识地给颗糖,我们就会嚷嚷着要报以生命,很贱也很烦,所以顾少还是不要施舍太多,免得到最后甩不掉,徒增烦恼……” 话到最后,似乎还有一丝轻到虚无的叹息。 顾子钦微愣,像有人狠狠地扼住了他的脖子,呼吸有些发窒。 这死丫头什么意思,不是挖空心思地想爬上他的床吗?这才给了她一点点甜头,她居然如此直接警告起了他…… 心脏无端地滞了一拍,唇边笑意渐斩淡了下来,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想太多了,我对女人一向都是如此温柔。” “哦……是我想太多,对不起呀,顾少。”她歪着头看他,嘴角噙着笑,眼神清澈又空灵。 似乎还有一点小小的失望…… 第二十八章 主动出击 顾子钦皱了皱眉,从曾馨脸上收回眼神,表面看起来云淡风轻,心里却闷闷的,像有无数悲哀堵在了那里。 如果换作是从前,对一个女人有感觉那再简单不过,留在身边,待情感归于平静再好聚好散。依他的经验,只有钱给的到位,这天下就没有散不了忘不却的感情。 更何况是各取所需的饮食男女…… 可现在,眼前的女人在他的计划内,所以他万不可对她动任何心思。这让他有些莫名的烦躁。 车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两人各怀心事地沉默不语。 曾馨不禁也有些恍惚,自己刚才是怎么了?顾子钦,作为她的金主,对他的温柔她不是求之不得吗? 怎么还去说那些傻呼呼的话…… 她觉得自己真是傻到家,可笑到家了…… 车最终停在一个陌生的小区,曾馨抱紧她的包,不安地问顾子钦:“这是哪里?” “下车。”简单二字透着冷寞,他好像在生气。 可是,他为什么要生气?就因为自己善意的警告?这人还真是不识好歹! 将怀里的包又紧了紧,她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大气不敢出。 进了电梯,直到26楼停下,曾馨才恍然大悟,这是要将她圈养起来吗? 也是了,她是他见不得光的女人,自然不可能再将她带回别墅。 一想到今晚,顾子钦就会露出他本来的真面目,将她生吞活剥,曾馨的心情就莫名的复杂。 有期待,有忐忑,还有说不出的凄凉……她最终还是活成了连自己都瞧不上的样子…… 进了房间,是个套一的小户型,装修简约又不失温馨,里面设施俱全,看起来像是有人常来住。 难道,这是他专门用来养情人的? 虽然以他的身份和实力,这房子显得小气了些,不过,对于曾馨来说,这样小小的地方反而让她心里踏实。 只是,一想到这房子里不知道住过多少女人,她心里没来由的有些不舒服。 “这里我偶尔过来,很安静也很安全,你暂时先住下吧。”顾子钦语气淡淡,心里打定主意,这个女人是最合适的人选,自己万不可动什么非分之想。 闻言,曾馨乖巧地点点头,红着脸轻声道:“那顾少坐坐,等我先去洗个澡。” 顾子钦起步准备向门外迈出,头也不回地回答她:“不用了。” 不用了?还是在生她的气? 是怪她不解风情吗?堂堂顾少,施舍温柔,她不但不满心欢喜、感激涕零,居然还娇情地提醒人家,他们只是场交易而已,不必施舍过多…… 这不是作死是什么? 不管怎么样,今晚绝不能再让顾子钦失望了。福伯那里回不去,现在她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情急之下,她从身后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腰,将脸贴上去,声音又低又软:“你别走……我错了……” 顾子钦身体一僵,轻轻皱眉,“你干什么?” 曾馨圈着他的腰绕到前面,双手勾上他的脖子,绽出一抹甜甜的笑,“顾少想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四目相对,暗藏心底深处的涟漪层叠,顾子钦刚刚才定下来的心似乎被什么风轻轻一次,又飘荡了起来。 他无奈地捉住她的手,语气到底是冷不起来了,“是吗?那好,我现在要你去洗个澡,老老实实地睡一觉。” 还是不肯原谅她吗?曾馨一凛,看来只有放大招,主动出击了…… 她目光灼灼地看牢顾子钦,黑亮的眸子晶灿无底,手灵活地挣脱他的束缚,微凉的指尖轻轻划过他浓黑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最后落在凉薄的唇上,然后不动了。 就那么一下一下地临摹着他紧崩好看的唇线,倏尔,娇媚地一笑,“都认错了,任你惩罚还不行吗?” 一声含娇带嗔的轻喃,让顾子钦呼吸一窒,看着她觉得有些口干舌躁。 这个女人还真是……善变狡猾的可怕…… 不等他作出反应,曾馨已经再次勾上他的脖子,微闭了双眼,嘴唇颤抖地贴了上来。 也许是过于紧张,她浓密的睫毛轻颤的像只随时会飞走的蝴蝶。 她的气息温润而香甜,没入顾子钦的鼻端,让他有短暂的眩晕。 四唇相贴的瞬间,曾馨似极轻地微微冷颤了一下,无关心灵上的悸动与兴奋,准确的说是发自内心的自我抗拒…… 她在勉强自己? 这个想法让顾子钦有些恼意,索性放松了心情,任她肆意地撩拨。他到想看看这小东西又要作出什么妖来? 曾馨确实很慌乱,她很明白,此刻勾引的不是别人,这个人是顾子钦,掌握她生死与未来的男人。 稍有不慎,将有可能会万劫不复……但她已经没有退路…… 感觉到他的僵硬和疏离,她更紧张,羞愤感也铺天盖地的来。为了掩饰自己的无措情绪,她快速放开他的唇,一路向下,作势就要去吻咬他的脖子。 玫姐说过,脖子是男人的死穴…… 她的生涩与娇羞尽收顾子钦眼底,要不是他刻意保持清醒,恐怕早已沦陷其中。 感受到她温热柔软的唇突然离开,没来由地,他有一丝强烈的失落。 手下意识地捧住她的脸,他含笑看她,嗓音有淡淡沙哑:“你到底想干什么?” 曾馨脸颊红的通透,眼神迷离又故作镇定地看他,语态愈发的魅惑诱人,“看不出来吗?我在勾引你,今晚……我想成为你的……” 心砰然一跳,顾子钦只觉得高高设起的那道防线全然震碎。那些凌乱的思绪,自己修炼已久的冷静全部涌了上来,凝结在一起,却也抵不过大脑最直接的想法…… 他似着了魔一般,痴然的目光停留在她泛着粉嫩光泽的唇上,修长的手指已经轻轻拖起她的下巴。无法控制地,他缓缓低下头,慢慢覆着她的柔软双唇,还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旖旎叹息…… 他……他……他终于有反应了…… 曾馨不禁心头狂喜,大起了胆子回应着他的情不自禁。 她的热情让顾子钦胸口一热,身体腹骤然生温。一把将她抱起,转身走向卧室,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第二十九章 改变路数 刹那间的腾空让曾馨一怔,如此这般引诱顾子钦,她已经破釜沉舟,只敢垂眸盯着他的胸看,再也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感觉到她的隐隐发抖,顾子钦渐渐清醒,自己这是怎么了? 如此没有定力,如此饥不择食…… 他长长地吐了口气,低头看她,含笑问:“后悔了吗?” “没……没有……”曾馨连连摇头,似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心,她猛地直起身子,灼热的唇又贴了上来。 顾子钦扭头躲开,皱眉揶揄道:“不是曾大胆吗?怎么还会发抖?” “紧……紧张……”曾馨觉得自己周身像是涌起了强烈的高热,声音更是哑的不像自己。 顾子钦勾了勾唇,抱着她进了卧室,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在床上,曾馨下意识地往里缩了缩。 她再大胆,再主动,对于这样的事毕竟惶恐,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但又怎么瞒得过顾子钦的眼? 看她小小的身子瑟缩成一团,双眼仍倔强而迷离地望着自己,似有一股子视死如归的勇气。 顾子钦低头轻笑了起来,很久以来,他给人的印象都是清冷自律。多少女人前赴后继地要往他床上爬,别说接受了,他连一个温和眼神都不曾给予…… 更何况去勉强一个心里还抗拒他的女人,他顾子钦再饥不择食也做不了这样的事。 怜爱地轻拍她的脸,他温声道:“我说过,只要你乖,我会给你更多。上次的事,看来还没让你长记性,那我再提醒你一次,今天这样的行为就是不乖。” 曾馨心里一咯噔,难道他根本对自己没那心思? 那三番五次的温柔与纵容又是为何? 强压下自己心里熊熊燃烧的火苗,顾子钦迎上她凝定的目光,轻描淡写道:“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去公司找董堃,他会和你解释。” 曾馨疑惑更深,纷繁凌乱攻占了她所有的思绪,脑子死机了一般。她索性双眼一闭,无力地瘫软在床上。 随它事态怎么发展吧,既然他想要的不是她的身体,那她就无需这样费尽心机了。大不了失去他这棵大树,她再另想办法吧,活人还能给尿憋死了? 此刻她只有一个感受——应付男人真他娘的累,尤其是顾子钦这样阴晴不定又心机重重的男人! 她如释重负的样子看在顾子钦眼里,有些刺眼,有些伤人…… 他收起脸上的温情,轻咳两声:“那我走了。” 闻言,曾馨骤然醒悟,自己刚才的表现是不是太直接了? 忙坐起来,眉目含情地看着顾子钦,做出一副依依不舍,楚楚可怜又万般无奈的复杂表情,哀怨轻语:“我就知道,像我这样的女子怎么配得上顾少。是我痴心妄想,异想天开了……” 顾子钦嘴角噙着笑地望着她,好一会儿,才戏谑道:“你那么爱表演,我一定给你机会,让你过足瘾。” 幸好自己及时悬崖勒马,狐媚有趣的女人到处都是,但像她这么有表演天赋的可不好找…… 不知为何,曾馨觉得顾子钦的样子看起来有些阴绵诡谲,她心里一紧,露出赤诚的笑,“我虽然听不懂顾少在说什么,但只要能报答你的恩情,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顾子钦的目光淡淡扫过她虚假的笑脸,突然觉得胃里一阵抽痛,似有一把锋利的尖刀在里面来回搅动一般。 他瞳孔微缩,双手握紧拳头,转身想要快些离开这个地方。 曾馨很快察觉到他的异样,快速下床,焦急地问:“顾少,你怎么了?” “没什么……”话一出口,刺痛加剧,他双手死死地按在胃部,额头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曾馨大惊失色,手足无措地替他擦拭汗水,话语因着急而失了调:“怎么办……怎么办……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中毒了……要打120吗……算了算了……还是我送你去医院吧……” 开玩笑,顾少要真在她这里出了什么事,那她就彻底完蛋了! 顾子钦见她急的团团转,神色紧张没有半分虚假的成份。他突然莫名地很享受这样的关怀,这种感觉已经很久违了…… 轻按她的手,他咬牙虚弱地安慰:“没事,可能是吃冰棍凉了胃……” 闻言,曾馨一愣,速度极快地在自己脸上打了一下,颤音道:“啊……都怪我……” 真是疯了,堂堂顾家三少,胃都是被山珍海味小心养着的,几时吃过那些廉价的东西。 这下好了,一根破冰棍,惹怒了顾少的胃,这下她真的是死定了! 顾子钦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怔了怔,忍不住涩然一笑,“真的没事,一会儿就好。” 见他脸色苍白,冷汗涔涔,曾馨心情愈发的紧张难安,手忙脚乱地去厨房烧了开水端来,便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眼圈红红地立在一旁不敢说话。 顾子钦心里觉得好笑,还以为她有多大胆呢…… “过来帮我揉揉。”见她唯唯喏喏,忐忑不安的样子,他的心也跟着柔软了起来。 她是狡猾易变,但心底终归是良善的,这一点对他的计划来说,也极为重要。 曾馨抿了抿唇,听话地上前,细心地将手搓热,放在顾子钦的腹部揉了起来。 她的手灵巧轻柔,似有某种魔力一般,顾子钦胃里的刺痛还真减少了许多。 曾馨认真地替顾子钦揉着肚子,短暂的惊慌过后,她心里其实已经打起了别的主意。 看得出来,刚才顾子钦对她的反应很是满意,听说富家子弟也比较容易缺爱,难道说顾子钦也好这一口? 既然主动引诱这条路行不通,而老天又送了这么大一个机会给她,不妨死马当活马医,就试试走温情路线吧…… 正想的入神,顾子钦突然凑到她耳边,轻声低语:“馨馨,谢谢你。” 被他的气息一烘,曾馨耳根不受控制地酥软了下来,心脏也莫名地狂跳不已。 他刚才叫她“馨馨”,这样肉麻的称呼,被他自然地轻唤,就连空气里都是暧昧的分子…… 强自镇定,她佯装受宠若惊地抬眸看了他一眼,又万分羞愧地低下头,轻声道:“害你受这么大的苦,我真的快要内疚死了,你不怪我已是万幸,怎么还能说谢呢。” 顾子钦突然伸出手来,揽着她的肩轻轻一带,她就软软倒在了他的怀里。 曾馨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粲然一笑,手上的动作仍旧没有停下…… 第三十章 物是人非 次日曾馨醒来,顾子钦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去。 昨晚,她替他揉肚子,揉着揉着便睡了过去…… 想想……怀里的女人心思单纯地睡着了,这样的场面,是个正常男人也会觉得很温情吧? 曾馨忍不住偷笑,都到这份上了,她与顾子钦多少算是有点交情了吧? 带着几分期待,她收拾妥当,欢天喜地地赶到公司。 张驰迎面而来,还没开口说话,脸到是先红了,“馨姐,你来了。听向组长说,你今天不用上街了?” 曾馨挑眉一笑,拍拍他的肩,“那是当然,像我这样貌美与智慧并存的人才,去大街上上发传单,岂不是太大材小用了。” “是是是,我就知道馨姐不是一般人,你要是高升了,可别忘了我呀。” 张驰适时的恭维,让曾馨心情大好。 两人正说着话,向茹扭着水蛇腰走来,对着曾馨冷嗤一声,讥讽道:“行呀,有本事,才来一天就让老板关注到了你。” 曾馨嘿嘿一笑,“那里……那里,是向组长载培的好。” “虚伪!董特助说了,让你去办公室找他。”说完,向茹充满鄙夷地冷睨了她一眼,扭腰的幅度更大了。 张驰凑到曾馨耳边小声说:“我好担心她把腰给扭断了。” 曾馨“噗呲”一声笑开,在他肩上轻捶一拳,豪爽地承诺:“放心,等我稳定下来,一定找机会把你从街上捞出来!” “谢谢馨姐,我等你。” 二人笑着告别,转身时,曾馨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董堃比顾子钦还难对付。 …… 办公室里,董堃面无表情地立在窗前沉思。 再次见到曾馨,那些深埋经年的怨恨又再度被唤醒。 本想趁机让她吃吃苦头,可惜,她已经是顾子钦看中的女人。 这才去街上晒了一天而已,老板就来电话说要把计划提上日程。 他可是还有许多有趣的游戏等着她玩,怎么能甘心就这样让她轻松度过…… 敲门声响起,随后,小小的人影闪了进来,弱弱地唤了声:“堃哥,你找我?” 多熟悉的称呼,曾几何时,这个称呼从她双唇间旖旎发出,他便觉得那是这世上最悦耳的声音…… “你今天不用去做问卷调查,一会儿跟我出去办点事。”董堃回身,冷漠的目光落在曾馨脸上。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除了长高了些,模样还真是一点也没变…… 只是,似乎比以前更有心计了,连顾子钦都中了她的道。 曾馨抬眼,瞪着灵动的大眼,好奇地问:“那我们要去做什么?” 她是真的很想知道,顾子钦现在把她置于什么样的位置? 四目相对,董堃无意识地抿了抿唇,内心有一瞬间的挣扎。 很快,理智占了上风,他差点又被她的一派天真所迷惑,在这世上,他谁都可以信任,就是不该相信眼前的女人。 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梢,他似笑非笑地回答:“当然是去做你擅长的事。” 感觉到他强烈的敌意,曾馨百思不得其解,曾经与她惺惺相惜的兄长,怎么会如此恨她? 她抿紧嘴巴不说话,眼波静静流转,认真而专注地看着他。 目光再次相胶,董堃有些愣神,她这是在抗议。从前她就经常这样,觉得对自己不公平的事,总以这样沉默又倔强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 可现在,她有什么资格不满? 推了推黑框眼镜,将视线从曾馨脸上移开,他再次坚定了自己险些动摇了的心思,淡声道:“走吧。” “堃哥……” 行到门口,曾馨在身后轻声叫住了他。 董堃勾唇一声冷笑,她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吗?她也会害怕? 曾馨绕到他面前,定定地看她,突然笑了起来,笑容俏皮又甜美,“修叔……他……还好吗?” 如果说,他们之间隔着的是当年那个解不开的疙瘩,那她愿意努力来解开。 无论是从现实的角度考虑,还是从情感上来讲,她都不愿意与他为敌。 闻言,董堃眼里闪过一丝微光,他缓缓走近她,黑框眼镜后面那双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曾馨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直到退到墙角,退无可退,她才胆怯地浅浅轻唤:“堃哥……” 董堃低头看她,像在欣赏既将被撕碎的猎物。 良久,他才哑着声音缓缓吐出让人不寒而栗的话语:“他死了……你开心吗?” “死了?”曾馨垂眸,喃声重复,心里慌乱无比。 董修平死了?怎么可能? 可就算他死了,董堃又为什么要恨她?做错事的人明明是他父亲,她也是受害者呀…… “是呀,他死了,死的无比凄惨……怎么样,听闻这个消息,你是不是很开心?”他将她的下巴轻轻抬起,强迫她看自己的眼睛,他到要看看她会开心到什么程度。 他的声音低沉,语调阴绵诡谲的令人不寒而栗,锋利的眼神似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曾馨愣住,怔怔地看他,眼底起了大雾。 好一会儿,她才涩然一笑,出口的声音有些发颤:“你不会认为他的死和我有关吧?” “难道不是吗?”伴着极力克制的愤怒,他的拳头猛地砸在曾馨的脑袋旁。 一声闷响,让曾馨彻底醒悟,眼前的男人已然不再是她的堃哥哥了…… 既然情份不在,那些陈年往事又何必去争个对错,她冷静下来,镇定地看他,“那你是准备要报复我吗?” 董堃高高地蹙起了眉头,稳了情绪,慢慢找回平和的声音:“怎么会呢,馨妹妹。” 收回拳头,他的指尖轻轻划过曾馨的脸,似有一声叹息:“看来,这些年你过的也不怎么样?你看,这身衣服多寒碜,先带你去打扮打扮吧。” 话落,他背过身去取下眼镜,紧紧闭上眼,将些许慌乱与犹豫藏进眼底。 曾馨沉默了几秒,片刻恍惚后回过神来,她轻声提醒:“我是顾子钦的人。” 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她太了解他。 表面看上去他一直温和有礼,甚至某些时候还有些懦弱胆小,但一旦触及他的底线,那也能让他变成会吃人的猛兽。 依稀记得,那年他去学校门口接她,正巧碰上有高年级的男生调戏发育过早的她。没有一丝犹豫,他拾起路边的砖头就朝别人的头上敲了去…… 如今,他这样恨她,她不得不自保。 以目前的形势,也只有搬出顾子钦来,虽然她心里根本没底…… 闻言,董堃戴上眼镜转过身来看她,“馨妹妹真是好手段呀,了不起!” 第三十一章 不堪回首的噩梦 从公司出来,董堃直接将曾馨带去一家形象设计公司,两个小时后,纯真娇美的女孩摇身一变,成了时尚性感的摩登女郎。 曾馨心里隐隐不安,在上车之前,她拿出手机试探地问:“我还是给顾少打个电话吧。” 董堃笑了笑,“如果这就是老板的安排呢?” 曾馨怔然,如果这就是顾子钦的意思,那她就真的无话可说了。 车行了好几个小时,曾馨一路昏昏欲睡,甚至还做了个可怕的梦…… 梦里,她坐在母亲的梳妆台前,认真地化了个成熟的妆容。可即便如此,身上的校服还是出卖了她的稚气。 堃哥说要带她去参加同学的生日会,她不想让别人笑话他带了个幼稚的跟屁虫。 在自己衣柜里挑了半天衣服,也没一件能配得上脸上精致的妆容。无奈之下,她打起了母亲衣柜的主意。 母亲衣柜里的衣服真多呀,五颜六色,款式各异,简直让她挑花了眼。 突然,一双有力的大手从身后拦腰将她抱住,接着,满身酒气的男人不由分说地将她压在了床上…… 她惊恐万状地大喊:“不要……放开我……不要……” 身上的男人死死地扼住了她的喉咙,她只觉得呼吸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慢慢地,她仿佛置身于白茫茫的一片,四周如死一般的沉寂, 绝望如潮起,将她淹没,泪,汹涌而出,她所有对幸福的期许都死在了那片混沌里…… “醒醒……曾馨……你醒醒……” 脸颊处有人在轻拍,那一声声的呼唤里是熟悉的焦急,曾馨缓缓睁开眼,直直地撞入董堃满是痛楚的眼眸里。 “堃哥……”她轻声低唤,不知何因,眼泪竟止也止不住地流个不停。 见她醒来,董堃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又恢复到冷漠疏离的模样。 他冷冷地看她,语气里有恼意:“你又要耍什么花样?” 曾馨呼吸紧了紧,意识逐渐清醒,这才看清,他们此刻正停在高速路的辅道上。 直起身来,她默默地擦去眼泪,轻声问:“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董堃看她,眼眸里有很深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才面无表情地回她:“去雅市签个合同。” “让我跟着,真的是顾总的指示吗?”从今天见到董堃起,她心里一直是不安的。 她不知道顾子钦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难道那些直达她内心深处的片刻温情都是假的吗? 一声嗤笑,董堃眸色清冷地扫了她一眼,语带讥讽:“你真以为天下所有的男人都会被你的狐媚样子所迷惑吗?曾馨,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 曾馨没有接话,侧眸看窗外,雨过天晴,阳光温暖,一切都是天意,自有它的定数。 既然无力反抗,那就静等事态发展吧…… 汽车重新启动,董堃握住方向盘的手因太过用力而节节发白。 顾子钦让他调查她,他去查了,母亲死于非命,她因故意伤人罪入狱三年……这些年她将日子过的那叫一个跌宕起伏…… 这是她们母女应有的下场,是老天对她们的不安份与心狠手辣做出的惩罚! 可是,看到她陷入噩梦里,面容痛苦到扭曲,他的心为什么又是那样的痛? 她望着他的眼神宛如潮水,似乎转瞬间就能让他覆没…… 就在刚才,他险些不顾一切地将她拥在怀里,像过去无数次她受委屈时那样安慰她:“别怕,有堃哥在……” 不,绝不能,绝不能就这样原谅她! “修叔……他是怎么死的?” 曾馨的声音突然响起,她问的很平静,似乎只是闲时无聊随意寻找的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 董堃缓缓握紧了拳头,胸腔刺痛难忍,他抿了抿有些苍白的唇,眼神陷入死寂中,“胃癌……” 曾馨很想问,既然是死于疾病,那这后果为什么非要让她来承担?张了张唇,这话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董堃平静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冷漠的女人,漆黑的发,衬得她愈发的沉寂无言。 果然是铁石心肠的女人,父亲为她们母女做了那么多,听闻他去世的消息,她的脸上连一丝悲伤都没有。 放开握紧的拳头,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的胃本身就不好,拜你所赐,在你的报复下,更是千疮百孔。后又因对你们母女有所愧疚,更是日日借酒消愁……” “你知道吗?做了两次手术后,他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就连喝水也会马上吐掉……” “曾经能为我撑起一片天的人,那么高大健壮的他,到最后竟然瘦的像个营养不良的孩子,我轻轻那么一托就能将他抱起……” “他就那样活活饿死了,临死前,他抓住我的手,满脸泪水,他说,儿子,你相信爸爸,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的话句句似寒针扎在曾馨心上,她再也忍不住,厉声咆哮:“别说了!董堃,我只想问你一句,就算他第一次不是故意的,那后来呢?后来的无数次呢?你们谁相信我?” 宛如雷声劈下,董堃只觉得脑子里的某根弦瞬间断了,呼吸凝滞,心痛难言。 好似成了一个言语迟钝的人,他一时失语,她的问话,他答不上来。 这么多年,他一直活在究竟要信谁的艰难选择中…… 一个是至亲至爱的父亲,他在自己心中永远是正直憨厚的老实人。要他相信这样的父亲竟是个对未成年的继女有非分之想的禽兽,他宁愿死也不会相信! 而另一个,是他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女孩儿,他一度在心里发誓,要护她一世安稳周全。可是,最后,她成了间接害死父亲的凶手。 他不得不恨……不得不恨…… “你闭嘴!你就是个心机可怕的骗子!从今天起,不要在我面前提我父亲,你不配!” 董堃歇斯底里地一声怒吼,断了曾馨最后的一丝希望。 没有人相信她,所有人都不相信她,母亲如此,董堃如此,是他们把她一步一步逼向了崩溃…… 有东西破胸而出,疼得她喘不过气来,过往岁月,瞬间跌入万丈深渊,摔的粉碎。 她很想问董堃:他曾经是那样的懂她,知道他们都是一样的人,一样渴望有个幸福安稳的家。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她怎么会舍得把近到咫尺的幸福撕碎? 可他已然有了答案,他不相信她,无论她说什么,都只是深藏心机的辩解而已…… 她又何必自取其辱。 缘尽缘散,有些事,错了一瞬间,便是错了一生…… 将伤痛情绪深藏在苍白的脸色之间,曾馨不再发一言,紧紧地闭上眼睛,将那些仓皇的眼泪生生地逼了回去。 第三十二章 往日情分成了利剑 雅市。 包间里,董堃悠闲地翘着腿在抽烟,烟雾缭绕间,犀利的目光始终若有若无地在曾馨脸上徘徊。 他已经太久没看到她披上狐媚的面具演戏了,心里还真是有些期待。 不知是不是包间里的冷气太足,曾馨只觉得周身发冷。 见董堃不停地抽烟,她轻蹙眉头,忍不住轻言软语地劝:“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董堃冷笑道:“你也不怕恶心到自己,心里明明巴不得我死,还要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 曾馨沉住气,耐心解释:“你恨我,我理解。但你曾对我的那些情份,我铭记于心,不会忘记,所以我怎么可能巴不得你去死。堃哥,我们不要再斗气了好不好……” 董堃灭了烟,眯起眼睛看这个善变的女人,紧身的白色连衣裙将她的身材包裹的玲珑有致,头发乌黑发亮,白皙的皮肤略施粉黛,看上去明艳动人,又楚楚可怜…… 喉结处不由地动了动,他伸手将她拉进怀里,哑声低语:“这就开始演上了吗?你这小模样,别说是我爸,我想这世上没几个男人能抵得住你的诱惑吧。” 曾馨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倒流,脸颊更是烫的厉害,她简直不敢相信这番猥琐下流的话会是从董堃嘴里说出。 瞪着惊恐的大眼睛,她羞愤地脱口而出:“董堃,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董堃放开她,讥笑道:“你别说,你还真有让男人发狂的天赋。今天来的都是我们的大客户,个个是金主,好好表现。” 这一瞬间,曾馨心底寒冰一片,“你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顾总说了,救你这件事,想想还真是亏得慌。反正我们现在很缺像你这样聪明机智又漂亮的公关小姐,所以,只要你表现好,以后这些业务就交给你了。” 曾馨心口一窒,抓住董堃的双手有些发颤,“这真的是顾子钦的意思?” 这就是他所言给自己赚钱的机会吗? 没想到,他救她,对她施舍温情,仅仅是为了让她做这样廉价的棋子…… 董堃一脸厌恶地甩开她的手,语气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别一副好像顾总辜负了你的委屈模样,你不是爱演又爱钱吗?大家合作双赢,有什么不好?” 曾馨面色一凛,冷静克制地看牢他,冷冷笑道:“既然是顾总和堃哥的意思,那我只有尽力而为了。” 既然往日情份已成利剑,既然她心心念念想要靠上的大树不但不能为她挡风遮雨,甚至还要给她带来风雨,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恰时,外面有人敲门,董堃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沉声道:“进来。” 司机开门进来,“堃哥,王总他们已经上来了。” “知道了。” 董堃冷睨了曾馨一眼,“好好表现,要是搞砸了,你就没价值了。我猜常公子会愿意出个高价钱换你吧。” 曾馨站了起来,很快调整好情绪,对着他甜甜一笑,“知道了,堃哥。” 从她记事起,她就知道她不坚强,没有人会替她勇敢。 她说过不会再让男人给欺负了,董堃不可以,顾子钦更不可以…… “董助理,怪不得来这么早,原来是提前来会佳人呀!”一行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个又矮又胖,一笑就露出满口黑牙的老头。 董堃推了推眼睛,皮笑肉不笑地回应:“有佳人,也得先给王总欣赏欣赏不是。” “够义气!哈哈哈……” 其他几个男人也贼溜溜地上下打量着曾馨,个个像饿极了的野兽,伺机就要将她撕碎了吞下去一般。 董堃推了推曾馨,介绍道:“这是王总,李总,向总还有方总,个个都是我们的摇钱树呀,你今天可要好好招呼他们。” 曾馨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脸上绽开妩媚的笑容,颔首道:“各位老总好。” “好好好,美女叫什么名字?”为首姓王的已经按捺不住地伸出了油腻的手。 曾馨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莞尔一笑,“王总,我叫曾馨。”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随而大笑:“这名字好……不过,真不真心,可要一会儿看你表现哦。” “讨厌……不是那个真心啦。是姓曾的曾,温馨的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么说,就是想让人家多喝酒嘛……”曾馨娇滴滴地回应,笑的更加媚态十足,眼波流转间,在董堃脸上轻轻扫过。 董堃面色沉静地招呼大家入座,看不出一丝喜怒哀乐。 原来他也是个无情的男人……曾馨只觉心里隐隐作痛,也不知道上辈子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此生尽遇渣男…… 就在她要在董堃旁边入座时,他指了指姓王的,笑道:“你挨着王总坐吧,你今天的任务就是照顾好王总。” 曾馨愣了愣,下一秒,已经被那姓王的拉拽了过来,坐在他大腿上,“我可是很懂怜香惜玉的人,还是由我来照顾曾小姐吧。” 曾馨惊的不轻,忙挣扎着起身,董堃已经淡淡地开口:“我们曾馨小姐可是多才多艺,尤其是钢管舞跳得那叫一个性感。” “可惜这里没有钢管,看来大家无眼福喽。”他尾音拖的软软的,似真的有着万分的遗憾。 那年她十二岁,在舞蹈班的时候,见隔壁教室有几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在跳钢管舞,她们跳的性感又动,她觉得很好看,回家便偷偷地跳给他看…… 没曾想,曾经二人甜蜜的小秘密,如今既然被他拿出来调笑。 曾馨似觉得心里突地裂了一条缝,一直蜿蜒至记忆深处的那个午后,那一瞬的美好轰然崩塌,痛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几个男人闻言,已经两眼放光,姓方的男人起哄道:“钢管舞跳不了,那就跳脱衣舞。” “对对对,脱衣舞好,脱衣舞好呀!” 男人们满眼的欲望让曾馨觉得一阵恶心,她看了眼董堃为难地说:“各位老板这不是为难我吗?我这样怎么脱呀?” 王总黑沉了脸,在曾馨腰上捏了一把,“少装了,不就是谈钱嘛,今天你让哥几个高兴了,价钱随你开!” “不跳脱衣舞行吗?我……我跳别的……”曾馨只觉后背发凉,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手心里。 第三十三章 玩点刺激的游戏 “少他妈废话,让你跳你就跳,要钱是吧,给你!” 曾馨还没看清说话的人是谁,厚厚的一沓人民币便砸在了她的脸上。 宛如被人狠狠地煽了一冰冷耳光,她只觉得脸上一阵滚烫的刺痛,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妈的,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有人拿钱砸她的脸! 有钱人都他娘的一个德性吗?除了喜欢拿钱砸人,还喜欢把别人的尊严踩在脚下践踏! 要她脱是吧?要她生不如死是吧? 好,很好!曾馨灵魂深处的那些邪恶因子通通被唤醒,今天她可真要好好陪他们玩上一玩…… 拍了拍落在肩上的钱,她妖娆一笑,“几位老总,不要这么猴急嘛。这么凶,人家好害怕的……” “就是,老李,你太粗俗了,动不动就扔钱这个习惯真的要改改,对待美女要温柔,要有耐心,知道吗?” 王老头笑着帮腔,扔钱的男人嘿嘿地跟着傻笑。 曾馨窈窕婀娜地扭动着身肢,在露着大黑牙的王老头脸上轻轻一拍,“王总果然最怜香惜玉了……” 顿了顿,她眼珠一转,脸上绽出娇俏笑意,一步一步地走向董堃。 见她妖媚含笑地向自己走来,董堃收拢眼神看向她,握着茶杯的手指节节发白。 她在董堃面前站定,离他极近,巧笑倩兮地将手搭在他肩上,然后对着众人嫣然一笑,语调极慢地缓缓说道:“就这样跳也太没情趣了……不如我们加大些筹码……” 董堃轻声一笑,挑眉问:“你想做什么?” 曾馨灵动的眼眸扫过几个男人的脸,笑容妩媚而挑逗:“不如通过一个小游戏选出一位老总来陪我怎么样?选出来的这个人,我们可以配合做些动作哦……怎么样,几位老总敢玩吗?” “敢!有何不敢!这么有趣的游戏,我老王头还没玩过呢,你说,怎么玩?”为首的王老头已经按捺不住,率先嚷嚷了起来。 其他几个男人自然夸张地阴笑附合,曾馨低头凑在董堃耳边,语气里有丝邪邪的味道:“堃哥,敢吗?” 董堃的手放在她腰间,忽地暗中一用力,曾馨软软的身子便朝他身上靠了去,他眯着眼睛抬眸看她,“好,既然几位老总有兴趣,那就听你的。” 他果然没看错她,她骨子里和她母亲一样的贱! 今天本来只是想给她一些教训,但凡她表现出一点悔过或羞愧,关键时刻他自然会放过她。 可她不但没有害怕,反而很快就投入妖精一样的狐媚状态当中来,既然她这么喜欢被男人玩,那他就成全她吧! 四目相对,冷意在空气里滋生,那些年少情分荡然无存。 曾馨起身,笑意晏晏、悠然自得地走到饭桌旁,将几个酒杯一一摆好,分别斟满白酒,然后留一个空杯子再倒上一杯白开水。 一切准备妥当,她绽放出灿烂的微笑,娇柔地袅袅开口:“这个游戏很简单,一会儿,烦请几位老总将头埋在桌上,由我来派发酒杯……” “注意哦,派发的时候,我有可能会偷偷告诉你,谁的杯子里是白开水哦……” “派发完毕后,各位可以起身喝酒,只能喝一半哦,要让其他人相信你的酒杯里是白酒。” “最后,大家投票选出谁的杯子里是白开水,如果答案正确,那么他将和我一起跳脱衣舞。” “如果答案错误,那其他几位老总都要罚酒哦……” 话落,她娇俏婉转的余音似乎还飘荡在空中,几个男人怔怔地品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她刚才的所讲内容。 简单的几句话,让她说的仿佛包含了万千种别样的意味,令人情不自禁地想入非非,无比期待。 男人们拍手称赞,一个个迫不及待地跃跃欲试。 只有董堃除外。 他差点就忘记了眼前这个女孩狡猾的千面万貌,这副表里不一的虚伪模样,他还真的是很久很久没见到了…… 他甚至险些相信了自己这些年真的是冤枉了她。 曾馨说完,抬眼董堃,只见他抿着嘴唇,若有所思。 她心里微微一动,还真怕他此刻突然跳出来阻止,那这场游戏可就没法玩下去了…… “堃哥,不会不敢玩吧?我可是很期待和你一起跳一曲……”不等他有所反应,她抢在他之前娇笑开口。 董堃顿了顿,幽深的眸子从黑框眼镜里看过来,倏尔,充满玩味地轻笑开口:“好呀,我也很期待。” 顾子钦不是让试试她吗? 他到真想看看,她除了会些迷惑男人的媚术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曾馨看着他格格地笑道:“为了游戏不被打扰,还请堃哥吩咐一声,一会儿不管里面发生什么事,都不准有人进来。” 董堃照办,让包间里的服务员全部出去。 曾馨这才满意地甜甜一笑,“那好,请各位趴在桌上,将脸埋起来,不准偷看哦……我要开始发酒杯了……” “曾姑娘,选我……选我……我想和你跳舞……”男人们一边嬉笑打趣,听话地按曾馨的指示趴在桌上。 “趴好了……开始了哦……不能偷看哦……” 曾馨娇媚地含笑低语,缓缓走到自己的位置上,从包里拿出一瓶无色的液体倒在早准备好的手娟上,然后捏在手心…… 这可是小柠留给她的好东西,自从得罪了常公子,她便日日小心地带在身上,没想到最后却用到了自己最不想对付的人身上。 “来了哦……我先从堃哥这里开始了哦……”端起桌上的酒杯,她不停软声柔语地重复着魅惑人心的话。 走到董堃面前,她将酒杯放在桌上,弯腰在他耳边喃声轻语:“堃哥,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趁人不注意,偷偷从包里摸出一个棒棒糖递给我,你说,从今天起,我就是你哥哥了哦……” “那颗糖是我至今吃过,最甜最好吃的糖……哥哥……为什么你就是不能相信我呢……” 她的话字字落在董堃心上,使得他心口处酸涩如潮。 这一瞬间,他似乎已经下定决心,过去的让它过去,如今老天让他们再次相遇,而且都已是茕茕孑立的可怜人。 不如,重拾当年的承诺,护她一世周全安稳…… 他缓缓抬头看她,她黑亮的眸子里水汪汪的一片,突然,她对着他展颜一笑,那笑容实在太过妖娆妩媚。 董堃在她绽放笑颜的一霎,瞳孔急速收紧,下一秒,便失去了知觉…… 第三十四章 逼入绝境 天还未亮,顾子钦就被电话叫去了医院,顾连海昨夜几度心律失常,一度陷入了休克状态。 临走时,曾馨还在睡梦中,眉头舒展,呼吸均匀,像个孩子一样蜷缩在他怀里。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到了岁月静好这样的字眼…… 可惜,这样的字眼注定与他无缘,他与她更无缘。他能做的,只是轻轻在她额头吻了吻,算是给自己内心莫名掀起的涟漪一个交待。 整整一天,他都在医院里守着,半步不敢离开,直到傍晚时分,顾连海才脱离了危险。 顾子钦一直卡在嗓子眼的那口气刚刚散去,就接到董堃的电话。 对方刚唤了声:“顾总……” 他便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迫不及待地问:“和那丫头谈了吗?” 不久前,他才接到消息,远在海外的二哥正在往回赶,并且心有灵犀地和他有了同样的计划。 这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 “顾总……出事了……”一向沉稳的董堃在电话里的声音有些发颤。 难道是那小东西吓跑了? 顾子钦皱眉,一边往医院门口走,问:“出什么事了?” “她跑了,不但跑了,还惹了大祸……”电话那头的董堃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脸色铁青,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你在哪里?” “雅市大酒店。” 顾子钦脸色蓦地一沉,厉声低吼:“谁让你带她去那里的?董堃,你坏我大事!” 话落,他飞一般地冲出医院,驾车往雅市的方向奔去。 …… 从酒店出来,曾馨径直赶回了襄城。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顾子钦估计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会跑回来吧。 襄城是不能再呆了,她之所以冒险回来,只是为了拿母亲的遗像。 从小她就知道,母亲不喜欢她,但就算如此,她也从没未抛下过她。现在,换她带母亲流浪了。 从顾子钦的公寓里出来,曾馨站在华灯初上的街头一时不知要去何处…… 她更想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顾子钦明明是自己一心寻求的靠山,怎么一转眼就把她给逼到了绝境呢? 夜越来越深,她的心也越来越沉,看着车马人流,长长的,就像没有尽头的寂寞一样。 直到闻到熟悉的饭菜香味,曾馨才反应过来,不知不觉间,她竟又回到了福伯的家。 站在门外,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告个别,突然里面传来刘芳带着哭腔的哀求:“爸,我们去医院吧,我求求你了……” “嘿,干嘛要去花那个冤枉钱,你现在已经成人了,可以照顾好自己,爸爸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爸,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你就这样痛苦的熬着,作为女儿的我看在眼里是什么感受你知道吗……” 心里一紧,曾馨皱了皱眉头,猛地推门进去。 福伯父女二人正在桌边吃饭,满满的一桌菜,却丝毫也没动。 见她闯进来,刘芳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不悦道:“你来干什么?” “我……我饿了……”曾馨吸了吸鼻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饭菜。 “馨馨,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看她穿的过于性感暴露,脸上的粉妆也花的惨不忍睹,福伯上前两步,担忧地问。 曾馨抬眼,咧嘴一笑,“没事,我就是饿了,想吃福伯做的菜。” “没事就好,快坐下吃,菜都凉了,我去热热……”福伯疼爱地看着曾馨,脸上堆满了笑。 顿了顿,他看了自己女儿一眼,语气明显有着警告的意味:“还不去给馨馨拿碗筷,今晚,我们大家一起开开心心的吃餐晚饭,可以吗?” 刘芳不满地扭头冷哼一声,到底还是起身去厨房拿了碗筷。 福伯笑道:“她就这样,臭脾气,除了我没人能受得了……还是我们馨馨乖……你坐会儿,我去热菜。” “好,福伯你快点,我快饿死了。”曾馨捂着肚子,做了个夸张的动作,惹得福伯哈哈大笑。 待福伯进了厨房,刘芳才阴阳怪气地嘲讽:“脸皮真厚,觉得我爸好哄好骗是吧?” “福伯的病是不是很严重?”曾馨没有理会她的冷嘲热讽,肃了神色,直直地看着刘芳。 “关你什么事!”意料之内的,刘芳并没有给她好脸色看。 情急之下,曾馨一把抓住她的手,厉声道:“到底什么病?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和我斗嘴!” 突如其来的强大气场让刘芳愣了愣,随而她叹了口气,眼圈一红,低声道:“医生说是肺癌中晚期,还没有转移,可以手术,可他说什么也不去医院……我知道,他就是舍不得花钱,怕给我增加负担……” 如雷轰顶,曾馨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直响,心脏更是像被人捏在手里把玩着一样,涩痛难忍。 如果连福伯也不在了,这世上就真的再没人能关心她了…… 有泪涌出,灯光在泪眼里如五彩变幻的泡沫,眨眼间便消失不见,一如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燃起的无数次希望。 或许刘芳和董堃骂的对,她骨子里真的和母亲一样,口口声声不再相信男人,却又一次一次的把未来的所有希望都赌在了男人身上。 结果,换来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与伤痕累累…… 此刻,她无比的憎恨自己的愚蠢! 倏尔,曾馨脸色陡地一沉,杂乱悲痛的情绪间,心念乍起…… 玫姐交待的事还没办好,福伯看病需要钱,小柠也快要出狱了……她绝不能就这样认输! 怎么着也要让欺人太甚的顾子钦付出些代价吧! 将泪忍下,曾馨握紧刘芳的手,态度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芳姐,你信我吗?” 刘芳下意识地点点头,不安地看着曾馨。 说心里话,她从来就没喜欢过眼前的女孩。一直以来,她都觉得是她们母女蛊惑了自己的父亲,这才让她成了街访邻居茶余饭后的笑话。 但此刻,她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她从曾馨眼里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力量。 “好,那从现在起,你一切都要听我的安排,而且不能让福伯知道,可以做到吗?”曾馨眉心紧皱,精亮的眸子里隐显狠戾。 刘芳有些迟疑,小心试探地问她:“你要干什么?我可警告你,我爸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第三十五章 收拾残局 不等刘芳说完,曾馨轻声打断:“你只需要相信,福伯对我来说比父亲还重要。你愿意相信吗?” 刘芳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有些动容地温声解释:“之前那样对你……是因为……你能理解吗?” 曾馨涩然一笑,“当然知道,这些年,我们母女确实给你们带来了不少麻烦。不管你怎么对我,在我心里,你和福伯都是我的亲人。” “你俩在说什么呢?”福伯从厨房端了菜出来,疑惑地问。 曾馨甜甜一笑,“我和芳姐商量了,明天带你出去旅游,我们三个一起去,你说好不好?” “我们三个?”福伯惊奇地在她们脸上扫来扫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刘芳不解地看了眼曾馨,也跟着附合:“对,我们去旅游,这个你总不会拒绝吧?” “好好好,我们一起去……只是……你们两个……” 曾馨上前亲昵地搂着福伯的手臂,笑道:“我是曾馨呀!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万人迷,之前是芳姐眼浊,现在她已经意识到错误了,所以我们和好了!” 刘芳又好气又好笑地翻了个大白眼,“脸皮果然不是一般的厚!” 一餐饭,三人吃的其乐融融,看着这熟悉的一物一景,曾馨只觉得鼻头发酸。 曾几何时,这样一家人坐在一起,简单的一日三餐,平淡的家常闲聊就是她所想要的幸福。 而这一切,有董堃父子的那几年,她是短暂拥有过的…… 想到董堃的怨恨,甚至不惜将她置于那样的境地,曾馨不禁也有些恍惚起来,为了自保,她亲手撕碎了一个看似完整的家,难道真的错了吗? …… 顾子钦赶到雅市大酒店时,夜已深。 包间里,董堃被绑着手脚扔在房间的角落里。一旁,白天一起吃饭的几个男人正在骂骂咧咧地喝酒。 见到顾子钦,姓王的老头率先站了起来,横眉一挑,冷声道:“顾总,你总算来了。” 顾子钦看了眼角落里的董堃,短暂沉默后,云淡风轻地笑了笑,“王总,能不能先把我的助理放了,有什么事,我们坐下来慢慢说。” 姓王的示意将董堃放了,这才眯着眼睛,露出大黑牙阴笑道:“顾总现在总该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了吧?” 董堃从地上爬起来,动了动麻木的手脚,快步凑到顾子钦面前,轻声说道:“曾馨那疯女人使手段将大家给迷晕了,还把他们的手脚给捆了起来,嘴里塞了各自的臭祙子……” 话没说完,董堃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看到顾子钦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这才意识到,他要听的不是这个解释。 有冷意瞬间蔓延了他的全身,顿了顿,他才硬着头皮解释道:“顾总,对不起……临时需要位公关小姐,加上我想看看她的应急能力,所以……” 顾子钦眸色一紧,笑容溢了出来:“那依你之见,她的能力你还满意吗?还有,我什么时候教过你,需要用这种方式去谈合作?” 闻言,董堃呼吸有些窒闷,目睹顾子钦冰冷的眼神,再也不敢多说一言。 “怎么样,了解清楚了吧?想我哥几个几时受过这种气?居然被一个黄毛丫头羞辱成这样,顾总,打算怎么处理?”姓方的男人将手中的杯子猛地一放,语气生硬带着几分忍耐。 顾子钦眉目清冷地倒了杯茶,自顾自地坐下,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方才平静开口:“让几位老总受委屈了,我以茶代酒给几位赔个不是。” 话落,他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然后平静地看着对方。 “就这样?”几个男人微愣,几乎同时跳了起来。 顾子钦又倒了杯茶,头也不抬,“那请问几位有何高见?” “顾子钦,不要以为你在襄城可以呼风唤雨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在这雅市,你那套怕是玩不转了,今天我把话撂在这儿,如果不把那丫头交出来的话,顾总恐怕要暂时留在雅市了。” 姓王的咋咋呼呼地嚷嚷了起来,不难听出,语气多少还是有些没底。 如果只是个小小的顾子钦,一个餐饮顾问公司的老总,那弄死他给弄死一只路边的野狗一样简单。 可惜,他是顾连海的儿子。 顾连海的狠戾在整个商界都是出了名的,那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弄死’的名言至今仍在江湖流传。 据说,当年,连他最好的朋友因触犯了他的底线,都被他生生给逼死了…… 更何况,顾氏的产业遍及雅市,与他们几个之间都有利益往来,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顾子钦笑了起来,“原来几位是对那丫头念念不忘呀,这可就难办了。这丫头野的很,连我都不放眼里,这下更是不知道跑到那里躲了起来……这样,我要是找到她,马上通知各位,至于想怎么处置,几位高兴就好。” 一直沉默的李总脸色沉沉地冷声开口:“顾总这就没意思了,既然知道是个野丫头,还敢带出来玩,这不是故意给我们难堪吗?” “误会,这就是个天大的误会,我那小丫头就是爱玩,估计也是看几位都玩的开,所以一直兴起,失了分寸。”顾子钦看起来气定神闲,语气却是冰冷锐利,仿佛能一寸一寸地钻进人的心里。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心知顾子钦这是在拐着弯地骂他们几个。 仔细想想,如果今天那女人没设计溜走的话,大家都在兴头上,指不定还真会玩出什么事来。 “当然,这也是我助理安排上的失误,回去后,我一定好好教训教训他。” 顾子钦从董堃脸上冷眼扫过,又继续说道:“虽然各位与顾家合作也不是一天两天,彼此交情深厚,但此次是我顾子钦的私人所为,与顾家无关。” “因我手下办事不力,让几位受了委屈,我们翰林公司愿意为几位的连锁餐饮企业免费出一期策划方案。” “几位觉得,这样的安排够不够诚意?如果大家还是觉得不满意,非要顾某人留在雅市的话,那也是没问题的,雅市风景优美,我还挺喜欢。” 说完,他无声地笑了,不带丝毫情绪地看着神色复杂的几个男人。 第三十六章 她的过去 听了顾子钦轻描淡写的话,几个男人眼露奸诈,陷入短暂的沉默当中。 良久,姓王的和其他几个人交换了眼色,方才哈哈大笑:“说要顾总留下只是句玩笑话,你还真当真了。都说顾少才华横溢,再衰败的餐饮企业,经过你的策化整顿都能起死回生,我们这次还真是因祸得福了。” 顾子钦展颜笑开,似乎刚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阴冷都只是假象。 他起身端起茶杯,微微颔首,“那我就感谢几位的宽宏大量,襄城还有事需要处理,我们就先走了。” “顾总慢走,期待以后长久的合作。”几个男人也跟着起身,皮笑肉不笑地拱手告别。 待顾子钦和董堃走远,姓方的男人才沉声开口:“王总,真的就这么算了吗?” “那还能怎么办?且不说他老子有钱有势,黑白两道通吃,就看那小子处乱不惊的模样,岂是你我几个老头子能惹得起的?” 王老头眯了眯阴冷的眸子,唇边扬起一抹冷笑,“世事难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总有轮到他顾家倒霉的时候吧。再说了,这次姓顾的还算是有诚意,一期活动方案的咨询费少说也是要几十万……”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另外,那个疯女人你们也加大人手去找,如果被我们先找到,到时就轮不到他顾子钦说话了,还不是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要那死丫头给我舔脚丫子……”姓李的还没说完,自己就干呕了起来。 极少说话的向总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李总这是又想起自己的脚丫子味了吗?” “他妈的,估计这辈子都忘不了……” 一时间,包间里,叫骂声干呕声此起彼伏地响个不停…… …… 回襄城的路上,顾子钦脸色沉郁,一言不发。 董堃开着车,紧抿双唇,良久,方才开口:“顾总,我可以解释。” 声音出口,连自己都觉得轻飘无力。 他和顾子钦是校友,同是吉它社的成员,当年,父亲病逝,他连安葬的钱都拿不出来。 是顾子钦慷慨解囊,帮他安葬了父亲,并说服顾连海支助了他余下的学习费用。 再后来,顾子钦出国留学,两年后归来创业,找到了他。从此,他就跟在他身边,从无二心。 顾子钦与他,有知遇之恩。 此次,他不是不知道顾子钦留曾馨的用意,只是心魔最后还是占胜了理智。 今天那几个龌龊卑劣的男人,顾子钦从来没放在眼里过,甚至还提醒过他,不要和品性不端的人合作。 是他被曾馨所激,太急于想看她跪地求饶的样子,所以才私自做了不该有的决定。 也是他太低估了曾馨,没想到几年不见,她是愈发的胆大包天了…… “好,说来听听。”好一会儿,顾子钦才开口说话,言语虽平稳冷静,却带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董堃深吸一口气,“今天的事我是出于私心,因为我想报复曾馨。” 闻言,顾子钦微愣,“你认识她?” “是的,早在很多年前,我就认识她。” 停了一秒,董堃拧了眉,似不太愿意回忆起过去,终还是缓缓开口道:“我十岁那年,父亲和曾馨母亲再婚,那时,她才五岁,长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很是可爱。” “曾馨母亲人很漂亮,很温柔,对我也很好。我和父亲都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福,或许那是我,也是父亲这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那年,她十三岁,我刚上大学,住在学校里。突然有一天,我被叫回了家,说我父亲被人下了毒,在医院里洗胃,生命垂危……” “等我匆匆赶回家,才得知,下毒的人居然是我一直疼爱的妹妹曾馨。理由是父亲多次试图……侵犯她……当时的我,听闻这些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五雷轰顶……我不知道该相信谁,又能相信谁?” “父亲终于还是被救了回来,出院后,他和曾馨母亲离了婚。之后,我们搬了出来,再也没见过她们母女。父亲终日郁郁寡欢,常常借酒消愁,最后死的那么悲惨……” “所以,我恨曾馨,恨她为什么要那么狠心……如果不是她曾在父亲碗里下过毒的话,他也许就不会患上胃癌,不会死的那么痛苦……” 话到最后,董堃握紧方向盘的手指发白,黑框眼镜后面有道凶狠的戾光闪过,清秀的面容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 恨一个不愿意恨的人,注定是痛苦的。 顾子钦静静地听完,眼眸沉沉地看了董堃一眼,问:“你从来没相信过曾馨说的话吗?” 董堃眸光一紧,沉默了几秒,才无力地开口:“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该相信谁……” “阿堃……” 顾子钦轻唤了一声,话语里隐有一抹叹息:“我知道你的苦楚,其实打心眼里,你是相信曾馨的。只是为人子,不愿意承认自己父亲的形象在心里崩塌罢了……” 董堃心一沉,没有吱声,原来他做的这么明显吗? 表明看起来无比的憎恨曾馨,其实何尝不是一种软弱,他只是不敢也不愿意恨自己的父亲而已。 须臾,顾子钦话锋一转,表情严肃道:“过去的都让它过去吧,董叔叔对也好错也罢,他人已经不在,就让他安心去吧。至于曾馨,你要恨要怨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但有一点,她已经在我计划之内,你要有分寸。” 董堃脸色微变,似有挣扎。 他张了几次嘴,忍了又忍,终还是开口说道:“顾总,我觉得她不适合。你也看到了,她做事行为大胆乖戾,没有分寸……我怕她会误了你的事,反而给你增加许多的麻烦。” 顾子钦侧眸看了他一眼,轻笑道:“其实你是担心她有危险吧?” 心事被说中,董堃哑然,果断地闭上了嘴。心里更是懊恼的翻江倒海,他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对曾馨那死丫头,明明恨的牙痒,但还是不忍心她卷入顾家的这场刀光剑影中来。 顾子钦一声轻叹,“没时间了,顾云生也带了人回来……所以,你说,还能找到比曾馨更合适的人选吗?” 第三十七章 曾大胆出没(一) 面对顾子钦的问题,董堃耸耸肩,涩然一笑,“还真是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了……” 只是以她一点亏也吃不得的性子,顾家接下来怕是会鸡飞狗跳了。 顾子钦下意识地笑了,倏尔,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问:“让你准备的资料都准备齐了吧?” “都准备好了……只是,我们现在要去哪里找她?”董堃小心翼翼地说出了问题的关键。 顾子钦侧目,恼意十足,“所以说,你干嘛要在这种时候招惹她?” “对不起……”董堃忙轻声致歉,心里却在默默祈祷,希望那丫头有自知之明,躲的远远的,最好永远也不要再回来了。 “算了,加紧人手去找……将你找的人也带来,万不得已,也只能启用第二套方案了。” “是。” 折腾了一晚上,倦意袭来,顾子钦半阖眼眸,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脑子里突然浮现出曾馨往那几个老男人嘴里塞臭袜子的情景,忍不住莞尔轻笑。 那丫头是真大胆呀! “你们是怎么激怒她的?”一手放在车窗上有节奏地轻敲,他忍不住好奇地问。 董堃有些怔愣,有些拿不准顾子钦的意图。 最后,他还是清了清嗓子,老老实实地回答:“早上本想找她谈谈,可是见她态度嚣张,我想挫挫她的锐气……也想给她一些教训,所以临时约了王总他们洽谈合作。” 顾子钦面不改色地扭头看他,“你明知道王总他们是什么样的货色,还敢私自安排这样的饭局?我到想请问你一句,如果曾馨没有溜走,而是任你们摆弄的话,你要如何收场?” “我……”董堃语结,他答不上来,实际上,饭局一开始他就后悔了。 虽然他一直在催眠自己,他恨曾馨,他要让她付出代价…… 但他自己心里明白,真到了最后关头,不管付出什么惨重的代价,他都不会将她留下。 “以后不要再做这样作茧自缚的事,在没弄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前,不要轻易去做决定。” 顾子钦语气淡淡地说完总结教训,突然一丝复杂的情绪油然而生。 他万万没想到董堃与曾馨还有这样的过往,而且看得出来,董堃对那小东西的感情不浅。 不然,一向沉稳内敛的董堃绝不会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来。 这突如其来的念头,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又因这莫名的不舒服,让他思绪有些烦乱。 伸手按了按眉心,强压下这种不该有的念头,他才淡声开口道:“继续说。” “啊?” 董堃还沉浸在无边的懊悔情绪中,闻言,反应慢了一拍,才慌乱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故意提出让她跳脱衣舞,她不愿意。王总他们不依,拿钱砸了她的脸……” “我以为她会求饶,这样我就会找理由将她放走,或是重新找人来化解僵局。可那丫头突然态度转变,积极热情地提出要和大家玩游戏……” “我们被她说服,乖乖按她的说法将头埋在桌了……然后,再醒来时,除了我之外,所有人手脚都被捆了起来……” 话落,董堃不安地看了顾子钦一眼,后者挑了挑眉,侧颜问他:“她是怎么做到的?” “应该是乙醚之类的东西。”董堃也想不明白,曾馨是从哪里搞来这些东西的,还随身携带,她究竟想要干什么? 顾子钦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这小东西,是有些不简单……我让你调查她,还有其它发现吗?” 董堃推了推眼镜,肃了神色回答:“其它事基本和她所说一样,母亲多年前死于非命,她现在确实是一个人……” “另外还有个事,她三年前因故意伤人罪入狱,最近才刚出狱……” “故意伤人罪?”顾子钦浅声低语,眉头紧皱,这小东西到底还藏了多少他所未见过的面具? 不知为何,他有种预感,曾馨会主动来找他。 他只是猜不透,她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来找他…… …… 次日,顾子钦在小公寓里醒来,手机上收到几张照片。 照片中,他被绑在椅子上,醉态狼狈,衣衫不整,满身的红酒渍更是触目惊心…… 有短暂的愣神,倏尔,他薄唇微扬,冷笑出声:“小野猫,还真是你呀?” 恰时,电话响起,是陌生的号码。 “来了。”顾子钦清洌的声音含着淡淡的笑意。 他早该确定曾馨就是那晚的小野猫,除了她,谁还有那样的胆色? “是你吗?小野猫……”他接起电话,语气淡定温柔的像是在给情人问候早安。 电话那头的声音经过了变声处理,听起来阴森森的,有些恐怖,“顾总,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照片收到了吧?拍的怎么样,你还喜欢吗?” 顾子钦摸了摸额头,笑容不改,淡声轻哄:“昨天的事是个误会,乖,你回来,我好好给你解释解释。” “少他妈废话!我就是想同顾总商量商量,这几张照片如果你喜欢的话,二百万卖给你,不算廉价吧?” 二百万?顾子钦轻笑出声:“照片拍的不错,钱也没问题,我只是好奇,你怎么拿走这笔钱?” “只要顾总配合,很快你就知道详细方法了。” “好,你说,接下来我怎么配合?”他说的很平静,嘴角始终微微上扬,漆黑的眼眸里竟是满溢的溺宠之意。 “请你准备好二百万,其中一百万需要现金,一个小时后,我会再来电话。另外,提醒顾总一句,你要是报警的话,我保证不出十秒,你的照片你的信息就会在网络上掀起一股惊涛骇浪……” “还有……你那晚的样子真的很性感迷人……”电话里,阴森森的声音夹杂着百转千回的柔媚,听起来十分诡异。 顾子钦眸色幽深,实在是忍不住笑意,所以笑出了声:“好了,小东西,别生气了。回来好不好,我说过,只要你乖,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不用搞的这么复杂。” “你闭嘴!不想你的照片发到网上的话,就照我说的去做!” “嘟嘟”的叫声闷响了很久,顾子钦才放下电话,垂眸沉默了好一会儿,又低声笑开:‘真大胆’好像真的生气了…… 也难怪,在他的印象中,她还真没吃过亏! 怎么办? 既然她想玩,那就陪她玩玩吧,他还真是好奇,她又要“作”出什么妖来? 第三十八章 曾大胆出没(二) 顾子钦不会想到,就在他接电话的时候,曾馨正在对面楼顶上吃早餐。 昨夜,从福伯家出来后,她又倒了回来,溜进公寓里放了点东西,就一直守在这里等顾子钦。 她猜知道自己惹了大祸后,顾子钦肯定会抱着她是傻子的心态,指望还能在公寓里找到她。 男人许多时候都有自以为是的天真,好像女人天生就该没脑子一样。 果然,半夜时分,他回来了,而且没再离开。 曾馨也没再离开,一晚未睡,将今天的好戏仔细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直到确定就算事情败露,除了她自己外,不会牵连到任何人,她才放心地小睡了一会儿…… 天亮时,见顾子钦拉开窗帘,慵懒地伸着懒腰,她便用刻意准备的电话拨打了过去。 见他始终如一的保持着微笑,好像和他通电话的是正在热恋中的情人一般。 曾馨不禁在心里大骂:果然是只人面兽心的老狐狸!麻烦就在头顶上悬着,他居然还笑得出来,还笑的那么男色惑人! 她到想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吃完早餐,她耐心地通过望远镜看着对面的顾子钦,这望远镜是福伯用来看星星的,别说,效果还真不错。 她猜,不一会儿董堃就会出现。 昨晚,她打过董堃和顾子钦别墅的电话,通过试探,他们都不知道这套小公寓。 说明,这里确实是顾子钦较为私密的住所。 照片的事毕竟关系到他的声誉,不到万不得已,他绝对不会声张出去。所以,她断定,顾子钦会将董堃召到公寓里来商讨对策。 事实证明,她的判断没错,不出十五分钟,董堃便神色紧张地出现在公寓里。 看到他的那一刻,曾馨眸色一冷,她与他之间的昔日情份就死在了昨天。 从此,他们的恩怨一笑勾销,她不再欠他什么。 …… “你确定是曾馨?”董堃一早接到顾子钦的电话,几度震惊的合不拢嘴。 顾子钦点燃一根烟,笑了笑:“除了她,还能是谁?” “那我们怎么办?需要报警吗?”董堃极力在克制着自己的紧张情绪,手心里攥满了冷汗。 顾子钦优雅地吐着烟圈,不以为意地淡声道:“报什么警,你昨天打着我的旗号那样羞辱她,她生气也是应该的。二百万而已嘛,她想玩就陪她玩玩吧。” 董堃难以置信地看牢顾子钦,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他口中说出。 迟疑片刻,他收拾好自己的复杂心情,眸色沉敛道:“那我去准备。” 不一会儿,董堃还真提了满满两大包钱回来。 对面的曾馨仰天大笑,水灵灵的大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泽。 时间一到,顾子钦的电话准时响起,他随手接起,唇边不自觉地又噙满了笑意,“钱按你所说都准备好了,不如你告诉我你在哪里,我直接给你送来,可好?” 轻描淡写的话语里传递着温情般的纵容与溺宠,听在董堃耳里,隐隐有些刺痛感。 电话里有几声阴阳怪气的娇笑,随而语气渐冷,直接而果断,“将这一百万分别装进厨房里我为你准备好的黑色垃圾袋里,然后听我吩咐。” 顾子钦皱眉,看来她还真是一秒都不愿意等呀,从雅市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就分秒必争地为他挖好了坑。 示意董堃照办,他温声软语地对着电话问:“拿到钱,你准备要去哪里?” “当然是去顾总找不到的地方,我猜你也希望我永远不要再出现了吧?” 顾子钦嘴角扬起,走到窗边,抬眸扫视了一眼四周,声音很轻:“二百万就满足了?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过的话吗,要给你一个赚钱的机会,这二百万就当是给你的订金怎么样?” “顾总还真爱自说自话,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也没兴趣听。听好了,从现在起,你拿着钱出门,然后听我指示。” 电话挂断,顾子钦扫了眼董堃,语气有些无奈:“找人查查号码定位,另外,去看看她之前的房东刘福一家,有没有什么异常。” “是。” 见顾子钦将地上的钱提在手里,董堃不解地问:“你要亲自去吗?” “她这么有兴致,我怎么能扫兴。”淡淡的声音,没有一丝不满与不悦。 董堃心里五味陈杂,认识顾子钦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他对一件事一个人有如此大的耐心与包容。 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蔓延着,直到心底某处有痛意传来,他才意识到自己竟有些害怕,害怕那个笑起来如阳光一样明媚的妹妹,再也无法回到他身边了…… …… 顾子钦开车出了小区,曾馨随后上了早联系好的车一路跟随。 电话一直保持着,到约定的地点,她沉声道:“下车,将其中一份钱放进路边绿色的垃圾桶里。” 顾子钦照办,笑容不灭,语气里有一丝玩味:“何必这么麻烦,你出来,我直接给你。” “我不喜欢话太多的男人!放下,然后开车继续往前走。”曾馨语调疏离,仍是淡定的很。 “好。”顾子钦将车停好,把钱扔进指定的垃圾桶里,眸色清冷地往后看了看。 他可以肯定那小东西就跟在后面,但是不是她一个人,就真的很难说了。 尤其是听董堃说了她的事后,他心里其实也有点没底。今天的这场游戏看得出来是精心布置,不可能是她一人所为。 如果,她来真的,又该怎么办? 照片流失不流失,钱敲诈了多少他都无所谓,最关键的是,他希望她能参与到他的计划中来。 他越来越觉得,他的计划非她不可! 所以,这才耐着性子陪她玩……但如果她来真的,伙同他人恶意敲诈他的话,那他也只好将她弃了…… 光是这么一想,怎么心里还不舍起来了呢? “上车,继续往前开。”愣神间,电话里的声音已经不悦。 顾子钦轻叹一声,“小东西,别闹了好不好?” “顾少今天话可真多,不要挑战我的耐性哦,我脾气不好,你是知道的。”曾馨终于懒得和他绕弯子,间接承认了自己。 第三十九章 曾大胆出没(三) 顾子钦莞尔,“你终于承认了,小野猫。你说,让我抓到你,该怎么惩罚你好呢?你上次说饿上几天是吧,我觉得太残忍了些,不如你再想想……” 曾馨冷哼一声:“那你得先抓到我再说。” “曾大胆……” 电话里,顾子钦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宛如耳语一般在曾馨耳朵里制造出一阵酥麻。 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毫不客气道:“从现在起,不准再多说一个字,否则后果自负。” 顾子钦微愣,小野猫露出利爪的时候,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根据她的指示,顾子钦围着襄城整整绕了十圈,每次都在同一街,让他把钱放进不同的垃圾桶里。 顾子钦眉眼弯弯,忍不去唇边笑意,看来这丫头帮手只有一个。 这他就放心了,她确实只是大胆而已…… 虽说如果他认真计较起来,不出一会儿准把她给揪出来。但对于普通人来讲,能将计划做的这么周详,就冲这份胆量,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是真的越来越欣赏她了…… 所有钱都放了进去后,顾子钦将车停在一旁,语气温润:“小野猫,现在还要我做什么?剩下的一百万怎么给你?” “马上转到这个账号里……”快速说出一串银行账号,她好似已经失去了耐心,语气里满是疲惫。 能不累吗?折腾了一天一夜…… 顾子钦二话没说,直接在手机上操作了起来。 恰时,董堃来电话,“电话定位就在襄城,但具体位置一直不固定。另外,听邻居说,刘福和他女儿一大早就出门了,说要去外地旅游。” “知道了。我刚转了一笔钱出去,你查查转到了哪里?还有继续查,看刘福父女到底去了哪里?” 还真有刘福父女的参与,顾子钦眉心紧锁,也渐失了耐心。 …… 此时,襄城肿瘤医院的手术室里,正在紧张地进行着一场手术。 患者叫刘福,今年54岁。 本来按照惯例,这样的手术需要预约准备半个月以上,可是患者家属强烈要求马上手术,并提出可以向医院损赠一台价值三十万的医疗器材。 最后院方通过紧急会诊后,觉得刘福的身体情况也适合手术,所以才有了这场临时的急诊。 手术室外,患者的女儿刘芳神情焦虑、坐立不安地一直往通向手术室的过道处张望…… 突然,一个看起来年过半百,身形消瘦有些伛偻的老太太缓步走了过来。 她一头的短发像罩了一层白霜,饱尽风霜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唯有那双眼睛,深遂而明亮,看起来很有神采。 远远地,她对着刘芳笑了笑,很是和善。可刘芳现在心急如焚,根本没心思去搭理一个莫名其妙的老太太。 昨夜,她送曾馨走时,在小区外的路灯下,她忍不住问:“你说明天带我们去旅游是什么意思?你明知道我爸现在身体不好,还瞎折腾。” 曾馨目光坚定,神情严肃地看她,如是交待:“明天一早,你就将福伯送去医院,找主治医生强烈要求当天手术。可以提出向医院捐赠器材,总之,撒泼卖萌,威逼利诱,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争取到明天手术。” 刘芳本能地冷嗤一声,敢情她是在闹着玩呀! 亏她还差点信了。 望着曾馨略显稚气的脸,她语气有些咄咄逼人:“我爸现在态度很明确,他不想拖累我,不会答应手术……更何况我们现在根本就没钱,还谈什么损赠器材?曾馨,就算你怨我平时对你出言恶毒,可我爸对你没话说吧,你犯不着在这种时候来耍我们吧……” “芳姐……你说了要信我的。”花着妆的曾馨仍然淡定平静。 停了几秒,刘芳才强自按下内心熊熊燃烧的怒火,“好,我只问你,钱从哪里来?” 曾馨拍拍她的肩,脸上漾起胸有成竹的笑意,“将福伯送去医院安顿好后,你马上打电话给我,我自然有钱给你。” 她还想争辩几句,只见曾馨眸色一紧,语气清冷地问:“不听我的,难道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刘芳抿唇不语,曾馨说的对,她现在除了信她,已经再无别的办法。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问:“那要是我爸死活不去怎么办?” “给我打电话。”简单几个字,透着让人莫名信服的力量。 次日清晨,当刘福听女儿说要送他去医院手术时,意料之内的态度强硬。 刘芳无奈,只得给曾馨打电话。 她在电话里对刘福如是说道:“福伯,还记得你答应我妈的事吗?如果连你也放弃了我,回头九泉之下遇见我妈,你要怎么交待?” “馨馨,福伯不想拖累你们……”电话里,刘福语带哽咽。 他不怕死,但确实怕死后无颜见他曾深爱过的女人…… “钱的事交给我,你只需要放松心情应接手术,好好活下来就行。” “你不会要做什么傻事吧?福伯宁愿死,也不要你再犯错……” 曾馨疾声打断:“福伯,任何事都大不过生死,只要活着一切都还有机会!” 电话挂断,刘福只觉得眼里热了起来,随后笑着对女儿说:“去医院吧,馨馨说的对,只要活着一切都还有机会。” 活到这份上了,他还不如一个小女子有勇气。如果当初,他也有孤注一掷的魄力,曾馨母女和自己的人生大概又会不一样吧…… 刘芳按曾馨所说,将福伯安顿好后,给她打了电话。 不一会儿,一辆黑色的车子停在医院门口,曾馨给了她一个黑色的袋子,小声低语:“里面有五十万,你先把费用交上,剩下的我晚一点再拿过来。” 还来不及问她钱从哪里来,曾馨已经坐上车扬长而去…… 这一等就是好几个小时,直到刘福进了手术室,曾馨还没出现,要她怎么不着急。 “姑娘,你在等人吗?”缓步走近的老太太,微笑着问。 刘芳实在是没心情寒暄,含糊回答:“嗯,等人……” “等情郎吗?”老太太居然开起了玩笑。 刘芳心里一恼,怒目而视,这才发现眼前的老太太好像哪里不对。 那双明亮的眼睛,洁白整齐的牙齿,还有那抹俏皮的笑…… “天啦……是你……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脑子里念头闪过时,她倒抽一口冷气,捂着嘴巴,险些尖叫出声。 第四十章 曾大胆出没(四) “不是我,还能是谁?”眼前的老太太直起了腰,明媚的笑在长满皱纹的脸上绽开,看起来十分的诡异。 可有着这样笑容,这般古灵精怪的人,不是曾馨还能是谁? 刘芳惊的合不拢嘴,眼睛瞪的大大的,出口的声音有些发颤:“你……你怎么弄的?” 曾馨白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没听说过化妆是天下第一邪术吗?” “没……”这那叫化妆邪术,分明就是易容邪术。 “福伯情况怎么样了?”说话间,曾馨又递给刘芳一个黑色的包,“里面还有五十万,你收好。” 刘芳只觉气血倒流,甚至有刹那间,她怀疑曾馨是不是被什么妖神鬼怪给附身了…… 小心翼翼地接过钱,她仍是惊魂未定,不安地问:“哪来的钱?你……抢银行了?” 曾馨“噗呲”一声笑开,“你电影看多了吧……” 随后,她肃了神色,认真道:“钱从哪里来的,你别管。记住我的话,不管什么人来问,钱都是你们自己赚的,你们已经很久没见过我了……好好照顾福伯,让他不要担心我。” 刘芳觉得自己的脑子完全是死机状态,太多问题想问,可话到嘴边也只是反复的一句:“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不是抢银行,莫不是去贩卖毒品了?看电视里所演,做这个来钱也快…… 曾馨咧嘴一笑,语气轻松:“别瞎想了,真的没什么。和有钱人谈了笔交易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只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可能要去外地呆段时间,等事情过去了,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你这样,让我爸心里怎么想?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要一起面对。” 见曾馨要走,刘芳拉住她,急的满头大汗。 曾馨扬唇一笑,又将腰微微弯下,微眯眼睛,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看我这个样子走出去,会有危险吗?放心,我真没事,等福伯身体康复了,我就回来了……” 望着“老态龙钟”的背影远去,刘芳有泪涌出,一时间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得傻呆呆地站着,连呼吸的动作似乎都忘记了。 …… 和董堃通电话后,顾子钦回拨了曾馨的电话。 意料之外的,她居然接了起来,语调轻快:“谢谢顾少的配合,你对我这么好,我还真有些舍不得你……” 听到她俏皮的声音,顾子钦轻轻笑了起来:“玩够了吗?玩够了就回来吧,我真的有正事要和你谈。” 他的语气中有一丝倦意,偏偏听起来魅惑人心,曾馨不由地心底一软,声音低了起来:“你觉得我还能再相信你吗?” 心口一荡,顾子钦软声解释:“我也是才知道你和董堃之间有些误会,你要相信我顾子钦怎么可能做出那种卑劣之事。” 曾馨吸了一口气,隐有一声叹息:“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相信了男人的话……” 继而她话锋一转,语气冷冽了起来:“顾子钦,我不会再上当了,像你这种仗着有几个臭钱,就把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男人,我打心眼里鄙视你!” “另外,看在你乖乖配合的份上,我真心奉劝你一句,做人,要先知道自己糊涂,才有转为睿智的可能;要先承认自己卑鄙,才有可能化为清高……” “而不是以为用钱买几张虚伪的面具,就能为所欲为,自以为高人一等,全天下的人都要对你附首称臣!” “醒醒吧,顾少!你爹妈给了你显赫的身世,却没能教会你怎么做人!今天,这二百万就当是你给的学费,我要让你明白,同样是第一次做人,谁都没义务要让着你,奉承着你!同样的,你也没资格随便把别人的尊严随意踩在脚下!” 顾子钦薄唇紧抿,静静地听着,看不出喜怒。 直到电话那头的人喘着粗气停了下来,他才笑笑:“骂够了?” 曾馨一声冷笑,“骂你,我还嫌脏了我的嘴!” “自己回来,还是我派人去接你?”眸色沉抑,顾子钦捏了捏眉心。 他确实糊涂,居然试图和一个疯了的小女子讲道理。 “好呀,我等着你!不过……顾少怕是很快就要忙起来了……” 电话那头,银铃般悦耳的笑声很快被“嘟嘟”的盲音所掩盖。 松开紧握的拳头,顾子钦烦闷地点燃一只烟。 他太低估她了……动了怒的小野猫怎么可能只是挥挥利爪而已…… 董堃很快来电话:“钱转到一个叫冯玉的账户里,但很快就被人提走了,监控里提钱的人戴着帽子和墨镜,看不清面容。通过银行联系了冯玉本人,他说自己昨天掉了钱包,这张卡就在钱包里。” “有刘福父女的消息吗?”顾子钦眉头轻蹙,脸色阴沉的厉害。 “刘福此刻正在襄城肿瘤医院做手术。” 沉默了几秒,顾子钦才缓缓开口:“去交通局调看枫林路上的监控,找到是什么人取走了垃圾桶里的钱。吩咐人去各大车站机场守着,有她的身影马上联系我。” “还有个事……她还是把照片发到网上了,我正在想办法删除……所以,你最好把对公的电话给关了……还有……尽量不要外出……” 说这话的时候,董堃额头上的冷汗正一颗一颗的往下滴。 实际上,已经有各大媒体把电话打到他这里来,要求采访顾子钦。要不是他极力阻止,此刻公司怕是被围的水泄不通了…… 事情闹到这一步,他恨不得时光能倒流,就算曾馨真是杀死自己父亲的刽子手,他也断然不敢这样去招惹她。 “好……很好……”片刻过后,顾子钦才说了这么一句话,嗓音里怒气显而易见。 董堃迟疑了一会儿,问:“需要报警吗?” 顾子钦将烟头掐灭,站在窗边,逆着光,看不清表情,“捉只小野猫需要出动警察吗?” 董堃不死心,“那万一她要是真跑了呢?” “那你就什么也不用干了,天涯海角也要把她给我找出来!”平静如斯的男人终于动了怒,没有人知道此刻他的眼神有多么的阴戾可怕。 将电话狠狠地摔在沙发上,顾子钦的怒火陡然窜至心间…… 第四十一章 曾大胆出没(五) “让我抓到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和董堃通完电话,顾子钦满腔的怒火不知要如何发泄。随后,他居然咬牙切齿、自言自语地低吼出声,清雅的脸上笼罩着薄薄的一层寒冰。 良久,怒意如潮水般慢慢退去,他伸手按了按眉角,咧嘴笑了起来。 她不这么做,就不是他心目中胆大包天的曾大胆了…… 私人电话响起,是方晚晴打来的,“子钦,发生什么事了?你的照片为什么会流失到了网上?” 顾子钦没表情地笑了笑,“一点小麻烦,没事。” 有短暂的沉默,方晚晴浅声冷静地说道:“我已经动用了电视台和各大媒体的关系,帮你把事情压了下来。你……不用担心……” 顾子钦皱了眉,“谢谢。回头吃你吃饭,我有电话进来,先挂了,再见。” 站在襄城电视台楼顶的方晚晴,仍然还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姣好的面容一点一点地沉了下来,垂放在身侧的拳头也无意识地越握越紧…… 今天,当她在网上看到顾子钦的照片时,那种心情不是复杂二字可以形容的,似乎有双无形的大手将她所有的骄傲与期许瞬间挖空。 但她心里明白,从她决定重新爱顾子钦那一刻起,面对这些事再正常不过。 当下,她很快镇定了下来,快速启动自己多年积攒的所有关系,将照片给撤了下来。 又给襄城在关注此事件的所有记者一一打过招呼,欠下了一大堆的人情,这才让整个事情偃旗息鼓。 一切应付妥当,她都还没有接到顾子钦的电话,失落像刀子一样凌迟着她的心。 就算作为他的女朋友,她听到的不是解释和道歉,起码这种时候,他应该想到她的人脉资源吧? 可是,就算是到了这种最需要她的时候,他都没有想到她,其中理由不言而喻。 很快,她又一次地替他找了理由,她想或许他在忙着处理善后,又或许他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所以不敢来电话…… 带着忐忑不安又殷殷期许的心情,她硬着头皮主动打了电话给他。 结果,得到的,只是一句再冷漠不过的客套话……听得出来,他对她擅自出手相助的举动有些不满…… 他在乎自己的自尊胜过她的感受,而且毫不掩饰…… 直到这一刻,她才恍然醒悟,以顾子钦的实力,不用她出面,一样能把事情处理好……可是她马上就是他的未婚妻了,她的心情谁人能懂? 一声长叹没入空气里,她方晚晴怎么就把自己给逼仄到了这步田地? 明明知道顾子钦不会是在睡前给她讲故事的王子,她却还是固执地相信他们会如童话故事里的结局一样,公主和王子从此生活的幸福快乐…… 无人的天台,方晚晴就那样定定地站在那里,望着一座座屹立的高楼,牙龈不知什么咬出了血,也浑然不知道疼痛…… 实际上,顾子钦也真的有电话进来。 是母亲夏凤瑶的,她在电话里劈头盖脸地骂了起来:“顾子钦,你一天到晚到底在搞些什么!还嫌家里不够乱吗?还嫌自己没有把柄抓在别人手里是不是!你到底明不明白,如果你爸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你如此不争气的话,我们就要任人鱼肉了!” 顾子钦努力调整着呼吸,不紧不慢道:“妈,你别这么激动,真没事,就是一点小麻烦,已经处理好了。” “这件事,你要好好给晚晴解释解释。这也是作为一个男人,最起码的担当。”夏凤瑶也收起了怒火,尽量平静地说。 顾子钦稍稍松了一口气,为了让母亲宽心,他如是说道:“我知道,这事就是她帮忙处理的。我爸……不知道吧?” 夏凤瑶没好气地回道:“还敢让他知道?你是想让他活不过今天吧!” 随后,她又语重心长地劝:“子钦,从今天这件事就可以看出,晚晴不管是从肚量还是势力,都是配你的最佳人选,你要好好珍惜。没有哪一段感情不需要委曲求全,你做事要适可而止,明白吗?” “知道了,对不起,让您担心了。”顾子钦伸手用力地捏着眉心,语调轻缓。 电话挂断,世界骤然清静了下来。 母亲的话还回响在耳边,是呀,哪段感情不需要委曲求全?他自以为是如此,方家小姐或许也一样吧。 拿出手机,他快速发了条短信给方晚晴:今天真的很谢谢你,这两天事情忙完,我们去旅行吧。 短信发出,顾子钦觉得心里泛起了苦涩,他曾以为自己的感情是自由的…… 略平复了一下凌乱烦杂的心绪,他拿了车钥匙出门,驾车朝肿瘤医院飞驰而去。 不管怎样,还是得先把小东西给找到,不然,他非被肚子里这口莫名的怨气给憋死不可! 烦闷地按下车窗,风呼啸而入,顾子钦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他在那小东西的心里,真的那么不堪吗? 此刻,他突然又有想要抽根烟的冲动…… …… 曾馨刚走,刘福的手术就做完了。 医生说,癌还没有开始转移,只要安全渡过感染期,这场手术就算是真的成功了。 刘芳一直吊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今天的事,她越想越不对劲,许多可怕的念头不停从脑子里闪过。虽说她从来就没喜欢过曾馨,但她也不愿意看她出事,尤其还是为了自己的父亲。 等她再拨打曾馨电话时,已经是无人接听的状态,刘芳心里愈发的慌乱的起来。 可她始终猜不到看起来柔弱无力的曾馨,究竟是怎么弄到一百万的…… 直到顾子钦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刘芳才隐隐猜到了些什么。 面容俊雅的男人,浅笑着问她:“福伯手术顺利吗?” 刘芳被他的俊容所吸引的移不开眼,脸骤的一下就红了,“谢谢关心,很顺利。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父亲在这里做手术的?” 她眼波里的惊艳那么明显,顾子钦不由地轻笑了起来,语气诱魅难挡,“告诉我曾馨在哪里?” 听到曾馨的名字,刘芳这才从跌荡的情绪中找回了理智,她快速移开眼眸,轻声反问:“前两天,她不是跟着你走了吗?” 第四十二章 曾大胆出没(六) 顾子钦看着刘芳微微挑眉,语调不变:“你听着,她敲诈了我二百万,如果我报警的话,等待她的将是五年以上的刑期。” 闻言,刘芳心口处窒的厉害,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死丫头还真是,刚从牢里出来,又要把自己给折腾进去! “不会吧?你不是她老板吗?她怎么会敲诈你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强按下心里的惊慌无措,刘芳佯装镇定,只是额头上细细密密的冷汗已经出卖了她。 顾子钦目睹了她的表情,敛了眸,“她对福伯的感情我早有所闻,如果是因为你父亲生病需要钱,她才铤而走险的话,我完全可以理解。只要她回来,我保证既往不咎,并且不会追讨这笔钱。” 刘芳下意识地咬了咬唇,硬着头皮争辩:“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不会以为我父亲做手术的钱是她敲诈来的吧?” 顾子钦并没有马上开口说话,冷静锐利的眸子从刘芳脸上扫过,让人无端地觉得寒冷。 刘芳心虚的无法直视他的眼睛,垂眸看着脚下,后背的衣服已经完全汗湿。 沉默了好一会儿,顾子钦才缓缓开口:“你一直没固定工作,收入极不稳定。你父亲守着一个小小的水果店,一年能赚多少钱?听福伯的主治医生说,前段时间让他入院治疗,他还因没钱交住院费而拒绝了……” “这才几天而已,你们就能拿出几十万了?还出手大方地捐赠了三十万……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我最后一次问你,曾馨在哪里?” 闻言,刘芳倒抽一口冷气,身子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我真的不知道……” 从那天顾子钦陪曾馨来过后,她偷偷打听过他,知道他在襄城是什么角色。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曾馨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敲诈襄城赫赫有名的顾少…… 顾子钦抿紧了唇,冷漠地看着她,“你不说,我就只有报警了。另外,我顾子钦的钱不是那么好吞的,我会有办法让你们加倍还回来。” 深深的无力感袭上刘芳心头,她真的快要哭出来了,“我真的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她……她刚走一会儿……” “刚才?有多久?” “大概半个小时左右……” “她是不是打扮成了老太太的样子?”即便已经极力控制,顾子钦的低吼声也如动了怒的野兽。 刘芳瑟了瑟,弱弱地点点头,眼泪一下就涌了上来,“钱我们会想办法还你,你能不能放过她……” 顾子钦瞳孔紧缩,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突然转身就往医院外奔跑了起来…… …… 半个小时前,他将车停好,便急匆匆地往医院里走。 在大门口时,险些将一位短发的老太太撞倒在地。 出于礼貌,他停了下来,出口致歉:“老人家,对不起。” 那老太太背驼的厉害,只是抬眸冷瞥他一眼,便低头训斥了起来:“你要赶去投胎呀!” 顾子钦自知理亏,伸手扶她,好脾气地问:“您有没有受伤,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老太太不领情,生气地甩开他的手,“现在的年轻人呀,做事总是这么冒冒失失的没有分寸,见到老人也不知道礼让,这父母是怎么教的……” “真的很抱歉。”顾子钦皱眉,今天是什么鬼日子,居然连累自己父母挨骂了两次。 与身俱来的涵养,让他无法和一个老太太计较,只得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次颔首真诚道歉。 老太太这才消了气,“算了,懒得同你计较,下次走路当心点,长的到是人模人样,就是眼睛长在了后脑勺上了……” 直到她骂骂咧咧,步伐蹒跚地走远了,顾子钦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古人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要他说,应该是“唯老人与女子难养也”…… 宁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眼前的老太太居然就是难养的老人与女子合二为一。 他早该想到,曾馨就是只有着千面万貌的小狐狸,她伪装的本事有多高明,他早就领教过了。 还是粗心大意了,居然让她从自己眼皮底下逃脱…… 仔细想想,刚才那老太太中气十足、声音清亮,哪里像是个老人家? 还有那双眼睛,清澈明亮……他无数次跌入她的眼眸里无法自拔,可今天,偏偏今天,他居然没有认出她来! 现在,那丫头应该正在偷笑吧…… 等顾子钦跑出来,那里还有老太太的影子,他仰头看着渐渐阴沉的天幕,倏尔狂笑了起来。 想不到他顾子钦也有今天,被一只小野猫给玩的团团转! 电话响起,是董堃打来的,“顾总,从垃圾桶里拿走东西的几个人都找到了,他们都是环卫工人。说是一早,有个女人神神秘秘地找到他们,号称她是警察,正在办案取证,因不便露面,所以让他们帮忙去拿东西。” “监控里可以看到,每次环卫工人拿了包后,在路边等一小会儿,就有辆黑色的车经过取走……” “那辆车我也找到了,他说是个年轻时尚的女人租了他的车,但在一个小时前,她已经下车走了……” 顾子钦沉声打断:“知道了,半个小时前,她从我眼皮底下跑了。通知在车站和机场的人,注意一个短发驼背的老太太,一旦发现马上扣下人通知我。” “老太太?”电话里,董堃惊讶不已,怎么又和老太太扯上关系了? “对,她现在扮成了老太太的模样……她的本事可比你想象中大的多!马上去找!就是把襄城翻个遍,也要把她给我找出来!” “是,顾总。”董堃只觉得耳膜好似裂开了一般,嗡嗡作响。 挂断电话后,顾子钦就那样,静静地站了很久很久…… 从认识曾馨的那天起,她已经在他面前展现了多少副面具了? 性感尤物、可怜少女、嚣张小偷…… 如今又多了几个身份,女警察,时尚女人,老太太……好手段呀,了不起! 顾子钦不由地眯起深幽不见底的眸子,猜想他的‘千变小野猫’她会去哪里? 就算她再伪装,如果要离开襄城,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突然,他握紧手机,转身往车身走去,唇边漾着一抹胸有成竹的笑。 第四十三章 曾大胆出没(七) 襄城女子监狱的高墙下,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正惬意地蹲坐在地上,大口的喝着啤酒,一旁摆满了各种食物。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夏夜的星空格外的清凉绚丽,淡淡月光照在人脸上,有几分朦胧,又有几分孤寂。 喝酒的老太太仰头举起了酒瓶,凄凉地一笑,轻声自语:“敬我自己,伟大勇敢的曾馨,你是我心中的偶像!” 是的,已有几分醉意的老太太正是刚刚度过刺激一天的曾馨。 她才不会那么傻,明知道顾子钦正布下天罗地网等着她,还要如瞎了眼的笨飞蛾一样生扑上去。 他以为她会马上逃出襄城,可她偏不,她就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多晃荡几天…… 一想到今天在医院里,顾子钦被自己训的说不出话来,曾馨就忍不住狂喝了一大口酒,轻吼一声:“爽呀!” 之所以跑到这里来喝酒,是因为安全呀! 襄城她不管住在哪里,都有可能被顾子钦找到。如果漫无目的地四处闲逛,要是真的遇到坏人怎么办? 所以,这里,无疑是最安全的地方。顾子钦永远不会猜到她会来这里,这高墙之下更不会有人跑来为非作歹。 加上明天就是探视日,她得去见见玫姐和小柠。 另一百万,她拜托咪姐想办法提了出来,这笔钱是给小柠留着看病的,她得亲自见面交待清楚。 还有玫姐交待的事也没有办妥,她总得有个回复。等这些事都做完了,就算她落在了顾子钦手里,也就没那么遗憾了。 总之,在这里喝酒,她心里无比的踏实。唯一的不足,就是蚊子真的太多了…… “老人家,一个人喝酒岂不是太孤单?” 正当她整个人完全放松了下来时,突然,头顶有道声音清清冷冷地响起。 曾馨陡地抬头,下一秒,她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断气了…… 面容冷峻的顾子钦迎着月光,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月光伴清酒,好雅兴。” 曾馨缓缓将惊掉的下巴归位,脑子仍混乱的如浆糊一般,本能地眯眼一笑,“意境是不错,就是蚊子太多……” “那,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喝?”顾子钦面不改色,声音里含着笑。 曾馨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猛地打了个酒嗝,似又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身份,身子下意识地弯缩了起来,捏着嗓子装疯卖傻:“年轻人,打扰别人的雅兴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你快走吧。” 顾子钦微笑,伸手将她的下巴强行抬起,柔声轻语:“小野猫,你可真调皮呀!都到这份上了,还装?” 酒醒了一大半,许多情绪从曾馨双眸里闪过,她知道自己迟早会落到顾子钦手里,只是没想到,这一刻来的这样快…… 这一瞬间,她的呼吸有片刻的屏息,脑子里快速搜索着逃跑方案,可一切念头都是那样的零散无力。 逃不掉了……她在心里小小地叹息了一声…… 漆黑的双眸直勾勾地看着顾子钦,她问:“你想怎么样?” “跟我回去。”说这话的时候,顾子钦微凉的手指从她脸上刻意化的皱纹上划过,脸上全然是冰冷。 “如果我不呢?”曾馨头高高仰起,倔强的有些傻气。 有阴气从顾子钦眼角滑过,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他似有着十足的耐心,只是笑了笑,温声道:“这可由不得你。” 曾馨无意识地咬了咬唇,清凉的眼神变得阴戾逼人了起来。 下一秒,她突然一把扯住顾子钦的衣领,脚尖高高踮起,带着酒气的双唇便覆在了他的唇上。 顾子钦陡然愣住,空气里的氧气似乎瞬间被人抽走,因为缺氧,呼吸无端地紧促了起来。 他垂眸看她,她紧闭着眼,不管不顾地以她的方式侵略着他,有着无尽的彷徨与绝望。 心莫明地疼了起来,所有怨气在这一瞬间全都烟消云散,顾子钦伸手轻轻拖着她的脖子,慢慢回应着她。 呼吸痴缠间,他曼声轻哄:“乖乖回去,我保证不伤害你……” 曾馨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她只是专心地吻他,生涩而热烈的动作搅得顾子钦看似风平浪静的情绪下,早已波涛汹涌。 他被感染,回应她的力度渐渐加深,甚至有那么一刹间,他想,就这样吧,就算她是只狐狸,他也情愿被蛊惑…… 吻的难分难舍间,曾馨睁开了她布满水雾的大眼睛。 倏尔,她眸色一紧,狠狠地在顾子钦的唇上咬了一口,然后用尽全力猛地一推,转身就往监狱大门飞奔了起来…… 只要跑到监狱大门的守卫处,她就安全了。 这一刻,曾馨只有一个念头,就算再次入狱,她也绝不愿意落入顾子钦手中。 她再也不想被任何男人所欺辱! 疼痛让顾子钦骤然清醒,他惊愕在伸手抚上有血渗出的唇,挺拔修长的身影立身在夜色中,周身透着凛冽的寒意。 刚才,险些又了上她的当……。 他想,自己岂止是疯了,遇到曾馨,他连最基本的理智和思绪都没有了。 望着她仓皇逃跑的背影,顾子钦清隽的脸上,漆黑的眸子里有剧烈的挣扎。 如此大胆无边的小野猫,是该好好教训教训了…… 带着怒意,他迈开大步,轻而易举就将她抓住拎了起来。 受了惊的曾馨张牙舞爪地大声呼救:“救命呀!这里有人绑架非礼……” 顾子钦拧紧了眉,将她放下,一手捂住她的嘴,像拎个孩子一样,将她夹在腋下,三步两步走到车前,顺手找了根绳索将她的双手捆了起来,直接扔进车里……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直到车门重重关上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好像忘记了呼吸。 从小到大,还没有人能把他气到快七窍生烟! 还没喘过气来,一脸怒意的曾馨又扑了上来,对着他的肩膀狠狠地咬了下去…… 顾子钦咬紧了牙,眼睛里都是寒气,冷冷的脸上仿佛正在酝酿一场等级未知的风暴。 这一口咬的太狠,曾馨觉得牙齿有些发酸,仍是不解恨地破口大骂了起来:“臭男人,臭乌龟王八蛋!你快放了我,否则我告你绑架非礼……” “绑架非礼吗?我成全你!”顾子钦一手扳过她的脸,将她的下巴死死捏住,关节隐隐发白,显示着他正处于爆发的边缘。 第四十四章 曾大胆出没(八) 一觉睡醒,曾馨正想舒服地伸个懒觉,这才发现自己手脚被捆在了椅子上,而且身处于顾子钦的私密公寓里。 短暂惊愕后,她很快镇定下来,是了,顾子钦之前不是说过吗? 如果抓到当初欺辱他的女人,就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是要角色倒置,重演一遍当晚的情景呀…… 听到动静,立在窗边抽烟的顾子钦回过头来,脸上漾开别有深意的笑,“你终于睡醒了?” 这种情况下,还能睡的如此安稳舒适的人,这世上恐怕也只有曾馨了。 望着顾子钦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步伐轻松,神态悠然,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惬意,曾馨只觉得有股冷意从心底渗了出来。 顾子钦走近,弯腰凑近她的脸,气息里有淡淡的烟草味,“小野猫,你说我到底该怎么惩罚你好呢?” 曾馨冷笑,“以顾少俗不可耐的性子,怕也想不出什么更稀奇的了。有胆的话,不如将我放开,我们边玩边想。” 顾子钦也笑,“将你放开?还是算了,你那么喜欢绑人,肯定特别喜欢这种滋味,我怎么舍得剥夺你的喜好。” 曾馨看着他懒懒地眯起了眼睛,“我说过,最讨厌话太多的男人。来吧,顾少,既然落在了你手里,悉听尊便。” 顾子钦伸出手从她脸上轻柔抚过,喃声低语:“还是这样干净剔透的模样好看……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不要骗我,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呢?一次又一次地挑战我的底线,你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因受不了她老太太的妆容,趁她睡着时,他帮她洗净了脸。 曾馨扭头摆脱他的手,冷哼一声:“你想在我这里看到什么?痛哭流涕地跪地求饶吗?顾子钦,这次我怕是要让你失望了!对着你这张脸,我连演戏的欲望都没有了!” “好,很好!那就按你方式来,我陪你从头玩到底如何?”顾子钦渐渐收起了笑容,面色转瞬变得冷凝了起,微微眯起的双眸里噙着森森寒意。 “来呀!将你卑劣无耻的嘴脸全都露出来吧!” 她终于见到他真正生气动容的真面目了,可她绝对不会求饶! 因为,她明白,对于没有心的男人来说,求饶除了满足他的欲望而外,不会有任何作用。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受些皮肉之苦。 再坏的结果,大不了被他羞辱一番后再交给警察,说不定还能与玫姐她们再次团聚。 这些结果,有何可惧? 福伯因此做了手术,小柠看病的钱也有了,她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只是便宜了害她失了未来的渣男毒女…… 只是还没能找出杀害母亲的凶手……她是不是在怪自己无能,不然,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一次也不愿意入她的梦来…… 罢了,今天,只要她不死,来日就有机会加倍索偿她所受的一切。 如此一想,曾馨更加从容不迫地望着眼前的男人,满脸的不屑一顾。 顾子钦脸色铁青地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学着那晚她的样子,伏身临摹她的唇线,反复辗转,深情而专注。 接着,他一点一点,极轻极柔地缓缓移到她耳垂后,将她玲珑小巧的耳垂轻咬齿间…… 尽管拳头紧握,已经很努力地控制住自己,曾馨还是忍不住身子微微发颤。 顾子钦温热的气息烘得她脸颊处滚烫了起来,清澈的眼眸里如有淡淡清烟浮起,迷离的让人害怕沉溺。 “小东西,你为什么就不能乖乖的……”软侬的声音淡淡地从顾子钦唇畔中轻吐出来,如一丝轻飘飘的羽毛轻抚心间,惹得曾馨又是一瑟。 她的反应让顾子钦很是满意,他弯唇一笑,放开她粉红发烫的耳垂,灼热的唇一路向下,轻咬着她修长的脖颈…… 突然,“呲”的一声,她身上的衣服瞬间被撕扯而下,黑色的胸衣露了出来,胸口剧烈的起伏让人浮想联翩。 曾馨一惊,羞愤地睁大眼死死地瞪着一脸邪笑的男人,脱口而出:“顾子钦,你就是个混蛋!欺负女人算什么男人!” “是吗?你这样说好像不太公平,这一切不都是跟你学的吗?”被骂的男人,优雅地淡笑,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曾馨无言以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面上虽没有表现出一丝软弱,心底无边的绝望却开始涌了上来。 顾子钦起身离开她,与她默默对视,眼神深遂如无底的黑洞。 她与他,四目相汇,一道幽深冷然,一道清澈绝望,相交时没有相撞出什么激烈的火花,却也蕴着无边无际的汹涌狂潮。 倏尔,顾子钦移开眸光,伸手端起一旁早准备好的红酒杯,唇边扬起笑,温声道:“这应该是你最喜欢的环节吧?你别说,那滋味,想起来真的是曼妙极了……” 话音刚落,微凉鲜红的酒便在曾馨胸前雪白的肌肤上绽放开来,宛如一朵摄人心魄的妖艳花朵。 这一幕让顾子钦觉得浑身血液都在急速倒流,莫名的躁热从身体里急速窜出,这感觉来得又凶又快,根本就无力控制,连他自己都觉得震惊又无奈…… 他好像真的中了这小东西的道了…… 嘴唇干的像是着了火一般,顾子钦扔了酒杯,低头捧起曾馨的脸,忘情地吻了下去。 这吻落在她的脸上,眉眼,锁骨,一路点燃着她的肌肤。 曾馨倒抽一口冷气,被他突如其来的温情撩拨的不知所措,偏偏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就连出口的话都带着沙哑的低吟:“你放开我……” 他轻笑,在她耳边低语:“那晚我也是这么求你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刺激?” 说话间,他已经再次伏下了身子,伸出润滑的舌尖,轻舔起还在四处流窜的红酒。 触电般的战栗,瞬间到达曾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她真的快要疯了,身体里无端地像有一团火在烧,手脚又丝毫动弹不得……她突然有些理解了顾子钦的愤怒…… 这样的折磨似乎真的太惨无人道了! 她想,今晚,怕是躲不掉了,接下来就是皮鞭伺候了吧? 羞愤哀伤地紧闭了眼睛,曾馨准备咬紧牙关承受…… 第四十五章 我想做你的女人 意乱情迷间,顾子钦抬眸,看曾馨脸颊绯红,浓而密的眼睫因太过紧张而抖动不已,柔润的红唇半启,似无声的邀请。 他喉结不由地上下涌动了起来,小小犹豫后,伸手将她解开,一把将她腾空抱起往卧室走去…… 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这哪里是在惩罚她,分明就是在折磨自己。 意料之外的举动,让曾馨惊讶不已。 浑身无力地倚在顾子钦怀里,她的小脑袋瓜子在飞速转动着。 说到底,眼前的男人也就是个用下半身思考的俗物而已!这于她来说,如有神助,看来,事情没有她所想那样糟糕嘛…… 心思稍安,她抬头望他,突然嫣然一笑,语带讥讽:“原来你喜欢这种游戏?怪不得我之前几次勾引你都没有成功。” 顾子钦勾唇一笑,不理会她的故意挑衅。 在他将她放下的瞬间,曾馨心一横勾住他的脖子用力一带,二人便双双滚落在柔软的大床上。 既然事态要这么发展,那就让她来占据主导权吧。 她眼眸如水地望着他,调皮的手指在他滚动的喉结处轻轻划了下去…… 顾子钦眸瞳一缩,低下头,对着那张微微喘息的红唇狠狠地吻了下去…… 他无法做到如她一样的狠心,就让她用别的方式偿还吧……去它的报复!去它的狗屁计划! 此刻,他只想将她揉碎在自己身体里…… 就在所有理智即将轰然坍塌之前,曾馨突然蛊惑般地轻声问:“是不是今晚陪了你后,你就会放过我?我要怎么相信你?” 顾子钦抬起头来看她,她的眼底像汪着迷蒙的水雾,朦胧不见底,只是冷静的丝毫没有暖意。 似有一盆寒冰从头落下,他身体里无法抑制的火瞬间熄灭…… 身下的女人让他吃的亏还不够吗?他怎么忘记了这就是只现实到无情的小狐狸…… 猛地起身,顾子钦心口处闷闷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也不明白自己在恼些什么,他们之间本就是一场你虚我假的游戏,难道他还能指望眼前的女人付以真情吗? 这不正是他所怕的吗? 真是太可笑了,他顾子钦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用得着为一个满身污点的女人而失了分寸,乱了计划吗? 伸手懊恼地捶了捶自己的眉头,顾子钦背对着曾馨沉声道:“呆着别动,我一会儿有事和你谈。” 走了两步,似又怕她再出什么妖蛾子,再加了一句:“我保证不伤害你。但如果你今天敢再擅自走出这里,我就把你交给警察……或是送给常磊。” 没听到身后有答应的声音,顾子钦凝滞了片刻,终还是回过头来。 曾馨坐在床上,枕头被她抱在胸前,将那片春光给遮挡了起来,她温温地看他,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放过你吗?我说过,留你有用。”顾子钦的声音有些漠然,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曾馨耸耸肩,话语简短又大胆:“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为什么停了下来?嫌我不够漂亮性感?” 就算她不喜欢顾子钦,但他一次次地把她的火给撩了起来,又一次次地这样嘎然而止……这对于一个正常女人来说,好像有点伤人吧? 反正,她有些不悦。 顾子钦听了她的话,险些被她的脑回路给气死! 明明是她一副……算了…… 他又一次在心里警告自己,她只是他留着的一枚棋子而已!绝不能再与她有半分纠缠不清。 冷冷地看她,顾子钦的声音淡的很:“对!对着你这副样子,我实在是没胃口下手行了吧?” 说完终于忍无可忍地转身去了洗手间。 这话听起来,似有几分千转百回的恼怨。 曾馨歪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他自己都说了,她一次一次地挑战他的底线,让他很是震怒。 可他一不报警,二不报复,三还不要她……这到底是几个意思? 听见浴室里传来流水的声音,她抿唇偷笑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危险暂时解除,这一天二晚,神经都高度紧崩,她真的快要累死了! 以她为数不多的经验来看,这个男人,她吃定了! 等顾子钦洗完澡出来,某女人已经呼声四下,姿势还特别的撩人! 他在床边站了足足二分钟,忍不住展颜笑开……还真是只没心没肺的小野猫,随时随地都能睡得着,他也是服了! …… 次日清晨,曾馨醒来,入目的是顾子钦清隽俊雅的脸庞。 他睡的很安稳,眉头舒展,面容平和,和平日里阴沉冷漠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二人。 这真的是个很好看的男人,曾馨情不自禁地在心里惊叹,并伸出不安分的手指,轻抚着他的眉眼,高挺的鼻梁,直到停在他紧抿的双唇上…… 她的视线也跟着停在了那里,喉间有些发干,她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回想起他三番五次的吻,心口便蓬蓬地跳个不停,身体也似涌起了高热,滚烫的不行…… “摸够了吗?”顾子钦捉住她的手放在胸前,似笑非笑地问。 曾馨如梦初醒,惊慌地眨动着眼睛,倏尔,甜甜一笑,“够了够了……” 她的笑容明媚,撞碎了窗外涌进来的阳光。顾子钦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这一幕横穿了岁月的河流,始终贯穿着他的一生。 甩开她的手,他坐了起来,神情又恢复到冷漠疏离的状态。 “你起来,我和你谈谈。”他起身要下床,身后的女人突然从后面拦腰将他抱住。 身体一僵,顾子钦泄气,语气里有一丝无力:“你又想干什么?” “我想做你的女人。”她顺着他背,将身子撑起来,脸贴着他的脸,温顺的不可思议。 闻言,顾子钦觉得好笑,将身后小小的人儿拉坐在他腿上,温声道:“为什么?昨晚还是一副贞洁烈女的模样,今天怎么又改变心意了?” 曾馨咬了咬唇,垂了眸,语气含娇带羞,“我对你做了那么多错事,你都能大度地原谅我。现在我才明白,之前我对你的误解太深了,顾少其实是个心存仁慈的好人,和那些俗到骨子里的男人们不同……” “而且……而且……还长的这么好看,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迷人难挡的魅力。所以……我想……我好像爱上顾少你了……” 话落,似怕自己的大胆表白适得其反,她又抬眸,切切地说道:“总之,我欠顾少太多了,无以为报,只愿能以身相许。” 第四十六章 一切都是为了钱 “无以为报,只愿以身相许?”顾子钦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丫头也太能演了。 顿了顿,他正色道:“你的心思我明白,我说过不会再伤害你,就会遵守诺言。难道我在你心里真的如此不堪吗?” 曾馨微愣,又住他怀里贴了贴,委屈又可怜地说道:“是你不相信我……难道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不喜欢。”顾子钦回答的果断干脆。 呃…… 曾馨泄气,这是她最后能用的招了。 经过昨晚的事,她越来越觉得顾子钦是与众不同的,起码对男女之事很慎重。 这样的男人,对跟过自己的女人多少会有些情分,不会随意弃之不管。 所以,她还是得想办法把他给“吃”了,心里才比较踏实。 可是一句生硬的不喜欢,浇灭了她的希望,不应该呀!不喜欢,又三番五次的与她差点擦枪走火…… 她真的越来越看不透眼前的男人了。 耸拉了脑袋,曾馨羞愤难堪地嘟了起嘴,“那你到底想怎么样?要杀要剐来个痛快!” 看这小东西黔驴技穷真急了,顾子钦觉得好笑,心里莫名的变得柔软了起来。 起身,将她拉直站好,他温柔而认真地开口:“做我的女人没什么意思,你不是一直喜欢叫我叔叔吗,不如,成全你如何?” “什么意思?”曾馨本能地眨眼,脑子是真迷糊了。 顾子钦随手点燃一根烟,扭头看她,“扮演我十八岁的侄女,陪我父亲度过最后的时光。你骗我的二百万算是定金,事情过后,我会再支付你三百万。” 曾馨仍是懵的,“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前一秒,她还想方设法地成为他的女人,怎么转眼间,他就要当她叔叔了呢? 眼前的女人闪着灵动的大眼睛,表情懵懂而呆滞,很是可爱。 窗外细碎的阳光照在她姣好的面容上,就连空气里似乎也有了属于少女的樱桃气息。 她真的是最合适的人选,没有之一…… 顾子钦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淡声解释:“十几年前,我大哥大嫂遇难,情急之下将两岁多的女儿抛出了窗外,至今下落不明。 “如今我父亲生病了,医生说估计没有恢复的可能。他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找到当年那个遗失了的孙女……所以,我想帮他达成心愿,希望你能成全。” 曾馨揉搓了几下发僵的脸,思绪才慢慢恢复了正常……搞半天,顾子钦接近她是为了这种事呀! 这也太“狗血”了吧! 抬起如水的眼眸,她不可思议地问:“你是让我假扮当年的那个小女孩?” 她憨态的样子,让顾子钦心生异样,强忍住想捏捏她脸的冲动,他笑着称赞:“对,真聪明,就是这个意思。” “你救我,留下我,放过我,就是为这件事?还有你一直说要给我一个赚钱的机会,也是这件事?” 一脸惊奇的女人表情很丰富,顾子钦笑了笑,无奈地点头。 曾馨双眼瞪的大大的,嘴张了又张,随后,狂笑了起来…… 直到笑到眼泪流了出来,她才勉强止住,伸手在顾子钦胸前捶了一拳,“那你怎么不早说!这种事我最拿手呀!别说有钱赚了,就是没钱,助人为乐这种事,我曾馨也是十分乐意的。” “是吗?那再好不过了,可以省下三百万。”顾子钦面不改色地逗她。 曾馨白了他一眼,语态娇媚:“讨厌!开个玩笑也不行!” “你同意了?”顾子钦也很郁闷,早知道这么容易,他一开始就告诉她了。 曾馨仰了仰脖子,坚定地回答:“同意呀!只是……你不是说你侄女才十八岁吗?我知道,虽然我看起来仍青春貌美,但毕竟有关我身份的资料上都明确显示我已经二十三岁了呀!” 顾子钦看她,故意问:“我记得编故事你也很拿手吧?” “是……编个故事到也不难,关键你父亲能相信吗?”整整相差五岁呀,故事编的再好,也要听故事的人傻才行。 顾子钦听她这么一说,倒是笑了:“我父亲信我,所以肯定也信你,只是别人信不信就要靠你自己了。” “放心,只要你父亲相信,其他人我保证忽悠到他们姓什么都不知道。”曾馨拍了拍胸,心里想的是,顾子钦既然敢让她来做这件事,肯定早有准备。 他都不怕,她有什么好怕的? 走一步看一步喽,难道还能给人民币过不去呀!几百万呀,她得骗多少猥琐大叔,干多少偷鸡摸狗的事才能赚得到? 说到钱……她搓了搓手,低着头不好意思地问:“请问期限是多久?老爷子要是一高兴身体好了呢?再活个十年八年,难道我就要一直呆在顾家吗” “呆在顾家当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不好吗?”顾子钦反问。 曾馨轻叹一口气,“好是好,可毕竟是骗来的幸福,再温暖也终究是泡沫,总有破碎的一天……” 懒得再听她拐弯抹角,顾子钦笑容淡淡地打断:“一年期限,一年内如果我父亲有什么意外,合同终止。一年后,如果我父亲还在,每一年给你加五百万,如何?” “嘿……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曾馨毫不掩饰地笑了起来,为了虚伪的亲情,她不能保证自己能不能坚持下来。 但为了钱,她绝对可以做到! 顾子钦终于还是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暖声问:“还有问题吗?” 想了想,曾馨面有难色地说:“还有个问题……我是个满身污点的人,那些过去,有心人随便一查就能知晓。我是怕……怕老爷子接受不了怎么办?” 顾子钦轻声安慰:“这些你不用担心,凡事有我在。” 实际上,要面对的事太多太多,步步都有可能是陷阱…… 见曾馨眼露不安,他紧跟着补了一句:“如果是因为我们的问题,合同终止,钱同样一分不少给你。” “这我就放心了,请叔叔放心,保证完成任务!”某天真的女人简直兴奋的快要跳起来了。 顾子钦苦笑,“这么快就改口了?刚才还说要做我的女人……” 曾馨俏皮地碰了碰他的胸肌,软声诱媚道:“叔叔与小侄女岂不是更刺激……” 一句话,让顾子钦腾地一下热了起来。 他近乎咬牙切齿地低吼:“曾馨!你脸皮敢再厚一点吗!从现在起,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如果事情搞砸了,可别怪我狠心!” 第四十七章 你的样子就是最好的解释 顾家。 姜语姻亲自下厨做了一桌的菜,因为顾云生要回来了。 听闻汽车进院的声音,她放下手中的东西快速迎了出去。 见丈夫从车中下来,先是一只修长的腿踏了出来,藏青色的西裤脚口熨得笔挺妥贴,黑亮的皮鞋踏在青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定定地看着车门,屏着呼吸一秒也不愿意错过,直到顾云生弯身出来,高大挺拔的身形出现在她面前时,骤停的呼吸才慢慢复苏。 她跟这个男人十年了,仍然每一次看到他都会心跳加速,他的每一个寻常举动在她看来,都透着无以言喻的性感魅力。 迎上他波澜不惊的双眸,姜语姻再也抑制不住心口处的汹涌情意,如孩子般奔跑了过去。 顾云生浅浅一笑,将她往怀里按了按,并无言语。 温情只持续了二秒,姜语姻便自觉地抽身而出,她知道顾云生不喜欢太粘人的女人。 后退一步站好,她仰头微笑,问:“还顺利吗?” 顾云生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回答的很敷衍,“还行。” 这时,姜语姻才发现顾云生身后跟了个年轻女孩儿。 女孩儿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模样,身材高挑,面容清秀,只是那双如墨的眼眸里隐有一抹敌意…… 姜语姻心里如有一颗无形的巨石压了下来,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女孩儿和自己的丈夫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但她相信自己的丈夫不是那种愚蠢到极点的男人,不会这么唐突地做这样对自己不利的事。 女孩儿也在直勾勾地打量着她,甚至不加掩饰地表露出了不喜。 姜语姻错开眼眸,强自镇定地勾唇一笑,问自己的丈夫:“这位是?有客人要来,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 语调温柔,无半点不悦,如寻常贤惠的妻子和丈夫的娇嗔一样。 顾云生回头看女孩儿,淡声道:“清清,这位是你二婶,叫人。” 随后,对姜语姻如是解释:“她叫许清清,是我大哥当年弄丢了的女儿。” 姜语姻完全怔住,刻意轻描的淡妆也掩盖不了她脸上的失色。 叫许清清的女孩儿几不可闻地冷哼一声,到底还是叫了一声:“二婶。” 顾云生微微皱眉,“先进屋。” 话落,迈开步伐,自顾自地往屋里走。 “好,先进屋。”这话,她是对着许清清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她猜到了丈夫的用意,只是她不明白,这么大的事,他为什么事先没有同她商量? 铺天盖地的失落似潮水一样涌来,姜语姻上前两步,像落水的人一样,急急地捉住了丈夫的手臂。 闻到丈夫身上熟悉的味道,她稍稍心安,不管怎样,站在他身边的人只能是她…… 顾云生侧头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问:“萌萌乖吗?” “乖的,听说你要回来,高兴的不得了。” “我爸情况怎么样?” “时常反复,医生说不太乐观。”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我们是夫妻……” 简短平常的对话,如同一杯温水,缓缓地流入姜语姻的身体里。 如果说顾云生是一棵参天大树,她就是攀沿着大树生长的蔓藤,他们之间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彼此纠缠到至死方休…… …… 顾子钦的别墅里,曾馨正在看一份合同,眼睛越瞪越大,眉头越蹙越高。 “有问题?”顾子钦好笑地问。 曾馨咽了咽口水,指着其中一条,“如果因为乙方的私人行为,导致计划失败,同合终止的同时,乙方还要归还其诈骗的二百万……” “顾少没这么小气吧?你也知道我的身份漏洞百出,被识破再正常不过,怎么能因为这个,就要回定金呢?没这么做生意的吧?” 顾子钦倒了一杯茶,慢条斯理地答:“如果觉得不合理,你也可以不签,马上还我二百万就行了。” “……”曾馨气结,咬紧嘴唇闷头继续看。 良久,她又忍无可忍地抬头,委屈道:“合同期间,一切都要听从甲方安排,包括吃什么穿什么说什么……难道每天还要背台词?我又不是机器人,那能记得那么精准,万一说错了怎么办?” “这就是你的私人行为,请参考上一条。当然,如果你觉得不合理,可以不签。”顾子钦头也没抬一下,语气松漫到了极点。 闻言,曾馨咬牙切齿地签上自己的大名。 将笔一扔,她将脚放在桌上,大大咧咧地往沙发上一靠,“我签!这么高薪的工作,上哪儿找去?现在该说说了吧,你们都给我造了个什么身份,资料拿出来看看……” 顾子钦看着她晃动的脚,皱起了眉。 曾馨立马识趣地放下脚,直起身来规规矩矩地坐好。现在人家可正儿八经是她的老板了,万万不能再胡来了…… 想想五百万……她在脑子里构画了一幅满地是人民币的画面后,态度端正多了,“我的意思是,我得先适应适应。” 顾子钦无声地笑了笑,替她倒了杯茶递了过来,曾馨忙颔首接过。 “没有准备什么身份,就用你的真实身份……” “噗”一口热茶全数喷在了顾子钦身上,紧跟着是曾馨的大喊大叫:“没搞错吧?这就像一身衣服也不给我穿,就这样将我推出去一般,顾少是在玩我吧!” 这是什么破形容……顾子钦脑补了她所说的画面后,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这合同没法签了,不用想,不出一天准给你们家人轰出来。”她心里一恼,脚又放到了茶几上,紧崩着的脸阴沉的像马上就会有一场狂风暴雨。 顾子钦拿纸认真擦身上的茶水,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看似漏洞百出的说辞,其实才是最安全的。谎言编的再完美,也有露出破绽的时候。” 曾馨不以为意,抬眸不羁地看他,“我只问你一句,相差五岁的年龄我要怎么解释?” 顾子钦将手里的动作停下,突然起身,扯了曾馨直奔洗手间。 将她推到洗手台的镜子前面,他扶着她的肩,目光坚定地看着镜子,清冽地说:“你的样子就是最好的解释。” 第四十八章 大骗子 曾馨呆滞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齐耳短发,明眸晧齿,下巴略尖但隐隐有些婴儿肥,皮肤白里透着粉。这样安安静静地站着,看起来有些傻气,又有些稚气,确实还是少女的模样…… 不然,那些猥琐大叔也不会那么容易上当。 她迟凝地喃呢出声:“可是……” 可是总得有个合理的解释吧,不可能就这样直直的去,这不明显告诉人家,我其实就是来骗你们的吗? 顾子钦弯腰凑到她耳边,蛊惑般地轻语:“没有可是!你就叫曾馨,记事以来就没有父亲,母亲也没什么亲人,据说她是个孤儿。 “因为没有婚姻关系,你迟迟上不了户口,直到你母亲结婚,你才有了身份。 “又因为你发育较早,加上你母亲已经请人教了你小学的所有课程,为了能让你顺利跳级上学,所以谎报了年龄……” “后来,你无意间认识了我,然后我告诉你,你是我们弄丢了的孩子,所以我把你找回来了……” “至于你到底是不是顾家的孩子,你也不确定,但你渴望亲情,所以愿意来看看。” “记住了吗?就是这么简单,其它的情况有人问起就老老实实地说,不用刻意撒谎,能做到吗?” 曾馨闪动着大眼睛,下意识地问:“就这么简单?” “对,有关你身份的事就这么简单。”顾子钦直起身来,目光灼灼地看着镜子里的她。 曾馨脑子有些晕,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劲。 顾子钦的父亲是何许人?是一手创办了顾氏的商人呀,在襄城简直就是神话般存在的人物,怎么可能这么好糊弄? 就算他病糊涂了,连最基本的辨别能力都没有了,那随便找个人去假扮哄哄就得了,为什么又要如此大费周折地找上她? 想不通,偏偏脑子又乱成了一锅粥,什么也想不了。 见她傻呆呆地站着,眼神空洞无神地看着镜子,顾子钦忍不住莞尔,“是不是觉得事情太简单了?” 曾馨直点头,回眸眼巴巴地看着顾子钦,一副“我很傻,你不要骗”的可怜模样。 顾子钦忍笑,牵了她出来,边走边说:“这些确实太过简单……但其实要让这些简单变得有力,还得需要你承受一点点皮肉之苦,你可愿意?” 曾馨吓得甩开他的手,连连后退,惊恐道:“你想干嘛?我不愿意!我不签了!” 她就知道,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事!顾子钦分明就是在挖坑让她往里跳! 皮肉之苦……鬼知道这混蛋是不是还记恨着她! 说是一点点,她才不信,看他阴森森的样子简直就是想要她的命! 顾子钦双手抱在胸前,微微地笑,妖孽一样,“晚了,你已经签了。” 完了完了,她刚才一时冲动,确实已经签了…… 钱重要还是小命重要?她在心里问自己,答案显而易见! 默了一瞬,惊愤的女人脸色一变,突然跪到在地,抱紧顾子钦的大腿就嚎啕大哭了起来:“顾少,你放过我吧……你说过不会伤害我的,你说话要算数呀……”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顾子钦哭笑不得……这小东西变脸比变天还快…… 他蹲下身来,试了几试都没能掰开她的手,只得强行捧起她的脸轻唤:“曾馨,你听我说。” 曾馨紧闭着眼就是不看他,小小的脸上梨花带雨,眼泪一汪一汪地滚落了出来……她是来真的…… 顾子钦觉得心脏像被人狠狠揪了一下,酸涩的厉害。 他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的眼泪,温声道:“你相信我,真的只有一点点痛。没办法,这是你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帮帮我好吗?看在钱的份上……” 指腹温暖,他说的话也很温暖,尤其是最后那句‘看在钱的份上’,真的很感人! 所以曾馨止了哭声,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后又小声泣啜:“如果见了血的话,按道理是要给红包的……因为不吉利……” 顾子钦低头轻笑出声,将她从地上拖了起来,好脾气地承诺:“好,一定给你包个大红包。” 满脸泪水的女人终于破涕而笑……为了钱,她什么都可以忍受…… 真是个财迷! 顾子钦含笑,又一次伸手将她脸上的泪痕一点一点的拭去…… 恰时,董堃带了个黑衣男人进来,目睹了眼前的一幕,眸瞳狠狠地缩了缩。 曾馨看了他一眼,将头扭到了一边,一想到董堃的所作所为,她的心就隐隐作痛。 小柠说的对,这世上,除了钱以外,任何情感都是不可靠的! 她的举动落入董堃眼里,自然又是别有一番苦楚涌上心头,他知道,他们之间已经崩出了无法跨越的沟壑,再也回不去年少时的情份了…… 顾子钦眸色清淡地问:“靠谱吗?” “顾总放心,这是专门从日本请来的师傅,绝对不会有问题。” “好,带她去吧。”说着话,顾子钦将曾馨推了推,迟疑的动作出卖了他的不忍。 曾馨显然也感受到了他的情绪,才压下去的慌恐又涌了上来,她不安地问:“他们要带我去哪里?你到底想干什么?” 顾子钦拍拍她的头安慰道:“去吧,一会儿就好,事情完了带你去吃大餐。” “我不……”曾馨眼泪又涌了出来,这次,满屋人民币的画面似乎也无效了。 见顾子钦不再搭话,头也不回地上了楼,董堃冷着脸说道:“走吧。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曾大胆吗?怎么还哭上了……” 曾馨自知求饶无望,止了泪,仰头死死地看牢董堃,“你不是巴不得看我倒霉吗?恭喜你又有机会报复我了。” 董堃皱了眉,张了张嘴,解释的话终还是说不出口,索性沉声承认:“你说对了!我确实很期待你等会儿鬼哭儿狠嚎的样子!” 想看到她狼狈不堪的模样,做梦吧!曾馨是这么想的。 可是二十分钟以后,别墅的某个房间里就传来了她杀猪般的嚎叫声:“顾子钦,你就是个骗子!大骗子!我诅咒你……诅咒你……从今以后,天天被人欺骗……诅咒你吃饭吃到苍蝇,喝水呛进气管……” 而在另一个房间里悠闲喝茶的顾子钦,蹙高了眉头,轻声自语:“不是说不疼吗?” 第四十九章 善解人意等于委曲求全 当方晚晴出现在顾子钦的别墅时,曾馨正在开心地数钱。 实际上,确实也只是点皮肉之苦。 但是,如果她不叫的那么凄惨的话,老板怎么可能痛快给钱? 而顾子钦,正含笑看数钱的女人,眼眸里荡漾着的异样光泽让方晚晴的心紧了一紧。 清嫂走在前面,轻唤了一声:“子钦,方小姐来了。” 顾子钦扭过头来,笑容仍在,只是温情冷却了几分,“怎么不打电话来,我去接你。” 方晚晴呼吸窒了窒,莞尔一笑,“我有开车。今天下班早,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不请自来,你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这里也是你的家。”顾子钦说着话起身朝她走来。 方晚晴有些恍神,如今的顾子钦虽然还年轻,但自有一种浑然天成的优雅沉稳气质,就算只是一身再简单不过的休闲家居服,依然魅力非凡。 看着他浅笑走来,“砰”的一声闷响,她的心跳险些漏了好几拍,他还说‘这里也是你的家’,这意味着什么? 他从心里接受她了吗? 她不确定,但仍心存欢喜。 顾子钦在她面前站定,伸手理了理她掉在胸前的发,温声说:“你等我一会儿,我换衣服。” “好。”突如其来的温柔,让方晚晴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有些不安。 这时,一旁数钱的女人大呼小叫起来,“喂,顾子钦,你说过今天要带我去吃大餐的!” 顾子钦回头,语气淡淡:“没礼貌,你过来。” 曾馨将大红包搂在怀里,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对着方晚晴甜甜一笑,“方小姐,我可喜欢看你的节目了,你能帮我签个名吗?” 方晚晴笑答:“好呀,没问题。” 这个女孩她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她将疑惑的目光投向顾子钦,期望他能解释一下这个出现在他家里的女孩是何许人也? 顾子钦收回落在曾馨脸上的柔和眸光,轻淡平静地一笑,“她叫曾馨,是我大哥家弄丢了的女儿。” “……”淡定如方晚晴也愕的张大了嘴巴。 她凝定地看了曾馨良久,仍难以置信地脱口而出:“云帆哥哥的孩子不是……” 顾子钦不动声色地打断:“是的,找回来了。” 幸好方晚晴的工作使然,让她早已练就了处乱不惊的本事。 她很快收拾起自己惊愕的神色,甚至有些兴奋地拉起曾馨的手,话调欢快道:“找到了……真是太好了!顾伯伯知道了吗?他一定很开心吧!” “父亲还不知道,怕他太激动影响身体,明天去咨询了医生才慢慢安排他们见面。”顾子钦如是说道。 方晚晴仍拉着曾馨的手,笑意加深,却让人深感压力。 曾馨眨了眨眼,灿烂一笑,机智地喊道:“小婶婶好……” 同时,在方晚晴愣神的瞬间,快速将手抽了出来。 一声“小婶婶”让方晚晴骤地红了脸,也就在与曾馨对望的刹那间,她突然想了起来。 眼前的女孩儿不就是那天在婚纱店门口遇到的小偷吗? 现在摇身一变就成了顾家的小公主……这怎么可能? 难道传言是真的? 听说顾子钦和顾云生面和心不和,眼下顾老爷子病重,正准备立遗嘱,这关系到将来顾氏的真正主人是谁的大事。 莫非顾子钦担心与方家的联姻还不够力度,所以还得再加上小侄女这个筹码? 她似乎太过于小看身边的这个男人了,方晚晴在心里有一声悄然叹息。 曾馨处在两个心怀鬼胎的人之间,早已尴尬的要命,更何况她还没太适应这个“小公主”的身份,万一要是方晚晴问起一些细节,她怕失口答错。 现在皮肉之苦也受了,计划要是搞砸了,她岂不是白疼了,更何况还要归还二百万呀! 不如杀了她算了! 安全起见,她乖巧地微笑道:“叔叔和婶婶既然有约会,那你们去吧,我就不当电灯泡了。” “也好,一会儿想吃什么让清嫂做给你。”顾子钦点头应允,听不出任何情绪来。 “哦……叔叔婶婶再见……”曾馨转身,不自觉地瘪了瘪嘴,心中有股子闷气油然而生。 这个千刀万剐的顾子钦,既然一早就打定主意要她扮演自己侄女,那还几次三番地亲她……不要脸! 搞得现在见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她都有种被“绿”了的感觉…… 望着小小的背影耷拉着脑袋没精打彩地上了楼,顾子钦漆黑的眸沉了几分下去。 沉下去的还有方晚晴的心,她始终想不明白,顾子钦怎么就和在大街上只见过一面的小偷牵扯在了一起? 这么说来,小偷偷去的那枚戒指大概是落在他的手里了吧。 怪不得他一直对自己冷冷淡淡,现如今关系稍有转机,她要不要主动解释?这让聪明的她也犯了难…… 良久,方晚晴试探地问:“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我看曾小姐好像不太高兴,要不我们改天再约,你先陪陪她?” “不用,当然是陪你更重要。”这样的情话,既便语气过于淡了些,但从顾子钦嘴里说出来,仍是带着难挡的奇异诱魅。 方晚晴心思瞬间柔软了下来,可惜脸上的潮红刚刚涌上,顾子钦接着又来了一句:“以后,曾馨会常常跟在我身边,希望你不要多想。” 这是警告,也算是今天他所给出的温情所要交换的条件。这也意味着,从今往后,就算他们之间真有什么,她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因为他有报备,她再有想法就是无理取闹,而以她的身份和人设,她只能是个善解人意的女人。 一句善解人意,要付出多少委曲求全…… 顾子钦何等的现实,又是何等的无情! 窗外刮了风进来,吹醒了方晚晴的思绪,表情仍波澜不惊,“怎么会,她是云帆大哥的孩子,我也会好好爱她。” 顾子钦握了握她的手,说:“谢谢你。我去换衣服。” 随后唤了声:“肖叔,给方小姐泡杯茶。” 直到若大的客厅里只剩下方晚晴一人时,她才凄然地笑了笑,风一次便没了。 肖振国端了热茶出来,微笑着说:“方小姐,请用茶,这是今年的新茶,可香了。” 方晚晴抬眸看他,展颜一笑,“谢谢肖叔。” 肖振国愣了愣,因为他清楚地看到这个在电视里从容不迫,优雅大方的才女,此刻有颤颤的东西在眼里流转…… 第五十章 父子博弈 医院。 顾云生面容憔悴地蹲在顾连海的病床前,眼含热泪,“爸,对不起,你病了我都没能马上赶回来。” 顾连海精神不是很好,虚弱地笑笑,“没关系,工作重要。我们顾氏有几万员工,每双眼睛都在指望着你,你以大局为重是对的。” 一旁的夏凤瑶端了椅子给顾云生,温和地劝:“坐下说吧,你出差刚回来也是很辛苦。” “谢谢小妈。”顾云生抬眸,在父亲看不见的角度对夏凤瑶冷然一笑,表情寒意森森。 夏凤瑶身体一僵,脸色骤地一下变的惨白。须臾,她放下椅子,轻声说:“你们父子慢慢聊,我出去透透气。” 十多年了,她每次听到“小妈”这两个字时,还是忍不住要失态。这个称呼宛如一记冰冷的耳光,时时提醒着她不光彩的过去。 而她只能笑着面对,在豪门生存,隐忍是唯一的法宝…… 要想不被人在背后污言诟语,就得站在无人能及的地位,她深深地相信,这一天她会等来,因为她的儿子是顾子钦。 “什么小妈,这样叫多难听。你要不想叫妈,称她为夏姨也是好的。都是当爸爸的人了,这点分寸都把握不好吗?”夏凤瑶出去后,顾连海强撑着坐了起来,语气有些不悦。 顾云生面无表情地回答:“习惯了……我慢慢改正。” 顾连海看了他一眼,也不愿意再深究这个话题,只是淡声问:“公司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顾云生敛了神色,恭敬地道来:“都处理好了。” “工程事故,该赔偿的已经赔偿,其家属也安排进了顾氏工作。” “至于资金问题,方伯伯前天已经打电话给我,说贷款批了下来,加上海外公司的回款,周转不是问题。说要撤资的几个股东我也去一一拜访解释,他们表示短期内不会再提撤资的事。” 顾连海连连点头,“好,做的很好。” 顿了顿,他语重心长地说道:“云生呀,现在的顾氏已经根基深稳,不像创业公司那样,需要以险取胜大胆冒进。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走。否则,杂念一起,蝼蚁滋生,再强壮的大树也有倒下的一天。” “是,爸。我知道了,这次是我的失误,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顾云生垂了眸,将一抹凛然掩下。 “你不必向你保证,我这把老骨头看样子是不行了,以后顾氏是你们兄弟二人的。我只希望你们不要毁了它就好。” 闻言,顾云生放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地握了握,淡声道:“这次多亏了方家,这是子钦的功劳。等他完婚后,还是让他回顾氏来帮我吧。” 顾连海眸色深幽地看了他一眼,笑了起来:“那臭小子是打心眼里瞧不上顾氏……再说吧,你们自己商量,我懒得管。” “好,我找机会和他谈谈。对了,爸,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见一向沉稳阴沉的儿子,眼里居然如有星星闪过,顾连海不禁好奇了起来,“什么好消息?” “大哥的孩子找到了。”顾云生目光定定地望着自己的父亲,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微妙的表情。 顾连海愣住,好像失音了一般,既不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 时间如同静止,父子二人目光胶着在一起,这是一场无声的战役…… 良久,顾连海短促而痉挛地呼了一口气,颤声问:“在哪里找到的?证实了吗?” 过度的紧张使顾云生的脖子有些发僵,他错开眸光,低了低头,再抬眸回答:“在林阳市找到的,当年那对夫妻驾车经过,见路边有个受伤的孩子,便将她送去了医院。” “因为是在小诊所处理的伤口,而我们当时的调查目标都放在了医院里,所以错过了这个有用的信息。” “据他们说,那孩子因为惊吓过度,整整一年没开口说过一句话。再后来,大家渐生感情,加上他们没有孩子,就收养了她,取名许清清。” “我们派出去的人在调查收养档案记录时找到了他们,经过询问对比,那应该就是大哥的孩子。” “带回来了吗?”顾连海歪着头,凝定地看着顾云生,听的很认真。 “带回来了,怕你太过激动影响身体,所以今天没有带来。” 有短暂的沉默,顾云生探究地望向父亲,恰好,对方也在用这种目光看自己。 不可言状的微妙气氛在空气里猛然滋生,顾云生觉得自己的呼吸窒的厉害。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也许此生,他都不会是眼前这个老谋深算的男人对手…… 但,所幸,老狐狸时日不多了,而他还很年轻。 倏尔,顾连海才凝眸望向窗外,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子钦也说找到了……” 如同雷劈,刹那间,顾云生的脸变了色,后背更是起了一层薄汗,他佯装镇定地问:“是吗?那……您见过了吗?” 顾连海摇了摇头,回过头来,眼眸深遂莫名:“你们兄弟二人有心了,我知道,你们是不想我带着遗憾离开。既然这样,明天都带来我看看吧。” “好。那您好好休息,我去见见医生,如果明天您身体情况允许的话,我安排一次家宴。”顾云生起身,下意识地咽了两三下唾沫,好像嗓子眼里冒着火似的。 “如果真的能找到云帆的孩子,那我此生就没什么遗憾了……”此刻的顾连海面露倦意,眼眸猝然生潮,只是个苍老寻常的老人。 顾云生替他拉好被角,转身离开。 病房里终于静了下来,顾连海呆怔片刻,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楼下来去匆匆的人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出了医院,顾云生拿出手机拨通电话,语气里夹着火:“顾子钦也找了人,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电话那头的人一头冷汗,“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这段时间他和董堃也没什么异常的举动……” “马上给我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电话挂断,他猛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汽车喇叭突兀地叫了一声,引得路人一惊。 许清清这个替身他已经找了很久,除了血缘关系外,还真看不出什么破绽来。 本以为,在老头子病重时,抛出这枚棋子,起码可以搅浑这趟水。到那时,他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实施自己真正的计划。 可现在,顾子钦居然以同样的方式掺合了进来…… 那就只好让这水搅的再浑一些,至于能不能摸到大鱼大虾,各凭本领! 顾云生摇下车窗,眸光阴戾地抬头望向顾连海的病房,唇边隐有一抹浅浅的冷笑…… 第五十一章 弱者之论 得知第二天要见顾家人,曾馨紧张的一夜没睡好,一早起来,很没精神的样子。 顾子钦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戏谑道:“怎么?曾大胆变成曾胆小了?” “要是我真的搞砸了,你们顾家会把我怎么样?”曾馨瘪着嘴,可怜兮兮地问。 如果她的身份被揭穿,那就是诈骗,顾家要送她入狱,不用吹灰之力。 这其实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根本不会给她活的机会…… 在狱里这样的事听得太多,人的生命有时候脆弱的不堪一击。 顾子钦肃了神色,语气无波地回答:“这世上没有什么如果,只有后果和结果。结果就是你如果搞砸了,要依合同行事,至于后果嘛,我还没有想好……” 停了一下,他又板着脸训道:“这就是你做事不计后果的代价!受点委屈就要嚷嚷着报复,那也得看自己有几斤几两。鸡蛋去和石头拼命,那不叫勇气,是愚蠢!” 曾馨想也不想就回顶了过去:“鸡蛋怎么就愚蠢了,它是拼不过石头,但起码可以糊它一身呀!都说人人平等,凭什么弱者被欺负了就该忍气吞声!我……烂命一条,但我宁愿死的惨烈,也不愿意活得窝囊!” “你……朽木不可雕也!”顾子钦气的不轻。 一通狂吼后,曾馨如同被人抽干了力气,焉了下来。眼底有迷茫划过,她不得不承认,顾子钦骂得对,她就是颗不自量力的鸡蛋,唯一的价值就是在没臭之前被人吃了。 可现如今,她已然是颗臭鸡蛋,连被人吃的价值都失去了…… 曾馨越想越悲凉,无意识地紧紧咬着唇,脸别到一边,委屈的很。 顾子钦不由地心软了下来,轻声叹气:“你要相信自己的演技……总之我相信你……” “你相信我有屁用!”这话曾馨到底没敢说出口,事到如今,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她抬眸看顾子钦,认真地说:“你也别小看了鸡蛋,鸡蛋可以孵出小鸡,小鸡长大了又可以生蛋……而石头只能冷冰冰地立在那里,任尘土掩埋……” “强者必须统治弱者,只有天生的弱者才会觉得这是残酷的……这话是希特勒说的。所以我认为弱者不是要习惯承受被欺,而是要想办法让自己变强!” 顾子钦怔了怔,伸手扶额。 老天呀!他不想和她谈论鸡蛋与石头,也不想和她讨论强者与弱者,他只是担心她莽撞的性格会吃亏而已! 这下好了,连希特勒都搬出来了……还真是一点亏也吃不得…… 曾馨见他不语,露出胜利的笑,迈开大步,口中念念有词:“为了人民币,为了福伯,为了小柠,为了生存,为了报仇……加油……加油……加油!” 身后的顾子钦忍俊不禁,这小东西真是个活宝,希望父亲能喜欢吧。 …… 顾家。 顾连海正在客厅里泡茶,身旁坐着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女。 他气色不是很好,时而还有轻微的咳嗽声。 夏凤瑶嘴角挂着浅浅的笑,眸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沉默不语的少女,妥帖说道:“清清的眉眼到是有些像云帆。” 顾连海侧首看了看一旁的许清清,笑了笑:“听你这么一说,是有点像。” 一想到自己的大儿子,他便觉得心里某处早已缺失的地方隐隐作痛。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最让他骄傲的孩子…… 可惜,英年早逝,几乎要了他的半条命。 许清清始终不说话,只是低头玩弄手指,反正她的角色就是个不爱说话的孩子。 她这模样让顾连海又是一阵难过,如果她真的是云帆的孩子,那得多让人心疼。那么小就经历了生离死别,原本无忧无虑的年纪,竟如此老气横秋,沉闷无色…… 眼底一热,他忙端起热茶,将无边的悲伤埋进了雾气里。 …… 顾云生在厨房帮忙,气定神闲,像个居家的好男人。。 姜语姻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公公何等精明,如果被他发现,或许丈夫就全盘皆输了…… 因为,她心里比谁都清楚,那个孩子早就不在人世了。 顾云生看出了她的慌乱,在递东西的间隙,凑到她耳边低语:“不要乱,相信我。” 姜语姻只觉得鼻子一酸,这些年,这句话她听过太多次了……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何时是尽头? 就在这时,屋外雷声滚滚,天幕一黑,既下起了瓢泼的大雨。 紧跟着,门口传来脚步声,萌萌洪亮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小叔来了。” 顾子钦将她举了起来,声音难得地轻快:“小萌萌,你好像长胖了!” 可爱的小家伙嘟起嘴很不高兴,“小叔,说女生长胖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顾子钦笑道:“哦,是吗?但我觉得萌萌胖一点更漂亮了。” “这还差不多……你有带礼物给我吗?”小小的人儿声音软软糯糯,把人的心都给融化了。 顾子钦也有些恍惚,每个人在孩童时,都是这般的心思单纯,可为什么有的人长着长着就滋生出了邪恶? 记得刚到顾家的时候,大哥上大学很少在家,他只好成天跟在二哥屁股后面转。 那时的二哥还是个爱打球的阳光大男孩,他总是将衣服一脱扔给弟弟,就飞奔去了球场。 一玩就是好几个小时,他只得老老实实地守着衣服。 等二哥玩累了,满头大汗地走来,拍拍他的头,说:“小跟屁虫,走,二哥带你去吃冰淇淋。” 有时想来,这些画面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可惜他已经许多许多年不再吃冰淇淋,甚至讨厌一切带甜味的东西。 爱笑的二哥也消失了,取而替代的是叱诧商场,不择手段的顾云生,顾氏的代理总裁…… “小叔,你在发什么呆,到底给我带没带礼物?”萌萌胖呼呼的小手扯着顾子钦的耳朵,不悦地大声嚷嚷。 如梦初醒,顾子钦僵硬的面容软了起来,捏了捏她的小脸,温声道:“当然有,来见萌萌公主,没有礼物怎么行呢?去找后面的姐姐要吧……” 第五十二章 顾少怕打雷 一路紧张到极点的曾馨,被萌萌这么一闹,心竟然一下就定了下来。 她举了举手里的芭比娃娃,“礼物在这里。” 小萌萌立马两眼放光地从顾子钦身上扑进了曾馨怀里,将玩具搂住,才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问:“你是谁呀?” “据说,我是你姐姐。”曾馨认真地回答。 “太好了,我有姐姐喽,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你们快来看,小叔叔送了个姐姐给我……我又多了个姐姐……” 小萌萌的声音很有穿透力,很快便响彻整个顾家。 闻言,顾连海和夏凤瑶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好奇的目光凝聚在门口。 只见顾子钦步伐沉稳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个年轻女孩儿。 女孩儿拉着萌萌的手一跳一跳地蹦跶着,眉眼弯弯,笑容灿烂,就像春日里的阳光一样,让人无端地觉得温暖。 尤其是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黑白分明,清澈见底,一眼望去,让人情不自禁地驻足,仿佛落入她的水眸中,便能将心灵的污渍给洗涤干净。 夏凤瑶不禁喃呢出声:“真是个漂亮的孩子……” 顾子钦在他们面前站定,毕恭毕敬地喊:“爸,妈。” “来了。”夏凤瑶轻声答应,目光仍旧停在曾馨身上。 顾连海也在看曾馨,眼眸无波,看不出喜怒。 不等顾子钦介绍,曾馨拉着萌萌上前,甜甜地叫了声:“爷爷,奶奶好。我叫曾馨。” “好……好……”一声真情实意的称呼,让顾连海的心柔软了起来。他慈爱地笑着回应,将情绪深深地压了下去。 找回孙女于他来说是天大的喜事,可偏偏这孙女一来就是两个…… 更有意思的是,这两孙女还一静一动,各有千秋。一个让人生怜,一个让人温暖,搞得他心生一点点疑虑,都像有罪一样。 其实要分辩真假太简单了,难就难在这两个孙女的背后,是他的两个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谁也不想怀疑。 所以,喜悦就这样被莫名的情绪掩盖,连他自己都觉得荒唐又诡异。 曾馨见他脸色苍白,不时轻咳,突然想起了福伯。福伯的病不知道会不会好,他此刻应该也是这样,病态而虚弱吧。 可惜自己没法守在他身边…… 眼底有些酸涩,曾馨吸了吸鼻子,伸手扶住顾连海,心疼道:“爷爷,你快坐,听说你生病了,站久了累。”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现场所有人都愣了愣,尤其是顾连海,他阅人无数,看得出来,这孩子的感情是真挚的,无半分虚假。 何况,无论真假,这一声关怀让他发自内心地觉得幸福。 如果这孩子真的是自己孙女就好了……这么一想,他实在是忍不住心底的欢喜,层层笑纹从嘴角漾开。 而顾子钦想的是:虽然早知道这小东西演技了得,但没想到她能这么快地溶入角色。刚才的一幕,她绝对是真情流露,连他都有莫名感动。 一旁的夏凤瑶早已感动的热泪盈眶,无论如何,只要顾连海喜欢这个孩子,那子钦就赢了。 这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里,坐在角落里的许清清,投来的那道凶狠眸光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恰时,顾云生也从厨房走了出来,一双漆黑的眸子静静地盯着顾子钦,室内灯光落在他脸上,留下晦暗不明的阴影。 随着他一步步的走近,屋外又是一道雷声响起,雷电明灭间,照在他和顾子钦的脸上,一个透着阴森森的寒,一个脸色惨白的如同死尸。 眨眼间,顾云生的脸上已经挂上了温和的笑,“子钦来了。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顾子钦突然拳头紧握,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地滚落了下来。 曾馨和夏凤瑶几乎是同时奔了过来,前者焦急地问:“你怎么了?” 后者瞳孔微缩,用力地抓紧儿子的手,低声安慰:“子钦,没事了……振作一点……” 顾云生微愣,眉头轻蹙,突然笑了起来,“都这么大了,你这怕打雷的毛病还没好呀?” 怕打雷?曾馨愕的瞪大了眼睛,真是万万没想到,堂堂顾少居然会怕打雷! 怪不得在来的路上,见天幕沉了下来,他就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到大门口时,有雷声响起,他的身体明显地僵了僵。后来见萌萌朝他跑来,他很快便恢复自如。 她还以为自己产生错觉了呢? 按理说,顾子钦怕打雷这件事于她来讲,是件值得高兴的事,起码以后可以用来嘲笑他。 可是见他咬紧牙关浑身发抖的样子,她又莫名地觉得心酸。真是没想到,看起来无坚不摧的顾子钦也有这么可怜的时候。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也学夏凤瑶的样子,紧紧地抓住了他的另一手。 顾连海跨步过来,扫了顾云生一记冷眼,温声道:“子钦,需不需要去房间休息一下?” “对不起,我们先回去了。”阴沉的嗓音从顾子钦牙根里迸裂了出来,漆黑的瞳眸却仍留在顾云生脸上,带着一股逼人的煞气。 这时,董堃从门口奔了进来,扶上顾子钦,才颔首道:“顾总裁,夫人好,我来接顾总。” 轰隆…… 又是一道惊雷,震得在场的所有人心神俱裂。 顾子钦只觉得心脏像被人徒手挖了出来,呼吸窒的厉害,意识已经有些涣散…… 他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很好地控制,可是今晚,在见到顾云生的那一刻,深埋在骨血里的心魔再次被唤醒…… 顾连海深叹一口气,挥了挥手对董堃说道:“走吧,好好照顾他,有事来电话。” 曾馨也急急开口:“爷爷奶奶,二叔,让我去照顾小叔叔吧。” 默了一瞬,顾连海点头应允,现在她身份不明,留在这里确实也尴尬。 夏凤瑶眼角有泪,在曾馨手上拍了拍:“辛苦你了。” 三人匆匆离去,顾连海走到门口,望着漫天的倾盆大雨,哀叹道:“什么时候落下的这个毛病?这么多年了,还是不见好……” 身后的顾云生也跟着自言自语:“是呀,什么时候落下的毛病?” 第五十三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顾家这顿家宴,最后只剩下顾云生夫妻和许清清三人。 顾子钦突发隐疾离去后,顾老爷子夫妻也称吃不下,直接回了医院。 小萌萌有了新的玩具顾不上吃饭,匆匆扒拉了两口,便拉着保母玩去了。 满桌的饭菜,姜语姻准备了整整一天,此刻看着却是一点胃口也没有,索性放下筷子沉默不语。 顾云生也放下筷子,面无表情地问妻子:“没胃口吗?” 姜语姻想说些什么,但见丈夫脸色慢慢变了,只得随口回答:“闻多了油烟,不是很想吃。” 顾云生盯着她,眸瞳漆黑,逼慑的眼眸里带着疑惑与不满:“你怕了?做我的女人就要随时做好被毁灭的准备,我早就说过,如果你怕,随时可以离开我。” 姜语姻喉咙却像被卡了什么东西一样,出口的声音艰涩无比:“我们是夫妻,况且还有萌萌……你怎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话到这里停了下来,餐厅可谓沉寂到了极点。 一直埋头吃饭的许清清突然抬眸对着顾云生甜甜地一笑:“生哥,我今天表现的怎么样?” 话落,挑衅地望了姜语姻一样,后者咬紧唇,脸色惨白。 顾云生扭头看她,语调温和:“你做的很好,就是要让老头子心疼。” 许清清更加地得意了起来:“那是,虽然我才大一,但表演我可是专业的。你看他们带来的那个女孩,傻不拉几,演的多尴尬……” …… 襄城这场雨来的很凶猛,狂风卷着暴雨像无数条鞭子,狠狠地抽打在车窗上。响雷一个接着一个,闪电在天空中不停闪烁,似下一秒,魑魅魍魉就会从天而降…… 顾子钦紧紧抱住曾馨,蜷缩成一团的身子瑟瑟发抖。 曾馨伸手在他后背轻拍,像哄孩子似的轻声安抚:“不怕……不怕……” 车里的音乐开到了最大声,开车的董堃在后视镜里只看到曾馨面容平和,嘴唇轻启,在说些什么,但肯定是没心没肺的话。 说不定趁老板神志不清,又要耍什么花招。 他猛地关了音乐,冷冷地问:“你在干嘛?” 曾馨愕然地抬眸,后视镜里,董堃脸色黑沉的堪比此刻的天幕。 她没好气地回答:“没看到我正在安慰老板吗?” “我警告你,别耍什么花招!” 曾馨气结,“我能耍什么花招?” “你放开顾总!曾馨,你到底有没有脸皮,这样任一个男人抱住,不觉得羞耻吗?”董堃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凛冽凶狠。 “……” 曾馨彻底无语,奋力地推了推顾子钦,那知顾子钦抱的更紧了,嘴里还反复念叨:“媛媛……别动……危险……” “你看到了,是他抱的太紧我根本挣脱不了!” 她的表情特别冤枉,董堃看在眼里,出口的话仍带嘲讽:“我看你到是挺享受,挺得意!” 他的声音尖锐又冷漠,可是细听的话,还夹杂着一丝言不由衷。 曾馨别过头去,猝然笑开…… 记得那时,她刚上初一,董堃已升高中,不在同一学校,可每天放学,他都会准时出现在校门口等她。 有天,同班一个关系较好的男生,走到校门口转角处时,突然拉起她的手,神神秘秘地说:“闭上眼,我有个惊喜要给你。” 那时的她多单纯呀,傻乎乎地笑着闭上了眼睛,然后那男生就迅速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说:“我喜欢你。” 然后一溜烟跑了…… 她完全傻眼,还没反应过来,来接她的董堃走了过来,语气里夹着无法抑制的火气:“你到底有脸皮没有,这是学校门口,就和男生拉拉扯扯!” 她委屈解释:“我真的不知道他要干嘛……” “哼!我看你还挺享受,有男生追是不是很得意,很欢喜!” 她被吼,眼泪啪啪地掉,他转身牵起她的手,语气软了下来:“以后,不准随便和男生拉手,听到没?” “那……那你呢?”她抽着鼻子问。 被问的人火气又上来,凶巴巴地说道:“我是你哥!” 此刻,就像时光重叠了一样,那份被在乎被关怀的幸福感仍在。 是的,幸福就算破碎了,也片片是幸福…… 她无声的笑,让董堃眼瞳里增添了莫名的光亮。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一定会阻止那些悲剧的发生……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媛媛……对不起……对不起……媛媛……”静默中,顾子钦突然又激动了起来,他用力地将曾馨按住,似想把她揉碎在自己身体里一般。 曾馨吓得大叫:“咱这老板到底什么毛病呀?” 董堃加快车速,淡声回答:“也许是打雷给他造成了什么心理阴影吧……” 曾馨一边轻拍顾子钦,不解地问:“每次遇到打雷都这样吗?那他以前都是怎么过的?” “如果看到天气预报,他会提前飞去不下雨的城市。” “那今天是怎么回事?天气预报不准吗?” 董堃无声地抿了抿唇,面无表情地回答:“他其实已经很久没犯了……” “那今天为什么又犯了?” “我怎么知道!”董堃皱了眉,语气不悦到了极点,这个女人还真是,给她点颜色,她就以为自己可以开染房了! 曾馨自觉地噤了声,心想,堃哥脾气越来越急躁了! …… 别墅里,肖振国夫妻接到董堃的电话后,如临大敌地忙活了起来。 顾子钦被扶下来的时候,已经近乎昏迷的状态,而且身体烫的吓人。 尽管如此,他仍死死地抓住曾馨的手,仍他们怎么掰都没用。 最后,董堃放弃,无奈地说:“你今晚就留在顾总身边照顾他吧……警告你,别胡来!” 慌乱中,曾馨只能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厉声问:“他在发烧,要不要送去医院?” 一旁的清嫂淡定地说:“没事,明天就好了,先扶上楼吧。” 然后,整整一夜,清嫂夫妻轮流替顾子钦敷毛巾。 而曾馨就只能任由他抓住手,想躺下吧,又觉得举止轻浮,有占老板便宜的嫌疑。 坐着吧,还得迁就老板不停扭动的姿势,别提有多痛苦了…… 第五十四章 现实的女人 次日清晨,雨过天晴,阳光从窗帘里偷偷溜了进来,将房里的静谧生生劈了一条口子。 “你醒了?” “你怎么在这里?” 顾子钦和曾馨异口同声地开口,停了一秒,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曾馨扬了扬手,语气委屈:“你别多想,我也不愿意和你这样共处一室。是你昨晚一直拉着我不放,你看,这就是证据!” 顾子钦定睛一看,可不是吗?细长白嫩的手臂上好几处淤青。 心里有些内疚,他温声道:“对不起,昨晚吓坏你了吧?” 曾馨低头,左手搓右手,“嘿……说什么对不起,为老板赴汤蹈火也是应该的……” 顾子钦还来不及感动,她又嗫嚅道:“只是……只是这算不算是工伤?” 深呼一口气,他有些崩溃:“你也太现实了!简直就是个财迷!” 曾馨不以为然地反驳:“财迷有什么不好!每个人的一生,不都是被名利玩的团团转吗?” 顾子钦一时语塞,无力地扶额,财迷确实也没什么不好……只是他似乎更希望她是因为担心他,所以留了下来。 曾馨以为他不赞同自己的话,咬了咬唇,垂眸道:“你又没为钱操心过,当然不在乎了……” “从我记事起,我就知道钱太重要了。没有钱,房东会在大冬天将我们母女赶到大街上。没有钱,我们每顿只能合吃一碗方便面,里面加很多很多从菜市捡来的菜叶子……” “没有钱,我上不了学,我妈只得请合租的大学生教我读书认字……代价是她很长一段时间里都留在他的房间里过夜……” “和董堃父子组成一个家庭后,两个孩子要上学,钱依然是我们无法解决的难题。我妈什么也不会做,只能去夜场里唱歌赚钱,为此,他们经常会吵架……” “再后来,我妈去世,我跟着福伯过活……他的收入有限,除了帮我交学费外,再无能力管我的生活。为了不让他伤心,我骗他说我勤工俭学,赚自己的生活费没问题……” “事实上,哪有那么容易,为了活下去,我只好去骗……” 不想让顾子钦看见自己眼角的泪,曾馨低下头去,声音里有淡淡的沙哑以及让人心疼的无奈:“所以,钱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有一天能过上不再操心钱的日子。 “这已经成了不能治愈的执念,不过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它甚至是我的动力,让我在无数困难面前,都能咬牙坚持下去。” 这些话说完,屋子里竟陷入了冗长的沉寂。 顾子钦确实没经历过为钱操心的日子,虽然小时候也有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和母亲都活在阴暗里见不得光。 听闻了曾馨所讲的这些事,他只觉得心下茫然,酸楚、心疼、到最后只剩下复杂的五味陈杂。 良久,他伸手轻轻在她受伤的地方划过,轻描淡写地承诺:“我会让你过上这种日子的。” 曾馨抿了唇,眸子里染上淡淡的氤氲,这样的承诺听起来很美很动人…… 可是她不敢相信,她只相信实实在在握在手里的东西。 那些别人空口勾勒出来的美好,就像一时兴起在玻璃上哈上一口气写下的一样,再好也是一瞬间的事。 所以,她吸了吸鼻子,趁机弱弱地问:“那这次工伤,究竟能报多少钱?” 顾子钦微愣,低头笑了起来,这死丫头真的是……现实的令人发指! 不过,也可爱的让人欢喜…… 曾馨见他笑的诡异,急忙又补了一句:“当然……照顾你我是自愿的,不算工伤……也可以……” 开玩笑,她才没那么傻,为了这种小钱而惹老板生气。五百万重要,还是零钱重要,她还是分得清。 顾子钦笑了好一会儿,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声音温柔的要人命:“这样吧,我也不知道报多少合适。不如,你提一个要求,只要我能办到都满足你,行吗?” 曾馨想了想,挑眉问:“我能提二个吗?” 得寸进尺是吧……顾子钦深吸一口气,努力淡定,“说说看。” “第一,我想去看看福伯。第二个嘛,你能带我去见何启惟吗?”某女人完全没有听出他语气里的起伏,欢天喜地地说出她此刻最想完成的心愿。 顾子钦又一次愣住……他以为以她的性子,会趁此机会狠狠地敲上他一笔。 第一个当然是没问题,只是第二个嘛……他突然想起在皇家会所的时候,曾馨看何少的目光很是不同,难道她也是爱慕何启惟的痴女? 心中有些不悦,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平和的声音:“为什么要见何少?” “我有事要找他……直说了吧,我有姐妹要我带个话给他,我必须得当面亲口对他说。” 曾馨想的是,她入狱的事,以顾子钦的能力,应该早就知晓,也没必要再支支吾吾,将玫姐交待的事办好才是正事。 听到解释,顾子钦心里竟是松了一口气,声音也跟着柔软了起来:“行,我答应你。看福伯今天就可以去,见何少还得等几天,因为他现在不在襄城。” “谢谢叔叔。” “吧唧”一口,得意忘形的女人居然在顾子钦上亲了一口,随后又被自己的举动吓到不敢呼吸。 顾子钦只觉得好笑,心里有莫名的异样情绪跟着窜出,他假意咳了两声,说:“我饿了,去看清嫂做好早餐没有。” “哦……”脸红的能滴出血似的曾馨跑的比兔子还快。 待她走远,顾子钦拨通董堃电话,“情况怎么样?” “查到了,许清清,林阳市人,表演系大一的学生。确实是那家人在襄城捡到的孩子,当时那孩子据说被吓傻了,整整一年不开口说话。总之,以目前的形式来看,没有任何漏洞。” 顾子钦眼里闪过冷意,“没有漏洞恰恰就是最大的漏洞……他们有什么举动吗?” “他们也在调查曾馨,如你吩咐,任何信息我们都没有隐瞒。” “好,这场大戏的序幕终于拉开了……”顾子钦起身拉开窗帘,刺目的阳光瞬间一涌而上,他没有觉得温暖,而是有些刺痛。 这一刻,他突然在想,如果可以,他宁愿永远也不进顾家… 第五十五章 若不相欠,怎会遇见 曾馨来到厨房,清嫂看到她,笑意爬上眉梢,“子钦醒了吗?” “醒了醒了,说饿了呢……清嫂做什么好吃的,这么香。”说话间,馋猫一样嗅着鼻子凑了上去。 清嫂一根手指抵在她额头,“小心口水流进了锅里,子钦刚刚退烧,适宜吃点清淡的东西。所以我熬了清粥,再配上手工发面的馒头,你闻闻这馒头多香……” 担心别人流口水的清嫂,下一秒就把曾馨拉到了灶前。 浓浓的麦香刺激着曾馨的胃,肚子很没出息地咕咕叫了起来。 脑子一抽,她居然直接伸手抓了一个馒头起来,然后左手右手来回扔,烫的呲牙裂嘴:“清嫂救命,好烫……好烫……” 清嫂忙递了碗给她,笑意渐深,眸子里却噙着点点泪光。 曾馨一愣,以为自己看错了,兴许是水雾吧…… 她一边小心地扯着馒头吃,一边帮清嫂摆弄碗筷,心里特别的安宁。从前,她与母亲很少有机会这样相处,她们总是像火星撞地球一样,动不动就吵到不可开交。 不想了! 现在想吵也没法吵了,曾馨心里有声极轻的叹息,她咬着馒头扭头问清嫂:“媛媛是谁?” 正在配小菜的清嫂动作一滞,眼里起了大雾…… “是我女儿。”短暂沉默后,她手上动作继续,声音有些发涩。 曾馨愣住,原来顾子钦昨晚一直念着的人就是清嫂和肖叔的女儿呀! 怪不得,与其说他们夫妻是顾子钦的佣人,不如说他们更像是一家人。 肖叔称他为先生,虽有疏离感,但眸色轻柔,带着满满的骄傲,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顾子钦是他的儿子。 而清嫂则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是轻唤一声子钦,也像对自己孩子一样…… 难道……莫非……顾子钦是他们未来的女婿? 不对……不对……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顾子钦为什么还要和方小姐订婚? 这不是始乱终弃吗? 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她好奇地问:“那她现在在哪里?” 清嫂直起背来,回头看曾馨,略显苍老的脸上尽是悲伤,她指了指屋顶,语气平静:“在天上。” 在天上? 脑子转了两圈,曾馨才想明白,原来媛媛已经不在了呀? 心下内疚,她走到清嫂面前,低了脑袋轻声说:“对不起,清嫂,我惹你伤心了吧?要不……你罚我……罚我不准吃早餐!” 闻言,清嫂忍不住笑了,“你现在可是顾家的千金,我可不敢!没关系,都过去了,再伤心她也回不来了……” “是呀,再伤心她也回不来了……”曾馨重复,短短一句话,瞬间湿了眼眶。 两个女人无声地抱在了一起,她的身世清嫂早就听说,加上她眉眼与媛媛有几分相似,心里多少有几分怜惜。 从清嫂口中得知,媛媛是顾子钦小时候的玩伴,他们母子进了顾家后,曾有很长一段时间断了联系。 可是有一年晚上,倾盆大雨,顾子钦突然精神恍惚地出现在他们家门口,问他话他也不知道答应。 就在他们正在联系顾家时,他突然跑了出去,媛媛急忙跟上。 然后她就再也没能活着回来…… 等他们夫妻赶到的时候,顾子钦正抱住满身是血的媛媛嚎啕大哭,而肇事者早已不知去向。 媛媛就这样不在了,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顾子钦一直闭口不谈。 只是说对不起媛媛,对不起他们一家。 再后来,顾子钦出国留学,从国外回来后就将他们夫妻接来了襄城。 说是让他们帮忙打理自己的私宅,实际上就是为了让他们过好一点罢了…… 曾馨听了,只觉得心底发酸,没想到顾子钦也背负了这样沉重的情义。 她开始明白,原来命运从来就不曾真正的善待过谁…… …… 襄城肿瘤医院。 福伯已经转入普通病房,看到曾馨,话未开口,泪已先流。 人人都道是他为非亲非故的母女付了许多,只有他知道,自从妻子嫌他穷离开后,他就是个没有灵魂的人。 是曾馨母女的出现,让他对活着有了新的认识。 记得那天,他如往常一样,早早地起床清理店里的水果。 门口有女人的声音,怯怯的,但很温柔:“请问,这里有房子出租吗?” “有……”他满头大汗地抬头,见一名年轻的女人和一个十多岁大小的女孩立在门口,警惕地看着他。 阳光从她们身后照过来,使得她们头顶乌黑的发像被镀上了一层薄薄的光辉。 女人嫣然一笑,“可以带我们看看房间吗?” 那一瞬间,如同听到了花开的声音,他的心怦然跳动…… 看完,女人说:“这房子我要了,我叫曾姝,以后还请您多多关照。” 因一句多多关照,从此,他的生活便有了色彩。 每晚他都会送去水果,腼腆地一笑,说:“没卖完,剩下的……”其实是他细心挑选出来最好的…… 久而久之,曾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主动提出要帮他们父女缝补衣服。 于是,他便欢天喜地地回家将自己和女儿的衣服找出来,颇含技术地撕扯出一些口子,再送过去。 再然后,他就收回一堆缝的如蚯蚓爬行一样扭曲的衣服…… 羞红脸的女人抱歉地说:“对不起呀……我其实不会……要不我赔给你……” “不不不……缝的特别好!”他发自内心的笑溢满整张脸。 第二天,女儿上学,一只手倒腾了半天也伸不出来。一检查发现袖口处不知怎么的,竟然全部给缝了起来。 他忍不住笑出声,低声说:“真是可爱……” 女儿气的大哭,将衣服狠狠地摔在他脸上,“爸,你是不是中邪了!” 是的,自从笑起来比阳光还温暖耀眼的母女来了后,他就中了幸福快乐的邪…… 后来,曾姝拉着女儿曾馨过来道歉,漂亮倔强的小姑娘头仰的高高的,“谁让刘芳嘴巴不干净,成天说我们是狐狸精……” 两个大人在一旁听了,尴尬的要命…… “刘大哥……以后请你不要再给我们送水果了……”红着脸的女人咬着唇,声音很轻,但却字字如刀子一样戳在他心上。 如今,一眨眼过去,那个说话永远水一样温柔的女人已成白骨。 当初的小姑娘已经长成了大姑娘,仍然倔强漂亮。 谁又会想到,他发自私心的付出,得到的竟然是如此浩荡的回报……让他怎能不感慨…… 这世上的缘分呀,或许只能用一句文绉绉的话来形容:若不相欠,怎会遇见…… 第五十六章 恩怨分明 见福伯流泪,曾馨温情一笑,哄孩子似的低声安慰:“好了……没事了……这么大人了哭起来多难看呀……” 刘福挣扎着起身,看了眼身后的顾子钦,虚弱地说:“顾总,之前的事我都听阿芳说了,真是对不起。馨馨这孩子就是这样,一着急起来就不知分寸,她是为了救我才做出了那样莽撞的事……” “但你放心,等我出院,马上卖房子还你的钱……希望你大人大量,不要和她计较,放她一马好吗?” 曾馨急了:“卖什么房子?卖了你和芳姐住哪里?再说了,你那房子也卖不了几个钱,这祸是我闯下的,和你们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要是再出什么事,我怎么和你妈交待!”刘福也急,一激动脸色苍白如纸。 见状,顾子钦温和一笑,意味深长地望了曾馨一眼,表态:“福伯,你安心养病,钱的事不用操心,如果遇到困难,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 话落,递了张名片给刘芳,后者诚惶诚恐,一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莫不是顾少看上自己了…… 疯狂的念头才起,就被曾馨那死丫头无情打断:“是呀,福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顾总是我亲叔叔,听说我是他们家失踪多年的孩子。所以呀,以后这襄城,你大可以横着走……” 许是突然意识到此刻吹这样的牛不太合适,她停了下来,不安地看了顾子钦,低声嘟嚷:“总之……你不用担心钱,也不用担心我……” 听闻这个消息,刘福父女二人惊的下巴差点脱臼…… “这是真的吗?”百感交集的刘福想的是,这下好了,她有了人照顾,他也就不再怕死了。 曾馨心里发虚,弱弱地答:“是……是真的吧。” 顾子钦在一旁又想笑……她这说话不过脑子的毛病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谁都没注意到,沉默不语的刘芳偷偷看顾子钦的眼神里有小星星冒出……她以为顾子钦看上的是曾馨,这么一来,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了…… 那自己正好可以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 于是,她咬了咬唇,声音软的近乎气若游丝:“顾总,谢谢你。” 曾馨扭头,“芳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刘芳脸刷地一下烫了起来,为了不让怒意太明显,牙龈被咬的酸痛:“没有……” 顾子钦微微扬唇……这孩子是故意的还是真傻? 恐怕是前者吧…… 从医院出来,曾馨说:“谢谢。” 顾子钦问:“谢什么?” “谢谢与你的相遇,也谢谢你的包容。”曾馨如是说道,她是发自内心的,如果没有遇到顾子钦,她此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福伯痛苦。 一句话,让冷静如斯的顾子钦眼底有些生潮。 他故意板起脸,拍拍她的头:“想感谢我的话,好好做好你该做的事。” “我知道,你让我假扮那个失踪的孩子只是不想让父亲遗憾……你放心,我会让他在最后的时间里每天都开开心心……” 顾子钦愣了愣,转身走了,今天是怎么了,居然感性的不像自己。 他确实没想到曾馨会说出这样的话,就连母亲也认为他如此计划是为了顾氏不落入他人手中…… 好像对于他们这样的家庭来说,事事都只能带着心计、为了目的。如果说是为了亲情,那无疑是可笑的,连自己都无法相信。 原来现实的宁人发指的人是他们,而不是这个为了情义愿意去坑蒙拐骗的女人…… 这个发现让他无地自容,甚至无法直视那双清流的眼睛,只得仓皇躲开。 身后的曾馨傻傻怔住……这又是怎么了? 自己难得说两句掏心窝子的话,怎么还把老板给得罪了呢? …… 襄城人民医院,顾连海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现在怎么办?” 这话问的很无奈,要是从前,他会暴跳如雷地先训斥他们一顿,毕竟兄弟二人此番行为,总有一个人是心怀不轨…… 又或者是二个都心怀鬼胎……他不敢想,也不愿意这样去想。 顾云生侧眸看顾子钦,后者抿唇不语,淡定如初。 “两个孩子都很好,我都很喜欢,但毕竟云帆只有一个孩子,我们总不可能两个都认下吧?”见儿子们不言,顾连海有一声叹息。 沉得住气这点,他们到是有过之而不及…… “听二哥的。”顾子钦到底不忍父亲为难。 顾云生挑了挑眉,唇边有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当初大哥夫妻火化前,为了以后方便找孩子,顾家曾留了他们的毛发。带清清回来之前,我已经做过亲子鉴定。子钦做事一向稳当,想必也一样做过了……” “不如,我们请人公开取证,重新做一次鉴定如何?这样一来,我们兄弟二人也不用相互猜忌,落人口实。” 言下之意,他笃定了顾子钦有做假。 顾子钦迎着他的目光,眼眸无波,只是重复:“听二哥的。” “行吧,那就这么定了。这毕竟是家事,不易声张,请几个信得过的前辈来就成了。”顾连海又想叹气,后又转念一想,哪有兄弟不争的,何况是这么大的家业…… 该来的迟早要来,等他两眼一闭时,一切都就与他无关了。 病房里静了下来,就连蚊子飞过的声音都能听见。 “爷爷……” 随着声音,有人破门而入,手里提着个食盒,满头大汗,未语先笑,有些傻气。 顾子钦微微皱眉,“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爷爷送饭呀,医院里的食物哪有什么味道。”曾馨扬了扬手里的东西,轻快地走向顾连海。 她这个人,恩怨分明。有仇必报,有恩也必报,顾子钦帮了她许多,在照顾他父亲这件事上,她自然是要诚心诚意又尽心尽力的。 顾连海到是很开心,生再多儿子赚再多钱有什么用,关键时刻除了给他添堵外,就没有人想过他在医院里能不能吃饱。 “做了什么好吃的?”他直起身子,像个孩子一样盯着食盒,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曾馨神神秘秘地笑道:“反正肯定好吃到尖叫……不过,不能让他们看到,万一他们忍不住来抢怎么办?” “是吗?好,那让他们先出去……” 幼稚的对话让顾家兄弟二人脸露黑线,无语地转身推门出去。 第五十七章 那就让她留下吧 病房门关上的那一刻,顾云生漠然地对顾子钦说道:“耍这些手段,不觉得无趣吗?” “怎么会无趣呢?能击败人的往往就是最真挚的情感。”顾子钦语气淡淡,唇角勾了勾,无波的眸子里阴霾浮动。 顾云生面色也沉了下来,“那就看谁能笑到最后吧,我的好弟弟……” “别,还是忘了我们是兄弟这件事吧。” 顾子钦语气轻淡的很,似风吹过一样,顾云生甚至恍惚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曾经跟在自己身后的小跟屁虫,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与自己剑拔弩张的呢? 这个问题他问过自己好几次了,始终没有答案。 只能说,人要变是毫无征兆的,这世上哪有什么永恒不变的情感? 更何况他们之间隔着的是若大一个顾氏…… 其实他曾经想过,如果顾子钦仍旧是当年跟在他后面唤二哥的男孩,如果他不觊觎顾氏,他也许是会放过他的…… 病房里突然传来一阵笑声,看来二人相处的不错…… 只是,那个女孩儿怎么有点面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对了,里面的女孩儿叫什么名字?”顾云生意味不明地发问,仔细听的话,他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凝滞。 顾子钦轻启薄唇,声音无温:“曾馨。” 顾云生面色一僵,似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因走的太快而步伐踉跄…… …… 终还是忍不住好奇,顾子钦靠在病房门口,看着狼吞虎咽的“祖孙二人”,眼眸渐渐柔和。 饭菜到也不是什么好稀奇的,不过是小米粥,素炒青菜,青椒肉丝,还有个开胃的素拌三丝…… 但顾连海是吃的真开心,菜的味道自然一般,许是为了他的身体,还少了些盐味。 真正下饭的是陪吃的曾馨…… 只见她将粥喝的呼鲁鲁直响,两眼放光地盯着食盒里的菜,吃的极快极香,好像饿了十天半月的人遇见了三珍海味一般 顾子钦莞尔,她大概不知道此刻的她究竟有多可爱,有多吸引人…… 认真埋头苦吃的她,低垂的脖颈有着好看的弧度,再加上灯光的晕染,白皙的皮肤泛着迷离的光泽。 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忘记了他们之间荒唐而尴尬的关系,他想就那么走过去,紧紧拥抱她…… “子钦,傻站在这里干什么?”夏凤瑶从外面走来,面露惊愕。 让她诧异的到不是儿子傻站的行为,而是他的眼神,温柔而深情,那分明就是丈夫在看自己深爱的妻…… 再往病房里一瞧,画面是够温馨,只是立场不对劲罢了。 顾子钦有些受惊,轻了轻嗓子,“妈,你吃过饭了吗?” 夏凤瑶没好气道:“没吃要怎样?进去和他们一起吃吗?” “或许……还有……”被母亲毫不留情地怼,顾子钦还是有些尴尬。 听到对话,曾馨回头笑开,含糊不清地嚷嚷:“奶奶,还有还有……” 夏凤瑶想扶额,但优雅的举止更重要,所以微微一笑走了进去,“你们吃,奶奶吃过了。” “尝一点吧,我亲自炒的菜,简直了,人间美味……” 某人开始不要脸地推销,顾子钦听了,嘴角有笑容微微扬起,也跟着走了进去。 夏凤瑶看了看食盒,眉头轻皱:“医生说不能吃辣,更不能吃的太油腻,要以营养健康为主……” 顾连海不高兴了,“天天吃白水煮鸡肉,白水煮青菜叫营养呀?再这样下去,还没病死,就被饿死了。我看小馨做的就很好,好吃又开胃,有荤有素,这才叫真正的营养。” 气氛有些僵,曾馨放下筷子,不安地解释:“奶奶别生气,这青椒是菜椒,不辣。盐也放的很少,我拿去给医生看过了,他也说没问题……” 顾子钦突然把手伸了过来,曾馨一惊,抬眸看他,“你干嘛?” “这么大的人了,吃个饭还像孩子一样,糊得满嘴都是。”说话间,他指腹温柔地拂过她的唇畔。 再笑着拿纸巾擦去手上的东西,说:“有米饭,难道还想留着下一顿吃?” “谢谢叔叔。”曾馨眨着眼,还没太反应过来。 “不客气,小侄女。” 他回应的话音比平时温润了好几分,宠爱之意太过明显。 夏凤瑶算是明白了,儿子是在向她宣告,这女孩儿是他的人,不能随意给脸色。 可她也没说什么呀? 就一句寻常关切的话,惹得老的不高兴,小的不满意。 心下觉得不满,这还没确认到底是不是顾家孙女呢,老的小的都已经被迷惑了…… 老的到是不要紧,这丫头的任务本身就是哄他。 她担心的是顾子钦,马上就要订婚的人了,可千万不能再出什么差错。 到底是总裁夫人,夏凤瑶马上换上一副欣慰的笑,握住了曾馨的手,说:“有这么懂事的孙女,顾家真是有福了。” 曾馨腼腆地笑着,语气很认真:“我妈说我是个没福的孩子,亲情淡薄……虽然不确定我到底是不是顾家的孩子,但我打心眼里希望有爷爷奶奶,有亲人……就算最后的结果不是,能这样照顾顾爷爷几天,我也算是满足了自己小小的心愿……” 说到最后,眼眸里不知不觉已经噙满了泪水,入戏太深,居然把自己给感动了…… “看我,还把孩子给弄哭了……”夏凤瑶红着眼,拿纸替曾馨轻拭眼泪。 一旁的两个男人神色各异,双双沉默不语。 女人的世界还是观岸观花的好…… 原以为病房小插曲就此结束,夏凤瑶却在一片静谧中,淡淡开口:“子钦,你马上就要订婚了,和晚晴也有很多东西没有准备。不如,就让我来照顾小馨吧。” 顾子钦面色微讶,“有肖叔和清嫂在。” 夏凤瑶面带微笑,慈爱地看着曾馨,“可小馨毕竟是女孩子,住在你那里不方便。再说了,我一个人照顾你爸爸多辛苦,她还可以帮帮我。” “三个护工不够吗?需不需要再加两个?” “护工有自己人放心吗?” 听出了母亲语气里的不悦,顾子钦知道已经没有必要再说下去,眸光扫过一脸茫然的曾馨,点头说:“那就让她留下吧。” 他只是不明白,一向精明隐忍的母亲,明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候,为什么还要把曾馨给扣了起来? 顾连海到是乐了起来:“也好,让小馨陪我说说话,你去忙你的。” 第五十八章 有几人是真正为自己而活 病房走廊的尽头,夏凤瑶看了眼神色复杂的顾子钦,“不高兴了?” “没有。只是为什么?”尽管刻意压制,但仍听得出来他的不喜。 “为什么?你说为什么?别人看不出来,我是你妈,我还看不出来吗?你看那丫头的眼神不正常!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夏凤瑶火气也上来了,她忍了一辈子,难道在儿子面前还得忍吗? 顾子钦微愣,无力争辩:“您想太多了,我没有。” “没有最好!眼看着订婚日期就要到了,你自己说说,你和晚晴进展到哪一步了?有你这样当男朋友的吗?放着自己的女朋友不陪,成天和那丫头搅合在一起……” 是谁说的,母亲的唠叨和唐僧的咒语威力是一样的,顾氏总裁夫人训起儿子也和普通母亲没区别…… 顾子钦有些招架不住,按了按眉心,低声打断:“方晚晴找了您吗?” “儿子呀,你爸能认下曾馨固然是好,但和方家的联姻才是大事,你可不要在这种时候犯糊涂。”与普通母亲不同的是,夏凤瑶懂得见好就收。 顾子钦无话可说,只是问:“需不需要我派些人暗中保护你们?” “他敢!”夏凤瑶眉头一挑,眼露狠戾,一改往日温婉居家的模样。 顾子钦低头笑了笑,伸手抱了抱母亲,“还是温柔的样子好看,那些不美好的事就交给儿子吧,你只管负责貌美如花。” 夏凤瑶也笑了起来,在儿子背上重重地拍打了几下。 随后,顾子钦放开母亲,一派认真地说:“那这里就交给母亲大人,我先走了。” “干嘛去?” “去和你未来的儿媳妇将关系迅速发展发展……” “臭小子!有本事十个月后,给我带个孙子回来!” 顾子钦回眸,笑容加深:“我努努力……” 悄然走近的曾馨,本想找机会和顾子钦说几句话,这样一下子将她扔进顾家,他也太不地道了。 可是听了他们母子的对话,她心里莫名地泛起了酸…… 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顾子钦以最温润无声的方式,一点一点地浸入了她的心底。 眼巴巴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她嘴角漫出无奈的叹息:曾馨呀曾馨,胡思乱想是小事,千万不能异想天开呀…… …… 傍晚,方晚晴在电视台门口看到顾子钦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身材挺拔颀长的他,笑容可掬地靠着车身,路灯照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如梦似幻。 尽管惊喜,她还是矜持地缓步走上前,嫣然一笑,“我不知道你来,怎么不提前打电话?” “路过,随便送送惊喜,没吓到你吧?”一向漠然的顾子钦居然也会说俏皮的话。 这都还不算什么,和电影里出现频率最高的桥段一样,英俊非凡的男人手里神奇地出现了一大把娇艳欲滴的玫瑰花。 花每天她都会收到无数,但只有顾子钦送的,让她发自内心地热泪盈眶。 顾子钦笑了,“是不是觉得太俗气了?看来董堃办事不靠谱,我让他调查一下女人最爱的东西排名第一,然后他就告诉我是玫瑰花。” 方晚晴已经顾不得什么形象,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子钦,谢谢你……你来了,我就已经很欢喜了……” 一个男人愿意到女人工作单位门口接她,起码意味正式宣布他们的关系吧。 虽然各大媒体都在报道他们将在订婚的事,但毕竟顾子钦一次都没有亲口承认过,她承认,这让她很不安。 没有经过岁月洗礼的感情,就如从温室里折来的花朵,随时都有被替换的可能。 顾子钦没有拒绝,趁机凑到她耳朵,声音低沉而性感:“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送方小姐回家?” 属于男人的清洌香气,让方晚晴的心脏瞬间失了往常的跳动节奏,她满面桃花地抬眸,低嗔:“准了!” 顾子钦有些愣神,许是夜色太过朦胧,让眼前的一切都失了真,不然,刚才那一刹间,他怎么觉得怀里的女人变成了曾馨…… 不……不可能了……在他将她带回顾家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真的就再无半分可能了…… 黑暗隐去了他所有的表情,没人能够窥探他此刻的内心世界。 只是他再开口的声音,似乎过于冷了些,“我们走吧。” 还沉浸在喜悦里的方晚晴没能察觉他微小的情绪变化,曼声应是,眼里仍装满了幸福的笑意。 …… 到方晚晴的公寓楼下,她试图小声探问:“上去喝杯咖啡?” “有红酒吗?”顾子钦笑着问。 方晚晴怔了怔,答的有些急迫:“当然……有……有有有……” 眼前的女人有一头漂亮的卷发,玫红色,衬得她的皮肤更白净透亮。 说句很中肯的话,她是真的很漂亮,关键是气质温婉素雅,行事不急不躁……不像某个女人,整个就是匹脱了缰的野马…… 这么一想时,顾子钦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念头,他给自己找了理由:万一她又惹祸了呢?打个电话问问总是必要的。 将方晚晴掉下的头发理在耳后,顾子钦举了举手机,说:“你先上楼将红酒醒上,我打个电话马上就来。” 随后,似又怕她多想,补了一句:“打给我妈,问问医院的情况。” 方晚晴脸色僵了僵,垂眸轻语:“对不起……我昨天去医院看望叔叔阿姨时,可能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顾子钦柔声安慰:“不怪你,是我做的不够好。” 话落,主动在她额头吻了吻,言词诚恳:“我们很快就是夫妻了,要相互信任才是。” 一句话,既提醒了问题的重点,又安抚了方晚晴不安的心情。 她不得不在心里感慨,这个男人情商太高,有让人无处遁形的力量。 从理智的角度来看,和这样的人一起生活,会很累很压抑……可是,她爱惨了这个男人,哪里还有什么理智而言…… 带着期许的女人喜上眉梢地上了楼,顾子钦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突然有些看不起自己,难道真要这样应付一辈子吗? 不然呢? 夜风在耳边轻绕,仿佛在说,大千世界,又有几人是真正为自己而活…… 第五十九章 肺腑之言 站在夜风中,顾子钦拨通曾馨的电话,那头压着声音,紧张兮兮地问:“叔叔……有事吗?” 顾子钦皱眉,以前听她叫叔叔觉得好玩,现在听起来怎么有点莫名地刺耳呢? 他声音冷漠地问:“你在做什么?” “在陪你妈看韩剧……她哭的可伤心了……我都不敢喘气……” 顾子钦将电话拿远了些,到底还是笑出了声,倏尔,语气清淡道:“别乱说话,别乱跑,早点睡觉。” “是!老板!你尽管放心约会好了!”曾馨故意把字咬的很重,听起来似乎怨气不小。 因离电话太近,她的呼吸重重地漫了过来,顾子钦心脏不寻常地跳了跳。 抬头看了一眼方晚晴家亮着的灯,他蹙了眉:“挂了……” 挂断电话,曾馨气呼呼地想,约个会还不忘记监督她,果然是无良的奸商! 看韩剧的夏凤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关了电视,神色凝重地望着桌上的两杯咖啡。 见曾馨进来,指了指对面,“过来坐。” 曾馨不安地坐下,望着热气腾腾的咖啡,小声说:“太晚了喝咖啡会影响睡眠,要不我帮您换成牛奶?” 夏凤瑶不搭话,只是那么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似乎在打量她,又似乎在想怎么开始这场谈话。 曾馨也不敢再多言,一双明亮的大眼晴天真无畏地对了上去,态度恭谦地等着下文。 “是子钦的电话?”良久,夏凤瑶嘴角牵扯了一下,终于开口,眸子里有复杂的情绪划过。 “是的,奶奶,叔叔让我不要乱跑,好好照顾您。”曾馨甜甜一笑,故意将该有的称呼带上。 她又不傻,今天在医院里的话,她听懂了。总裁夫人这是怕她勾引自己的儿子…… 这她到没什么好否认的,因为她确实这么想过,但眼前形势不同,她可不想与顾子钦的母亲为敌。 谁知,她的小心思夏凤瑶并不买账,“你我都知道这只是一场戏,这里没外人,何必演的那么认真。” “如果连我们自己都觉得只是一场戏,那要别人如何相信?”曾馨本能地回顶了过去,看来,总裁夫人是要给她下马威了。 她只是不明白,她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吧?怎么就让夏凤瑶如此紧张了? 果然,夏凤瑶放下手里的咖啡,靠着椅背,缓缓开口:“我认识子钦父亲的时候,二十五岁。世人都不理解,人生最美好的年华,我为什么要执意付给一个已婚的男人。” “只有我自己知道,因为这个男人是顾连海。这是一场必胜的赌局。赌赢了,名利地位、家庭爱情大丰收。就算是赌输了,我起码轰轰烈烈过……” “许多人都劝我,人生平平淡淡才是真,我觉得好笑,他们都没有尽情地去享受过,又凭什么去体会平平淡淡才是真……” 她的声音轻柔平缓,似乎只是在陈述别人的陈年旧事,但曾馨知道,这样平静无波注定不会持久。 她其实不想听顾家的什么秘史,她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赚钱,至于对顾子钦偶尔起的那点点涟漪,就像雨滴激起的水泡,只是当下的一种情绪罢了。 赶在这场谈话变味之前,曾馨抬眸一笑,沉稳开口:“夫人请放心,我绝对不敢有半点非分之想。” 夏凤瑶听了,笑了起来,“你听我说完。” “这场赌局看似我赢了,我的人生大丰收,坐上了总裁夫人的位置,有聪明能干的儿子……然而事到今日,我才知道,其实这世上没有什么必赢的赌局。” “许多人说,因为我的原因,顾氏迟早是子钦的。可恰恰相反,因为我,子钦一点机会也没有……” “这就是豪门……看的不是谁情义深重,看的是谁手段更胜一筹……” “所以……” 话锋一转,由不得曾馨想不想听,夏凤瑶挑眉直直地看她,“所以,站在子钦身边的女人,只能与他势均力敌,只能让他如虎添翼。你明白吗?” 曾馨听了她的话,低了头,心脏似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给捏住。 崩紧了脸,她不卑不亢地说道:“夫人多虑了,豪门虽好,也不是每个人都想进的。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些不该有的念头,我会控制好。” “那就好,守好自己的角色。” 夏凤瑶从桌上伸手过来,握住了曾馨的手,“你也许觉得我在咄咄逼人,但我是为了大家好……你不知道,现在的子钦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稍有不甚,就会万劫不复……” 冰冷的手,让曾馨微微一颤。动了动发干的唇,她低声莫名说道:“奶奶,看剧的时候,一定要有瓜子和啤酒……你……你等我……我出去买……” 转过身来,曾馨眼里闪过冷冽的光,背挺的直直的,这是她无声的抗议。 夏凤瑶没有阻止她,看不出来,这孩子心气高着呢…… 今天这番话是显得唐突了一些,但字字发自肺腑。这顾家,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们,只要有一丝异样,就会被人放大利用。 许多事不是敢不敢想不想就能控制的问题,有些念头风一吹就一发不可收拾。 她不得不预防…… 出了顾家,曾馨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吊二郎当地耸了耸肩,自言自语道:“什么人嘛,活的累不累?搞得只要是女人接近了你儿子,就是想进你顾家似的……” “顾子钦有什么好的?性格阴晴不定,模样……就是模样英俊点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要不是我缺钱,我才懒得搭理他!” 嘟嘟嚷嚷地走了一路,直到走出整个别墅区,她才发现好像有些不对劲。 记得大门左手边有个很大的超市呀,怎么不见呢?难道走错门了? 伸手拍了拍脑门,曾馨自嘲地一笑,“真是被老太太给气糊涂了……” 正要往回走,前方突然传来女人的哭喊声:“求求你们放过我,我下次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接着是男人凶神恶煞的声音:“还有下次?你当我们是吃素的……” 曾馨皱了皱眉,快步上前,目睹眼下的一幕,眸光一凛,大声吼喝:“住手!” 第六十章 小野猫失踪了 借着夜色浓郁,红酒醉人,方晚晴刻意换上的性感睡衣,总是有意无意地落下肩头,露出白皙的肩头和漂亮的锁骨。 一双眼眸宛如云中皓月,若隐若显,确实足够明艳动人。 她越是这样,顾子钦就越清醒,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按住他身体里的欲望…… 动了情的女人,已经失去了理智的判断,她双眼迷离地往前走了一步,双手扯着他的衬衣,哑着声音问:“子钦,你爱我吗?” 顾子钦漆黑的眸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异光,比起回答这个问题,他更愿意付出实际行动。 伸手抚上方晚晴的肩,他低下头,简单直接在覆上了她的唇…… 被吻的女人有轻微的战栗,似乎有冰冷的泪从脸上滑过,她说:“子钦,我是爱你的……” 动情的声音比酒更醉人,顾子钦不禁动容,加深了吻,试图找回自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的灵魂…… 室内寂静,只有两人呼吸缠绕。 突然,顾子钦的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一声紧过一声,划破了夜的宁静,也浇灭了方晚晴燃起的希望…… 她就知道,不会这么容易。气息分开,她低头咬唇,“接吧。” 太过明显的失望,让顾子钦也有些郁闷,她认为这个电话他是故意安排的? 他顾子钦在她眼里,就是这么的善于心计吗? “不接。”顾子钦将头埋在方晚晴的肩上,用故意赌气的方法证明着自己的清白。 大家都是明白人,方晚晴沉了的脸马上扬了起来,她好像是表现的太过明显了。 就算是他故意安排的又怎样? 要走进一个人的心,不是推开一扇门那么容易的。 毕竟她的身份尴尬,不是深爱经年的恋人,也不是挥之既去的情人,顾子钦谨慎纠结一些也是正常的。 笑了笑,她轻拍男人的肩,说:“我拿给你。” 与其做个疑神疑鬼的女人,不如大方成全,反正善解人意是他一早就安给她的身份。 顾子钦立了起来,面容平和,不再多言。 只是,电话接起几秒后,他俊雅的面容紧崩,看起来冷的可怕。 “怎么了?”看样子,确实是事出紧急,方晚晴忙正色询问。 顾子钦挂了电话,抬眸定定地看了她两秒,说:“抱歉,家里有些急事,我得马上走。” “需要我帮忙吗?”她追到门口问。 顾子钦回头,“不用了,你早些休息。 不知是不是光线太暗的原因,方晚晴觉得他的眼底阴冷的可怕,像深藏地下的万年岩浆。 …… 匆匆下楼,顾子钦给董堃打电话时,因手指发颤,竟连着按了好几次,才拨对了号码,“曾馨失踪了,马上查常磊和顾云生的行踪,要快!” 走到车前,他才发觉自己浑身冰凉,手心捏着一把冷汗。 拳头重重地落在车身上,他懊恼的几乎嘶吼出声,明明知道此刻她最危险,他不该为了母亲的感受,而不顾她的安危…… 今天的事想来有些蹊跷,方晚晴是多么聪明的女人,那天他委婉的警告她不可能听不懂。 怎么可能一转眼,就跑去给母亲告状? 她算准了母亲此刻太看重与方家的联姻,肯定会主动帮他们创造机会,而他从来不会轻易拂父母的意…… 他不敢再往下想,抬眸望向还亮着灯的房间,顾子钦的眼里露出阴戾逼人的光芒。 希望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想…… …… 顾家,夏凤瑶急的满头大汗,一旁的姜语姻不停轻声安慰:“妈,您别着急,她或许只是迷了路。” 她怎能不急,如果曾馨那丫头真的出了什么事,她怎么向顾子钦交待? 但她不能慌,尤其不能在儿媳妇面前慌。 强自镇定后,她突然问:“云生呢?” 顾云生夫妻结婚后,就将隔壁的独栋别墅也买了下来,说是这样能更好地照顾他们。 当然,这话,她也只是听听,更方便监视他们还差不多…… 姜语姻笑了笑,“妈不会是怀疑这事和云生有关吧?这怎么可能?且不说曾馨有可能是大哥的孩子,就算不是,他也不可能傻到在这种时候做蠢事吧?” 原本隐晦的话,被她这么直直地说了出来,夏凤瑶显得有些尴尬。 早就知道这个儿媳妇不简单,表面看上去软弱可欺,实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笑意吟吟的一句话,就让她无话可说。 想想,姜语姻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此刻如果曾馨出了事,顾云生显然会被第一个怀疑,他不至于那么沉不住气。 夏凤瑶眼眸无波地看了儿媳妇一眼,“你想哪里去了?我只是想问问,如果他在家的话,请他帮忙出去找找。” 姜语姻脸一红,低了头,“对不起,妈。云生他有事出去了,我马上给他打电话。” 大门口有脚步声,夏凤瑶的心紧了紧,想必是儿子回来了。 顾子钦步伐沉稳地走了进来,还算淡定地问:“妈,到底怎么会事?” 夏凤瑶起身,在儿子面前她再也装不下去,语气委屈道:“看电视好好的,她突然说看剧就得吃瓜子和啤酒。恰好家里都没有,我本来说让蓉嫂去买,可那丫头非要自己去……” “你别着急,或许是迷了路,我出去找找看……”顾子钦柔声安抚,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您和她是不是说了些什么?” 夏凤瑶一愣,摇头否认:“没……我和她能说什么?你不会不相信自己妈妈吧?” 她不是想瞒什么,只是那样的话,要怎样重复给儿子听?再说了,姜语姻还在一旁…… 顾子钦拍拍她的肩头,保持冷静,“没有,我就是问问。” 董堃也及时赶到,远远地向夏凤瑶点头致意后,便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等着。 顾子钦又安慰了母亲一两句,才冷着眸子走了过去,董堃随后跟上,小声低语:“自从上次在皇家会所出事后,常磊这段时间一直在家里。顾云生今晚宴请开发局的领导,手下的人也没什么异动。” 顾子钦顿了足,静了静,隐有一声叹息:“去看看小区监控……真是只野惯了的小野猫,一分钟也消停不了……” 第六十一章 鲁莽的代价 野惯了的小野猫此刻有点惨,浑身衣服湿透,满脸是血地倒在地上,像是昏了过去。 一旁,还躺着一名衣衫不整的年轻女子…… 一个小时前,曾馨因迷路,刚好撞见三个丧心病狂男人正在殴打一个瑟瑟发抖的女孩儿。 她当时只觉一股气血直冲脑顶,想也不想就冲了上去,大喊一声:“住手!” 夜色下,三个男人停了下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曾馨好半天,面面相觑笑道:“这丫头看起来够水灵呀,哥几个今天有福了。” 其中一个高个儿的男人,稍有理智地说了句:“这个别墅区住的人非富即贵,还是不要乱来的好。” 另二个,想了想,皱紧眉头指着曾馨吼道:“还不快滚!” 曾馨压下心头怒火,深吸一口气,粲然一笑,“都说好男不同女斗,敢问几位大哥,那姑娘做错什么事了,你们要下这样的狠手?” “他妈的,关你屁事,再多管闲事,连你一块儿收拾!”说话的男人,长的贼眉鼠眼,对着曾馨挥了挥拳头。 曾馨仍然笑着,眸光在几人身上流转,“有话好好说,不要这么凶嘛,人家好怕怕的……” 娇滴滴的声音让几个男人浑身一酥,眯起双眼,恨不得将曾馨生吞活剥,还管什么理智不理智。 高个儿的男人走到曾馨身边,贴着她的身体深深地吸气,去嗅她身上的味道,随而转身对身后的人笑道:“是少女的味道!真他娘的香!” 见几人色相毕露,曾馨也不慌,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向角落里的女人走去,“瞧你们也太不怜香惜玉了,这么粗鲁,怎么会讨女孩子喜欢……” “她也配!出尔反尔的女人,收了钱说要陪我们哥几个,结果咬伤了我哥们,还想跑!你说她是不是欠收拾?”其中眼睛最小,脑袋最尖的男人愤愤不平地说着,到也不阻止曾馨的行为。 曾馨扶起地上的女人,佯装严厉地批评:“是呀,你怎么能不讲诚信?怪不得几个哥哥那么生气,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女人眼泪颗颗地往下滚,小声道:“你快走……他们根本就不是人……” 曾馨在她手上握了握,以示安慰。 倏尔转身笑了起来,“你们看她都伤成这样了,再不医治万一出事了怎么办?要不这样,放她走,你们的损失我加倍偿还,怎么样?” “偿还损失?可以呀,不如你来陪我们……” “这小姑娘够辣,够味,我喜欢……” “是呀,大家一起,人多才好玩嘛……” 曾馨忍住恶心,如水的眸子渐渐冷了起来,若无其事地摸了摸下巴,说:“我觉得刚才那位大哥说的很对!能在这里出现的人,最好还是不要随便惹的好,我劝你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欺负女人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少拿这个吓唬我们,说不定你和身边的贱女人是一路货色……” 曾馨眼睛一眯,“顾子钦你们听说过吗?” 几个男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不约而同地问:“顾家三少?” “对,顾少。我是他的人,所以,这下,我可以带走她了吗?” “靠!你拉倒吧!全襄城的女人都想成为顾子钦的人,可惜,人家才看不上你这种货色,说不定此刻,正和方大主持人亲亲我我,你就不要做梦了,不如陪哥哥们,对你我们尽量怜香惜玉好不好……” 曾馨勾了勾唇,眸心不期然地收紧,“我说我是他的女人了吗?我是他的亲人,是不是真的,你们去顾家一问便知。你们不会不知道顾家就住在这里吧?” 几个男人一时陷入了沉默中,只听见夜风吹的树叶沙沙地响,透着阴森森的恐怖。 曾馨手里捏着汗,真是该死,出门走的急,手机也没拿…… 如果运气不好,碰到的这几个男人是没脑子的愣头子,那就真的惨了! 还真就是运气不好,短暂沉默后,自以为聪明的尖头小子分析道:“你看她身上穿的,分明就是一般的地摊货,顾家人怎么可能这么没品味?再说了,大半夜的跑出来溜达,还没人跟着,我看这丫头分明就是在骗我们。” 高个男人被他这么一说,眸光一紧,“对!是顾子钦的人又怎么样?反正咱们马上就要离开襄城了,玩了也是白玩……” 曾馨心凉了……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地摊货怎么了? 有钱人就不穿地摊货了?谁规定的? 眼看是逃不掉了,曾馨快速打量身处环境……只顾埋头走,她还真不知道走到哪里了…… 这里是个死角,离住宅区大概五百米,唯一的出路,就是要越过眼前的三个男人,然后跑到有人的地方呼救。 身边的女人身着一条破破烂烂的白裙子,额头一直在流血,惨白的脸在月光下,尤其的触目惊心。 突然,女人身子一软,蹲了下去,曾馨被她一带,也跟着蹲下,手正好触及一块砖头,她毫不犹豫地握在手里。 今天,看样子只有蛮拼了…… “你坚持住,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她凑到女人的耳边,坚定地承诺。 曾馨将手背到身边,笑眯眯地朝几个男人走了过去,“你们不相信我也没办法,反正最后死的最惨的人肯定不会是我……” “少和她废话,先将她们两个带进去,一会儿被人看见可就麻烦了。”高个子男人说。 于是,三个男人阴笑着也朝曾馨走了来,眼里泛着绿油油的光。 惨白的月光下,四人都在笑,让这凉风悠悠的夜增添了几分诡谲。 就在三个男人凑近正要伸手拉她时,微笑着的曾馨突然扬起藏在身后的手,砖头狠狠地砸在靠里的高个子男人头上,然后趁他们愣神的瞬间,拔腿就跑…… 然而,她又怎么跑得过穷极极凶的男人。 不出一百米,她瘦小的身子就被人猛地提了起来,再狠狠地摔在地上,接着,无数的拳头和脚就像雨点一样落在了她的身上…… 曾馨紧紧抱住自己的头,头晕目眩间,她撕心裂肺地大喊:“顾子钦,救我……” 第六十二章 遇险 小区监控室里,几个保安见顾子钦眉头皱的紧紧的,不安地讨好:“请问顾先生掉了什么东西,我们马上去帮您找。” 顾子钦想也不想,答:“丢了只小野猫……” 董堃一头黑线,吩咐保安:“让你们巡逻的同事留意一个看起来十八岁上下的女孩,身高一米六五,短发,偏瘦,眼睛很大。” 其中脸圆圆的保安,兴奋地睁大眼睛,操着一口浓浓的外地口音说道:“俺知道你说的那女孩儿,长的很漂亮对不对?” 董堃崩着脸点了点头,“在哪里见过?” “俺换班的时候见她一个人低着头往西门方向去了……大概有一个多小时了吧。”他说话的时候,脸红了。 那女孩儿长的很像他上学时的梦中情人,以至于他站在原地傻呆呆地望了很久,差点迟到。 “是她!”一向以冷静自恃闻名的顾子钦握紧拳头,狠狠地砸在办公桌面上。 董堃等人一惊,回头看他,只见清俊的男人侧脸轮廓无半分笑意,宛如冰刀,寒光乍现。 再往监控屏幕上一看,虽然晚上画面不是很清楚,但还是可以看得出来,两个女孩儿被三个男人架着走过。 不注意看的话,还以为是一群醉酒了的年轻人。 其中短发的女孩突然抬头,眸光凄然地一笑,用嘴型对着摄像头说了句:“救我。” 顾子钦已经起身,语气沉沉,令人生寒:“将画面附近几家业主资料马上调出来,按嫌疑最大的地方搜起,十分钟之内将人给我找出来。” “要不报警吧,顾少……这样私闯,后果我们承担不起呀……”匆匆赶来的保安队长抹了一把冷汗,弱弱地说。 顾子钦冷冷地看他,“你以为已经出了的事,你们就可以承担了吗?” 保安队长脸一下就青了,目光像刀子一样划过值班的人员身上,后者吓的低头不语……看样子,大家的饭碗就要保不住了…… 可是那么多画面,24小时不眨眼地盯着看也不现实呀!再说了,谁会知道,襄城著名的富人区会发生这样明目张胆犯罪的事情? “资料来了……资料来了……离监控最近的一家2-1,是位姓韩的先生买下的,但一直没什么人住。前几天有几个人说是他的朋友住了进来,俺看就是这家……”刚才的小保安气喘嘘嘘地跑了进来。 闻言,董堃与顾子钦二人已经闪了出去。 …… 曾馨做了很长的一梦,梦里她似乎又回到了很小的时候。 那时母亲总是很忙,晚上常常不在家,睡觉对她来说,是件特别恐怖的事情。 看着窗外的月色透了进来,房间里的许多东西就变成了狰狞可怕的怪物。有时楼上会传来各种各样刺耳的声音,每一下都让她惊的汗毛竖起…… 起初,她只能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心里默念,一只老虎,二只老虎,三只老虎……想象着心里的小老虎们一个个地强壮起来,它们像超人一样将她护在中间。 她开始不再害怕,探出脑袋,对着空气迎着月光张牙舞爪:“来呀!我不怕你们!你们要是敢过来,我就吃了你们!” 再后来,她就学会了用影子和自己玩游戏…… 有一次,她在玩游戏的时候,不小心撞倒了小衣柜,衣柜重重在压在了她的身上,很痛……很痛…… 就像此刻身上的痛一样,很真实。 衣柜太重,她无法挪动。可是她没有叫喊,也没有哭闹,她只是咬紧牙,抱紧头,睡着了…… 半夜,被冻醒,母亲还没有回来,月亮躲进了云层里。 没有了月光,就连那些怪物们也不见了。她开始感到绝望,那时,她第一次想到了死亡。 她想死亡也许不是痛苦的归宿,而是快乐的解脱。 这么想的时候,她在黑暗里无声地笑了…… 突然喉间有窒息的感觉传来,像是有个什么东西卡在了气管处,她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意识慢慢恢复,眼皮很重,她睁眼的动作显的有些吃力。 惨白的灯光像玻璃渣子一样,一下撞进曾馨的眼眸里,让她刺痛地收紧了眸子。 身上的痛夹杂着寒意阵阵传来,让她昏昏噩噩的大脑瞬间彻底清醒。 此刻,她睡在地板上,浑身湿透了,看来,刚才她晕过去的时候,那几个禽兽曾试图用冷水浇醒她。 里屋传来三个男人的说笑声,他们似乎在喝酒…… 曾馨动了动,无奈手脚被捆了起来,她懊恼地闭了闭眼睛,心想,以后再也不随便捆人手脚了,这都是报应…… 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全身使力,好不容易翻了个身,看到那个想救的女人睡在她身边时,心里松了一口气。 只是那女人的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看起来像死人一样…… 心下一紧,曾馨费力地伸出脚去碰了碰她,轻声问:“你还好吗?醒醒……快醒醒……” 女人虚弱地睁开眼睛,动了动唇,还没说话,又晕了过去…… 曾馨的心揪了起来,这下好了,人没救出来,到把自己给搭上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现在是在哪里? 在风宛别墅区,还是已经被他们带了出来? 顾子钦为什么还不来救她……她明明对着摄像头求救了,难道没人看见? “哟,这妞醒了。”尖脑袋的男人走了出来,一脸猥琐。 其他人也跟着出来,高个子男人一把将曾馨从地上提了起来,狠戾道:“横呀!你怎么不横了!他妈的今天到底是什么好日子,遇到的女人一个比一个烈!瞧你把我头打的,都破相了!” 小眼男人已有醉意,笑道:“烈才好,够味!反正她现在在我们手中,不如,让哥几个好好调教调教……” 说着话,油腻的手便伸了过来,将曾馨的下巴捏住,作势就要往下亲。 曾馨惊恐地大喊:“你想干嘛!” 小眼男人咧开嘴,笑了起来,“你说呢?实话告诉你吧,哥几个刚从牢里出来,这身体里的火已经憋了好几年了,刚刚又被那臭女人给加了把柴。现在都快要焚身了,你就乖乖给哥哥们降降火吧……” 第六十三章 反击 冷汗随着后背流了下来,曾馨恐惧又愤怒,本能地着力在高个子男人身上用力踢出双脚,小眼男人不备,一下跌坐在地上。 “哈哈……这下够味了吧?” 在另外二人的嘲笑下,小眼男人惊愤地一跃而起,一个巴掌狠狠地扇在了曾馨脸上。 曾馨被打懵了,也被打醒了,她终于明白了顾子钦说的话,鸡蛋硬要去给石头拼命,那不是勇敢是愚蠢! 她现在可不就是那枚愚蠢的鸡蛋吗? 不,她不能就此放弃,她得拖延时间,不知为何,她深信顾子钦一定会来救她…… 就像她深信,老天之所以留着她,一定是别有深意一样! 曾馨稍稍恢复一下神志,妩媚一笑,“原来是同道中人,妹妹我也是刚从宫里出来不久的人……” 她的笑容绽开在五个红手印上,看上去很惊悚,但又很美! 几个男人愣了愣,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还真是同道中人,那妹妹就更能理解哥哥们的苦了……不如,今天,我们一起好好玩玩……” 曾馨眉头一紧,面有难色,“相遇就是缘,陪几位哥哥到是没什么,只是……不瞒几位,妹妹我还是原装的……这么神圣的第一次,我究竟先给你们其中的谁呢?” 短暂的相处,看得出来,三个男人应该是在狱里认识的,个个都很有主见,不像是有主次之分的小团伙。 果然,高个子男人勾唇一笑,眼露精光:“都说女人的第一次最重要了,我外号就叫采花大盗,当然是由经验丰富的我来担此重任了……” 小眼男人不服:“大刘,你不就是骗女人进去的吗?女人你还玩得少吗?这种好事是不是应该先想想兄弟我!以前干偷盗,成天都在钻研技术手段,连出去找女人的时间都没有……” 尖脑袋的男人更委屈了:“哥哥们别说了,小弟打个架就进去了,都还没有过女人……大家都是第一次,我觉得我最合适了……” 闻言,曾馨佯装无辜,闪着大眼睛可怜兮兮地说道:“我觉得你们说的都很有道理,三个哥哥我都很喜欢,谁也不想得罪。所以,你们再商量商量……只是能不能先放开我,我手已经麻了,一会儿办事的时候怕是不方便……” 三个男人白了她一眼,不加理会,继续就谁先来的问题争论不休。 曾馨无语,也庆幸自己暂时走对了一步。 对于这样丧心病狂的人来说,千万不能对他们求饶,否则任何一个软弱的表情或是眼神都足够让他们更疯狂。 更不能强来,否则吃亏的只会是自己,就像刚才一样,皮肉之苦显然是少不了的。 只得先拖着他们,最好让时间夭折在争论里…… 可惜呀,这该死的时间偏偏就是爱和人作对!你想让它走慢些的时候,它弹指一瞬间,“嗖”的一下就过去了。 你想让它走快一些吧,它像睡着了的蜗牛一样,让你知道什么叫“度秒如年”…… 就在曾馨稍稍放松,呼吸刚顺畅了下来的时候,三个男人皮笑肉不笑地走了过来,她心里“咯噔”一声,松下来的那根弦瞬间断了。 “我们商量好了,既然大刘有经验,就让他先来。至于我们两个嘛,先拿她再练练手……” 小眼男人搓着双手,龌龊下流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让人恶心。 曾馨强忍着想作呕的冲动,望了望地上的女人,“她都那样了,你们还下得去手呀?” “不然怎么办?要不是看你嫩的春笋一样,才懒得和你啰嗦,再废话,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尖脑袋已经极度不耐烦,眼露凶光,像饿极发怒的野兽。 曾馨忙赔笑,“好好好,哥别生气嘛。就依你们,不过,是不是得先把我放了……” 高个子凑了上来,换上了深情温柔的眼神,“放了你,可不要调皮哦。” 曾馨回以更温柔妩媚的笑,“当然不会,哥,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能骗那么多女人了。但凡是个女人,都会沉醉在你温柔如水的双眸下呀!你要早这样,刚才那女人至于太害怕而翻脸吗?” 高个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办法,在狱里不凶一点,就会被人欺负,习惯了……” “这到也是,我能理解,毕竟我亲身经历过嘛。” “妹子,为啥进去的?” “嘿……故意伤人。” “呵……你这脾气是有点急躁……” 二人一边解绳索到还聊上天了,尖头和小眼郁闷地冷哼一声,将地上的女人拖了起来,抗着就往楼上走。 因气氛太过融洽,高个儿到也不催,仍曾馨在原地活动手脚,似真在等候心爱的情人。 手脚的麻劲过了,曾馨感激地甜甜一笑,“我去上个洗手间……你不会怕我跑了吧?” 高个儿眯起眼睛,笑的很优雅,“不会,你也跑不了。” “那我去了,哥,你等我……” 曾馨往洗手间走,一步两回头,眸中带电,闪得高个儿头晕目眩,痴傻地答:“好,你快点,我等你。” 快速闪进洗手间里,曾馨开始寻找工具,可惜这房子好像没人住,里面空空如也,连根牙刷都没有…… 难道天要亡我!曾馨绝望地捶打着墙面,眼里戾气逼人,就算要死,她也得拉上垫背的! 洗手间不能久呆,她很快出来,眸光流转着打量起这房子,开口问:“哥,这房子真漂亮,是你的吗?” 高个儿双手抱在胸前,好脾气地回:“哥有这本事的话,用得着和他们两个抢一个女人吗?” 曾馨笑笑不语,婀娜多姿地缓缓朝他走来,突然身子一歪又闪进了一旁的厨房,“哥,你再等等,我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喝的……” 高个儿眸色一冷,这丫头是在得寸进尺地挑战他的耐心,好久不演绅士,真是累的慌。 还是做流氓来得痛快!他快步往厨房追去,打定主意不再和这个怪女人多说一句! 带着急迫和愤怒的心情,高个儿男人三步两步地跨进厨房。 只是,他还什么也没看清楚,就觉脖子一凉,整个人被雷电劈中一般,脸色惨白地定在原地。 曾馨愉快地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就说嘛,她还有许多的仇没报,老天怎么会舍得亡她呢? 这家主人看起来是个美食爱好者,虽然不常住,但厨房里的工具到是应有尽有,尤其是刀具,看起来质量都是一等一的好…… 第六十四章 拯救 尖头和小眼将地上不醒人事的女人拖进房间,小眼嘴里骂骂咧咧:“靠,凭什么好的都给大刘,这种残花就我哥俩享受?” 尖头自嘲一笑,“凭什么?凭人家长的好看,嘴会说呗。他说的对,那女人太聪明,她的目的就是想挑拨我们,千万不能上当。再说了,残花也是花,你就别叨叨了……” 小眼扫了眼床上的女人,有些垂头丧气,“看她这副死样子,老子提不起兴趣来了!” 尖头恶心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唇,贪婪的目光似要把女人的身体撕个粉碎。 他咽了咽唾沫,对小眼说:“那你在一旁看着,我先研究研究女人的身体结构……” 正在他伸出黑亮的脏手时,卧室门哐当一声被踢开,眼前的一幕,让他倒抽了一口冷气。 高个儿黑着脸立在门口,脖子上架着两把明晃晃的菜刀……而且只能看见握菜刀的是双白嫩的小手,并不见其人…… 这面画看起来,惊悚又诡异。 小眼跳了起来,“大刘,你咋了?” 叫大刘的高个儿冷瞥他一眼,“看不出来吗?我们着了这女人的道!” 这时,曾馨从高个儿身边闪出脑袋来,未语先笑,“两位哥哥,不好意思,又打扰你们雅兴了。” “臭女人,放开他!”尖头也从床上跳了下来,犀利的目光伴着强烈的怒火,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胆怯。 开始以为这女人说她坐过牢的话是忽悠人的,毕竟没人愿意把看起来天使一样纯洁可爱的女人和牢狱这样的地方联系在一起。 但眼下,天使变成了魔鬼,看来,是真的!他们轻敌了! 曾馨推着大刘走了进去,指着门口的椅子,拍拍他的肩,声音轻柔:“你坐下,我脖子酸,手更酸,怕一会儿不小心伤了你。” 大刘一听,吓的一哆嗦,温顺地坐了下来。 小眼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厉声道:“你想怎么样?” “将那女人身上的绳子解下来,将他捆上,记得捆紧点,我相信你。”曾馨朝尖头努了努嘴,对着小眼又是妖媚一笑。 小眼像被催眠了一样,竟然真开始动手解床上女人的绳索。 尖头一怔,眨了眨眼,方才醒悟,大声吼道:“你疯了吧!干嘛听她的,我还不信她真能动手!就算动手又能怎样,她弄死了大刘,我们就弄死她,一命抵一命,划算!” 曾馨格格地笑了起来,手里的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往里深了些,大刘脖子上的鲜血顺着流了下来。 在场的三个男人一下变了脸色,大刘抖着声音,吼道:“放屁!尖头,你他妈的有没有兄弟义气!你别忘了,我们相互的秘密,我今天要是死在这里了,你也等着继续去坐牢吧!” 尖头眸光刀子一样扫过来,“大刘,没想到你还留了一手!不过,今天闹成这样,如果我们跑不掉的话,你觉得我们就不用再进去吗?” 小眼也清醒了过来,停下手里的动作,慌乱说道:“我们快跑吧!” “孬种!”曾馨没料到他们友谊的小船翻的这么彻底,但也不敢把菜刀从高个儿脖子上取下来,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尖头和小眼踉跄着冲下了楼。 大刘有些绝望,试图和曾馨谈判:“妹子,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又相残,你放了我吧!” 曾馨被他逗笑了,“编的还挺溜!不过,我这人生平最讨厌欺负女人的男人,今天的事怕是过不去了……” 大刘急的眼圈发红,“哥有眼不识泰山,哥吸取教训,下次再也不欺负女人了,行吗?” “好了,别闹,乖,起身,我们下楼,慢慢走……哎……对了,走慢点,小心刀撞到脖子,这刀太锋利了,一下准能断了颈动脉……” 曾馨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大刘下楼,大刘生无可恋地跟着走…… 他可是肠子都悔青了,就凭自己的平事,上哪儿不能哄骗个女人?今天偏要和两个草包为了什么兄弟结义,共找个女人…… 毕竟不是什么真正穷凶极恶的暴徒,他惜命着呢,生怕曾馨的手不稳,还刻意将身上蹲下半截,将就着她的身高。 …… 董堃带人直接撞门冲了进来,正好碰上想跑的尖头和小眼,他二话不说,一手拽上一个提了起来,狠狠地摔在墙上,接着拳头就像暴风雨一样落在二人身上…… 在这世上,除了他自己,谁也别想欺负曾馨! 身后的保安个个面如土色,居然没有一人敢上前阻止,大概没想到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人,发起怒来既是这般的骇人! 顾子钦到是见怪不怪,董堃受过专业训练,不会有问题。 他现在着急的是找到曾馨,一双眸子从屋子里扫过,如黑暗里寻食的猎豹。 目光所及之处,并没有那小东西的身影,顾子钦的心沉了下去,难道找错了? 要知道,多找一分钟,曾馨就意味着多一分危险…… “嘿,叔叔,我在这儿!” 突然,头顶上方,传来熟悉的声音。 顾子钦抬头,曾馨灿烂的笑便撞进他的眸子里……既便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她脸上和手臂上的伤那是那么的触目惊人…… 眸心不期然地紧缩,她居然还笑得出来! 顾子钦几乎是飞奔上楼的,看到曾馨手里的两把菜刀时,他眼里一时间掠过无数复杂的情绪。 之前觉得她鲁莽大胆的性格不好,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起码在关系时刻可以保护自己…… 又可许鲁莽大胆都是她在生活一次又一次的重捶下,练就的一身盔甲。 这么想的时候,他觉得心有些疼。 他看着她,温和诱哄:“我在这里,你过来……” 曾馨眼底生潮,将菜刀一扔,快步跑了过来,将顾子钦紧紧抱住,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却没有声音。 上一次,她拿刀架别人脖子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说的,你过来…… 时光流转,短短数日,他又一次说了同样的话,又一次救了她。这一刻,曾馨突然觉得踏实,这二十三年来,她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 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事,他总会在紧要关头,从黑暗中走来,身上带着明亮的光,将她的阴霾驱赶,将她的灵魂拯救…… 第六十五章 这个女人不简单 曾馨躲在顾子钦的怀里,听着他澎湃的心跳,她只觉得自己如死水般沉寂的心,再度复活。 如果不是董堃气喘嘘嘘地跑上来,她想就此天荒地老也是好的,风风火火地折腾了二十多年,她真的觉得有些累了。 眼前的一幕让董堃呼吸一窒,他别过脸,冷漠的眸光掠过楼下,没有任何情绪地问:“顾总,怎么处理他们?” 顾子钦一手轻揉着曾馨的发,淡声回:“交给警察,剩下的让萧律师处理,尽量帮他们多争取些刑期……” 有些昏昏欲睡的曾馨突然抬起头来,“等一下!” 顾子钦皱了皱眉,“你又想怎么样?” 曾馨不答话,挣脱他的怀抱,笑盈盈地对董堃说:“堃哥,里面有个姑娘伤的很重,麻烦你安排人送她去医院。另外,再帮我找几桶冰块来好吗?” 董堃声音有些凉,“记得你现在的身份,还嫌闯的祸不够多吗?” 他们一起生活了7年,她脚指头动一动,他都知道她在想什么。 如果换作是从前,他二话不问就达成她所愿,可现下她的处境很复杂,如果事情闹大了,谁能救她? 曾馨闪着泉水一样清澈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顾子钦。后者抿了唇,盯着她,好一会儿没说话。 终于,他开口说:“实在不解气,让别人代劳,别脏了你的手。” “最后一次,好不好……”曾馨不甘心地小声请求。 开玩笑,能手刃仇敌这种事想起来就每根汗毛都在痛快淋漓,她怎么可能放弃亲自动手的机会? 顾子钦想了想,眉目宛然地拍拍她的头,“只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 继而,转身吩咐董堃:“照她说的去做,通知警察半个小时后来领人。” 虽然知道这样纵容她不对,但他深知一点亏也吃不得的小野猫怎能就此罢休?不满足她的要求,回头再作出什么妖来,岂不更麻烦? 他怎么就招惹上了这样的惹事精?心里有声轻叹,顾子钦无力地捶了捶眉心…… “是,顾总。”董堃点头领命,扫过曾馨的眸子里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寒冰。 曾馨才不管,对着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董堃的心思她怎么会不明白,但她这人就是信奉今天有仇今天报,至于明天……谁知道有没有明天…… “要冰块做什么?”顾子钦眸光幽深地盯着她看,漫不经心地问。 曾馨咧开嘴笑的时候,扯动了已经肿起来的半张脸,疼的呲牙裂嘴,“敷敷脸……再帮他们降降火……” 顾子钦嘴角噙起笑意,暖暖的腹指抚过她红肿的脸,声音出奇的温柔:“为一个陌生人受这样的苦值得吗?” 曾馨微愣,挠挠头,答:“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只知道如果我今天不救她,她的结果会怎样我不知道,但我自己肯定会因良心不安而夜不能寐。” “良心?”顾子钦轻启薄唇吐出这两个让他不解的字眼,一个自身不保的弱女子,为了捍卫所谓的良心,而将自己陷入危险境地…… 这不是傻是什么?可他偏偏又不忍说出这样简单直接的评价。 轻轻一笑,他抬眸看她,语调温然:“就算你要救她,你也大可不必冲上去,转身找人求救或是报警,不是更安全有效吗?” 曾馨快速眨动了几下眼睛,似乎有点懵,有些急地争辩:“那……那要是我一转身,他们就打死了她怎么办?” “如果是这样,那他们就是犯下了条命案,法律自会让他们承担后果。但你冲了上去,死的人就有可能是两个。” 顾子钦到是不急,似笑非笑地看她,试图要让她明白,解决问题的办法有很多种,莽撞显然是最愚蠢,最不可行的一种。 曾馨低了头,声音很轻,却字字有力:“我承认你说的都对,我不是没有想过转身求救或是报警,但我怕一转身就成了来不及……” “你知道吗?小柠也曾遇到过这种事,就是我之前提过的那个小柠,我在狱里认识的好朋友。” “她因不满同时陪几个男人,试图逃跑,结果被他们当众殴打。围观的路人只是报了警,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阻止。” “等警察来的时候,那些坏人早已跑的无影无踪,而可怜的小柠倒在血泊中,并因此伤了子宫,她再也做不了妈妈了……” “她今年不过二十岁,是个漂亮可爱的女孩子……我知道,你是想说我很傻,很愚蠢对不对?但如果因为我的傻能救下另一个小柠,我觉得很值得!” 说话的女人默然伫立在灯光下,脸颊绯红,目光坚定地望着地面,就这样狠狠地一下撞进了顾子钦的心窝里。 胸口处窒息的厉害,他一时间竟像失语了一般,任情绪没入沉寂的空气里。 良久,他挑起她的下巴,清冷的眉目中带着淡淡温情,“你就那么不怕死吗?” 曾馨定定地看他,声音清冽:“从我生下来的那天起,我就没想再活着回去,所以有什么好怕的?” “如果你今天就死了,没有什么遗憾……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人吗?”他的问题固执而略带迟疑,或许连他都没想清楚自己到底在等什么答案。 曾馨浅浅自嘲地一笑,“我这样的人死了,影响力就如一滴水滴进了河流里,可有可无……至于遗憾,当然有,但在我死的那一刻,遗憾就是结局。” 顾子钦忍无可忍,双手握着她单薄的肩头,几乎是咆哮出声:“怎么能是可有可无?你答应我的事还没有做到,你欠我的钱还没还清……总之,我们的合约没结束之前,我不准你死!更不准你再做这样冲动愚蠢的事,听到没有!” 曾馨被吼傻了,呆呆地看着他,心想,这人也太可怕了,看样子她要是没还清他的钱就死了,他指定真能去挖她的坟…… 此刻她悟出了一个深刻的道理——欠什么也别欠钱! “听到没有!”见她没反应,顾子钦火气更盛。 曾馨吓的直点头,“知道了……知道了,债不清人不死,你放心,你息怒……” 恰时,楼下董堃提了一大桶冰块进来,曾馨正要下楼,被顾子钦拦腰抱起,并将她的头按在怀里,恶狠狠地说:“别动!” 曾馨不敢动了,温顺地继续听着他的心跳,然后自己的心跳似乎也乱了节奏…… 顾子钦眸光微敛,无声地苦笑,今天才发现,不知不觉中,怀里的女人已经扎根在了他的灵魂里,并有长成参天大树的趋势。 他明明早早地在心里设了防线,可她还是不动声色地就蛊惑了他的心……这个女人真的不简单! 第六十六章 帮他们降降火 看到顾子钦将曾馨抱了下来,董堃嘴角抽了抽,沉默地退到了一边。 将怀里的女人平稳地放下,面容沉静的顾子钦细心地替她整理好头发,柔声提醒:“最多半个小时。” 曾馨抬眸莞尔,“谢谢叔叔。” 一旁紧崩着脸的董堃将手里专门准备的冰袋递了过来,曾馨接过,目光清冷地扫过蹲在角落里被他揍变形了的三个男人,唇角不禁勾了勾…… 她的堃哥还是老样子,越是沉默寡言,就越是暴戾无常。 生不如死的三个男人,看着曾馨笑着一步步地走向他们,背上有冷汗沁出,不知为何,比起她的阴冷,他们更喜欢董堃的暴力。 曾馨走近,蹲下,一手用冰袋敷脸,眼神哀怨地看着他们,语气淡淡:“早说我是顾子钦的亲人,让你们不要惹我,为什么就是不听呢?” 高个儿大刘咽了口唾沫,牵强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妹子,误会,我们错了,真错了……你要不解气,你再打我们,随便打,往死里打……” 曾馨格格地笑了起来,“唉呀,哥哥,你看妹子我是那种暴力的人吗?再说了,你不是说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又相残吗?我觉得你说的很对,所以我决定帮帮你们。” 小眼在一旁激动地插话:“对对对,看在我们都是从宫里出来的份上,你放了我们……” “啪”曾馨反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别人说话的时候,不要随便插话这是最基本的礼貌,你妈没教过你吗?” 小眼被打懵,愣了愣,本能地点了点头,“没教!” “啪”又是一巴掌,“那我今天教教你,记住了吗?”曾馨甩了甩打痛了的手,眼底戾气逼人。 小眼眼冒金光,又点头,“记住了……” “啪啪”接着又是两下,曾馨这次是站起来打的,拉足了架势,“这两下是我还你的,你没意见吧?” 小眼这次没有点头,因为他耳朵里除了“嗡嗡”的声响外,什么也听不见。 一旁的大刘和尖头看的目瞪口呆,本能地双手捂紧了自己的脸。 曾馨搓了搓火辣辣的手掌,皱起了眉头,自言自语:“打人有什么好的,自己不也疼吗?” 身后董堃脸崩的更紧了,而顾子钦的嘴角却漾着一抹清清浅浅的笑意…… 小东西这话说的很有道理,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单方面的伤害,而人类总是对自相残杀的事乐此不疲,有时候,他也觉得很是费解。 见曾馨没有继续的意思,大刘和尖头暗松了一口气,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你们起来,一人找把椅子过来坐下。”曾馨眉头还皱着,脸色开始有些不太好看了。 三个面面相觑,这是要干嘛?让他们排排坐,听她进行思想教育吗? 不管了,别说思想教育,就是听她念紧箍咒,他们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乖乖地一人搬一把椅子靠墙坐好,三人像在改造时那样,挺直背,目不斜视地看着前面,看似镇定的外表下,内心早已唱起了一曲跌宕的“忐忑之歌”。 曾馨满意地笑了笑,指着门口对大刘说:“你力气大,麻烦你去把那桶冰拎过来。” 大刘屁颠屁颠地照办,曾馨又说:“你们三个以这桶冰为中心,围成一个圈,记得围紧点。” 不知道这小姑奶奶要做什么,三人心里有些慌,手心攥着汗,但又敢怒不敢言,只得照办。 看他们坐好,曾馨平静的声音响起:“我这个人心眼比较小,一般得罪了我的人,我都不想让他活着离开这个世界。别人泼给我的冷水呢,我也是要烧开了再给泼回去……” “但三年的牢狱生活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为人渣而失去自由,特别的不值。那怎么办呢?” “你们三不是一直嚷嚷在牢里憋太久,需要降降火吗?所以,我想了一个办法,烧成开水泼回去是犯法,但结成冰块给还回去,就是助人为乐对不对?” 尖头快要疯了,猛地起身,瞪着血红的双眼,凶狠狠地对着曾馨吼道:“臭娘们,要杀要剐你快点,少他妈废话!” 不等曾馨反应,董堃已经黑着脸两步上前,将尖头的手反过来,再用力一捏,“咔擦”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夹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整栋房子。 接着,再一脚踢中他的脚弯,尖头一屁股坐了下来,脸上全是水,分不清到底是汗还是眼泪。 “嘴巴放干净点!否则下次断的就是腿!”董堃放下一句比冰块还冰的话后,默默退回了原处。 曾馨拍拍手,笑了起来:“行吧,看来你们的火确实不小,是该好好降降了。那我们就一边降火,一边聊天,怎么样?” 这语气,这态度,好的好像餐厅的服务员在耐心地和客人商量,先上几个下酒菜,让他们一边喝着酒一边等一样…… 大刘和小眼咬着唇,默默地点头。 只是,他们现在整个人如掉进了深不见底的冰洞里,早已寒的瑟瑟发抖,哪里还有什么火? 可,辩解求饶的话,打死他们也不敢再说出口。 说白了,这女人和他们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人,宽宏大谅这样的字眼是不可能体现在他们这样的人身上的。 得到他们的同意,曾馨似乎很开心,她耐心地讲解:“方法是这样的,你们相互帮忙,将中间的冰块放进对方的身体里,这个降火快!” 三人在心里又松了一口气,虽说这冰块很凉,但毕竟现在是夏天,完全可以忍受。 没想到,这女人搞半天,就玩出这样小儿科的游戏来。三个男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地动起手来。 见他们温柔地将冰块从对方衣领处扔了进去,然后相互还配合地一哆嗦,面露痛苦难耐的表情…… 曾馨不悦地蹙高了眉头,好脾气地引导:“不是这样的……你们想想……你们今天为什么会犯下这样的错误?不就是因为身体里的火积攒了太久吗?所以,最该降火的地方是哪里?” 三个男人身体僵住,失神茫然地看着曾馨,似不敢相信这话是由看上去清丽动人的女人口中说出。 然而,女人坚定的眼神确定了答案,一时间,他们呼吸凝滞了起来,心律已经严重失常…… 第六十七章 谢谢你的温情 听了曾馨的话,顾子钦脸色凛了凛,眼眸里有一丝挣扎,终还是克制了下来。 竟然答应了她,且目前还不到半个小时,他没道理阻止她。 刚才的挣扎是对坏人的不忍吗?那到绝对不是,他只是不愿意曾馨将事情做得太粗俗。 后又转念一想,粗俗的人不是她,她只是用匹配下三滥的方法来惩罚他们而已,何错之有? 董堃就没这么想得开了,一听那丫头的话,他脸都青了,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脸没皮了? 一个女孩子怎么能想出这样恶俗的整人方法,这些年,她都经历了些什么…… 可惜,还没迈开步伐,顾子钦微微扬了手,一双锐眼轻描淡写地扫了过来。 这是无声的阻止,而他没有任何理由驳老板的心意,只得将心里翻江倒海的怒意与复杂无边的纠结强自按下。 曾馨说完,好整以暇地看着,嘴角挂着一抹天真无邪的笑意。 这笑落在三人眼里,无疑像是死神最后的温柔…… 他们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老人常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是有道理的。人活着就该有敬畏之心,可惜他们明白的太晚了…… 大刘率先抓了一大把冰块,将自己裤头提起,扔了进去,瞬间面如死尸一般惨白的吓人。 其他二人见状,也咬紧牙关,学他的样子动了起来…… “动作要快,不停地放,你们不是喜欢刺激吗?就让这刺激来得更猛烈一些吧!”曾馨眸光一紧,突然一声怒吼! 三人受了蛊一样,乖乖照做,身下那阵刺骨的痛过后,他们其实已经麻木了,脸上似大大地写着“生无可恋”四个大字。 曾馨眸光一冷,悠悠地说道:“上帝让你们长那玩意儿,是让你们传宗接代,不是让你们用来欺负女人!” “你们的母亲是女人,身边想必也有姐妹吧,将来你们还有可能会有女儿,她们都是女人……你们想过没有,如果她们也遇到像你们这样的人渣,那该有多惨……” “刚才那女孩儿,她也是爹妈生的……是,左右不过一个钱字,她要赚你们的钱,就得付出代价……但你们的所作所为是人能做得出来的吗?你们是在实力上演什么叫着禽兽不如!” “同样是人,而且都是在社会底层为生存苦苦挣扎的人,你们又有什么资格来欺负弱者?不就仗着一个男人的身份吗?” 话到这里,曾馨顿了顿,语气越来越冷:“如果上帝看到了,我想他会后悔给了他们所谓男人的身份……不如,今天我就代替他收回这身份吧……” “啊……”一声嚎叫,尖头咬破了嘴唇,哆哆嗦嗦地反驳:“你敢这样对我们,不也仗着身后有男人吗?既然都是在道上混的人,你应该明白什么叫做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吧?” 曾馨回头看了眼顾子钦,明媚一笑,“是呀,你说的对,我敢这么放肆,还真就是仗着身后有个顾子钦。你不服呀!” 她弯腰凑到尖头耳边,一字一句地接着说道:“至于,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话是没错……但对于你们,我想日后也不必再见,所以更不必留这一线,他日如果真的落入你们手中,我尊重天意!” 尖头死了心,将手里的冰块塞进了嘴里…… 顾子钦走了过来,伸手将因情绪到了极点而血红着眼的曾馨搂在怀里,轻声说:“时间到了。” 曾馨抬眸,笑靨如花,乖巧地应:“好。” 任由顾子钦拥着她出了门,董堃要留下来善后,站着没动。 曾馨突然歉意地回头说了声:“堃哥,麻烦了。” 董堃身子僵了僵,移开眸光,脸色铁青,放在身侧的手不由地握成了拳头,似怒意不小。 转身时,曾馨凄然地笑了,她是故意的,今天他因为她被欺负而大大出手,她不想再欠他。 那段不愉快的过往就像一段布满荆棘路横亘在他们之间,每一次相互靠近都意味着会伤痕累累…… 既然老天让他们以这样的方式相遇,且短时间内也没有办法躲开,不如就清清楚楚地划上一条界线,能这样冷漠相待,也挺好的。 只是看到他眼里的痛楚时,她觉得心里有些难过,也有些委屈,是他不信自己在先…… “多一个人关心不好吗?看得出来阿堃已经原谅了你,为什么要故意将他推开?”顾子钦侧眸,看她发红的眼,轻声问。 吸了吸鼻子,曾馨倔强地仰起头,“我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要他原谅?我又是他什么人呢?他要恨就恨,要原谅就原谅,而我就只能感恩戴德吗?” 顾子钦愣住,看了她好一会儿,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无奈,克制着情绪淡淡开口:“保护自己的方法不是要将自己装扮成一只刺猬,做人做事要懂得迂回,否则吃亏的只会是你自己……” “嗯……知道了……”曾馨嗓音浅淡,太过乖巧的回答,明显的言不由衷。 “不过,抛开莽撞的行为不说,今天的一些举动还是值得表扬的……”顾子钦话锋一转,语含笑意。 “呃……”曾馨一惊,眼巴巴地望着顾子钦,很是期待下文。 顾子钦脸上笑容更深,平静地分析:“第一,你在最危险的时候,能处乱不惊地想办法自卫反击,这一点很好,有胆识。第二,你在报复他们的时候,为了不让自己陷入麻烦中,你故意让他们自己动手,这点也很好,有智谋。” 某人已经不好意思地捂住脸格格笑了起来…… “以后遇到事情,先冷静三秒,确保所想的方案已经是最安全有效的一种,才去行动,这样,你就称得上是智勇双全的侠女了。” 这话曾馨听懂了,顾子钦这还是在拐着弯地教育她,不过是换了种“顺毛捊”的方式。 对于他的用心良苦,她是心存感激的…… 抬头迎上顾子钦深遂的眸光,曾馨有些悸动莫名,脸骤地一下红了,却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声:“谢谢你。” “谢我什么?”顾子钦嘴角有笑意浮了上来,谢天谢地,她好像真的听进去了。 “谢谢你的温情……”曾馨说完,快步走在了前面。 身后的顾子钦到是愣住了,望着曾馨的背影眸光清冷依旧,内心却泛起了点点涟漪,就因为她说:“谢谢你的温情……” 他让她感觉到了温情,不知为何,这让他觉得很满足,很幸福…… 第六十八章 月下心事 顾家。 顾云生晚上应酬喝的有些多,听闻曾馨失踪的消息,有些吃惊。清冷的眸光扫过姜语姻,后者神情淡然地替他泡着功夫茶,没有任何异常。 也是,跟了自己这么多年,如果连这种局势都看不透的话,那就真的太宁人失望了。 夏凤瑶中途接了顾子钦的电话,说人找到了,这才稍稍安心。 接到电话不久,方晚晴也来了,一直陪着她说话,低声安慰,语气里丝毫没有半句怨言。 这让她很欣慰,要想进顾家,沉得住气是最基本的心理素质。 …… 清亮的月光下,曾馨疲惫地趴在顾子钦的背上,贪婪地享受着这并不属于她的美好时光。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眼泪猝不及防地就来了…… 感觉到背部的湿润,顾子钦皱起了眉头,语带担忧:“受伤的地方很疼吗?” 曾馨摇头,“不疼。” 顾子钦便不再问了,只是将步伐又放慢了一些。看着重叠的影子,那张清隽的脸庞上眸色漆黑深幽,嘴角微微扬起,心里有异样无边地蔓延…… 风很轻很柔,吹在脸上很舒服,似一双温柔的手拭干了曾馨脸上的泪水。 情绪潮水一般,来的很快,去的也很快。 顾子钦的不问,让曾馨又一次心存感激。 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解释给他听,在被三个男人群殴的时候,她没哭。险些被玷污,最绝望的时候,她也没哭…… 可是,为何他给她的点点温情,却让她的泪水泛滥成灾? 她更解释不了,这份突如其来的悲伤,是因为他的温柔沉入了她的心田,让她感动? 还是,因为她突然而起的贪念而感到悲哀? 众星捧月的顾子钦,今天肯施舍一些温情给她,说白了就如在路边见到受伤的小动物一样,只要是个善良的人,都会动恻隐之心。 仅此而已。 是的,仅此而已…… 这么想的时候,她眼睛涨的生痛,似乎又有泪要涌出。 微微仰了仰头,逼退了眼眸里的水光,曾馨轻声说:“在我只有几岁的时候,和妈妈住在乡下。邻居家有一条很凶的狗,它总是喜欢吓我,每次把我吓到哇哇大哭的时候,它就得意地蹲在一旁看……” “我问妈妈怎么办?妈妈说你见它躲远一点吧,如果实在躲不开,就把手里吃的东西分一些给它。” “我照做了,可这狗得寸进尺,从此后,只要我手里有吃的,它上来就抢,好几次直接将我扑到在地……” “有一次,我怒了,抓起路边的木棍将它堵在墙角狠狠揍了一顿。从此它就老实了,见到我躲的远远的……” “从那次起,我才知道,退一步不一定会是海阔天空,也许就是无处可逃的死角。” “对人也是一样的,你装弱示弱,只会让欺负你的以为你更好欺负而已。我还明白一个道理,如果一旦找到还击的机会,就不要手下留情,因为你的对手不会因此而感激你,他们只会在下一次变本加厉……” “所以,叔叔,请你不要怪我,我不是故意要将这样恶俗的一面给你看。我只是怕错过了这次反击的机会,下一次灾难反扑的时候,我的身后已经没有你……” 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滚滚而落,这是她第一次没有享受到报复的快感,也是第一次卑微地向人解释。 纵然如此,她还是很难过,难过自己为什么不是能站在顾子钦身边的公主,而是永远灰头土脸的小丑。 顾子钦听了,眼底有些涩,“我知道。你做的很好,谁都想一直做个良善无争的好人,是这个现实的世界不允许。” “小时候,我的梦想是做个流浪歌手。背着吉它,牵着我喜欢的女孩一起去浪迹天涯……你看,现如今,我不也活成了自己所厌弃的商人吗?” “所以,其实你比我勇敢,起码你敢做敢为。但下一次如果再遇到这样的事,最起码要想办法先通知我,好吗?” 身后没了声音,纤瘦的手无力地垂在他胸前,看样子,累坏了的小东西已经睡着了…… 顾子钦无声地笑了起来。 静谧的夜里,脚下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不远处有不知名的夜鸟在诉说些什么,夹杂着此起彼伏的虫鸣,世间万物因此仿佛也脱离了烟火气息,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就像某个清晨被闹钟叫醒的梦…… 此刻,他突然希望脚下是一条永远没有尽头的路。 …… 见顾子钦淡定从容地进屋,背上的女人呼吸均匀睡的很沉,顾家一屋子的人通通站了起来,面上神色各异,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顾子钦眸色清冷地扫了众人一眼,背着曾馨上了楼,毕竟是顾家人,这里永远有属于他的一间房。 稍后,他下楼,额头有些细密的汗。 见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他抿嘴一笑,云淡风轻地开口:“没事了,那丫头学人家路见不平,结果惹了点麻烦,已经处理好了,各位早些休息吧。” 清浅的眸光最后落在方晚晴身上,“开车了吗?一会儿让董堃送你回去。” 声线还算是柔和,但仍谁也听得出来,他这话里多少带着疏离与催促。 方晚晴下意识地咬了咬唇,“不用了,我自己有开车。那……我先走了,伯母再见。” “我送你。”一旁的姜语姻上前,笑容温和,是温顺贤良的长嫂风范。 夏凤瑶在方晚晴手背上拍了拍,柔声道:“明天还要上班,早些休息。” 待两个女人走了出去,顾云生才从沙发上站起来,眉头轻蹙,“子钦,是什么人这么大胆,连我们顾家的人都敢动?需不需要我出面解决?” “几个小混混,不碍事,董堃已经在处理,就不劳二哥费心了。我知道最近你和二嫂都很关心我,让你们费心了。” 刚才姜语姻殷勤地要送方晚晴,顾子钦才突然想起他这个二嫂对他也是极为“关心”的。 以她的能力,想要制造一个与方晚晴偶遇的机会太容易,再随意寒暄地吹几口耳边风更是易如反掌…… 今晚,估计也是这个热心的二嫂通知的她吧? 他只是没想到,聪明的方大主持人,居然被一个家庭主妇用语言陷井给埋了。 第六十九章 过去回不去 顾云生黑亮的眸子沉了沉,嘴角勾了起来:“我们是你二哥二嫂,关心你还不是应该的吗?” 顾子钦也笑,“谢谢二哥二嫂,老是让你们这么惦记,我心里也很过意不去。看来,平时我也得抽空多关心关心你们,尽尽为人兄弟的责任,你说对吧,二哥。” 见兄弟两人语气不善,一旁的夏凤瑶温声开口:“一家人就是要相互帮衬,云生喝了酒早点回去休息吧。” “是,小妈,晚安。”顾云生将“小妈”二字故意咬的很重,然后得意地看夏凤瑶变了脸色,这才心情大好地转身回了自己的别墅。 顾子钦伸手搂上母亲的肩,轻声道:“你明知道他是故意的,还要动气,这不是让别人更痛快吗?” 夏凤瑶长长一声叹息,“你不懂……有些东西就像刺一样,长在了心里,由不得我在不在意。” “不值得。”顾子钦简单评价。 为一个顾云生不值得,为进顾家而爱一个男人,更不值得。 “子钦,我要说声对不起。今天,我确实对那丫头说了些话,她可能是因为接受不了这些话,才想要出门走走。” 夏凤瑶回头看顾子钦,打算直言。 她这一生最大的成就就是这个儿子,她不想在这种小事上与他心生间隙。 她太了解自己儿子,越是心有疑虑,表面就越是云淡风轻,和顾连海一个臭德性。 顾子钦抬眸看她,无声地询问,表明了他其实从心底还是希望能坦诚相待。 夏凤瑶按了按眼角,轻声说:“其实也没说什么,只是警告了她几句。” 顾子钦皱了眉,“警告她什么?” “不要有非份之想,准确地说,是不要让你有非份之想。”夏凤瑶直直地看着儿子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吐出。 “妈,您想多了。让她进顾家是为了什么,您不知道吗?”顾子钦不着痕迹地移开了眸光,俊雅的面容紧崩了起来。 夏凤瑶又是重重一声叹息,“我是怕你不知道呀,儿子!” 望着窗外的朦胧月光,顾子钦缓缓开口:“妈,记得以前我们住在乡下的时候,每个有月亮的夜晚,你总是把窗帘全部拉开,让月光都透进来。” “你将屋子的灯全关了,拥着我坐在窗台上,轻声唱歌。你说不要辜负月光,就像不能辜负此生一样……” “那时候的我们真的很幸福。可是这些年,进了顾家以后,你处处小心,不要说享受月光,就连站在阳光下也是胆怯的。” “妈,我一直想问你,你不累吗?这些年你快乐吗?这真的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平静的话语,夹杂着生活带来的沧桑与疲惫,也许还有几分无心的讥讽与无奈。 夏凤瑶脸色苍白,眼里烟雾缭绕,拼了一生,原来就连儿子也是这样看她的。 心里空落落的,就像一直为之奔去的目标突然消失了一般,她突然也茫然了。 良久,她开口试图争辩,她说:“那些年,我们之所以能活的那样平静从容,那也是因为你的父亲是顾连海!” “是吗?那千千万万的普通家庭,他们的幸福又是从何而来?”音量不知不觉地提高,顾子钦难掩对母亲的失望。 他想,都说母子心连心,可他们连对幸福的理解都是如此的不同。 这于他们来说,何其可悲。 面对顾子钦的怒意,夏凤瑶眼神宛如深海里的孤舟,随风漂荡,似随时都能沉入海底。 她错了吗? 想当年,她不过就是一个不入流的小歌手,每天为了一个能露脸的演出处处低声下气,其中心酸滋味她这辈子都忘记不了。 直到她遇到顾连海,她才明白像她这样如蝼蚁般渺小存在的人,想要站的高,就得站在巨人的肩上。 为此,她整整赔上了十年青春,方才换来一个顾氏总裁夫人的位置。 为了站得更稳更久,她是处处小心,事事胆怯隐忍,她错了吗? 就算,最后她达成心愿了,可她又能享受多久呢? 她争来的,不都是要留给儿子的吗?可他现在却来和她谈过去的幸福,为了一颗糖而驻足在一个地方一辈子的人,不是傻是什么? 心里有些发凉,夏凤瑶垂了眸,眼里有泪水篜发,“你走吧。我看你就是鬼迷了心窍,现在对我说这些,不觉得幼稚可笑吗?我不争,我们就得被人踩在脚下,到那时,你又要怎么办?” “你说过去那段能与月光为伴的日子最幸福,我承认,我也很向往。但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回到过去,而是站的更高走的更远,你明白吗?” “过去回不去了……你明白吗?我的儿子……” 宛如血液涌上了脑海,顾子钦眸子里一片死灰色,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痛似乎随时都能撕裂他。 是的,过去回不去了…… 从他们踏进顾家的那一刻起,就回不去了…… “妈,对不起,是我糊涂了。”顾子钦哑声道歉,他是糊涂了。 今晚,曾馨对他说“谢谢你的温情”,其实他更想说“谢谢你让我知道什么叫温情”。 她在他背上睡着的那一瞬间,他也心生了贪念,所以这才有了不切实际的想法。 夏凤瑶静静地看着儿子,“这才几天,你就被那小丫头所影响,你说,这让我怎能不担心!” “和她无关。” “你……” 今天的谈话注定是不愉快的,顾子钦扬了眉,笑了,“好了,睡觉前生气对身体不好。您好好休息,我这就将她带回去。” “你还要带她回去?”这是不想让她生气的节奏吗?这分明是想要气死她吧! 合着,今天的谈话是白谈了! 顾子钦语气坚定:“她性子太野,留在这里怕惹麻烦,还是我亲自看着点比较放心。” 顿了顿,他走向母亲,淡淡开口:“还有,妈,她不是您所想的那种女人,请您以后不要再说那样的话。我做事自有分寸,也请您放心!” “你好自为之吧!”夏凤瑶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回了房。 顾子钦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上楼推开房门,今晚的主角仍然在呼呼大睡。 拨开曾馨脸上的黑发,他伸手轻轻磨挲她红肿的地方,许是指腹有些凉,熟睡的人下意识地一躲,直接钻进了他的怀里。 , 窗外有风吹了进来,顾子钦没来由地觉得鼻头发酸,良久,方才将床上的女人搂抱起来,软声低语:“我带你回家。” 第七十章 噩梦换美梦 姜语姻将方晚晴送到车旁,望着天幕上的那轮银月,话里有话地感慨:“今晚的月色真的很美,连空气里都是浪漫的气息,不知道方小姐有没有感觉到?” 方晚晴嘴角微挑,“你送我出来,不会就是想陪我看月亮吧?” 随而,她眸光一冷,因心里有气,连最基本的客套都忘记了,“依着子钦,我叫你一声二嫂。敢问二嫂,我方晚晴是不是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得罪了你?” 姜语姻直直地看她,语带惊讶:“方小姐为什么这么说?你是我最喜欢的主持人,是我的偶像,听说你要嫁给子钦,我不知道有多高兴。” “是吗?二嫂这话说的就太没有诚意了,我承认我没有你聪明,但也不傻,在这世上,最不想我嫁给顾子钦的人大概就是你们夫妻了吧?”这话说了出来,就像扇了自己一记耳光,方晚晴的脸骤地红了。 是呀,明明知道眼前的女人不怀好意,可她偏就听进去了她的话。 几天前,在一次朋友聚会上,意外地碰到了姜语姻。现在想想,恐怕这个“意外”也是刻意为之吧。 简单寒暄后,姜语姻不经意地透露顾云生也带了个女孩儿回来。 言下之意,这不过就是他们兄弟之间的争斗罢了,和亲情无关。 还好心地提醒她:“听云生说,调查过那女孩儿的身份,就是个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江湖骗子。这种女人,为了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留在子钦身边恐怕是个祸害……” 这戳中了她的心事,外人看来,她和顾子钦郎才女貌,情投意合,是人人羡艳的绝佳配偶。 只有她自己知道,别说走进顾子钦的心了,至今他们之间连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亲吻都没有。 都是成年人,这说明什么,不言而喻。 虽然她也明白,不是每一对恋人牵手走进婚姻都是为了爱情。有时候她也想,人生的路那么长,如果没有一双合脚的鞋子,那将会是多痛苦的一件事。 但是,她坚信事在人为,就像每一双让人惊艳的高跟鞋一样,最初都是让人有些煎熬的,只要熬过去,一切都就圆满了。 她与顾子钦的现在,恰恰正处于煎熬阶段,所以姜语姻的话她不得不放在心上。 离订婚还有十几天,这期间可以生出许许多多的变故来,她方晚晴在这件事上输不起。 所以,借着去探望夏凤瑶为由,她委婉地表达了与顾子钦的现状与她的担忧…… 效果很显著,起码她差一点就心想事成。 可惜,一个电话就叫走了顾子钦,没有任何解释。 她不可能没想法,但理智告诉她,顾子钦不解释自然是不想让她知道。还能怎么办,那就随了他的心意,做个善解人意的傻女人吧。 直到姜语姻打来电话,告之她曾馨失踪了,她才慌了神。也是到这时候,她才意识到顾子钦临走时意味不明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也难怪他会怀疑自己,这一切确实太巧了! 明知道她此刻能做的就是假装不知道,可她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这下,也不知道顾子钦会怎么想? 姜语姻不动声色地望着眼前傲气十足的女人,语音淡淡:“你说的对,子钦娶你,如虎添翼,我们说祝福是显得有些虚伪。” “不管你信不信,我看着你,就像看到当年的自己。我们都是一样的人,能为爱奋不顾身……” “至于子钦爱不爱你,我想不用我多说。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离订婚还有十几天,而眼下那么大一个定时炸弹在他身边,你难道就真的不担心吗?” 方晚晴抬眸,讥讽道:“那女孩是他大哥的孩子,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如果真要担心,我想二嫂和我一样吧,毕竟二哥身边不也有一个吗?我与子钦虽然谈不上感情深厚,但彼此的信任还是有的。二嫂有空还是多关心关心二哥,经营婚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姜语姻清秀的面容微微变了色,短暂沉默后,温婉地说:“既然方小姐自有打算,那我还真是多言了,你慢走。” “二嫂,还是谢谢你,以后还请多多关照。”方晚晴也面带微笑地说着客套话,二人又恢复到温和有礼的模样。 仿佛刚才的对话,就如云烟跌进了晨雾里…… …… 次日,曾馨醒来,一时间有些恍惚,不知身在何处。 窗帘拉的很严实,房间里却满满都是阳光的味道。 她像小狗一样用鼻子嗅了嗅,咧嘴笑了,这里还有属于顾子钦的味道,他到底还是没有把自己扔下。 昨晚她睡的很沉,梦见艳阳高照,自己在茫茫人海的大街上迷路了,四周都是冷漠的面孔,她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害怕极了…… 是顾子钦从人海里走来,他说:“别怕,我带你回家。” 果然,他没有骗她,他带她回了家……梦境也破天荒地对她存了慈悲,就连现实也第一次对她表达了善意,因为今天确实是个大晴天。 起身时,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疼的她呲牙咧嘴。 不过,她心里依然欢喜,用昨天的噩梦换一场美梦,很值。 清嫂开门进来,见曾馨要下床,急忙上前咋咋呼呼地嚷了起来:“你别动!躺好,医生说虽然没伤到骨头,但多处软组织受伤,要静养……” “医生?医生什么时候来的?对了,我怎么又回来了?”曾馨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睛,为什么她一点感觉也没有? 清嫂将早餐放下,笑了起来:“你呀,真是个睡神!昨晚子钦将你抱回来,一路到房间你都没醒。这也就算了,就连医生来给你检查伤,那么大动静,你都能鼾声四起……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能睡的人。” 曾馨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这人就是这样,过度紧张后,只要一放松下来就特别能睡……我真的打呼噜了吗?” 清嫂起身将窗帘拉开,“打了……不过还好,像头可爱的小猪。” 阳光一下涌了进来,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曾馨眯起眼睛笑了,“小猪有什么不好,我从小到大的梦想就是当一头猪,毕生都在吃和睡之间度过,多幸福……呀,说到吃,我都快饿死了……” 第七十一章 过去不会忘,未来不可惧 “小懒猪这个职业到是真的很适合你。”是顾子钦的声音,淡淡的调侃,听起来让人愉快,“终于睡醒了?” 曾馨循声望去,清辙的眸子被点亮了。 能把休闲家居服穿出优雅气质来的,大概也就顾子钦了吧。他完美的脸部线条和深遂清冽的眸光总是让人移不开眼…… 顾子钦朝曾馨走来,步伐缓慢,淡淡慵懒里透着性感味道。眸子是淡定的,在光线下,显得格外锐利和清亮,待走近了,才发现那份淡定下藏着几分温润与怜惜。 曾馨看的有些呆,心跳没来由地乱了节奏,这个男人身材样貌,谈吐家境,样样完美,简直就是童话故事里的王子…… 可惜她连灰姑娘都算不上,充其量只是躲在别人家屋檐下卖火柴的悲惨女孩儿。 心下有些莫名地伤感,她故意移开眸光不看他,到像是两人在闹别扭一样。 “身上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顾子钦没在意她的小动作,弯下腰来,查看她脸上的伤,又将她的手拖起来一一检查。 曾馨咬紧嘴唇就是不答话,要是清嫂不在这里的话,她估计会厚颜无耻地捂着胸口,告诉他:“我这儿不舒服……” 唉……她突然有些后悔了,扮演什么小侄女嘛。 这下好了,乱了辈份,她连调戏他的资格都没有了…… 看她不说话,表情很是怪异,顾子钦眸光微敛,拿出手机就要打电话,“我让医生再来看看,是不是脑子被打坏了,都不知道说话了。” 曾馨急了,拉着他的手不让打,眼神有些哀怨。 清嫂看了,会心一笑,说:“可能是饿傻了,让她先喝点粥吧。” 顾子钦也笑,端起桌上的粥,舀一勺递到曾馨嘴边,然后好脾气地等着。 曾馨那口郁气还挤在胸口处,本想还要犟一犟,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也有些无理,甚至有些得寸进尺,可她就是别扭。 然而,热气腾腾的粥就在眼前,香气直往鼻子里窜,肚子很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她心一横,张嘴将粥一口吞下。 顿时,软润滑口的白米粥就彻底引发了她的食欲,伸手从顾子钦手里抢过碗,一眨眼的功夫就吃了个碗底空。 吃完,她意犹未尽地抬头,问:“清嫂,还有吗?” 无人应答,曾馨好奇地抬眸望去,只见清嫂满目慈爱地望着她,脸上全是泪水。 她有些懵,无助地看顾子钦,对方眼角浮现出淡淡笑意,黑眸盯着她:“还有,很多,我扶你下楼还是叫人送上来?” 曾馨有些急,“不是……清嫂怎么了?”这人也太没眼力劲了,明明知道她此刻关心的不是粥的问题。 顾子钦没有看清嫂,只是轻声说:“或许是想起了一些伤心事了吧……” 媛媛? 曾馨恍然大悟,许是她与媛媛年纪相仿,所以看到她,清嫂难免就联想到了自己女儿吧。 心里有些酸涩,她起身过去无言地抱住清嫂。 心想,清嫂没了女儿,她没了妈妈,生命都是残缺的,彼此拥抱时,心里多少能感觉到一些温暖吧。 突如其来的举动,惊醒了清嫂,她歉意地拍拍曾馨的背,“抱歉抱歉……人老了,总是爱走神。还要喝粥是吗?我去给你盛……” “不用了,我下楼去吧,你看,我又满血复活了!”曾馨放开她,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故作轻松地蹦跳着跑下了楼。 清嫂望着她的背影,语气感伤:“她真的太像媛媛了……” 顾子钦眉头轻皱,温声道:“媛媛可比她乖巧文静多了。” 有短暂的沉默,清嫂想了想,眸光沉静地侧头看顾子钦,“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我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有些事过去了就让她过去吧。虽然你不说,但我们也知道,你现在处境艰难,千万别让过去牵绊住了你的脚步,明白吗?” 顾子钦动容地答:“我明白。过去我不会忘,未来我也不会惧,您放心。” 简单的一句话,到让二人眼里起了薄雾…… …… 吃过早饭,董堃来了,身边还跟着张驰。 “张驰,你怎么来了?”怎么说也是熟人,曾馨语气中颇为欢喜。 顾子钦不动声色地看她,见到小帅哥,她就那么开心吗? 张驰也是兴奋的满脸通红,“馨姐,真的是你呀!董特助今天让我来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你怎么……” 他本想问,你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顾家的小姐了,但看老板脸色有些不太好,终还是将后半句生生地给咽了下去。 曾馨到是谁的脸色也不看,大大咧咧地上前,拍了拍张驰的肩,“我早就说过了,你馨姐我很快就能把你从街上捞出来,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馨姐,你真的太牛了!” “那是……不过,你来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董特助说老板要见我,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哦……可能听说了我们的关系,要给你升职吧。” “这都是托你的福,馨姐,你真是我的贵人!” 听着二人的寒暄,顾子钦眉头越蹙越高,冷声问董堃:“他们有这么熟吗?” 董堃很想说“她那人脸皮那么厚,见谁都是自来熟”,但现下,曾馨身份不同,他只得面无表情地回答:“他们共事过一天。” 一天?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分别多年的青梅竹马! 顾子钦挑了眉,又问:“可靠吗?” “可靠,马上大学毕业,社会关系不复杂。从小练跆拳道,身手不错,人也很机灵。”董堃实事求是地回答。 顾子钦一声冷笑,“是够机灵,你瞧几句马屁把那小东西哄的多开心……行吧,既然她喜欢,就留下吧。” 董堃点点头,招呼张驰过来,吩咐道:“以后你不用去公司上班了,就跟在曾小姐身边给她当司机,负责她的安全问题。” 张驰惊的半天也合不拢嘴,还没开口,曾馨已经跳了起来:“天啦,我还有这种待遇呀!” 说着话,她又重重地拍了张驰一下,得意地笑了起来:“嘿,你以后还是我跟班,乐意不?” 张驰腼腆地挠了挠头,“愿意,愿意,太愿意了!” 曾馨又跳到顾子钦面前,仰头开心地说道:“谢谢叔叔。” 顾子钦再次蹙眉,她真的就那么喜欢张驰吗?什么眼光嘛,一个青涩的毛头小子,也能让她乐成那样…… 第七十二章 我会带你走出泥潭 面对曾馨的喜悦,顾子钦觉得喉间有什么东西哽了一下,语气到是异常柔和:“以后不要一个人单独出门。” “你是在担心我吗?”曾馨突然认真地问,目光灼灼,似恋爱中一直执着想要个承诺的小女孩,让人无法拒绝。 这话问的在场所有人都愣住,顾子钦和董堃想的是,这死丫头就是个媚惑人心的妖孽。 而张驰想的是,不是说曾馨是顾少的小侄女吗? 为什么他俩看起来更像是热恋中的情侣,这关系也太乱了,有钱人的世界还真是让人费解! 顾子钦眉目淡然地看了曾馨好一会儿,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对,我在担心你!几天后要当众取样做亲子鉴定,我不希望再出什么事。” 听到前一句的时候,曾馨觉得自己的小心脏马上就要跳出来了,只是听完最后一句,一颗无形的大石头又生生地把它给压了回去…… …… 曾馨在张驰的陪同下来医院看望昨晚救下的女人。 女人已经醒了,站在窗边默默垂泪,听见有人进来,慌忙低头抹泪,再回头,脸上挂着职业的微笑。 见是曾馨,那笑怔了一怔,荡漾开来,噙在眼底的泪水许是放松了警惕,就那么落了下来,因为太轻,转瞬即散。 曾馨有些动容,人与人之间有时候很奇怪,一个眼神,所有的悲伤仿佛就能感同身受。 都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遇见她,大概因为自己也是个悲伤的人吧…… 侧眸对张驰说:“你去外面等我。” 张驰谨记顾子钦的话“一秒也不能让她离开你的视线”,所以有些不情愿。 曾馨愠怒:“你这孩子缺心眼呀,你就在门口守着,我还能从窗户里飞出去呀!” “那……那你快点……有事叫我。”张驰步步回头,是真的不放心,听董堃说了,这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公主,可能折腾了。 曾馨长长吁了一口气,突然后悔把他留在身边了。 待张驰出了门,两个女人默契地相视一笑,竟像是相识多年的好友。 “谢谢你救了我,我叫林雅,你可以叫我阿雅。”林雅轻轻地笑着,伸出修长的手。 曾馨有些愣神,大概是因为母亲太美的缘故,她很少觉得某个女人长的很惊艳。 这个林雅,纵然脸上有多处淤青,嘴角也肿了起来,但看得出来五官精致,尤其那双眼睛,湛湛中流露出水光,似有摄人心魄的力量。 这一刻,曾馨莫名地想到了一句话:自古红颜多薄命…… 美好的事物宁人赏心悦目的同时,却最能激发出人性最可怕的摧毁欲。 而漂亮的女人更是就像一头被众狼瞩目并撕扯的羔羊一样,总是那么无能为力。 很小的时候,母亲总是喜欢摸着她的脸,担心地说:“我不该将你生的这么好看,不该让你再重走我的路……” 那年,董修平酒后险些轻薄了她,母亲知道后,将她关在房间里狠狠地打了一顿,然后哭着说:“你知道我们有这样一个家有多不容易吗?你不能毁了它……” 听了这些话,她只觉得心冷了,天塌了…… 后来想了起来,母亲当时还说了些别的话,她说:“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自私地将你带到这个世上来……如果可以,我宁愿让你出生在普通平凡的家庭,有着普通平凡的模样,普通平凡地过一生……我宁愿放弃你……” 那时她太小,只觉得母亲竟然是那样的不爱她。 再后来,母亲开始不准她留长发,不准她化妆,甚至在炎热的夏天故意让她出门去买东西,将脸晒的黑黑的。 每次看到她撒娇,母亲都会生气,相反地,看到她粗俗地说话做事,她会露出欣慰的笑……久而久之,为了取悦母亲,她真的就成了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疯”一般的女子。 如今想来,母亲是吃够了美貌的苦头,所以才会那般悔恨狰狞吧。 “我的样子有那么吓人吗?”见曾馨眼神空洞地望着自己,林雅面对玻璃窗蹙眉想看清自己的模样。 曾馨如梦初醒,不好意思地笑着安慰:“谁说吓人了,我就是被你惊艳到了。” 林雅回头轻轻咧嘴,“小时候,我父亲找人给我算命,说我一生颠沛流离,多有波折。好在,每一次,都会有贵人相助,以前我不信,遇见你,我信了。” “哟,这小嘴甜的呀……” 曾馨心绪放松了下来,轻佻地抬起林雅的下巴,二人同时爆发出一阵轻快的笑声。 笑完,曾馨一本正经地说:“我叫曾馨,你也可以叫我馨姐。” “看起来,你比我小多了……不过,你配得上这个称呼,那馨姐,以后请多多关照啰!”林雅露齿一笑,青春明媚,宛如清晨带着露珠的向日葵。 人生有时候就像清水一样,就算一直努力地想要保持清澈明净,奈何还是经不起岁月的洗礼,终将会变得混沌不清。 曾馨心底又是一怔,漫不经心地问:“你为什么会和那几个男人在一起?” 她到不是有意要揭人伤疤,只是二人投缘,她有心帮忙,总得了解事情缘由吧。 林雅耸耸肩,自嘲地一笑,“为了钱。” “有什么困难吗?”曾馨想的是,如果真的急着用钱,存给小柠的钱到是可以先挪挪。 林雅垂眸,一只手固执地抠着另一只手上干涸的血痂,声音很轻:“其实也没什么困难了……” “五年前,我刚大二,我爸在工地上班的时候不慎坠楼身亡,我妈因此疯了……” “我退学回家,带着她四处求医,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最后房子也卖了……听说襄城医院有这方面的专家,我们就来了,可还没找到医生,我妈就……” “那天半夜里我醒来,发现她不见,我追出去找了整整一夜。天亮时,有人发现襄城的护城河里有一具女尸,是她的……” “她去找爸爸了,他们终于团聚了,其实我也想随他们去,但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有些舍不得……” “我就这样留在了襄城,起先什么工作都做,洗碗刷盘子,卖衣服,做服务员……你说可不可笑,我失去每一份工作的理由都是一样的,他们说我长的太好看了,只会惹麻烦……” “不管走到那里,别人都只会看到我这张脸……再后来,我就以此为生,活的卑贱又麻木……” 话音不知什么时候轻轻落下,病房里似有莫名的情绪无形中吞噬着二人。 最后,曾馨紧紧抓住了林雅的手,她说:“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你等我,我会带你走出泥潭……” 第七十三章 一言不合 早餐时,见顾子钦在看报纸,曾馨也装模做样地拿了份看起来。 今天,襄城早报的娱乐版有两条大新闻。 著名影星章煜昨晚开新闻发布会宣布复出,并接演了电视剧《余生请多关照》里的男主角余生。 一年前,他突然退出娱乐圈,有人说是受了情伤,息影疗伤。也有人说是因为得罪了某财团的领导,所以封杀了他。 如今,突然宣布复出,而且出演关注度极高的电视剧,这多少让人震惊,又开始纷纷猜测他当初息影的原因。 至于另一条,是去国外深造的歌星段景禺回来了,并带来了他的新专辑《浮生不是梦》。 一向对娱乐八卦不太感兴趣的曾馨,也兴致勃勃地问顾子钦:“叔叔,你知道章煜为什么息影吗?你觉得是情伤还是得罪了人?” 顾子钦眼眸无波地划过清冽的空气,就那么直直地落在她脸上,“关你什么事?” 曾馨语结,将报纸抖的瑟瑟发响,“怎么不关我的事?爱美之心人人皆有,他这么好看的男人就那么莫明其妙地消失了一年,我作为他的粉丝,关心一下不可以吗?” “你喜欢他?”顾子钦轻描淡写地问,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将咖啡喝出了声响。 曾馨直了直脖子,“喜欢呀!” “他很好看?”咖啡杯放在了桌上,顾子钦抬眸看她,眸色沉静。 “还……还行吧……”后知后觉地发现顾子钦好像在生气,曾馨恨不得咬舌自尽。 其实在这之前,章煜是谁,为什么息影,长的好不好看,真的和她无关…… 虽然他是长的挺好看的,但她曾馨是那种见色起意的女人吗? 今天不过是有事相求顾子钦,所以这才没话找话嘛。 谁知,好像找错了话题。 见她安静了下来,脸颊绯红地低头吃早餐,顾子钦莞尔,温声问:“那另一个,段景禺,你喜欢吗?” 这次曾馨学乖了,忙摇头:“不认识,不喜欢……” 她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男人嫉妒起来,比女人更可怕。 顾子钦轻笑道:“他长的也不错,这个你可以喜欢。” “不不不……我真的不喜欢……”这人心眼也太小了吧,都说不喜欢了,还使劲把她住坑里推! 顾子钦笑容不改,看她的眼神有些深遂:“章煜我不熟,所以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息影。但段景禺和我交情不浅,所以如果你想要签名,或者直接想和他见面,我都可以安排。” “啊?”曾馨瞪着大眼睛,有些发懵,这是宠爱吗? 顾子钦看着,伸手在她脑门上拍了拍,“傻气,用得着这么高兴吗?” 曾馨咬唇,心里有莫名的暖意在奔腾…… 只是高兴归高兴,但她真的不想认识什么段景禺,她不过是想让顾子钦留下林雅而已。 看他眉眼弯弯,眸光如水,似乎心情不错,曾馨想了想,斟酌地说:“叔叔……我其实是想求你一件事……” 认识当红歌星,有襄城第一才子之称的段景禺还不够吗? 顾子钦皱眉,“什么事?” “你可以把林雅留下来吗?” “林雅是谁?”他是真的没有印象。 曾馨急急地解释:“就是我救的那个女人呀!我昨天去看了她,你都不知道她身世有多可怜,父母都不在了,又无处可去,所以才会逼不得已去了那种地方工作。” 顾子钦脸色冷了下来,“曾馨,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我这里不是收容所,什么人都可以留下。” “可如果我不帮她的话,她还会回到那种地方去,好好的青春年华就糟蹋了!也许你不会理解,当一个人陷入在深渊里的时候,她自己是麻木无知的。她需要有人向她伸出一双手,引她走出黑暗。” “所以,你认为自己是她的救世主?”顾子钦是真怒了,他不是什么良善的好人,起码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好人。 对于林雅那样的女人,他没有办法同情。 有些人明明是毫无底线、心甘情愿地出卖了自己,却还要把自己的懦弱与无能归罪于命运! 其实不是没有选择,只是她们往往习惯性地选择看似最容易走的那一条路罢了。 比起这样的女人,他更欣赏眼前的曾馨,起码她不服输,她那怕是去坑蒙拐骗,也没有将自己的灵魂与身体一起出卖! 然而,曾馨那会明白他这些心思,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既然救了她,就不愿意看她再次掉进泥潭里。” 有一声冷笑,顾子钦起身面无表情地说:“你凭什么?一个自身难保的人口口声声要救人于水火,你不觉得可笑吗?还是你认为我顾子钦看中你,就得连同你那些破事烂人全数接收!” 曾馨也恼了,蹭地一下站起来,高声吼了过去:“是!我没资格!我得到顾少的一点温情就得意忘形!我不该忘记你就是铁石心肠,眼里只有利益的商人!” “你不愿意没关系,但你大可不必说的这么难听,同样是爹妈所生,凭什么我们就是破事烂人!” 顾子钦无语,隐隐克制出声:“你别无理取闹,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什么意思我太明白了,是我逾越了。谢谢你提醒了我,你是顾少,顾总,赏我一碗饭的老板,是我得寸进尺,忘了身份。” 话落,曾馨眼圈红红地看牢顾子钦,好一会儿,突然弯腰深深地鞠躬:“对不起,老板!” 顾子钦气炸了,在她转身要跑时,扼住她的手腕,厉声问:“你要干嘛!” “求人不如求已,顾少不愿意帮忙,我自己想办法。”曾馨回头,眸光锐利,确实像只炸毛的小野猫。 看她气的满脸通红,胸口处有剧烈的起伏,顾子钦觉得很烦躁,脱口而出:“你以为这是哪里?你想走就走,是谁给你的自由!” 曾馨愣住,突地笑了起来,笑声尖锐刺耳,听得人心里一颤。 她笑中带泪地问:“请问顾少,我是犯人吗?什么时候连自由都没有了?” 说着话,她挣开他的手,连连后退,她退一步,顾子钦逼近一步。直到她的背贴到墙面,退无可退,索性不动了,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他,冷如寒冰。 第七十四章 旧人相见 顾子钦骤地明白过来,曾馨坐过牢,对自由二字许是过于敏感,可他…… 他真的不是那个意思,他无意激怒她,用言语伤害她,只是生气她自己活的足够狼狈了,还要傻呼呼地到处做滥好人…… 如今,见她落泪,嘴辰被咬的失了色,他也不好过,一颗心被针尖刺过一般,说不出的涩痛难受。 双手撑在曾馨身体两侧,看着她苍白的唇,顾子钦突然吻了下来,肆意而霸道。 曾馨身子一僵,没有反抗,默默承受着他的侵略。 直到喘不过气来,顾子钦才放开,抵着她的头,声音有些破碎:“是的,你现在没有自由,除非我允许,否则,你不能离开这里半步。” 曾馨心里蒙了尘,碎掉的话音激起的只是满腔哀怨。 这一刻,她是委屈而愤怒的。 与其说是因为顾子钦的无情,还不如说是因为突然明白她在顾子钦心里并没有那么重要,或者说和她所想的位置不同。 是她自取其辱了,安顿林雅并不是难事,大不了让她和福伯他们住在一起。 她一定是疯了,她居然在试探顾子钦的态度…… 如她所愿,他态度明确,对她,只是主雇情分。 当然,作为正常男人,偶尔对她心生邪念也是可以有的。 虽然一切都清楚了,但要她服软,不可能。 倔强地抬头,她不卑不亢地说道:“请问老板,合同上没有写我还有取悦你的义务。所以你这样吻我,算是另一项业务,是要单独算钱的。” 顾子钦无力地放下手,他算是明白了,这死丫头是打定主意要气死他! 曾馨没听见下文,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上楼了。 顾子钦在原地站了许久,拿出电话打给董堃:“你去医院看看昨晚那女人……了解一下情况,先安顿下来。” 刚挂电话,张驰风风火火地跑进来,“顾总早!” 顾子钦皱眉,“你来干什么?” “馨姐说让我来接她去医院,可是路上堵车,我来晚了……对不起。”见老板脸色难看,张驰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顾子钦一肚子火,冷声道:“以后都不准去医院了。” “那我……”他第一次给人当保镖,确实没经验。 顾子钦按了按眉心,嗓间清冽:“你就守在这里,如果她……如果她心情不好,就想办法让她心情好。” 话落,迈步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身后的张驰无辜地眨了眨眼,原来电影里演的那是假的,保镖没他想的那么酷,到像是宫剧里的奴才。 …… 襄城电视台。 方晚晴刚刚录完节目出来,注意力在手稿上,没有留意到前方站了人。 “你好,方小姐。”头顶有声音响起,是低沉醇厚的男音。 她心里一惊,猛地抬头,章煜俊雅出众的脸便撞进了她的眸子里。 知道他复出,只是没想到他会如此快地来找她。 方晚晴脑袋一片空白,整个人石化了一般,手里的稿子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好像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章煜静静地看她,过道的灯光下,那双漆黑深遂的眸子熠熠生辉,“看到我,这么激动吗?” 沙哑的嗓音不费吹灰之力就浸入了方晚晴的心里。 众所周知,章煜本是学播音出身,有副好嗓子。他所出演的电视剧里,从来都是亲自配音,许多女人说,听他的声音真的会怀孕。 同是播音专业的方晚晴,也曾一度因这个声音,而爱上了这位学长。 只是后来……那还有什么后来…… 她曾以为是久处不厌的爱情,到头来也只是乍见之欢。 有人错了吗?都没错,要怪就怪他们是同类人,爱情要是一旦染上了烟火气息,也就失了它的朦胧唯美。 前程现实要胜过大张旗鼓的爱情,是很容易的。 方晚晴很快镇定下来,他们谈得上好聚好散,相见好像也不必如此尴尬。 扬眉,轻浅地笑了笑,她说:“恭喜你复出,那部剧我听说了,剧本很好,角色也很讨喜,很适合你。” 章煜嘴角带着一抹笑,“谢谢你关注我。” “铺天盖地都是你的新闻,我想不关注都难。不管怎么说,这是好事,提前祝你成功。”方晚晴理了理头发,弯腰捡手稿,有意尽快结束谈话。 她和章煜的那段过去,除了她的家人以及几位圈内好友,几乎没人知道。 以前不想让人知道,是为了彼此前程…… 现在,就更不想让人知道了。 章煜也蹲了下来,眸光落在她白净修长的手指上,“戒指你扔了?” 方晚晴下意识地看他的手,他的还在,眉心紧了紧,声音已然没了温度:“扔了。你也扔了吧,现在戴着对你对我都不好。” 章煜自嘲地笑了笑,“是呀,听说你和顾氏三少要订婚了,恭喜你心想事成。” 这话酸溜溜的,听起来着实让人不舒服,好像是她抛弃了他一样。 方晚晴勾了勾嘴角,冷声讥讽:“有一种男人就是这样,分手的时候巴不得对方干净利落,连一个挽留的眼神都显得多余又让人厌恶。” “可当对方如他所愿时,他又做出一副受害者的可怜模样。你说,这种男人的嘴脸丑不丑陋?” 章煜脸色变了变,声音沉了又沉:“晚晴……当年的事就是误会,我已经用行动惩罚了自己。” “整整一年,我活的暗无天日,整日在悔恨中度过,我知道我错了,我没脸见你……但我忘不了你,我爱你,我愿意用余生的时光来向你忏悔,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方晚晴笑了,笑的过于迷人,出口的话语却像扔刀子一样,又准又狠:“晚了!你刚才也说了,我就要和顾子钦订婚了,我已经心想事成,为什么还要吃你这棵长在墙头的回头草?” “晚晴……这样,我们先找地方坐一坐,吃个饭,就当老朋友见面,这总可以吧?”章煜上前一步,语调温柔而缠绵,从来没有女人舍得拒绝这样的他。 可是,方晚晴不是别的女人,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缓缓说道:“对不起,我有约了……” “我想我有必要再提醒你一下,我的未婚夫,他叫顾子钦。你最好先打听打听,不要好不容易有了大展身手的机会,到头来又让自己给搞砸了!” 说完,她转身格格笑了起来,笑声回荡在空中,像落在章煜脸上一记响亮的耳光。 第七十五章 各怀心事 餐厅靠窗的位置,男子身着简单的休闲衣裤,清俊而优雅地坐在那里,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去,都像是一幅沉静而美好的画。 方晚晴站在门口,一眼望过去,嘴角的笑意便荡漾开来,眼底却氤氲着淡淡的伤感。 章煜的突然出现,她确实没有办法做到心中无波。毕竟曾经相爱过一场,那些或美好或难忘的回忆已经隽永地刻在了心里,想抹去已是不可能了。 在见到顾子钦的这一刹那,她突然觉得眼底温热,说不出的心酸难过。不过经年,他还是如初见时一样明媚耀眼,而自己已经把最美好的年华给蹉跎掉了。 是谁说的,错过是为了更美好的遇见? 怕只怕一错再错…… 女人一生又能错几次呢? 听见一旁有服务员对着她窃窃私语,眼眸里是藏不住的羡艳,方晚晴心里暗暗懊恼。 自己这是怎么了,不就是一个章煜复出吗? 谁的新欢不是别人的旧爱? 更何况顾子钦就在眼前,她的幸福唾手可得,还有什么好感伤的呢? 莫名其妙! 很快,方晚晴将莫名的伤感收拾妥当,快步上前,语调欢快:“对不起,我迟到了。” 顾子钦含笑看她,“没关系,是我来早了些。” 他确实来早了,大清早就和曾馨闹了别扭,搞得他一天无心工作,坐立不安。 那小东西对他有着莫名的吸引力,这他一早就知晓。 他自以为可以很好地掌握好分寸,可今天,他还是失控吻了她…… 人人都说他,凡事能冷静到近乎无情的地步,唯有面对她,情绪里总是不经意地夹杂着七情六欲。 明明知道这是极其愚蠢的行为,还要执迷不悟,这不是他顾子钦的做事风格。 所以,他主动约了方晚晴,一方面为那晚的事解释,另一方面订婚宴前也有些许事情要商议。 最重要的是,他迫切地想见她,甚至寄希望于,她能将快要沦陷的自己果断拉出。 如同走在悬崖上的二人,彼此凝望,就那么一秒,莫名情愫宛如决堤的江水在心里肆意奔腾。 顾子钦率先伸出手,手心向上,是恋人间最温情的姿势。 感动来的太突然,有些猝不及防,以至于方晚晴有片刻的愣神,随后,两手交握,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对方的温度。 “子钦……我很高兴……”方晚晴动容地轻唤了一声,似有千言万语要倾诉,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是呀,要从何说起? 说她从小就喜欢他,后来他出国,她曾写过很多邮件给他,可他从来没有回复过…… 说她第一次看到章煜站在走廊尽头朗读时,她想起他也曾教她念诗…… 还是说她经历了一场看似轰轰烈烈,实则现实无趣的爱情后,兜兜转转还是又回来守在了他的身边…… 此时,好像说什么都是那么的不合时宜。 方晚晴眼里满满的赤诚和浓浓的情义,顾子钦多少也有些动容,都是成年男女,有些话不必说,都懂。 那些年他在国外,心里压了沉甸甸的心事,很长一段时间里,整个人活的昏昏噩噩。 方晚晴的邮件他不是没有收到,那些委婉的告白他也不是看不懂,只是他一直当她是妹妹,没有办法给予同样的回应。 想着青春期的小女生,偶尔会把不经意的关怀当成是爱情。等她再长大些,成熟一些,就会知道风景外还有更美的风景,她的生命里也将会出现真正适合她的良人。 时间,总是会让一切乱如麻的故事理出清晰的纹路。 谁知,天意总是如此的爱捉弄人,原以为背道而驰永不会再有交集的二个人,如今又被命运的齿轮推在了一起。 既然是命中注定,那又何必要出现一个曾馨…… 顾子钦在心里自嘲地笑了起来,原来自己也有这种无能为力的时候,不愿面对,不能面对的事都归罪给了命运。 原以为,刚才那一瞬间的情起动容可以掩盖这一整天的失落与担忧。 可惜,就像在沙滩上写下的心事,就算潮起潮落间已经清除掉了痕迹,也无济于事。 此刻,他对曾馨的牵挂如点点星火,突然卷风而来,势不可挡。他可以不承认自己的感情,心却已经如实招来。 下意识地,他松开方晚晴的手,温声问:“想吃点什么?” 纵然含着笑,他的面容也仍然平静温润,但方晚晴还是敏感地扑捉到了那份他们之间无法抹去的疏离。 或许是自己太过于敏感,在感情的世界里就是这样,爱的深的那个永远是最被动的。 方晚晴很快振作起来,不管怎样,此刻的她在所有人眼里,都是顾子钦的良配,她应该自信一些,想办法扭转局面才是。 于是,她甜甜一笑,大大方方地回答:“我吃点水果沙拉就好了,马上就是订婚宴,瘦一点穿礼服比较好看。” 顾子钦抬手叫服务员,随口道:“你怎样都是好看的。”脑海里却不可抑制地浮现着曾馨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豪爽模样。 她总是活的那么真实,一点也不愿意委屈自己。 一句简单的恭维让方晚晴红了脸,心情也渐渐放松了下来,问:“顾伯伯现在身体怎么样了?我爸说订婚宴前,我们两家人是不是要坐在一起好好吃个饭?” 实际上,方家早已不满,明明是顾家有求于他们,可是婚事都定下来了,连个像样的形式都没有,搞得好像是他们要把女儿硬塞给顾家一样。 顾子钦眸色几不可察地暗了暗,歉声道:“这事是我的错,因为家父住院,所以一直没能上门正式拜访,我明天就去向方伯伯登门谢罪。” “顾伯伯生病,我们都能理解也很担心。谢罪就太见外了,不过,你来家里吃个饭也是好的。” 这时,顾子钦电话突然响起,方晚晴心里“咯噔”一声,不会又要扔下她吧? 所幸,顾子钦看了眼来电显示,皱了皱眉,伸手挂断的同时,抬眸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接你下班。” “好。” 刻意的温情就像电热壶里的水,热的很快,冷的也很快。 简单两句话,似乎又将二人的关系打到了原点。方晚晴也很奇怪,自己主持这么多年,不管面对什么样的人,从来都没有冷场的时候。 可是面对顾子钦,她总是畏手畏脚,连呼吸似乎都不在节奏上…… 只顾腹诽自己太没出息,气氛也就这么冷了下来。 第七十六章 气的胃疼 沉默对于心意相通的二人来说,是种默契,是在静谧里享受占有彼此。 但对于在顾子钦心门之外徘徊的方晚晴,每一秒都是煎熬,于是,她开始职业型地没话找话说。 从自己的工作说到台里的新闻,最后不知怎么的就聊到了明星的八卦上去了。 在这过程中,顾子钦一直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他时而挑眉,时而点头,配合的很好。 恰时,邻桌有几个年轻的女孩儿也在聊类似的话题,情绪越来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 “章煜肯定是受了情伤,听说就是上次和他合作的女演员,那个叫乐瑶的。二人因戏生情,互定终生,结果那女的接了另一部戏,又和别的男演员因戏生情了……” “你胡说,他明明是得罪了风尚娱乐老板的儿子,听说是为了抢个模特,结果被人家给封杀了……” “你们别抵毁我的偶像,说不定人家就是累了,休息休息。你们看昨天他的新闻发布会没有,我觉得他又帅气沉稳了许多……” “是呀,是呀,昨晚我是放着他的视频,听着他的声音睡着的……” 顾子钦听的莞尔一笑,低头喝茶的时候,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和章煜熟吗?” 方晚晴只觉得脑子里“砰”的一声炸开,喉咙有些发紧,紧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要知道,语言是她的本能,有人曾开玩笑说,就算有一天她的大脑突然死亡了,她也能本能地说出话来。 可是这一刻,她连本能也失去了…… “不……不熟……”良久,她才支支吾吾地找回这么一句话。 闻言,顾子钦抬头默默地看她,冷静锐利的眸子获取着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她在心虚什么? 难道她也喜欢章煜? 这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曾馨那丫头不也迷恋的很吗? 一想到早上曾馨理直气壮地承认喜欢章煜,他的心就莫名地柔软了下来。 表面上她心机深重,古灵精怪,行为更是大胆乖戾,但在他眼里看来,曾馨比他们都活的真实,坦然。 起码,不用活的那么累,连喜欢一个明星都不敢承认。 “不熟吗?那太可惜了,还以为可以请你帮要个签名呢。”看着方晚晴失了色的姣好面容,顾子钦到底不忍心,轻松地开了个玩笑。 短短几秒,对于方晚晴来说如同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没有人知道她的内心究竟有多纠结挣扎,一方面她不确定顾子钦是不是在试探她。 另一方面,她也想过借此机会坦白与章煜之间的过往,但又怕弄巧成拙…… 听闻顾子钦的玩笑话,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浅笑道:“虽然不熟,但在这圈子里要碰到也不是什么难事,要几张签名应该没问题。” 最后,她还是决定等订婚宴以后再坦白吧。 今天顾子钦好不容易表现的主动温和了许多,她是真的很怕破坏掉这份如水中月般易碎的美好。 “那就先谢谢你了。其实我也很好奇,你说章煜到底是因为情伤还是得罪了人才会息影一年呢?”顾子钦放下茶杯,一本正经地问。 方晚晴倒抽一口冷气,仓皇地回:“应该是前者吧?” 顾子钦点点头,不动声色地错开话题:“本来说安排一次旅行,但近来家里有些事需要处理,只好安排到订婚宴后了。” “也好,我这边最近也是不好请假。” “衣服,首饰都送到了吗?你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心不在焉的方晚晴突然捉住顾子钦的手,语气很急:“子钦,我只要你,其它什么都不重要。” 顾子钦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我知道。但顾家也不能让你受委屈。” 不知道是不是方晚晴的错觉,此刻顾子钦那双冷静自持的眸子里怎么看都有些晦暗难测…… …… 早饭过后,曾馨便觉得胃疼。 清嫂见她上楼后一直没下来,问张驰:“小馨怎么了?你们不是要去医院吗?” 张驰答:“馨姐说被顾总气的胃疼,不去了。” 清嫂只是笑,两人还真是孩子一样…… 午饭时,曾馨也没下楼,清嫂以为她还是在怄气,让张驰送了些饭上去。 直到晚饭,还不见她下来,清嫂才急了。 匆忙上楼一看,曾馨躺在床上,脸色惨白,乌黑的短发胡乱散在枕头上,部分已经被汗水浸湿,一缕一缕地贴在额头上。 清嫂慌忙把她搂在怀里,手搭了上去,急的眼泪都出来了,“这是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点……有点……胃疼……”曾馨嗓子哑的厉害,虚弱地笑了笑。 “胃疼为什么不早说?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爱惜自己身体,你真是……你真是气死我了!”清嫂一边厉声批评,一边手忙脚乱地找衣服给曾馨换上。 曾馨疼的实在不想动,又将身子蜷缩了起来,嘟嚷道:“真没事儿,我睡一觉就好了。” 清嫂在她屁股上一拍,嗓门大了起来:“生病能睡好呀!你都睡一天了还睡!快起来去医院!” 曾馨愣了愣,心里一暖,眼泪噼哩叭啦地就落了下来。 “嘿……你这孩子,说你两句还哭上了,我这不是心疼你吗?”清嫂又急又慌还有些后悔,人家好歹马上也是顾家千金了,她怎么还摸上人家屁股了呢。 这么一想,又一个劲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太着急了……” 曾馨哇哇大哭,“清嫂……已经好多好多年没人打我屁股了……呜呜……我真的好怀念这种感觉……你……你再打一下好不好……” 清嫂哭笑不得,伸手将她搂在怀里,轻声安慰:“人活在这世上不容易,没有人爱更要好好爱自己。” “我已经很用力很用力的爱自己了,可还是好孤独……”不知是不是生病的缘故,曾馨觉得自己突然就被卷入了悲伤的海洋里。 张驰听到哭声,急匆匆地跟上楼,看到这一幕傻眼了。 顾总出门时说过,如果曾馨不开心,那就让他想办法让她开心…… 如今,哭成这样,他的饭碗还能保住吗? “还愣着干什么,打电话给子钦!”清嫂气不打一处来,心里莫名地觉得顾子钦欺负了自己女儿一样。 张驰哆哆嗦嗦地拔电话,须臾,可怜兮兮地说:“顾总他……不接……” 第七十七章 不要对我太好 深夜,曾馨在病房里醒来,手上打着点滴,四周很安静,静的能够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床头灯散发着朦胧的光,不刺眼,看上去很温馨。 她觉得孤独无助的情绪好了很多,忪怔地望着天花板发了好一会儿呆,嗓子有些发干,想起来喝点水。 可是,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胃里空空的,头有些发晕,身上更是一点力气也没有,曾馨身子笨重地扭动了一下,又徒劳地放弃了。 有人从窗边的沙发上站起身来,光线昏暗,面容看不太清楚,只能模糊地辨别是个身材高挑的男性。 曾馨以为是张驰,声音哑哑地喊:“傻站着干嘛,我要喝水。” 待那人走近了,曾馨看清他清隽的面容时,心里一紧,渐感无力,索性紧紧闭上了眼睛,就当刚才自己是在说梦话吧。 病房的灯光被打开,亮光太刺眼,曾馨下意识地拿手挡住自己的眼睛,一动也不动。 听见倒水的声音,接着是顾子钦淡淡的嗓音:“需要我喂你吗?” “不用。”曾馨突然就有了力气,一下直起身来,头一沉险些又倒了下去。 顾子钦伸手搂紧她,皱紧眉头,“慢一点。” 曾馨吸了吸鼻子,眼里有了雾气,委屈来的有些莫名其妙,她扭动肩膀摆开他的手,态度坚决的很。 顾子钦无奈地笑了笑,也不勉强,将兑好的半杯温水递到她手里,站在床前看着她喝。 嗓子太干,温水入喉时有些火辣辣的疼,曾馨一下被水呛住,咳嗽了起来。 顾子钦伸手接过水杯,放到床头柜上,抽出纸巾,一边替她擦嘴,一边轻拍她的背,“不是曾大胆吗?不是只能让别人难受,绝不让自己吃亏吗?把自己搞成这样,岂不是变成曾糊涂了?” 倒不是嘲笑,听起来怎么着都有些溺宠和心疼。 曾馨心里软了软,嘴硬道:“要你管,我就是喜欢上医院怎么着!” 顾子钦眼里开始有了笑意,懒得和她胡扯,只是问:“还要喝水吗?” “不喝了,我想上厕所。”曾馨本来想矜持一下,这下又觉得太没必要了,开始掀被子要下床。 顾子钦声音如常,在她头顶问:“一个人可以吗?” “当然可以,上个厕所还能难倒人……”话没说完,刚下地的“曾坚强”就觉得头晕目眩,腿脚发软,步步浮虚。 眼里的黑雾还没完全散去,逞强的女人就想佯装淡定地迈步前行,一旁的顾子钦显然看不下去,伸手扶稳她,带她去洗手间的时候,无奈地说:“病成这样了还逞强,这种行为也叫愚蠢。” 曾馨瘪瘪嘴,“是是是,反正我做什么都是愚蠢的!全天下就你顾少聪明绝顶,行了吧!” 话落,又酸溜溜地加了句:“这都是谁气的?又是谁忙着约会,连电话也不愿意接……” 顾子钦听了,眉头蹙的有些高,松开她的手,冷声道:“好了叫我。” 曾馨扯了扯唇,继续冷嘲热讽:“一会儿暖的给火似的,一会儿又冷的冰块一样……有本事就一直冷漠呀!寒了人家的心,又跑来送温暖,这不是献爱心,这叫置人于水生火热之中……” 洗手间门口的某人,脸色愈发的难看了…… 他今天本来就是有意避开她,所以约了方晚晴吃饭。 中途看到张驰的电话,他知道张驰就算有事也不会打电话给他,内容一定是与曾馨有关,所以,他狠心挂断了。 电话是挂断了,他的灵魂也从那一刻起就飞跃了出去,至今未归。 等他送完方晚晴再回去时,得知曾馨已经进了医院。 一向温和的清嫂更是没给他好脸色看,只是冷冷地说:“人是你带回来的,自己看着办……” 他还能怎么办? 火速赶到医院,看到曾馨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他只觉得刺眼,心里早已揪成了一团。 听到冲水声,某女人出来,又开始嘟嘟嚷嚷:“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呀,有人吃大餐吃的开心,有人饿肚子饿了一天……咦……怎么胃疼好一点了,浑身又开始疼了呢?尤其是心,拔凉拔凉的疼……” 顾子钦忍不住低头轻笑,拦腰将喋喋不休的女人抱起,悠悠开口:“疼才好,否则怎么让你长记性?” 曾馨沉默了一秒,还是见好就收吧,让他知道自己过分就行了…… 太过了,就换自己过分了,不划算。 气氛似乎一下就静了下来,曾馨有些后知后觉,这才发现她依偎在顾子钦怀里,双手勾住他的脖颈,近到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味。 灼热的呼吸吹拂在她额头上,曾馨心跳的有些快,觉得脸颊很烫,快要烧起来了一样。 眼看着已经走到床边,她暗松一口气,动了动身子挣扎着要下来。 顾子钦手上紧了紧,抱住曾馨顺势靠在床头,让她轻松靠在自己身上,方才轻声问:“很饿吗?” “很饿。”曾馨也没再坚持要下来,此刻,她在他怀里无比的踏实,为什么不让自己好过一点呢? 有便宜不占,似乎也不是她的风格…… “医生说暂时不能进食,明早清嫂会熬粥来,再坚持一下好吗?” “好。”他的声音温柔的要命,曾馨快要听醉了,那里还知道饿不饿。 接着,顾子钦说:“今天早上是我不对,我不该出言伤你。” 顾子钦又说:“你既然想帮那个女人,那就将她留下吧。” 顾子钦还说:“我问过方小姐了,章煜息影是因为情伤。不过,他既然复出,说定已经痊愈了,你不用担心。” 最后,顾子钦的声音伴着夜风浸入了曾馨心底,他说:“以前你是对的,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让自己吃亏。以后,也要这样,明白吗?” 怀里的人儿紧紧贴在他胸前,良久,才闷声闷气地问:“是不是合同结束了,你对我的好都要全部收回?” 顾子钦回答不了她的问题,他没有想过以后,也不敢去想。 她温热的眼泪浸过他的肌肤,灼得他心里一阵闷疼,连呼吸都乱了分寸。 可他除了无声地伸手揉揉她的头发外,什么也做不了。 曾馨抬眸看他,泪水滑落在嘴角,出口的声音有些发颤,“如果迟早要收回,就不要再对我好,这对我来说很残忍……” 第七十八章 有异性没人性 天亮的时候,曾馨踡缩在顾子钦怀里睡着了。 护士进来,看到侧躺在病床上的男子,俊雅的面容在晨光中闪烁着精致的光芒,瞬间被惊艳。 她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因移不开自己的眸光而骤地红了脸。 要不是点滴已经完了,她真想让时光就此停住…… 听到脚步声,顾子钦睁开惺忪的眼,用目光询问护士来意。 护士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指了指药瓶,轻声说:“点滴完了。” 顾子钦配合地递过来曾馨的手,护士拔针的时候太过紧张,溅了些血出来,落在曾馨青肿的手背上,有些触目惊心。 曾馨在睡梦中“呲”了一声,又往他怀里缩了缩,没有醒来。 有一声重重的呼吸回荡在病房里,顾子钦皱紧了眉头,冷声问:“还需要再输液吗?” 护士死死地低着头,声音有些发抖:“下午还有一组……” “那你不用来了,换你们扎针技术最好的人来。”顾子钦缓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说。 护士还是个年轻小姑娘,觉得委屈,眼圈红了,低声嘟嚷:“我的技术不差,已经是我们科里最好的。” 顾子钦抿唇,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平静开口:“我们要出院,麻烦你通知一下医生。” “顾先生,你不能这样,拔针的时候流一点血是很正常的。你不能因此耽误病人的治疗……” 护士小姐长的不错,白里透红的脸,高挑的身材。平时大概也是被人宠爱着的,此刻涨红着脸以理据争。 “我们没权利要求换一个技术好点的护士,难道还没权利换个好点的医院吗?”顾子钦声音冷寂,话音一晃便没入空气中,连尾音也找不着。 护士小姐只觉得后背有些发冷,手心里攒满了汗水,心里愈发觉得委屈难过。 她的技术确实算得上是数一数二,不然也不会被安排到这种vip病房来。 今天因紧张而产生的小小失误,说到底还不是和眼前的男人有关…… 谁让他长着一张魅惑人心的脸。 如今,全科室的女医生护士都在羡慕她可以进这个病房,可以与赫赫有名的顾少近距离接触。 这下到好,她直接将人给得罪的要出院了…… 丢脸不说,回头怎么给科室领导交待。 小姑娘咬了唇,抬眸可怜兮兮地说:“顾先生消消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下次一定注意,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面前的男子眉目英俊,只是一双漆黑的眸子里笼罩着薄薄的寒冰,他将怀里熟睡的女人紧了紧,站了起来径直出了病房…… 可怜的姑娘气的跺了跺脚,眼泪珠子大颗大颗地滚落了下来。 是谁说的,襄城顾少虽然性子冷了些,但对人温和有礼,绝对是个谦谦君子。 要她看,也是个有异性没人性的臭男人! 不过,她这会儿出去要是如实说,绝对没人会相信她…… 算了,看在他那副好皮囊上,还是给他保留谦谦君子的形象吧! …… 清嫂刚熬好粥,正要出门,见顾子钦抱着曾馨进来了。 她疑惑地问:“医生不是说要输两天液吗,怎么回来了?” 顾子钦答:“就在家里输吧,一会让冯医生过来。” 顿了顿,他又说:“那家医院的护士不专业,以后不要再去了。” 清嫂愣了愣,目光扫了眼还在熟睡的曾馨,最后落在肿起来的手背上,心疼道:“怎么肿成这样了?这家医院确实不怎么样……” 立在一旁的肖振国嘴角抽了抽,昨天因生病的人是曾馨,他们不敢大意,送去的可是襄城最好的私立胃病医院…… 可惜眼前的二个人,一个是他老板,一个是他“领导”,都得罪不起,还是不说话为妙。 曾馨突然睁开眼,懵懂地盯着顾子钦看了几秒,问:“你是谁?我在哪里?我为什么在这里?” 顾子钦皱眉,“该不会治傻了吧?” 清嫂也笑了起来,“这孩子睡迷糊了,她还真是什么情况下都能睡得着,我也是佩服的很。” 曾馨歪过头来,甜甜一笑,“原来我们回家了,清嫂,我饿了……” 说着话,一用力就跳了下来,不像是生病中的人。 因她一句“我们回家了”,顾子钦心里有异样涌动,出口的声音却透着轻漫:“不准贪吃,半碗就好。” 曾馨回头对着他吐了吐舌头,从清嫂手里抢过食盒一溜烟躲进了后院。 望着她的背景,清嫂语带哽咽:“年纪轻轻就落下了胃病,可怜的孩子之前到底是怎么过活的……” 顾子钦眼底猝然生潮,心里有无数情绪在翻涌…… 昨晚后半夜,曾馨胃又疼了起来,她在他怀里缩成一团,像寒风中的枯叶一般瑟瑟发抖。 顾子钦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不停地亲吻她的头发和额头,一下又一下,似恨不得能将她身体里的痛全部吸到自己身上。 对于如此亲密的动作,曾馨无力阻止,疼痛伴着心头悸动汹涌而来,她觉得难受又分裂,只想哭。 为了转移彼此的注意力,她苍白地笑了笑,说:“曾经听人唱过一首歌,说要死就死在你怀里……当时我觉得这人脑子有毛病,现在我突然也有这种想法了……如果能死在一个温暖的怀里,我的人生也就圆满了。” 顾子钦蹙眉,轻声训斥:“不准胡说。” 曾馨就笑了,将脸紧紧贴在他脖颈处,她说:“那你别亲我,不然我觉得自己快要走火入魔了……” “……”顾子钦停下不动了,他的亲吻只是代表担忧没有任何邪念,所以坦荡的很。 他只是无法理解,这种情况下,她怎么还有心思顾及其他…… 顾子钦一动不动,曾馨又觉得胃里像是插进了一把锋利的尖刀,疼的她倒抽了一口气,说:“你和我说说话……” “说什么?”听着她虚弱的话语,他的心也跟着碎了。 “随便说什么……” 顿了顿,她一本正经地解释:“你说话的时候,喉结震动的声音好像有冶痛的作用。” 顾子钦有片刻的哑然失笑,轻声问:“怎么会有这么严重的胃病?” 第七十九章 陷入迷途 听闻顾子钦询问胃病的由来,曾馨病怏怏地靠在他肩头,自嘲地笑道:“胃病已经是我多年的老朋友了,这么多年,就它对我不离不弃,如影随行……” “是平时没有好好吃饭,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咨询过医生,慢性胃炎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得长期细心养着。 曾馨想了想,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那时我和妈妈住在郊区乡下,她下午四五点钟就会去城里工作,半夜才会回来。有时候喝醉了,第二天会一直睡到下午……” “如果头一天有吃剩下的饭菜,我自己会热一热,否则基本上就会饿到妈妈醒来。” “后来慢慢好像就习惯了,一天吃一餐也没什么,再说,乡下到处可以找到吃的东西……” “新鲜爽口的黄瓜,刚刚长出来不久的嫩玉米,土里的红薯……还有各种水果,这些都是可以充饥的。” “可惜,那时候我脸皮还不够厚,也没现在会拍马屁,不然的话,其实可以去邻居家蹭好多饭。你都不知道,后来我每每想起自己蹲在家门口,边听邻居吃饭边流口水的事就懊恼不已……” “那时年纪小,人也傻,其实只要能让自己少受些罪,自尊心算得了什么……就因了这可笑的自尊心,把这娇气的胃给得罪了,隔三岔五就来折磨我一番……” “它就像时光机器一样,总是嗖的一下就带着我回到了那段过去……” 顾子钦听不下去了,忍不住脱口而出:“别说了……” 听着她凄凉苦涩的过去,他却什么也做不了,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是不好。 “好,不说了。”曾馨果真就闭了嘴,乖乖地靠在他胸前。 此刻,在顾子钦眼里,女人模样憔悴,一双眸子乌黑莹莹,似凝聚着水光,眼睛没有眨动时,隐隐有雾气翻涌。 心一点点地软了下来,好半天,他才曼声轻语:“都过去了,从今往后,我绝不会让你再过那样的日子……” 曾馨听了,没有任何反应。 她太清楚,这世上最听不得的就是承诺,就像毒品一样,会让人上瘾不可自拔…… 不一会儿,大概是胃疼的症状减轻了些,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顾子钦听着她平缓的呼吸,看着窗外的天幕一点一点地亮起来,他不禁有些茫然。 他知道自己对曾馨的感情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着变化,是喜欢,是同情,还是爱,现如今他自己也说不清了。 他只知道他在乎她的喜悲,为她的过去而痛心,为她的将来而忧心,这种感觉有些煎熬,又有说不出来的欢喜…… 自从掉进顾家这个逃不掉的漩涡以后,他预料到了许多事,却独独没有预料到会遇到一个曾馨。 未来……他还可能有未来吗? …… 中午,董堃接了冯医生过来,清嫂去叫曾馨,顾子钦不放心,也跟着上楼。 曾馨还在睡,蒙着头,缩在被子里。 清嫂上前揭她的被子,她意识模糊,拉扯着毛巾被不满地嚷嚷:“不要抢我的鸡腿……” 一旁的顾子钦眼睛里噙满了笑意,都说越不能吃什么的时候就会越想吃什么,看来,这丫头是真馋肉了。 被子拉低,光线有些刺眼,曾馨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叫了声:“清嫂,我还想睡……” 清嫂将她拖起来,温声低哄:“冯医生来了,乖,先起来吃点东西,一会儿输液时再睡。” 一听说要吃东西,曾馨两眼放光,刚才在梦里正在吃烤鸡,别提有多香了…… 于时,她舔了舔嘴唇,问:“吃什么?” 顾子钦在一旁悠悠地答:“小米粥,炝青菜。” “没肉呀?”曾馨满眼失望。 “乖乖输液,等你好了,带你吃法国大餐。” 一听说有法国大餐,曾馨顿觉得顾子钦的声音清冽美好,动听又迷人,不禁又让她想起昨夜…… 至于昨夜……那感觉仿佛漂浮在月辉晨曦中,特别的不真实,就当是美梦一场吧…… 心里没来由地有些空落,她起身拨弄头发,语气不自然地问:“叔叔,你怎么没去公司?” 最近,她频频出麻烦,貌似顾子钦也很少去公司了。 这样下去,不知道他会不会有一天龙颜一怒终止合同呢? 顾子钦听了,不高兴地皱眉,对清嫂说:“控制她的饭量,少吃多餐。药一定要饭后吃,输液的那只手要保暖,暂时不要让她吃水果。” 清嫂笑道:“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啰嗦了?平时都是我照顾你,这些我还不懂哦?” 顾子钦到也不觉得尴尬,眸光深幽地望了眼曾馨,转身要走。 曾馨急忙问:“叔叔要去哪里?” “不是要我去公司吗?”某人语气不悦,已经迈步推门而出。 曾馨愣了愣,一脸不解地问清嫂:“他这是在生气吗?” 她也没说什么呀? 清嫂一边拉她到洗手间洗漱,一边说:“昨晚他来医院的时候你睡着了,我本来说让张驰或董堃留下陪你就好了,可他坚持要自己陪。” “今早带你回来后,他一直在书房翻了一上午的书,都是有关养胃方面的……你胃病复发,他很内疚。” 停顿了一下,清嫂有一声叹息,“可惜,也是孽缘……” 她是看着顾子钦长大的,小时候他性格开朗乐观,是个温暖随和的好孩子。 对自己的女儿媛媛尤其的好,什么事都让着依着,生怕她受一点点委屈。 自从媛媛出事后,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骨子里都透着阴冷。 直到曾馨的出现,他似乎又慢慢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可惜他们之间注定不会有结果…… 听了清嫂的话,曾馨拿毛巾的手顿住,小声低语:“因为我现在是他侄女,是对他很重要的一枚棋子,所以,他自然会多关心我一些。” 她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在向清嫂解释,话说了出来,心里似乎更闷了。 清嫂拍拍她的肩,“你们都是让我心疼的孩子,如果可以,我自然希望你们好。” “可是,这条路于他于你都太难了,如果一段感情要历尽千辛万苦,那最好就不要开始。因为到了最后,伤痕累累的痛会掩盖掉一切欢喜。” 曾馨觉得眼圈有些发烫,她仰了仰头,将莫名的热泪逼退,方才粲然一笑,“清嫂,你想多了,我们真没什么。 “他是我小叔叔,马上就要订婚了,我呢,兴许马上就会成为顾家的千金小姐,你说,我俩脑子又没病,怎么会做出那样的糊涂事?” 清嫂又是一声长叹,“你明白就好,清嫂再也不想看到你们受苦了。 第八十章 有些话很伤人 餐厅,曾馨心不在焉地喝粥,筷子在那盘青菜里东挑西挑,就是没挑到一颗满意的。 董堃看了,眉头紧锁。 她只爱吃肉不爱吃青菜的毛病,看来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大概是被董堃盯的有些发毛,曾馨抬眸,问:“张驰呢?” “林雅出院,他去接了。”董堃收回的目光落在别处,面无表情地回答。 曾馨跳起来就往外冲,“林雅出院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得去接她!” 下一秒,面前突然横出一条手臂将她拦住,董堃眼里闪着怒火,厉声道:“曾馨,你够了!你有脑子没脑子,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去招惹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曾馨气极败坏地推他,“林雅是个可怜人,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她就不明白了,古代的男子常常为失足到青楼的女子感到惋惜痛心,甚至因怜惜而产生了无数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 现在的男人怎么越活越没劲了,一听说是欢场的女子,马上就定义成了不正经的人。 “你是不是觉得顾子钦喜欢你,所以就敢为所欲为?”董堃将她拉至胸前,目光冰冷,出口的话更是比刀子还要锋利。 曾馨眉心微不可见地皱了皱,坏情绪陡然升至心间,她背挺的直直的,语速很慢却坚硬犀利:“对!我就是仗着他喜欢我,所以敢为所欲为! “总好过你吧,堃哥,明明喜欢我,却从来不敢承认,只能懦弱地眼睁睁地看着我坠入深渊!你说我是不是该感谢你的冷血,否则我曾馨怎么会有今天?” “哦……对了,你不是诅咒我们母女生生世世得不到幸福吗?恭喜你,已经成功一半了,我妈已经死了……接下来就要轮到我了……” 有一瞬间,董堃觉得周遭失音了。 他傻傻地望着眼前还是少女模样的曾馨,她瞪着如水的眸子哀怨地望着自己,清丽的脸上,因情绪太过激动而染上了一层胭脂似的薄晕。 仿佛时光重叠,他们父子离开的那天,她也是这么望着自己,说:“堃哥,你不要走,你说过要照顾我一辈子,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她很少说这样的软话,可惜那天,他什么也听不进去,怒气让他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他血红着眼掐着她的脖子,每一句话都是从牙龈里迸裂而出:“你怎么可以这样狠心!”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对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孩说过最可笑的傻话!” “曾馨,我诅咒你们母女生生世世得不到幸福……” 后来,他无数次做同样的梦。 梦里,他说了最后那句话后,曾馨便跳下了看不到底的悬崖…… 他从来不知道,伤人的话有时候说出去,就像钉子一样会钉在彼此心上…… 此刻,他恨不能将时光倒流,就算挽回不了太多事,收回这句话也是好的。 两人对恃着,餐厅即便有阳光洒进来,也如死一般的沉寂,透着莫名的阴冷。 恰时,清嫂领着冯医生进来,对董堃说:“你扶曾馨上楼,该输液了。” 董堃回过神来,敛了眸色,松开捉住曾馨肩膀的手。 情绪过去,曾馨觉得周身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软绵绵的险些没有站稳。 董堃手臂自然而然地圈住她的肩,趁人不注意时,在她耳边低语:“这件事结束后,你跟我走,我会好好照顾你。” 曾馨抬眼看他,轻轻笑了,“不必了。我又不是小猫小狗,喜欢时就领回来,不喜欢再随意弃了……” …… 曾馨醒来时,已是傍晚,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天幕,孤独感油然而生。 想起今天董堃的话,她有些惆怅。 他说的也没错,最近顾子钦对她的好,似乎真的让她有些飘飘然了。 说到底,她还真就是顾子钦一时兴起捡回来的流浪猫,今日宠爱,她可以有恃无恐。 明日呢? 猛地甩了甩头,她大声自语:“算了,明日的事明日再想吧!” 曾馨有时候觉得自己身体里住了两个小人儿。 一个极其悲观,一个又过分乐观,幸好悲观的那个小人儿稍弱一点,跑出来的机会不多。 刚才,大概是悲观小人儿趁她生病跑了出来吧,才会让她对这种飘在半空的感觉惶恐不安。 其实想想,顾子钦对她好与不好,这不是她能决定的呀! 她能做的不过就是逆来顺受或是随机应变,老板的心,海底的针,她可摸不着。 不过,有一点她是可以肯定的,聪明如顾子钦是绝对不会对她动真情的。 所以,她担心这些干嘛! 趁机享受享受千金小姐的生活,该肆意狂妄就肆意狂妄,能占点便宜就占点便宜,这才是她曾馨此时此刻最该做的事…… 说不定不久后的某一天,这种待遇就会嘎然而止,到时,她还得灰溜溜地去做那个卖火柴的姑娘。 唉……怎么心里有点隐隐作痛呢? 为了避免自己再胡思乱想,曾馨起床收拾一番准备下楼,突然听到楼下有弹吉它的声音。 她好奇地趴在窗台,探出脑袋往下看。 楼下,长长的青石板路尽头,有一处凉亭,长相清秀俊美的男子坐在花圃台阶上,正在低头摆弄着吉它。 许是感受到了来自曾馨专注的目光,他抬头望过来,展颜一笑,招了招手。 虽然天色已暗,还隔着一段距离,但曾馨仍觉得这人好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恰有夜风吹来,让她觉得很惬意,心情莫名地愉悦,管他是谁,她欢快地挥手回应。 身后,有微凉的声音传来:“看到帅哥就那么兴奋吗?” 曾馨一惊,猛地回头,很快咧嘴一笑,“叔叔什么时候回来的?” 顾子钦促狭道:“是不是觉得我回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没有。”唉,这人什么时候开始有些小心眼了? 曾馨耷拉了脑袋,不知道说什么好,反正某人今天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似乎太过于敏感。 见她无措不安的模样,顾子钦语气温软了下来,“睡醒了就下楼吧。” 曾馨抬眸,见他面部冷硬线条温和了下来,心里松了口气,胆子大了起来,“楼下那人是谁?” 顾子钦简单回答:“段景禺。” “谁?” “段景禺,你喜欢的男人之一。”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他了?”还之一,曾馨觉得委屈,男人于她来讲,比病毒还可怕…… 当然,顾子钦好像已经除外了…… 第八十一章 音乐傻子 曾馨跟随顾子钦下楼,看到张驰已经将林雅接了来,开心的像个孩子一样飞奔而去,“林雅,你完全好了吗?” 林雅笑着接受她的拥抱,温声道:“已经好了,你呢,胃还疼吗?” 漂亮的女人眼底有与身俱来的媚意,眉眼一弯,不管男女,心口难免会或轻或重地荡漾片刻。 曾馨俏皮地抬起她的下巴,调戏道:“看到你这样的大美人儿,什么病都好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下意识地用眼睛余光偷偷瞄了眼顾子钦,对方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望向远处,压根对她俩没兴趣。 到是一直冷着脸沉默的董堃,投来了一道鄙夷的目光…… 同样偷偷观察顾子钦脸色的还有一旁的张驰,没将曾大小姐照顾好这件事,老板还没发话要怎么处置他,忐忑着呢。 见曾馨心情大好,他上前,可怜兮兮地说:“馨姐,对不起,我没照顾好你,我该死,你惩罚我吧!” 不管怎么说,有一点他已经相当明确,那就是顾子钦对这曾大小姐很不一般。 她胃病住院,老板亲自守一夜不说,今天为了讨她欢心,还刻意请来了当红歌星。并嘱咐他们都不要走,说要办一个小型的party…… 这是何等待遇,简直就是言情小说里霸道总裁盛宠女主角的即视感呀! 当然,事实确实也是如此…… 所以,要想保住饭碗,讨好曾馨,获取同情是必要的。 同时,他也暗自庆幸,初见曾馨时,他还心存幻想,还好存的不深,否则就真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曾馨闻言,回头好奇地看他,“我生病和你有半毛钱关系?我看你才有病,什么事都往自己脑门上扣!” 张驰的心思她怎么会不懂,都是夹缝中求生存的人,她怎么可能为难。 看顾子钦仍旧没有任何反应,张驰苦着脸再接再厉:“可顾总交待我,说你不开心就要让你开心……我不但没完成任务,连你生病都不知道,我有罪。” 曾馨愣住,他是这么说的吗? 他在乎自己开不开心吗? 顾子钦终于忍无可忍,黑着脸说:“你们要是说完了,就都去凉亭吧。” 话落,他抬腿走在了前面。 望着修长挺拔的背影,曾馨听到张驰暗松了一口气,老板这态度应该算是默认这事过去了吧…… 而自己好不容易才安抚下去的心似乎又飘浮了起来。 …… 顾子钦朋友很少,几个手指头就能数过来,他其实是个孤独的人。 当然,这话是没有人会相信的,堂堂顾少,想凑到他身边的人多了去。 然而,寂寞恰恰就是这样,身在人群中,心在沙漠里,有时候与身份地位无关,从这点来说,人与人之间是公平的。 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中,段景禺算是其中之一。 许多人都不理解,冷静如斯的顾子钦和放荡不羁爱自由的段景禺是怎么搭在一起的? 曾馨第一次见到活的明星,多少还是有些兴奋,瞪圆了的双眸如一泓清水,顾盼时像有星星流动。 段景禺抬眼,恰好撞进她如水的眸子里,短暂的失神后,他笑道:“丫头,是不是从来没见过我这么好看的男人?” 他笑时,有两颗可爱的小虎牙露出来,气质还算独特,至于长相嘛…… 和顾子钦比起来,差的还是有些远。 再说了,那有这样夸自己的人,分明就是个自恋狂! 对于比自己还自恋的人,曾馨一贯的作风都是以坚决打击为主。 于是,她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一番身穿灰色t恤、牛仔短裤的段景禺后,下了结论:“还行,很符合你流浪歌手的身份。尤其是气质,够嚣张,够不羁,也够邋遢……” 段景禺诧异地看着顾子钦,“喂,你没告诉她吗?我可是当红歌星,人称襄城音乐才子,谁说我是流浪歌手?” 话毕,还孩子气地冲曾馨嚷道“你才是流浪歌手,你们全家都是流浪歌手!” 曾馨双手抱在胸前,态度认真,语气平和:“听说热爱音乐到极点的人不是才子就是疯子,我看你到像是他们中间的那一类。” 段景禺第一次和曾馨交手,不懂她的套路,仰起脖子好奇地问:“哪一类?” “傻子。”曾馨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 什么明星嘛! 不但是个自恋狂,还狂妄无礼,小气没风度! 真搞不懂他那些粉丝是怎么想的? 段景禺气结,一时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反驳,只得将求救的目光投向顾子钦。 顾子钦抿了抿唇,分明是在忍着笑,反正他家小丫头又没吃亏,他才不着急。 “太欺负人了!不玩了,走了!”大明星在众目睽睽下,有些下不了台,背起吉它真要走。 顾子钦这才拉住他,笑道:“好了好了,这里全是你的粉丝,注意你的偶像身份……” 段景禺似想起了什么,突然眸光一亮,问顾子钦:“你说她是你侄女?” 顾子钦愣了一下,点头称是。 “啊哈,那我就是她的长辈了?小丫头,快叫声叔叔。”幼稚的男人放下吉它,心情一下愉悦了起来。 曾馨看向顾子钦,对方斜瞥了她一眼。 这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让她叫? 好吧,他是老板,他的意思就是圣旨,别说让她叫段景禺叔叔了,就是让她叫爷爷,她也没所谓。 曾馨清了清嗓子,甜甜地叫了声:“段叔叔好。” 刚才嚣张的气焰半分不见,她乖巧的模样让段景禺愈发的心情倍爽,以一个得胜者的姿态笑的合不拢嘴,“小侄女真乖!这就对了嘛,对长辈要有礼貌,不要没大没小,动不动就顶嘴。” “是,段叔叔。”曾馨面带微笑,态度温顺的不得了。 段景禺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真可爱!作为见面礼,叔叔唱首新歌给你听!” 话落,他拾起吉它坐回台阶上,开始拔动情弦,吟唱了起来: 初见你的模样,如清晨悄然开放的花朵。 我用一朵花开的时间,爱上你,从此,便再也忘不了…… 他的声音很温润,像娓娓道来的谈话,慢慢浸到人心里。副歌部分,感情陡然上扬,大肆渲染,如泣如诉很有穿透力。 曾馨听得入了迷,嘴角忍不住上扬,眸光情不自禁地落在顾子钦身上。 而俊雅的男人此刻正皮笑肉不笑的望着她…… 于是,曾馨顿然觉得其实段景禺的歌声也没有那么动听…… 第八十二章 活力男孩 段景禺一曲完毕,所有人都意犹未尽。 张驰和林雅已经上前要了签名,连一路扮酷到底的董堃也不由的温和了脸部线条。 清嫂和肖叔端了许多食物出来,其中一只泛着油光的烤鸡成功引起了曾馨的主意。 她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看顾子钦。 顾子钦眸色温润,伸手拍拍她的头,只是说:“少吃一些。” 于是,下一秒,两只鸡腿被曾馨牢牢地抓在了手里…… 这边,签完名的段景禺突然喊道:“阿堃,子钦,咱们有多久没一起唱歌了?要不要来一个?” 顾子钦笑了笑,果断回答:“不要。” 董堃也羞涩地笑道:“多少年没碰了,都忘记了。” 段景禺不以为意,起身反驳:“音乐是长在灵魂里的东西,除非人死了,否则不管隔着多长的岁月河流都不可能忘记!” 随而,他眉飞色舞地对正在大口啃鸡腿的曾馨说:“你不知道吧,我和阿堃,子钦,我们三人曾经组过一个乐队。” 曾馨眼露惊奇,含糊不清道:“真的呀?” “当然是真的,我是主唱,子钦弹吉它,阿堃是贝斯手……其实子钦的吉它弹的比我好,歌也唱的很好。”一说起往事和音乐,段景禺一改嘻皮笑脸的模样,目光虔诚,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往日情义。 在场的人终于明白了,冷静如斯的顾子钦为什么和放荡不羁的段景禺搭成多年好友了。 曾馨咽了嘴里的东西,凑到顾子钦面前,两眼放光地问:“叔叔,他说的是真的吗?你们三个真的组过乐队呀?你还会唱歌弹吉它?” 顾子钦顺手抽了两张纸巾,自然而然地替她擦嘴角的油渍,“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谁的青春不张扬?” 话落,又顺手将一杯水递到她手里。 这些举动一气呵成,二人都觉得再自然不过,完全没有注意到在场的所有人,个个面露讶异,各有各的想法。 曾馨仍在惊讶状态中,好难想象……谁的青春都可以张扬,但独独顾子钦,总让人觉得他生来淡定从容。 组乐队这样的事,落在他身上,确实有点不可思议。 她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眼巴巴地问:“你们乐队叫什么名字。” 顾子钦平静地答:“活力男孩。” “噗”,刚刚喝在嘴里的水被曾馨全数喷在顾子钦衣服上,然后自己又因忍不住笑而呛了些在气管里,咳的眼泪直流。 顾子钦不动声色地继续抽纸巾,一手替曾馨顺背,一手细心替她擦眼泪和水渍,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更顾不上自己身上含有成份复杂的污渍。 所有人又是一番神色各异,尤其是段景禺,惊的下巴差点掉落在地。 要知道顾子钦可是出了名的爱干净。 记得有次他俩一起吃饭,就因他打了个喷嚏,速度太快没来得及转过身,恰好溅了些口水在顾子钦衬衣上,某人二话没说,转身就回家换衣服去了呀! 如今这番景象…… 这要让人如何相信他们不是热恋中的情侣? “啧啧啧……顾少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体贴入微了?”段景禺双臂环胸,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倒是看出了趣味,眼里是充满深意的笑。 曾馨止了咳,放下水杯时嗔怒地瞪了段景禺一眼。 还是顾子钦淡定,他终于腾出手来收拾自己的衣服,也就是拿纸糊弄擦了擦,语气松漫地回答:“等你身边也有个糊涂虫的时候,你也会体贴入微的。” 宠爱之意明显,在场有无数人变了脸色,比如董堃,比如初到的林雅…… 当然,还有曾馨。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纵然她脸皮再厚,到底还是脸颊微红,心脏更是“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呼吸也跟着乱了节奏…… 老板这又是什么意思?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关系复杂? 段景禺哀叹一声,“得了,我可没你这种好运气!” 接着他拔了拔琴弦,挑衅地问:“那今天这歌唱是不唱?” 曾馨咬唇眼巴巴地望着顾子钦,脸上写着“期待”二字。 顾子钦笑容迷人,对着董堃扬了扬下巴,“阿堃,操家伙!咱们这大明星的气焰需要打压打压了。” 董堃领命,转身去拿吉它和贝斯。 全场一阵欢呼,就连清嫂和肖叔眼里都闪着点点光亮,他们许久没见顾子钦这么轻松快乐了…… 这对于他们来说,也是轻松快乐的事。 这晚,“活力男孩”乐队重组,时光倒流,谁又不是懵懂天真的少年? 他们一曲一曲地唱着从前的老歌…… 从对面的女孩看过来一直唱到董小姐…… 又从光辉岁月唱到老男孩…… 从星光闪烁到清晨露白…… 从青春年少到岁月无情的变迁…… 直到苍桑动容的歌声唱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底,直到他们热泪盈眶,直到所有人都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明天…… …… 天快亮时,曾馨缩在凉亭的藤椅上睡着了。 见顾子钦眸色温柔地落在她身上,段景禺忍不住开口:“子钦,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顾子钦不解地看他,“你说的又是什么鬼?” “不是和方晚晴要订婚了吗?这丫头怎么回事?” “她是我小侄女。” 段景禺气结:“你骗鬼吧!”继而轻声叹气,“子钦,我知道这一路走来你很不容易,可千万别犯太低级的错误。” 顾子钦眸色微敛,淡声问:“什么低级错误?” “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就是最低级的错误。”老友大概没救了,段景禺摇摇头,评价道:“这丫头不简单。” 顾子钦轻声笑了,认真道:“提醒你一句,最好不要招惹她,否则后果自负!” “呵……女人是老虎呀!要咬人呀!” 顾子钦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段景禺突然就想好好“招惹招惹”这个邻牙俐齿的小妖精! 远处,董堃在按喇叭,段景禺背上吉它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顾子钦,又是一声长叹,走了。 蚊子有些多,林雅蹲在曾馨旁边拿扇子在赶。 顾子钦突然觉得心安,也许曾馨是对的,希望她的善意换来的同样是善意吧,多一个人爱她也是好的。 第八十三章 想带她离开 见挺拔修长的人影走近,林雅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了。 今晚放松欢唱的三个男人都很有魅力,但顾子钦显然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她也谈得上阅人无数,但是,还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能让她挪不开目光。 虽然知道眼前的男人于她来讲,如天上星辰,水中明月…… 可做梦不正是女人的专利吗? 顾子钦弯腰抱曾馨的时候,林雅鼓起勇气说:“顾总,你唱的很好听……” 顾子钦皱了眉,冷声道:“早点睡吧。” 藤椅上的女人被他轻柔地抱起,曾馨窝在他怀里,仿佛找到了最坚实,最温暖的避风港湾。 她双手下意识地搂紧顾子钦的脖子,小声嘟嚷:“叔叔好棒!” 顾子钦垂眸看她,睡的很沉,似在说梦话,唇沿边不由地漾起了温情的笑意。 这一幕,在晨曦中,如同一副美好的画卷…… 看在林雅眼里,却刺眼的很。 看来看去,曾馨也没什么过人之处,不过是比她早遇见顾子钦而已…… …… 早晨去公司前,顾子钦交待清嫂:“中午一定要叫醒她吃饭,还是以清粥素菜为主。冯医生下午过来检查,能不输液就不要再输了,慢慢养吧。还有,将家里的零食水果都收了,免得她偷吃……” 清嫂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养了个女儿。” 顾子钦也笑,“可不是吗?不过,我到真希望她是我女儿。” 如果是这样,起码他绝不会让她吃那么多的苦。 清嫂听得懂他的话外之音,温声安慰:“你马上就要订婚了,以后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公主。上天是公平的,他会给每个人都安排一个深爱自己的人,小馨会等到的。” 顾子钦眸色暗了下来,他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怎么样也不会像她…… 等他上车走远了,清嫂还有些哀伤地站在原处。 肖振国上前,温温地问:“又在瞎想些什么?” 清嫂伤感地说:“你说如果媛媛还在的话,她会和子钦在一起吗?” 肖振国扶了妻子的肩,语气无奈:“哪有什么如果,人各有命,富贵在天,别想了。” 清嫂眼里起了雾,对着丈夫笑了笑,“你说我是不是糊涂了,有时候,我觉得小馨就是我们的媛媛。我多希望她能和子钦在一起,他们应该在一起的。” 肖振国佯装生气板起了脸,“你岂止是糊途,简单就是胡闹。顾先生的事你可千万别瞎掺合,害人害已懂吗?” “知道了,我就是在你面前说说嘛……还有你,叫子钦多好,老是先生先生的,听着很别扭。” 肖振国笑了笑,扶清嫂往里走,“他对我们好是情分,我们尊重他是本份,还是不要乱了规矩的好。” 不远处的院子里,已经起床,或者压根没睡的林雅正在练瑜伽。 清嫂凑到丈夫耳边小声八卦:“你说这位练的是千里眼吗?子钦都走多远了,她眼珠子都还没收回来。” 肖振国瞪她一眼,小声训斥:“又开始胡说了。” 清嫂捂嘴低笑,依她看呀,顾子钦这是引得桃花入墙来,以后恐怕有得热闹看了…… …… 一夜没睡的顾子钦靠在椅子上,看起来很没精神。 早上接到顾云生的电话,当众抽血的事就安排在明天,有些事他不得不再交待一下。 虽然他的计划周详,但顾云生手段狠辣,谁也料不到他会出些什么招。 别的到不怕,怕就怕他会打曾馨的主意…… 所以段景禺说的对,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是作为男人最不能犯的低级错误,何况他爱上的还是一枚自己安排的棋子。 这何等可笑,简直就是老天爷给他开的一个超级大玩笑。 无力地伸手捶了捶眉心,他突然想起早上曾馨的梦话,她梦到自己了吗? 昨夜的他在她眼里是否也耀眼明媚? 大概是吧,不然她不会说出“叔叔好棒”这样的话。 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他自己不知道,此刻的他唇沿微扬,眼里噙满了温情的笑意。 董堃推门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老板近来有些走火入魔了,那丫头的威力他早就领教过了,所以,可以理解。 听到声音,顾子钦收回心思,恢复到清傲的神色,“当众抽血的事安排在了明天,就在顾氏总部的会议室里。顾云生请了三个股东,都是我爸的老友,你回头查查看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利益往来。” 董堃神色凝重,沉声问:“曾馨会有危险吗?” 这话他本不该问,也是明知故问,曾馨是这场游戏里的一枚棋子,有没有危险本就不在考虑的范围内。 可他无法做到不管不问,想必现在的顾子钦也无法做到了,所以他想确认老板的心意…… 毕竟一个精明到近乎冷血的商人,是不太可能为一个女人而乱了步伐的。 顾子钦听了,眉头轻蹙,想了想说:“我不知道,但我们都会尽力。” 事实上,他已经想过让曾馨退出这个计划。 但事情到了这一步,让她退出等于将她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到那时,他没有理由再将她留在身边,谁都可以对她下手…… 唯一的办法就是应难而上,胜了这场游戏,大家方可获得短暂安稳。 董堃听了,点了点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开口说道:“顾总,我有一事相求。” 顾子钦知道他要求什么,有些不愿意听,“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董堃态度坚定,“现在不说,我怕就不会有机会说了。” 顾子钦无奈,眼前的人对他来讲,是不可缺的左膀右臂,更是情深意重的兄弟。 他无法做到冷漠无情,即便他们之间已经因同一个女人而产生了无形的隔阂。 得到示意,董堃习惯型地推了推黑框眼镜,缓缓说道:“我与曾馨一起生活了7年,她于我,是不可割舍的亲人,更是一直住在我心里的那个人。” “虽然我们曾走失了很长的岁月,但现在她回来了,我的心也回来了,我不敢乞求别的,只希望余生的日子里,不再让她颠沛流离。” “所以,等这次的事情过去以后,请你允许我带她离开。” 第八十四章 有客来访 顾子钦听说董堃想带曾馨离开,心里揪着痛,他压着声音反问:“你想是你想,可你问过她吗?她愿不愿意跟你走?” 董堃面容有些失色,他伤她那样深,她是不会再信他了。 但是,曾馨形容的对,他们都是有着流浪猫狗属性的人,心凉归心凉,只要有温暖可寻,还是会情不自禁靠近。 只要顾子钦没有理由再将她留在身边,他坚信曾馨会跟他走的。 因为,他们都怕极了孤单,厌透了流浪。 于是,他抬眸定定地看着顾子钦,从容地答:“只要你放开她,她就会跟我走。” “可是,你愿意放开她吗?” 董堃问出这个问题后,不等顾子钦反应,他自己就答了:“你或许并不愿意,但你心里很清楚,你们之间不会有可能。” “男女相守,不仅要讲情爱,更要志同道合,门当户对,方才有可能富贵坎坷仍执子之手。顾总的良人是方小姐,这一点你比谁都清楚。” “所以,我将她带走是最好的结局,这样,我们所有人方才有可能得到最好的归宿……” 闻言,顾子钦重重在靠在椅背上,紧闭双眼,脸色突然苍白的吓人。 董堃屏了气,顾子钦于他又何尝不是最重要的人。 但男人之间的关怀总是沉默的,能做的就是静静等他的回应,不再咄咄相逼。 什么事他都可以为顾子钦做,独独这件事他思量很久了,这对他们三个人来讲,确实都是最好的结局。 良久,顾子钦开口,“都依她吧……” 声音低沉淡浅,这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了。 如果她愿意留下,他无论如何也会想办法留一个合适的位置给她。 虽然这于她是不公平的…… 如果她要走……那他又怎能不放手? …… 顾子钦到家时,天色还早。 远远地听到院子里欢声笑语,尤其是曾馨,笑声爽朗,听得出来,她是发自内心的快乐。 顾子钦原本有些沉闷的情绪也跟着柔软了下来。 顺着笑声他缓缓寻了过去,脚步在青石板的小道上发出细细的响音,和自己的心跳默契地溶在了一起。 他不由地想,人与人是不同的,起码他和曾馨就是如此的不同。 同样被生活一次又一次的欺骗,他的心里就像长满了青苔,阴郁而沉腻。 反观曾馨,她却像极了扎根污泥里傲然屹立的荷花,她不叹世态炎凉,不怨时乖命蹇,她不受世俗的羁绊活的自由自在,快乐而肆意…… 许多时候,他其实很羡慕她。 有那么几个梦醒时分,他甚至有过疯狂的念头…… 如果能放下这些纷纷扰扰,带着一个她浪迹天涯,此生足矣。 可惜,他是顾子钦,他有他的使命。 都说这世间最可怕的缘分就像二条平行线,因为彼此相近确永不能相交。 此刻,顾子钦却觉得这世间最残忍的缘分是相交线,在无穷的生命里只有一个点的交集,彼此相溶又渐行渐远,后会无期…… 凉亭里,除了曾馨和林雅外,刘芳居然也在。 三个女人一边吃东西,一边在说着什么。 当然,最认真的还是曾馨。 她吃的很认真,笑的也很认真,和另外两位打扮精致,坐相优雅,眼眸顾盼的女人相比,显的有些傻。 傻的有些让人心疼。 不知为何,每次看到她吃东西,顾子钦就不由地心酸,仿佛欠下了她一辈子。 特别是看到她自以为的“姐妹”对她心不在焉的态度,让他不悦地蹙高了眉头。 “顾少回来了。” 率先看到他的是刘芳,紧跟着三个女人都站了起来,奇怪的是她们同时红了脸。 刘芳和林雅的脸红是看到喜欢的异性而产生的自然身理反应。 而曾馨则是因为有东西卡在了喉咙处,看到顾子钦,一时紧张不知道该咽下去还是吐出来…… 就在这样危机的时刻,她还下意识地将自己面前的一片狼藉往别的地方挪了挪,讨好地望着顾子钦傻笑。 顾子钦心里紧了紧,看了看桌上的食物,面上乌云一片,似有狂风暴雨就要来临。 出门前明明交待过清嫂,可这吃的都是些什么? 不是辣的就是生冷坚硬的,胃不想养好了吗? 看出了他的不悦,曾馨终于将食物咽了下去,不安地上前,小声嗫嚅:“福伯已经出院,芳姐今天特地来感谢你……” 顾子钦抿了唇,定定地看她,眼眸深遂,宛如一汪清泉,只有拢起来的眉,彰显着他的情绪,“清嫂呢?” “清嫂买菜去了。”曾馨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的不高兴是因为她贪嘴。 她心里多少有些温暖,又怕因此连累清嫂,忙轻声解释:“清嫂不知道我偷吃……你别怪她……” 顾子钦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心想,她到是事事想着别人,怎么就不知道疼惜自己? 曾馨心虚地垮了脸,无意识地咬着手指。 目睹她的小动作,顾子钦眸光微微沉敛。 他这个人有些洁癖,总觉得咬手指是小孩子的专利,大人如此不但傻气而且不卫生…… 但……曾馨因为太紧张,咬的太重,有些吃痛地甩了甩手。又因此,很难为情地垂了脑袋,手指再次无辜地被咬在了齿间。 她的举动傻的过于可爱,让顾子钦觉得有点好笑,眉眼终于柔和了些。 这时,林雅眉眼一弯,浅笑着过来搂了曾馨的肩,轻声解释:“都怪我,小馨没胃口想吃点零食,我应该阻止的……” 见状,后知后觉的刘芳也跟着附合:“我也有错……” 不等她说完,顾子钦面容清淡地扫了她们一眼,问:“谁买的食物?” “我……”刘芳弱弱地举了举手,像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低了头。 顾子钦扯唇笑了笑,冷声道:“不知道她犯了胃病吗?你们果然是好姐妹!” 刘芳脸色微变,下意识地看了林雅一眼。 她确实不知道曾馨胃疼的事,从前是真的不关心,今天是没听说。 直到这时,她仿佛明白了些什么,怪不得一进门,林雅就忙着和她套近乎,三言两语两人像失散多年的姐妹一样亲密无间。 然后还怂勇她去买零食和啤酒,等清嫂发现的时候,三人已经喝上了。 见曾馨兴致很高,清嫂大概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只是嘱咐让曾馨不要喝酒。 如今看来,林雅这个女人城府也太深了…… 第八十五章 你有什么属于我 见顾子钦发难刘芳,始终低着头的曾馨不干了,仰起头双手一拦,豪气的很,“是我自己嘴馋,和她们没关系!再说了,你凭什么管我!” 夕阳下,顾子钦的脸上像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但眼睛却结成了最深沉的寒冰。 他低头凝视她,良久,淡声说:“你来,我告诉你我凭什么管你!” 话落,不由分说地捉住她的手,径直进屋上了楼。 身后,刘芳黑了脸,不悦道:“你是故意的?明明知道她不能吃这些,还让我去买,你什么意思?” 一直抱手在胸前,面色凝重的林雅妩媚笑开,“唉哟,芳姐,你想太多了。我是在帮你,难道你没看出来小馨她很开心吗?只要她开心了,你要求什么,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刘芳心里一紧,“你怎么知道我有事要求她?” 林雅笑容加深,拉过刘芳的手,语气诚恳:“早就说了我俩有缘,我已经没有了亲人,你和小馨就是我的亲人。所以,你的心思我又怎么会不明白,趁小馨在顾家还有些地位,我们要为以后谋一些打算……” 心事被说中,刘芳涨红了脸,无力反驳:“不管怎样,总不能拿她的身体开玩笑吧?听说是她舍命救了你,你可不能没良心!” 林雅握住刘芳的手僵了僵,过了一会儿,轻声安慰:“冯医生都说没事了,平时多注意下就行了……” 事情都发生了,刘芳一时也没了主意,只得茫然地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林雅望着顾子钦二人离去的方向,轻叹一口气,“等着吧。” 希望老天有眼,能让她一石二鸟的计划成功吧…… 午饭后,刘芳来,曾馨很开心,一直不停地在问福伯的身体情况。 而刘芳关心的则是顾子钦什么时候回来? 并有意无意地暗示曾馨,她想到顾子钦的公司里上班。 这不明摆着吗? 又来了一个和她做着同一个梦的女人…… 她怎么可能放任这种情况发生,于是,计从心来,让刘芳去买了一堆曾馨不能吃的东西。 以曾馨吃货的性子,不可能经得住食物的诱惑。 这样一来,顾子钦必定会因她不听话而生气,又因生气而迁怒于刘芳…… 而她自然而然就会在顾子钦眼里顺眼许多…… 总之,就算曾馨本事大,能哄得顾子钦开心,但刘芳留下的肯定只有坏印象了。 至于良心……能当饭吃吗?能让她体面地活着吗? …… 曾馨被顾子钦拖着上楼,一路踉跄,心里恼的不行。 她心里明白,顾子钦不过就是要拿合同说事嘛,所以当着林雅和刘芳,她没有和他争论。 等到上了楼,她奋力摆脱他的手,怒意十足:“你不就是要说我们之间有合约吗?我的身体,我的灵魂,现在都是属于你顾子钦的,我自己没权做主,对吧!” “那你大可以因此毁约,不是一了百了!像我这种又不听话,又愚蠢的人那配做你顾少的棋子!” 顾子钦眼里是遏制不住的怒火,他带离她,只是想心平气和地和她讲些道理。 他就是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她被人当傻瓜,他的小东西不能随意让别人欺负! 可她就是这样来揣度他的心思,他在她心里就是那么的不堪吗? 尽量轻柔地圈住她身体,顾子钦身体紧绷,音调平平:“不喜欢我管你是吧?” “我……”理智告诉曾馨,她此刻应该推开眼前的男人,并回以他更绝裂的话语。 可惜对上他幽暗深沉的眸光,她便浑身无力,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她无法骗自己,她太喜欢有人在乎,有人关心的感觉,何况这个人还是顾子钦。 只是,她好歹也是个成年人,还是有张脸嘛,他不该当着别人让她下不了台。 心下觉得委屈,她的眼泪涌了上来,落在顾子钦灰色的衬衣上,开出湿润的小花朵…… 突然,曾馨觉得腰上一紧,猝不及防的吻重重地落在她的唇上,霸道而灼热,铺天盖地,强热地掠夺着她的气息。 顾子钦的辗转采撷,吞噬着她的呼吸,曾馨只觉得昏昏沉沉,如在云端行走。 他又吻她…… 明明把她推到了不可能的位置,他又要一次又一次地招惹她! 他当她曾馨是什么人? 为了钱就可以什么都出卖的女人吗? 恼意又上来,她紧紧抓住顾子钦的双臂,瞪着一双清亮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 顾子钦激烈亲吻她的同时,也在看她,眸子阴鸷沉郁,包含着许多说不清楚的情绪。 终于在曾馨觉得喘不过气来时,顾子钦放开她,在她耳边哑声低语:“你说的没错,你的身体,你的灵魂都是属于我的,你没资格糟蹋!” 曾馨眼底氤氲一片,她望着顾子钦清隽的面容,淡漠阴冷的眉眼,颤声问:“那你呢?我的身体和灵魂都属于你,那你呢?你有什么是属于我的?” 顾子钦说不出话来,这么想来,他确实是自私透顶的男人。 抬手摸唇,那里传来淡淡的疼,曾馨话语冰冷:“既然与顾少只是合约关系,那你又凭什么吻我?我虽然爱钱,但只想卖艺,不想卖身……” 顾子钦对她的好,她不是不明白。 只是这好就像夏日露水,太阳一出来,就会篜发不见…… 她也只是这世上最平凡的女人,有自己的心事和秘密,更有太多的敏感和伤痛不愿意被他人触及。 她不是没有打开心门的勇气,只是怕打开心门后,新伤会夹着旧痕一并摧毁了本就不堪一击的她…… 这样的话像刀子一样扎进了顾子钦心里,他无力地放下手,眸光微敛,沉默不语。 曾馨的心随着他的沉默,渐渐沉入深渊。 倏尔,她笑了,大大咧咧地撞了撞顾子钦的胸,“说着玩呢!别往心里去。其实你已经是个很有良知的老板了,我心里感激着呢!” “再说了,被这么帅气有为的老板潜规则,估计是许多女人的梦想吧?我何其幸运……” 这话堪比讽刺,顾子钦皱了眉,却无力反驳。 她心里存了气,他知道。 如果说出伤他的话,能让她舒服一点的话,他宁愿被这些利语千刀万剐。 第八十六章 他的告白,她的拒绝 见顾子钦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一张好看的脸煞白,曾馨觉得无趣,也觉得不忍。 说到底,是她太贪心了…… 当然,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他今天让自己难堪,她的姿态是绝不会放低的。 于是,曾馨没好气地看了顾子钦一眼,闷声闷气道:“如果顾总没其他的吩咐,我就先下去陪客人了。如果你不喜欢有人来家里打扰,以后我会注意。” 话落,她仰了头,准备以最潇洒的姿势撤退。 至于惹怒了老板这件事,回头再慢慢哄吧…… 就在曾馨转身时,顾子钦伸手捉住了她,轻轻一用力,她便轻飘飘地落进了他的怀里。 将下巴抵在她头顶,顾子钦声音哑沉,透着淡淡伤感,“如果我的情不自禁让你觉得受了欺负,我向你道歉。” 呃…… 这不是道歉就能解决的问题呀! 你悄悄偷走了一个人的心,然后跟去对人家说,对不起,我偷错了…… 有用吗? 可这些话曾馨不愿意说,也不敢说,没有看好自己的心已是罪过,怎能连最后那点点尊严一并搭上呢? 她乖巧地靠在他的胸前,双手挡在中间,表达着自己的疏离之意。 顾子钦的体温传递到她的手指间,她心里却是说不出来的暖,也有说不出来的酸涩…… 身高悬殊,顾子钦垂眸,刚好看到曾馨后颈处白晳的皮肤。 从前她没有捆头发,很难看到那颗淡淡的像小花儿一样的红痣。 像有某种魔力一般,他有种想去亲吻的冲动,但……再也不能了…… 闭了眼,在她头顶又蹭了蹭,顾子钦继续说道:“我承认我对你动了心,但是对不起,我给不了你现在,更给不了你未来……” 曾馨听了,心里不期然地浮动着才压下的想法,从他怀里挣扎着抬眸,充满希望地问:“不要让我扮演你侄女了好吗?如果你只是想哄你父亲高兴,不做你侄女,我一样可以孝顺他,逗他开心……” 顾子钦看她,眸光沉寂,“来不及了,明天就要当众抽取血样……对不起,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似被粉碎了最后的希冀,曾馨眼露绝望,清浅开口:“你爱方小姐吗?” 顾子钦松开她的肩,唇角微扬,自嘲地笑道:“我不知道,或许我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爱。” 曾馨连连后退,顾子钦下意识地握紧她的手,她几欲挣扎,他越抓越紧,出口轻唤:“丫头……” 索性,她不动了,只是冷冷地仰头看他,静等下文。 “可是我遇到了你,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但我就是看不得你受委屈,就是情不自禁地想亲吻你,甚至无数次幻想过能牵你的手走完这一生……只是现在我不能……” “丫头……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明明知道一段感情不该开始,你会怎么做?” 顾子钦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更不知道问出这样的问题又想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他只知道,他不想放开她的手。 他怕一转身,就是一辈子…… 曾馨有短暂的愣神,顾子钦眼里的期盼她看懂了。 他言下之意她也明白了。 他说对自己有一点动心是真的,给不了自己现在和未来也是真的。 就像贪吃的小孩子,一手拿着糖,眼里望着糕点,嘴里还说着:“如果我先吃糖,糕点你能不能等等我,不要过期……” 男人贪心又无耻的臭毛病到底是怎么得的? 还是她曾馨天生就是属“招渣男体质”,怎么遇到的尽是这种人? 让她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地做备胎,她做不到…… 就算这个男人是顾子钦,她也做不到。 虽然之前她无数次想过要勾引他,要做她的女人,要傍上他这颗大树。 演戏可以,但要她亲手将自己的一颗真心,一份真情双手奉上让别人践踏,她没那么贱! 过了半晌,曾馨话语轻柔而冷淡地开口:“爱情和灯火一样,光明和幸福,其实都很短暂。” 又沉默了一会儿,她继续说道:“如果一份感情注定不能开始,那我不会开始。这世上或许有许多甘心扑火的笨飞蛾,但我曾馨绝不愿意做其中之一。” “你知道的,我这人现实的很,不在乎什么轰轰烈烈、繁华迷人的过程,我要的东西很简单,就是一个相守相依的结果。” “而你给不了相守相依,我也给不了你甘心守候。” “等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尽头……” “所以,你还是继续做前程是锦、风光无限的顾少,我呢,赚我该赚的钱,挺好。谈感情,伤钱,对我来说,不划算……” 顾子钦手指一颤,松开了。 像被人死死扼住的心脏竟然渐渐松弛,她的果绝让他觉得异常欣慰。 她是对的,她不愿意成全他的自私是对的…… 他前程是锦,风光无限吗? 那只是一张华而无实的面具罢了,事实上,他不但给不了她现在和未来,还有可能带给她浩瀚无边的灾难。 他不敢想象,如果她今天和自己一样脑子一热,真的要做一只笨飞蛾,那他该怎么办? 出尔反尔,还是不计后果地拉她步入泥潭? 任何一种行为带给她的都只会是伤害。 还好……还好他的小丫头自我保护意识极强…… 顾子钦无力在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 “你说的很好,我确实什么也给不了你,但我保证会尽量保你周全,护你无忧。”良久,顾子钦才开口,声音沙哑的厉害,字字破碎。 岂料,曾馨格格地笑了起来,手一挥:“叔叔太谦虚了,谁说你什么也给不了我?” “你可以给我更多的钱……还有可以帮我一些举手之劳的小事呀!” “我敢说,做你小侄女肯定比做你的女人强多了!” “当然,我这样的女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可取之处,时间长了你就会发现,你对我只是一时好奇,就像小孩子看戏剧时总喜欢小丑一样。所以,没什么好伤感的!” 顾子钦无语地望着她一双漆黑澄亮的眸子,她总是有这样的能力,能将悲伤瞬间转化为别的需求。 说她现实,不如说她有着一颗珍贵的玲珑心…… 第八十七章 伶牙俐齿 听了曾馨现实又不失温情的话语,顾子钦眼眶猝然生潮,好半天,才配合无奈地问:“你又想干嘛?” 曾馨眉眼一弯,不好意思地左手搓右手,“那个……那个……叔叔能不能把刘芳的工作也给解决一下?” 她确实很现实。 同是女人,她也免不了做梦,希望有朝一日能与英俊多金,痴情专一,浪漫又多情的青年才俊邂逅。 经历对方百般追求,她才动心下嫁。从此婚姻幸福美满,过上不再流浪,不再考虑生计的快活日子。 人生没有幻想就会失去希望,可是,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摆在她面前时,她才明白幻想只能是幻想。 就算你伸手抓住了,也像太阳光下五彩的泡沫一般,只是一刹那间美过…… 曾经为了这样的一刹间,她付出了最美好的青春岁月,她没有勇气再让自己重蹈覆辙。 憧憬越美好,现实越残酷。 从她出生的那天起,就注定不会与富贵幸福有缘…… 认命吧!还是趁老板脑子发热,多要点好处要来得真实一些。 顾子钦拢高了眉头,没好气地故意问:“要不要和林雅一样,把她接到家里来养着?” 曾馨识趣地直摆手,“不不不,这那能呀!女人一定要自力更生,等林雅身体完全好了,她也要出去工作的。” 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别说林雅了,等这些事过去了,不管我是顾家千金,还是孤女曾馨,我一样要自强不息,发奋图强!” 她一本正经的模样逗得顾子钦轻笑,问:“那你想要我怎么安排?” “就在你的公司随便给她安排个活吧,只要工资能养活她们父女就可以了。” 曾馨心里想的是,职位不重要,工资才是最重要的,因为福伯身体不好,水果店怕是没办法再开了。 顾子钦定定地看她,“你想过没有,如果她们觉得要做顾太太才能满足呢?你也要我给她们吗?” 曾馨愣了愣,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叔叔看着办好了,多几只笨飞蛾为你殉身,作为男人不是很有成就感吗?” 顾子钦伸手扶额,语气严肃了起来:“你到底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你难道看不出来外面那两个女人在利用你吗?” 曾馨眉头一扬,清冽的眸子里闪过一抹阴鸷,她扯唇笑开,说:“这世上有多少关系不是相互利用?” “福伯对我好,是因为我妈。我还以回报,是因为我没有亲人,我无家可归,我想用真情换一个家。” “我帮林雅,是因为小柠,我无法让时光倒流,把她的伤痛抹去,所以遇见一个如她一样命运的人,我出手相助,换得一个心安。” “至于她,是与我真心换真情也好,是利用我接近你顾少也好,那是她的事,与我无关!缘分到了,我珍惜,缘散了,从此一别两宽,相忘于江湖,就此而已。” “我和顾少你,那就更不用说了……所以,你看,凡事都是有因才有果。” “更何况,像我们这样的人,别人只是善意地伸出手,我们就会贪心地想要个拥抱,这是本能。” “我们就像蔓藤一样,见到大树就想往上攀延的属性,在你看来是别有用心。在我看来,这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人物的悲哀,我们渺小,我们自卑,所以我们想要珍惜每一次能改变命运的机会!”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错,我也知道人与人之间有太多事是无法感同身受的。我更无法乞求你能理解,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把我们当成另类来看,我们只是投生的技术差了些而已……” “不管怎样,我还得谢谢你。因为你,我曾馨有了被人利用的价值!” “所以顾少也不必介怀,如果觉得这些枝枝丫丫的蔓藤很烦人,你可以继续仰头无视,这是你的特权。如果你偶尔俯视众生,愿意给我们一些安身的机会,我们会感激你的良善。” 最后一句,她自嘲地笑了笑,“至于我们对你那些遥不可及的梦……你也看到了,梦就是梦,即便成真也不敢当真!” 说完,曾馨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真是痛快! 痛快之余,也有一些莫名的伤感……她好想这世上能有那么一个人,让她不必披上坚强的盔甲,不必戴上伶牙俐齿的面具去保护自己…… 曾经某些时刻,她以为顾子钦会是那个人…… 现在看来,他不是那个人,不但不是,还得让她再添上一副故作潇洒的武装。 她的头头是道、长篇大论让顾子钦眸色沉沉。 从前不知,这丫头竟然口才如此了得,他不过一句善良的提醒而已,她就能搬出这么多歪理来。 他定定地看她,良久,慢慢道:“好,很好!既然你都看得明白,那就都依你!总有一天,你会为你的自以为是付出代价。” 语气过于生硬冷漠,心里却想的是,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希望他还在她身边。 至少在她受到伤害时,他还是她可以仰仗的那颗大树,还能把心里那口怨气,那份委屈加倍地还回去! 曾馨听了,把脸扭到了一边,抿唇沉默。 她知道自己又傻又蠢,可这世上聪明的人那么多,如果没人愿意装傻,人与人之间怎么能靠近? 许是近来得到的温暖太多,她越来越怕孤独……虚情假意的关怀也好过身边空无一人吧…… 话说出来,顾子钦就后悔了。 明明知道曾馨敏感心底始终深深潜藏着一缕伤痛,他还要把话说的那么直白难听。 她可以随意用话语来伤他,他却不能,不是不能,是不忍…… 伸手拍了拍曾馨的头,顾子钦声音温润,似还夹杂着一声轻叹:“你能看清表象下的本质就好,放心,我会安排好她们。” 小小的举动一下击溃曾馨的全副武装,他的善意,他的好,她不是不明白。 只是当下,比起感激涕零,她更愿意亲手推开他。 不愿就这个问题再讨论下去,曾馨咬唇,吸了吸鼻子,认真地问:“我知道明天对你很重要,需要我怎么做?” 老板满足了她的需求,她也得尽心尽力不是? 见她态度软了下来,不再像个刺猬一样伤人伤已,顾子钦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 要他与她形同陌路,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第八十八章 如此害怕明天 将曾馨的手放在手掌里一点一点地细细摩挲,顾子钦语气平缓而坚定:“明天的事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你什么也不用做,就像往常一样,人不犯你,你不犯人,人若欺你,大胆回击!” “你不怕我又惹祸?”看着被他握在微暖掌心里的手,曾馨有些反应不过来。 合着,刚才他的表白,她的拒绝就这样过去了? 他们的关系又回到了原点? 继续暧昧不清,如隔着晨曦薄雾看花,对着悠静池水看月? 她还以为从此与他再也不能亲密接触了,刚才还有一点点小遗憾来着…… 此刻,她只觉得轻悄羞涩的心口怦怦地微跳,有些莫名的小欢喜,又有些无力的小沮丧。 顾子钦很快察觉到曾馨脸颊绯红,一双清亮的眸子直勾勾地望着他的手掌,不由地莞尔,轻声说道:“惹祸怕什么?帮你擦屁股也好过看你被欺负……” 这话说的…… 明明知道不是字面意思,曾馨的脸却愈发的滚烫了。 顾子钦揉了揉眉心,笑,“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曾馨忙收回心思猛地摇头,“对了,张驰去哪里了?” “舍不得?”顾子钦微微挑眉,隐有不悦。 曾馨才不管他悦不悦,劈头盖脸就来:“你开除他了?他又没做错什么,再说你都答应不追究了,你这人怎么这样,出尔反尔……” 顾子钦无语,真想直接堵上她的嘴,于是唇便贴了上去。 又来……曾馨瞪大眼,一动不敢动。 顾子钦如蜻蜓点水般很快松开,含笑温语:“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哦。”曾馨脸烫的像涌起了高烧,垂了眸再不敢看顾子钦一眼。 这样的氛围,两人再相处下去,恐怕又会点燃某些不该有的想法。 曾馨扔下一句“谢谢叔叔,叔叔再见”便一溜烟地跑了下楼。 身后,顾子钦立在窗边,无声地点燃一只烟,眸光悠长地望向远处。烟雾缭绕间,他的心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无边蔓延…… 在国外读书那些年,他将自己的心关在一个黑暗潮湿的地方,不要说爱情,就连朋友也不曾深交一个。 回国创业,为了很快生存下来,他游走在各种圈子里,在花红柳绿的场合里,也曾逢场作戏。 但那样的感情早就失去了一个纯,一个真…… 他是顾子钦,身上背负着沉沉的使命,他曾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和任何一个女人谈真爱。 可如今,老天却安排了这样一个女人来到他身边。 他就像重了邪似的,时常在梦醒时分,在孤独的黑夜里想着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古灵精怪,她的狠辣与果断,她偶尔的撒娇与小迷糊…… 直到想到眼眶湿润,想到无声傻笑,想到了不敢想的未来…… 可惜,他无法放下一切与她简单生活。 这一生,真正对他好的人屈指可数。 一个人独处时,大哥将他举过头顶的欢喜和刺激,大嫂在太阳光好的时候在阳台上替他理发的温馨,媛媛天真无邪的笑脸,还有那个蹒跚学步的小侄女…… 一幕一幕就像老旧的电影一样在他脑海里或快或慢地闪过。 可惜他们都离他而去,因去的太过匆忙与蹊跷,灵魂一直无数安放……他知道的,他们一直在看着他,将无数的期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他得将沉在岁月里的真相一一找出来,以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他也不想活在仇恨里,可现在的他,除了深埋心底的仇恨外,还有什么? 曾馨口中的良善吗? 他的良善早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里就掉进了泥潭,那里还有可能洗得清? 既然洗不清,又谈何站在心爱的女人身后为她挡风遮雨? …… 林雅和刘芳各怀心事地等在凉亭里,看到曾馨满面红光地下楼,二人神色各异。 到是曾馨,大大咧咧地跑来,举起双手二话不说先给她们来个击掌,再欢快地说道:“顾总答应给你们俩安排工作了!林雅,你再也不用去与那些臭男人周旋了!芳姐,你和福伯的生活也有着落了,再也不要去开吃力不讨好的水果店了!” 林雅挑起好看的眉,不可思议地问:“顾总没生气?” 曾馨眨着灵动的大眼反问:“他为什么要生气,生谁的气?” 林雅语噎,赔着笑:“没生气就好……” 心下明了,或许她太小看曾馨了,看上去心无城府的小丫头本事大着呢! 同时也打定主意,形势不明的情况下,还是先不要打顾子钦的主意为好。否则到头来没走进顾子钦的心,到把曾馨这个依靠给得罪了,可就不划算了。 刘芳和林雅不同,和曾馨算是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多少是有的,愧疚也是有的。 她不安地上前,小声嗫嚅:“馨馨,对不起,我真不知道你有胃病……” 曾馨在她肩上重重一拍,“嘿……你怎么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谁还没个小毛病?能大口吃喝,大口吃肉是我的人生追求,我还得感谢你能解我嘴馋之苦呢!” 林雅笑眯眯地上前,将二人搂在一起,适时动情地说道:“老天让我们三姐妹相遇,一定是觉得我们太孤立无助了。所以,我们不能辜负了天意,要在以后的日子里相亲相爱,团结起来对抗命运!” 曾馨大喝:“说的好!” 顿了顿她又豪气地继续说道:“”明天我就要去顾氏验亲了,如果成了,我是顾氏千金,有我一口肉吃就有你们一口汤喝!” “如果没成,我就带你们行走江湖,以我们三人的美貌与智慧,不出数年,江湖一定到处是我们的传说!” 稚气的豪言引得三人哈哈大笑,林雅伸出一只手,手掌向下,望着曾馨,真诚地说道:“你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仍能笑对人生,老天该补偿你了!希望你明天成功,好好享受几天千金小姐的好日子。” 如果真是这样,那曾馨就不会再是她的威胁,她不仅多了一个有钱有势的姐妹,还多了走近顾子钦的机会…… 刘芳也激动地将自己的手叠上,心思和林雅惊人地相似。 曾馨眼眸潮润,双手重叠在二人手上,明天,她和顾子钦之间就真的有一条无法再跨越的鸿沟了…… 可她不得不期待明天…… 就让幻想的泡沫破碎的更猛烈一些吧! 站在不远处的顾子钦眸中千变万化,原来她对明天是如此的期待。 他以为她会和自己一样,如此害怕明天的到来,害怕猝不及防的意外会伤及到她,害怕从此她的身上就会永远贴着他小侄女的标签…… 害怕他再也没有资格牵她的手,吻她的唇…… 害怕他有了未来以后,她的未来里已经没有他…… 第八十九章 曾以爱为名 顾家。 顾连海病情稳定,加上今天有验亲这样的大事,已经固执地坚持提前出院。 清晨,夏凤瑶亲自下厨熬了他最喜欢喝的红豆小米粥。 夫妻二人许久没一起共用早餐,一时竟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餐厅陷入沉默,只听见偶尔勺子碰在碗壁上发出轻脆的声音,寻常人家最温馨的一个音符,此刻听来却觉得有些刺耳。 谁也不愿意说话,因为无法保证在这样的特殊时期,简单的话语里会不会藏匿着复杂的心事。 但话语有时候又是那么的不受人所控制,眼看着顾连海的一碗粥快喝完了,夏凤瑶忍不住柔声问:“连海,你有没有想过,那两个孩子,你只能认下其中一个,另一个又该怎么处理?” 顾连海抬眼看她,放下碗勺,答非所问地笑道:“瑶瑶,你跟了我多久了?” 话落,不等回答,他又自顾自地继续感慨:“一晃二十多年了吧,你看,你还是那么年轻漂亮,到是我,真的老了……” 一声瑶瑶让夏凤瑶红了脸,眸里起了莹莹水光。 宛如时光倒流,那时他意气风发,她风华正茂,他需要从一个年轻女人身上证明自己仍然年轻有魅力,她需要攀着一颗大树蜿蜒至上流名媛圈…… 不同的欲望让两个毫不相干的人纠缠在一起,转身间,岁月流逝,他已是迟暮之年,而她也容颜已老。 可他们彼此在对方心里留下了什么样的印记,或许连他们自己也说不清了吧。 垂下眼帘,夏凤瑶笑了笑,“你见过岁月可曾饶过谁?子钦都已经成人,我又能年轻到哪里去?不管你信不信,跟你这二十多年,我从不后悔。” 又有什么好后悔的呢? 尘事男女,无一不悲哀,爱的时候缠绵悱恻,只是时间久了,有些爱就变得模糊了。 有时候回头想来,只剩下无数的哀叹以及抓不住的幻影…… 明明知道没有一种爱能成为永恒,却还是无法做到不贪恋,不依赖,不迷惑,只能由着命运一味的沉沦。 更何况,自己想要的早已超过了预期。 顾连海握住她的手,混浊的眸子里有让人无法撼动的坚定,“瑶瑶,你也不应该后悔,你要的我都加倍给了。我爱你,也爱子钦,但我还有其他的儿子和使命,所以我注定无法全部都给你……” 顿了顿,他拍了拍夏凤瑶的手背,将手收回,背靠在椅子上,继续说道:“曾经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懂得知足就是自保。可是,你不该让子钦回来。” “其实争与不争,我都不给多给一分,更不会少给一分,这点你应该早就明白。” 夏凤瑶的身子几不可察地颤了颤,眼里雾气朦胧,她定定地望着自己曾一心仰仗的男人,冷冷地问:“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不争,结果会是什么?你活着时,尚无法维持平衡,你不在了呢?” 她曾天真地以为他们一起走过了那么多的岁月,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变故,有些情感早已深入骨髓,注定难已割舍。 直到今日她才清醒,就算她刻意闯进了顾连海的生命里二十多年,她也从没能真正走进过他的心里。 在他眼里,她仍然还是当年那个充满心机,一心上位的女人…… 闻言,顾连海起身,面容仍然平和,只是声音已然没了温度:“既然不甘心,要争,那就各凭本事吧。” 夏凤瑶也起身,直直地看他,眸光清冽,“你能做到公平公正吗?” “为什么不能?”顾连海苍老的脸上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公平公正吗? 这四个字和“我爱你直到永远”这句话一样,华而不实,只有无能的人才会有这样的幻觉。 夏凤瑶深吸了一口气,颤声问:“你还在怪我擅自怀了子钦吗?可是他明明很优秀,你也一直很喜欢他呀!” 顾连海不答,只是笑痕淡去,微微仰首,望向窗外…… 有些瞬间他也很想知道,如果时光倒流回到过去,他还会不会一时心软让夏凤瑶生下孩子…… 初见夏凤瑶是在一个酒会上,她一身粉色长裙,长发飘飘地坐在台上,轻吟浅唱着他那个时代的一首老歌。 他觉得亲切,停了与别人的交谈,望向她认真的听了几分钟。 那时的他掌握着整个襄城的经济命脉,要靠拢他的人多如牛毛,这样一个无心的举动落入有心人眼里,自然又是一场精心的计划…… 从此,他总能在各种场合偶遇这个唱歌的女孩儿。 她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从不刻意向任何人献媚,偶尔两人目光碰撞在一起,她也只是羞涩地笑笑,并不会主动上前搭话。 因她不像别的女人一样,总是迫不及待地想爬上他的床,所以,明明知道是有人刻意安排,到也没觉得生厌。 人嘛,谁又不是谁的棋子? 能做到恰到好处,不张扬,不突兀,也算是枚成功的棋子,他并不排斥。 再后来的某一天,许是自己喝多了,又或许因为别的什么情绪,她在他眼里就如角落里不太惹人注目的无名花一样,突然就娇艳绽放开了。 他记得他在意乱情迷间,曾问她:“你可愿意跟我?” 她答:“我没有理由不愿意。” 因为她的诚实,他笑了,也因此将夏凤瑶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 逢场作戏,他一向谨慎,为一场游戏惹一场风波这样的糊涂事,对他顾连海来说是愚蠢到不可原谅的。 也曾有人试图挑战他的底线,偷偷做手脚怀了他的孩子,结果只会是连那个牵线的人一起死无葬身之地…… 慢慢地,那些人也就识了趣。 夏凤瑶算是所有逢场作戏的女人中,留在他身边最久的一个。 她从不主动打电话给他,从不提任何要求,也不刻意拒绝因他带来的好处。她就像一杯温开水一样,只是在需要的时候适时的出现。 然而,就是这个让他从来没有感觉到任何压力的女人,在某一天告之,她怀了他的孩子已经快五个月了…… 第九十章 他不是她的救世主 听闻夏凤瑶怀了自己的孩子,顾连海盛怒,要将之前的狠戾手段一一使上。 夏凤瑶到也不怕,只是将他的手拉到她的肚子上,平静地说:“他已经可以在我的肚子里蠕动了,轻轻地,小心翼翼地,生怕惹怒了这个可怕的世界……” “孩子是无辜的,你要他死,就让我先死!” 时隔多年,他仍能记起那天,她的眼神就像掉进陷阱的小动物,绝望而冷然。 可他是顾连海,自然不会受她威胁。他拂袖而去,一切不堪的事自然会有人替他处理。 然而,第二天,办事的人告诉他,夏凤瑶失踪了。 这一找,就是三个月。 当他在一个偏远的乡下找到她时,她大腹便便地站在院子里浇花。 看到他来,她也不惊,只是展颜笑开,说:“这里空气特别好,你看,我们的孩子长的多好,他可有劲了,常常在半夜将我踢醒……” 他硬如坚石的心在那一刻软如尘泥。 他想,算了吧,一个女人又怎能影响到他的人生规划…… 不过就是多花一些钱而已,他顾连海花得起,只是这种不被他掌控的感觉像一根芒刺一样狠狠地扎在了他心里。 他也曾以为,对顾子钦的爱会慢慢消磨掉这个心结,可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夏凤瑶。 他这一生,只习惯主宰别人的人生,唯有这一次,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以最温润的方式,悄无声息地一点点浸入他的生命,甚至试图要接替他的江山…… 要他如何淡然接受? 见顾连海陷入沉默,久久不语,夏凤瑶上前从身后拥住他,轻声道:“连海,你也看到了,现在的顾氏除了子钦,你还有谁可以信任?过去对错我们都忘了吧,从此我陪你静看花开花落,好好安度我们的晚年好不好?” 顾连海身体一僵,眼里迸裂出可怕的光芒,“瑶瑶,你那么聪明,难道真的不明白吗?正是因为你的聪明,才把子钦从我心里生生拔走的……” 夏凤瑶手一松,心也跟着渐渐沉了下去…… …… 隔壁楼里,顾云生刚刚睁开眼,迷迷糊糊间感觉一个人影快速闪进屋,再一溜烟地钻进了他的被窝里。 起初他以为是姜语姻,语气有些不悦:“萌萌上学去了吗?” 人影儿拉开被角探出脑袋格格地笑了起来:“是我……” 当许清清的五官在他眼里渐渐清晰的瞬间,顾云生瞬间清醒,猛地起身跳下床,惊道:“胡闹!” 许清清穿着松松跨跨的睡衣不服气地嘟起嘴巴,“谁胡闹!明明是你将人家骗到这里来,又整天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不理人家。” 说着话,她贴了上去,动手解顾云生的睡衣,“我还是喜欢你不正经的样子……” 顾云生惊出一身冷汗,忙捉住她的手,语气严肃:“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再说,这是家里,让别人看见成何体统?” 许清清才不管,手无法动弹,踮起脚尖再次凑了上去,“我管你这是什么地方,是你先招惹我的!你今天不依了我,我就不去陪你去演戏!” “事情到这一步,已经由不得你!”顾云生扭头躲开,眸光犀利地扫过来,让人无端地觉得寒冷。 许清清识趣地停了下来,语气哀怨:“如果计划不成,你是不是就要将我赶走?” 顾云生后退一步,与她保持距离,一边整理衣服,淡淡地说:“该给你的钱一分不会少。” “我又不是全为了钱。”许清清到底是学表演的,一副愁肠百结的模样很容易让人相信,情窦初开的少女情根深种,失足错爱,可怜可悲。 顾云生双手抱胸,似笑非笑道:“哦……我差点给忘记了,你陪某导演,某制片人,某老板的那些照片视频,我也会帮你处理掉的。” 许清清脸色煞白,垂了眸,将楚楚可怜表演到底。 她又怎会不知眼前的男人就是只冷血到极点的残兽,但她深深地明白一个道理,对付男人,唯有以柔克刚,迷惑掉他们的理智方才有可能取胜。 几个月前,她在一个机缘巧合下进入一个对她将来的事业有利的圈子里。 又在掌控不了的欲望下,莫名地游走在其中几个男人之间。 谁知,不知什么人竟跟踪拍了照片,还有几段清晰可辩的视频。 因此,她犯了众怒,几个有权有势的男人纷纷扬言要毁了她…… 那段时间,她终日活的惶恐不安,直到顾云生出现,替她摆平了那几个男人。 那些资料自然也被他握在了手里,她以为将自己双手奉上就能换回来,谁知城府深似海的男人还提出让她假扮别人的条件。 她又有什么办法拒绝呢? 加上顾云生承诺了丰厚的回报,她就这样跟了他回来。 这些日子里,她算是慢慢看出来了,顾云生这是要将她拉入一场声势浩荡的风波中。 她怎能不怕? 所以,在经过深思熟虑后,她决定在验亲之前再次试探一下顾云生的态度。 结果显而易见,这个如天降英雄般出现在她人生中的男人,并不是她的救世主,更不可能是她的王子。 他只是众多拉她入深渊的男人中,最狠辣无情的一个。 走到这一步,能怪谁呢? 要怪就怪自己贪念成魔,最终将自己全数毁灭,毫无招架之力。 顾云生见她沉默不语,眼露绝望之色,伸手轻轻拍她的肩,沉声说:“只要你乖乖听话,事情过了,我答应你的事绝不食言。” 许清清趁机软软地靠在他胸前,温声道:“你放心,我自然会全力以赴,事成之后,还望叔叔成全了我想当明星的梦……” 本来毫无想法的顾云生,被“叔叔”二字无端地点燃。 他伸手狠狠地捏起许清清的下巴,唇重重地覆了上去…… 突然,卧室门被推开。 姜语姻脸色苍白地站在门口,手里熨烫好的衬衣无声落地。 听到响声,顾云生不动声色地推开许清清,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许清清傻傻地愣了两秒,镇定地笑道:“那我先去准备一下,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我得打扮的漂亮一点。” 顾云生点点头,眸光从妻子脸上收了回来。 第九十一章 有些缘分就是宿命 面对顾云生的淡定,姜语姻很快回过神来,拾起地上的衣服,若无其事地笑着接话:“年轻就是资本,不用刻意打扮,就这么一张素脸,一身鲜衣,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就足够吸引人了。” 要是往常,听到这么酸溜溜的话,许清清会毫不犹豫地回击几句。 但今天她处境尴尬,自然无心恋战,只是笑笑,便快速撤离现场。 等许清清出了门,顾云生语气轻曼道:“你现在不会不自信到连这样的小丫头也放心上吧?” 姜语姻拿衣服的手紧了紧,含笑看他:“我放不放心上不重要。到是你,俗话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你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顾云生一边脱睡衣,一边轻飘飘地答:“谁让有些女人就是很奇怪,非要别人占点便宜方才觉得有安全感。” 姜语姻面容失色,手上僵了僵,望着丈夫裸着的身体,冷声说:“这衣服脏了,我重新去拿一件。” 转身时,顾云生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上,软声道:“不管我有多少女人,只有你有资格做我的妻子。语姻,这世上只有你能真正懂我,其她人于我而言,不过就是利用价值的多少而已,不配和你相提并论。” 要是别的男人说这样的话,姜语姻肯定会恶心反胃到给他一记耳光。 但这话从顾云生嘴里说出来,她听到的是满满的痛楚,除了无边的心疼外,哪里还有半分愤怒。 她并不是一个为了爱情就可以糊涂到毫无智商的女人,只是这个男人经历了些什么,她比谁都清楚。 有些人不一定生来就是魔鬼,他也有可能是天使被生生地折断翅膀以后,因恨而成了魔…… 她知道顾云生的这番话不是为了哄她开心,而是真真切切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 她和眼前的男人之间,就如一只盲目的飞蛾,原本只是仰慕一棵树而短暂停留。 谁知灾难来了,树因受到重挫而悲伤落泪,那泪滚烫灼人,将她紧紧包裹…… 如今的他们,在外人看来,就如价值连城的琥珀一般,晶莹剔透,珍贵美好。 只有她自己知道,有些缘分就是宿命,她逃不开了,只有用最优美的姿态站成永恒…… 握紧丈夫的手,姜语姻轻声安慰:“一切都会过去的。” 担惊受怕会过去的,那些莺莺燕燕也会过去的…… 时间总是会给每个人完美的答案……只是等来了答案,那走过的漫长的荆棘满途就都会忘记吗? 她也不知道…… 就如上了发条的时钟一样,她从一开始就没了回头路。 顾云生的温情向来短暂,他很快收起情绪,伸手拿过妻子手里的衣服穿上,神色复杂道:“许清清我自会安排妥当,你不必担心。到是有个人,你得帮我留意。” 姜语姻替他系钮扣,语气无波:“谁?” “曾馨。” 姜语姻的手顿了顿,抬眸问:“子钦那边的那个丫头?” 曾馨是顾子钦的人,于她而言自然就是敌对关系,她当然知道留意,不然怎么会费尽心机接近方晚晴。 只是丈夫这样刻意提起,恐怕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果然,顾云生肃了神色,语气冰冷:“她是曾姝的女儿。” 闻言,姜语姻面色微变,眸子里隐约透着一抹惊讶的流光。 停了几秒,她难以置信地开口:“你说是谁的女儿?” 顾云生皱了皱眉,重复道:“曾馨,我让人查过,她是曾姝的女儿。” 怪不得初次见的时候,他就觉得似曾相识,听说她姓曾的时候,他还心存侥幸,或许只是巧合。 没曾想,兜兜转转,深埋经年的恩恩怨怨一并都来了…… “曾姝”这个名字出口,姜语姻表情无比震惊,系钮扣的动作嘎然而止,就连声音也失了往日里的平稳淡定,“她可认出你了?” 顾云生眸光微敛,似有些疲惫,“我不知道……目前看来她并不认识我。” 姜语姻继续手上的动作,因有些发抖,最后一个钮扣硬是反复了好几次才弄妥贴。 沉默片刻,待心跳渐渐回归平稳后,她抬眸定定地看丈夫,问:“有没有可能她是刻意装作不认识?” 顾云生从床头柜上抽出一只烟点上,语气轻描淡写:“有可能,如果没点本事,又怎么能轻易接触到顾子钦?” 姜语姻便不再多说了,再次将丈夫的衣服轻轻整理,直到看上去一丝不苟,方才轻声道:“我会多加留意,你也不必过于紧张,大风大浪我们都过来了,还怕一个小丫头不成。” 话音刚落,她便被顾云生紧紧地拥在了怀里,他在她头顶说:“我不怕粉身碎骨,我只是怕不能让你守得云开见日出。” 姜语姻安安静静地仍他抱住,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深夜,他也是如此紧紧地抱住自己,说:“你帮我这一次,我还你一生繁荣幸福。” 那时的她在他怀里瑟瑟发抖,脑子一片空白,甚至忘记了要推开他。 就因这一秒一瞬的迟疑,她将自己推下了万丈深渊。 今天,她比什么时候都冷静,却已经没有推开他的勇气。 她伸手抱他,声音几不可闻:“你粉身碎骨,我又怎能独善其身,要下地狱就一起下吧……” …… 餐厅,顾子钦平静地翻阅着报刊等曾馨吃早餐。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近,他轻蹙眉头,喊道:“清嫂,去看看那头懒猪到底起床没有?” 清嫂最近迷上插花,手里正忙着,闻言,抬头,眉眼一弯笑道:“瞧,不是来了吗?小懒猪今天可是正儿八经的白雪公主。” 顾子钦下意识地抬头,眼见曾馨一身纯白的长裙,脚下踩着几厘米的高跟鞋,在林雅的搀扶下正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 如果她的表情不是那么痛苦的话,可以说是很惊艳了…… 顾子钦抿了唇,面无表情地直视着眼前的一幕,待曾馨走近了,冷声道:“脱了。” “啊?”曾馨从楼上走到餐厅,步步惊险,此刻脸上嫣红一片,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像闪动着的墨玉。 顾子钦的心脏莫名地跳了跳,语气软了下来:“这双鞋子既然让你那么不舒服,为什么还穿?” 林雅忙讨好地答:“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馨馨只是想打扮的好看优雅一点。” 顾子钦清冽的目光慢吞吞地落在林雅脸上,面无表情的脸上隐隐透着寒气,“你是不是对优雅二字有什么误解?” 林雅脸骤地一下红了,低声说道:“对不起,我马上去帮她换一双。” 说罢,转身踉跄地跑了起来。 第九十二章 这个早晨有点怪异 曾馨气呼呼地将鞋子踢掉,不满道:“对我不满意就不满意嘛,何必拿别人撒气。” 顾子钦无动于衷,只是眸光触及她光脚站在地上时,眉头又拢了起来。 虽说这是夏天,但这餐厅的地板铺的是大理石,还是过于凉了些…… 此刻,他突然有些后悔,当初应该听装修公司的,铺成地板可能会好一些。 伸手将一脸不高兴的曾馨拦腰抱起,扔在餐椅上,顾子钦方才开口:“快些吃早餐。” 曾馨怒气瞬间湮没,嘴上到是一点也不服软,“不就一双高跟鞋嘛,穿一会儿就习惯了。” 顾子钦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到是温淡:“悦已才能悦人,穿衣首先要让自己舒服,过于去追求所谓的时尚,如画蛇添足一般,不但多余而且愚蠢。” 曾馨瘪瘪嘴,“动不动就说人愚蠢的人,尤其是同时还有好为人师的毛病,这种人不但自在目中无人,还特别的招人讨厌……” 顿了顿,她又没脸没皮地仰起脸对着顾子钦莞尔一笑,“可是叔叔你虽然同时占了这两条,但怎么就是不招人讨厌呢?反而更加的魅力无限,帅气逼人!” “这是为什么呢?太不合理了……” 话落,还摇晃了好几下脑袋,仿佛这个问题真的很让她困惑不解。 顾子钦眼波纹丝不动,只是唇沿边抑制不住的那抹轻笑太过明显…… 很快,林雅满头大汗地换了双平底的白色帆布鞋过来,曾馨内疚地对着她笑了笑,“辛苦你了,林妹妹……” 一句林妹妹让林雅紧张不安的情绪一扫而空,“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同时眸光下意识地在顾子钦脸上扫过。 面容清隽的男子从容地看她,语气冷淡疏离道:“辛苦了,一会儿冯医生会过来帮你检查身体。” 林雅黑瞳里闪过一丝惊喜还带点凄凉的晶光,柔声道:“谢谢顾总惦记。” 顾子钦神色平静,“你要谢的人不该是我。” 林雅怔住,倏尔,费力地扭头对曾馨笑道:“谢谢你曾馨,那你今天要加油,我先回房间了。” 望着林雅失落的背影,曾馨幽幽地叹了口气,“一分钟不让别人难受,你会死呀!” 顾子钦斜视她,态度松漫,“我就这样,你咬我?” 曾馨真就张牙舞爪地扑了上去,作势要咬人,结果一下没立住,直接扑进了顾子钦怀里。 顾子钦接住她,戏谑道:“投怀送抱又是什么招数?” 曾馨气结,瞪他,“妖精不都是先投怀入抱,再吸光男人的血吗?” 顾子钦眯起眼睛看她,眸色渐深,“你对自己的评价很中肯,确实是只妖精。” 曾馨说不过,挣扎着要起身,身体被顾子钦擒住,声调不自觉地放柔:“你今天很美。” 迎上他灼热的眸光,曾馨有些无措,加上清嫂就在不远处插花,她忙轻声低唤:“顾总……不……叔叔……时间快到了……” 顾子钦不做声,眸中流光暗涌,深幽中带着火热。 曾馨心口一炽,忍不住提醒:“清嫂在旁边……” 顾子钦终于轻笑,故作惊讶道:“如果清嫂不在,你想怎么样?” 曾馨面容一窘,没好气道:“吸光你的血!” 总算是挣脱了顾子钦的束缚站了起来,下一秒,曾馨脸上的窘色完结冻结。 餐厅门口,董堃唇沿轻抿,定定地看着她,眸光清淡,隐有一丝讥讽不悦。 曾馨无奈地伸手扶额,今天是什么鬼日子,一大早就让人心情七上八下…… 空气有短暂的僵凝,到是顾子钦心情似乎不错,他问董堃:“吃过早饭了吗?” 董堃从曾馨脸上收回视线,冷应道:“吃过了,谢谢顾总,我们该出发了。” 顾子钦起身,拍拍曾馨的头,“走吧。” 曾馨身子一扭,躲开他的手,鼻息间似有一声冷哼。 顾子钦的手在空中顿了顿,原来略微的紧张烦闷因她的明显情绪反应而奇异般地消失无踪,心口处涌起一丝无奈又想笑的柔软。 这丫头脾气不小,只是,他好像没怎么着她吧? 明明是她自己不小心掉进了他的怀里,他也很冤枉…… …… 一路,曾馨在后排,寻了一个角落一动不动地坐着,定定地望着车窗外,神情异常清冷,给人十足的距离感。 顾子钦从她身上收回视线,忍不住莞尔,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恼羞成怒吧? 董堃安静地驶着车子,从后视镜里望着二人的举动,心渐渐沉了下去。 昨夜,他借着给顾子钦送文件的机会与曾馨有过短暂的交谈。 他对她说:“明天行为举止收敛一些,不要惹出事端来。” 曾馨意料之内地挑眉反驳:“我在你心目中除了会惹事,还能做些什么?哦,对了,还心狠心辣,毫无人性,对吗?” 面对她的怒意,他只能忍耐,细声解释:“这件事成与不成,顾总兄弟的争斗都不会停,你锋芒太甚,只会惹祸上身,你懂吗?” 曾馨懂,但她此刻最不想要的就是董堃的关心,温情这种东西就像罐头一样,不管有多美味,过期了总会变味的。 她仰头,眸中尽显冷漠,“所以呢?我夹起尾巴做人,就会换来安稳吗?堃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了?” 董堃语结,压制着情绪,隐隐叹气,“我已经征得顾总同意,这件事过后,我就会带你离开这个地方,你只需要凡事忍一忍……” 曾馨直直地看他,冷笑道:“什么时候我的人生要由你们两个来安排了?你是我什么人?亲人还是仇人?” “你别再任性了!”董堃忍不住脱口而出,从牙龈处迸裂出来的吼声震碎了沉静的夜色。 岂料,曾馨格格地笑了起来,“任性已经是我最后的资本了,我不任性又怎能如此好生生地站在你面前! 停了几秒,她继续冷声说道:“我与你的情分,早从你恨我那天起就断了。以后,我与你董堃之间,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形同陌路……” 话落,曾馨扬长而去,董堃立在原处,望着穿过林荫的点点星火,恍惚如时光倒流。 从前,她吵架吵不过,就会生气跑开。 他自然会寻她,再带她买好吃或好玩的赔理道歉。 可惜,现如今,他已经没有去追她的立场和理由了…… 第九十三章 她不是善茬 “我让你查今天的几个股东,情况怎么样?”良久,顾子钦平静清浅地问。 董堃快速收回神思,答:“查过了,利益多少有一些,但都是顾老董事长的心腹,应该不是顾云生能随意玩得转的人。” 顾子钦便不再多问,只是淡淡吩咐:“多留意一些,如果有意外发生,确保安全为主。” “是,顾总。”董堃直了直背,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其实,他们心里都明白,这种时候顾云生也不敢闹出什么动静来。 只是,因为一个曾馨,他们自己变的畏手畏脚了起来…… 顾氏集团大门口。 曾馨望着似层层叠叠、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的旋转门,心里没来由地紧了紧,仿佛这是一道生死之门。 跨进去,是万丈深渊还是一路繁花,她只能听天由命。 顾子钦温热的手掌放在曾馨后背,暖声道:“别怕,有我。” 曾馨轻轻笑了起来,“我是曾大胆,我从小到大就不会写怕字。” 顾子钦:“……” 好吧,嘴硬有时候何尝不是一种蛊惑,某些时刻,不学会自欺欺人,还真无法艰难迈步。 只是,嘴硬的女人刚刚进了大门,便满脸苦相,“叔叔……我……我想上个厕所……” 顾子钦唇沿边是忍不去的笑意,伸手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揶揄道:“你不会从洗手间逃跑吧?” 曾馨白了他一眼,似乎真的很急,迈开腿小跑了起来。 …… 解决了生理问题,又对着镜子自我催眠了十分钟,曾馨方才慢吞吞地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 蓦地,背后突觉寒意,她戈然止步,后面的脚步声也跟着停了下来。 曾馨慢慢回过身去,在她身后不远,许清清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她,一点也没有觉得尴尬,轻瘪的嘴角彰显着她的不屑。 这短暂对恃中,曾馨心口处的惊恐被愤怒取代,一颗棋子凭什么去看不起别一颗棋子? 不过,她打算忍了…… 董堃的话她其实都听进去了,处处反驳只是不想让他好过而已。 转身正要离开,身后传来一声冷笑:“不要脸的冒牌货!” 曾馨无语地转身,定定地望着眼前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女孩。 真是人不可貌相呀,前几天在顾家还一副唯唯喏喏可怜模样的年轻女子,会突然间像变了个人似的,虽面带微笑却目光煞冷,一看就不是善茬。 只是她看上去虽然人模人样,长的也还算俊俏,眼神可不算好。 不然怎么可能看不出,她曾馨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曾馨双手一抱,轻轻笑了起来,“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乌鸦笑猪黑,自丑不觉。” “你……”许清清被激的一口气堵在胸口。 曾馨无情地冷睨她,“还有一句话,你一定也没听说过,本是同林鸟,相煎何太急!” 许清清深深吸了一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对方脸上略显讥诮的神色,落在她眼里只觉异常带刺。 她许清清能在众多精明的男人间游走自如,还能对付不了一个土里土气的丫头? 轻了轻嗓子,她嘲讽道:“没文化就别学人家拽词,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又懂吗?这是曹植写的诗,原文是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所以,上流社会,不是你一个无知的丫头能随便往里挤的,小心引火上身,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曾馨不耐地瘪瘪嘴,“宁与同好争高下,不与傻瓜论长短!建议你向后转,再去洗手间里好好照照镜子,我不知道上流社会的人都长什么样子,但肯定没有你这样的蠢货!拜拜!” 怪不得顾子钦喜欢骂人愚蠢,遇到脑子缺根筋的人还真是找不到第二个更合适的形容词了。 “喂,你给我站住!” 冲着她说走就走的背影,许清清有些气极败坏。 她两步上前,一把拽住曾馨,眸光凶狠:“我警告你,识趣的话趁早自己快滚!” 曾馨被拉扯,无奈停下,目光清冷,“你在心虚什么?莫非你才真的是假冒的?” 许清清嘴角抽了抽,厉声道:“太嚣张了对你没什么好处!” 曾馨眉眼一弯,笑声轻脆:“是吗?这话我可不认同,一般我嚣张起来,都是对别人没好处!” 无形的气势让许清清一愣,手下意识地松开,好半天嘴里吐出一句不痛不痒的狠话:“那我们走着瞧!” 曾馨被她的话再次逗笑,微微弯腰作了个请的手势,“行行行,你先请。” 许清清冷哼一声,趾高气昂地走在前面。 身后的曾馨双手插腰,望着她的背影眯起了好看的眸子。 如果顾家看到许清清的真面目会是什么反应呢? 震惊?失望?还是惊叹她的演技是如此的出神入化、登峰造极? 她真的特别好奇…… 想了想,曾馨向后转,径直去了洗手间。 当然,她并不是去照镜子,她只是突然想起刚才在洗手间里遇到了个有趣的好东西,她想,也许许清清会喜欢呢? …… 顾子钦和董堃还等在大厅,看到曾馨,董堃皱眉道:“怎么去那么久?” 曾馨眸色闪了闪,双手背在身后,含糊回答:“上个厕所你也要管?走吧走吧……” 顾子钦凝定的目光在她脸上扫了扫,温声道:“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有没有……快走吧,迟到了!”刚才还胆怯的曾馨似乎比他们还要急迫。 电梯一层层飞升,顾子钦望着她僵硬着连一点小动作也没有的背影,心口处烦扰的情绪一涌而来,他抿了唇,直觉后悔。 他真的不该将她卷进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中来。 可惜,来不及了…… 直到电梯门打开,他才收回自己的眸光,低声命令:“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乖乖坐着,尽量不要多说话。” 曾馨紧张的鼻尖直冒汗,只是愕然地点点头,下意识地看了眼董堃。 董堃唇角勾了勾,算是扯出了个微笑的弧度,眸光坚定地对她点点头,“我就在外面等着。” 这一次,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也绝不会再抛下她…… 怕只怕,她早已不再需要自己的保护。 曾馨歪歪头,一本正经地问一左一右面容严肃的两个男人:“我们的暗号是什么?” “……”两个男人知道她想缓解紧张,心照不宣地双双将眸光聚焦在她脸上,等着看表演。 曾馨想了想,私自决定:“老鼠老鼠,我是野猫……嗯,就这样吧!” 顾子钦神色不变,习惯地微微一笑,算是默认了。 董堃就当自己耳朵聋了,面无表情地跨出电梯门立在会议室门口,仿佛连呼吸也静止了…… 第九十四章 赌注 曾馨跟在顾子钦的身影后面,匆匆走进顾氏会议室。 椭圆长桌边已经坐满了相关人员,一个个目光灼灼地盯牢曾馨,似都长了双火眼金睛,要将娇小的她给看出原形来。 坐在主位的顾连海深藏不露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常,他慈眉善目地对着曾馨笑了笑,目光最后落在顾子钦身上,“怎么才来?你方伯伯他们都是大忙人,你好意思让他们等?” 顾子钦微微鞠躬,态度诚恳:“各位抱歉,路上有些塞车。” 随而,他调整方向,对着其中一位满头银丝,但精气神十足的老人笑道:“没想到因为我的家事还惊动了方伯伯。” 他确实没想到,方晚晴的父亲居然会在,而且他没有接到任何消息,说明是父亲临时安排。 果然,顾连海不动声色地接话:“我们马上就是一家人了,你方伯伯也不算是外人,这样的大事请他帮忙把把关也是必要的。” 今早,夏凤瑶问他能否做到公平公证,细想,这些年他确实不曾给顾子钦太多机会。 顾云生的手段心计他是知道的,所以临时请了方诚,也算是给顾子钦加了些筹码吧。 听了顾连海的解释,方诚点头示意也不再多言,到是好奇地多看了两眼曾馨。 身材偏瘦的女孩儿跟在顾子钦身后,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眼珠子一转大大方方地在各自脸上扫了一圈,到也不怯场。 以他在银行工作几十年阅人无数的经验来看,眼前的女孩儿明眸皓齿,乍一看还有几分天真烂漫,但那份淡定从容与眸子里不动声色的冷然并不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 这个女孩儿不简单。 如果她是真的,那于顾子钦来说,无疑是如虎添翼。 如果是假的,那晚晴怕是遇到劲敌了…… 顾子钦神色不变,回头看了曾馨一眼,拉开顾云生身边的椅子若无其事地坐下,习惯性地微微一笑,“既然都到了,那就请二哥安排吧。” 顾云生弯了弯嘴角,漫不经心道:“今天在座都是长辈,也是自己人,我们就明人不说暗话。有关这场验亲的结果,我们是不是该赌上点什么?” 顾子钦微笑不改,语气更是云淡风轻:“都听二哥的。那依你之见,我们兄弟二人赌点什么好?” 顾云生清淡的眸光转到顾子钦身上,一字一语地开口:“为确保公平起见,结果出来后直接开新闻发布会宣布结果。” 停顿两秒,他继续开口,字字有力:“至于赌注嘛……谁找来的人不是大哥的孩子,谁就放弃顾氏的继承权,如何?” 听闻此言,在场除顾子钦以外,所有人都愣住。 虽然,兄弟二人的明争暗斗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把这样隐晦的话放到桌面上,而且下如此大的赌注,着实让人震惊。 直接开新闻发布会,不给对方任何余地,这招实在是狠。 也简接说明了顾云生胜券在握……到底是顾连海亲手调教出来的儿子,行事着实果断狠戾! 顾子钦面色无波,直直地迎上顾云生隐带逼迫的双眸,点了点头,笑道:“如此甚好,我没意见。” 众人惊的险些失态,目光齐刷刷地落到主位上,迫不及待地想看到稳坐商场巨头多年,处乱不惊的顾连海会做何反应? 只见顾连海双手在桌面上一撑,缓缓起身,眸色幻变莫测,如千年老狐狸。 他平静地扫视在场所有人一圈,微微一笑,“虽说你们兄弟二人寻找云帆的孩子初衷都是好的,不想让我遗憾嘛。 “但你们作为顾氏的接班人,做每一件事都要有为此付出代价的准备。既然你们兄弟二人都没异议,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吧。”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万万没想到顾氏接班人这样万众瞩目的位置,居然会因一个小小的验亲事件而一锤定音。 顾连海莫不是真的老到神志不清了? 这样的大事竟然也能任由两个儿子当成儿戏…… 要不要赌这么大? 曾馨更是惊的瞪圆了眼睛,心脏突突跳个不停,似下一秒就要蹦出来似的。 她本来就不是,谎言再完美也有被揭穿的那一天,到时,顾子钦王子变平民,会放过她? 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也冤的慌好不好? 算了算了,现在除了硬着头皮演下去外,也别无他法。 轻咬嘴唇,曾馨强自镇定,在心里催眠了自己无数次:你行的,你可以,你就是下一届影后…… 这招果然有效,待心跳平复平稳,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决定按原计划进行。 曾馨的位置本就在顾子钦身边,只需要上前跨两步就可以了。 但她刻意绕了一圈,走到主位顾连海身边,嘴很甜:“爷爷,你今天看上去神清气爽,容光焕发,简直就像年轻了二十岁一样,想必身体都恢复了吧?” 明明是曲意逢迎的讨好,从曾馨口中说出来,偏偏就能让人听出温情来。 就算是纵海商场的顾连海也忍不住眉开眼笑,回手拍拍她的手臂,温声道:“谢谢你的关心,都好了。快回去坐好,爷爷都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开始了。” 曾馨乖巧应是,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顾云生身边的许清清。 许清清正好也在看她,眸子里热度骤降,充满了鄙夷。 曾馨撇撇嘴,心中的想法愈发坚定。 再看顾子钦,只见他漫不经心地望向自己,笑意加深的眼眸,越发的幽沉。 曾馨心里有了底,缓缓朝顾子钦身边走去,途经许清清身后时,她突然身体歪了歪,险些倒在许清清身上。 “抱歉抱歉……”面对回头对她怒目而视的许清清,曾馨面带微笑,不停道歉。 许清清咬了嘴唇,她确定曾馨是故意的,但此刻她最需要做的就是演好一个内向自闭的少女。 强自按下愤懑的情绪,许清清回头垂眸不语,一副与世无争的淡漠模样到是让人心生怜惜。 曾馨终于在顾子钦身旁落座,暗暗松气,表情像个差点做错事的孩子。 顾子钦不知什么时候皱起了眉头,她刚刚始终握紧的拳头此刻松开,正在白色长裙上磨擦着手心的汗…… 心下有些无奈,这野丫头不知道又要作什么妖…… 第九十五章 确实太嚣张了些 因曾馨而起的这场几不可察的小插曲,很快如一声咳嗽一样消失在空气里。 倏尔,一直面色凝重的顾云生起身,向主位的顾连海微微颔首后,对门口的工作人员轻轻点头示意。 马上,就有四个身着便服的医生走了进来,其中为首的中年女医生面无表情道:“请问是哪两位需要抽取血样?” 曾馨刚要站起来,突然,许清清猛地跳了起来,一声刺耳的尖叫划破静谧的空气。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许清清脸上,右侧的顾云生更是脸色铁青地盯着她,带着几分不悦:“怎么了?” 许清清哭丧着脸怪异地不停扭动身子,两只手胡乱在后背乱抓一通,下一秒又是一声尖叫,整个人蹭地一下跳到顾云生身上,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有……有东西……在我身上爬……” 顾云生目光寻了过去,地上躺着一只被摔晕了的蜘蛛…… “是她!一定是她刚才故意放在我身上的!”瑟瑟发抖的许清清红着眼咬牙切齿地指着曾馨,面上表情扭曲,和平日里寡言少语,眉淡目清的女孩儿判若两人。 在顾云生投过来的冷眸下,曾馨缩了缩脑袋,语气很无辜:“我都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蜘蛛? 顾子钦心里一惊,眸光闪了一闪。 这丫头好本事呀,连只苍蝇都不太容易飞进来的顾氏,她居然能找到一只蜘蛛? 而且作为一个看起来同样弱不禁风的女孩子,她不但不怕,居然还将那让人作呕的东西悄悄捏在手里这么久。 顾子钦唇沿边轻荡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很快便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阴鸷暗沉的冷意。 他不动声色地轻瞥一眼略显不安的曾馨,心想,曾大胆这个名字真是太适合她了。 常人一听此事关联重要,早吓破了胆,那里还敢轻举妄动? 她到好,还有心思恶作剧…… 还能做得起码表面上看起来,破绽没那么明显…… 生气吗? 有一些,她这常常头脑发热,不计后果的性格总有一天会吃大亏。 甚至有可能会拖自己的后腿,就如今天这样。 但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的莫名欣喜,这种心情怎么说呢? 就像看到自己家孩子调皮捣蛋时,嘴上装模作样地说要严加管教,心里却为她的聪明智慧而隐隐骄傲。 顾子钦知道,自己真的是没救了…… 顾连海皱了眉,轻咳一声,语气肃沉地开口问道:“云生,怎么回事?” 这到提醒了顾云生,此刻许清清还挂在他身上,在旁人看来,怕是早已浮想联翩。 他试图将许清清放下,奈何此刻的许清清惊吓过度,已失了理智。 她愈发用力地抱住顾云生,急不择言:“你答应过会保护我的,那疯女人都这样欺负我了,你怎么也不帮我?” 顾云生手上用了力,眼神更是冷的如一把利刃,“别胡说,不过就是一只蜘蛛而已,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众人闻言,纷纷蹙了眉。 顾氏会议室,常年一尘不染,不要说蜘蛛了,除了人以外,任何一种能活动的生物都不可能出现。 如此一看,顾子钦带来的人确实太嚣张了些。 再一看,顾云生带来的人似乎也不简单,一个人在应急反应下的状态是最真实的。 你看,许清清此刻楚楚可怜地望着顾云生,漂亮的双眼里荡漾着无限的风情,这那是一个历经创伤,有轻微自闭症的孩子该有的? 顾子钦起身,侧眸看了眼顾云生,表情波澜不惊,“近来雨水多,正是蚊虫容易滋生的季节,保洁部应该加大清洁力度了。” 言下之意,这是顾云生自己管理不善,和自己的人可没半毛钱关系。 顾云生冷笑一声,“谢谢三弟提醒,看来这件事还是彻查一下比较好。免得为了一只蜘蛛而毁了顾氏的名声,这个罪责我可担待不起。” 顾子钦展颜笑开,“二哥现在是顾氏的当家人,旁人那敢多言。” “你俩够了!”顾连海一声怒喝。 他们兄弟二人的这些小心思,顾连海又怎会不了解? 他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如此大胆,居然敢当着自己的面就斗了起来。 这让他颜面何存? 兄弟二人明目张胆的较量,让顾连海眼里最后一丝耐性终于耗尽。 他的目光犹如寒刃出鞘,冰冽带煞,原本抿紧的唇却慢慢展出一抹不协调的笑意,“一个脏东西而已,让保洁部处理一下就行了,确实不必大惊小怪,我们继续吧。” 众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了解顾连海的人都知道,每次他出现这样的笑意时,有人就要倒大霉了…… 只是这次,两个都是他的儿子,手心手背皆是肉,虎毒还不食子,他还会狠戾如初吗? 见顾连海已动怒,顾子钦兄弟二人自觉地噤了声。 曾馨其实没想那么多,恶作剧是想让许清清自己撕下那副虚伪的面具,没曾想差点挑动了一场海啸。 见顾连海力挽狂澜地压下了这场无形的暗潮汹涌,她识趣地起身主动走到医生旁边,伸手细长白皙的手臂,夸张地闭紧了眼,“我先来吧。” 还在情绪里的许清清就没这眼力劲了,眼看事情就要这么过去,心有不甘,伸手扯顾云生的衣袖还要试图开口声讨曾馨。 不等她出声,顾云生面色顿时寒了下来,沉声道:“还不快过去。” 许清清表情变了变,一脸惨败地缓步跟了过去,望着曾馨的背影,双目中射出剧烈恨意。 鹿死谁手,现在定论还太早,今天她所受的屈辱,总有一日,一定会加倍还回去! 顾子钦定定地望着曾馨,眸色复杂无边。 以他的了解,曾馨性子野,是爱胡闹,但向来有分寸。 如他之前对她所说,人不犯她,她不犯人,人若犯她,加倍还击。 这么说来,一定是那许清清招惹她在先。 可她们之间并没有接触,这梁子又是如何结下的? 不管怎么说,她擅自行动太冒失,回去后还是得好好罚罚。 还没想好要怎么罚她,眼见鲜红的血液从曾馨身体里涓涓流进针筒里,似有尖锐的锥子狠狠地扎进了顾子钦心里,痛楚蔓延全身。 他想,还是算了吧,只要她没吃亏就好…… 第九十六章 为流同样的血而悲哀 曾馨不用睁眼也知道顾子钦在看她。 在针头刺进皮肤的瞬间,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本想表情做的夸张一点,好博取老板同情,下来也好谈谈工伤的赔偿问题…… 但是短暂疼痛过去,她下意识地睁眼看那扎针的地方,突觉眼前一花,脑子里像有一颗血球爆炸了,腥红一片…… 意识完全失去前,曾馨心想,自己的演技何时已经到了这种出神入化的地步? 她只是想夸张一点,为何感受却是如此的逼真…… …… 随着曾馨突然的晕到,顾氏会议室陷入了兵荒马乱中。 顾子钦惊愕失措地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许清清,将曾馨接住,冰眸投向怔住的医生。 那女医生不由得微微恐惧,眼前的男人就像是想扑上来生生咬死她一般。 “晕血很正常……休息一下就好了……”女医生好半天才嗫嚅着说了这么一句。 晕血? 不可能,记得当初她拿刀在常磊身上刻字时,对方身上血肉模糊,也没见她晕血。 再说了,曾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曾睁眼望向她,眸子里是无边的惊恐彷徨与无助,这又是为什么呢? 这一瞬间顾子钦有种错觉,仿佛曾馨的坚韧与毅力悉数被刚才的针筒一并给抽走了。 该不会是顾云生做了什么手脚吧? 顾子钦冷然的眸子从女医生脸上收回,最后落在顾连海身上。 是希望也是警告,如果这真的和顾云生有关,如果顾连海还继续纵容,那他绝不会再忍让!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意外,顾连海也傻了眼,加上顾子钦的眼神过于直接,隐有压迫。 在商场浸泡了几十年的顾连海,忘记了稍加隐藏自己的情绪,下意识地望向顾云生,眸色如豹。 顾云生面色无惧地回应他,清冷的眸子同样冷如寒冰。 父亲不信任他也就罢了,但不该将他想的这样愚蠢! 就这么一秒,一眼,父子之间仅剩的那根叫亲情的钮带似乎瞬间轰然断裂。 这一切尽收顾子钦眼底,他突然觉得倦了,父子兄弟之间相互猜忌、怨恨,这恐怕是这世间最残忍无趣的事了。 何况,曾馨仍处昏迷中,他不能拿她的身体开玩笑。 将她抱紧,顾子钦寒眸再次投向顾连海,毫无耐性,“抱歉,我要带她去医院。” 顾连海眯起眼睛看他,话语无情:“医生都说休息一下就好,还有清清的血样没有提取,你怎么可以离开?” “有专业的医生、公证的前辈在,我没有什么不放心,也并不在乎。她既然是我找回来的,不管真假,我都不容她出事。”顾子钦定定地望住父亲,表情悍然。 顾连海盯牢态度坚决还带着几分豁出去意味的顾子钦,心想,他真是高估了这个儿子。 顾子钦做事太意气用事,从这一点来说,他不如他母亲果断有魄力。 这是好还是不好呢? 这一刻,连顾连海自己也有短暂的迷茫。 他心里也明白,再僵持下去,他今天不但会同时失去两个儿子,更会给自己辉煌的一生添上一笔笑料。 他时日不多了,之所以放任他们兄弟二人这样争斗,确实也是想看看到底谁手段更胜一筹,谁又真正能接他的班…… 但,目前的形势似乎有些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这一刻他是有些后悔的。 “既然这样,那你去吧。”顾连海挥了挥手,无所谓地淡然冷语:“别管他,我们继续。” 忍无可忍的顾子钦已经转身推门而出。 这一刻,他只觉得心里发冷,如果曾馨真是大哥的孩子呢? 父亲是不是也会在利弊之间权衡? 答案是肯定的。 从前,不经意间他听说了父母之间的过往,那时,他甚至还有些理解父亲。 认为母亲拿一个生命去控制父亲,过于自私,过于贪心。她不仅不尊重生命,也亵渎了爱情本身。 现在,他为自己曾有那样的想法、为他身体里也流着冰冷的血而感到悲哀! 这一茬接一茬的变故,被锐如鹰隼的方诚捕捉到,进而剥茧抽丝地看清了形势——纵横商场多年,叱诧一生的顾连海后继无人了…… 他更加清楚地认识到,不管顾子钦带来的女孩儿身份是什么,她必定会是方晚晴的威胁。 他在想,是不是该助爱女一臂之力了…… …… 曾馨做了一个梦。 梦里,透明的玻璃房内,母亲曾姝躺在一张洁白的床上。 她紧紧闭着双眼,面色苍白的像一张纸。 这时,有身穿白衣,戴着口罩的冷漠男子拿着锋利的手术刀站在床边。 他慢慢掀开母亲身上单薄的白布,认真地端详起她一动不动的身体,似在想要从何处下手? 曾馨只觉得寒冷,头皮发麻,恐惧感瞬间蔓延至全身。 眼看着男子手中的刀就要往母亲身上划去,她拼尽全力地拍打着玻璃,撕心裂肺地大喊:“妈妈,你快起来!妈……你起来呀!不要,你住手……你快住手!” 冷漠的男子似听到了她的呼喊,回眸看她。 曾馨觉得这双眼睛太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男子突然眼角一弯,可以想象被遮住的大半张脸上此刻正荡漾着多么怪异惊悚的笑…… 同时,他手上的手术刀正一点一点地划破母亲的皮肤,鲜血从白如雪的皮肤里缓缓流出,落在洁白的床单上,如一朵怒放的红色彼岸花。 曾馨惊愕地瞪圆了眼睛,只觉得深身血液就像如出闸的猛虎一般到处肆意乱撞着,她甚至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后背的每一根汗毛直立挺起不断地瑟瑟发抖。 透明玻璃房突然变成了一面镜子,她能清楚地看到自己脸上的皮肤紧缩,嘴唇和脸颊因惨白而拉长了。 而刚刚还在玻璃房里的男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后。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正狠戾十足地盯着曾馨,那是痛彻心扉的恨意。 曾馨觉得自己的心脏就要跳出来了,偏偏身体像被钉住了一般,眼看着男子一点一点地走进她,她终于崩溃歇斯底里地尖叫出声:“啊……你不要过来!救我,顾子钦救我!” “是我,曾馨,是我!我是顾子钦,你睁开眼睛看看!” 就在曾馨感觉跌进了腥风血雨的万丈深渊里时,有人在呼唤。 她无力地睁开眼,眸色沉郁的顾子钦就那么直直地撞进她的眸子里。 他正满眼焦急地望着自己,仿佛失去她,他的世界都会轰然倒塌。 第九十七章 魔鬼苏醒 宛如溺水的人,终于在茫茫无助中寻觅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曾馨本能地死死抓住顾子钦的双臂。 犹如绝地逢生,泪水失去了控制,刹那间有哭声从她紧咬的唇齿间迸裂而出。 顾子钦紧紧将她拥进怀里,在曾馨悲痛欲绝的哭声里,抿紧唇线,原来就俊雅白净的脸上,此刻看起来竟是毫无血色。 抱住像受伤了的幼崽一般,哭的肝肠寸断的曾馨,顾子钦只觉得无助而陌生。 在他的记忆中,曾馨还从没在他面前这样绝望地失声痛哭过,而他并不知道她失控的原因。 他曾以为从来不吃亏的她,是不会让受了的伤溃烂至心底的。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她也有掩不去的伤痛。 显然,掀开这道伤疤的是今天取血样的举动。 他并不完全的了解她,这一点让他感到痛心而压抑。 有着同样感受的还有董堃。 见顾子钦抱住昏迷不醒的曾馨从会议室里走出来,他眸中惊愕的不能置信,又怒的似下一秒就会喷出火焰。 “发生什么事了?”他记得,他颤着声音问出的这句话,隐隐夹着血腥味。 顾子钦对上他的视线,深遂的眸子犹如被定格了一般,英俊的五官轮廓因过度紧张,所以阴沉无比。 在董堃就要转身冲进会议室时,他终于沉声开口:“先去医院。” 再然后,他只记得自己大脑一片空白地启动车子,机械地驶向医院。 半路,曾馨突然失声大喊大叫,被顾子钦叫醒后,接着传来她撕心裂肺的哭声…… 他的心被她的哭声瞬间震碎了。 从后视镜里,他看到强忍痛意的顾子钦,和满脸是泪的曾馨。两人之间似有无形的东西萦绕,仿佛任何人都插不进他们的气场中去了。 这一刻,董堃顿觉无力感笼罩着全身,他放弃了停下车不顾一切抢走曾馨的冲动。 他也不敢去想,与曾馨分别的这几年,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他怕知道了,会为自己当初的冲动和今后的无能为力而悔恨终身…… 直到今日,他才明白,原来自己如曾馨所骂那样,确实是个懦弱的混蛋! 这天,陪在曾馨身边的人自然是顾子钦。 她情绪失控,哭声悲恸嘹亮,不像是身体有碍的人,自然也不用去医院。 董堃职责所在,见曾馨没事,不用老板吩咐,将他们送到顾子钦的私人小公寓后,便返身去了顾氏处理剩下的事。 临走时,曾馨哭的累了,在顾子钦怀里睡了过去。 …… 顾子钦与曾馨二人因祸得福,偷得浮生半日闲。 小小的公寓里,卧室静谧无声,拉上窗帘将世界隔挡在外,昏暗的光线带着旧时光的温暖。 顾子钦就那样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曾馨,她睡的很香甜,像个孩子一样,让他突然觉得心安。 …… 其他人可就没这么清闲了,董堃因怕曾馨明目张胆的任性行为,会惹怒顾云生,招来横祸。 从顾子钦的公寓出来后,他便紧急调动人员,将顾云生那边的人全部监控了起来。 而他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做,整整一天,这个面色常年阴沉的男人在襄城像个陀螺一样转动不停。 偶尔也有短暂的愣神,他想,如果时光真的能倒退,他绝不会缺失曾馨的成长,每一天都不行…… …… 目前还掌握着顾氏命脉的顾连海也不轻松。 因二个儿子的赌注关系到顾氏的未来,提取血样刚结束,送走几个老朋友后,他又马不停蹄地紧急召开股东大会,安抚军心。 纵然在商场浮沉了几十年的他,也深感疲惫。 走神的间隙,这个曾想胜天半子的男人也不得不感慨:不服老不行啦,人何其渺小,连岁月都斗不过,谈何胜天? 如果当时在场的人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某些瞬间,顾连海那张老谋深算的脸上曾有好几次自嘲的笑意…… 是该放手了,他真的累了…… 人间三千事,淡然一笑间……可惜他似乎明白的太晚了一些…… …… 至于顾云生,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控中的他,因曾馨的胆大妄为,许清清的原形毕露以及父亲下意识的质疑,让他一向惯于潜藏的冷酷寒厉也浮现了出来。 从会议室出来,他完全无视旁边的眼光,径直将许清清带到了办公室。 “你让我很失望!”一进门,他便狠狠地捏住许清清下巴,充满戾气的声音,阴郁覆面。 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许清清瑟缩了一下,眸中含泪,小心解释:“对不起……我确实吓坏了……” “对不起?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别人说对不起!”好似一只被激怒了的狮子,顾云生眼里闪着无法抑制的怒火。 许清清大脑一片空白,只是本能地畏缩着,似下一秒顾云生眼里的怒火就会将她焚毁殆尽。 她不明白顾云生的怒火从何而来? 虽然她自以为能游走在上层社会的男人之间便是聪慧,但其实她不知,她只是误入了猎人刻意为她设制的陷阱里而已。 涉世未深的她,就连顾云生父子之间的微妙感情都没能悟透,又怎能理解眼前这个男人心里正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苗无处跳窜…… 她更不会知道,魔鬼一旦苏醒,她的噩梦也就开始了…… 就在她努力地眨动双眸,想挤出一个妩媚的笑来化解顾云生的愤怒时,面前的男人面色一寒,突然抽出系在腰间的皮带以最快的速度将她的双手反绑。 许清清脑子发懵,笑容滞在脸上比哭还要难看。 顾云生扳过她的脸,嘴唇微微掀动了一下,阴气沉沉地说道:“你不是喜欢我不正经的样子吗?今天满足你可好?” 原来如此,许清清心里暗松一口气,嫣然一笑,尽显妖娆,嘟起嘴软侬地撒娇:“原来叔叔喜欢在办公室……” “对,我喜欢!”话落,顾云生不知变了个什么魔法,办公室内的百合窗帘骤地一下消失不见,四面透明的玻璃窗映入眼帘。 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许清清倒抽了一口冷气,难以置信地惊问:“为什么要拉开窗帘,你就不怕让人看见吗?” 第九十八章 痛也要说不痛 惊魂未定的许清清忽觉腰间一紧,带着怪异笑意的顾云生将她拉至怀里,声音低沉如蛊惑一般,“你不觉得被人围观更刺激吗?记得表情要优美一点,就像你在视频里那样……” “不……不……顾总……云生……你原谅我……不要……我们换个地方,或者你拉上窗帘,你要怎样我都依你……” 终于意识到眼前的男人已经入魔,许清清心跳乱了节奏,颤抖着低声求饶。 顾云生将她松开,后退一步眯起眼睛,对她挑眉一笑:“怪不得我那几个朋友对你始终念念不忘,清清,你都不知道你这副楚楚可怜的小模样有多迷人……” “你说什么?”心里可怕的念头一闪而过,她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听。 “对!你所认为被你的样子所迷惑的导演,老板,都是我的人……你人生的第一部真人秀,很精彩,我很满意……” 顾云生无情的话语粉碎了许清清最后的一点希望,宛如强光刺眼,她狠狠地缩了缩瞳孔。 脑子一晕,下一秒,她整个人已经贴在了面向公共办公区域的那面玻璃窗上…… “嚓”的一声,紧跟着,身上刻意挑选的那件清纯的天蓝色棉布长裙,碎声落地,许清清只觉寒意瞬间布满全身。 从玻璃窗反射过来的朦胧画面里,她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因惊吓而扭曲的脸,以及眼底深深的绝望…… “笑呀……你不是最会笑了吗?今天给够你表演的机会……来……将你最贱最媚的样子展现出来……” 阴绵的话语从顾云生嘴里说出来,寒冷似冰,令许清清忍不住瑟瑟发抖。 “我真的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她凄声求饶,年轻佼好的面容惨白如纸,那里还笑得出来。 顾云生一把抓住她的长发往后一扯,逼使许清清仰头直视自己,脸上阴笑不改,“看来你还没有进入状态。没关系,我来帮你。” 许清清痛的失声尖叫,悲愤出口:“顾云生,你就是个混蛋,是恶魔!你放开我……” 已经入魔癫狂的男人面上笑容愈发的扩大,冰冷的唇压了下来,将许清清失控后的语无伦次全数压下。 转瞬间,许清清只觉身上又是一凉一痛,她再次被顾云生重重在按在玻璃窗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不知是不是错觉,头晕目眩间,许清清觉得自己正暴露在众人面前,被鄙夷,被漠视,一道道冰冷的目光正在将她凌迟…… 虽然很快她便知道这是面单向透视玻璃,外面的人根本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但她仍绝望地闭上双眼,呼吸有短暂的窒息。 紧跟着,如利刃刺入一般,身下传来撕裂的疼痛,仿佛她的五脏六肺都被搅成了一团肉泥…… 为了不让自己尖叫出声,许清清死死地咬住嘴唇,刹那间,她似乎感觉到冷汗正从她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里汹涌逃出…… 唇齿间有淡淡的血腥味传来,在她临界昏厥的边缘,顾云生停了下来。 他渐渐收起笑容,面色转瞬间变得冷凝起来,双眼微微眯起,眼底氤氲着森森寒意。 将许清清软柔的耳垂轻含齿间,顾云生唇畔微启,“要做我的女人,首先要学会的便是疼也要不说疼,委屈害怕也要忍住,明白吗?” 话音淡淡落下,许清清如云端坠落,浑身轻飘飘地像浮在湖面上的落叶。 她安静而木然地点了点头,空气里一时间只余下麻木与死寂。 “乖……将你最诱人的笑露出来……”顾云生语调温柔,像在深爱的情人耳边低语。 许清清表情僵硬,眸光呆滞,像灵魂出窍了的行尸走肉,她觉得自己已经用尽了周身的力气,可面部肌肉像被定格了一般,纹丝不动。 “是不是还不够刺激,还是进入不了状态?我不介意将这面玻璃换到普通的透明状态,你要吗?” 顾云生嗓音有淡淡的沙哑,曾几何时,他也这样在她耳边低语,庸懒而性感。 此刻听来,却成了这世间最残忍可怕的音符,堪比死神的呼唤。 许清清眼眸闪了闪,终于扯开唇角,渐渐笑开,这笑一点一点在地那张惨白的脸上放大,如冰山雪地里开出的雪莲花,冷艳绝美。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双手已被松开,伴着她绽放开的笑,那条细软的皮带落在她后背上,像一团火一样。 绝望一点点从心底涌出,许清清觉得自己一会儿冷的如同站在雨雪交夹的寒冬里,一会儿又热的如同置身于一片火海中…… 渐渐,疼痛像抽离了她的身体,她突然笑了,那笑声像一把重锤一样,一下一下地落在顾云生心上…… 有隐隐的痛,但很快便被因暴戾而带来的快感所淹没,魔鬼是不该有心的…… …… 不知过了多久,许清清从空茫中醒来,身上盖着顾云生的衬衣,没记错的话,这是早上,他的妻子姜语姻亲手替他穿上的。 如破土而出的翠竹,经历了成长的阵痛,她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着现实与残酷 而那个教会她痛也要不说痛的男人,正低头看她,面容沉静,眼神深遂如无底黑洞。 她一下望进去,就像坠入了无底深渊,奇怪的是,她似乎并不害怕。 或许,她已经失去了对恐惧的感知。 知道她已经回神,顾云生手指轻轻划过她后背一道道的红痕,淡淡地笑问:“还疼吗?” 许清清坐了起来,静静低头,动作轻柔地替顾云生穿上衬衣,默默替他扣上衣扣,不疾不徐,淡定从容。 完毕,她抬起黑亮的眸子,直直地望着顾云生,妩媚一笑:“痛也要不说痛。” 顾云生眼底极快地闪过一道光,伸手理好她的头发,语调平静:“我不会允许我的女人受委屈,今天之内,我会替你还回去。” 许清清不答话,温顺地靠在他胸口。 她再笨也知道,入了魔掌,要么与他为伍,要么任他毁灭,而她现在已经没有选择了…… 第九十九章 鸭子很无辜 这一睡,就到了天黑。 曾馨一睁眼,顾子钦清隽的面容便在她眼里清晰放大,有短暂的忪怔,白天所发生的事一古脑儿地涌了上来。 她下意识闭了眼,只想就这么睡死过去算了。 在她眼里,泪水可以当作武器,但哭泣只会是懦弱的表现。 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医生趁机给她注射了什么奇怪的药,不然,她的崩溃毫无道理。 在这世上,会有谁会如此的恨她? 想来想去也不过一个董堃而已。 这么一想,她只觉心塞,也不知是董堃没放下,还是自己心结已然成了死结…… 见曾馨眉头紧蹙,似对自己白天的行动懊恼不已,顾子钦忍不住轻笑:“睡了一天,你不饿吗?” 不提还好,经他这么一说,曾馨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假装刚刚睡醒,她半眯着眸子,伸了个懒腰,声音慵懒散漫地问:“现在几点了?” “晚上七点。”顾子钦答。 “哦,那是该吃饭了。”曾馨坐了起来,突然觉得不敢再直视顾子钦。 如果他问她为什么要那么悲伤,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难道要说是因为一个梦吗? 所幸,顾子钦并没有问,他只是拿温热的毛巾替她擦了脸,再递给她一杯温水,就连声音也是温温的:“想吃什么?” 似有无形的力量,让曾馨仓皇的心情瞬间安定,她咽了咽口水,如实答:“烤鸭。” 顾子钦皱眉:“太油腻。” 言下之意,换样别的。 最想吃的东西被拒,只会让人更想吃。 想吃烤鸭的提议被拒,彻底惹怒了曾馨肚子里的馋虫们。 她表情无奈,抬眸看顾子钦,语气很认真,内容就很孩子气了,“夏天过了是秋天,秋天过了是不是就到冬天了?” 顾子钦不明所以,点点头,眸色温然地等着她下文。 “不吃烤鸭的话,到了冬天,我们就要冻死了。”很无厘头地,曾馨突发感慨。 以为不按常理出牌,就能掩盖今天的尴尬? 看来这丫头的自愈能力很强,顾子钦心里松了口气,故作惊讶地配合:“为什么会冻死?” 曾馨托腮,一本正经道:“不吃烤鸭就不会杀鸭子,不杀鸭子就不会拔鸭毛,没有鸭毛就做不了羽绒服,没有羽绒服到了冬天,我们就会被冻死!” 看来是非吃不可了。 只是不知道鸭子听了有何感想? 顾子钦抿了抿唇,眼里含笑,良久,点头总结:“说的很有道理,那就吃烤鸭吧。” 刚才看起来还像个焉茄子一样的曾馨,闻言,一跃而起,在顾子钦脸上咬了一口,“叔叔万岁!” 没想到她会有此一举,顾子钦大为错愕,脸上痛意还没散去,心绪跟着澎湃激荡到无力控制的地步。 他眸光一暗,也低头在曾馨脸蛋上轻咬了一口,狠声威胁:“再胡闹,我就真吃了你!” 曾馨捂脸发懵,这人也太小气了吧…… “你怕了?曾大胆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顾子钦弯唇,毫不留情地取笑。 曾馨坦然看他,“好呀,如果你想吃,最好连骨头也不要吐出来。因为我怕,我怕因此丧失了独自前行的能力……” “丫头,别这样……” 骤然觉得心口一阵慌乱,顾子钦将她按在怀里,双眸内似跳跃着奇异的火星,语调更是出奇的温柔:“好好做你自己,永远不要为谁而轻易改变自己……” 曾馨将脸埋在他怀里,紧闭双眼,轻轻笑着,好半天,才闷声闷气道:“既然我们不能吃了对方,那还是去吃烤鸭吧。” 顾子钦莞尔,舍不得结束这拥抱,似又想起了些什么,问:“你以前有过晕血的情况出现吗?” 晕血? 曾馨想了想,“有过两次……但平常见到血也没事,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晕血?” “也许今天你太紧张了。”顾子钦眸色浅淡,心中隐隐慌乱。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害怕面对一个人的过去,他怕掀开她的伤痛,无能为力的感觉会将他淹没…… …… 顾云生的私人别墅里,姜语姻望着窗外渐渐暗下的天幕,心乱如麻。 作为顾云生的妻子,顾氏自然也有她安插的眼线。 今天在会议室里兄弟二人的赌注,以及许清清在顾云生办公室里整整呆了一天的消息,她都及时了解。 女人直觉告诉她,和她相融一体的男人,她的丈夫似乎正在慢慢抽离只属于他们二人的混沌世界。 怕吗? 不怕,他们的命运早已揉在了一起,分离之日也是相互毁灭之日。 恨吗? 也恨不起来,爱,不就是你伤我我伤你,伤害完了就逃避或消毁的过程吗? 听见外面有停车的声音,姜语姻长长地叹了口气,温婉的笑随之挂在了脸上。 表情波澜不惊的顾云生走在前面,气宇轩扬,又冷酷无情。 身后是面色憔悴的许清清,在与姜语姻眸光相撞的刹那间,她嘴角微微翘起,嘲弄之意明显。 姜语姻一声嗤笑,如往常一样只是看向丈夫,柔声问:“今天顺利吗?” 顾云生眸色淡淡,低沉含笑,“先进屋吧。” “好。”姜语姻脊背挺直,挽住顾云生的手臂,走在许清清前面,步伐坚定而缓慢。 身后的许清清抬头望向暗沉的天幕,也发出了一声嗤笑,这个世界实在是太疯狂了…… 进了房间,顾云生疲惫地瘫睡在床上,姜语姻有一声几不可察的冷笑,“今天累坏了吧?” 一语双关,隐含讥讽。 顾云生手背压着眼睛,声音无波:“如果你相信我,就知道我行事一向自有打算。” 姜语姻强行拿开他的手背,直视他的眼睛,温声道:“突然提出放弃继承人的赌注也是你的打算吗?” “云生,你可知,有钱能使鬼推磨,顾子钦的人脉不比你差,你能做到的事,他自然也能做到,你又何必一次将彼此逼上绝路!” “再说了,全程都有爸的心腹跟着,你怎么可能动得了手脚?” 顾云生起身,声音清凉:“你不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你不觉得你现在将自己的心事藏的太深了吗?或者说……你已经不需要我了……” 话到最后,姜语姻轻咬嘴唇,她向来讨厌这样软弱示人,尤其在自己丈无面前。 顾云生伸手将她揽入怀里,语调柔了几分:“傻瓜,我只是不想你活的太累……” “你有把握吗?”姜语姻压下所有情绪,语气平静。 顾云生眸色暗沉,沉淀了声音,缓声道:“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 第一百章 不要活的像猫 吃完饭,夜色已深。 道路光影斑驳,五颜六色的光交替闪烁,数不尽的车辆在夜色中来往奔波,仿佛这是条没有终点的路。 顾子钦牵着曾馨的手,缓步走在襄城的街道. 行色匆匆的路人,来往不停的车俩,路边叫唤不停的小贩,宛如一曲年代久远的苍桑老歌,诉不尽的缠绵哀肠,道不完的经年岁月。 这些景象,一幕一幕,看得见,摸得着,让人觉得心安,又恍然如梦境。 曾馨安安静静地走在顾子钦身旁,一头蓬松漆黑的短发在夜风中轻舞飞扬,一身洁白的长裙垂到脚面,双眸在月色下,似浸润了山水。 顾子钦侧眸看她,脑海里记起白天里她眼里的执拗与悲伤,仿佛一朵耀眼绽开的花瞬间从盛夏衰败到了冬日。 他心里没来由地有一丝慌乱。 怕自己会是加速曾馨人生破碎的刽子手。 这么多年来,他见过太多的逢场作戏,曾以为一生只够爱一人这样的说辞只是文人的夸张煽情而已。 一个人遇见另一个人,不过就是为了填补寂寞罢了,还非要冠上一个神圣的词“爱情。” 直到遇到曾馨,他才明白,之前的他对感情淡漠无情,并不是因为现实所逼,也不是生性如此,只是还没有遇见那个能肆意闯进他心的人而已。 身侧的女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强势入住到他心境里,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只是他……只是他已然身处风口浪尖上,又怎能忍心拉她陪葬? “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问这话时,顾子钦带着笑意,语气平和。 到并不是想窥探曾馨的心事,他只是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再任由情绪沉溺,他怕自己会做出让所有人万劫不复的决定来。 曾馨抬眼看他,眸光像最清澈的泉水,似有短暂的思量,最终笑了笑,轻轻摇头。 不是不想说,是无从说起。 有些事于她,就像上辈子的事一样,提及只会仍回忆撕扯,并不好受而且无用。 何况就算顾子钦再宠她,再一手遮天,也无法使时光倒流,将深埋心底的刺连根拔起。 就让它溃烂吧,如果此生她都没有能力找出杀害母亲的凶手,她愿意为此痛至一生,至死方休。 身体突然就被顾子钦拥在怀中,简单的动作,无关男女情爱。 曾馨甚至能感觉到顾子钦此刻因无从安慰而产生的无能为力,拥抱是表达情感最直接的方式。 人有时候很奇怪,往往越想为对方做些什么的时候,越觉得能做的太少。 然后越在彷徨无助的时候,需要的恰好也很少。 茫茫人海,一个人能住进另一个人的心里,大多数情况下不过就是,在她需要拥抱的时候,他刚好给了她一个拥抱。 比如这一刻,曾馨靠在顾子钦怀里,听着他的心跳,无比安心。 于是,等她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有熟悉的气息靠近时,已经晚了。 属于顾子钦清淡的呼吸,就那么一寸一寸缠绕在她的鼻息间,搂紧她的腰,他的吻轻柔却又坚定。 曾馨的心也跟着一点点的融化了,她无力地任他索取,有那么一瞬间,仿佛世间万物都消失了。 天地之间,只有他和她,只一秒就是天荒地老。 良久,他轻咬她的唇,“丫头,我放你走,离开我,越远越好。” 一句话,曾馨如从云端坠落。 “为什么?”她闪着雾气朦胧的眼睛问。 为什么? 这三个字真是这世上最难回答的问题,因为有些事情永远不会有答案。 顾子钦眸色变了又变,出口的声音隐有一声叹息:“因为我们的合约中止了,你跟阿堃走吧,他会为你安排好一切。” 事实上,他早在几天前就让董堃安排好了一切,随时准备好在局面无法掌控时,好让她全身而退。 眼前,局面尚还在掌控中,可他已经没有能力再控制好自己的心了…… “顾氏的继承权不要了?” “就这么轻易投降?” “还是我做错了什么?” 曾馨一连问了几个问题,眼巴巴地望着顾子钦,生怕错过他任何一个微妙的表情。 顾子钦垂眸,将情绪隐了起来,轻描淡写地答:“继承权当然不能这么轻易放弃,你也并没有做错什么,我只是想到了更好的办法而已。” “你是老板,你说什么我都是要听的。”曾馨记得她是这么回答顾子钦的。 只是下一秒,她便后悔了。 不顾一切地将他的脖子勾下,她像疯了一样,在他唇上辗转啃咬。 直到有淡淡的血腥味传来,她才停了下来,眸色坚定,“你被我吻了,从此你就是我的人,我不会在这个时候扔下你!” 顾子钦怔然望着眼前一脸倔犟的女人,心口一荡,眼底猝然潮湿。 然而情到深处人糊涂,现实不是光靠勇敢就能战胜的。 他不能任由她被感情所蛊惑…… 就算放弃顾氏的继承权又如何? 他从来就没有在乎过那个位置,他要的不过是一个真相,一个公道而已。 好一会儿,顾子钦开口,语气尽显冷漠疏离:“你确定要做那只愚蠢的笨飞蛾吗?明明知道会粉身碎骨,还要自我催眠起码过程很美?”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你确定不是因为受我别有用心的温情所迷惑,让你误以为是爱情?我曾以为你很聪明,懂得区分开现实与梦境……” “曾馨,别像猫一样,在风雨中长大,遇到点爱就以为是家……就算你已经无依无靠,也要潇洒地自由如风,要视自己的心为珍宝,不要轻易托付……” 老实说,听了顾子钦言不由衷的话语后,曾馨脑子有些发懵。 这老板脑子有问题吧? 从头到尾一次又一次招惹她的人是谁? 率先表白,控制不了心意的人又是谁? 是谁用浩浩荡荡的温情一点一点地击垮了她的心理防线? 是他是他还是他呀! 她又不傻,怎会不明白顾子钦现在的处境? 她更明白他此刻推开她,是出于她的安全考虑。 可谁规定只许他顾子钦情深,就不许她曾馨义重? 谁说要做笨飞蛾了? 她不过就是不想在这种时候离开他,验亲结果还没出来,她就消失了,这说明了什么? 这不是把他直接架到火上烤吗? 还说她被温情蛊惑,要她看,分明是他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吧! 第一百零一章 他们是一样的人 抬眸看顾子钦,曾馨语气清冽:“我是没你所想的那样聪明……” “我曾付出所有,不顾一切地深爱过一个人,结果你也看到了,我曾以为的浪漫爱情,到头来不过笑话一场。” “因吃过爱情的苦,受过爱情的伤,从我入狱的那天起,我不再期许爱情,甚至视它为这世间最狠戾无情的毒药。” “直到遇到你……你说我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恰恰相反,我无时不刻不在提醒自己。” “但我这人藏不住秘密,也藏不住忧伤。正如我藏不住因你对我好时而产生的喜悦,藏不住因要离开你时的彷徨……” “我也问过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底气陪你看繁花似锦,又是不是真的有勇气陪你历经风雨?” “答案是这两样我都没有……不过,你知道我向来精明,我算过一笔账,用不可预知的未来换一时的心安,我认为很值得。” “我就是这样的坦荡,这样的简单,你要我走,我就走,你舍得伤,那就伤吧!” 最后一句“你要我走,我就走,你舍得伤,就伤吧”,曾馨说的委屈又带着几分洒脱,目光幽怨地看着顾子钦,表情犹如被抛弃了的小动物。 宛如心底一池湖水被搅乱,顾子钦漆黑的眸定定地看她,语调无力:“丫头,你要明白,当爱情还在憧憬中时,一切都可以想象,但现实和理想,往往是会背道而驰的……” 只是,人往往在所爱这方面有着超乎理智的执念,有时就算明知不合适或没有以后,甚至有可能会两败俱伤,还是无法挥动慧剑。 就算是冷静如斯,精明现实到近乎冷血的顾子钦,也做不到还在爱着时就放开手…… 曾馨的毅然决然,让他觉得羞愧。 仿佛别有用心的猎人,打着爱情的旗号诱入了自由自在的小狐狸…… 读懂顾子钦的犹豫,曾馨突然觉得好笑又心酸。 他思量的不过就是下一次在她与利弊之间权衡时,他还能不能做到两者兼顾? 男人呀,永远那么的自以为是,把最简单的事想的太复杂。 于她而言,爱情是一场豪赌,这世间又有几人真正能赢过天意? 她等的不过就是一个能相守一生的人而已。 她要的更是简单,这个人能接受她自我保护时的小心机,能读懂她偶尔的小情绪,能在她被过去撕扯感伤时,不窥探她的阴暗面,给她最简单直接的抚慰…… 足矣。 如果顾子钦恰好就是她等的那个人,那她的人生就圆满了。 虽然目前可以预见,过程会很曲折,而她实在是没有底气,像唐僧西天取经那样挑战九九八十一难…… 如果他不是,不过是多爱了一个渣男而已……从目前来说,顾子钦给她的温情已经足够让她义无反顾一次了…… 所以,于情于理于现实于内心,她在此刻交付自己的心意都是极为划算的。 更何况母亲一生到死都没能等来那个人,她不认为自己运气能好到哪里去? 没有不切实际的希望,就不会有痛彻心扉的伤痛,她有何惧? 短暂失神后,曾馨笑了,她眸光温润地看顾子钦,语气淡淡:“随其自然吧……子钦,我们都不要活的太清醒了。” 顾子钦没有马上接话,只是神色复杂地看曾馨。 一开始他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后一想,恍然大悟。 自己那点深藏骨血里的现实与冷情,眼前的小女子一直了然于心,而且并不在乎。 她的义无反顾是因为无路可退,走了亏欠情义,留下风雨难测,唯有寻一个美好的足已蛊惑自己的理由,方才能让自己不那么为难。 一如他此时推开她同样因为无计可施,他们其实是一样的人,只是她确实活得比自己坦荡与真实。 一丝愕然夹杂着隐隐狼狈在顾子钦眼底稍纵即逝,好一会,才咧开嘴角,自嘲地笑了笑,“对,活的太清醒的人都很悲哀。” 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中止了这个话题,彼此心意相通,话语就显得多余了。 至于未来……他们都是没有未来的人,又何必去想? “今天为什么突然对顾云生的人恶作剧?还有,我很好奇你从哪里找来的蜘蛛?”走到公寓楼下,顾子钦还是决定搞清楚原委。 曾馨吐了吐舌头,面颊微红,小心翼翼地解释:“在厕所里抓到的……对不起呀,是她挑衅我在先……我就是想让大家看看她的真面具,这女的肯定是假的。” 顾子钦点点头,嗓音出奇的平静:“既然是她先招惹你在先,那就当她有眼无珠,错看你是个软弱可欺的人了。” “我是不是做错事,给你惹上麻烦了?”曾馨有些后知后觉,顾氏处处是监控,她的小动作又怎能藏匿的万无一失。 虽然当时顾连海将事情压了下去,但过后肯定会调查,她是顾子钦的人,他自然会被迁连…… 完了完了,怪不得顾子钦说合同中止,难道自己会错意了? 以为是他对自己情深义重,其实真的是因为她做错事,所以有意中止合约? 看曾馨面色变了又变,一双黑亮的眸子转来转去,不知道她那小脑袋瓜子又要打什么鬼主意? 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主意…… 顾子钦觉得好笑,拍拍她的头,温声道:“我说过,宁愿帮你擦屁股,也不愿意看你受委屈。没什么大不了,我会处理好。但下次这种事得让我先知道,有些事没必要亲自动手。” 虽然他语气温柔的魅惑人心,但曾馨还是隐隐听出了他的警告。 “那……你说要中止合同,是因为这件事吗?”思量片刻,曾馨垂眸低声问。 虽然有些难为情,但有些事还是说清楚比较好,会错意可比爱错人麻烦多了。 顾子钦唇沿无声地张了张,这女人的脑回路有时候真的很让人费解…… 他知道一开口,话题又会回到原点,今晚怕是说不清了,干脆拖了她的手准备上楼。 突然,不远处一个黑影直直地往他们这边冲了过来…… 第一百零二章 意外 “小心!” 思绪混乱的曾馨突然听到顾子钦一声大喊,接着,他迅速挡在她面前,将她完完全全地护在怀里。 还来不及细想发生了什么事,只见顾子钦眸光阴鸷地转身,对准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抬腿就是一脚,怒吼道:“是谁派你来的?” 人影应声到地,出乎意料地没有求饶也没有叫喊,而是发出“嘿嘿”的笑声。 这笑声回荡在夜色中,诡异而惊悚…… 顾子钦像只被激怒了的困兽,杀气重重地扑了上去,对着地上的男子不停挥动着拳头…… 那男子疯了一样地奋力反击,嘴里不停地吼道:“杀死你……杀死你们……” 吓懵了的曾馨很快镇定,开玩笑,居然有人敢偷袭她,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做了个撸衣袖的动作,瞪圆了眼睛,同样杀气腾腾的曾馨就要冲上去帮忙。 下一秒,眼前的一幕让她全身汗毛瞬间立了起来,尖声大叫:“叔叔,你受伤了……” 纵然路灯昏暗,但她还是清清楚楚地看到顾子钦的后背有黑乎乎的液体,是血。 他中刀了……为了保护她,他受伤了…… 宛如浮光掠影,某些深藏记忆的模糊片段快速闪过曾馨脑海…… …… 母亲失踪的第二天,警察带她去认尸。 在一家酒店的豪华套房里,母亲俯卧在地,后背也是如此,黑乎乎的血液凝固在她单薄的身体上。 整个画面看起来,母亲就像正在被一只可怕的魔鬼吞噬一般。 她记得自己当时的第一个念头是,这血为什么不是鲜红色的? 也是那一天,她才明白,原来人在最伤心绝望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 她的思绪可以飘浮到很久以前和母亲的一顿早餐,也可以跳跃到某个当下正红的明星身上,独独就是没有办法将注意力集中到面前那俱死尸上。 陪同的女警察担忧地看一脸平静的她,轻声问:“是你妈妈吗?” 她用死寂的眼眸麻木地看那警察,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不是,我妈没那么丑,她很爱干净……” “她从不允许自己的衣服上有任何污渍,所以在我很小的时候,她很少抱我……长大后,她也就更不用抱我了……” “所以,你看,地上那个女人身上那么脏,不可能是她。” 女警察表情无奈,夹扎着一丝同情,话语却冰冷残酷:“她开房的身份证上,名字确实叫曾姝……既然你都来了,还是确认一下吧,这是我们的办案流程,请你理解。” 理解? 母亲也经常这样对她说:“我有许多苦衷,没办法好好照顾你,你要理解妈妈。” 她不明白,为什么大人总希望一个孩子能理解他们? 好像只要用了“理解”二字,她就只能乖乖就范,凭什么? 她突然崩溃,歇斯底里地哭喊:“我不理解!都说她不是我妈了,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她不是……她真的不是……你们放我走吧……” 女警察到底不忍,将她按在怀里,示意其他工作人员清理现场。 她在女警察怀里乱踢乱打,声音尖锐,脸色通红如血,只觉得自己的人生轰然崩裂,意识一片混沌。 当他们将母亲的身体抬到担架上时,她还是看到了母亲的脸…… 一张表情扭曲,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 让她每每想起,宛如无数银针细刺同时刺进了她的头骨里…… …… 灰色意识拖着曾馨一直在往下坠,如尖刀划过心头。 周遭的一切开始变的模糊,曾馨拼尽全力地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固执地迈开脚步试图走向顾子钦。 就在刚才,她还在嘲笑他活得太清醒,就连在爱情面前,也要计较利弊。 可在危险来临的那一刻,他忘记了自己是个精明的商人,忘记了自己所谓抛不开放不下的使命…… 顾子钦,你怎么可以这样愚蠢!你就是天下第一大蠢货! 原来,一直以来自以为是的人是她! 无数念头狂风暴雨般袭来,所有的语言全都融进了仓惶里,是她害了他! 如果因为一个如蝼蚁般可有可无的她,让光芒四射的顾子钦有任何的闪失,她绝不会原谅自己! “子钦,别打了……别打了……你停下来……”曾馨反反复复地喃声轻唤,她觉得这声音被夜风一吹就没了,是那样的徒劳无力。 浑身颤抖的像挂在秋风里的枯叶摇摇欲坠,她害怕极了,不安极了…… 终于,周身再没一丝力气,她慢慢蹲下身体,泪水滑落,没有任何声响。 被激怒的顾子钦很快冷静下来,因为他突然发现身下不停呓语的男人似乎有些不对劲…… 一个成年男子,打架的动作毫无章法,像个孩子一样只是一味地乱挥着拳头。 而且目光呆滞……像是个精神异常的人…… 他惊出一身冷汗,快速站起来,这才发现身后的曾馨也有些异常。 她像是真的吓坏了…… 今天到底是什么鬼日子! 顾子钦快速迈步走向曾馨,阴沉的眸子在夜色中尤其的幽遂。 在她面前蹲下,他将手指伸到她脑后,把她拥在怀里,轻声安慰:“别怕……没事了……有我在……别怕……” “你受伤了?你流血了?”曾馨费力地抬眸看他,窒息的话语带着强烈的恐惧。 仿佛只要顾子钦点头承认,她就会坠入无边黑暗的地狱。 顾子钦微愕,垂眸看她,语气坚定:“没有,我没有受伤。” 他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异常,只是认为曾馨是因担心他加上惊吓过度,所以情绪才会如此失控。 有那么一刹那,他甚至在想,曾大胆今天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要是往常,遇到这样的事,她不跳起来将天幕捅个口子出来才怪。 或许……女人和男人一样,心里住了人,胆子就会无限缩小…… 顾子钦的心思因此而柔软酸涩,再度紧拥曾馨,他快速通知了董堃和警察。 而地上的男子似乎受伤不轻,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嘴里仍然有一下没一下地嚷嚷:“杀死你……杀光你们……” 怀里的曾馨突然挣开他的怀抱,将颤抖不已的双手伸到他面前,话音碎不成声:“你骗我……你就是流血了……你就是受伤了……” 第一百零三章 原来这就是爱情 听闻曾馨碎不成语的话,顾子钦这才发现她双手是血,和她惨白如死尸的面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惊愕不已,下意识地快速查看曾馨身体情况。 所幸,她看起来完好 那就是自己? 他反手摸背,手指触及确实有黏糊糊的液体,但肯定不是血。 因为,他的身体除了手指刚刚在地上摩擦了一下,有些刺痛外,没有任何异常。 还来不及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曾馨身子一软,整个人歪倒在他怀里。 顾子钦紧绷的神智险些被击垮,搂紧曾馨的手指倏地握紧,节节发白。 恰时,本就因有事要和顾子钦商量,刚才就在路上的董堃及时赶到。 看着晕到的曾馨,和脸上笼罩着凛冽寒气的顾子钦,以及不远处的陌生男子,一切都明白了。 愤怒的董堃缓缓走向地上开始有些狂躁不安的男子,将牙齿咬的咯吱咯吱作响。 顾子钦沉声阻止:“他应该是个精神病患者,交给警察处理,去医院。” …… 曾馨到底还是给折腾进了医院。 挂上点滴后不久,她已经醒来,只是眸光呆滞安安静静地缩成一团,像只飞累了急需休息的鸟儿。 顾子钦透过玻璃窗看她,面无表情地问一旁站立的主治医生:“她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襄城顾少,谁人不识? 加上和名嘴主持人方晚晴的婚约,就算是没空关注八卦新闻的医生,也不得不关注几分。 主治医生是襄城人民医院内科秦主任,是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看顾子钦的表情,她知道病房里的女子和他关系非浅。 当下,第一个念头是,果然有钱男人都是花花公子,靠不住的…… 第二个念头就有些让人匪夷所思了——如果让她再年轻二十岁,遇到顾子钦这样的男人,管他是有钱男人还是花花公子,先扑倒再说…… 是谁说的,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百里挑一。 要她说,如顾子钦般好看的皮囊百年不遇,至于灵魂嘛……没有张好看的脸,谁有空去关心你的灵魂? 思绪飘的有些远,以至于顾子钦因等不到回复,冷眸不期然地扫了过来时,秦主任如梦初醒。 她轻了轻嗓子,找回正常思维,尽量平静地答:“这种症状俗称晕血症,临床也叫爱尔式综合症或是艾倪尔式综合症,是一种特殊处境下的精神障碍。和晕车晕船不太相同,晕血与恐高症类似,是心理问题,而晕车晕船是内耳平衡器官的生理问题……” 顾子钦皱了眉,打断了她滔滔不绝的专业解释,“可她也不是每次见血都晕,何况这次她见到的不是血。” 一聊病情,秦主任眼露自信的光芒,缓缓道来:“见血昏倒一般是由于血管迷走神经反应过于活跃而导致,这是一种进化的恐惧反射。这种反应能减缓心率,降低血压,导致血液流向腿部,从而含氧不够的血液进入大脑,让人感觉头晕眼花,甚至昏倒……” “晕血也是一种癔症,也就是由于接触到,看到,或嗅到血液而产生的一种意识及躯体的过激反应。” “在癔觉方面,女性强于男性,她们更容易受到心理暗示。临床研究,儿童会把他们幼时的恐惧体验产生的癔觉带到成年,形成一种潜意识。于是一遇到血,或类似的形体,就产生恐怖气氛,出现晕血。” “严重者就是脑海中联想到了血液,都会晕血……这也是为什么她明明看到的不是真的血,还是会产生过激反应的原因。” “晕血实际上都发源于大脑皮层的意识活动,大脑发出指令,促使相关激素的分泌,产生生理及身躯的反应。” “至于为什么她也不是每次都晕血,这取决于她的关注点不同,举例,当她看到有人杀鸡时,如果她的关注点在一会怎么吃这只鸡时,潜意识里就不会出现危险恐惧的信号。但当她的关注点在血液上时,大脑就会产生联想。” 顾子钦眸光一闪,想起白天里她的呓语。 她之前到底还经历了些什么? 竟一次又一次地推毁了一向坚韧顽强的她。 眉头紧蹙,他眼眸沉静地看秦主任,“有办法治愈吗?” 秦主任心口一怵,无端地觉得顾子钦平淡无奇的话音隐含压迫感。 沉吟片刻,她才斟酌道:“晕血症本身就是种血管迷走性晕厥,如因疼痛,恐惧,紧张,受惊及各种创伤等原因诱发的晕厥。一般的晕血只不过是短暂意识丧失,处在浅昏迷状态,生理反射存在,生命体征平稳,所以不必惊恐。” “如果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将她平卧,轻拍她肩头,轻轻呼唤她的名字,如果有条件的话,可以吸一些氧气,一般几分钟就能自然苏醒。” “另外,可以通过一些心理辅助,识别恐惧的根源,进行自信心训练也可以起到客观的效果。” 顾子钦面色终于柔和了些,眉头也有了舒展的迹象。 他说:“谢谢。”然后,扭头望向病房里的女人,幻变眸光中似有千言万语。 这一刻,走过半生的秦主任突然觉得时间万物就像静止了一般。 她心生感慨,如果能有这样一个男人驻足一望,此生便再也无憾了…… 顾子钦站在门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曾馨,眸里有淡淡的雾气,却又像凝固了一般,迟迟不肯掉落。 她像只无助的小野猫一般蜷缩成一团,眸光无意识地盯着某处,灵魂似被什么魑魅魍魉给捉走了。 今天之前,他顾子钦从不知道爱情是什么。 曾经,爱情这两个字于他,是事业上的锦上添花,是生活中可有可无的调味品。 他认为的爱情是可以量化,是可以等价交换的,比如用金钱,比如用时间,比如有足够的耐心与温情。 今天他突然明白,爱情就像是氧气,拥有时不自知,失去后才知可怕。 原来爱情,关乎生命…… 原来爱一个人,只要她平安幸福,他什么都可以舍弃,包括他自己的命…… 他问自己,这样的爱情,他顾子钦要得起吗? 答案瞬间被心头翻起的滔天巨浪所淹没,如被卷入了再也无力自救的狂潮漩涡…… 第一百零四章 男色有治愈悲伤的功效 “你的伤口需要处理一下。”董堃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顾子钦身边,递过一条热毛巾,眸色却沉幽地望向曾馨。 顾子钦近乎麻木地接过毛巾,没了下一步的举动,只是问:“警察那边怎么说?” 董堃推了推眼镜,如实回答:“那人确实是个精神病患者,听医院说,今天午睡后其家属来探望,不知怎的偷偷带走了他。” “家属的解释是,那男人的奶奶病重,想见孙子,而医院的放行流程太复杂,所以只好偷偷将他带走。” “至于他为什么从家里偷跑了出来,称只是个意外。” 意外? 这个意外也太凑巧了吧。 顾子钦皱眉,终于将目光收回,看了眼董堃,继续问:“查过没,他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的精神异常?” 董堃:“据说这名男子大学时,因亲眼目睹女朋友被人杀害,所以精神失常,只要看到红色液体就会失控。” “经检验,他泼到你身上的是果酱,至于怎么来的,家属称不知道。也有可能是他私自去超市偷的,因为之前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一年前,因他频频发病,将各种红色的液体泼到路人身边,再疯狂上前对其进行撕咬,所以他家人强行将他送进了精神病医院。” “据医生讲,近三个月来,他症状有所好转,神智大多数情况下都和常人相同。这次突然发病,应该是有人刻意刺激导致。” 顾子钦瞳孔微缩,越发的衬得眼眸疏淡幽深,“顾氏那边情况怎样?” 董堃答:“暂无异常,许清清血液抽取后,众人都散了,结果24小时后出。顾云生的手下已经联系了各大媒体,明天上午十点准时开新闻发布会。” “你认为今天的事和顾云生有没有关系?”顾子钦的声音漂浮在空气里,有淡淡的沙哑。 董堃跟在顾子钦身边多年,深知他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只是平静地回:“顾云生身边的几个心腹今天都没什么异动……不管有没有直接关系,我们都不能再坐已待毙了。” 顾子钦抓住毛巾的手紧了紧,眉头轻挑,突然问:“曾馨母亲是怎么死的?” 董堃眉梢微微跳动,音调有细微的变化,“谋杀,凶手至今没找到。” 实际上因为对曾姝一向没什么好感,当初查到她死后,并不想过多关注其细节。 但今天曾馨突然昏到,情绪失控,他才及时去了解了当年的案件详情。 顾子钦听了,抿了抿唇,一时无话。 原来如此,想必曾馨的心病就是因为这件事而落下的吧。 良久,他看着董堃的眼睛问:“如果我放她走,你会带她去哪里?” “不知道,但会离襄城很远,越远越好。”董堃从曾馨身上收回眸光,音调平寂,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虽然知道顾子钦一早便有了随时放曾馨走的打算,但他万万没想到他会在此刻做这样的决定。 这样糊涂,感情用事的顾子钦于他而言,是陌生的,却又是敬重与感激的。 闻言,顾子钦笑了笑,“对,越远越好。” 话落,他挺直了背,步伐坚定地朝曾馨走去。 …… 那条热毛巾最终用在了曾馨身上。 顾子钦像对待孩子一样,轻轻托起她的手,细细擦拭她手上已经干涸了的污渍,温声道:“我们遇到了个精神失常的人,这只是果酱,我并没有受伤。” 曾馨就那么眼眸朦胧地看他,面色无波,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顾子钦心口重重地跳动了一下,将她身体托起,苍白俊雅的脸深深地埋进了她的颈窝里。 凝滞的空气,死一般的沉寂,属于顾子钦清冽的气息,终于让曾馨有了些反应。 她张了张嘴,轻声说:“你能不能……不要扔下我……” “好,不扔下。”顾子钦只觉她的皮肤冰冷,似随时都会融化消失一般。 他将她搂紧了些,浅声低语:“丫头,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只要你试着不在乎,便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将你击垮。” 不在乎吗? 她也想,她常想这世上有没有一种手术,能将那些想忘又忘不了的事和人一一切除。 她也想如之前在人前的那些面具一样,没心没肺,狠辣果绝,我行我素,来去自如…… 可面具就是面具,当被回忆撕扯时,潜藏心底脆弱、敏感的真面具便浮现出来。 此刻,她很想将那些欢快的,俏皮的,古灵精怪的面具找回来,将这无边无际的感伤驱赶。 可是那些面具就像沉入了海底,任她怎么努力打捞也不见了踪影,索性,她咬唇紧闭了双眼,任由情绪浮沉。 这一幕落入董堃眼里,他突然觉得这一刻,他心里长长念念燃烧不灭的那个念头死了…… 他们相拥的画面美的让人心碎,他知道,顾子钦与曾馨相爱了,他再无机会,也不想再有机会。 如果她是幸福的,他什么都可以放弃,包括放弃她。 可顾子钦能给她幸福吗? 轻轻掩上房门,董堃黑瞳深处凝成一道阴霾狠戾的的细线…… …… 感觉到曾馨的无助,顾子钦双手捧起她的脸,微凉的唇贴上她更冰冷的唇。 曾馨紧紧咬唇,想避却怎么也避不开顾子钦印落的吻。 他细细密密地亲吻她的唇,她的脸,她的眼睛,温柔的摄人心魄。 曾馨先是有些恼,这人还真是相当的没眼力劲,她现在的样子像是需要男色吗? 可惜,脑子还是发懵状态,身体更是像被抽干了力气一般,软的不像话,索性就乖乖任他胡作非为。 顾子钦瞧她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眼底渐渐浮上笑意,极具耐心地柔声轻哄:“你把我的丫头还给我,把我可爱的,调皮的,大胆的,无法无天、古灵精怪的曾馨还给我……” 他不停歇地一遍遍地诱哄,一下又一下的亲吻,像有某种魔力一般,曾馨没来由地觉得心口一阵酥麻,那些漫无边际的黑暗与悲伤如潮水一点点的退去…… 那个被悲伤与恐惧所淹没的她似乎真的回来了。 曾馨闭上眼,毫不犹豫地回应他的温柔,喃声轻语:“我回来了,谢谢你让我回来。” 顾子钦眼底一热,停了下来,似不相信她的话一般,轻柔地捧着她的脸,眸光灼灼,像在注视这世间最珍贵的奇宝一般。 眼前的女子,眼睛乌黑澄澈,长而密的睫毛因激动而不停闪动着,像翩翩起舞的蝴蝶。 他展颜一笑,“是我的丫头。” 曾馨咽了咽口水,心里想的是,原来男色还有治愈悲伤的功效…… 第一百零五章 这个顾少有点傻 顾氏一楼有一间偌大的会客厅,不到十点,便挤满了各大媒体的记者,至少有几百台摄像机摆得密密麻麻。 襄城许久没有这样轰动全国的新闻了,谁也不想错过。 十点整,顾氏的发言人简单开场后,开始介绍顾连海入场,接着是顾氏一些举足轻重的元老级人物。 再然后,是胸有成竹的顾云生,他身后跟着今天的关键人物许清清,以及他的妻子——看起来永远温婉淡雅的姜语姻。 那些闪灯光“噼哩叭啦”地拍着照,晃得人睁不开眼。 待一席人都入座后,一些眼尖的记者发现,还有另一位更关键的人物没有出现。 那就是近来频频出现在娱乐版头条的顾子钦,以及据说有着一双摄人心魄眼眸的曾馨。 顾氏在座的所有人似乎也不急,他们面容平和,有的交头接耳地低声轻语,有的将目光轻闲自由地打量起现场,似在耐心地等一场好戏…… 突然,不知是谁低呼了一声:“顾少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向入口处望去,身穿黑色衬衣,藏青色裤子的顾子钦步伐沉稳地缓步走了进来。 他俊雅光洁的面上,透着梭角分明的冷峻,浓黑的眉头稍稍上扬,眼眸乌黑深遂,泛着迷人的光泽,微微轻抿的唇,无一不在张扬着他与身俱来的高贵气质。 趁机挤进来的自然光线像一层薄雾一般萦绕在他身上,让人心生错觉,好像眼前的男子是从一个神秘的国度里腾云驾雾而来…… 在场某些爱幻想的女子,甚至脑洞大开……如果这淡淡薄雾是七彩的…… 如果顾子钦走近的对象是她…… 那就更完美了…… 顾子钦走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先是彬彬有礼地对已落座的人左右颔首,表达歉意。 然后,他再对着所有记者微微鞠躬,温声笑道:“抱歉各位,我迟到了。” 这样一副谦和有礼的模样,无端地让人觉得等他是件极其美好的事,那里还会有半句怨言? 有大胆的女记者高声玩笑:“顾少,只要你来,我愿意等你一生一世……” 会客厅里一阵善意的轰笑。 顾连海抬手示意,语调沉稳而大气,“感谢大家的到来,新闻发布会正式开始……” …… 曾馨醒来时,董堃正在目不转睛地看车载视频,里面正在直播顾氏的新闻发布会。 镜头停止在发言台位置,昨晚还用男色替她治愈忧伤的男子,此刻正静如止水地站在那里。 这样的顾子钦是她所陌生的,他锐利的双眸犹如山间清泉,在闪光灯下尤为沉静幽冷,容貌让人惊艳的男人,隔着屏幕,透着疏离与神秘。 纵使此刻不是他在发言,但镜头始终清晰地落在他身上,不曾有半秒钟的移动。 在他身边,顾氏发言人正在宣布亲子鉴定结果,陌生的声音透着隐隐兴奋,“经鉴定,许清请与顾云帆dna吻合度为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接下来的话被一片哗然所淹没,有二十出头的女记者迫不及待地问:“顾子钦先生,请问曾馨小姐今天为什么没有出现,她是不是跑了?” 顾子钦淡淡回道:“如果各位消息灵通的话,就会知道曾小姐昨天因晕血身体出现了不适,今天仍需要在家休息……” 顿了顿,他冷然的眸子落在提问记者脸上,“至于你问她是不是跑了?我到想请问一句,她为什么要跑?” 那记者脸骤地一下红了,话语里透着几分抱打不平的愤慨:“顾先生有没有想过,你是不是遇到骗子了?想趁机诈骗捞一笔,没想到这么快败露,所以吓跑了……” 顾子钦扯唇笑了,“这位小姐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还是你觉得我顾子钦看起来像是个很好骗的傻子?”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女记者当场噎住,心下觉得委屈,她这不是在帮顾子钦引导舆论走向嘛,他用得着这么咄咄逼人吗? 又有记者问:“顾先生,既然曾馨小姐不是顾家的孩子,那也就意味着你将放弃顾氏的继承权,对此,你有什么要说的?” 顾子钦点点头,沉吟了几秒,抬眸缓缓说道:“愿赌服输,没什么好说的。”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顾氏的继承权呀! 这就如电视所演的皇位那样,万众瞩目,人人向往,顾子钦就这么轻易放弃了? 那怕坐不上那个皇位,只要有继承权,饿死的大象比马大,后半生也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了吧…… 好吧,就算顾子钦的翰林咨询公司也是做的有声有色,不靠顾氏他也能活成人上人…… 但有人会把本就属于自己的财富轻易拱手让出吗? 做慈善还能博一个好名声,就这么放弃了,只会让人愤愤不平地骂一声“傻蛋”! “那曾馨小姐你打算怎么处理?会起诉她欺诈吗?”记者趁势追击,又把话题引到曾馨身上。 顾子钦笑了笑,反问:“她做错什么了吗?” “她……她不是顾家的孩子呀……” 记者茫然,不是传言襄城顾少在生意场上,精明果绝,善于算计吗? 因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失了顾氏的继承权,这不该生气吗? “她什么时候说过她是顾家的孩子?你亲口听见还是她有召告天下?”顾子钦语调不紧不慢,可任谁也听得出来他语气里的不悦和讥讽。 倏尔,他继续说道:“当初找到曾馨是因为各方面情况都较吻合,是带着期许的心情将她带了回来,如果是,皆大欢喜,如果不是,误会一场,和她没有半分关系。” “至于我和顾云生先生的赌注,更是我们自己的私人行为,又怎能怪到她人头上?” 场内记者面面相觑,冷汗直流,看来他们就算有心帮顾子钦也是白搭了。 人家压根就是奔着放弃继承权来的…… 大厅一时安静了下来,镁光灯到是闪得更厉害了。 有记者仍百思不得其解,带着几分傻气问:“顾先生真的就这么……放弃了……” 顾子钦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没好气地笑道:“我都不在乎,你遗憾什么?” 轻描淡写的声音,仿佛他压根就没把这件事当成事一样。 记者们彻底无语了,集体缄默了几秒,干脆把话题引到了别人身上…… “请问顾云生先生,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曾馨小姐是假的,所以趁机下这么大的赌注?” “顾董事长,对于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铺天盖地地来,除顾子钦以外的人,一时间神情肃穆,忙了起来。 第一百零六章 最狠的心也有最柔软的地方 当顾子钦暗松一口气的表情几不可察地落入曾馨眼里时,她抿了抿唇,眸子里染上淡淡氤氲…… “我们在哪里?”曾馨轻声问。 董堃回头看了她一眼,“离顾氏集团五百米的地方。” 曾馨揉了揉太阳穴,好一会儿才问:“是他让你带我走的?” 董堃点了点头,眸光沉寂地望向窗外…… …… 昨夜,临近天亮时,顾子钦出来,扔给董堃一只烟,道:“带她走吧,越远越好。” 董堃完全怔住,他以为顾子钦不会再放开曾馨的手,他以为他此生不会再有机会…… 良久,董堃才开口,绷着声音,问:“为什么?明天对你至关重要……她对你尤其重要,为什么要在这个做出这样的决定?” “至关重要?” “曾经我也以为争到顾氏,找出真相对我来说至关重要……” “可是现在,她的安全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顾子钦声音越来越轻,冷漠眼眸和阴霾面容汇集在一起,初看是不安和不甘,往深处看却透着随时可以击垮他的脆弱。 这样的顾子钦是董堃所从未见过的。 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嗓子眼里干的有些发疼,好一会儿,才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顾子钦扔掉手中燃尽的烟头,拿出手机摆弄了一下递了过来。 董堃接过扫了一眼,眸子狠狠地缩了缩,再抬眼看顾子钦时,眼里就像聚了一把熊熊燃烧的火焰。 “果然是顾云生搞的鬼!”看到手机上的短信内容,阴戾的情绪几乎将董堃淹没。 短信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只有简单几句话:喜欢今晚的恶作剧吗?下一次,我们来真的吧,你敢吗? 是谁发的不言而喻。 董堃推了推黑框眼镜,皱眉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我确定不是他的人做的,而且你们的行踪只有我知道,那套公寓地址更没有人知晓……” 闻言,顾子钦涩然一笑,“这样小儿科的恶作剧对他来说轻而易举,他的手段岂止狠辣。所以,我怎么敢把她留下……你们走吧,马上就走。” 董堃看顾子钦,他仿佛还是那个年纪轻轻就在商场游刃有余、意气风发男人。 只是,此生,他再也不是无坚不摧的襄城顾少了。人一旦有了软肋,就相当于把脖子伸到了别人刀下。 “我们提前下手,加速他的毁灭不行吗?”这话搁往常董堃是不会说的,太过幼稚。 顾云生这些年,锋芒暗藏,行事平稳,让人几乎抓不到什么把柄。 这才促使了顾子钦率先挑起事端,想引蛇出动。 如今,连蛇影子都看不见,又谈何去挖出深埋经年的没有任何证据的陈年旧事? 许久之后,顾子钦才缓缓开口:“你知道把曾馨卷进来我有多后悔吗?几个小时前,我还答应绝不会扔下她……她一个人生活了那么久,有多怕孤单我都明白。” “可我怕,是真的怕……如果换作别人,我留在身边,左右逢源,悉心保护,或许也出不了什么大事。我可以随便拿我的未来,甚至我的命去赌,独独不敢赌上她的安全。” “那丫头这一生经历了多少苦难,我想你心知肚明。你对她的感情,作为男人,我同样无法释怀……但阿堃,这个世上,唯有把她交给你,我最放心。” 董堃望向熟睡的曾馨,眯着眸子问:“她的性子你不了解吗?如果不是她自己想走,谁能作得了她的主?” 有短暂沉默,顾子钦看他,浅浅笑开,“阿堃,我知道你有办法的。” 董堃有一瞬间的恍惚…… 那年青春年少,他第一次去吉它社报道。 练歌房里,眉眼清俊的男孩儿紧皱双眉,手里摆弄着一把破旧的吉它。 他怯怯地打招呼:“你好,我叫董堃。” 男孩儿抬眸看他,“你会修吉它吗?” 他连连摆手摇头,面色发窘。 男孩儿浅浅笑开:“阿堃,我知道你有办法的。” 将吉它塞到他怀里,男孩儿又说:“我叫顾子钦,是你师哥。” 这么些年,青春明媚的顾子钦一点一点地变的阴郁难测,但对他的信任却丝毫未减…… 曾以为自己各个感官神经都麻木掉了的董堃,突然觉得鼻头发酸,“师哥,我想留下来帮你。” “如果你真想帮我,就走吧,趁她睡的正熟……”漆黑的眸光落在曾馨身上,顾子钦咧唇笑开:“你知道的,她属懒猪,经过这么一闹腾,估计能睡上两天两夜,足够你们走很远了。” 话落,他收回目光,重重地拍了拍董堃的肩,头也不回地走了。 董堃望着他挺拔修长的背影,只觉得萧瑟,镜片上突然起了雾,他只得将眼镜取下,任这个世界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 “那你为什么没带我走?”沉默最后在曾馨略显冷漠的发问中结束。 董堃收回神思,淡淡地答:“因为你不想走。” 曾馨笑了,“既然不走,那我们就进去帮他吧。” “好,依计行事。”董堃也笑了,许是太久不笑,肉上肌肉有些僵硬。 其实,他确实带她走了,抱她上车的时候,她往他怀里贴了贴,像个贪暖的小懒猫。 车子驶出了襄城,他似带着她正走向无知的未来。 不知道要去哪里,他想,走到这条路的尽头,就是他们的家…… 静谧的清晨,晨曦拉开了帷幕,又是一个绚丽多彩的早晨,带着清新降临人间。 睡在后排座椅上的曾馨突然梦呓,“子钦,别扔下我……我再也不想一个人……” 那声音卑微到了极致,带着一碰就碎的脆弱。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对于曾馨来说,为走进她生命中的人一次又一次的送行才是最残酷的。 就算他将她带到了天涯海角,只要顾子钦还没有走出她的生命,她都会再回来。 以她的性子,不知道又会使出怎样绝裂的手段。 顾子钦说的没错,不管她使出什么样的手段,他总是有办法对付的。 比如将她软禁起来,比如在她绝裂之前,先毁了自己,让她被迫留下…… 总之,他们都是一样的人,最狠的心也有最柔软的部分。 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他们彼此都能很快地抓住对方的软肋。 但,他不想再伤她的心。 他亦不想在此刻留下孤身奋战的顾子钦…… 第一百零七章 传奇般存在的女人 顾氏集团会客大厅里,一切尘埃落定。 顾连海宣布许清清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孙女,而顾子钦因放弃了继承权,将不再写进他的遗嘱里。 顾氏董事长一职将由顾云生在年底召开全体股东大会后正式上任。 厅内记者不由地交头接耳,无不感慨…… 坊间传言,虽说一直以为都是顾云生在打理顾氏,但毕竟现在顾连海身边的人是夏凤瑶。 有几个男人能经得住枕边风? 到头来,做的多的人自然错处也多,随便找个理由,顾云生还不就得万劫不复? 一切只在顾连海的一念之间……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件事既然这么轻易就有了定论,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一片喧闹声中,顾氏的代表发言人正准备几句结束语后,便散了这场新闻发布会。 刚刚说了一句:“感谢大家的到来”,门口突然一声轻喝:“慢着。” 众人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门口,顾氏总裁夫人夏凤瑶身着一身墨绿色的旗袍缓缓走来,胸襟处绣着的那只精美凤凰,似乎随时会展翅飞走。 曾几何时,这位轰动襄城一时的女人也频频登上娱乐版八卦头条。 场内许多年轻记者虽然无缘目睹她当年的风采,但从眼前风韵犹在,气质高贵的夏凤瑶脸上,不难想象当年顾连海是如何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 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她的出现无疑让本就不平静的众人,内心更是掀起了千层浪。 这个传奇般存在的女人接下来又将如何扭转乾坤,他们不约而同地屏着气,无比期待。 所有的摄影机及时地对准了风姿仍然绰约的夏凤瑶,闪光灯像一双双贪婪的眼睛一般,试图在她妆容精致、气定神闲的脸上寻出一丝不同出来。 奈何,在一道道惨白的光束下,夏凤瑶她就像银屏里的人物一样,丝毫不为所动。 她面带微笑,步伐轻盈地走到顾连海面前,温声道:“连海,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顾连海从她跨进大门开始,微眯的眸子便一直落在她脸上。 他知道有关继承人的事情是不可能这么轻易盖棺定论的。 发自内心来说,他希望扭动局面的人是顾子钦自己,而不是夏凤瑶。 一个要靠女人搅动风云的男人算什么本事? 更何况这个女人不止一次又一次地弄乱了他规矩,还弄乱了他的人生。 有片刻沉吟,顾连海开口的声音淡漠无温:“不能等发布会结束再说吗?” “不能。”夏凤瑶面色无惧地望着顾连海,“我怕你会后悔。” 从她出现开始,眸色不曾移开过的还有一旁的顾云生和顾子钦。 今天曾馨没有出现,顾子钦还能如此平静,这一切的反常都让顾云生心生不安。 眼看发布会就要结束,一切已成定论,那怕顾子钦之后再掀起什么风浪来,顾连海想否掉今天的结局也是需要费一些功夫的。 已在半空中的定锤岂能让一个贪心不足的老女人给毁了? 眸光闪烁间,姜语姻已经快他一步上前,扶了夏凤瑶的手臂,低声细语道:“妈,我知道你生气,但这么多记者在,不能让人看了笑话。我先扶你到爸的办公室去,等发布会结束了,有什么话,我们一家人慢慢商讨。” 夏凤瑶微笑不改,回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我没有生气,为什么要生气?云生和子钦谁接管顾氏,你爸爸只要没意见,我更不会有意见。我只是刚刚知道了一些重要的事,必须要在发布会结束前给你爸爸讲,难道几分钟时间也不给?” 态度谦和,语气温柔,不卑不亢,就是个确实有要紧事要和丈无商量的女人。 这个女人,他们还要尊叫一声妈,这让姜语姻一时也犯了难,眼眸余光淡淡扫向自己的丈夫。 面露阴鸷的顾云生正要上前阻止,一侧眼眸深沉的顾子钦突然开口:“妈,还是等会儿再说吧。” 母亲到底还是来了…… …… 昨天,当顾子钦在公寓里陪曾馨时,曾接到夏凤瑶的电话。 “你在哪里?”她话音冰冷,隔着手机,他也能感受到母亲的愤怒与惊恐。 “曾馨身体不适。” 想必赌约的事她已经知道了,顾子钦简单回答,平静地等着母亲话语里的狂风暴雨。 “顾子钦,今天我必须要见到你,多晚我都会等着!”这话字字有力,似从牙龈里迸裂而出。可见夏凤瑶的怒火烧的有多旺。 挂了电话,顾子钦站在窗前抽了一支烟。 不管在外人眼里,母亲是怎样一个贪心、心机深重的女人。但在他心里,她始终是在这世上,他最爱也不得不爱的人。 血缘关系有时候就像一把枷锁,让人辩不清方向,无处可逃。 他知道,失去顾氏对母亲来说意味着她的人生全盘皆输,所有的过程都成了笑话,包括他这个儿子…… 他也知道母亲在这件事情上输不起,他亦不想让她输。 可是要继续将曾馨置于这场风暴中,叫他如何忍心? 如果不是夜晚的精神病人袭击事件,他或许会硬着头皮将今天的计划完成…… 但人生从来都只有结果和后果,危及曾馨,他赌不起。 凌晨,从医院出来,顾子钦径直回了顾家。 门铃响起,端坐在客厅的夏凤瑶亲自去开门。 见到儿子的那一瞬间,她手一挥,一个巴掌响亮地打在了他的左脸上。 这是顾子钦成人以后,她第一次打他,心痛的程度胜过手掌传来的火辣感。 “生气对身体不好。”顾子钦面色平静,伸手扶她,轻描淡写道:“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 夏凤瑶奋力甩开他的手,心中怒火越烧越旺。 为了一枚棋子,一个平淡无奇、一身缺点的女人,他居然让自己的母亲在这里熬了整整一夜。 叫她如何不生气? 试问,她不是个苛刻的母亲,对儿子没那么强烈的占有欲。她也很清楚,当年送顾子钦出国时,她就已经无法再控制儿子的想法和行为了。 她一度认为,就算他们母子之间时而价值观人生观有所不同,但目标是一致的。 甚至,他作为儿子,应该视她毕生夙愿为奋斗目标。 然而,事情到了最严峻的地步了,他还能如此轻描淡写地说“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 难道真要让顾云生给逼到角落里再无反抗之力才叫糟吗? 第一百零八章 豪门浮梦 夏凤瑶死死地盯住顾子钦,被焦虑和愤怒包裹着,噎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顾子钦递了杯温水到她手里,出口的话更是让她心如死灰。 他说:“我放走了曾馨,她是无辜的,不该卷进这场风波中来。” “顾子钦,你疯了!”这话夏凤瑶说的近乎咬牙切齿。 手里的温水似乎也变得冰冷刺骨了起来,她手一扬,全数泼在了顾子钦脸上,“你醒醒吧!我与你母子一场,你真想亲手毁了我吗?” 如果没有拿继承权作赌注,她尚且可以相信他还有能力扭转局面。 如今将曾馨放走,他等于举手投降,将顾氏的继承权亲手让出…… 一切成了定局,她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旁人又会如何看她? 她甚至可以猜到,明天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娱乐八卦上会这么写:夏凤瑶一心入豪门,到头来不过浮梦一场……苦熬二十多年,生的儿子也不被承认,心机女的灰姑娘梦破碎…… 如果说,年轻时的那场舆论战没能将她淹没,是因为她心存希望的话…… 如今,她的梦确实破灭了,又如何能承受得了人言可畏? 顾子钦眼神冷漠,他越是这样面无表情,俊雅白净的脸上就越是透着森森寒气。 “子钦……帮帮妈妈……我已经不再年轻……我不想过去的人生成为一个笑话……” 近乎哀求,夏凤瑶满眼痛楚,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引以为傲的儿子怎么一夜之间就变了…… 清冽的眸子落在母亲脸上,顾子钦轻抿的嘴唇缓缓启动,“妈,我知道你这一生,活的不易,这么多年来,我也一直试图去理解你……作为儿子,有些话是时候该对你说说了……” “你说你不再年轻,不想过去的人生成为一个笑话……其实,当你爱上的人不是我的父亲顾连海,而是顾氏董事长的那一刻起,你就已不再年轻,人生开始了它的苍老……” “小时候,你常对我说,我的父亲是个了不起的男人,他虽然深爱我们,但了不起的男人注定要分很多精力和爱出去。” “每次看到你孤独地站在路口默默垂泪,看到你为了将那个男人拴在身边,而去说许多言不由衷的话,做许多违背心意的事时,我都很迷茫……” “看到你们,我一度不明白爱情的意义是什么?” “直到遇到曾馨那丫头,我明白了。我想要的感情很简单,两个人之间不需要猜测对方的心意,不害怕在无意之间激怒对方,不怀疑她做任何事情的动机……不需要将对方逼的面目全非……” “人活着,其实就像是在沙滩上做沙雕,不管你是捏了一座城堡,还是只划了一条线,浪花一来,沙滩就又平了。妈,回首望去,你活的不累吗?” “你将自己置于亲手所挖的感情陷阱里,逼着自己埋进各种各样的伪装,埋进密不透风的黑茧,为的只是有朝一日破茧成碟。然后告诉众人,你是对的,你没有白白付出,你不是那只无知的笨飞蛾,你不但没有粉身碎骨,你还能华丽地全身而退……”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人生是属于你自己的,为什么要交于别人去评论成功或是笑话?” “你责怪父亲薄情寡义,守了他二十多年也走不进他的心……扪心自问,这些年,你除了费尽心机地在他身边站稳外,有将自己的心敞亮地打开过吗?” “你一味去计算这二十多年来的付出要换取什么样的回报,又怎么会理解因为全心爱一个人,而感觉到自己正在活着的感觉?” “你更不会理解,所爱的人平安健康,好好的活着,这其实就是我们从爱情上受到的最大回报……” “妈,收手吧……你有我还不够吗?放弃那所谓的豪门浮梦,好好的安享晚年,好吗?” 最后一句话,顾子钦语气里带着几分恍然与痛心,尾音拖了好长好长。 闻言,夏凤瑶所有的怒气与希望瞬间湮没。 她近乎绝望地看着儿子,嘴角因过度激动而微微抽动,“你……你说什么……你爱上那丫头了?所以觉得你们的爱情简单纯粹,相比之下,我的费尽心机就是个笑话,对吗?” 顾子钦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身影清淡,明明是在看夏凤瑶,眸光却望的很远,语气平缓温润:“妈,我没有资格那样想你,我也不会那样去想。” “曾馨于我,就像是打开某些情感的一把钥匙,而我于她,是一场猝不及防的意外,这样不平等的情感不配称为爱情,阴暗如我亦配不上坦荡率真的她。” 有一瞬间,夏凤瑶觉得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眼前的男子是顾子钦呀,她深爱的儿子,曾给她的人生添上流光异彩,让她在无数个惊恐不安的时刻因他有了勇气…… 她毕生骄傲的儿子,居然说配不上一个满身是缺点的女人…… 他一定是疯了! “既然你不苟同我的做法,为什么还要听从我的安排出国,为什么还要做出那么多的计划!一个女人几声傻笑就让你晕头转向,难道你忘记了那些在天上看着你的人吗?” 夏凤瑶终于忍无可忍,嘶吼出声,牙龈险些咬出了鲜血来。 她已经记不清那个夜晚是发生在哪一年哪一天。 她只记得一向乖巧听话的顾子钦在那个夜晚整整一夜未归。 外面倾盆大雨,雷声阵阵,顾连海出差在外,她刚进顾家不算太久,还没完全收拢人心,不敢张扬。 那一夜,她几乎是数着秒钟在惶恐不安中度过…… 直到天快亮时,顾子钦在以前的邻居肖振国的护送下回来,面色通红,目光呆滞,看上去很不正常。 还没等她开口,红肿着眼睛的肖振国只是说了句“子钦发烧了”便很快消失在大雨中。 她抱住一直瑟瑟发抖的顾子钦,孤立无助极了。 在她一遍又一遍的诱哄下,不停胡乱呓语的顾子钦终于清楚地说了几句话,“二哥杀死了大哥……” “媛媛也死了,他们都死了……” “二哥是个魔鬼,我要告诉爸爸,我要报仇……” 第一百零九章 惊人的筹码 儿子的话,让夏凤瑶听的毛骨悚然,她下意识地紧紧捂住顾子钦的嘴,喉咙间有诡异的窒息感。 好一会儿,惊魂未定的她咬着牙龈,压低声音在意识模糊的顾子钦耳边重复念叨:“你听着,如果不想我们母子死的话,以后再也不要说这样的话。” “子钦,只有让自己变的强大,才有能力让魔鬼无处遁形……。” “你一定要记住,除了自己谁也不能相信!” 神志不清的顾子钦居然听进去了她的话,清醒后,再也没提过。只是变的越来越沉默寡言,在学校也常常走神。 不久,夏凤瑶说服了顾连海送他送国,这一去就是好几年…… 顾子钦回国后,他们母子也从没提过这个话题,仿佛只有在这件事上,他们是心意相通的…… 如今提及,顾子钦面色骤变,眸色阴鸷地看着夏凤瑶,话音无温:“我没忘!也不会忘!将手伸进肮脏阴暗的泥潭里捞出魔鬼这样的事,我一个人做就可以了,你又何必脏了自己的灵魂!” 夏凤瑶直直地迎上顾子钦的目光,眼睛里有淡淡的红血丝,“你有你的使命,我有我的追求!子钦,不如我们赌一把,看没有你,我能不能救活这盘死棋,如何?” “你随便吧。” 顾子钦只觉心脏最深处的某一部分像被撕破了一般。 他知道多说无疑,就算他身上流着母亲的血,他们的喜悲仍无法感同深受…… 谈话不欢而散,没想到,母亲真的来了,在最关键的时刻以最淡定的姿态出现了…… 他说不上期待,也谈不上失望,只是身感无奈,为有一个倔犟的母亲而深深无力…… 眼看顾云生就要按捺不住,不用想也知道,他即将出口的话会比刀子还要锋利。 顾子钦不愿看到母亲受到伤害,只得抢先一步开口,虽然明知他此刻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见儿子也一脸冷漠地劝她,夏凤瑶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脸色沉了下来,“什么时候我和自己的丈夫说两句话也成了件极其困难的事了?” 她扭头看顾连海,语带讥讽:“连海,你说呢?” 顾连海挥了挥手,笑道:“可以,怎么不可以?” 随而,转身对身边的人温声低语:“让他们等等。” 顾云生眸底阴霾浮动,变故到底还是来了…… 他就知道,老天怎会待他如此良善? 到是顾子钦神色依旧,该来的来了,该走的也走了…… 他无惧无畏,谁能奈他何? …… 顶楼,顾连海办公室里,夏凤瑶仍旧气定神闲。 她先沏了杯茶递到丈夫手中,才轻言细语地问:“你真的忍心什么也不给子钦?” 顾连海笑了起来,那笑极其阴鸷,语气更是刻薄:“那你说怎么办?是他自己要赌的,现在输了,我总不可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包庇他吧。” “真就因为曾馨不是云帆的孩子?”夏凤瑶虽然心里存了气,但声音还算温软,这么多年跟在顾连海身边,把控情绪这样的事对她来说,早已炉火纯青。 这话或许她不该问,问了也是白问。 果不其然,顾连海抿了一口茶,冰冷的眸光凝视着夏凤瑶,反问:“不然是为了什么?” 夏凤瑶叹气出声:“你就那么肯定许清清是真的?云生能如此笃定,你就一点也没怀疑过?” “白字黑字在那摆着,我不信,难道要信你的一颗护犊之心吗?凤瑶,我知道你不甘心,子钦没有顾氏照样能活的风声水起,再说了,我说不给他,又没说不给你,你用不着这么害怕。” 顾连海眉头皱了起来,茶杯重重地落在桌子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最讨厌的就是夏凤瑶这副嘴脸,明明胸有成竹,已有了应付他的招,却还要装出一副可怜无辜的模样。 非要把话递到他嘴边,让他心甘情愿地落入她编织的温柔陷阱里,方才能显示她的聪慧吗? 这一招她是百试不爽,可他是真的烦透了! 至于许清清他不是没有怀疑过。 为了防止顾云生兄弟二人做手脚,这次他几乎是腆着老脸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关系,任何一个环节都是自己最信得过的人,不可能有问题。 当然,这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人心,他不敢保证其中有没有人被收买……即便有,那也是他们兄弟二人的本事,他认了。 望着满脸不悦,眸色阴霾的丈夫,夏凤瑶心里生出了空茫感…… 当年,她是中了什么蛊,就那么坚定不移地相信,只要守着这个男人,就等于守住了一生一世的安稳无忧。 无忧吗? 这二十多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忧思,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快乐过。 多说无疑,这个男人是打定主意要冷血到底了。 也好,如他所讲,要争就各凭本事,那她也就不必再客气了。 从包里拿出一本泛旧的笔记本,夏凤瑶一脸漠然地递给顾连海,声音无温:“还是先看看这个再说吧。” 顾连海疑惑地接过,语含不耐:“这又是什么?外面那么多人等着,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用不着搞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 各自极力保持的温存嘎然而止,夏凤瑶细长的手指在办公桌上敲了几下,叹息道:“这是云帆的笔记本……如果你还记得他的字,你就该知道这不是造假,这是真的。” 顾云帆的日记本? 听闻此言,顾连海如高空坠落,头脑有片刻的眩晕…… 云帆从小就有爱写日记的习惯,在他们夫妻出事后,他分明叫人烧毁了所有的日记本。 怎么还会落入夏凤瑶手中? 能在这种关键时刻,让她拿出来当筹码的内容,想必足够惊人吧…… “内容是什么?”顾连海话语无力,脸色发青,近乎病态。 目睹了他眼底的溃败,夏凤瑶内心越发的沉稳了,“日记里清清楚楚地说到,他在大学时就发现自己患有无精症,没有生育能力……你一向神通广大,要查到他的病历想必也不是难事……” “那个孩子不是云帆的,换句话来说,许清清也不可能是云帆的孩子,其中缘由,你自己心里有数。” 如一记惊雷,彻底震垮了顾连海之前的火气与凛冽。 日记本里的内容不用怀疑,眼前的女人是夏凤瑶,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第一百一十章 胎记 听完夏凤瑶的话,仓皇的表情在顾连海脸上很快消隐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冷漠淡定到极点的脸。 透过似有薄雾遮挡的双眸,似乎能清楚地看到一个理智男人的内心世界…… 深爱的儿子英年早逝,纵然心底悲痛欲绝,在世人面前,他仍装出一副铁石心肠的模样。 这些年,他一直努力地掩饰这份悲痛,可人非草木,前段时间病重,他终于没能藏住那份心事…… 这才让顾子钦与顾云生兄弟二人有了可趁之机。 事后,等他冷静下来,事态已经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索性就想在有生之年,放手让他们斗出个输赢来。 至于孩子……活着已然是不太可能的了…… 但活到这把年纪,他已经深深地明白了一个道理,人活的太清醒真是悲哀极了,有份希望总是好的。 人人都道身为男人,做到他这个位置,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是死也无憾了…… 可真就无憾吗? 住院时,有一次他觉得病房里太闷,在看护的陪同下到院子里散步。 池塘边的凉亭里,有和他年纪相仿的老头坐在轮椅上,一旁是他儿子儿媳,女儿女婿们,几个大小不一的孙子孙女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地闹腾,不时地将剥好的水果强行塞到他嘴里…… 那一刻,一生都不曾哭过的他眼眶湿了…… 都说钱权是万能的,可往往换不来人世间最寻常的亲情。 这一次,在他的监控下,鉴定结果显示许清清是云帆的孩子,这就像本是买台电视却中了一栋房子一样,他同样难掩欣喜之情。 如今,这份欣喜被夏凤瑶带来的消息无情粉碎…… 这于他还不是至关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的事要如何收场? 早上的直播已让全世界都知道了许清清是顾家的孩子,一转眼又要说结果有假,这不是打自己脸吗? 他顾连海丢不起这人…… 看夏凤瑶势在必得的架势,如果没有达到她的期望,结果必定是顾云帆的日记内容会很快捅到媒体那里…… 一生引以为傲又痛心疾首的儿子已入土为安,他又怎能忍心世人的流言蜚语再去打扰? 顾连海淡淡扫了几眼日记本里的内容,轻轻合上,起身走到窗边,点了一只烟。 夏凤瑶皱了眉,伸手抢过,再次将热茶奉上,温声道:“医生说你不能再抽烟了。” 顾连海一声苦笑,问:“日记本里的内容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今天早上刚刚得知,马上就来找你了。”夏凤瑶轻声回答,眸子深不见底。 “是吗?”顾连海冷笑着眯起了眼睛,举起茶杯轻轻吖了一口,将眼底阴郁藏进了雾气里。 似有一些哀怨,夏凤瑶接着解释:“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别人进云帆夫妻的房间。昨晚我失眠,想着他们的孩子马上就要回来了,我得去替他们收拾收拾房间。” 这话算是解释的清楚明白了,打扫房间,无意间发现了至关重要的日记本…… 这理由无处挑剔,如果顾连海再追问一句“在哪里找到的”,那就上升到夫妻信任这样的层面来了。 目前,于公于私,于感情于处境,他们都还没有到需要撕破脸的地步。 深谙此道的顾连海自然不语,只是静静地望着眼前相守了二十多年的女人,熟悉的眉眼这一刻尽显陌生。 他的心情无比复杂。 扪心自问,这个女人爱他吗? 答案无可厚非,她深爱他,爱到她的全世界里只住他一个男人。 可她也无时无刻不在防他,甚至处处设好了机关,只要他走乱一步,后果轻则鸡飞狗跳,再严重些,就如现在一样,极有可能毁尽毕生所有…… 有时候顾连海也困惑,是夏凤瑶本就心机深重,善于机关算尽,还是因为他而变得面目全非? 他的沉默丝毫没有影响到夏凤瑶。 停了几秒,她垂眸轻叹一声,惋惜道:“云帆那孩子向来成熟懂事,这样的事压在他心里,可想而知他有多痛苦。” “究竟要怎样,你才能收手?”良久,顾连海终于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夏凤瑶抬眼,眸瞳温润,好似没有听懂丈夫的话,只是一味沉浸在对顾云帆的痛惜情绪中。 想了想,她似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语带希望:“我想起来了,云帆的日记里还说了这么一件事,孩子出生时,他第一时间便发现女儿后脖颈处有一个红色的胎记。” “据说这个胎记很漂亮,像一朵小花一样。当时他还对妻子开玩笑说,这下好了,要是有一天孩子走丢了,就可以通过这朵花给找回来……” “如果清清不是,说不定曾馨那孩子是真的……就算不是云帆的血脉,但毕竟承载了他所有的爱和希望,你留在身上也有个念想……” 闻言,顾连海瞳孔缩了缩,快步从办公桌上拿到日记本翻了起来。 夏凤瑶说的对,如果曾馨真是那孩子,留在身边也是个念想,何况他发自内心地喜欢那丫头。 更重要的是,要推翻目前的定局,也得有足够的证据不是? 顾连海深知摆不平顾云生,他余下不多的日子也就休想安稳了…… 顾云帆从小练字,写得一手漂亮的隶书,他太熟悉不了。 在孩子生产那天,他确实写下了有关胎记的事,字字透着难掩的幸福。 “把曾馨那孩子叫来……”顾连海如同抓住了最后一丝希望,语气迫切,透着淡淡的沙哑。 夏凤瑶挑起好看的眉头,又是一声长叹,“听说昨晚那丫头差点被人袭击,人没受伤但惊的不轻……子钦这孩子有时候就是心太软,他怕伤及无辜,连夜将曾馨那丫头给安排走了。” 顾连海脸色沉了下来,夏凤瑶轻描淡写的寥寥几句话,信息量却是不小。 这种关键时刻曾馨为何遇袭?顾子钦又为何因紧张而连夜送走她……答案不言而喻…… 看来,他已经关不住羽翼丰腴的儿子们了…… 恰时,跟在顾连海身边多年的助手老秦开门进来,微微颔首道:“董事长,董事长夫人,曾馨小姐到了……还有,襄城银行行长方诚说有急事要和你商讨。” 呵…… 真正该出手的人终于也出手了…… 顾连海挺了挺似有千斤万物压下来的背脊,眼神仿佛藏着薄冰,“都请上来吧,把云生也叫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一眼万年 电视里,直播画面转到了演播厅。 好几个所谓的财经专家、情感专家正在各抒己见,就顾氏如何收场认亲事件而讨论的热火朝天。 财经专家说,今天的结果将会直接影响到襄城未来十年的经济发展…… 情感专家不同意,说人类的所有行为都是以感情为基础,今天的结果只是顾董事长情感迷失的一种自我斗争…… 最后不知是谁总结了一句:顾董事长是真的老了,居然能容忍家事公事揉成了一团,顾氏岂能不乱? 一语道破天机,所有人幡然醒悟,话题一转,就顾连海的一生又展开了新一轮的讨论…… …… 顾氏集团会客厅里,各大媒体的人还在耐心等待,彼此小声地交流着意见,眼里因即将有可能见证奇迹而隐隐兴奋。 相比淡定如斯的顾子钦,顾云生显的有些焦躁不安,他不时地抬手看腕表,眉头轻蹙,似乎对这如静止了一般的时间十分不满。 姜语姻从桌下握住他的手,淡淡一笑,无声的安慰似有某种神秘的力量。 顾云生果然很快安静了下来。 既然知道事情不会那么顺利,此刻唯有以不变应万变。 顾氏他势在必得,每一分财产都绝不会落入他人手中,只是早晚的问题,过程曲折一些又何妨? 太快达成心愿,他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门口突然有一阵异动,今天本该出现的主角之一曾馨正挽着董堃的手款款而来。 淡粉的长裙,乌黑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了简单的丸子头,越发衬得她肤色白皙,沉静娴雅的同时又不失年轻女孩儿的青春娇媚…… 她确实很美。 谈不上惊心动魄,但就是让人无法将视线离开。 察觉到众人惊艳的目光,曾馨松懈了紧绷的情绪,面带微笑,实力演绎了什么叫着“不露声色的张扬”! 她还不忘侧眸给了董堃一个赞许的眼神,没想到堃哥这样的直男,欣赏眼光居然还不错嘛! …… 时间倒退到二十分钟前。 就在曾馨斗志昂扬地要冲进来帮顾子钦时,董堃及时地拉着了她,清淡的眸光上上下下地将她打量一番,“就这样进去?” 曾馨不解,挑眉对着车窗玻璃嘟嚷:“为什么不可以……” 呃…… 下一秒,她只当自己眼花了。 玻璃窗上那个头发蓬乱,皱巴巴的衣裙上布满了奇怪的污渍,像乞丐一样的女子不可能是自己…… 绝对不是! 董堃扯了扯唇,不由分说地将还在怔愣的曾馨推进了一家看起来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店里。 扫视一圈,他挑了件淡粉的衣裙递给工作人员,语调霸气:“给你们十五分钟,让我看到惊艳二字。” 咦…… 看到那无比粉嫩的颜色,曾馨直瘪嘴,一脸的鄙夷。 拜托,她已经二十好几了好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据说粉色是每个女孩子小时候的梦。 而她的童年与这个梦无缘,所以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小期待…… 形象设计师是个清瘦秀气的男人,双手环胸打量了曾馨三秒后,翘着兰花指说:“我只需要十分钟。” 不到十分钟,当她在设计师的搀扶下缓缓下楼时,店里所有人,无论男女,均目瞪口呆。 短暂愣怔后的董堃毫不犹豫地刷了卡,没把心里话说出来,目光却道尽了一切…… 曾馨本就天生丽质,稍加打扮,何止惊艳…… 否则,他又怎会在历经苍桑、趟过怨恨、时隔经年后,仍如此念念不能忘…… …… 新闻发布会现场,在职业道德的驱使下,摄影师率先清醒过来,曾馨很快成了镁光灯追逐的焦点。 端坐在发言台上的顾子钦嘴角含笑,隔着人群看曾馨,眼神宛如星辰大海,似乎可以延伸到很远很远…… 眩目的灯光闪的曾馨有些睁不开眼,记者一个又一个问题扑面而来,“曾馨小姐,请问你为什么在此刻出现……” “曾小姐,有关亲子鉴定结果,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曾馨小姐,你此刻回来,是以什么身份呢?” “……” 仿佛有千万只蜜蜂在耳边嗡嗡作响,面前更是站满了人,寸步难行。 曾馨皱紧了眉头,手心全是汗。 董堃在她耳边低语:“不用紧张,你忘记了,你是无坚不摧的曾大胆!” 曾馨莞尔,他干脆说她脆皮厚过城墙算了…… 不紧张是假的,在她进来之前,场内发生了些什么?顾子钦的处境又如何?这些她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要靠着一腔热血想去战胜残酷的现实吗? 可惜,她已经过了相信奇迹的年纪,所以深感无力。 不过没人能够从她笑靥如花的脸上窥探出心余力绌的情绪,人类也有很好的共性,比如面对美好事物时,往往下意识地不愿意去揣测美好背后到底会有些什么? 加上曾馨笑容浅淡,不突兀,不张扬,似融进了氧气中,让人无端地觉得舒服。 只是那笑到底有多牵强,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女人的直觉向来敏感,明明被重重包围,但曾馨还是能从众人目光中一眼捕捉到了顾子钦。 这个有着俊雅沉静面容的男人,目光所及,足已秒杀世间万物。 曾馨心口一颤,心跳突然加速,仿佛一眼万年,他们的灵魂在他们的心意之前早已相融。 撞上她的眸光,顾子钦缓缓起身,步伐从容地朝曾馨走来。 也许是错觉,曾馨觉得镁光灯闪烁的更猛烈了,如同发了怒的野兽,张着血盆大口要将他们吞咽。 但在顾子钦走向她的那一瞬间,周遭的一切都静了音,惨白的闪光似乎也失了它本有的冷冽,变得黯淡无光了起来……。 唯有顾子钦眼底温润的笑意,以及他身上那份淡定沉稳显的格外耀眼。 董堃轻轻松开曾馨的手,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也意味着他心甘情愿地退出了曾馨的人生…… 顾子钦走近,丝毫没有掩饰眼底的灼灼眸光,无只字片语,只是手臂弯起,静静等待。 曾馨亭亭而立,没有惊慌无措,也没有受宠若惊,手指轻轻握住顾子钦抬起的手臂,笑容恬静。 众人识趣,不约而同地让出了一条路。 身材高挑挺拔,表情有些狂肆的顾子钦与娇小玲珑,眸光荧荧的曾馨步伐坚定而优雅地往发言台走去。 似乎这是他们的婚礼现场,走到尽头接受了所有人的祝福后,从此王子和灰姑娘便过上了幸福快光的生活…… 画面过于美好,以至于这一刻,所有人都忘记了顾子钦的良人应该是襄城才女,名嘴主持方晚晴…… 第一百一十二章 顾家的男人一个比一个薄情 从董堃和曾馨入场开始,电视直播的画面再次转到现场。 作为一名新闻媒体至关重要的主持人,方晚晴这天注定是忙碌而不安的。 本身自己早上就有节目要做,可顾氏这次新闻发布会万众瞩目,她是顾子钦的女朋友,自然也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之一。 加上本就是同行,与一些记者之间难免有些人情来往,工作的间隙,方晚晴不得不抽空接受了几个采访。 除了一次又一次地笑着说,不管结果如何,她都会陪在顾子钦身边,尊重他所有选择以外,还能说些什么呢? 如此大事,顾子钦从来没有和她商量过,所有的消息她都是最后知道的那一个…… 其中心酸滋味谁能了解? 兵荒马乱中,好不容易在赶下一场节目的等待时间里,她回看了整个直播过程。 当曾馨挽着顾子钦的手出现在手机屏幕里时,方晚晴只觉刺眼的很,如有巨石压在了心口处,有短暂的窒息。 他眼里的深情是她从不曾见过的。 她以为分别经年,岁月已将顾子钦打磨的刀枪不入,不会轻易流露真情,抑或在他眼里那有什么真情? 原来不过是未情到深处罢了……什么小侄女,只有她才是全天下最无可救药的傻瓜,一直以来都在自欺欺人…… 似有把刀子,刮着方晚晴的心脏,有那么一刹那间,她觉得自己已经心死了…… …… 昨夜,就在顾子钦与曾馨遇袭时,方诚正在自家沙发上心事重重地看报纸。 他越想越觉得今天临时被顾连海请去顾氏有些不对劲。 表面上看起来,顾云生突然提出拿继承权作为赌注是临时起意,顾连海并不知晓。 但怎么看都是早有预谋,起码顾连海早有心理准备,否则他又怎会临时放下身段求他前去? 这是有意让他帮顾子钦? 如果他真有心要把顾氏交给顾子钦,因为夏凤瑶的关系,那还不是名正言顺的事? 真是搞不懂这只老狐狸到底在搞什么鬼! 门口有了动静,方晚晴进来,一脸倦意。 看到方诚,先是叫了声“爸爸”,然后刻意将背脊挺了挺,像极了看到将军的战士。 方诚眼里有了笑意,心底却是隐隐发涩。 他没有儿子,有意无意间一直将方晚晴当成儿子在养,导致她事事要强,行事过于盛气凌人,到是失了女儿家的温婉淑雅。 可是要在这个人情冷暖,趋炎附势的现实社会中生存,不强大一些,又怎能立得住脚,要靠男人吗? 活到这把年纪,悲欢离合看得太多了,一个女人要靠牢一个男人比自己撑起一片天还要难上加难。 见父亲满脸愁云,方晚晴心下不安,轻声问:“身体不舒服吗?怎么脸色不太好?” 方诚拍了拍沙发,示意她坐过去,“爸爸想和你谈谈。” 看得出来他在斟酌一些话,方晚晴沉了眸,坐在一旁不说话。 方诚被请去顾氏的事她并不知道,有关今天发生的事她就更不知道了。 自从她成人工作以来,父亲极少会这么严肃地和她谈话,来看此事非同小可。 和顾子钦有关系吗? 方诚慢条斯理地叠放好报纸,方才扭头看她,“爸爸一直想问你,你和顾子钦的婚事你是不是真的想好了,非他不可吗?” 果然是顾子钦。 不过,定婚宴就在眼前,父亲怎么还会问这样的问题? 沉吟片刻,方晚晴抬眸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方诚闻言无声地笑了,语气放缓,犹豫道:“我和你顾伯伯认识的时候还没有你,几十年来,我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走上巅峰,也走向了苍老。” “顾家人有着无人能比的坚韧毅力,也有常人不能及的阴狠狂肆……” 方晚晴正欲开口,方诚抬了抬手,继续说道:“想当年顾连海与好友余凤年一起创业,以生产小家电起家,后来因意见不同而分道扬镳,各自建立了公司。” “两人的公司都做的不错,可以说是旗鼓相当,平分秋色……” “就在二人业务发展最迅速也最不相上下的时候,余凤年突然起诉顾连海盗用自己的设计创意,这一举动将二人表面上的一团和气打破,两家公司暗斗成了明争。” “最后余凤年因证据不足败诉,公司业务日益俱下,加上资金链断裂,不得不宣布破产。当日,他在自家公司跳楼自杀,据说还有个女人为他殉情……” “曾有传言,那个殉情的女人就是顾连海派去余凤年身边的间谍,所谓殉情不过就是杀人灭口的说辞。” “当然这些都只是坊间传言,没有证据当不得真……但据我对顾连海的了解,他做了这样的事也再正常不过。” 方晚晴看着窗外夜色,心情如暮色般深沉。 作为一个新闻媒体工作者,这些传言她早些年也听说过,要说没有触动是假的。 但转念一想,商场如战场,本来就是尔虞我诈的厮杀场,不要说这只是传言,就是真的那又如何? 自古以来,商场只有输赢,没有人情。 回头看父亲,方晚晴语气颇为清淡:“爸爸,那都是上一辈的事了,我相信子钦不是那样的人。” 方诚抬手揉了揉眉心,看女儿的眼眸里夹杂着复杂的情绪,“顾连海的大儿子顾云帆意外身亡,他深受打击,身体欠安,由顾云生暂接管顾氏。” “顾云生接手的第二年,旗下花重金打造的云梦风景旅游区便发现了一俱死尸,准确来说是一堆残骨。经调查是原项目部失踪了的负责人……最后认定是意外身亡。次年,有个自称知道内幕的人爆料,是因为那负责人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事,所以死于非命,而这个爆料人立马就被鉴定为精神分裂扭送去了医院……” “顾子钦刚回国的那年,为了拿下庞氏餐饮连锁的业务,与庞家小女儿暧昧不清。最后业务签下来,顾子钦过河拆桥,就算庞家女儿以死相逼,他也只是云淡风轻的一句,我们只是普通朋友……那个傻孩子真的当着他的面跳了江,人没死,只是从此失了一条腿而已……” “顾家的男人一个比一个薄情狠辣,你确定还要勇往直前吗?” 话到这里,方诚见方晚晴睫毛颤动,垂眸不语,心里多少有些不忍。 他只是后悔当初顾家来提亲时就应该果断拒绝。 如今,事已至此,再说这些话又有什么意义? 可他怕现在不说,就会成为推女儿跳入火坑的那只手…… 第一百一十三章 因为这个男人是顾子钦 方诚轻叹一声,起身走到窗前,不再看方晚晴,略冷直白的声音缓缓传来:“晚晴,当初顾家来提亲,我之所以没有拒绝,是因为看到你眼里好不容易燃起了希望。” “我知道上一段感情给你打击很大,如今能走进你眼里的男子更是少之又少。” “你对子钦的感情爸爸明白,客观来讲,他确实是个优秀难得的年轻人。” “但你知道吗?今天你顾伯伯将我叫去,亲眼目睹了他们兄弟正式开战的一幕……他们居然拿继承权来当作这场认亲结果的赌注。” “这有多疯狂你知道吗?” 方晚晴惊愕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父亲的背影。 这确实很疯狂! 好半天,她才颤声问道:“那子钦怎么说?你觉得他赢的可能性大吗?” 方诚转身,面无表情道:“赌约是顾云生提出的,你说呢?” 他本意是想让方晚晴知难而退,索性趁这混乱的当下退了与顾子钦的婚约。 但见女儿丝毫不为所动,关注点还是在顾子钦身上,方诚心想,这孩子怕真是没救了。 然而作为人父,该说的话还得硬着头皮说下去,方诚语话里夹杂着一丝苦涩:“孩子呀,爸爸真的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你卷入顾家的这场争斗中去。我们方家虽然不如顾家背景那么硬,但以你的条件,要找一个与顾子钦不相上下的女婿还是可以的,你真的就非他不可吗?” 方晚晴一时没说话,过了几秒,方才自嘲地笑道:“世间优秀的男子千千万,可我眼里就只有一个顾子钦。” “爸,你还记得吗?很小的时候,有人问我,将来长大了想做什么?我总是回答,我想做子钦哥哥的妻子。” “对于你们来说,这是童言无忌的一句趣语,而于我来说,这是深埋心底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你们不会知道,为了引起他的注意,我曾做过多少傻事……” “因为希望太渺茫,我也试着放弃过,开始了一段自以为轰轰烈烈并赏心悦目的爱情,可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你说顾家的男人薄情狠戾,说句大不敬的话,这世间的男子又有几个不薄情?” “我已经不是懵懂无知的小女孩了,对于‘遇一良人,恩爱白首’这样美好的梦已经有了清楚的认知。” “所谓良人,不是一味的要求对方完美无暇,而是要想办法让两个人棋逢对手,惺惺相惜。彼此是对方的良人,才有可能恩爱白首。” “如今,老天爷已经给了让我成为顾子钦良人的机会,爸爸,你说,我怎能甘心放弃?” 方诚抿唇不语,静静地看着眼神坚定的女儿,过了好一会儿才问:“就算到头来只是浮梦一场,也没关系吗?” “如果结果不遂人意,那也是天意,我认了。” 如果感情注定是她一生历不完的劫数,那么,因为这个人是顾子钦,她心甘情愿。 对于这个深埋心底的男人,比起擦肩而过,她更愿意纠缠一生。 方诚缓缓走近,拍了拍她的肩,挑眉无奈道:“既然如此,那爸爸自然会尽力成全。” 有关曾馨,他没有提及,既然女儿心意已决,他又何必在她心里种上一根刺? 还是由他去解决吧,只是一不小心就成了顾连海手里的一颗棋子,心里多少有些郁结烦闷…… …… 直播的最后,顾氏发言人宣布新闻发布会暂停,待高层紧急会议结束后继续。 画面再次转到演播厅里,各种专家像打了鸡血似的,个个眼露精光,争先恐后地发言,仿佛自己有神奇的读心术,早已洞察了这场荒诞闹剧主角的所有心思…… 方晚晴将手机扔到一边,疲惫地揉着眉心,思绪一时如同颠簸在惊涛骇浪里孤舟,挣扎浮沉,孤立无援。 良久,“高层紧急会议”这个说词涌了上来……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顾子钦最后的机会,亦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很快镇定下来,方晚晴快速拨打父亲方诚的电话,不管怎么样,顾子钦今天绝不能输。 她可以不在乎他的身份地位,但一旦顾子钦失了这身份地位,想必也就更不会再需要她了吧? 更何况,她在乎世俗的眼光…… 骄傲如她,要嫁的男人一定是站在顶峰受人敬仰的那个人。 就算是顾子钦,如果失了光环,她不确定自己有勇气陪他柴米油盐过一辈子。 章煜说的对,他们是一样的人,现实到骨子里的人…… 心死了又如何? 这世上有多少人不是一辈子都在演真情? …… 顾氏集团。 方诚坐在接待室等人通报顾连海的时候,接到了方晚晴的电话。 电话里,女儿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了坏情绪,似一个在人生十字路口迷了方向的孩子。 方诚沉了眸,试图用平稳的语气安抚方晚晴的焦躁不安:“我人已经在顾氏,你不用担心,爸爸自有分寸。” 虽说在父母面前,作为子女都有任性的那一面,但方晚晴从小便知道克制,从学习到事业,几乎没让人操过心。 唯有在感情这条路上,她走的极为艰辛…… 早些年与章煜的那场恋爱,方晚晴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清,但方诚知道,这场无疾而终的恋爱险些摧毁了女儿的人生信念。 之后许久,她一心扑在工作上,将自己生生武装成了刀枪不入的女强人模样,让一般男子望而生畏,她自己更是半分心思浮动都没有。 直到顾家突然重提当年玩笑时的约定,把顾子钦推到了她面前,方晚晴身上无形笼罩的寒冰方才慢慢瓦解,似乎又有春暖花开的迹象。 作为人父,他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希望落空。 一句“爸爸自有分寸”让方晚晴瞬间红了眼,隔着电话自嘲地笑了笑,“爸爸,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方诚无声的笑,语气缓慢而温柔:“自己不去争取,老天爷是不会随意给予幸福的。” 挂了电话,方晚晴指甲陷入了掌心,痛意尖锐,卷袭着内心最柔软的角落。 为了一个男人,让一向清高自傲的父亲腆着脸主动上门,她何其不孝…… 可这个男人是顾子钦呀…… 从小到大,像一颗树一样长在她心上,挺拔坚定地站成了永恒…… 要她如何甘心就此放手? 第一百一十四章 谢谢你回来 看到老秦面容凝重地走来,顾云生眼里最后一丝希望悄然散去。 看向顾子钦的眸光暗藏戾气,男人一生中,能遇到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感觉似乎也不错…… 顾子钦淡定如初,如胸有成竹的猎人,无论过程有多凶险,他知道猎物总是会掉进他精心设制的陷阱里。 此刻,他需要做的仅仅是看好身边这只不安份的小野猫,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就好。 微微侧眸,一旁的曾馨面色过于沉静,从来没见她如此安静过,想必还是太紧张了…… 顾子钦莞尔,从桌下轻轻握住她的手,指尖慢慢收拢。 感受到他温暖无声的安慰,曾馨白净的脸庞上渐渐浮上两团红晕。 顾子钦只觉得心脏颤了颤,眸色暗沉,凑到她耳边,明知故问:“为什么要回来?” 似觉得痒,曾馨瑟缩了一下,嘟起嘴小声回道:“开什么玩笑,酬劳还没有结算清楚,我怎么可能走?” 目睹她的小动作,顾子钦笑了,“财迷。” “我本来就是财迷,你才知道?”曾馨瞪着眼睛看他,在惨白的灯光下,灵动的眸子漆黑而俏皮,宛如山泉小溪,又宛如夜空星辰,散发着淡淡的光。 “虽然你不听话让我有些生气……但谢谢你回来……” 之后的许多年,曾馨都无法忘记,这一刻的顾子钦,脸庞白晳清隽,双眸潋滟流转,眼里满满的赤诚与浓浓的情义,只消一眼,便永久地刻在了她的记忆里…… 同样无法将此刻摈弃于记忆之外的还有顾子钦,因曾馨有些傻气的笑装满了他的眼眸,生平第一次觉得满足。 老秦立在他们面前恭敬地说:“老董事长请你们去会议室有要事商谈。” 曾馨不着痕迹地抽回了手,面上红晕渐深,眼里有小小的慌张。 顾子钦笑着点头应是,手指蜷缩了起来,掌心余温还在,也温热了他的心。 …… 董事长办公室里,顾连海单独接见了方诚。 相交了几十年的老友,双双除去了人前的伪装,开门见山。 “方兄此刻匆忙前来,有什么坏消息要带给老弟?”夏凤瑶退出前递上的热茶还来不及喝一口,顾连海已经开口。 方诚淡淡一笑,挑眉问:“顾老弟为什么就觉得一定是坏消息?” 顾连海苦笑一声:“后院起火,让方兄看笑话了。害晚晴也跟着受委屈,你来兴师问罪也是应该的。” 方诚面不改色道:“既然话说到这份上,我到是想请教老弟一句,既然无心让子钦接管顾氏,当初又为何要绑上我方家?我方诚的女儿在你眼里,就是一枚随时可弃的棋子吗?” “哈哈……”顾连海笑声爽朗,“方兄这不是来救他了吗?” 顿了顿,顾连海一声长叹:“顾家别人不了解,方兄还不了解吗?与其让他们暗着斗,还不如摆到桌面上来争,起码我还能掌控。至于你说我无心让子钦接管顾氏,那到是真冤枉我了……一切皆有可能,你应该相信子钦。” 方诚挑眉,“那你打算怎么处理?” “那要看方兄带来的坏消息是什么?”顾连海抬眼看方诚,眸里极快地闪过一抹精诈冷煞。 “有关银行为了控制信贷风险的政策早在今年出了新规定,对于企业财务报表不完善,以及过去一年负面新闻过多的创业,应放缓或禁止贷款。顾氏近几年将业务重点扩展到国外,看似更上一层楼,其实你我心知肚明,再结实的根基也经不起过于负重的压力……” 直白的话方诚点到为止,随而,话语真诚地附上了一句话:“为了孩子的幸福,我冒着晚节不保的风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值得的。” 顾连海静静地看他,良久,方才在老友的肩上重重一拍,“方兄放心,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 方诚笑笑,趁热打铁:“谁让晚晴就是非你儿子不可……不过,如果她不被顾家珍惜,婚后还任由子钦身边有莺莺燕燕的话,我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放任不管。” 顾连海仰头,似有短暂的思索,“你是指子钦身边那个丫头吗?” 方诚不语,用沉默代替了答案。 顾连海了然,语气真诚:“方兄多虑了,如果真有这样的事,我顾某第一个不答应。子钦与他大哥感情深厚,对那孩子是比较关怀备至。但你放心,现在既然她不是顾家的孩子,我一定尽快处理,将她打发的远远的,绝不会影响到晚晴的幸福。” …… 送走方诚,顾连海匆匆走进会议室。 说是一场有关顾氏高层的紧急会议,不如说是顾家关起门的一次家庭议事。 本来紧张肃沉的气氛,被曾馨一进门便略显夸张的一声“爷爷”震的无影无踪。 顾连海抬眼看气质淡雅,眉目清秀的女孩儿,有一瞬间的恍神,“今天很漂亮,听说你身体不适,可好些了?” 曾馨扔了顾子钦的手臂,快步到顾连海跟前,眉头紧皱,抑扬顿挫地叨叨了起来:“爷爷,你都不知道昨晚有多惊险……” “我和叔叔吃过饭正要往回走,突然一个黑色的人影就往我们冲了过来,手里还拿着把明晃晃的尖刀……” “就在尖刀离我还有0.001公分的时候,说时迟那时快,叔叔身形矫捷地一个转身将我挡在了身后……” “等我反应过来时,发现他的后背一大片触目惊心的鲜血……” 顾连海听的蹙眉,疑惑地看顾子钦,“有刀?你受伤了吗?” 顾子钦无力扶额,话语镇定:“就是个恶作剧,刀是玩具刀,血是果酱。” 曾馨扑闪着大眼睛,意犹未尽地总结道:“总之,昨晚真是惊险万分,差点就见不到爷爷你了。” 说着话,还有意无意地瞄了眼顾云生以及立在一侧的许清清。 后者二人面无表情,目光宛如凝固的寒冰。 顾连海拍拍她的头,浅声安慰:“都过去了,我会让人查清楚事情原委给你个交待。” “今天这么重要的事,我都迟到了,爷爷不会怪我吧?”曾馨自会察言观色,趁机将脸贴在顾连海胸前,小声撒娇。 顾连海垂眸一笑,面色刹那间骤变…… 第一百一十五章 是结局也是开始 曾馨白晳修长的后脖颈处,淡淡的像小花儿一样的红色印记直直在撞进他的眸子里,瞬间在他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顾云帆日记本里所说的胎记,怎么会出现在曾馨身上? 难道她真的是那个丢失的孩子? 还是一场精心安排的巧合? 想他顾连海一生都在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中走过,自诩活的清醒明白,只有他看破不说破的时候外,没有人能将他置于迷雾之中…… 如今,此刻,他却主动弃了这份理智,甘愿活在迷雾里。 “回来就好。”良久,顾连海拍拍曾馨的后背,意味深长地看了夏凤瑶一眼。 曾馨懂事地抬头,语气有些遗憾:“我是来给爷爷告别的,他们已经将结果告诉我了……” 顾连海拦下她的话:“先不说这些。” 随而,他转身对姜语姻说道:“我和你妈有些事要和他们兄弟二人商量,你带曾馨和清清在外面等一等。” 姜语姻温婉应是。 许清清一直都在神游模式,目光空洞,如行尸走肉般一副任人摆布的模样。 到是曾馨,还是天真无邪,没心没肺的样子,临出门还不忘贴心嘱咐:“爷爷有什么事不要着急,要保重身体哦。” 眸光不经意地落在顾子钦脸上,又展颜一笑,“叔叔加油!” 顾子钦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微敛的眸子里浮出了笑意。 …… 终于只剩下顾家真正意义上的一家人,顾连海端坐主位,夏凤瑶站在他身侧,没有落座。 顾子钦、顾云生一左一右,双双沉默。 顾连海脸色有些难看,也不看他们兄弟二人,不紧不慢道:“刚才你们方伯伯来过了,说政策有变,原定给顾氏的放贷计划可能会有所变动,对此,你们怎么看?” 顾云生眸色一沉,语气松漫:“大不了停了海外的业务,没有这笔贷款也不会给顾氏造成什么无法挽回的损失。” 他知道此刻他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一切都在顾连海一念之间。 顾连海不动声色地斜瞥他一眼,问:“子钦怎么看?” 顾子钦静默片刻,倏尔笑了,笑容很沉:“集团一直是二哥在打理,实际情况我也不了解。只要他说没问题,那自然就是没问题吧。” 顾连海冷嗤一声:“没问题?亏你们兄弟二人说得出口!集团没了这笔贷款是不至于垮塌,但你们想过没有,一旦集团信誉受到影响,股东信心不足,就如一颗大树生了害虫,崩溃是迟早的事!” 顾云生较之前眼神又冷了几分,话语里透露出的讥讽显而易见:“堂堂襄城银行行长出尔反尔,不过就是为子钦打抱不平罢了。既然如此,那不如直接毁了我们之间的赌约好了。” 顾连海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建立顾氏的时候,比子钦还要年轻一两岁。不过,要论沉稳踏实,远不如你们。那时年轻气盛,觉得路就在脚下,我想行多快行多快,想走多远走多远……” “可想而知,一路走来,经历了多少头破血流……集团发展到今天,虽然姓顾,却不是靠着顾家的一已之力而达成,这背后有多少人为之付了心血,虽没有明文史载,但我们心里应该有本明账。” “至于你们兄弟二人谁来接管,对我来说都一样的,我对你们一视同仁。所以,此次你们将继承权作为赌注,我也只好放任,但前提是不能影响集团的发展,” “云生说的对,方诚就是明目张胆地在为子钦抱不平,同样也是在为他自己的女儿撑腰,同样为人父,他的心情我能理解。” “在有关集团生死这样的大事上,我想你们的心情和我是一样的。” “依我看,赌约取消。许清清仍然是我顾家的孩子,至于曾馨那丫头,我和你妈都很喜欢,认个干孙女也未尝不可。” “这样一来,能人情味儿十足地解决眼前的难题,也不会失了你们兄弟二人的颜面。” “爸爸这样的安排,你们满意吗?” 宛如最沉静陈述,既分析了目前形势,又四量拔千斤地暗示了事情已然成定局,谁再敢造次,他也会不惜撕破脸皮。 话音落下,气氛如他所想,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中。 身边的夏凤瑶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丈夫的侧脸,淡淡语气打破了这僵局:“董事长真是用心良苦,你们兄弟二人要理解。” 顾连海侧眸看她,紧紧握住她的手,目光清寒一片,“还是你最懂我。” “我们是夫妻。”夏凤瑶声音温柔,嘴角绽放出诡异的微笑。 对于他的警告,她只觉得心寒。 事情已然到了这个地步,他仍在毫无底线地护着顾云生,是谁说在商场摸爬滚打一辈子的顾连海六亲不认,狠戾无情? 在儿子面前,他不过也是最平凡的父亲罢了…… 就算明知道顾云生在亲子鉴定上做了手脚,仍不愿意拆穿,不想将这层形同虚设的父子这情彻底撕破…… 可这到底是寻常人家难割的父子情,还是他在为曾做下的亏心事而赎罪,恐怕只有顾连海自己心里最清楚了吧。 其实顾连海不用警告,夏凤瑶心里也明白的很。 她的目标并就不是将所有人逼上绝路,狗急了会咬人。 在豪门浮沉了这么多年,她早就深深地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想达到目的,有时实力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沉住气,谁最沉得住气,谁就能笑到最后…… 片刻,顾云生突然笑了起来,笑了好一会儿,目光才凝定在顾子钦脸上,倨傲冷漠:“子钦有这么多人撑腰,二哥真是好羡慕。不如你直接回来帮我吧,反正也是迟早的事。” 顾子钦直视他的目光,眸色沉静,“既然二哥发话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似一场最为僵滞的持久战,兄弟二人目光胶着在一起,宛如一团来自地狱深处的寒意笼罩在整个会议室里。 开战第一局,双双打成平手,有人始料未及,有人心知肚明其中缘由,但可以预见的是,这并不是结局,而是真正的开始。 第一百一十六章 深藏经年的秘密 “董事长,既然曾馨不是顾家的孩子,那就让她走吧。”良久,顾子钦从顾云生身上收回阴冷的眸光,平静地对顾连海开口说道。 夏凤瑶突然死死地盯着顾子钦,眼里迸裂出绝望无边的复杂神色。 不等她开口,顾连海已经起身,“我已经决定认下她为干孙女,不用再多说。” 一句话,犹如判定了死刑。 顾子钦身体一僵,疯狂的念头在心里逃窜,那些说出口就注定会掀起不小风浪的话,最终还是被他生生地咽了下去。 而夏凤瑶则暗吁了一口气,唇沿边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带着胜券在握的自信。 …… 今早,在母子二人不欢而散之前,他们还有这样的一段对话。 夏凤瑶见儿子心意已决,为了一个曾馨不惜将她变成一个笑话,心如死灰。 她在儿子说出“你随便吧”时,冷冷地说道:“既然你不屑与我为伍,那就把你的筹码交给我,你总不可能看我手无一物,孤军奋战吧?” 顾子钦身体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声音沙哑:“你知道些什么?” 夏凤瑶自嘲一笑,“我虽然不是个合适的母亲,但你毕竟是我生的。” “你能心甘情愿地配合去国外那么多年,又不顾我的劝阻私自回国创业,并能够与顾云生的计划同步……” “难道不是因为掌握了某些有力的证据吗?” “你是我儿子,身上流着我的血……自然和我一样,从不打无准备的仗。” 足足十几秒,顾子钦才自嘲出声:“可惜这个计划我已经放弃了,所以就算你拿了证据又能怎么样?” “那到要看看证据是什么?”果然有,夏凤瑶死死抓住顾子钦的手臂,难掩兴奋。 顾子钦看着母亲熟悉的脸庞,只是觉得陌生。 沉默了许久,他还是将日记本交给了她。 夏凤瑶快速看了日记内容,欣喜若狂:“有了这本日记就够了,足够了!” 顾子钦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轻声提醒:“这一切真假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爸爸的真正心意。” 夏凤瑶再次抓住了顾子钦的手,手指因太过用力而节节发白,“这事交给我,你别管!” 顿了顿,她语气平静地补了一句:“如果你敢刻意破坏,我会死给你看!” 无温的话宛如巨石砸在了顾子钦心上,他知道母亲不是在开玩笑。 如果让她的幻想破灭,她活着又还有什么意义? 看他生儿育女,享受儿孙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吗? 起码,他心目中的母亲不是这样的。 她对征服自己的男人,有着近乎成魔的执念…… 然而,让自己的儿子接管顾氏,就是意味着她毕生的胜利! 从母亲那里出来后,顾子钦只觉得心生悲凉…… 沉浸在喜悦兴奋中的母亲居然没有开口问一句,日记本是从哪里来的? 这么些年,那些深埋心底的秘密又让他在多少个夜里辗转无眠? …… 那年,顾云帆一家外出旅行,因刹车失灵而冲下了悬崖,除了下落不明的孩子,夫妻双双当场死亡。 就在将他们下葬后的第三个夜晚,听着外面的雷雨交夹,无心睡眠的顾子钦从床上爬了起来。 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心间,他迫切地想找个人倾诉。 然而,顾连海因接受不了这一打击,借出差为由,躲去了外地独自舔伤。 夏凤瑶则因疲惫不堪,服用了安眠药睡的正沉。 顾子钦在偌大的家里像个幽灵一样晃荡了一圈后,心里更加的失落空茫。 就在他准备返回房间休息时,突然听见顾云生的房间里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重物落在了地上。 顾子钦心想,也许二哥同自己一样,也因悲伤而无法入眠吧。 带着同病相怜的心情,他缓缓朝顾云生的房间走去,一路思索如何与二哥相互安慰与缅怀逝去的大哥…… 还没举手敲门,里面便传来一个男人虽压着嗓子,但音调高昂的声音:“如果顾总不答应我的要求,那我只好将事情捅出去了。” “你胃口也太大了吧,云梦这个项目几乎倾尽了顾氏的大半心血,你确定你能咽得下去吗?小心被噎死!”接着是顾云生冷漠阴戾的声音。 “这就不劳顾总费心了,再说了,我胃口大吗?我可是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替你铲除了顾云帆这个阻碍,让你能顺利地坐上顾氏接班人的位置,要一个项目来做,不算过分吧……” 宛如惊雷炸开,顾子钦只觉身体晃了几晃,险些摔倒在地。 二哥杀了大哥…… 这个可怕的念头像张着血盆大口的魔鬼一般,险些将他吞噬。 后背阵阵发冷,顾子钦脑子一片空白,脚下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抓住了一般,丝毫动弹不得。 房间里争吵声越来越大,与重物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如此下去肯定会惊动其他人…… 仅剩的一点点意识告诉顾子钦,他绝对不能让人发现,也不知怎的,身上突然就有了力量。 恐惧从心底蔓延一直到四肢百骸,大雨里,顾子钦不顾一切地奔跑,似乎那只可怕的魔鬼就在身后…… 一直到肖媛媛家,他才觉得灵魂归了位,双腿似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毫无知觉。 顾家到之前住的郊区乡下,好几十公里,许多年以后,顾子钦仍想不明白,他是如何在大雨里跑去的。 这世上,有魔鬼,就一定有神灵,或许是冥冥之中,如有神助吧。 当顾子钦看到肖媛媛的那一刻,委屈,害怕,恐惧以及信念被摧毁的悲愤,无数情绪一涌而上,反而不知如何开口。 刹那间他突然又后悔了,他太明白这个秘密就是个炸弹,谁知道谁就意味着会粉身碎骨。 肖媛媛是他最为珍贵的朋友,他不能将她们一家置于危险之中。 转身,顾子钦又开始了疯狂的奔跑…… 似乎只有奔跑才能让他心里的那颗炸弹消灭无踪。 他没想到的是,肖媛媛也不顾一切地追了上来,并在他因太过疲惫而一次又一次倒下的时候追上了他。 磅礴大雨里,少女用她单薄的双臂将顾子钦紧紧圈在怀里,惊慌无措的安慰几度被风雨声所淹没。 肖媛媛温热的身体让浑身冰冷的顾子钦有了片刻的安宁,情绪终于破胸而出,一声声压抑的、悲愤的痛哭,仿佛是从他灵魂深处艰难地一丝丝剥离抽出,散布在空气里,织成了一幅最昏暗无边的雨幕…… 第一百一十七章 任由命运浮沉 再后来,媛媛就死在了那场雨里。 除了觉得那天下的雨一定是腥红的外,顾子钦什么细节也想不起,也不敢想,每每回忆到这里便会头痛欲裂,似乎这段回忆里带着密密麻麻的银针,碰不得思不得……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再醒来时,母亲睡在他身边,眼角有淡淡的泪痕。 脑海里一直飘浮着一句话:子钦,要让自己变得强大,才会让魔鬼无处遁形。 他其实记不清这句话是谁说的,是母亲?抑或是某个神秘存在的人? 趁夏凤瑶熟睡,顾子钦悄悄溜进顾云生夫妻的房间里,偷偷拿走了顾云帆“神秘盒”。 起初拿走这个盒子仅仅是想留点大哥的东西。 因为他好几次都见顾云帆将它神神秘秘地藏在衣柜上方的暗格里,顾子钦想,这一定是大哥最珍爱的东西。 没曾想,里面还藏了许多惊天秘密…… …… 商讨出来的结果,不管是顾连海还是顾云生,已然没有心情再去面对记者铺天盖地的尖锐问题。 新闻发布会交给老秦全权处理,顾连海深感疲惫,吩咐顾子钦十分钟后去办公室找他。 而顾云生黑沉着脸直接进了办公室,不一会儿,里面传来瓷器破碎与重物落地的声音。 姜语姻和许清清,一左一右地守在门口,彼此沉默,心事难测。 会议室里最后只剩下顾子钦与母亲夏凤瑶。 “这个结果你满意吗?”顾子钦定定地看夏凤瑶,眸色锐利十足。 夏凤瑶只觉得内心惨淡,话语却仍是坚韧而愤怒的:“难道你不满意吗?这本就是你的杰作,我只是在你胆怯懦弱的时候帮你完成了而已。” 顾子钦眸中锐利不减,“方伯伯是你请来的吧?” “对!我把一切都向他全盘托出,包括你对曾馨的感情!” “你真的是我妈吗?”近乎嘶吼出声,顾子钦轻飘飘地往后退了两步。 他这一生几时有过珍贵到害怕失去的东西? 小时候,因为他的家庭特殊,加上母亲为人处事倨傲轻慢,极少有邻居愿意与他们来往。 在最需要玩伴的童年里,媛媛是他唯一的朋友。 他曾以为,这一生他都不可能失去这个好朋友。 得知他的父亲就是顾氏集团的董事长,他和母亲就要住进顾家…… 他在清淡的月光下,真诚地对媛媛说:“听说我爸爸有许多许多的钱,将来都是留给我的。等你长大了,我就娶你,我要将所有的钱都给你买漂亮的裙子……” 至今他仍记得,媛媛羞红了的脸,让月亮都自愧不如地躲进了云层里。 然而,在那个雨夜,就在他手指松开的瞬间,媛媛枯萎在属于她的花季里…… 如今,母亲明明知道…… 明明知道他是如此的害怕故事重演,如此的害怕失去曾馨,却还要执意无情地将她卷进来! “我只是想逼方诚出手……那丫头走了也就走了,只要你和晚晴的婚姻继续,不会有人去为难她。”顾子钦的悲痛落入夏凤瑶眼里,她不是没有触动。 无力地伸手抓住顾子钦,她沙哑着声音涩然解释:“我不知道她会回来,我不是有意将她卷进来。” 顾子钦眼眸沉沉地看她,“你说完了吗?” 夏凤瑶手指缓缓握紧,既然已经伤了儿子的心,她不介意再把话说的直白一些,好让被感情蒙蔽了双眼的顾子钦能清醒一些。 迎着顾子钦淡漠的眼,她继续说道:“是她自己要回来的……说到底都是现实的人,孤苦一生,难得碰到一条大鱼,她怎舍得放下……” 闻言,顾子钦到是一下就沉静下来了,打着爱情的幌子虚度了一生的母亲,又怎会懂得真情而字? 听了她的话,他唇角挂着一抹冷笑,反问:“所以呢?” 夏凤瑶硬着头皮说了下去:“所以,说到底是她贪心,而她要为此付出的代价就是永远地失去你。” 顾子钦沉黑的眸子紧紧盯着夏凤瑶,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在他转身要走时,夏凤瑶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完了最重要的一句话:“如果想要她安全,最好的办法就是继续扮演你的小侄女。在襄城,你爸尚且还要礼让方诚三分,你觉得他方家的人又能良善到哪里去?”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顾子钦心头蔓延,一直流窜以四肢百骸,因为有了某种不好的预感,心口突突跳动,慌乱不安。 “如果谁想动她一下,我就毁了谁,包括我自己!”这话出口,顾子钦突然觉得一身轻松。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如此,有何可惧? 闻言,夏凤瑶脸色惨白,心往下沉了又沉…… 这是顾子钦对她拿亲情要挟他的反击。 他知道自己用生命威胁不是做做样子,事实也是如此。 她情愿带着风光的面具虚伪地活着,也绝不让自己的人生画上惨败的句号。 如此看重亲情的顾子钦自然不能做到对她的生命漠然相视,视若无睹。 但他亦可以用同样的方式对她…… 他们在彼此心里的地位和他们的信仰同样重要,都无法失去。 顾子钦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清醒过,仿佛一道阳光照耀进他黑暗的人生中,让他看清楚他的生命中,不止有使命,还有爱与被爱的能力与权利。 曾馨于他,就是这样一道阳光,因为弥足珍贵而巴不得紧紧抓在手里,这一生都绝不可能舍弃放手。 …… 推门而出,迎面而立的是一身粉嫩的曾馨。 她将手背在身后,面带微笑地看他,漆黑的眸清澈澄亮。 看得出来,她在努力克制自己的行为。 可以想象,如果此刻无人,她定会像只调皮的小猫一般飞奔过来窝在他怀里…… 他又何尝没有这样的冲动? 这一刻,在世人眼里性子清冷的顾子钦,眼睛里有酸痛感传来。 像有无形的双手死死地拖着他的双脚,嗓子眼里仿佛被人强行塞进了一块巨石,胸腔处明明有无数话语在肆意咆哮…… 他除了立在原处,眸色温润地看她外,似乎失去了所有的行为能力。 曾馨被他的样子吓到,忐忑不安地上前,轻声问:“是不是因为我的原因,你还是败了?” 她的小心翼翼与隐隐不安,让顾子钦心口处更是如潮水涌起,顾不得别人眼光,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声音暗沉沙哑:“没有,你做的很好,我们没有输。” 继承权没有输,可他暂时将她输了…… “那就好……顾老董事长一定是看到我的胎记了……那痛我总算是没白挨……”她在他怀里闷声闷气地嘟嚷,语气有些小小的委屈。 “对不起……”顾子钦在她头顶温声低语,搂紧她的手臂愈发的用力,似乎生怕一松开,她就会变成一缕轻烟消失掉一般。 曾馨低敛的眼眸里开始有了潮湿的情绪,他赢了,意味着她输了…… 她懂。 他的无奈妥协,她也懂。 就如心酸与欣慰两种格格不入的情绪会同时存在一样,她只能任由命运浮沉。 因一个顾子钦,曾馨生平第一次没有了挣扎的力气…… 第一百一十八章 可怜又可悲的俗人 办公室里,顾连海正在给方诚打电话。 对方怒意明显,“你认曾馨为干孙女,这又是几个意思?” 顾连海伸手扶额,语带疲惫:“方兄不要着急,一会儿我会传真一份东西过来,你看了就明白了。不过,还望你能保密,小儿已经不在了,就让他安息吧。” 方诚在电话里有短暂迟疑,终还是语重心长地提醒了一句:“我不知道你是真糊涂还是在装糊涂。还是要坚守底线,不要让一世英明毁于盲目的父爱上,不但不值得,反而会适得其反。” 顾连海只是苦笑,长叹一声:“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 顾子钦敲门进来,见顾连海立在窗前,背影萧条,浑身透着苍老的腐朽气息。 他心底一软,先前的诸多怨气消了一大半。 这世上,只有亲情是最不讲道理,也最无法计算恩怨,无论彼此伤的有多深,最多一句,缘尽此生,希望下辈子再也不要相遇了…… 听见响声,顾连海回头,四目相对,姿态定格。 顾子钦眸色沉郁难测,顾连海则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顾子钦,你下了好大一盘棋呀!从前我竟不知道,我的儿子有这么大的能耐!” 面对劈头盖脸的质问,顾子钦冷冷一笑,“董事长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顾连海死死地盯牢他,语气阴霾生硬:“你还装!那日记本难道不是你给你妈的吗?” 话落,似怕顾子钦争辩,他又恶狠狠地补了一句:“如果她早知道这件事,还用得着忍气吞声这么多年吗?” 愤怒的话语嘎然而止,仿佛一只气球猛地爆炸,就那么一瞬一秒,气氛归于沉窒。 顾子钦静静地看着父亲,紧抿嘴唇,因一夜未眠,脸色泛着不健康的白。 印象中,父亲还是第一次用这种恶劣的态度对他。 虽然陪他的时间不多,但从对他的成长持放任纵容的态度来说,顾连海对他算得上是溺爱。 当然,也可以称为冷漠…… 良久,顾子钦才沉沉开口,神色尽显冷漠,“既然你知道她在忍气吞声,为什么就不能把她从那个泥潭里拉出来?她除了爱上了不该爱的你,有了不该有的幻想,说到底,又做错了些什么呢?” “明知不该,还要继续的行为,都必须要付出代价!毕生活的惶恐不安,都是她自找的?你应该清楚,这是她贪心不足的结果!”顾连海面色阴沉无比,字字狠戾不留情面。 顾子钦笑了,双臂环胸,隐含讥讽:“那你呢?就没有做错过什么吗?就没有要为自己的行为必须付出代价的时候吗?” 正午,热烈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偷偷窜了些进来,在惨白没有任何温度与色彩的日灯光下,显得格格不入。 一如,顾连海冷沉的眉眼里,突生凄凉。 双眸一沉,他话语里夹杂着悲哀:“有,我一生做错了太多事,而我要为之付出的代价就是有了你们三个儿子。” “子钦,我知道我对你母亲的态度,让你对我有诸多的怨言。我一点,我无从辩解,让你因此受到伤害我很抱歉。但对你妈,我自认为并不相欠。” “如今,你已经成人,或许早就明白男女之情是需要共鸣的。不是一味的步步为营、攻城掠地就叫胜利,在感情上,有时候赢了比输还要惨。” 顾子钦默然伫立,心里因为麻木,仿佛早已失去了知觉。 “那此次包庇二哥又是为何?你既然有心要袒护他,又何必承认了那本日记,继续一意孤行,不是省了许多事吗?”须臾,顾子钦开口,隐隐透着逼仄暗芒。 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斗的你死我活,还能泰然自若地隔观看花。 他始终不明白,天底下真有这样的父亲吗? 闻言,顾连海仅存的威严瞬间衰败。 他悄然转身,将眼眸里复杂无力的情绪掩藏,淡声道:“云生于我,就是我要付出的代价中,最惨烈的报复。近来,许多人都觉得我糊涂了,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我只是有些慌了……” “子钦,爸爸时日不多了,总想在生命的尽头,奋力将过去犯下种种错误能抹平一些。” “我怕如果什么也不做,就这样死去,真的会下地狱……你瞧,我也是俗人一个……” 顾子钦心里绞着痛,双手插在裤兜里,平静如初,没有愤怒不公,也没有想探得真相的心情。 事实上,他也不是什么都没想。 这一刻,他突然很想问顾连海知不知道大哥的死是顾云生一手造成? 是不是就算知道,他也会认为这只是为曾经的错要付出的代价? 但他终还是没有问出,他不想成为压垮父亲的最后一根稻草。 顾连海可以把他当作是错误的代价,而顾子钦却只能将他当作父亲。 眼前的男人,在世人眼里看似风光无限,其实也不过是个可怜又可悲的俗人一个…… 顾子钦苦涩一笑,“让我们不顾兄弟之情,厮杀争斗也是你想看到的吗?” “不,我不愿意看到。但这不是我不愿意就不会发生的,我宁愿做个昏庸无情的糊涂蛋,也不愿意当个心知肚明的瞎子。”顾连海猛地转身,因急于想表达自己的意思而声音颤抖。 顾子钦手指握紧,挑眉问:“那你希望最终赢的人是谁?” 顾连海双目猩红,嗓音里听不出喜怒,似乎只是在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子钦,我知道,最后赢的那个人一定会是你。” 那为什么还要如此? 为什么不能成全了母亲,成全了自己? 为什么? 这样的咆哮注定只会死在顾子钦的脑海里,他永远不会问,因为答案已然在心中。 他和顾云生在父亲心里,都只是配角,陪他演完毕生浮沉…… 顾子钦握紧的拳头渐渐松开,手心,竟是汗湿一片。 待他转身离开时,身后顾连海突然问:“曾馨那丫头,究竟是不是你大哥日记里所说的那孩子?子钦,只要你说是,爸爸就会相信。” 话语里隐带的哀求让顾子钦呼吸一滞。 沉沉闭上涩痛的双眼,他表情无波,“她是。” “谢谢你。” 当顾连海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苍桑的脸颊上,有混浊温热的液体滑落…… 第一百一十九章 坏情绪在发酵 一个逼不得已的答案将一切打回了原点…… 当顾子钦从父亲办公室出来时,曾馨还等在原处。 她望向他,眼眸温润平静,嘴角有浅淡笑容,宛如一幅美好的画,凝固在了时光里。 顾子钦缓缓走近,喉咙发紧,终还是发出声音来:“你先回家休息,晚上有专为欢迎你们回家而准备的宴会,我还有些事需要处理。” “好。”曾馨乖巧点头,唇边笑容扩大,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和她离的很近,近到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迟凝中略有慌张。 曾馨睫毛颤动,正在绞尽脑汁地想说点什么,好打破这让人窒息的气氛。 顾子钦已经抢先一步开口:“丫头,我们只能缘尽于此,我会以叔叔的身份好好照顾你。” 刹那间,似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不见,顾子钦的气息还在曾馨鼻息间,但那些留在心底的温情画面正在她脑海里一一删除。 结果来的比她预想的还要快速,还要简单……挺好。 曾馨吸了吸鼻子,抬眸,“我知道,该说的话,你母亲已经对我说过了。” 顾子钦眸色一冷,没有问都说了些什么。 似不愿意曾馨看到他的情绪,伸手将她按在怀里。 “你不该回来。”呼吸贴着她耳朵,他的声音哑的厉害。 曾馨额头贴着顾子钦的脖颈,在他说话的时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喉结的颤动,她说过,这样的触觉对她来说,有治愈疼痛的效果。 所以,她真的没有感觉到疼痛,她说:“嘿,我是个有职业道德的人……既然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就照着剧本继续演下去吧。” 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之前你我的感情戏算是合同之外,你是需要另外付钱的……” 语调轻俏,现实的宁人发指的曾馨似乎又回来了 顾子钦说:“好,是我擅自加戏,应该多付。” 他的声音喃呢不清,喉结颤动加剧。 曾馨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想抬眸看他,却被他死死按住了脑袋,“别动,最后再抱一分钟。” 她便温顺地将耳朵贴在了他心跳的位置,眼眸里的水雾终于冲破理智,渐渐溢出了眼眶,那样的小心翼翼,又是那样的从容淡定…… 母亲说过,当每段爱情死去的时候,都需要用眼泪来祭奠,但不要超过三滴…… 极快地,情绪恢复,那双雾朦朦的大眼睛里闪过一抹诡谲阴冷的光。 …… 顾氏集团大门口早已被记者围的水泄不通。 曾馨在董堃的保护下缓缓走了出来,面上仍旧是淡淡的笑,没有欣喜若狂,也没有忐忑不安。 仿佛被顾氏集体董事长认为干孙女,于她来说就像别人请吃了个饭一样,再正常不过,并没有如世人所想那样,觉得那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等待太久仍一无所获的记者们,片刻愣怔后一涌而上,争先恐后地发问:“曾馨小姐,请问你现在心情如何?” “曾馨小姐,能不能透露一下,顾董事长临时决定认你为干孙女,是不是顾子钦先生力挽狂澜的结局?” “请问你对今天跌宕起伏的事件发展,有什么感想?” 曾馨突然站定,还挂在脸上的笑容里夹杂着一丝淡淡怅然。 跌宕起伏的是今天的事件发展吗?是她摇身一变,乌鸦变凤凰吗? 不,跌宕起伏的是她今天的心境。 无法言说的心境…… 见她站定,眸光沉静地扫过众人,记者们瞬间安静,无数话筒递到了曾馨面前。 看来,必须得说点什么了,曾馨努力镇定,深深呼吸后,缓声开口:“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我无法驾驭我的命运,我只是在与它合作,我更不是心灵的船长,只是它闹闹嚷嚷的过客之一……” 记者们听得脑子发懵,这说的是什么? 好像有所指,又好像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心灵鸡汤? 其中有人大胆不满:“曾小姐,请你不要答非所问,说几句吧。” 曾馨嘴角翘起,目光深遂而意味不明,“我想说的你们听不懂,你们想听的我又说不出口……你看,许多看似错综复杂的缘分其实就是误会一场。” 众人仍然还在发懵……可以肯定的是,眼前的女孩儿似乎不是他们所见所想那样简单。 有人不死心,努力组织语言,试图用简单明了的语言引导出一些有价值的回答:“请曾小姐回答,为什么在宣布了鉴定结果后突然出现,是不是手里有顾少的什么把柄。” 闻言,曾馨格格地笑了起来,“容我回去好好想想,争取在晚宴上见到你们的时候,能想好一个精彩刺激,真正跌宕起伏的故事给你们,好不好?” 最后的话音拖的很软很长,好似一汪缓缓滑过手心的泉水,温柔之余又让人隐隐感觉到冰冷。 直播画面很快传送到顾子钦手机上,看了她对记者说的话后,眉心清寒的男子勾唇一笑…… 看来,这次是彻底引发了小野猫的坏情绪…… 不知道这小东西又要作出什么“妖”来……只要她不要伤害到自己,做什么都好…… …… 回家路上,曾馨静静窝在汽车座椅里一动不动,目光空洞地望向车窗外,仿佛一只没有灵魂的布偶娃娃。 董堃从后视镜里窥探她的坏情绪,皱了眉迟疑开口:“后悔回来吗?” 曾馨因他的问话,眸光在明暗中转换着,回答的有气无力:“有什么可后悔的?后悔了又能怎样?” 董堃目光柔了几分,试探着小声开口:“如果你想走还来得及。” 曾馨从中间的空隙里探过身子来,眯着眼睛看董堃,似要把他看穿一般,“堃哥,你为会要帮我?” 董堃侧眸看她,语气淡淡:“你心里明明有答案。” 既然说到了这里,他想,有些话还是说开了比较好,于是,肃了神色,继续说道:“小馨,我承认对你有怨过恨过,曾以为此生都不会再与你相遇,所以任这怨恨无限放大……起码这样我就无法再忘记你……” “但是命运让我们再次相遇,我一手抓住回忆,一手抓住你,我知道必须放下一个,才能继续前行。” “做出选择并不难,因为回忆里越来越清晰的始终是你的模样。遗憾的是我似乎晚了一步……不过没关系,只要你幸福,我扮演什么角色都可以。” 第一百二十章 无辜躺枪 “你爱我?就算我爱的是别人,也没关系?”曾馨仍死死地看牢董堃,乌黑的眸子里似浸了水雾。 董堃不知道她为何要在此刻纠缠这个问题,心里隐有不安,将车靠边停下,静静看她,“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说爱与不爱。比如我们之间。”这一刻,喜怒无常的曾馨,眸子里突然迸裂出极为慑人的寒光。 董堃眉眼间有一瞬的错愕,无奈开口:“好,我们不说爱与不爱,我只是想遵守我的诺言,在你身边护你一世周全。” “晚了……堃哥,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吗?让我告诉你好不好?”曾馨手指轻轻划过董堃皱紧的眉头,软媚的语态让人听了,只觉惶恐不安。 董堃心一下沉到了谷底,厉声阻止:“不,不要说,我什么也不想听!” 可是好像真的晚了…… …… 曾馨5岁那年,曾姝带着她搬到了襄城。 租来的家里,住进来的还有董修平和董堃。 对于在乡下孤苦太久的曾馨来说,从天而降的爸爸和哥哥,如同阴雨天后渐渐露出的太阳光。 尤其是董堃,给了她太多太多的温暖。 如同漂浮太久的孤舟终于靠了岸,曾馨无比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家。 看得出来母亲也一样,只是过去的种种生活习惯还不能完全改过来,这也导致了她和董修平之间常有的争吵。 每次他们吵架的时候,董堃总是云淡风轻地安慰曾馨:“每对夫妻都会吵架,这是他们交流情感的方式。” 曾馨便不再害怕,慢慢学会在他们争吵时如何转移注意力,比如想象董堃会在晚自习后带什么好吃的给她…… 这样的美好生活持续了好几年,大概从十岁左右开始,曾馨逐渐发现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继父,总是有意无意地用奇怪的目光打量她。 这种目光她并不陌生,和母亲走在大街上的时候,曾经有陌生男子这样打量她们…… 她曾在曾姝面前提起过,曾妹震惊之余,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漫骂:“你才多大,就开始想男女之事,他可是你继父!我警告你曾馨,在家里收起你那副狐媚样,我们好不容易才有了个安稳的家,如果被你毁了,我会恨你一辈子!” 难听刺耳的话,彻底吓到了尚还不太懂人事的曾馨。 从此,她再不敢提及,只是像中邪了一般,总觉得董修平那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像鬼魅一般,无时无刻不在自己身上晃荡。 终于有一天,噩梦成真,在曾馨溜进曾姝房里换衣服时,喝了点酒的董修平露出了恶魔一般的真面目…… 所幸,曾姝及时赶到,阻止了董修平疯狂的行为。 望着衣衫不整,目光呆滞的曾馨,曾姝抬手就给了她一记耳光,“你非要毁了这个家才甘心吗?” 尖锐的疼痛蔓延到了血液里,曾馨只觉得脑袋钝病。 仿佛能感觉自己的心脏裂开了一条细缝,再以快速毁灭的速度全然粉碎。 从那天起,曾馨知道了,有些话适合烂在心里,有些痛也无人能感同身受…… …… 董堃的反应似乎让曾馨很满意,她目光凝结在他脸上,唇角勾起一抹冷嘲热讽的笑,出口的话语更是寒气森森:“你知道吗?那天,董修平跪在门口忏悔,说是自己喝多了,误认为房间里的人是我妈……” “而我在房间里承受着我妈最恶毒的话语,最狠戾的眼神,和最绝情的态度。” “我成了破坏他们感情的罪人……” “是他们教会了我,论为罪人后,最好的办法不是辩解,而是成为真正的罪人,用他们最不愿意面对的事实击穿他们虚伪的面具。” “董修平没有撒谎,之后的无数次,都是我刻意制造的。” “我刻意拿捏好时间,在我妈进门的瞬间,让董修平的丑恶罪行落实,当然我不会蠢到为此付出真的代价。” “他们开始了最激烈的争吵,董修平终于也尝到了不被人相信的滋味。他一次又一次的叫嚣着要带我去医院检查,证明他真的没有碰过我……” “可我妈不敢,你知道为什么吗?” “其实她从来就不相信男人……但又无法摆脱对男人的依赖……” “我本以为他们会因此分开,可是我的希望落空了,我妈除了对我的态度更恶劣外,并没有任何改变……” 曾馨似说的累了,懒洋洋地靠回了椅背,手指头放在了齿间咬的有些用力…… 董堃起伏的情绪因曾馨的小动作而渐渐平稳,这是她每次坏情绪或极度不安的时候会有的动作。 她突然坦白这些陈年旧事,不过就是想激怒他而已。 换句话来说,他在她心里,还是当年那个能包容她所有小情绪,坏心思的堃哥…… 收起眉心残留的冷意,董堃问的很平静,“那些事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为什么那么想要他们分开?” 曾馨苦笑,“因为你是我最珍惜的家人,我希望你幸福,不想让那些丑恶的事在你的生命里开出恶毒的花。毁了我一个,够了。” “至于为什么要在你父亲碗里下毒……请原谅我的天真,我以为只要他死了,一切就都可以恢复到从前。我和母亲,再加上一个你,这是我认为最完美的家。” “可我把一切都搞砸了,我成功逼走了你们,也成功让我妈恨我到死……” 董堃眸色灰败,眼里伪装的平静开始破碎,他终于懂了她的意思…… 她在看似正常温馨的家里,纵然活的惶恐不安,像放在桌沿边的瓷娃娃,随时都有破碎的可能。 就在这样颠沛流离的心境里,她还在试图维持不要破坏了他的幸福。 可他从来没有站在她的立场想过,他除了愤怒就是失望,一味的想用最残忍绝裂的话将她撕碎,他没有看到她眼里的期盼。 他不配爱她…… 他懂了。 董堃稳定呼吸,淡淡开口:“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其实你不必这么费尽心思的推开我,因为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离开你。” 曾馨闭紧了眼,手指一点一点地蜷缩了起来,齿根狠狠迸出来一句话:“再烫手的水也会凉,再饱满的热情还是说退就退,我真羡慕你们,总是以为欠下的情,留下的伤是可以弥补的!” “嘴上说着缓解尴尬的承诺,还不是在来日方长里人走茶凉……而我不想原谅……” 董堃回过头来愣了几秒,启动车子,说:“那就不要原谅。” 看来,这丫头被顾子钦气的不轻,他只是无辜躺枪了而已……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多么怅然的相遇 直到顾子钦的私人别墅,曾馨的坏情绪仍然没有得到丝毫缓解。 她从车里下来,很没精神的样子。 正午阳光刺眼,她拿手挡着眼睛,仰着脖子直视太阳,一张小脸皱成一团,动作傻气的很。 最后自己笑了,是谁说的,这世上唯有人心与太阳不能直视,简单是真理,说的太好了! 她与顾子钦之间就如理想与现实一样,以为夹起来的是块肉,谁知竟是块姜…… 还是块狠辣老练又绝情的老姜…… 多么令人怅然所失的遇见呀! 曾馨不由心生感慨。 清嫂和肖叔站在门口等她,面目慈祥,像在等归家的孩子。 他们身边是林雅与刘芳,妆容精致,穿着夸张的晚礼服,似乎今天才是她俩的大日子。 曾馨无奈地笑了笑,只要你的价值让人有利可图,全世界都会对你和颜悦色。 “我回来了。”走近,曾馨努力展开笑颜,乌黑的眸子里仍谁都能看得出来,隐隐藏着迷茫与伤感。 清嫂握了握她的手,“这样的结局不是最好的吗?要相信,当下就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一句话,让曾馨红了眼,心里涨的满满的。 是呀,当下就是最好的安排……迷失了的心该回来了…… “小姐,董事长夫人已经让人送来了晚礼服,化妆的人也在梳妆间等着,你是休息一会儿和还是马上过去?” 肖叔对曾馨的态度稍比之前又恭敬了几分,这让她很是不习惯,扯唇笑道:“谢谢肖叔,我马上就过去。” 肖振国夫妻扫了一眼身后浓妆艳抹,意图明显的两个女人,知道她们有话要对曾馨说,神色各异地各自做事去了。 一直黑着脸倚在车旁看着他们的董堃,打了个电话,冷声道:“六点我来接你。” “嗯。” 曾馨答的很利落,到让董堃心生担忧,她不会偷偷跑了吧? 不过有那两位巴不得靠着粘在曾馨身上的女上,加上马上到的张驰,想必她也跑不掉吧…… 又不是土行孙…… 董堃不由想到,小时候的曾馨很长一段时间里极爱看一部叫“封神演义”的电视剧,里面就有一个土行孙,长的极矮,但本领高强,擅长遁地术,总能在紧急情况下出乎意料地遁地而行,让人拍案叫绝。 他一度是曾馨的偶像,她总希望自己也能像土行孙那样,当不想面对某件事、某个人时也可以遁地而行…… 不过,现在的曾馨已然不是当年那个动不动就惆怅的小女孩了,她比自己想象还要强大…… 这么想的时候,董堃觉得眼睛有些涩痛。 待所有人走了以后,刘芳和林雅激动上前,看样子是想将她搂抱起来,在行动之前又似突然想起自己一身来之不易的行头,便在原处握了拳顿了顿足,表达了各自的喜悦之情。 曾馨觉得好笑,“你俩干什么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来参加我婚礼的。” 林雅极妩媚地嫣然一笑,“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可比婚礼重要多了,你想有了顾氏这个大靠山,你以后想要个什么样的婚礼没有?” 刘芳也跟着附合:“就是就是,小馨你运气真的太好了!不不不,是你这个人太有魅力了!顾氏明明已经宣布你不是他们家的孩子,可你一出现,他们立马又改变了主意,认你为干孙女……唉呀……你都不知道今天看直播的时候,我和林雅的一颗心七上八下,差点得心脏病。” 是吗? 原来全世界除了她以外,所有人都觉得这是最好的结局,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曾馨觉得无趣极了,讪讪笑道:“你们高兴就好,我去试衣服。” 两个女人不由分说,一左一右挽了她,开始进入主题。 林雅说:“毕竟只是干孙女,等顾老爷子一死,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数。” 刘芳说:“所以你得趁机好好为自己打算打算。” 曾馨无语,皱了眉,“怎么打算?” 林雅笑而不语,眸光闪动,做出了一副娇羞的模样。 到是刘芳沉不住气了,自以为是地试图诱导曾馨:“你想呀,你在顾家势单力薄,就算将来有个什么事,帮你说话的人都没有。如果,有信得过的人嫁进顾家,那就算将来顾老爷子有个三长两短,那也不会影响你在顾家的地位。” 林雅不动声色地及时帮腔:“阿芳这话说的到是在理的。” 要不要这么直接? 要不要这么现实? 要不要这么迫切? 曾馨咬了咬唇,挑起眉做出深思状。 良久,她似恍然大悟,惊呼:“对哦,你们说的太对了!我怎么没想到,你们两个还是未婚,又是我的姐妹……” “不过,嫁给谁好呢?顾爷爷身体不好,估计董事长夫人也不会同意……” “顾云生?也有老婆孩子了,据说他那老婆看起来温温柔柔,其实是个很奸诈的女人……” 林雅云淡风轻地提醒:“还有顾家三少,顾子钦。” 曾馨从她脸上收回震惊的神色,嘴角浅浅向上勾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的定婚宴好像就是后天……” 刘芳不屑一笑:“结了还能离,何况只是马上要定婚。” 曾馨不由被她逗笑,快速眨着漆黑的双眸,问:“有胆量!不过我想问,你俩谁有这想法?难道想一起上?” 刘芳指了指林雅:“她,谁让她肤白貌美还聪慧……” 这话说的酸溜溜的,听起来醋意不小,林雅马上露出俏生生的笑,态度严肃诚恳:“我又不是为了我自己,既然小馨攀上了顾家这棵大树,那我们就得齐心合力地站稳脚根。” “你有把握?”曾馨眯起眼睛好奇地问。 林雅娇媚一笑,“要想成功,当然离不开你的帮助。” “哦……要我做些什么?” 难道要帮她们给顾子钦下药,再洗白白送上门呀?要真是这么简单,她犯得着这么惆怅吗? 曾馨是愈发的好奇了。 林雅与刘芳相视一笑,胸有成竹道:“你只需要想办法让顾少延长定婚日期就好,剩下的交给我们。” 曾馨惊的不轻,“你俩疯了吧,在想些什么呢?我一侄女,还不是亲的,凭什么去管叔叔的事?” 第一百二十二章 顾太太的位置很抢手 见曾馨拒绝帮忙,林雅急忙扶着她双臂,语气温软:“小馨,我们俩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阿芳也好不到哪里去,福伯手术后身体一直不好,你是知道的 “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摆在我们面前,我们如果不努力去争取,将来你被顾家赶出去的话,我们三个弱女子又该怎么生存?” “生活的苦你还没有尝够吗?” “再说了,顾少平时是怎么宠你的,我们都看在眼里……总之,你尽力一试,如果成了,皆大欢喜,为我争取了时间。如果不成也没关系,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可以吗?” 这番话,看似平淡温情,但话语里却带着强硬的张力,字里行间透着小小的压迫,曾馨听的一愣又一愣。 刘芳见状,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不是吧,这还用得着考虑?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野丫头曾大胆吗?你试试又不会少块肉,怕什么?” “那我……我试试……”曾馨饶有兴致地挑起眉头,真是没想到,她拼了命救回来的姐妹,竟然下着这么大一盘棋…… 看来,顾太太的位置还真是抢手。 要说这林雅也是好手段,居然不知不觉间就把刘芳给收服了,谁说爱情是自私的? 这不也是可以商量的嘛…… 别说,这出戏还真有意思。 顾子钦现在是她正儿八经的小叔叔了,为他谋点福利,撮合撮合几段飞蛾扑火的无聊爱情故事也是应该的…… 她也正想试试,如果要争顾太太的位置,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 梳妆间里,夏凤瑶送来了各种风格的晚礼服。 等在那里的工作人员,微笑着对曾馨说道:“曾小姐,董事长夫人知道你还有两个朋友在,特意吩咐她们可以各自选两件喜欢的,就当是报答她们之前对你的照顾。” 曾馨笑着应是,眸光轻飘飘地扫过那排制作精良的衣服,一看就是大手笔。 听着林雅二人羡艳的尖叫声,她只觉得心冷,这是恩宠,更是警告…… …… 在等顾子钦的时候,夏凤瑶端了两杯咖啡过来,将其中一杯递给曾馨,开门见山:“在等子钦,还是在等一个不可能的结果?” 曾馨接过咖啡,只是微笑说:“谢谢。” 垂眸将因心事被说中的慌乱隐藏,她心里不由地苦笑。 她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傻的那么明显吗? 就像刮奖刮到了一个“谢”字就够了,爱情也是如此,没必要把“谢谢惠顾”四个字刮的干干净净才肯放手。 她现在不就是握着“谢谢”二字,在等顾子钦说出后半句的傻瓜吗? 夏凤瑶也不急,眸色沉沉地打量眼前的女孩。 凭心而论,这女孩气质虽谈不上温婉素雅,但眼眸里的那股子灵气也是常人所没有的。 子钦性子太沉静,如果有她在身边,想必人生真的会多许多乐趣…… 然而,人生的乐趣只能建立在生存之上。 说句悲凉的话,如今生死攸关,她再好也不过是一枚棋子,谈何放得下放不下? 沉默中,各自杯子里的咖啡见底,顾连海接下来还有个重要的采访,和顾子钦的谈话注定不会太久。 夏凤瑶眸色里有复杂的情绪划过,作为母亲,她是希望儿子快乐幸福的。 可惜,他是顾子钦,是她的儿子…… 嘴角扬扬牵起,夏凤瑶终于还是开了口:“如果我们不是在顾家,看到子钦喜欢这样一个你,我也是会真心祝福的。” 曾馨微愣,抬眸看夏凤瑶,作为顾子钦的母亲,说出这样的话,她是意外的。 她的身世,她的过往想必在顾家也不是什么秘密。这样一个她,在一个母亲眼里,又怎能配得上她耀眼的儿子顾子钦? 看到曾馨的表情,夏凤瑶笑了:“怎么?不相信我的话吗?” 曾馨摇了摇头,睫毛有轻微的颤动。 明明知道这样的平静不会持续太久,认同背后往往跟着无法扭转的然后…… 但曾馨仍是感激的,起码夏凤瑶没有上来就给她致命一脚。 壮烈哀怨地不甘死去和心存幻想地麻木死去,如果非要她选一个的话,她情愿是后者。 夏凤瑶将咖啡杯放到窗台上,缓缓开口:“你或许不知道,看似风光无限的顾子钦,其实出生就是个不被祝福的孩子,因为我是世人眼里那个没有廉耻的小三。” “为了能牢牢地抓住那个有钱有势又魅力无限的男人,我使尽手段才生下了这个儿子。” “因为见不得光,我和子钦在乡下生活了许多年。子钦小时候不太能明白他的父亲是顾氏集团的董事长意味着什么,在他眼里,那个男人就是太忙而极少能回家的父亲。” “记得有一次,他在幼儿园的电视里突然看到那个男人的采访,便兴奋地指给小伙伴和老师看,说那个人是他的爸爸。” “可没有一个人相信他,换来的是毫不留情的嘲笑和孤立。子钦回来问我,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那个男人不可能是他爸爸?” “从那时起我便发誓,我一定会让全世界都知道他顾子钦是顾连海的儿子,而且是最爱的儿子,因为他最终会是顾氏的唯一继承人!” 说到这里,夏凤瑶停了下来,胸口有剧烈的起伏,似乎现在想起当初的画面,仍悲愤不已。 对于顾家的这些八卦,对于顾子钦的出生曾馨多少有些耳闻。 只是因“八卦”二字,听的时候不管过程是如何的曲折离奇或是悲喜交织,感受都如隔岸观花,并不会触及太深。 毕竟以一个看客的身份来说,别人再大的事故都只是故事。 如今,真真切切地从夏凤瑶口中说出这些事,曾馨无法不动容。 他能违背常理地被自己所吸引,想必也是因为有着类似的童年经历,所以有了莫名的惺惺相惜吧。 这世间那有什么一见钟情不明所已的感情,不过就是在某个电光火石间,捕捉到了对方身上能让自己引起共鸣的那个点罢了…… 纵然所此,能与千万人中相遇,能与命运安排之前找到能让彼此纠缠的点,也属不易,也叫缘分吧。 曾馨感慨不少,甚至忘记了此刻自己有些尴尬的处境,眼眸转动间,手已经小心翼翼地伸到夏凤瑶背后,轻轻替她顺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连喜欢的资格都没有 在夏凤瑶错愕的眸光中,曾馨小声道:“奶奶别太激动,你说的这些我都懂。” 夏凤瑶挑了眉,问:“你懂什么?” “我懂你们母子走到今天不容易,我也懂顾子钦拿下顾氏的继承权势在必得。”曾馨在夏凤瑶的逼视下,收回手,不再装傻白甜。 “所以呢?”夏凤瑶尽显冷漠,咄咄相逼。 所以呢?所以要逼她说出化解尴尬的承诺吗? 还是想看到她节节退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此生都不要再出现在顾子钦面前? 曾馨苦涩一笑,“我自然会恪守本份,不会也不敢拖了他的后腿。” 夏凤瑶直了直背脊,一改先前的平和,表情严肃了许多,甚至还带着几分不屑,出口的话语里更是含讥带讽:“子钦从小就是个活的很清醒的孩子,为了达到一个目的,他懂得隐忍和克制。” “为了能理直气壮,风风光光地回顾氏,他出国多年,回来后也没靠顾氏,自己很快打出了一片天。” “这其中过程心酸与险恶,想必你一个小丫头也不会懂。” “如今,一切水到渠成,却因为一个你,他差点选择了放弃。你知道这对他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这次败了,我毕生的希望都落实了,我会选择去死……不要震惊,有人一生都在苟且,而我,一天都不行。” “子钦险些因你,将自己置于不忠不孝的地步,对于他的前程来说更是有着致命的威胁。一旦顾云生全权接管了顾氏,等他们的父亲归西后,你觉得他会让子钦好过吗?” “丫头,别把这个世界想的太美好了,更别把爱情想的太伟大高尚。男女双方,除了缘分,更多的也要讲旗鼓相当。” “试问,如果子钦因你走上了一条平凡而艰难的路,你又能给他些什么呢?在他面前撒撒娇,耍些小手段,弄些小情趣,生活中的困难就能迎刃而解吗?” 听了夏凤瑶的话,曾馨只觉得心脏似被人紧紧攥在手里把玩着,说不出的心涩难受。 这样一个接一个的质问彻底刺到了她的痛处,遇到顾子钦时,她步步艰难。 正如她之前对他说那样,对于她们这样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小人物来说,遇到一个满身光芒的人,条件反射般就会缠上去。 起初,她死死掌控着自己的心,并不敢异想天开,更不会去想如神般存在的顾子钦会需要她付出些什么。 在他的温情攻势下,她失了分寸,开始有了贪念。 她到也知道此路不会太顺畅,但万万没想到,如今从夏凤瑶口中听来,爱上顾子钦,她似乎罪大恶极。 恰恰她自己也没了反驳的理由。 不过,性格使然,曾馨骨子里与身俱来的骄傲很不合时宜的冒了出来,她低了头,语气很倔犟也很傻气:“我叫你一声奶奶,是尊重也是本份。但我觉得你这样贸然评价我,也不太好。”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听说了我的过去,但你不曾真的了解我。虽然目前我还没有发现我有什么了不起的能力,但如果……” “如果子钦不介意,他敢选择我,我也尽我所能让他幸福,予他欢喜。” 夏凤瑶笑了,表面却不露声色,缓缓开口:“还不承认自己天真。顾子钦在你心里就是这样一个愣头青吗?为了一段可以预见无疾而终的爱情,而置自己的母亲于死地,置自己的前程于不可以预知的困境中吗?” “就冲你的无知,你连喜欢顾子钦的资格都没有,还谈什么爱与未来!” 曾馨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宣告惨败。 她抬眸定定地望着夏凤瑶,眸子里写满了愕然与悲伤,语气里有小小的挣扎:“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并不想要顾子钦那样做,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她曾馨连爱顾子钦的资格都没有。 最后,夏凤瑶说:“曾馨,做人不能太自私,更不能太贪心。子钦本不想让你卷入这场争斗中,可你走都走了又私自回来,目的是什么,我想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事到如今,我奉劝你一句,不该想的就不要去想,好好做好你的本份,最起码到头来你不会是一无所有,你得到的恐怕足够你换来十场爱情了吧。” 曾馨心思恍了恍,手脚一片冰凉。 望着夏凤瑶胜利而归的背影,她一声苦笑:曾馨你活该,谁让你碰什么不好,非得碰爱情! …… 现在夏凤瑶送来这堆衣服,意思很清楚。 如果曾馨听话,就如这挂满的衣服一样,她可以随心所欲潇洒地享受千金小姐的待遇。 如若她不听话,这一切也只是昙花一显,包括身边的姐妹情深…… 曾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挑了件纯黑色的短裙给化妆师,说:“就这件吧。” 化妆师接过,一脸惊讶,小心提醒:“曾小姐,你气质干净,可以选简单亮色一点的款式,比如这件水蓝色的长裙或这件白色小礼服。” 而手里这件,颜色就不说了,问题在于太短,太露,整个后背几乎全露…… 这那是青春无敌的女孩子该有的装束,这样穿出去,她的饭碗也就别想保住了。 曾馨咬了咬唇,眼神无辜:“就这件吧,听说晚宴人太多,布料少点凉快。” 呃…… “有空调……”化妆师垂死挣扎。 一旁狐假虎威的刘芳挑眉瞪化妆师,一脸不耐烦:“曾小姐想穿什么穿什么,你那么啰嗦干嘛,还想不想干了?” 林雅也款款上前,温柔一笑:“没关系,以我们小馨的容貌和气质,什么样的衣服驾驭不了,就这件吧,你把妆容弄亮眼一点不就好了。” 化妆师闷头不再开口,心里想的是:这真的是好姐妹吗?确定不是对手派来的卧底? 恰时,失踪多日的张驰突然出现,进门先是夸张地大喊:“恭喜馨姐!馨姐威武!馨姐千岁千岁千千岁!” 曾馨沉下去的心情浮了些起来,紧皱的眉头渐渐有些松缓。 或许是因为做过一天的“战友”,她对张驰有着莫名的亲切感。 伸手重重地给了张驰一拳,曾馨瞪他,没好气道:“这些日子你死哪儿去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浪漫与悲喜 听了曾馨的问话,张驰不急不忙地摸了摸鼻头,眼眸里放着光,神神秘秘道:“你们猜?” 曾馨抬腿就是一脚,“我看你欠揍,你看馨姐我是那种爱猜迷语的人吗?” 林雅和刘芳也好奇地凑了上来,“快说快说,是不是顾少派你去干了件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张驰表情夸大地往后退了一步,故作惊讶:“你们怎么知道?” “猜对了?”林雅二人面面相觑,满脸兴奋。 张驰清了清嗓子,目光意味深长地落在曾馨脸上,一字一语道:“前些日子,顾总替我报了个专门学写段子和讲笑话的速成班……” “什么班?”曾馨打断他的话,心里骤然有着细微的触动。 张驰微笑不改,只是语气里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以至于听起来有些凝重。 他说:“对,就是搞笑速成班。因为上次顾总惹你生气,而我没有能力哄你开心,所以导致你胃病复发住进了医院……他怕还会有惹你生气的时候,所以命令我去学了搞笑。” 如今提及此事,张驰仍觉得像做梦一样…… …… 犹记那晚,顾子钦为了哄曾馨开心,特意请来当红歌星段景禹办了个小型的音乐party。 这已经很不可思议了,更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还与董堃、段景禹一起,让当年的“活力男孩”重组,弹唱了无数首歌曲…… 只可惜那晚在场所有人的手机都被董堃一一检查,不要说视频,就连一张照片都不曾留下。 不然,就靠那晚的事,他卖给媒体估计也能小小地发笔横财吧。 这些都不说了,更更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在聚会快散场的时候,顾子钦叫过张驰,亲自交待:“我让董堃给你报了两个学习班,从明天起,你暂时不用过来了。” 张驰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请问顾总,我要去学什么?” 顾子钦并不急着回答,远远地看着开始打瞌睡的曾馨,眸光深遂莫名。 良久,他才缓缓说道:“你要跟在曾小姐身边,得学点能保护她的本领。另外,还得有逗她开心的能力。所以,我让阿堃替你报了学防身的武术班和语言艺术班,就是学幽默搞笑的,你要认真学,不要辜负了她对你的喜欢。” 张驰愕的合不拢嘴,本以为他会被“炒鱿鱼”,没想到还因祸得福。 只是,学武术尚能理解,学搞笑是什么鬼? 堂堂顾家三少,抛开有钱有势不说,就靠他那张魅惑人心的脸,走到哪里不是众星拱月、掷果盈车? 这么有钱有势又有貌的男人,还这么深情浪漫,要其他男人怎么活? 要说顾子钦只当曾馨是小侄女,打死谁他也不会相信! 张驰当下只想抱着顾子钦大腿说声:老板,给我们留条活路吧! 可惜,他不仅平凡,还卑微,压下心中思绪万千,张驰唯唯诺诺地直点头:“是,顾总放心,我一定好好学!” …… 张驰话音落下,气氛竟出乎意料地陷入了短暂沉滞中。 似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惊醒了自己以及旁人刚刚听到的童话故事。 率先打破沉静的是刘芳,她瞪大了眼睛,失声惊呼:“天啦!什么?顾少居然为了哄小馨开心,让你去学讲笑话!这太……感人了,这么浪漫的事,连言情小说也不敢这么写呀!” “是呀,顾总对小馨真是好。”也许是错觉,在林雅的话语中,曾馨听到了嘲讽。 短暂惊愕后的工作人员们,因为不便多言,默默地进行着各自的工作。 只是从他们加速的动作中,不难看出,因有了可以在朋友们面前吹嘘的话题而隐隐兴奋,巴不得快些结束了这工作,好把这个信息量足够大的劲爆新闻传播出去。 开玩笑,就是热恋中的情侣也少有这么浪漫深情的,何况是叔叔和小侄女的关系? 这意味着什么……这个事还真是有些挑战人的想象力…… 相比所有人的兴奋或是羡慕嫉妒,曾馨显的过于平静了些。 她面色平静如初,听了张驰的话,也只是挑了挑眉,表情慵懒,透着一丝无所谓的冷漠。 发觉众人将期待的目光聚焦在她脸上时,曾馨嘴角扯出一抹笑,抬了抬手,说:“都学了些什么,来几个段子给我们听听。” 张驰愣了愣,双手一摊,耸了耸肩,苦笑道:“那其实就是骗钱的,每天从网上抄几十条幽默笑话让我们背,背得我都想哭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曾馨听了,仿佛被人点了笑穴,笑的蹲到在地,根本停不下来。 真是太讽刺了,顾子钦当她是什么? 三岁小孩子吗?以为伤了她的心,几个笑话,一颗糖都能弥补? 她是该感谢他的用苦良心还是感动他的浪漫深情? 其他人听了张驰的话,也都抿唇笑了起来…… 他们想的是,没想到精明如顾少也有被骗的时候? 这么一想,稍稍平复了刚才心头涌起的羡艳之情。 很快,大家的注意力就被已经笑到在地的曾馨所吸引。 只见她不顾形象地捂着肚子狂笑不已,眼角有泪光闪烁,分不清是喜是悲,又或者是喜极而泣…… 林雅和刘芳忙将曾馨扶起,不解地问:“小馨,你怎么了?” 曾馨一手抹去眼角的泪,仍笑个不停,“哈哈……你们听见了没……顾少居然也有被骗的时候……张驰居然就是去学了背笑话……哈哈……笑死我了……” 聪明如顾子钦,居然以为刻意制造的欢乐能代替爱情赐予的欢喜…… 这难道不可笑吗? 林雅轻抚曾馨后背,小声道:“这说明顾少确实很在乎你,是好事。” 一直沉默不语的张驰递过纸巾,眸色复杂地看着曾馨,欲言又止:“馨姐,其实快不快乐在于你的内心……我能做的就是护好你的安全。” 曾馨终于止了笑,在张驰胸口捶了一拳,大大咧咧地问道:“这些日子背了多少笑话?” 张驰迟疑道:“有……有好几百条吧……” 曾馨笑容灿烂,“好!背的好!花了钱背来的笑话,你可一条都不能忘记,以后每天背几条给我听听。” 张驰点点头,“是,馨姐。” “好,大家开始行动吧,今晚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要惊艳!要让所人有人目光都聚焦在我们身上,能做到吗?”曾馨小手一挥,如同行走江湖的侠女,豪气万丈。 化妆师,造型师面面相觑,弱弱地点头,心想,这曾小姐怕是被顾少的浪漫举动给冲昏了头脑……魔怔了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人之初,性本善 顾家,夏凤瑶正在替顾连海更衣,眸色温和认真,动作更是一丝不苟。 顾连海蹙起眉心,若有所思。 眼前的女人风韵犹在,纵然颇有心机,但对他几十年如一日的温柔体贴是装不出来的。 要说她不爱他,那是昧着良心的话。 其实仔细想想,跟在他身边的女人哪个没有心机? 只是有些人智商有限,将事情做的太粗俗明显了而已…… 他不该将所有怨都发泄在她一人身上,都说苍蝇不盯无缝的蛋,话糙理不糙,自己明明就是个浑身是裂缝的混蛋,又怎能怪得了别人? 有声极轻的叹息,顾连海捉住了夏凤瑶的手,轻声问:“瑶瑶,跟我你可后悔?” 夏凤瑶抬眸看他,涩然一笑:“你说过,我也没资格后悔。从跟了你那天起,我就已经卷入人生的漩涡,早就由不得我做主。” 顾连海点点头,放开她的手,“细细想来,其实是我害了你。” 他脸上的落寞让夏凤瑶感到恻然和迷茫…… 岁月匆匆,无论是她此生所经历漫长的痛苦,抑或是顾连海现在莫名的悔恨……说到底在这场游戏里,谁都不是赢家。 一路走来,他们一味去揣摸对方心思,防着各种算计,却独独忘记了岁月无情。 不知不觉间他们都已老去,蓦然回首,才发觉他们失去的除了是无法从时间手里夺回的宝贵年华,还有一段本可以简单寻常的感情。 这一刻,夫妻二人似有一番彻悟。 顾连海眸光望向远处,力不从心地说道:“瑶瑶,我时日不多,剩下的日子我们好好过吧。” 夏凤瑶扣钮扣的手顿了顿,垂眸道:“那是自然,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二人再无话,千言万语仍由它沉入静谧的空气里。 片刻温情犹如拂过的轻风,仿佛来过,又仿佛只是种错觉。 他们怅然的同时,心里比谁都清楚,此刻再试图敞开心扉,似乎真的太晚太晚了…… 那些过往恩怨早已深埋骨血,又岂是一两句话就能抹平? …… 隔壁,顾云生立在阳台上抽烟,回想上午所发生的事,宛如一场惊梦。 他努力想理出些头绪来,可是千头万绪如同打了结的一团毛线,越缠越紧,到最后竟心生无力感。 “爸爸,你又偷偷抽烟。”身后,放学了的小萌萌翘着嘴巴,一双胖乎乎的小手插在腰上,似乎真的很生气。 顾云生展颜笑开,将烟头按灭,温声道:“好好好,爸爸不抽。” 萌萌这才朝他扑了过去,顾云生弯腰将圆嘟嘟的小人儿接住,在她脸上亲了亲,问:“今天在幼儿园玩的开心吗?” 萌萌不悦:“爸爸,我是去学习的,不是去玩的。” 顾云生莞尔,“是是是,爸爸说错了,那我的小公主,今天都学了些什么?” 萌萌眨着漆黑清澈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念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稚气的童声软软糯糯地飘进顾云生耳朵里,心脏似被狠狠地揪在了一起,猛地一阵抽痛。 人之初,性本善…… 说的多好,他也曾像怀里的萌萌一样,觉得这世界真美好,花儿很香,鸟儿很自由,所有人的都很温和善良。 然而,这个他认为充满善意的世界,在某一天里,突然就朝他伸出了锋利的獠牙,咬得他遍体鳞伤、面目全非…… 如果岁月静好,谁不想一生性善如初? 念完三字经的萌萌没有得到意料之内的表扬,不满意地捧起顾云生的脸,瞪大眼睛问:“萌萌念的不好吗?” 顾云生如梦初醒,很快收起眸子里的阴冷,笑道:“萌萌念的特别好,爸爸都听入神了。” 萌萌得意地格格笑了起来,一双小手开始不安份地弄爸爸的耳朵和头发,顾云生配合地左躲右藏,父女二人玩的不亦乐呼。 良久,顾云生累了,放下萌萌,趁机赞美女儿:“今天穿的真漂亮。” 萌萌牵起小裙子转了一圈,高兴地说:“是呀,妈妈说今晚有热闹的宴会,是为欢迎两个姐姐准备的,所以萌萌要打扮的漂亮一些,不然就不能成为最漂亮的公主了。” 顾云生蹲下身子,意味深长地问:“多了两个姐姐,萌萌开心吗?” “开心呀!多了两个姐姐,等萌萌生日的时候,不就多了两份礼物吗?”萌萌歪着小脑袋一本正经地回答。 顾云生淡淡一笑,揉了揉女儿的头发,眼底阴霾暗浮…… 他的小公主怎么会明白,多了两个姐姐,善意是两份,恶意同样也是两份。 这世界不会因为谁无辜,就能让其独善其身…… …… 房间内,姜语姻在为许清清梳妆。 望着年轻姣好的面容,姜语姻浅浅一笑,柔声道:“年轻真好,人生有着无限的可能。” “是吗?”许清清心不在焉地应着,眼眸平寂,却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 姜语姻微笑不改,只是看她的眸色幽遂沉静,仿佛要看到人心里去,“清清,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事尽量来找二婶。” 许清清眉头轻挑,格格笑了起来,“好呀,二婶,以后还请多多关照。有些事你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好了,反正我们是一家人了嘛,对不对?” 姜语姻拿眉笔的手僵住,倏尔,不动声色地说道:“自古贪得无厌的人,尤其是女人,都没什么好下场。云生常对我说,这世上只有我能有资格做他的妻子……假以时日,你一定会明白做一个妻子,拿捏好分寸是件多么重要的事。” 许清清嘴角扬起一抹轻佻的笑,嘲讽之意明显:“那我可要给二婶好好学学怎么做一个妻子。” 姜语姻不再接话,将最后一笔画上,才满意地笑道:“好了,完美。我敢说,今天在场的男人们会很难将目光从你身上移开。” “二叔也会吗?”许清清眸光清冷地望着姜语姻,故意挑衅。 姜语姻嘴唇轻抿,眉梢抖动,似在挣扎,良久后,声音响起,带着没有丝毫温度的空茫感:“也许吧……” 话落,她将手里的眉笔重重搁在桌上,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许清清,嘴角微微掀动,突地弯唇笑了起来。 目光同样落在镜子里的许清清骤然觉得身体有些发冷…… 第一百二十六章 闪亮登场 宴会是在顾氏旗下汇晶大酒店举行。 据内部可靠消息,顾家对这次宴会极其重视,虽然时间紧急,但襄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全部邀请到位,排场十足。 宴会膳食由顾子钦公司服务的各大高档酒店里,临时抽调了几十个顶级厨师,为了顾全宾客的口味,中西餐应有尽有。 有记者一早联系了酒店,希望能提前知晓菜单,都被果断拒绝。说是顾氏集团有要求保密,一旦泄露,他们的饭碗也就别想保住了。 这也更激起了那些美食记者的好奇心,加上据说今晚会有当红歌星段景禹的献唱,就连现在人气是高的影星章煜也应邀参加。 所以,美食记者,狗仔队甚至还有大量粉丝,4点不到,便早早地和各大媒体的记者一同挤在汇晶酒店大门口,将入口处围个水泄不通。 临近5点左右,突然来了一批安保人员,很快将混乱的场面维持好。 听说,顾氏为了这次警卫安全方面,就花了上百万的费用…… 宴会7点开始,6点半就有宾客陆续到场,车辆停下,再行一百米左右的红地毯到达酒店大门口,会有专门的迎接主持人致欢迎词。 迎接宾客的主持人大家都不陌生,是襄城电视台娱乐版的头牌主持付允,知名度仅次方晚晴。 当然,今晚宴会的正牌主持,于情于理就非方晚晴不可了。 她此刻正在来的路上,由顾子钦亲自去接。这样的举动可谓给足了她面子,也让因今早的直播而引起的流言蜚语不攻自破。 二人一下车,便成了闪光灯追逐的焦点。 一身紫色晚礼服的方晚晴,微微含笑,看起来端庄大气,又不失优雅婉约。 再看她身边的顾子钦,就那么眉目淡然地驻足一望,气质便使人不由地想到贵如皎月这样的字眼。 许是二人在一起的画面太过完美,反而让人恍惚,觉得失了些烟火气息,显得过于不真实。 不过,有这种想法的人很快便鄙视了自己吃不到葡萄便说葡萄酸的不良心理。 自古佳人配“财子”,这样郎财女貌的组合不真实,难道要相信灰姑娘和王子的故事吗? 随着顾子钦和方晚晴的缓缓步入,等在大门口的宾客一涌而上,争先恐后地和他们合起影来。 其中,还有好些经常在电视里出现的熟悉面孔。这样关注度堪比年度颁奖典礼的宴会,对于需要曝光率的小明星来说,自然是不会错过的。 只是有记者暗笑,看那些小明星见到顾子钦的架势,不禁让人疑惑,到底谁才是明星? 付允待他们走近了,玩笑道:“看着二位远远走来,就像画里面的神仙眷侣,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方晚晴也笑着回应:“看到你在这里,我也以为自己走错了,这难道不是什么大片的首影礼,或是一年一度的电影电视节吗?” 付允笑声夸张,轻松打趣:“我怎么听来听去,方大主持是在炫夫呀!” 方晚晴忙摆手笑道:“没有没有,玩笑,谢谢各位捧场,谢谢。” 付允适时地将话筒递到顾子钦面前,许是受他气场影响,随意的态度收敛了些,客气道:“今天是顾家的大日子,顾总要不要和大家说两句?” 顾子钦接过话筒,淡雅一笑,沉声道:“今天确实是顾家的大日子,欢迎各位的到来。” 话语简洁,惜字如金,有些记者还没反应过来,顾子钦已经牵了方晚晴的手离开。 还好,段景禹和章煜紧跟着一前一后到达,场内又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 6点40分,顾连海夫妻,顾云生夫妻以及今晚的主角之一许清清也到达。 顾连海脸上有明显的倦意,在夏凤瑶的搀扶下,表情淡然地径直进了酒店。 顾云生则一下车就被强行上前的记者拦了下来,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接踵而来。 在安保上员还来不及上前阻止的间隙,他只得避重就轻地回答了几个问题。 一旁的姜语姻一身玫红色旗袍,雅致大方中又带有不失庄重的妩媚,如花开正当时,说不尽的明艳动人。 她站在顾云生身侧,右手牵着东张西望的萌萌,始终微笑,镇定如初,一看就是经历过大世面的女人。 到是他们身后的许清清,在无数镜头与无数问题的轰炸下,面露怯色…… 像一个见不得光的小丑突然被暴光,她低垂着头,眼眸里是一片死灰色。 就连她身上那件姜语姻刻意为她挑选的翠绿色长裙,似乎也跟着衰败,失了原有的颜色。 恰时,聚集在他们身上的闪光镜头一哄而散。 许清清抬头,随着众人好奇地望过去,正好看到曾馨一行三人从车上下来,身后跟着拉长脸的董堃,以及一脸惊奇的张驰。 陪行的二个女人姿色都不错,尤其是其中一个,甚至可以谈得上是绝佳。 但一身性感黑色晚礼服的曾馨,丝毫没被她们比下去,反而衬得她气质更与从不同,一双眼眸更是熠熠生辉,仿佛夜幕星光,耀眼夺目。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一刻,许清清觉得,眼前这个穿着妖娆,头发松松挽起,踩着细细高跟鞋,摇曳生姿的女孩是她所陌生的。 直觉告诉她,这才是真正的曾馨。 被安保人员死死拦住的记者大声问道:“曾馨小姐,你不是说晚上会告诉我们你的故事吗?你可不能食言呀!” 曾馨站定,娇媚一笑,“我说是因为顾少喜欢我,所以想方设法地将我留了下来,你们相信吗?敢写吗?” 记者们兴奋之余,纷纷笑着摇头,这个他们还真不敢写…… 早在曾馨快到时,就有人通知了顾子钦,只是当时被客人缠住了,所以多寒暄了几句。 等他迎出来时,就听到曾馨对记者说的这句话,心下有些涩然,伤了她的心,他也并不好过。 可当他看到曾馨的穿着时,清雅的面容瞬间黑沉了下来。 顾不得众人的目光,顾子钦一边脱下黑色西装,一边加快步伐走到曾馨面前,将衣服替她披上,挡上后背那片春光无限后,这才狠狠地看向董堃。 董堃面色同样难看,不言不发地垂着头,心下委屈,这姑奶奶今天铁了心地要胡闹,他能有什么办法? 第一百二十七章 久违的感觉 看到顾子钦面色黑沉地将外套披在自己身上,曾馨眼珠子一转,脸上绽开灿烂笑容,“叔叔,我今天漂亮吗?” 顾子钦轻声一笑,挑眉道:“你想做什么?” 曾馨微笑着转到他面前站定,巧笑倩兮地看顾子钦,倏尔踮起脚尖,仰起头,将自己的脸颊凑近他,近到几乎与他肌肤相贴。 顾子钦面色一僵,伸手扶着曾馨手臂,终还是任由她软软的嘴唇贴到自己耳际处,娇俏低语:“叔叔,你难道忘记我是什么样的女人了吗?如今,你……我是不敢想了,不如趁这么好的机会,钓个金龟婿什么的,你说好不好?” 说完话,曾馨立即退回原处,眨动着眼睛看他,流转的眼眸清澈明亮,在旁人看来,就是个撒娇的小女孩。 顾子钦飞快地看了眼她身边跟着的刘芳和林雅,两个装扮夸张的女人正深情款款地望着自己,眼波尽显妩媚妖娆。 他收拢眼神重新回到曾馨脸上,唇角微微翘起,高深莫测地笑了起来:“不如我先将你的两个姐妹安排好如何?我看她们比你更饥渴。” 听他这样说,曾馨笑容滞了滞,望着顾子钦幽深无底的黑眸,她竟觉得这种感觉太过熟悉。 他们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相识的时候,她依旧是逃不过猎人手掌的那只小狐狸…… 闪光灯不停投在顾子钦脸上,一会儿明亮,一会儿幽寐,就在明亮幽寐的转换间,换他低头凑近曾馨,曼声诱哄道:“乖,去换身衣服。你要是觉得委屈,尽管找我闹,但绝不能做伤害自己的事,否则你身边的所有人都会为你陪葬。” 曾馨瞳孔缩了缩,嫣然一笑,将两手攀上他肩膀,脚跟微微抬起,两手顺着他肩头一路攀延至他颈后,妖娆地交握在一起,嘟起嘴巴,语气软侬地撒娇:“我都听叔叔的。可我脚痛,走不了路……你抱我……” 顾子钦眯着眼睛看她,面上笑容渐深,毫不犹豫地曾馨拦腰抱起。 一旁的董堃见状,眸色一沉,退到一旁快速联系公关…… 两位主子到是玩的开心,他可有的忙了。 曾馨怔了怔,脸颊骤然滚烫。 今天这样重要的场合,她笃定顾子钦不敢乱来,会刻意和她保持着距离,所以她才故意去挑逗。 没想到这家伙…… 如果说她是诡计多端的坏女孩,那顾子钦就是无法无天的大坏蛋,是谁说他们不合适? 分明就是天作之合嘛! 可惜……世人更愿意看到好上加好,不可能接受坏里有坏…… 顾子钦垂眸看怀里的女人,在黑色低胸礼服的衬托下,显得她肌肤愈发的白皙静好,也愈发的让人无端地有了想窥探更多的念头…… 他怎么可能让别人得逞? 见曾馨轻描淡妆的面容此刻染了上绯红颜色,一双墨玉般的眸子瞪着他,又羞又恼。 顾子钦不由地莞尔,低沉的声音中,有丝坏坏的味道:“如果你真喜欢这样的打扮,我不介意你私下穿给我看。” 曾馨心口一荡,恼意更足:“你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与我亲近,就不怕被人说三道四吗?堂堂顾少,还要脸不要了?” 顾子钦黑眸深堪,温声问:“有规定叔叔不能抱侄女吗?萌萌可喜欢让我抱了。” 曾馨无语,最近是不是日子过得太清闲了?身体里的那个小坏人竟然偷起了懒,让她与顾子钦再次交手时,居然这么快就占了下风。 短暂恍神后,她发现顾子钦嘴角仍挂着笑意,眼里都是胜利的喜悦。 曾馨不甘地收回目光,不过这个动作只做到一半,眸光在扫及顾子钦嘴唇的时候停了下来,心跳的些失常。 “我猜你此刻很想吻我,但这个真不可以!”顾子钦喉结微微蠕动,嗓音微哑,带着浑然天成的温淡与冷静。 “你……” 曾馨觉得脑子有些乱,呼吸也跟着紊乱,这算什么? 她今天的目的好像不是为了和他花样调情吧? …… 正在房间准备稿子的方晚晴,听到推门声,以为是顾子钦,忙起身笑脸相迎。 可当她看到进来的人不止是顾子钦,还有他怀里像猫一样妖娆玲珑的曾馨时,再处乱不惊的她,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子钦,她这是……受伤了吗?”很快,方晚晴强自镇定,两步迎上前,关切地问。 顾子钦眸子微弯,将曾馨放下,漫不经心道:“没有,这丫头不知道抽什么风,学人家扮性感,结果崴了脚。” 曾馨瞪他,身体下意识地歪了歪,实力演绎了崴脚后的真实反应。 方晚晴快速打量了曾馨的穿着,短暂愕然,反应过来,忍不住笑了起来:“好看是好看,但确实不适合。” “那交给你处理,衣服随后有人送来,辛苦了。”顾子钦伸手捏了捏方晚晴肩头,眼眸温润。 细微的亲密动作,让曾馨心底一酸,坏情绪陡然而升。 她咬了咬唇,突然露出灿烂的笑,伸手拉过方晚晴,娇柔婉转地撒娇:“小婶,我也不是故意打扮成这样的……这不是想着今天会有许多青年才俊嘛……我还没男朋友呢……可是小叔叔说他不同意,你帮我说说他!” 方晚晴怔怔地品味了好一会儿,话里别有深意:“小馨想交男朋友了?这是好事呀,一会儿看上谁了,告诉我,我帮你参谋参谋。” 顾子钦微微一笑,眸光轻轻扫过曾馨,轻描淡写道:“这样也好,她喜欢章煜,恰好今天托段景禹请来了这个大明星,一会儿让晚晴帮你引荐引荐。” “是吗?真是太好了,终于可以见到我心心念念梦寐以求的男人了,我真是太开心,太激动了!”曾馨表情夸张,眸子里有奇异光泽流动,似真的兴奋不已。心里想的却是,章煜是谁? 顾子钦抬头摸了摸她的头发,同样笑的意味深长。 他太熟悉这狡猾丫头的千面万貌,她这表里不一的天真模样,他已经许久不曾见,眼下还真有那么一点怀念的感觉。 就是不知道这野丫头,此次要作多久的妖才能解气,偏偏他此刻什么也做不了,索性就陪着她玩吧。 各怀心事的二人一味沉沦在彼此气场里,都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方晚晴,在听到章煜这个名字时,脸色变了又变……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天遂人愿 曾馨到底还是被迫换上素白色雪纺长裙,领口处蕾丝设计,漂亮的锁骨以及胸前肌肤若隐若现,微露性感的同时,却又流露出抵挡不了的仙气,柔美中尽显高贵气质。 这个女孩静静站在那里不说话时,人淡如菊,很美。 当然,一说话,便活脱脱是只古灵精怪的小狐狸,你永远猜不透她下一秒会说出什么惊人的话,做出什么离谱的事。 又正因为猜不透,总让人心生好奇,然而这世间诸多不该发生的事始缘都是好奇二字…… 方晚晴心生感慨,所幸她与顾子钦隔着世俗,否则她不确定自己有赢的胜算。 当方诚第一时间把顾云帆的日记内容传给她看时,她乱如麻的心境才渐渐平息。 眸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曾馨后颈处的那个淡红胎记,方晚晴话语温润:“云帆哥哥要是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不知道有多欣慰。” 曾馨微愣,没想到顾子钦连这样的事都告之了方晚晴,看来他们还真是恩爱呀。 怪不得刚才看到她与自己的未婚夫那样亲近也不恼,原来如此…… 这算什么? 她算什么? 缓解顾子钦婚前综合症的调味品? 曾馨心里有一万句想讲又不敢讲的话呼啸而过…… 看到她惊讶的神色,方晚晴轻声解释:“你的事我都知道了,对于顾家没有直接认你,反而认了一个冒充的假孩子这件事,你千万别放心上。顾伯伯一定有他的苦衷,你知道他任何一个决定都关系到顾氏的未来,先迂回的认下你,一定是为了顾全大局。当然,我们心里都知道你受了委屈,以后一定会想办法补偿你。” 曾馨含笑回应:“我知道,以后还请小婶婶多多关照。” 方晚晴握紧她的手,眸色真诚:“应该是我请你多多关照才是,很快我们就是一家人,应该抱团前行,方才有可能在顾家生存,你说呢?” 曾馨甜甜一笑,假装听不懂。 真是奇了怪了,今天想找她抱团的人还真不少…… 月老是不是喝醉了? 本来替她牵的红线,结果一个锋回路转,红线拿去织了毛衣,而她接替了月老的工作…… 这玩笑真是开的清新脱俗,让人心旷神怡呀! …… 宴会大厅,名流济济,曾馨跟随方晚晴款款而出,放眼略略一扫,便察觉所瞄到的人中大多数是经常出现在媒体头条的熟面孔。 她不由冷笑,怪不得那么多女人挤破头也想挤进顾家,这样衣香鬓影、纸醉金迷的奢华生活,谁人不向往? 许清清站在顾连海和夏凤瑶身边,面色清冷,偶尔艰难地挤出笑容回应着前来道贺的人,着实像个受宠若惊的青涩女子。 两人目光相遇时,曾馨竖起大拇指,用口型说道:“演技不错。” 许清清死死咬着唇,到底还是将犀利的眸光隐了去,继续扮演她的角色。 曾馨也不恋战,及时换上天真无邪的纯真模样。她本想过去和顾连海夫妻打招呼,但见他们正忙着应酬客人,便先作罢,乖乖候在方晚晴身后。 方晚晴两眼痴迷地望向某处,曾馨好奇地顺着她视线望去,目光不期然地与顾子钦撞在了一起,她下意识地狠狠瞪了他一眼。 顾子钦和段景禹等人站在一起,手里端着酒杯,若无旁人地望向她们的方向……当然一旁站着的还有林雅和刘芳…… 旁人看来,他是在与方晚晴情意绵绵,只有顾子钦自己知道,他只是无法将目光从曾馨身上移开。 不远处的女子一袭白裙,眼眸清澈,宛如误入凡尘的仙子。 只是在眼眸转换间,他读懂了她眼里的哀怨与愤然…… 顾子钦不由莞尔,轻阖温氲的眼眸,薄唇缓缓勾起,脑海中却浮现着与曾馨相识的一幕又一幕…… 会所里她的妩媚大胆,餐厅里她的楚楚可怜,大街上她的邪肆狂妄以及相处以来,她一次又一次地挑战他的底线…… 到现在,他也想不明白,这样一个横冲直撞的野丫头是如何攻克了他的万千柔情? 思忖间,方晚晴和曾馨已走近,前者挽了顾子钦的手臂,笑着问:“你们在聊什么?” 段景禹夸张地上前要抱方晚晴,“天啦,方大小姐,你怎么越来越迷人了,再这样下去,等你们后天定婚宴时,我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成为现场抢新娘子的一员。” 方晚晴不得已只好放开顾子钦,礼节性地和段景禹抱了抱,话语里有一丝遗憾:“你呀,明明可以靠才华吃饭,却偏偏想靠口才。不过,要让你失望了,我和子钦的定婚宴可能要延后一个月了。” 段景禹一愕,抬眼看顾子钦,“不会吧?快到手的新娘子,你舍得?” 同样受惊的还有曾馨和林雅二人,前者想的是,她还没机会和向顾子钦提这种无理的要求,怎么结果就天遂人愿了呢? 后者二人想的是,没想到曾馨在顾子钦心里的份量居然重到这种程度?定婚这样的大事,她一句话说改期就改期? 顾子钦淡然一笑,温声道:“没办法,谁让她那么优秀,这次法国有个电影节指名要她主持,时间上错不开。” 闻言,段景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重重地拍了拍顾子钦肩膀,意味深长地笑道:“你行呀,顾子钦,大手笔,了不起!” 法国福拉堤电影节可以说是全世界最有影响力的国际电影节之一,多少明星梦寐以求地想要一个能去崭露头角的机会。 应邀担当主持人,可想而知,这对于方晚晴来说,身价不是提高一两个档次的问题了。 这样一个全世界瞩目的活动,会请一个地方电视台的主持人? 就算襄城也算是一线城市,方晚晴也是名符其实的名嘴主持,在国内有一定的知名度,但也不至于到让主办方指名邀请的地步吧? 真是没想到,顾子钦能耐不小,实力更是不容小觑。 方晚晴再次挽上顾子钦手臂,侧眸看他,饱含深情地说道:“是呀,子钦为了支持我,确实付出了许多。对不起,亲爱的,这次活动结束,我一定乖乖回来完婚,不如我们跳过定婚,直接结婚好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念念不忘,必有回应 对于方晚晴提出直接结婚这样大胆直接的建议,顾子钦听了,笑容爬上眉梢眼角,眼眸温润地注视着她,声音很轻:“好,都听你的。” 段景禹瘪了瘪嘴,揶揄道:“你俩太任性了,以为结婚是过家家呀!说取消定婚就取消定婚,说直接结婚就直接结婚,考虑过我们单身狗的感受吗?” 顾子钦冷漠地扫了他一眼,淡声回击:“是吗?那跳过结婚直接生孩子这种算什么?” 有关段景禹未婚生子的八卦新闻早就流传开了,但他自己从来没有承认过,所在经纪公司更是站出来,声讨媒体捕风捉影,报道不真实的新闻,还扬言要追究法律责任。 在强大的公关攻势下,这件事热度便渐渐冷了下来,很少有人再提及。 如今,从顾子钦口中说出来,在场曾关注过此事件的人无疑大吃一惊。 要知道他们关系匪浅,顾子钦肯定知道内幕…… 果然,顾子钦的话刚刚落下,段景禹就跳了起来,只差没上前捂上顾子钦的嘴,手足无措地小声服软:“行行行,知道你爱妻心切,连个玩笑也开不起,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顾子钦浅浅一笑,眸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曾馨,表情冷漠疏离的女子正假装不经意地四处张望,漆黑的眸子里像浸了水一般。 心里思绪百转千回,复杂的难以言喻,眸光最终落在方晚晴身上,他柔声问:“就这么饶过他吗?” 闻言,方晚晴垂眸羞涩一笑后,及时转移话题:“好了,饶了他吧。对了,你们刚才在聊什么,说来听听。” 在旁人看来,二人互动是明目张胆地秀恩爱,只有方晚晴自己清楚,为了这段感情,她已经卑微到尘埃里了。 …… 今天中午,顾氏发布会一结束,方晚晴便接到顾子钦电话。 电话里,男子语气一贯谦和而陌离,“抱歉,近来事情比较多,都没时间陪你。” 方晚晴浅笑回道:“我知道,今天的直播我看了,恭喜你扭转了局面。” 顾子钦苦笑,“谢谢方伯伯及时相助。” “我们是一家人,说谢谢就太见外了。”已经定好礼服的方晚晴心生悲哀,如果不是父亲的原因,她不确定今天自己会不会被顾子钦想起。 难过之余,她心里又莫名踏实,有被利用的价值好过彼此擦肩而过。 她已经过了爱做梦的年纪,知道‘没有理由地爱一个人’,这样的情话就只是情话而已,如皇帝的新衣,相信的人得到了满足,清醒的人只觉得滑稽可笑。 随后,顾子钦邀请她主持今晚的宴会,并提出亲自去接她。 就在等顾子钦来接她的时间里,台长亲自送来法国福拉堤电影节的邀请函,请她加入当晚的主持团。 这意味着她的身价将会加倍,想单独自己做个节目更是易如反掌,总之,这相当于是她事业走上巅峰的快捷键,是无数人遥不可及的梦想。 被幸运砸中脑袋,每个人都是玄晕的,聪慧如方晚晴也不例外。 直到坐上顾子钦的车,她整个人仍处于兴奋状态,带着几分骄傲的语气,她迫不及待地将这个好消息告之给他。 顾子钦听了,笑了笑,说:“恭喜你。” 许是受他气场所影响,方晚晴发热的头脑渐渐冷却下来,这才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主办法要求她即日出发去法国彩排,而她和顾子钦的定婚宴就在后天…… 可她真的不想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与顾子钦的婚姻固然重要,但作为一个职业女性,她更明白一个道理,自己有能力比任何誓言和关系都可靠。 察觉到她的沉默,顾子钦侧眸,问:“在想什么?” 方晚晴抿了抿唇,硬着头皮试探道:“可是子钦,我刚和主办方联系上,他们说因为是临时换人,所以时间有些紧迫,要求我明天就得出发去法国……” 顾子钦气息沉了沉,似有小小的挣扎,须臾,对着方晚晴笑了笑,平静开口:“是担心定婚宴吗?要不延后一个月吧,正好今天有向外宣布的时机。” “可是……这样会不会对顾氏的声誉造成影响?还有顾伯伯,身体刚好,我不想惹他生气。”方晚晴低了头,内心确实万分纠结。 顾子钦在她手上握了握,暖声安慰:“这是好事,关系到你的前程,大家都可以理解,我们顾家更应该支持你。” “可是……” “没有可是,就这么决定了,放心,有我在。你放心去,剩下的事交给我你难道不放心?” 方晚晴还要说些什么,被顾子钦及时阻止,话语贴心,让人温暖,像所有深爱对方的情侣一样,做出牺牲似乎也是幸福的。 说不动容是假的,一向镇定活的清醒的方晚晴也红了眼眶,泪眼朦胧地望着顾子钦,颤声道:“谢谢。” 顾子钦探过身子轻轻抱了抱她,语调难得地带着一丝善意的调侃:“我们是一家人,说谢谢就太见外了。咦,这话好熟悉,不是你在电话里告诉我的吗?” 方晚晴有些愣怔,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男人,有些怀疑这是不是她所认识的顾子钦。 这样充满温情又体贴的男朋友是每个女人梦寐以求的,何况这个人还是顾子钦,是她一直供养在心里的男人。 叫她如何不欢喜? 原来网络上有人常说的“念念不忘,必有回应”,是真的,幸好她没有放弃…… 如果方晚晴只是个普通女人,没有那么敏感和聪慧,那这幸福的错觉想必会持久一些。 可惜,她不是…… 被幸福冲昏头脑的方晚晴在车行至半路时,就已经冷静下来。 她习惯型地在心里问了自己几个问题后,仿佛一盆冰冷的水浇了下来,她的心也跟着凉了…… 自己凭什么会得到福拉堤电影节的邀请?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临近开幕了才向她发出邀请,而且直言是因为临时换了人?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名气和能力而邀请她,那又是因为什么呢? 电视台如果有意要帮她,肯定会让她知晓,不是电视台出面争取的幸运,那这个帮她的人又会是谁? 第一百三十章 毒舌 问了自己几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后,方晚晴只觉得手脚冰冷,她猛地抬眸看顾子钦,话语因失了理智而有些生硬:“子钦,这次去电影节的机会是你帮我争取的吗?” 顾子钦浅浅的笑,轻描淡写道:“恰好主办方有熟悉的人,所以就推荐了你,没想到他们最后真的决定邀请你。” 最后一丝希望被无情粉碎,方晚晴脸色骤变,喉咙间仿佛有一声叹息被咽下。 她垂眸涩然笑道:“原来如此,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不知道结果如何,怎么告诉你?还好他们有眼光,这是你的实力所得。”顾子钦看她,一脸淡然,眼底到底有一丝不忍。 顿了顿,他故作轻松地笑道:“你不会以为我真有那么大能耐,能随意左右那么大一场活动吧?” 凭心而论,他不想伤害方晚晴。 可他不得不这么做。 就算没有曾馨的出现,他也骗不了自己的心,他不爱方晚晴。 父母的婚姻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他不想步他们的后尘,更不想毁了风华正茂,前程似锦的方晚晴。 何况,现在他的心里有了曾馨……他想要给她未来…… 每当看到她极力地掩饰着自己的失望和难过时,他都心如刀割。 偏偏现在形势如此,他更不可能马上提出解除婚约。 只好卑鄙地出此下策,将方晚晴送去法国,好为自己争取一个月的时间来处理这乱如麻的局面。 至于因此而付出的千万代价,就当是给她的补偿吧…… 听了顾子钦的话,方晚晴一声苦笑,眸光清冽孤傲望向他,出口的声音已然没有温度:“不管怎么样,谢谢你帮我争取到这么好的机会,我一定会好好珍惜。” 这是她第一次在顾子钦面前表现出真实的自己,清醒而冷静。 她深知与顾子钦的关系已经像拉到极点的皮筋,此刻自己只要往前紧逼一步,这看似坚韧的关系就会轰然断裂。 去法国是顾子钦为她挑的最佳退路,她又怎能辜负? 虽然不明白顾子钦此举是为何,但总不可能相信真的是为她好吧? 她想,起码顾子钦不是直接提出退婚,而是将婚期延后,在此关头,她如果提出跳过定婚直接完婚,想必心里有鬼的顾子钦不会不答应。 就算她人在法国,要了解他的一举一动也不是难事,到时再见机行事地阻止一切对她不利的事就好了。 这样一来,她既抓住了前途,又不会因此失了顾子钦,可谓是一举两得。 将事情想明白的方晚晴压在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一身轻松的同时又觉得心生悲哀,想不到她也有处处算计的一天……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活成自己讨厌的那种人了? 回首一想,往事如满地尘埃被风吹起…… …… 见方晚晴及时转移话题,段景禹心存感激,伸手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强颜欢笑道:“刚才我和他们讨论现下姑娘们的审美……真是越来越让人费解了。” 方晚晴好奇地问:“怎么说?” 段景禹有意无意地扫了林雅和刘芳一眼,语带讥讽:“你看现场的有些姑娘,恨不得将这世上所有的颜色都贴在自己身上,远远看去,还以为是孔雀误闯了进来。更有甚者,一张脸涂的呀……还有那不可描述的身材,脱了衣服都可以直接去参加万圣节了。” “噗……”方晚晴有失形象地笑出了声,“段景禹,你这张嘴太毒了!” 除了顾子钦只是抿了抿唇外,其他几个男人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立在一旁的刘芳双手下意识地抓紧身上的彩色小碎花短裙,一张脸红的像能滴出血似的。身边的林雅在烟熏妆的掩护下,看不出什么表情,但从她僵硬的站姿来看,心情仿佛也不太美丽。 这时,有个声音软绵绵又阴沉沉地开口:“你说她们脱了衣服就可以直接去参加万圣节,要我看,在场的某些男人脱了裤子也可以直接去参加儿童节了。” 说这话的人,除了曾馨曾大胆还能是谁? 只见她微微眯起双眼,有意无意地从段景禹身下扫过,一字一句说着话时,脸上虽笑着,但却无端地让人觉得有些冷。 众人均惊呆地原地,不可思议地望着曾馨。 顺着她轻蔑的目光,段景禹下意识看向身下,待反应过来时,气的浑身直哆嗦,手指颤抖地指向曾馨,语无伦次道:“你……你个小丫头怎么能说出这种粗俗的话来……你……你又没试过,怎么知道过儿童节的人是我……你……” 此言一出,原本眉目清淡,一副事不关已模样的顾子钦俊颜骤地黑沉了下来。 方晚晴忙轻咳一声,出声阻止:“胡说些什么,亏你还是大明星,怎么这么不顾及自己的偶像身份……你这口无遮拦的毛病该改改了。” 段景禹这才如梦初醒,抬眼向顾子钦看了看,他伫立在那里,清淡的眸光落在手里晃动的酒杯上,长身如玉,越发衬得身影清冷料峭。 虽然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但却给足了旁人无形的压迫感。 看来自己是说错话了,段景禹心里一紧,气焰灭了一半,没好气地嘟嚷道:“不和你这个目无长辈,没大没小的野丫头计较。” 闻言,曾馨甜腻腻地笑了起来,“别,我可不敢有你这样的长辈。你可是大明星,襄城第一才子,不过呢……” 她边说着话,边围着段景禹转了一圈,最后在他面前站定,手指轻佻地在他胸前一下又一下地戳了起来。 接着,语调一转,甜腻不在,带着几分与她样貌气质不符的凌厉:“所谓才子,词典里的解释是指德才兼备、才华样貌出众的男子。” “可你有什么?在我看来,你连做人最基本的素质道德都如喜马拉雅山氧气一样……稀薄……” “再看你这油头粉面的容貌,确实迷人,让我恨不得去买两瓶妇炎洁好好刷刷你这沉鱼落雁的容貌……” “你以为你是谁?大明星?把你高高捧在手心的是谁?不就是这些被你嘲讽脱了衣服就可以过万圣节的姑娘们吗?” “我好心奉劝你一句,我的大明星,你可千万悠着点,别得瑟过了头,小心有一天‘吧唧’一声落了下来,脸先向地,无力回天!” 说完,曾馨痛快地拍了拍手,仰脸看顾子钦,展颜一笑,“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叔叔……” 第一百三十一章 能放下的,是从未拾起的 曾馨的一番话,在场的好些人脑子转了好几圈,只知不会是什么好话,但至于坏到那种程度,似乎还需要再细细品上一品。 一时间,同情的目光一道又一道地落在段景禹身上。 段景禹木然地眨了几下眼睛,满腹委屈地望向顾子钦,“顾子钦,你……你到底管不管?” 顾子钦微微一笑,随手递了杯酒给他,浑不在意道:“早就提醒过你,不要招惹她。行了行了,我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你一定有兴趣……” 对段景禹他只能说,有句“活该”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能把小野猫惹炸毛,让她把心中的郁气发泄些出来,他又是感激段景禹的。 所以,功过相抵,他也就不再火上浇油。 一脸惨败、呈呆滞状态的段景禹被顾子钦和其他几名男子连推带拉地带离现场,没走几步,他突然抬头,可怜兮兮地问:“妇炎洁是什么东西?用它刷脸会怎么样?” 顾子钦微愣,话语有些迟凝:“大概是某种卸妆水吧……” 段景禹呆滞脸:“哦……那你要介绍谁给我认识?” 顾子钦面无表情:“阿木。” 段景禹惊喜脸:“盛天的金牌制作人阿木?” 顾子钦面无表情:“对。” 段景禹狂喜脸:“哦……天……你怎么不早说?” 顾子钦依旧面无表情:“你刚才不是在忙吗?” 段景禹痛心疾道脸:“子钦呀,不是我说你,那丫头真的被你宠的无法无天了,你要再不管……” 顾子钦拧眉:“话多误事。” 段景禹无辜脸:“哦……” “哈哈……” 身后,刘芳率先大笑了起来。 林雅拍了拍胸口,娇嗔道:“小馨,你也太大胆了。人家毕竟是名人,这样得罪他会不会惹麻烦?” 方晚晴也跟着失笑,摆了摆手,说:“没事没事,是他嘴碎在先,活该!他要是敢找你麻烦,我就敢曝光他的私生活。” 刘芳一颗不安份的八卦心被激活,舔了舔嘴唇,小声问:“难道段景禹真的未婚生子了呀?” 方晚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故作神秘道:“不该打听的不要乱打听。” “哦……”刘芳一脸失望,下一秒,又两眼放光地拉了林雅,对曾馨说道:“小馨,你饿了没,我们去找点吃的。” 曾馨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清浅的目光空洞地望着顾子钦远去的方向。 “宁愿帮你善后也不愿你受委屈……”多么美的情话,他做到了,可是她怎么就是得意不起来呢? 方晚晴搂了搂她的肩,温声问:“你是不是担心子钦会生气?” 曾馨眸色复杂地点了点头,涩然一笑:“我是不是真的很粗俗?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她的虚张声势,不过是仗着有顾子钦在身后而已…… 只是现在他们的处境已呈背道而驰的状态,一想到未来她要做的事就是放下,心脏就破碎般的疼痛。 曾馨突然想到某部电影里面的台词:能放得下的,是从未拾起过的…… “佛语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不同的心境,所看到的世间万物也不同。你的真性情在有些人眼里或许是粗俗,在我看来是率真,在子钦眼里想必又有别的理解。所以何必去理会别人的看法,做最真实的自己就好。” 其实谁人不想按自己的心意行事,只是莽撞率真的背后,也得有人能挡得住风雨…… 这话方晚晴没有说出口,曾馨的恃宠而骄,是因为有顾子钦无底线的溺宠,而她是注定必须要理解与接受的。 曾馨甜甜一笑,立马投桃报李,“谢谢小婶婶,你才配得上才女的称号嘛,德才兼备这四个字简直就是为你量身而造。” 方晚晴不由莞尔,心想,顾子钦宠她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嗨,方小姐。”身后醇厚的男中音,温润响起。 不用回头,方晚晴也知道来人是谁,用声音便足已迷到众生的除了章煜还能是谁? 知道他今天会在,也知道刻意的寒暄必不可少,无处可躲。 纵然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但当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时,方晚晴的心还是不由地微微颤动。 感情这东西确实威力无穷,那怕早已把对方从心里移除,仍有余威。 就像被蛇咬过,就算伤口已痊愈,但从此以后,只要看到蛇,受伤的地方仍能隐隐作痛,仿佛余毒尚在,无穷无尽。 有声几不可闻的轻叹,方晚晴缓缓转过身来,看着章煜,伸出手,脸上已挂上职业型的微笑,“你好,章先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 章煜笑容淡淡,眼眸温柔而坚韧,他握住方晚晴的手,轻轻一带,握手便成了拥抱。 方晚晴一惊,一只手果断地抵在两人中间,正欲挣脱,耳边一热,章煜带着灼热的呼吸,曼声轻语:“你在这里,我当然要来。” 极快地,他放开方晚晴,与她保持着礼貌的距离,柔声道:“方小姐今天真漂亮。” 方晚晴双眉轻蹙,不着痕迹地整理了一下裙摆,语气很淡:“谢谢。” 眼睛余光中,顾子钦正从远处走来,方晚晴顺手一拉,将情绪莫名低落的曾馨扯了过来,笑着介绍:“小馨,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章煜章先生,你不是他粉丝吗?还不快来认识一下。” 随而,她又对章煜介绍道:“这位就是曾馨小姐,今晚的主角。” 尚未反应过来的曾馨,眸光淡漠地扫了一眼章煜,无动于衷地打了个招呼:“你好,大明星。” 章煜眉眼一弯,伸出手来,“早就听闻曾小姐如掉入人间的精灵一般,纯真可爱,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能认识你,是我的荣幸。” 曾馨讪讪一笑,回握了一下章煜的手,语气太过敷衍:“荣幸荣幸……大家都荣幸……”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见曾馨情绪不高,方晚晴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她,说:“难得见到偶像,你不需要留个联系方式吗?” 曾馨正要拒绝,突然看到顾子钦走了过来,立马嫣然一笑,语带兴奋:“是呀是呀,章先生,我可喜欢看你演的电视剧了,每晚都要听着你的声音才能入睡。不知道能不能留一个你的联系方式?要是能听到真人版的哄睡,不知道会不会美死!” 章煜意味深长地看了方晚晴一眼,轻笑道:“曾小姐真有趣,当然可以,求之不得。” 第一百三十二章 心是看客人,人是剧中人 就在曾馨乐滋滋地存上章煜电话号码时,顾子钦走近,面色沉静,“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方晚晴快步上前,挽了顾子钦的手臂,语调轻快:“子钦,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章煜章先生。刚才介绍给了小馨认识,你瞧她都快乐坏了。” 顾子钦笑了出来,仿佛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而忍俊不禁,深不见底的眸子从曾馨脸上淡淡扫过,话语幽幽:“乐坏了?我看也是,能听章先生的声音入睡,她估计睡着了也会笑醒。” 曾馨瘪瘪嘴,“笑醒了也不要你管。” “方小姐好福气,顾子钦先生气质出众,确实是人中龙凤。” 章煜谦和有礼地伸出手来,顾子钦回握,“章先生过奖,再人中龙凤也不及你有魅力,光是声音就能迷倒众生。” 曾馨冷嗤一声,“我去一下洗手间,你们慢慢相互吹捧吧。” 继而,对着章煜娇滴滴地说道:“章先生,记得打电话给我哦。” 说罢,一本正经地比了个心,挺直了背脊,昂首挺胸地往一旁走去。 见章煜眼露讶异,顾子钦波澜不惊地含笑解释:“章先生别介意,这丫头性子有点野。” 宠爱之意太过明显,章煜不由地看了方晚晴一眼,若无其事道:“没关系,曾小姐很可爱。对了,后天就是二位的定婚宴,在这里,先提前恭喜二位。” 顾子钦收回目光,淡声回应:“谢谢。”然后侧眸问方晚晴:“你没告诉章先生,我们的订婚宴要延后?” 方晚晴眸色微变,嫣然一笑:“受小馨的影响,我都忘记了。不过没关系,反正一会儿会当众宣布。” 闻言,章煜瞳孔缩了缩,眯起了眼睛,声音有些低沉而沙哑,“那太遗憾了,又得等上一段时间才能看到二位有情人终成眷属。” “只要是对的人,等多久都不算晚。”方晚晴含情脉脉地望着顾子钦,几乎是脱口而出。 顾子钦笑笑,拍了拍她的手背,对章煜说道:“章先生不好意思,仪式马上开始,我们先去准备一下,失陪了。” 章煜颔首,“二位请便。” 目送顾子钦二人离开,章煜嘴角翘起,扯出一抹隐晦莫名的笑意…… …… 从洗手间出来,曾馨没有马上返回宴会大厅。 通过长长的走廊,酒店的后花园里有个花坛,周围围着栏杆。 曾馨走过去,倚在栏杆上仰头看星星。 她纤瘦的背影隐没在夜色中,无比荏弱,像一片孤零飘落的枯叶。 顾子钦站在走廊尽头,静静地看她,一声叹息很快被微风吹散。 听见有细微的脚步声,踏着怜惜慢慢靠近,曾馨没有回头,轻声说:“我给你讲个猎人与小狐狸的故事好吗?” 脚步声停歇,顾子钦说:“好。” 曾馨声音不大,似怕惊扰了这静谧的夜,“有一只小狐狸历尽千辛万苦修炼千年,终于化身成人,但她不知道自己变成人以后,需要些什么?” “她混迹人间,想知道民间的女子想要什么。” “有人说,我想要荣华富贵,一生无忧。” “有人说,我想要满腹才华,健康体魄,不输于任何男儿。” “还有人说,我想要至高无上的尊贵,这样我便一世雍容,我的家人也不必因贫穷而受人欺。” “最后,一名女子慢悠悠地说,要这些有何用?我只要一个疼我爱我能相守一生的男子,有他相伴到老,日子过得比神仙还要幸福。” “狐狸一听,比神仙还要幸福?她决定像最后那名女人说的那样,去寻一个那样的男人。” “可是疼是什么?难道和自己受伤时的疼一样吗?那要怎么样才能疼?让那个男人打她吗?” “几个女子哈哈大笑,说,傻瓜,是心疼,只要你受伤,他就心疼,找这样的男人就对了。” 曾馨突然转过身来,直直地看着顾子钦,黑亮的眸子里像装满了星星,“如果我说我现在很受伤,四肢百骸都在痛,你会心疼吗?” 月光下,她面容莹白,对着他笑,眼眸里似有水气快要溢出。 顾子钦胸臆之间凝起无力痛意,他笑了,眸色仿佛被水光浸润,“宴会马上开始,我们进去吧。” 曾馨垂了眸,乖巧说:“好。” 也许是顾子钦的错觉,这一刻,曾馨惨白到近乎透明的脸和她的一身白衣,仿佛随时都会消失无踪。 一把抓住曾馨的手臂,力道不重,顾子钦似是被逼到了死角,眉眼处有无奈,“丫头,再给我一些时间。” 曾馨挣脱他的手,背影孤绝,“如果我说一分一秒我也等不了呢?” 顾子钦仰了头,闭上眼,看起来有些疲惫。 许多话涌到嘴边,终还是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要他承诺一个无知的未来给她,他做不到…… 曾馨突然笑了,笑声爽朗,“走吧,很快我就是顾老爷子的干孙女了,就算不是亲的,也够襄城所有女子羡慕的了。” 仿佛真的迫不及待,不等顾子钦,曾馨一阵风似的消失在走廊尽头。 夜色中的男子眼眸里飘浮着深深墨色,心里一片荒芜…… …… 由方晚晴主持的认亲仪式温情十足,在场许多人几度落泪,又几度欢笑。 顾连海站在中间热泪盈眶,左边的许清清眼眸空洞,右边的曾馨笑容明媚…… 有人在窃窍私语,有人在啧啧称奇,还有人在暗暗羡慕……自己为什么就没那么好的运气…… 向来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剧中人……曾馨像身处万花筒的孩子,笑容愈发的灿烂了。 仪式结束时,优雅沉稳的主持人方晚晴,无比遗憾地宣布因工作关系,与顾子钦的定婚宴取消,一个月后直接完婚。 现场最震惊的是无数未婚女子……像顾子钦这样完美的未婚夫,方晚晴不趁机牢牢抓住,去追求什么事业,莫不是脑子有问题? 思想境界高一些的自是会投出赞许的目光,方晚晴这招高,在对方强硬的背景下坚持自我,将姿态拿高,这不但赢得了外界的尊重,还会让顾家刮目相见。 毕竟趋炎附势的人顾家见得太多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请你跳只舞 认亲仪式完毕,方晚晴的任务也算是完成,去后台换了得体随和的礼服便率先去向顾连海夫妻致歉。 顾连海夫妻和方诚正在说些什么,听了方晚晴歉意的解释,自是大气安慰:“你能有这么好的机会,也是顾家的荣耀,我们当然是要支持的。” 夏凤瑶也是喜上眉梢,“这确实是好事,子钦还特意嘱咐我们不要给你太大压力。再说了,下个月直接完婚,进度相当于还快了些,我高兴还来不及。” 方诚则是故意板起脸,训斥道:“你呀,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是相夫教子,孝顺公婆,那有为了事业连定婚都顾不了的傻女子。” “方兄这是什么话,晚晴是新时代女性,你以为是我们那个年代呀。真是没看出来,你思想还是那么老旧……”顾连海举杯和方诚碰了碰,笑着袒护未来的儿媳妇。 看来,顾子钦做事还真是滴水不露。 方晚晴松了一口气,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 几个长辈开始讨论起他们的婚事,方晚晴直起脖子,目光在场内搜寻着顾子钦的身影,却猝不及防地与章煜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他朝方晚晴举了举手中的酒杯,旁若无人地缓缓走来。 方晚晴不动声色地站直了身子,冷漠疏离之间明显。 章煜视若无睹,在她面前站定,将她手里的酒杯取过连同自己的放在一边餐桌上。 轻缓的音乐声悠扬回荡在大厅里,他将面颊凑近方晚晴的脸,声音慵懒暗沉:“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请方小姐跳支舞。” 方晚晴微微一笑,挑眉问:“如果我拒绝呢?” “你不会。” 突然腰间一紧,章煜的手臂已经缠了过来,将她带进怀里。 “你一点都没变,身体还是和从前一样软。”耳际边,章煜低沉的嗓音如蛊惑一般。 说话间,方晚晴已经被章煜搂紧纤细的腰,随着音乐向舞池中间飞旋而去。 热气一烘,方晚晴只觉得耳根处一酥一麻,大脑一片空白。 “你到底想干什么?”短暂眩晕后,她话语里夹杂着怒火。 章煜贴着她的脸,轻声喃呢:“你说呢,晴晴,知道你将婚期延后,我真的特别高兴。”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章大明星不会以为我是为了你吧?”方晚晴一声冷笑。 章煜也笑,手臂揽在她腰间,忽地用力,她软软的身躯被勒的很紧,更靠向他怀里,“我当然没那么天真,不过,平白无故多出来的希望,总是让人容易想入非非。” 踩着舞点,方晚晴及时挣开,身体便被章煜顺势甩了出来,再一个用力拉回来,直接撞进他怀里。 方晚晴是真恼了,眸色一冷,语带讥讽:“我觉得你这么聪明的人,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现下不是有更适合的人选吗?” “哦,你是指曾小姐吗?”章煜眯着眼睛看她,点点头,认同道:“确实不错,漂亮可爱,身后还有顾氏。晴晴,这就是你把她介绍给我的目的吗?你对我真好。” 还来不及出声,音乐嘎然而止,章煜当即将方晚晴松开,挑眉一笑:“亲爱的,我们法国见。” 话落,不等方晚晴反应,章煜举步向前迈去,与她轻擦肩膀错身而过时,眸中变幻莫测。 方晚晴抿了抿唇,眼里渐渐聚满冷意。 有些人就是这么的不识趣,非要把仅剩的一点点情义消磨殆尽…… 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 认亲仪式一结束,有许多记者提出要采访曾馨,结果被顾子钦三言两语就引到了他身上,一时忙的不可开交。 曾馨乐得清闲,这才发觉自己好像一天没吃东西,此刻胃里像有把刀在刮,隐痛难忍。 端着一大盘蛋糕边吃边四处张望,不远处,林雅和刘芳又围上了段景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笑的合不拢嘴。 她无奈地摇摇头,屎再臭又如何,苍蝇不照样爱叮上去…… 咦……想到这个比喻的时候,曾馨看了眼手里的蛋糕,瞬间便没了胃口。 “小馨,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正对着蛋糕发愁的曾馨猛地回头,见是顾云生,忙放下蛋糕,用手背胡乱抹了抹嘴,悻悻然地叫了声:“二叔好。” 顾云生冷俊的脸上荡开一抹微笑,做出邀请的手势。 曾馨咽了咽口水,白皙的手缓缓抬起,“那个……我不太会跳舞……” “没关系,我带你。”说话间,顾云生轻轻揽了她的腰,清冽的眸光落在她后颈处的淡红胎记上。 新闻发布会结束,不到两个小时,他就已经查清楚了顾子钦扭转局面的全部原因。 只是,要他相信眼前的女孩真的是顾云帆的孩子,那还不如直接相信许清清好了…… 不过,他得承认,顾子钦这一步棋走的好,走的妙。 曾馨确实不会跳,一直紧张地看着脚下,还是频频踩了顾云生的脚。 “对不起呀,二叔,我真不会。”仰起一张绯红的脸,曾馨小声道歉。 顾云生扯了扯唇,淡声安慰:“没关系,我初学的时候,也险些将别人的脚踩伤……” 那个教他跳舞的女人,和此刻怀里的女孩一样,有着白皙纤细的脖颈,青色的血管在皮肤下若隐若现…… 喉结滚动,顾云生收回眸光,望向远处,声音低沉:“你怕我吗?” 曾馨抬头,回他灿烂一笑,老老实实回答:“有点,主要是二叔平时比较严肃。” 顾云生低笑,“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事也可以来找二叔。” “好,谢谢二叔。”曾馨又将头低下,牢牢地盯住自己的脚,生怕不一小心,它又飞到了顾云生脚背上。 这个长相和顾子钦有几分相似的男人,浑身上下都透着冷气,不知道他身体里流动的血是不是也是冰的? 这样的男人,她可不敢惹。 良久,顾云生突然问:“听说你母亲是死于非命?” 曾馨一愣,再抬头时,眼里多了几分让人看不透的烟波浩渺。 “是的,凶手至今没有找到,或许再也找不到了。”她挑了挑眉梢,语气悲伤,没有问顾云生是怎么知道的。 或许顾家每个人都知道。 音乐停,顾云生放开曾馨,目光仍在她看起来孤独又落寞的脸上,缓缓开口:“我会帮你留意,如果你想到了什么有用的线索别忘了来找我。” 一抹惊喜在曾馨眼里稍纵即逝,似真的不再抱任何希望,她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艰难一笑:“谢谢二叔。” 第一百三十四章 虚假的温情也是温情 宾客都走得差不多了,顾家一家人终于可以坐在一张桌上,安安静静地坐一会儿。 曾馨表现一直乖巧而殷勤,一会儿替顾连海倒茶,一会儿又帮夏凤瑶拿水果,忙得像个陀螺一样,在大厅里转个不停。 而且,她总是有意无意地躲开顾子钦,好像他身上有什么强大病毒似的。 终于,顾子钦忍无可忍,在她又端来果汁分给方晚晴等人时,眸光一冷,语气生硬道:“你坐下,跑来跑去晃得我头晕。” “哦……”曾馨一脸无辜,刻意找了个离顾子钦最远的位置坐下。 这时,顾连海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先是问顾云生:“清清父母那边你安排妥当了吗?” 顾云生答:“已安排妥当。他们都为清清高兴,说欢迎她随时回家。” 闻言,许清清眼圈一红,有一声几不可闻的冷笑。 他们当然高兴了,一个捡来的孩子养十几年便能卖个那么好的价钱……他们只怕是后悔没能多捡几个吧。 这一切尽收夏凤瑶眼里,她伸手握了握许清清的手,轻声安慰:“你要是想他们了,也可以接他们来家里玩。” 许清清抬了抬清冷的眸子,回道:“谢谢爷爷奶奶。” 家…… 她何时有家? 不过是一个火坑跳到了另一个火坑而已。 从许清清懂事以来,她那对在外人面前将善良演的淋漓尽致的父母,就直言不讳地告诉她,养她,是因为她是个女孩儿,而且是个长得好看的女孩,怎么样都不会吃亏。 从小,他们就培养她唱歌跳舞,带她去参加各种表演。 高中毕业填志愿时,她因为提出想要报考医学院,被他们夫妻二人轮番狠揍。 他们明确告诉她,不管用什么办地,她都要进演艺圈,原因只是容易傍上有钱人…… 她没有让他们失望,不过大一,赚的钱就够他们在一线城市买下了几套房。 如今,想必顾云生给出的钱足够填满他们的血盆大口了吧。 不然,又怎么会如此轻松的将她给“卖”了。 顾连海意味深长地看了顾云生一眼,继续说道:“以后两个孩子都跟着我们住吧,一呢,我们都老了,喜欢热闹。二是,跟着你们住毕竟不方便。” 姜语姻含笑接话:“这是自然,有两个这么乖巧可爱的孙女在身边,要我看,爸活到一百岁都不是问题。” 顾云生也淡淡笑道:“反正离得近,清清想住那里都成。” 就顾子钦一人没有表态,专心致志地在吃一盘水果沙拉。 夏凤瑶在桌下拿脚碰了碰他,温声道:“子钦,让曾馨住到我们这边来,你没问题吧?” 顾子钦这才抬起头,将刀叉放下,轻描淡写道:“恐怕暂时不行,我替她请了老师,辅导辅导准备让她下半年去上个大学,学学管理。” “什么?” 这话是夏凤瑶和曾馨异口同声问出的。 前者想的是,这小子真是越来越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将婚期延后的事还没找他算账,又来这么一出。 就算要送曾馨读书,也轮不到他这个小叔叔操心吧。这臭小子不知道又在搞什么鬼? 难道还真敢动什么歪心思? 不想活了吧! 而曾馨想的是:没搞错吧?让她去读书?这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才会这样整她? 顾子钦面不改色地抬眼看夏凤瑶,顺道扫了曾馨一眼,语气无波,听不出什么情绪:“既然现在是顾家的孩子了,总得为这个家做些什么吧?现在不管是顾氏,还是我的咨询公司都很缺人手,所以让她去学学,以后好帮我。” 还转过头,好心地问顾云生:“二哥,要不要将清清一并送去?” 夏凤瑶脸色骤变,当着这么多人又不好发作,只得狠狠瞪顾子钦一眼,若无其事地替顾连海换上热茶,并小心翼翼地观察丈夫反应。 所幸,顾连海只是皱了皱眉,若有所思,反应不算太大。 顾云生则单臂搭在椅背上,姿态散漫地回道:“可以呀,只要她有兴趣,学什么都行。” 这话说到重点了。 曾馨激动地站了起来,声情并茂地说道:“二叔说的对,首先要有兴趣才是。我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小叔叔,你就放过我吧。” 顾子钦挑眉看她:“那你想做什么?” “我……”曾馨无语,瞪他。 她想做顾太太,行吗? 见状,方晚晴迟疑开口,劝道:“是呀,子钦,既然小馨不喜欢学管理,可以学学别的。” 顾子钦扭头看她,展颜一笑,语气温润:“明天你要去法国,我让董堃早点送你回家。明早我来接你去机场,好吗?” 怔了怔,方晚晴像被催眠了似的,就连眸子里也有了倦意。 这明摆着让她不要插手他的事,自己是自找没趣。 她起身对顾连海夫妻歉声道:“顾伯伯,伯母,那我先失陪了,等我从法国回来,再来看望二位。” “一切顺利。”顾连海也站了起来,慈爱的笑容还在,只是语气渐冷:“我们也走吧,累了。” 曾馨正要上前再顽强挣扎一下,她宁可去顾老爷子身边当个佣人,也不愿意去上什么狗屁大学。 等在一旁的林雅突然上去扶了她,轻声唤:“小馨,你刚才不是说胃不舒服,好点了吗?” 如梦惊醒,曾馨这才想起,自己还肩负重任,确实不适合住到顾家去。 于是,她换上一副天真笑脸,凑到顾老夫妻面前,甜腻腻地说道:“爷爷奶奶早点休息,我一定常常来看你们。” 顾连海拍拍她的头,语气温和:“子钦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你还年轻,是该好好学点东西。” 夏凤瑶也柔声道:“听说你胃不好,要按时吃饭,少吃太凉的东西。” “谢谢爷爷奶奶给了我一个家,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画风一转,曾馨将眼睛睁的大大的,一眨不眨,睫毛却在不停颤动,似在强忍泪意。 一瞬间,顾连海心软了下来,语带哽咽:“孩子,欢迎你回家。” 一句话,那些晶莹的水珠子终于从曾馨脸上滑落。 虚假的温情也是温情,只要信了,一样直击内心最柔软的部分。 这一刻,曾馨自己信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斗嘴 董堃和张驰都分别去送客人,只得顾子钦开车,曾馨和林雅坐在后排。 后视镜里,某人似乎气的不轻,始终翘着嘴巴看向窗外。 林雅低声劝着:“上学多好的事,这世上,只有健康和知识是真正属于你自己,别人想偷都偷不走。” 闻言,顾子钦慢慢勾起了唇,破天荒地附合:“林雅这话说的在理。” 第一次被顾子钦认同,林雅只觉浑身血液在急速倒流,眩晕的像飘上了云端。 曾馨则不买账,气呼呼地质问:“我知道,你就是嫌我没文化,嫌我低俗对不对?” “多学一些东西有什么不好?”顾子钦也不争辩,漫不经心地反问。 “……” 曾馨噎了噎,“反正我就是不想读书,谁爱读谁去!” 顾子钦心生好笑,好脾气地同她商量:“不如这样,你说一个读书不好的理由,如果能说服我,那就不去。” 曾馨眸光微闪,歪着头想了想,说:“每个人的脑容量都不一样,有些人能装下浩瀚星海,比如你。而有些人连多认识几个字,都会溢出来,比如我。你硬要我去读书,将那些我接受不了的东西强行塞到我脑子里,我会傻的……” “再说了,我觉得我现在刚刚好,学会的东西足够我生存,和别人交流更是顺畅快速的像火箭一样,真的不用再学了。” 顾子钦笑了笑,有片刻沉吟,问:“想不想下次和别人吵架时,能吵出新境界?” 曾馨不以为意,瘪瘪嘴,“我就知道今天骂了段景禹,你生气来着。你这是赤果果的报复!” “我是有点生气……觉得还不够狠,差点就让那小子讨了便宜去。”这话从顾子钦嘴里说出来,足够惊人。 事实也是如此,他见不得她在别人那里吃亏,一点也不行。 林雅才从眩晕中缓过来,又被惊的目瞪口呆。 顾子钦能把一个小侄女宠上天,做他的女人还不得……总之,肯定幸福到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 听了顾子钦的话,曾馨一下来了兴趣,从座椅中间凑了上来,激动地问:“你真的这么认为?那你有什么高见?” 顾子钦笑容扩大,一本正经地说:“从骂人这件事来说,有文化和没文化的区别很大。你比如说,我们要嘲笑一个人脸大,你怎么说?” 曾馨愣了愣,眼珠子一转,信手拈来:“看着你的脸,就让我想到了一种面食,大饼曾一度是我的最爱……” 顾子钦摇了摇头,“太直白明显,不高深。” “那该怎么说?”曾馨愈发好奇了,恨不得直接爬到前面来。 顾子钦皱了皱眉,“坐回去,危险。” 曾馨乖乖坐好,一脸期待地盯牢顾子钦的侧脸,刚刚合上下巴的林雅也竖起了耳朵。 顾子钦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你如果这样说‘君额上似可跑马,面相大气,似能海纳百川’是不是要好一些?” 曾馨皱紧了眉头,思索了好一会儿,认真道:“要是对方也没文化,听不懂怎么办?” “要的就是别人听不懂,这样也不至于激怒对方,容易招来危险。”顾子钦唇沿边是忍不去的笑意。 曾馨点点头,竖起了大拇指,恍然大悟:“高,小叔叔果然厉害呀!乍一听,像是在夸人,细一想才知是损人。” 顿了顿,一脸天真的女子发问:“那‘有钱任性’这个怎么说?” 顾子钦不由莞尔,这野丫头损人的功夫早已练就的妒火纯青,不动声色就将他给带到了沟里。 这不是变相地在说他仗着有钱有势就肆意妄为吗? 但总不能认输吧,至于曾馨是不是真的要去上学并不重要,他只是寻了个理由将她留在身边而已。 顾子钦嘴角还挂着笑,硬着头皮一字一字缓缓说道:“家有千金,行止由心。” “哦,小叔叔简直不要太棒了……那请问‘你咋不上天呢’又该如何说?”曾馨眸光闪闪,一派天真的脸上荡着阴诡的笑意。 开什么玩笑,她会骂人的时候,顾子钦还…… 大概还在读知乎者也吧…… 哪个人脑子坏掉了,骂人还有心思去拽文,当然是怎么爽怎么来嘛! 看来这丫头是和自己杠上了,顾子钦眯了眯眸子,脱口而出:“阁下何不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曾馨笑的撩人,继续发问:“‘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这个你来给翻译翻译。” 顾子钦面色沉了沉,嗓音低沉,说的极慢:“我心向山,君心向水。” 曾馨噤了声,神情漠然地将目光移到车窗外,看万家灯火。 顾子钦说了这么多,就这句太过形象,可不是吗? 我心向山,君心向水,选择背道而驰的他们之间又岂止隔着千山万水…… “顾总太博学了!了不起!” 大概是气氛太过沉凝,林雅突然开口,夸张地鼓起了掌,看向顾子钦的目光灼热的似有火喷射而出。 曾馨转过头来,格格笑了起来,“确实了不起,看来这学我是非上不可了,不然以后小叔叔说的话,我怎么能听得懂?要是屈解了某些意思,那就麻烦了……” 闻言,顾子钦拧了眉,有点想挖个坑将自己埋了算了…… 林雅幽幽地接话:“是呀,这那是有文化和没文化的区别,分明就是有钱与没钱的区别嘛。” 曾馨凝定在她脸上,话里藏话:“小雅这话说的在理,那你加油,争取早点成为有钱人好不好?” 林雅脸颊微红,下意识地看了眼顾子钦,语气哀伤:“像我们这种人,怎么可能有好男人看得上。” 曾馨疾声安慰:“不要妄自菲薄,就你这气质容貌,在襄城也是数一数二,除非那些所谓好男人的眼睛全瞎了,不然怎么可能看不上你。” 话落,还冲顾子钦扬了扬下巴,“是吧,小叔叔。” 顾子钦心不在焉地随口答:“是,做人要自信。” 曾馨语调突然高了起来,“你看你看,就连我小叔叔这样,多才多艺,有钱有势的完美好男人都觉得你很好,你还不自信!” 呃……在这等他呢……顾子钦无语扶额,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 爱情是个怪物 董堃奉命送方晚晴回家,一路无话。 人前光鲜靓丽的大名人,脸上有了倦意,无精打采地靠在椅背上,望向窗外的黑眸里带着几分空洞与茫然。 董堃有意无意地从余光里看她,觉得此刻的方晚晴就像染上了人间烟火的神,离他那么近又那么远…… 对于这个女人,以一个观众的身份来说,他是欣赏的。 印象最深刻的是某年水灾,死了许多人,救灾结束,她负责担当灾后重建晚会的主持人。 其中有一个环节是表彰因救灾而牺牲的英雄,台上,英雄的母亲泣不成声,说她不想要什么英雄,只想要自己的儿子。 作为主持人,她应该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来将家属推到一个很高的位置上,这样一来,好像伤心痛苦也都成了一种骄傲。 可她没有,这个当时还不太有名气的主持人与那位母亲抱头痛哭…… 顿时现场一片哭声,观看电视的人也无一不被感染。 最后,哭花了一张脸的方晚晴哽咽着对那位母亲说:“阿姨,有些人死了,不是失去了生命,而是走出了时间,你的儿子是我们永恒的英雄。生命的尽头都是相同的,终有一日,我们大家都能再次团聚,所以你要保重,要替他看尽世间的风景,吃遍人间的美食……” 话没说完,又是失声痛哭,这下好了,英雄的母亲忘记了悲伤,不停地用最纯朴的话安慰着年轻的主持人。 那一刻,董堃和无数人一样,会心一笑。 任何华丽的表达都不及真挚的情感深入人心,这个女主持人一看就还没有修炼成精,也正因如此,她轻易的就走进了人心里。 那次晚会以后,据说因工作失误,她被台上通报批评。 但也因此,她一炮而红,节目越来越多。 她的主持风格也越来越完美,在台上妙语连珠,行事滴水不露…… 可董堃每次看她的节目,想到的仍是当初哭花脸的那个青涩主持人…… 本以为是如天上星,水中月一样遥远的人,因一个顾子钦,竟与他的生活有了交集,不得不说,缘分这东西,妙不可言。 可惜,他深知能走进万千观众心里的方晚晴,注定不会走进顾子钦的眼里。 对于这样一个一直让他欣赏的女人,如今,又让他多了一份同情。 感情的世界就是这么的没有道理可讲,不被爱的那个人永远是局外人,比如他,比如方晚晴…… “阿堃,你跟子钦多少年了?”突然,方晚晴扭头看他,笑意盈盈。 董堃收回无边思绪,面无表情地回答:“很多年了。” 答案很模糊,因为他也不知道要从何算起,从认识顾子钦的第一天开始,还是从了解他的第一天开始。 “哦……”方晚晴也不追究,收回目光,又恢复到慵懒神游的状态,仿佛刚才问的那句话只是无话找话而已。 董堃继续认真开车,他永远不可能主动和与老板有关的女人多说一句话。 快到目的地时,方晚晴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精神状态好了许多。 她没有看董堃,目视前方,用漫不经心的语调说道:“这世上没有永恒的关系,活在当下的同时,也要懂得为将来打算。” 宛如柔软的水波在董堃心里洇开,他下意识地皱了眉,心里暗想,聪明如方晚晴怎么会如此糊涂? 方晚晴察觉到他的变化,嘴角有了笑痕,“我是一定要和顾子钦结婚的,所以,注定我和他的关系比你们要维持久一些。” 董堃沉了脸,声音无温:“我就是替顾总做事的人而已,方小姐不必和我说这些。” “阿堃,你帮我好不好?”方晚晴丝毫不被他的冷漠态度所影响,歪着头看他,染了夜色的双眸里充满了期待,还有一丝与身俱来的自信与笃定。 董堃目不斜视地看前面,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开口:“方小姐说笑了,你是顾总的未婚妻,需要我做什么,直接吩咐就可以了。” “其实很简单,我在法国的时间里,只需要你能把子钦的一举一动告诉我。”方晚晴话语很轻,宛如在他耳边喃呢。 方晚晴在他心中的形象如同水中银月,冷风一吹,便散了碎了…… “咯噔”一声,董堃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好像也碎掉了一样。 他觉得自己的失望与愤怒有些好笑。 他是离顾子钦最近的人,亦是最了解他的人,被人收买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只因这个女人是方晚晴吗? 只能感慨,爱情真是个怪物,再聪慧的女人也能被逼到死角。 董堃没有回答她的话,加快了车速。 方晚晴也不再开口,轻阖眼眸,像被人抽干了力气。 下车时,董堃说:“方小姐再见。” 方晚晴将手撑在车门上,静静地看董堃,另一只手递来了一张卡,“阿堃,帮我也是帮你自己。你不可能跟着子钦一辈子,将来总是要娶妻生子的,拿这笔钱置几处房产比什么都强。” 董堃冷冷看她,“麻烦方小姐关一下车门。”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这样的行为,但我真的走投无路了,总得抓住点什么,我不想任由自己走入绝境。” 说这些话的时候,方晚晴声音依旧很轻,眼里有淡淡水光闪烁。如果不是她强硬睿智的形象太深入人心,此刻用楚楚可怜来形容她再合适不过。 董堃不期然地想到了那张哭花了的脸,这一刻,她们似乎又重叠在了一起。 他不是没有触动,甚至努力地为她找理由,不想把她划入无脑愚蠢的无知女人行列中去。 他很想告诉她,爱上顾子钦本身就已经是绝境,她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粉身碎骨,要么全身而退。 抓住他董堃又有什么用? 他能告诉她顾子钦表面上的一举一动,难道还能告诉她顾子钦心里装的是谁吗? 他不可能背叛老板,更不可能将曾馨置于危险。 可惜有些人之间是必须要有隔阂的,比如他和方晚晴,越没有交集越好。 所以,董堃只能将心里的话咽下,寒意渐渐聚在眼里,起身,下车,走到方晚晴身边,态度陌离:“请方小姐让一让。” 方晚晴咬了咬唇,眸光犀利:“你不做自然会有人做,你就不怕我和子钦结婚以后为难你吗?” “你请便。如果方小姐想留下这车,那我就先走了。”他不可能去拉扯老板的女人,扭头消失在夜色中。 方晚晴愣住,指甲陷进了手心里。 有锐痛传来,她终于冷静了下来,自嘲地笑了笑,自己还真是蠢到无可救药了。 不过,她到是不担心董堃会告诉顾子钦。 没有走进爱情迷局里的人,永远都是活的清醒的,不会犯同她一样的错误。 第一百三十七章 我最想要的就是她幸福 到家时,曾馨歪着身子睡着了。 林雅因怕失态,一路端坐,浑身僵硬又酸痛,不过脸上笑容是温柔迷人的。 她看着睡得香甜的曾馨,娇滴滴地问顾子钦:“顾总,怎么办?把她叫醒吗?” 顾子钦回头,抬眸看她,语气低沉:“不用,你先进去吧。” 林雅当然不会走,乖乖下车等在一旁。 顾子钦停好车,绕过车头,打开车门,弯腰将曾馨抱了出来,垂眸看她,嘴角有浅浅的笑意。 林雅看了,只觉得此刻顾子钦如月光一样轻柔的目光有些刺眼。 她不由地想,如果自己被这样的目光轻抚,会是什么样的滋味呢? 说此生无憾也不夸张吧。 老天就是如此的不公平,有人唾手可得的日常幸福,有人穷尽一生也得不到…… 不过,老天似乎也并不绝情。 他故意蒙蔽了有些人的眼,让她看不见那些难能可贵的好,比如曾馨。 他还刻意制造了触手可及的机会给运气匮乏的人,比如她。 总之,命运的转盘没有停下来,怎么会知道谁才是笑到最后、最幸运的那个人? 恍惚间,林雅听到顾子钦轻声对她说:“去将客厅的主灯关了。” 林雅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是怕主灯的光线太强,会让曾馨不舒服吧。 咬了咬唇,她还是应了一声,快速跑到前面将客厅与门厅的主灯关掉,像个女仆一样守在门口。 肖叔和清嫂迎了出来,客气地说:“林小姐也累了,早点休息吧,剩下的事交给我们来做。” 林雅笑了笑,转身回了房。 她是累了,主要是心累,她怕再看到顾子钦对曾馨的温情会引爆她内心深处的嫉妒,她知道嫉妒是比魔鬼还要可怕的东西。 目前,曾馨对她来说,至关重要,她不想与她为敌。 看到在顾子钦怀里睡着了的曾馨,肖叔问:“曾小姐是喝酒了吗?需不需要煮些醒酒汤?” 清嫂白他一眼,笑道:“你是不是鼻塞了,那里有酒味?我看呀,分明是睡神又附了小馨的身体吧。” 肖叔用眼神阻止清嫂的口无遮挡,人家现在好歹也是顾家正式认下的千金小姐,还敢开玩笑? 清嫂假装没看到丈夫意味深长的目光,温声对顾子钦说道:“你先抱她上去,我打水帮她洗洗脸,你看小花猫似的。” “阿清,你越来越没规矩了,什么小花猫,叫曾小姐。”肖叔忍无可忍,压着声音训斥妻子。 顾子钦也笑了,“肖叔,没事,清嫂说的对,她就是只懒猫。” 说罢,抱着曾馨上了楼,身后,清嫂对丈夫吐了吐舌头,一脸不屑。 …… 清嫂打了水上来,看到顾子钦侧坐在曾馨床边,眸色深幽,似在想些什么。 她轻手轻脚地将水盆放到地上,拧了毛巾就要上前替曾馨擦脸。 顾子钦接过,微微一笑,“我来。” 看他细心地擦拭曾馨的脸,她下意识地缩了缩,嘴里嘟嚷了句什么,然后翻了个身背朝着他们。 顾子钦无奈地笑,动作轻柔地将她翻过来,继续清理她脸上的不明污渍。 清嫂静静地看,看着看着,只觉得眼眶有些发涩。 终于清洗干净,顾子钦起身,皱了眉,说:“以后别让她再化妆了,干干净净的挺好。” 清嫂笑,“化妆了有化妆了的美,要是人人都向你这么想,那些造化妆品的得哭了。” “别人怎么想是别人的事。”顾子钦回答的云淡风轻,将毛巾递给清嫂,眼眸温润。 清嫂轻叹一口气,“不知道她会不会甘心乖乖做顾家小姐,这孩子倔着呢。” 顾子钦眸色一闪,到也没说什么,无声地下了楼。 清嫂心里有些惋惜,看向熟睡的曾馨,伤感情绪莫名上来,忍不住又红了眼。 …… 顾子钦刚下楼,见董堃从外面走来,有些惊讶,“你怎么没有回家?” 董堃抿抿唇,“那个……车放方小姐那里了。” “哦……她要用就留给她吧,你早点回去休息。”顾子钦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今天这一天如坐过山车一样,卸下人前的伪装,他承认自己脑子有些乱。 董堃滞了滞,问:“顾总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或是有没有什么吩咐?” 顾子钦挑眉看了他一眼,笑了,“我看是你有话对我说吧。” 董堃推了推黑眶眼镜,唇角扯了扯,算是笑的有些尴尬,“为了曾馨的安全着想,顾总能不能和她稍微保持一些距离。” 这话要是别人说,顾子钦估计一个能杀死人的眼神就射过来了。 可从董堃嘴里说出来,他只是垂眸笑笑,没有回应,走到茶桌旁,专心致志地泡起了功夫茶。 董堃仍规规矩矩地笔直站立,不卑不亢,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站着不累吗?坐会儿,尝尝这新茶。”顾子钦抬眸看他,带着笑意。 董堃坐下,也不客气,端起茶杯闻了闻,说:“很香。” “她给你什么好处?”过了好一会儿,顾子钦突然开口问,语气轻描淡写,像只是在随意拉家常一般。 董堃面不改色,老老实实地说:“不知道,据说可以置好几处房产。” 他似乎让方晚晴失望了,虽然这种行为有些不耻,但为了曾馨的安全,他不得不提醒顾子钦。 顾子钦又抬眼看他,笑出了声,“你呀,有时候就是死脑筋……不然的话,别说几处房产了,就是在襄城买几条街也不是没有可能。” 董堃这次是真笑了,“我一个人,一天只吃三餐饭,晚上也只能睡一张床,买下全世界也没用。” 顾子钦举了举茶杯,两人以茶代酒,一切尽在不言中。 良久,顾子钦说:“我就要回顾氏了,公司这边辛苦你了。” 董堃有些惊讶:“你不带我回去?” “带你回去干嘛?当枪眼呀!”董堃跟了他这么多年,是该为他打算打算了。 董堃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顾子钦挥了挥手,“行了,回去吧。” 董堃只得起身,说:“顾总再见。” 就在他转身时,顾子钦平静而温润的声音响起:“阿堃,只要你想要,只要我有,除了她,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我知道。” 董堃没有回头,只觉得鼻子发酸,心里空落窒息,灌进来的晚风肆意飘荡,一绕再绕,良久方才说道:“我最想要的就是她幸福。” 第一百三十八章 飘渺的承诺 一早,顾子钦亲自送方晚晴去机场。 当然,有关她想收买董堃的事,他只当什么也不知道。 心里多少有些内疚,好好一个独立自信的女人,就这样被自己逼进了迷局里。 他只希望这一切快些结束,能早日放彼此一条生路。 襄城似乎变天了,城市上方漂浮着阴霾,云层下压,顾子钦觉得胸口闷闷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本想直接去公司,但经他昨天晚上那么一说,办事效率一向很快的董堃,已经替曾馨找好了老师。 怕她给人家老师下马威,顾子钦决定还是亲自回去一趟…… 这种心情…… 怎么说呢? 好像还真把她当成女儿在养了…… …… 餐厅里,曾馨一身粉色的家居服,正大口大口地吃包子。 清嫂笑眯眯地看她,就是觉得这孩子真好,胃口好,好养活…… 曾馨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起昨晚她睡着后发生的事……她这一睡就像睡死过去了一样的毛病不知道还有没有得治? 清嫂如实回答:“子钦帮你洗的脸,还说以后再不让你化妆了,干干净净的挺好。” 曾馨听了,像被温水浸泡,整个人暖暖的。 不过,顾子钦这个人坏着呢,都这样了,还不忘记用温情这项她招架不住的武器对付她。 真是太恨了! 这么一想,曾馨瞪圆了眼睛,咬牙切齿地说道:“哼,不让我化妆,我就去做个韩式半永久!” “什么?” 说话的人是顾子钦,他站在餐厅门口看她,眉头轻蹙,情绪不太好。 曾馨一惊,脸上马上扬起天真无邪的笑,“小叔叔回来了,吃早餐了吗?清嫂今天做的肉包子可香了。” 顾子钦缓缓走近,皮笑肉不笑地看她,“你刚才你说要做什么?” 曾馨一咬牙,涨红了红,硬着头皮说道:“清嫂说你不让我化妆,那我做个韩式半永久总可以吧?听说方便又自然,总之,很不错!” “我说过,谁都不能动你分毫,你自己也不行。”顾子钦的声音是漠然的,没有动怒,但却淬着冰。 曾馨瘪瘪嘴,态度也好不到那里去,“是,老板,你长那么帅,那么有钱,那么完美,那么不可一世,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不好?” 清嫂见二人剑拔弩张的样子,心生好笑,“行啦,大清早的就吵架对身体不好。我再去给你们拿几个包子,吃完了才有力气吵。” 闻言,顾子钦低头笑了,胸口似乎也没那么闷了。想想也是,这丫头小气着呢,别回头再把她胃病给气犯了。 清嫂一走,气氛尴尬了起来。 曾馨索性只管埋头喝粥,呼呼直响,故意制造出杂音。 “丫头……”头顶上方发出淡淡的轻唤,夹杂着一丝无奈与疲惫。 曾馨抬头,“干嘛。” 顾子钦拉开椅子坐下,握住了她的手,深深的凝望她,出口的话带着诱哄的意味:“乖一些,别闹了,就一个月好不好?” 曾馨假装听不懂,抽回手,语气漫不经心道:“一个月后怎么样?终止合约吗?到时,顾总可记得要将钱准备好,我喜欢现金。” 顾子钦黑眸盯着她,看她白净的脸上渐渐浮上红晕,知道她听懂了,眼角浮现出淡淡笑意。 他们都明白,一个月……这是个太飘渺的承诺。 但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吧。 就在餐厅空气里弥漫着的暧昧气息快要炸开时,林雅出现,低声招呼:“顾总早,小馨早。” 听她嗓音沙哑沉窒,曾馨从刚才的莫名情绪里惊醒,抬眼看林雅红肿的眼,担忧地问:“小雅,你怎么了?” 林雅看了看面色沉静的顾子钦,带着淡淡哭腔说道:“之前襄城的墓地太贵了,我买不起,一直将我妈的骨灰放在寺庙里……昨晚我梦到了她……她对我说,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很可怜,叫我快些给她一个家……” 曾馨听了,只觉鼻头发酸,上前抱了抱林雅,拧眉问:“买一个墓地要多少钱?” 林雅摇摇头,“钱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好一点的墓地要有当地人担保,他们怕将来没人续费……” 曾馨不可思议地看向顾子钦,“还有这种事?” 顾子钦点点头,“她说的是某些高档墓地,一般的没有这些要求,只要有死亡证明,家属身份证应该就可以买。” “我妈苦了一辈子,一天福都没有享受到,这些年我拼命赚钱,就是想给她一个最好的家。”林雅急忙接过话,眸子里的情义不像是假的。 曾馨最听不得这样的事,想当初自己身无分文,墓地安葬都是福伯一手安排,不知道母亲喜不喜欢她那个家…… 她一生骄傲又爱热闹,想必住在那样偏僻的地方也是有些不满意的吧? 她不是一个好母亲,自己亦不是一个好女儿…… 内心敛起无边波动,曾馨眸子染起了水雾,看向顾子钦,语带请求:“林雅说的对,父母养育之恩无以为报,自然是要尽最大努力给他们最好的。不知道小叔叔愿不愿意帮我们这个忙?” 顾子钦走了过来,在曾馨面前站定,眸光柔软,“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果然,商人就是商人,这种时候居然还能有心情提出条件…… 为了林雅,也为了自己心中的遗憾,曾馨忍了。 她努力挤出一个灿烂无比的微笑,态度很诚恳:“什么条件,顾总请说?” 顾总? 还真是一点亏也吃不得,觉得他现实,所以马上回以比他更现实的称谓。 顾子钦挑眉,嘴角的笑开始有了温柔的水波,荡着光影…… 只是出口的话,有那么一点点煞风影。 他将手背在身后,缓缓说道:“阿堃替你找好了老师,上午学英语,下午学有关人力资源管理方面的课程,周末学画画。你没意见吧?” 什么? 上午,下午,还有周末? 曾馨不干了,嘟起嘴反驳:“顾总是不是忘记了,当初……” 突然意识到林雅在场,有些话不便多说,曾馨迟疑了一下,改变了说法:“爷爷身体不好,我得多抽时间去陪他,你这样安排,我哪有时间?” 顾子钦微微沉吟,一副好说好商量的样子,“也是,那要不这样,你早上就不要睡懒觉了,把课程全部安排到上午,这样你一下午的时间都可以去陪老爷子,如何?” 曾馨脸都憋红了,咬牙切齿地问:“英语和什么管理也就算了,画画是什么意思?我是三岁孩子吗?去你们公司上班必须要会画画吗?” 第一百三十九章 计中计 顾子钦没有马上接话,而是眸光幽深地看曾馨,缓缓抬手,将她嘴角沾上的小米滴擦去,轻声笑道:“你不就是个孩子吗?再说了,画画难道不是你的梦想吗?” 曾馨愣住,眼神一滞,似有什么东西轻轻从心脏的地方拂过,不痛不痒,却有着说不出来的酸涩。 “我……那里还有资格谈梦想,画画只是小时候的爱好而已,早忘记了……”良久,她低了头,声音很低,带着淡淡怅然。 “从现在起,你有资格谈梦想。就这么定了,想让我帮林雅解决墓地的事可以,但你得答应我好好学。”顾子钦定定地看她,清润出声,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一开始,他确实只是想寻个理由将曾馨留在身边。 后来想想,未来有太多无知的变故,让她变得强大一些,多一些生存的手段总是好的。 林雅嘴角有浅浅苦笑,她这出苦肉计似乎使偏了…… 不管怎样,解决了墓地的问题,她就有了接近顾子钦的理由。 见曾馨小脸皱成一团,林雅轻轻碰了碰她,小声哀求:“小馨,你就当帮帮我好不好?” “好吧好吧,我答应,我好好学,一定不辜负顾总的用心良苦。”曾馨终于抬起头来,狠狠地瞪顾子钦,“算你狠!” 顾子钦被她的模样逗笑,心口一荡,眸色深了几分,说:“你叫我什么?” “小叔叔。”好吧,老板打定主意要她服软,她不得不服。 听出了她话语里的无力,顾子钦拍拍她的头,“乖。” … 不一会儿,传说中的两个老师真的来了。 教外语的是个二十多岁的老外,帅气的美国人,有双很好看的蓝眼睛。 管理课则由一个四十多岁左右的女人苏老师上,看起来严肃又古板,在相互介绍之后,苏老师被清嫂请去一旁喝茶。 曾馨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外国人,一直盯着人家看,觉得太神奇了,他的眸子居然是蓝色的,睫毛居然有那么长,头发微卷,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看得太入神,以至于顾子钦咳了好几声,提醒她好好上课,他要去公司了,曾馨都没听见。 “你叫什么名字?”顾子钦还没走远,曾馨就迫不及待地问外国小伙,语气中颇有欢欣。 外国小伙害羞地笑了笑,用蹩脚的中文回道:“曾小姐好,我叫杰克。” 顾子钦脚步滞了滞,俊雅的颜紧绷,走到车边时,终于忍不住拿出手机打给董堃:“换个英语老师。” 董堃不解:“是听不懂曾馨的中文,无法交流吗?” “不是。”顾子钦语气里似乎夹杂着些火气。 董堃明了,“是,顾总,我马上联系,另一名候选人是名大学生,不过在国外生活了许多年。” 顿了顿,他又迟疑地补了一句:“是个女孩。” 他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顾子钦微微挑眉,没好气道:“你自己看着办,靠谱就行。” 董堃松了一口气,老师是靠谱的老师,就怕学生不正经呀! …… 看到顾子钦黑沉着脸走了,曾馨才停止了对杰克的打量,眉眼一弯得意地笑了起来。 杰克则一脸茫然,艰难地问:“曾小姐……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曾馨端起水杯,狠狠地喝了一杯水,望着杰克笑的很诡异,“你想不想听故事?” 杰克皱眉,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想……但是……” 但是他好像是来上课的吧? 曾馨大大咧咧地拍了拍杰克的肩,笑的明媚:“你担心要上课是不是?你可以先听完我讲故事,再上课?再说了,每天都要上,也不差这一次两次。” 杰克眉头快拧断了…… 按以往的经验来看,别人花了钱请他来,都巴不得有什么魔法能将他脑子里的东西吸出来。 可眼前的姑娘似乎并不想听他上课。 看杰克面露难色,曾馨再接再厉,凑到他面前,神神秘秘地说:“西游记,孙悟空陪师父西天取经的故事,想不想听?” 西游记? 杰克眼露精光,稍加迟疑便同意:“那曾小姐先讲。” 曾馨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双脚盘了起来,觉得似乎还差了些什么,唤清嫂端来一盘瓜子,又拿了几包牛肉干。 东西准备齐了,曾馨清清嗓子,开始了:“话说这天,唐僧……” 似突然又想起了些什么,她看了眼还没走的清嫂,问:“清嫂,你不会出卖我吧?” 清嫂摇了摇头,忍不住拆穿:“如果子钦回来考你怎么办?” 那就说是老师教的不好…… 这话曾馨没有说出口。 只是笑眯眯地将清嫂推了出去,她又润了润嗓子继续讲了起来:“这天,唐僧师徒四人走到深山。唐僧饿了,悟空便跳上云端一望,说‘南山一片鲜红,想必是成熟的山桃,待我摘些来与师父充饥。’悟空走时用金箍棒画了个圆圈,嘱咐师父、师弟‘深山里会有妖怪,你们千万不可走出圈子! 没想到,这山里果然有个白骨精,她想着‘听说吃了唐僧肉能长生不老呢’趁悟空离开,她便要扑下去抓唐僧,却被圆圈发出的金光刺得头昏眼花。 白骨精便变作一个美貌女子,只说给和尚送饭,想要接近唐僧。那八戒见到女人骨头都酥了,哪里还识得妖精。这时悟空回来了,他那火眼金睛却难蒙骗,举铁棒便朝妖精打去。那妖使个“解尸法”,扔下假尸首,真身逃走了……” 杰克听的很费力,听到妖精二字,问:“我看有人见漂亮女人就骂妖精,她们也是白骨精变的吗?” 曾馨眨了眨眼,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对,所以不要贪恋美色。” 这故事讲到课程时间超过了也没能刹住车,杰克听的意犹未尽,出于职业道德与不想失去这份高薪工作的考虑,与曾馨约定:“下次,我先上课你再讲好吗?” 曾馨开心地点头,“拜拜!” 后来,杰克被解聘的时候,很是委屈,一再强调是曾馨非要讲故事的。 董堃扶额,他要怎么告诉这单纯的孩子,他不是因为失职才丢了工作,而是他长得太帅了…… 第一百四十章 她没说的,他 第三天,顾子钦将墓地的事办妥,并亲自带曾馨二人前去挑选位置。 离襄城一百多公里的地方,有一座很有名的山,叫福山。 这里山清水秀,几年前被顾氏开发,修建了福乐园,但因寸金寸土,而且还有一些限制门坎,所以这相当于是亡人中的“富人区”。 得知他们要来福山,顾连海交待,既然去了,就让曾馨拜拜顾云帆夫妻吧。 没有叫上许清清,其中缘由知情的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却也没人刻意提出不妥。 清晨,下了点小雨,虽然没有打雷,但看得出来,顾子钦情绪很低落,一路都是昏昏欲睡中。 幸好,到达时,雨过天晴,太阳高悬在空中,照在一排排肃静的墓碑上,无声地诉说着世事变化无常,人活一世,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永恒。 站在这里,处处透着死亡的气息,空气很冷冽,曾馨不由地打了个寒战。 顾子钦看到了,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披在了她身上。 曾馨拉衣服的时候,指尖碰到了他的手,因为温暖,所以贪恋,竟大胆地一点一点攀上他的手背,小手覆在了大手上。 顾子钦漆黑的双眸落在她后颈那颗淡红小花上,心莫名地疼了起来。 此刻,在死亡面前,珍惜二字似乎变的弥足珍贵。 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一个月,就一个月,一定要在与方晚晴完婚之前处理完所有的事。 虽然知道顾子钦不会让自己出钱,但林雅还是照着价格挑了处最便宜的。 妈妈托梦是假,人死了一切如云烟,一把灰而已,扬进海还是埋进土又有什么区别? 最重要的是活着的人要想办法活的更好…… 果然,办理手续时,工作人员告之顾先生已付钱,林雅嘴角噙着笑,如果说幸福就如这座山,那么她现在已经顺利爬到了半山中,攀上高峰指日可待。 等林雅的时候,顾子钦带曾馨爬到了山顶,这一片,是顾云生专门留的。 中间,是顾云帆和顾云生的生母,听说,是死于疾病。 一旁葬的是顾云帆夫妻,青色墓碑上的黑白照片里,是一对漂亮的男女。 曾馨一一拜过,指尖微凉,划过顾云帆夫妻的墓碑,轻声问顾子钦:“你说,他们的孩子还在人世吗?” “也许只有老天才知道了。”说这话时,顾子钦脸上全然是冰冷,有阴气滑过他眼角,瞬间就消失在了空气里。 如果那个孩子还活着,顾云生就不会如此大费周折了…… 曾馨垂眸不吭声,好半天才对照片里的人说:“可惜我不是,真的很抱歉。” …… 祭拜完,顾子钦将曾馨扶起,指向不远处单独的一座空墓地,说:“那里,我已经买了下来,将你妈妈接到这里来吧。” 曾馨怔住,忘记了呼吸。 母亲虽然不是这天下最好的妈妈,但她是自己唯一的亲人。 活着时,她们对彼此有诸多怨言,甚至上升到了恨。 但她走了,将所有的怨恨都留给了曾馨,也将所有的思念留给了她…… 回忆有时候就像过滤镜一般,往往只会将好的放大,将不好的除去。 好几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想起母亲来,嘴里竟不知不觉地喃呢出声:妈妈,我爱你…… 她们生活在一起的时候,从没说过的话,由她的内心不经过大脑就发出。 那天听了林雅的话,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曾馨晚上还真梦到了曾姝。 她一袭白衣,长发飘飘,还是那么的漂亮。 她轻轻搂着曾馨,苍白的脸上有凄凉又小心的笑,她说:“我也想要一个好一点的家,你帮我换一个好不好……” 醒来,她只觉得喉间像卡了根刺,呼吸沉窒,用手一摸,才知自己竟泪流满面。 但是,她不是林雅,对顾子钦提出这样的要求她做不到。 然而,她没说的,他都懂…… 顾子钦望着曾馨眼眸中,潜藏了淡淡水珠,在阳光下,波光潋滟。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丫头,你在这世上,不再是孤身一人,你有我。我想给你的太多,请容我些时间。” 眼泪终于还是滑落,她深深看他,很想说,她其实向来要的都很少,只一点,得到一心人,安稳度日而已…… 只是,经历了这么多事,看多了生死离别,人情冷暖,她深知一生太长。 变数往往在人最幸福的时候陡然而来,杀得人措手不及。 期许明天,不如此刻彼此握紧双手。 …… 从福山回来,已是下午。 曾馨心里感慨良多,提出要去陪陪顾老爷子。 顾子钦有事处理,林雅说要去看望刘芳,赖在了车上。 看顾子钦一脸不悦,曾馨只是好笑。 有一天,林雅知道了她的敌人正是自己,会怎么想呢? 说自己卑鄙无耻还是无情无义? 其实,她不是不想告诉她们真相,只是说了又有何用? 除了让这段姐妹情深死的快一些外,并不会得到祝福。 再说了,她和顾子钦好像确实谈不上有什么男女关系。 自己心甘情愿地被利用,应该不是什么大罪吧? …… 顾家,顾老爷子看到曾馨,自然是开心的。 许清清也在,安安静静地在一旁泡茶。 曾馨不由感慨,看看人家,多么称职,多么专业。 那像自己,不但不尽职尽责地演好这出戏,还成天想入非非…… 顾老爷子喝了许清清泡的茶,满意地笑道:“清清泡茶的水平越来越高了,我现在都快离不开她了。” 曾馨笑的天真灿烂,“是呀,姐姐真好,可以天天守着爷爷。” 许清清瞪她,“谁是你姐姐?” 曾馨一脸无辜,“那叫妹妹?” 顾连海哈哈大笑,“算了算了,就叫名字吧,不过现在清清改姓顾了。” 话落,轻轻捏了捏曾馨手背,试探地问:“小馨要不要也把姓改过来?” 曾馨悻悻然一笑,“还是不要了,能被爷爷认下我已经很感激了,那里还敢觊觎顾家的姓。” 再说了,她确实就是个冒牌货,脸皮可不要太厚了。 顾连海拍拍她的手,放开,意味深长地说:“没关系,以后也许有机会改……” 第一百四十一章 露台风光 吃过晚饭,曾馨被张驰接回。 进门便习惯性地问清嫂:“顾总呢?” 清嫂欲言又止,“楼顶看月亮。” 曾馨眨眨眼,一脸难以置信,“看月亮?现在还不到七点,哪里有月亮?” 清嫂面色复杂,语气似夹杂着一抹几不可闻的叹息,“那就是在等月亮。”说完,似又想起什么,加了一句:“他可能不希望被打扰,你洗洗早点睡觉。” 等月亮?还不希望被打扰? 曾馨眼珠子一转,疾声问:“那林雅呢?”难道是林雅出招了? 清嫂顿了顿,回答:“林小姐说累了,已经睡下。” 不是林雅,那就是真的在等月亮啰…… 曾馨满狐疑惑地上楼洗澡换衣服,终还是控制不住好奇心,轻手轻脚地朝楼顶走去。 别墅楼顶有一大片露台,清嫂在这里种满了花,顾子钦心里有事时,喜欢坐在这里喝茶看书。 远远地,曾馨看到张驰居然也在楼梯口张望。 曾馨会心一笑,看来好奇心严重的还不止她一个人……不过这小子也太大胆了吧,连老板都敢偷窥。 她屏住呼吸,像只幽灵一样慢慢飘到张驰身后,在他背上轻轻一拍,压着嗓子问:“你在这里干嘛?” 张驰吓的一声低呼,回头看曾馨,一张脸瞬间惨白如纸,“曾……曾小姐……” 曾馨在他脑门上一拍,恶狠狠地瞪着双眼:“曾什么曾,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张驰慌乱地咽了咽口水,忐忑地指了指露台的方向,“我本来是想找顾总说点事,没想到……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曾馨眼眸一闪,将张驰往身后一拉,语带兴奋:“看到什么了?活春宫呀……” 定睛一看,嘿,还真是…… 一身深蓝色家居服的顾子钦懒懒地坐在露台边的沙发上,身旁斜倚着一位千娇百媚、身穿小吊带性感短裙的大美人正在巧笑倩兮地对他说着什么。 仔细一看,这大美人不正是已经睡下的林雅,又能是谁呢? 曾馨皱眉,她这好姐妹还真是够猴急的。 再看顾子钦,一副悠然自得的轻松模样,双腿交叠在一起,一只手拄在沙发扶手上,撑在脸颊,另外一只手搭在膝盖上,手指轻轻地敲,脸上笑容浅浅,一双黑亮的眸子深不见底。 他侧耳倾听着林雅的话,眸光放的很远,仿佛全然心不在焉,又仿佛在思考她的话。 张驰轻轻拽了拽曾馨的衣服,悄声道:“馨姐,我们还是撤吧,要是被顾总发现就完蛋了。” 曾馨回头瞪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然后转过头来,眯起双眼,她到想看看白天还对她深情款款的顾子钦,是怎样在林雅的温柔攻势下垮塌沦陷的…… 又或许会坚守最后的底线? 似感应到了她的期许,林雅突然跨坐在顾子钦大腿上,笑的极妩媚妖娆,还不时地凑到他耳边说话,使出浑身解数地挑逗着泰然自若的男人。 就算早有心理准备,曾馨也觉得浑身血液在急速倒流,心里陡然升起了熊熊烈火,烧得她抓心挠肺。 她很想冲过去将林雅从顾子钦身上扯下来,抛到空中去喂天狗…… 但她现在又有什么立场冲出去呢? 冲出去又能做什么呢? 除了背上一个不懂事的罪名外,只会成为这栋房子里的大笑话。 连清嫂都知道顾子钦现在不喜欢被打扰…… 曾馨死死地咬住唇,眼睛盯牢顾子钦,心里不由自主地呐喊:推开她!马上推开她! 顾子钦像是有某种心理感应一般,朦胧迷离的目光朝他们这边望过来…… 曾馨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还来不及收回的目光中,顾子钦一手捏住林雅的下巴,笑的妖孽一样…… 脑子里有根弦瞬间绷紧,曾馨甚至能听到铮铮作响的声音。 自己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傻蛋! 别人施舍了一点点温情,就以为是上天赐予的良人,就天真地想天长地久…… 为了她这样的一匹野马,而放弃整个草原,这是正常男人会做的事吗? 谁知道顾子钦今天替她买下那个墓地是不是顺道而已? 谁知道他延后婚期是不是就是为了替自己多争取一些艳遇的机会? “呲”的一声冷笑从曾馨口中蹦出,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贪心可见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张驰见曾馨面色铁青,眸子里像淬满了冰,再次小心地扯了扯她衣袖,轻声道:“你没事吧?” 曾馨侧眸看他,脸上不禁浮上出一丝不屑的神色,“走吧,太没劲了,半天也没一点实际行动。” 张驰愣了愣,探出头想看看到底进行到那一步了,刚才被曾馨挡住,他都没瞧见。 真没想到顾子钦居然是这样的人,俗话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他这是见草就吃呀! 也是,一个和自己干侄女都能不清不楚的男人,能好到哪里去? 就在张驰探出头时,曾馨忙挡在他面前,眸光一凛,揪住他的耳朵,厉声道:“还看!去准备车,我要出去一趟。” 张驰疼的呲牙裂嘴,“疼疼疼,馨姐万岁,先放手。” 曾馨放开,气呼呼地走在前面,张驰巴巴地跟上,问:“你要去哪里?顾总说过,晚上不让你随便出门。” 曾馨白他一眼,“你觉得顾总今晚有空管我们吗?少啰嗦,门口等着!” 说完,她转身进了房间,拉开衣柜,指尖快速从一排衣裙上划过,最后挑了件大红色收身抹胸短裙。 也不化妆,只是配了同样鲜红的唇彩,头发松松挽起,对镜一照,宛如一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哼!勾引男人谁不会!”曾馨扬起下巴对镜娇俏一笑。 收拾妥当,她拿出手机打给章煜,声音甜腻:“章煜哥哥,你在做什么?” 电话那头的声音更腻人:“曾小姐今天睡的这么早吗?还没到讲故事时间吧?” 曾馨伸出手指在镜子时画着圈,笑嘻嘻地答:“有你讲故事的这几个夜晚,我睡的无比香甜,所以想着要当面感谢你一下。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你喝杯咖啡?” 章煜语气慵懒:“现在?” “对呀,就现在,可不可以嘛?”说这话时,曾馨不自觉地扭动着身子,语音拖的软软的,任谁听了能忍心拒绝? 何况是一个每晚定时在电话里给她讲故事的男人。 果然,章煜爽快同意:“可以,太可以了,我明天要去法国几天,正想和曾小姐告个别。” 商量好碰头地点,曾馨饶有兴味地挑起了眉梢…… 这个世界真神奇,每个人都像上帝手中的一枚棋子,总是在恰当的时候落在恰当的位置。 第一百四十二章 幡然醒悟 襄城某酒店的豪华套房里,章煜挂了电话,挑起窗帘看着外面的灯火辉煌,唇沿边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按下熟悉的号码,他沙哑低醇的声音响起:“晴晴,告诉你个好消息,曾小姐刚才主动要约我见面。” 电话那头,女人的声音淡漠清冷:“那恭喜你了,以你的手段,要收服这样一个小丫头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章煜笑,语调温柔:“我怎么听着这话里酸酸的,如果你不想我去,那我就不去了。” “别……这对你来说,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这种事情你舍得为我放弃?”女人话里讥讽之意明显,还伴着一声冷笑。 章煜勾起嘴角,有一声叹息:“亲爱的,你对我的误会真的太深了。明天我就到法国,看来很有必要当面好好和你解释解释,你期待吗?” 电话里响起了忙音,宛如被人扼着了喉咙发出的低吼,一声紧过一声,窒息而沉闷。 章煜脸上笑容还在,对着玻璃窗,他伸手理了理衣服,拨弄了一下头发,转身大步走出酒店套房。 …… 地点是章煜定的,一家私人会所,装修豪华而繁琐,迷宫似的。 曾馨没告诉张驰她要见谁,只是吩咐让他在门口等着。 进来时,有人拦着,她笑的娇媚,轻飘飘地问:“你最近都不看电视,不看报纸的吗?” 闻声,会所经理忙迎了出来,厉声训斥着迎宾小伙子:“你怎么回事,连曾小姐都不认识!” 小伙子脸一红,偷偷打量曾馨,一副“她是谁,我为什么非得认识她”的委屈模样。 经理转头看曾馨,脸上堆着笑,“曾小姐好,真是抱歉,这小子刚来不久,你别给他一般见识。章先生已经在里面,请进。 曾馨自然不会为难那小伙子,也不知脑子抽了什么风,又或者是小伙子忐忑不安的眼神让她有所触动。 她自然而然地从包里摸了几张红色的人民币塞给小伙子,想和他说,要懂得分辩一个人的底气,不要轻易得罪那些眼睛朝天上看的人。 但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同样生而为人,不同的环境造就了大脑系统的不同。 有些话也许善意,但别人听来就扎心了。 小伙子将钱捏在手里,拿也不是,退也不是,一张青涩的脸憋的更红了。 这种表情曾馨太熟悉了,记得母亲走的那一年,她第一次去酒吧里打工。 有客人弄翻了酒瓶,啤酒顺着桌子倾泻而下,眼看就要流下落到客人的衣服上,她条件反射地拿自己手臂堵住了酒液,再顺势用衣袖将桌子擦干净。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她得意地仰头笑,却看到一桌子的人表情复杂地瞪大眼睛看着自己。 那眼神里,有惊恐,有同情,也有鄙夷…… 最后客人递给她二百块钱的小费,要知道她一晚上的工资也就四十块钱,这相当于她五天的工资。 这是她人生中的第一笔横财,曾馨接在手里,有欣喜,也有悲哀,仿佛接了这笔钱,自己的尊严就被生生撕下。 但最后,理智占胜了尊严。 二百块钱是她两个星期的生活费,可尊严能给她什么,能当饭吃吗? 如今,看到眼前的小伙子,似乎又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曾馨很想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说:“小伙子,收下吧,一回生二回熟,慢慢就习惯了……” 但她张了张嘴,还是什么也说不出。 气氛有些尴尬,经理‘恨钢不成铁’地死死瞪那小伙子,语气焦急:“还不快谢谢曾小姐。” 小伙子捏钱的手紧了紧,终于点头哈腰地不停致谢。 理智总是很容易占胜尊严的……虽然也会有剜心一般的疼痛…… 曾馨心里一酸……她不是这个意思…… 就是单纯地想着,反正这钱来的太容易,随手给一些,就能给别人的生活带去一份惊喜。 多好。 可眼下看来,自己到是好心办坏事了,竟无意间伤了一孩子纯真的玻璃心。 曾馨不禁惘然了起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居然也有了这种高高在上,动不动就想当救世主的心理了? 这钱现在是来的容易,等顾子钦不再需要她的时候呢? 由俭到奢容易,由奢到俭就难了呀! 曾馨眼巴巴地望着小伙子手里的人民币,突然后悔了。 那经理以为她对小伙子态度不满意,又横眉竖眼了起来,“你好好给曾小姐道个歉……” 曾馨忙换上粲然的笑,语气故意有些轻佻:“好了,人家还是个孩子,你别那么凶嘛。” 经理怔怔地望了她一眼,表情有一分钟的零乱后,忙不迭地说:“是是是,曾小姐请跟我来。” …… 与章煜两人坐在雅致的包间里喝茶,除了进门时的寒暄,曾馨一直比较安静。 约见章煜,她其实只是想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岂料,顾子钦捏着林雅下巴时,那撩人的笑一直在她脑子里盘旋放大,甚至越来越清晰…… 魔障了似的。 加上刚才在门口无意间的举动,让她深刻地认识到了一个问题,她,曾馨,犯了个大错。 不知不觉间,她居然将自己的一颗红心毫无保留地付给了顾子钦。 但她却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她和顾子钦之间的情感是无法对立的,更不可能平等。 一如她刚才的举动,她随手给出的只是小费,而小伙子得到的却是有关出卖了尊严这样高度的感受。 这么想来,顾子钦的心理大概也是如此。 他随意给出的温情,只是证明自己善良,由此来获得心理上的一种满足。 就像在路边捡到了一只受伤的流浪猫,他将它医治,看到它恢复。然后享受它因感激而对自己的依赖…… 对!一定是这样! 她脑子真是‘秀逗’了,居然把顾子钦随意可以施舍的温情当成了爱情! 然后傻乎乎地任自己毫无保留地沦陷…… 不但如此,还莫名其妙地进入了角色,真把自己成为顾子钦捧成手心的人了! 一个自身难保的人,开始有施舍别人的想法了,这太可怕了! 他可以施舍温情给自己,同样可以施舍给别人,比如林雅…… 不然怎么解释他上赶着帮林雅付买墓地的钱? 又怎么解释他面对林雅的挑逗,不但不推开,还一副很享受,很得意的样子? 天啦,顾子钦这个男人太阴险了! 不对不对……是自己太傻了! 还好今天醒悟过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计从心来 曾馨越想越觉得后怕。 等到有一天,顾子钦翻脸不认人,将她赶出来的时候,她不但要过回从前的日子,更可怕的是还养成了施舍别人的坏习惯…… 那才害人咧! …… 章煜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曾馨,这女孩儿很有意思,在电话里热情奔放,甚至会主动和他开一些无伤大雅但又意味深长的玩笑。 见面时,她虽然身着打扮也很热情奔放,白皙的皮肤在一身鲜红下显的更加的剔透诱人。 但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喝茶……说安静也不对,怎么说呢? 气质好像有点分裂,一会儿淡然从容,一会儿又满面愤慨,一会儿歪头挠颈,一会儿又呆若木鸡…… 总之,和电话里那个有些拿腔拿调的女孩儿判若二人。 章煜不由地笑了笑,现在的女人个个都是千面狐狸,难猜着呢。 他接近曾馨,完全是为了试探方晚晴……更是为了她那句现实而又不失真诚的话…… 仔细想想,退一万步来讲,如果挽不回方晚晴,借这女孩儿搭上顾家,也是不错的…… 凭心而论,这丫头长的虽不惊艳,但有她独特的风格,怎么也算得上是让人赏心悦目的小美人吧。 只是,心无城府,又对他盲目崇拜的女人,交往起来很是无趣罢了…… …… 察觉到头顶上方目光灼灼,曾馨抬眸看他,目光清澈,憨态一笑,“茶好喝,如果再配点什么点心就好了。” 章煜微怔,展颜笑开,“一般女士对于晚上吃东西这件事,比吃毒药还可怕,我以为曾小姐也是。” 曾馨收回了乱七八糟的心思,上半身微微向前倾,俏生生地笑道:“女人就是喜欢为难自己,还天真。以为不吃东西身材就会变成名模,就像用了护肤品皮肤就会吹弹即破一样,傻不傻?” 仔细看,章煜这小子长的还真不错……虽然比顾子钦还差了那么一点点…… 但人家声音比他好听……总之,不要再想顾子钦了!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傻恋一棵处处留情的蒲公英! 曾馨放在桌下的拳头不由地握紧,又是一脸的愤然。 瞧她莫名地脸颊绯红,鲜红的抹胸衣裙包裹着胸前的玲珑曲线,露出纤细的脖颈和锁骨,白净通透的皮肤晃的人有些发晕。 章煜无端地觉得心跳快了几拍,呼吸变的有些沉。 这个女孩儿似乎比他想象中还有趣…… 身在娱乐圈,他自认为阅女人无数,但这个曾馨确实有些不一样…… 也说不上那里不一样,就是望着那双漆黑的眸子时,会不由自主地忘了呼吸。 很快镇定,章煜一边吩咐服务员拿吃的,一边笑着回答:“也不能怪她们,像曾小姐这样天生丽质难自弃的毕竟是少数,大多数女人确实需要幻想才能活下去。” 瞧瞧人家,嘴多甜,抹了蜜似的,不像有些人,还嫌她没文化,非要请什么老师…… 曾馨妩媚一笑,心情愉悦了起来,声音刻意压低了些,佯装严肃:“我都叫你章煜哥哥了,你还叫曾小姐,多见外。” 这一娇一嗔,好像他们已经有了极深的交情。 章煜微微眯眼,有些猜不透眼前变化莫测的女孩儿了。 她这是在试探自己还是‘脑残粉’加‘自以为是综合症’? 如果她是一般的粉丝,那显然是后者,但她是顾家才认下的干孙女,一个没有什么背景的女孩儿能混进顾家,要不就是别人手里的棋子,要不就是手段非凡了。 在前几晚的电话交流中,他显然把她当成了前者,因为她言词直接大胆,像是说话不过脑子的女孩。 所以,他居然把她归为了心无城府的‘傻白甜’。 如今这一交手,仔细想来,自己大错特错了。 “叫小馨,馨馨,或馨妹妹,你自己挑一个。”看章煜愣住,神色复杂,曾馨又是诡魅一笑。 管她的意图如何,见招拆招吧。 左右不过是相互利用,为了一个利益而已,她总不可能是妖精变的,目的是要吸他的血吧? 这么一想,章煜眉眼一弯,笑的极温柔,“那就叫小馨吧,没想到相处起来,你这么……可爱。” 曾馨羞涩一笑,又将身子压低了些,几乎是趴在了桌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章煜,魅惑般地缓缓吐出一句:“不但可爱,而且你可以爱。” 章煜没来由地觉得心口一颤,伸出的手本想趁机握住她放在桌上白嫩的手,最终轻轻落在她头上,拍了拍,出口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哑:“调皮。” 曾馨突然朗声笑开,直起身来,似只是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随口漫不经心地转移话题:“你要去法国?” 章煜点了点,话语里夹杂着几分暧昧,眯起眼问:“想和我一起去吗?” 曾馨定定地看他,甜甜笑答:“我以什么身份去?” 凝视她良久,章煜“呵”地一声笑了出来,“好啦,别和我玩这样的玩笑,我会当真。” 曾馨扬了扬下巴,反问:“是不想当真,还是害怕当真?是我样貌不够,还是背景条件不够?” 其实她来之前,本没有想过要打章煜的主意。 只是这么一聊,一逗,突然计从心来…… 他顾子钦仗着人帅钱多就牛哄哄的是吧? 全天下的女人都要围住他转是吧? 凭什么呀! 她偏要找个比他帅……和他差不多帅也行…… 虽然没他有钱,但至少比他有名气的男人勾搭勾搭,气死他! 面对曾馨的直白大胆,章煜再次认真端详眼前的女孩儿。 她神情放松地背靠在椅背上,眸光清澈地看着自己,只是脸上的天真娇憨已经不复存在,一瞬间变得肃穆凝然了起来。 她笃定了他不会拒绝……不是脑残的自以为是…… 而是,她似乎猜透了他的居心。 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遇到对手了。 章煜慢慢咧开嘴,笑容也变得诡谲起来。 他身体慢慢向前倾,双手交叉撑在下巴处,眼神迷离,声音哑窒而磁性十足地漫声道:“不,曾小姐现在在襄城是神话般存在的人物,无论是样貌和背景都让人可望而不可及。” 曾馨“切”的一声娇嗔后,直勾勾地问:“婉拒?那就是章煜哥哥心里有人喽?” 章煜眯起双眼,答非所问:“我到是很想知道我身上有什么地方,让曾小姐觉得可以一用?” 第一百四十四章 结盟 听了章煜的话,曾馨吃吃地笑,双手掩面,含娇带羞道:“你这是什么话,太……直接了吧……” 知道这样欲盖弥彰,大俗大雅的玩笑是她拿手好戏,章煜也不意外。 他将茶杯递到嘴边,轻抿一口后,望着她,眼眸一亮,深深地笑:“之前是章某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曾小姐是明白人。不如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如何?” 曾馨眨动双眼,幽幽回应:“好呀,我只想知道章煜哥哥突然把我瞧进眼里是不是为了我的小婶婶方小姐呀?” 一个女人迫不及待地将另一个女人强行介绍给一个看起来优秀的男人,就算这个女人有更优秀的未婚夫了,这也不符合常理。 只要是女人就有虚荣心,方晚晴这么做,只能说她打心眼里看不上这个男的,甚至有些讨厌。 能讨厌一个风光无限,耀眼又明媚的男人,只能说他伤过她的心。 而能伤到自己心的,只会是曾深爱过的人,只有将对方放在心上,才会让他有可趁之机。 加上两人对视时眸光有意无意的闪烁不定…… 曾馨推断,方晚晴肯定和章煜好过! 再说了,就算推断错了,她这么一问,章煜最多也只会当她是小小的醋意。 不会有什么风险,所以曾馨问的理直气壮,坚定又直接。 没想到,章煜居然没有马上否认。 他再次将茶杯送到嘴边,大口大口地连连吞咽,像渴极了的人。 随而,将茶杯放到一旁,满眼深意地看着曾馨,声音轻佻低沉:“也不全是,像曾小姐这么聪明漂亮的女人,不要说走进我眼里,就是走进我心里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嘿……还真是! 这顾子钦是真傻还是假傻,这么一个大情敌杵在面前居然不知道! 电光火石间,曾馨突然看到章煜习惯性地扭动着手指上的一枚戒指。 而这戒指和初次见方晚晴时,她偷了的那枚戒指一模一样,是情侣戒…… 章煜就是给顾子钦戴绿帽的那臭男人! 怪不得方晚晴前脚刚去法国,他就要跟着去…… 不会现在还藕断丝连吧? 这……这也太欺负人了…… 曾馨转念又一想,活该! 谁让顾子钦处处留情,以为他是楚留香呀! 不过,她到真想看看这章煜有多大能耐,居然敢玩火玩到顾子钦头上了。 一想到顾子钦会因此而气绿了脸,她就不由地心里暗爽,要不是环境所逼,她真想仰天大笑三声…… 曾馨强制按下激动不已的心情,不动声色地格格笑了起来,将服务员送来的精美点心塞了个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如果你的目的是方小姐,那你没戏!” 将东西咽了,喝了口茶,她总结道:“谁让你的对手是顾子钦。” 章煜也笑,挑起眉梢:“有些事结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你说呢?” 有些事也千万不能挖透表面看真相,否则人生便一点乐趣也没有了…… 搅黄方晚晴的婚事,他本就是替人办事,加上还有那么一点点余情未了…… 总之,绝对吃不了亏! 而现在,又从天而降来了个馨妹妹,就像彩票上写了‘未中包赔’一样,这确实是件喜出望外的事。 至于为什么承认了曾馨的猜测,章煜想,既然她都看出来了,又何必遮遮掩掩? 如果她直接跑去告之了顾子钦,导致他与方晚晴的婚事告吹,那他到还省了许多事。 幸运来的太多,总得赌上点什么吧? 听了章煜的话,曾馨正色起来,认真点头:“说的太好了!那不如我们结盟吧。” 章煜沉吟不语,隔了一会儿才轻声提醒:“你还没告诉你的目的是什么?” 终于说到点子上了,如果她不会对顾子钦告密,那捏住了他的把柄,她总得图点什么吧? 人只要有了贪念,总有了裂缝,说不定幸运比意想之中还要来得更猛烈一切…… 见章煜一脸期待,曾馨眉梢轻轻一挑,笑容明媚,软侬低语道:“和你这样的大明星肩并肩,不就已经达到目的了吗?再说了,每晚还有故事听,这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事。” 眼波流转间,无数妩媚风情从她眼底眉梢倾泻而出,一时间竟似有满室旖旎无声流淌。 章煜没有接话,再一次眯起双眼,笑容深深,若有所思。 她没有说实话,难道是时机还不成熟? 试探性的,他温声问:“你的意思是我们假装交往?” 曾馨一脸认真,“准确来说,应该是尝试接触。” “然后呢?”章煜有些糊涂了,和他传绯闻能带给她什么好处? 曾馨笑的天真无邪,“然后……然后就看能不能摩擦起电呀……和正常男女一样,找到感觉了进一步发展,没找到感觉就是好朋友。” 看来她是打定主意不会把心里的真实想法说出来了,章煜明了,也不再追问,只是笑笑,说:“好,乐意为曾小姐效劳!” …… 襄城今晚不但没有月亮,居然还突然变脸,天幕黑沉沉地压了下来,似正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 顾子钦心里似有颗无形的巨石压了下来,情绪莫名烦躁不安。 清嫂端了碗汤上来,柔声道:“这天怕是要下雨了,要不要让董堃定机票,你去度几天假?” 顾子钦眼里布满了血丝,轻轻笑了一下:“不用了,天晴下雨是自然轮回,我总不可能躲一辈子吧。我查过,这雨下不了多久。” 清嫂有一声轻叹,“那把这碗安神汤喝了,关好窗户好好睡一觉。” 闻言,顾子钦听话地端起汤,一饮而尽,抬头问:“那丫头还没回来?” 清嫂迟疑了一下,说:“回来了,又出去了。张驰跟着,不用担心。” 顾子钦皱眉,“眼看就要下雨了,打电话让张驰马上送她回来。” 清嫂想了想,欲言又止道:“她可能去了露台,走的时候火气不小,连我放在过道处来不及收的那盆花都踢翻了。” 愣了愣,顾子钦苦笑,“还真是一点也不知道消停,算了,让张驰看着点,别让她喝酒,玩够了就回来。” 清嫂一边收碗,也不看顾子钦,自言自语道:“两个人之间最怕的就是有误会又不沟通,就像镜子一样,蒙上太多灰尘后人在里面就会变的面目全非。” 顾子钦抿了抿唇,拿了外套起身。 清嫂问:“你干嘛去?” 顾子钦一愣,又把外套扔床上,说:“把门关了,你们早点睡吧,不用等她。” 清嫂只是望着他笑,终什么也没说,收拾了碗退了出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 真真假假 曾馨吃的有些撑,起身,端了杯热水推开窗。外面下起了雨,偶尔有亮光闪过,将天幕生生劈成了两半。 恰时,有轰隆隆的雷声呼啸而过,她不由地一颤,心脏似被人狠狠抓了一把,有一瞬间的窒痛感。 不知道顾子钦今天有没有起什么不良身理反应? 发烧了吗?说胡话了吗? 看样子,今晚林雅是势在必得了,连老天爷都要帮她,还有什么话可说? 章煜走近,将外套披在她身上,用蛊惑人心的嗓音漫声低问:“下雨了,要不要去我那里?” 曾馨回头看他,笑道:“去干嘛?斗地主也还差一个人,算了。” 章煜语气温和,带着意味明显的试探:“有些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亦是假,假亦是真,跟着自己的心走就好,何必想的太透彻了。” 曾馨歪着头,眨了眨眼,一派天真地问道:“那你对方小姐是真是假?” 章煜嘴角流溢出淡淡笑意,“还有种关系,已经超越了真假,成了习惯,也成了纠缠。既不期待结果,也不想就此结束,大概就叫心有不甘吧。” 曾馨笑了,这话她信。 不过,这方小姐可就惨了。 女人遇到渣男不可怕,就怕渣男像狗皮膏药一样一辈子甩不掉。 目睹她的笑,章煜竟有一刹那的晃神,没想到,他所说的,她居然听懂了。 又是一道惊雷响起,惨白的光跟着惊悚地一闪而过,曾馨心跳不受控制地乱了起来,眸色一凛,坚定开口:“我得回去了。” 章煜也不挽留,“我送你出去。” …… 张驰在车里等的如坐针毡,从下雨开始到现在,不过半个小时,他已经接到顾子钦七个电话了。 最后一个电话,老板在电话里的声音冷如寒冰:“如果三十分钟内,你不能将曾小姐带回来,那你明天就不用上班了。” 张驰欲哭无泪,他也急呀,问题是这什么破会所非要什么会员卡才能进。 门口那小子更是一点也不近人情,让他传个话也不乐意。 曾馨那姑奶奶也是死活不接电话……有钱人真的太难伺候了! 正在这时,眼尖的张驰终于看到曾大小姐出来了。 而且是在大明星章煜的贴心拥护下走出来的…… 门口的迎宾小伙子见到曾馨,忙殷勤地递了伞,腼腆地笑着说:“下雨了,请曾小姐把这把伞拿着。” 曾馨接过,发现是起初的那小伙子。 适应能力还挺快嘛。 曾馨心里有种莫名的欣慰,温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伙子挺直了背,朗声回答:“我叫唐峰。” “唐峰,挺好,好好干。”曾馨重重地在唐峰肩上拍了拍,撑开伞,和章煜步入雨中。 章煜好奇地问:“你认识他?” 曾馨笑答:“算是吧,大多数关系都是从萍水相逢开始的。” 不期然地,她又想到了顾子钦。 他们的相遇用萍水相逢似乎太平淡了些,应该叫狭路相逢或是猝不及防吧。 在车旁站定,曾馨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还给章煜,本来晶粲明亮的眼眸,好像蒙上了一层雾色。 而章煜始终笑容温柔地望着她,还有意无意在把她挡在胸前,张驰这才发现四周黑暗处不停有闪光灯亮起。 老天呀,这姑奶奶又要搞在什么鬼? 这要是被媒体暴光了她与章煜密会,不知道顾子钦会不会吃了他! 张驰慌里慌张地下车,快速打开车门,有失分寸地将曾馨按进车里。 章煜瞬间皱了眉,冷冷扫了一眼张驰,不客气道:“请你动作轻柔一点。” 张驰忙点头哈腰地道歉:“章先生,对不起,有狗仔队在拍,我太过紧张了……” 曾馨探出头来,对章煜嫣然一笑,娇滴滴地说道:“章煜哥哥别生气,这小子就是没大没小没心没肺,回头我开了他。” 章煜附下身子,满面含笑,声音更是温柔的要命:“我回来时带礼物给你,等我电话。” “好,再见。”曾馨笑的乖巧恬美,似深陷爱情的小女孩儿。 …… 车子刚刚启动,曾馨的脸如这变了的天一样,一下就沉了下来,厉声道:“开快一点。” 张驰一脸茫然,还有一丝不安:“你说回去就开了我,是哄那大明星的吧?” 曾馨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本来是,但是你再敢多啰嗦一句,我就让它变成现实。” 张驰噤了声,加快车速,话多想问想说的话生生堵在喉间,上不去下不来,一张脸憋的通红。 曾馨心生好笑,面色缓和了一些,冷声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张驰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赔笑道:“不敢放屁,空气不好。但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曾馨挑眼看他,“那就不要讲了。” 张驰嘿嘿地笑,小心翼翼地说道:“顾总打了好多次电话来催,好像已经动了怒。” 曾馨沉默了两秒,眸色深了几分,轻描淡写道:“只能说顾总速度也太快了,我以为他这一晚上都会很忙。” 张驰还没交过女朋友,这话他反应了好几秒才听懂,脸骤然一热。 这曾大小姐还真是……不是一般人呀! 过了好一会儿,张驰忍不住又开口说道:“没想到你约的人居然是章煜,大明星呀,你什么时候……” 他本想说你什么时候勾搭上的,但又觉得对老板这样说话不太好,便生生将后半句咽了回去。 曾馨秒懂,面无表情道:“有裂缝的东西不仅能照进阳光,还能招来苍蝇。” “哦……”意思是大明星先招惹她的喽,这话他怎么有点不相信呢。 “说个笑话来听。”雨滴落下的声音,让曾馨愈发的烦躁不安,一手撑住下巴,面无表情地吩咐张驰。 话题转的太快,张驰反应了两秒,才“哦”了一声,硬生生地背了个段子:“有个男人对喜欢的女孩说,你的心就像一扇大门,为什么总对我关上? 女孩回答,因为我已经掌握了合心技术。” 话音落下,车内气氛一度降到了零。 缓了许久,曾馨问:“完了?” 张驰一脸生不如死:“完了。” 曾馨:“以后还是别讲了,否则你真完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不过是替代品 车刚停下,曾馨快速下车,近乎踉跄地奔跑进屋。 清嫂正好抱了一堆毛巾要上楼,见到曾馨,放下东西,面色凝重地上前,压低声音问:“我的大小姐,你去哪里了?” 曾馨上气不接下气,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问:“顾总没事吧?” “你明知道他怕下雨天,还跑出去……”清嫂语气里是藏不住的责备,顿了顿,又夹着一声轻叹继续说道:“他一直站在院子里等你,等我发现的时候,人已经烧的神志不清了。” 曾馨愣了愣,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他不是在忙吗?还有空管我。” 清嫂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有时候眼睛看到也不一定是真的,要用心去感受,只有内心最真实的感受才不会骗人。” 曾馨瘪瘪嘴,轻声嘟嚷:“我看你老人家是心灵鸡汤喝多了。” 顿了顿,她似想起了什么,拽住清嫂问:“林雅呢?该不会是在房间里照顾他吧?” 如果是这样,那她着急忙慌地赶回来做什么? 当电灯泡呀? 清嫂无语,将毛巾往她手里一塞,说:“你去照顾他,我去熬点清粥,他这会儿出了好多汗,醒来需要吃点东西才行。” 那就是林雅不在喽? 可是为什么? 按他们当时的情形来看,那就是干柴遇到了烈火,燃起来是分分钟的事嘛。 或许,是顾子钦不愿意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示在林雅面前吧。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俩的关系还在最朦胧最美好的阶段…… 想想就心塞,曾馨搂着毛巾,表情狰狞,脚步狠狠踏在地板上,铮铮直响。 …… 端着一盆水推开门,望着床上缩成一团大汗淋漓的顾子钦,曾馨心里有锐痛在蔓延。 先前的愤怒一扫而空,她上前,拧了毛巾轻轻替他擦拭汗水,低声碎碎念:“你这又唱的那一出嘛?明明是在约会美人,怎么一转眼就华丽丽地倒下了……美人在怀,还管它什么打雷下雨,你这脑回路真是太奇特了……” 紧闭双眼的顾子钦突然捉住了她的手,很凉,嘴里有含糊不清的呓语。 曾馨另一只手覆在他手背上,漫声轻哄:“别怕,我在。” 看到顾子钦清隽的脸此刻皱成了一团,曾馨眼眸猝然生潮,不期然地染上了几分触动心扉的疼。 许是感应到了温暖,顾子钦长臂一伸,将她拉进怀里,脸紧紧贴着她额头,话语里似在艺求:“你快走……离开这里……离开我……” 曾馨动容,仰起脸在他唇上轻轻一吻,有些委屈:“我也想呀……可是我说服不了自己的心……”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子钦脸上似乎有晶亮的东西划过。 接着,曾馨毫无防备地被顾子钦一脚踹下了床,伴随着还有他撕心裂肺的低吼:“媛媛,不要过来!你走!快走!” 曾馨摔的屁股生痛,脑子有些发懵,这又是怎么了? 上次只是发烧昏迷,这次怎么还发起疯了? 从地上费力地爬起来,曾馨一边揉着屁股,一边忐忑不安地上前,猛地抓住顾子钦的双手,音量提高了些:“是我,我是曾馨……” 话说到一半,骤然停下。 顾子钦泪流满面的脸触目惊心,这样绝望悲痛到极点的他是她所从未见过的。 “子钦……”曾馨又是一声轻唤,眸光有刹那间的凝滞。 眼前的男子像跌进了无边的深夜,而自己好像又是那样的无能为力…… 这一刻,曾馨突然意识到,她好像从来都不了解顾子钦。 她只是一味地接受并享受着他给予的温情,就像个贪得无厌的孩子,他给,她就欢喜,他不给,她就闹…… 可是他需要什么? 他心里是否也有无人能触及的伤? 她似乎并不知道。 有泪落下,曾馨颤抖着的指尖轻轻落在顾子钦眉梢上,一点一点地,试图让它们变得平坦。 她在心里说服自己,章煜说的挺对,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重要吗? 就连清嫂也知道,要相信自己的心。 她的心里明明被顾子钦的好填的满满的,她就是太贪心了,不但想要永恒,还想要唯一…… 爱一个人,结果重要吗?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此刻她希望顾子钦好好的,她甚至可以接受他并不完整的爱。 她愿意陪在他身边,如董堃所说那样,扮演什么角色都可以…… 她愿意。 感受到她的抚慰,顾子钦往她身边凑了凑,眉头似乎真的有舒展的迹象。 曾馨的一只手被他的双手紧紧握住,似握住了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沉滞的空气里,顾子钦清楚明白的呓语突然响起,“媛媛,你为什么就是不听话……为什么就是不听我的话……我爱你……我是那么那么的爱你……可是我失去了你……” 似乎有什么东西轰的一声炸开,曾馨脚下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板上,床头上的相框应声落地。 碎玻璃中,掉落在地的照片仿佛也染上裂痕,有些面目全非。 曾馨轻轻拾起那张照片,照片上的顾子钦嘴角有抹邪肆的笑意,那时的他还是个孩子。 鬼使神差地,她翻过照片,背面贴了张小小的寸照,旁边还有一句话:致我最爱的媛媛。 照片上的女孩笑容明媚,有着明亮清澈的大眼睛,无所畏惧的眼神似乎能看到人心里去。 这张脸看上去是那么的熟悉……自己没心没肺的时候似乎也是这个样子…… 原来如此。 原来他们的相遇不是狭路相逢也不是猝不及防,而是似曾相识…… 她还以为老天开眼,见她活的凄苦孤独,所以赏了个如太阳般耀眼的男子,不计得失不计后果地爱着缺点如星星一样多的她…… 原来,她不过是一个替代品而已。 所以,她的缺点越多,顾子钦所得到的心理安慰就越丰富。 所以,是她曾馨走了狗屎运,长的与那个如白月光一样的美少女有几分相似而已…… 原来……所以……多么讽刺…… 顾子钦许是累了,沉沉地睡了过去,像个孩子一样。 曾馨呆呆地坐在地上,许久,许久…… 天快亮时,窗外的雨终于停了,她从地上站了起来,直勾勾地望着睡熟的男子,倏尔,咧嘴自嘲一笑,眸中阴霾暗浮…… 第一百四十七章 无声告别 天亮时,清嫂没见曾馨下楼,心想或许是顾子钦还昏睡着。 担心曾馨身体吃不消,她上楼准备换她休息一会儿。 推门进来,顾子钦睡的很沉,曾馨不在房间里。 清嫂摇了摇头,这孩子还真是没心没肺,子钦这么待她,只差没掏心掏肺了,她连陪在他身边都做不到。 这世上呀,只有薄情的人活的最潇洒。 可是曾馨薄情吗? 看着不像,这丫头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习惯将情绪掩藏,但看得出来,她对顾子钦是有情义的,昨晚她跑回来,那眼里的焦急骗不了人。 许是自己年纪大了,竟有些看不懂这对年轻人了。 …… 顾子钦醒来,只觉得浑身无力,虚脱了一般。 雨后的空气有些冷冽潮湿,让人也莫名地觉得心情很沉重,希望今天能出太阳吧。 起身冲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下楼,清嫂已备好早餐,是简单的清粥。 顾子钦瞬间觉得干痛的嗓子似乎已经得到了温润的对待,舒服了些。 粥的温度刚刚适合,他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漫不经心地问:“那丫头回来了吗?” 清嫂笑道:“昨晚估计是看到下雨了担心你,进门时还一路快跑,一见到我就问你的情况。” 顾子钦端住碗的手顿了顿,“然后呢?” 清嫂笑容渐深:“然后就照顾了你一晚上,快天亮时估计是困的不行了,回房睡去了。” 顾子钦眼眸闪了闪,放下碗,说:“我去叫她吃早餐。” 清嫂摇了摇头,真是对欢喜冤家。随手又准备了些小菜,那丫头累了一晚上,肯定又是胃口大开。 片刻,顾子钦下楼,面色凝重地对清嫂说:“不在房间,你确定她没有出门?” 清嫂吃惊道:“不会吧?早上肯定是没有出去,雨停后,我将花盆搬去了园子里,没有看到过她。” 顾子钦拿出电话打给张驰,被告之曾馨并没有联系他要用车。 清嫂也去林雅房里看了,没有人。 林雅又联系了刘芳,对方也声称曾馨没有去她家。 握住曾馨留下的手机,顾子钦大脑突然一片空白,只觉得呼吸像被人掐断了一般。 肖振国一大早被清嫂安排去市场买新鲜的鱼,刚进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顾子钦脑子发懵地站在那里,一屋子的人个个神色凝重,大气都不敢出。 他心里一紧,用眼神寻问妻子,清嫂凑到他耳边悄声说:“曾馨那丫头不见了。” “不见了?”肖振国皱起眉头,似想起了些什么,快步走到顾子钦面前说:“我出门的时候,大门是开着的,曾小姐会不会是出去跑步了?” 话落,清嫂立马白他一眼,“巴不得一天睡二十四小时的人会大清早出去跑步?” 肖振国顿了顿,眸光复杂地看了眼顾子钦,欲言又止道:“还有个事……我们放在零钱柜里的二千块钱不见了……” 清嫂爱买花,有好几次别人送来鲜花,曾馨会帮去零钱柜里找钱付…… 话还未落,顾子钦眼眸一亮,转身上楼。 …… 床头柜上,顾子钦和肖媛媛的照片整整齐齐地摆放着。 只是他那张照片的正面,在他青春洋溢的脸上,有鲜红的两个大字:混蛋! 字体上还有口红的残屑,可以想象,她写下这两个字的时候,是何等的愤怒。 碎玻璃渣被扫在床底下,床脚处是他的钱包,里面有没有现金他不太记得了…… 不过,现在空空如也。 顾子钦不禁想起初次见面,她凑到他耳边说:“下次出门,多少还是要带点钱好吗?” 是他的错,因为习惯了刷卡,他没能在钱包里放多一些现金…… 她在身边的这些日子,他也只是给了她一张附卡……如今,卡被掰成了两半扔在桌上。 清嫂和肖叔跟上来,顾子钦手里拿着空空的钱包,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说:“以后零钱柜里多放一些现金。” 他答应过她,不会让她再过为钱而为愁的日子…… 可惜,连这个小小的承诺他都没有做到。 肖振国愣了愣,随而又点了点头。 顾子钦那么强自镇定,但终究眼眶还是红了。 不动声色的告别意味着心死,他让她心死了吗? 清嫂上前握住他的手,竟发现这手凉的很,心里更急了,轻声安慰:“子钦,你现在身体虚弱,别太着急了。那丫头贪玩,你又不是不知道……” 顾子钦脸色惨白,挺拔的身子有些摇摇欲坠,微微掀动嘴角,他说:“她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伤心了……” 清嫂拍着他的肩,目光望向他手中的照片,照片中的人儿她太熟悉,那是她这一生中的珍爱,她的宝贝女儿媛媛…… 照片上写着:致我最爱的媛媛…… 眼泪涌了出来,她再次握紧了顾子钦的手。 顾子钦眼眸温润而无助地看清嫂,倾泄出无尽的悲与痛,因为无人诉说,所以孤苦沉寂…… 媛媛于他来说,是心头最温柔的那根刺。年少时的情感本就真挚难忘,加上结局出乎人意地痛彻心扉,这刺便入了心魔…… 而曾馨于他,是裂缝中洒进来的阳光,是必不可少的氧气。 她只需要扬起温暖的笑,便足已抚慰着他内心的痛苦。 是因为媛媛才爱上了曾馨,还是因为曾馨,而铭记媛媛,谁也说不清了,连顾子钦自己也说不清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在他心里,她们并不是同一个人,谁也不是谁的影子。 清嫂抹了把泪,语气焦急:“子钦,你先冷静下来,想想她最有可能去哪里?或者如果她要离开襄城的话,有没有什么人是她最想告别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顾子钦将照片攒紧,匆匆下楼。 眼下最关键的是找到曾馨,不用想也知道,这襄城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绝不能将她置于危险。 只要她回来,他可以道歉,可以解释……他可以做任何事…… 董堃和张驰正好赶到,“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二人几乎是同时出声,董堃脸上如覆上一层寒冰,追问了一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曾馨能在顾子钦最艰难的时候义无反顾的回来,又怎么会毫无征兆地离开? 无数念头在董堃脑海呼啸而过,看向顾子钦的目光也不自觉地隐隐带着恶意…… 第一百四十八章 心底最温柔的刺 顾子钦看了董堃一眼,没有理会他的怒意,沉声吩咐:“董堃留意顾云生的动向,还有常磊那边也不要大意,确保他们不会有机会下手。” 董堃点头应是,并没有马上离开。 顾子钦继续说道:“张驰带些人到各大车站,机场,还有城区四处找找,记住不要声张。” 张驰领命,急匆匆地转身……这姑奶奶昨晚还着急忙慌地跑回来,怎么天一亮又不见了呢? 似又想起了些什么,他转了回来,迟疑地将手机递给顾子钦,小声嗫嚅:“那个……曾小姐上了头条……” 顾子钦接过,眼眸缩了缩,将手机还给张驰,扬了扬手,“去吧。” 原来昨晚她去见了章煜…… 新闻照片里,她笑容甜美,眸里似有水光潋滟,很幸福的样子…… 早知道,就不催她回来了。 短暂沉默,顾子钦望向一旁神色不安的林雅,淡声道:“你去找刘芳,在她们家等着。”如果曾馨真要离开襄城,她一定会想办法去和福伯告别。 林雅咬了咬唇,眼泪汪汪地点头。 昨晚,她借着感谢顾子钦的机会接近他。 不知是夜色撩人,还是顾子钦心情不错,破天荒地,他没有拒绝她。 正当要有进一步的实际发展时,顾子钦笑容魅惑人心地对她说:“不如,我们先喝一杯?” 然后,她就带着欣喜的心情陪他喝了一杯红酒,再然后,醒来,天亮了,她睡在自己的床上,衣服完整,身体更完整。 到现在,她也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顾子钦对她没想法,大可以直接冷漠拒绝,她甚至早就做好了被拒绝的思想准备。 可是他没有拒绝……而自己总不至于一杯酒就醉的不醒人事了吧? 这事没法想,想深了会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现如今,曾馨突然失踪,更是让她心生不安,心里隐隐觉得似有什么不好的大事要发生了…… 待林雅走远,顾子钦抬眸看向清嫂,嘴角有一抹让人心痛的浅笑:“清嫂在家多做些好吃的,恐怕也只有美食才能让那丫头消气了。肖叔开车,随我出去。” 清嫂夫妻脑子还有些发懵,愣了那么一两秒,才各自忙活去了。 看董堃仍站在原地,眼眸冰冷地看着自己,顾子钦揉了揉眉心,缓缓出口:“发生了点误会。” 这就算是解释了。 他的声音有些哑,有些冷,如果不是有种无力的窒息感,怕是会给人一种平静过头的错觉。 董堃瞳孔缩了缩,到底还是将质问的言语悉数咽下。 顾子钦做事向来有分寸,如果让曾馨误会了些什么,那一定是处理这件事时再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想了想,顾子钦又加了一句:“对了,这丫头太擅于伪装,你通知他们要多多留意。” “昨晚身体不适了吗?”察觉到顾子钦的疲惫,董堃冷意削减了些。 他昨夜打来电话时,顾子钦在电话里说没事,看来,到底还是没有撑过去。 闻言,顾子钦皱眉点了点头,轻叹一声:“我好像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让那丫头误会了。” 董堃听了,有短暂沉默,片刻,出口的声音冰冷:“她从小就敏感,一旦意识到危险,就会将头缩进盔甲里。” 顿了顿,他自嘲地冷笑一声,继续说道:“其实她那盔甲不堪一击,要想摧毁对你来说不费吹灰之力……如果做不到完无一失,就请留她一条生路吧。” 话落,董堃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子钦站在原地,胸口忽然揪成了一团。 董堃的话宛如尖刀贯穿了他心口,恍惚间,连疼痛也感觉不到了。 如今的他身处风口浪尖,步步惊险,又谈何完无一失? 可是,他已经没有办法再放开她的手了…… …… 昨夜,顾子钦做了一个梦。 如深渊一般的地方,他似被人困住了手脚,黑暗里,恐惧笼罩着全身,绝望正一点一点地将他吞噬。 这时,不远处,有亮光出现,笑容明媚的媛媛一点一点地奔向他,步伐坚定,毫无畏惧。 他急声唤她:“你快走……快离开我……离开这里……” 可她就是不听,固执地上前温柔地亲吻他的脸,一遍一遍地低声安慰:“别怕,我来了……我带你离开这里……” 怔愣中,她拉了他的手狂奔在黑夜里。 顾子钦的心情很复杂,期待被救赎,又害怕连累了天真无知的媛媛。 她的手很温暖,他心生贪恋,一点一点地握紧,自私战胜了理智。 一路狂奔,深渊似乎无边无际。 不知什么时候,头顶下起了倾盆大雨,他心里慌乱不安,直觉巨大的危险靠近,他努力想要甩开媛媛的手。 可倔犟的女孩儿只是没心没肺地笑着,死死抓紧他的手,像水蛭一般吸附在他身上,有隐隐的疼痛。 情急之下,他使出全身力气将她推到在地,嘶声呐喊:“你走!离开我!这里危险!” “不,我不会扔下你,永远不会!”此刻的少女倔犟固执的让人愤怒。 她一次一次地爬起来抓住他的手,他又一次一次地将她推到…… 撕扯间,彼此脸上早已分不清到底是泪水还是雨水…… 远处,一声长鸣,急速的车子驶来。 像被人掐断了脖子,顾子钦只觉得灵魂似乎瞬间被人吸走,如同行尸走肉般,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心死绝望,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透明的泪光中,肖媛媛清澈的大眼睛里有异光流过。 她那么瘦小,却在这一瞬间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 他的身体飞跃而出,同时飞出去的还有如花儿一样的少女…… 快速落地后,他的身体传来四分五裂的痛,少女落在了几米外的地方,身下如有一朵鲜红妖艳的花绽开。 顾子钦连滚带爬地靠近媛媛,像抱一件易碎的物品一样小心翼翼地拥着她,他不知道那里来的那么多血,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媛媛的笑很苍白,她费力地抬手抚摸他皱紧的眉头,轻声说:“你别哭,很难看……” 顾子钦就哭的更凶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噼哩叭啦”地落在她脸上。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大胆狂徒 银河倒泄般的大雨倾盆里,肖媛媛有长长的一声轻叹。 然后,她睡着了,怎么也叫不醒。 顾子钦就那样抱住她,有哭声从喉咙最深处发出,眼泪是烫人的,肖媛媛的身体却是冰冷的。 雨不停的下,世间万物都被染成了腥红的颜色。 顾子钦哭的累了,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一只手按在媛媛的眼睛上,长长的睫毛很柔软。 他的心也跟着融化了,他一遍一遍地亲吻她的眼睛,喃声自语:“媛媛,你为什么就是不听话……为什么就是不听我的话……我爱你……我是那么那么的爱你……可是我失去了你……” 她对他那么那么的重要,可他将她弄碎了…… 可她为什么就是不听他的话,为什么就是不肯听他的话…… …… 摊开手掌,照片被汗染的有些湿润,上面的人儿笑面如花。 这是媛媛十五岁的样子。 那时,顾子钦已经习惯了在顾家的生活。 他的学业越来越多,很少能有时间去乡下看媛媛,为了能方便联系,他送了她一部粉色的手机。 可她还是坚持写信给他,有时候很长,洋洋洒洒十几页,讲尽了她的喜怒哀乐。 有时候,只有简单的两三句话:子钦,我长青春痘了…… 子钦,院子里的樱桃红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没有以前甜了…… 子钦,我期末的成绩不太好,想考上襄城一高恐怕很难,这样的话,我只能寄希望于大学才能来襄城了…… 顾子钦看了,会马上回电话给她,“到襄城不过两三个小时的车程,被你说的好像隔着天涯海角,你要是想来玩,我叫司机去接你。” 隔着电话,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知道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那头的少女才闷闷地“哦”了一声。 最后一封信,媛媛写到:子钦,放假了我来看你吧。我准备给你带后院里的青苹果,还有前街的卤牛肉,你期待吗?哦,对了,我重新办了学生证,这是才拍的寸照,送一张给你…… 微凉的指尖轻轻在那张笑颜上划过,顾子钦的声音沉窒的厉害:“媛媛,我绝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了,你会支持我吗?” 笑容无声,眼底温热如潮起,他涩然一笑,喃声自语:“你一定会支持我的对不对?” 有阵匆忙的脚步声,肖叔从外面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抹了一把汗,颤声道:“先生……刚刚我听人说城南河里发现了具年轻女尸……警察正在打捞……” 顾子钦脑子狠狠一震,只觉心脏被什么东西割开了条口子,“你说什么?” 这话他分明已经用尽了周身的力气,但肖叔似没有听见,愣愣地看他,眼里是说不出的焦急不安。 身子晃了晃,顾子钦一手撑在身后的酒柜上,呼吸窒的厉害,“不可能是她!” 这声音竟是严厉无比,肖叔愣了愣,直点头,“是是是,像曾小姐那么乐观开朗的女孩子是不会想不开的。” “会不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清嫂端了杯咖啡出来,眼里噙满了泪光。 随而,她自己又连连摇头,“不会不会,她现在在襄城可是大名人,谁会有那么大的胆子……” 半句欲言又止的话,在场三人都懂。 以曾馨的性子是不会做自杀这样的傻事,但……会不会是别人干的? 顾子钦眸光一凛,挺直背,哑声道:“走!” “子钦……”清嫂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角,声音有些发抖:“人各有命。” 她深知,眼前强自镇定的他,已经经不起这样的结果了…… 顾子钦眸子一缩,坚定出口:“我会带她回来。” …… 襄城一栋老旧的小区房里。 看着眼前已经吃掉两个卤蛋,一碗瘦肉粥,四个肉包子,外加两根油条的女子,唐峰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曾小姐,你吃饱了吗?” 曾馨打了个饱嗝,问:“还有粥吗?” 唐峰看了眼自己面前的粥,不舍地默默地往前推了推,“这碗也给你吃吧。” 曾馨斜瞥他一眼,“昨晚我给你小费的时候,可一点也没犹豫过。” 她是没有犹豫过,她只是后来有些后悔了而已。 唐峰讪讪地赔着笑,“是,曾小姐随便吃,不够我再去买。” 曾馨小手一挥:“不用去了,我吃的差不多了。” “可我还没吃……”唐峰鼓起勇气小声嗫嚅。 他已经是按最大的量买的两人份……谁知道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纤细娇小的大小姐这么能吃。 曾馨愣了愣,无辜地眨了两下眼睛,将喝了一半的粥又推了过来,“那剩下的你吃吧。” 看到唐峰瞪圆了眼睛,她又加了一句:“放心,我没病。” 唐峰还是一副被雷辟了的样子,曾馨有些恼了,猛地一拍桌子,“怎么?不够呀?你都这么大人了,一顿没吃饱又不会影响长身体,要不要这么娇情?” 唐峰吓得一抖,默默端过半碗粥,含泪下咽。 谁能告诉他,他一个穷打工的苦孩子,招谁惹谁了? 就是收了笔小费而已,怎么有种被债主追上门来的错觉…… …… 唐峰刚到襄城不到一个月,经亲戚介绍,通过层层筛选终于进了‘铭扬’私人会所。 昨晚他是第一次上夜班,从晚上7点上到第二天早上7点。整整12个小时,累的半死,感觉灵魂随时会飞身而去一般。 今早交过班以后,他觉得脑子里像被灌了铅似的,又沉又痛。 要不是肚子饿的“咕咕”叫,他真想此刻就倒在床上,睡它个天昏地暗。 就在唐峰迷迷糊糊摇摇晃晃地准备去买早餐时,刚刚拐过会所大门左侧的那面墙,随着一声低喝“站住”,脖子一凉,似有什么东西架在了上面。 他当时的第一念头是,完了,被打劫了! 第二念头是,这人也忒大胆了吧,居然敢在‘铭扬’会所门口打劫。这家会所的老板他没见过,但听说是个黑白通吃的狠角色。 这不是太岁头上动土吗? “你住在哪里?” 又是一声低喝,这下唐峰听清楚了,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他骤停了的心跳渐渐恢复,定住了一般的眼珠子试着活动了一下,用余光瞄了一眼这个“大胆狂徒”。 这一眼,他觉得心脏又停跳了。 这不是昨晚才见过面的曾小姐吗? 虽然她此刻打扮不如昨夜那么明艳动人,但唐峰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谁让她有双让人过目不望的大眼睛。 只是,这大小姐大清早的不睡觉,站在这里拿根树枝架在他脖子上……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五十章 与众不同的富婆 唐峰长的不错,属于眉清目秀,气质清爽的那类。 刚来的时候,同事常同他开玩笑,说襄城的富婆就喜欢他这个类型…… 难道? 停了的心脏又一次恢复,只是这一次跳的有些快了。 没想到襄城的富婆这么年轻漂亮,他还以为会是油腻庸肿的大妈…… 带着几分惊喜几分忐忑又有几分惶恐,唐峰咽了口唾沫,小声回答曾馨:“住……住致民路……”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就在对面那条街的胡同里。” 曾馨放下树枝,理了理自己有些零乱的头发,清澈明亮的眸子直直地看着唐峰:“有女朋友吗?” 这也太直接了吧? “咳……”一口唾沫没及时咽下,呛进了气管里。唐峰咳的眼泪汪汪,有气无力地答:“没……没有……” “一个人住?”曾馨往前走了一步,因身高有差,她只得仰起写满期待的小脸。 唐峰很想镇定下来,但又实在无法镇定,他此刻只是后悔,当初同事们讲有关与富婆的诸多传奇故事时,他不应该不屑地走开。 如果多听一些,现在也不至于慌张无措,毫无头绪。 所以说,知识是没有什么雅俗之分的,学了,总会有能用上的地方…… 现在比中彩票机率还低的幸运事件就这样“哐当”一声砸在了自己头上,他只能硬着头皮应付了。 抿了抿唇,纵然极力克制了情绪,但唐峰出口的声音还是有些飘忽不定:“和朋友一起同租……但他这几天回家了……” 闻言,曾馨展颜笑了。 许多年以后,唐峰都无法忘记这个画图。 一身白色短裙,齐肩短发的女子,干干净净的脸上就像一朵花绽开一样,笑容一点一点地舒展开,阳光透过晨曦细细碎碎地洒在她身上,明媚而温暖…… 后来,他在某本书上看到这么一句话:她美好的足已撞碎阳光。 他想,用这句话形容那天早上的女孩也很合适。 肩上被人重重一拍,愣神的唐峰如梦惊醒。 曾馨笑容还在,看着他轻描淡写地说:“那我去你那住几天。” 她语气自然,没有商量的意思,只是平静地宣布一个想法。 唐峰呼吸窒了窒,说:“好。” 二人并肩向前走,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唐峰突然觉得自己不会走路了,膝盖有好几次调皮地撞在了一起,险些踉跄摔到。 曾馨则一脸阴郁,步伐不快,还有意无意地走前两步。 好一会儿,唐峰才发现其中奥秘,从地上的影子来看,她走前两步的位置,正好踩在他头部的位置。 他小时候也爱玩这样的游戏…… 没来由地,唐峰嘴角一扯,笑了起来,脑子里绷紧的那根弦也放松了下来。 侧头再看,如神般存在的女子似乎摇身一变,成了天真无邪的小孩子,如读书时,每天从窗前路过的邻班女孩。 他心口一软,温声问:“你饿了吗?” 曾馨扭头,甜甜一笑:“很饿。” 能不饿吗? 折腾了一宿,没讨一句好,还碰了一身伤。 “想吃什么?”唐峰终还是控制住了想去拍拍她头顶的冲动,努力让自己的态度看起来诚恳距离恰当。 曾馨歪了歪头,无所谓地说:“随便啦,包子,油条,卤蛋,粥,一样来一点吧……” 然后,他就按照指示,买了两人份的早餐…… 只是,望着剩下的半碗粥,唐峰始终觉得好像有那里不对劲。 到底是那里不对劲呢? 总之,应该和同事口中所讲的那种传奇有所不同。 或许……每个女人的风格不同吧。 他运气好,恰好碰到比较能接受的青纯可爱型…… …… 在曾馨的灼灼目光,唐峰终于将粥悉数咽下。 “谁先洗?” 头顶,突然悠悠地传来了这么一句。 唐峰惊愕地抬头,看着一脸认真的曾馨,习惯性地“咳”了声,“你……你先洗吧。” 曾馨点了点头,打量了一下这个不足十平的房间,左右各放了一张单人床,脏乱程度差不多。 一种复杂的味道传来,她不由地皱了眉,问:“哪张床是你的?” 唐峰弱弱地指了指左边,小声说道:“有干净的床单,我马上换。” 曾馨便不再说什么,起身在唐峰床头摆放的布衣柜里翻了翻,找了件纯棉的t恤钻进了洗手间里。 不一会儿从里面传来冲澡的声音,唐峰拧开桌上的矿泉水,狠狠地灌了半瓶,仍然觉得口干舌躁。 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陪富婆的时候,自己需不需在准备些什么? 比如说……避孕套…… 抹了把脑门上的汗,唐峰把室友的床和衣柜翻了个遍,还是没发现急需物品。 他不由地低骂了声:“这个骗子,不是说女朋友多到数不清吗?” 正当他在思索要不要下去买的时候,曾馨拿毛巾擦着头发走了出来,问:“有创可贴吗?” 唐峰一惊,脱口而出:“没有避孕套,我马上去买!” 避孕套?什么玩意儿? 曾馨愣了愣,一脚就踹了过来,“你小子想什么呢?我问你有没有创可贴,我手受伤了……” 唐峰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后背直冒冷汗,哆哆嗦嗦地翻出创可贴递过去:“有……这个有……” 看他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低垂着眼睛不敢看自己。 曾馨心生好笑,故意将手递过去,娇滴滴地说道:“好痛哦,你帮我吹吹。” 唐峰又抹了把汗,哆哆嗦嗦地将头向前凑了凑,看到曾馨嫩葱似的手指上,有条长长的口子。 他“呼呼”地吹了两下,大起胆子问:“需要消消毒吗?” 曾馨白他一眼:“你说呢?” 唐峰便屁颠屁颠去找了酒精来,用棉签轻轻替她消毒。 这边曾馨“呲”一声,他就跟着抖一抖,仿佛痛的厉害的那个人是他才对。 更要命的是,唐峰觉得现在他的眼睛也不受自己所控制了,低垂的眸光随着曾馨的手指一路向下…… 深蓝色的t恤下,两条雪白的大腿若隐若显…… 骤地,唐峰觉得自己浑身血液都在往脑门上冲,有那么一刹那间,他希望自己就此原地爆炸算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误会有点深 “怎么弄的?”嗓子越来越干,唐峰吞了好几口唾沫,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曾馨抬眸瞟了他一眼,答非所问:“你说,如果一个人让你受了伤,你会怎么报复他?” 这么点小伤总不至于要别人偿命吧? 想了想,唐峰认真回道:“如果他不是故意的,只要他道歉就可以了。” 曾馨怔了怔,瞪圆了眼睛,厉声问:“心伤!我说的是心伤!一个人伤了你的心,说声对不起就行了?” 哦,原来说的不是手指上的伤。 唐峰有些尴尬,仔细替她贴好创可贴,才赔着笑回答:“对不起哦,曾小姐,我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所以不知道回答你才好。” 曾馨叹了口气,似有些失望,随而又不甘心地问:“这么说吧,你本来以为这个人很喜欢你,但有一天你突然发现,原来他喜欢的根本不是你。” 唐峰眨了眨眼,“那他喜欢的是谁?” 曾馨眸光一冷,咬牙切齿地说道:“是另外一个和你长的差不多的人。” 唐峰了然,“哦”了一声,似懂非懂地说:“所以你觉得自己是替身?” 这下,曾馨也被绕糊涂了,“什么你呀我的,我们现在说的是一个事件,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件,你说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处理?” 唐峰思考片刻,认真回答:“是我的话,就要看我喜不喜欢这个人。如果喜欢,就当作不知道好了,再说了,这世上本就没有一模一样的人,他能喜欢你,说明你自身一定也有非常吸引他的地方。 当然,如果我不喜欢这个人的话,就更不用在乎了,装傻充愣或转身走掉,全看当下的心情。” 说的好有道理…… 曾馨愣愣地看他好一会儿,猛地跳起来在他头顶拍了一下,没好气地说道:“胡说八道,我真是疯了才会问你这样的问题。” 唐峰无辜地揉了揉头,低声嘟嚷:“我本来就没经验嘛。” 曾馨无力地垂了头,她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可是不管是装傻充愣还是转身走掉,她都统统做不到! 要不计后果地报复顾子钦,她更是做不到! 总之,自从遇到这个臭男人,她的智商就直线下降,现在连这点小问题都处理不好了…… 只得没出息地逃跑…… 现在好了,连福伯那里也去不了,她彻彻底底成了个无家可归的人了。 幸好,昨晚脑子一抽,认识了唐峰。所以说,一切都是天意呀! 见曾馨一脸苦相地沉默不语,唐峰有些不安,最后,心一横,鼓起勇气结结巴巴地说道:“曾小姐,那个……那个我是第一次,没什么经验。如果……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话,请直接告诉我,我会……我会努力做好。” 曾馨心里乱的很,也懒得去细品他话里的意思,在包里摸了一千块钱递给唐峰,“去帮我买两身换洗的衣服,越便宜的越好。另外,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在这里。剩下的,就当这几天的生活费吧。” 钱到用时方恨少呀! 早知道有今天,平时就该想方设法地多问顾子钦要些钱嘛。 白白演了这么久的戏……就弄到两千多块钱…… 算了算了,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回自己的心。 至于生存……她压根就没担心过。 唐峰挠了挠头,不敢接钱,“那个……曾小姐,你这是?” 这和传说中的故事情节差不多,但是据说富婆递过来的一般都是没有限额的卡…… 嫌少? 曾馨将钱塞进他手里,有一声轻叹:“我现在已经不是曾小姐了,你可以叫我曾馨,或是馨姐。” 话落,又在唐峰手上捏了捏,语气沉重:“四海之内皆兄弟,患难才能见真情,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你懂了吗?” 唐峰下意识地抿了抿唇,试探地问:“你……离家出走了?” 曾馨正色道:“准确地说,我已经被顾家赶出来了……总之,一言难尽,伴有钱人如伴虎,你明白吧?” 这个他懂。 昨晚曾馨走了以后,他特意找同事打听了一下,有关这个麻雀突然变凤凰的故事多少有些了解。 没想到,这么快,凤凰又变回了麻雀,还是只无家可归的麻雀。 原来,她果然不是同事们口中所说的那类女人…… 但是,唐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怎么或多或少有那么一些些失落呢? 这么说来,都不容易。 将手里的钱分出一半递给曾馨,唐峰认真说道:“买衣服这些够了,至于生活费……我可以养你!” 最后一句话说出,他觉得自己气场瞬间高了一米。 开玩笑,对一个一顿早餐就能吃掉他半天工资的女人说出这样的话,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 曾馨终于开心地笑了,将钱接过,大大咧咧地往床上一躺,“我先睡一觉,就是天塌了你也不要叫我。” 唐峰郑重点头,“你放心睡,我会保护你。” 待他转身要出门时,曾馨撑起身子叫住了他,没头没脑地说:“唐峰,以后不要轻易喜欢一个人,除非你确定能和她在一起一辈子。” “我知道了。”唐峰觉得自己眼眶热了起来,很是莫名其妙。 关门声响起,小小的房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中。 曾馨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曾经,母亲对她说过这么一段话:女人念念不忘的是感情,而男人念念不忘的是感觉。感情随着时间会沉淀,感觉随着时间会消失,终其不是同一种物种,谁又懂谁的深情,谁又能明白谁的离开? 说到底,又有多少走到最后的情侣是因为相爱? 大多数的从一而终不过是将错就错。 能熬过时间的不是真爱也是真爱…… 那与顾子钦之间呢? 能将错就错吗? 恐怕不能,她原以为媛媛只是顾子钦心头的一个遗憾,没曾想,原来是长在心里的朱砂痣。 她可以熬过时间,拼过任何在他身边的女人,却始终是没有办法战胜一个走出了时间的人…… 曾馨越想心里越乱,活得清醒明白的自己大概已经死了…… 睡过去之前,她想,顾子钦发现她不见了,会是什么反应呢? 惊慌失措还是如释重负? 第一百五十二章 虚惊一场 出了门,说好让肖叔开车的顾子钦抢过车钥匙,一头钻进车里,抓住方向盘的手微微发抖,指节因太过用力而节节发白。 肖叔忙坐进副驾驶,担忧地看着顾子钦,想说些什么,又觉得此刻任何语言都显得太过苍白无用。 汽车以最快的速度直奔城南河边,警察拉起了警备线,四周围满了人。 顾子钦箭步奔了过去,肖叔前些日子摔伤了腿,跑的有些慢,只是大声嚷嚷:“请让让,请大家让让……” 有人往后看,疑惑地问:“那是顾少吗?” 现场报道的记者听见了,不可思议地望过去,纵然一路狂奔,但仍气度不凡的男人不是顾子钦又能是谁? 一时间,所有的记者也朝顾子钦奔了去,摄影机,话筒一窝蜂地拥了上来:“顾子钦先生,请问这件事和你有关吗?” “顾总,你认识这具女尸吗?” 顾子钦站定,幽深无底的眸子里像淬满了寒冰,更冷的是出口的声音:“让开。” 记者们怔了怔,不由自主地退让出一条道来,只是问题仍是不断:“请你说两句吧,此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听说是他杀,请问顾总是知情人吗?” 顾子钦这么一停,再起步时,竟觉得似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拽住了他的脚。 肖叔追了上来,低声道:“我去看看。” 这时,警察正抬着担架走了过来,死者身上蒙了白布,只有一条细长的手臂露了出来。 顾子钦声音恍若未闻,颤抖的很:“你看看……” 肖叔脸色沉沉地走了过去,不知道和警察说了些什么,对方将担架放下,缓缓拉开了白布。 顾子钦牢牢地看着,拳头不由地握紧,大脑一片空白,只是无端地觉得冷,要不是死死地咬着牙关,恐怕牙齿已经打起了架。 白布掀开,露出一张惨白的脸,是陌生的。 顾子钦身子一晃,险些倒下。 有大胆的记者趁机上前两步,迫不及待地问道:“请问顾总认识死者吗?” “不认识。”顾子钦觉得自己分明没有说话,但这声音又确确实实是从自己口中发出。 “那顾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吗?”记者不依不饶。 似魂魄终于附了体,顾子钦冷冷地扫了记者一眼,缓缓吞出毫无温度的话:“路过。” 路过? 堂堂顾少也喜欢看热闹? 这话说出来谁信? 但不信又能怎样,谁还能把顾少的嘴给撬开? 肖叔走了过来,对着顾子钦轻轻摇头,眼眶红了起来。 顾子钦伸手搀扶肖叔,“不是就好,我们走吧。” 语调平平,旁人听了,只是觉得他在安抚一旁的老头。 只有顾子钦自己知道,在身体里逃窜着试图将他撕碎的痛,伴顺着这句话终于偃旗息鼓。 …… 顾家。 夏凤瑶午睡前突然想起约了人喝下午茶,她准备将顾清清带去,是不是真的,有没有感情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别人觉得她们之间一片和气。 刚到顾清清房门口,突然听见里面传来异样的声音……似有人在她房里…… 皱了眉,她低声嚷了句:“晦气。” 转身下楼,见顾子钦黑着脸进来,夏凤瑶有些意外,“怎么现在过来?” 一边问话,她将手伸过来探了探顾子钦的额头,问:“昨晚身体没什么不适吧?我早上打你电话,没人接。” 顾子钦有些疲惫,语气到是很平静:“曾馨今天来过吗?” 夏凤瑶皱眉,又是这丫头,她总算是明白了,只要是和曾馨有关的事,都能让她这个儿子方寸大乱。 见顾子钦脸色不是很好,她到底心软,出口的话还算冷静:“昨天走后,没再来过。怎么?又失踪了?” 顾子钦一声苦笑,“是的,又失踪了。” 夏凤瑶叹了口气,还是没忍住,“都怪你平时太宠着她了。” 顾子钦这个时候不想听教诲,面无表情道:“那我先走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特意跑来就是为了看看她在不在?”夏凤瑶不解地看他,这种事打个电话不就清楚了,犯得着亲自跑一趟? 如果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事态有些严重。 顾子钦挑了挑眉,努力镇定地挤出一抹笑意,“当然不是,我刚好路过,进来看看你。”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到这里来,从城南河边开了车就走,肖叔也不问要去哪里,一路安静。 路过……这个理由还挺好用的。 曾馨呢,也只是从他的世界路过而已吗? 一早上了,所有人的消息都说没发现她的踪迹,她就像人间篜发了一样。 “子钦怎么来了?”随着阴冷的声音,顾云生缓缓从楼上走了下来。 夏凤瑶眸光一闪,唇沿边不自觉地勾起一丝冷笑。 顾子钦笑了笑,若有所思地问:“二哥这个时候怎么也在?” 顾云生捏了捏眉心,轻描淡写地解释:“清清说身体不舒服,我来看看。” 夏凤瑶听了,关切地问:“怎么了?午饭时还好好的,要不要我上去看看。” 顾云生似笑非笑地看她,扭了扭脖子,说:“不劳小妈费心,她已经睡下了。” 夏凤瑶也不恼,面不改色道:“那就好,清清那孩子还是和二叔要亲一些。” 顾云生笑而不答,扭头看向顾子钦,话语里夹杂着讥讽:“怎么?曾馨那丫头又不见了?” 顿了顿,他做出深思状,“你说她这次是被人拐走了,还是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去了?” 顾子钦抿了抿唇,嘴角上扬:“没有的事,她这会儿在家乖乖学习。对了,上次说让清清一起,不知她考虑的怎么样了?” 顾云生点了点头,“好呀,让她们姐妹多处处,增加些感情,挺好。” “那好,下周开始,我来安排。” 话落,顾子钦拍了拍夏凤瑶的肩,“给爸说一声,我空了再来看他,先走了。” 夏凤瑶淡淡一笑,温声道:“开车慢点。” 顾云生也微微颔首,语气轻佻:“小妈休息,我也走了。” “去吧。”夏凤瑶转身,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 小妈又如何?区区一个称谓,又怎能挡得了她的路。 …… 见顾子钦的车绝尘而去,顾云生抬头看了看天,太阳消失在了阴霾的云层后面,看样子,又要变天了…… 拿出手机拨通,他话语无温:“机会来了,有本事就拿曾馨的命来换。” 几乎是同时,夏凤瑶从床底下摸出一部样式老旧的手机,开机,拨通,声音轻柔:“帮我办点事吧……” 第一百五十三章 爱是自私的 曾馨一觉醒来,已是黄昏。翻身坐起,脑子里轮番放着几个问题: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干什么…… 答案是肚子“咕咕”叫的声音。 她揉了揉惺忪的眼,慢吞吞地下床,又愣神了几秒,才接受了自己已经从凤凰变回了麻雀的现实。 桌上有饭菜,两荤两素,还有汤,米饭也是满满一盆……当她是猪呀! 旁边放了一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到:我上班去了,晚上睡觉记得锁好门窗。 曾馨抿嘴笑了笑,扫了一眼床头摆放整齐的新衣服。 一件粉色的长裙,一套攻红色的运动装……直男的审美都差不多…… 很饿,但不是太热的饭菜塞进嘴里,嚼蜡似的。曾馨有些怅惘,她想念清嫂做的红烧肉了…… 此刻,顾子钦在干什么呢? 淡定地享受丰盛的晚餐,还是干脆歌舞升平,庆祝不费吹灰之力就甩掉了她这个小麻烦。 总不至于会焦头烂额在找她吧? …… 那,此刻,顾子钦究竟在干什么呢? 还真在享受丰富的晚餐,至于淡不淡定,旁人不太看得出来。 只知道他脸上写着‘生人勿近’几个大字,清嫂一度很担心他会不会把那道浓黑好看的眉给拧断了。 林雅还在刘芳那里,听说福伯一着急晕了过去,现在她俩守在医院里。 肖叔跟着跑了一天,腿肿的厉害,正在房间里挂药水。 董堃和张驰则一点也不敢松懈,为了不惊动‘有心人’,撤了大部分人手,极为隐密地在曾馨有可能去的地方找寻。 总之,这个家被曾馨的离家出走搅的人仰马翻。 清嫂立在一旁帮着顾子钦夹菜,觉得气氛太沉凝,有点喘不过气来,没话找话地问:“有消息了吗?” 顾子钦摇了摇头。 清嫂随口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顾子钦默默地点了点头。 清嫂深感无力,恍惚又觉得回到了从前顾子钦将自己封闭起来的日子里。 屋外,天幕黑沉沉地压了下来,好像又要下雨了。 清嫂继续夹菜,“今天的红烧肉不腻人,你尝一点。” 顾子钦的动作顿了顿,面无表情地问:“做的多吗?” 清嫂忍不住笑了,“很多,她想吃多少都有。” 她突然也很想念曾馨了,有她在的日子里,每顿饭都能吃的热闹非凡。有她在,顾子钦的眉眼大部分时间里都是柔和的。 听了清嫂的话,顾子钦便不说话了,将红烧肉夹回盘里子,想了想,又重新夹了块到嘴里……很腻…… 真搞不懂曾馨为什么那么爱吃。 “那是因为你不爱吃……你没发现吗?只要你不爱吃的菜,她都会故意吃的很夸张,故意给你抢……她觉得你怕打雷是因为神经衰弱,神经衰弱是因为营养不良,而营养不良是因为你挑食……” 清嫂一边说一边笑,眸中有泪光闪烁,“其实她就是在替自己找关心你的理由……” 顾子钦也笑了,眼底猝然生潮……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大概也就清嫂了吧。 是谁说那丫头现实的宁人发指,旁人只道是她撞了大运,才会进了顾家,麻雀变凤凰。 可麻雀和凤凰究竟谁更幸福一些? 其实想想,她还是很乖了,能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每天乐呵呵的,要的真的不多…… 她把她能给的全部给了他,可是他却不能给她最想要的…… 他们之间,谁更现实? 见顾子钦脸色有些难看,清嫂轻声安慰:“你别担心,那没心没肺的丫头会照顾好自己的。” 顾子钦苦笑,现在,也只有清嫂敢这么说了。 就像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一样,他知道,她故意躲着,又怎么会轻易找到。 除非她自己想通了。 放下碗筷,顾子钦深吸了一口气,漫声开口:“我到希望她像以前那样,吃了亏就要讨回来。” 清嫂笑中带泪,“也许她知道斗不过你,主动放弃了。” 也许她是舍不得…… 顾子钦一双清冷的眸子,看得很远,“我好像搞砸了她的人生。” 清嫂坐下,轻轻握住他的手,嗓音略显沙哑:“子钦,不要再觉得亏欠了媛媛,那是她的命。我们从来没有怪过你,她更不会怪你。你知道,媛媛是那么的喜欢你,我想,她会更希望你幸福。” “我的命是媛媛给的,我不可能将她从我心里移开。”顾子钦原以为说出这句话会很难,但出口竟是这般自然坚定。 清嫂叹气,“傻孩子,爱是自私的,没有女人能接受她深爱的人心里还住着别人。” 倏地一下,顾子钦心口狠狠一揪。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清嫂,稳了情绪,眉头却渐渐紧皱,“如果是这样……那我……给她别的……” “别的?”清嫂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起身收碗,不再理他。 走过大半生,她算是知道了,再聪明的人也会在感情的世界里频频撞南墙…… 等撞得疼了,大概就会知道迂回,知道回头了吧。 …… 法国。 方晚晴排练了一天,回到酒店,习惯型地打开邮件箱。 有陌生地址发来的邮件,是几张香艳的照片。 男主角她再熟悉不过,是她马上要完婚的未婚夫顾子钦。 至于女主角,有些眼熟…… 好像是晚宴那天陪在曾馨身边的女孩儿。 真有趣,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打她未婚夫的主意,这是当她方晚晴死了吗? 随手将邮件转发,她快速拨打记在心里的电话号码,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我不想再看到这女孩儿笑了。” 电话挂断,她愣愣地坐在电脑前,突然察觉自己此刻心如静水,连一点起落也没有。 原来心硬起来的时候,真的会无坚不摧。 敲门声已经响了很久,方晚晴收好电脑,才起身去开门。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她原本不想开门,但突然很想喝一杯。 一个人喝酒,总是显得太孤寂,她不太喜欢。 章煜倚在门口,双臂抱胸,静静在看方晚晴,似在揣摸她的情绪,又似在等她主动打破这僵局。 他太了解女人,沉不住气是她们的共性。 方晚晴确实无法在他的注视下保持太久的平静,挑眉一笑,说:“你的新闻我看了,速度挺快嘛。我看曾小姐看你的小眼神里,都快冒星星了。” 话题直击他的八卦新闻,看来还真是有关注。 章煜会心一笑,目光深遂,声音低醇诱人:“就像我看你一样吗?” 第一百五十四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对于章煜的刻意挑逗,方晚晴语气婉柔,但意思很直接:“如果你想喝一杯,就请进。否则,出去时,请带上门。” 章煜浅浅笑开,乖乖走进来坐在沙发上,接过方晚晴递来的红酒,才慢慢道:“晚晴,你了解曾馨吗?” 方晚晴微愣,略显迟疑道:“你什么意思?真动心了?” 章煜摇了摇头,“我觉得那女孩挺不简单。” 方晚晴不以为意,但还是点了点头,“那当然,能把顾家搅的天翻地覆的人怎么可能简单?” 章煜挑起眉,好奇地问:“她在顾子钦身边,你不担心吗?” 方晚晴抿唇一笑,语气很坚定:“有什么可担心的。”如果不是知道曾馨的身世,她还真无法这么淡定。 只是,这种事她没有必要向章煜解释。 窗外突然有明明灭灭的烟花,方晚晴感慨道:“法国还真是个浪漫的国家,连空气里都有爱情的味道。” 章煜起身,站在她身后,语气纵容:“见到你的那一刻,我也闻到了。” 有时候,在某种心境下,再讨厌的人也会显得顺眼了许多。 方晚晴不知道是红酒醉人,还是烟花璀璨,竟没有对章煜的靠近生厌。 直到,他灼热的呼吸烘得她耳根发软,浑身力气似乎一瞬间都消失不见了…… “啪”的一声,烟花炸开,美丽的让人移不开眼。 方晚晴骤然清醒,下意识地转身,手一扬,鲜艳欲滴的红酒全数泼在了章煜那张魅惑人心的脸上。 章煜用手抹了一把,唇角勾起,眼眸柔情似水,出口的话却蝎子倒刺一般,“这么多年了,你的身体还是会因为我兴奋不已!” “滚。”方晚晴一声低吼,转身不再看他。 她再傻,也绝对不会再吃他这颗毫无价值的回头草。 …… 半夜,曾馨突然惊醒,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不期然地想到了顾子钦。 心里涩涩的,有想要倾泪的冲动,吸了吸鼻子,她又想,为什么要哭? 只有懦弱的人才会因失去而哭。 从小到大,她活得就像一只刺猬,因为怕受到伤害,总是对靠近的人露出锋利冷漠的刺。 其实,内心深处总会涌出莫名的悲凉感,茫然无助,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小时候,她不需要别人安慰,也不需要在别人面前隐藏坏情绪,于是,她活成了别人眼里冷漠无情的怪小孩儿。 后来,有了董堃,她学会了接受被人安慰。 只是呀……还不如没学会。 这些年来,她已经习惯了身边的人来来去去。 毫无例外的,每个人来的时候都会让她感受到短暂的温暖,走的时候又毫不留情地剥离带走,留下她独自舔伤。 她以为顾子钦也不过是来了又去的过客。 可细细想来,他又是不同的。 不知不觉间,她在坚守自己内心的道路上节节退败,她看到他会心跳加速,言语褪掉了从前的冷静漠然。 她在他面前像个孩子,像个努力想表现好的孩子,她希望能在他温润如水的眼里开出芳香的花朵。 因为他,她想认认真真的活,活的美好一点。 这些感受是她从来不曾有过的,母亲走后,她就像溺水的人一样,无助盲目地想抓住点什么,所以她谈了一场恋爱。 她曾以为,为了那场爱她付出了太多。 其中最惨重的代价是三年的牢狱之灾,但,回首望去,除了愤怒还是愤怒…… 她想,或许,那时她根本就没爱过。 初识顾子钦,她在自己的感情世界里竖起了太多棱角。如今,被他轻而易举就磨平了,她不确定离开了顾子钦,她还能再拼凑出完整的自己吗? 是带着残缺开始以后的人生,还是回到他身边,做个睁着眼的瞎子? 夜色如墨,曾馨缩在墙角,第一次因迷茫无措而失了眠。 …… 这晚,同样失眠的人还有顾子钦。 黑暗中,他蜷缩在曾馨的床上,闻着属于她的淡淡气味,心绪如潮。 他问自己,如果曾馨就这样走了,永远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他会怎么办? 他想,他的生活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该做的事依然不会停下,每日三餐更不会落下。 或许,他会有更多的时候去认识不同的女孩儿。 她们也一样会有漂亮的大眼睛,有着银铃般的笑声。 一切都不会有变化…… 只是,他的心里永远会缺失一块。 不会危及生命,不会影响生活…… 如果,非要说会有什么不同。 他想,大概就是从此以后,看到像她的人都以为是她又不是她,看到她爱吃的东西会想买一份,看到有人对他傻傻的笑,会像个疯子一样冲过去把她拥在怀里…… 会在如今晚这样无眠的夜里,闻着她的味道,等天亮。 痛苦吗? 不知道。 也许吧,但经验告诉他,任何痛苦都会在时间里慢慢麻木,甚至消失,没有什么好怕的。 卧室里,有个样子像小猫的电子钟,是粉色的。清嫂买来的时候,曾馨一边嫌弃一边紧紧搂在怀里,如珍似宝。 “滴答滴答”,时间不紧不慢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仿佛这世间的悲欢离合通通都和它没关系。 顾子钦翻了个身,长夜太漫长,很煎熬。 …… 清晨,唐峰下班回家,手里提了热气腾腾的早餐,步伐很匆忙,脸上带着笑。 有同事打趣:“小唐,是不是谈恋爱了呀,你看你脸上都快笑出花来了。” 是吗? 这就是谈恋爱的感觉吗? 唐峰笑的愈发灿烂了。 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曾馨还在熟睡中,脸上有淡淡泪痕。 唐峰皱了眉,为什么哭? 是因为一个人害怕吗? 曾馨翻了个身,嘴里嘟嚷了一句什么,好像是:“不要扔下我……” 唐峰想听听她还说些什么,于是看得有些认真。 床上的女子乌黑的头发洒满了枕头,娇小的身子在宽宽大大的t恤下,怎么看都有些性感。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转身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气息尚未平复,他又忍不住回头看,女子面容静好,皮肤白的有些晃眼,粉嫩的唇偶尔吧唧两下,像个孩子一样…… 移开眸光,唐峰面颊烫的厉害。 倏尔,他伸手捂脸傻傻地笑了起来。 她刚才说什么?不要扔下她…… 如果有这么一个她在身边,他愿意就此驻足,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天上掉了个砸人的馅饼 时间过去整整两天了。 顾子钦按时回家吃饭,清嫂已经不再做油腻口味重的菜。 他喝了半碗粥,看着桌上寡淡无味的菜品,突然觉得什么胃口也没有了…… 清嫂轻声问:“想吃点辣的吗?” 顾子钦想了想,点点头,“越辣越好。” 清嫂快速奔去厨房,不一会儿端来色香诱人的辣子鸡。 像孩子一样,眼眸里终于有了光芒的顾子钦索性扔了筷子,学曾馨的样子,徒手而上,左右开弓。 火辣的感觉从口腔蔓延至胃里,跟着,五脏六腑都沸腾了起来。 喧嚣过后,心口处有隐隐的痛…… 顾子钦眼里噙了水雾,擦了擦手说:“不吃了,太辣。” 清嫂递了湿毛巾过来,悠悠地接话:“有时候胃比心更诚实一些。” 顾子钦抬眸笑了,清嫂好像被某人带坏了,最近说的话,意思都很曲折。 不知道那丫头现在在干什么? 有好好吃饭吗? 有……想他吗? …… 因为曾馨不愿意出门,唐峰陪她在家里玩了一整天的游戏,熬的双眼血红。 短短两天,两个人就像过了一生。 后来有人问唐峰,相信永远吗? 他手里夹着烟,嘴里吐出漂亮的圈,说:“相信呀。” 那人又问:“永远究竟有多远?” 唐峰笑了起来,淡淡回答:“其实也没有多远。” 上班之前,唐峰眯着通红的双眼,回头问:“明天早上你想吃什么?” 曾馨头也没抬一下,“随便……火锅粉,酸辣粉,麻辣面,油抄手……反正随便啦!” 唐峰便只是笑,心想,都太辣了,还得再买点豆浆,一定要让老板放甜一些。 后来的后来,再有女孩对唐峰说要吃‘随便’时,他都会买许多重口味的食物,再加一杯很甜很甜的豆浆…… 人生最悲哀的事莫过于如此,在最懵懂的年纪遇到过刻骨铭心的人。 从此,再相遇的每个人都像没放盐的食物,再精致也总是差了点味道。 …… 唐峰上班走后,小小的房间又恢复到死气沉沉中,夹杂着直冲鼻息的怪味,让人心生颓废。 曾馨突然觉得孤独极了,还伴着莫名的委屈。 她又不是罪人,凭什么要躲在这里受罪? 再说了,或许人家压根就没有找她……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此刻啤酒、烤串与寂寞最配! 一念起,曾馨浑身死过去了的活跃分子又苏醒。 快速换上玫红色的运动装,她兴高采烈地出了门。 …… 华灯初上,街边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外面的世界充满了烟火气息,真美好。 就因为一个男人,玩与世隔绝,傻不傻? 傻透了! 曾馨一边吃着烤串,自己傻傻地笑了起来。 随便溜达了一圈,并没有人认出她来。 曾馨又笑了,她以为自己是谁呀?如果不是站在顾子钦身边,谁会愿意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超过两秒? 隐隐有些小失落的同时,这种自由的感觉,很久违。 曾馨将啤酒罐准确无误地扔进垃圾桶里,决定去看看福伯。 再然后,从明天起,继续无法无天,肆意江湖的快活日子……去他的爱情! 去他的顾子钦! …… 去福伯家的路上,要经过一条长长的地下通道,有些黑,一般女孩儿是绝对不敢单独通过的。 可曾馨是谁,曾大胆呀,在她的世界里,‘害怕’这个词出现的频率并不高。 想都没想,她就甩着两条细长白嫩的胳膊走了进去,嘴里还哼着小曲。 突然,不远处目光触及的地方似有人掉了什么东西,曾馨借着微弱的灯光望去,好像是个钱包。 她左右看了看,没人,于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拾起钱包打开一看,里面装的是红灿灿的人民币。 心脏骤停了那么一两秒,曾馨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钱包攥在手里,然后若无其事是继续往前走。 何以解忧,唯有人民币呀! 这是老天开眼了吗? 知道她现在悲痛欲绝,还贫穷潦倒,所以简单粗暴地砸了个‘大馅饼’给她。 就在曾馨仰起头,准备大笑它三百声时,有个极低的声音阴森森地响起:“你有没有看到一个钱包?” 曾馨一惊,将手背到身后,头摇的给个拨浪鼓似的,“没看见。” 开玩笑,咽到嗓子眼的‘馅饼’,她怎么会舍得吐出来。 来人向前走了两步,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脸上有一条狰狞恐怖的刀疤从眉头斜到脸颊处。头发很浓也很乱,目光凶狠,浑身上下都彰显着‘他是坏人’的浓郁气质。 看牢曾馨,男子面无表情地又重复了一遍:“你有没有看到一个钱包?” 曾馨面不改色,再次摇头,“真的没有看到。” 坏人她见得多了,像这样动不动就露个疤搞个刺青什么的,通常都是虚张声势的小混混。她只需要跑快一点,到通道口尖起声音喊一嗓子,保管这小子跑的比兔子还快。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下一秒,刀疤脸的身后鬼魅般地突然又冒了两个壮汉出来,并以最快的速度不动声色地将她围在了中间。 曾馨懊恼地咬了咬唇……才退出江湖几日,怎么连这点警惕性都没有了? 天上掉下的馅饼通常都是会砸死人的! 刀疤脸见她露了怯,嘴角一勾,“再好好想想。” 声音软了下来,像哄孩子似的,曾馨却是听的后背发冷。 一咬牙,她将双手摊开,语气镇定:“想起来了,刚才还真捡到了一个,大哥看看是不是你的。” 刀疤脸一手接过,冰冷的目光仍停在曾馨脸上,“你们老师没教过你吗?捡到东西要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 曾馨赔着笑,“正准备交来着。” 刀疤脸冷笑一声,从钱包里摸出一张身份证,举到曾馨眼前,说:“有身份证在此,证明这钱包确实是我的,你没意见吧?” 曾馨小脸一挤,露出天真灿烂的笑,“没意见。竟然已经物归原主,那我就先走了。” 就在与刀疤脸擦肩而过时,衣领被人拽住,曾馨很想骂人,但脸上却是推满了笑,“大哥还有什么吩咐?” 刀疤脸意味深长地看她,皱了皱鼻子,那条刀疤就跟着像条蚯蚓似的动了动,“妹妹,这里面的钱好像不太对呀!” 曾馨瞳孔一缩,抿紧了唇……今天真是大意了,居然能‘着’这么低级的道。 第一百五十六章 误会搞大了 知道上了当,曾馨悲哀地叹了口气。 她当然不会蠢到与三个大汉硬碰硬,这种情况下,只有乖乖认载。 至于能不能安全逃脱,只有看运气了……而最近自己这运气还真是如襄城的天气一样,让人捉摸不定…… 将随身背的小包翻开,曾馨从里面摸出一把钱,面色无惧地递到刀疤脸面前,“今天无意碰了大哥的局,我认载。这是我身上所有的钱了,你看看能不能大人有大量放了我。” 刀疤脸仍是目光幽深地望着她,一旁有人接过钱,数了数,说了句:“小一千。” 曾馨眸色平静地对视刀疤脸,如墨般的大眼睛在微弱的灯光下,闪烁明亮。似乎她面对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坏人,而是路边卖烤红薯的善良大爷。 “一千?”刀疤脸笑的更加高深莫测了。 嫌少? 曾馨心知不妙,据她混迹江湖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伙人很有可能会趁机敲诈她的家人或是朋友。 可她那有什么家人朋友……孤家寡人一个,只能背水一试了…… 沉默了一会儿,曾馨抿唇一笑,气定神闲地说道:“我就是个穷打工的,这已经是我全部家产。刚到襄城不久,也没什么亲戚朋友。” 随而话锋一转,冷意渐渐聚上眼底,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扬了扬下巴,继续说道:“你看是放了我,大家一别两宽,你继续过有吃有喝的好日子,我继续穷打工。还是将我先奸后杀,然后下半生都活在惶恐不安里。” 刀疤脸被她逗笑了,“你们女人是不是脑子都有问题,想象力也太丰富了。还先奸后杀,我才没这闲功夫!” 话落,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算了,走吧走吧,以后长点心,这样的夜路少走些。” 曾馨跳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下去,忙不迭地点头哈腰:“谢谢大哥,大哥真是侠义心肠……” 刀疤脸又笑了,蚯蚓似的疤痕跟着不停蠕动……笑比哭还要难看,大概就是这种情境吧。 不过,曾馨可没这心思想这些,她只想快些离开这个鬼地方。 “喂,你认识顾子钦吗?” 就在曾馨低着头走出一两米开外时,突然,刀疤脸在身后喊了一声。 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回头望去,本能地答:“认……不认识……” 心里想的是,这几个人莫不是顾子钦派来找她的? 下一秒,曾馨便撒开脚丫子飞奔了起来…… 她才不会让顾子钦这么轻易给抓住! “砰”的一声,曾馨两眼一花,直直地撞在了一个男人的胸膛上,脑子都快震碎了。 她昏头昏脑地摸了摸生疼的鼻染,心里一恼,愤声吼道:“都说了不认识,你们要干嘛!” 刀疤脸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一手轻佻地捏起曾馨的下巴,阴森森地问:“不认识,你跑啥?” 曾馨气结,狠狠地瞪他一眼,“你们要追,我能不跑吗?” 她打定主意,反正他们是顾子钦的人,想必也不敢拿她怎么着。 他在找她……曾馨觉得此刻心情很复杂,怎么说呢? 喜怒参半吧。 刀疤脸拿出手机,调了张照片出来,对着曾馨的脸看了又看,不紧不慢地说道:“还真是!我就说嘛,一个穷打工的小女娃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胆色?” 曾馨“啪”地一下打掉刀疤脸的手,眉头一皱,厉声道:“你们想做什么?” 刀疤脸朗声笑了起来,兴奋地抓了几把乱如枯草的头发,语气夸张:“妹妹,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我们不想做什么,就是请你去个地方,然后我们兄弟几个就可以不用天天守在这样暗无天日的破地方了。” 曾馨想了想,满脸无所谓,“他给了你们多少钱?” 刀疤脸拍了拍她的脸,诡笑道:“很多。真没想到,你这张小脸那么值钱。” 随后,他扭头冷声吩咐一旁的人,“带走,送去龙哥的仓库。” 龙哥? 是谁? 曾馨快速在脑子里搜索了一遍,无果。 她记得顾子钦身边没有谁名字里有龙字吧? 眼珠轻轻转动,曾馨淡定地试探:“堃哥在哪里,我要见他。” 刀疤脸眼露不耐,阴阳怪气地说道:“你以为你是谁呀,想见谁就见谁?再说了,我们这里没有什么堃哥,只有龙哥。别着急,马上就带你去。” 难道搞错了? 他们不是顾子钦的人? 这下惨了! 曾馨低下头,敛起眸子里的慌乱,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初,“为什么不直接将我送给顾子钦?我敢保证,直接找他你们会得到更多。” 刀疤脸冷嗤一声,又一次捏起她下巴,使她不得不直视自己的眼睛,才冷声道:“行有行规,对不住了,曾小姐。” 还真搞错了! 老天,他们不是顾子钦的人,那是谁? 曾馨这下真的慌了,失声怒喝:“你们到底是谁?究竟想干什么?” 刀疤脸蹙高了眉,嘲讽一笑,“哟,怕了?我还以为你挺有种。” 镇定,镇定…… 曾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冷静道:“大哥,反正也不急这一时,不如听妹妹我说两句,可好?” 刀疤脸饶有兴致地看她,“好,曾小姐请说。” “你想,别人为什么会花钱找我?说白了,不就是因为顾子钦吗?你说和我一个小女孩能有什么深仇大恨是吧?” 说完,曾馨似觉得这样的说辞很不合逻辑,也没什么力度,又补了几句:“我的意思是这恰恰说明我对顾子钦来说很重要。你想,你们只是求财,把我悄悄交给顾子钦,得到的报酬不仅要多一些,而且谁也不得罪,多好,是吧?” 刀疤脸听完她的话,淡淡一笑,“曾小姐说完了吗?” 曾馨点头,满脸期待,“说完了。” 刀疤脸面色一沉,挥了挥手,“说完了,那我们就走吧,一会儿该宵夜了。” 曾馨快要哭出来了,瞪圆了眼睛,失声大喊:“你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呀!你是猪脑子吗?我告诉你,我要是有个什么事,顾子钦肯定会把你大卸八块去喂狗!” 刀疤脸倒退了两步,凑近曾馨,诡异一笑,“曾小姐不用担心,我绝对不会动你一根汗毛,你说的对,我们只求财,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我们是绝对不会干的。” 曾馨傻眼了,这年头,比她脸皮厚的人真是越来越多了。 恰时,通道的另一头,传来“哒哒”的脚步声……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天无绝人之路 就在曾馨心生绝望时,皮鞋踩在地上的清脆响声回荡在通道里,在场所有人不由地头皮一紧,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望向来人。 依稀可辩来了有三人,离他们两三米的距离,脚步声停下。 为首的男子身材高挑,气质矜贵,微弱的灯光下,清隽的面容上,一双精亮的眸子若有若无地扫过曾馨的脸。 曾馨微愣,这人有点面熟,在哪里见过? 一旁的刀疤脸很快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上前一步,待看清来人时,急忙垂了头,声音有些发颤:“何……何少……” 何少? 何启惟? 曾馨眼珠微动,眼底流光疾闪而过。 这下有救了,就算不看到顾子钦的面子上,看在玫姐的面上,何启惟也得救她吧? 天无绝人之路呀! 正在曾馨忙着组织语言要与何启惟攀上关系时,对方已经开口,声音冷漠清冽:“刀疤,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女孩呀?” 刀疤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赔着笑:“何少,兄弟就是混口饭吃。” 何启惟缓步走近,在曾馨面前站定,挑起眉梢看她,嘴角一弯,说:“我有点事找这姑娘,得带她走,你没意见吧?” 这话显然是在问刀疤,语气似乎是在商量。 曾馨瞪圆了眼睛眼巴巴地看着眼前的男子,求生欲望很强烈。都这种时候了,还商量个屁呀! 刀疤眸光一凛,面露难色,“这是龙哥要的人……何少能不能……改天?” 何启惟眸光清清淡淡地扫了过来,语气依旧平缓:“我有事现在就要找她。你告诉龙三,过了今晚,我可以不管。” 刀疤忙将脑袋又低垂了些,往后退了几步,“何少请。” “谢了,这里有些钱,就当请兄弟们宵夜吧。” 何启惟话落,立在一旁的黑衣人往刀疤怀里扔了厚厚的两沓钱。 曾馨一颗心随着他们的有商有量七上八下,见被救有望,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周身力气像是被人瞬间抽干了一般,连喘气的劲都没有了。 何启惟看了看傻愣着的曾馨,微微一笑,“曾小姐这是舍不得他们吗?要不我们改天?” 曾馨如梦初醒,脸一红,快步跟上,想了想,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拉住了何启惟的衣角,生怕跟丢似的。 何启惟轻轻皱眉,顾子钦这是从哪里捡来的野丫头? 身后,传来刀疤气极败坏的低吼:“他妈的,是谁走漏了风声?你们最好别让我查出来,否则我保证会让你死的很难看!” …… 皇家会所。 再次见到陈姐,曾馨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陈姐见到她自然也是吃惊不小,尤其是同行的还有何启惟。 当初还真没看出来曾馨这小丫头有这么大的本事,不但摇身一变成了顾家千金,如今,就连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何少似乎也与她关系不浅…… 幸好当初没有得罪她,勉强算得上是友,否则,还真是不小心就惹了个大麻烦。 这女孩是真真的不简单呀! 曾馨再见故友的热烈情绪,被陈姐略显陌意的一声“曾小姐”给生生浇灭…… 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能共患难也能共享福的朋友。 不同的处境,不同的心境,隔着阶层之分,再浓烈真挚的心都是很难再靠近的。 何启惟到是一改冷漠的表情,对陈姐笑道:“许久不见,你某些地方是不是又长肉了?” 陈姐整个身子都贴了过来,娇嗔道:“何少,你讨不讨厌……这么久都没来,是不是看上别家的妹妹了?” 何启惟不着痕迹地躲了躲,“这襄城最好的妹子都被你藏起来了,我上哪里找去。” 陈姐手指在他胸前戳了戳,妖娆地笑道:“那今晚给你安排两个?” 不知为何,曾馨看到何启惟这样轻浮的样子,心里就特别的不舒服。 比看到顾子钦和别的女人亲亲我我还要不舒服。 想想玫姐此刻还在牢里望眼欲穿,她心里就窜出了无名火焰…… 轻咳一声,曾馨拉长了脸,语调漠然:“何少找我到底有事没事?没事我就走了……你自己慢慢玩吧。” 何启惟饶有兴致地睨了她一眼,淡淡一笑,对陈姐说:“找个安静点的地方。” 陈姐以为曾馨吃醋了,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收敛了调笑的态度,有些尴尬:“请何少,曾小姐跟我来。” 曾馨无语,想解释又觉得越描越黑,于是,恼意十足地瞪了何启惟一眼…… 都怪他! 她能有今天,全拜他所赐! 何启惟接收到她不怀好意的目光,表情无辜……他好像才救了她吧? 貌似这姑娘根本不领情,还怨气不小,看来一会儿得好好敲诈顾子钦一笔! …… 晚饭过后,清嫂和肖叔在院子里摆弄了会花花草草,就当是消食了。 正要进屋洗手,突然见顾子钦拿了车钥匙从楼上急匆匆地跑了下来。 因为走的急,又不看路,他甚至险些从台阶上摔了下来。 清嫂看的心惊胆战,脱口而出:“子钦,你慢点。这是要干什么去?” 顾子钦没答话,神色凝重地从她身边经过,额头有细细密密的汗。 “顾先生这是怎么了?”看着汽车绝尘而去,肖振国一脸不解地问自己的妻子。 清嫂目光看的很远,若有所思。 倏尔,扭头对丈夫说:“你别弄了,去厨房帮我打打下手。” 肖振国更迷茫了,“这么晚了你还要吃什么?” 清嫂白了他一眼,“没看出来吗?能让子钦方寸大乱的还能有谁?想必是找到人了,不该弄点宵夜吗?” “找到了?”肖振国眸色一亮,挥了挥手,“是该做点好吃的,走,我帮你。” 清嫂一边走一边笑,“你说子钦找到曾馨那丫头后,会怎么样?” 肖振国眉头一皱,“说过多少次了,顾先生的事你不要瞎掺合。” 清嫂没好气地瞪他,“真没劲!” 肖振国想了想,一本正经地问:“那你觉得他会怎么办?” 清嫂意味深长地笑,“我觉得他会先凶她,再慢慢哄她……” 肖振国不明白了,“曾小姐走了,他魂都快掉了,怎么还舍得凶她?” 清嫂斜睨他一眼,“和你说了你也不懂!” 肖振国挠了挠头,瘪瘪嘴,小声嘟嚷:“就你懂……” 第一百五十八章 叔叔,你来了 进了包间,陈姐识趣地退出,表情似还有些懊恼,大概在后悔刚才没有认清局面,得罪了曾馨吧。 何启惟轻轻挥手示意,跟在身后的两个黑衣人也退了出去。 偌大的包间里,一时间就剩下他们二人,气氛莫名的沉窒。 见曾馨有些紧张,何启惟忍不住笑问:“你怕我?” 曾馨挺直了背,很硬气:“我为什么要怕你?” 何启惟又笑,静静地看她,眸光深幽,好一会儿,才开口问:“听顾少说你找我?” “啊……对……”曾馨微愣,没想到顾子钦还真帮她找何启惟了。 递了杯酒给她,何启惟挑起眉梢,语气淡淡:“现在你可以说了。” 说就说,曾馨渴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直直地看他,表情认真:“玫姐说她还有一年就要出来了,让我问问你,期待不期待?” 话落,她语气哀怨地加问一句:“玫姐是谁,你知道吧?” “知道。”何启惟依然在笑,但眼睛里没有一丝笑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曾馨觉得眼前的男子好像突然变了个人,浑身散发着某种危险的气息。他清隽的面容在昏暗的光线下忽明忽暗,像只伺机就会露出锋利爪牙的凶猛野兽。 曾馨自觉噤了声,不敢再多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一个或有或无的答案。 有关玫姐和何启惟的故事她知道的太少,只知道玫姐应该是爱惨了这个男人,而这个男人却把她送去了监牢…… 可以说是渣男中的极品了……而且他还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 最最气人的是,他那带着几分邪肆狂狷的眼神还让人讨厌不起来,忍不住想替他找理由……他是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她好吗?”良久,何启惟才缓缓开口,声音哑沉,仿佛在压制着某种情绪。 曾馨心里多少存了几分恼意,没好气地回他:“好不好你不知道自己去看看呀?” 对方不说话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再倒上,再饮尽…… 曾馨有些发虚,小声道:“那个……你期待不期待总得回个话……我好转答给玫姐。” 又沉默了好一会儿,何启惟才吐出一句毫无温度的话:“我很期待。” 曾馨松了一口气,玫姐交待的事终于完成了,太不容易了! 想必这个答案玫姐也会喜欢吧? 随着心里那颗石头的落下,曾馨脑子里绷紧的那根弦似乎也跟着松了,没头没脑地叨叨了起来:“你知不知道就为了你这一句话,我有多惨……” “出狱第一天我就来找你,人家告诉我你在皇家会所,结果我悲催地去了皇城会所,更悲催的是我把顾子钦当成了你……” “后来吧,好不容易在这里碰到你,却又找不到机会和你说话……” “这么一来二去,我就着了顾子钦的道……唉……不说了……不说了……” 何启惟侧眸看了她一眼,神色平静:“看来确实很曲折。” 曾馨再接再厉,眉头一皱,“可不是嘛!所以,你心里到底有没有玫姐?” 何启惟一愣,略感意外。倏尔,轻笑道:“你觉得呢?” 曾馨撇嘴,表情不悦:“什么叫我觉得?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你们男人就是爱玩这种模棱两可的游戏。” 何启惟笑容加深,意味深长地看她。 想了想,他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说爱一个人很简单,但守护一个人有时候很难。有些问题本身就是没有答案的,比如你刚才问的问题。” 这不还是什么也没说吗? 曾馨眨了下眼睛,摆了摆手,“算了算了,反正做人要讲良心,你心里有没有玫姐我不知道,但玫里心里全是你。” 何启惟点了只烟,对曾馨举了举酒杯,语气真诚:“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曾馨眼珠子一转,语带兴奋:“真的?” 何启惟颔首,笑容玩味:“当然。” 曾馨笑眯眯地往他身边凑了凑,仰起头可怜兮兮地撒娇:“那何少能不能收留我?” 当知道刀疤他们不是顾子钦派来找她的人时,天知道,她的小心脏受到了多大的冲击。 要不是何启惟及时出现,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不要再抱什么幻想了,当务之急是寻一处安全的地方住下,再作打算吧。 无疑,眼前的男人就是最佳选择。 曾馨心想,脸皮再厚的男人也不至于刚刚说出口的话就不作数了吧? 何启惟嘴角微微勾起,眼里溢满愈发浓厚的兴味,揶揄道:“顾少应该马上就到了,要不,我和他商量一下?” “什么?”曾馨大惊失色,猛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何少,你居然通知了顾子钦,你也太不地道了吧!” 何启惟语气无辜,“我以为你会很想见到他。” “谁想见那个无情无义的家伙!”曾馨脑子快速转动,神神叨叨地嘟嚷:“不行,我得马上离开这里……” 走到门口,她又折了回来,不好意思是挠了挠头,双后一摊,有些难为情:“那个……何少……能不能借点钱给我?我的钱刚才都被那个刀疤给拿走了……” “你要钱做什么?” 不等何启惟回复,门口突然有个声音凉凉地响起,曾馨头也不回地答:“当然是跑路呀!” 等等……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曾馨极不情愿地、慢吞吞地回头,向门口一望——一道颀长身影正站在那里,仿佛已经伫立了很久。 那人穿着一身灰色的家居服,衣领有些低,大片健康的小麦色肌肤露了出来……着实有些性~感。 他怡然自得在站在那里,眉梢轻挑,双眼微眯,唇角微弯,丝毫没有觉得穿成这样站在这里有什么不对,双手斜插在裤子口袋里。清俊淡雅的面容上,铺开淡淡的笑,看似温和,实则喜怒莫测。 曾馨咽了口唾沫,声音轻的几不可闻:“叔……叔叔……你来了……” 来就来了,还穿的这么……随心而欲…… 难道是因为有了她的消息,所以急不择衣?曾馨沉下去了的小心肝莫名地扑腾了好几下……特别没出息…… 顾子钦眼底似有星月,烁烁闪耀。听她开口叫人,迈开脚步,气定神闲地走了过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 有些值钱 看到顾子钦朝自己走来,曾馨心里有些打鼓。 以他们相处这么久的经验来看,虽然他脸上始终带着微笑,脸上并没有阴霾戾气呈现。 但她知道,顾子钦此刻的平和只是假象。 可他凭什么生气? 自己做了伤人心肺的事,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人真是世间少见! 曾馨心里打定主意,反正无论如何,她是绝对不会跟他走的。 绝不! 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她刻意将脖子伸长了些,背脊也挺的笔直,目不斜视望着前方,一副‘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英勇模样。 只可惜,顾子钦从她面前经过时,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他径直走到何启惟面前,笑声爽朗,“何少,好久不见。” 何启惟起身,递过一杯酒,笑着打趣:“顾少今天打扮的……很别致,这是今年男装流行的新款吗?” 顾子钦接了酒杯坐下,面不改色道:“何少要是喜欢,明天我叫人送两套过去。” 何启惟一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酒杯,一边微微含笑道:“不会吧,顾少两套衣服就想打发我?太小气了,这可不是你的作风。” 顾子钦这才慢慢转回面孔,望向曾馨,眼神深遂,俊逸非凡的面庞上不肯流露半分真实情绪。 曾馨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是将耳朵伸长了些,生怕漏掉什么重要信息。 隔了好一会儿,顾子钦才扭头看何启惟,缓声道:“听说何少最近进军了餐饮界,何氏私房菜一夜间全国遍地开花……不过,反应似乎没有预想的那么热烈……” 何启惟放下酒杯,双眸微微眯起,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似笑非笑道:“所以,我和顾少就见面了。” 顾子钦垂眸一笑,修长的手指在桌上有节奏地敲了两下,声音再度幽幽响起:“何少就别玩笑了,区区一个私房菜于你的产业来说只是九牛一毛,犯得着这么认真吗?” 就算认真,也犯不住为了救一个小丫头而得罪了襄城恶势力之首龙三吧? 何启惟将身子将前凑了凑,正色道:“顾少这就不懂了,这些年我口胃是越来越挑了,除了自家的那几个菜,什么也吃不惯。这不,我又是四处飘的人,只好走那儿带那儿了……” 未了,他又意味深长地解释道:“有的人喜欢将自己喜欢的东西藏起来,生怕别人发现。而有的人则巴不得炫耀给全世界的人看……我大概是后者吧。” 顾子钦听了,笑容玩味,爽快道:“行,三个月内,我保证全国人民都知道何氏私房菜。” 一个冷静到近乎冷血的男人,如果做了有背常理的事,不计得失,不计后果,那毫无疑问,一定是有女人有关。 天知道,爱情这东西有多可怕,迷人心智,又毫不讲理,常常横冲直闯的来,再平静如死水的人生都能让它能搅得风声水起,乱七八糟。 何启惟嘴角勾起笑意,举杯示意,愉悦道:“谢过了。” 倏尔,他眸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曾馨,轻描淡写道:“没想到你捡来的这丫头还挺值钱。” 顾子钦笑了笑,“是吗?有多值钱?” 何启惟垂眸,语气平淡:“听说有人出价一千万。” 顾子钦颇为开怀地畅笑了起来,“才一千万,太小气了。” 他身体微微向前一探,眼睛紧紧盯牢何启惟,嘴唇依然翘起,笑容却虽有深意,“麻烦何少帮我给龙三带个话,如果谁敢动她一根汗毛,我出双倍的价钱让他下半辈子生不如死。” 何启惟双手在大腿上一拍,语气轻快:“行,我一定带到!那,我们喝两杯?” 他本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只是这丫头看起来和玫玫交情不浅,万一真出个什么事……还真没办法交待。 如今顾子钦能猜到是龙三动的手,自然也能猜后幕后主使是谁,有些话也只能点到为止了。 顾子钦起身,拍了拍何启惟的肩,看了眼一旁快石化了的曾馨,笑道:“今天还有些事要处理,改天我请你。” 何启惟也看曾馨,促狭一笑,故意问:“曾小姐刚才提出要去我那里住一住,不知道顾少有没有意见?” 顾子钦微微拧了眉,“有意见。这丫头成天调皮捣蛋地爱闯祸,还是不去给何少添麻烦了。” 一直被莫名其妙晾在一旁的曾馨,闻言,跳了过来,急声道:“你凭什么有意见?我和你很熟吗?” 顾子钦伸手拽住她衣领,轻轻一提,像拎个小鸡仔似的拎到自己面前,垂眸看她,“你说凭什么?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是我小侄女。” 他幽幽朦朦眸子里,看不出喜怒。 曾馨心里却是隐隐发慌,不过气焰到是半分未减,头一仰,语气生硬道:“又不是真的。” 顾子钦纵容微笑,带着几分戏谑:“你记得不是真的就太好了,那合约的事想必你也没有忘记吧?” 曾馨气结,不安地看了何启惟一眼,心想,怎么这种事也敢当外人面说了,这顾子钦是气糊涂了,还是脑子被门夹了? 只是,见何启惟一副见怪不怪看热闹的模样,她索性也不管了,气呼呼地吼了过去:“你……你不是说合约结束了吗?不是让我走吗?走的越远越好……难道不是你说的吗?” 曾馨说着说着,悲从心来,鼻子一酸,眼眶里就有温热的液体溢了出来。 顾子钦抿了唇,只觉得她眼里的点点亮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就在一旁的何启惟双臂抱胸,饶有兴致地想看这场戏如何收场时,崩紧了脸的顾子钦突然一个弯腰,将曾馨抗在肩上,扔下一句:“今天的事,谢了”便扬长而去…… 身后,面容清冷的男子将酒杯递到嘴边,轻声笑道:“有意思……” 随而,幽暗的眸子渐渐被雾气遮掩,有声几不可闻的喃呢从他嘴里轻轻吐出:“玫玫……对你……我岂止是期待……” 她爱吃的那几个菜现在全国各地都有,她期待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陈姐走了进来,语气有些迟凝:“那个……何少,要不要找几个妹妹陪你喝两杯?” 何启惟回头看她,眸色隐晦不明,“行,这次你可不能骗我,每次都说是新来的,结果还不是老面孔。” 陈姐暗松一口气,娇媚一笑,“谁让你太有魅力了,让我这里的姐妹们如此念念不忘,一听你说来了,个个都争着要来……” 第一百六十章 太欺负人了 清嫂一口气做了好几个菜,都是曾馨爱吃的。 怕菜凉了,温在厨房里,她和肖振国坐在院子里一边闲聊,一边等着。 听到停车的声音,夫妻二人忙起身迎了上去……下一秒,便双双怔在了原地。 眼前的一幕,着实让人震惊…… 顾子钦铁青着脸,紧皱的眉头和急速的步伐里带着不可遏制的怒意。 而他肩上抗着的曾馨,则像案板上的鲢鱼一般,挣扎的有些吃力…… 不过,她嘴上到是没闲着,骂的热火朝天:“顾子钦!你放开我……你就是个混蛋王八蛋臭鸡蛋……你……你是土匪强盗小偷……” 在肖振国夫妇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来时,更震惊的一幕又出现了…… 似被骂恼了的顾子钦,抬手就在曾馨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轻脆又响亮,肖振国夫妇目瞪口呆地望着,有那么一瞬间连呼吸也忘记了。 同样被震的忘记了呼吸的还有曾馨,这一巴掌真响……真疼…… 她傻傻地愣了几秒后,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哭声嘹亮,响彻整栋别墅。 清嫂听的心一揪,正要鼓起勇气上前劝阻,谁知,顾子钦抬手又是一巴掌,而且脚步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顾子钦发这么大的火,更是第一次看到他……打人…… 不知怎的,这打人的举动让人看了,除了震惊外,只觉得有些好笑,像是家长在管教自己的孩子。 眼看他们就要上楼了,清嫂才找回来自己的声音,急急追上前,说道:“子钦,我做了饭菜,你好歹让她吃两口……” 不管是真生气,还是假管教,还是要劝劝的,折腾了两天,曾馨看起来到是精气神十足,想必也没受什么委屈。 但顾子钦却是吃的极少,平常不爱喝酒的他,现在整夜整夜的喝酒,身体怎么受得了? 清嫂早就心疼坏了,眼看着曾馨回来了,本以为顾子钦会胃口大开,谁知生这么大气…… 这丫头还真是不让人省心,一点也不知道心疼人! “饿她三天,让她长长记性!”顾子钦头也不回,语气生硬而冰冷。 曾馨听了,悲切的哭声中夹着一丝绝望,“清嫂……救命呀……” 清嫂伸出的手停顿在半空中……这,她也没法救呀! 再说了,如果不是担心顾子钦的身体,她也正有此意…… 肖振国凑了上来,忧心忡忡地问:“顾先生不会真生气了吧?” 清嫂将手放下,白了他一眼,“那句名言怎么说来着?” “哪句?”肖振国眨了眨眼,试图猜了猜:“打是亲骂是爱?” 清嫂意味深长地一笑,“答对了!” 肖振国默默地朝妻子竖起了大拇指,又不解地问道:“既然你都看出来了,刚才还那么着急心疼?” 清嫂眼眸认真地看他,高深莫测地说道:“主角的戏再好,没有配角相衬,也是白搭。” 肖振国另一手的大拇指也默默地竖了起来,他是真服! 夫妻二人转身回房,肖嫂突然悠悠地说了句:“要是媛媛在多好,看着他们小两口吵吵闹闹……多好……” 肖振国轻轻揽了妻子的肩,一声叹息没入在夜风中…… …… 进了房间,将还在鬼哭狼嚎的曾馨扔在床上,顾子钦仍是愤痛交夹。 今天要不是遇到何启惟,后果会是什么,他不敢想。 一想起,身体里就有股无名火炸开,四肢百骸都在痛。 曾馨趴在床上,翘起屁股,捂住脸嘤嘤地哭,“有本事你别管我……” 顾子钦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又是一巴掌,用了好几分力气,手心传来火辣辣的痛,可和他心里的痛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他确实没本事不管她,他也没本事就此忘了她……他更没本事做到事事护她周全…… 又被打的人恼了,一骨碌坐了起来,泪眼朦胧地指着顾子钦,颤声道:“你还打!你……你再打我就要还手了!” 话落,刚才还稍稍隐忍的哭声便再无法兜住,仿佛山洪骤发,一发不可收拾。 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孩,脸上有两朵绯红的晕,语气哀伤的无法自抑:“顾子钦……你欺负人……我差点就遇到了坏人……差点就再也看不到你了……你还凶我……还打我……呜呜……” 顾子钦心一抽,四处乱窜的怒火瞬间偃旗息鼓。 眉头一皱,他伸手把她按在怀里,手掌轻轻磨挲着曾馨后背,一颗心软的如天上飘过的云朵。 曾馨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将脸埋进他胸口,闷闷哭泣,每一次抽泣都似极力隐忍,生怕又惹怒了他一样。 他真下了手,打的可狠了! 某人紧皱的眉头终于缓和了些,眼里掠过淡淡笑意,等怀里的人抽的不那么厉害了,才开口道:“知道外面危险,下次还要不要乱跑?” 顾子钦话音淡淡,透着沉沉的哑…… …… 自从接到何启惟的电话起,他一颗心便高高悬了起来,尤其是得知对方是龙三的人时,他一度心脏骤停。 这个龙三以心狠手辣闻名,江湖戾气十足,麻烦就麻烦在他这人脾气古怪,行事不但要认钱,还得要有挑战性。 而且只要他收了钱,就一定会想办法完成任务,不怕犯险,也不怕丢命…… 所以,黑白两道都惧上他三分,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这次,能说服龙三,敢明目张胆地动他顾子钦的人,想必幕后主使也下了不少功夫吧? 会是顾云生吗? 不是他还能是谁? 直到此刻,虽然董堃已经调及全部人手防止龙三疯狂扑咬,但顾子钦仍觉得悬着的那颗心还没有完全归位。 对方已经按捺不住要大开杀戒了,这丫头还成天胡闹,要他怎么不动怒? 他只是不明白,就算在外人看来,他对曾馨有所不同,但至于要置她于死地吗? …… 听了顾子钦的话,曾馨止了哭声,抬起头来,泪眼迷离地看他,委屈的很…… 要不是他行事太过伤人,谁吃饱了撑着没事玩离家出走,还差点玩出火来。 顾子钦手指怜惜地替她拭去泪,柔声又问:“有仇必报的曾大胆去哪里了?当逃兵的滋味如何?” 曾馨吸了吸鼻子,摇了摇头,两团泪珠立刻从那清如山泉般的眸子里滚落了出来。 他……他不但不道歉,还一口一个连讥带讽的嘲笑……真的太欺负人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某些时刻不宜想事 顾子钦本想趁机好好改改曾馨这野性子,今天的事他越想越后怕,防患于未然,他不能再放任她做事不计后果了。 可是,看到她哭成了泪人儿,他的心思转瞬间泥泞成灾。 罢了罢了……改不了,就这样牢牢把她栓在身边也是好的…… 顾子钦捧起眼前的那张泪脸,指腹温暖,出口的声音轻柔的近乎耳语:“回来就好……都是我的错……” 一开始让她卷进来,他就错了。 终于说了句人话……曾馨脑子有些发懵,只觉得眼前男子俊雅的五官逐渐清晰。 他清洌淡雅的气息与她的呼吸纠缠在了一起…… 她以为下一秒,他会吻上她的唇…… 可惜,没有,他就那么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后,手放开,眸光移开时,有声淡淡的叹息。 将床头的一杯水递到她面前,顾子钦眼里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喝点水,如果你仍不解气,可以用它来砸我。” 曾馨默默接过水杯,眸光下意识地往床头柜上瞄了一眼……粉色的小猫闹钟被酒瓶,烟头包围,正无辜委屈地望着她…… 他来过她房间? 是因为想她吗? 既然想她,为什么不去找她? 找到了,还生气……还打她…… 曾馨只觉得心里酸涩如潮起,握着水杯的手紧了又紧,有泪水夺眶而出,砸落在水杯里,“啪”的一声,在静谧的空气里,尤为响亮。 顾子钦瞳孔微缩,眸色加深,无奈又痛心地望着她,许多话漫过心口,涌上嘴边,却又不知要从何说起。 到是曾馨,将水杯一放,怨气十足地声讨了起来:“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 “既然你心里有人,早点说呀,做替身又有做替身的价格是不是?你不能这样白白占我便宜,签的合约只是说要扮演你侄女,配合你演戏,又没说还要假扮你心里那个人的影子……” “你堂堂顾少,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人?” 说着说着,所有的委屈与难过再次爆发,曾馨越哭越伤心,泣不成声。 顾子钦看了,心里有淡淡的疼……又莫名地觉得有些好笑…… 坐在床上,将哭到根本停不下来的曾馨侧身搂在怀里,顾子钦眼眸温润。 也不劝,就那么一下一下地拍她的背,习惯性地将下巴抵在她头上。 有淡淡花香味传来,他皱了皱眉……这不是他熟悉的洗发水味道……还有,这身丑到‘爆’的衣服是谁的? 她这两天到底去了哪里? 怀里的女子哭的专心,泪水浸湿了他的衣服,温温的湿湿的,一如他现在的心情。 总之,很复杂。 良久,曾馨的哭声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顾子钦终于轻轻叹气,“别哭了。” 怀里的人声音弱了些,抬起头来看他,继续声讨:“你占便宜也就算了,我这演的好好的,也没说要加钱,你突然就不让演了……” 顾子钦蹙高了眉,无可奈何道:“那你究竟想怎么样?” 曾馨彻底不哭了,灼灼地看他,语气认真而霸道:“你说不演不就演了,凭什么?我偏要往下演!” 顾子钦抬手擦去她眼角的泪珠,试图解释:“丫头……有关媛媛……” “我不听!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想知道!”曾馨捂了耳朵,死死地闭牢眼睛。 从在皇家会所会看到顾子钦的那一刻起,她知道了,她完了! 离开顾子钦,她就再也拼凑不起完整的自己了,因为她丢掉的是灵魂…… 没有了灵魂,如行尸走肉般的日子,她不想要。 她情愿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赖在顾子钦身边,仍他霸道地占有自己的灵魂……至于能走多远,她不管也没法管…… 有关媛媛…… 不用仔细想也知道会有什么内情,他们曾经在最美好的年纪相爱,只是其中一人太过提前退场了而已…… 剩下的人注定用余生来维持思念,而活着的人是注定拼不过死人的。 所以,他解释什么? 说他已经忘记那个叫媛媛的女孩了? 这样负心的话,她不会信,也相信他不会说。 说他虽然心里有别的女孩,但并不影响再装一个她? 这话太渣太伤人,她更不爱听。 想来想去,还是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听,活的糊涂一点有什么不好? 顾子钦看她孩子气的动作,将她搂紧,声音在房间里清洌如泉,“你说,我要拿你怎么办才好?” 曾馨放开捂住耳朵的手,咬了咬唇,抬眸直直地看他,声音哑的厉害:“吻我……像从前那样……吻我……” 那声音似娇似嗔,似哀求又似委屈,软软侬侬的一声,让顾子钦的心也跟着软了下去。 有关媛媛,有关现在的处境,有关未来,他还有许多话想对她说。 可现在,看着她绯红的脸,迷离而浮肿的眼,半启的柔润粉唇,顾子钦只觉得脑子里似有一团热呼呼的浆糊。 他喉结不由地上下滚动,是拒绝,还是放任,理智和情感地剧烈搏斗…… 某人因为哭的太久哭的太猛,此刻眼睛涩涩的痛,仰起的脖子也隐隐发酸……更难受的是心里的失望,她已经甘愿低到尘埃了,可惜并没有开出什么花来…… 有些懊恼,曾馨将额头无力地抵在顾子钦胸口,脑部活动渐渐熄灭。 顾子钦呢,感受着自己乱了节奏的心跳,眼眸深深地望向窗外,试图平复因为可怕的未知而带来的诸多不确定…… 他在思考自己有没有能力撑得起曾馨的整片情感天空。 这一静,时间就像偷食的小猫,嗖的一下就溜出了好大一截…… 直到曾馨均匀的呼吸沉沉地传来,顾子钦狂跳的心与杂乱的思绪瞬间平顺。 轻轻将睡着的人儿放到床上,曾馨漆黑的发铺散在枕头上,暖暖的灯光下,皮肤泛着淡粉色的光晕。 在顾子钦低头吻她的时候,她微微含笑,往里缩了缩…… 他呼吸一滞,一股莫名的热陡然遍布全身……他后悔了,刚刚被邀请的时候,为什么要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事实证明,某些时刻真的不宜想事。 自嘲地笑了笑,顾子钦顺势侧身躺下,将头埋到她颈窝里,双手老老实实地抱在自己胸前…… 今晚,应该可以踏踏实实睡个好觉了吧? 第一百六十二章 就这样 早上7点半,唐峰准时到家,除了买早餐,他连在路边多看了一眼不知何处来的流浪猫都自责不已。 有人等的感觉,真的很好。 尤其是那样一个她,清晨迎着阳光微微眯起眼的样子,很迷人。 推门进来,一目了然,床上没人,洗手间也没人。 唐峰双手提满了各种重口味的早餐,足足愣了好几秒。 将东西放在桌上,他伸手摸了摸被子,是冰冷的。 她走了…… 要不是床头还摆放着她的衣服,他几乎觉得自己就是做了一场梦。 可不就是一场梦吗? 只是醒得太快了。 垂头丧气地倒在床上,空气里隐隐还有女人的味道,唐峰脑子一片空白,仿佛所有的色彩都被人瞬间抽走…… 长这么大,他第一次觉得,他过去的人生好像实在是没有什么意义。 今后,估计更没意义…… …… 清晨,阳光隔在窗帘外,透着稀薄的光。 房间木质的小床上,男子睡颜沉静,臂弯里躺着的女子呼吸香甜,怎么看都是一幅氤氲美好的画面。 睁眼醒来,你和阳光都在……许多人穷尽一生追求的不过就是这么一副画面么? 曾馨率先醒来,入目的是张俊雅清隽的颜,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只想在这样的美梦里睡死过去算了。 无奈,顾子钦清凉的呼吸吹拂在她脸颊,和耳际,出奇的痒,她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身子。 再睁眼时,原本熟睡的人正目不转睛地看她,目光漆黑而幽深。 昨晚的一幕幕跃上渐渐跃上脑海,曾馨若无其事地移开眸子,淡定而漠然…… 索吻的事她可还记得……既然不想吻她,又抱着她睡算怎么会事? 这人占便宜上瘾了是吧? 顾子钦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开始吧。” “什么……”曾馨确实没听懂,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心里存着气。 “不是让我吻你吗?昨晚你也太没耐心了……”顾子钦慢吞吞地凑到曾馨耳边,语气认真。 曾馨觉得痒,拿手去挡,被顾子钦捉住手腕,微凉的唇已经抵在了她的唇上。 凭什么他想亲就亲,他不想亲就不亲? 曾馨觉得气的很,睁大眼睛瞪他,心跳到是很没出息地乱了节奏。 顾子钦无声微笑,修长的手指滑入她的发丝间,漫声诱哄:“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就这样? 曾馨想了想,反正生气好像也没什么用,男色当前,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 那些乱如麻的情绪还是交给时间吧,如果理不顺,成死结的那天也就是她心死的时候。 双手有些犹豫地圈上顾子钦的脖子,曾馨眸色如水,语气期待:“好,开始吧。” 说完,似又觉得自己太没自息,脸竟一下红了。 就这样? 这下到是轮到顾子钦忍不住笑了,这丫头还真是……太好哄了…… 屋内气氛瞬间生温,眼眸之下,阳光温热了女子的脸,泛出淡淡的红晕,长睫闪动,狠狠一下就撞进了顾子钦的心窝里。 在她唇上蜻蜓点水般掠过,他捏了捏她的脸,快速起身,说:“饿了,起床吃饭!” 曾馨不满地瘪瘪嘴,慢吞吞地坐起来,眼神哀怨的很,“所有不贯彻到底的流氓行为都是可耻的……” 顾子钦背着她整理衣服,笑意爬上眉梢。 她说的对,自己不能这样肆无忌惮地占她便宜……一个月,一个月后他一定让她知道什么叫做贯彻到底的流氓行为…… …… 餐厅,顾子钦与曾馨二人静默相对,前者气定神闲,眉目如画,后者眸色闪烁,看起来有些焦虑。 看来,二人还没有完全和好,清嫂想笑又觉得不妥。 望着一桌子丰盛的早餐,曾馨感动的眼泪差点就滚落了下来,拉着清嫂悲悲切切道:“清嫂,我真是太想你了……你都不知道这两天我就没吃饱过一餐饭……” 清嫂一听,眼眶也热了,搂着她的肩问:“那你这两天睡在哪里?” 睡哪里?曾馨眼珠子轻轻转动,话语哽咽:“我现在无家可归……也没人收留,只有在桥洞和公园的凉亭里将就一下……” 她总不能说和一个陌生男子住了两天吧? 万一顾子钦为难唐峰怎么办?人家老老实实一孩子,就是运气不好碰到她而已,又没做错什么。 清嫂一听,目光有意无意地扫向顾子钦,话语里已有了埋怨的意味:“这也太可怕了,你一女孩子家既然住在那样的地方,这多危险。老天保佑,还好没出什么事……” 曾馨一听,悲从心来,眼眸里水汪汪的一片,“是呀,就差那么一点点,我就被坏人给绑走了……” “什么?真出事了……”清嫂捂着自己的心脏,吓的面容失色。 一旁淡定用餐的顾子钦忍无可忍,眸光清浅地看牢曾馨,毫不留情地拆穿:“嗯?桥洞下,公园里看起来条件还不错嘛。你不但可以洗的干干净净,香气四溢,还有新衣服穿。这个天气住那样的地方,还凉快……这么一说,我都想去了,你晚上带我去好不好?” 他之所以没追究她到底去了哪里,是因为她带了钱出门,两千块在襄城生活两天应该是没有问题……再说了,她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吗? 清嫂眨了眨眼睛,白了顾子钦一眼,看着曾馨身上有些皱的玫红色运动装,有些尴尬:“这衣服颜色不错,款式也挺好。” 曾馨一口气堵在胸口处,差点气炸了……早知道刚才就该忍忍,换了衣服才下楼多好。 她眸光一凛,硬着头皮对准顾子钦凶巴巴地说道:“你没去过公园呀?公园不是有公厕吗?怎么不可以洗澡?还有这衣服……别人见我穿的脏,送我一套又怎么了?不可以呀?” 清嫂一正本经地附合:“就是,小馨人见人爱,别说送她衣服,人家送她套房子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嗯?曾馨哭笑不得地看清嫂,这是在帮她还是在损她? 顾子钦低头轻笑,去惹一只还在炸毛的小野猫,很明显是作死的行为。 他错了。 为了转移大家注意力,顾子钦盛了一碗八宝粥,问清嫂:“有糖吗?” “有,我去拿。”清嫂答的有些迟疑,子钦好像从小到大都不吃甜食的吧? 这边曾馨一听,眉眼一弯,讨好地甜甜一笑,“我去我去。” 话落,端着粥一溜烟跑去了厨房。 清嫂浅浅地笑,“这丫头出去吃了苦头,似乎懂事了些。” 顾子钦无力地揉了揉眉心,什么也不想说…… 第一百六十三章 恶作剧 片刻,曾馨乐呵呵地从厨房端了粥回来,殷勤地递给顾子钦,“叔叔吃吧,我加了好几勺糖。” 顾子钦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然后道了声谢,缓缓搅动碗里的粥,似有小小挣扎,终还是以极快的速度将大半碗粥胡乱咽下。 看他眉头打了结,曾馨递来纸巾,含笑问:“叔叔,甜吗?” 顾子钦接过纸巾,抬眸看了她一眼,优雅地笑:“你放了几勺,太甜。” 曾馨单手撑着脸,一双眸子里装满了笑意,乖巧地答:“那我下次少放点。” 清嫂意味深长地看了顾子钦一眼,轻轻摇了摇头,这是不是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曾馨到是心情大好,将粥喝的呼呼直响,抬眼轻快地问:“清嫂,林雅呢?” 清嫂答:“听说刘芳父亲住院了,她在医院帮忙。” “什么?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说话的女子已经风一样地飘了出去,顾子钦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拽住,语气严厉:“等等,叫张驰来陪你。” 昨晚的事心有余悸,曾馨点了点头,重新坐回餐桌旁,情绪如坠落万丈深渊。 顾子钦夹了菜到她碗里,瞄了一眼她的衣服,语气无波:“吃过早餐先把衣服换了……太丑……” 曾馨已然没有心情和他斗,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也不知道福伯严不严重? 顾子钦轻声叹气,温声安慰:“不用担心,我让张驰去看过了。老人家听说你不见了,一时急火攻心,加上身体虚弱晕了过去,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观察一两天就可以出院。” “对不起……”半晌,曾馨低声呢喃,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里的饭菜,索然无味。 她最近似乎真的被情感冲昏了头脑,宛如长箭离弦,失了方向…… 福伯生病的消息,就像靶心上那颗鲜红的点,提醒着她的真实身份,也提醒着她的异想天开该适可而止了。 这些日子来,她似乎渐渐忘记了自己的初心,忘记了母亲的惨死,忘记了小柠的病痛,忘记了让她失去三年自由的‘渣男毒女’…… 她为了一段不可能的感情,变成了一个薄情愚蠢又糊涂的人……如梦惊醒,曾馨突觉浑身竟出了一身冷汗。 顾子钦无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不安地看着眼前的女人,这声对不起,犹如一个暂停号。他直觉那个好不容易解除了浑身盔甲的小东西似乎在这一瞬间又缩了回去。 低头,气息逼近,他小心试探:“你……” “我先去换衣服,叔叔慢用。”曾馨骤然起身,疾声打断,眼神冷漠,态度疏离。 顾子钦呼吸有些紊乱,他是按错了什么键吗? 他们的关系似乎在倒退,退到了初识时二人之间隔着一道高墙的时候…… …… 办公室里,董堃推了推黑框眼镜,面无表情地汇报进展:“我托人约龙三,被他拒绝了。” 顾子钦端起手边水杯一饮而尽,眸子里如覆上了一层薄薄寒冰,“龙三这人虽然爱钱,但很讲江湖规矩,他竟然已经答应了对方,自然不会再同我们接触。” 董堃面如死寂,眼里迸裂阴鸷的光,狠声道:“他这是明目张胆的挑衅,我们还等什么,大不了鱼死网破,大家一起完蛋。” 顾子钦按下电话,叫人拿了一箱矿泉水进来,才抬眸看董堃,“怎么拼?他就是吃这碗饭的,手里有家伙,也不怕死。可是我们为什么要跟这种人一起死?” 董堃语噎,这个老板总是这样,越是火烧眉毛了越是能若无其事…… 顾子钦似看出了董堃的不满,唇角微微一勾笑了,一边往嘴里灌矿泉水,一边缓声说道:“我们和这种人说到底是两个世界的人,找他拼,既没胜算也不划算。勾搭上他,同流同污,那我们和顾云生有什么区别?” 董堃挑了挑眉梢,有些无奈:“那你说怎么办?” 顾子钦将空瓶准确无误地扔进垃圾桶里,语气轻松:“这点你还不如曾馨,那丫头也知道以‘其人之道,还冶其人之身’。” 未了,他又看着董堃,意味深长地加了一句:“凡事要有耐心,看清楚了才去做决定,人生其实短的很,有些事一但做了决定就再无挽回的余地了。” 这话董堃到是听懂了,这是指他之前对曾馨的误会。换别人说这话,他估计会恼羞成怒,但这话从顾子钦嘴里说出来,他知道是善意的。 看似二人是情敌,但不是所有的情敌关系都是针锋相对的,例如他们,惺惺相惜的同时又对对方完全信任与充满了期望。 或许在他们看来,能让曾馨幸福的那个人,不是敌人是恩人…… 看顾子钦又重新拧开了一瓶水,仿佛渴极了的人,喝的有些急切,好几次都差点呛到。 他忍不住开口问:“你怎么了?” 顾子钦扬了扬手中的水,一声苦笑:“你是问这个吗?渴……” 董堃问号脸,他知道是渴,但至于这么渴吗? 顾子钦又“咕咚咕咚”将剩下的水一饮而尽,皱了眉,语气复杂:“喝了半碗盐,能不渴吗?” 呃…… 董堃再笨也猜到了,除了那个幼稚鬼曾馨,试问这世间还有谁能让顾子钦心甘情愿地喝下半碗盐? 主动帮老板拿了瓶水拧开,董堃递过去,表情也有些复杂,出口的声音到是听不出什么情绪来:“你也别太宠着她了。” 顾子钦笑笑,将话题重新拉了回来:“龙三那边以守为主,警察局你多走动走动,他们也不希望看到襄城大乱,自会有办法镇压。” “以防万一,多派几个人跟着张驰他们,隐密一些不要让曾馨发现。你知道她这人爱炸毛又冲动……” “还有,是人就会有软肋……与龙三下面的人多接触,他有骨气,不代表他身边的人每个都有骨气。都是为个财字,总有人是惜命的。” “总之,我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只要想办法拖着龙三,等他背后的金主倒了,我们之间也就毫无纠葛了。” 话到最后,冷意渐渐聚上顾子钦眼眸,“你千万记住了,对于不值得的人,多花一分心思都是浪费……当然,如果这人实在不识趣的话,那我们也就只能用曾馨的方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董堃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另一场噩梦 顾子钦还在不停喝水,递到嘴边,似又想起了什么,沉了声音问:“方小姐在法国可好?” 董堃下意识地看他,你的女人你问我? 后又反应过来,垂眸答:“暂时还没什么动静。” 顾子钦起身,立到窗前,慢悠悠地说道:“明天我就要正式进入顾氏了,如果注定不能风平浪静,那就让这水搅得更浑一些吧。” 董堃推了推黑眶眼睛,微微眯了眼,不知怎的,此刻,他突然想到了那晚方晚晴悲伤的眼睛…… …… 医院里,看着福伯骨瘦如柴地躺在病床上,曾馨心如刀绞。 眼前的男人于她,不是父亲胜似父亲。 只是如今,那个总在站在她身旁为她遮风挡雨的男人,似乎也要离她而去了…… 有时候曾馨在想,自己或许就是一颗灾星,所有对她好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不期然地,她又想到了顾子钦,突然释怀……如果最后的冷静能换来他的安稳,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福伯强撑着坐了起来,笑容将脸上的皱纹挤成了一条双一条的沟壑。 他虚弱地伸手揉了揉曾馨的头发,声音轻的几不可闻:“小馨回来了……” 一句话,让曾馨眼眶温度骤然生温,那些细碎的泪珠子差一点就滚落了下来。 将头靠地福伯手心,她哽咽着道歉:“对不起福伯,让你担心了。” 福伯轻声笑了笑,“只可惜,我已经不中用了,再担心也束手无策。” 曾馨心里有说不出的痛苦与内疚,这些日子她是疯了吗?一味地沉溺在顾子钦的世界里,竟将最重要的人和事都搁浅疏离了。 福伯有一阵剧烈的咳嗽后,突然用力紧紧抓住了曾馨的手,眼里迸裂出悲凉绝望的神情,“小馨……有些话我一直想问你……咳……咳咳……” 曾馨急忙替他顺着背,“福伯不着急,你慢慢说。” 福伯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神情哀伤地望着曾馨,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妈妈去世前头一天,我看到有个男人从你们家匆匆跑了出来……你还记得他是谁吗?” 周围的氧气似被人突然抽走,曾馨只觉呼吸一滞,一张脸惨白如死尸。 …… 那是曾馨的另一场噩梦。 自从董堃父子离开后,她们母女就像最熟悉的陌生人,人前相亲相爱,人后冷漠对相。 福伯所说的,是个炎热的夜晚,母亲已经一周没有回家了。 曾馨和往常一样潦草地吃了晚饭,趴在床上看书,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睡梦中,似有什么东西像条水蛇一般在舔她的后背,心下一惊,她觉得浑身汗毛瞬间全都炸立了起来。 难道有小偷进来了? 这也太猖狂了吧! 曾馨屏住呼吸,手臂往后猛地一拐,身后的人吃痛震惊低呼的同时快速离开了她的身体。 她猛地转身,缩到墙角处,此刻天色已暗,只能模糊看清是个男人的身影。 或许是因为这样的事曾馨不是第一次经历,她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大声呼救,还是极为冷静地沉声喝道:“你是谁?” 男人背朝着她,有片刻迟疑,或许是在思量要不要将不轨的行为继续下去。 倏尔,他放弃,迈开脚步准备推门而出。 曾馨一下就恼了,当下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冲上去咬死他! 像头被激怒的小老虎,她跳了起来猛扑到男人后背,用尽了所有力气狠狠地咬了下去。 男人没想到她会有此举,剧痛传来,他下意识地往墙上猛力一撞,曾馨惨叫一声,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被震碎了般疼痛。 手松开,她跌落在地,男人又狠狠地踹了她几脚才落荒而逃。 曾馨趴在地上,有好一阵的眩晕。 屋子静的像个活死人墓,唇齿间有淡淡的血腥味,有一瞬间,她怀疑自己已经到了传说中的地狱。 可是心跳还在,有力而激愤。 她试着活动了一下四肢,缓缓爬了起来,打开灯,异常镇定地检查了门窗,一切都好好的,只能说明这个人是大摇大摆从正门进来的。 冲到洗手间里,曾馨洗了把冷水脸,镜子里的女孩眼神空洞冷漠,像是个没有灵魂的人。 所幸没有伤到筋骨,她揉了揉被男人踢中的肋骨,在零钱柜里抓了一把钱冲下楼,一口气跑到街头为数不多能打电话的小卖部里,打给了曾姝。 电话那头的女人有丝惊讶,问:“是不是没钱用了?” 曾馨抿了抿唇,闷声问:“是你让那个男人进家的?” 曾姝没有否认,有声极轻的叹息夹在话语里:“你不想见我,我只有请他回来帮我取点东西。” 曾馨觉得仿佛有人从她头顶淋下一桶寒彻心扉的冰水,出口的话里有淡淡血腥味:“为什么你的男人都喜欢将我压在身下?你既然那么喜欢这种游戏,怎么不一起回来观摩?” 电话那头有短暂的沉凝,随而是歇斯底里的疯叫:“曾馨,你有病吧!小小年纪怎么就不知道学好……” 曾馨没听完就把电话挂了,没有失望,也没有悲伤,平静地将手里的钱推到小卖部老板面前,问:“够吗?” 老板看她,语气有些担忧:“小姑娘你没事吧?” “够吗?”曾馨没有回答,只是木然地重复着这句话。 老板数了数,“够了够了,还有多,你还需要些什么吗?” 曾馨想了想,指货架上的二锅头,问:“还能买一瓶吗?” 老板迟凝了一下,答:“还差一块钱……不是,你还是个孩子,不能喝酒。” 曾馨目光仍落在那瓶酒身上,近乎呆滞地重复:“能买一瓶吗?” 老板叹了口气,估计是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将酒递给曾馨,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算了算了,给你吧,快回家。” 曾馨将小小的酒瓶搂在怀里,仿佛那是什么稀罕宝贝,能救命的稀罕宝贝…… 她步伐沉沉地往回走,明明是夏天,却仿佛行至在冰天雪地里。 上楼时,福伯站在门口,见到她,关切地问:“小馨,你这么晚去哪里了?” 曾馨捂严了怀里的酒瓶,甜甜一笑:“楼下买了点东西。” 福伯又问:“晚饭吃过了吗?” 曾馨轻声答:“吃过了,福伯晚安。” 福伯还想说些什么,房间里传来了刘芳撒娇的喊声:“爸,你进来一下,我这道题不会做。” 曾馨迈开步,往自己家走去,身后福伯说:“小馨,早点睡,记得关好门窗,有什么事来找我。” 曾馨嘴角勾了勾,有一声极淡极轻的嗤笑,她能关得住门窗,能关得住失了心肺的母亲吗? 那晚,一瓶小小的二锅头足已让曾馨感受到了什么叫天昏地暗,飘飘欲仙。 她像只自由的小精灵,在屋子里不停地挥动双臂飞呀买,飞呀飞,终于一头载在地上,不醒人事。 第一百六十五章 林雅出事 曾馨再醒来时,入目的是福伯悲痛欲绝的脸,他说:“小馨,你妈出事了……” 她有短暂愣怔,妈妈……是谁? 再后来,她就在酒店里看到了一具僵硬的尸体,他们让她看看是不是她母亲。 她说不是,可没有人相信她…… 福伯的口供里,说他曾在头天晚上看到有个男人急匆匆地离开曾姝的家,但曾馨否认了,她说那晚并没有什么人来过她家…… 那时,她是真的忘记了,她险些连母亲的脸都忘记了,还有什么不能忘记? …… 如今,福伯突然问起,仿佛在那片混沌的回忆角落里,突然亮出了一道明亮的光,有些秘密曾馨想藏似也藏不住了。 福伯于心不忍,有些后悔挑起这个话题。 他轻轻拍了拍曾馨手背,眼里早已噙满了泪光,“傻孩子,你就是太倔了,什么事都往心里藏。这些日子,我天天梦到你妈妈,她总是用一种特别幽怨的眼神看着我……” “她这是在怪我,这么多年了,杀害她的杀手依然没找到。现在,不但没有照顾好你,还害你因为我而……是我愧对于她……也罢,等我下去找到她,任她打骂吧……” 曾馨低了头,死死咬住唇,心里有了异样,但不是痛,更多的是麻木与质疑。 质疑那回忆里的人生真的是自己的吗? 良久,她轻声道:“那晚确实有人来过我家,我没看清他的脸,但我在他背上咬了一口,应该会留下印记。” 福伯难掩惊讶,“当初为什么不告诉警察?” 曾馨抬头,神色冷凝,“当初我忘记了,我是真的忘记了……” 福伯便不说话了,心口处传来剧烈的锐痛,沉沉地闭上双眼,他只恨当年的自己是那个懦弱的一个男人。 明明深爱着曾姝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游走男人之间,玩着危险的生存游戏。 那晚明明觉得曾馨不对劲,却因为要顾及女儿的感受,而选择了自私地守在自己家里。 他无法想象那晚曾馨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以至于让她选择用绝裂的方式将这么重要的线索从她脑海里删除。 如今,除了一声重重的叹息,还能说些什么呢? 它日,如果真的见到曾姝,自己恐怕连忏悔的资格都没有了吧…… “我会找到他的。”良久,曾馨将手轻轻覆地福伯手背上,语气坚定,眼里涌起波澜诡谲的光芒。 福伯不敢睁开眼,只是嘴唇轻轻嚅动,“小馨……我对不起你们母女……” “小馨,你回来了?”身后,出去买东西的刘芳回来,语带欣喜。 曾馨回头,脸上露出平静的笑容,“回来了。” 刘芳快速放开手中的东西,握紧她双肩,痛心疾首道:“我说曾大小姐,你又在玩什么?能进顾家那个金窝窝,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知道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你到好,居然还玩起了离家出走……” 福伯忍无可忍,厉声吼道:“你闭嘴!” 一时间,他因气息不稳,胸口剧烈起伏着,仍断断续续地说道:“什么金窝……我看分明就是个狼窝……当初不是因为我,小馨她会卷进顾家那个无底深渊吗……这些……这些你都忘记了吗?” 刘芳一边替父亲拍背,一边撇嘴,“爸,你什么也不懂,不要瞎激动。” 曾馨也跟着出声安慰:“是呀,福伯,没你想的那么糟,我在顾家确实过的挺好……这次只是贪玩而已,不是他们所说的离家出走。” 福伯再次闭上了双眼,两行浑浊的泪从脸颊流下,“小馨,以后的路你要好好走,过去的都忘了吧,不要再回头看。到了那边,我会向你妈妈请罪的,你只管好好待自己……” 刘芳拿纸替福伯擦泪,回头尴尬地对曾馨说道:“老人生病了,就是爱多愁善感。” 曾馨心口酸涩如潮,展颜浅浅一笑,握了握福伯的手,低声道:“福伯,我会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 话落,她扭头对刘芳说道:“好好照顾福伯,我会想办法转些钱到你卡上。” 刘芳不安地望了福伯一眼,小声说:“顾总那里你记得帮我请假,等我爸出院了,我还得回去上班。” 曾馨点了点头,问:“林雅呢?” 刘芳眨了眨眼,迟疑道:“听张驰说你回来了,昨晚连夜就走了。怎么,她没回去?” 曾馨蹙了眉,拍了拍她的肩,“或许她去看望朋友了,你好好照顾福伯,出院了通知我一声,我来家里看你们。” …… 张驰等在病房门口,见曾馨出来,拉了她就走,边走边说:“林雅出事了。” 曾馨心里“咯噔”一声,沉声问:“怎么了?” 张驰眸子里闪过一丝慌张,神色复杂道地递过自己的手机。 曾馨接过一看,脑子里似有什么东西“轰”的一声炸开了…… 手机上有一张照片,在一片草地里,林雅衣衫零乱地躺在那里,似晕了过去……最可怕的是,她脸上看起来有两道触目惊人的泪痕……是鲜红的,像是血…… 曾馨看得心惊肉跳,冷冰冰地问:“谁发来的?” 张驰显然也吓得不轻,连着咽了好几下唾沫,才忐忑道:“我不知道,昨晚她打电话问我你的情况……估计歹徒看是最后一通电话,认为是熟人所以就把照片发到我这里来了。” 曾馨一下变得暴躁起来,她瞪着眼睛一脸凶巴巴地吼道:“快去查这是哪里呀!报警了吗?” 张驰浑身一颤,忙不迭地答:“报了报了……也通知了顾总,他让我们就在医院等着,堃哥叫了救护车去找人……他正在往医院赶……” 怎么会这样?林雅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事? 曾馨暗暗做着深呼吸,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好像周身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她身子一软,靠着墙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张驰见状,也跟着蹲跪在了地上,不停地说道:“对不起……馨姐对不起……对不起……” 曾馨一张脸苍白的吓人,许是觉得冷,她双臂抱在胸前,无意识地问:“对不起什么?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张驰没想到她这么问,愣了愣,抬眼慌慌张张地答道:“没有照看好你的姐妹,我对不起你……” 第一百六十六章 飞来横祸还是刻意为之 半个小时后,曾馨在医院里见到了林雅。 她躺在白色的担架上,紧紧闭着双眼,脸上挂着两道血泪,像朵被碾碎的鲜花。 当初救林雅是因为小柠,那个对她来说,胜过亲人的姐妹。 这些日子的相处,虽然明白她们不可能真正成为可以交心的姐妹……但感情还是有的…… 眼看此景,曾馨只觉得似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扼制住了自己的脖子,呼吸乱了好几拍,才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问身边的顾子钦:“什么人干的?” 顾子钦轻轻揽着她的肩,皱起眉心,眼神幽深暗沉地看着林雅,低声回答:“警察已经展开了调查。” 林雅被推进了急诊室,曾馨站在原地,许多细碎的画面从脑子里快速闪过,但当她定神想抓住些什么时,又是一片空芒。 她总觉得这事太蹊跷,直觉这事一定有自己有关…… 顾子钦蹙着眉头看她,好一会儿才轻声安慰:“接诊的医生说应该是被喂了致昏迷的药,生命体征正常,不会有什么大碍。” 曾馨捶了捶额头,抬眸直直地看他,话音无温:“林雅被人暗算,你到底知不知情?” 顾子钦摊了摊手,唇角微微向下撇了撇,“她以前的生活本来就有些混乱,谁知道是旧怨还是新仇?” 总之,意思是他没有任何关系。 曾馨怔怔立在原地,没有答话,好一会儿,才自言自语道:“我希望这事和你我都没有关系。” “不然呢?”顾子钦面色沉了沉,挑起眉梢看她。 不然呢? 曾馨摇了摇头,话语无力:“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我从来没曾想过要伤害谁,更不想别人因我而受到伤害。” 顾子钦心思微动,拍拍她的头,温声道:“放心,我顾子钦还不屑做这样的事,再说了,我也没有伤害她的动机。” “我没那意思。”曾馨脑子很乱,她当然也明白不可能是顾子钦所为,总不可能因为别人对他有意思,就痛下狠手吧? 只有等林雅醒来,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 不管是什么原因,把人伤成这样,她总是要讨回公道来的…… …… 一个小时后,医生出来,阴沉着一张脸问:“谁是林雅家属?” 曾馨急忙上前,“我是。请问病人情况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面无表情地回答:“被人注射了镇定剂,目前已经醒来,除上脸上的划伤,没有发现其它伤情。” “她有没有被……”联想到林雅衣衫不整的样子,曾馨担忧地问。 医生摇了摇头,重复道:“除了脸上的划伤,没有其它伤情,不过病人可能是惊吓过度,醒来一句话也不说。” 曾馨心里一紧,忙问:“我可以进去看她吗?” 医生答:“可以。她脸上的伤口不深,消消毒,注意不要沾水,只要不感染问题不大。观察一两天,没什么事就可以出院了。” 曾馨道谢,面色沉郁地疾步进了病房,身后顾子钦愣了两秒,眸色沉沉地跟了去。 病房里,林雅缩坐在病床角落,脸深深地埋在了自己手臂里,身子隐隐有些瑟瑟发抖。 曾馨心底寒意越盛,缓缓走了过去,轻声道:“小雅,是我,我是曾馨。” 林雅身体又是一颤,慢慢抬起了头,脸上一片血红,分不清到底是血还是泪。 曾馨一颗心揪的紧紧的,佯装镇定地拿纸巾轻轻帮她拭去脸上的血红,暖声道:“小雅别怕,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林雅眼底像是渗满了水,眸光却是掠过曾馨看向顾子钦,本来无尽柔媚的一张脸却因那两道伤而变得狰狞万分。 顾子钦向前走了两步,声音轻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说出来,我一定替你做主。” 闻言,林雅噙在眼窝里的泪珠子又滚落了下来,浸进了伤口里,似有些疼,她下意识地蹙了眉,问曾馨:“我的脸怎么了?怎么那么痛?” 曾馨紧紧抓住她的手,不知从何安慰,只是低声道:“有些划伤……昨晚到底出了什么事,凶手你认识吗?” 林雅摇了摇头,悲悲切切地哽咽道:“我不认识……昨晚我听说你回来了,就从医院出来准备打车回来。医院门口刚好停着一辆出租车,我想也没想就上了,走到半路,司机停了车,说胎爆了……然后他突然打开后面车门,强制在我身上打了一针什么,再接着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顾子钦蹙高了眉,问:“看清楚长相了吗?” 林雅娇弱地答:“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看起来很老实,不像是坏人……” 难道是心理变态的人临时起意,真的是个意外? 曾馨眼里迸裂出一抹阴鸷,捏了捏林雅的肩,安慰道:“警察已经在调查,很快就会有结果,你别担心,我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 林雅哀伤地看了顾子钦一眼,双手颤巍巍地抚上自己的脸,颤声问:“我的脸到底怎么了?我是不是毁容了?” 曾馨胸口处狠狠一痛,故作轻松地回答她:“没关系,现在医学技术这么发达,祛个疤肯定不在话下,到时说不定你这张小脸会更白净光滑……” 林雅瞪圆了眼,一把推开曾馨,跌跌撞撞地下床冲进洗手间……接着传来撕心裂肺的嘶吼惨叫声…… 一个人失去了最引以为傲的资本,其绝望的心情可想而之。 曾馨怔怔地望着洗手间的方向,拳头下意识地握紧,懊悔,内疚以及无能为力的复杂情绪如潮水一样将她淹没,一度让她觉得喘不过气来。 顾子钦见了,不由皱紧了眉心,揉了揉她的头发,柔声道:“这不怪你,不要乱想。” 曾馨低头苦笑一声,“要不是我莫名发疯乱跑,福伯就不会生病住院,林雅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我还真是……一颗威力无比的灾星……” 随而,她抬眼看顾子钦,话语里夹杂着无力的悲伤:“顾子钦,你一定要离我远一些……” 顾子钦眸色复杂地看着眼前悲痛的女子,她看起来纯真无害的五官在医院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无比的寂寥与落寞。 心里不由地涌起漫无边际的杂乱情绪,其中最为直接的是后悔…… 他的丫头表面上阴狠手辣,但说到底骨子里还是良善的人,他或许不该走这步棋……伤了她身边的人等于伤了她的心。 但与其让把她置于危险之地,他情愿去做那个卑劣的坏人。 第一百六十七章 人心难测 等林雅好不容易冷静下来,警察在医院里对她进行了简单的询问。 刘芳也听说了此事,跑了来,看到林雅的脸,吓得花容失色,战战兢兢地问:“她……她怎么了?” 曾馨面无表情地看她,语重心长地说道:“有时候,能简单平凡的活着也是种福气。芳姐,我觉得你还是要不回顾子钦的公司上班了。和福伯开个水果店,挺好。” 虽然不确定林雅出事是不是真的与顾子钦无关,但她突然觉得也许福伯说的对,顾家不是金窝而是狼窝,还是隔岸远观的好。 刘芳不明所以,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弱弱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问:“林雅她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她被人……” 曾馨没有心情满足她的好奇心,语气有些冷漠:“好好照顾福伯,没事别往这里跑。” “哦。”刘芳没经历过这么吓人的事,恐惧战胜了好奇,一步三回头地回了福伯的病房。 轰走刘芳,曾馨倚在过道的栏杆上,低垂着眼帘,眉心紧皱,密黑的睫毛微微抖动,似在思量些什么。 顾子钦侧眼看她,眸子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意味。 这只是个开始,接下来或许还有更多的狂风暴雨接踵而来,这丫头心思如此细腻,不知道又要强自给自己背上多少负担…… 如果可以,他也想给她一片纯净祥和的世界。 只是可惜,他们的相遇就注定了不可能平静无波…… 既然不能避免受伤,那就想办法让她心肠硬起来吧。起码,她就不会再拿别人的过错来让自己难过。 一时沉默,谁也没有开口的打算。 恰时,董堃和张驰急匆匆地走来。 在他们面前站定,董堃别有深意地凝望着曾馨,淡淡开口:“你没事吧?” 曾馨耸了耸肩,话语里有一丝坏情绪:“又不是我受伤,我能有什么事?” 董堃眸色闪了闪,不动声色地侧头对顾子钦说道:“顾总,有情况。” 话音刚落,张驰便送上手机,“网上有人发贴,说林雅勾引方晚晴方小姐的未婚夫,还附了照片……” 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他始终低着头不敢看顾子钦。 没等顾子钦反应,曾馨一把抢过手机,看了起来。 顾子钦也凑了上去,一看内容,面孔越来越沉,浑身上下隐隐透着无形的寒意。 发贴人叫“守护女神”,从内容来看,这人是方晚晴的粉丝,因无意间发现林雅勾引了他女神的未婚夫顾子钦,为了守护女神的幸福,他决定要替天行道。 可怕的是,底下一片拥护支持声,说要让这种破坏别人感情的‘小三’尝点苦头。 文章内容里还附了林雅和顾子钦的照片……照片中,林雅穿着轻薄性感的衣服,表情妖媚地附在顾子钦身上,而顾子钦则一脸漠然,眸色幽深地望向别处…… 单从这张照片来看,就是一个心怀不轨不知廉耻的女人在试图勾引处乱不惊的正人君子…… 这估计也是为什么文章下面没人骂顾子钦的原因吧……又或许是不敢骂,怕惹上一身骚。 曾馨不由冷呲一声,表情诡异地看向顾子钦,幽幽叹了口气。 幸好那晚她也算是现场观众,不然还真就信了顾子钦与此事无关。 只是有一点她想不明白,顾子钦为什么要设计陷害林雅? 顾子钦接收到她的目光,微微一笑,语气无辜:“你不会怀疑这事是我自导自演的吧?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闻言,曾馨垂下眼帘,长长睫毛微微颤着,眼珠子在眼皮下面滚滚而动。 顾子钦的问题难到她了。 她确实猜不透想不明,那晚顾子钦明明是故意与林雅做出了亲密的举动。 但确实,如他所说,这对他会有什么好处? 虽然照片上他一副谦谦君子的清高模样,但观众不是傻子,苍蝇不盯无缝的蛋,一个巴掌拍不响,他堂堂襄城顾少,如果不是有意纵容,试问那个女人敢这样肆无忌惮地趴在他身上? 就算没人敢骂他,但对他的形象多少还是有影响的吧? 如果,他确实只是无辜的表演者,那照片是谁拍的?又是谁故意泄露出去的。 深思间,曾馨眼眸余光无意间扫过张驰,也不知这小子今天是怎么了? 一直在抹额头的汗,眼眸乱转,神色不安,是吓破胆了吗? 突然,脑子里似乎有根弦骤然断裂,电光火石间,曾馨突然想到那晚她偷偷溜上露台找顾子钦时,张驰已经在那里…… 按理说,他有事也是直接找董堃和她,实在没必要去找顾子钦。 而且,一般正常人无意间撞到老板的风流韵事,不是应该避而远之,以免惹祸上身吗? 他到好,不但不躲,反而看得津津有味…… 难道? 不……不可能……虽然自己看人一向不太准,而且认识张驰时间也不长,但她在他眼里看到的是孩子气的纯真,她坚信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何况,张驰和林雅无怨无仇,为什么要这样害她? 为钱? 这么一想,曾馨心里渐渐浮上冷意……或许是她高估了人心。 就是她自己,当初也曾为了钱一门心思地想凑上顾子钦…… 正在此时,警察从病房里走了出来,对顾子钦说道:“顾总,刚刚接到电话,歹徒自首了,现在就在辖区派出所,你们要不一起过去看看吧。” 顾子钦点头致谢,侧眸寻问曾馨的意思。 曾馨没有理会他,眯起了双眼,目光淡淡落在张驰脸上,仿佛很不经意地开口说道:“林雅在襄城也没什么亲戚朋友,你留在这里照顾一下她。” 不管怎么说,这些都只是自己的猜测,没有真凭实据,她不愿意随意下结论。她坚信纸永远都是包不住火的,管他什么妖魔怪神,总有浮出水面的一天…… 这一眼,于张驰来说,如有无形的压力无声无息地笼罩了过来,迫得他发不出任何声音来,只是默然地点了点头。 曾馨这才浅浅看了顾子钦一眼,语气冷漠:“走吧,去看看。” 望着她僵硬笔直的背影,顾子钦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知道她现在思绪万千,有无数的猜想,可他不能解释,不能劝慰,只能让她自己一点点地想明白。 成长不管有多痛,都是需要自己亲身经历了才能有效果。 就算他万分的不忍,也百般的不舍……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一念之差 同样思绪如潮的还有张驰,他看着曾馨一行人远去,原以为会微微松一口气的心情却是越来越沉重了。 病房里传来林雅沉沉的哭声,声声叩在他心弦上,弹奏着一曲楚囚相对的歌。 缓缓朝病房里走去,张驰觉得脚下似捆有千金万物,步步为艰。 当看到林雅满脸血泪的脸时,他仿佛万箭穿心,痛的快要窒息了。 他本不是什么恶人,只是想上家人好过一些而已…… …… 几天前,张驰在自己的出租屋楼下,碰到一个自称是狗仔队的年轻男子。 那人拦住他,笑容可掬地说道:“张哥,介绍个发财的机会给你要不要?” 刚出来的大学生,被人喊哥,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开心的,张驰虽然有些迟疑,但还是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姓什么?” 年轻男子殷勤地替他点上烟,恭维道:“谁不知道张哥现在是顾家曾小姐面前的红人,说起来我还真是羡慕你,不但工作轻松,还能常常见到我们这些凡人见不到的名人。” 张驰吐着烟圈,人也飘飘然了起来,“那是,什么章煜,段景禹全是顾总与曾小姐的朋友,我隔三茬五就能同他们一起喝茶,还能听到段景禹的现场弹唱。” 男子露出无比羡艳的表情,“哥真是太幸运了。不过,给有钱人打工总是有许多不确定因素……哥想不想趁机捞两笔?” 张驰将烟头放在指尖,弹出一个优美的弧度,眯起眼睛警惕地问:“怎么捞?” 男子神神秘秘地凑到他面前,小声说道:“顾子钦与方大主持的婚礼就在眼前,此刻你知道有多少媒体在盯着他们?你有那么多机会接触到顾少,要是能拍到一两张有意思的画面,那价钱还不是你说了算……” 张驰一听,急的跳了起来,头摇的给个拨浪鼓似的,“你让我拍顾总,不行不行,除非我不想活了!” 男子到也不急,又递了根烟递给他,耐心说道:“你傻不傻呀哥,你想,这襄城到处都是狗仔队,你不拍自然会有人拍到……换句话来说,就算你拍了,顾总又怎么会知道是你拍的?” 张驰想了想,这话到也不是没有道理。于是,他若无其事地问:“什么样的画面才算是有意思?” 男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对于一个要结婚的名人来说,能引起最大影响力的还不是男女那点事。” 张驰有片刻沉吟,仔细想想顾子钦好像除了对曾馨格外有些关心外,还真没见他和别的女性有什么过分亲近的举动。 男子见他半天不说话,用手拐碰了碰他,苦口婆心道:“又不是让你一定要拍到,只是说假如你碰到了,又正好时机合适,就随手拍下呗……再说了,这种照片以顾少的实力,也不一定能报得出来,还不影响你收钱,没什么风险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张驰有些蠢蠢欲动,实际上,这种事他不是第一次做了。 顾家采取血样那天,也有人给了他五千块钱,只是打听顾子钦的去向……而他刚好无意间听到了董堃和顾子钦的通话。 最后证明,除了他们意外碰到了个神经病外,什么事也没发生,更没有人怀疑到他身上来。 眼前的男子说的对,在这个信息真真假假满天飞的年代,那个明星不传点绯闻出来? 更何况是最近热度极高的顾子钦和方晚晴。 但这种事,不管闹得有多凶,只要当事人出来说两句,打死不承认这事也就过去了。 就算过不去,明天的新八卦很快就能将昨天的淹没,在这个圈子里,所谓的新闻,才真的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最最重要的是,他确实需要钱。 故作深沉地思考了一会儿,张驰语气淡淡地问道:“一张有内容的照片值多少钱?” 男子笑眯眯地答:“得看质量还有尺度,如果画面清楚,且当事人有具体明确的亲密举动……那这个数起价。” 看着年轻男子竖起的一根手指头,张驰皱了皱眉,“一千?” 男子摇了摇头,“再加一个零,一万起价。” 张驰强压下心底的雀跃,佯装淡定道:“那行,留下你的联系方式,如果我拍到就打电话给你。” 那天晚上,他送曾馨回家,无意间听清嫂说起顾子钦在露台,还不希望被人打扰。 他也只是报着试试的心态,悄悄上楼,潜到露台,没曾想,还真就让他给碰到了顾子钦与林雅幽会的场面。 来不及多想,他快速拿出手机抓拍了几张,心想,如那狗仔队的人所说,这种关键时刻,就算方晚晴知道后院起火了,也会想办法压下去的吧。 还有顾子钦,偷吃了怎么着也得想办法抹干净嘴巴吧? 让他没想到的是,曾馨居然也去了。 后来,他不是没想过曾馨会怀疑到他身上,但侥幸的心理最后还是战胜了理智…… …… 没曾想自己的一念之差,竟将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推进了地狱…… 张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林雅面前的,他只知道自己轻轻托起林雅的脸,泪眼朦胧地说道:“对不起……” 林雅哭声更剧,用力抱住他的腰,喉咙间有嘶吼出道:“张驰……我完了……我这辈子就这样完了……” 她不明白,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她只是想让自己的后半辈子不再为生存而发愁,不再人情冷暖的夹缝里求生存…… 她不过做了一个异想天开的梦而已,为什么老天就要这样惩罚她,连她唯一的资本都要狠心收去…… 这一声悲痛到极致的嘶吼震碎了张驰的心,眼里有泪落下,烫人的很…… 这泪为林雅流,也为自己流。 曾馨临走前意味深长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他深知这事自己已经脱不了干系。 他死不足惜,只是如果他出了什么事,那个破败的家又该怎么办? 还有眼前这个他间接害惨了的女人又该怎么办? 如果时光能倒退,如果这世上有如果,他宁愿从没有离开过老家那座大山…… 张驰轻轻抚摸着林雅的头发,出口的声音带着一丝苍凉:“别怕……就算要下地狱,我也陪着你……” 第一百六十九章 比狠谁不会 派出所里,曾馨看到了那个伤害林雅的中年男人。 正如她所说,看起来老老实实的人,不像是坏人。 面对警察的询问,中年男人振振有词道:“方小姐多好多善良的人,当初水灾,她不但亲自去灾区鼓励我们,还一直呼吁社会各界关注我们的灾后重建。要不是她,我们能这么快振作起来吗?” 警察猛拍桌子,怒吼道:“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去故意伤害无辜的人呀!” 中年男人撇了撇嘴,一脸不屑:“她无辜?趁方小姐去法国,就勾引人家未婚夫,这种丧尽天良、毫无廉耻之心的女人,人人得而诛之,还谈什么无辜!” 警察无语,估计是气糊涂了,指向不远处旁听的顾子钦,问:“你本事大,你怎么不去找他,这种事一个巴掌又拍不响。” 曾馨和顾子钦均一愣,前者随后嘴角微微翘起,漾起一抹明显的嘲笑,后者到是淡定的很,仿佛他们说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中年男人看了眼顾子钦,气呼呼地说道:“顾先生是方小姐喜欢的人,只要她喜欢,他再坏我也不可能动。但谁要是想试图破坏方小姐的幸福,我绝不会轻饶!” 警察也被他的脑回路给绕晕了,好半天才找回思路,厉声问:“照片是谁给你的?‘贴子’是你发的吗?有没有同伙?” 中年男人将头偏到一边,不予答复。 警察同志气的想拍桌子,但还是压下怒火,耐心劝道:“你想过没有,你这是故意伤人,是要坐牢的,你坐牢了你的家人怎么办?” 中年男人回过头来,满不在乎地一笑,“没有方小姐,就不会有我的今天,别说坐牢了,为了她,我这条命都可以不要。” “你这是愚昧!”警察同志到底还是拍了桌子。 中年男人涩然一笑,鄙夷道:“你这种人根本不会懂,这世间确实有情义无价。” 曾馨叹了口气,有些佩服中年大叔了……也有些佩服方晚晴…… 准确地说,她到现在才意识到,原来真正阴辣的人是那个永远温和有礼,优雅淡然的方大主持。 好一招借刀杀人,不动声色就能轻轻松松掀起一场巨浪,而自己还能置身事外……她太低估这个情敌了。 不不不,她根本没资格和人家成为情敌。 说起来,自己确实很对不起林雅。 当初林雅提出要搭上顾子钦这个荒唐念头的时候,她并没有阻止,反而有心想看看这个高高在上的大明星会何以还击。 没曾想,一念间,就酿成了这样无法挽回的大祸。 悲哀呀……自己还险些不怕死的往上凑。 福伯不愧是土埋大半截的人,看事情确实准,这顾家还真是狼窝,吃人不吐骨头。 再这样下去,自己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怕,当真可怕…… 曾馨侧头看顾子钦,神态懒懒的,唇沿边似笑非笑,倏尔,笑意渐渐在那张白净的小脸上荡漾开来,有几分惆怅,有几分迷惘,还有几分淡淡的寒意…… 有那么一瞬间,她如墨般的眸子里渐渐现出痛楚之色,但很快就被冷漠所淹没…… 顾子钦毫不躲闪地回应她的目光,心里似萦绕上淡淡不安,让人莫名变得有些烦躁。 但他仍然镇定如初,平静的没有一丝波动起伏,更没有丝毫想开口解释的意思。 还是那句话,就算他再不舍,曾馨也必须经历这场阵痛。 至于……如果这样能吓退她,那也是他的宿命,他认了…… 突然,顾子钦手里的电话响起,曾馨收回目光,抿紧了唇死死地看着地板。 他看了眼来电,眼露阴戾,目光淡淡地扫了曾馨一眼,快速走到过道尽道,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方晚晴语气紧张又不安:“子钦,我才看到新闻,对不起,给你惹麻烦了吧?” 顾子钦眉心不由一紧,语调平平:“该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那天林雅找我谈点事,没想到被有心人借位拍了那些照片,希望你别放在心上。” 方晚晴有声极轻的叹息,柔声道:“我当然是相信你的,只是没想到我还有这么疯狂的粉丝……林小姐伤的严重吗?” 顾子钦语气不变,浅声道:“伤的不重,毁容了而已。” 方晚晴有一声惊讶的低呼,“天啦,怎么会这样子?怎么办?这件事不管怎么说我也是有责任的,请一定要好好医治林小姐,不管她提出什么赔偿要求,我都愿意满足。” 顾子钦顿了顿,温声道:“好,我一定转达。你安心工作,这些事交给我处理就可以了。” “子钦……”方晚晴哽咽出声,仿佛她刚刚就一直在默默流泪,只是因为努力隐忍压抑着,才没被他发觉。 顾子钦唇边勾起一抹冷笑,声音到是软了下来,带着几分怜惜:“别怕,我保证以后这种事绝不会再发生。” 方晚晴似得到了安慰,努力控制好情绪,轻声道:“子钦……我们好好的。” “好。”电话这边的男子眸色清冷,答的干脆利落。 通话陷入短暂沉默中,最后是顾子钦率先打破僵局,淡声道:“那先这样,我在派出所录口供。” 方晚晴充满歉意地说道:“对不起……我还有一周就回来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愿意和你一起面对。” 顾子钦眉心皱的更紧了,轻轻说了声“谢谢”便挂断了电话。 有一声自嘲的苦笑,他竟不知道,方大小姐还有这等手段……看来之前对她的怜惜与愧疚真的是多此一举…… 回眸看还在呆滞状态中的曾馨,顾子钦心思渐安,不管怎样,他暂时走对了一步险棋。 远在法国的方晚晴收好电话,脸上犹带着泪滴,嘴角却已浮上笑意。 狠心谁不会?被逼到死角,谁都会咬人! 想了想,她轻轻按下另一个号码,瞬间换上冷然清冽的态度,“声势再造大一些,将那女人的过去全挖出来,注意要将顾子钦择出来,不要沾上一滴脏水。还有,找最好的律师为老孟辩护,多谈赔偿,要将刑期争取到最短。” 第一百七十章 唇枪舌战 等顾子钦打完电话,董堃快步上前,冷声说道:“网上有人将林雅过去的事全部挖了出来,包括她陪酒,还有插足别人家庭的事一一都爆了出来……还有人说你好心救了她,她居然心怀不轨,现在网民舆论一边倒,说行凶者就是替天行道,纷纷要求轻判。” 顾子钦挑起眉梢,只是问:“有牵扯出曾馨吗?” 董堃答:“那到没有。不过,有人专门为你写了‘贴子’……” 话到这里,他停了下来,表情是少见的难为情。 顾子钦轻笑,“都写了什么来洗白我?怎么?夸我的话你说不出口?” 董堃推了推黑眶眼镜,面无表情道:“说你洁身自好,侠义心肠,美女在侧,还能坐怀不乱,说这次的事件就是农夫与蛇的故事……还有人把方小姐的照片贴了出来,说你绝对是无辜的,有这样优秀的娇妻,除非脑子有病才会去找林雅那样的女人……” 看他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顾子钦忍不住朗声笑了起来:“我觉得他们说的没错,这还真就是个农夫与蛇的故事……只不过她才是那个农夫而已。” 说话间,顾子钦对着曾馨扬了扬下巴,神色复杂。 董堃皱了眉,担忧道:“你不怕她一时冲动,做出傻事?” 顾子钦有声叹息,轻描淡写道:“你太小看她了,这次,她不会冲动。” 他太了解她,如果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她会毫不犹豫不计后果地拼命还击。 但这次,都是她身边的人,她自以为可以信任并肩走一段的朋友。 她起码需要时间思量…… 只是她皱眉思凝的样子,看起来让人揪心。 顾子钦收回眸光,又问董堃:“还有什么消息?方晚晴那边没行动?” 董堃这才恍然清醒,忙回道:“有,方小姐的粉丝后援会请了律师为凶手辩护。她所在的电视台也代表她发出声明,说会积极配合调查,并愿意承担林雅的所有治疗费和赔偿。” 顾子钦展颜一笑,眸色中有抹说不出的阴魅冷意,“行,你也替林雅联系好律师,尽管多要一些赔偿。” 董堃微微颔首,迟疑道:“那林雅怎么办?” 顾子钦再次将目光望向曾馨,又是一声叹息,“还能怎么办,先接回家再说。接下来的事,就看丫头的态度了。” 董堃噤了声,心情也是复杂无边……他知道方晚晴不会是善茬,但绝不会想到她行事竟然会如此狠绝…… 莫名失望的同时,又暗暗庆幸,幸好她对付的人不是曾馨,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对付这个曾让他欣赏的女人。 …… 警察例行公事,简单询问顾子钦几句后,只是说等进一步的通知,便让他们回去。 曾馨一路无话,甚至闭上眼打了个小盹,等到医院时,她终于想明白了所有的事。 董堃将他们放下,便忙去了。临走前,深深凝望曾馨,淡淡说了句:“别瞎想,有什么事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曾馨不理他,站在医院大门口,抬头看天,已近黄昏,阳光还是很刺眼,烫的让人心生烦躁。 董堃也丝毫不觉得尴尬,反正早已习惯了这丫头的冷漠,她要是那天突然对他热情起来了,那才麻烦了。 顾子钦紧紧盯着曾馨,眸心似深不见底的两汪幽泉,眼眸轻轻转动间,有清亮摄人的光闪出。 他在等她开口,且只能让她先开口。 曾馨在心底悠悠叹气,她再狡猾也不过是只小狐狸,又怎么斗得过心思缜密的猎人? 他将情绪藏的很好,她根本看不透他此刻在想什么? 这出戏演得这么完美,他得意吗? 是否也会有一丝不忍? 或许都没有吧,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是可以随意放弃的棋子,一切都在计划内,又怎会有不忍? 眼睛被太阳晃的涩痛,曾馨垂下眼帘,眸里是金灿灿的一片,空茫如她此刻的心情。 慢慢转头看向顾子钦,她眯着眼平静地问:“为什么要这样做?” 顾子钦不动声色,把手放在她头顶,说:“太晒,要不要我带你去喝点什么?” 曾馨无力地笑了笑,“好,喝两杯也可以。” 顾子钦手掌放下的时候,顺势在她鼻梁上轻轻刮了一下,语气宠爱:“想得美,不准喝酒!” 多少熟悉的温情,只是这次,曾馨除了哀伤,再也感受不到微风拂面般的暖意。 偏偏顾子钦却是依旧不动声色,自然而然地拉起她的手,快步走向医院旁边的咖啡厅。 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曾馨那怜人的小模样早已经将他的心湖搅的波涛汹涌…… …… 咖啡厅里冷气十足,曾馨不禁打了个寒颤。 顾子钦见了,握住她的手紧了紧,喊来服务员要了一杯热的奶茶。 奶茶上的很快,曾馨双手捧着好看的杯子,眼里的冷意没在热气里,氤氲成了一片。 顾子钦眯着眼睛看她,手指在桌上有节奏地轻轻敲打,心里莫名有些紧张。 曾馨捂了一会儿,脸上渐渐有了暖意,终于开口:“为什么要害林雅?” 顾子钦敲桌子的手指停下,眉梢轻挑,唇角微微弯起,漫不经心地反问:“我为什么要害她?我又怎么害她了?” 曾馨抬眸,死死盯牢他的脸,“那晚在露台,你没有拒绝她,你敢说不是故意的吗?” 顾子钦眸色微闪,他并不知道那晚的事曾馨也看到了,怪不得转头就跑去和章煜约会了…… 笑容渐渐在他脸上展开,他慢慢地,温柔地,一字一句说道:“丫头,你这就不讲理了。你又不在场怎么知道我没有拒绝她?我只是拒绝她的方式客气了些而已……不然你又得怪我对你朋友太冷漠。” 曾馨直点头,挑眉一笑,声音依旧无温:“好,你行,你有理!那你算准了张驰会偷拍,所以故意给他下套对不对?” 这下,顾子钦身子微微向前倾,唇畔翘起的角度让曾馨觉得无比熟悉,就像他们初识时,他眼里常有的嘲弄与讥诮。 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他语含惊讶:“你怀疑照片是张驰故意泄露出去的?我可没想到家里会有人喜欢偷拍,否则怎么会给他机会?” 曾馨气的想吐血,下套下到她头上了是吧? 好,狠,够狠! 她将奶茶往前一推,四肢舒展地靠在椅背上,笑的很从容:“顾少这是什么意思?如果还想继续合作下去的话,有话敢不敢放在明面上来说?” 第一百七十一章 用心良苦 顾子钦似被曾馨的故作镇定逗笑了,点点头,说:“好,放明面上来说。你问,我答,绝无半分隐瞒。” 曾馨稍作深思,沉声问:“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张驰有问题?” 顾子钦不动声色,镇定答:“我不知道是他。因为有人试图收卖过董堃,你知道他木头一个,肯定不会答应。他不做的事,自然会有人做,但我确实不知道这个人会是张驰……毕竟你是那么的喜欢他……” 喜欢二字被他故意咬的很重,隐隐有些吃醋的意味。 不过,曾馨显然没心情也没心思搭理他,继续问道:“收买张驰的人是你漂亮温柔的未婚妻吗?” 未婚妻三字也被曾馨咬的很重,不过没有吃醋的意思,而是真真切切咬牙切齿的怒。 顾子钦淡淡一笑,“找董堃的人是她,但收买张驰的人应该不是……你刚才少说了个形容词,我这未婚妻不但漂亮温柔还非常的聪明,她应该不会亲自去找张驰,给自己留下把柄。” 曾馨下意识地冷哼一声,“果然是天生一对……” 话落,她微微皱眉,脑子有些不够用,自言自语道:“那她为什么就敢去找董堃?” 顾子钦看她一眼,笑答:“这就是层次问题,思想在同等层次的人,就算心知肚明,也知道如何拿捏分寸。不过,她错就错在并不知道你对董堃来说,很重要。重要到他宁愿将自己的思想层次降低到卑劣的地步。” 曾馨无语,挥了挥手,语气不耐:“少和我说这些。那我问你,你既然知道被怀疑,为什么还要把林雅拉下水?” 顾子钦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凝视她双眼,一字一句说道:“因为我怕……怕我在无意间控制不住自己,对你做出某些不妥的行为……我更怕她会对付你……我太了解一个迷失了方向的女人会有多疯狂,事实证明,她比我想象中还要疯狂可怕。” 曾馨听得心头一震,怪不得顾子钦最近对她始终保持着距离。 嘴唇有轻微的颤动,她心虚地嗫嚅道:“就算……就算你想保护我,也不能伤害无辜……” 说来说去,原来罪魁祸首还是她…… 顾子钦身子微微靠后,语气漫不经心:“对我来说,从来就没有无辜的人。” 像被抽空了的氢气球,曾馨眼底戾气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悲伤。 她垂了眸,苦涩一笑,缓缓说道:“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于是我只能任命一样长大,叛离,对亲情冷漠,没心没肺,自给自足,使尽手段,跌跌撞撞地成熟,懂事…… 那些过程里所学会的技能,智慧,都只是想让自己不必活得那么狼狈而已。 一路走来,虽然常常深感无力,但尽可能地让自己看起来泰然自若,就算疼痛,也说没关系…… 这就是我的人生,嘴上叫嚣着绝不愿意吃一点亏,动不动就露出凶狠的面目……可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任何一个人,我甚至懦弱地希望能与所有心生坏念的人都能擦肩而过…… 我知道在你们的世界里,我手无缚鸡之力,不要说斗,就连参于的资格都没有……可是,顾总,这种事,你大可直言…… 是,前段时间我异想天开了,但我不是那种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你把话说清楚了,我会将自己那颗不安份的心给掐死…… 你真的……真的犯不着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来提醒我……这太残忍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那张悲伤无助的脸上水光一片。 是的,这场游戏虽然她没有参与,但她是主角。 而林雅因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她能若无其事地将自己置身事外吗? 她做不到……她只恨,只悔自己的脑子是不是被狗吃了,既然胆敢卷入有钱人的角逐游戏里…… 顾子钦再也无法淡定,快速伸手捉住曾馨慌乱无措的手,眼底暗潮浮动。 他紧紧盯着她悲痛的脸,开口的声音温柔而沉窒:“丫头,你有没有想过,这其实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和你毫无关系。 如果林雅不是心怀不轨,利用你来接近我,她会卷入这样危险的游戏中吗? 如果张驰为人正直忠诚,他又怎么会为了钱做出背叛主子的事? 从他们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因果宿命从来都是自己的抉择,怨不得别人。” 曾馨抬眼看他,便又迅速轻垂下去,敛起两只雾气朦胧的黑瞳,话语再无半分力度:“你究竟想说什么?” 顾子钦正色道:“正如你自己所说,你从前一向秉性‘人不犯你你不犯人’,但现在看来,光是这样还不行。你得有一双洞察人心的眼,更要有一颗坚硬到无孔不入的心,否则到头来受伤的就是你自己。” 曾馨一声苦笑,再次看向顾子钦,眸色变幻莫测,好一会儿才轻声问:“这就是要站在你顾子钦身边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吗?” 顾子钦手一僵,一时间不知做何回答。 虽然曾馨的反应早在他意料之内,但此刻他的心也不由地揪成了一团。 这是她成长的阵痛,亦是他的阵痛,说实话,他也不知道将一个活蹦乱跳精灵般的人变成一个灵魂木然的人到底是不是残忍? 他不想承认自己错了,但不得不承认此刻自己心痛到无法抑制。 如他自己所说,每个人都一样,在做出一个选择的时候,就得有接受为此付出的代价。可悲的是,他发现自己不太能接受那个最坏的结果。 曾馨的目光依旧停在他脸上,突然耸了耸肩,凉凉一笑:“那我不玩了行吗?顾总,我错了行不行?之前对你说过的傻话,做出的傻事,我通通收回,好吗?从此以后,我们只按合同行事,什么承诺还是未来通通让它们见鬼去,你放过我,好不好?” 顾子钦只觉得心沉了下去,所有的底气全然震碎。 他定定地看她,良久,淡然一笑,到底还是言不由衷地说道:“我尊重你的选择。” 曾馨格格笑了起来,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先是不小心泄露她就是个替身的事实,这下又演了这么一出大戏…… 绕这么大一圈子,不就是想让她明白,他的世界不是她能横冲直闯的吗? 用心真他娘的良苦! 第一百七十二章 错误面前,没人喜欢听借口 征得医生同意,林雅被曾馨接出了院。 清嫂看到她的模样时,也被吓了一跳,随之而来的是长长的叹息声。 不知道自己是心肠越来越硬了,还是看多了世态炎凉、人心狭隘,她现在竟然也能悠然自得地隔岸看戏。 或许……是对生命麻木了吧…… 更何况不是所有的善意都能被人接受,反而大多数时候会被误会成人心险恶。 所以,自己只是管住了嘴和心,算不得什么罪恶,对吧? 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这么难过自责呢……清嫂眼里泛满泪光,轻轻扶了林雅,温声安慰:“没事,我单独给你做清淡的饭菜,不会留下疤痕的。” 林雅只是呆滞地重复:“我完了……我彻底完了……” “人是三节草,不知那节好,苦过了就会甜了,你还年轻,咱不怕……”清嫂低低地安慰,说着连她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张驰呆呆地望着林雅远去的背影,仿佛神魂离地坠入了地狱深处。 曾馨从后面拍拍他的肩,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跟我来。” 张驰垂下眼敛,默默地跟在她后面,该来的还是来了…… 曾馨举步走在前面,脚下每一步她都迈的很稳,不见半分慌乱与愤怒。 顾子钦其实很想淡定一些,放任曾馨自己处理,但这小东西总是不按常理出牌,他还吃不准她又会搞出什么花样来…… 为了避免她一时冲动误伤了自己,短暂沉思后,他到底还是巴巴地跟了上去。 …… 露台,今晚月色不错,清亮又朦胧,让每个人的脸上都似笼罩着一层神秘的面具。 靠墙的位置有个小酒柜,顾子钦偶尔会在这里喝两杯。 曾馨缓缓走过去,慢条斯理地开了瓶不认识名的酒,倒了两杯,再折回来,递了一杯给张驰。 全程她都没有看顾子钦一眼,仿佛立在一旁的他是空气一般。 对于她的视而不见顾子钦到也没什么意见,只是……她刚刚开的那瓶酒是段景禹放在这里的珍藏…… 据说是某大师亲手酿的,全世界加起来也不到十瓶。 这是他留着准备结婚那天喝的,因怕他那群狐朋狗友给偷偷喝了,所以放在了这里。 如今……顾子钦完全可以想象段景禹看到空瓶时,悲痛欲绝的脸……场面一定很精彩。 张驰不敢接酒,“咚”的一声跪在地上,脸上毫无血色。 曾馨也不急,像刚看到顾子钦似的,顺手将张驰那杯递了过去,粲然一笑,“开了瓶叔叔的酒,不介意吧?” 她的样子在月光下,竟有说不出的娇俏甜美。 “当然不介意,你高兴就好。”顾子钦接过,微微眯起双眼,走到沙发前,转身坐下,双腿优雅地交叠。 这样一副神态怡然的模样,显然是只打算当个悠然自得的观众。 也好,她确实不想让他插手。 曾馨不再管顾子钦,转头看跪在地上的张驰,脸上漾起别有深意的笑,柔声说道:“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起来好好说。” 张驰不敢抬头看她,两只手死死地按着膝盖,仍觉得身体好像并不受自己所控制一般,像秋风里的枯叶瑟瑟发抖。 曾馨轻抿了一口酒,下一秒,眉头皱的紧紧的…… 什么破酒,太涩了! 顾子钦有些想笑,他很想出声提醒她,这酒起码得醒上二个小时才有法喝……但人家现在正在严肃认真的状态中,他也不好意思打岔。 曾馨到因此又有另一番体会,她再喝了一口,感受着浓浓的涩酸滑过喉间……像成长的味道,就连快乐也包裹着苦涩。 半杯酒下肚,她觉得周身热哄哄的,有点想倾泪的冲动。 这情绪来得莫名其妙,反正就是很难过。就像个无意间把一件好事搞砸了的孩子,委屈,无助,还有些愠恼。 试想,她救林雅帮张驰,初衷都是想助他们一臂之力,挣脱开社会最底层的无形梏桎。 可他们都干了些什么? 一个异想天开地想一步登天,一个干脆将主子给卖了…… 她曾馨以前是个混世小魔王,善良这种事对她来说就是奢侈,如今因靠上了顾子钦,竟然也有了做好事的机会…… 只是万万没想到,第一次做好事就把人给拉入了火坑。 这太讽刺了! 毁容了的林雅,跪在眼前忏悔的张驰,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打在了她脸上。 很痛。 将酒杯放下,曾馨索性也一屁股坐在地上,望着张驰,眼神迷离,语气妖娆:“来吧,想和我说点什么。” 张驰原本青春洋溢,朝气蓬勃的脸上呈灰败的死色,嘴色微微抽动,声音带着一丝哭腔:“馨姐……对不起……顾总和林雅的照片是我偷拍的,是我卖给了狗仔队……” 曾馨移开眸光,眼底无一丝波澜,淡淡地笑问:“卖了多少钱?” 张驰眨了眨血红的眼,老老实实地回答:“三张照片,卖了……五万……” “哦……价位还不错……”曾馨渐渐收起了笑容,面色转瞬变得冷凝起来。 张驰已经哭了出来,“馨姐,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你原谅我,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曾馨抬起他挂满泪珠的脸,清澈明亮的大眼睛里氤氲着森森寒意,“原谅?在你准备骗我,出卖朋友的时候,就应该做好有可能永远不会被原谅的准备,不是吗?” 张驰跪着向前移了两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求你给我一次机会……” 曾馨闭了眼,做了个深呼吸,再睁开眼里,戾气十足,出口的话已经夹着压抑不了的怒火,“是吗?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每个人犯下的错误都不是故意的…… 可是,怎么办呢?这事情还真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你说说看,你是能让时光倒流,还是让林雅的小脸蛋恢复如常?” 话落,她轻轻拍了拍张驰的脸,语话平静:“还有,相信我,不管你今天是痛哭流涕还是跪地求饶,我一样不会放过你。这世上,有两种人是最让我讨厌的,第一种是欺负女人的男人,第二种就是你这样,为了点钱就能出卖朋友的人…… 所以,你也不要试图给自己找借口,错误面前没人爱听那些借口。” 第一百七十三章 做人要有底线 听了曾馨的话,张驰眼里渐渐溢出绝望,泪水不止,哭声到是停了。 伴着极轻的一声苦笑,他缓缓说道:“你说的对,我就是为了钱出卖朋友出卖老板的小人,我也恨我这个样子……” “我并不是为自己找借口,可是馨姐,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想这样……我需要钱……非常非常的需要。” 曾馨抬手按了按额角,撇撇嘴角,嘲讽道:“对,这一切都是钱的错,这个借口确实不错。” 张驰急了,伸手抓住曾馨衣角,脱口而出:“在我十岁的时候,大我九岁的哥哥因为赌博成瘾与父母发生了争执,一时失手误伤了我爸,后来,不到一个月便不治身亡。” “我哥因此坐了牢,我妈受不了接连二三的打击,服药自杀了。家里就剩下爷爷奶奶和我……” “为了供我读书,他们把家里能卖的全卖了,包括田地房子。现在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还租住在一间不到十平的小房子里,阴暗又潮湿。” “最近奶奶身体不好,还要硬撑着不去医院……我真是无能,我好怕……好怕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等他们百年之后,我连一个墓地都买不起……” “拍到照片的时候我也犹豫过,可你知道吗?我打电话回去,奶奶对我说,‘小驰子呀,你不用担心我们,赚了钱自己存着以后好娶媳妇,我和你爷爷都活够本了,要是那天我们走了,你就拾点柴放把火烧了,将骨灰洒进襄城西河,我们也就知足了。’你知道我听到这话是什么感受吗?” “我……我觉得心如刀割也不过如此……所以我就将照片给卖了,但我没想到后果会有这么严重。他们说……他们说每个明星都会有绯闻,不会有人当真。我真的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知道我罪有应得,馨姐怎么惩罚我都行……将林雅害成这样是我没有想到的,我只求你能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张驰说完,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嘴里仍呓语般地念叨着:“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是人……不是人……” 曾馨死死地看着他的脸,面上虽没流泄出丝毫心软与同情,但心底却涌过无边疼痛…… 这种绝望的滋味她又何尝没有体会过。 老天爷有时候偏偏就喜欢干这种欺人太甚的事,将人逼到死角,还不忘记狠狠踩上几脚。 非要把好端端的人逼成了魔鬼才甘心! 一旁的顾子钦摇晃着手里的酒杯,眼眸深深地看着曾馨,很好奇她会不会心软。 对于张驰,董堃调查过,他的身世他是知道的。 但他坚信一点,是人就得有底线,无论什么理由与借口都不能逾越了这条底线,否则也就别怪人家不拿自己当人看。 有一点顾子钦对曾馨撒谎了,他确实一开始就知道方晚晴的收买目标极有可能是张驰。 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次他和曾馨遇袭的事,董堃早就查清楚是张驰卖了他们的行踪。 这种事只要第一次成功了,就会上瘾。 所以,当林雅缠上他时,他并没有冷漠拒绝。 可说到底,这一切真的是他狠辣吗? 要怪,就怪林雅和张驰有野心没脑子吧,一个人连自己有几斤几两都没搞清楚,就想走捷径一步登天。 这样的人,他不收拾自然会有人收拾……或许就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吧…… 只是让他的小丫头为此而伤心烦恼,他怎么想也觉得极不划算。 如今,不知道她听了张驰的声泪俱下会不会心软? 说实话,顾子钦心情有些复杂,既希望她心软,又希望她坚持自我……谁让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他希望她的善良必须要带着锋芒。 否则,如果有天他不在她身边,谁来为她挡风雨? 良久,曾馨将张驰从地上拖了起来,静静地看着他好一会儿,突然淡淡的笑开:“我知道你很苦……但这也不能成为你伤害别人的借口。” “我可以笑着听你讲理由,但也必须翻脸告诉你什么叫规矩。因为……在我的世界里,做错了事就得接受惩罚。” 张驰脸上挂着泪珠,怔了怔,涩然一笑:“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林雅。能认识馨姐是我张驰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可惜我没那个福气……” 曾馨冷嗤一声:“是福气吗?我怎么觉得是孽缘……” 如果没有遇到她,张驰就不会受到这些他所抵抗不了的诱惑。此刻说不定正在一边绝望一边又充满希望地奋斗着,多好…… 她还真是颗灾星,谁遇到谁完蛋。 望着张驰的眼睛,曾馨眸光一凛,皱眉问:“孽缘也好,福气也罢,如今林雅成了那个样子,你准备怎么办?” 张驰半垂眼睑,沉思片刻,艰难地从嘴里吐出一句:“我娶她。” “啪”的一声,火辣辣的巴掌落在了他惨白的脸上,接着是曾馨压抑不了的怒吼声:“你以为在演电视剧?毁了她再娶她,以为这样就能扯平了?你愿意娶,可她想嫁吗?混蛋!” 张驰捂着通红的脸颊,嗓音哑沉,透着深深的无助:“那馨姐想怎么惩罚……我任凭处置……” 任凭处置? 那是肯定的。 她不出手自然会有人出手,成年人的现实世界里,那有什么怜悯? 随手将一旁小桌上开了的酒瓶拿在手里,曾馨扬起了下巴,也不看张驰,缓缓举到嘴边,接着,只听见喉间传来“咕咚咕咚”的吞咽声。 酒液一路奔向胃里,像一团火一样,瞬间将她的五脏六腑都给点燃了…… 顾子钦垂在沙发上的手骤地握紧,瞳孔狠狠地缩了缩,差点没控制住自己冲了过去。 这丫头明明知道胃不好,还敢这样喝,不要命了! 恰时,董堃急匆匆地来,看了眼曾馨,脸色铁青地径直走到顾子钦跟前,弯腰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闻言,顾子钦眸色一闪,肃了神色,快速起身朝曾馨走了去…… 这时,只听“砰”的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在空中荡开,眸子里淬着冰的曾馨突然举起半截酒瓶就往张驰脸上砸了去…… 第一百七十四章 你是了解我的 最终,酒瓶在张驰惊恐万状的眼眸中停了下来,同样定格的还有顾子钦冷峻的脸,以及曾馨说不清是痛心还是悲愤的面孔。 时间像静止了一般,曾馨的手死死握着酒瓶,顾子钦则死死握着她的手,张驰只觉自己心脏和呼吸都骤停了。 现场唯一保持着冷静的大概只有董堃了,短暂愣神后,他疾步过来,接下曾馨手中的凶器,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他太了解她,这酒瓶她不砸下会难平心中怒火,但如果真的砸了下去,恐怕也是一生难安…… 她就是个看似活得清醒现实,实则糊涂的傻蛋。 顾子钦缓缓放下曾馨的手,顺势一拉,将她搂进怀里,低下头凑到她耳边漫声低语:“好了……消消气,留着他还有用,再说了,这种事根本不用你亲自动手。” “好。”曾馨仰起头对他展颜一笑,那笑容眩目的让他心痛。 又过了好几秒,张驰突然身子一偏,又一次软在了地上。 他自认不是怕死的怂货,也做好了被惩罚的心理准备,但刚才曾馨的模样还是差点吓破了他的胆。 他简直无法想象,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子身体里竟然聚着那样可怕的能量,她用半截碎酒瓶砸向自己的时候,像极了一只暴戾凶狠的野兽…… 如果不是顾子钦及时出手阻止,他恐怕已经倒在血泊中了。 曾馨则不再看任何人,乖巧地将脸贴在顾子钦胸前,眼眸清淡寡凉,神色木然,像个被恶魔附身了的孩子。 顾子钦眼底现出深深痛惜,轻抚她后背,下巴低在她头顶缓缓摩挲,此刻,他真的后悔了…… 他太冒险了,其实完全可以将她藏在身后,慢慢等她长大…… 曾馨的失常落在董堃眼里,他又何尝不心痛。但他已经没有资格对她敞开怀抱,何况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确认。 缓缓蹲在张驰面前,董堃面无表情推了推黑框眼镜,冷声问道:“你认识龙三?” 张驰显然还沉浸在恐惧里,足足愣怔了好几秒才眸光呆滞地抬头,出口的声音微微发颤:“你说什么?” 董堃牢牢盯着他,眯起的双眼里射出锐利漠然的光,“龙三,襄城黑势力之首,龙三。” 张驰身躯晃了晃,眉头紧锁,好一会儿才怯怯地回道:“我不认识这个人。” 董堃目光一沉,神色又冷了几分,厉声问:“那你认识张龙吗?” “张龙?”张驰重复出声的同时,脸色骤变,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起来,“我认识……他……他是我哥……” 董堃冷漠的眸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会儿,这才站了起来,对顾子钦说道:“看来消息没错,龙三就是张驰亲哥哥。” “不……这怎么可能……我哥怎么会是龙三?”张驰挣扎着爬了起来,雾气朦胧的眼里满是惊愕。 顾子钦换了个姿式将曾馨半搂在胸前,侧身看张驰,清隽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良久,他才平静地对董堃说道:“很好,找人给龙三传个话,就说他弟弟在我这里,我会好好照顾他。” 张驰仍不可思议地看着顾子钦,哭丧着脸问道:“顾总,请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龙三怎么会是我哥呢?他出狱了为什么不回家?他为什么……” 话没说完,张驰就像个孩子一样委屈地哭了起来。 这些年,他一个人撑这个家真的太累太累了…… 而这个家明明是身为哥哥的他弄破碎的,他凭什么不回家来承担后果,反到在襄城做起了什么老大…… 顾子钦微微皱了眉,看着张驰悲切的脸沉吟说:“按理说,你做了背叛主子的事,我这里是绝不会容下你的。但现在你哥龙三收了别人的钱,势必要对曾小姐下手,所以我可以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留在曾小姐身边好好保护她,你能做到吗?” 张驰急忙抹了一把泪,语气迫切:“我愿意,我能做到!不管这个人是不是我哥,只要他敢欺负馨姐,就是让我挡刀我也绝无二话。” 顾子钦点了点头,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怀里的曾馨,又语重心长地对张驰说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就算你家里有困难,欺友叛主的事也是不能做的。这样吧,我叫人将你爷爷奶奶接到襄城来,找个养老院安顿好他们,钱我出。” 张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明白顾子钦在同他说些什么…… “咚”的一声,他再次跪到在地,连着磕了几个响头,一声又一声地重复道:“谢谢……谢谢顾总……谢谢馨姐……我这条命以后就是你们的……上刀山下火海,做牛做马我也愿意……” 这时,一直安静的有些反常的曾馨突然抬起头,挑眉问道:“那林雅的事怎么算?” 顾子钦垂眸看她,语气里似有一丝无奈:“丫头,我会替她找最好医院,绝不让她脸上的伤影响到她的后半生。另外,阿堃已经找了最好的律师,一定会为她争取到一笔可观的赔偿。” 曾馨扯了扯唇,皮笑肉不笑道:“这么说,最后背锅的就只是钱啰?” 顾子钦沉沉看她,倏尔,唇角勾起一抹笑,轻声问:“那你想怎么样?” 曾馨明亮的眸子闪了闪,对他绽开甜甜的笑,“你说林雅被人划伤脸的时候,不知道痛不痛?” 顾子钦扫了眼张驰,转过脸来,细细密密地看她,溺宠地问:“真要把事情做的那么绝才能消你心头之恨吗?” 曾馨嗤地一笑,“叔叔,你是了解我的……” 顾子钦便不说话了,将怀里的女人搂紧了些,比月色还要清亮几分的眸子缓缓落在张驰脸上。 温润轻柔的眸光落入张驰眼里,竟心生错觉,仿佛那是一双如鹰般的锐利目光紧紧地吸在了自己身上。 他不由地打了个寒战,一颗心彻底坠入深渊。 颤抖着缓缓拾起地上的碎玻璃片,张驰低垂着头,喃声自语道:“是的,林雅一定很疼……我陪她……” 话落,手一扬,玻璃片快速划过他白净秀气的脸庞,接着有鲜红的血液缓缓渗出,夜色中,迷漫着阴诡的淡淡腥味。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不平静的夜 顾子钦从张驰脸上收回目光,看着曾馨,柔声问:“满意了吗?” 曾馨点点头,一面笑,一面看着他,指尖轻轻从他脸上划过,声音甜腻而妖媚:“那叔叔你呢?不准备付出点什么吗?” 她的笑,有几分哀怨,几分婉柔,在淡淡月色下,有着惊心动魄的美。 顾子钦垂眸笑开,他怎么忘记了,他的小东西可固执,可记仇了。 这下,恐怕连张驰脸上这道伤也要算到他头上了吧…… 可他能拿她怎么办?不遂她意,就得看她折磨自己,他更做不到。 紧紧盯着曾馨面庞,顾子钦目光深深,不移半分。 良久,他将董堃放在桌上的半截酒瓶握在手里,苦笑道:“要不,我也砸自己一下?” 董堃一听,眉头一蹙就要上前阻止,顾子钦眸光微微一撇,他便止了步。 “哈哈……”曾馨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大笑出声。 手指抵在顾子钦胸前轻轻划动,她围着他转了一圈。 最后她在他面前站定,目不转睛地看他,娇嗔道:“顾少这张脸要是毁了,我岂不是成了襄城所有女人的公敌。再说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我怎么舍得?” 说话间,她上半个身子紧紧贴在顾子钦胸前,手搭在他肩上,再缓缓落下,从他手背抚过,接过他手里的半截酒瓶,似有几分委屈地说道:“这是什么酒?太难喝了。” 顾子钦也笑,语气迟凝:“其实这酒是段景禹的……对他来说,这酒无价。” 曾馨轻笑,“那就麻烦了。” 顾子钦微微抿嘴,说:“没关系……确实很难喝……” 缓缓离开顾子钦的身体,曾馨站直了,扭头看董堃,将笑容修饰的比刚才更加灿烂几分,对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堃哥,你刚才是担心我丧心病狂吗?” “看来,你真是越来越不了解我了……别把我的个性和态度混为一谈,我的个性源于我是谁,而我的态度则取决对方是谁……顾总是谁?你我的老板,是金主,是这襄城的神,这点我还是分得清楚的。” 董堃抿紧了唇,心里提着的那口气终于落了下去。 眼前的曾馨显然又将自己缩回了那个安全的盔甲中,也好,至少暂时她不会做什么冲动的事来,只是某人恐怕就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眼眸余光中,那个某人眼底已经波澜涌现,想必心里早已翻江倒海了吧。 曾馨说完,往前跨了两步,抬起张驰的脸,用指腹轻轻替他擦拭着血液,轻声问:“疼吗?” 张驰点了点头,却是说:“不疼。” 曾馨静静看他,一张脸在月色中泛着淡淡柔光,眼眸清润如水,汩汩流动着她特有的倔强。 良久,她轻声说:“疼就要记住了,有时候弱就是一种罪。” 张驰又点了点头,眼底充满了悔意与伤恸。 她用自己的狠心,给他上了人生最重要的一课,他疼,她更疼…… 曾馨突然觉得酒劲上头了,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了两步,回眸一笑,“各位,好梦。” 董堃往前踏了一步,又觉不妥,一脸询问地看向顾子钦。 顾子钦眸光深幽地望向远处,挥了挥手,沉声道:“带他去处理伤口。” 董堃便不再多说,带了张驰离开。 露台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顾子钦伫立在原处一动不动,与这静谧的夜溶为了一体。 …… 这个夜里,姜语姻同样不好过。 顾云生还没有回来,萌萌在身边睡的很香甜,偶尔嘴角一扯像是在做什么美梦。 她缩坐在床头,直勾勾地望着某处,眼睛一眨也不眨,像是灵魂出窍了一般。 垂在身体一侧的左手紧紧握着手机,发白的指节隐隐有些发抖。 手机里,十几分钟前,有个陌生的号码发来了一些照片。 照片上的人她都很熟悉,一个是她深爱的丈夫,一个是顾家刚刚才认下的孩子许清清……哦不,现在应该叫顾清清。 叔叔和小侄女的照片并没什么好稀奇,只是如果二人的行为太过亲密的话,就不止是稀奇了。 不一会儿,手机亮光灭了,姜语姻神情漠然地重新按亮,定定地看着照片上开怀大笑的丈夫,她自己也咧嘴笑了。 顾云生有多久没这样笑过了? 她认真的想了想,太久太久了,久到要不是眼前的照片,她都已经想不起来他快乐的样子了。 收到这些照片的时候,她一点也没有意外,从顾清清到家的第一天起,她就知道这个女孩注定会是打破他们之间平静生活的那颗石子。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 不管它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是石子就会沉下去,风浪也最终会归于平静,偶然永远斗不过必然。 男女之间就那么点事,你觉得它重要它就重要,你要是当成一出戏来看,那它就屁也不是。 要是往常,姜语姻可能看都不会看,就连着手机一块儿扔进垃圾桶里,免得影响了自己的睡眠。 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或许是无聊,也或许是出于好奇,毕竟主角都是天天围在身边的人。 哄好萌萌后,她慢条斯理地翻看了起来。 照片不多,共七八张,不过每张都是不同的场景,看来他们还真是如胶似漆。 有在酒店里的疯狂亲吻,也有在私密会所里的相互喂食,还有星空夜色下二人的深情凝视…… 曾几何时,他也那样温柔地看她,眼里有绚丽的光芒。 最后一张,顾清清一脸天真地指着远处,而她的丈夫,那个曾一度失去了笑容的顾云生笑的无比灿烂。 姜语姻只觉得这笑太过刺眼,这感觉也太过讽刺……她看的好像不是丈夫和别的女人的照片,而是他们的过去…… 曾经属于他们的幸福过去。 看得久了,眼睛有些疼,她按下了删除键,又怔了怔,手一扬还是将手机扔进了垃圾桶里。 “咚”的一声闷响,她的心也跟着碎了。 姜语姻立在窗前,慢慢点燃一只烟,她以为自己会哭,可始终没有。 好像所有情绪都淤塞住了,找不到释放的出口。 前所未有的彷徨与无助在她心口蔓延,仿佛漫长旅途中迷失了方向,心里很恐慌。 因为她发现……她已经再也无法替深爱的丈夫找到理由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那时年少 董堃返回露台时,顾子钦颀长的身影仍伫立地原处。 倒了两杯酒,递过去一杯,他自顾自地开口:“肖叔在照顾张驰,曾馨醉了,清嫂陪着。林雅情绪太过激动,打了针镇定睡着了。” 顾子钦接过酒,侧头看他,笑了,“就是说今天终于消停了?” 董堃也笑了笑,“大概吧。” 酒很烈,顾子钦不太喜欢,轻抿一口随手放在一旁,闭上眼,心头漫过淡淡的,微涩的无奈与悲哀。 董堃挑眉问:“你在担心什么?” 顾子钦皱紧眉心,卸下伪装,话语有些无力:“我也不知道。” 董堃想了想,迟凝道:“她会想明白的。” 顿了顿,他又问:“将张驰留在曾馨身边有用吗?龙三会买账吗?” 顾子钦睁开眼看他,涩然一笑:“你说呢?一个连自己亲生父亲都能伤害的人能有什么人性?出狱后也没回家,说明在他心里已经没有家与家人这个概念了。留下张驰非但没有什么用,说不定还会更加激怒龙三。” 董堃推了推黑框眼镜,不解地问:“那为什么还留他?” 顾子钦没有马上回答,又拿起酒杯,皱紧了眉喝了一口,才无奈开口:“你以为那丫头真狠得下心来?她演这么一出戏不就是给我们看的吗?” 见董堃还是不解,他轻声叹气:“现在张驰卖照片的事也被曝光了出来,襄城就这么大,他出去谁还敢用?再说了,我现在在那丫头心里就是个心狠手辣的大坏蛋,她这是怕我下手过狠,所以才要自己亲自出手。” 又是一声叹气,他索性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眼神变得幽深暗沉,无可奈何道:“先这样吧,与其把大家都逼入死角,不如缓缓,静等事态发展再作打算。” 董堃默默点头,不再多语。 如果说,之前他放任顾子钦与曾馨的感情发展是出于无奈的话。 那么,现在,他是真正的甘心。 他和曾馨一起生活了七年,却也不如顾子钦了解曾馨。 他也曾以为日久生情与乍见之欢是两回事,最终守在她身边的人终究会久处不厌的他。 现在他似乎明白了,爱情有时候真是件太过奇妙的事,遇见了那个人,不管对方过往如何,也不管是否有结果,只能一味地任其沦陷,完全脱离了控制。 …… 清晨,姜语姻醒来时,顾云生坐在床边看她,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不知道是刚起床还是刚回来。 她对着他笑了笑,说:“早安。” 顾云生抬手在她额头摸了摸,皱眉问:“生病了吗?” 姜语姻摇摇头,坐了起来,侧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低声惊呼:“呀,都8点了,萌萌……” 顾云生按住她的肩,温声道:“萌萌已经去学校了。” “不好意思,可能昨晚睡的有些晚,我睡过头了。”姜语姻垂了眸,心里莫名沉的慌。 实际上,她几乎一夜未眠,一闭上眼就全是顾清清青春的脸与顾云生开怀的笑……像入了魔似的…… 顾云生将她垂到胸前的头发理顺,望了眼床边的垃圾桶,漫不经心地开口:“手机坏了吗?” “嗯,坏了。”姜语姻轻声答,眸色微微变了,瞬间就没有了温度。 “那你再睡会儿,一会儿我叫人送个新的来。”顾云生站了起来,开始整理衣服,似要出门。 姜语姻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恍若隔世…… …… 认识顾云生那年,姜语姻刚好十八岁,女人一生最美好的年纪。 高三最后一学期,她因为父亲的工作调动转来襄城一高,成了他的同桌。 她是大人眼里的乖乖女,漂亮懂事,成绩也很好。 他是同学眼里的天之娇子,家境好,人很酷,在那样情窦初开的季节里,不知有多少少女曾被他带入绚丽梦中。 一开始,两人几乎毫无交流,高考被大人们描述成了命运的中转站,他们不得不正视。 更何况,她一身傲骨,从来没想到要去高攀一个富家子弟。 交集是从某个大雨倾盆的夜晚开始。 那晚,姜语姻从图书馆出来,望着雨幕发呆。正在纠结是冒雨冲回宿舍还是倒回去继续看书时,身旁有人低声问:“要不要一起走?” 她本能地侧头,看到是他,果断答:“不用。” “有资源不用,我不认为这是清高。要是因为这场雨而感冒误了高考,我也不认为是浪漫。”这话从平常目中无人,冷漠寡言的顾云生嘴里说出来,莫名的怪异。 她想了想,点点头,脸一下就热了起来。 雨很大,他们却默契地将脚步放到了最慢。 但,再漫长的路都是有尽头的…… 女生宿舍大门口放了一面穿衣镜,宿管阿姨说女为悦已者容,进出前得整理好仪容仪表。 出于习惯,到那里时,姜语姻停了下来,扭头往镜子望去…… 俊秀少年嘴角浅现笑意,清丽少女脸颊绯红,宛如一对壁人,画面出奇的和谐好看。 “我也觉得我们很般配。”像有读心术一般,平常冷酷寡言的顾云生突然开口。 姜语姻一惊,只觉热浪上头,心跳陡然凌乱。 望着被淋湿了大半个身子的顾云生,她努力让自己镇定地说了声‘谢谢’。 俊美的少年嘴角微微勾起,一本正经地问:“要怎么谢?” “啊?”在姜语姻十八岁的世界里,实在还没有学会如何应付意外。 看她似受到了惊吓,顾云生笑出了声,“这样吧,以后你要认真做笔记,然后午休时在学校后面小树林里借给我看。” 最后一句话,他故意放柔了声音,姜语姻的脸又腾地一下红了起来。 学校所有人都知道,那片小树林被称为‘爱的海洋’,但凡一男一女出现在那里,不管有没有关系,都会被认定为情侣。 只是,他这算是表白吗? 姜语姻不敢乱猜,老老实实地应下,小声问:“那……我可以上去了吗?” 顾云生又笑了,眸光在明暗中转换着,速度极快地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真是可爱……去吧去吧……” 姜语姻傻傻愣了好几秒,才转身逃回了宿舍。后来想起来,那天,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几乎掩盖住了零乱的脚步声。 她竟在他幽深莫名的眼神中迷失了自己,忘了他所谓富家子弟的身份…… 十八岁的他们,大概不会想到,只因一场雨,二人会就此纠缠一生。 第一百七十七章 迷路了也不想回头 顾云生整理好衣服,回头看姜语姻还在发呆,不由皱眉:“你要是不舒服就再睡一会儿,我去公司。” 姜语姻如梦初醒,起身,从身边抱住深爱的男人。她喃声问:“云生,你记得我们第一次接吻是什么时候吗?” 顾云生身体僵了僵,转过身来,捧起她的脸,语气里有一丝疑惑:“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她由他捧住脸,莞尔一笑,自顾自地说道:“我们第一次接吻是在学校的小树林里,你骗我说有东西要给我看,让我闭上眼睛,然后你就亲了下来。” “现在想起来,这个套路真是太老了……可那时的我却紧张激动的快要爆炸了……” 顾云生望着她,不说话。 姜语姻也不再说话,凝望他的眼眸似水一般温润。 良久,他低下头,霸道地探入她的口腔,一路掠夺。 姜语姻闭上了眼,在两人重叠的世界里试图抓住些什么……可惜除了彼此过于冷静的呼吸外,什么也没有…… 耳边不再有隆隆响声,脑子里也不再有烟火迸放,就连心跳也似乎比平时还要平稳。 “是这样吗?”顾云生突然停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她。 姜语姻睁眼定定地看他,语气悲伤:“云生,你说我们是不是把对方弄丢了?” 顾云生眸色一凛,往后退了两步,挑眉问:“你又胡思乱想了?” “还用胡思乱想吗?”姜语姻敛了情绪,声音漠然了几分。 顾云生眼里闪过一丝不耐,话语伤人:“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可无替代的好妻子,但你似乎已经开始讨厌这个角色了。” 姜语姻被他眼里的冷漠深深刺痛,不由地冷笑一声,“你喜欢她不就是因为她像从前的我吗?你以为找到年少时的感觉就能找回那段岁月吗?” “住口!”顾云生厉声阻止,伸手捏住姜语姻消瘦的下巴,怒极反笑:“你说的对,我喜欢她就是因为她像从前的你……可是你难道真的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话落,他放开她,一脸阴沉,“我劝你还是好好做我的妻子,一生很短,很快就会过去。” 姜语姻似被吓到了一般,怔怔地望着皱紧眉头的丈夫。 倏尔,她小心翼翼地上前抱住他的腰,小声哀求道:“云生,你不要这样对我,我仍然什么都可以为你做……” 闻言,顾云生面无表情地一动不动,眼神却是极尽阴霾。 如果有人问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 他一定会答,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便是在高三开学的那天早上,他不该在睡眼朦胧里侧头看身旁的女孩儿…… 他更不该因此将她锁进自己的眼里,以至于在坠入深渊时,也自私地将她一并拽落。 “语姻,对不起。”许久,顾云生轻抚怀里女人的头发,喃呢出声。 实际上,他每次面对她时,脑子里面都只有这句话。 是的,他把她残忍的弄丢了。 然而这一声对不起,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扎进了姜语姻心里。 她猛地推开顾云生,死死地盯住他,那目光极为慑人。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双手下意识地抓紧睡衣衣角,姜语姻从齿根迸裂出这么一个已经有了答案的问题。 他对她有了歉意,也就等于将她置于了心门之外。 他们不能一同入魔,不能同罪就更不能同生共死……她陪他一路血雨腥风,为的就是让他内疚,然后二人背道而驰吗? 顾云生静静地看她,宛如一潭死水的眼眸里迸射出狠戾的寒光。 “我问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近乎失控的姜语姻突然扑了上来,抓住他衣服的双手隐隐发抖,乌黑的眸子里同样寒光森森。 似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捶在了顾云生胸口,痛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伸手捉住姜语姻的双手,眸光微错间,他收起了眉心间的冷意,重新吻上她的唇,那些封闭在经年岁月里的情感如火山一样迸裂爆发…… 姜语姻别开头,躲开他来意不明的索取,带着万分的委屈与恼意狠狠咬上他的肩,眼泪终于滚滚而落。 顾云生吃痛地皱了眉,霸道而粗鲁地将她的脸再次捧在手心,探下头再不给她半分挣扎的机会…… …… 恣意放纵后,姜语姻沉沉地睡了过去。 顾云生看着睡颜沉静的女人,眉心再次聚起了寒意。 起身,将垃圾桶里的手机拾了起来握在手心,很快,他又再次将它扔了。 不用查也知道,姜语姻看到的内容会是什么。 他只是没想到姜语姻反应会有这么大,嘴角不由地勾唇浅笑,只是这笑意带着几分讥讽还有几分森冷的煞气。 到底是谁呢? 有这么大的能耐。 他带顾清清常去的那些地方,一般人根本进不去。 而这个人不但能随意进入,还能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 看来,他的对手还真是了得…… 回头看了眼床上的女人,顾云生伸手按了按眉角,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 听到关门声,姜语姻缓缓睁开了眼。 浑身软绵无力的感觉让她会心一笑,很快,愉悦的心情又被更浓郁的心慌意乱所淹没。 顾云生的用心良苦她不是不懂。 顾子钦马上要回顾氏,一场等待已久的战争就要开始。 偏偏这个时候,曾姝的女儿又莫名冒了出来,这给他的冲击力很大。 许多时候,她半夜醒来,都能见他伫立在阳台抽烟,背影寂寥而落寞。 他的压力与担忧她都知道。 他花尽心思地将顾清清卷进自己的感情世界里,她当然也不会天真无知地以为是爱情。 他想找个人替代她,不打算再让她一起共行前面的险路。 可这是她想要的吗? 这一路走来,他们可时不是险路? 就因为不忍不舍让她再继续走下去,便将她孤单一人扔在半路悬崖上,这难道不是另一种残忍吗? 不,她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替代她的位置。 她知道自己一开始就迷了路,现在那还有什么回头路可走…… 管它前方是地狱还是深渊,她都只能陪在他身边……就算变成两个魔鬼,紧紧相拥的话,也会感觉到温暖的吧? 沉沉闭了眼,姜语姻深深呼吸,空气里还有丈夫的味道,她缓缓开口:“云生,你可千万不要逼我……”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一叶障目 阳光透过窗帘,一缕一缕地照射了进来,不是很刺眼但却很固执,让人心生摆脱不了的烦闷。 曾馨眯着眼睛发呆,昨晚就像是一场梦,如果不是头有些痛,她甚至觉得那就是梦。 听见开门声,她猛地一下将被子盖过头顶,烦人的阳光就被挡在了黑暗之外。 清嫂抿嘴一笑,强行将被子拉开,毫不留情地揭穿她的心虚:“放心,子钦一早就去顾氏了。” 不安的心骤地落下,曾馨翘起嘴巴死不认账:“是他又怎样?我还怕他不成?” 昨晚露台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清嫂并不知情。 只知张驰在董堃的搀扶下满脸是血地下来,二人身人都笼罩着化不开的寒气,她想,昨夜的不平静,大概和眼前这‘小妖精’是分不开的。 出于私心,她其实并不希望顾子钦把曾馨卷进他的世界里来。 但是,活到这把年纪了,她太明白有些事就是天意,不是谁说两句什么话能改变的。 既然是天意,那一切自有定数,随他们去吧。 要么平淡要么折腾,不过一生而已,有何惧? 把赖在床上的曾馨拖坐了起来,清嫂语气无奈:“是是是,你天不怕地不怕,还怕他顾子钦。只是,你再不起来,桌上的糖醋排骨,麻辣鸡,酱鸭子们大概也要离家出走了……” “清嫂……”曾馨小女孩儿一样撒娇,忍不住咽了好几口唾沫,“真有那么多好吃的吗?” 清嫂轻拍她的头,“你呀!这些天浪费了我不少食材,某些人呢怕某些人回来饿着,天天让我做一堆好吃的,结果呢,某些人在外面玩的开心并没有回来,所以我只好倒掉了……” 闻言,她嘴里的某些人垂了眸,耷拉着脑袋,要是往日,听到这样的话,曾馨会觉得心里暖暖的。 可今日听了,只觉得荒唐。 顾子钦当她是什么呢? 一条宠物狗吗? 一边宠着爱着,一边又在训练她什么叫残酷。 见她变了脸色,清嫂一声轻叹,随手撕下一小块纸片挡在曾馨面前,“你知道什么叫一叶障目吗?这就是。” 曾馨懊恼地抢下纸片,话语无力:“你就知道帮他说话,你都不知道他有多现实,多残忍。” 清嫂摇摇头,和心里蒙了尘的人沟通,真是分分钟想断气的节奏。 自己也是病的不轻,一边劝自己不要管,一边又忍不住要多话。 老了老了,清嫂有些愠怒地问:“那你吃不吃?不吃我就倒了。” “吃吃吃……”曾馨这才瞧见清嫂脸色有些不好看。 心想,自己真是傻,顾子钦对清嫂来说就是胜过儿子的亲人,她竟然这么不识趣地诽谤他,不想活了? …… 顾氏集团,顾子钦坐在新的办公室里,双手交叉着撑在桌上,有些恍神。 知道曾馨不想见他,临出门前,他还是悄悄去了她房间。 床上,毫无防备的女子睡得香甜,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了不开心的事,眉头始终皱的紧紧的。 他伸手轻轻抚平她的眉,许是搅了她的清梦,熟睡的人不耐烦地推开他的手,嘟嚷:“顾子钦……混蛋……”,然后翻了个身,背影清瘦而绝裂。 就连在梦里也那么讨厌他吗? 这么想的时候,顾子钦轻微烦躁地吁了一口气……她刚刚回来,他不该着急的…… 有人敲门进来,语气恭敬:“顾总,开会了。” “好。”顾子钦起身,神色又恢复到清冷镇定的模样。 今天,是他回顾氏的第一天,号角已经吹响,已经无路可退,那就勇往直前吧! …… 曾馨收拾好下楼,看到桌上除了清粥就是疏菜时,心情复杂的难以言喻。 报复,这一定是清嫂‘赤果果’的报复! 就因为她说了句顾子钦的坏话,居然不给吃肉,太过分了! 立在一旁的清嫂看她一脸的敢怒不敢言,忍不住笑了,“这可不是我的意思。子钦说你昨晚喝了酒,不适合吃太油腻的东西。” 又是顾子钦! 此人太阴险,不但逼得她内心崩溃,现在还想让她的胃也跟着崩溃,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曾馨拿筷子狠狠地戳碗里的粥,咬牙切齿道:“那你替我谢谢老板的关心。” 清嫂微微一笑,变戏法似的从身后端出一盘辣子鸡放在桌子上,没好气道:“给……我看再不给你肉吃,某些人真又要闹着离家出走了。” 麻香味窜入曾馨鼻间,瞬间,某人眼露精光,笑的很没出息,“清嫂对我最好了,有您在,我哪儿也不想去!” 清嫂只是望着她笑,不期然地想起了顾子钦。 …… 早餐时,顾子钦对她说:“不要让她睡太久,十点前一定要叫起来吃早饭。昨晚她喝了酒,不宜吃太重口味的东西。” 清嫂已经习惯了他遇到曾馨就会犯的唠叨病,心不在焉地点头应是。 吃过早餐,司机来接,顾子钦出门前又对她说:“她心情不好要是不想上课,就让家教老师不要来了吧。” 清嫂笑,认真地答:“知道了,从她离家出走那天起,我就帮她请了一星期的假。” 眼看着他终于上了车,自己正准备收拾一下花园时,突然,伴着急促的脚步声,顾子钦又回来了。 清嫂以为他忘记了什么东西,忙迎了上去,谁知顾子钦出口的话居然是:“如果她实在想吃些重口味的,就少给一些吧……免得……” “免得她又离家出走是吧?”清嫂面无表情地看他,忍无可忍:“要不,你留家里照顾她,我去公司上班好不好?” 顾子钦愣了愣,咧嘴笑开:“我很烦吗?” 清嫂表情不变,语气严肃:“非常烦。很啰嗦。” 顾子钦也不恼,低头笑了一会儿,温声道:“行,那我去公司了。” …… 清嫂一想到顾子钦说这些话时隐含不住的笑意,心里就觉得酸酸的…… 这样好的孩子,老天不该让他一直在无边黑暗里挣扎。 再看眼前吃的欢快的曾馨,她又觉得欣慰,希望这是老天给子钦最好的安排吧。 良久,曾馨终于肉足饭饱,见清嫂怔怔地望着自己,似在深思些什么。 她只是想,或许清嫂又想她的女儿了吧……那么顾子钦呢? 温柔凝视她的时候,心里想的是否也是那个和她有几分相似的女孩儿? 不想再让自己的思绪停在顾子钦身上,曾馨问:“林雅怎么样了?” 清嫂回过神来,答:“张驰陪着在房间里。” “我去看看。”曾馨起身,双手搭在清嫂肩上,眸光清澈:“晚上吃红烧肉好不好?” 第一百七十九章 冒失的告白 一个晚上的时间,林雅终于接受了受伤的事实,安静的有些可怕。 张驰守在她身边,叨叨不休地说着:“你不用担心,伤口不深,等好了,我就带你去最好的医院袪疤。你想,现在的医学多发达,别说只是一道疤,你就是想整成明星脸都不是问题……” “钱你也不用担心,顾总说了,会帮你找最好的律师多争取赔偿。据说方小姐知道这件事后,也是自责不已,说一定会为你负责……” 一直呆滞的林雅似在混沌世界里看到了一丝光亮,终于开口说话:“你说什么?顾总说要为我负责?” 张驰愣了愣,迟疑道:“那个……林雅,不管怎样,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直到这时,林雅才发现他受伤的脸,惊愕地问:“你的脸怎么了?你也遇到那个疯子了?” “……”张驰张了张嘴,不知道要从何解释。 “没事没事,他多伤了一个人就意味着罪加一等,子钦一定会为我们讨回公道的。”林雅拍拍张驰的肩,笑的很甜,但她的样子比哭还要难看。 张驰眼底闪过伤痛,强撑起一张笑脸,说:“我给你讲笑话好不好?” 林雅又笑,两条暗红的伤随着脸颊肌肤歪斜开来,显得有些狰狞。 大概觉得疼,她收了笑,促狭道:“没想到你学来的笑话最终用在了我身上……你说,子钦是不是早就有先见之明?” 张驰觉得呼吸滞的厉害,这一声又一声的子钦听在他耳里,心口处似有重锤在敲打,莫名的不是滋味。 他的一念之差,毁掉的岂止是林雅的容貌,更可怕的是毁了她心中的那个梦吧。 他真怕她会因此疯掉……就算她疯了,他也认了。 假装没听见她的问话,张驰清了清嗓子,温声说:“我开始了……嗯……” 这世上有许多痛苦万分的事,其中之一,大概就是在最伤心无措的时候讲笑话了吧。 此记,张驰脑子里一片空白,但他必须得讲下去。 因为林雅在看他,眸光微亮,充满了期待。 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张驰自嘲一笑:“有点紧张……我真的开始了……” “话说男子追赶公车一直到家都没赶上,回来后对老婆说自己赶公车没赶上,不过也好,又锻炼了身体还赚了1元钱。老婆当时就怒了说,你傻啊,要追也追出租车啊,至少赚个起步价……” “噗”林雅笑出了声,动作过大,扯痛了伤口,伸手打了张驰一下,娇嗔道:“我看你小子是在故意整我吧,明知道我不能笑,还要讲什么狗屁笑话。” 张驰也跟着嘿嘿地傻笑,“对不起,我……那个……真的不是故意的……” 林雅止了笑,望着天花板发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追公交车的男人是傻子,爱占便宜的老婆是傻子……异想天开的人更是傻子,你看,这世上大数多人都是傻子。” 她更是傻子中的傻子,都这副样子了,竟然还在做梦,想着顾子钦会不会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出于内疚而娶了她…… 子钦……这名字真好听,光是轻声喃呢,就有甜蜜在心里旖旎开来。 周围很安静,张驰轻轻握紧她的手,半晌,才轻声说:“我知道我给不起你盛大的梦,但……我会努力。你……能不能给我一个照顾你的机会?” 听着像是在告白。 林雅眼里闪过一抹惊讶,她和张驰平常交往不深。也就是他等曾馨时,他们偶尔会聊聊天,开开玩笑而已。 最多也就是萍水相逢,点头之交而已…… 他不会喜欢自己吧? 不是没有感动,患难才能见真情……但如张驰所说,她的梦太盛大,不是他能给得起的。 看了他一眼,林雅果断抽出手,声音平淡:“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需要……这样的同情。” 她本想说廉价的同情,又觉有些伤人,毕竟人家也是好意,所以刻意委婉了些。 张驰不傻,苦笑了一下,如果林雅知道事情是因他而起,不知道会不会拿刀砍他……这么想的时候,就觉得她话里隐含的委婉弥足珍贵。 他也知道这样冒失的告白不会成功,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绝不会像哥哥张龙那样,做错了事就当缩头乌龟。 无论如何,他都会对林雅负责到底……不管以什么样的身份…… 恰时,曾馨推门,孩子气地探头进来,问:“悄悄话说完了,我现在能进来了吗?” 林雅浅浅一笑,佯装生气:“你偷听我们说话,好不好意思?” 曾馨跳了进来,莞尔一笑:“说的人都好意思,听的人为什么要不好意思?” 说话间,眸光有意无意地冷冷扫过张驰。 张驰脸色难看,尴尬地站了起来,不安地叫了声:“馨姐。” 曾馨也不理他,坐在他的位置上,仔细看林雅的脸,温声安慰道:“好很多了。没事儿,过段时间我带你去某国,你想要什么款我们就弄什么款。我保证等你完全好后,只需轻轻那么一笑,倾国又倾城。” 林雅心里一软,眼里泛起淡淡泪光,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她对曾馨的感情很复杂,有感激,有依赖……更多的是嫉妒……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但这嫉妒就是一点一点地在她心里生根发牙。要不是她极力控制加上出于现实的考虑,恐怕这念头早已长成了参天大树,将二人关系生生撑裂了吧。 有那么一瞬间,她在想,这次的事故兴许就是老天爷对她知恩不报的处罚吧。 曾馨轻轻握了她的手,岔开话题问:“如果你有钱了,你想做什么?” 林雅也收起了情绪,配合地眨了眨眼,答:“想赚更多的钱。” 曾馨笑,皱眉道:“这么说吧,多少钱对你来说已经很多很多,多到你觉得可以不用再赚了。” 林雅抿了唇,想的很认真。 多少钱才算多?她竟一时答不上来……贪婪是人的本性,钱当然是越多越好,这世上大概没有人会嫌钱太多了的吧? 不过,看曾馨不像是在开玩笑,她随口说道:“如果我有五百万的话,大概就够下半辈子花了吧。” 曾馨点了点头,表情有一瞬间的迟凝。 第一百八十章 有家人的地方就是家 听林雅说出她心目中的数字,曾馨想的是,五百万? 努努力,兴许也能达成……认识顾子钦以后,她觉得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事是不能发生的。 倏尔,曾馨一手托着下巴,凝视林雅,又问:“那有五百万的话,你想去哪里?去做些什么呢?” 林雅做了个意外的表情,笑问:“你今天怎么了?你安慰人的方式就是陪人家做白日梦吗?” 曾馨不理会她,似真的大感兴趣,催促道:“说嘛说嘛,说说看。” “好吧。那我就试试睁开眼睛做场白日梦……”林雅被曾馨的情绪感染,语气里有丝小兴奋:“假如我有五百万的话,我想穿遍所有的名牌,戴上价值连城的手饰……” 话到一半,她突然停了下来,神色有些哀伤。 曾馨关心地问:“怎么了?伤口疼了吗?” 林雅摇了摇头,静声,好一会儿,才伴着一声叹息说道:“小馨,你说我是不是很贪心?小时候我觉得全家人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 “再大一些,我初中时,暗恋我们班的一个男生。那时,我觉得要是以后能和他一起去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开一个咖啡店,永永远远地守在一起,那就是幸福……” “爸妈走后,我便觉得嫁给一个无所不能的有钱人,能进入上流社会,天天穿名牌,优雅地在高档餐厅用餐,不再仰头小心翼翼地看别人的脸色……那就是幸福……” “可是,你看,你此刻问我……我却一时间想不起来什么才是幸福……” “如果可以让我选择的话,我想和家人在一起,开一个小小的咖啡店。在云起云落间,等一个真心爱我的男人……余生平平淡淡地过,这大概才是真正的幸福吧?” 可惜她的梦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话落,屋子里静到能听见每个人的呼吸声。 随而,传来张驰喉结滚动的声音,再然后,是他推门而出的声音……接着,是属于男人隐忍而悲恸的哭声…… 曾馨安静地低垂着头,不知什么时候,把林雅的一只手捧在了手心里,握的很紧,已经出了汗。 林雅说的这些,她都懂。 每个女孩儿最初的梦都是相似的,有人被老天眷顾,一步一步梦想成真,这叫平淡岁月。 而有些人,比如她,比如林雅,轻俏美梦会在残酷的现实中渐渐碎成海公主的泡沫蔷薇,这叫生活现实。 在这世间,自古以来,最不缺的就是美好的童话故事。 只是这些,都注定会与她们擦肩而过。 心里有钝痛在蔓延,曾馨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成全林雅,亦是成全自己。 林雅则被曾馨的沉默搞得有些心烦意乱。 这些年她太明白一个道理,自己的故事在大多数人听来,只是不同的事故而已。 她发自肺腑的心声,在曾馨听来,会怎么想呢? 会嘲笑她世俗,还是会和张驰一样给她廉价而无用的同情? 为了不给别人让自己更加难堪的机会,林雅另一只手抬起曾馨下巴,佯装轻佻地说道:“好啦,你想笑就笑吧……” 下一秒,她话音顿住,眼露惊愕。 眼前的曾馨抬起头来,满面泪目,抹了一把泪,她认真说道:“林雅,等治好你的脸,你去寻一个安静而美丽的地方,开一个咖啡馆等我好不好?” 林雅被她说的有些发懵,只是眼巴巴地望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要做何回应。 曾馨隔了几秒,握住她的手又紧了些,再次郑重说道:“我是认真的,等你的脸恢复到以前那样完美的时候,我给你五百万……” 话到这里,她稍稍迟疑,又接着语无伦次地继续说:“可能没五百万那么多……但两三百万肯定是会有的……” “你拿着这些钱,去寻一个安静漂亮的地方,等我。等我把所有事都了结了,我就来找你,我们像家人一样守在一起,看云起云落……有长得好看的男人,我们就留下,逼他做我们的丈夫,你说好不好?” 林雅被她的话逗笑了,抬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没发烧呀,怎么尽说胡说?” 曾馨挡开她的手,表情严肃,语气更是坚定不移:“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林雅用了好几秒时间,大脑才真正接受了曾馨的话,看她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新奇和不解。 曾馨说可以弄两三百万,这个她信……毕竟顾家也不在乎这点钱…… 但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就算是出于同情,那也没必要跑去和她做家人吧? 曾馨似看出了她的想法,解释道:“顾家再有钱,也不是我的家人。再说了,我是顾爷爷要认的干孙女,别看现在顾家兄弟对我宠爱有加,外人对我也是礼让三分。但老爷子要是去世了呢?我曾馨在顾家屁都不是!” 林雅有片刻沉思,这话到是在理,但她总觉得那里不对劲? 也许是自己在夹缝中求生存习惯了,一颗早就麻木不仁的心,已经感觉不到别人的温暖了吧。 看她惊讶地看自己,曾馨唇角一勾,恢复了天真灿烂的模样,嘟起嘴问:“你不会是不想和我做家人吧?” 林雅半信半疑地配合,笑道:“那有,只是幸福来得太突然,我有些反应不过来而已。” “但是你得答应我,好好养伤,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冲动,不要瞎想,要信任我,能做到吗?”曾馨静静看她,瞳色深不见底。 做这个决定,她绝不是一时冲动,但她也深知,许多事不是自己努力就会圆满的。 她和林雅要经历的考验注定还很多,说实话,她不确定自己的真心诚意是否能有一个好结局…… 林雅听了,微微垂眼,下意识地抓紧被子,似在心里衡量着什么。 良久,她抬眼看曾馨,郑重点头:“好,我能做到。” 不管怎样,曾馨的提议对她来说,百利无一害,她为什么不应下? 至于未来……连明天都说不准,还谈什么未来…… 曾馨抱着她的手臂傻笑了一会儿,她是真的很开心…… 等这里所有事都结束了,她迟早会离开,偶尔她也会惆怅地想,何处是家? 现在不一样了,林雅是她的家人,有家人的地方就是家…… 第一百八十一章 还是把事情搞砸了 屋外,张驰大概哭的累了,没了声音。 曾馨有声极轻的叹息,眸色复杂地望着林雅,迟疑开口说道:“那个……你可不可以不要怪张驰?” 林雅以为她说的是表白的事,白了她一眼,愠怒道:“我为什么要怪他?他是好意,我明白。” 曾馨想了想,还是把张驰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林雅。这事迟早要面对,她说总比张驰自己说要好一些吧。 都是一根筋的人,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事来。 林雅听了,惊的不轻,一张本就恐怖的脸上又笼上了一层浓浓寒意。 怪不得……怪不得张驰对她的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怪不得曾馨突然提出要和她做什么家人……还几百万…… 原来如此……她还以为是患难见真情,原来都是惺惺作态而已。 林雅只觉得心渐渐下沉,不由眉头紧皱,她意味深长地问:“所以……这也是我必须要忍耐的事?” 即使她已经竭力控制,然而眸色间还是泄露了一丝坏情绪。 “他确实不容易……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他没坏心眼的……再说,他已经受到惩罚了,你就原谅他好不好?” 这话曾馨说的有些心虚,她似乎把事情搞复杂了……林雅不会以为这是她的圈套吧? 果然,林雅眸光微微变幻,语气已然没了温度:“他没坏心眼?难道将我害成这样,他还是助人为乐不成?他是个男人,脸上有个疤怎么了?说不定还有无知的女人觉得那很酷……但是我呢?你有为我考虑过吗?就算这脸上的疤能治好,我心里的伤能治好吗?” 曾馨咬了唇无言以对,眸中悔意十足……她就是个猪脑子,刚刚和林雅描述了那么美好的未来与承诺,转眼就让她原谅张驰…… 这不是明摆着吗? 林雅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她说几句看不见摸不着的好话,连一颗糖都不如,就开口要人家原谅? 完了完了……顾子钦骂的对,她就是个做事不经过大脑的蠢货! 林雅冷冷看她,心里无数念头同样一涌而起。 此刻,不管曾馨是哄她开心也好,设的圈套也罢,她都没有资格去反抗。 且不说其他的,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她要想治好脸上的伤,得需要钱。如果没有顾子钦帮她张罗,她上哪说理去? 就算通过慢如蜗牛的各种司法程序能得到一些赔偿,又能有多少?不要说整容祛疤了,搞不好连生活费都不够…… 所以,曾馨她注定得罪不起。 至于张驰……都是一样的人,人穷志短,要怎么怪? 既然如此,又何必去计较,人在屋檐下,那能不低头? 林雅想明白了利害关系,眨眼之后,脸上已绽开笑容,轻描淡写道:“算了……换作是我,或许也会这么做。谁让咱们穷,怎么可能经得起诱惑?” 曾馨正绞尽脑汁地想办法挽救,听了林雅的话,面带惊讶:“你真的不怪他了?” 林雅神情依旧,微笑道:“你不是说了吗,他也受到了惩罚,就这样吧。” 曾馨呆了呆,垂了眸,有些难为情地解释:“那个……小雅,我刚才对你说的所有话都是真心的,你相信我。” “我相信。”林雅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答的干脆,只是过于冷静的目光已经出卖了她内心的漠然。 曾馨顿时住嘴,心里慌乱而又无奈,她到底还是将事情搞砸了…… 不等她开口,林雅已经出声:“我累了,想睡会儿。” 曾馨深知现在她不管怎么解释都只会显得多余而烦人,悻悻然地退了出来,见张驰可怜兮兮地蹲在门口,她也跟着缓缓蹲下。 张驰抬眸看她,语气小心:“馨姐……林雅她怎么样了?” 曾馨叹气,“我把事情搞砸了,你自求多福吧。” 张驰:“……” …… 顾氏集团。 晨会是专为欢迎顾子钦而开,只是些简单的介绍与工作汇报,很快便结束。 等所有人都走完了,顾云生才淡淡一笑,“子钦,欢迎你回来。” 顾子钦扯了扯唇,笑容渐现,却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冰冷:“是吗?我还以为你巴不得放狗咬我。” 顾云生双手一摊,语气无辜:“看来你对二哥误会很深。” 顾子钦神色依旧,微微一笑:“没关系,我们现在有大把的时间解除误会。” 顾云生点了点头,“好,二哥很期待,一直都很期待。” 继而,他挑起眉头,手指在桌上轻轻地敲,漫不经心地问:“听说你那边出了点问题?没事了吧?要不要二哥出面帮你摆平那些就知道胡说八道的媒体?” “谢谢二哥关心,真不用。”顾子钦低头查看文件,语气淡淡,有意结束这样无聊的话题。 要是往常,这种情况下,顾云生绝不会和顾子钦多说一句话。 顾家人骨子里都是透着冷漠的人,想要激怒对方,从来都是靠手段,而不是废话。 但,顾云生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或许是今早姜语姻的情绪让他感到不安,又或许是顾子钦的冷漠与淡定让他烦躁。 望着顾子钦紧绷的下鄂,他竟然意尽阑珊地调侃道:“不是二哥说你,你身边怎么尽养些乱七八糟的人。成天惹事生非的曾馨,痴人做梦的什么林雅,还有那个见钱眼开吃里扒外的司机……我说你看人的眼光是不是有问题?” 顾子钦停了手里的动作,侧头看他,淡漠中夹杂着冰冷,“二哥有空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 话到一半,他突然停了下来,身子微微向前倾,眸光深遂莫名地盯着顾云生,缓缓吐出一句:“要说养乱七八糟的人,这点二哥显然是技高一筹。我也劝你一句,小心玩火自焚,后园起火可就麻烦了。” 关于顾清清的事,董堃早就调查的一清二楚,那天中午在顾家看到顾云生明目张胆地从顾清清房里出来,他震惊的同时还有鄙夷。 今天,他本不屑拿这种私事来放到桌面上来说,但,是顾云生先挑起的,说他可以,说曾馨一个字都不行。 第一百八十二章 有人已经按捺不住了 顾云生听了顾子钦意味明显的反讽,脸色骤变,逼仄的目光死死盯牢他,脱口而出:“是你派人跟踪我……也对,知已知彼百战百胜。但我没想到你也有偷拍的爱好,早点说嘛,二哥好摆几个帅气一点的造型。” 顾子钦瞳色微闪,唇角一勾笑了起来,“二哥不记得了,小时候还有模特公司追着喊着要签我们兄弟俩,不管什么造型,那自然是碾压那些骚首弄姿的小屁孩儿。不过,不管你信不信,我确实没有偷拍的爱好,而且还是拍那种……这种事你肯定没某国专业人员的姿势好看,拍来何用?” 其实顾云生话一落下,心里就有些后悔,他今天实在是不该将坏情绪泄露。以他对顾子钦的了解,挑拨他们夫妻关系这种事他是不屑做的…… 不过,他那个装模做样,擅长扮无辜的妈到是比较喜欢干这种事。 也好,反正都是一丘之貉……他只是好奇,那个最近越来越规矩的‘小妈’是怎么做到的? 他相信顾子钦没有撒谎。 那‘小妈’绕过自己神通广大的儿子,还能滴水不露地跟踪他拍下那么隐密的照片,这绝对不是光有钱就能办到的。 看来,他还真真的小看了这个半老徐娘的‘小妈’…… 顾云生站了起来,脸上已恢复了清浅的笑容,“二哥相信。来,预祝我们兄弟二人合作愉快,将顾家推上另一个巅峰。” 说着话,他朝顾子钦伸出了手,顾子钦回握,眸光森森地看他,说:“我们兄弟二人的世界里,扯进来太多女人,很麻烦,二哥以为呢?” 顾云生意味深长地看他,突然心情大好地笑出了声,“子钦,你错了,这点你和二哥不一样。我对女人向来心狠,不像你怜香惜玉,护短的很。” 顾子钦委婉的话确实让他心情大好,人呀,最怕就是有软肋。谁是他的软肋呢?曾馨那个丫头吗? 那可就麻烦了,在他的人生里,是容不下那丫头的。 顾子钦到也不恼,不动声色道:“是吗?不知道二嫂听了这话会不会开心。不过没关系,二哥执意要做的事,我都会奉陪。” “说到你二嫂……不是我自夸,你的方小姐肯定比不上她大气从容,这点你承不承认?不过没关系,很快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到时让你二嫂好好调教一下,我猜她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你觉得呢?”顾云生看起来兴致很高,脸上漾着诡异莫测的笑意。 顾子钦笑着点头,“承认承认,二哥二嫂都好手段,我早就领教过了。” 顾云生揉了揉眉心,似有些疲惫,表情松松漫漫地开口:“有你真好,我的人生一点也不寂寞。二哥还有个会要开,你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好。”顾子钦重新坐下,目光已经落在文件上,清隽冷静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顾云生走到门口,转过身来,像是随口在问:“对了,你不是让清清跟你那丫头一起上课吗?怎么,没下文了?” 顾子钦抬头,“她这两天身体不舒服,过几天我来安排。” 顾云生轻佻地吹了个响亮的口哨,仿佛雨过天晴,心情确实好的不得了,他甚至对顾子钦挤了挤眼睛,笑道:“清清一直说很喜欢曾馨,我很期待她们也能姐妹情深。” 他们兄弟二人还真是棋逢对手,姜语姻和方晚晴,顾清清和曾馨……二哥安排的很妙…… 顾子钦低头一笑,不再理会他,待房门合上,脸上笑容迅速褪的干干净净。放在桌上的手紧握成了拳头,手指节发白。 曾馨就是他不能触碰的软肋这件事,他到并不介意展示给顾云生看,反正他很快就会知道。 只是……从顾云生的话里可以得知,他那个自以为是的母亲似乎又要按捺不住了。 …… 顾家,夏凤瑶和姜语姻坐在阳台上喝茶,顾清清垂了眉眼在一旁伺候。 姜语姻眸光清清冷冷地扫过低眉顺眼的女孩儿,不期然地想起了顾云生的开怀大笑,心里宛如芒针扎过。 夏凤瑶瞧她一眼,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不如给云生说说,还是让清清去公司帮他吧,成天陪着我们两个老骨头,真是浪费了大好的青春年华。” 姜语姻收回目光,态度恭敬:“这事云生提过,还夸子钦思虑周全,说让清清也跟着曾馨上上课,回头再去公司帮忙。反正也不急,她还小,有挥霍不完的青春。” 夏凤瑶抿了一口茶,笑道:“那有挥霍不完的青春,我看这时光呀就是弹指一瞬间,宝贵着呢。” “不过,我看老天对妈您就格外厚待,您看您这脸上一点岁月的痕迹都没有。”姜语姻说着恭维的话,伸手去端茶杯,目光触及顾清清手臂的牙痕,瞳孔狠狠地缩了缩。 这是顾云生的特殊爱好,从前情难自禁时,他也会咬她的手臂,说狠不得将她吞进肚子里。 如今……他想吞下的是眼前这个如春笋般的小狐狸精吧…… 一想到他用昨晚咬过别人的嘴来亲自己,姜语姻就觉得恶心反胃,脸上的笑已经变的僵然。 她的反应尽收夏凤瑶眼底,看来照片她都收到了。 有好戏看了,她有信心,这个行事和她有几分相似的儿媳妇一定不会让她失望。 夏凤瑶眸里子有一抹几不可察的狠戾,面容却是异常静淡,连出口的话也是淡淡:“清清,你不是说下午你二叔要带你去参加个朋友的聚会吗?不用在这照顾我们了,去挑挑衣服,做做面膜,好好打扮一下,你现在可是我们顾家的门脸。” 顾清清这才抬起头来,乖巧地答:“谢谢奶奶,我这就去。” 话落,她缓缓起身,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姜语姻的脸,看到她长出细纹的脸上一片死灰,顾清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是谁说的——这世上,只有她姜语姻最适合做顾云生的妻子? 笑话,岁月漫长,她就是要让这个高傲的不可一世的女人知道,什么叫做‘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待顾清清走远,夏凤瑶这才轻描淡写道:“云生想让她多见见世面也是无可厚非,但还是得注意分寸,免得招些不好听的闲话,你爸爸听了又要生气。” 姜语姻将茶杯递到嘴角,无边情绪没在淡淡雾气里,轻声回答:“我知道了,我会找机会和他说说。” 第一百八十三章 棋逢对手 在顾氏集团的第一天,顾子钦只能用无所事事来形容。 这到也不意外,顾云生刻意孤立他,到还落得轻闲。 人嘛,左右不过求个生存,尤其在职场,人人都是墙头草。来日方长,他一点也不担心更不着急。 下午还不到下班时间,顾子钦因为心里挂念着曾馨,早早地回了家。 没想到,刚到门口,就和那风风火火的丫头撞在了一起。 抱住软香的身体,顾子钦心口一荡,眸中早已浮上绚丽色彩。 然而,撞进了别人怀里的女人似乎反应更激烈,像被人占了便宜似的,一下跳开,怒道:“你干什么?” 顾子钦耸耸肩,语气无辜:“好像是你自己撞上来的吧,你又想干什么?” 曾馨眸内警色一闪而过,拔弄一下头发,将头偏到一边,似要将两人的关系界定到陌路边缘。 顾子钦双臂抱在胸前,仔细打量眼前让自己魂牵梦萦的人儿…… 白色的抹胸短裙,将她娇小的身材完美包裹,性感又不失可爱。一张白白净净的脸上,因刚才的小跑以及愠怒而浮上了两团红晕,粉嫩的唇气呼呼地微微翘起…… 喉结微微滚动,他向前跨了一步,贴近她站定,出口的声音有淡淡沙哑:“穿成这样,要去哪里?” “约会。”曾馨低下头,玩着自己的手指,轻描淡写地回答。 “约会?和谁?”顾子钦垂眸看她,眼底是她垂首间露出的细致后颈,两侧耳垂在细嫩如白雪中透着天然粉色。 如果不是在这样的特殊时期,他真想将她拥进怀里,管它天昏地暗还是天荒地老…… 曾馨终于抬眸看他,毫无惧色,只是声音里怎么听都有丝娇嗔的意味:“不要你管。” 顾子钦呼吸紧了紧,淡淡一笑,温柔出声:“这可不行,你,我必须得管。” 曾馨展颜一笑,清澄眸中有丝揶揄的味道:“行,我现在要去和章煜章大明星约会,你要跟去吗?” 话落,她微微踮起脚尖,凑近他的脸,紧紧盯着他抿紧的唇,语气娇媚:“他可是叔叔你大力推荐的人,还由小婶婶亲自出面引荐……怎么?不放心?” 顾子钦看着眼前一脸坏笑的小东西,精心细描的长睫又翘又密,闪烁间似有某种神密的力量,能把人心魂魄通通勾走。 不知道那个大明星能不能招架得住? 顾子钦轻笑一声,面色暗沉下来,“约会可以,不过,我好像记得我说过不许你化妆,还有这身衣服不适合你,去换了。” “生气了?心里不舒服?”曾馨脚尖再次往上踮了踮,那如花一样漾着诱人色泽的唇险些就贴在了他的唇上。 顾子钦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皱紧了眉。 他的反应让曾馨格格地笑了起来。 围着他转了一圈,她像个孩子一样抱着他的手臂左右摇晃,娇滴滴地说道:“顾总,你知道吗,你犯了个错误。” 顾子钦侧首看她,“说来听听。” 曾馨放开他的手臂,绕到他面前站定,俏皮神色瞬间冷了下来,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女人分两种,一种像猫,一种像狗。” “狗很忠诚,不管跑多远,它总会回来。但猫就不一定了,经不起诱惑,只要外面有更好玩的事,它就不会再回来了……” “顾总你呢其实喜欢养的是狗,只是一不小心捡到了我这只猫。你说,这是不是你的错?” 顾子钦微微一笑,赞许道:“分析的有点道理。我得好好想想你的话……想一个能一辈子把小野猫困住的办法。” 倏尔,他眸色一暗,话锋急转,语气已经没有温度,带着不容商量的压迫感,“但是,现在先去换衣服,洗脸,否则别想出门。” 撂下这么一句话,顾子钦扬长而去,步伐匆忙,似怕慢一步自己就会掩不住莫名的坏情绪。 章煜回来了,也就意味着方晚晴快要回来了…… 一个曾馨已经让他很头疼了,再来一个行事更大胆狠戾的未婚妻…… 这是不是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轻哼一声,失望和失落涌上曾馨眼眸,她定定地望着顾子钦远去的背影,咬牙切齿道:“换就换,洗就洗,姐姐我天生丽质难自弃,素颜照样秒杀万物!” …… 见顾子钦一脸的乌云密布,董堃站了起来,一向冷静淡漠的眸子里也显出了一丝善意的笑意。 曾馨这丫头,气死人的本事他是领教过的,威力无穷。 只是没想到,淡定如斯的顾子钦似乎也不是她的对手。 顾子钦看了他一眼,淡声道:“你怎么来了?” 董堃敛了想笑不敢笑的神色,毕恭毕敬地答:“你第一天去顾氏,我来看看你有没有话要说。” 顾子钦冰山一样的脸丝毫没有溶化的迹象,挑眉问:“你很想笑是吧?我的样子很好笑吗?” 董堃就真的笑了,因为曾馨正气呼呼地从顾子钦身后走来,擦肩而过时还故意狠狠撞了一下他的肩。 顾子钦毫无防备,身子被撞得一歪,眉头蹙的高高的,似在极力克制着情绪。 看来,二人棋逢对手,谁也没讨到便宜? 早知道这么精彩,他就该大大方方地站在外面驻足一望了。 “嗯……她看上去比你生气,所以,你赢了。”董堃心想,自己今天连晚饭都没吃,更不可能吃豹子胆,竟然敢开顾子钦的玩笑了。 顾子钦看着曾馨背影,烦闷情绪破茧而出,冷意十足地扫了董堃一眼,“看来你真的很闲,是该找点事给你做了,跟我来书房。” 董堃推了推黑框眼镜,表情很无辜。 跟在顾子钦身后,他还是没忍住,浅声问:“她打扮那么漂亮,要去哪里?” 顾子钦头也不回,话音无温:“去约会。和大明星约会。” “啊?哦……”木头一样不会用语气词的董堃,连着用了两个…… 难怪老板脸色这么难看,这个情敌确实值得重视。 董堃想了想,觉得作为下属与朋友,他还是有必要安慰一下顾子钦,所以平静地说道:“其实章煜除了声音比你好听一些外,其它条件都不如你。” 顾子钦终于回头看他,像看外星人似的,好几秒,才阴沉沉地说道:“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每个人都有不能碰的软肋 进了书房,顾子钦情绪才稍稍缓和了些,看了眼董堃,出口的声音还是有几分冷冽:“我让你找的人找到没有?” 几年前,顾云生负责的一个项目工地上挖出了一躯残骨,据说是当时的项目负责人 顾子钦一直认为这个死去的负责人,极有可能就是那晚他站在顾云生房门外,听到威胁他的那个人。 董堃肃了神色,答:“因为当年那个爆料人并没有透露姓名,而传言他已经精神分裂被送去了精神病院的事毕竟只是捕风捉影的传言,很快就会被人遗忘,所以一时间还没有找到突破口。” 顾子钦眉头紧锁,眸底阴霾暗浮,“一家一家的找,一个一个的排查,一定要找出这个人来。” 只有找出这个人,才能稳准狠地撕开顾云生心里的那道口子。 董堃顿了顿,迟凝开口:“如果传言不是真的,那我们在这件事上浪费的时间就太多了。”而事实上,他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浪费了。 “不可能。无风不起浪,我太了解顾云生了,这事他做得出来。我只是好奇,他为什么没有直接杀人灭口。”顾子钦将胸口钮扣解开两个,立在窗前,有些心不在焉。 董堃稳了稳情绪,他从不怀疑顾子钦的想法,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再说了,不管传言是真是假,这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找回自己的冷静,他试图分析:“或许是因为他那时发生了些什么事,导致他不想再冒险。” 顾子钦回头看他,“那之后呢?之后他应该有许多机会可以动手……难道已经晚了?” “这点我也想过,我去排查过近几年襄城失踪或死亡的精神病患者,没有可疑的人。”董堃眸色沉静,语气笃定。 他办事一向谨慎,顾子钦点了点头,转过脸去,沉吟道:“他为什么没有动手?他不想杀这个人……这是为什么?” “萌萌……对,我没记错的话,那年他女儿正好出生,难道他是因此而手软了?不……一个连心都没有的人,怎么可能手软……” 董堃见老板蹙高了眉,正陷入沉思中,自觉地噤了声。 书房里很静,静的除了两人的呼吸声,几乎听不到其它任何声音。这样的寂静,让人会莫名的紧张,顾子钦似乎在酝酿一个什么想法。 突然,楼下传来曾馨高呼的声音:“清嫂,我走了,不回来吃晚饭。” 清嫂笑答:“你确定你在大明星面前能吃得饱?” 曾馨笑声爽朗:“还是清嫂最了解我了,那你记得给我留点好吃的哦。” 喧闹声很快消失,空气又恢复到死寂的状态。 而一直紧绷着脸的顾子钦,眉眼渐渐舒缓,唇角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自言自语道:“再狠恶的人内心也一定有一处是极其柔软的……” 就算是心狠手辣的顾云生也不例外……萌萌无疑就是他同样碰不得的软肋…… 虽然顾子钦还没孩子,但从曾馨身上他能感觉到一个做父亲的心情……为了她,他不也做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事吗? 转身看董堃,他语气坚定:“排查范围缩小到萌萌出生的那一年。” 董堃点点头,“知道了,马上去办。” 两人双双怔了两秒,顾子钦语气不悦:“你还有话说?” 董堃摇摇头,又点点头,语气小心:“你……不怕她这样会被人骗走?” 顾子钦愣了愣,涩然一笑:“她不骗人家就不错了……” 突然话锋一转,厉声道:“不过,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今天确定没吃错药?还不快去办事!” 董堃恢复冷淡神色,“是,老板。” …… 铭扬会所,唐峰站在大门口,背挺的笔直,眼神空洞无神地望着某处。 这些天,他一直在想,曾大小姐在他家住了两天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或者说那个住在他家里的女子根本不是什么曾小姐,只是他无中生有的幻觉而已? 听到停车的声音,他转过脸来,呼吸骤断。 不管是曾大小姐还是他凭空想象出来的幻觉,反正他日想夜想,让他险些走火入魔的就是眼前的这张脸…… 曾馨立在车旁,笑盈盈地看他。她身穿蓝色衬衣,牛仔裤,头发简单束在脑后,看上去,清爽又利落。 唐峰怔了怔,忙迎了上去,不知为何,竟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等他走近了,曾馨温温一笑,在他胸口处捶打了一拳,“嘿,又见到你小子了。” 这话……难道她真的住进过自己家,不是幻觉? 唐峰情绪有些激动,出口的声音隐隐发颤:“曾……曾小姐好。” “好。”曾馨从挎包里摸出一把钱,塞进他手里,眼底浮上歉意:“对不起,上次因为出了点意外,没能向你告别。这钱就当是那两天的生活费吧。” 唐峰心口蓬地一跳,有些失措,错开眸光,小声说:“不用……我说过,我可以……养你……” 这话说的傻气,曾馨毫不掩饰地格格笑了起来,但毫无恶意。 硬是把钱塞到他手里,她正色道:“拿着吧,说不定某天我又会来投奔你。” 唐峰眼露异光,不迭地问:“真的吗?” 曾馨认真点头:“当然,我们是朋友。不过,你暂时不要告诉别人认识我,因为你是我在这世上仅存的退路了。” 听了这话,唐峰只觉得心口突突直跳,浑身如云朵般轻飘飘地快要飞起来了……她说他们是朋友……他是她最后的退路…… 这意味着什么? 他对她,真的那么重要吗? 见张驰傻呆呆地望着自己,曾馨又是一笑,拍拍他的肩,说:“谢谢你收留我。” 话落,她扔下还在呆滞状态的唐峰,径直往里走去。心里想的是,还好临走时,带了些现金…… 出门前,清嫂将她拖到放零钱的柜子面前,说:“喏,你上次离家出走后,子钦便吩咐要在这个柜子里装满现金,要多少你自己拿吧。” 望着一柜子红灿灿的人民币,曾馨心思如潮……有钱人的脑回路奇特是奇特了些,但是正合她意呀! 看她不停往包里塞钱,清嫂忍不住问:“你装那么多钱不麻烦吗?子钦不是给了你卡吗?刷卡多方便?” 曾馨看她,笑的高深莫测:“清嫂,你不懂。握住钱的感觉多踏实,岂是硬梆梆的卡能比的。” 就像现在这样,难道她要问唐峰有没有自带刷卡机吗? 再说了,卡是什么?是拽在顾子钦手里那根线,她就像风筝一样,不管飞的多高多远,只要用了那张卡,不还是在他手里吗? 她才不要咧! 第一百八十五章 偶遇还是刻意 私密包间里,章煜正慢条斯理地喝咖啡,突然眼前一亮,曾馨便笑意盈盈地出现在他面前。 和上次的性感娇媚不同,今天的曾馨清爽明亮,眼底似有萤光划过,璀璨晶亮,带着几分小女孩子的俏皮可爱,让人莫名地心情放松。 看着眼前和往日模样都不相同的女子,章煜只觉得有趣,仿佛初遇,新鲜又陌生。 他嘴角微微勾起,笑意里藏着愈发浓厚的兴味。 看来提前回国是对的,守着方晚晴那张冷冰冰的脸,他都快要被冻坏了。 “章煜哥哥,我想死你了。”下一秒,看起来矜持俏丽的女孩儿摇身一变,行为语言又大胆了起来。 她字字清脆,章煜微微心动,笑着站起来,与她拥抱,“我也很想你,所以才急着提前回国。” 曾馨脸上是一派天真无邪,仰着脸问:“给我带礼物了吗?” 章煜笑眯眯地答:“当然。法国盛产香水,我带了五种不同的给你,希望其中有你喜欢的。” 曾馨眨着澄亮的大眼睛,含娇带羞道:“喜欢,你的一切我都喜欢。” 章煜又笑了,他身边从来不泛追求者,娇柔婉约的有,热情奔放的也有,但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在各种类型之间切换自如。 但有一点他是明白的,轻易说出口的喜欢大多数情况下,只是一种语言方式而已……这一点,男人和女人都一样。 “这里的日料做的很好,你今晚一定要多吃一些。”章煜绅士地扶了扶曾馨的肩,话语温柔,带着他独有的醇厚音调。 不管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总有藏不住的那一天,他并不着急,反而很享受这种真真假假的朦胧过程。 曾馨似乎也正有此意,乖顺地笑答:“好,我一定不会跟章煜哥哥客气。” 突然,门口有个清爽的声音响起:“哟,章煜老师,你也在这里?” 章煜抬眸,客气地打招呼:“景禹,你好。” 曾馨一愕,回头一看,瞬间抿了唇,默不做声。 来人不是讨厌的段景禹还能是谁? 在这里碰到他,还真是倒霉! 段景禹似才看到是她,语气惊讶道:“咦,这不是顾子钦家那曾丫头吗?你在这里做什么?” 曾馨狠狠看他,咬牙答:“约会。” 话落,三人均怔住,曾馨是故意说的直白,她这是提醒段景禹不要招人厌,最好立刻马上从她眼里消失。 而另外二人是真的意外。 前段时间二人上头条的八卦消息段景禹看了,以为只是媒体的无中生有。今天看来,原来还真有其事……怪不得某人火急火燎地请他来这里吃饭…… 章煜则是猜不透曾馨的真正用意,他当然也不会傻到相信了她的话,只是换作她人,就算是真的,也会言辞闪烁一下,她到好,简单的近乎粗暴。 短暂惊愕后,段景禹两眼放光地指着章煜,打趣道:“可以哦你……这么快?” 章煜微微一笑,溺宠地看曾馨,温声说:“曾小姐开玩笑的……不过我正地努力让玩笑变成事实。” 曾馨侧脸看他,笑的甜蜜:“如果我说我没开玩笑,是不是会吓到你?” 章煜只是笑笑,将眸光转向段景禹身上,试探地问:“你约了人吗?要不要一起?” 有外人在,有些话他自然不好说。 这种情况下,识趣的人早就找借口撤退了,可眼前这当红歌星段景禹还意犹未尽地看着他们。 所以,他不得不客套地下逐客令。 不过,好像适得其返,段景禹仿佛就是在等他的邀请。 闻言,他大大咧咧地跨进来,说:“我确实约了个朋友,不过他也是章煜老师的粉丝,所以应该很开心与你共餐。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打扰二位?” “会。”不等章煜回答,曾馨已经冷冰冰地拒绝。 段景禹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在她头上拍了拍,挑衅道:“没大没小的丫头……你说了不算。” “你……”曾馨刚要反唇相讥,章煜已经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柔声说:“没关系,一起吧。” 都是在一个圈子里混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用得着对方的资源,他不愿意就这样的小事得罪段景禹。 曾馨只好作罢,乖巧地笑笑,用甜的腻人的声音冷嘲热讽道:“那一会儿吃饭时,我尽量不看那些让人讨厌的东西,只看着章煜哥哥你吃。” 段景禹听得浑身一颤,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章煜还算镇定,只是温柔的笑,牵了曾馨的手准备入座。 “这么热闹?”门口,又有声音清冽响起。 曾馨不用回头也知道,这顿饭她是注定吃不好了。 就说怎么会这么巧,在这里碰到段景禹,原来是因为瘟神要驾到…… 屋内三人悉数将目光向来人投去,只见眉目清俊的男子伫立在门口,嘴角挂起浅浅笑意,墨色漆黑的眸子淡淡地落在曾馨脸上,再缓缓移到她被章煜轻轻握住的手上…… 章煜面色一僵,快速松开曾馨的手,迎了上去,话语恭敬又客气:“原来景禹说的朋友就是顾先生呀,幸会幸会。” 顾子钦也迅速敛起眼底的寒意,重重地握了下章煜的手,谦和有礼地回答:“章先生幸会。” 说话时,眼睛余光却是越过章煜,意味深长地看曾馨。 曾馨在章煜身后幽怨地瞪了他一眼,倏尔,脸上堆起笑,低声喊:“小叔叔。” 顾子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颔首点头,算是答应了。 段景禹一边看菜单,一边假装为难地说道:“子钦呀,章煜老师说让我们一起吃,你看行不行?” 顾子钦佯装惊讶地挑眉,“这样不太好吧?” “没关系,顾先生不介意的话,就一起吧。”章煜眸色微闪,虽然拿不准顾子钦二人的突然到底是巧遇还是刻意,但他现在都只能硬着头皮应对。 顾子钦若有若无地扫了曾馨一眼,后者一张小脸憋的通红,看起来气的不轻。 他微微一笑,正色道:“那先说好,这顿饭我请。” “好。”章煜爽快答应,看来今天是绕不过这尊佛了。 如此一看,这个偶遇就是刻意了。 顾子钦那样的人,如果不是有目的,又怎会做这样扰人的事? 他只是不明白,这算什么?担心他会对曾馨不轨吗? 第一百八十六章 唯恐天下不乱 眼看阻止这场尴尬的饭局无望,曾馨索性定下心来,既然有人上赶着要来找她不痛快,那就试试喽,鹿死谁手,等鹿死了才知道! 入座时,顾子钦自然而然地留了个身侧的位置出来。 岂料,某人压根不在意,紧紧贴着章煜就坐了下去。 段景禹无奈,只能挨着顾子钦坐下。日式料理桌,刚好两两相对,怎么着都觉得有些尴尬别扭。 章煜招呼上菜,笑着问斜对面的顾子钦:“顾总想配什么酒?清酒还是红酒?” 顾子钦的目光却是落在曾馨脸上,“女士优先,听曾小姐的吧。” 章煜表情一顿,悻悻然地侧首看曾馨,温柔地问:“想喝什么?” 曾馨不动声色地仰起头,妩媚一笑:“那就喝红酒吧。” 话落,她突然转向顾子钦,佯装认真地问:“叔叔,昨晚我们喝的那瓶酒叫什么?起初我觉得很难喝,现在想来口感真的不错,不知道这里有没有?” “就是瓶普通的红酒,这里任何一瓶都比它好。”顾子钦漫不经心地答,语调平静如初,然而只有曾馨知道,他这听似淡定漠然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丝慌乱。 段景禹酷爱红酒,不明所以地催顾子钦:“到底是什么酒?你那里不可能有普通的红酒。” 章煜也来了兴致,附合道:“顾总说说看,就算这里没有,我们找一瓶口感类似的也是可以的。” 曾馨咬了咬唇,似有些害怕地看了段景禹一眼,又眼巴巴地望着顾子钦,小声说:“你不是说那酒无价吗?” “无价?好呀顾子钦,有这样的好酒居然不叫上我!”段景禹在顾子钦肩上捶了一拳,愈发的有兴趣了。 顾子钦看着曾馨,眼角微微向上挑着,眸上蕴着深深含义……这丫头看来是还没怎么饿…… 还没开始吃呢,就开始唯恐天下不乱了。 曾馨好像读懂了他眼底的内容,娇俏一笑,面上漾着得意神色。 “你快说呀!”段景禹已经猴急的不得了,比看到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还要激动。 曾馨敛着眼眸,嘴角又一次向上勾起,仔细看的话,这笑容里正渗出几缕嘲弄味道。 她只希望段景禹一会儿不要哭得太难看,免得影响大家食欲。 顾子钦无奈地看段景禹,语气里有一丝挣扎:“你确定想知道?” 段景禹直点头,表情不悦,“当然了,一瓶酒而已,干嘛搞得这么神秘。” 顾子钦眼底流过无数内容,垂眼轻抿了口茶,缓缓说道:“那瓶酒是你放在我那里的。” 他的语气里丝毫没有波澜,仿佛真的只是瓶极普通的酒。 听懂了的人却已经跳了起来,眼泛泪光,悲痛欲绝地指着顾子钦,出口的话碎不成声:“你……顾子钦……你居然把我的酒喝了……你……” 见段景禹情绪太过激动,章煜震惊地问曾馨:“怎么回事?” 曾馨将流泻在嘴角那分嘲弄极快地收好,怯怯地解释道:“那个……我不知道是他的酒,就给开了……” “我就知道是你!你个坏丫头,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段景禹一听,失控地隔着桌子就扑了过来。 曾馨吓得往章煜怀里一躲,章煜忙起身拉住段景禹,温言细语地安慰:“别着急,我赔我赔……” 段景禹哭丧着脸,哽咽道:“你赔……你拿什么赔……你知道这是什么酒吗?这是已经过世了的埃克里生前酿的最后一批酒,现在全世界不超过十瓶……” 章煜怔了怔……那他还真是赔不起,不过话上还是积极安慰道:“不超过十瓶,就是还有,一定有办法找到,你消消气。” 曾馨缩在章煜身后,偷偷瞄了一眼冷如寒冰的顾子钦,再接再厉地怯声嘟嚷:“就是嘛……再说了,又不是我一个人喝的……” 说着话,她手指指向顾子钦,扬起下巴委屈地补了一句:“他也喝了……还有些洒了……” “什么?洒了?”段景禹捶打着胸口,撕心裂肺道:“暴敛天物呀!老天爷呀,你快来把这死丫头给收了吧!” 一直沉默不语,冷静看戏的顾子钦突然站起来,将手机递给段景禹,声音无温:“行了,自己看。” 段景禹见好就收,淡定地接过手机,一看内容,脸上笑容灿烂无比,“行呀,顾子钦,温克兹尔的私家珍藏你都能买到?这可真是无价之宝中的宝……早说嘛,你知道伤心一分钟会杀死多少脑细胞,长多少皱纹吗?” 顾子钦冷冷看他,“一赔二,满意了吗?” “满意满意,非常满意。”段景禹乐的满脸开花,还不忘对着曾馨竖起了大拇指,“小侄女,干的漂亮!” 曾馨冷哼一声,“段叔叔,快别笑了,一脸皱纹要是让狗仔队拍下来多难看。” 段景禹立马止了笑,撇了她一眼,“不和你这个小丫头计较。” 章煜还没从刚才的混乱中清醒过来,眉头拧在一起,似在思索些什么。 顾子钦淡淡看了曾馨一眼,微微笑道:“章先生,不好意思,他俩吵闹习惯了,让你见笑了。” 一派家长的姿态让章煜心里莫名不安,陪着笑:“顾先生客气了,曾小姐性子直爽可爱……” 他话还没说完,曾馨突然凑到他面前,笑嘻嘻地问:“那你想爱吗?” 她笑的娇柔妩媚,说出的话更是暧昧十足,章煜呼吸一紧,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竟然不知道该做何回答。 而对面已经再次入座的顾子钦,将茶杯递到嘴边,神色淡淡,像个事不关已的陌生人。 这时,服务员端了菜上来,章煜如释重负,轻轻拍曾馨的肩,柔声说:“这里的鱼子酱,生鱼片都是当天空运过来,非常新鲜,你多吃一些。” 曾馨乖乖坐下,双手交叉撑住下巴,一脸花痴:“章煜哥哥,我从前只知道秀色可餐,从来不知道嗓音也能醉人……一听你的声音,还没喝酒,我就觉得自己已经醉了……” “噗”,定力不太好的段景禹正好扭头要对顾子钦说些什么,这下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全数喷在了他身上…… 顾子钦身体骤地紧绷,灯光下,脸上似被镀了层银光,但眼眸里却冻结成了寒冰…… “对不起对不起……”段景禹手足无措地抓了一把纸就往顾子钦身上擦。 “我去下洗手间。”顾子钦冷眼一扫,寒气逼人。 当他铁青着脸走到门口时,曾馨在身后关切地问:“叔叔你还好吧?” 顾子钦头也不回,声调平平:“很好。” 第一百八十七章 分不清是人是鬼 就在曾馨一行人将这顿晚餐吃的如火如荼、热火朝天时,襄城某处私密餐厅里,又是另一番景象。 下午,顾清清满怀憧憬地打扮妥当,顾云生却没有像往常一样亲自来接她。 或许是顾及姜语姻的感受,又或许如电话里所说那样,他真的很忙…… 司机将她带到餐厅门口,顾云生身边的人便迎了上来,客气说道:“小姐,顾总在里面等你,请跟我来。” 不知为何,顾清清突生惧意,仿佛她不是要去赴约,而是正在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实际上,这种感觉她也不是刚刚才有,准确来说,正式做了这个顾家小姐以后,她时时感到惶恐不安。 像快溺水的人,她本能地想抓住顾云生,虽然明知道他不可能是自己的救命稻草,但……她需要希望。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那个男人了,尤其是他偶尔对自己流露出来的真情,不像是假的……当然,他的狠也是真的。 思绪飞漫间,顾清清行至包间门口,已经听到里面异常嚣闹,声音嘈杂里,依稀可辩是一群粗野俗气的人。 她不由地皱了皱眉,顾云生骨子里是个极其清高的人,一向最讨厌与这样的人来往,今天不知是为何? 收起不安情绪,顾清清深呼吸,自行推门进去,面颊上已经有了浅浅笑容。 顾云生不喜欢她笑的太过灿烂明媚,说她冷冷淡淡笑起来的样子最好看。 她对着镜子练了好久,才达到了他满意的程度……但她并不喜欢这样的笑,因为姜语姻就是这样笑的。 房间里众人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到了她脸上,顾清清一身黑色紧身短裙,微微扬着下巴,脸上有笑,但是气质高傲而冷漠,距离感十足。 灯光下,烟雾缭绕,令这空间看上去就像凝上了一层薄雾,每个人的面容都变得有些模糊不清,分不清到底是人是鬼。 顾清清淡定地在众人中寻找顾云生,不意外地,他坐在主位,看到她,仿佛赞许般地微微颔首。 她迈开步子目不斜视地朝顾云生走去,一旁早有人让出了位置,她稳稳坐下,侧颜看顾云生,淡淡叫了声:“二叔。” 突然,顾清清有种怪怪的感觉,仿佛有道视线如火焰般烙烤在了她身上。 寻着视线望了过去,目光停在顾云生身旁的男人身上,看到那人的脸时,顾清清不由地怔了怔。 这是张什么样的脸呢? 男人面容很瘦,有种病态的苍白,仿佛只是一层皮贴在了骨架上。一双像鹰一样锐利的眼睛此刻正直勾勾地望着自己,仿佛躲在黑暗深处的凶猛野兽,随时会扑上来将自己撕碎生吞。 顾云生从桌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声音无波:“清清,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襄城赫赫有名的龙三龙哥。” 顾清清觉得那两道视线紧黏在自己身上,说不出的诡异难受,但她还是听话地端起酒杯对着龙三冷冷说道:“龙哥好,敬你一杯。” “像,真像,真他妈的像!”龙三火辣辣地看着顾清清,说话时,脸上那层皮跟着蠕动,神色是说不出的阴诡。 顾清清只觉得后背有阵阵凉意,眉头拧成一团,也不管龙三,仰头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垂了眸一声不哼。 “哈哈……连性格都像!坐过来!”龙三也将酒喝了,几声大笑后,看着顾清清指了指自己身边。 顾清清抬眸看顾云生,眼露怯意与渴望,顾云生嘴角一勾,点头笑道:“去吧。” 心如同坠落进了冰窖里,顾清清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边,昨夜还将自己搂在怀里,亲遍她每一寸肌肤,一遍一遍地说想要吃掉她的男人,此刻就这样云淡风轻将自己推给了别的男人…… 还是那样一个男人…… 但她没有反抗,也不能反抗。 缓缓起身,她的视线半分不移,就那样死死地望着顾云生,连自己说不清此刻是诧异惊讶还是懊悔绝望。 顾云生将空酒杯放在手里把玩着,面色毫无波澜,微敛的眸子里更是看不出一丝情绪。 顾清清不禁笑了起来,鲜红的唇扬起好看的弧度,看起来很冷艳,别有一番诱人风情。 端着酒杯走到龙三身边,她娇柔含笑道:“龙哥是吧,来我们接着喝。”话落,又是一杯酒下肚。 龙三眸光森森地看她,突地一下将她拉进怀里坐在他大腿上,嘴巴凑到她耳边诡魅低语:“豪爽,我喜欢。” 顾清清试着挣扎,然而,龙三的手就像一把铁钳子似的紧紧禁锢着她的身体,每动一下,除了觉得疼以外,还有深深的绝望。 她再次将目光望向顾云生,那个她想紧紧抓住的男人已经和一旁的人喝起了酒…… 还来不及悲伤,顾清清只觉得脖子一凉,那个如鬼魅一样的男人伸出舌头像蛇一样正在舔她的脖子…… 像被人死死扼住了喉咙,顾清清惊恐地瞪大眼睛,身子如冷风中的枯叶一般瑟瑟发抖,却是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脑子里翻转眩晕,耳朵里似有尖锐的声音发出,像是幽灵之音。 而那个闭着双眼,不停舔她的男人就像是尘烟里的鬼影……恍惚间,顾清清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来到了地狱深处…… 就在她觉得自己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时,龙三停了下来,又是一阵大笑,转头对顾云生说道:“顾总,这太他妈不可思议了,连味道都是一样的。” 顾云生微微一笑,眸光淡淡扫了顾清清一眼,戏谑道:“女人难道不都是一个味道吗?” 龙三大笑,“女人和菜一样,青菜和萝卜,鱼肉和猪肉,怎么可能是一个味道。” 顾云生便不再答话,收回目光,慢条斯理地倒酒,再递到嘴边轻浅品尝。 龙三一边像狗一样用鼻子在顾清清身上狠狠地嗅,一边阴阳怪气地说道:“玩过那么多女人,我最爱的还是第一个,没想到我龙三居然是个念旧而多情的人。” 将酒杯放下,顾云生终于淡淡开口:“行了,别吓到了顾小姐。” 龙三在顾清清脸上亲了一口,不舍得放开,压着声音痞气地说道:“宝贝儿,等着哥哥……” 终于挣脱梏桎的顾清清几步踉跄退回自己的座位上,一张脸苍白的像死尸,鲜红的唇却透着诡异莫名的光,像个吸血鬼一样。 第一百八十八章 同人不同命 铭扬会所这边,曾馨连着出了几口恶气,心里通畅了许多,一时没控制住,东西没吃多少,酒到是喝了不少。 顾子钦结了账,见曾馨赖在章煜身上,酒眼朦胧地打着酒嗝,压低声音说着些什么,温和笑容便僵在了唇边。 酒精上头,反应有些迟钝的段景禹很不识趣地贴了上来,“子钦,你送我回去。” 顾子钦不着痕迹地将他推开,语气嫌弃:“自己想办法。” 快步朝曾馨走去,顾子钦站定,并没有马上扯过她,而是眸光深遂地望着她,轻声说:“该回家了。” 曾馨看他一眼,将章煜手臂紧紧抱住,大着舌头娇憨道:“我不……我不要和章煜哥哥分开……我要和他回家!” 章煜闻言,汗都下来了。 今晚这餐饭他在风起云涌,变幻莫测的怪异气氛中,如坐针毡。虽然不明白顾子钦和曾馨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但能很明显的看得出,顾子钦不喜欢他接触曾馨,很不喜欢。 忙将贴在自己身上的曾馨扯了下去,往顾子钦怀里一推,章煜佯装镇定,客气地说道:“谢谢顾先生,今晚很开心,希望下次能给我一个买单的机会。” 顾子钦接过曾馨,面上笑容浅淡:“章先生客气了,我们家这丫头性子野,爱胡闹,有不妥之处还望你不要放心上。” 这话章煜理解的是,这是在提醒他,曾馨对他的暧昧或是亲近就是逗他玩的,千万不能当真。 章煜心里一声苦笑,他有那么傻吗?怎么可能当真? 不过,当他看着顾子钦怀里浑身酒香,面上泛着红晕,看起来娇艳欲滴的曾馨时,心里莫名有些失落…… 极快地收回眸光,章煜语气谦和:“曾小姐有顾先生照顾我就放心了,再会。” “再会。”顾子钦笑了笑,搂紧曾馨转过身时,面色一点一点地沉了下来。 不知是真醉还是装醉的某女子,一步三回头,娇滴滴地喊:“章煜哥哥,我会想你的……你要记得给我打电话……” 顾子钦脸色更难看了,不过步伐依旧沉稳而缓慢,仿佛丝毫没被曾馨的行为所影响。 好不容易行到门口,刚刚安静下来的曾馨突地挣开顾子钦,朝门口的年轻男子扑了去…… …… 唐峰见曾馨摇摇晃晃地扑了过来,忙扶住她,脸一下红了,不安地小声问:“曾小姐……你……你喝醉了?” 不怕死的曾馨眼神迷离地望着唐峰,一手挑起他下巴,嘿嘿傻笑,也不说话。 顾子钦抿紧了唇,恼意终于上头,一把扯过曾馨,冷冷扫了眼唐峰,厉声道:“她是你能碰的吗?” 唐峰忙低了头,垂在两旁的手下意识地握成拳头。 曾馨往顾子钦身上一贴,抬脸嘟起嘴巴,“不许那么凶。” 顾子钦无语,清隽的脸上乌云密布。 “有钱没?”眼睛还望着他的曾馨,一双小手不安份地在他身上乱摸一通,顾子钦脑子似‘轰’的一声轻响,浑身骤然生热。 捉住乱摸的小手,他将钱包拿出来塞到她手里,嗓音沉哑:“你又想干什么?” 曾馨嘿嘿傻笑,眯着眼睛拔开钱包……嗯,很好,装的很满…… 她从中抓了一大把,转身递给唐峰,愉悦说道:“给你……不用找了!” 唐峰被顾子钦身上的寒气所吓到,根本不敢抬头看她,更不敢接钱。 “拿着呀,怎么,瞧不起我?”曾馨语气愠怒,还有丝小委屈,好像唐峰再不接,下一秒她就会哭出来一般。 就在唐峰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时,顾子钦冷冷开口:“曾小姐给你的小费,还不拿着。” 唐峰身子莫名一颤,双手接过,轻声说:“谢谢曾小姐。” 曾馨瞬间开心了起来,挥了挥手,“不用谢,再见……再见……” 这时,泊车员已经将车开了过来。 顾子钦沉着脸再次将曾馨拥在怀里,快速往车旁走去,突然低头问:“认识他?” 曾馨迷迷瞪瞪地抬头看他,摇摇头:“不认识……你是谁?张驰呢?你不是张驰,你是谁?” 顾子钦眉眼一弯笑了,“不认识为什么要给别人那么多钱?你那么抠门的人,居然这么大方?” 曾馨将手指放到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神神秘秘地小声说道:“因为他长得帅……” 顾子钦再次抿紧了唇,定定看她,眼眸幽深,宛如一潭深水。 …… 同样的晚餐,曾馨吃的跌宕起伏,而顾清清却是吃的生不如死。 再次落座后,她便一直自顾自地喝酒,仿佛就是个置身事外的陌生人。 饭局是怎么结束,她又是如何被顾云生扶上车的,顾清清通通不记得。 她只知道车驶在路上时,风猖狂地从车窗里灌了进来,吹打在她脸上很冷…… 她突然很想哭,也许已经哭了,只是风不允许,霸道肆意地不让她脸上出现一滴泪水。 顾云生斜瞥了她一眼,关了窗,面无表情地问:“觉得难过?” 顾清清没有回头看他,一只手撑住脸,强忍泪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平静的,“为什么?” 顾云生没有马上回答,目不斜视地看牢前方,手上熟练而快速地打着方向盘。 良久,他低沉暗哑的声音在车内狭小的空间里缓缓响起:“龙三原来不叫龙三,叫什么不知道,但十八岁前,他还是个青春洋溢,爱做梦的大好少年。” “十八岁那年他认识了一个女孩儿,这个女孩儿教会了他很多东西,比如打架斗殴,赌博吸毒……当然也教会了他如何疯狂的爱……” “很快,他便发现爱一个女孩儿,不仅需要时间精力,更需要钱,而十八岁的他注定无法为其买单。” “他将手伸向了父母,一次两次无数次,终于在某次他与他们发生了一次争执,一进失手伤了他父亲。” “他因此坐了牢,听说后来他父母相继过世,他成了个没有家的人。” “出狱后,他很快便在襄城站稳了脚跟,以心狠手辣,大胆狂妄闻名。这世上就没有他不敢做的事,更没有他不敢赚的钱。” “上次,顾家认亲,他在媒体上看到你的照片……便在道上放话,他一定要得到你。” 话音落下,顾云生终于侧颜看顾清清,似是叹了一口气:“清清,你说这是不是天意……你居然和龙三的初恋情人长的一模一样。” 听他说完,顾清清没有哼声,只是身子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她脸上怯弱的神情让顾云生笑了起来,脚下踩了油门,车子便飞速溶入了无边的夜色中…… 第一百八十九章 偏执的爱 曾馨一上车就呼呼大睡,连姿势都没换一下。 到家,就在顾子钦准备抱她下车时,熟睡的人居然神奇般地醒来,自己打开车门走下来。 顾子钦伸手去扶,曾馨身子一歪,大着舌头,声音冰冷:“你是谁呀?走开,不要你管。” 话落,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像个蹒跚学步的孩子。 顾子钦微微抿了唇,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后,就在她又要倒下去时,豪不犹豫地上前扶紧了她的肩。 曾馨迷迷糊糊地看他,只觉得眼前有模糊人影在晃动,头更晕了。 用尽力气挣脱开来,她立在离他几步之遥的位置,恼的很:“都说了,不要你管!” “不要我管?”顾子钦阴了脸,向前跨了一步,话音无温:“看到大明星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 又向前一步,他语气更冷:“看到长得帅的服务员,恨不得将所有的钱都给人家……” 再向前一步,他已经贴近曾馨,“所以,能看到别的男人,就是看不见我?” 距离很近,他低头凝视她,眼眸里闪烁着奇异光泽。 曾馨下意识地回退,酒清醒了大半,硬着头皮辩解道:“那又怎样?我……我有交朋友的权利……” “交朋友?”顾子钦冷着脸步步逼近,“不过第三次见面,就让别人拉手,还要跟他回家,这是交朋友?” “我……我高兴……”曾馨退无可退,抵在入口小花园的墙上,看着眼前眉眼淡漠、面貌清隽的男子,咽了咽口水,彻底乱了分寸。 顾子钦已经完全贴近,一手撑在墙上,低头看她,低声漫语:“你为什么这么不乖,我的小野猫……” “我……” 刚启唇,曾馨只觉得腰间一紧,猝不及防的吻重重地落在了她的唇上,强势霸道,铺天盖地地掠夺她的呼吸。 如行在云端,曾馨脑子一片空白,耳边响着自己的心跳声……狂乱而激烈…… 顾子钦的吻灼热滚烫,眸色却冰冷阴鸷。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曾馨瞪圆了眼睛死死看牢顾子钦的眼睛,一时间连怎么呼吸都忘记了。 依稀记得,那晚自己情绪激动,失心疯地求吻,某人也心如坚石。 今天这又算什么? 自己尝过的东西,就算不要了,也容不得别人要? 短暂眩晕后,曾馨很快清醒,恼意上头,她想也不想,抬起一条腿就往顾子钦身下踢去。 顾子钦似猜到了她的动作,身子一弯躲开,撑在墙上的那只手一把捉住她的小腿,往前一拉,曾馨整个人就以极其暧昧撩人的姿势半挂在了他身上。 舌尖趁机探入,辗转采撷,彼此气息痴缠,无休无止…… 终于在曾馨喘不过气来时,顾子钦在她的唇上狠狠一咬,定定看她,眸光冷潋,“这是警告,永远不要让我再看到别的男人碰你!” 唇火辣辣的痛,曾馨傻傻愣住,半天说不出话来…… 明明气的要命,但是心里又莫名的……甜蜜…… 她一边甩头,一边拍打着自己的脸,嘴里念叨着:“不可能……幻觉……一定是幻觉……” 顾子钦唇角一勾,弯腰将她抗在肩上,冷冷说了句:“再闹,就打屁股!” 曾馨就一动也不敢动了,像条死鱼一样,仍他抗着。 天昏地暗间,她在心里思考着一个问题:今天到底谁赢了? …… 顾云生的车在酒店门口停下时,顾清清还没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打开车门,顾云生不由分说地将她拖了出来,面色阴郁难测。 顾清清想要甩开他的手,然而男人用尽了十分的力道,她注定是徒劳无功。 眼里噙满已久的泪终于落了下来,她嘶吼出声:“顾云生,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既然要把我当成一条狗一样送给别人,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顾云生将她拉至眼前,眼底渐渐显出深深痛惜,“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把人送给别人?” 顾清清泪眼朦胧地看他,嗤笑出声:“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龙三那样的亡命徒什么事做不出来?与其让他来偷,不如正大光明地送上门去,我到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来吃!”顾云生眼眸尽显阴霾,出口的话声声透着狠戾。 顾清清张了张嘴,还要说些什么,顾云生眼露不耐,拦腰将她抱起,径直走进酒店。 …… 门一关,顾清清还没调整到顾云生喜欢的状态,就被他粗鲁地拖到洗手间,打开淋浴,冷水从二人头上浇上下来,一直凉到了心底…… “呲”的一声,身上的衣服碎声落地,顾云生死死捏着她的下巴,双眼血红,狠狠出声:“他都亲了你哪些地方?” 顾清清身子一颤,惶恐不安地看着眼前如魔鬼上身般的男子。 他这样狰狞可怖的样子她不是第一次见了,然而每一次她都会忍不住发抖,好像下一秒便是世界末日,而她茕茕孑立什么也抓不住…… 只能一味地任命运浮沉,任恶魔一点一占地吞噬她的灵魂。 “说呀!他都亲了些什么地方!”顾云生赤红双目中如有冰刃一般从她身上每一寸肌肤刮过。 顾清清瞪圆了眼,张开嘴巴,喉头却似被人死死掐住了,嗓音紧滞,发不出任何声音。 下一秒,已经疯狂的男人将她按在洗漱台的水龙头下,仍冷水滑过她的头,她的脸,她纤细的脖颈…… 水渐渐漫过鼻息,她呼吸一窒,本能地挣扎着抬头……突然,身下有阵刺痛传来,心口某处像被棉花堆的满满的,阴绵细密,透不过气来…… 就在顾清清濒临窒息边缘时,顾云生将她的头发往后一扯,她的脸终于脱离水面,大口大口地喘气。 恶魔一样的男子凑近她,将她圆润的耳垂含在嘴里,带着偏执到极点的占有欲阴森森地低语:“我讨厌别人碰我的东西……不过这下好了,终于洗干净了……” 顾清清找回平稳呼吸,扭头看身后的男人,眼里迸裂出浓浓恨意,忍痛咬牙:“顾云生,你就是个疯子!” “哈……哈哈……”顾云生捏着她下巴,直直地在她唇上咬了一口,突地朗声大笑。 他是疯了,早就疯了…… 第一百九十章 有人寂寞有人冷 一切归于平静,顾清清被毛巾包裹着躺在顾云生怀里,室内灯光暧昧,空气静谧,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独立世界。 闭上眼的男子脸上狠戾不在,面容沉静而疲惫。 顾清清仰起头,伸手轻轻摩挲他的下巴,眼神迷离,“你想用我和龙三换什么?” 短暂沉默,顾云生简短地答:“一条人命。” “谁的?”顾清清丝毫没有惧意,她知道每次恶魔消失,眼前的男人都会对她格外温柔,温柔的就像他们已经深爱了千年一样的不真实。 然而就是这样的不真实让她在迷失的混沌世界里,看到了一丝近乎渺茫的希望…… 顾云生大概觉得痒,捉住她的手,放在心口处,淡声答:“曾馨。” 顾清清僵住,这个答案很出乎她的意料。 她以为会是顾子钦或是别的什么人……曾馨对他能有什么威胁? 没有问为什么,因为她深知,恶魔只是暂时沉睡,她是绝对没有勇气去刻意唤醒它的。 手指在顾云生心口处划着圈,她轻声问:“如果龙三真的拿来了曾馨的命,你是不是就会把我送给他?” 顾云生缓缓睁开眼,幽暗无边地看她,“你愿意吗?” 顾清清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如果曾馨死了,不是龙三做的,那这笔交易是不是就取消了?” 顾云生将她的手举到嘴边,吻了吻,说:“对。” 顾清清便不再说话了,将头埋在他胸口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才问:“我们还能睡多久?” “十二点回家,还有两个小时。”顾云生柔声回答,耐心十足。 “好,睡吧。” 空气又恢复到死寂的状态,过了许久,顾云生突然开口:“不要盲目行动,坏了我的事,你知道后果。” 顾清清一惊,在他怀里闷声回答:“知道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顾清清抬起头来,迎上顾云生暗如深渊的眼睛,似好奇又似在试探:“你让我知道这些,就不怕我告诉别人吗?” 顾云生扯了扯嘴角,看着眼前的女人。 她有着清丽的面庞,雾气朦胧的眼,还有一颗对一切都充满好奇而又缺少敬畏的心……人生最美好的年纪里有着最致命的缺点,这就是青春…… 姜语姻无疑是最了解他的人,她说的没错,他确实从顾清清身上找到了青春年少的自己,那个快乐而无所畏惧的自己。 她担心什么,他都知道,只是她忘记了,他们都已经失去了爱的能力。 指腹轻抚顾清清唇边的伤,顾云生语气阴绵:“疼吗?” 顾清清微微一颤,垂下眼睑,嗓音低沉:“做你的女人,疼也要不说疼。” 像是触及了某个开关,顾云生突然翻身附在她身上,细细密密地看她,倏尔,笑开,笑容格外的邪肆…… “别……云生,我累了……”察觉得他瞳孔深处的阴森,顾清清惊恐地睁大眼睛,低声求饶。 然而,对于恶魔来说,这样的求饶声无疑是最美妙的音符…… …… 姜语姻也不知道自己今晚是怎么了,闭上眼,脑子里都是顾清清嘲讽的笑和顾云生冷漠的眼。 看了看手机,快十二点了,顾云生还没有回来。 她实在是没有睡意,索性爬了起来,走到书房,找了一包烟,再拎了一瓶酒,坐在二楼阳台上,也不开灯,就那样看着这静谧的夜。 连着喝了两杯酒,烟雾缭绕间,回忆就像决了堤的洪水,来的浩浩荡荡…… …… 大雨之后的第三天,午饭前,姜语姻正在收拾东西,睡眼惺忪的顾云生突然凑到她耳边,悄声低语:“一会儿小树林见。” 耳根处一热,她就像着了火似的,浑身都跟着热了起来。 顾云生定定看她,笑的肆意,“你脸红起来真好看,像个苹果一样,让人很想咬上一口。” 这话要是别人说,姜语姻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控制好一巴掌扇过去的冲动。 但此时此刻,从顾云生的嘴里说出来,却带着某种奇诱魔力,她只觉得眩晕,大脑一片空白。 三月的午后,风和日丽,学校后面的小树林里开满了不知名的小花儿,偶尔有大胆的情侣背靠着背在看书,就连空气里都弥漫着甜蜜的味道。 姜语姻因这场约会,午饭吃的极少,早早地等在最不显眼的位置,假装看书,心跳却已经不受控制地乱了节奏。 “在看什么?”耳边又是一热,顾云生青春洋溢的脸便出现在她眼前。 蹭的一下,她白净的脸上又是绯红一片。 顾云生含笑看她,眼眸里似有火光星星冒出,“你怎么那么爱脸红?” 姜语姻咬紧唇,将笔记往他面前一推,“给你。” “你读给我听。”说话间,明媚少年已经在她身侧躺下,眯着眼睛看天,一脸惬意。 姜语姻用力呼吸,呼吸呼吸再呼吸,乱了节奏的心跳渐渐恢复平稳,她翻开笔记本轻声读了起来…… …… 想到这里,姜语姻低头笑了起来,她好像从一开始对顾云生就没有抵抗力,谁说不是上辈子欠他的? 楼下传来停车的声音,她将酒杯放下,快速迎了下去……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酒,这心情竟然就像初次去小树林时一样……激动澎湃。 远远地,看到顾云生亲自开了车门,耐心地等顾清清下来,二人似又低语说了些什么,才双双朝她的方向走来。 这种待遇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享受过了吧……姜语姻瞳孔微缩,热气沸腾的情绪冷了几分。 看到姜语姻穿着睡衣立在门口,顾云生眼露惊讶,很快便又恢复到冷漠如初的神态,低声问:“怎么还不睡?” 姜语姻上前两步,淡淡一笑,“等你呀。” 眸光却不自由主地扫过顾清清的脸,最后落在她红肿的下唇。 看来这静谧的夜里,在她寂寞空虚的时候,她的丈夫到是热情似火…… 冷意一点一点地聚在姜语姻眼底,她又是一笑,对丈夫娇嗔道:“妈今天还说你了,清清毕竟是女孩子,你以后少带她抛头露面,而且现在很晚了。” 顾清清抢先接话,直接而无情:“没关系,我还年轻,熬点夜怕什么。到是二婶你……应该早点睡,多休息。” 话落,她侧头看顾云生,眼眸里似有水波流动,“二叔晚安。” “早些睡。”顾云生点点头,面无表情地看了姜语姻一眼,“我们也进屋吧。” 姜语姻自然地挽上他的手臂,话音温柔:“好。” 第一百九十一章 谁不是无辜的 “为什么不开灯?”进了客厅,顾云生话语里有一丝丝不悦。 就在他伸手要按下开关时,姜语姻急速按住他的手,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柔声喃呢:“云生……我很想你……” 黑暗里,彼此表情模糊,顾云生将她禁锢在怀,语带疲惫:“我今天真的很累了。” “是吗?”姜语姻固执地踮着脚尖,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他的脸,语气哀怨:“我想也是,她还那么年轻,精力旺盛,活力四射……” 闻到酒味,顾云生皱了眉,手指慢慢摩挲她脸上滑腻肌肤,话里包含着无奈:“你喝酒了?” 姜语姻答非所问,嗓音有些奇怪,“几次?” “什么?” “你们做了几次?你是不是也觉得自己重返了青春……”姜语姻语气兴奋的诡异万分。 胸口处像有团火在烧,她紧紧贴着顾云生,身子微微扭动,近乎哀求道:“云生……我也想重返青春,你带我回去好不好?” 察觉到她的异常,顾云生肃了神色,冷冽出声:“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我也想问你,顾云生,你到底想干什么!”上一秒还悲切荏弱的女人,转眼间就变的有些歇斯底里。 像是放养惯了的凶猛野兽突然被管束,顾云生似乎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耐性,用力捏住她下巴,压低了嗓音:“我警告你,这段时间对我来说至关重要,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底线,你还有底线吗?你会怎么样?杀了我吗?来呀!反正早已经被你逼到了生不如死的地步……” 压抑太久的坏情绪一触及发,姜语姻尖声厉吼,滚烫的泪夺眶而出。 这样的她,是顾云生所没见过的。 这么多年来,她从羞涩少女一步步走向成稳,早就学会了将情绪隐藏在心底。 他竟然渐渐忘了她也只是个普通女人……是他将她生生逼成了疯子…… 像是有利刃刺进了心口,钝痛传来,顾云生眉心不由紧皱,将痛哭的女人拥入怀里,伴着一声叹息,他也只能说:“对不起……” 然而这声对不起就像个讽刺的耳光,只会令姜语姻更加挫败,更加崩溃与疯狂…… 像个无助的孩子,她身子一软跪了下去,抱住顾云生的腿,声声悲恸:“云生……不要这样对我……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我真的可以……求你不要这样……你答应过我,不会再杀人,你忘记了吗……那些在佛前许下的誓言你都忘记了吗……” 内心冷硬如坚石一般的顾云生,此刻也不由地动容。 将妻子从地上拖起来,紧紧搂住,下巴抵在她头顶,他嗓音哑窒:“我没有忘记……我们还有萌萌……所以,我更不能再自私地将你们一同拽进地狱深渊……” 而他身边必须有个女人,女人有时候就是一把最温柔且最锋利的剑…… 卑鄙吗? 他是这样安慰自己的……不是每个女人都有机会在一生中体验到爱恨情仇、悲欢离合。 可是,怀里的女人像被悲伤所淹没,只是一味地哭,哭声偌大的客厅里回荡,使这静谧的夜多多了几分阴诡之色。 如果有选择,她想要这样的人生吗?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太过残忍……然而游走在人世间的孤魂,谁不是无辜的? 一下又一下地轻扶妻子的后背,喉结滚动间,顾云生又是一声叹息:“语姻,这是最后一次了,你要相信我,像从前一样……” 是的,这是最后一次了,成,他会忘掉从前种种,与她隐姓埋名,找一处安静的小镇共度余生。 如果败了,他诅咒命运也尊重结果……萌萌起码还有妈妈,不会成为这人世间的又一个孤魂…… …… 次日醒来,曾馨宿醉头疼,脑子乱成了一团。 抬手抚唇,那里传来淡淡的疼,她有些恍神……昨夜,不是梦? 磨磨蹭蹭地下楼,顾子钦居然还没走,坐地餐椅上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 刚想转身上楼,清嫂看她,皱眉问:“你嘴唇怎么了,上火了?” 曾馨脸一下红了,眼眸余光里顾子钦唇角弯了弯,她气呼呼地回答:“不是,被狗咬了。” “啊?”清嫂毕竟年老,一直没转过弯来,紧张地问:“是谁家的宠物吗?这得去打针才行。” 顾子钦放下碗,悠悠地开口:“不用,那条狗没病毒。” 清嫂回头看他,眨眨眼,像是明白了些什么……又好像有些事不明白…… 比如说,顾子钦好像不应该亲自己的侄女吧?虽然是假的…… 曾馨不想搭理他,将椅子拖出响声,大大咧咧地坐下,伸手拿粥。 顾子钦已经抢过,放在嘴边轻柔地吹,再递给她,笑容明媚:“小心再烫伤。” “切……”曾馨白他一眼,固执地端了粥就喝,伤口被碰到,痛的呲牙。 对面的顾子钦跟着眉头一紧,似乎更痛。 曾馨索性不吃了,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丰盛的早餐,问清嫂:“林雅吃了吗?” “我来了。”林雅正好出现在餐厅门口,脸上红肿消了许多,看起来已经没那么狰狞恐怖。 身后还有张驰巴巴地跟着,像个罪人似的,始终低垂着脑袋。 曾馨笑着招手,“过来坐,有你爱吃的煎饺。” 林雅款款走近,看到顾子钦,下意识地别过脸,轻唤了声:“子钦。” 顾子钦面无表情地颔首点头,算是应下,目光却轻柔地落在曾馨脸上……那丫头刚才好像皱眉了……吃醋了? 清嫂摆好餐具,问顾子钦:“九点了,你怎么还不走?” 这也正是曾馨想问的,所以她眸光看向别处,耳朵却是竖得高高的。 “马上就走。”顾子钦起身,看着林雅含笑道:“一会儿董堃会带你去见律师,你准备一下。” 林雅受宠若惊,顾不得脸上的伤,眼眸含情,嘴唇却在抖:“谢谢你,子钦。” 顾子钦蹙高了眉,话语无情:“还是叫我顾总吧。” 表情僵在林雅脸上,气血上头,面上伤口一下通红了起来。 曾馨转过脸来狠狠瞪顾子钦……至于吗?不就一个称呼嘛,叫一下会死人呀! 虽然她听在耳里也觉得有些不舒服…… 第一百九十二章 留下隐患 顾子钦瞥了对他怒目而视的曾馨一眼,唇角带笑,对林雅说道:“我找人看过了,过两天有个好日子,将你母亲安葬了吧。” 这次林雅死心了,表情还僵在脸上,只是淡声说:“谢谢顾总。” 顾子钦温和点头,眸光轻飘飘地落在曾馨脸上,话语平静却隐隐透着一丝怜惜:“你母亲也一起……看需要准备些什么,让清嫂和肖叔帮你。这两天要不把福伯也接来吧,毕竟以前许多事他要清楚一些。” 曾馨怔了怔,眼眶骤然生温,好一会儿才淡淡应了声:“哦……” “那我走了。”像是要离家的丈夫,简单一句话配合着顾子钦柔情绵延的眸光,让人心里似有轻风拂过,说不出的悸动。 “哦……”曾馨觉得唇上的伤就像一个火点,似乎在迅速蔓延至全身,整个人热得不得了…… 似还有话说,她巴巴地望着顾子钦,手指下意识地咬在了齿间。 就在他们彼此心意相通,情意绵绵的那一瞬间,谁也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林雅低垂的眉眼里迸裂出一道利刃般可怕的寒光。 顾子钦伸手拿掉曾馨咬在齿间的手,嘴角一弯,“嗯?” “那个……我想去看两个朋友……可以吗?”去看玫姐和小柠的事,她本不打算告诉顾子钦。 但……人家都主动示好成这种程度了,她一个棋子太傲骄任性了似乎也不太合适。 “宫里?”顾子钦挑起眉头看她,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说的这个特殊用语。 同时也想起了那晚她的热情似火……嗓子有些发干,他端起桌上水杯喝了一口,轻描淡写道:“明天我陪你去。” “啊?”曾馨瞪大眼睛,万分不情愿。 没有人会愿意自己不堪的过去让别人知晓太多,尤其是这个人对自己来说,有些特殊有些重要。 顾子钦望着她笑,“嗯?不愿意?那还是算了。” 到不是刻意要去窥探她的过去,只是这个时期实在是不太平,他不放心。 当然,也是出于私心,二人关系好不容易稍稍缓和,他想多一些和她独处的时间。 否则……不知道这样的机会还会不会再有? “不不不……愿意,谢谢顾总。”曾馨忙不迭地又是点头,又是摆手,紧张的不得了。 心里却是懊恼的要命,早知道还是瞒着他去了。 顾子钦蹙了眉,“你刚才叫我什么?” 老天!这个男人还真是给点颜色就想开染房呀! 曾馨无语,瞪他,字音咬的有些重:“叔叔。” 顾子钦嘴角一勾,笑的浅淡,“乖。” …… 林雅房间里,窗帘拉的很严,脸受伤以后,她越来越不喜阳光了。 张驰立在窗帘细缝中间,连微弱的那一丝阳光也完全挡住。 看林雅坐在床边,眉头紧皱,脸上的伤口时而有微微的抽动,他突然莫名地觉得冷,身冷更心冷…… 良久,林雅冷漠的眸光才投到张驰脸上,缺了些血色的薄唇开启间,冰冷的话已出口:“刚才你看到了吗?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来,他们之间根本不可能是什么狗屁叔侄!” 张驰面露难色,话语无力:“就算是这样,那也和我们无关。林雅,馨姐对你我有恩,我们不能害她……” “什么,有恩?”林雅站了起来,缓缓逼近,嗓音凉凉:“将我害成这样是有恩吗?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一个经心设计的圈套?” 张驰答不上来,实际上他脑子也很乱,千头万绪间,就是找不到那条头绪…… …… 自从林雅出事后,张驰便住进了顾子钦家里。 昨晚,因白天睡太多,林雅怎么也睡不着,张驰提出陪她去散散步。 对于张驰,林雅的心情很复杂,说不恨是假的,但介于曾馨的求情,她不得不暂时放下…… 后来想想,因此身边多了个傀儡,何尝不是另一种收获? 没曾想,他们刚刚行至小花园,就看到了顾子钦与曾馨激烈相吻的那一幕…… 二人均像被雷辟了似的,双双定住。 之前,他们不是没有往这方面猜测过……但世俗的禁锢还是限制了他们的想象力。 张驰率先反应过来,拉了林雅就要往回走。 林雅眸中利光一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拿出手机,快速拍下几张照片,才拉了张驰悄无声息地回房。 对此,他们之间还爆发了小小的争吵…… 张驰待震惊的情绪恢复,狠声道:“想不到顾总是这样的人,才害了你,现在又去害馨姐。” 林雅白他一眼,一声冷笑:“天真!难道你不觉得他们早就狼狈为奸了吗?” 张驰一愕,“你是说……他们其实一开始就是男女关系?不会吧?今晚,会不会是他们都喝醉了,所以才……” “喝醉?你见那家叔叔喝醉了会亲小侄女?”实际上,还有更可怕的念头涌上林雅脑海里。 她该不会是顾子钦与曾馨二人手里的一个诱饵吧? 如今,将她抛出去引开了方晚晴,他们好肆无忌惮地在一起…… 林雅被自己的念头所吓到,胸口沉闷,心尖上似有细微的刺痛传来。 怪不得曾馨要对她做那些承诺……这算什么? 内疚吗? 她不需要,她林雅虽然孤苦无依,但也绝不是可以任人鱼肉的弱者! 张驰毕竟才入社会,对人性的认识还很浅薄,听了林雅的话,忙劝道:“如果是这样,那你就更不该留着这照片了,万一要是流了出去,他们就完了……” “可是,我已经完了!”林雅情绪有些失控,失声脱口而出。 张驰大惊,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道:“你……你不会是想……不,绝对不行!你想过没有,如果让顾总知道了,他不会放过我们的。” 林雅冷‘呲’一声,“你怕了?” “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张驰虽然社会经验少,但脑子并不笨。 他知道林雅是把受伤的事归罪在了曾馨头上。 他说不准这事到底和曾馨有没有直接关系,但有一点他心里明白,却又不能说出口……如果林雅没有非份之想,又怎么会落入别人圈套? 就如自己一样,如果没有歪心思,事情又怎么会发展到这步田地? 说白了,别人只是配合了他们的邪念而已……有罪吗? 起码在他看来,顾子钦不过是技高一筹而已。 林雅眼珠微转,情绪已经冷静了下来,微微一笑,语气软了下来:“我又没说要将照片流出去,留着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用了。” 许多答案,时间会给,她等着。 至于张驰,一个傀儡而已,她和他说那么多有什么用? 第一百九十三章 她的悲伤 顾子钦推了所有事,陪曾馨前往襄城女子监狱。 一路无话,一向古灵精怪,静不下来的女子此刻眉眼间染上了淡淡阴郁,安静地看着窗外,像只懒洋洋的猫。 顾子钦会在等红灯停车时,一直握着她的手,很紧很牢,仿佛想要把所有的力量都传予她。 到了目的地,他忽然紧紧抱住曾馨,声音很沉:“丫头,你要相信,我会尽我所能让你幸福。” “我相信。”她贪恋地闭上眼睛,感受他身上的温暖。 承诺太美好,谁都不忍去计较真假。 …… 三年前,曾馨还是个在校大学生。 有天,她手机上突然收到一些照片,是一对男女的亲密照,女孩儿只能看到模糊身影,而男的则是她交往了两年的男朋友。 年轻气盛,吃不得亏的曾馨匆匆赶到酒店。 为了给自己壮胆,她还特意在进去之前,灌了好几口辣心辣肺的白酒。 借着酒劲,她冲上楼去敲门,门开了,男友果真在里面,还有她再熟悉不过的室友…… 后来曾馨无数次在心里想,如果那天她没有喝酒,那她一定会说:“你们继续,这个男人你要喜欢,给个价,我卖给你……”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她拿起一早准备好吓唬男友的刀子便扑了上去,接着,眼前便出现了一片腥红。 还没分清受伤的人到底是谁,曾馨便昏到在地…… 再醒来,她已经因故意伤人被拘留。 从拘留到判刑不过二个月,快的不可思议……不过也正常,听警察说男女都受伤了,比较严重一些的是她室友,那个高傲不可一世的富家女,叶慈。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有实有据的事情。 曾馨只是不明白,她扑向程峥的时候,叶慈明明大惊失色地站在离他们很远的地方,她怎么就连她也伤了呢? 刚入狱时,拜富家女的特殊关照所赐,她吃尽苦头,如果不是玫姐和小柠拼命相护,或许早就被玩死了吧…… 那时,她就发誓一定要弄清楚真相,如果她确实伤人罪至如此,她认了。 如果其中有冤,那她曾馨就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一条烂命而已,没什么好惧。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监狱那样的地方又是另一个包罗万象的世界,并不好熬。 这本是她出狱后计划的第二件大事,岂料,就遇到了顾子钦,强行霸道地将她的人生给搞得乱七八糟,又风声水起…… 近来,曾馨也让董堃找过程峥二人,据说当年出事后,叶家就将他们送出了国,至今未归。 …… 监狱门口,曾馨碰到曾经的管教蓝警官,于是羞涩地上前打招呼。 蓝警官看起来很年轻,三十出头的样子,看到曾馨展颜一笑,“你看起来不错,出去后都做些什么?” 眸光却是越过曾馨,看向她身后身姿挺拔、眉目清隽的男子。 曾馨咬了咬唇,弱弱地答:“给……别人当侄女来着……” “啊?”蓝警官被顾子钦所吸引,一时注意力不集中,以为自己听错了。 怔了怔,她忙肃了神色,说起了官配的话:“出去以后就要好好做人,凡事不要冲动,要吸取教训。” 曾馨本能地挺了挺背,“是。” 倏尔,她抬头小心翼翼地问:“我来不及预约,但我真想玫姐和小柠。蓝警官能帮帮我吗?” 蓝警官脸一下沉了,语气也漠然了几分:“当然不行,这是什么地方?一切都要按规矩办事,你可以先预约,等时间到了再来吧。” 曾馨吓得一瑟,低头皱了小脸。 她眼里的怯意让顾子钦狠狠地缩了缩瞳眸,心里更是像扎进芒针,涩痛难忍。 在他面前活蹦乱跳的丫头,到底在这里经历了些什么?以至于她一进到这个地方,便锋芒全无…… 顾子钦不敢想,眸色一凛,人已经上前冷冷开口:“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请警官帮帮忙。” 曾馨一惊,脑子里灵光一显,忙拉过顾子钦笑道:“这位是我叔叔,襄城三少顾子钦。” “叔叔……顾少?”蓝警官眼里有点点星光冒出,怪不得她觉得这男子怎么这么面熟,原来就是前些日子频频上各大媒体头条的顾少。 真人更帅,气质更雅致……就算不看在这张脸上,以顾家的身份,随便几个电话,今天这个忙不帮也得帮。 她当然也不会错过卖人情的机会。 只是……蓝警官犯了难色,不安说道:“我去申请一下,见阿玫应该是没有问题,只是小柠最近病了,恐怕没法见你。” 曾馨一听,眼泪一下涌了上来,“小柠怎么了?” “唉……你知道她身体一直不好,最近又犯了旧疾,本来可以保外就医,但是她家人死活不管她……也是可怜……”蓝警官做这行也有好几年了,纵然见多了人性冷暖,但一想到小柠家人的冷漠,她还是不由地一声长叹。 “怎么会这样?小柠……那你们有好好医治她吗?我有钱,我今天就是来替她们存钱的,多少钱都可以……”曾馨没有哭,眼睛瞪的大大的,亮晶晶的泪水噙满了眼眶。 随着话音的落下,眼眸微闪间,那些泪珠子也跟着颗颗砸落,无声无息,却像是无形的重物,颗颗落在了顾子钦心上。 他从来没见曾馨如此无措悲痛过,眸光移开,态度诚挚:“保外就医需要什么条件?不是直系亲属可以吗?” 眼前男子明明神色平静,但看到蓝警官眼里,却透着一股凌厉的气场,深敛,难以揣测。 毕竟职业如此,她微微错开顾子钦的目光,正色道:“她的情况是符合保外就医条件的。” “保外就医有两种形式,一种是人保,由当事人的亲属中具有刑事行为能力的人进行担保,由当事人或其代理人提出申请,出具相关的证明材料,经办案机关批准后。另一种是财保,即交纳一定数量的钱,然后办理保外手续。” “理论上,财保在时间上快一些。” 顾子钦听了,先是颔首致谢,然后转身看牢曾馨,声音温润:“丫头,你听见了吗?没多大事,你先去看朋友,我来出面替她办保外就医。” 第一百九十四章 爱恨不分 曾馨一直在默默垂泪,后悔自己来得太晚了。 听顾子钦这么一说,顿时止了泪,泪眼朦胧地看他,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吗?” 伸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他坚定地答:“当然。” 看上去性子寡淡疏漠的男子,眸光深沉,浓得像划不开的晨雾。 身在女子监狱,本来接触男性就少的蓝警官简直看直了眼,心想,如果有生之年,能被这样一个男子温柔注视,也不枉此生了吧…… 曾馨说是她叔叔……不知有没有女朋友? “谢谢。”曾馨眼泪又出来了,这声谢谢比她说过的任何一句话都要真诚。 回首一想,短短时间内,她已经给顾子钦添了许多麻烦。 福伯,刘芳,林雅,张驰……现在又多一个小柠…… 此刻的她对顾子钦的感情很复杂,有依赖,有爱慕,有忌惮,更多的是感激…… 这样不纯粹的种种情感让她觉得心里很沉……她或许再也无法清醒地去看待他们之间的感情。 又或许某一日,她就再也无法轻松地抽离出他的世界。 但她别无选择,出于自己的私心,还是出于对小柠的愧疚,她都只能这样做……像根厚颜无耻的蔓藤,已经将大树紧紧痴缠…… 顾子钦微微一笑,拍拍她的头,意味深长道:“只要你乖,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其实他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因一个她,所以不得不努力接受她的朋友…… 他不愿意让她为了自己,而将从前的人生一刀切断,好与不好都是她的一部分,他愿意接受。 顾子钦溺宠的眼神让一旁的蓝警官内心又是狠狠一荡,如果不是之前听说了他们的关系,她真要以为这就是对虐死单身狗不偿命的情侣。 但尽管如此,她也不想再看他们秀了,清了清嗓音,说道:“曾馨跟我来吧,顾先生要了解保外就医的事,请到办公室去找相关人员。” 顾子钦浅浅一笑,“谢谢蓝警官通融。” 曾馨也终于破涕为笑,狡黠地眨了眨眼,俏皮笑道:“改天让我叔叔请你吃饭。” “好呀,没问题。”蓝警官爽快答应,态度很认真:“我通常月未比较有空,等顾先生电话。” 顾子钦伸手扶额,看来这丫头情绪恢复能力是真的很快,已经可以给他没事找事了。 “我会安排。”话已经说到这份上,还得求人帮忙,他总不能冷漠拒绝吧。 …… 经过好几小时的漫长等待,曾馨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玫姐。 隔着玻璃窗,她们通过电话交流。 彼此手指贴在玻璃上,留着干练短发的女子,五官精致,面容清秀,眸色很黑,转动间,似有水光流动,煜煜生辉,仿佛能将人吸进那汪清泉里。 “你头发长了。”女子率先开口,嗓间淡淡的。 曾馨眼里起了雾,说:“头发都会长出来的。” 女子莞尔,曼声轻语:“是呀,只要老天厚待,一切都会重新生长,包括人心。小馨,你见到他了吗?” 曾馨有短暂的恍神,她其实还没想到要怎么说? 往好里说,让玫姐有所期待? 还是往坏里说,让她有心理准备,免得将来旧痕加新伤,痛上加痛。 “见到了,他说很想你。”最后,曾馨还是决定往好里说。 人如果没了希望和期待,时间便成了不能承受的枷锁。 玫姐敲了敲玻璃,笑出了声:“傻丫头,你现在说谎连草稿都不用打了吗?他过的很好,对不对?” 说完,自己又摇了摇头,“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能会动摇他半分,否则他就不是何启惟了。” 曾馨轻叹一声,很不理解:“既然知道他是那种薄情的男人,你又何必劳心劳神地思念。这种男人不要也罢,等你出来,我们带上小柠,还有我刚认识的一个姐妹,我们去找一处小镇,开咖啡馆,彼此温暖,共度余生,你说好不好?” 玫姐认真看她,说:“小馨,你是不是恋爱了?” 曾馨一愣,忙乱摇头,“没有没有……” “不可能,你刚才说要走的时候,目光闪烁不停,你光想想要离开这里,要离开某人,你就心痛难过,对不对?”女子脸上挂着浅浅笑意,像揭穿了妹妹心事的姐姐,得意中又有一丝期待。 曾馨低了头,脸一下红了,小声嘟嚷:“还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准确来说,只是乱了心而已,还谈不上恋爱。” 有关玫姐,她知道的很少,奇怪的是,旁人知道的也很少。 但她聪慧过人,气质淡雅,想来从前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玫姐似对她心中的那个人异常感兴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对你好吗?” 曾馨自嘲地笑笑,“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对我……应该很好吧。” 玫姐隔着玻璃在她手心里写字,目光温柔,语气溺宠:“遇到爱情你是逃不掉的……但是,如果他是不该爱的人,最好在丢了心之前果断离开。丫头,爱情越美越伤人,你要懂得保护自己。” 曾馨动容,心里难过,他是不该爱的人,可她已经不想逃了…… 眼看着时间快要到了,玫姐垂下眼敛,问:“我的话你转给何启惟后,他怎么说?” 曾馨这下答的果断干脆:“他说很期待。”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这人神出鬼没,我总共就见过他两次,了解的很少。但我无意间听说他最近在忙着开什么私房菜,全国各地到处开。” “是吗?”玫姐猛地抬头,眸眸略显迷离,轻轻眨动间,竟是说不出的风情万种,“他竟然这么无聊?” 曾馨不明所以,试着安慰:“你也知道有些男人不该爱就要躲,那何启惟呢?你觉得值得爱吗?” “我说爱他了吗?”玫姐眼角轻挑,眸中泄露出一丝戾气,“有时候思念也不一定是因为爱,恨照样能让你对一个人经年不忘。” “……”这,曾馨到真没想过……不过,转念一想,她不也对程峥念念不忘吗? 这可真真不是因为爱。 临走时,玫姐说:“小馨,我出狱的时候,你能帮我带顶假发吗?要柔顺一些,黑亮一些的,他喜欢我长发飘飘的样子。” 曾馨说:“好。” 心里想的是,聪慧如玫姐,竟也为了一个男人,连爱恨都分不清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你是值得爱的人吗 出了监狱大门,曾馨抬眼望去,不远处,男子身形颀长,眸光冷潋,随处一站,便足已夺去所有路人的目光。 看到她,顾子钦保持身姿,笑容明媚撩人,似在邀请她飞奔而去。 实际上,曾馨也有想要飞奔而去,与他紧紧相拥的念头。但步伐却不听使唤地缓慢莫名,顾盼生辉的眼眸里也多了几分沉滞。 短短几十步路,似走过了千山万水,因为期待太过漫长所以少了迫切与激动,更多的是迷茫与平静。 走近,沉静地看眼前身材修长,五官梭角分明的男子,曾馨莫名悲伤,眼眸里似装上了层层迷雾。 在顾子钦无声的询问下,她缓缓开口:“你是值得爱的男人吗?” 这个问题来得太过突然,纵然行事滴水不露的顾子钦眼里也有一丝慌乱。 他值得爱吗? 他回答不了。 因为看着曾馨清澈得不染一丝尘埃的眼,他的答案注定没有底气。 他爱她,但却不值得她奋不顾身,也不希望她奋不顾身…… 然而,没有人希望爱的人不爱自己,纵然是他,也不过如此。 所以才会从一开始就处心积虑地将她困在身边。 “先上车。”他定定看她,无法错开眸光,好半天才说了这么一句话。 曾馨固执地站着不动,脸上满是期待,仿佛这个答案对她极其重要,重要到稍有闪失,她就会选错方向,永久地迷失。 顾子钦心里一紧,清浅微笑,无奈反问:“你觉得呢?” 敛了眼里无边情绪,她低头一笑,“我不知道。” 这个问题全襄城的女人估计答案都是肯定的,他放在心里的丫头却说的是:不知道。 顾子钦莞尔,揉揉她的头发,温声道:“不着急,你有大把时光可以慢慢去寻找答案。” …… 归程的路上,夕阳很美。 柔和光晕下,顾子钦的脸近在咫尺,温润朦胧。 曾馨歪头看他,漆黑的眼眸里,装了在她身上很少见的沉静与清透。 “何启惟是个什么样的人?”看了许久,她悠悠问了这么一句。 顾子钦哑然,倏尔,莞尔笑开,俊雅的五官出奇的柔和,“你盯着我看了半天,然后开口问的是另一个男人?” 害他绷了半天,以为她又会问出什么让他答不上来的问题。 比如‘他是不是个值得爱的男人’。 曾馨也笑,收回目光,说:“好,不看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顾子钦眉头完全舒展,笑容很温暖,“有关何启惟,我们是通过江枫认识的,交往不算深。对他了解不多,但据说,他是襄城的传奇。” “怎么个传奇法?”曾馨确实很想知道,如果何启惟真的负了玫姐,做了什么害她太深的事,那她或许就要逞能地管一管了。 顾子钦侧眸看她,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于是眼角笑意蔓延至嘴角,“你要是生在古代,肯定是个侠女。但是,丫头,都是成年人了,你朋友肯定不会希望你插手,尤其是感情的世界,爱恨往往相依,不是外人能够理解的。” 曾馨嘟嘴不服,“玫姐不是外人,她是对我很重要的朋友。再说了,我最见不得男人欺负女人……” 顾子钦下巴突然绷紧,眸色微敛,声音有淡淡的哑:“如果……有一天我欺负了你,你会怎么对我?” “打得过就尽量打,打不过就跑得远远的,此生不再相见。”曾馨答的干脆,反正她不会和玫姐一样傻,不管是爱是恨,都打算要用一生去纠缠。 她是极其现实的人,或许会短暂迷失,但总会有清醒的一天。 顾子钦淡淡一笑,所有语言似乎都化成了泡影,溶入了苍茫的天幕里。 …… 到家时,刚进门,就听见客厅里热闹非凡。 曾馨皱眉,“你今天要请客吗?” 她其实心里沉的很,只想好好睡一觉。 顾子钦歪了歪头,漾起神秘的笑容,“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于是,曾馨就看到了福伯父女,段景禹,林雅,张驰,董堃…… 都是她最熟悉,交集最多的人……除了段景禹……请他来是和自己吵架的吗? 曾馨心想,今天早上是不是水喝太多了,为什么一整天都想流泪呢? 眼眸温温地看顾子钦,后者神情依旧,笑容迷人,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心情沉闷对身体不好。” 曾馨心里突然就有了答案……她已经爱惨了眼前的男人,不管他值不值得。 清嫂笑吟吟地迎了出来,语气欢快:“就等你们,马上开饭,今晚有红烧肉,麻辣鱼哦……” 曾馨两眼放光,咽了好几下口水,也不看顾子钦,竖起大拇指说:“你是对的,何以解忧,除了人民币还有红烧肉……” …… 福伯精神看起来好了许多,眸色复杂地曾馨,也不知道是欣慰多一些,还是担心多一些。 曾馨将重新葬母的事说给了他听,已近垂暮的男人眼圈红了,“好……她生前没过几天好日子……都是怪我无能,连块好墓地都不能买给她。” 曾馨动容,握了福伯的手,“你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她,这比任何东西都珍贵。” 福伯自嘲一笑,“你错了,这不是爱是自私,真正的爱是要倾尽所有让她快乐,让她欢喜……” 曾馨笑笑,没有争辩,其实关于爱,她也有自己的体会……爱的方式不管如何,最重要的是给的人是不是自己想要的…… 这时,酒足饭饱后的段景禹拿了吉它悠闲地坐在一旁吧台,轻轻拨弄琴弦,吟唱了起来: 梦境里,我站在回忆之前 妄想将时间碎片拼凑 看着曾经走来的一幕又一幕,才发现我们竟然并肩走了那么远的路 只是后来,只剩下半句真言,来不及用时间去沉淀…… 专心吟唱的段景禹浑身自带光芒,清透而雄厚的嗓音唱得人心跟着浮浮沉沉。 曾馨倚在墙角听的很认真,目光望去,顾子钦好像在和董堃商量事情,神情严肃,侧颜冷峻。 “小馨,今天顺利吗?”林雅不知什么站在了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嘴角有抹几不可察的冷笑。 曾馨收回心思,浅笑回答:“还算顺利。” 林雅将手里的饮料递给她,表情平静,语气也是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和顾总到底是什么关系?” 曾馨那天对她说的那些话,她心里也不是没有触动,对于她们这样的人来说,比谁都渴望真情,却又比谁都害怕错付真情。 她权衡过了,如果曾馨愿意对她坦白一切,那她会选择原谅……做有钱人的姐妹,这对她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第一百九十六章 来生最好不要再相见 听了林雅的问话,曾馨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毫不犹豫地回答:“他是我叔叔,全襄城人都知道。” 林雅只觉得好不容易才挽救上来的一颗心又沉了下去,嗓音有些哑窒:“没别的?” 曾馨一手轻佻地捏起她的下巴,俏皮笑道:“还能有什么?你又瞎想。” 她其实想过和林雅坦白,但要怎么说呢? 不管是目前顾家的局面,还是与顾子钦的感情,现在一切尚没定数,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说。 再说了,林雅刚刚才受了伤,她不想再将她卷进来。 林雅也笑了,可不管她笑的温情还是冷漠,因脸上那道像泪痕一样的疤,别人看到的只会是悲伤和恐怖。 …… 林雅母亲与曾姝下葬那天,顾家虽然一直很低调,但部分媒体还是得知了消息,早早地守在福山脚下。 远远地,看到一身黑裙的曾馨手里抱着母亲的骨灰盒,面色淡清。 同样一身黑衣的顾子钦行在她行侧,据紧了唇,一言不发。 再后面是带着黑色面纱的林雅,身侧跟着张驰。 接着,是顾家的所有人,就连身体一直不好的顾连海也在夏凤瑶和顾清清的搀扶下缓缓步行着前进。 …… 顾连海请了福山寺庙的主持诵经,说顺带给儿子儿媳也超渡一下,希望已经先走一步的人,能坚定不移地步入轮回,走向美好的另一个人生。 经声宛转,声声传进每个人的耳畔,因心境不同感悟也所不同。 曾馨静静地看着遗像上的母亲,心想,她的明媚笑容就这样永远在停在了时光里,何尝不是一种慈悲? 耳边似乎传来了母亲的声音,“小馨,你过的好吗?” 她绽开甜美笑容,她还能笑,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好? 母亲走后,她一度活得像行尸走肉,觉得天塌地陷的世界再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 好几次在梦里,母亲一脸冷漠地对她说:如果撑不住就来找我吧。 她曾试过自杀,将刀片放在手腕动脉上,很冰凉,刺痛难忍。于是,收了刀转身削了个苹果大口大口的咬,牙间响出轻脆的声音,生与死离得很近,也离的很远…… 她也曾在黑夜里学电视里那样,将舌头咬出血来,后来,明白了,都是骗人的……血腥味没入鼻息,她无声的笑,笑自己傻的无可救药。 她还穿上母亲留下最漂亮的衣服,将煤气打开,躺在床上数数,从一数到一千,觉得口干,于是起来喝水,温水流入身体,她想,死后的世界如果没有温水,该有多么痛苦…… 一直以为死很简单,就像母亲一样,用突然这个词就可以形容。 渐渐明白,生不易,死更难…… 她最终放弃了去找母亲,很努力很用力地活。 对着遗像,她眼神冷漠,内心很平静,轻声说:“你放心去吧,只愿我们生生世世都不要再相见。” 是的,一辈子的母女情分已经够了。 她不是好母亲,她不是好女儿,不相见是对彼此最后的宽恕。 福伯跪在一旁,默默垂泪,许多的话当初说不出口,现在更说不出口…… 传说只要在最后的时光里,一直念着那个人的名字,在另一个世界里就会相遇。 他怕自己会在睡梦中死去,所以每次入睡前都会默念曾姝的名字入睡,有时,念着念着天就亮了。 曾经觉得一生很长很长,他以为他有足够的时间凑够条件去爱她,岂知她的一生不是他的一生…… 太阳躲进了阴霾的云层里,诵经声悠扬不断,曾馨张开双手,有细微的风吹来,好像母亲的拥抱。 她们之间的爱从来都不是热烈的。 …… 顾子钦默默看曾馨,每个人都有难以启齿的伤,回避有时候也是种办法。 他能做的,就是给她无声的安慰,陪她任伤口慢慢麻木。 曾馨突然回头,迎着他的目光,说:“顾子钦,你要记得你说过的话。” 他说会尽他所能,给她幸福……她把这句承诺放心上了。 顾子钦今天一身黑色西装,隐隐透着贵气与霸道,表面沉静淡雅,气场疏离的让人觉得难以接近。 曾馨眸光清澈而坚定,轻易地就撞进了他眼中,嘴角淡淡扬起,他答:“永记在心。” 曾经他想,等这一切都结束了,他又该何去何从? 真要守着冷冰冰的顾氏荒度余生吗? 后来,曾馨出现了,他便心安。 余生,他想和她一起守在某个小镇,看尽无限美好的夕阳…… 曾馨笑了,拍拍手侧头对刘芳说:“我们去看看林雅,让福伯陪我妈说会儿话吧。” 此情此景,刘芳也红着眼,心里多少有些后悔,曾经年少,因怕失去父亲而对那个漂亮的女人心生敌意。 如果……如果有如果,她想,平平淡淡的一家四口是不是会幸福快乐许多? …… 相比顾云帆夫妻的墓前,林雅这边就显得清静寂寥了许多。 林雅跪在墓前,低声哭泣。 脑海里想的是年少时,父母在侧的一幕又一幕…… 和所有普通的家庭一样,父慈母严,父亲对她太过溺宠。 母亲有时候会笑着打趣:你把她宠坏了,将来怎么嫁人,谁敢要? 父亲便温柔看她,说:那就不嫁了,我的女儿我养一辈子…… 可是,父亲却撒谎了,他没有实现给她的最美承诺。 有时候,她想,老天太善嫉,看不得圆满美好。总在毫无防备的时候,一手将人推进命运的过山车里,一番跌宕,圆满便成了支离破碎。 张驰在一旁跪着默默焚烧纸钱,眼里夹杂着血丝,想开口安慰,但又觉得任何语言都太过苍白牵强。 起初想照顾林雅是因为内疚想要赎罪,现在这一刻,他想,两个被亲人舍弃的孤独灵魂,相互依靠就会心生暖意。 肩上搭上了温暖的手,林雅不用看也知道是曾馨,她缓缓闭上泪湿的眼,尽管如此,还是有成串的泪珠溢出了眼眶。 “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曾馨说的平静,却字字用力。 然而不是每一句发自肺腑的话人人听上去都是温暖的,林雅撑在双腿上的手慢慢攥紧,身子有些轻微的发抖…… 她的家人早就死光了,不是谁施舍一些同情就能替代的…… 第一百九十七章 酒吧里的女人 顾清清乖巧在跪在顾云帆夫妻墓前,听着法师们的话,不停地叩拜。 墓碑上年轻男女的面孔是那样的陌生,可命运总是这样的爱捉弄人,千绕万绕,硬生生地将他们凑成了一家人,想想真是讽刺。 顾连海坐在轮椅上,长久地注视着自己的儿子。 顾云帆是他的第一个儿子,出生时,他和朋友合伙开了个小小的加工厂,很忙很累。 可是每天不管他多晚回家,儿子总是第一个出来迎接他。 听妻子说,有时候小小的顾云帆明明睡着了,但一听开门声,就会条件反射地爬起来。 顾连海看得累了,眼睛发涩,微微眯了眼,耳边那个软糯的声音似又响起:爸爸,你回来了…… 当初奋斗的初衷是为了让家人过的更好……可是如今,他们过的好吗? 死的死,恨的恨,他拥有了让人羡慕的一切,却失去了最重要的亲情。 …… 直到看到墓碑上笑面如花的女人,顾云生才陡然清醒,他竟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曾姝的墓前。 手插在裤袋里,一点一点地攥紧,他忙移开了眼眸,将烟掏出来时才发现,手心里竟攥了一把冷汗…… 初遇曾姝,是在一间酒吧,亦是他这一生中活得最浑噩的时候。 察觉到自己被无情的现实逼得入了魔,他不想毁了女友,提出分手,夜夜和一群朋友出入各种灯红酒绿间。 那晚,他已经记不得喝了多少酒,只知道喝到最后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是姜语姻的样子。 酒吧里有极轻的音乐响起,男男女女们步入舞池,借着暧昧的灯光,借着酒意,弃了舞步与节奏,只是紧紧相拥,跟着音乐慢慢晃荡。 有女人贴近他耳朵,声音很软:“要不要一起跳一曲?” 顾云生醉眼朦胧地看她,女人五官精致而柔和,眼里泛着点点星光,没有一丝挑逗的意味,只是静静地期待。 他不期然地想起了姜语姻,分手时,她没有哭,也是这样静静地看他,说:“我可以给你一年的时间考虑,如果你后悔了,随时来找我。” 站直了身,他一手揽上她细软的腰,眼神迷离,“可是我不会跳。” 女人便笑了,妩媚却不妖娆,将他扶稳,她说:“没关系,我教你。” 她确实是个好老师,可惜他不是个好学生,因头晕步伐频频失重踩在她脚上。 不知道是太疼,还是太累,她额头起了细细密密的薄汗,一张素净又不失媚意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顾云生低头看她,目光触及她纤细修长的脖颈,那里净白如雪,青色的血管若隐若显,说不出的诱魅撩人…… 血液直涌上头,浑身躁热,他停了下来,定定地看她,温声问:“我们换一种方式跳舞好吗?” 这样的地方,男女之间只需要一个灼热的目光便可点燃一切。 无关其它,只看当下的心情,她仰头看他,不答话,眸里如布满云烟。 他眸光不移,手里变魔法似的夹着一张银行卡,轻轻放在女人手心,凑到她耳边,缓缓吐出一串数字密码。 女人一点一点地握紧卡,笑容优雅,没有一丝讨好的成份。 与他十指相扣,她垂眸,点了点头。 一夜放纵,顾云生觉得自己就像被困的鱼儿终于回到了海洋里,身心的放松让他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内心会柔软的孩子。 天亮时,她起床要走,脚刚落地,便‘呲’的一声蹲了下去。 顾云生这才发现她脚背红肿的厉害,将她抱回床上,拿冰块替她轻敷时,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声音很轻,因刚刚起床,嗓音有些沉哑:“曾姝。” “你愿意跟我吗?”他说这话的时候,抬起头来看她,嘴角有淡淡笑容,仿佛只是在询问一会儿早餐吃什么。 曾姝笑的温柔,没有意外,也不惊讶,她说:“我年纪不小了,可能配不上你。” 顾云生放下冰块,坐在她身旁,漆黑的眸牢牢锁着她的眼睛,阴鸷之余尽是冷漠,“如果我说不介意呢,你愿意吗?” 曾姝移开眸光轻笑,语气里终于有了属于成年女子的沉稳与现实:“总得有个理由吧。” “因为我最近需要一个女人,而你让我觉得很舒服,这个理由可以吗?”那时的顾云生还年轻,纵然有着冷漠的眉眼,说着无情的话,仍然有着几分孩子气。 曾姝歪着头看他,说:“好呀,你不介意我更不介意。理由有了,我们谈谈条件吧。” 顾云生笑笑,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脸颊,“昨晚那张卡里有6位数,你跟我一年,我再给你一张7位数的。” 曾姝点点头,“那我要付出些什么?” 她问的云淡风轻,没有喜出望外,也没有忐忑不安。 “陪着我,听我说话,教我跳舞……”顾云生将头放在她瘦弱的肩上,喃声轻语。 女人觉得痒,格格笑了起来,肩膀一缩,将他推到在床上,附身而上,语态娇媚:“姐姐能教你的可不止是跳舞……” 欢情一次又一次地在身体里奔腾,他们都需要做些事情,让深埋心底的那些溃烂伤口得到宽慰。 …… “就是这个女人吗?确实够美,怪不得你当年会对她那么痴迷。”不知什么时候,姜语姻已经站在顾云生身边,冷冷看着墓碑上的女人。 手里燃了大半的烟被顾云生踩碾在地,冷声道:“我们回去吧。” “顾云生,是不是对你没有用的女人下场都一样?”姜语姻脸上陡然一寒,逼近了一步,话语从牙龈处迸裂而出,带着淡淡血腥味:“下一个是不是就会轮到我?你也会像对付她那样对我吗?” 紧紧捉住她无措的手,顾云生眼神冷漠的让人心惊胆颤,“你最近究竟是怎么了?” 如梦初醒般,姜语姻眸光微闪,眼泪突然落了下来,无力地垂下头,“我也不知道……像是被人诅咒,有时候连我自己是谁也想不起来了。” 顾云生眼里有痛意闪过,轻轻揽了她的肩搂在怀里,柔声安慰:“再过些日子,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叔叔……”身后,顾清清唤了一声。 顾云生眸色一僵,回头看她,面色阴戾:“你听到什么了?” 顾清清耸耸肩,不安说道:“什么也没听到,爷爷让我来叫你。” 松开姜语姻,顾云生恢复到一惯漠然疏离的模样,淡声道:“走吧。” 姜语姻挽了他的手臂,表情温婉如初,与顾清清错肩而过时,眸中锋芒泄露,透着森森寒意…… 第一百九十八章 捍卫幸福 将母亲安葬好后,曾馨开始着手安排接小柠出来治病的事,林雅似乎情绪也平稳了许多,有时候在张驰的陪同下,会出门散散步。 顾子钦在顾氏集团依旧无所事事,每天看上一堆事先做好的完美报表,虚度光阴。 董堃那边还没有找到那个人,他只能等顾云生主动露出破绽。 下班后,他会带曾馨外出去找吃的。 大学附近那家米粉店,高中旁边的私房菜,有时候也去环境很好的地方吃法餐,日本料理…… 曾馨爱重口味,也会恶作剧地拖着他去吃路边的麻辣烫,还有离福伯家不远处的小火锅…… 顾子钦不太能吃辣,便看着她吃,有时拿纸巾帮她擦去嘴边油渍,有时递上温度刚刚好的温水。 吃完,随便去看福伯,福伯爱下棋,顾子钦棋艺不错,但总是会不着痕迹地让福伯赢。 林雅的事对刘芳触动很大,听了曾馨的话,她真就没去顾子钦的公司上班,而是回来重新打理家里的水果店。 她皮肤晒黑了些,看到顾子钦也会脸红,但眼里已经没有灼热的期盼。 日子过的平凡而快乐,短短几天,便足已让人贪恋地想要永远。 曾馨有时候想,如果顾子钦不是顾子钦,只是一个普通男人多好…… 快乐的时间总是会过的很快。 这样的平静被方晚晴的归来彻底打乱。 …… 方晚晴回来的消息,各大媒体早在几天前就铺天盖地开始报道。 归来那天,机场出口一度被堵的水泄不通。 为了不引起媒体乱猜,顾子钦亲自去机场接她。 方晚晴戴着墨镜出来,远远地看到倜傥萧逸的男子伫立在出口处,一脸冷然。 她抹着精致唇彩的双唇不自觉微微翘起,迷离目光中夹杂着无限痴迷。这个男人,老天简单就像是刻意为她制造,他越是对她保持着陌离疏意,她就越是情难自控,想要把下半生都和他捆绑在一起。 迎上顾子钦波澜不惊的含笑双眸时,方晚晴再也控制不住胸口处如海浪袭来的汹涌情义,如孩子般地奔向顾子钦。 她在他躲闪之前,快速抓着他双臂,仰着脸凑了上去,顾子钦微微蹙了眉,但也不至于很没风度地将她甩开。 方晚晴才不管他反应如何,笑容腻人,小声撒娇:“如果你此刻不低头亲吻我,我猜明天的头条会是我们。内容是方晚晴任性推迟婚期,顾子钦冷漠迎接,疑似二人感情遇冷……不知道股东们看到了会怎么想?” 这微怔瞬间,顾子钦早已失去了抽回手的机会。 在他眼底,方晚晴笑容是那样发自内心的甜蜜纯净,如果不是林雅的事,他可能会因为内疚而遂了她的意。 可惜,他太明白眼前的女子并不如他所想那样娇弱纯良,心狠起来,丝毫不比他和顾云生差。 他笑的温柔,低下头,终没有吻她,而是错开脸颊凑到她耳边,轻声说:“我刚回顾氏正好需要关注度,今天沾沾你的光也好。” 说话间,他不着痕迹地抽回手,退后两步,面容阴沉,不像是在开玩笑。 他不介意为了各自利益演演戏,但带着隐隐威胁成分的要求他绝不可能答应,人都有得寸进尺的本能。他不会放任她挑战自己底线。 这话太直接伤人,方晚晴愣了愣,有些懊悔自己的急迫。 短暂恍神后,她上前两步,挽上他手臂,像个小女孩儿一样轻轻摇晃:“还当真了,不管你亲与不亲,明天头条都会是我们,拜托啦,笑一个,我可不想被写的太惨。” 顾子钦侧眸看她,终于笑了,仍她挽着。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直感这趟法国之行,眼前的女人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 电视台门口,顾子钦绅士地替方晚晴打开车门,笑容清浅。 “对不起呀,因为赶着回去开个会,我明天约你。我们再请顾伯伯他们吃个饭,好吗?”不知道是不是受法国氛围的影响,还是因为别的,今天的方晚晴格外的活泼开朗。 顾子钦微微弯唇,说:“好。” 方晚晴张开双臂要拥抱,他没有理由拒绝,弯了腰,与她相拥。 突然,脖颈处有刺痛传来,接着,是方晚晴格格笑的声音,“总得给你留下点什么记印,免得人家忘记你是有未婚妻的人。” 顾子钦猛地起身,后退一步,静静掠了方晚晴一眼,那眸光比冰块还要冷。 “子钦,明天见。”方晚晴妩媚一笑,丝毫不惧他脸上的冷意,恋恋不舍地往电视台大门走去。 耳边有声极轻的叹息,若有若无,夹杂着狠戾的果绝,顾子钦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却听方晚晴头也不回地说道:“子钦,我很爱你。” 因为太爱,所以决定不再默默等待。她有足够的能力捍卫自己的幸福,为什么还要眼睁睁地看它任别人随意觊觎? 她方晚晴绝不会再做别人的爱情傀儡,任人肆意践踏! 目送方晚晴身姿摇曳的背影,顾子钦心底突然钻出一丝恐惧,很轻很细,像是有什么东西轻轻划过,痛的很尖锐,完全无法遏止。 重新坐回车里,他烦闷地将胸口钮扣解开两颗,背靠向后座,手掌盖住眼睛,又垂下握成拳头放在两侧,再缓慢地吐出一口气。 光和林雅的几张照片而已,就能让她下如此狠手……如果方晚晴知道了他和曾馨的关系,后果会是什么,他完全无法想象。 如果硬碰硬他并没有什么好惧怕的,左右不过拼个心狠,他顾子钦从来就是什么良善的人。 但眼前关头,顾云生蠢蠢欲动,他真怕自己一时疏忽酿成大错。 不管怎样,现在绝对不能将曾馨暴露,这戏还得继续往下演…… 拿了手机拨给董堃,他语气迫切:“找到人没有?” 董堃答:“找到了,肖军,他叔叔就是那个死了的项目负责人。” 语气微顿,他接着说道:“而且这个人你还见过,就是那晚袭击你和曾馨的精神病患者。” “什么?”顾子钦身子往前倾,瞳孔微缩,厉声问:“现在人在哪里?” “医院说半个月前,已经被他家人接走……而他们一家人突然搬走了,去了哪里不知道……”董堃语气里夹杂着一丝挫败。 这就意味着他们这段时间的努力前功尽弃,世界这么大,上哪儿去找刻意躲着他们的人? 顾子钦狠狠地方向盘上砸了一拳,狠戾出声:“找,所有能派出去的人全部出动,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一定要找到这个人!” “是。”董堃应下,似听出了顾子钦话里的焦躁,小心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顾子钦按下情绪,淡淡回道:“没什么,挂了,” 车内归于平静,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笑了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不堪了……居然被还没发生,并且他不可能让它发生的事吓得失了分寸。 第一百九十九章 患得患失 挂断电话,顾子钦以最快速度将车驶到家,仿佛慢一秒曾馨就会从这个世界消失一般。 家里,曾馨正在帮清嫂整理花园,手上沾满泥土,额头上也泛着细细密密的汗。 清嫂望着她笑:“你休息一下吧,都忙一上午了。” 曾馨仰起小脸,做了个鬼脸,“我一点也不累,正好减减肥。” 其实忙起来还好,不然看着时钟一秒秒过去的感觉真不好受。 明明知道方晚晴一回来,她和顾子钦的关系就会打回原点。但真的到了这种时候,心里又有说不出来的伤心难过。 突然,听到停车的声音,清嫂抬起头来,疑惑地自言自语:“这么快就回来了?” 曾馨自嘲地笑了笑,是呀,小别胜新婚,她还以为他不会那么快回来。 只见顾子钦黑沉着脸走了进来,看到曾馨,二话不说拉着她的手就往屋里走。 曾馨晃着手,大惊失色道:“我手脏,你让我洗洗。” 男人一声不吭,步伐匆忙,拖得她有些踉跄。 清嫂在他们身后,笑的意味深长……再聪明的人也会在感情世界里迷路,等逼到了死角,心思也就再藏不住了。 …… 进了房间,顾子钦将曾馨紧紧搂在怀里,似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去。 曾馨举着布满泥土的手,心里有些慌乱,小声问:“你怎么了?” 尾音消失在她唇边,顾子钦的吻已经落了上来,霸道而缠绵。 曾馨被吻的周身无力,整个人像浮在了无边海洋里,激烈相吻间,顾子钦脖颈上的红印狠狠地撞进她迷离的眼眸里。 脑子瞬间清醒,她往后一退,双手死死撑在他胸前,将两人距离生生隔开,“你……这算什么?” 顾子钦朦胧眸光变了色泽,低头看了看胸口被她脏手印上的手指印,哑声低问:“什么?” 曾馨再往后退,整个人贴在墙上,目光清冷地盯牢他脖颈处的红印,唇角弯出嘲弄的笑意:“你可真忙,刚和未婚妻疯狂缠绵回来……又在我这里演情难自禁。顾总,你好像也太不讲究了吧?” 顾子钦这才了然,刚才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竟把这事给忘记了。 愣了愣,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眼底似忍着蔓延的痛楚,出口的话却温柔无比:“丫头,这只是开始,你怕吗?” 不是解释,也没有歉意,曾馨听了,心里像急促的鼓点乱了起来。 她脑子也很乱,不是很明白顾子钦的意思。 这是要她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还是让她知难而退,之前的短暂快乐,只当是他空虚寂寞时的调节? 乱了,乱了…… 她深吸一口气,清澈眼眸如染上浩瀚烟雾,脸上笑容早已消失的干干净净,“顾总想要我怎么做,请直言,我一颗棋子而已,没有不好好配合的道理。” 这一声又一声冷漠疏离的‘顾总’,让顾子钦唇边浮起一抹无奈和隐约的苦涩。 他上前一步,用手指指了指触目惊心的红印,语气平静:“丫头,不管你相不相信,这和情爱无关,只是方晚晴下的战书而已。” 曾馨眼睫微闪,表情无措,她其实相信,只是再相信,她也注定是这场戏里的配角。 对任何事她都能无所畏惧,都会想出或好或坏的办法,但是面对顾子钦……她除了无能为力还是无能为力。 似明白她的心意,顾子钦再次将她搂在怀里,低声软语里有隐隐哀求:“丫头,请你再给我一些时间。接下来的日子里,不管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要保持冷静,要相信我,可以吗?” 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曾馨稍稍心安,张了张眸,终于抬眼看他,“看到你与别的女人亲密也要假装没看到,听到有关你们如何甜蜜的消息也要假装没听到,目送你们走进结婚的殿堂,也要笑着说祝福,是这样吗?” 她话语里的深深无奈与委屈让顾子钦觉得心疼,捧起她的脸,指腹轻轻摩挲着光滑细腻的脸颊肌肤,艰难地点头:“对,是这样,能做到吗?” 曾馨苦笑:“不然呢?自不量力地去抢吗?” 顾子钦叹气,不知道该不该将所有事都全盘托出,沉沉地看她,只是说:“答应我,这段时间乖一些,等所有事结束后,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再想想,他还是决定什么也不说,以这丫头的性子,指不定一时冲动又会做出什么让他无力招架的事来。 更可怕的是,他怕她因此会将自己暴露在刀光剑影下……不能想,不敢想。 曾馨倏地扭开头,语气里夹着逆反:“顾总交待的事我都记下了。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丫头……”顾子钦无可奈何地轻唤。 有生以为,他何曾对任何人这样低声下气过。但对曾馨,他就是硬不起心肠来,仿佛亏欠了她前世今生,满是愧歉,除了宠着哄着,他见不得她受一丝委屈。 然而,他这样放低身段的曼声诱哄,让曾馨压在心底的委屈陡然窜起,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她在泪眼中,定定瞪他,哑声说:“这下你满意了吗?我和那些痴情的傻女人们一样,因为舍不得你,所以哭天抢地,悲痛欲绝。你开心了吗?证实了你顾子钦作为男人,魅力难挡,无人能敌,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听着她的气话,顾子钦心如刀割,凝视她泪流满面的脸,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好像不该把患得患失的懦弱情绪暴露地她面前,让她生气也许好过让她煎熬…… 过了许久,他极力控制着想将她搂进怀里的冲动,也敛了脸上痛苦之色,语气冷了下来:“方晚晴绝不是善类,林雅就是最好的例子。你那么聪明,应该知道如何自保。” 话落,他再也无法直视她的眼,转身望向窗外。 曾馨冷呲一声,“不劳顾总提醒,我心里清楚的很。你要没什么吩咐,我继续去帮清嫂干活了。” 也不管他是否会回应,她已经怒气冲冲地夺门而出…… 襄城这两天降温,天幕灰蒙蒙地压了下来,还伴着细细雨丝。 顾子钦从窗户望出去,花园里,清嫂种的花开了许多,每一片娇艳柔嫩的花瓣都在雨丝里轻颤不已…… 太美好的东西,总会带着让人心疼的凋零,易碎还有忧郁。 第二百章 翻脸不认人 董堃推开书房的门,见顾子钦倚着窗棂望向远处,侧面有说不出的萧索,仿佛他已经这里站了千年万年,看尽了花开花落。 微微皱眉,一向不太多言的他,忍不住轻声问:“和曾馨吵架了吗?” 怪不得他进来时,某人在花园里咬牙切齿地干活,仿佛那些泥土和她有深仇大恨似的。 顾子钦转过身来,淡淡看他一眼,又无奈一笑:“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了她……” 董堃目光落在他脖颈处,脸上莫名一热,打趣道:“她咬的?” 顾子钦慢条斯理地系上钮扣,将那红印挡住,才冷声道:“是方晚晴。” “哦……”怪不得那丫头那么生气。 “你哦什么哦……我看你最近也是变得有些莫名其妙了。”顾子钦气不打一处来,“你是来看热闹还是干嘛来了?” 董堃忙肃了神色,心思也沉稳了下来,眉头紧皱,担忧道:“方小姐的助理打电话给我,说明天他们会开新闻发布会,给疯狂粉丝伤人事件一个说法。问能不能请林雅参加?” 动作还真快,看来,这方大小姐行事果然干练利索。 顾子钦扯了扯嘴角,“参加,当然要参加。让律师跟着去,私下找几家媒体将其它照片公布,将舆论再推向高点。总之,目的就是多替林雅争取赔偿。当然也配合方大记者演演戏,让她过过瘾。” 董堃颔首应是。 “找人的事进行的怎么样了?”顾子钦暂时摒弃了心中杂念,轻皱了眉头,神色肃穆。 董堃推了推黑眶眼镜,眼底遗憾若隐若现,“调查了他们的背景关系,范围缩小到他们最有可能去的两三个地方……但目前还没有任何消息。” 顾子钦十指交叉,放在桌上,似在问董堃,又似在自问:“顾云生怎么想的?居然让最不该暴露的人来袭击我们?他又为什么不直接除了那个人,还是大费周折将他全家送走?” 董堃半垂眼眸,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是呀,确实看不懂他意欲为何?你说,他会不会已经动手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总之,一定要找到这个人。”顾子钦握成拳头的手在桌上狠狠砸了砸,眼露阴霾。 董堃顿了顿,迟疑道:“顾氏集团那边如何,有什么破绽吗?” 顾子钦摇摇头,“顾云生那么深沉的人,怎么可能留下把柄。给我看的所有账目报表都是精心准备的,完美的很。” …… 董堃从顾子钦书房出来,走到大门口又倒了回来,坐在花园里的石墩上看曾馨干活,时不时还多两句嘴,“那棵土太多了……对,少一些,捂太严了它会死的……” 曾馨抬头瞪他,“我看,你不说话也会憋死。” “对,像某人一样,再不说话就要憋死了。”董堃看她面容萎靡,微弯了唇,“需不需要我把怀抱借给你哭一哭。” 说着话,他真就张开了双臂,似笑非笑地看她。 “谁要哭了,你就是太闲!”曾馨朝他扔了块小石子,接着垂头丧气地走到他面前,耷拉了脑袋,玩着手指上的泥。 虽没有要落入他怀抱的意思,但看样子也是有话要说。 董堃看不得她这副可怜样,内心微微有些苦涩,温声道:“顾总的用心良苦难道你真的不明白吗?” 曾馨抬首,眼内煜煜,“我明白……我只是生自己的气。” “哦?”董堃先愕后笑,“有仇必报,绝不让自己吃亏的曾大胆居然也有生自己气的时候?” 曾馨失笑,抬腿踢他,“连你也嘲笑我!” 董堃也不躲,让她踢完后,才认真地问:“为什么要生自己气?” “我气自己很没出息,明知道这是潭浑水,还要掺合进来。更气自己明明已经身在局中,却又接受不了自己是个配角的身份。还气自己就算不甘心,也无能为力去改变这一切……” 曾馨低着头,也不知道怎么了,居然将心里话语全数倒了出来。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对她来说时时刻刻不在抓心挠肺,她不愿意坐以待毙,但又怕因此误了顾子钦的事。 偏偏那人又什么都不告诉她,要她如何不烦,不恼? 董堃更是没想到她会对自己说这些,眼眶有些生潮,定睛看了她三秒,再也顾不上其它,伸手将她搂在怀里,低声安慰:“你只需要开心,平安就好,其它的事有堃哥在。” 熟悉的话让曾馨心里一暖,破天荒地与他紧紧相拥,轻微哽咽:“堃哥……” 不管过去有多少恩怨,他在她心里始终是哥哥。 短暂相拥,董堃松开她,眸光冷静,“这段时间你一定要与顾总保持距离,更要离方小姐远一些,听到没有?” 曾馨点点头,眼眸雾气朦胧,孩子气地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没出息,很没用?所以你们什么都不告诉我。” 董堃拍拍她的头,笑:“当然不是。但是鲁莽不代表勇敢,要懂得退到不显眼的位置以求自保。至于为什么不把所有事告诉你,我想顾总也是顾及你的安全吧。” 曾馨嘟起嘴巴,“你说话语气和他都一样,你俩分明就是一个鼻孔出气。” 董堃半垂眼眸,淡淡笑了,“当然,我们认识太久了……” 久到行为习惯相似,连喜欢的女人也一样。 只是,曾馨选择的人是顾子钦,否则他绝不会因为兄弟之情而退让半步。 现在,对于他们来说至关重要,他不会傻到与顾子钦窝里斗,让亲者恨仇者快。 等这一切都结束了,如果顾子钦仍然不能给曾馨幸福,那他会毫不犹豫地带她走…… 见董堃眼底露出复杂神色,曾馨眼珠子一转,小心试探:“你俩刚才在密谋什么?” 董堃也不瞒她,“明天方小姐要开新闻发布会,邀请林雅参加,我来请示顾总。” “新闻发布会?”曾馨轻声冷哼:“她还真会玩,伤了人还要大张旗鼓地扮善良无辜。” 董堃似看穿了她的想法,正色道:“明天你就要不去了,老老实实在家呆着。” “他的意思?”曾馨挑眉,明显不悦。 董堃轻拍她的头,板起了脸,“不管是他还是我都是这个意思……呀,你瞧你的脸脏成什么样子了……” 说话间,伸出手指打算替她擦去脸上污渍,曾馨下意识地躲开,黑沉着脸一言不发地转身走掉了。 董堃愣住,这是翻脸就不认人的意思吗? 第二百零一章 谁是蛇蝎女 襄城电视台化妆间里,方晚晴化好妆正在闭目养神,等待新闻发布会的开始。 助理小森进来,附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缓缓睁开眼睛,淡声道:“都说些什么?” 小森将手机递给她,小心翼翼地说:“方小姐还是自己看吧。” 方晚晴接过,粗粗看了一遍,笑了,“文章写的不错,分析的很有条理。” 小森心里直打鼓,这篇文章标题叫‘揭露真正的蛇蝎女’,文中以是什么人收买了曾馨的司机为疑点,暗指其实所谓‘粉丝伤人事件’就是某女醋意大发下的报复…… 还配上几张画面虽然不算太清晰,但二人举动都很清楚的照片。 从照片里的角度来看林雅附身在顾子钦身上,其实只是侧身取后面的酒杯而已。 文章是早上由某网络知名‘大咖’所发,短短两小时已经上千万转发,其中包括好几家正规媒体。 下面的留言中,有大部份网民认为分析的很有道理,并表示有钱人的感情世界水太深,一不小心就会无辜溺死其中,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另一部分则表示,苍蝇不盯无缝的蛋,林雅如果没有心生妄想,又怎会穿得那样暴露? 顾子钦如果有意避嫌,又怎会在深夜与单身女子在一起? 总之,各说各理,网上吵成了一片,本来稍稍淡下去的事件热度又再次炒热了起来。 这明显是针对马上要召开的新闻发布会,眼看正主一点也不着急,小森表示很无奈。 要知道方晚晴刚从法国回来,身上正镀着一层金,电视台本意是趁热打铁为她专开几个栏目。 谁知,刚回国就卷入这样的事件,身上那层金早已被舆论所掩埋,哪里还闪得出光芒来。 …… 新闻发布会时间一到,方晚晴和林雅出现在现场,摄影机话筒如长枪短炮齐刷刷地对准二人。 方晚晴本就习惯了成为焦点,脸上堆着优雅得体的笑意,一双晶亮的眸子在镜头下也是煜煜生辉。 林雅因顾及形象,脸上围了层纱巾,只露出一双左右闪烁的眼睛,看上去别提有多古怪。 偏偏方晚晴还故意亲昵地挽着她的肩,不时的凑到她耳边关切几句,闪光灯像是怒极了的猛兽一样,一直对准她们的脸咆哮不已。 发布会内容先是由电视台工作人员陈述了事件,然后方晚晴声泪俱下的对林雅道歉,并表示愿意承担其所有医药费。 并奉劝自己的粉丝一定要理性,她完全相信自己的未婚夫,也请大家给她一定的私人空间…… 整个过程中,林雅始终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任人摆布,在方晚晴的精彩表演下,就如一个可有可无的小丑。 最后是记者提问环节,有人问:“方小姐,今早有关‘谁是真正的蛇蝎女’的文章你看了吗?请问你有什么感想?” 方晚晴微微一笑,直面回答:“我很佩服这篇文章作者的想象力,其实他能这样想并不奇怪。毕竟我们这个圈子已经被太多人妖魔化,认为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对待感情也会不择手段,你争我斗。” 顿了顿,她涩然一笑,继续说道:“然而,其实我们也只是普通人。我和我的未婚夫因为工作关系,确实聚少离多,作为女人肯定也会有不安的时候,但我充分的相信他,更相信我自己。” “至于这次事件,我身在法国,比在座各位得到消息都要晚一些。得知消息时,我是震惊又内疚。几年前的特大水灾相信大家都没有忘记,老孟就是其中灾民之一,因为工作关系,与他有数面之交,没想到,就是这份情谊害了他……” “当然,这其中最无辜的还是林雅小姐,花样年华,因为一场误会而背负了不能承受之痛……我和我的未婚夫顾子钦先生都很惋惜……” “如果这次不是我一意孤行为了事业而将婚期推后,也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悲剧……在此,我要向老孟,林雅,广大关心此事件的网民,还有我的未婚夫说声对不起……” 话落,方晚晴站起来,九十度弯腰深深地鞠了一躬,眼里流露出来的悲痛与遗憾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说到底,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未婚夫和单身女子深夜独处,她却只能装大度……这样聪慧睿智的女子,在感情世界里是如此的卑微,这怎能让人不唏嘘? 场下记者似乎都不忍再提什么尖锐问题,也有可能是顾及同行之间的利益往来,很快就有人将话题引开,问:“请问方小姐和顾先生的婚期会准时举行吗?有关婚礼都有那些准备?” 方晚晴羞涩一笑,“婚礼肯定会如期举行……说来惭愧,我们工作都比较忙,有关婚礼的准备都交于双方父母在操心……” 话到这里,她体贴地看了眼一旁目光呆滞的林雅,歉声道:“抱歉各位,谢谢大家对我的关心。但今天的新闻发布会主要是针粉丝伤人事件,请大家不要过多关注我的私事。” 有记者了然,大胆提问:“请问林雅小姐,你是不是喜欢顾子钦先生?你接近他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林雅没想到话题会突然引到她身上,而且还是如此尖锐的话题,当下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一双手紧紧抓紧衣角,艰难地张嘴:“我……没……没……” 方晚晴忙巧妙地接过话:“大家有所不知,林雅小姐和曾馨小姐是闺蜜好友,因为一些原因,被曾小姐接到家里住。所以,难免会有一些机会与子钦相处,这于我们来讲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而已,只是这次被有心人恶意误导。我个人坚决相信林雅小姐绝不是那样的女孩儿。” 有记者故意问:“那顾子钦先生有向你赔理道歉吗?” 方晚晴笑了笑,大大方方地回答:“这是自然……不过,因他的无意之举酿成了这样的大祸,我已经小小的惩罚了他。” 这句话说完,她不由地想起在顾子钦脖子上狠咬的那一口,脸上微微浮上红晕。 此言一出,场内有小小沸腾,没想到一向端庄雅致的方晚晴也会有这样小女人似的神态。 林雅听了这些话,却是面色骤变,宛如被剥光了身子暴露在众人面前一样,因太过羞愤而全身麻木。 第二百零二章 针锋相对 后来,记者还问了些什么,方晚晴又惺惺作态地演了些什么,林雅全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被人扶到后台的时候,她后背的衣裙全部被冷汗浸湿。 陪同的律师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说:“方小姐的律师就赔偿问题想和我谈谈,你在这里等等,董堃先生随后就会来接你。” 林雅点了点头,待律师出门,她取下脸上的纱巾,重重地吐了一口气,看着镜子里一脸惨败的自己,将唇咬的生痛。 今天她真不该来,这无疑是自取其辱…… 听见开门声,她还来不及将面纱重新围上,对方已经开口:“林小姐今天辛苦了。” 林雅回头,冷笑一声,“我当然比不得方小姐辛苦,全程又要扮无辜,又要演好人,你一定累坏了吧?” “林小姐真会说笑。”方晚晴缓缓走近,看着她的脸,皱起好看的眉头,惋惜道:“可惜了这张娇俏的脸,你都不知道你笑起来有多迷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用来形容你最适合不过了。” 轻轻捏起林雅下巴,她抿了抿唇,笑了,“不过,现在的你,还是不要笑的好……比哭还要难看……你说,这老孟是怎么想的?居然想到帮你刻两条泪痕,这是什么重口味,难道觉得你哭起来比笑好看?” 林雅险些一口气没背过来,猛地拍打开她的手,脸上的疤痕跟着颤动了起来,失声尖叫:“方晚晴,你分明就是嫉妒我的美……你怎么可以这么狠毒!” “狠毒?”方晚晴一脸无辜,“林小姐这样说我就听不懂了,你勾引我未婚夫未遂,我不但不计较,还在有人‘路见不平拔刀报复’的时候,替你说话,给你钱财,我这叫狠毒?” 林雅只觉得这话有说不出来的讽刺,她咬紧了牙关,迸裂出声:“我看分明就是你找人报复我……你说如果让顾子钦知道了你心狠手辣的恶毒面孔,他还会不会娶你?” 方晚晴眼神微微上挑,更显双眸漂亮有神,漫不经心道:“话可不能乱说,我报复你,有证据吗?再说了,你认为你自己有几斤几量,能走得进子钦的心?” 冷漠的眸光缓缓落在林雅脸上,她语气骤冷:“你知道有句话叫‘杀鸡给猴看’吗?你充其量就是那只鸡而已。” 在室内灯光的照射下,方晚晴眸中光华灼灼,坏到极致的美让人不由心惊胆颤。 这样连讥带讽的话落入林雅耳中,只会更加激起她的愤慨。只见她双手紧握成拳头,紧咬住的牙齿发出极轻的碰撞声,却是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也不理会她的反应,方晚晴轻蔑地看了她一眼,手指在镜子上缓缓划过,“做人最重要的是要知分寸,不要什么人都往上凑,有些人你是碰不得的,碰一下就有可能万劫不复,记住了?” 万劫不复吗?林雅瞳孔微缩,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 凭什么这些痛苦要她独自承受,就算要下地狱她也要将所有人一并拖下去! 林雅突然镇定下来,缓缓起身,直直地看牢方晚晴,怒极反笑:“你以为你很聪明是不是?其实你和我一样,不过是顾子钦手里可以随意玩弄丢弃的棋子而已。” 方晚晴定定看她,一只手搭在她肩上,笑的妩媚:“棋子?好,就算是棋子,也分三六九等,你不过是他随手一指就会去赴死的小卒……你觉得我们能相提并论吗?” 林雅脸色发白,眸子里仿佛能喷出火似的,火大地甩开她的手,冷声道:“你想过没有?顾子钦那么警惕的人,怎么可能随意让别人拍到对他不利的照片?” “这就得感谢另外一个人了,谁又会想到自己家里会埋伏着叛徒呢?”方晚晴不屑地拍了拍手,扯唇冷冷地笑,心里却莫名的有些发慌。 这些事她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不愿意深想,想多了怕自己会卷入黑暗的漩涡里,再也起不来了。 林雅看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后,下意识地咬紧了唇,内心似在犹豫挣扎。 终于,她心一横,咬牙说道:“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那晚顾子钦是故意与我亲近的。其目的是什么,你难道不想知道吗?” 方晚晴用极其冰冷的眼神凝视林雅,语气不是一般的尖酸刻薄:“你想说什么?想说顾子钦眼瞎心盲看上你了?” 她越是生怒,林雅紧绷的心就越是放松,眯起眼冷笑道:“我还以为方小姐是个聪明的不可一世的女人……原来和我一样,不过是只迷失的飞蛾而已……” 听了林雅的话,方晚晴只觉得她话语里的讽刺像芒刺一样扎进了她心里,胸腔有些闷痛,出口的话激愤的有些失了方寸:“你究竟想说什么?还是你知道了什么?我警告你,敢胡说八道的话,我保证让你付出更惨重的代价!” “威胁?你终于承认你是惺惺作态的蛇蝎女了!”林雅犀利的眸光死死盯着方晚晴,一字一语道:“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这一切都是顾子钦将计就计演的一出戏……目的,就是为了保护某个人?” “是谁?”方晚晴承认自己乱了,怎么也压不下心中翻涌的情绪。 林雅的话她不得不信,细想此事确实漏洞百出。 她太自信太大意了,凭什么就认为董堃不会出卖自己? 如果这是顾子钦配合她演的一场戏而已,目的就如林雅所说那样,为了保护某人而不惜借刀杀人,将她的注意力转移开…… 那这个人对顾子钦来说该有多重要? 而她居然毫无察觉……这太可怕了! 但是,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在林雅面前乱了方寸。 方晚晴强自镇定,满不在乎道:“我在几岁的时候就认识了顾子钦。他有过几个女人,那些真那些假,我都一清二楚……你一定觉得冤枉。为什么那么多女人,激怒我的偏偏是你,对吗?” “只能说是你运气太好了。从前,我觉得男人女人都不可能在一段感情上成熟圆满,我们总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心,尤其是对爱情……” “但是,总有一天,我们会突然想要安稳下来……恰好,我正处于此阶段,而子钦显然比我慢了一步,所以我只好加快他的成长。” “你说他想保护某个人?那我只能说你太不了解这个男人了,女人对他来讲,留在他身边的时间长短只能用利用价值的多少来衡量,而绝不可能是爱情!” 林雅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格格笑了起来,疤痕皱在一起,显得十分狰狞。 第二百零三章 这是把她往绝路上逼 足足笑了一分钟,林雅才停了下来,语气轻漫到了极点:“方小姐说我不了解这个男人,那你又了解吗?” “你可曾见过他开怀大笑的样子,可曾被他温柔注视,就像他的目光长在了你身上一样……” “你又曾在他怀里熟睡过吗?他因为怕你惊醒,让人将灯关掉,在黑暗里小心翼翼地行走……” “他可曾为你刻意制造过惊喜?为了博你一笑,而去做些荒唐的事……比如当众唱歌……” “那他又曾因为爱你,而爱屋及乌,连带着也包容接受你的朋友吗?” “媒体每次拍到你们同框的画面都是相敬如宾,并没有过多的亲密……敢问方小姐,到底是你们刻意避之,还是他根本就不愿意与你亲近?” “你,鼎鼎有名的方大主持人,方晚晴小姐,顾子钦的正牌女友,你有得到过他的诸多特殊对待吗?” 方晚晴只觉得头昏脑胀,林雅句句带刺,偏偏每一句都问得她哑口无言,喉间似被人插进了无数玻璃碎片,连呼吸都隐隐作痛。 而且这些话语中,暗指目标是谁,她不难听得出来……她一直心存忌惮又不能去怀疑的女人——曾馨! 试想,如果连曾馨的身份都是顾子钦的圈套呢? 那她在其中到底扮演了一个多么可笑可悲的角色? 宛如置身于冰水中,连着她出口的话都隐隐透着寒气:“林雅,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如果你没有证据,我敢保证不用我出手,你就会死的很惨。” “证据?”林雅冷笑,“我有,你敢看吗?” 方晚晴讥讽道:“她可是你的朋友,还曾救过你的命,你就是这样报答恩人的?” 朋友,恩人等字眼像一把把尖刀戳进了林雅的心口处,不提还好,一提她那双冷然的眸子里似箭尖一般,仿佛能杀死人。 早在她知道曾馨与顾子钦的关系那一刻起,她的心就凉了,血液也跟着凉了……都是相互利用而已,拼的不过是谁更狠一些,还谈什么恩与情! 林雅几乎是颤抖着双手拿出手机,将那几张如定时炸弹一般照片调了出来,递给方晚晴,咬牙道:“要看快看,说不定下一秒我就后悔了!” 方晚晴接过手机,只觉心跳加速,只扫了那么两眼,呼吸就像被人掐断了一般…… 如果只是若有若无的亲密举动,她可以安慰自己,顾子钦对曾馨的好是出于对他大哥顾云帆的情义。 可是,照片上的女人一条腿妖娆地挂在他腰间……二人吻的那么激烈忘我…… 就算是热恋中的情侣也不过如此吧? “不要脸!”方晚晴脸色惨白,竟脱口而出这么一句她平常绝不可能说出口的话。 林雅抢过手机,眼里浮上胜利的笑意,轻叹道:“顾总这招实在是高……叔叔和侄女,多么完美又安全的关系!谁又能想到,人前的叔侄关系,人后竟然是这般的你侬我侬……你都不知道,只要他俩同在的场所,就连空气里都弥漫着暧昧的气息,方小姐难道就从来没有闻到过吗?” 方晚晴一把抓住林雅的手,厉声道:“这些照片还有谁知道?” 那眼神锋利的像刀尖,林雅身体不由地一瑟,极力伪装的镇定瞬间破败,“除了你我,没有人知道。” 不知是出于善意,还是太过害怕,她将张驰排出了危险之地。 如果注定要为这群疯子陪葬,那她一人就够了! 方晚晴抬手毫不留情地甩了她一记耳光,话语无情:“看来,你脸上的伤还没有让你彻底清醒,这记耳光就是给你的忠告!你可千万要记住我刚刚对你所说的话,不要什么人都可以往上凑,有些人你是碰不得的!” 就算要毁顾子钦也轮不到这样的女人! 林雅捂着脸,面如死灰,难以置信地喃呢:“你……你难道就一点也不生气?” 方晚晴凑近她的脸,死死盯牢她的眼睛,声声冰冷:“做人最怕的就是自作聪明……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挑拨我与顾子钦的关系吗?” “就算你给我看的照片是真的,那又怎样?他不敢将曾馨公布于光天化日之下,不敢让我知晓,说明他怕我,因为我对他来说,利用价值胜过他的感情。” “再说了,区区一个风风火火的丫头,还不足已放在我眼里。” 说着话,她将林雅手机接过,轻轻按动操作,再还给她,重重地拍了拍她的脸,冷声道:“照片我帮你删除了,如果有其它备份,建议你也清除干净。” 倏尔,方晚晴冷冽眸光突地一转,眸子里竟像染上了一层水雾,话音温润而忧伤:“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以为我狠毒对吧?其实,我的狠根本不及那个男人的十分之一……” 话毕,她站立,将身上衣服一一整理,对着镜子透出优雅自信的笑容,没有看林雅,自顾自地轻声说道:“聪明的话,就当我们今天的谈话从不存在。鉴于你这么勇敢心狠地出卖朋友……我会多加一笔钱给你,有多远滚多远吧,不要让我再看到你这张丑陋的脸!” 房门掩上的那一刻,门里门外,两个女人几乎同时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手心传来刺痛感,方晚晴这才发觉指甲已经陷进了肉里,眼眶瞬间红了。 一想到顾子钦这三个字,她便觉得有人往她心口上狠狠捅了一刀,痛的血肉模糊。 林雅问她是不是从来没有闻到过他们之间的暧昧气息? 就连章煜也问她,有没有觉得曾馨这个人不简单? 可她情愿自欺欺人,也不愿意把顾子钦置于那样不堪的境地。 她知道他不爱她,但也不至于用这样的方式来羞辱她吧? 还有那个曾馨,一口一个小叔叔,小婶婶,多乖巧可爱呀,演得真好! 他们这是要把她往绝路上逼…… 她自以为,凭自己的努力,顾子钦迟早有一天会知道她独一无二的好,会对她死心踏地。 他们之间,需要的只是机会和时间而已。 如今,机会就在面前,马上他们就会成为真正的合法夫妻……相爱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然而,林雅的几张照片,将她心底坚实华美的梦砸的粉碎,原来他们之间所谓的婚约是这么的不堪一击。 眼前渐渐模糊,方晚晴心里如潮水般涌上不甘心,片刻,她咬牙自语:“子钦,你既然这么喜欢玩猫捉老鼠的游戏,那我只好陪你到底。” 第二百零四章 每个女人生气时都如炸毛的野猫 “方小姐,你没事吧?” 为了转移曾馨注意力,一大早顾子钦就安排张驰陪她去监狱为小柠办理保外就医的手续。 董堃只好陪林雅前来,又因临时有些事要处理,返回了公司,这才在新闻发布会结束后匆匆赶来。 远远地,就见方晚晴铁青着一张脸无力地靠在化妆间房门上,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搏斗,疲惫而颓败。 听闻呼声,方晚晴抬眼看来人,冷冷出声:“我到底还是错看了你,一条狗而已,怎么可能有气节与底线?” 这一眼,包含的内容太多,有恼有怨有恨,还有一层死寂包裹在其中。 就连冷静如斯的董堃也是狠狠一惊,唇角弧度僵硬,“方小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是我什么地方没做好,得罪你了吗?” 方晚晴冷笑出声,步伐缓慢而艰难地走到他面前,静静地看董堃,那眼神比冰块还要冷上几分,“董堃,我问你,曾馨和顾子钦到底是什么关系?” 字音咬的很重,董堃甚至怀疑她会不会将牙龈咬出血来。 顾子钦和曾馨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他注定回答不了,因为答案是——他们的关系就是不想让方晚晴知道的关系。 心跳莫名地漏了好几拍,董堃镇定开口:“莫不是方小姐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了?” 方晚晴只觉得自己的情绪已经如皮筋一般绷到了极点,她极力控制自己,不想在董堃面前崩溃掉。 冰冷的目光仍在董堃脸上,她微眯了双眼,语话直接:“是你出卖了我?” 董堃面色一僵,没有否认,而是说:“方小姐,请你理解,我职责如此,绝不能让顾总有一丝一毫的危险。” “哦……你到是忠心,所以你们就将计就计演一出好戏给我看?”方晚晴收回眸光,轻飘飘地投向远处,已经开始有些头重脚轻的感觉。 董堃无奈,他不想做缩头乌龟,但更怕暴露出曾馨,只得轻声劝道:“方小姐,其实你又何必作茧自缚……你知道的,这样做对你和顾总二人都没有好处。” 这话他是真心的,方晚晴这样一来,让顾子钦对她仅存的一点愧疚之心都烟消云散。 到头来,难道不是她自己最伤心吗? 不知为何,他第一次觉得顾子钦太过残忍,生生地将一个好端端的女人逼得入了心魔。 可惜,此刻,方晚晴是不可能听得进去他的话。 冷冷一笑,她手指在董堃胸口戳了戳,眼神迷离,笑的娇俏:“告诉顾子钦,他这个人我要定了!至于他想藏的那个人,结果会怎样,我会看他的态度。” 话落,她突然踮起脚尖,凑到董堃耳边,轻漫说道:“正好让你们也见识见识我的手段,看到底谁才有资格做顾家的儿媳妇。” 她温热的气息烘得董堃耳根子发烫,呼吸没来由地紧了紧,出口的声音有些沙哑:“方小姐与顾总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方晚晴站好,后退一步,看他脸红了,格格笑了起来:“听闻董特助生性冷淡,没曾想居然也有脸红的时候……这是心虚了……还是对我动心了?” 这样直白的挑逗让董堃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噎死当场。 在这世上,能让他无措的除了曾馨外,方晚晴当属头一个…… 短暂慌神,他努力镇定地勾了勾唇,“方小姐说笑了。” “还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狗!”方晚晴冷嗤一声,刻薄难听的话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她紧闭了眼,将心中闷气统统压了下去……她不能再任由自己发泄,好戏才刚刚开始,她绝不能让对方看扁了。 而董堃听了这样难听的话,只是唇角弧度加大,莫名地想,原来每个女人气极了都是只炸毛蛮不讲理的野猫。 这么一想,他到也不生气,反而觉得眼前的女人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主持人,而是……有血有肉有情绪有脾气的普通女人…… 方晚晴再次睁眼,斜瞥了一眼隐隐含笑的董堃,刚压下去的火蹭地一下就上来了。 “我的样子很好笑吗?”想也不想,她抬腿就朝他踢去,踢完火气未消,又添上几分莫名的恼意,索性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许是气血上头,急转身时,方晚晴只觉得头一晕,身子不受控制地歪了歪…… 下一秒,董堃的手已经揽在了她肩上,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方晚晴猛力甩开他,气的想吐血,“滚开。” 董堃的手快速松开,高高举起,表情怪怪的,像是好笑又像是无奈。 方晚晴再也不愿意多看他一眼,深呼吸,迈开步,纤细的腰在高跟鞋落地的节奏下轻柔扭动…… 董堃微眯了双眼,突然就想到了风情万种四个字。 只是下一秒,一想到她有可能知道了曾馨与顾子钦关系,一颗心又高高悬了起来…… …… 推门进来时,董堃难得柔和的脸骤然紧绷。 眼前的林雅像是被人抽干了力气一般背靠在椅子上,苍白的脸上除了红肿的五个手指印外,还有两条浓浓的泪痕,乍一看还以为她在哭。 董堃皱紧了眉头,看来,方晚晴刚刚还真经历了一场搏斗。 从林雅脸上的指印来看,她似乎是赢家……但他知道,能将方晚晴激怒到如此地步的人和事不会简单。 更何况,方晚晴刚才明明话中有话……难道林雅知道了顾子钦与曾馨的关系? 有种不好的直觉窜至心间,他步伐沉重地走到林雅面前,冷冷问道:“你和方小姐说了些什么?” 林雅懒洋洋地睁开眼,露出绝望又疯狂的神色,指着自己的脸,微微咧嘴:“我还能说什么?看不出来吗?人前善良无辜的方小姐,教训起人来可是够狠的。” 董堃可不会相信她的话,对于方晚晴来说,这出戏已经结束,她犯不着再为一个不再有可能翻身的女人动怒。 除非这个女人说了什么让她情绪崩溃的事,以至于让她的冷静崩塌,不惜冒着被人识穿她真实面目的风险,对林雅动了手。 用力捏住了林雅下巴,董堃静静掠了她一眼,出口的话让人深感寒彻入骨:“我一向最没耐心,只问你最后一次,你到底和方晚晴说了些什么?” 林雅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眼神闪烁不安,董堃向来身上自带冷气,她是惧他的。 反正这件事也瞒不住,她不由疯狂地想,得罪了顾子钦会怎样呢? 看曾馨时,有着那样温柔目光的男子,会怎样对她? 唇角微扬,林雅笑了,笑的明媚又凄凉:“我给她看了几张照片……顾总和曾馨的……亲密照片……” 第二百零五章 最大的错 董堃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样粗鲁地将林雅塞进车里,又是怎样在汽车飞驰中颤着声音给顾子钦打了电话。 他只记得出化妆间那道门时,他对林雅冷冷说道:“还是将你的脸捂起来吧……免得吓到别人。” 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说这话时,他心里想的是——不能让林雅这张脸破坏掉方晚晴在别人心中温婉优雅的形象。 而林雅听了他的话,默默将面纱围上,像受尽了委屈的小孩子,眼泪滚滚落下,砸在面纱上,染出了湿湿的印记。 …… 书房里,顾子钦先到,眸色清冷地坐在桌子后面,神情悠闲,看不出一丝慌乱。 董堃随后到,一只手极没风度地拎着林雅衣领,拖拖拽拽地将眼露死绝之色的女人拎了进来,狠狠往地上一扔。 林雅应声落地,肩膀微微抽动,像是在抽泣。 顾子钦冷冷扫了地上的女人一眼,看董堃,问:“怎么回事?” 董堃将林雅提了起来,按在墙上,一手掐着她脖子,厉声问:“照片在哪里?” 林雅头晕的厉害,眼睫眨了眨,声音涩哑:“被……方小姐删了……” 董堃气结,手一松,林雅再次坠落在地,剧烈咳嗽中面纱也落了下来,红肿的脸露了出来,触目惊心。 也不知是害怕,还是疼痛,她浑身抖的愈发厉害,哭声隐忍,似怕惊动了顾子钦。 事到如今,她才真的后悔了,她这是在赌什么? 赌顾子钦的仁慈吗? 老天呀!她真的是被方晚晴给气疯了,否则怎么会傻到相信顾子钦这样的男人会有仁慈? 就算有,那也不可能给她…… 果然,头顶,顾子钦的声音漫不经心地传来,似在质问董堃:“你对她动手了?” 董堃闷声不答,如果不是顾及曾馨,他兴许会一时失控而将眼前不知分寸的可恶女人撕碎。 如果刚才的举动算动手的话,那他无话可说,就算是吧。 事实上,什么风度,不能打女人这些在他董堃眼里算个屁。 顾子钦‘嗤’的一声,突然笑了,“干嘛生那么大的气?” 就在林雅心底的小火苗刚刚有燃起的念头时,他语调一转,戾气十足地狠声说道:“像林小姐这样的情况,她恐怕早就不想活了,你不如帮帮她,直接将她扔进城南河去吧。” 这话阴柔地传进林雅耳里,她一下止了哭声,跪着慢慢移动的身体如秋风中的枯叶,抖动不已。 董堃面无表情地推了推黑框眼镜,知道顾子钦这次是真的动了怒,竟然有些小小的担忧。 毕竟曾馨那丫头固执的很,有时候甚至有些不分青红皂白……如果顾子钦真的动了林雅,两人怕是又要心生隔阂了。 但他也深知,此刻劝顾子钦只会是火上浇油,心下盘算着,得找机会出去打电话通知曾馨才是。 这时,林雅已经爬到顾子钦脚边,仰起头像条可怜的小狗一样,眼泪汪汪地告饶:“顾总饶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顾子钦眸色阴鸷,微微弯腰,双手撑在大腿上,似笑非笑道:“错了?说说看,你都错了些什么?” 林雅眸光闪烁,强忍泪意,怯怯开口:“我……我不该对顾总有非份之想……更不该偷拍你们的照片……” “顾总,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方小姐今天说话太伤人……我……我一时心急才糊涂地将照片给了她看……我错了,请你原谅我……” 说着话,她情急地抱住了顾子钦的腿,后者目光一凛,蹙高了眉头,毫不客气地抽出腿。 林雅跌坐在地,惊恐地看着顾子钦阴沉的脸,似有暴风骤雨要来,而她就如大海里的一叶孤舟,注定躲不过这惊涛骇浪。 顾子钦居高临下地看她,缓慢开口:“你说错了……你最大的错就是不该辜负曾馨,更不该利用她!” 他宛如暗夜的眸子里尽是戾气,嘴角似还挂着笑意,但不管是董堃还是林雅都深知,那是一种不加掩饰的愤怒,如最汹涌的波浪,只要他愿意,全世界都会在瞬间轰然倒塌。 董堃心中忐忑,迟凝上前一步,沉声道:“顾总,还不知道她有没有留备份……” 话还没说完,林雅如获救星,身体直了起来,不怕死地疾声说道:“对,我有备份!如果我有什么三长两短,自然有人将那些见不得光的照片公布……” “啪”的一声,有文件夹狠狠砸在了林雅脸上,接着是顾子钦怒不可遏的低吼声:“找人将她扔进城南河,多花些钱,要处理的干净利落!” 他虽不良善,但也不至于到了杀人不眨眼的程度…… 可眼前的女人可恶至极,她利用曾馨接近自己也就罢了,事到如今还不知改悔改! 他和曾馨的照片见不见得光,她不配去评论! 出卖曾馨,将她置于危险之地,这个女人就该死,罪不可恕! 林雅浑身瘫软在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唇角有一抹嘲意……她居然可笑到以为顾子钦会心软…… 董堃心里一颤,喉咙发紧,“顾总,你消消气……曾馨不会希望你这样做……” 顾子钦眼里有了一丝动容,轻轻一笑,话语温情又冷漠:“她率直傻气,但不代表人人都可以欺负。这样的女人怎么配做她的朋友?” 倏尔,看向董堃的眸光也冷了几分,“阿堃,是不是要我亲自动手?” “不……不用。”董堃冷了脸,不再多说……反正此刻说什么都没用了。 林雅这女人……不但可恶还愚昧……确实没法救了…… 如果一定要除之才能消顾子钦心头的怒火,那他岂有不从的道理? 林雅咬了唇,泪眼朦胧地看着董堃一步步地靠近,不停往后退,本能地苦苦哀求:“不要……求求你们放了我……” “你放心,我会将你葬在你母亲身边,去了那边,好好敬孝。”顾子钦目光凝在林雅脸上,语气松漫到了极点。 林雅的心彻底死了,嗓音几乎碎不成语:“顾子钦……你为什么这么狠……我最大的错就是爱上了你这样一个人面兽心的男人……” 顾子钦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出了声,“你爱我?如果我和张驰的身份对换一下,你猜你是爱他还是爱我?” 爱……多么美好、多么饱含深义的字眼,怎能容林雅这样的女人随意侮辱? 林雅答不上来,宛如被人狠狠地扇了一记响亮耳光,脸上火辣辣的疼。 她承认自己更多的爱上了顾子钦的身份……但这有错吗? 在这人世间,她已孤立无援,想要寻一个强大的男人为依靠,想让下半生不再颠沛流离,这有错吗? 顾子钦似已失去了所有耐心,转过身去看窗外,轻轻挥了挥手,紧闭了双眼。 这时,“砰”的一声,有人撞开了门…… 第二百零六章 你不该这个时候回来 曾馨和张驰撞开门闯了进来,看到地上的林雅,二人眸瞳狠狠一缩。 张驰抢先两步上前,将林雅拥在怀里,眼眶红了,“别怕,别怕,我来了。” 林雅像只受惊了的小兔子,在他怀里瑟瑟发抖,一秒一瞬而已,仿佛已过了一生一世…… 曾馨满脸通红,激动狂奔下,胸口剧烈起伏着,眼里迸裂出逼仄的光芒,似跌入陷阱的小野兽,伺机就要反扑咬人。 眸光有意无意地冷冷扫了董堃一眼,后者沉了眸一动不动,并没有给她回应。 她一步一步地过去,在顾子钦身后默默伫立,盯着他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脆生生地叫了声:“叔叔。” 顾子钦这才回头看她,眼底阴霾不在,浮上浅浅笑意,“怎么这么快回来?事情都办好了吗?” 曾馨嫣然一笑,语带娇俏:“听说林雅惹叔叔生气了,我那里还有心情办事。” 顾子钦并不意外,一双黑眸深不见底,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已经多了张软绵的纸巾,抬手替她擦去额头细细密密的薄汗,“瞧你跑的满头大汗,有什么事打个电话就好。许多意外都是在忙乱中发生的,以后越是急的事越要慢慢来,知道吗?” “谢谢叔叔教诲。”曾馨笑了笑,侧头对张驰说道:“先带林雅回房休息。” 张驰惊恐地看了眼董堃,后者微微点头示意,和他一起将林雅扶了出去。 待房间只剩二人时,顾子钦轻轻握了她的手,“丫头,你不该这个时候回来。” 曾馨低头看去,他手背上的血管微微鼓了出来,似乎能听到血液缓缓流动的声音。 离得太近,彼此呼吸浅浅地缠绕在一起,她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声音已然没了温度:“我再不回来,你准备将林雅怎么样?” 顾子钦温柔地凝视着她,嘴唇无声地张了张,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要杀了她吗?你是杀人狂魔吗?是黑社会吗?还是命运终结者?”曾馨微眯了双眼,将手抽回,后退了一步。 她冷冷看眼前的男子,熟悉的眉眼,温润如初,可此刻看来竟是那样的陌生。 …… 早上,曾馨起床时,林雅已经被董堃接走,张驰留下说要陪她去襄城女子监狱。 她还小小的疑虑了一下,为什么不是张驰陪林雅,毕竟二人现在更需要独处的时间。 慢慢地,她觉得张驰其实挺靠谱,他看林雅时,眼里的怜惜与内疚是骗不了人的。 赎罪也好,爱慕也罢,谁说二个人在一起只能是为了爱情? 爱情大多数时候只是稍纵既逝的一种感觉而已,始于缘分,终于人品,能走到最后的都是彼此的选择而已。 等林雅梦醒了,想通了,也许就会觉得平淡真实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 一路上,张驰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曾馨忍不住戏谑:“怎么?对林雅的感情已经到了一秒不见,如隔三秋的地步了吗?” 张驰苦笑:“馨姐,你就不要笑话我了,你说我这样的人那有资格谈感情。” 曾馨皱眉,正色道:“什么叫没资格?不过,有句话我到是很想问问你,你对林雅只是出于内疚吗?” 张驰看了她一眼,脸一下红了,露出男孩子特有的羞涩,轻笑道:“我说出来你可别打我。其实,像我们这个年纪的男人,看到漂亮女人都会心动……你还是我第一个心动对象呢……” “什么?你小子竟然……眼光这么独特!”曾馨哈哈大笑,初识时,张驰看她的眼神里常有火光闪烁,她不是未经世事的小女孩,自然明白。 但这样的情感却又是最善意、最纯粹的,她感恩这样的缘分,所以想办法把张驰留了下来,本意是想帮他,却不曾想反而害了他。 张驰嘿嘿傻笑,继续说道:“后来呀,你摇身一变,成了顾家千金,顾总眼里的……红人。我那敢还有半分觊觎之心,只想能在你身边保护你,做个忠实的小跟班,也不枉与你相遇一场。” “有关爱情,因为家境如此,我从来不敢奢望。后来,林雅出现了,第一次见她是在医院,她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像朵在风雨中飘摇的小花儿,让人心生怜惜,想要保护。” “但你知道她心高气傲,自然是看不上我们这样的人。可我又管不住自己的心,所以常常在等你的时候,主动去搭话,逗她开心。” “后来,撞见她和顾总……我难过的想哭……你说我傻不傻,将照片卖出去,一方面是为了钱,另一方面,我天真地想,既然她那么喜欢顾总,不如助她一臂之力。这样一来,在舆论的压力下,顾总会不会就娶了她?” “可我万万没想到,会把她害成这个样子……” 话到这里时,张驰早已泪流满面,恨不能时光倒流,那晚他绝不会上去露台,绝不会拍下那几张害人的照片。 曾馨也湿了眼,伸手拍了拍他的头,涩然一笑:“是够傻的。顾子钦那样的人还怕舆论?再说了,就算在乎舆论,也只会加速他和方晚晴成婚呀!” 张驰眼眸模糊,怕出意外,将车靠边停下,双手抚面,呜呜地哭了起来…… 曾馨无从安慰,眼睁睁地看着女神被自己亲手摧毁,这种感觉生不如死吧。 良久,张驰终于止了哭声,搓了搓脸,扭头看曾馨,迟凝开口:“馨姐,你和顾总……是男女关系吗?” 曾馨微愣,轻声叹气,没有否认:“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说叔侄显然是骗人的,说男女之情又是见不得光的……总之,是道不清理还乱的关系。” 张驰也不知道听没听懂,点了点头,思忖片刻,鼓起勇气说道:“那天晚上你和顾总在小花园里……被林雅拍下了照片……” 曾馨听了,第一念头是……怎么都爱偷拍呀! 这很好玩吗?很刺激吗? 张驰看她拧了眉,忙小声解释:“她可能只是好奇拍了下来,照片并没有外传。” 曾馨又是一声叹息,轻描淡写道:“拍了就拍了吧,今晚找时间给她解释解释,免得她又多想。” 张驰这才笑了,“馨姐真好,人漂亮,又大度,能当你小跟班,简直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切,小心闪了舌头。”曾馨也笑,怪不得林雅这几天看她的眼神总是怪怪的。 知道她和顾子钦的关系后,要是林雅怀疑是他们合伙设计害了她,那可就麻烦了…… 第二百零七章 一秒一瞬的抉择 突然,电光火石间,曾馨猛喝一声:“掉头回家!” 说着话,她开始拿出手机打给林雅,通了但无人接听。 张驰一愕,惊问:“怎么了?” 曾馨慌了,林雅的事本就是顾子钦配合方晚晴演的一出戏…… 今天,方晚晴会不会凶相毕露,在言语上刺激林雅几句,以求心理平衡? 如果是这样的话,以林雅的性子,肯定会不甘受辱……说出事情的真相完全有可能。 “开快一点。”曾馨黑沉着脸,开始打家里的电话,是清嫂接的。 她问:“林雅回来了吗?顾总在家吗?” 清嫂答:“都回来了……不过一个个看上去都很奇怪……” 曾馨一颗心差点蹦了出来,佯装镇定地问:“怎么个奇怪法?” 清嫂想了想回答:“子钦一言不发就进了书房,董堃则像是动了怒,杀气腾腾地拉了林雅进来,林雅像是吓的不轻……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曾馨安慰她:“没有,可能林雅说错了什么话吧。你隔一会儿泡几杯茶送进去,如果可以的话,帮我劝劝顾总。” 清嫂应是,只是没想到,茶还没泡好,曾馨和张驰也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二话不说就冲了楼。 清嫂直摇头……她是越来越搞不懂这群年轻人了…… …… 顾子钦听了曾馨的问话,也不恼,细声轻语道:“丫头,泛滥的慈悲也是愚蠢,这样的朋友留在身边,迟早有一天会害了你。” 曾馨冷冷一笑,细长的手指轻轻贴在顾子钦唇上,“就因为她把照片给了方小姐对吗?” 顾子钦捉住她的手,“你都知道了。那你可知道,她这样一做,会让你的处境有多危险?” 曾馨不答话,身子微微向前倾,清澈的眼眸像静极了的一汪泉水,只是出口的话就不那么平静了,“林雅当初中了你们的圈套,你是怎么说的?你说如果她没有非份之想,又怎么会中招?” “如今,到了自己身上这个说法就不好使了吗?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这么明显的道理顾总不懂吗?” “既然你管不住自己的心,管不住自己的行为,那就要做好被人发现的准备。” “怎么?慌了?乱了?真想一辈子将我藏在黑暗里吗?我就那么见不得光吗?” 这一声紧过一声的声讨,像把重锤敲打在顾子钦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有钝痛传来,他面色窒了窒,伸手一拉,曾馨重重地撞在他胸口上。 她还没反应过来,扑面而来的灼热气息里,顾子钦的吻压抑而疯狂。 是的,他今天确实疯了,因为怒极,也因为害怕,他差一点也成了恶魔。 如今,曾馨的问题让他哑口无言,他要怎么承认,她确实就是他见不得光的软肋…… 这个吻夹杂着太多的无奈,舌尖侵入,横冲直闯,那样的不顾一切,似要通过一个吻宣喧泄出所有的情感。 曾馨大脑一片空白,因为吻的太过激烈热切,辗转厮磨间,险些瓦解了她的抵御。 紧急关头,她找回了理智……她再不能任由他拖着自己坠入感情混沌里…… 要爱便爱,爱不起便放手,她曾馨受够了这种在黑暗里躲躲藏藏的荒唐日子。 心中一恼,曾馨用手推他,无奈,动了情的男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不为所动。 她情急之下,狠狠咬去,唇齿间便有淡淡血腥味传来。 顾子钦吃疼,停了这疯狂的索吻,伸手摸了摸唇,眼眸迷离怅然地看她。 曾馨怔了怔,愤慨出声:“顾子钦,你就是个自私的懦夫!” 看着眼前恼羞成怒的小女人,顾子钦表情波澜不惊,嗓音暗沉而沙哑:“你想要我怎么做?” 曾馨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无半分闪躲,“如果你坚定了自己的爱,无论前路有多艰险,我都愿意陪你在身边,就算是死,也心甘情愿。但假如你只是在享受一种游戏,一种自以为运等帷幄,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情感游戏,抱歉,恕我不能奉陪。” 他的担惊受怕在她眼里看起来就是一场控玩游戏吗? 顾子钦心底突然漫过一丝痛意,似有什么东西正在拉锯他的内心,这痛丝丝麻麻,连绵不断…… 他知道,他要在几秒内决定他们的未来……这个丫头能耐不小,直接将他逼到了死角。 倏尔,顾子钦笑了,那笑声轻浅,温然地持续着……是的,曾馨的话正中要害,他确实就是个自私的懦夫。 竟然天真地想着,只要左右逢源,就会事事圆满…… 可这世上那有什么圆满,成与败,往往就像推开窗户时溜进来的空气,不但有让人赖以生存的氧气,更有看不见摸不着的尘埃灰烬。 要活下去,就得大口呼吸,需要的不需要的,好的坏的通通接受。 那么? 现在,他如同行走在钢丝上的人,在他面前有两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拉上曾馨,一同在钢丝上继续前行,举步维艰,每个下一秒都有可有坠入万丈深渊。 第二个选择,此刻将她留在原地,多了痛心的割舍,少了危险。只是他不确定,等一切结束,他是否还有勇气还有机会重新找回她。 他知道,他的小丫头从来就不会站在原地,等待命动的安排。 是割舍还是奋不顾身? 顾子钦从来没有觉得选择竟是这样的艰难,心里的拉锯战还在持续,他的思绪不管往那一端偏斜,换来的都是撕心裂肺的痛。 他无法想象,如果他的世界从此以后没有曾馨…… 或者,如果他有一天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受到伤害…… 无论那一种结果,他都不想承受。 此刻,他在使命与爱情之间的抉择看似仅仅是一线的踌躇,实际上,答案在心中了然……有些事不是他想停下来就能停下来的…… 他走的是条没有办法回头的路,如果注定痛苦是相同的,他会以她的安全为重。 他的犹豫挣扎看在曾馨眼里,破坏力大的足已将心里仅存的一丝希望破裂成碎片。 曾馨在心里苦笑,原来让她正大光明地站在身边,对顾子钦来说既然难到如此地步…… 不想听他的答案是想留住最后的一丝丝尊严,她在他开口之前,将二人关系宣布了死刑…… 第二百零八章 天人交战 在顾子钦沉静的注视下,曾馨轻声说:“不管对你来说,这是场计划内的游戏还是猝不及防的爱情,你得承认,你要不起。” “我更要不起,你说林雅如果不是心生非份之想,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其实我又何尝不是?” “一开始接近你,就是因为你顾少的光鲜身份,以为只要榜上你,在襄城就能横着走,下半辈子就能有依有靠……” “得知你对我心生异样,我第一念头不是忐忑而是欣喜若狂……你看,在你顾子钦面前,每个女人都是愚昧的傻子。” “你今天动怒,是因为林雅坏了你的计划,把本不该出现在阳光下的我拉扯了出来……你可能还觉得林雅背叛朋友,可恶可恨……” “如果我告诉你,其实在她提出对顾太太的位置心生妄想时,我本有机会劝阻她,提醒她,但我没有……” “因为我也有私心,我自私地想,如果要和你走在一起,方小姐这一关我是逃不掉的……我想看看她到底有多大能耐,连你顾子钦也惧怕如此……” “林雅用带着鲜血的事实向我证明了,方小姐确实不是我能承受的对手……我也怕了……什么曾大胆,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和你们比起来,我自愧不如。” “所以,你看,其实人人都是照妖镜,我们只是无法正视而已。” “你最终想要做什么,我不知道,你也不愿意我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你的计划胜过了你对我的感情。” “正好,我也觉得对你的感情和我将要付出的代价来说,薄弱而苍白。我们都是现实的人,有些事说清楚了,也没有什么放得下放不下,你说呢?” “顾总。” 顾子钦静静的听,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无法和曾馨解释自己此刻正经历着什么样的心理折磨,尽管近乎灵神俱毁。 冷静温柔又微弱的痛,一触及发,顾子钦好半天才试探地,犹豫地问:“你想怎么样?” 曾馨耸耸肩,苦笑道:“顾总说笑了,你知道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顾子钦眸光微闪,慢声说:“如果你能决定呢?” 曾馨愣了愣……眼前这个男人还真是……可恶! 她抛出的决定权他全数扔了回来,连一丝挽留的机会都不给自己留,是因为不愿意背负先转身的痛苦吗? 拧了眉,她不紧不慢地说道:“如果我能决定……那我马上带着林雅滚出顾家,滚出襄城,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顾少面前!” “这可不行,合同没有终止,你的角色还得继续。”没有经过大脑,顾子钦脱口而出,然后他被自己的话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将决定权全然交给了曾馨,就是希望她在那一丝委屈与赌气下,为了年轻的骄傲,硬着头皮将态度坚持下去。 她没有让他失望,她比他想象的还要果断干脆。 到是他,心意率先在理智之前‘破功’了。 曾馨一声冷笑,“怎么?顾总对我的态度不满意吗?是不是觉得我此刻应该抱住你的大腿哭天抢地,求你不要让我走?” 顾子钦反问:“你难道就没有一丝不舍和心痛吗?” 曾馨点点头,回的坦荡:“有,当然有,顾总是什么人?是自带光环的上帝宠儿,我曾馨何德何能,今生能得以短暂相伴,怎么可能不舍不痛?但我更惜命,也很现实,凡事都讲究值得不值,如今,要我将一生搭在顾总身上……我觉得不值。” 不值吗? 确实不值。 顾子钦涩然一笑,微微翘起了嘴角,眉头轻挑,“行,不谈感情,谈钱可以吗?” “谈呀!”曾馨一脸的无所畏惧,纵然竟将把顾子钦从心里连根拔出的感觉实在是痛的要死! 顾子钦抿紧了唇,一言不发地看她,心里闷扰情绪翻涌不止。 良久,他才淡淡开口:“一个月,合同一个月后终止,在之前约定的金额上,我再给你加一百万。” 曾馨眼里渐渐浮上了水雾,眸心笼罩在一种绝望的情绪里,嘴上却丝毫没有软弱的意味,“没问题,顾总这么大方,我自然是感激不尽。正好,你我相识一场,你和方小姐的婚礼我怎有不参加的道理,对吧?” 她的反应令顾子钦唇边浮起一抹无奈和苦涩,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将她拥进怀里,一切的一切都去他妈的! 可惜,他是顾子钦,身体里的血液有一半是冷的。 不再看曾馨,他坐回椅子上,半阖眼眸,挥了挥手:“出去吧。” 曾馨吸了吸鼻子,强忍泪意,平静地说出最后的请求:“林雅交给我,你不能动,我会尽快安排她走。另外,你马上大婚,我住在这里多有不便,从明天起,我会搬去和爷爷奶奶同住。” 顿了顿,她又说:“小柠的事也请你别管了,我会另外想办法。” 这是要刻意和他划清界线……住在顾家,想必方晚晴也不敢随意动手,但是顾云生呢? 会不顾一切吗? 顾子钦没有答话,只觉得头痛欲裂,千头万绪绕在了心间,堵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在曾馨开门的瞬间,他忍不住开口:“凡事要学会忍耐……离方晚晴和顾云生远一些。” 曾馨回头,笑的妩媚:“叔叔放心……不过我很好奇,如果我和她斗了起来,你希望谁会赢?” 说完,她似已经没有耐心听顾子钦回答,门‘啪’的一声摔上,瞬间,世界一片静寂…… 这一场天人交战中,就算是顾子钦,也像是耗尽了周身力气。 头像是要炸开了一般,胀痛难忍,脑子里混乱一片,他竟有些恍惚,刚刚经历的一切就像一场梦…… 他居然被曾馨逼急了,就这样放开了她的手? 真是可笑又可悲…… 董堃进来,担忧地问:“你还好吗?” 顾子钦揉了揉眉心,睁眼看他,惨淡一笑:“好的不能再好了……” 董堃沉默,楼下某人可是像个随时会爆炸的小火球,连清嫂都避的远远的。 好一会儿,顾子钦起身要走,与他错肩而过时,神情冷漠地说:“就这样吧,林雅的事算了。抓紧时间找人,如果一个月内找不到人,你就等着为我陪葬吧。” 董堃微愣,“你要去哪里?” 顾子钦微微笑了笑,“去善后。总得安抚安抚另一只已经开始咬人的猫吧,否则就要天下大乱了。” 董堃愕然,心里升起莫名异样……然而,在某个念头一闪而过时,他疾速将它给生生掐死在心里! 第二百零九章 快刀斩乱麻 曾馨下楼,灌了整整二瓶冰水,仍觉得心里怒火越窜越烈。 刚才的一幕幕像电影回放一般在脑子里缓慢闪过,冷静一想,其实顾子钦在她回来之前就已经有了犹豫,她只是加速了他的决定而已。 她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迫不及待地将她一脚踢开,又还要留下一个月的期限? 这又是那个可笑的一月承诺吗? 还是她这颗棋子的作用还没有完全发挥完? 想想也是,花了重金请她演戏,她好像从头到尾除了惹事生非外,就没做过什么有价值的事情。 这么一想,曾馨又烦躁了起来。 冰水浇灭不了心中火焰,她索性跑到小花园里,拿起工具疯了似的将好好的一块地挖的乱七八糟。 清嫂在一旁小心提醒:“你轻点,别伤到旁边的花花草草。” 恰时,顾子钦也跟着下楼,面上如有一层薄薄的寒冰。 清嫂指了指曾馨,试探地问他:“你又惹她了?” 顾子钦冷冷地扫了眼花园里的曾馨,语气漠然:“随她去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开车绝尘而去。 这是……真吵架了? 清嫂抓住随后而来的董堃,“这是怎么了?吵架了?到什么程度?” 董堃推了推眼镜,认真回答:“灾情十级。” 十级?那就是玩完了? 董堃也走了,清嫂坐在花园里,静静地看停不下来的曾馨,心里莫名地生出了苍凉感…… 心里有种直觉,眼前的丫头似乎也要离她而去了。 …… 将心里郁闷发泄完毕的曾馨,终于鼓起勇气推开了林雅的房门。 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鬼日子……很是适合挥刀斩乱麻。 林雅窝在张驰怀里,目光呆滞地望着某一处,像个被弄坏了的布娃娃。 张驰看到曾馨,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从刚才的情形来看,林雅已经将照片泄露了出去……他不确定曾馨会不会不再顾及姐妹情份。 曾馨将手中饮料递到林雅面前,面无表情地开口:“你一定有许多话想和我说吧?我们谈谈。” 林雅缓缓直起身来,眼珠子微微转动,虚弱地对张驰说:“你先出去。” 张驰不安起身,怯怯地看曾馨,走到门口,到底还是鼓起勇气说道:“馨姐,我愿意代替林雅接受惩罚。” 曾馨将手里另一瓶饮料砸了过去,“滚出去!” 惩罚?在他们眼里,她是那种狐假虎威的人吗? 她有什么资格去惩罚别人? 沉沉闭了眼,她深呼吸再呼吸,睁眼时,脸上有了勉强的笑意。 拉了椅子坐到林雅对面,曾馨试图让语气听起来很轻松:“今天吓坏了吧?” 林雅身子下意识地瑟了瑟,表情僵硬。 曾馨懊恼,这似乎不是个好的开场白,最后她放弃了,这场谈话注定要以关系断裂为结束点,此时的小心翼翼怎么看都有些惺惺作态。 一声轻叹,她不再刻意选择措词,直截了当地开口:“你不是答应过我吗?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要冷静,不要冲动,要相信我……” 林雅抬眸直勾勾地看她,话语冰冷:“你值得我相信吗?” 曾馨语噎,这个要求好像确实过分了,信任是在不会伤害到彼此利益的基础上发生的。 如今的她们,之间隔着的岂止是一个顾子钦那么简单? 短暂微怔,曾馨直言:“我知道没有将我与顾子钦的关系提前告诉你,你很生气。但我也有我的苦衷,你要知道,在这场游戏里,我并没有主动权。” 林雅眼睫闪动,讥讽道:“所以你就隔岸观火?眼睁睁地看着我卷入他们的圈套中去……还是说,这本身也是你的计划之一?” 曾馨张了张嘴,话语荏弱的没有底气:“不管你信不信,我也是等你受伤后才想明白顾子钦的用意…… “至于为什么没有劝你远离顾子钦……如果当时我劝了,你会听吗?” 林雅也被噎住,如果当时被劝,她会听吗? 恐怕不会。 人性如此,远看着前方的繁花似锦,又怎么会相信脚下就是地狱深渊? 事到如今,还能说什么呢? 说来说去,不过一句话——咎由自取。 闭了眼,林雅将眼底的灰败隐藏,尽可能冷漠地问道:“那么,曾小姐要怎么对付恩将仇报的我?是将我扔进城南河,伪装成自杀现场……还是,你有更好的手段?” 曾馨静静看她,嗓音里说不出来的疲惫和难过:“林雅,我在想,当初我救你是不是错了?” “如果我没有救你,或许你会受到更严重的伤害……但也只是伤及皮肉,不会危及心魄……” “不对……我应该救你,但不该将你带回来。顾子钦说的对,谁也不是谁的救世主。” “因为我,让你有了诸多的希望,这些希望美好到让你失去了理智,忘记了现实残酷。而今,希望以这样惨烈的方式破碎,我承认我负有一半的责任。” “我不会对付你,我为什么要对付你?虽然你从来没有真正把我当成过姐妹,但在我心里,你是我的家人……是家人就得包容她的所有错误……” 听了这些话,林雅心口持续不断地轻颤,硬撑的心防在酸涩中几乎无声软化…… 顾子钦还有句话没说错,她不该利用曾馨,更不该辜负她。 试想,一路走来,她在这段所谓的姐妹情份上又倾注了多少真心呢? 起初因为得曾馨相救,她心生感激,后来知道她与顾家的关系后,这份感激便彻底变了味。 眼泪夺眶而出,林雅双手掩面,泣不成声。 曾馨也是鼻头发酸,眸中水光潋滟,仿佛随时就会哭出来一般。 但这种时候,她是不会哭的,既然痛在所难免,既然决定了要快刀斩乱麻,那么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出来的。 曾馨站了起来,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林雅,冷冽声音再次响起:“事已至此,对错也好,恩怨也罢,你们情份就断在今天吧。” 林雅惊愕抬头,泪眼朦胧,哀伤地唤了声:“小馨……” 她深知顾子钦是不会容她留下了,但是,这样一个她,如枯叶落进了大海里,连一丝抵抗的能力都没有…… 如今,连曾馨也狠心弃了她……她要怎么生活? 眼里噙满了悔意,林雅面如死灰,她真是傻透了,既然已经看清了形势,就该老老实实地夹起尾巴做人。 她到好,不但不知悔改,还巴巴地将自己送到刀口上,还异想天开地要拉所有人一起下地狱…… 第二百一十章 四两拔千斤 曾馨似看出了林雅的担忧,轻声道:“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但现在我没那么多钱,明天我会让张驰存五十万到你卡里。加上各种赔偿,应该够你治好脸上的疤以及生活一段时间了……” “剩下的钱我会陆续转给你,如果你有那么一瞬间曾当我是朋友的话,奉劝你一句,离开这里吧。像你所说那样,寻一处小镇,开一个咖啡馆……好好活着。” 话落,她已经强忍不了泪意,伤感铺天盖地的来。 转身离去时,林雅在身后弱弱地问:“如果有一天,我在某个地方等你,你会如约而来吗?” 曾馨顿了顿,颤声道:“算了吧……你我的灵魂注定是孤独的,强捆成了家人,也感觉不到温暖。” …… 门口,张驰眼含热泪,曾馨拍拍他的肩,说:“如果你也想离开,就一起走吧。” 张驰摇头,“我不走……但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她。” 不是不想走,而是无法走了…… 那晚露台惊险过后,董堃第二天就按顾子钦的意思,将他爷爷奶奶接来了襄城。 说是帮他照顾……实则,根本不给他看望的机会。 用意明显,对他们来说,留他还有用,那个龙三……据说是自己的哥哥,他不确定哥哥是不是还记得他,但有一定他敢肯定,他对龙三来说一点重量也没有。 这些他是不会告诉曾馨的,渐渐地,他也看出了一些门道,很多事情都是董堃二人在背后操作。曾馨什么也不知道……充其量就是个保护起来的棋子而已。 再说了,曾馨于他有恩,他是心甘情愿地想要保护她。 对张驰的答案,曾馨到是很惊讶,挑眉不解地问:“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张驰憨厚地笑了笑,“你是我老大,你在那里我就在那里。” 曾馨脑子转了个弯,想起他的家境,想必因此欠了顾子钦不少钱吧,确实不好脱身。 她也不再勉强,心里盘算着,找机会还是要将张驰给弄出这个圈子。 …… 下班时间,方晚晴在电视台门口毫无意外地看到了顾子钦,心里却是半分欣喜都没有。 这只能说明,他紧张了,为了曾馨,他甚至可以做到拉下脸假装讨好她。 方晚晴按下心里如潮起般的涩意,堆上满脸笑意,缓缓走了过去…… …… 二个小时前,方诚打来电话,开口就问:“粉丝伤人事件是不是你安排的?” 方晚晴没有否认,态度倔强:“您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 “分寸?”方诚痛心疾首道:“几年前,你被章煜那臭小子辜负,我瞒着你花钱制造新闻将他封杀。你知道后,长这么大第一次和我发生了争吵……” “你当时是怎么说的?你说,不过一个男人而已,只是你生命的匆匆过客,你输得起。如果大费周折,到显得你用情至深,像离开他就再也找不到男人似的……” “如今呢?晚晴,你为了一个顾子钦,都变成什么样了?” 话到最后,方诚一声长叹,语气软了下来:“就算非走这条路不可,有爸爸在,怎么能脏了你的手?” 方晚晴只觉得心头某处瞬间坍塌,忍了整整一天的泪水汹涌而下。 听着女儿的泣不成声,在职场浮沉了大半辈子的方诚也不由地红了眼,他好好的一个女儿,如此努力地想要事事做到最好…… 怎么情路就是如此坎坷呢? …… 待方晚晴走近,顾子钦在她面颊处大大方方地吻了一吻,打开副驾驶车门,含笑问:“不知顾某有没有这个荣幸请方小姐吃晚餐?” 纵然一切都在意料之内,方晚晴也不由地心跳加速,眼眸里似有桃花朵朵开,明媚而妖艳。 “想吃什么?”顾子钦亲手为她系好安全带,低头凑近她的脸,温声问。 方晚晴呼吸一紧,脸上骤然红晕,嫣然一笑:“今天无意间碰到段景禹,听他说铭扬的日料不错,要不去那里?” 那晚的每个细节,章煜事后在电话里事无巨细地描述给了她听,未了,还加了一句:“我觉得顾子钦对曾馨怪怪的,不像是单纯的叔侄关系。” 当时她是怎么说的? 她漫不经心地说了声:“无聊。” 如今想来,多傻呀! 全天下,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傻的女人了…… 得到答案,顾子钦自然地捏了捏她的手,笑的温润……只是眼里冷意暗浮,那有什么温情而言。 方晚晴心里宛如冰刀插入,笑意却是欢喜的。 他愿意演戏,她心酸难过却又莫名心安。 他有软肋总好过满不在乎吧? 那样,她还真拿他没办法…… …… 汽车飞速行驶,像是行走在一个神秘的空间里,一切事物都变得恍惚了起来。 身旁的男子侧颜清俊,从每一个角度望去,都是完美的。方晚晴心思飘摇,傻傻地想到了一句歌词——恨不能与你一夜白头…… 是呀,此刻,她是多么希望能与他瞬间白头,坐在摇椅上,带着笑意控诉他年轻时是多么的狂肆无情。 车内音乐轻柔,方晚晴忍不住轻唤:“子钦……” 顾子钦侧首看她,眼眸深遂莫名,“嗯?” 其实她只是想这样唤他一声,感觉他的名字从唇舌间轻轻吐出,带着几分旖旎。可他显然是在等她开口…… 心里有声冷笑,方晚晴硬着头皮撕开二人之间不堪一击的虚假平静,“有个问题我只想问你一次,你和曾馨到底是什么关系?” 顾子钦表情波澜不惊,淡淡一笑,“她是我大哥的孩子。” 意料之内的答案,方晚晴莞尔一笑,浓密的眼睫微微眨动,像只快要飞走的蝴蝶,柔声说:“好,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相信。” 顾子钦转过脸去,认真开车,语气轻描淡写:“那晚,小丫头喝醉了和我闹着玩,没想到被心术不正的人挑了角度拍下照片。因此给你带来了困扰,我很抱歉。” 这就算是解释了?喝醉了闹着玩,被心术不正的人利用? 好一个四两拔千斤,顾子钦这是在拐着弯地嘲笑她吗? 嘲笑她阅人无数,见多识广,居然被林雅那样的女人激怒 第二百一十一章 长在心间的野草 方晚晴侧头看向窗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看向顾子钦时,眼里已饱含情义,“小馨为人单纯,容易被人利用。当时林雅给我看照片,我生气的也只是觉得她不识好歹,辜负了小馨对她的好。” 顾子钦温柔一笑,握了握她的手,温言细语道:“你删除了照片,说明你是相信我的,我很感激。” “子钦,我们是一家人。”方晚晴眼眶红了,她其实不想和他斗,也注定会斗不过…… 这世上赢的人往往都是最薄情的,从这一点来说,她又怎么比得过他? 顾子钦淡淡睨了她一眼,语调不变:“最近你承受了许多压力,这些我都知道。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闲言碎语,我已经让曾馨住到我父母身边。” 现在,顾云生按兵不动,他这边更不能出乱子。 不提粉丝伤人事件,不提林雅,不提她的过去,还将她的眼中钉移走……这些,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大妥协。 凭心而论,纵然方晚晴出手狠辣,但毕竟起因还是因为他,他没有愧疚之心是假的。 但是,愧疚能有什么用?就如清晨花瓣上的露珠,晶莹而荏弱,一点阳光,一点微风就足已毁灭。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过程美不美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是不是自己想要的。 听了顾子钦的话,方晚晴难掩震惊……她在他心里就这么可怕吗? 下一瞬,她又安慰自己,或许顾子钦对曾馨也只是一时念起。知道事情暴露了,利弊权衡下,自然知道她才是他的良人。 看来,这一步大概是走对了……原来在感情的世界里,也是弱者被人欺,现实的很。 他愿意妥协示弱,她也不会咄咄相逼。 但要她像从前那样一味地等待奇迹出现,那是不可能的了…… …… 送方晚晴回家后,顾子钦去见了夏凤瑶。 夏凤瑶见儿子面色沉郁,不由地讥笑道:“听说你最近很忙呀,不是在找离家出走的丫头,就是在处理家里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早知如此,又何必处心积虑地回顾氏?” 顾子钦丝毫不理会母亲的讥讽,扯唇一笑,“是呀,太忙了,所以我准备把那丫头给你送来。” 夏凤瑶眉梢一挑,“哟,这会儿舍得了?还是眼看着纸包不着火了,所以慌了?” 顾子钦眸色沉了沉,自顾自地倒茶喝,无奈道:“如果你今天的目的就是想打击我的话,恭喜你,你成功了。” 夏凤瑶泄了气,语气软了几分:“我打击你做什么。你能清醒过来,我高兴还来不及。” 顾子钦将茶杯递到嘴边,抬眸看她,漫不经心地问:“你是不是找人跟踪了顾云生?” 夏凤瑶点了点头,并不否认:“对,还拍到了许多有意思的照片,给他老婆了。” “有用吗?”顾子钦皱了眉,“我说过让你不要插手。” 夏凤瑶恼了,瞪了他一眼,语气淡漠:“有没有用现在下定论,为时尚早。再说了,你的心思全在那野丫头身上,叫我怎么能不插手?” 顾子钦也不急,慢条斯理地细细品茶,良久,淡声说:“你有没有想过,你自以为抓住了能搅动他们夫妻关系的小尾巴,但同样,你自己也因此露出了更致命的马脚。” “你……什么意思?”夏凤瑶脸色微变,心头狠狠一瑟。 顾子钦放下茶杯,捏了捏眉心,直言道:“顾云生向来行踪诡异莫测,就连我们的人也经常跟丢。再说了,他常去的地方,也不是一般人能随意进出的。你一直深居浅出,自然是在外面有帮手。” “而这个人估计也不会简单……我能想到这些,顾云生难道不会想到吗?” “我不想追究这个人是谁,和你又有什么渊源,我只想奉劝你一句,就此收手,并永远不要插手。如果你不想让这个人曝光的话,建议让他暂时远离襄城吧。” 夏凤瑶坐姿优雅,只是在听顾子钦娓娓道来时,一双手下意识地抓紧了衣裙,关节泛着白,可见她有多么的紧张。 顾子钦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他不愿意往那方面去怀疑母亲,但似乎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到底还是不忍见母亲担惊受怕,他坐了过去,轻轻握住她的手,温声道:“别担心,也许事情没我说的那么严重。只要你不再插手,那个人暂离襄城,时间一久,只要顾云生无法找到破绽,想必也就瞒过去了。” 感觉到儿子手心传来的温暖,夏凤瑶如梦初醒,眸光微闪间,脸上冷意明显,“哪有什么人,不过花钱请的侦探而已。” 顾子钦低头苦笑,放开了她的手,随而递上一杯热茶给她,话语冷冽:“不管是旧识也好,侦探也罢,答应我,通通停手,行吗?” 母亲越是这样闪烁其辞,顾子钦的心情就越沉重,看来,是该好好关心关心母亲的关系网了。 夏凤瑶极快地调整好情绪,将话题引到曾馨身上,“这些事我自有分寸,到是你,你有没有想过,这家里还有一尊瘟神,你再送一个来……” 顾子钦蹙高了眉头,显然不悦,“她不是瘟神。” “好好好,她不是,她是你的宝,你的神行了吧……总之,这两个人共处一室,不会惹出什么麻烦吧?”夏凤瑶不得不担心,一个顾清清已经够让她窝火的了,再来一个曾馨,这日子还有法过吗? 想想就头疼。 顾子钦笑了,再度握了母亲的手,态度真诚,隐隐透着几分请求:“这就是考验母亲大人智慧的时候了,这段时间,请你务必帮我照看好她。” 夏凤瑶白了他一眼,“不是不让我插手吗?” 顾子钦笑容加深,“这是家务事,非你不可。” 夏凤瑶无奈摇头,终于笑了…… 儿子此行的目的,她怎会不懂。 就算是自己的儿子,这几乎也是他第一次放下姿态请求自己……为了一个女人…… 其中滋味还真是复杂,她当然也分得清敌友,只是对曾馨那丫头,她是越来越喜欢不起来了。 起初还以为她单纯可爱,像阳光一样可以温暖阴柔的顾子钦。 经过这么多事后,夏凤瑶算是发现了,曾馨就像长在顾子钦心里的野草,无法除根,火烧不尽,只能任由肆意疯长……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但此刻,母子间好不容易在情感上有了交集点,她总不至于狠心拂了儿子的意吧。 夏凤瑶佯装愠怒地瞪了顾子钦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只要她不主动惹事生非,我自然是会护住她的。” 正说着话,顾连海突然走了出来,看到顾子钦时,眸色有些冰冷,步伐迈动间,煞气尽露…… 第二百一十二章 此生最好不相遇 “子钦来了。”顾连海走近,话音里寒气太重。 顾子钦忙起身颔首,恭敬地叫了声:“爸爸。” 夏凤瑶神色恢复到温婉恭顺的模样,起身扶了顾连海,关切道:“怎么起来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顾连海拍了拍她的手背,“没事。” 看他脸色不太好,夏凤瑶心里一紧,难道他们母子刚才的谈话顾连海听到了? 那可就麻烦了。 转瞬间,她已经递了热茶到顾连海手里,语气欢欣:“子钦来是和我们商量,说要把曾馨送回来住。” 顾连海接过茶,轻抿一口放下,淡淡扫了一眼顾子钦,“本来就不该住在他那里,不管怎样,在外人眼里,她毕竟和你没有血源关系,这不是留话柄让人家乱嚼舌根吗?” 顾子钦坐在他对面,温声回答:“是我考虑不周。” “哼!”顾连海冷哼一声,两道犀利的眸光直直地射了过去,“我可警告你,方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你最好不要在这个时候搞出太多乱七八糟的事来。” 话落,他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片刻,顾连海止了咳声,眸中厉光不再,话音也跟着低了几分:“要想在顾氏站稳脚跟,方家丫头你是非娶不可。自己要有点分寸,这次的粉丝伤人事件就是给你的忠告。” 在电视上看到方晚晴的新闻发布会时,他就已经猜到这是方家一手策化的事件,目的就是提醒顾家,他们并不是好惹的。 此言一出,夏凤瑶跳到嗓子眼的心瞬间归位。 看来,让顾连海动怒的是顾子钦的绯闻,而不是因为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内容。 顾子钦微微皱眉,轻声解释:“那是个误会,已经解释清楚。” 顾连海起身,面有倦意,“将曾馨那小丫头送回来是明智的,你可千万别把她卷了进来。” 这话多少有些无力,他或许是真的老了,太多事情总觉得隔着好几层面纱,看不懂也看不透。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 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老天想让他看到的终究会露出真面目来,要是能侥幸稀里糊涂地死去,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目送母亲搀扶着父亲回房,顾子钦没来由地眼眸湿了…… 在感情的世界里,有谁不渴望抓住生命里出现的那抹光彩? 母亲如此,他亦是如此。 谁说男人就不能拥有做梦的权利,他多希望有一天,他和曾馨也能这样相互搀扶,走向时光深处…… …… 从顾家走出来,正巧看到不远处顾云生停了车,亲自替顾清清打开了车门,眸光出奇的温柔。 顾子钦微微眯了眼……莫不是真动心了? 还是故意演戏给他们看? 证明他们夫妻情深,不是区区几张照片就能瓦解。他更不可能为了自证清白,就刻意和顾清清划清界线。 那他可太不懂女人了……顾子钦这次是真笑了…… 顾云生和顾清清显然也看到了他,后者微微红了脸,轻轻叫了声“小叔好”便一溜烟地闪进了屋内。 顾子钦往前走了两步,笑容仍旧,开口唤:“二哥。” “子钦来了,不会你家丫头又不见了吧?”顾云生眸色深幽,似笑非笑地问。 顾子钦错开眸光,漫不经心道:“二哥还真是挺关心那丫头,正好,明天她就要住过来了。” 顾云生微愣,眸中闪过一丝利光,笑着打趣:“也是,后园都已经起火了,是该做出些选择了。” 顾子钦有声轻叹,仰起头看夜空,面容清冷疏朗,话语里隐隐含着嘲讽:“是呀,还是二哥有本事。” 顾云生淡淡一笑,“走了。”转身时,宛如暗夜般的黑眸里似正酝酿着一场风暴。 …… 听见汽车远去的声音,夏凤瑶淡淡看了眼刚刚服下安眠药缓缓睡去的丈夫,轻手轻脚地出了屋,手里拽住一个老旧的手机。 走到天台,因为手颤的厉害,按了好几下,老旧的手机才发出了光亮。 拔下熟悉的号码,她沉着声音说道:“你明天就起身离开襄城。” 电话里,男人呼吸沉重,顿了顿,才问:“非走不可吗?” “是的,非走不可!”夏凤瑶的话如寒冰斩铁。 男人有声叹息,“走可以,但走之前我想见人一面。” 夏凤瑶没想到对方会提这样的要求,咬紧了唇,眼眸里似有水光漫漫。 夜色沉静,耳畔边彼此呼吸声偶尔引起丝丝刺耳杂音。 良久,夏凤瑶垂下眼眸,苍白的脸在黑夜里竟显得憔悴了许多,就连声音也虚弱无比,“好,我会尽快安排。” 挂了电话,眼里浮上薄薄泪意的女人,仰望星空,喃呢出声: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一首曾在网络流传盛广的十诫歌道尽了人间遗憾与哀怨……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话音淡淡落下,夏凤瑶噙在眼底的泪也潸然而下。 …… 回到家时,已是深夜,整栋房子沉浸地夜色中,顾子钦心里是说不出来的寂寥落漠。 要是往常,那丫头早就迎了出来,绽出甜甜笑容,故意叫他:“叔叔回来了。”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习惯到家时,目光会第一时间会寻找她的身影。 如今,放眼望去,就连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似也受尽了颠沛流离,无精打采地仍由晚风玩闹。 听见有脚步声,顾子钦心里颤了颤,抬眼望去,原来是肖叔。 还好,肖叔总是会等他的。 肖振国走近,温声问:“先生,想要吃点东西吗?” 顾子钦又一次热了眼眶,淡淡一笑,说:“不用了,肖叔早些休息。” 肖振国顿了顿,迟凝开口:“今天家里太安静了,张驰将林雅带走了,曾小姐从下午开始就一直在睡觉,连晚饭都没吃。” 顾子钦点点头,“我知道了,肖叔晚安。” “晚安。”肖振国望着他清峭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个好不容易才有了烟火气息的家,估计很快又要回到原来的清冷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最后的温情 上楼,没有一丝犹豫,顾子钦径直走进了曾馨的房间。 推开门时,才骤然惊醒,自己好像不该来。 可是,来不及了,黑暗里,曾馨的声音幽幽响起:“叔叔,请你以后不要深更半夜的随意进我房间,这会让我很困扰。” 顾子钦倚在门口,无声地苦笑,温声问:“饿吗?” “咕咕……”曾馨不答话,但是肚子不争气地替她回答了。 顾子钦笑了,将灯打开,坐在床上的女子下意识地拿手挡住眼睛。 缓缓走近,他拉开她的手,含笑说:“我煮面给你吃好不好?” 曾馨只得睁眼,男子正灼灼地看她,眼眸煜煜生辉,仿佛夜幕星光,耀眼夺目。 心底酸涩一涌而起,她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不忍拒绝……也真的饿了…… …… 厨房里,曾馨垂着脑袋立在墙边。 顾子钦先是倒了杯热水,连同杯子放在冰水里冻了冻,递到嘴边喝了一口,似觉得水温刚好,再自然而然地递给曾馨:“先喝点水暖暖胃,面很快就好。” 这算是什么? 最后的温情吗? 曾馨递过水杯,心里生疼,强忍涩意,露出了笑容,“谢谢叔叔。” 既然是最后的温情,她自然是要配合的。 顾子钦笑笑,从冰箱翻出鸡蛋,番茄,还有青菜,整整齐齐地摆好,有条不紊地行动了起来。 期间,肖振国听到响声,匆忙进来,见到他俩,有短暂诧异,心想,不是不吃吗? 很快,他找回声音,问:“要不我把阿清叫起来?” 顾子钦抬眼看他,温润一笑,“不用了,你们休息吧,我可以。” “……好”眼前的一幕,肖振国是有些看不懂了。 回到房里,他推了推已经醒了的妻子,不解地问:“先生和曾小姐不会和好了吧?” 清嫂往里缩了缩,有声轻叹:“十级灾情,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过去……算了算了,睡吧。” 这边,顾子钦已经切好番茄,将蛋液打碎,锅里正烧着油,另一边同时烧着开水。 曾馨放好水杯,明目张胆地看他,男子眸色专注,俊雅的容颜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 恍若隔世,过往如云烟,她竟觉得曾经与他的相识是那么的不真实…… 这样如宝玉般尊贵的男人,怎么可能甘心和杂草一般的她痴缠一生。 她何止是痴心妄想? 有声极轻的嘲讽从曾馨心底感叹而出,顾子钦侧头看她,缓缓一笑,“想什么呢?” 曾馨眨动眼睫,轻声说道:“在想,让你为我做晚餐,是不是太过纡尊降贵了?” “是吗?”他答的轻描淡写,心里却是泛起了酸。 他连大胆爱她的能力都没有,谈何尊贵? 蛋液下锅,快速膨胀,宛如一朵绽开的娇艳花朵,接着,鲜红的番茄也滚了进去,翻炒间,红与黄便痴缠在了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看着让人心生欢喜。 关火,在开水里放进面条,隔一小会儿,放进青菜,又隔一会儿,面条裹着青菜被捞进准备好的青花瓷碗里。 淋上番茄炒蛋,散上一点点香葱,一碗色香味俱佳的面条便呈在了曾馨面前。 同时,还有顾子钦温柔软腻的声音:“晚上吃清淡一点,也吃少一点。” 曾馨咽了好几下唾沫,伸手接过,眉眼间已经浮上了发自内心的笑意,“叔叔不吃吗?” 还真是个好哄的孩子。 顾子钦轻笑,摇摇头,暖声说:“我看着你吃。” 厨房里,有张小桌,平时清嫂在等菜熟的时候,会坐在这里看会儿书。所以桌上还摆着好看的花瓶,里面插了一束玫瑰花。 曾馨低头,大口地吃面,发出呼呼的响声,淡淡雾气里,她白净的脸上染上了红晕,说不出的娇俏可爱。 玫瑰花的香气与食物的香气地厨房里萦绕,没入鼻息时,顾子钦又觉得心里有一阵酸楚袭来…… 就连年过半百的肖叔也知道外出时带些鲜花或食物回来哄清嫂开心……而他好像从来没有刻意为曾馨做过些什么…… 他对她的好太自私,一味地跟着自己的心意来给予,却极少地站在她的立场去考虑问题。 眼眸湿润,顾子钦轻声问:“好吃吗?” 曾馨抬头,笑的傻气,“好吃,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听说一个男人想要迷住一个女人,要不长得很帅,要么厨艺高超,你两样都占全了,不迷遍全天下的女人才怪!” 这话说完,双双愣住,他们之间好像已经不适合开这样的玩笑了。 “以后有机会,我再煮别的给你吃。”半晌,顾子钦才悠悠地说了这么一句。 话语很温情,却丝毫没有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曾馨吃的很干净,吃完抹抹嘴,说:“谢谢叔叔,晚安。” 错身而过时,手被顾子钦捉住,有声轻唤:“丫头……” 曾馨浑身僵住,纵然内心已掀起了惊涛骇浪,但面上表情却是冷漠的。 她是真的倦了,像跟在顾子钦身后的流浪狗,一不小心就会被抛弃……这种感觉糟糕透了,她是真的受够了。 这样的僵持持续了好几分钟,顾子钦抹了一把脸,刻意清了清嗓子,出口的声音依然哑的厉害:“答应我,要好好照顾自己,要好好睡觉,好好吃饭。就算遇到了不公平的待遇,就算有人刻意挑衅,也要暂时忍一忍……” “是命令吗?”曾馨一动不动,漠然地问。 顾子钦缓缓站了起来,将她拉至胸前,看了她好一会儿,说:“这是命令。” “是,老板。”曾馨抬眼看他,姿态倔犟,隐隐透着委屈。 顾子钦抿紧了唇,眸色幽深。她这是又将自己缩进了厚厚的盔甲之中,他知道。 但,终归心里还是难受的。 太多的话涌堵在胸臆之间,可要怎么开口呢? 仿佛说什么都是错了。 他是多么渴望能将她紧紧拥入怀里,但这样一来,也就意味着好不容易才下了的决心会前功尽弃。 他又怎么能忍心让她再度陷入痛苦深渊,倍受煎熬折磨…… 许久,曾馨率先打破沉默,话语无温:“顾总要是没什么吩咐,我就先回房了。” 走到门口,又转身一笑,“谢谢你的晚餐。” 然而,只那么一眼,她已经将顾子钦脸上从未见过的痛苦之色一览无遗…… 第二百一十四章 进了顾家 第二天一早,是张驰送曾馨去的顾家。 临走时,清嫂在抹泪,曾馨压下酸意,笑道:“又不是生离死别,就在襄城,方便时,我会回来看你们。” 清嫂止不住泪,轻声嘱咐:“去了顾家,凡事不要争强好胜……那里就没有人事事包容你了。” 曾馨点头,“嗯。” 清嫂又说:“想吃什么打电话告诉我,做好后让张驰送去。” 曾馨又点头,“嗯。” 清嫂还要说什么,曾馨已经一把抱住了她,“好了,我都知道,我会照顾好自己。” 她最不愿意在这种时候落泪,仿佛只要眼泪落下,就等于给彼此关系画上了句号…… 就像她与母亲之间,她第一次真正因为不舍而落泪,就是母亲被推进火化炉的那一瞬间。 远远地,她看着火舌一下将母亲吞灭,她终于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嘶吼声。 清嫂自然不知道她的恐惧,媛媛从来没离开过她的身边,没想到一次告别就成了永远。 眼前,看着曾馨要走,她心如刀割,只是一遍一遍地轻声念叨:“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 是呀,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她不是灰姑娘,他也不是王子,在芸芸众生中相遇,一眼一瞬,彼此便心意相通,想要携手一生。 爱情本该是最简单的事情,可是于他们而言,连直视自己心意的勇气都没有。 曾馨也很怅然,抬头细细地看这里的一草一木……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已然把这里当成了家…… 肖振国到底是男人,纵然有不舍,行为举止仍是得体的。 他将一个黑色的提包递给曾馨,说:“小姐,这是先生让我给你的。” 曾馨接过,有些沉,不由地皱眉问:“是什么?” “钱。”肖振国答的干脆,一大早,顾子钦吩咐他去银行提取的现金,足足二十万,能不沉吗? 曾馨一愕,拉开拉链,入目的还真是耀眼的人民币,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但就那么两三颗便嘎然而止……她是不可能为逝去的爱情流太多眼泪的。 她爱钱,胜过爱自己的生命,但这一刻,这摆放整齐的人民币却让她觉得刺眼。 还给肖叔,她淡淡一笑,说:“不要了。” 清嫂一愣……连钱都不爱了,这丫头该有多伤心? 曾馨似看出了她的想法,握握她的手,安慰道:“带这么多钱在身上不方便,我会学着用卡。” 她想,如果收下这钱,怕也是舍不得花,睹钱思人,多悲催…… …… 顾家。 因为曾馨要来,姜语姻早早地过来帮忙。 就连顾连海也一改往日病态,精神状态看起来好多了。 曾馨的房间紧挨着顾清清,夏凤瑶说,近一些,她们姐妹之间有个伴,可以说说话。 姜语姻隐隐冷笑,这是生怕她们没机会掐架吗? 顾清清自告奋勇地要帮曾馨铺床,天蓝色的床上用品一一摆放整齐,她满意地拍了拍手,倏尔,嘴唇一咧笑了。 她正愁没机会,这下好了,曾馨主动送上了门,这难道是老天爷在帮她吗? 听见楼下汽车声,她飞快地下楼,对这个‘姐妹’的到来,她内心岂止是欢喜? …… 曾馨进屋,人未到,甜甜的声音已经响起:“爷爷,奶奶,我来了。” 见到姜语姻,又是一笑:“二婶好。” 顾连海脸上难得地也堆上了温和笑意,说:“丫头,你来了就好,我都快闷死了。” 曾馨面色一凛,拉住他的手就往桌子上拍,语气认真:“快拍三下,以后不许把死字挂在嘴边。” 顾连海一愣,哈哈大笑了起来,“行行行,不说不说……” 夏凤瑶自然也是和眉善目地拉了曾馨的手,关切说道:“子钦那懂得照顾人,你看都瘦了。” 提到顾子钦,曾馨眸色微微一僵,转瞬间又嘻皮笑脸起来,“奶奶到是越来越年轻了,说,你是不是吃了什么青春永驻的药?” 她的一派天真,又引得众人一笑。 姜语姻含笑感慨:“小馨一来,这个家热闹多了……对了,清清呢?” “来了。”顾清清走了出来,出乎意料地没有绷着脸,而是带着温温笑意。 曾馨意味深长地看她……好演员呀! 姜语姻对她招了招手,语气听起来是欢喜的:“清清,快过来,这下你可有伴了。” 顾清清脸上笑着,心里却是想,以为这样她就不会缠着顾云生了? 女人是不是年纪越大,脑子越不好使? 夏凤瑶附合道:“可不是嘛,清清性子本来就内向,再天天跟着我们,恐怕是早就闷坏了吧。” 顾清清微微一笑,拉拉了曾馨的手,温声说:“欢迎你回家。” 曾馨下意识地往后一躲,讪讪一笑,“谢谢。” 顾连海心情大好,接连说了好几句:“对对对,欢迎回家……” 随而吩咐姜语姻:“难得今天这么高兴,你也别忙了,中午我们出去吃,就去庞氏私房菜吧,好久没吃他们家的酱鸭子,还怪想念。 姜语姻温顺地答:“好的,爸,我马上订位。” 曾馨望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家子,心里复杂情绪无边蔓延……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此刻,踏进了顾家大门,她才算是真正进入到了风暴中心…… 也不知道顾子钦这是在保护她,还是故意让她知道,离开了他的庇护,她便渺小的如路边蝼蚁,随时都有被踏死的可能。 …… 开车的人是姜语姻,顾连海说既然是家宴,外人就不要跟着了。 一句话,打发了张驰。 实际上,他是有些不理解,顾子钦怎么会把背叛过他的人还留在身上? 如果是因为什么狗屁仁善,那可就真的让人太失望了。 夏凤瑶坐在副驾驶闭目养神,顾清清和曾馨则在后排一左一右地坐在顾连海身边。 一路,顾连海兴致都很高,和曾馨天南地北地聊,而曾馨也总能妙语连珠地适时回应几句,惹得他笑声不断。 反观顾清清,显然太过冷淡,就算是顾连海目光移向她时,也只是淡淡一笑。 姜语姻不由地冷嗤一声,哄男人她有一套,哄老人恐怕就比不上曾馨丫头了。 这声极轻的冷嗤声落入了夏凤瑶耳中,她缓缓睁开眼,将视线看向窗外,慢慢地笑了…… 谁说她的挑拨没有用? 对于女人来说,嫉妒就像是一颗深埋心底的种子,不一小心就像长成邪恶的参天大树。 第二百一十五章 剑拔弩张 对于顾连海的到来,庞氏的负责人庞生显然是受宠若惊,忙扔下手中事务,迎了上来,殷勤地招呼道:“顾老爷子,你可是好些日子没来了。” 顾连海笑道:“是呀,前些日子身体不好,医生不让吃太油腻的东西……一想到你们家的鸭子,可把我馋坏了。” 庞生脸上快笑出花来了,招手叫来服务员,吩咐:“给顾总裁安排最好的包间,所有菜品让总厨亲自动手。” 顾连海听了,忙摆手:“不用那么复杂,就是带家人来吃顿饭而已,不用搞得那么复杂。” 未了,他似不经意地问:“老庞呢?在吗?” 庞生回答:“庞总最近身体不适,现在总店由小姐在打理。” 顾连海点了点头,说:“那我改天去拜访他。” 就在顾连海和负责人说话间,跟在后面的曾馨觉得有道不太友善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她寻着这目光望过去,不远处,有个女人坐在轮椅上正不加掩饰地望着她,唇角似笑非笑。 曾馨皱眉,心里有些打鼓,这个女人她并不认识…… 但对方好像对她很感兴趣,这是为什么? 想了想,她凑近夏凤瑶耳边,轻声问:“奶奶,那边坐在轮椅上的女人是谁呀?” 夏凤瑶下意识地蹙高了眉头,自从知道顾子钦和曾馨的关系非同寻常后,每次听曾馨叫她奶奶,那感觉都是说不来的怪异。 她不着痕迹地朝曾馨所说的方向望去,嘴角便不由地翘了起来。 “真想知道?”夏凤瑶问,眼里含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曾馨不明所以,点了点头,她要是不想知道,干嘛要问? 夏凤瑶声音很轻,轻到只有刻意凑上去的曾馨才能听见,“庞氏总裁的独生女庞颜。” “哦……” 原来是庞小姐,曾馨还没来不及将自己的身姿摆正,夏凤瑶的声音再次低沉响起:“你知道她的腿是怎么没有的吗?” 曾馨一愕,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她又不认识什么庞小姐,怎么可能知道? 夏凤瑶眸光轻飘飘地落在她脸上,这次是她主动凑到了曾馨耳边,冷冷地说:“是因为子钦……” 如被雷劈中,曾馨只觉得一股凉意从头疾速窜至脚心,表情僵在脸上,清澈明亮的眸子也如同被定格了一般,透着空洞与苍惶。 她的反应似乎让夏凤瑶很满意,她渐渐笑开,继续说道:“子钦刚回国,扬言要自主创业,并且不会依附顾氏。为了让他难堪,他父亲亲自给各方关系打招呼,不准他们卖人情。” “子钦呢……不但没有被阻止,反而迎难而上,以极快的速度拿下了餐饮界的巨头庞氏集团……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成为庞氏的女婿……” “再然后,庞家千金要死要活地四处嚷嚷,说顾子钦始乱终弃,过河拆桥,并站在城南河边,说如果顾子钦不娶她,她就跳下去……” “你猜子钦怎么说?” 夏凤瑶的气息明明很温热,却宛如毒蛇信子,直往曾馨心里戳。 她不由地打了个寒颤,低声说:“别说了,我不想知道。” “子钦在电话里,只是淡淡说了句,庞小姐,我想你是不是误会了,我以为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夏凤瑶没理会她的阻止,只是出口的声音又阴绵了几分,“你说,这庞家小姐傻不傻?男人的温情和承诺有时候只是配合当下形势罢了,当真就输了……” 曾馨再次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庞家小姐,对方仍是似笑非笑地看她,那双眸子冰冷无比,看得她后背有种凉嗖嗖的感觉。 夏凤瑶的话,她句句听明白了,这是警告也是嘲讽,庞家小姐那么有价值的女人,顾子钦说弃就弃,何况她曾馨? 她知道自己有几斤几量,招惹顾子钦,她早就不敢想了…… 可她一次又一次的避让,换来的却是顾子钦的步步紧逼,直到将她拖进了感情的漩涡里…… 等她还没适应过来,还来不及畅想未来,更来不及享受爱情的甜蜜时,他说停就停了。 她不窝火吗?她也很窝火很无奈! 想想,自己还不如庞小姐呢,起码襄城人人知道是顾子钦负了她。 心里越想越恼,曾馨转过头来,眼睛定定地看着夏凤瑶,有光芒在里面闪烁。 倏尔,她唇角一扯,冷冷笑了。 夏凤瑶瞪她,不悦道:“你笑什么?” 曾馨笑的乖巧可爱,凑到她面前,说:“不知道奶奶有没有听过一句话,‘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是一物降一物’,夜路走多了,难免会遇到鬼……你是在害怕吧?害怕我就是会缠顾子钦一生的那只女鬼!” 外人看上去,只当二人关系密切,在说着悄悄话。 只有夏凤瑶知道,曾馨语气虽然轻飘飘的,但带着深深的讥嘲,纵然知道这丫头并不是什么善类,但她在众目睽睽下,还是轻咬了唇,面色有些僵硬。 曾馨有些后悔,她毕竟是顾子钦的母亲,她不该拿话刺激她。 正要服软,说两句什么,道高一尺的夏凤瑶已经调整好了情绪,眸色中纵然还有几分怒气和傲慢,但笑容是柔和优雅的。 她理了理曾馨的头发,和蔼可亲地说道:“这个说法挺新鲜,不过,既然是鬼就注定见不得阳光,时间一长,自然会烟消云散……连个美梦都算不上。” 曾馨垂了眸,面上露出难堪难过的神色…… 好吧,有些事情赢了也是输,何必计较。 都是虚张声势而已,又何必苦苦相逼。 一瞬间的剑拔弩张后,夏凤瑶莫名窜上的火渐渐熄灭,自己也觉得好笑。 怎么就和一个小丫头较上劲了,回头让子钦知道了,还以为她欺负了曾馨。 顾连海与庞生恰好也说完了话,回头温和地说:“走吧,我快要饿死了。” 夏凤瑶快速敛了冷漠之色,语气舒缓:“走吧,你太瘦了,一会儿多吃点。” 这时,姜语姻从洗手间出来,问:“清清呢?” “不是和你在一起吗?”夏凤瑶光顾着曾馨,还真没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起,顾清清已经不在了。 正当她们举目张望时,顾清清不知从什么地方鬼魅般地冒了出来,“我在这里。” 曾馨与她四目对望时,眸子缩了缩,心里陡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二百一十六章 接连二三的下马威 家宴刚完,回到顾家,曾馨便知道不好的预感已经成了事实…… 她在短短一个小时内,已经拉了十次肚子,感觉五脏六肺都被掏空了一般。 顾连海与夏凤瑶有睡午觉的习惯,此时正睡着,曾馨也不好声张。 这事想来确实蹊跷,如果说是菜品的问题,那她身体再差也比顾连海好吧? 为什么他们都没事,偏偏就她一个人拉肚子? 如果是有人下药,这几个人当中,最有可能的便是顾清清。 但是,全程那个女孩儿都乖巧安静地坐着吃饭,并没有离开过,也没有靠近过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肠胃竟然贱到了这种地步……不就是多啃了两只鸭腿吗? 就在曾馨再次上完厕所,扶着墙出来时,顾清清穿着卡通的家居服,神情悠闲地站在门口等她。 见她面色苍白,顾清清笑了,“姐姐这是怎么了?” 曾馨瞪她一眼,不打算答话,也实在是没力气了。 顾清清没理会她的冷漠,自顾自地扶了她,温声说:“我扶你回房去。” 曾馨没有挣扎,由她扶着,心知,顾清清怕是示威来了吧? 自己这是什么运气? 刚从顾子钦那个狼窝逃出来,一下又跌进了虎穴……才进门,就有这么多人迫不及待来挑衅她。 进了房间,顾清清将门掩上,脸上仍在笑,但怎么看都是冷笑。 曾馨一屁股坐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说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顾清清瘪瘪嘴,拍了拍手,嗤笑:“听说拉肚子也会死人的,你确定要忍?” 曾馨眸色狠狠一缩,冷声问:“是你干的?” “不是。”顾清清玩着自己的手指头,冷冷地看曾馨,缓缓说道:“你可能还不知道吧,这襄城恨不得你死的女人太多了……你说你怎么就能那么讨厌呢?” 话一落下,曾馨心脏猛地跳了跳,难道是庞家小姐庞颜? 按理说,她并不知道顾子钦与自己的关系,充其量和外人一样认为他们是叔侄关系…… 至于这么恨她吗? 顾清清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格格地笑了一会儿,才阴森森地凑到她面前,一字一句地说:“因为我告诉她,你是顾子钦偷偷养的小情人……我还告诉她,前几天顾子钦的绯闻就是为了保护你……” “你都不知道庞小姐当时有多生气,脸都绿了,没冲过来掐死你已经是万幸了。啧啧……还真是个痴情的女人……” 这么说来,真是了。 庞颜要在她的食物里下点什么药太容易了。 吃饭期间,有许多小吃都是单人份的,由服务员一一呈上。 但也可以肯定,应该就是普通的泄药,不会致命……毕竟庞小姐大概也不会真想弄出事来,这对她,对庞氏都没什么好处。 庞颜和顾清清这是笃定了她会忍气吞声,总不至于第一天进门就嚷着说有人要害她吧? 怪不得顾子钦千叮咛万嘱咐,要她一定忍耐,看来是早就预料到了…… 既然如此,还让她来顾家,连他也希望自己死吗? 曾馨气血上头,晕的厉害,肚子里更是像有把刀地不停地搅动。 顾清清说的没错,她的敌人还真不少,夏凤瑶,方晚晴,顾清清,现在还多了个庞颜……全拜顾子钦所赐呀! 不过,顾清清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顾云生告诉她的?看来这个二叔对她也是挺关心的…… 曾馨艰难地将脚移到床上,故作淡定地问:“那你呢?我们之间没什么深仇大恨吧,你又为什么那么希望我死?” 顾清清撩了撩头发,语气轻漫:“不为什么,就是单纯地讨厌。” 曾馨笑了笑,这个答案她接受,就像她也毫无理由地讨厌眼前的女孩儿一样。 既然不致命,又只能忍耐,曾馨打算强忍痛意,睡一觉再说。 “出去时请关上门。”不再理会顾清清,她和衣躺下,下一秒,整个人像触电了一般弹坐了起来…… 后背有刺痛感,曾馨用手摸去,竟然拔了几颗图钉下来。 “次噢!”忍不住骂粗口,还真是要弄死她呀!曾馨又惊又恼,原本苍白的脸一下红了起来。 顾清清被她狼狈不堪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那里还有半分纯真女孩儿的样子,分明就是会吃人的妖精! 曾馨怒目而视,厉声问:“你就不怕我把所有事都告诉顾老爷子吗?” 顾清清唇角一扯,挂上她特有的冷漠笑意,眉梢微微上挑,满不在乎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做的呢?这或许是无意间夹在床上用品里的呢?” “再说了,你伤口在哪里?所有事……好呀,你去吧,说你我都是假的,说庞家小姐给你下了毒……你猜那老头子会不会为了你去得罪庞家?” 听了她的话,曾馨倒是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顾清清又一次说对了,她不可能为了这点事大吵大闹。 在顾家,顾连海已经是她最后的庇护神,她万不可再惹得他也对自己生厌……毕竟没有人会喜欢到处招惹是非的女孩儿。 她还真是只能忍。 没想到,才进门,就接连二三的地收到下马威,确实打得她措手不及。 也怪自己太大意了,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更别说有还手之招了。 不过……她可实在不是什么软柿子…… 深呼吸再呼吸,曾馨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慢慢走向顾清清,眼眸漆黑如夜,深不见底。 顾清清扬起下巴,不屑一顾地看她,大概以为这样弱不禁风的曾馨不会有什么威胁吧。 曾馨走近,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擒住了顾清清的手腕,手高高地扬了起来。 顾清清以为她要打人,吓得一缩,眸色顿时寒了,吼喝:“你敢打我?” 曾馨的手快速而下,却是极轻地落在了她头发上,再轻柔地顺着顾清清的一头秀发摸了下来…… 最后,她轻轻抬起了顾清清的下巴,笑的诡谲莫名:“妹妹,你这是已经向我开战了吗?手段是不是太幼稚了一点……顾云生难道没教你几招吗?还是你所有的智慧都用来……勾引男人了……” 提到顾云生,顾清清脸色微变,猛地甩开曾馨的手,往后退了几步,竟险些踉跄跌倒。 羞愤的情绪窜至心间,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在所有人眼里都是赤身丑恶的。 曾馨用尽最后的力气站的笔直,无视顾清清惨白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记得我好像告诉过你,我这人是吃不得亏的。” “今天我是一时大意,让你讨了便宜……不过,不是我说你,你下手也太轻了……怎么办?我这人向来都不知轻重,妹妹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顾清清脸色近乎透明,不是因为曾馨狠戾的话,而是她好像突然明白了顾云生的用意…… 第二百一十七章 庞家小姐 顾清清突然明白了顾云生的用意,他想让她与曾馨斗起来……而且显然知道她不会是对手,也就是说,最后谁输谁赢对他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 用意很明显,她的作用只是为了将曾馨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最好是连顾子钦也惊动了,这样他们对其它的防范就会减弱,而他就能找到机会除去曾馨,甚至是顾子钦。 说来说去,她还是个诱饵,不是被吃进龙三嘴里,就是吃进顾子钦等人嘴里…… 她对他来说,价值仅限于此……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心里破碎,痛的血肉模糊。 她觉得自己怕是逃不开了……还异想天开地以为,总有一天,会取代姜语姻,与那个她又爱又恨的男人并肩而站。 现在,一切都晚了,她显然已经成功地激怒了曾馨,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事,她不愿意去想。 到不是怕,而是心寒,好像每一滴血液都被冰冻了一般。 将顾清清反应尽收眼底,曾馨唇角扯了扯,似是要笑,但终还是没有笑出来。 她悲哀地想,顾家的男人是有什么魔力吗?竟让一个又一个的女人趋之若鹜。 身上各种痛让曾馨心里像装了个火炉一样,焚烧得她抓心挠肺。 情绪汹涌间,沉睡了好一段时间的邪恶因子似乎已经被激活,沉默的那么短短一分钟内,她已经想到了一百种还击的办法…… 只是,凭心而论,她是不愿意这样做的。 说到底,都是可怜人…… 曾馨抿了唇,倦意袭来,浑身无力,她斜睨顾清清一眼,语似寒冰:“如果你暂时还没想出更狠的招数来对付我,就请马上滚出我的房间!” 顾清清如梦初醒,回望曾馨眼眸时,心底不由一颤,似还想说几句坚硬的狠话,张了张唇,却是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 这天,顾子钦坐在顾氏办公室里,一上午都心神不宁。 肖振国打来电话说,曾馨看到钱时,哭了,但没有要。 他还说,曾馨走后,清嫂突然发起了高烧。 一向冷静平和的肖叔在电话里,语气竟也隐隐有了怨气。 张驰也打来电话汇报,说顾老爷子带全家去庞氏私房菜吃午饭,不让他跟着。 听到庞氏私房菜几个字时,他心里紧了紧,暗自祈祷,但愿曾馨不会碰到庞颜…… 然而,下一秒,他的心就沉了下去……据他的经验,老天爷总是爱这样捉弄人……你越是不想要什么事发生,就一定会发生…… 何况还有个同样唯恐天下不乱的母亲。 想打电话给曾馨解释,又怕自己只是神经过敏,反而适得其反。 …… 提及庞颜,顾子钦心情是复杂的…… 刚回国时,顾连海不知为何,对他态度出奇的冷淡,加上他本身就没想过马上进入顾氏,于是提出要自主创业。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顾家竟然冻结了他所有资源,一时间,襄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个个当他是瘟疫般不敢靠近。 初识庞颜,是在庞氏私房菜的总店。 顾子钦记不清那天是第几次去拜访庞氏总裁了,但无一例外,都没见到人。 他之所以坚持,是因为庞氏不但是餐饮业的巨头,他们的总裁庞新民更是襄城商会的会长。 如果庞氏愿意和他合作,相当于将这个僵持的局面撕开了一条口子。 那天,顾子钦仍然没有见到庞新民,店长庞生客气地将他送了出来。 走到车前,他点了一只烟,心里多少是有些沮丧的。 就在他即将扔掉手里的半截烟准备打道回府时,一个东西硬生生地撞进了他怀里。 顾子钦定睛一看,是个穿着打扮奇怪又张扬的女孩儿,一头短发染成了五颜六色,像只正开屏的孔雀。 他还没开口,女孩儿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毫不客气地拉开他的西装,然后将自己的大半个身子包括头深深地埋了进去。 有车身挡住,从远处看,只能看到男人修长冷俊的背影。 接着,顾子钦听见有人喊叫着跑了过去,“快,别让那死丫头跑了……” 心下了然,看来怀里的女人是惹上了什么麻烦事。 顾子钦本来就心情郁结,这下更无语了。 他拧了眉,冷冰冰地说:“你要是再不放开我,我就把那几个人叫回来。” 怀里的女子似乎有些不舍他温暖的怀抱,仰起脸嘿嘿一笑,说:“我认识你,你是顾子钦。” 顾子钦愕然,“嗯?那你是谁?” 女子笑的灿烂:“我是庞颜,庞新民是我爸。” 未了,似怕顾子钦不相信,她又加了句:“他真的是我亲爸!” 纵然如此,顾子钦也是没办法相信的,堂堂庞家千金,打扮这样也就算了……居然还被几个小混混追,这不太可思议了吧? 庞颜嘟起嘴巴,双手拽着他衣服,语气哀伤:“我爸关我禁闭,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本想赌两把赢点钱,结果……运气不好,不但全输了,还被那几个混蛋追了好几条街。” 顾子钦面色无温,冷眼看她,“既然你是庞小姐,我没记错的话,对面这家店就是你们家的吧,你为什么不进去?” 庞颜嘴翘的更高了,小声哀求:“顾少,帮帮忙嘛,我不能回去……回去又得被我家那老头子关起来……” “为什么?”虽然早就听闻,庞家有女,肆意跋扈,行为乖张,但不也是庞新民自己惯出来的吗? 怎么会舍得关禁闭? 庞颜吐了吐舌头,笑道:“因为我把他小老婆给赶走了。” 原来如此,有钱人家发生这种事再正常不过,顾子钦见怪不怪,懒得再啰嗦,拉开车门就要走。 庞颜拉住他,疾声说道:“顾子钦,你救我,我要是被那几个小子抓到就完蛋了!” 顾子钦盯着她双手,皱了眉,“襄城怕是没人敢动庞小姐吧?再说了,我为什么要救你?” 庞颜在他锋利如利刃般的目光中,仍是死死抓住他衣角不放心,不迭地说道:“他们要是知道我是庞小姐,不趁机敲诈我爸才怪。那样的话,我爸如果没气死,就一定会打死我!” 说着话,她眼珠子微微一转,胸有成竹地说道:“如果你今天救了我,我保证会说服我爸和你合作。”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不好的感觉 听了庞颜的话,顾子钦面色不改,声音又冷了几分:“放手。” 庞颜吓的一瑟,下意识地松开手,眼露绝望,小声嘟嚷:“见死不救,算什么英雄好汉。” 顾子钦微愣,他不是英雄好汉,但庞家小姐还是值得一救,于是幽幽说道:“上车。” 庞颜欣喜若狂,一溜烟地钻进车里,生怕他会反悔似的。 将她带回刚买下的小公寓里,顾子钦一刻也没停留。 临走时,庞颜可怜兮兮地要了些钱,又声泪俱下地讨要了他的电话,说万一有个什么紧急情况也好联系。 顾子钦没多想,一一照办。 临时起意救庞颜,他只是想卖庞家一个人情也是好的,至于她说能劝庞新民与他合作的话,他自然是没有放在心上。 他顾子钦再不济,也不至于去利用一个小女孩吧? 第二天一早,刚起床的顾子钦就接到庞颜火急火燎的电话,说有人在敲门她害怕,一会儿又说屋里漏水,总之就是要他马上过去。 顾子钦自然知道她在装怪,想想,既然请来了总得想办法送走,真出了什么事,怕是不好向庞新民交待。 谁知,一开门,庞颜便冲进了他怀里,身上衣衫单薄。 顾子钦又急又恼,随手扯了毛巾将她包住,眸光微寒,“庞小姐这是要做什么?” 庞颜洋洋得意扬了扬手机,“不演这出戏,我爸怎么会相信我的话。” 顾子钦这才发现,刚才的混乱中,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拍下了几张照片。 其中有张画面清楚……庞颜笑的甜美,单手勾住他的脖子,关键是她胸口处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肌肤,虽然没至于露点……但怎么看,都是暧昧不清的…… 顾子钦抿紧了唇,脸色铁青,眼里射出逼仄的光芒,厉声道:“删掉!” 庞颜似被他的样子所吓到,住后退了几步,装出可怜害怕的模样,小声道:“来不及了,已经发了出去……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将会是庞氏的准女婿……” 话到这里,再也装不住了,肆意张狂的女孩儿哈哈大笑了起来。 顾子钦再气愤也不至于对一个小女孩儿动粗,当即拂袖而去…… 即便他在最快的速度里将流传出去的照片删除,但还是在第二天接到了庞新民的电话邀请。 庞氏总部,他总算是见到了与父亲顾连海齐名的商界前辈。 还没开口解释照片的事,庞新民已经率先开口:“顾连海好福气呀,儿子一个比一个长得好!” 顾子钦颔首尊敬地唤了声:“庞伯伯好。” 庞新民看起来心情大好,拍拍他的肩,笑着说:“上次见你还是你十几岁的时候,一晃都这么大了。听庞颜说你想和我合作?” 顾子钦开口解释:“我和庞小姐……” 话未说完,就被庞新民打断:“抛开她不谈,要不是你老子打过招呼,我早就巴不得和你合作了。你家那老顽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明明舍不得你出来创业,偏偏还要嘴硬搞出这些花样来。” 顾子钦淡淡笑了,终于找到机会解释:“他是想锻炼我。还有,庞伯伯,我和庞小姐不是那种关系。“ 庞新民意味深长地眯着眼看他,好一会儿才打着哈哈笑道:“你们年轻人的事我才难得管……实不相瞒,近两年来庞氏的发展早就遇到瓶颈了,我可是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你身上,别让我失望。” 话已至此,顾子钦再多说到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再说庞颜或许真的是想帮他而已…… 他只是万万没想到,女人一但疯狂起来,那还有什么理智而言? …… 有人敲门进来,是顾子钦在顾氏集团的秘书何玲。 何玲身材高挑,长着一张标准的瓜子脸,眼眸清澈而妩媚,是个漂亮的女人。 不用想也知道,自然也是顾云生刻意安插在他身边的人。 顾子钦抬眸看她,语气清冷:“有什么事吗?” 何玲在顾氏快十年了,早就习惯了顾家人的冷漠,所以眼里丝毫没有惧意,轻声说:“我帮顾总换杯热茶。” 顾子钦唇角微微翘起,“谢谢。” 他现在在顾氏除了喝茶,还真没其它什么事可以干。 何玲将新泡好的茶放到顾子钦面前,再将凉了的那一杯取走,全程低垂着眉眼,眸光没有一秒敢停在顾子钦脸上。 知道顾家男人冷漠,但顾子钦的冷漠和顾云生又略略不同,怎么说呢? 看似他要比顾云生随意谦和的多,但他那眼眸里瞳色常常很黑,像是深不见底的冰洞,要是无意间撞进了他的眸光里,被他盯上那么一眼,全身就会不由自主地从头冷到脚。 所以,何玲表面是一样的恭敬温顺,但其实心里是怕顾子钦的。 “下午有什么安排?”顾子钦伸手拿茶杯,云淡风轻地随口问道。 何玲往后退了两步,颔首回答:“两点,顾云生顾总请你参加市场部的会议。” 突然,“啪”的一声,顾子钦手里的茶杯应声落地。 何玲一惊,猛地抬眼,只见顾子钦已经站了起来,脸色有些苍白,手背被茶水烫红了。 她吓得不轻,急忙上前,手足无措地颤声道歉:“顾总对不起,你没烫伤吧?” 顾子钦微微抬头,阻止了她的靠近,冷声说:“没事,我得出去一下。” 说着话,他已经抓起外套要出门,何玲惊慌出声:“顾总说二点的会议请你务必参加。” 顾子钦回头,脸上像罩了一层寒霜一样,“那就请你转告他,我没空。” 何玲立马垂了头,轻声应是。 在顾云生身边工作多年的经验告诉她,此刻她每多说一个字,就是多一份危险,因为眼前的男人已经临近愤怒的边缘。 可她不明白顾子钦为什么突然变脸,她只是通知他二点有会议,没说错什么话吧? …… 停车场里,顾子钦坐进车里,心脏还在狂跳不已,浑身凉气嗖嗖。 就在几分钟前,在他端起茶杯的一瞬间,心口处莫名地传来一阵刺痛……像是有人用刀要割走心脏似的…… 呼吸骤停,他的手一松,茶杯落地。 那一声破碎,让他突然就想到了曾馨……她不会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吧? 手背被烫的地方像炙烤在火上一般,灼的生痛,顾子钦像是呼吸困难,大口大口地吸着气,手指颤抖地拔通了曾馨的电话。 无人接听的盲音,加剧他的想法。 再也无法镇定,顾子钦快速启动汽车,飞奔而出…… 第二百一十九章 输什么也不能输了气场 夏凤瑶刚刚起床,就见顾子钦黑沉着脸闯了进来,且进门二话不说劈头盖脸就问:“曾馨在哪里? 夏凤瑶顿时不悦:“你这是干什么,住在这里谁还能把她吃了不成?” 顾子钦看着她,目光尖锐:“今天有发生什么事吗?” 儿子逼仄的目光如钉子一般,狠狠扎进了夏凤瑶眼里,她冷笑一声:“我不过是给她讲了庞小姐的故事而已,怎么?她连这个也要告状给你听?” 他不希望发生的事还真的发生了…… 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顾子钦目光直直地望着母亲:“我以为那天我的请求你已经听懂了,就算你不喜欢她,起码不会刻意为难。看来,是我错了。” “是她要问的。”夏凤瑶看着自己的儿子,一颗心水起浮沉,像是经历了一场难分输赢的持久战。 最后,在顾子钦极具压迫性的逼视下,她近乎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不用那样看着我,我说的也是事实。难道你还怕她误会不成?” 顾子钦轻声嗤笑:“事实?妈,你了解我吗?你知道事情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吗?你是我妈,可我在你眼里和别人一样……冷漠,绝情,肆意狂妄,对吗?” 夏凤瑶语噎,脸色难看,她没想到顾子钦会因此发这么大的脾气。 她不过是因为曾馨问起,一时没控制住,随口刺激了几句而已。 再说了……当年的事能有多复杂? 左右不过是他利用了庞家小姐的仰慕,达成目的后及时抽身而退而已,只要不是眼盲心智的人,谁看不懂? 搞得好像是她冤枉了他一样。 但顾子钦现在显然是在气头上,她如果再继续争辩下去,无疑会影响本就脆弱的母子感情。 索性轻叹一声,态度软上下来,没好气地说道:“是是是,以后我对她说话一定注意措辞,这总行了吧。她在房间休息,你自己去看吧,免得好像我把她藏了起来似的。” 顾子钦也不再看她,径直往楼上走去。 目送儿子背影,夏凤瑶仍是气愤难忍,紧握的拳头里,指甲仿佛能陷进掌心里。 伴着几声轻咳,顾连海走了出来,皱眉问:“你在和谁说话?” 夏凤瑶收起怒意,轻浅一笑:“是子钦,不放心曾馨,来看看。” 顾连海更不悦了:“兄弟二人这是怎么了?最近一个个像着了魔似的,尽围着两个小丫头转。” 夏凤瑶心里一紧,眼露讶异……顾连海成天昏睡,她还以为他不知道顾云生和顾清清之间的异常…… …… 推开房门,曾馨蜷缩在床上,很安静也很孤独。 当她苍白的脸撞进顾子钦眼里时,险些让他呼吸骤停。 快步上前,他将她搂在怀里,握住她的手,浑身竟是在发抖,“丫头,我来了……” 曾馨虚弱地睁了睁眼,干净的眸里透着迷蒙的光,说:“疼……” “哪里疼?”顾子钦急的不知如何是好,目光快速在她身上扫视,疾声问:“是胃疼吗?” 眼角泛起了泪光,她出口的话伴着抽气声碎不成语:“疼……每个地方……都疼……” 再无半分思索,顾子钦将虚弱的仿佛一碰就会碎的曾馨从床上抱了起来,后者“嗤”了一声。 他紧张地问:“你受伤了?” 曾馨在他怀里苍白地笑了笑,摇头说:“没有。” 仔细一想,顾清清恨她,大概也是为了顾云生。 虽然不明白他们兄弟二人到底有什么过节,但深知肯定不是简单的兄弟相争。 不管是因为私心也好,还是作为一名顾子钦花钱雇来的棋子也好,她都不想把这件事闹大。 再说了,一个顾清清,她还是可以应付的…… …… 顾连海沉着脸坐在客厅里,显然是在等顾子钦。 夏凤瑶一边泡茶,一边思索着该怎么为儿子开脱。 茶还没泡好,就见顾子钦抱着曾馨匆匆下楼,神色紧张,带着怒意。 二人面面相觑,忙迎了上去,“这是怎么了?” 顾子钦语气不善:“我也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顾连海见曾馨面色惨白,额前头发已经被汗水浸湿,心疼道:“不舒服怎么不叫人?” 曾馨张了张嘴,一个虚弱的笑还没挤出来,人就歪到在了顾子钦怀里。 夏凤瑶也慌了……顾子钦不会认为是她造成的吧? 天知道,回来时人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难道是顾清清?也不可能呀,曾馨是那种吃了亏会忍气吞声的人吗? 还来不及多加思索,顾子钦已经冲了出去,顾连海一着急,胸口闷的慌,大口喘着气,怒道:“凤瑶,你还傻愣着干什么,快跟去呀!” 夏凤瑶脑子一片空白,见丈夫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忙扶他坐下,轻声安慰:“你别急,我让语姻去看看。 这时,顾清清迷迷瞪瞪地下楼下,疑惑地问:“爷爷奶奶,发生什么事了吗?” 夏凤瑶冷眼看她,当着顾连海的面到底不好发作,只是问:“曾馨生病的事,你知不知道?” 顾清清揉了揉眼睛,眼神无辜:“睡觉前,她说有点拉肚子,我还问她要不要上医院……但是她说没事,休息休息就好了。” 拉肚子? 怎么会这么巧? 第一天到顾家,大家一起吃的饭,人人都没事,就曾馨一人拉肚子? 难怪顾子钦那么生气,感情是将所有过错都归咎在了她身上? 夏凤瑶心里也是堵的慌,想了想,对顾清清说:“你陪你二婶去医院看看,我留在家里照顾爷爷。” 顾清清眸瞳微缩,倏尔,语气漠然地应道:“知道了。” 上楼换衣服时,顾清清刻意挑了一件水蓝色的长裙,这是顾云生最喜欢的颜色,他说看上去就会让人觉得心灵畅游在大海里,自由而干净。 可是她也发现了,姜语姻几乎从来不穿这种颜色的衣服。 这是觉得顾云生的灵魂再也洗不干净了吗? 顾清清将泛着亮光的粉色唇彩抹上,对着镜子无声地笑了。 与姜语姻独处的机会不多,口舌之战在所难免,她输什么也不能输了气场…… 第二百二十章 心情很复杂 曾馨醒来,是在医院的急诊室,手臂在输液,看到一脸铁青的顾子钦立在一旁,脑子有些乱。 主治医生从外面进来,拿着化验单,好像和他很熟,所以言语轻松:“嗨,别摆着一张臭脸了,没什么大事。小丫头估计是为了减肥,吃了泄药,药量过猛所以拉脱水了……” 后面医生还在噼里啪啦地说些什么,顾子钦一句也没听进去。 他静静地看曾馨,眼神平静无波,却宛如一潭死水。 泄药? 他了解这丫头,她是绝对不可能做这样的蠢事。 那就是别人做的,是谁? 顾清清,庞颜,又或者是……母亲夏凤瑶? 想到母亲的时候,顾子钦心里有些刺痛……他居然将她和顾清清这样的女人相提并论了,多悲哀的母子关系。 母亲显然是不可能的,她要是真的出手,恐怕就不是这样小儿科的游戏了。 顾清清到是有可能,但她也不傻,在众目睽睽下动手,难免会露出破绽。 想来想去,最有可能的便是庞颜……这本身也是她的风格,行为乖戾,不会致命,一但缠上了谁,就像只蜜蜂一样,挥之不去,让人厌烦透顶! 曾馨被他看得发毛,索性闭上了眼睛,肚子似乎没那么疼了,就是头沉得厉害。 房间里主治医生的声音再次响起:“喂,顾子钦,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你刚才不是挺威风的吗,好像这医院是你开的一样,将每个人都指挥的团团转……” 顾子钦清浅地看了他一眼,“左青,别闹了,安排个清静点的房间。” 叫左青的医生耸耸肩,“是,顾少开口了,谁人敢不从?” 顾子钦终于扯了扯唇,算是笑了,拍拍他的肩,“谢了。” 左青瘪瘪嘴,指了指病床上的曾馨,“好好管管,现在的女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都这么瘦了,还吃泄药,难不成还真想瘦成一道闪电呀!” 顾子钦皱了眉,怎么每个人都喜欢对自己看到的片面下结论? 左青自觉噤了声,给旁边的护士交待了几句,又意味深长地看了顾子钦一眼,心里感慨,岁月才是这世上最强大的整容器,不但能改变外貌还能将内心世界也整得面目全非…… 比如眼前的顾子钦,曾经多阳光的大男孩呀,现在怎么说呢? 沉稳内敛的同时,又冷漠疏离的让人难以靠近。 左青是顾子钦的高中同学,两人感情一直很好,后来分道扬镳,直到近年才偶尔有往来。 今天他先是接到顾子钦的电话,确认他在值班后,不出十分钟,就见他满头大汗地抱着个女孩儿闯了进来。 一看到他就疾声吼道:“快找人给她看看!快呀!”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女孩儿快要死了,左青当时也是吓的不轻,握住听诊器的手心里直冒冷汗。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顾子钦方寸大乱,或许外界传言也不尽然都是假的…… 左青和护士忙去了,急诊室暂时只有曾馨和顾子钦二人。 有道灼灼的目光烤着,曾馨怎么也睡不着,眼睑下,眼球不停滚动,想睁眼又觉得太过尴尬。 如今,能和顾子钦说些什么呢? 撒娇告状?还是埋怨赌气? 似乎都找不到立场,他们到底还是成了熟悉的陌生人……想想还挺心酸…… 所幸,顾子钦并没有揭穿她的装睡,更没有问她不想回答的诸多问题,这到是省了许多力气。 …… 这天,顾清清所期待的口舌之战并没有发生。 上车前,姜语姻看她一眼,冷冷说了句:“去医院也打扮成这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又要去勾引男人。” 除此以外,一路姜语姻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这让顾清清有些窝火,因为她从姜语姻的表情中读到了鄙夷。 可惜,这场战争中,她只能防守再回击,绝不能主动进攻。 等她们到医院时,曾馨已经转入了普通单人病房。 随后,顾连海夫妻也不放心,紧跟而来。 病房里人多了,曾馨也就不再尴尬,大大方方地睁着眼睛,接受着每个人或真或假的关切问候。 有关她的病情,顾子钦没有隐瞒,直言是因为过量服用泄药所致。 听到这个结果,顾连海夫妻是震惊的,尤其是夏凤瑶,甚至因惊讶而变了音调,眸光紧逼曾馨,问:“为什么要吃泄药?” 顾子钦冷冷接话:“你怎么就能认定是她自己吃的?” 夏凤瑶脸一下红了,回头瞪顾子钦,“难不成是我们强喂给她吃的?” 顾连海皱了眉,声音冷冽:“好了,你们吵什么!” 曾馨忙挣扎着直起身子,红着脸难为情地解释:“爷爷奶奶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泄药确实是我自己吃的……今天中午实在是吃太多了,我撑得难受,也……也怕发胖……” 她说话时,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顾子钦,那双一向冷静自持的眸子里,此刻怎么看都有些晦暗莫测。 他不相信自己的话……想想也是,她曾馨天生丽质难自弃,何时在乎过身材? 顾连海听了,笑的慈祥,佯装愠怒道:“你这丫头,简直就是胡闹!那泄药是随便乱吃的吗?再说了,发现不对就要马上通知我们,今天幸好子钦及时赶回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曾馨低了头,手指咬在齿间,小声认错:“对不起,我下次不敢了……” 顾子钦静静的站着,一言不发,内心却是难以平静。 曾馨认了是自己服用的泄药,一方面她不想让他插手,另一方面,她一定是打算自己应付。 他的心情很复杂,她能沉得住气,不再像以前那样咋咋呼呼,任性冲动,说明她长大了,能看清形势。 毕竟这件事不管是顾清清做的还是庞颜做的,想必顾连海处理起来都会很为难,到头来也只得想法安抚她压下此事。 结果就是公道没讨回,反而会给顾家留下个麻烦的印象。 她能想明白这些,他很欣慰。 但同时,也说明她再像向从前那样依赖自己了……刚才她明明有机会向他说明情况,可她选择了沉默与回避。 各种情绪堵在了顾子钦的胸臆处,他之前痛下决心的坚持在这瞬间彻底宣布瓦解,他真不该将她送回顾家…… 除了顾子钦以外,房间里最安静的人还有姜语姻和顾清清,前者脸上挂着适宜温和的笑容,不参与话题,也没有事不关已的态度,表现的恰到好处。 而后者顾清清就显得冷漠了许多,一直望向窗外,目光精堪,幽深无底…… 第二百二十一章 可怕念头 顾连海身体不支,在曾馨的坚持下,除了顾子钦外,所有人都被她赶回了家。 至于为什么留下顾子钦……反正也赶不走,何况,她内心是渴望他在身边的。 她不想承认是因为依赖,于是安慰自己,病痛当前,有男色不用,太亏,不是她的风格…… “疼吗?”等所有人走完,顾子钦终于开口,淡淡嗓音里带着柔和。 曾馨不看他,摇摇头,“好多了,就是想睡觉。” 顾子钦在她身旁坐下,轻轻握了她的手,温声说:“现在可以睡了。” 暖意传来,曾馨有些鼻酸,没有拒绝,乖乖闭上了眼睛。 …… 顾连海夫妻有司机开车,先走一步,顾清清刻意走到后面,坐了姜语姻的车。 她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了,姜语姻越是平静,她心里就越慌乱。 她喜欢激怒她,想看她卸下温婉的虚伪,变成张牙舞爪的普通妇女…… 不知道到那时,顾云生还愿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无奈,姜语姻一路仍是平静如初,唇角始终似笑非笑,心情似乎还不错。 顾清清有些沉不住气了,车行到一半的时候,忍不住说:“二婶,你说曾馨真的是自己吃的泄药吗?” 姜语姻眉梢微微一挑,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幽幽开口:“你很得意?” 顾清清眸色一僵,原来她都看出来了,怪不得故意装成冷静平和的模样,显得自己好像多么清高雅贵似的。 说不定心里正嫉妒的要命……毕竟她可以真正帮到顾云生,而她姜语姻能做什么呢? 充其量就是在顾老爷子夫妻面前假装贤惠而已。 顾清清嘴角一撇,冷笑道:“能让曾馨吃哑巴亏,不该得意吗?” 姜语姻转头看她,笑了,嘲意十足地评价:“太低级,太愚蠢。” “你……”顾清清眸光一凛,就要发作,倏尔,将目光移向前方,语气轻漫:“是呀,云生也常说我性子太单纯……” 闻言,姜语姻握住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目不斜视地望向前方,冰冷的眼神似乎可以瞬间划破苍穹。 …… 迷迷糊糊间,曾馨又梦到了那间玻璃房。 不过,这次躺在病床上的人不是母亲,而是自己。 她身上仿佛什么也没穿,只搭着一层薄薄的白布,很冷,像置身在冰窖里一般。 四肢无法动弹,她想张口呼救,但嘴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封住了,只能发出闷哼声。 那个用口罩遮挡着大半张脸的男人又出现了,他手里仍举着锋利无比的刀,但都比不过他那道更加犀利的目光…… 仿佛他看过来时,她的身体就已经开始四分五裂了。 男人缓缓走向她,她无法动弹,无法呼救,只能惊恐地瞪牢他,恨不得也能用目光杀死他。 男人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满意,眼角微微皱了起来,眸子里有了丝丝笑意。 他没有拿刀的另一只手开始抚摸她的头发,很温柔很细致…… 然后,他开口说话了,他说:“我喜欢你的头发,乌黑柔顺,每次从我身上划过,都能让我想到了轻风……” 这声音仿佛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阴森暗哑,听得她毛骨悚然,感觉每根汗毛都竖立了起来。 接着,他的手指慢慢划过她的眉眼,说:“你的眉毛,眼睛我也很喜欢,” 再然后是鼻梁,最后停在她的唇上,他阴森的语气里终于夹杂着一丝狠戾,“我最喜欢的还是你的唇,饱满柔软,让人欲罢不能……只是可惜,它不该有说话的功能……” 话落,他收回了手指,又静静地看她,仿佛在欣赏自己的猎物。 好一会儿,男人的瞳眸开始渐渐变黑,变沉,变冷,仿佛下一秒里面就会流出黑冰一般…… “其实我很舍不得你……”他一边用刀轻轻挑起白色的床单,一边温柔地说。 刀片接触到她的皮肤,寒意加剧,恐惧使得她大脑血管像要涨裂开似的,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在颤抖,手脚僵硬而冰冷…… 然而,她眼里流露出来的绝望与惧意似乎使得男人更加的疯狂了起来,只见他瞳孔狠狠地一缩,举起的尖刀插进了她的肚子里…… “丫头……丫头……你醒醒……快醒醒……”痛意太真实,她觉得自己大概快要死了,有人在叫,是顾子钦的声音。 她缓缓转过头去,看到玻璃房外男子正焦急地拍打着玻璃,五官因太过紧张与愤怒变得有些扭曲。 有泪从眼角划过,她在心里轻声说:“再见了,顾子钦……” …… “丫头,你快醒醒……”顾子钦一边拍打着曾馨的脸,一边焦急地轻唤。 一分钟前,沉睡中的曾馨突然变的焦躁不安,似乎正在经历一场恐怖到极点的噩梦。 看着她眼角的泪从苍白的脸上流下,他开始唤她,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浑身紧张的像拉满了弓的弦一样。 终于,“啊”的一声尖叫,曾馨猛地惊醒坐了起来,瞪着迷蒙的眼眸,颤声问:“我没死?” 顾子钦一把将她拥进怀里,心疼的像刀子在割。 “不要害怕,我在这里,没事了……没事了……”轻拍她的后背,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同样的话。 寂静的病房里,他声音醇厚低沉,不急不缓,像一股清泉缓缓流进了曾馨心里,那些无边的绝望被驱赶…… 曾馨渐渐恢复了神志,将心中那股冷气长长地吐出,她突然大哭了起来,“疼……疼……” 顾子钦更急了,皱紧眉头,低声问:“哪里疼?” “就是疼……疼的要死……顾子钦我差点就死了……”曾馨不管不顾地大哭大喊,像是受尽了委屈的孩子。 兴许是被噩梦吓坏了,顾子钦更加用力地抱紧她,放软了声音,不停安慰:“丫头,只是梦,不要怕,我不会让你死,也不许你死……” 这样的吵闹,差不多持续了五分钟,曾馨终于筋疲力尽地安静了下来,苍白的脸变成了可怕的灰黄色,像是真的死了…… 顾子钦被自己的念头所吓到,呼吸骤停,额头沁出了豆大的汗珠,颤抖的手指在如战鼓响起般的心跳下伸到了曾馨的鼻端。 微弱的气息缓缓喷在手指,宛如一剂强心针注入,他猛然惊醒,像是瞬间被抽干了力气,虚脱地将头埋进了曾馨的肩颈里…… 沉睡的女子感觉到肩颈处有温热传来,似是被扰,轻轻扭动脖子,顾子钦抬起头来,苍白而虚弱地笑了…… 他大概是疯了,竟然有了这样莫名其妙的担心。 将曾馨轻柔地放下,顾子钦打给左青:“你来病房一下,现在马上。” 正忙的不可开交的左青狠狠咬牙,“岁月怎么没把他这与身俱来的大爷气质给磨灭了呢!” 第二百二十二章 他的脆弱与悲伤 左青急匆匆地来,看到顾子钦面无表情地立在病房门口,神情焦虑,像是在等他。 莫不是曾馨病情严重了?他忙问:“怎么了?” 顾子钦慢条斯理地看他,“请问什么地方可以抽烟?” “你……你叫我上来就是为了问这个?”左青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看顾子钦好像是认真的,他不由地冷了脸咆哮道:“顾子钦,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浪费资源,你可知道下面有多少病人在等着我吗?你……” “抱歉,就五分钟。”顾子钦看了他一眼,开始往楼梯口走,满腹心事,背影清峭。 左青愣了愣,跟了上去。 楼梯间,顾子钦也不顾及台阶是不是脏,一屁股坐了下去,从包里摸出两支烟,递了一只给左青。 左青摇头,“我不抽,你有话快说,大哥,我真的很忙。” 顾子钦放回一只烟,点燃另一只,才扯了扯唇,淡淡说道:“是不是只要生命里发生过的事,都再也无法被抹去?就算藏的再深,也总会在某个灵神脆弱的时候显露出来?” 这是什么鬼问题? 左青简直想要抓狂,敢情这大少爷叫他来,只是为了伤春悲秋吗? 转念一想,顾子钦在他的印象里,一直都是聪慧自信、冷静沉稳的,从来没有这么忧心忡忡过。 今天如此反常,一定是遇到难事了。 “子钦,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左青眨了眨眼,挨着他坐下,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急躁。 顾子钦在烟雾缭绕里,轻描淡写道:“我也不知道,总觉得太多事无能为力。” 左青沉默了几秒,拍拍他怕肩,试图安慰:“虽然这样说有点扯淡,但我还是想说,如果有些事无论怎么努力都看不清看不透,那就索性先放下,说不定挡在你眼前的迷雾也就散去了。” 话说完,他看了看手表,天知道,他可是个医生,上班时间居然在这里给人讲心灵鸡汤……疯了! 顾子钦听了他的话,笑了,“谢谢。其实我只是想问你,她刚才一直喊疼,是怎么回事?” 左青站了起来,白他一眼,“那你不早说,怎么回事,我得看了病人才知道呀!” 顾子钦扔了烟头,快速跟上。 左青一边走,忍不住回头埋怨:“不是我说你,你是不是有毛病?病人不舒服,你就直说让我去看呀,找我来这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神神叨叨的,这可不像是你顾子钦的作风!” 这世上,怕也只有左青敢这么无礼了。 顾子钦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牵起唇角,勉强一笑,心里却是泛起了酸。 他刚才是真的被曾馨吓到了,像个迷了路的小孩子,看到左青,便有了想倾诉的念头。 但隔着岁月长河,就算是昔日无话不谈的好友,似也不知道该从那里开始把话头拾起…… 一路走来,他已经弄丢了太多东西。 曾馨,他再也丢不起了…… …… 姜语姻刚把车停下,就看到顾云生立在家门口,她不由地一声冷笑……什么时候,连他也变得这么沉不住气了…… 锁好车门,顾清清先她一步朝顾云生走去,脸上漾着春日暖阳般的笑容。 顾云生却是没有看她,目光落在妻子身上,在等她靠近。 姜语姻缓缓走了过来,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板起了脸,对顾云生说:“可不可以不要在家里?我不喜欢别人弄脏家里的房间。” 顾云生温温一笑,轻声道:“我和清清说两句话,五分钟就好。” 姜语姻点点头,语气冷漠:“那请到你书房去。” 顾云生点头,“好。” 姜语姻淡淡地扫了一眼顾清清,面无表情地抬脚进了屋。 顾清清莫名地觉得心慌,直觉顾云生这个时候找她不会是什么好事。 努力镇定,她怯怯地喊了声:“云生……” “要有礼貌,叫二叔。”顾云生一手搭在她肩上,“进屋再说。” …… 左青检查完,对顾子钦说:“她本身就有胃病,脱水成这样,胃肯定也受不了。只有忍着点,现在液体里加了止痛药,应该会好一些。稍后可以适当慢慢进些流食,恢复需要时间,你也不要太着急了。 “谢谢。”顾子钦皱眉,能不着急吗? 他恨不得自己能替她承受。 曾馨已经醒来,这次是真的醒了,意识清楚,看到顾子钦拧紧的眉头,虚弱地笑了笑,“我不疼了。” 顾子钦看着她,黑沉的眸子里凝聚着淡淡悲伤。 左青终于是看出了些门道,能让在襄城神一般存在的男子如此悲伤脆弱的,怕也只有心爱的女人了…… 是谁说的,越是优秀的男人,深情起来就越是可怕。 今天算是见识了, 拍了拍顾子钦的肩,左青有声轻叹:“我先去忙了,有事叫我。” 等左青走了,曾馨眨动着水雾弥漫的眼睛,小声重复:“我真的不疼了……你不要这样……” 他的脆弱与悲伤让她恐慌,更让她无所适从。 顾子钦抿紧了唇,将她揽进怀里,那么紧的力道,仿佛要将她嵌进身体里。 “你不疼我疼。”他低哑的声音里夹杂着压抑的呼吸,烫热了曾馨的脸颊。 她伸手抱住了他,有许多委屈想说,有太多心事要讲,可是张了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初识顾子钦时,他是掌控情绪的高手,行事冷静到了极致。 可是,因为一个她,他频频失控,四处为敌,事事隐忍,为了只是不想伤害到她。 这些她不是没有看在眼里,刻意给自己的眼睛蒙上了灰尘,只是不想让彼此完全迷失,到最后恐怕连来时的路都找不到了。 区区一个她,可以无所畏惧,但他不一样,他隐忍克制,步步为营,一定有他的理由。 她不能感同身受,但因为是他,她愿意成全。 “我能应付,你不用担心。”最后,她在彼此呼吸缠绕里找到了些自己的声音。 “我知道,你一直做的很好。”他在她耳边轻声回应。 他何尝不明白,她看似躲在自己坚硬的盔甲里,将他拒之门外……不过是步步退让的妥协罢了。 因为爱他,所以连锋芒都刻意避藏…… 第二百二十三章 欺人太甚 书房门关上,顾清清还没看清室内陈设,只觉得脑子一晕,身体已经腾空了起来重重地撞在墙上。 纤细的脖颈被顾云生铁钳一样的手死死扼住,像要断了似的。 顾清清惊恐地瞪大眼睛看他,双手下意识地去推他的手,含糊哀求:“云生……先放开我……” “我告诉过你,不要擅自行动,你却把我的话当成是耳旁风。”顾云生逼仄的眼神冰冷无情,藏着一股无法压抑的暴戾。 顾清清知道,眼前的男子恶魔上身,不管她的表情是多么哀伤或是绝望,都不可能激起他的半点同情。 她放弃了挣扎,同样冷冷地看牢他,嘴角扬起一抹充满寒意的笑。 与恶魔为伍,她必须得忘记自己是人…… 果然,顾云生手一松,将她放开。 顾清清身子一软,瘫倒在他身上,剧烈咳嗽起来。 二人就这样紧紧相贴,不退避也不相拥,像两棵没有生命力的树,靠在了一起,相互支撑。 良久,顾云生才阴气沉沉地开口:“以后这样幼稚的手段就不要拿出来用了,丢人现眼。” 顾清清像是被唤醒了的木偶,双手开始有了动作,慢慢地勾上他的脖子,媚声道:“你教我。” “好,我教你。”顾云生轻缓地抬起她的下巴,唇角一勾,凑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闻言,顾清清蹙高了眉头,不解地问:“为什么不直接让龙三动手?” 顾云生将脸埋进她脖子里磨蹭了几下,语气不屑:“听说顾子钦将他爷爷奶奶和弟弟软禁了起来,那个蠢货居然说要缓缓……真是可笑,这种人也讲亲情?” 顾清清似觉得痒,缩了缩,格格笑了起来。 听了顾云生的话,让她心情大好。 龙三暂时不能行动,顾云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他现在能信任依靠的人只有她了…… 这个想法,让她宛如死水一样的心湖里,似被投进了巨石,掀起了无尽的激浪。 顾清清紧绷的情绪全然放松,清亮的眸子里尽现妩媚,“叔叔还要教我些别的吗?” 顾云生微眯的双眸里突有异光闪过,扯住她的头发,往前一拉,一只手粗鲁地托住她的腰,往向一转,将她压在冰冷的办公桌上,附下头,低吼一声:“妖精!” …… 楼上卧室里,姜语姻倒了杯酒,倚在窗边摇晃着酒液,眸光看向了远处。 她之所以能这么淡定,是因为她太了解顾云生了。 顾清清此举难免太孩子气,打草惊蛇引起了曾馨的警惕,扰乱了他的计划,他怎么可能不动气。 想了想,姜语姻将酒杯放下,决定还是出言劝劝……她可不想顾清清在这里受伤…… 下楼,靠近书房,突闻里面传来杂物落地的声音,接着是女子刻意的低喘声…… 姜语姻放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紧握成拳头,定定地站在那里,牙龈咬出了血,也浑然不知道疼。 倏尔,紧咬的薄唇微启,轻缓吐出一句:“顾云生,你怎么可以欺人太甚到这种地步!” …… 曾馨又睡了一觉,再醒来时,已近黄昏,金灿灿的阳光照了进来,让人莫名地想到了天堂。 嘴角微弯,她这样的人就算是死了,大概也是进不了天堂的。 顾子钦坐在沙发上像是在看些什么资料,陡然抬起头来,本来清冷的眸光转眼间泛着暖意。 放下手中资料,走了过来,他一改先前的无助颓废,嘴角挂着好看的笑意,“饿了吗?清嫂马上就到。” “有点。”曾馨直起身来的同时,他已经将枕头放在她背后。 不免有些失神,这一天发生的事太多,她有些分不清那些是梦那些是真实。 比如,玻璃房里的男子,顾子钦无声的崩溃……这些是梦吗? 顾子钦坐在床沿边看着她发呆,心里又是一阵涩痛。 曾经的小野猫一刻也停不下来,如今那双灵动的眸子里毫无光泽,就那么失神地发呆,空洞地望着某处,思绪难测。 长臂一伸,将她揽进怀里,他习惯性地下巴抵在她头上,轻声问:“好些了吗?” 她在他怀里无声地点头。 他又问:“做了什么可怕的噩梦,愿意讲给我听听吗?” 可怕的噩梦? 她不知道要从何讲起,想了想,开口说:“我梦到一间玻璃房……实际上,我是第二次梦到了,有个男的拿刀杀了我……他上次是要杀我妈妈……” 曾馨有些语无伦次,之所以把这段讲给顾子钦听,是因为这听起来确实就只是个噩梦。 闻言,顾子钦原来柔和的脸变得有些冷峻,“那你认识这个男人吗?” 曾馨摇头“不认识,他戴着口罩,但我总觉得他的眼睛很熟悉,像是认识的人,但我又想不出来到底是谁?” 理了理她额前的头发,顾子钦温声说:“想不出来就不要想了,左青说人在虚弱的时候,是比较容易做噩梦。” 曾馨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仰起脸问:“你说,这个梦是不是有什么寓意……会不会和我妈的死有关?” 顾子钦在她额头上亲了亲,柔声道:“其实我和董堃一直在着手调查你母亲的死,只是目前还没什么进展……丫头,放轻松一些,这些事交给我们,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曾馨眼眸闪了闪,咬了唇,“我妈一定是急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凶手还在逍遥法外,我真是没用。” 顾子钦听了,许多情绪在双眸中交错而过,还想说些什么,恰时,敲门声响起,他只得放开曾馨,去开门。 来的是清嫂和肖叔,手里各提着食盒。 曾馨看到他们,脸上终于绽出了甜美笑容。 清嫂到是一下就红了眼,心疼道:“还不到一天,怎么就折磨成了这个样子?” 曾馨拉她的手,语气故作轻松:“清嫂,瞧你说的,好像我在顾家受到了虐待似的。我没事,就是吃太多拉肚子而已。” 清嫂不知道内情,也不会想太多弯弯绕绕的东西,听她这么一说,瘪瘪嘴,不满道:“这么说,是我平时亏待你喽?没吃过好吃的,所以才那么贪嘴。” 曾馨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夸张地嗅着鼻子,“天啦,太香了,都做了些什么,我快要饿死了!” 清嫂脸上挂着笑,看在她生病的份上,打算放过她,将食盒一一摆放了出来,都是些清淡的食物,但是香气四溢,让人忍不住垂涎欲滴。 看着眼前温馨的一幕,顾子钦嘴角微微上扬,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第二百二十四章 相遇本身就是一种残忍 曾馨出院,顾子钦没有提出要接她回家,因为董堃已经有了肖军一家人的消息,他决定亲自去一趟。 只有带回肖军,与顾云生僵持的局面才有可能撕开一条口子。 而现在,曾馨留在顾家无疑是最安全的。 他了解父亲,曾馨第一次进顾家,就要人迫不及待地给她下马威,这同样也是没把他顾连海放在眼里,虽然他嘴上什么也没说,但以后肯定也会有所防范。 实际上,就算他提了,曾馨也是会拒绝的。 走到这一步,她已经明白,他们都被命运推向了一辆过山车上,没到终点,谁也下不了车。 临分别时,顾子钦轻声吩咐:“再忍耐些日子,我和阿堃会离开襄城几天,你要保护好自己。” 曾馨点头,乖巧回答:“好。” 她没问他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经过这一次的折腾,她已经明白一个道理,攀附在大树上的蔓藤,在享受它给予的一切时,同样也要一同承担风雨。 不管她愿不愿意,现在的她已经成了众矢之的……这也不奇怪,要想砍断大树,总得先清理掉缠绕在他身上的滕滕蔓蔓…… 可惜她明白的太晚了。 既然无退路可走,那就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应付吧。 见她答的干脆,顾子钦倒是不放心了,眸色沉沉地盯住她,好一会儿才说:“如果实在忍不下去也可以还手,只是要确保安全,不要被人抓住把柄。” 曾馨抿嘴笑了,“好,不用担心。” 顾子钦也笑了,动作轻柔地摸她的头,“张驰留给你,不管去哪里,一定要带上他。” 曾馨仰头看他,眸色渐渐冷了下来,话语无温:“你离我越远,我就越安全,不是吗? 手僵硬地停在半空中,眼眸转换间,顾子钦含笑说:“你说的对。” 顾子钦离开,汽车带着他消失在视线内,曾馨问自己,这样对他,残忍吗? 也许吧。 老天让他们相遇,本身就是残忍的。 …… 顾子钦直接去了庞氏总店,有关庞颜,曾馨没有问,他也没有解释,但有些事是该彻底了结了。 这是自从坊间传言他抛弃庞颜后,第一次上门。 庞生看到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忙不迭地上前,“顾总今天怎么有空来?”心里想的却是,这顾家人也太奇怪了,不来就不来,要来就一个接一个的来。 顾子钦温温一笑,“几天前,我的家人来这里吃饭,听说上了许多可口新菜品,麻烦你帮我照那天的菜单安排一下,我也想尝尝。” 庞生微愣,脸上挂着职业的笑容,“顾总还有其他客人吗?” 顾子钦唇角一勾,“不是还有你们庞小姐吗?” “是,我马上安排,顾总请跟我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庞生总觉得顾子钦笑里藏着刀,似乎来者不善。 …… 庞颜听说顾子钦来了,心跳瞬间乱了节奏,手足无措地操控轮椅,快速奔了去。 庞生只得叹气,一路护送她到包间……心想,他们家小姐大概是上辈子欠了顾子钦的…… 他将她伤成那样,但每每提及顾子钦这三个字,她眼里就全是欢喜。 到了包间门口,庞颜突然停了下来,抬头问庞生:“生哥,我……今天好看吗?” 望着她绯红的脸颊与期待憧憬的眼眸,庞生眼泪莫名涌了上来,轻声回答:“小姐每一天都很漂亮,尤其是今天,面若桃花,特别的美。” 庞颜开心地笑了,庞生从来不说假话。 她摸了摸发烫的脸,深吸了一口气,说:“生哥去忙吧,我自己就可以了,没有我的吩咐,别让人进来。” 庞生点点头,蹲下身子,握了握她的手,“小姐,强扭的瓜不甜,这天下不止顾子钦一个男人。” 庞颜看他,倔强地扬起了下巴,“在我眼里,只有顾子钦是男人,其他人充其量只是男性……” 庞生苦笑,起身,推开包间门,将庞颜送进去,深深地望了顾子钦一眼,张了张唇,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礼貌地说了句:“二位请慢用。” 房门关上的瞬间,庞颜觉得有寒风灌了进来,后背有浑浑凉意。 也有可能是因为顾子钦看向她的目光太过冰冷,就像万年冰山上流下来的水一样,寒彻心骨。 来之前,她一再地告诫自己,一定要克制好自己的情绪,凡事不要冲动,更不要激动……见顾子钦一面太难太难,她不能再错失了良机。 但也只有她最清楚,在见到顾子钦的这一刻,克制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强人所难。 断腿的地方传来隐隐痛意,压抑心里已久的爱与恨也汹涌而来。有一瞬间庞颜只想扑向顾子钦,舍不得撕咬他,就那样紧紧抱住痛哭一场,起码也能缓解这些年来堵淤在心里的怨气…… 可她不能,深知顾子钦这一趟不是来叙旧,而是兴师问罪。 庞颜下意识地按住双腿,努力挤出一抹笑意,“子钦,好久不见。” 顾子钦起身,缓缓朝她走来,庞颜心下一惊,呼吸骤停。 在庞颜面前站定,看她面容紧张到失了色,顾子钦觉得可笑……乖张到近乎无法无天的大小姐居然也有害怕的时候? 将她推到餐桌前,轮椅停稳,再体贴在将餐巾,餐具等一一摆放妥当,他这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微微一笑,“庞小姐,好久不见。” “……”庞颜紧咬了唇,餐厅柔和灯光下,一双眸子水气弥漫。太多的话想说,那些日日夜夜里无边的思念、怨恨以及不甘心,此刻全部堵在喉咙处,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庞小姐想要见我,打通电话即可,犯不着在我家人饭菜里放药,也不怕砸了你庞氏的招牌?”顾子钦的声音在对面淡淡响起,无情之余,似乎也太开门见山了。 双手拽紧衣裙,庞颜沙哑嗓音里夹杂着深深的哀怨,“是吗?你什么时候接过我的电话?” 所有能找到顾子钦的电话,她都不厌其烦地一次次拨打,可惜换来的不是冷漠的忙音,就是客气的回复:“庞小姐对不起,顾总不在。” 顾子钦面不改色,唇角微微上翘,因为笑意太浅,看上去倒有些似笑非笑,“漏接了庞小姐电话,真是不好意思。不过,你不是擅长动用媒体关系吗?我还以为你会发起声讨,说我冷漠无情还不识趣,竟然连庞小姐电话都敢不接……” 第二百二十五章 绝情何尝不是一种慈悲 听了顾子钦的话,庞颜唇色发白,张了张口,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子钦的狠她不是第一次领教,刻薄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必定伤人见血。 “不用那么麻烦,直接在你在乎的人饭里下毒,效果似乎更明显一些。”到底还是没忍住,庞颜脱口而出。 顾子钦定定地看她,良久,淡淡开口:“那么,我来了,庞小姐这次有何指教?” 庞颜低了头,不敢再看顾子钦一眼,心里似有万箭穿过……事隔多年,岁月似乎并没有让眼前的男人对她的狠戾消除半分。 他的狠不在于他的语气表情或是所讲内容,而是他平静无所谓的态度,他越冷静,就越让她无地自容。 这也不怪他,是她一开始就把事情搞砸了。 …… 初见顾子钦,是在庞氏总部,庞颜和父亲躲在办公室里看等在会客厅里的他。 男子气质矜贵,容貌冷俊,纵然是来求人办事,但一言一行不卑不亢,无端地让人心生敬畏,不敢有半分怠慢。 庞颜好奇地问:“他是谁?” 庞新民回答:“顾氏集团少爷,顾子钦。” 庞颜更不解了,“你和顾伯伯不是好朋友吗?为什么不帮他?” 庞新民看她一眼,语气无奈:“是他老子的意思,我有什么办法?” 庞颜看得入了神,突然说:“老爸,你看他适合做你女婿吗?” 庞新民愣了愣,笑道:“能得女婿如此,夫复何求?” 庞新民怎么也不会想到,就为了一句玩笑话,竟然会害得女儿失去了一条腿…… …… 庞氏门口被小混混追赶的那出戏,让庞颜顺理成章地接近了顾子钦,也是为了证实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眼光。 顾子钦救下她,却没有因此提出什么要求,更没有趁机和她拉拢关系,这让从小到大被捧在手心长大,见惯了趋炎附势的庞小姐来说,无疑是好奇又特别的。 那晚,她住在顾子钦的公寓里,破天荒地失眠了。 在爱做梦的年纪里,她睁着眼睛做了一场最美的梦,梦里她和顾子钦结婚生子,和童话故事的结尾一样,他们幸福快乐在生活在了一起…… 娇生惯养的庞颜,好比温室里的花朵,没经历过现实的打磨,遇事很难沉得住气。 更致命的是,凡懂事以来,就没有她想要又得不到的东西。 更何况,她的梦里,顾子钦已然是她的真命天子……她想,竟然是命中注定,何必弯弯绕绕? 为了实现心中的那场美梦,她把顾子钦骗到公寓,趁其不备拍下照片,很快传给之前联系好的媒体。 一时间,全襄城的人都知道顾家三少和庞家小姐正在热恋中,更有人感叹,两家强强联手,在襄城就再无人能撼动他们的商业地位了。 就连顾连海也是这么想的,得知这一消息时,他没有强加干涉,也算是默认了二人关系。 可惜,庞颜太不了解顾子钦了。 他给她的印象一直是彬彬有礼又不失距离感的,短暂相处,他对她一直礼遇有加,甚至算得上有些纵容,反让她误以为他是外冷内热的男人。 在公寓当场翻脸,她也只当他是恼羞成怒做做样子而已,毕竟她庞颜无论是样貌还是家境,在襄城也是数一数二,配他绰绰有余。 更何况,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庞氏的支持,他没理由会拒绝自己。 岂料,顾子钦签下合同后,并没有因此给她好脸色看过,总是想着法地躲她,实在躲不过也是冷漠相待。 这让从没经历过挫折的庞颜备受打击。 她开始跟踪顾子钦,在他出现的任何场所制造偶遇,然后故意做出与他亲密的举动让狗仔队拍。 甚至自曝新闻,说她与顾子钦已经在筹备婚礼。 当晚,顾子钦亲自登门拜访,当着庞新民的面,直言:“我对庞小姐从头到尾并没有一丝非份之想,请你停手,并出面澄清我们之间的关系,否则的话,我只有和庞氏解除合同自证清白。” 庞颜脸上自然挂不住,她跳起脚地指着顾子钦骂:“你混蛋!你过河拆桥!你要是不娶我,我就让你声败名裂!” 顾子钦冷冷看她,话语冰冷:“庞家小姐金枝玉叶,如果非要这么不自重,那你请便。” 庞新民爱女心切,竟也一时糊涂,冷了脸对顾子钦说道:“毁了我女儿的清白又不负责,这就是你们顾家的行事风格吗?” 顾子钦沉默片刻,方才说道:“我就是因为顾及庞小姐名声,敬重庞伯伯,才有此行。如果庞氏和我的合作,是以娶庞小姐为条件的话,恕我高攀不起。另外,和庞氏合作的是我顾子钦个人,不是顾氏。” 话落,他扬长而去。 庞颜则哭成了泪人,庞新民劝她:“别傻了,顾连海最为器重的儿子,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范。再说了,这小子不识抬举,有什么好,爸爸再给你找个更好的。” 庞颜只是哭,咬牙切齿道:“我不管,就算我得不到我也要毁了他!” 庞新民只当她是气话,并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第二天下午,庞生打来电话,说庞颜站在城南河边要跳河,还叫了襄城所有媒体到现场。 庞新民匆匆赶到时,庞颜跨坐在桥栏上给顾子钦打电话,也不知道对方说了些什么,她突然就激动了起来,声嘶力竭地喊道:“我们不是普通朋友……我爱你……顾子钦我爱你……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会让你后悔……” 话没说完,她纵身一跳,掉进了城南河里。 就算抢救及时,但因为跌落时,左脚正好撞在石头上,粉碎性骨折,最后感染严重不得已只好截肢…… 而就在庞颜跳河威胁的同一时间,顾子钦正在召开新闻发布会,单方面宣布终止和庞氏的合作,并愿意承担所有损失。 同时,澄清他和庞小姐只是普通朋友,并不像外界传言那样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可他并不知道,庞颜真的跳了河。如此一来,他的澄清显的苍白无力。 后来,顾子钦也曾问过自己,当初庞颜打来电话时,他是不是太过绝情? 又或许就是因为初遇时,他不够绝情,才让事情发展成了悲剧。 有时候绝情何尝不是一种慈悲……只是天意弄人,错了时机,也就错了结局。 第二百二十六章 是执念也是不甘 一夜之间,顾子钦在襄城所有人眼里,成了薄情寡义的代名词,所有的谩骂与指责持续了整整两年,此事才慢慢淡化了下去。 直到现在,在许多人心里,仍然是顾子钦辜负了痴情的庞小姐。 顾家与庞氏也因此断了所有的业务往来,顾连海虽然没有在明面上对顾子钦加以指责,但再也没提过要让他顾氏,直到顾氏后来资金出现了些问题。 腿伤好后,庞颜一改往日的乖戾嚣张,在庞新民的安排下,出国学了商学管理,随后接管了庞氏。 在她治疗期间,顾子钦一次也没去医院看望过她,据说倒是赔了庞氏一大笔钱,他新成立的公司也险些因此倒闭。 成长是疼痛的,失了一条腿的庞颜,就像是重生了一回。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不成熟,已经给她和顾子钦的人生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伤害。 更可怕的是,她和顾子钦之间此生再无可能…… 有人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它能让一切事物都失了本有的浓烈色彩,感情更是如此。 可是这些年来,顾子钦就像刻在了她心上一样,在念念不忘的浸泡下,不但没有失去色彩,反而更加的浓郁深刻了起来。 尤其是得知他与方晚晴定婚以后,她从庞新民口中得知顾氏出现了财务危机。 她藏在心里不甘心的小火苗再次燃烧了起来……方家要论势力自然是比不过庞氏…… 更何况,她与顾子钦之间还有往日旧情,能与方晚晴定婚,为什么就不能娶她? 可惜,她用尽了办法,也没能再见到顾子钦。 那天,顾连海带家人来吃饭,庞颜以为顾子钦也会在,急急地迎了出来,却没见他身影。 正在失望难过时,有个女孩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旁,幽幽地说:“看见对面那个大眼睛的女孩儿吗?她可是顾子钦心尖上的宝。” 庞颜在顾家认亲的直播里见过这个女孩子,她不就是顾连海认的孙女顾清清吗? 她们并不认识,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和顾子钦之间的关系?” 庞颜眸光一凛,沉声问:“你什么意思?” 顾清清附在她耳边轻语道:“我听说过你和顾子钦的故事,被你的痴情勇敢所打动,所以很想帮你。” 庞颜挑眉看她,“为什么帮我?” 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容易头脑发热的小女孩,自然明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要想利用她庞颜,也得看筹码够不够格。 顾清清微微一笑,话语无波,自顾自地说道:“她叫曾馨,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勾搭上了顾子钦,二人为了掩人耳目,居然说服我爷爷认她做了干孙女……你说这样可耻的女人,是不是人人得而诛之?” 听了她的话,庞颜要说不震惊是假的,顾子钦是什么样的人? 清高孤傲的他,连她都不曾放在眼里,如今又有了方晚晴,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平淡无奇的女孩子做出这样离谱的事? 顾清清见她蹙高了眉头不说话,轻笑开口:“你不信?想不想试一试我说的话是真是假?” 庞颜冷冷看她,沉吟片刻,方才问道:“就算是真的,你要找的人不应该是方晚晴吗?” 顾清清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格格笑了起来,“不知道庞小姐有没有关注前几日的粉丝伤人事件,据说就是方小姐一手策化的……这么霸道狠辣的女人要知道其中猫腻是迟早的事,我想根本用不着我多此一举……” 顿了顿,她话锋一转,直言道:“倒是你庞小姐,我知道我不配说同情你的话……但实不相瞒,我也有想要又得不到的男人,所以特别理解你的心情。” 说这话时,顾清清的目光望向不远处温婉浅笑的姜语姻,眼露狠戾之色。 或许是她的神色太过真实,又或许是这个消息让庞颜看到了希望。她眯着眼睛看顾清清,高傲地翘起嘴角,淡淡回应:“你想要我做什么?” 顾清清拿了一小包东西给她,低声说:“这只是点泄药而已,不会伤人。你想办法放进曾馨饭食里,如果我说的没错,而顾子钦又不傻的话,他自然会找上门来,到时就看庞小姐你能不能扭转乾坤了。” 庞颜想都没想,就接过了药。 顾子钦当然不傻,只要顾清清说的是真的,那他一定会找上门来…… 扭转乾坤什么的,她倒不敢痴心妄想,她只是想见顾子钦一面。 如果不能再续前缘,那么让他再狠狠插上两刀,断了她所有念头也是好的…… …… 而此刻,顾子钦就坐在面前,庞颜却像得了失语症似的,话语成了件奢侈的事情。 见庞颜长久地不说话,顾子钦开始慢条斯理地吃东西,其间还不忘记帮她也夹了几次菜。 似是吃饱了,他放下筷子,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定定地看着庞颜,缓缓说道:“你不想说,我说。” “初识庞小姐,陪你演了一出无知英雄救美的戏码,要说没有私心是假的。” “但我没想到庞小姐竟是个急性子,线还没完全放下,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收饵,我顾子钦就算不是贪吃的鱼,但脸面还是要的。” “即便如此,对你的步步紧逼,我也留有余地。你可以不顾及我的脸面,我却还要考虑你只是个被人宠坏了的小女孩儿……” “后来,我们的缘分以最惨烈的方式结束。你因此失了一条腿,我因此也掉了想要紧紧抓住的颜面。如果非要讲公不公平,我承认,在你失去腿这件事上,我有愧于你,毕竟颜面这种东西可有可无,想明白了也就那么一会事儿……” “但在感情上,我不认为没能爱上你庞小姐,我有多罪不可恕。” “现在说这些,除了感慨一句,那时年轻气盛,处理事情不够成熟外,还真的找不到其它话语可总结……” “如今,你千方百计地把我找来,是出于什么心理呢?不甘心?那我就真的不能理解了,几年前,我没能爱上庞小姐,你凭什么就觉得事隔多年,我能爱上你?” “横在我们中间的除了漫长的岁月河流,还有彼此给对方留下的伤痕,你觉得这些能神奇地化为爱?” “如果不是因为不甘心,那是因为什么呢?好奇吗?好奇我顾子钦是不是真的有心,是不是会真的爱上一个人……” 第二百二十七章 如果这都不算爱,还有什么好悲哀 意识到庞颜精神有些恍惚,顾子钦话语略略顿了顿,继续说道:“那么,是的,我爱上了一个女孩儿,她叫曾馨,就是被你下了药的无辜女孩儿,我很爱她……爱到什么程度我不知道,但因为她,我开始向往未来……” “所以,我今天来见你,为了她来见你。你是想把我怎么样呢?想要挽回我的心,抱歉,我对你从头到尾还真就没动过心。” “如果是想用她来威胁我,我劝庞小姐还是不要试了……” 话音落下,顾子钦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庞颜,当年乖戾跋扈的小女孩,如今一头柔顺长发搭在消瘦的肩上,眼里如有层层迷雾,看不到锋芒,也看不到希望。 他垂下眼睑,将无数复杂情绪掩下。如果可以,他此生都不想再看到这个女孩儿。 因为她的疯狂,不仅害了她自己,也直接将他的处境逼到了死角。 那些日子,父亲的冷眼相待,母亲的失望,以及危危可及的事业一度让他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但他从来没有向任何人解释过……不是不想,而是没必要,懂得人不需要解释,不懂的人解释了也没用。 可是现在,连曾馨也知道了这件事,她会相信自己吗? 就算她相信,但心里总归还是不舒服的吧。 一想到这些,顾子钦眸色就不由地冷锐了几分。 静默中,庞颜突然捂住嘴痛哭了起来…… 那些眼泪本来无声无息,到最后竟是汹涌滑落。 顾子钦还能说什么呢? 来之前,他以为自己见到庞颜会控制不住情绪,说出太多绝情伤人的话。 可是,事隔多年再见,当初活力四射、青春张扬的小女孩脸上竟也有了沧桑…… 那些如芒刺般未能说出口的话全数消失在了一声叹息里。 是他良善心软吗? 也不是,是无力,对人与人之间错综复杂,又变幻莫测的缘分感到深深的无力…… 曾馨曾对顾子钦说,自己就像是灾星,谁遇到了谁倒霉。 此刻,他望着面前泣不成声的庞颜突然也有了这种念头……他又何尝不是一颗灾星,但凡对他动了凡心的,又有谁得了善终? 庞颜为他失了一条腿,如同断了翅膀的蝴蝶,从此再也无法飞舞。 方晚晴因为他已经在走火入魔的边缘。 再看曾馨,四面受敌,而他连一句承诺也给不起…… 良久,顾子钦垂了眼眸,似有一声轻叹吞咽在了喉咙里,“庞小姐,我不值得你这样用情至深。你我缘分已尽,就此收手吧,一别两宽,各自安好,就是你我最好的结局。” 庞颜抬头,泪眼朦胧地看他,说:“如果当初我不那么冲动,你有没有可能会爱上我?” 顾子钦一声轻笑,老老实实地回答:“不会。不是你不够好,而是你出现的时间点不对。那时的我,一心想要证明自己,对男女之情确实无半点想法。” 顿了顿,他笑着说道:“如果你不那么任性冲动,或许我们能成为好朋友。” 庞颜苦涩一笑,“为什么?” “因为我爱的女孩儿其实性格和当年的你有几分相似,这说明我并不讨厌你,做个朋友未尝不可?” 庞颜注意到,说这话时,顾子钦冷然的眸子里渐渐有了温度,仿佛只是想起了那个叫曾馨的女孩儿,他的心也会情不自禁地变得柔软。 所有希望破灭,她的心一下沉到了谷底,眼里有迷茫划过,嘴里却是无意识地问道:“如果我还是不甘心,你会怎么办?” 包间里有短暂沉寂,静的让人心里发慌。 顾子钦垂下双手,身子松松垮垮地靠在椅背上,话语轻淡:“如果你真的不在乎庞氏的招牌,那我也绝不会客气。你要相信,任何一家餐饮企业,要想找出漏洞太容易了,我会让它一夜之间臭名远扬,再无翻身机会。” “还有,你说巧不巧,当年帮你演戏的那两个小混混如今成了我的手下。至于你找过的那几家媒体,要挖出经手人并不难,就是花些钱而已,何况,我觉得他们比我更有兴趣挖出当年的真相。” “庞小姐,这是我最后一次发自内心地奉劝你,我确实不值得你这么做。我不是好人,更不是圣人,不可能因为怜悯或是同情而随意付之自己的感情。男女之间,如果真的爱了,根本不用你刻意去做什么,只是那么一眼一望,此生也就心甘情愿地交付了。” “我真心希望你也能遇见那样一个人,回头想来,我顾子钦也只是挡住你眼睛的那片叶子。你会明白,你对我的执着也许与爱情无关,只是因为在你的人生里从来没有输过,所以你不甘心。” “其实你需要的不是要征服我,或是挽回我的心,因为这些根本就没有存在过。你最需要的是找回你自己,那个我行我素,敢爱敢恨的庞颜,其实也很亮眼。” 一席话,似朋友之间的闲聊,有奉劝,有宽慰,还有鼓励,语气平淡的没有一丝波澜,但却不难听得出,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忍耐了。 如果不是因为曾馨,怕一不小心再为她竖敌,顾子钦今天还会这么耐性十足吗? 庞颜的心彻底砸落在了谷底。 顾子钦还真是没让她失望,字字句句温婉有礼,却宛如尖刀刺向了她心口处,那些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一路支撑她走来的可笑念头,瞬间灰飞烟灭…… 青春年少时的那场美梦该醒了,可惜梦醒了,时光却回不去了,她也回不去了…… 顾子钦说她对他的执着与爱情无关……也许吧,他和她身体残缺的那部分一样,注定已经永远失去,也注定会永远铭记…… 如果这都不算爱,还有什么可悲哀? 庞颜说:“你走吧,认识你顾子钦是我命中劫数,我认了。” 顾子钦起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庞颜,我不欠你的情,但我欠你一条腿,如果有朝一日,庞氏有难,我一定鼎力相助。” 说到底,情字,毒也,之前他不曾体会,对庞颜厌烦多过内疚。 如今,他便也知道了,人若中了情毒,往往只能选择以毒攻毒,明知道玉石俱焚是最悲惨的结局,却还是难以控制 包间门被拉开,庞颜觉得脸上有些凉,伸手摸了一把,竟全是泪。 她没有回头,轻声说:“你顾子钦就没有糊涂的时候吗?你越是把她放在心上,就对她越没有好处……你看,你明知不可为还是要为之,难道不也是如我一样的可怜虫吗?” 顾子钦脚步一滞,没有回应,似是笑了…… 他是糊涂,但并不可怜,此生有了长进他灵魂的人,就算是灰飞烟灭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第二百二十八章 够狠 曾馨出院后,顾清清心里多少有些发怵。 可几天过去了,曾馨一点动静也没有,每天不是吃就是睡。顾连海精神好的时候,她会给他讲笑话,陪他玩会儿棋。 就连对她,有人在时,也会说说笑笑,像个没心没肺的孩子,好像之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顾清清不由地想,看来所谓的曾大胆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亏得顾云生还把她放在了眼里,势必要除去…… 直到,这天清晨。 早餐时,夏凤瑶看顾清清眼睛有些红,关切地问:“你眼睛怎么了?没休息好吗?” 顾清清回答:“有些痒,可能是发炎了。” 顾连海也关心道:“有买药吗?” “昨天买了。”顾清清表现的乖巧又温顺。 曾馨则是狼吞虎咽地忙着吃早餐,他们说的话她就像没听见似的。 夏凤瑶不由地皱眉,轻声训斥:“小馨,你吃慢点,又没人给你抢。” 说完,她又后悔了,自己这是怎么了? 莫不是真把曾馨当未来儿媳妇了?不然怎么总是爱挑她的刺,一看到这丫头行为举止不妥,她心里就堵的慌。 曾馨抬头,笑笑:“我吃饭一向很快,习惯了。” 顾连海笑着接话:“没关系,我看就挺好。小馨吃东西很有感染力,每次和她一起吃饭,就算是清粥素菜,也像是在吃山珍海味一样香。” 闻言,夏凤瑶脸上多少有些挂不着,面无表情地说:“怎么说,也是顾家认下的孩子,一言一行代表的是顾家,基本的规矩礼仪还是要有的。” 顾连海和曾馨对望了一下,后者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没脸没皮地拍马屁:“奶奶教训的是,我一定改……不过,您太完美了,优雅高贵,端庄又大气,我怕是这辈子都学不来十分之一。” 夏凤瑶听了,脸色可没半分缓和的迹象,略皱了眉,好半天才幽幽地说:“你和清清准备一下,一会儿带你们去买几身衣服。不管你们骨子里装的是什么,起码表面上要有顾家人的样子吧。” 话到最后,有意无意地夹杂着一丝嘲讽的意味。 可她有说错吗? 瞧瞧这两个顾家小姐,顾清清成天浓妆艳抹,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某个会所上班。 而曾馨呢,恰恰相反,素面朝天,不是一身素裙就是牛仔裤,体恤衫,像顾家亏待了她似的……真不知道顾子钦是什么眼光? 顾连海一听,筷子‘啪’的一声放下,冷冷接话:“买衣服就买衣服,顾家人该是什么样子?仗着自己有几分底气就瞧不起人吗?看来总裁夫人当久了,你都快把夏凤瑶是谁忘记了!” 这话够刻薄,而且还是当着两个晚辈的面,夏凤瑶一下就涨红了脸,眼里含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怒气冲冲地回了房间。 顾清清和曾馨没想到顾连海会这么不给夏凤瑶面子,一时吓得大气不敢出。 顾连海倒是一脸无所谓,招呼她们:“慢慢吃,吃完买新衣服去喽!” 曾馨不免有些同情夏凤瑶,执着地想要赢回一开始就丢了的尊严,谈何容易? 吃过早餐,曾馨与顾清清二人回房换衣服。 顾清清刚洗完澡出来,坐在化妆台前时,觉得眼睛很难受,她拿起桌上的眼药水正准备往眼里滴,突听门口有人问:“需要帮忙吗?” 她扭头一看,曾馨正倚在门口,笑眯眯地望着她。 视线对上,曾馨迈开步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顾清清脸一沉,“你敲门了吗?没经允许谁让你进我房间的?” 曾馨不理她,把脸凑了上去,眯着眼端详了她好一会儿,咧嘴一笑:“我来帮你滴眼药水吧,爷爷不是说了吗?我们能进一个家门,是多么美好的缘分,所以我们要像亲姐妹一样互帮互爱。” 说着话,她伸手要接顾清清的眼药水,态度虔诚的很。 顾清清心里有些发慌,猛地一下拍打开她的手,厉声道:“曾馨,你到底想干嘛!亲姐妹?我和你?说这样的话,你自己不恶心吗?” “恶心呀!我先前已经去厕所里吐过了……但爷爷的话我们总不可能不听吧。”曾馨一脸委屈,清澄的眸子牢牢地盯着顾清清。 她模样无辜,语气却阴绵无比,一字一句说话时,脸上带着笑意,声音却是冷的很,顾清清一下失了神,仿佛迷失在了她慑人心魄的眼眸里。 就在顾清清失神的瞬间,曾馨趁机接过眼药水,柔声说:“乖,保持这个姿势,不要动哦。” 眼药水滴下的瞬间,顾清清如梦惊醒般一下偏过头去,正好滴在她脸颊处。 “哎呀,你怎么乱动呢?”曾馨似有些愠恼,一手用力将她脸扳正,脸上笑意已经不在,眸光死死地瞪着她。 那眼神,箭尖似的,仿佛能刺穿人心,顾清清不由地打了个寒战,出口的声音也有些发颤:“你到底想干嘛?” 曾馨浑不在意地格格笑了起来,随手抽了张纸巾在手里,双眼一眯,娇嗔道:“你看你,叫你不要乱动,偏不听,弄到脸上去了吧,姐姐帮你擦擦……” 突然,她瞳孔一缩,低声惊呼了起来:“这是什么眼药水,怎么凝固在了脸上……像是胶水……” 顾清清惊出了一身冷汗,忙推开她,凑到镜子前一看,脸上果然有一块白色的东西。 她气的直哆嗦,挥舞着双手大喊大叫道:“曾馨,你往我脸上滴的是什么?” 曾馨耸耸肩,将手里的眼药水递过去,双手举起来,似笑非笑道:“你可不要乱说话,这是你的眼药水,你问我是什么,我怎么知道?” 顾清清将眼药水往桌上滴了几滴,再拿纸巾往上一抹,果然是胶水……刚才如果不是她躲的及时,这胶水就滴进她眼睛里了…… 她只觉似有阴风吹过,浑身凉嗖嗖地冷。 “曾馨,你果然够狠!”顾清清猛地转身,气极败坏地扬起手朝曾馨脸上打了去,却在半空中被曾馨一把拦住。 她捏紧顾清清的手腕,忽地暗暗用力,顾清清立刻痛的叫了起来。 曾馨不屑地笑道:“狠吗?当然,比起你的幼稚手段还是要高明一些。不过,我可是警告过你,不要惹我!” 第二百二十九章 技高一筹 “你就不怕我告诉爷爷吗?”顾清清急红了眼,为了让手上的痛减轻些,她刻意半蹲了身子,看起来狼狈不堪。 “好呀,你去吧。哦,对了,上次你是怎么说我来着?才几日而已,想必妹妹也没有忘记,就不用我重复给你听了吧?”曾馨松开手,将她手臂甩开,拍了拍双手,仿佛手上沾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顾清清一边慌乱地擦拭脸上凝固了的胶,一边狠狠地瞪着曾馨,问:“你敢往我眼里滴胶水,如果我真的出了事,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吗?” 曾馨展颜一笑,往前走了两步,故意凑近她的耳朵,小声地、阴谲而又狠厉地说道:“你以为你玩的那些把戏别人真看不出来吗?眼药水如果是我准备的,我还傻到要帮你滴进去吗?难道这一切不是你的苦肉计吗?为了陷害我,你不惜犯险牺牲自己的眼睛……你说,顾爷爷会怎么想你?” “你胡说!”顾清清气的浑身发抖,可她不得不承认曾馨说的有道理。 “对了,不知道顾云生有没有告诉你一件事……其实在顾爷爷心里,我才是他真正的孙女。”曾馨看着顾清清,语气轻漫。 顾清清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冷笑道:“我看你是痴人说疯话,襄城所有人都知道我和他们顾家有血源关系,你充其量就是被收养的一只流浪狗而已……” 曾馨也不恼,挑起眉头,笑了起来,“看来,你还真不知道。” 她随手从桌上抓了根皮筋将头发捆了起来,指了指脖颈处淡红的胎记,淡淡说道:“顾云帆患有无精症,根本不可能有孩子。他老婆做试管婴儿生下的孩子,脖颈处就有一个这样的胎记,你有吗?” 话落,她冷嗤出声:“所以,你们精心安排的所谓血源关系,恰恰是最大的败笔!” 顾清清脸色发白,曾馨的话如同一记惊雷劈下,震得她灵神俱散,完全失了方寸。 细想起来,自从她进了顾家,顾连海夫妻对她一直是客气有加,但亲人之间,过度客气何尝不是一种冷漠? 再看顾连海对曾馨,话语随便,时不时还会开一些玩笑,他们在一起的画面其乐融融,有时候就连她也不免有些羡慕。 从前,她一直觉得是因为曾馨会讨好老人,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原来顾连海压根就没当她是家人…… 再者,她和顾云生走的那样地近,在他们身后,闲言碎语自然少不了。 记得有一次吃饭时,夏凤瑶曾当着顾连海的面提醒她不要和顾云生走的太近,免得别人说闲话。 当时顾连海就不高兴了,说都是一家人,和自己二叔走得近能有什么闲言碎语? 她真是傻透了!还在心里暗想,叱咤商场这么多年的顾连海真是老糊涂了…… 原来……她在所有人眼里都是一只自以为是的猴子,左蹦右跳以为自己多么聪慧过人,原来不过是看戏的不屑拆穿她而已…… 又或者是还没有到该拆穿的时候。 曾馨望着她变幻莫测的脸,目光中流露出了一丝鄙夷。 作为一枚棋子,本身就很悲哀了,更悲哀的是棋子还想翻身做主人…… 顾清清被她的目光所刺伤,羞愤交加,失去了所有的理智,手指用力地戳向曾馨,尖声说道:“曾馨,你胡说八道!你居然敢拿这样的事来开玩笑,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玩笑?”曾馨冷哼一声,伸手抓住她的指尖,步步逼近,“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大可以去问顾云生……不过,我觉得你也是够悲催的,什么都不知道,就巴巴地上赶着要为他肝脑涂地,莫不是脑子进水了?” “你……你……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你的胎记也一定是伪造的!”顾清清好半天才想到了反击的话,她不瞎,顾子钦看曾馨的眼神分明饱含情义,不可能真的只是叔侄关系那么简单。 曾馨听了她的话,扔开她的手指,失声大笑,“是呀,你敢不敢去告诉顾爷爷呢?说我是假的,你是假,我们全都是假的,什么狗屁认亲全都是顾家二兄弟搞的一出闹剧!你去说呀!” 话到最后,她几乎是嘶吼出声,顾清清一怔,立刻瑟缩噤了声。 就像她笃定曾馨不敢去告状一样,她同样不会去做那样的傻事。 说来说去,她们两个都是这场闹剧里棋子而已。 如此看来,曾馨确实技高一筹,她从一颗棋子变成了能插入顾子钦心脏的刀。 而她,也成了一把刀,但却被握在顾云生手里…… 看着顾清清不停抽搐的面部肌肉,曾馨又是一声冷笑,随手拉过椅子坐下,轻描淡写道:“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马上冲下楼去大喊大叫说我要害你,然后我们各凭本事来一场辩论大赛,看最后顾爷爷是信你还是信我。” “第二,你坐下,好好说人话,我们心平气和地谈谈。” 话落,她看了眼顾清清揉搓通红的脸,又没好气地说道:“你别搓了,再搓就要掉皮了,到时可别冤枉我毁你容。” 顾清清一惊,停了手里动作,狠狠地瞪她。 曾馨也瞪了过去,厉声一吼:“瞪什么瞪,拿湿毛巾敷敷,等它软化一下再洗呀!不是挺横吗?不是心眼比毛孔还多吗?怎么这么点小事都想不到办法了?” 顾清清被她吼的一愣一愣,脑子更是一片空白,那还有心思顶嘴。 快速去洗手间拧了湿毛巾敷在脸上,她出来,坐在曾馨对面,冷冷地问:“我们之间能谈什么?” 兴许是在冷水的刺激下,顾清清倒是很快就恢复了清醒。 如果说,她不知道在顾连海心里曾馨才是他真正的孙女,那她或许还会赌一把,看顾家会不会因此将曾馨赶走。 但现在她知道了,就绝不能再和曾馨硬斗硬。 既然曾馨要谈,那就谈吧,反正她现在也无路可走……一想到顾云生连这种事都不告诉她,顾清清只觉得心里比吃了酸果子还要酸涩几分。 曾馨也不兜圈子,直言:“谈我们之间如何和平相处。” “和平相处?”顾清清冷嗤一声,“你见过水和火能和平相处的吗?” 呵呵两声冷笑,曾馨无限怜悯地看她,“当然是假装的,不然呢?你莫非还要和我斗下去?我说过,我这人一向下手不知轻重……你大概不知道吧?我曾在我继父饭里下了毒药,他没马上死,但据说几年后得胃癌死了……” 第二百三十章 是怨不是缘 顾清清听得肝颤,脸色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眼里渐渐浮上几缕悲怆神色,艰难地开口:“那你说,我们要怎么假装和平相处?” 曾馨捏了捏眉心,似乎和顾清清对话分分钟在挑战她的耐心,而她显然已经极度不耐了。 片刻,她定定地看眼前表情复杂的女孩,缓缓说道:“从今天起,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不要再耍那些弱智的手段,我也不会再对你下狠手。反正这场闹剧迟早会收场,你也不想还没等到这天,小命就已经莫名其妙没了吧?” 闻言,顾清清垂了眸,抿紧了唇。她何尝不想这样,可惜顾云生不会给她后退的机会了…… 他已经给她下了指令,她正愁怎么取得曾馨的信任。 现在到好,曾馨主动说要休战,顾清清显然求之不得,索性就顺着她演下去吧。 再抬头时,顾清清眼里已经流露出灰败之色,整个人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荏弱地怯怯说道:“你说的对,其实我也不想对付你……但你知道,我也是身不由已。” 顾清清的演技曾馨早就领教过了,此刻也不想从她表情里去分辩真假,其实真假都无所谓。 她今天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警醒顾清清,其实就算顾清清不躲开,她也不会将胶水真的滴进她眼里。 顾清清说的对,如果真的出了事,谁都没办法全身而退。 那怕昨天张驰尾随顾清清调换眼药水时,做的天衣无缝,就算所有人都怀疑是她做的手脚,但没有证据也拿她没办法。 但说到底,顾清清还不值得她这么做,一个可怜虫而已,她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来这么一出戏,不过就是让顾清清知道,惹她曾馨绝不会有好下场。 这也绝不只是戏,如果顾清清一意孤行,那她孤家寡人一个,又有何惧呢? 听了顾清清的话,曾馨站了起来,脸上阴霾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天真可爱的笑脸。 她接过湿毛巾,温声说:“来,我看看能擦掉了吗?” 顾清清迟疑了一下,忐忑地眨着眼将脸凑了过去。 曾馨动作轻柔,还怕她疼,呼呼地吹,温声安慰:“没事,一会儿拿冰敷敷,再将面霜抹厚一点,粉打重一点,看不出来。” 顾清清点点头,心绪复杂,轻声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将我的眼药水换成了胶水?” “好了,擦掉了。”曾馨捏着她下巴满意地笑了,倏尔,漫不经心地回答:“昨天……不过,不是我干的。至于是谁,我想大概是超人或是什么替天行道的英雄吧,毕竟愚蠢又恶毒的人,人人得而诛之……你上学时没学过哦?” “昨天?”顾清清难掩恨意,咬牙问:“如果昨晚我就用了这瓶眼药水,那岂不是……” 曾馨无视她惨白的脸和颤抖如筛糠一样的唇,平静回道:“那就是你运气不好……或者说是咎由自取。” 顾清清一脸委屈和愤怒,正在努力地组织语言回击时,曾馨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好了,现在不是没事了吗?快打扮吧,就等你了。” …… 曾馨没想到的是,夏凤瑶也约了方晚晴。 大名鼎鼎的主持人,所到之处自然是热闹非凡,不时有粉丝要求合影签名,方晚晴一一照办,全程笑容弧度完美。 还不时地拉了曾馨一同拍照,选衣服鞋子的过程中,也是热情周到,甚至纡尊降贵地亲自帮她整理衣服。 曾馨算是明白了,方晚晴这是在向她示威呢。 那夏凤瑶呢? 决定要和方晚晴站在同一战线吗? 趁无人注意时,曾馨凑到夏凤瑶跟前,轻声道:“今天这出戏你和方小姐配合的真好,不过,我还是想提醒你一下,顾子钦怕是不会喜欢你这样做。” 夏凤瑶看她,冷冷一笑,“你怕了?” 曾馨表情认真:“当然怕了,开玩笑,方小姐可是一不高兴就喜欢毁别人容貌的狠角色,我可不想被毁容。” 夏凤瑶面色僵了僵,面无表情道:“怕了,那就识趣一点。” 曾馨这是在提醒她,方晚晴表面上知书达理,其实太精于算计,过于心狠,这样的女人娶来当媳妇,顾子钦真的幸福吗? 她不是没考虑过这些问题,可她不得不这么做,都到这份上了,顾连海仍是不拿她当回事儿,今天早上居然还为了曾馨无情呛她。 她必须要强大起来,方晚晴无疑方方面面都比曾馨强,关键是她们都有着同样的目标……立根于顾家,征服自己的男人…… 逛完商场,方晚晴安排一行人到一家私密性高的会所喝下午茶。 曾馨配合演了一上午的戏,好不容易找借口上洗手间,对着镜子揉搓着笑的僵痛的脸。 看样子,就算她住进了顾家,方晚晴也并不心安,这是打算要出手了。 再加上夏凤瑶,二人里应外合……惨呀!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滑轮摩擦地面的声音。 接着,曾馨就从镜子里看到坐在轮椅上的庞颜。 心不由地紧了紧,今天还真是热闹……难不成也是夏凤瑶约来的? 都说儿媳妇和婆婆因为爱着同一个男人,所以注定是仇人……可她并没有打算成为她的儿媳妇呀! 庞颜在她身后停了下来,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曾馨,看得她心里直打鼓,方才开口:“曾小姐,好巧。” 来不及多想,曾馨回头,喉咙堵的慌,好半天才发出声音:“庞小姐,需要帮忙吗?” “你认识我?”庞颜随后一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抬眸问:“曾小姐打算怎么帮?” 这话问的轻描淡写又无理取闹,曾馨有些被骇住了,转念间,又有些委屈…… 她和顾子钦的恩怨,和她曾馨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她还要为他们曾经轰轰烈烈的爱情买单认错不成? 这世间怕是没有这样的道理吧? 很快镇定下来,曾馨双臂环胸,靠在洗手台边,姿态闲适,笑意浅浅地开口道:“庞小姐,我想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你和我小叔叔的故事,我多少有些耳闻,如果你是不甘心,想要再次抢回顾子钦,那你的目标也不该是我吧?” “小叔叔?”庞颜嘴角微微翘起,似笑非笑道:“顾子钦可不是这么说的……” 第二百三十一章 你有没有后悔爱上他 曾馨心下一紧,面不改色地与庞颜静静对望,仿佛一场难分胜负的持久战。 来者不善,她可不能自乱了阵脚…… 庞颜其实是个耐看的女子,脸很小,像是从没见过阳光的人一样,皮肤白的有些不健康,蓬松的麻花辫搭在胸前,透着随意和慵懒。 如果不是眸色太过冷静与倔强,她就像长在路边的白色野花,让驻足一望的人目光不由地柔软,生怕一不小心就会伤及。 这样一个最能激起男人保护欲的女子,也曾得到过顾子钦的温柔对待吗? 他们的爱情是怎样的呢? 开始时是不是激烈又张扬,结束时又是否难分难舍……否则庞颜怎会甘愿为他跳河? 有人说,一个人如果经历过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情后,再遇见的所有人都只是将就…… 那么,她对顾子钦来说,是什么呢? 要说将就,那方晚晴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不是将就,难不成还能是爱情? 那只能说顾子钦未免也太多情了…… 算了算了,不想了,越想越心塞。 曾馨眼睫微闪,败下阵来,率先错开眸光,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顾子钦说他不是我的小叔叔,那他是怎么说的?我们不是叔侄关系,还能是什么关系?” “他说你是他深爱的人……因为你,他开始向往未来。”庞颜抬眸,定定地看她,像是失了灵魂的人,眼里是说不出来的空茫。 她以为说出这些话,自己会心疼,可是,并没有,或许是麻木了。 眼前的女子,脸上不施粉黛,白晳干净,一双又大又亮的眸子清澈如山涧泉水……总之是年轻又美好的样子…… 顾子钦说曾馨和从前的她有几分相似,如今一看,原来不过是他的宽慰罢了。 庞颜的答案显然让曾馨很吃惊,她瞪大了双眼,一时间像是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一直以来,她和顾子钦之间都在尽量避开这个话题,有些感情还没开始就已经走到了尽头…… 比如他们之间。 因为都太过理智和现实,如果看不到完美的结局,他们宁愿永远停留在起点。 如今,他对曾经相爱过的女子说爱她……这算什么? 拿她当挡箭牌还是证明他顾子钦桃花不断,魅力十足? 好吧,曾馨承认,她的想法过于偏激了。 喜欢这种事,就算闭上嘴巴,也会从眼睛里流露出来,她不是瞎子,顾子钦的深情她不是看不懂…… 只是他喜欢的方式就是不停地帮她找情敌吗? 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庞颜不知道曾馨在想些什么,见她时而沉思,时而眸光愤愤,表情很是丰富,还以为她是故意做戏给自己看……毕竟在这场感情的角逐里,她是赢家嘛。 心里多少有些不爽,她突然对曾馨嫣然一笑,冷声道:“得意吗?顾子钦身边女人无数,但他却亲口承认爱惨了你。” 曾馨一愣,呵的一声笑了出来,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而忍俊不禁。 倏尔,她反问道:“那你呢?曾经被顾子钦爱过,得意吗?” 这下,轮到庞颜微怔,看来顾子钦并没有对曾馨解释过他们之间的过往。 还真是有趣,他这是过于自信,还是心虚不敢提及? 庞颜在心里有一声苦笑,如果曾经被顾子钦爱过,那她自然是得意的,可是,他爱过吗? 但他不解释,她又何必巴巴地去帮他解释。她也正想看看,顾子钦爱惨了的女孩儿是不是真的值得他爱。 庞颜微微眯起双眼看曾馨,嘴角翘起好看的弧度,回应道:“当然,我很得意……让我更得意的是,他说你和从前的我性格有几分相似,你看,说明子钦还真是个长情的人,对吧?” 曾馨挑眉:“前人载树后人乘凉……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你了。”嘴上不服输,心里却是在想,好你个顾子钦,一会儿觉得她模样长得像初恋肖媛媛,一会儿又觉得她性格像前任庞颜…… 岂止是长情,他还真是善于结合每一任的特点呀! 庞颜笑了,还真是个伶牙俐齿的女子,可惜她连被刺痛的资格都没有,因为顾子钦从来没有爱过她。 不再答话,她移动轮椅上前洗手,洗完时,曾馨已经递上了擦手的纸。 “谢谢。”庞颜抬头微微一笑,说:“哦,对了,别误会,我今天只是在这里见朋友,没有刻意跟踪你。” 曾馨也笑,“没关系,能让庞小姐关注也是我的荣幸。” 说实话,她以为她们之间会有一场弥漫着硝烟的口水战,她都已经准备好了,谁知庞颜来了个急刹车,画风一转,二人倒像是重逢的旧友一般。 这行事风格,还真有几分像顾子钦!都是撩起对方的火又瞬间撤退的主! 庞颜擦净手,往后移动轮椅,说:“曾小姐再见,祝你好运。” “啊……再见。”曾馨垂下眼去,复又抬起来,脸上漾开恬美笑意,“庞小姐,不知道可不可以问你几个问题?” 庞颜停下,回头看她,“曾小姐请讲。” 曾馨甜甜一笑,语气认真:“你有没有后悔爱上顾子钦?” 庞颜怔怔看她,心似被什么东西猛地揪住,有没有后悔爱上顾子钦,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有想过。 所有人都觉得她不值得,为了一个男人失去一条腿,精彩无限的人生也因他而变得黯淡无色。 但后悔吗? 如果没有顾子钦,她的人生就像电力十足的飞船,在无边的海洋里四处狂奔,没有目的地,也没有风景,看不到未来,也不知道漂泊的归期,这样的人生会不会更快乐肆意一些? 她想,或许也不尽然。 顾子钦的出现,就如在飞奔中突然撞上的冰山,她因此支离破碎地沉入了海底,也因此停止了无边无际的飘泊。 收服顾子钦这座冰山一度成了她的人生目标,如今想来,能忍心将你撞碎的人,又怎会因为成全而融化? 此刻的她,如同飘浮在冰山四周的孤舟,得不到温暖,也看不到出路,确实够惨。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收获的话,大概就是终于让一路畅通无阻,肆意狂奔的自己慢了下来,开始反思人生,留意沿途风景。 如今,经曾馨这么一问,她细想了一下,后悔倒也谈不上。 只是常常举目望去时,会感慨:茫茫人海,她怎么遇上的人偏偏是顾子钦呢? 第二百三十二章 爱情应该是美好的 见曾馨歪着脑袋看自己,眸色清凉,表情憨态十足,像个求知欲强烈的孩童。 庞颜浅浅一笑,平静地回答:“所谓爱一个人,就是给了他伤害自己的权利。世事无常,有时付出太多,得到的往往是一身的伤……所以,你问我后不后悔,要我怎么回答?如果非要有个答案的话,我只能说我不后悔爱上顾子钦,但我后悔遇见他。” 曾馨点了点头,又问:“那你们为什么要分开……是谁错了?” 庞颜这次是真笑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顾子钦?” 曾馨缓缓走到她面前,似笑非笑地看她,语气到是很温柔客气:“我想听你说,可以吗?” 庞颜点点头,脱口而出:“如果我说,是顾子钦过河拆桥,抛弃了我,你相信吗?” “信,你说什么我都信。”曾馨话锋一转,清浅的目光变得深遂了起来,“如果真的是这样,你又何必念念不忘?” 庞颜一时哑然,是呀,如果顾子钦真的是那样的人,那她为何还念念不忘? 真是讽刺,她一直在世人面前恶化顾子钦的名声,以为他不再光鲜耀眼,自己就可以触手可及,那时的自己怎么会有这样荒唐的念头? 一声轻笑,庞颜眸光望向虚无,轻声说道:“他当然不是那样的人……我们之间的分手大概是不再合适了吧。至于对错,不好定义也没有意义,不再合适的两个人与其一同枯萎,不如各自相安,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话落,她突然觉得心里有着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长在心中的那极刺终于被连根拔起。 她已经没有勇气再向全世界解释当年的糊涂,但她可以保全顾子钦在他心爱女子面前的形象,也许,顾子钦要的也不过如此吧? “说的真好。”曾馨笑了笑,一副全然无心机的单纯模样看着她,“你知道顾子钦为什么不爱你了吗?” 庞颜怔了怔,忽地笑出声……敢情是没有激怒她,这丫头不甘心呀! 她很想告诉眼前的女子,这世上许多事情的结果本可以不那么糟糕,之所以从不算太坏变成了糟糕,多半都是毁于不甘心上。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曾馨,静等下文。 曾馨沉默几秒,温暖的掌心轻轻放在了庞颜肩上,“因为你不够爱自己,又怎么可能很好地去爱别人?” 庞颜心头狠狠一瑟,恍惚中,听见曾馨说:“庞小姐,爱情应该是美好的,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它成为伤害自己或是伤害别人的理由。” 这天,庞颜对着镜子无声地笑了…… 曾馨以话引话,借她之口说出宽慰劝解的道理,此举中的善意她不是不懂,只是心酸。 因为这一切不过是她一个人的执念罢了。 今天在商场无意间看到曾馨,她终究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追了来,还居心叵测地想要凭几句似是而非的话离间他们之间的感情…… 结果呢……结果就是让人以最柔软的姿态狠狠地扇了她一记耳光。 也让她终于明白了顾子钦为什么会爱上这样一个女子……这样一个宠辱不惊的女子…… 他说他开始向往未来……那她呢,她庞颜还有未来吗? 可以确定的是,顾子钦永远不可能出现在她的未来里了…… …… 曾馨回到餐厅,夏凤瑶皱眉看她,“怎么去那么久?” “碰到了熟人。”曾馨心情沉重,闷闷地答。 庞颜其实高看了她,她并没有那么洒脱,只是不想在情敌面前太狼狈而已。 还有就是面对庞颜时,她的心情确实很复杂,不是情敌之间的那种复杂…… 她不知道顾子钦与庞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也不想知道。 但从表面来看,庞颜毕竟为此失了一条腿,出于她的角度,她是同情庞颜的。 如果始作俑者换成是别人,她就算不替天行道,几句恶毒的话还是要骂的。 因这个人是顾子钦,她为难的同时又很沮丧……原来这世间人人都是自私的。 夏凤瑶似是对这个理由很不满,语气不悦:“上个洗手间也能遇到熟人?让大家等你半天,不觉得羞愧吗?” 曾馨长叹一声,话语无奈又隐隐夹着一丝火气:“是是是,我又羞又愧,不如你帮我找个地缝让我钻进去,好不好?” “你……”夏凤瑶也很郁闷,一看到曾馨,她就忍不住失了往日引以为傲的优雅冷静。 这时,方晚晴体贴地开口:“小馨,听子钦说你不爱喝咖啡,不如我帮你叫果汁好不好?” 关心她的人还真多……曾馨笑容甜美:“谢谢小婶婶,其实叔叔他不了解我,我喜欢喝咖啡,只是习惯多放些糖而已。” 方晚晴莞尔一笑,甚至调皮地做了个鬼脸,“是吗?也有可能是我记错了。子钦就恰恰相反,他可是从小就不喜欢甜食,喝咖啡更是从来不放糖。” 说着话,她扭头问夏凤瑶:“夏姨,我说的对不对?” 夏凤瑶温柔一笑,附合道:“是呀,子钦小时候牙不好,对酸甜的东西都能忌惮。” 方晚晴似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捂住嘴格格地笑了起来,好一会儿才眼眸温温地说:“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正在换牙,别的小朋友都嘲笑我,只有子钦安慰说,没关系,牙掉了会长出来的。” 夏凤瑶听了,也是感慨万千:“一晃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们都长大了,而且马上就要成为一家人,缘分还真是件神奇的事。” 方晚晴握住了夏凤瑶的手,动情说道:“夏姨,我会好好爱子钦,你放心。” 夏凤瑶在她手背拍了拍,也很动容,“子钦能和你走到一起,我很欣慰。” 曾馨听的直翻白眼,今天把她弄来,就是为了演婆媳情深给她看吗? 她们情深有什么用?关键不还得看顾子钦吗? 呃……多少还是有些用的,总比她身后空无一人的好吧…… 曾馨泄气,埋头吃东西,眼眸余光里,顾清清神情冷漠地望向窗外,仿佛这里的所有人都是空气一般。 曾馨心想,还是人家顾清清境界高呀! 第二百三十三章 霸道又固执的方小姐 “小馨,你和章煜发展的怎么样了?”婆媳情深演的好好的方晚晴,突然把话题又转到了曾馨身上。 曾馨嘴里含着东西,急忙下咽时呛进了气管里,一时咳的狼狈不堪。 夏凤瑶看不过去,伸手帮她顺背,顺带意味深长地问道:“你和章煜在交往?” 曾馨涨红了脸,喘不过气来,只得连连摆手。 方晚晴笑着接话:“夏姨,你还不知道呀,章煜是小馨的偶像,二人已经私下约会好几次了,听说彼此印象都很不错。” “哦……没想到我们小馨还挺有魅力……”夏凤瑶语气阴柔,这话多少有些冷嘲热讽的意味。 这算什么,一边缠着顾子钦,一边又去勾引大明星,真是没看出来,曾馨这丫头野心可不小。 曾馨听出了这话的讽刺意味,心里自然也是不舒服,她还就是这么招男人喜欢,怎么了? 何况,今天看样子方晚晴不止是要演婆媳情深给她看,估计还打算要替她做媒到底吧。 也罢,她现在除了好好配合外,还真没什么其它选择。 待呼吸平稳后,曾馨羞涩地低头一笑,娇嗔道:“别听小婶婶瞎说,人家是大明星怎么可能看上我?” 方晚晴挑起眉头,意味深长地看她,正色道:“我们台里策划了一期明星恋爱真人秀,就是拍男女嘉宾同吃同住三天的生活细节,段景禹和章煜都有加入。现在章煜那边的女嘉宾出了点问题,正在找新的人选,要不要我帮你搞定?” 曾馨一听,两眼放光地仰起头,对她粲然一笑,惊喜无比道:“真的吗?真的可以吗?可是……可是我不是明星呀?” 夏凤瑶也微微皱了眉,“这样不太好吧?连海一定不会同意让她去做节目,而且还是和陌生男人同吃同住三天……” 她心里多少是有些不痛快的,她以为方晚晴邀约她们逛街,只是想趁机给曾馨一些警醒而已,没想到居然玩这么大。 如果曾馨真的去了,她要怎么给顾子钦交待? 方晚晴笑道:“夏姨,你想那里去了,虽然是同吃同住,但是会住在不同的房间里,而且现场还有那么多工作人员,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她又对曾馨说道:“你现在的关注度可比那些六七线的女明星高多了,实际上电视台也有这个想法,所以今天托我来问问你的意思。” 曾馨咬唇吃吃地笑,“我当然没意见了,能和章煜哥哥同吃同住三天……想想就觉得很幸福……” 章煜哥哥?叫的够亲热的,夏凤瑶看她一副花痴样,只当自己眼睛瞎了,心里更是像堵了个什么东西似的,闷的发慌。 “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因为时间紧急,也是为了提高话题性,所以准备让你以神秘嘉宾的身份直接出场。你回去准备一下,明天我亲自送你去拍摄基地。”方晚晴笑容温温,神态专注,谈及工作的时候,似乎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光芒。 “明天?”曾馨低呼,这也太急迫了吧。 夏凤瑶这时也清醒过来,忙笑着说:“是呀,晚晴,小馨还得回去给爷爷商量一下,明天会不会太仓促了一些?” 方晚晴拧了眉,面露难色,语气也荏弱了几分,“其实……是我的问题,之前的女嘉宾一直是我在对接,谁知临到拍摄了她突然病重,台里要我在今天之内定下新的人选,明天直接送到拍摄基地。时间这么紧,我上哪儿找人去,小馨就当帮帮我好不好?” 曾馨和夏凤瑶双双抿紧了唇,这话漏洞百出。 且不说以方晚晴现在的地位,对接嘉宾这样的事根本用不着她出面。就算是由她出面,嘉宾来不了了,她不去想办法,还优哉游哉地陪她们逛街…… 这不是明摆着,曾馨这次是想去也得去,不想去也得去。 就算到了顾连海那里,一句支持工作也就堵住了所有的理由……毕竟有例在先,为了支持她的工作,婚期都可以延后,更别说让曾馨只是出出镜而已。 见她们不说话,方晚晴双手合十放在胸前,俏皮地做着请求的动作,“拜托……小馨不是白帮忙,还有钱拿的。” 她们几时见过骄傲清高的方晚晴这样求过人? 就连夏凤瑶也是惊愕不已,直觉从法国回来,方晚晴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这次,曾馨眼里倒是真放光了,“多少钱?” 方晚晴想了想,说:“之前嘉宾签的是三十万一天,你应该也可以是这个价。” 三十万一天?三天就是九十万? 这钱可真好赚,怪不得那么多人挤破头也想要当明星。 曾馨咽了好几口唾沫,忙不迭地点头:“去去去,我去……” 反正非去不可,还有钱拿,何乐而不为? 方晚晴开心地笑了笑,捂住嘴巴不说话,眼波静静流转,认真而期待地看牢夏凤瑶。 夏凤瑶心里有声苦笑……看来,她这个未来儿媳妇比她想象中还要难对付。 今天这一趟,她注定里外不是人了,不帮方晚晴,来日怎么相处? 帮了方晚晴,顾子钦怕是又要生她气了…… “要不,我去给顾伯伯说说?”方晚晴似等的有些心急,小心试探。 夏凤瑶眸光微转,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她微微一笑,拿出长辈的姿态,斜瞥了顾清清一眼,说道:“既然你需要支持,那肯定是没问题,只是小馨毕竟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个圈子,对面镜头可能会很不自然,影响效果。听说清清学过表演,不如,让清清去。” 方晚晴微愣,眼底微光闪过。 短暂沉吟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眸色一亮,“不如让她们一起去,正好段景禹也对女嘉宾很不满意,一直嚷着要换人,我正愁找不到合适的人选。顾家姐妹一起做节目,想必话题性更同,收视率一定会很好。” 这下,夏凤瑶,曾馨与顾清清同时抿紧了唇,方大小姐还真是执着又霸道呀! 电视台她家开的? 节目是她赞助的? 说让谁上让谁上,说谁生病谁就不得不生病……目的不就是想让曾馨与章煜的绯闻传的更猛烈一些吗? 其实,用不着那么麻烦,就算她不这么做,曾馨也正想找时间和章煜再约个会什么的,好转移一下方晚晴对她的关注。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夏凤瑶还能说什么呢? 只是将顾清清扯了进来,还不知道顾云生会怎么想? 第二百三十四章 失望 离襄城几千公里的林海市,一间破旧的出租屋里,顾子钦立在窗前,眸色清冷地看着蹲在墙角,将头紧紧抱住瑟瑟发抖的男子。 男子就是肖军,当年在顾氏打造的云梦风景旅游区施工工地上发现的死尸,是他的亲叔叔肖民辉。 顾子钦曾以为肖军的疯是顾云生刻意捏造,又或者是为了自保而装的,如今一见,他是真疯了。 肖军眼神呆滞而空洞,见到生人先是露出凶狠的表情大吼大叫,然后又一副惶惶然的可怜模样瑟缩在一处。 一旁,肖军的母亲林英一边抹眼泪,一边哽咽道:“人都已经成这样了,我们也隐姓埋名地躲到了这么远的地方,你们就放过他吧。” 董堃看了眼顾子钦,放缓了声音对林英解释道:“阿姨,你不要害怕,我们是来帮你们的。” “帮?”林英满布皱纹的脸上挂满泪珠,语气有些激动:“当年,军儿的叔叔承包了顾氏集团的一个工程,最后不明不白地死在工地上。我们虽然悲痛,但也只当是意外,接受了顾家的赔偿外再不敢有半句怨言……” “谁知军儿这孩子……他自小和他叔叔感情就好,也是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就在网上发了几句牢骚,说他叔叔的死是因为知道了顾家的一些秘密而被谋害……” “知道消息后,我们第一时间让他删除了那些内容,也及时给顾家道了歉。可你们步步紧逼,非要逼他交出什么证据来。” “孩子就是年轻气盛胡言乱语,那有什么证据……你们顾家却丧尽天良,不但叫人开车撞死了他爸,还生生地将军儿给逼疯了……” “前些日子,军儿病情本来已经得到控制,你们派人来威胁,说如果不将他接出医院,就等着替他收尸。前几天又要我们离开襄城,永远也别回来……” “我一一照做了,只求能安安稳稳地过几天日子。可你们还要找来,说什么帮我们?” “帮我们什么呢?帮我们收尸吗?也好,现在我们仅有的就是老弱病残的几条命,你们实在等不及想要,就全部拿去好了!” “真不知道我们上辈子是作了什么孽,今生才这样的招惹到你们顾家……有钱有势就可以这样欺负人吗?也不怕遭报应……会有报应的……” 话到最后,林英掩面痛哭,压抑绝望的哭声像是从胸臆处迸裂而出,因剧痛而声声颤鸣。 董堃一时没了主意,偷偷瞄了眼顾子钦,见他仍是那样冷冷淡淡地看着肖军,侧颜冷峻料峭,仿佛被失望的海浪所卷袭,愤怒而无力。 顾子钦怎么可能不失望,原以为,只要找到肖军就等于找到了突破口. 可现在这个样子,肖军手里到底有没有证据还两说,就算有,他现在的状况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 林英哭的撕心裂肺,一边哭一边捶打着自己的胸膛,做人窝囊到这种地步确实生不如死。 她本来计划等有一天送走了老人,安顿好儿子后就回襄城,撑住最后一口气也要和顾家拼个鱼死网破…… 奈何,顾家连气都不让他们喘顺了,还会让他们活下去吗? 始终抱住头瑟瑟发抖的肖军听到母亲的哭声,渐渐有了反应,他先是放开双手悄悄抬头看顾子钦,然后再悲伤地看向母亲…… 如此反复了两三次后,他突然一下站起来往顾子钦身上撞了去,嘴角尖叫道:“杀光你们,杀死你们……” 肖军的反应早已落入顾子钦眼里,所以当他撞过来时,顾子钦微微侧身,肖军便直直地撞到了墙上。 董堃一惊,两步上前挡在顾子钦面前就要对肖军动手,顾子钦示意他不必惊慌,二人往后退了一步,静静地看着肖军。 肖军大概是撞疼了,一手捂着肩,狠狠地瞪他们一眼。 然后跌跌撞撞地走向母亲身边,蹲下身来,像个孩子一样抱住母亲的腰,将脸贴在她身上轻轻摩挲,眼里竟有泪流出。 林英止了哭声,一下一下地拍他的背,柔声安慰:“军儿不怕,妈妈没事,不怕……” 顾子钦觉得心脏似被什么东西猛地揪了一下……好好的一个家,好好的一个人,就这样被顾云生给毁了…… 还记得他刚到顾家时,肖媛媛将自己心爱的狗送给了他。 也不知道是吃的不习惯,还是思念主人,那条狗到顾家以后经常生病,每次都是二哥陪他去看兽医。 后来,那条狗还是死了,二哥陪他走了很远的路,才找到合适的地方将它埋葬。 洒上最后一把土的时候,他忍不住哭了,泪眼朦胧间,二哥轻拍他的肩,也哭了…… 顾子钦始终不明白,当初阳光又善良的二哥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眼前的母子相互依偎,这画面很温馨,也很刺眼。 顾子钦随手拉了把椅子在他们面前坐下,眸中冷意敛了几分,平缓说道:“我确实是顾家人,但立场却和你们是一样的。” “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肖军当年所说的话是真的。肖民辉确实是因为一些秘密才被谋害,所以,他死之前一定和肖军说过些什么话,或是给过他什么东西……” 林英一听这话,搂紧了儿子,情绪又激动了起来:“不……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这些话我都已经说了几百遍了,求求你们不要再逼军儿了好不好?我求求你们,就算他知道什么,现在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他说的话还会有谁会相信?” 顾子钦也不急,静静地看她,良久,继续说道:“将你们一家害成这样的人是顾云生,是我的二哥。当年,肖民辉帮他杀了我大哥,以此要挟,才拿下了云梦风景区的项目,后来,也许是有什么条件没谈好,也许是顾云生觉得不安全,想杀人灭口,所以肖民辉死了……” “你……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林英再次打断了顾子钦,瞪圆了眼睛惊恐地看着他,仿佛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刺向她的毒针。 顾子钦垂了眼睑,双手交叉放在双腿之间,陷入沉默中。 屋子里似有无形的情绪吞噬着每一个人…… 第二百三十五章 这样的你,叫我如何不爱 顾子钦的沉默让林英更加的害怕,曾经,和他长相有几分相似的顾云生也曾以这样姿态坐在她面前。 那一次,沉默过后,顾云生什么也没说,走了。 换来的代价就是一个小时后,下班回家的丈夫在离家几百米的十字路口被一辆货车当场撞死…… 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顾云生的安排,只能当成交通意外处理,她得到了一笔数目不小的赔偿。 第二次,顾云生沉默以后,隔天,肖军亲眼目睹女朋友被害,疯了,被送进了精神病医院…… 林英不知道,顾子钦沉默以后,他们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许久,顾子钦缓缓抬起头来,面上没有任何情绪,话语里却隐隐有一丝悲伤,他说:“因为顾云生,我大哥、大嫂,二岁多的侄女还有我的挚友都死了……已经死了太多人……” “顾云生之所以没有对肖军下手,我猜是因为肖军手里确实有他想要的东西,没有达到目的,他是不会善罢甘休。” “我了解过肖军的病情,他的病假以时日能治好……我想你应该也清楚,顾云生只要不落网,他就永远没有办法过上正常人的日子,这是你想看到的吗?” 林英将肖军的头按在怀里,脸上还挂着泪,木然地抬头看了看顾子钦,又看了看董堃,带着几分恨意说道:“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可是我们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正在这时,董堃的电话响起,是张驰打来的,电话里简单说了方晚晴设局让曾馨参加真人秀的事。 董堃挂了电话,抿紧了唇,眸光沉沉地看向顾子钦,没有说话。 不用说,顾子钦也明白,襄城有动静了,不管是顾云生还是方晚晴,目的都是曾馨,结果都是他不想看到的。 渐渐失去了耐性,顾子钦压抑着烦闷情绪,眸光犀利地看着林英,一字一句说道:“我对你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之所以对你说这么多,是希望你能明白,现在只有终止顾云生的犯罪行为,你们才会有一条活路走……” “当然,我说这些不是在和你商量,更不是在求你,你应该明白,我这次来目的就是要带走肖军,不管你是否愿意。” “不……他现在病情加重了,你们不能带走他!”林英眼泪又滚落了下来,她当然明白眼前的男人不是因为她的三言两语就放过他们,但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起码和顾云生是不同的。 恰时,顾子钦的电话也响起,是夏凤瑶打来的,没有任何一句多余的话,开口就说:“今天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吧,人是我约出去的,便我真的不知道方晚晴的目的是要让曾馨参加什么真人秀。就这样,你愿意相信就相信,不愿意相信我也没办法。” 不给顾子钦说话的机会,夏凤瑶直接将电话掐断。 一股无名火陡然窜至心间,顾子钦握紧手机的手指节节发白,缓缓站了起来,他居高临下地看林英,“老人家经不起折腾,就留在这里,我会安排人照顾她。你和肖军跟我回襄城,现在就出发。” 林英身子不由地颤了颤,嘶声吼道:“你们顾家人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不如现在就杀了我们吧!” 顾子钦冷冷扫了她一眼,转身出了门。 董堃坐回他的位置,语重心长地劝道:“阿姨,顾总也是为了你们好,如果让顾云生知道我们已经找到了肖军,你猜他会让你们活着吗?” 林英呜呜地哭,眼泪落在肖军脸上,他像个孩子一样抹了抹自己的脸,又伸出手去抹母亲脸上的泪,表情充满了胆怯和悲伤。 董堃又说道:“你应该也能感觉得到,顾总和顾云生不是一类人。现在你也没什么选择,不如安心跟我们回襄城再作打算?” 林英语气软了下来,“他们毕竟是一家人……要我怎么相信你们。再说了,军儿现在这个样子,又能帮你们什么?” 董堃推了推眼镜,轻叹了一口气,“阿姨,发生这么多事,难道你还不明白吗?顾云生连最基本的人性都失去了,还谈什么手足?你放心跟我们走吧,其它我不敢说,但我可以向你保证,顾总绝不会伤害你们。” “好,我带军儿跟你们回去。”林英将肖军扶起来,望着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儿子,艰涩地笑了笑,说:“儿子,我们回家好不好?” 见母亲笑了,肖军也笑了,“回家,回家。” 董堃摇摇头,又是一声长叹,他们现在可谓是四面楚歌,肖军这里找不到突破口,接下来的路又该怎么走? …… 宁顾子钦没想到的是,曾馨居然打了电话给他,开口就叫了声:“叔叔好,叔叔吉祥……” 清清爽爽的声音让顾子钦堵在心口处的烦闷情绪一扫而空,只是这样的开场白让他好笑之余又觉得无奈。 笑意浮上眼角,他轻描淡写道:“嗯?” 电话那端沉默了两三秒,曾馨语气轻快:“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要上电视了,参加方小姐电视台主办的真人秀。我现在好担心,我要火了成名了怎么办?” 顾子钦故意说道:“让你开心的不是会成名,而是因为有机会和你的章煜哥哥独处吧?” 曾馨嘿嘿地傻笑,“知道就好了嘛,说出来多难为情。” 有风轻柔吹来,顾子钦扯开领口,无声地笑了。 有短暂的沉默,彼此气息氤氲在耳旁,仿佛正在饱受时光的厚待。 “我会处理好,你相信我吗?”须臾,曾馨轻声说道。 喉间有些发窒,顾子钦嘴角流露出微笑,“我相信。” 其实仔细想来,她本就是聪慧睿智、勇敢又果断的丫头,近来,到是因自己的患得患失让她失了光芒。 林海市靠海,风中夹杂着淡淡潮湿的腥味,让顾子钦觉得额外的不舒服,他伸手捏了捏眉心,曼声轻语:“今晚我就会回来……我想抱抱你……” 曾馨回答的干脆:“现在恐怕不行。” 顾子钦又笑了,望向远处,他说:“丫头,你愿意和我并肩作战吗?不管前路有多艰险。” 曾馨有声轻叹,直言:“现在我说不愿意,你觉得有用吗?” 顿了顿,她笑道:“其实我一直都愿意。” 夕阳穿过淡淡云雾,晃得他眼睛热热的,“保护好自己,等我回来会寻机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 “还记得吗?第一次见面,你就对我说,我们都不是好人,不如一起去作妖,这大概就是天意吧。” 看不到曾馨的表情,但能想象此刻她双眸里定是微光流转,煜煜生辉,顾子钦握紧电话,轻声喃呢:“丫头……这样的你,叫我如何不爱?” 第二百三十六章 天人交战 第二天一早,方晚晴还真亲自来接。 顾连海知道了此事,到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对夏凤瑶的态度明显冷淡了许多。 顾云生则假装不知此事,态度不明。 顾清清寻了机会,急急对顾云生表忠心:“这下我有机会和曾馨单独相处,我会找合适的机会将那个计划实施。” 顾云生只是笑笑,温声道:“你不是一直希望进入娱乐圈吗?这次到是个好机会,你好好表现,露露面,回头我会帮你。” 顾清清有些听不懂他话里的意味,睫毛微微颤动着,有些不安:“我……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顾云生拍拍她的脸,阴鸷的眸对上她,“我会给你能给的。” 许多时候,他觉得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像是前世欠下的劫,谁也逃不掉。 一如顾清清,恐怕连她自己都很难找到贪恋的理由,却还是要继续在这条雾蒙蒙的路上走着。 内疚心软吗? 对顾云生来说,人人都是来还债或是要债的…… 姜语姻倒是忙前忙后地替她们准备衣服,生活用品等……顾家,估计也就她是发自内心地开心了…… …… 顾子钦一行人近天亮时才到襄城,吩咐董堃安排好肖军母子,他急急赶到顾家。 将肖军母子带回来,一是担心他们的安全,二来是希望奇迹出现,如果肖军病情稳定一些,能提供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否则……一时间,他还真拿顾云生没办法。 门口,方晚晴优雅地伫立在车旁,远远地看到他,明媚笑容里夹着一抹讥嘲与挑衅。 顾子钦走近,深不见底的黑眸对上她,笑道:“电视台的领导是脑子坏了吗?居然让这么好的主持人去搞什么真人秀?” 方晚晴贴近他,动作轻柔暧昧地替他整理衣领,含嗔一笑:“到也没有,只是临时帮忙接洽了几个嘉宾,还都搞砸了,所以不得不请曾馨和清清帮忙,你不会怪我吧?” 顾子钦挑眉看她,“我为什么要怪你?” 方晚晴手上动作顿了顿,“我以为你会不希望曾馨抛头露面。” 顾子钦捉住她的手轻轻放下,唇角一勾,“不会,她本来就喜欢热闹。” 对他刻意的疏离,方晚晴也不觉得难过,仰头莞尔一笑,温声撒娇:“真人秀录制三天就完成,我已经向台里请了长假,等这个工作完成,我们就都停下来安安心心完成婚礼,好不好?” 顾子钦眸光沉沉地看她,说:“好,都听你的。” 方晚晴笑容愈发灿烂,又说:“让曾馨当我的伴娘好不好,伴郎你想请谁?段景禹还是董堃?” 顾子钦似在思索,倏尔,笑道:“还是董堃吧,段景禹孩子都有了,当我伴郎似乎不太吉利。” 方晚晴掩面格格地笑,“他知道会气死的。还有,真人秀完后,我想接曾馨到家里住几天,毕竟婚礼准备时间已经不多,她也有许多礼服要试,在顾家总归还是有些不方便。” 顾子钦笑容还在,只是眸子里似有暗波汹涌,嗓音更是淡的像过夜了的白开水:“你就这么不放心我吗?” 婚礼结束之前扣下曾馨,是方晚晴思前想后的一次冒险举动,她不得不这么做。 如果顾子钦有意与她完成婚礼,那她自然不会伤害曾馨分毫。 如果他想变卦,让她成为襄城的笑话,那就大家一起完蛋吧。 父亲说她疯了,就算他们结了婚,留住一个没有心的男人有何用? 有何用? 她曾做过一档有关婚姻的节目,接触到太多貌合神离的夫妻。 他们的故事大都相同,就如花开,开始时热烈绚丽,等短暂光鲜一过,无一不例外地渐渐走向凋谢。 却还要试图在所有人面前证明自己没有变,变的只是岁月或是对方……说白了,婚姻如同放在冰箱里的食物,就算强行保持着新鲜,也是会过期的。 她和顾子钦的婚姻,只不过是一开始就过期变味了而已。 貌合神离也没有什么不好,起码在外人面前能相敬如宾,私下相处也分寸恰当,这何尝不是婚姻的另一种保鲜方式? 对顾子钦的问话,方晚晴没有回答,只是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似在等他最后的决定。 大家都是明白人,对方的答案和想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看自己如何衡量眼前的得失。 如同天人交战,四目相对,过往情义烟消云散,能见的只是对彼此的揣测试探,还有虚伪又完美的妥帖配合。 这时,曾馨与顾清清在顾家所有人的陪同下走了出来。 “你觉得这样安排合适,那就这样安排吧。”顾子钦的声音很轻,但字字清晰。 意料之内的答案,方晚晴会心一笑,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顾子钦的热切目光早已从她身上越过,看向了前方。 从顾子钦的角度望过去,他看不到曾馨的表情,只看到她一身简单的白色素裙,乌黑的发长度刚刚好到削瘦的肩上。 晨曦下,曾馨全身上下仿佛都在发光,似有心灵感应,她突然抬起头望向顾子钦的方向,恬静清透的脸上,渐渐展开一抹甜美笑容。 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顾子钦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扔下眸光深沉的方晚晴几步走向曾馨。 胸臆处,随着一步步的靠近,许多情绪一涌而出,像被充满了气的气球,随时会有爆发的可能。 “子钦回来了。”在他最后一步落定时,夏凤瑶率先开口。 顾子钦如梦初醒,抬眼面无表情地一一叫道:“爸,妈,二哥,二嫂。” 叫完,眸光再次落在曾馨脸上,分别数日再见时的喜悦,瞬间变成了满心的苦涩。 曾馨和顾清清异口同声地唤他:“小叔。” 顾子钦淡淡笑了,伸手揉了揉曾馨的头发,声音柔和:“全国人民都看着,在剧组不要调皮。” 曾馨眸色平静,娇俏一笑:“知道了。” 手垂下,也只能如此了…… 他是多想拥抱她,很想很想…… 下一秒,腰间一紧,到是曾馨骤地一下搂了上来,脸极快地在他胸前磨蹭了两下,含娇带嗔道:“叔叔……我好紧张……” 顾子钦眼眸湿热,喉结处有轻微的滚动。 他的丫头真的长了一颗玲珑心……今天这样的场合,如果是他主动抱她,在旁人眼里自然是不妥的。 但换她主动,意义又不一样了,所有人都知道他平时对曾馨宠爱有加,曾馨在他面前撒撒娇再正常不过。 所以,除了方晚晴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外,所有人都只是笑笑,并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 第二百三十七章 相信报应 对曾馨突如其来又了解他意的举动,顾子钦说不出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有喜有酸,总归是不好受。 他拍拍她的背,笑道:“好啦,马上就要成名人了,注意点形象。” 曾馨放开他,揉了揉鼻子,“那我们走了。” 方晚晴及时上前,大大方方地玩笑道:“唉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要嫁女儿了。只是去剧组玩几天而已,嘉宾都是熟悉的人,还有我在,不用担心啦。” 曾馨也跟着笑了起来,拉了顾清清的手,快速钻进车里,透过车窗久久地注视着顾子钦。 方晚晴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抱紧了顾子钦的手,对顾连海夫妻说道:“谢谢顾伯伯和夏姨的支持,我和子钦商量好了,我已经请了长假,这次工作完成后,我们就安心准备完婚。” 顾连海拿出一家之长的威仪,故意肃了神色道:“这是自然,婚礼不是儿戏,岂能一推再推。” 方晚晴俏皮一笑,深情地望着顾子钦,说道:“再也不会了,这次就是天塌地陷,我也一定会好好和子钦完成婚礼,请二老放心。” 顾连海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顾子钦,挥挥手,“那就好,去忙吧,曾馨和清清就拜托你照顾了。” 方晚晴抱了抱夏凤瑶,“夏姨,我走了。” 夏凤瑶面上笑容僵硬,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毕竟,没有人会喜欢自己控制不了的儿媳妇。 放开夏凤瑶,方晚晴再次深情注视顾子钦,也顾不得旁人眼光,伸手拥抱了上去,身子紧紧相贴,不舍道:“子钦,对不起,再等我几天哦……” 顾子钦身子一僵,目光落在前方车窗上,不为所动。 方晚晴暗自苦笑,曾馨抱他时,他就像沉浸在海洋里的鱼儿,温润而惬意。 换作是她,则就像是被瘟疫缠身,仿佛动一下就会病入骨髓。 人若不能面对真实的自己,心就会从实招来……这条永不言弃的追爱之路,她一个人真的走的好孤单…… …… 看着电视台的车越行越远,顾子钦觉得阳光刺眼,双手掩面揉搓了几下,回头说:“爸,妈,我回去了。” 顾连海叫住了他:“听云生说你好几天没来公司了?” 顾子钦淡淡扫了顾云生一眼,答:“去林海办了点事。” 顾连海不悦道:“既然回了顾氏,就要好好为集团服务。你那边公司的事能找到人打理就开着,要是找不到合适的人打理就关掉,行事如此三心二意,难成大事。” 顾子钦微微颔首,“知道了。” 顾连海转身进屋,夏凤瑶沉沉地看了儿子一眼,似有许多话要说,却又觉得此时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心虚的解释。 她自认还没必要为了一个曾馨,对自己的亲儿子低声下气,随而也转身进了屋。 姜语姻心情不错,追了上去,轻声问:“妈,我朋友介绍了一家茶屋,听说环境不错,下午我们要不要去坐坐?” 夏凤瑶嗓音温柔,听不出任何情绪,“好呀,你安排。” 最后,只剩下兄弟二人,顾子钦身感疲惫,淡声道:“我今天还有些事要处理,明天回公司。” “你去林海做什么?”顾云生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顾子钦,眼里是睥睨天下的狂肆。 顾子钦低头一笑,云淡风轻地回道:“去处理了一些私事。” “我劝你一句,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去做些会给自己招来麻烦的事。”转瞬间,顾云生眼里的冷傲似化成了一团烈火,就那么死死地看牢顾子钦,仿佛下一秒就会将他燃烧成灰烬。 顾子钦毫无惧色地抬头看他,“二哥在怕什么?” 顾云生缓缓吐出几个字:“嫌日子太平静了?” “何时平静过?”顾子钦眸中迸裂出冷冽的光,字字如冰刀斩铁。 “那就开始吧,我的好弟弟,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我在想,会不会有一天,你不止怕打雷,连刮风下雪,花开花落,四季轮回都害怕?”顾云生缓缓从台阶上走了下来,贴近顾子钦,阴森森地说。 顾子钦唇角一点一点地往上勾起,似笑非笑道:“二哥,你相信报应吗?” “相信。”顾云生答的干脆,他所做的一切就是那个人的报应。 至于他的报应……夜夜噩梦缠身如果算的话,他欣然接受。 顾子钦笑了笑,“那就好。” …… 录制现场在离襄城一百多公里的郊区,曾馨她们到时,早有一堆记者候在那里。 方晚晴对工作人员低声吩咐了几句,扭头对曾馨和顾清清说道:“这两天会有人专门负责你们的起居生活和录制内容,我还有其它工作要做,就不陪你们了。” 曾馨乖巧应是,顾清清一路冷脸,但毕竟是方晚晴,她得罪不起的人,这会儿也勉强堆出了一个笑脸。 二人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下车,记者一窝蜂似的涌了上来,曾馨心里直打鼓,有种被卖了的感觉。 有记者已经不是第一次和曾馨打交道,知道她为人豪爽,通常情况下提问都会答两句,不像顾清清,一路绷紧了脸,脑门上仿佛写着‘别惹我’三个大字。 无数话筒凑到了曾馨面前,有人问:“曾小姐,听说这次和你搭档的嘉宾是章煜,这是不是意味着之前的传言是真的?” 曾馨展颜笑开,歪着头问:“之前有什么传言吗?” 提问的记者愣了愣,旁边已经有人接话:“你和章煜是不是真的在交往?” 曾馨羞涩地捂嘴,笑了一会儿,才说:“这种问题好像不该问我吧?好了好了,我们就是在做节目的,大家不要乱猜。” 工作人员开始护住她们往前走,记者们知道再问下去意义也不会很大,试探地将话题引到顾清清身上,问道:“顾清清小姐,这次你的搭档是段景禹,请问你之前对他印象如何?” 顾清清头也不抬,冷冷答:“不认识!”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曾馨不禁向顾清清投去赞许的目光,能和记者一句话就把天聊死的人,不简单,实在是不简单! 第二百三十八章 希望的曙光 襄城某老旧小区里,肖军因到了不熟悉的环境,一度情绪很激动地摔打东西,连林英也不认识了。好几次如果不是董堃挡住,肖军扔下的东西就砸在她头上。 幸好左青及时赶到,替肖军打了针镇定,这才安静了下来。 顾子钦随后也带了精神科的专家前来,简单了解肖军的病史后,对顾子钦说道:“他这种情况应该是应激性精神障碍,简单点讲,就是受到了严重精神创伤或是应激性事件而产生的一种心因性障碍。” “起病通常都比较急骤,经过适当治疗措施,病情是可以得到控制,甚至有可能很快好转,恢复健康。但这种病最忌讳的就是反复刺激,如果一旦复发,将会一次比一次难控制。” 林英在一旁哽咽接话:“可不是吗?本来已经有所好转,不但可以认得出我来,偶尔还可以说几句意识清楚的话……可惜……这么一折腾,病情又加重了,他以前可从来不会对我动手……” 似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林英慢慢蹲下身子,双手掩面,低声痛哭了起来。 顾子钦眉头紧锁,问一旁的专家:“申叔叔,他现在不方便去医院,你能帮我找个信得过的医生到这里照看吗?费用多少不是问题。” 申宪昌本是襄城四医院的精神科专家,他爱人的餐厅曾一度面临倒闭,是顾子钦帮他们起死回生,因此二人成了忘年交。 顾家的事一直是襄城人民口中滋滋乐道的话题,有关顾子钦回顾氏争夺家产的事他多少也有耳闻。 此刻,自然会联想到眼前的患者是对顾子钦重要的棋子,申宪昌语气复杂地说道:“对患者来说,当然最好是能去医院接受最正规的治疗。如果实在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会抽空常来。” 顾子钦有些意外,眸色微愕,“申叔叔,这可使不得。” 毕竟人家好歹是有声望的专家,他顾子钦再自负,也不至于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 申宪昌笑笑,看他,好半天才说:“子钦,不管别人怎么说,我依然相信你是个有志气,有报负的人。我愿意帮你,一是不放心别人,二来估计技术也不会比我好,放心吧。” 眼眶有些热,顾子钦第一次觉得言语匮乏,他感动的不只是申宪昌对他的肯定,而是这份肯定后面,是一份最平凡却最动人的爱。 申宪昌的妻子酷爱美食,自己喜欢吃也喜欢做,从他们结婚开始,就开了家私房菜馆,生意一直很好,这让她很有成就感。 近几年,襄城的消费习惯渐渐发生了变化,许多年轻人都一味追求方便和新奇,这让一直按传统方式经营的私房菜馆生意一落千丈。 顾子钦也不知道申宪昌是怎么找到他的,记得见面的第一句话,他就对顾子钦说道:“请你无论如何,一定要帮我爱人救活她的餐馆。” 顾子钦不太理解,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做餐饮很辛苦,您现在也是名声在外,何不让阿姨趁机不干了,好好安享晚年。” 申宪昌是这么回答他的:“如果真的爱一个人,就该成全她自己。给她无忧的生活,丰富而温柔的爱,都不及让她完完全全属于自己来得踏实。我爱人这一生就爱做菜,看到别人因她做的菜而幸福快乐时,她会觉得自己是个了不起的人。夫妻二人再相爱,也会有一人要先走,我想,如果先走的人是我,那她还可以做菜给别人吃,从而得到快乐。” 顾子钦很动容,以极低的价格替他们的餐馆重新改变了经营方式,从装修,菜品,服务到各种订餐送餐的系统完善,事无巨细,亲力亲为。 甚至有段时间为了引起关注,不知请段景禹去那里吃了多少次饭,最后饭馆起死回生,直到现在,生意也是络绎不绝。 当初的善念,换来如今一份不问后果的信任和帮助,这对顾子钦来说,就如在泥沼中开出了一朵清丽的小花…… 他此刻真的太需要一份生机勃勃的希望。 …… 送走申宪昌和左青,董堃递了支烟给顾子钦,面无表情地问:“方小姐是什么意思?” 顾子钦接过烟,挑眉问:“我记得你不爱抽烟。” 董堃一笑,“你不也不喜欢吗?” 顾子钦狠狠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圈,说:“她想扣下曾馨,直到我和她完婚为止。” 董堃看他一眼,拧了眉,“你会和方小姐完婚吗?” 顾子钦敛了眸,看不出任何情绪,“如果到时候没有任何突破口,恐怕会。” “我会想到办法。”董堃也不知道在对顾子钦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似对顾子钦的答案十分不满,他觉得有股坏情绪陡然而来,却又无处发泄。 顾子钦看了他一眼,苦涩地笑了,这确实是个下下策,坏的不能再坏的结果。 婚礼一成,不管今后如何,他都直接害了两个女人,也害了他自己…… 命运无常,有时候,好像不管怎么努力,都逃不开宿命,此刻,就连一向冷漠自持的顾子钦与董堃也陷入了短暂的迷茫中。 “顾……顾先生……”身后,林英一脸憔悴地望着他们。 顾子钦扔掉烟头,语气平和:“我会尽量医治肖军,你不用担心。” 林英抿紧了唇,内心有小小挣扎,好一会儿,才低声说:“军儿在清醒时,曾对我说过,当初他叔叔是给过他一些东西,据说有一段录音还有些账目单据……” 这个消息于他们来讲,无疑是黑暗里的一丝曙光,董堃率先两步上前,激动地抓紧林英双肩,“在哪儿?这些东西在哪儿?” 林英被抓的生疼,惊恐地睁大通红的眼睛,怯声说道:“我不知道,他没有说,他只是吩咐我不要告诉任何人,他说只要这些东西在,那个人就不敢再动我们。” 好不容易燃起的火光瞬间熄灭,董堃放开林英,懊恼地双手抱头,在原地打转,似一头地崩溃边缘的野兽。 顾子钦到是淡定的很,这起码说明肖军手里真有证据,他们的方向没错。 至于肖军能不能在短时间内清醒……或许,只能看天意了。 在董堃肩了拍了拍算是安抚,他对林英说道:“好好照顾你儿子,如果他能想起来更好,如果实在想不起来,我不会再逼你们。” 第二百三十九章 先见之明 对于节目组临时改换嘉宾的事,段景禹和章煜早就得知了消息,倒是表现的比较淡定。 另外还有一对原定的嘉宾,是近年内比较红的年轻cp,许是为了制造话题,二人时不时有一些暧昧举动。 旁人多少觉得有些尴尬,曾馨倒是看得明目张胆津津有味。 为了衬托节目效果,导演安排好,说开始以后,现场有主持人开始介绍他们认识。 主持人是方晚晴的同事,上次替顾家主持过晚宴外场的付允,年轻有活力,也很会调节气氛。 他先是介绍了曾馨的身份,又介绍了章煜,再将二人请到中间,一脸坏笑地问:“请问二位是初次见面吗?” 曾馨只想翻白眼,原来电视里看到的那些真人秀都是假的。 章煜毕竟见惯了这种场合,含笑反问:“如果我说是,你会不会相信?” “打死谁我也不相信!”付允哈哈大笑,将话筒递到曾馨面前,自来熟地问:“小馨,私下章煜是个什么样的人?” 曾馨俏皮地眨了眨眼看章煜,娇羞地笑道:“他很体贴,很温柔,很有魅力。” 章煜也是深情款款地看她,嗓音低醇地回到:“谢谢你用了这么多好的形容词来形容我,我很感动。” 付允趁机把话筒递了过来,说:“小馨用了三个词来形容你,你呢,在你眼里,她是什么样的女孩儿?” 曾馨清澈如水的眸子充满期待地看他,像无数憧憬爱情的小女孩一样。 章煜想了想,轻声笑道:“她很好,很漂亮,很可爱,每次和她一起都有不一样的惊喜,我很期待这次与她的相处。” 这话到是真话,自从上次二人约会被顾子钦与段景禹搅和以后,他们再也没见过面。 不得不说,他还真挺想与她再次重聚,所以当方晚晴找到他时,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他的回答引得曾馨羞涩一笑,现场气氛还真让人感觉到有无数暧昧因子在四处飞舞。 另一栋房子里,方晚晴在监控器里看到这一幕,唇角不由地弯成嘲弄的弧度,心想,曾馨还挺会演戏…… 或许也不是演戏,有种女人天生就觉得征服男人很有成就感,曾馨在她眼里,就是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方晚晴拍了拍手,对身边工作人员优雅一笑,客气道:“各位辛苦了,顾小姐和曾小姐就拜托给你们了。” 曾馨在这里演的开心,她也得去收服自己的战场了…… 录制现场,轮到介绍段景禹和顾清清了。 段景禹在媒体面前一向是酷劲十足,不像私下那么平易近人,上台自然也是绷紧了脸,谁知,顾清清比他绷的更紧。 这让能言善语的付允也犯了难,他不怕别人乱说话,就怕不说话呀! 将话筒递给顾清清,他故计重演,笑着问道:“顾小姐,你之前有听过段景禹的歌吗?” 顾清清眉梢一挑,冷声直言:“没听过,不认识这个人。” 段景禹脸上自是挂不住,待付允将话筒递过来时,也冷冰冰地玩笑道:“节目组这是缺经费,还是故意考验我?” 付允笑道:“要我看,这就是天意。连老天爷都很想知道,冰山王子和冰雪公主相遇,到底会产生什么样的化学反应,我们也很想知道。” 段景禹没好气道:“易燃易爆炸,还望三思。” 心里更是愤愤地想,要不是顾子钦,他怎么会参加这种莫名其妙的真人秀? 付允干笑两声,“期待二位的精彩表现,接下来,有请我们年度最热cp,孟十安和娄梦……” 段景禹再冷傲,毕竟是男士,基本素养还是有的,下台阶时下意识地伸手去扶顾清清。 谁知顾清清冷瞥他一眼,“别碰我。” 段景禹差点没气死,顾不上什么风度怒气冲冲地走到一旁无人处,给顾子钦打电话:“你非要让我参加这个节目,搞半天就是为了气死我吗?” 顾子钦在电话里笑:“遇到对手了?” 段景禹咬牙切齿道:“我说你们顾家的丫头怎么都这么奇葩,一个曾馨就够让我头疼了,现在又来一个顾清清,简直就是有毒的刺猬。这活儿没法干了!” 顾子钦也不恼,轻描淡写道:“行呀,那你给节目组商量一下退出吧。只是,我刚好找到了几瓶好酒,定金还没付,要不算了?” 段景禹放眼放光,“什么酒?” 顾子钦忍笑戏谑道:“算了算了,也不是什么好酒,就是曾馨上次不小心喝掉的那瓶,我刚好又找到了两瓶……你不想要那我退了。” “别别别,开玩笑,和节目组签了合同岂是我想退就能退的。不过,我很好奇,你怎么知道方晚晴会把曾馨和顾清清弄进来?” 方晚晴刚从法国回来时,顾子钦就给他打过招呼,如果方晚晴找他做节目,让他务必答应。 没想到,不出三天,方晚晴还真就联系了他,而且时间给的很紧,说是因为负面影响,电视台给了她很大压力,她急需要做出一档话题性强的节目,求他帮忙。 他自然应下,当时就想,也许顾子钦是因为‘粉丝伤人事件’对方晚晴有愧,为了弥补,才请他帮忙。 直到昨晚,方晚晴临时通知他换了嘉宾,曾馨和顾清清会进组,他才明白了顾子钦的真正用意。 短暂沉默后,顾子钦才说道:“没什么,我只是了解她的行事风格而已。”她可以收买他身边的人,他自然也可以。 听说她动用了所有资源,极速地开了档真人秀录制节目,他就猜到目标会是曾馨。 也不得不佩服方晚晴,确实太沉得住气了,临近录制才突然换上曾馨和顾清清。从另一方面也说明了她的实力不容小觑。 段景禹瘪瘪嘴,“你们俩还真是天生一对,一个比一个心眼多。” 顾子钦没好气道:“谢谢夸奖。” 段景禹耸耸肩,无奈地说道:“可惜,我和曾馨不在一组,而且是分开单独录制,也没办法帮你看住她呀。” 顾子钦在电话那头顿了顿,似对‘看住她’这个说法颇有微词,须臾,淡声道:“也不用刻意帮她什么,只是,你在,我要放心一些。” 这话段景禹听了,自然是开心的,先前因顾清清而产生的烦闷情绪一扫而空,乐呵呵地说道:“放心吧,我不会让那章煜占她便宜……只是……” 只是,曾馨如果非要占人家便宜,他可拦不住…… 未敢说出的话顾子钦自然听懂了,在电话那头先是笑了,后又眉头紧锁……为了应付方晚晴,她恐怕还真会在众目睽睽下主动占章煜便宜…… 第二百四十章 收服战场 方晚晴到时,顾子钦在露台,小桌上放着两杯酒,看到她,笑了笑,说:“来了。” “你知道我要来?”来之前,她并没有打电话,女主人回家好像不需要通知任何人吧,那怕是男主人。 顾子钦转动着手里的杯子,不紧不慢道:“既然来了,那我们喝点?” 看样子,他是刻意在等她了。 方晚晴不由忐忑,笑容不改,却是满心满口的苦涩。 普通情侣大婚在即,不说如胶似膝,起码也是浓情蜜义,他们到好,像是甲乙双方在作最后的博弈,时时小心谨慎,半分不敢松懈。 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近,坐下,方晚晴试图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我来你的住所多次,还是第一次来露台,很漂亮,不过,看着好像有些眼熟。” 顾子钦笑了一下,侧眸看她:“我和林雅的照片就是在这里拍的。” 找错话题了……可他们之间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好的共同话题,提及,句句是雷区。 这个时候谈林雅尴尬,谈曾馨估计就不止是尴尬了吧…… 方晚晴表情微僵,漂亮的眸子望着顾子钦,有淡淡哀伤。 冷漠的男子到是不为所动,端起酒杯递给她,再碰了碰,轻脆声音响起,他说:“你喜欢喝酒吗?” “偶尔喝一些,谈不上喜欢。”方晚晴手心有些湿,顾子钦的温言细语就像淅淅沥沥的小雨,谈不上波涛汹涌,丝丝凉意却能浸进人骨子里去。 她突然明白,顾子钦这三个字只是她温暖宽慰自己的一场梦,眼前的男人从来就没想过要走到她心里去。 这个认知,让她心里丝丝拔凉,来之前的势在必得化成了一抹稍纵即逝的泡影。 心思还未定,顾子钦又问说:“你不工作时,会做什么?” 方晚晴头一仰,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涩意直达心底,伴着身体的热一涌而上,头有些沉。 她定定地看顾子钦,眸中如有云烟弥漫,话语很平静:“我没什么爱好,也没有朋友,不工作时,我会看书,收集各种节目所需的资料。” “我不喜欢吃太辣的东西,也不爱吃肉,疏菜只爱吃叶子,水果不喜太酸,也不能太甜。” “我喜欢的作家是亦舒,喜欢的歌手是段景禹,喜欢的男人是你……” “这就是我,我叫方晚晴,一个看似光鲜,实则孤独的要命的女人,顾子钦,这些答案你满意吗?” 他问这些,无非就是想提醒她,他对她一点也不了解,也不打算去了解,她是否还要如此执拗地喜欢他。 可是,她的灵魂已经跟着她的心颠沛流离的太远,早已回不来了。 除了执拗地抓紧他,她的满腔希望要如何安放? 顾子钦静静地听完,将杯子放下,修长好看的手指搭在杯脚上,语气淡极了:“方小姐,将你卷进我的生活,是我的错。如果你现在想回头,还来得及。” 就算到如此地步,他依然是不想伤害方晚晴的,毕竟这场联姻是他先挑起,是他把她牵扯了进来,又不愿意携手前行。 清清冷冷的声音,方晚晴愣了愣,抬眼看他,只见他冷漠的眸光中有浅浅柔和光晕。 她不由地苦笑,这是怜悯还是最后的警告? 她将身子往前探了探,微眯了双眼,因太过压抑,嘴唇有些轻微的抖动,“如果不是曾馨的出现,你会不会心甘情愿地和我结婚?” 顾子钦漫不经心地转动杯脚,笑容清浅,声音很淡:“会。” 简单干脆又肯定的回答让方晚晴不知是喜还是悲,这是个很傻的问题。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如果,如果只是一种自我安慰。 现实就是现在有了曾馨,他绝不会和她结婚,所以才有了今天的谈判。 方晚晴收回向前探的身体,缓缓靠后,语气冷了下来,“有烟吗?” “有。”顾子钦递给她,自己也点了一根。 烟雾弥漫中,彼此表情模糊,方晚晴一手夹着烟,一手撑住下巴靠地桌上,对着顾子钦妩媚一笑,“说说看,你打算怎么处理?” 好几天没有休息好,顾子钦觉得头有些疼,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温声说:“取消婚礼吧,由你出面,将所有过错都推到我身上。” 顿了顿,他自嘲地笑了笑,“反正我早就有了薄情的前科,名声不太重要。” 方晚晴知道他说的是与庞颜的事,其实那件事的来龙去脉她是知道的,当初她曾婉转地找过顾子钦,问他需不需要自己帮他证实清白。 顾子钦拒绝了,一是没必要,二是不想欠她人情。 如果她真的这样做了,媒体必定会再次挖出当年的事件来,这对他目前的处境肯定没什么好处。 方晚晴没想到,为了摆脱她,顾子钦竟不惜将好不容易才被人淡忘的劣迹重提。 有声轻笑,她问:“所有人都知道我想和你结婚,不过几天时间,我就可以梦想成真,你说我为什么要取消婚礼?再说了,你失去了我这颗棋子,拿什么筹码和顾云生斗?” 是呀,明知她不会按他所想去做,也明知此刻被退婚,失去方家的支持,意味着他在顾氏更寸步难行,说不定一个小小转机,只要动摇了顾连海的心思,他就会被踢出局…… 明知不可为,不可行,他还是要试图和方晚晴和解。 董堃曾说过,有种人成了魔,是他生来为魔,比如顾云生。 而有些人,注定成不了魔,因为骨子里埋着仁慈,比如他。 对方晚晴是仁慈吗? 那倒不见得,对她来说,这种仁慈何尝不是另一种薄情? 顾子钦不说话了,这本身就是场没有必要的谈话。 人总是这样,心没有碎成渣之前,就会怀着希望,非要走到尽头,碰得血肉模糊,才会甘愿止步。 所以,这世间就有了种无法治愈的病,这种病叫——追悔莫及。 方晚晴问他,如果没有曾馨,他会不会和她结婚,他的答案是真的,但他心里明白,就算没有曾馨,他们的结果也不会圆满。 因为,有人不会让他圆满。 生平,第一次,他对对手产生了那么一点点感激…… 微风吹来,露台上有白色的小花瓣落入酒杯里,顾子钦有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萦绕地空气中,隐隐遗憾。 望着顾子钦冷峻疏离的侧颜,方晚晴来时的信心满满此刻烟消云散,她以为套牢曾馨,就可以收服自己的战场。 奈何,顾子钦从来就没有允许她进入过他的领地…… 第二百四十一章 请你不要伤害她 方晚晴不记得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醒来时,已近傍晚,她睡在露台的沙发上,身上搭着薄被。 头痛的厉害,太阳穴突突直跳,要爆炸了似的,隐约看到有男子立在一旁,静静看她。 开始她以为是顾子钦,待目光聚拢才看清原来是董堃。 失望铺天盖地的来,她沉沉地闭上了眼,脑子里嗡嗡直响。 醉倒之前的一些碎片画面像老旧电影一样缓慢闪过,她记得她先是被顾子钦的沉默逼疯了,开始拼命往嘴里灌酒。 顾子钦静静看她,后来直接取走了她的杯子,话语无温隐隐透着厌恶:“我让董堃送你回家。” 她摇摇晃晃地抓住他的手臂站起来,眼神迷离,“这不是我的家吗?顾子钦,我是你的未婚妻,我是这里的半个主人……” 他没有表情地看她,“你喝醉了。” 她往后退了退,嫣然一笑,开始缓缓脱衣服,刻意换上的性感薄裙落地,白净瘦弱的身子在轻风里瑟瑟发抖。 她笑着问:“子钦,我不够美吗?连林雅那样的女人也不如吗?” 顾子钦随手将搭在沙发上的西装外套裹在她身上,眸中毫无波澜,宛如一湖死水,过了很久,他轻声说:“永远不要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去作贱自己。” 她哭出了声,“我也不想,子钦,我爱你……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我喜欢你,我能有什么办法……”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胃里的翻江倒海中,她好像吐了他一身…… 她本以为扣下了曾馨,她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和他谈条件,起码不会输的这么惨败。 岂料,未战先败,她连拿曾馨刺激他的勇气都没有…… 愤恨吗?有点,恨自己爱的如此懦弱又卑微,却就是从未想过放弃二字。 “想喝点水吗?”董堃的声音淡淡响起。 确实有点口渴,方晚晴睁开眼,坐了起来,接过他手里的水杯,问:“子钦呢?” 董堃顿了顿,说:“不知道。” 兴许正在洗第十次澡吧,他匆匆赶来时,清嫂已经清理好了方晚晴,据说顾子钦一直在浴室里…… “送我回去吧。”方晚晴站起来时,头有些晕,董堃伸手扶她,被她挥手打开。 董堃缩手回去,站在一旁静静看她。 不太站得稳的女人表情很平静,从包里摸出镜子,仔细打量了一下妆容,眼睛下方染了些睫毛膏,唇角也有些许口红,总之很狼狈,像个小丑。 董堃递了纸巾过来,方晚晴接过,轻轻擦拭,擦不掉,愤然扔掉纸巾和镜子时,董堃转身进了屋。 再出来时,手里拿着毛巾,方晚晴看着,莫名地想哭,哭意最后落在嘴角挤成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她扬起脸,冷声吩咐:“你帮我。” 镜子摔碎了,她看不见,也没有勇气再看。 这样陌生的自己让她害怕。 董堃愣了愣,上前一步,垂下眼睑,动作轻柔,目光专注,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毛巾是热的,温暖脸颊皮肤的同时,也唤醒了方晚晴麻木的感知。 鼻头发酸,她强忍泪意,语气生硬地问:“我这个样子是不是挺可笑。” 董堃手上动作没有停,神情很专注,淡淡回道:“我继母爱种花,阳台上总是开着各种颜色的花。” “我和妹妹都喜欢栀子花,但我们喜欢的方式很是不同。我喜欢守在它们身边,闻着它的香气,看它慢慢凋零。” “而妹妹则喜欢在它没有完全开放时,将它摘下挂在衣服上,她说,反正它最后都会枯萎,何不在它最美好的时候,将它留在身边,这样竟不辜负它的花期,又满足了自己的喜爱。” “谁又能说得清那种喜欢是对的?左右不过是跟随自己心意的无奈之举罢了。” 方晚晴怔怔看他,胸腔刺病,旁人都看得这么清楚,那么顾子钦呢,能理解她的无能为力吗? 就像董堃的妹妹一样,因为知道结果,所以才想紧紧抓住不放。 抿了抿有些发白的唇,方晚晴声音弱了许多,透着淡淡伤感:“走吧。” 董堃并没有移开脚步,挡在她面前,“方小姐,请你不要伤害曾馨,她是我妹妹。” 有短暂惊愕,方晚晴冷嗤一声:“怪不得……” 怪不得他会将她试图收买他的事告诉顾子钦。 怪不得今天行为会如此反常。 怪不得曾馨那样乖张狂肆。 原来不止有顾子钦的宠爱,还有董堃的保驾护航,所有人都替曾馨打着掩护,所有人都将她当成了傻子! 方晚晴冷冷地看着董堃,眼圈微红,透着森森冷意。 董堃以为她会说几句刻薄的话,他领教过,所以做好了心理准备。 然而,方晚晴只是看了他几秒,与他错身而过,一字未发。 她的背影在夜色中荏弱纤纤,孤零落寞又不失傲气。 董堃突然有些失落,他宁愿她用言语伤他,也不愿意她这样漠然对他。 随而,他被自己这样的念头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是老板的未婚妻,他有什么资格去激怒她,或是宽慰她? 见方晚晴摇晃的厉害,他快速两步跟上,与她并肩,做好随时扶她的准备。 方晚晴突然侧过头看他,凉凉一笑:“要我不伤你妹妹,可以呀,你帮我,只要顾子钦娶我,我就不会伤她。” 董堃身子僵了僵,在她歪倒在墙上之前揽紧了她的肩,轻声说:“顾总的事我无权干涉。” 不知是紧张还是愤恨,他用力过度,方晚晴觉得肩上生疼,无意识地往他身上靠了靠。 董堃身子又是一僵,不知该不该将她推开。 “今天你所看到的,听到的,最好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方晚晴的声音幽幽地响起,明明是在警告威胁,却莫名有撒娇的意味。 董堃不由地弯了弯唇,垂眸看她,疲惫的女人靠在他身上,闭了眼,眉头紧皱。 胸臆之间凝起无数怜惜,双眉皱了又松,松了又皱,最后董堃似无法自持地拦腰将方晚晴抱起,嗓音低沉:“只要不危及我妹妹的安全,我什么也不会说。” 方晚晴头晕的厉害,没有心思顾及其它,双手自然地搂紧他的脖子,头歪在他胸前,闭紧了双眼,昏昏欲睡。 董堃呼吸一滞,心头小鹿躁动不安…… 第二百四十二章 很想很想你 这个晚上,顾子钦去哪里了呢? 他确实洗了十次澡,估计从此以后再见方晚晴时,首先想起的会是皮肤灼痛的感觉。 有董堃在他自然是放心的,躺在床上,脑海里全是曾馨娇俏明媚的笑容,就像阳光拂照,让人留恋往返。 方晚晴酒醉时,一遍又一遍地问他,曾馨有什么好? 他要怎么解释,她只是望着他开心的笑,他的心里就会荡漾着温暖和感动。 方晚晴还说他真傻,为了一个不值得的女人,宁愿与自己背道而驰。 他只是苦笑,他的世界本就混沌一片,如同站在无边荒芜里,处处是路,却处处看不到尽头。 是她,如同光束温暖了他的眼睛,她就是他的方向。 这些还不够吗? 旁人只道他是鬼迷心窍,太过冷血无情,方晚晴这么完美的女人在他面前,他连个温情真诚的微笑都舍不得施舍。 可谁人又能明白,一个人的心在阴暗里荒芜太久,早已千锤百炼,无关痛痒,更不要说感知别人的喜悲。 没有遇到曾馨之前,很多时候他觉得自己是个会呼吸的死人。 像是设定好了的机器,他所有的行为举止都只是为了一个明确的目标。 是曾馨让他活了过来,她活的肆意,嚣张,敢做敢为,冲动,傻气,又百折不挠…… 是她的生机勃勃唤醒了他沉睡已久的生命力。 这些,方晚晴能给他吗? 如果他们结婚,不用想也知道,那样的生活方式又是另一种设定好的程序。 他们会相互猜忌,相互利用,在人前扮演恩爱,人后或冷漠或吵闹不休…… 这样的生活,可以预见的生活,已经看透了的女人,无趣呀! 是的,无趣,他的人生已经无趣了三分之一,他想要另外选择一条路。 一路看似艰难或风景无限的路…… 他也渐渐明白,人与人的缘分有些就是债,付出的人来还债,接受的人又欠下接的债,只要有纠缠,就永远也还不清。 他的生命有限,精力也有限,此生,只想与如阳光一样照进他内心的曾馨有所纠缠。 其她的人,能早日两清,各自安好,再好不过。 …… 毫无睡意,顾子钦起床,开了车无意识地在街上游走,不知不觉竟到了真人秀的录制现场附近…… 也是到这时,他才知道,这里居然就是他小时候住过的村落,只是这些年被开发商买下,重新打造成了一片别墅区。 他打开车窗,冷风灌了进来,呼啸声宛如有人在低声呜咽…… 拨通了曾馨的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那头,女子压低声音问:“想我了?” 眉眼一弯,顾子钦笑了,“是的,想你了。” 这些日子以来的烦闷不安被她轻轻一句话就抚平,他轻声喃呢:“丫头,你这样好,叫我如何能不爱你……” 曾馨格格地笑,“啊?对呀,我也经常被自己的美貌和智慧所折服……你在哪里,怎么有人在哭?” 顾子钦关了车窗,温声说:“是风的声音。” 有人在唤曾馨,她又压低了声音:“先挂了,相信我。” “好。” 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响声,顾子钦仍保持着接电话姿势,想象着曾馨猫着身子,手捂住电话神神秘秘的可爱样,他又笑了…… …… 真人秀正在录制中,他们每一对都有台本。 曾馨和章煜是暧昧不清的大叔与小萝莉。 顾清清与段景禹是不打不相识的欢喜冤家。 另一对则代表着青春无敌,全程肆无忌惮地打情骂俏,好不热闹。 既然是暧昧关系,曾馨这一组第一晚的拍摄自然是少不了烛光晚餐。 房间里到处是摄像头,更有两个专门负责拍细节近景的工作人员全程跟在他们屁股后面。 曾馨开始时多少有些紧张,章煜私下开玩笑说:“不用紧张,把我想象成你喜欢的人就行了。” 她嘴上大大咧咧地回道:“我喜欢的人本来就是你呀。”心里却真的有意无意地将章煜想象成了顾子钦。 如果有一天,他们真的能这样简简单单的生活在一起,又会是怎样的光景呢? 光想想,她就觉得幸福的要死。 这些日子她已经想明白了,既然那么无法舍下顾子钦,既然那么喜欢他,那就努力去争取啊。 免得往后回忆起来,心里就像破了个洞似的。 …… 晚餐是章煜亲手下厨,曾馨站在一旁打下手,二人配合默契,不时浅声聊几句,不热烈也不冷场,像是相处多年的情侣。 当工作人员把这些情况告之方晚晴时,她正在董堃的车上,头痛欲裂。 挂断电话,她侧头看董堃,“你妹妹从小就会演戏吗?” 这话恶意十足,董堃挑了挑眉,“她不是你所想那样。” “那她是什么样的?”方晚晴不依不饶,音量提高了些。 董堃深深看了她一眼,说:“一个人在夹缝中求生存,就如从石头里开出了花,旁人看到的只是怪异,却不会想到它的不易。她现在的圆滑都是被苦难一点一点打磨,所有的锋芒也都是为了自保而已……她活的很不易。” 方晚晴斜睨他,讥讽道:“就因为她不易,所以可以随便去抢别人未婚夫?” 董堃不知道自己今晚是怎么了,已经生锈了的语言开关被突然开启,又好像有用不完的耐心。 他很不想搭理方晚晴,却又情不自禁地温声回道:“你有没有想过,喜不喜欢顾总并不是她的选择。” 换句话来说,一切根源都是在顾子钦身上。 如果不是他先招惹曾馨,那傻丫头会沦陷吗? 方晚晴怔了怔,冷笑一声:“难道你想说是命运的安排吗?” “也许吧。”董堃终于冷了脸,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 方晚晴也不是不识趣的人,见他一副打死也不会再开口说话的态度,缄默不语地将头偏向一边,沉沉地看窗外。 顾子钦与曾馨的相遇是命运吗? 那她又算什么? 去他的命运,就算是命运安排,她也不会拱手相让,笑着成全。 慈悲往往换不来善意,反而只会让人觉得你荏弱可欺罢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你有没有后悔遇见我 肖媛媛的墓前,顾子钦伫立在黑夜里,手掌放在墓碑上,不知道沉睡已久的女孩儿是否能感觉到温暖。 过去浑噩的漫长岁月里,她一度夜夜活在自己的梦里,好像执着地要将他一起拽进无边黑暗里。 他知道,她放心不下他。 直到曾馨出现,她才在梦里松开了他的手。 他也知道,他放下了,他们彼此才能重生。 雾气浮起,他望着眼前模糊不清的照片,低声说:“媛媛,放心去吧,欠你的情,来世必还……” 轻风拂面,黑夜里,少女笑颜如花,有些人来人世一遭,为的不过是续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换来的一次擦肩而过。 拍拍墓碑,顾子钦转身一步步走远,步伐坚定。 黑夜走完就会天亮,事事轮回,不管情缘还是孽缘,缘起缘灭,一切自有定数…… …… 众目睽睽下,曾馨和章煜开始了他们的烛光晚餐。 清醒时,她一直按着台本和章煜对话。 章煜的角色是知心大叔,从始到终眸色沉静,语气温柔,很容易打动人心。 曾馨不由心想,女人有时候想法很奇怪,比如方晚晴,放着好好的章煜不爱,偏偏要去招惹冷血无情的顾子钦。 后又一想,陷入感情世界里的人又有几个是清醒的? 喝着喝着,曾馨有些醉了,开始胡言乱语,动手动脚。 她摇摇晃晃地走到章煜面前,指尖轻轻从他眉眼划过,最后停在他唇上,歪着头嚷了句:“你想吻我吗?” 章煜眯着眼睛含笑看她,脸上浮着红晕的女子,神态娇憨,一双眸子像被水浸过一样,清澈透亮,泛着炯炯的光。 他不着痕迹地别过脸去,对工作人员笑到:“曾小姐醉了,今天就拍到这里吧。” 现场导演喊停,客气地商量:“章先生,再来最后一个镜头好吗?你抱曾小姐进房间,然后我们拍一个背影就可以了。” 章煜苦笑,节目组的意思他明白,没有误导那有话题。 只是他隐隐觉得,顾子钦大概正在磨刀吧…… 最后,他还是听从了节目组的意见,弯腰抱起曾馨,柔声说:“你醉了,早点休息。” 曾馨确实醉了,醉眼朦胧地看他,“顾子钦,你后悔遇见我吗?” 许是酒意上头,章煜觉得浑身有些燥热,低头看她,笑了,同时心里泛起了莫名的酸…… 他大概知道曾馨和顾子钦到底是什么关系了。 没有得到答案的女子嘟起了嘴巴,语气沮丧:“你后悔了对不对?其实我也后悔了……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就不会爱上你,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烦恼……顾子钦,我后悔遇见你了,怎么办呀……” 幸好只是拍背影,工作人员都离得比较远,没有听到这样爆炸性的话语。 “我也后悔了,后悔没有紧紧抓住你的手……”章煜低声安慰,嗓音低醇,让人沉醉。 说完,他自己又笑了,心里有声自嘲,影帝的称号不是白得的,他现在连假话都可以说的这么真了…… 真到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有人拉扯着他的头发,有丝酸酸麻麻的疼痛。 这一刻,他突然很想方晚晴,想到心疼。 这些年,为了攀上所谓的高峰,他一路踩着爱情的尸体向上爬,不敢回头,怕掉进填满血泪的深渊。 如今,他好像真的站在了高峰,寂寞又清冷的高峰并没有他所想的那样美好。 行在暗潮涌动的娱乐圈,如履薄冰,走错一步就意味着万劫不复…… 因为太辛苦,太孤独,他开始频频回首来时的路。 多少次在梦里,方晚晴一身棉麻长裙,站在他面前,红着脸怯声说:“师哥,这段词我总是念不好,你能教教我吗?” 他毕业,离校的那天晚上,她也是这样醉眼朦胧地搂着他的脖子,委屈地说:“顾子钦,为什么喜欢我的人不能是你?” 那是他第一次听到顾子钦的名字。 从来没想过,一个陌生的名字,既能将他的人生彻底改变。 轻轻放下熟睡的曾馨,章煜有一声轻叹,如果有如果,那么现在又会怎样? 起码,骄傲的方晚晴不会为了追求幸福而过得这样狼狈…… 终究,是他害了她。 如果他没有放开她的手,她不会重新掉进顾子钦的万丈深渊里。 如今,明明知道顾子钦爱的是别人,他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她跳入火坑? …… 另一对小情侣在屋顶看星星,到是苦了那些拍摄的工作人员,趴在屋顶,又要担心安全问题,又被可恶的蚊子咬的抓心挠肺。 至于段景禹和顾清清,倒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 按台本演的话,两人会为了晚餐吃什么吵一架,再合作做出一顿不算太美味的食物,再互怼一番。 总之,整个画面要有刀光剑影,火花四起。 岂知,二人真的就是冰雪遇到了冰山,本想相互融化,然而每一次对撞都只会让气氛冷到极点。 段景禹在镜头下,面无表情地问:“晚餐吃什么?” 顾清清冰冷冷地回:“随便。” 段景禹一挑眉头,“方便面?” 顾清清:“我说的随便是各自随便。” 段景禹气结,黑沉着脸开始煮面。 面好了,香气四溢,他故意坐在顾清清面前,吃的呼呼直响。 哼,气死她! 门铃声响起,顾清清慢条斯理的去开门。 好家伙,居然叫了外卖,庞氏的酱鸭子,另外还有几样小菜…… 段景禹狠狠瞪她,扔了筷子,回了房间。 导演忙追来拍马屁:“景禹,这个好,比台本好几十倍,你俩的冲突太有画面感了,尤其是你的表现,太真实太完美……你太有表演天赋了,可以试着接些角色演演……” 段景禹想吐血,演个屁,他是真的要气死咧! …… 餐厅里,顾清清露出得意的笑,边吃东西边给顾云生发信息。 “一切顺利,和曾馨见面不方便,但我会想办法接近她。” 没想到顾云生很快回复:“拍摄结束,方晚晴会接曾馨去她们家里,你想办法跟去。” 顾清清愣了愣,很快明白过来,他这是要借刀杀人。 “明白。”她发出去后,又发了一句:“想我吗?”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她的希望也一点一点地冷却。 信息提示音在她绝望之前响起,“我想把你吞进肚子里去。” 简单一句话,如同瞬间划下了一根火柴,光亮燃起,身心灼热…… 顾云生对她来说,就如缠在脖颈处的一条毒蛇。 起初,时时刻刻恐惧不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就会咬断自己的脖子。 可是呀,人的适应能力强大到无法想象,时间一久,她竟然就习惯了。 甚至觉得就此相伴,那怕最后毒发身亡也好过此生活得浑浑噩噩…… 第二百四十四章 你爱过我吗 关于方晚晴会接曾馨去家里住的事,她是三天拍摄结束以后才知道的。 那时,她在收拾自己的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不过就是些与章煜一起做的小手工。 拍摄最后一天,他们去了陶艺室做手工,她捏了一群很丑的猫,想要送顾子钦。 她想说,就算她是只贪玩又现实的野猫,但如果为了他,她也愿意成为忠诚傻气的小狗。 方晚晴居高临下地看她,看她把一个个奇形怪状的泥巴装进包里,开口说:“我和子钦的婚礼这周末举行,你来当我的伴娘。” 曾馨把最后一只小丑猫举了起来,对着她甜甜一笑,“你看它是不是很难看?” 方晚晴看她,没有表情地继续说:“子钦说时间太紧,我们需要准备的东西有些多,你从今天起住到我家里。” 曾馨的手顿了顿,没有抬头,“好啊。” 这时,章煜和导演交流完毕,从楼上走了下来,听到她们的对话,表情微怔。 看到他下楼,方晚晴嫣然一笑,客气地招呼:“章煜,这次辛苦你了。” 章煜看她,眸光沉沉,好一会儿,说:“可以和方小姐单独说几句话吗?” 有些东西,深藏在岁月的某个角落,以为不去触及就是遗忘。 但它们会在某个瞬间猝不及防地冒出来作祟。 从章煜复出的那天起,方晚晴就知道,他们之间迟早会有一次交锋,会把过去的伤口一一撕开,然后相互指责或是相互炫耀,看谁给对方留下的伤要多一些…… 既然注定还要痛一次,那她情愿在婚礼之前结束。 方晚晴点了点头,回头对曾馨说:“你等我一下。” 曾馨又是甜甜一笑,目光落在章煜脸上,说:“章煜哥哥,我会想你的。” 章煜弯了唇,“我也会想你。” 方晚晴几不可闻地冷哼了一声,扭头往花园里走。 曾馨对章煜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章煜先是一愣,后又明白过来,他在她面前承认过与方晚晴的关系。 这关系还真是复杂又尴尬啊! …… 花园里,方晚晴收起温和笑容,冷声道:“有什么话快说。” 章煜心情很复杂,也说不清是讥讽,还是怜惜,开口问:“就那么喜欢顾子钦?那怕他从头到尾都没爱过你?“ 方晚晴回头看了他一眼,冷笑出声:“怎么?就这么看不得我好?还是说,你这个前任出现,我没有痛哭流涕地求复合,你心里不平衡?“ 章煜没有理会她的冷嘲热讽,直视她的双眼,试着劝:“可不可以不要和他结婚?你知道他爱的人根本不是你。” “然后呢?他不爱我,你爱我?不和他结婚,和你结?”方晚晴目光冷冽,咄咄逼人。 所有人都不想她和顾子钦结婚,她偏要! 所有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她偏不让他们得逞。 爱不爱又怎样? 曾经,她和眼前的男人爱的死去活来,结果呢? 还不是被毫不留情地一脚踹远…… 章煜语噎,眼露痛色,良久,才说:“我们可不可以重新开始?” “哈……”方晚晴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笑出了声,“章煜,你是不是吃错药了?当年,你看我没利用价值了,分手分的很利落呀!怎么?现在后悔了?还是说……” 章煜没有等她说完,这样刻薄的话他没有勇气听下去,疾声打断:“对,是我辜负了你!那你呢?方晚晴,你爱过我吗?你爱的是我吗?” 方晚晴怔怔看他,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眼眶却一下红了…… …… 顾子钦出国留学,方晚晴一封又一封的邮件石沉大海,开始心灰意冷。 身边的朋友一个接一个的恋爱,渐渐剩下形单影只的她。 寂寞就像杂草,如果没有得到控制,就会疯长。 那时的她呀,就觉得心里长满了荒草,渴望着爱情的火焰能将它们烧成灰烬。 如果说顾子钦是方晚晴毕生想要攀登的高山,那么章煜就是为数不多能入她眼的风景。 他高她一界,是襄城传媒大学的风云人物,身边自然美女如云。 骄傲如方晚晴,自然不会去凑这个热闹,不是必不可少的风景,远远看看也不错。 直到,某天,他们迎面碰上,视线相撞,在她低头之前,他含笑说:“小师妹,校庆我想请你搭档主持,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我?”方晚晴瞠目,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 章煜温然一笑,“对呀,我看过你的现场主持,非常不错。反应很快,知识面也很广,你将来绝对会是最出色的主持人。” 这话是夸奖也是解释,方晚晴脸一红,垂了眸,心里那片杂草中仿佛开出了五颜六色的小花。 “同意了?”章煜嘴角弯成了好看的弧度,低醇厚重的嗓音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方晚晴点了点头,有些好奇,“为什么是我?” 章煜身边优秀的女孩子太多,其中有个师姐和他搭档了许多次,外界都传他们在恋爱,按理说,怎么也不会轮到她。 章煜像是在思索,好一会儿才笑道:“因为你是你呀。” 这算什么鬼答案,但那时年轻,就爱听这样似是而非的答案。 校庆主持很顺利,也很精彩,他们之间的关系也顺理成章,很快成为校园中最惹人侧目的那一对。 情到浓时,他一遍一遍亲她的眼睛,说:“等你毕业,我们就结婚。” 对于恋爱中的人来说,结婚是完美的终点,方晚晴也很憧憬,有时候甚至想,老天没能让顾子钦爱上她,却给了她更好的。 她运气真好呀! 章煜毕业了,面试几家电视台都不是很顺利,有同学介绍,他开始去见组,接一些跑龙套的角色。 再后来的后来,情节就俗套了,他被曝和某女制片有染,绯闻铺天盖地的来,像海浪一样袭击着摇摇欲坠的方晚晴。 面对她的质问,章煜承认了,他说,他受够了四处看人脸色的生活…… 方晚晴接受了分手,从此,像是把自己关进了一个封闭的世界里。 她身边所有人都以为是章煜的辜负导致。 只有她自己明白,她只是对爱情失望了,失望透顶。 章煜借女制片的人脉,起来的很快,几乎可以说是一夜爆红。 也因此,方诚费了些周折,才能将他封杀。 第二百四十五章 曾经爱过你 今日此时,章煜问方晚晴,你爱过我吗?你爱的是我吗? 方晚晴红了眼,却没有马上回答。 她当然爱过,很爱很爱啊…… 她甚至想老天没有让顾子钦爱上她,却给了她更好的。 她觉得运气真好,她赚了…… 章煜毕业,工作不太顺利。也是,在学校习惯了众星捧月的他,要从最简单的场记做起,他如何会甘心? 他开始接跑龙套的角色,很闲的时候,心情不好,他会抽烟打游戏喝酒…… 很忙的时候,他像凭空消失了一般,连一个电话都没有。 这些,她都一一忍受…… 他不知道的是,从小到大没有求过父亲的方晚晴,为了他一次又一次的哀求方诚用他的人脉帮帮章煜。 方诚不是不想帮,一是毕竟隔着圈子,他需要时间打通关系。 二来,也是想借机考验一下章煜,人在逆境中最容易暴露本性,如果他能熬过去,那这个女婿他也认了。 可惜呀可惜,就在方诚动用了关系,为章煜铺好一条阳光大道时,却传来了他与女制人的绯闻。 再然后,方晚晴与章煜分手,日日消沉,方诚气不过,封杀了章煜,为此方晚晴还和他大吵了一架…… …… 见方晚晴迟迟不回答,章煜涩然一笑,淡声说:“你不知道吧,其实我在很早以前就听到过顾子钦的名字。在我离校的那晚,你喝醉了,一直在问我,为什么爱上你的人不是顾子钦……” 方晚晴微愣,怔怔地看他,眼神渐冷,“所以……所以你在前途与我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章煜语气激动:“对,因为你爱的人不是我,一直都不是我。我在你心里算什么,替代品吗?所以我为什么要为一个不爱我的人去放弃前程……” 他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去,在包里摸了好几下才摸出烟,点燃,随着烟雾升起,他的情绪似乎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很低很浓,像是浓稠化不开的雾,“可是我后悔了呀……我去找你,被你无情拒绝,再然后……” 话音落了,轻飘飘地就落了,就如他们之间的关系。 再然后他就被封杀了,从高处狠狠摔了下来。 他被打回了原点,甚至更惨,没有组剧敢用他,电视台连场记的工作都不再愿意给他。 他回了老家,又回到了那种暗无天日,浑浑噩噩的日子。 这一呆,就是一年多。 直到有人出现,说会帮他重返娱乐圈,并且是以最辉煌的姿态,条件是阻止方晚晴的婚姻。 他同意了,毫不犹豫地同意,就像上一次同意和女制片人在一起一样。 方晚晴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时间真快呀! 当初肩背削瘦,爱穿衬衣的男孩儿,如今已然是个成熟男人了。 他像阵风一样,闯进她的世界,又像风一样,无声无息地退出…… 现在,他这是在怨她吗? 方晚晴垂了眼眸,嗓音低沉:“你问我有没有爱过你?这个问题本身就很可笑,我爱没爱过你,你不知道吗?” “好,就算你不知道,那我肯定地告诉你,我爱过你。我爱过你呀,章煜……” “在你对我说,等我毕业我们就结婚的时候,我是多庆幸……庆幸顾子钦不喜欢我,庆幸老天送了更好的你给我……” “章煜,你怎么能感觉不到?我曾经那么爱你呀……我想和你结婚,想给你生几个孩子,这些我都想过呀!” “就是因为爱过,所以想想就觉得很心酸……” 章煜身子僵了僵,猛地扔掉烟头,转身死死抓住她的肩,“那现在呢?晚晴,现在还有没有一点点爱我?” 方晚晴直白地抬眸看他,话语没有一丝温度:“不爱,早就不爱了,从你知道我是方诚的女儿,掉头回来求我复合的那一刻起,我就不爱了……” 章煜心脏狠狠一瑟,脸色泛白,“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 有一次,他和女制片人睡完,看着床上身材臃肿,睡相难看的女人,他突然就后悔了。 他疯了似的到处找她,他想告诉她,他后悔了,他错了,可不可以,可不可以给他一次机会…… 他要娶她,要和她生几个孩子,不做明星也没关系,他会想很多办法赚钱,他会尽他最大的努力给她幸福…… 学校门口,他看到一脸冷漠的她,求和的话在心口处转了又转,终化成了一句:“我们复合,复合好不好?” 她依旧冷冷看他,“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我不想离开你。”他如实说道。 她高傲地扬起下巴,鄙夷地看他,“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认为你回头我就得接受?” 他无话,是呀,她本来就不爱他…… 他以为这就是结果,却没曾想,她将他直接置于死地! 现在想想,她可真狠呀! 章煜泄了气,放开了方晚晴,苦笑一声:“不管你信不信,我去找你的时候,根本还不知道你是方大小姐。” 花园里安静而清润,两人站着,互不看对方,一句话也没有。 缘分多奇妙,某天猝不及防地替你牵上一根线,在你认为顺着这根线就能走向彼此的时候,又在中间打了几个死结。 等这些死结都解开了,当初的热情不在了,空留一些皱褶一样的回忆在那里。 能说什么呢? 说对不起呀,都是误会一场吗? 他以为她不爱他,所以从来不敢求证,解开心结。 他来求复合,那时方诚已经开始行动,她以为他怕了,所以连给他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都过去了,都没用了,说什么都没用了。 方晚晴觉得有些累了,转身往前厅走,“你我之间就算是划上句号了,以后互不相欠,互不打扰,能做到吧?” 身后,章煜说:“晚晴,我可能不会让你和顾子钦结婚。” 为了前途也为了她。 方晚晴回头看他,唇角弯了弯,“你试试。” 她曾经像一个溺水的人一样,只想抓住他这根浮木,把她从枯死的生活中解救出来。 他救了,却又以最狠戾的方式再次将她推下了水。 现在,她好不容易又浮了起来,还能再让他推下水? 也不是不可以,条件是拉上他一块死…… 第二百四十六章 他未说的,她都懂 曾馨乖乖地等在大厅,一旁坐了顾清清。 她没有打电话质问顾子钦,为什么要让她住进方晚晴家? 因为她深知,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无条件地相信顾子钦。 相信他自会有安排,相信他会来接她,不顾艰险,不顾困难,不顾流言…… 他一定会冲破所有的阻碍,站在她面前,说:“丫头,我来带你回家。” 她相信,他会来的,他绝不会仍由方晚晴扣住她,然后他们去结婚。 他不会对她那么残忍。 方晚晴进来,看得出来,她情绪很低落,像是刚刚灵魂被撕扯,还没有灵神合一,所以显得有些疲惫,沮丧,又无可奈何。 她看了曾馨一眼,说:“走吧。” 曾馨站了起来,顾清清也跟着站了起来,含笑说:“奶奶吩咐我去帮你们。” 随而,她望着曾馨笑了笑,“也好和小馨作个伴。” 曾馨拍拍她的肩,爽声回答:“好呀!” 自从上次震慑到顾清清以后,她还真的老实了许多,时不时地有些示好的动作,曾馨心想,或许她真的想通了。 她们只是为了求生存而被卷进了顾家的风暴中,自保远比相互残杀要明智的多。 二人双双看向方晚晴,后者心不在焉,挥了挥手,“那就一起走吧。” 此刻,方晚晴心里很乱,一是突然解开了与章煜之间的心结,就像堵在心口处的什么东西,本来已经习惯了,但它畅通了,不存在了,心里反而好像少了一块似的。 二是章煜最后的话让她有些警觉,因为与顾子钦的事让她分心太多,她到还真的没太关注章煜是怎么在一年之间高调复出的? 开始她以为是有制片人看中了他的潜质,认为风头过了,就趁机把他捞了出来。 细想,好像没那么简单。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人才,像雨后春笋似的,一批过去了又来一批,从来不缺。 就算当年章煜确实取得了一些不错的成绩,但要将他如此高调的复出,是要冒一点风险的。 从商业利益来说,风险大过回报,不太划算。 不是商业行为,那就是刻意为之。 是冲她,还是冲顾氏? 门口有风灌了进来,方晚晴突然觉得冷,身心俱冷…… …… 曾馨没想到,顾子钦来的很快,几乎是和她们一起同时到达方家。 方晚晴似乎也不意外,淡淡说了声:“来了。” 顾子钦的目光穿过她,看向后面的曾馨,浅浅一笑,“来看看你们,随便和方伯伯商量一些婚礼现场的细节。” 方晚晴没有心思去计较他的目的,她此刻只是觉得孤单,特别的无助。 有人想破坏她的婚姻,偏偏要和她结婚的人也很期待这个结果。 她能怎么办? 满腔担忧与害怕无处倾诉,只在沉沉地压在心里,渐渐磨出一把怨恨的刀,恨不得插进曾馨的胸膛里。 她不恨曾馨,却希望她死。 不恨,是因为明白感情的世界里,不被爱的人才是多余的。 希望她死,是因为清醒如顾子钦,如果没有曾馨,他会心甘情愿和她结婚,那怕今后的日子再无色彩欢乐。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却足已让方晚晴惊出一身冷汗。 不想让顾子钦看到自己脸上的慌乱,她率先走上台阶,说:“天气有些热,都进屋吧。” 顾清清看了眼曾馨,很是识趣,上前一步抓了方晚晴的手臂,称赞道:“小婶婶,你家真大,真漂亮!” 方晚晴笑笑,“再大也没你们顾家大。” 曾馨站在原地,看着顾子钦,眸光清澈明亮,不激动,不兴奋,也不意外,波澜不惊地说:“叔叔,你来了。” 顾子钦往前走了一步,细细地看她,从上到下,目光温柔的如三月的阳光。 他说:“是的,我来了。” 他不会任由方晚晴扣住她,不会把她当成棋子一样去谈判。 他会带走她,不顾流言,不顾阻碍,也要带走她。 未说出口的话,她都懂。 这些日子以来的纠结与害怕一扫而空,她终于明媚地笑了,“进去吧。” 只因她脸上涟漪般漾过的笑意,顾子钦心里一软,这些日子以来的紧张烦郁也是一扫而空。 他突然想到了泰戈尔的诗句:你微笑时,没有同我说什么话,而我觉得,为了这个我已经等待已久…… …… 方家,方诚还不知道曾馨和顾子钦的真正关系,只道曾馨还真是顾云帆的孩子,所以当方晚晴提出要接回来住时,他并没有多想。 方晚晴的母亲陈玲见到顾子钦自然是高兴的,从私心来讲,她是真心喜欢这个女婿。 抛开身份地位不说,当看他伫立在那里,淡定从容,优雅沉稳,就那么站着,就是一道很好看的风景。 就是性子冷了些,和方晚晴都要结婚了,顾子钦来家里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不过,性子冷些也好,总好过油腔滑调成天在外面乱搞的男人强。 简单打过招呼后,陈玲开始张罗晚饭。 曾馨跟前跟后地帮忙,一口一个漂亮奶奶把陈玲哄的笑逐颜开。 顾清清有些怕顾子钦,总觉得有他在的地方,气压都很低,所以只得硬着头皮去帮忙。 顾子钦和方诚坐在客厅喝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经济形势,半天也没提及婚礼的细节。 方晚晴觉得乏味,心思沉沉。 她知道顾子钦此行才不是商量什么婚礼细节,他是要来带曾馨走,她只是很好奇,他会以什么理由? 难不成撕破脸?在这种时候? 烦闷情绪一涌而起,方晚晴有失礼貌地骤然起身,脸色不太好看,勉强挤出一抹笑容,说:“你们慢慢聊,我回房换件衣服。” 方诚意味深长地看了女儿一眼,淡声道:“去吧。” 他直觉方晚晴从法国回来后就一直怪怪的,粉丝伤人事件就不说了,年轻气盛,一时冲动。 再说了,要在顾家生存,不懂耍些手段只会被人欺负。 但她放着电视台安排的好多高质量节目不做,偏偏要大费周折地去弄什么真人秀。 而且还邀请了章煜。 这他就搞不懂了,这孩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总不至于还对章煜余情未了吧? 顾子钦则仍然是淡淡的笑着,轻描淡写地说道:“方伯伯,我父亲让我来问问,证婚人请庞新民庞伯伯可以吗?” 方诚愣了愣,庞氏的庞新民? 他现在已经不是商会会长了,顾连海还巴结他做什么? 但他显然不好直说,只是淡声回答:“可以是可以,但听说他最近身体不好,不知道方不方便?” 顾子钦温温一笑,“方便的。” 第二百四十七章 天无绝人之路 方晚晴进了房间,三下两下将身上的衣服甩掉,打开冷水淋浴,如同电击,一瞬间凉到脚,浑身血液又从脚尖涌上了头顶。 冰火两重天,如她此刻的心情一般,煎熬又无处释放。 有那么一瞬间,她近乎绝望地想,要不算了吧…… 与顾子钦之间,就像是结不出果的花儿,再美也要经历风吹雨打,最后狼狈凋零。 值得吗? 那晚在露台,顾子钦提出让她主动解除婚姻,是在警告她。 如果不选择洒脱抽身,就会狼狈离场? 那她那时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她就像跟着穷小子跑的公主一样,高傲大声地向所有人宣布,她选择的是一条幸福的路…… 所以,就算不幸福,她也不能回头,不敢去面对所有人的嘲笑。 有时候她也迷茫了,她到底爱的是顾子钦这个人,还是爱他给她的所有幻影? 思绪混乱,但她不能呆得太久,顾子钦还在楼下,不管怎样,今天都不可能让他带走曾馨。 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今天,他赢了,往后她也就再无底气去争了。 快速擦净身上的水珠,换上得体大方的家居服,简单化了个淡妆,方晚晴拿起手机起身下楼。 推门时,她看了看手机,发现有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是圈中好友打来的。 她退回房间,回拨了过去,对方夸张又紧张的声音传来:“晚晴,你再不接电话,就要天下大乱了。” 对方算是狗仔队的头,方晚晴多年好友牟双,每次有劲爆新闻,她开场白都是这样。 方晚晴笑了笑,没好气道:“这次又是那个明星出轨了?还是谁又曝出私生子了?” 牟双压低了声音,“是你婆婆。 “婆婆?哪个婆婆?”方晚晴对这个词有些陌生,一时反应不过来。 牟双气结,许是身边有人,声音很低却加重了力度:“你有几个婆婆?就是顾子钦的妈,她和男人私会,被我下面的人拍到了……” 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方晚晴来不及多想,正色道:“不能曝,把照片发给我。千万不能曝,我会补偿你。” 牟双冷哼一声,“切,要曝我早曝了,就是看到你马上就要大婚的面子上,才忍痛压了下来。你当然要补偿我……不过,你怎么补偿,肉偿?” 方晚晴握紧了电话,疾声道:“我没心情和你开玩笑,快发给我。” “好!记住你欠我的人情,时机到了,可是要还的。”牟双也不多说,挂了电话,很快就将照片发了过来。 方晚晴瞳孔缩了缩,又迅速放大,纤细的手指在手机上缓缓滑动。 还真是她,拍摄距离很近,近到可以看到她的所有表情。 她被穿着黑衣,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紧紧拥住,男人伪装的很好,看不清面容。 而她却被完完全全地暴露在镜头下,她的表情,很悲伤,很不舍…… “真是个傻女人!”方晚晴无意识地嘟嚷了一句。 倏尔,她拧紧了眉,将手机握紧,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可不就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吗? 方晚晴唇角慢慢弯成了讥诮的弧度,这算什么,天无绝人之路吗? …… 客厅里,顾子钦和方诚气氛融洽,渐渐谈到了顾氏的发展上。 方诚不无感慨:“你父亲从一个小小的加工厂做起,一点点地建立了坚不可摧的商业帝国,确实不容易。” 顾子钦眸光微闪,面色凝重了几分,“是呀,所以也把他的身体给拖跨了。” 方诚皱眉,有些担忧:“最近忙,还是上次在认亲宴上看到过他,最近又不好了吗?” 顾子钦回答:“时好时坏。” 方诚低头喝茶,似在思考些什么,良久,才说:“人老了,就图个安心,心情舒畅比什么都重要。” 顾子钦漫不经心地接话:“是,可惜我和二哥都忙。平时有曾馨和清清两个丫头在,家里倒也热闹。” 方诚愣了愣,笑道:“那还是让她们回去吧,晚晴这丫头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反正已经开始休假,有什么事两头跑跑也没关系嘛。” 顾子钦也笑,“是我忙,她怕应付不过来。”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我这边的工作倒也安排好了,还是我陪她准备比较好。” 言下之意,有他在,就让曾馨和顾清清回家吧。 方诚点点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随意挥挥手:“行吧,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处理就行了,我才不像你爸爸那样爱操心。” “子钦,你上来一下。” 顾子钦悬在嗓子眼的一颗心刚刚落下,突闻声响,抬头望去,方晚晴披散着头发趴在楼梯的栏杆上,调皮地看着他们。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方诚,方诚抬头,伴装怒嗔:“有什么事不能下来说?” 方晚晴嫣然一笑,很难得地像小女儿家的撒娇:“爸爸,我有东西要给子钦看,你快放人。” 方诚笑了,对顾子钦说:“去吧去吧,搞得好像我有多封建似的。” 顾子钦只得起身,礼貌颔首:“那我去了。” 起步上楼时,他下意识地往后花园的地方望去,曾馨和顾清清在帮陈玲浇花,水光飞舞间,她笑容灿烂,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顾子钦心里莫名地泛着酸,酸里又有一丝丝带甜的欣慰。 她能在这样的时刻,安抚自己,不让她的担忧害怕影响他的决定…… 他的丫头真是个很乖的好姑娘。 …… 这是顾子钦第一次进方晚晴的闺房,如果不是为了能顺利带走曾馨,他是断然不会上楼的。 方晚晴的卧室和她的人一样,色彩单一,摆饰简单,处处透着冷静。 他不由地想,她活的快乐吗? 还是快乐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就像母亲一样,走进了某个死胡同里,便固执地不愿意回头。 方晚晴穿着天蓝色的家居服,少了些锋芒,多了几分温和。 她靠在床头,直勾勾地看着顾子钦,唇角似笑非笑道:“进我的房间有什么感觉?” “没感觉。”顾子钦直视她的眼睛,表情不冷不热,“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方晚晴在房间里随意走了几步,似在解释:“工作以后,我就不住在家里,所以这里的许多东西都老旧了。” 说着话,她从书架抽出一本相册,递给顾子钦,“要不要看你的照片……” 第二百四十八章 我比你想象中还要凉薄 顾子钦微微皱了眉,没有伸手去接,只是高深莫测地淡淡看她。 方晚晴想淡笑又没有笑出来,嘴角无力地勾了勾,翻开相册,自顾自地说道:“这张是我们唯一的合影,那年我才5岁……” “这张是你出国前的照片,那时你不理我,我偷偷的,怕你生气,所以只敢拍背影。” “这些都是你回国后的照片,有些是从网上下载打印,有些是从牟双那里买来的……她可黑心了,你的一张照片她最高要到一千块……” 顾子钦静静看开,终于开口打断:“方小姐到底想说什么?” “方小姐?”方晚晴苦笑,“估计只有你会称自己的妻子为小姐吧……” 顾子钦冷了脸,“你还不是我的妻子。” “我会是。” 方晚晴的心宛如被刀剜了一块,剧烈抽痛后,瞬间麻木。 ‘你还不是我的妻子’多么绝情的话呀! 顾子钦无言,只是淡淡看她,不争辩也不躲闪。 他太清楚了,此刻说什么都是没有的。 果然,方晚晴默了好一会儿,缓缓开口,冷静的可怕:“我从5岁开始就喜欢你,小时候大人常逗我,长大想做什么,我次次都毫不犹豫地回答,想做子钦哥哥的媳妇……” “这个念头跟着我的心智一起疯长,从来没有消灭过。” “后来,你出国,我承认,我动摇了,因为一生太长太长,我太寂寞,我怕自己会在寂寞里死掉,就像长在悬崖上的花一样,从来没有人见证过它开放的美……” “所以,我恋爱了。认真用力地爱了,和所有普通女人一样,想要结婚,想要和他生孩子……” “子钦,我曾经天真地以为,两个人只要相互喜欢就会永远在一起。” “可惜,不是的。就算相爱,也会分开,相爱的理由只有一个,而分开的理由有千千万万个。” “所以,不要和我说你不爱我,不能和我结婚。既然相爱也不能永远在一起,那又怎么能证明不爱就不能永远在一起?” “我喜欢你,一直喜欢,你对我的人生来说,就是遥不可及的高山,从前没想过,是没有去往的路,而现在,你就在我面前……” “子钦,你就在我面前呀!我马上就要达成梦想,马上就要攀上此生向往已久的高山,你叫我怎么放弃?” 顾子钦抿紧了唇,看向方晚晴的眼神有些捉摸不透。 方晚晴眸中噙满了泪水,顾子钦的面容模糊成了一团泡影。 片刻,她听见打火机的声音,接着房间里有淡淡的烟草味。 她其实烦透了抽烟的男人,但他是顾子钦,所以连着烟味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味道。 顾子钦显然看穿了她的心思,扬了扬手中的烟,说:“你看,这就是固执的下场。” “爱一个不该爱的人,你就得事事隐忍,毫无底线地包容,将自己的尊严埋进尘埃里。然而,仍然不会有任何改变。” “这就是现实,我比你想象中还要凉薄。” “你说一定要成为我的妻子,要攀上向往已久的高山,难道你就不怕山崩地裂将你掩埋吗?” “为什么要为一个显而易见的结果,将你我二人生生逼成恶人?该说的我都说了,该道歉的我也道歉了,如果你非要这么固执下去,我又能拿你怎么办?” 隔着清白的烟雾,他的眼神有一丝意味不明,转瞬即逝。 方晚晴噙在眼底的眼泪终于砸落,无声无息。 没用了,说什么都没用了,他们之间就像站在世界的两端,看不到彼此的风景,更不会体会对方的心境。 方晚晴很快收拾好心情,面色清冷,话语无温:“你想带走曾馨?” “对。”顾子钦点点头,将烟头摁灭在书桌上,这样不合身份的行为彰显着他的决心和不耐。 顿了顿,他淡笑出声,语气凉薄:“结不结婚本身就是你我二人的事,你这样将她扣下,莫非是对自己没信心?怕我和她私奔?” 方晚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他,半晌,低头笑了一下,这笑声里有自嘲,怨恨,无语,怒气皆有,但一切随着笑声烟消云散,最后只剩一句自嘲:“是呀,我对自己没信心,怕你跑了。” 顾子钦一笑,“我不会跑。将你卷了进来是我不对,既然你不愿意自己脱身,那我只能好迎好送,奉陪到底。” 方晚晴只觉一股凉意从脚底窜至心间,颤声问:“你打算怎么办?” 顾子钦毫无情绪地扯起唇角,像是在说一个平淡无奇的计划:“不知道,也许会自揭丑闻,让全襄城的人都觉得我配不上方小姐……” “够了!顾子钦,你欺人太甚,就不怕我一时冲动将她给毁了吗?”方晚晴近乎咬牙切齿,眼里迸裂出可怕的光芒。 顾子钦唇角一抽,警告:“你试试。” 方晚晴眼底一寒,心里又是一阵抽痛。 他说‘你试试’,就如她对章煜说‘你试试’是一样的,因为笃定对方对自己用情至深,所以才会如此有恃无恐。 “顾子钦,你欺负人!”方晚晴低吼了这么一句,然后没了下文。 所有的怒火如高楼倒塌,声势浩荡之后,只剩惨烈。 可顾子钦没错呀,一如她对章煜一样,因为不爱了,所以会毫不犹豫…… 在感情的世界里,动了情的人本身就是输家。 输的有多惨,全看被爱的那个人内心有多仁慈。 然而,顾子钦仁慈吗?如果有半分仁慈,就不会拿她对他的爱作为武器,一次又一次地狠狠插进她的心里。 各种情绪风卷残云,最后只剩下荒谬与不甘,方晚晴如飘在风浪中的孤舟,风静了浪止了,她的心瞬间安定如坚石。 她沉默看着顾子钦,眼神冷漠,笔直而有力。 突然,她展颜一笑,说:“子钦,你不和我结婚,恐怕不行了。” 顾子钦直视她的眼睛,目光逼问她又要耍什么花招。 方晚晴身体松松垮垮地靠在书桌上,势在必得的目光停地顾子钦脸上,将手机递了过去。 顾子钦接过,淡淡一扫,身体突然僵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一碰就会碎掉。那双漆黑无底的眸子里,似聚着惊涛骇浪,顷刻间就能摧毁整个世界…… 第二百四十九章 被逼无奈 顾子钦和方晚晴下楼时,曾馨坐在方诚旁边,和他说着什么话,态度乖巧随和。 听见脚步声,她抬头望过来,乌黑的眸子轻轻转动,目光里有几分探究。 她本以为顾子钦会朝他们的方向看来,她期待与他之间有一个眼神的交流。 是解释也是安抚。 可是,没有,顾子钦侧头和方晚晴低语着什么,惹得她轻声娇笑,很开心的样子。 曾馨也说不清是为什么,此刻她觉得心慌,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手心,表情有些走神。 二人走近,方晚晴率先开口:“爸,子钦有点急事要去处理。” 方诚抬头,“哦,不吃饭?” 顾子钦笑答:“公司有些急事要处理,我明天过来。” 陈玲闻言也走了出来,“一会儿就开饭了,不能吃完再去?” 方晚晴毕竟是女儿,平时在母亲面前多少会撒一些娇,上前抱了陈玲的手臂,“妈,瞧你,一副万般不舍的样子。人家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我看是真的。” 陈玲佯装愠怒,瞪她:“都要结婚的人了,一点也不稳重。” 刚才陪方诚聊天的时候,曾馨已经得知顾子钦会接她回去,所以忙唤了一声:“顾清清,我们走吧。” 方晚晴似笑非笑地看她,“你要去哪里?明天你要陪我试礼服,还有好多事,子钦说了,就让你在这里多住几天,住到婚礼那天。” 曾馨心里‘咯噔’一下,抬头望向顾子钦。 方诚也微微皱了眉,“不是说让她们回去陪顾老爷子吗?” 顾子钦眸色无常,目光轻轻扫过曾馨的脸,看向方诚,“不用了,就按晚晴说的办吧。” 曾馨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有说不出的渴望与哀怨,像是在无声呐喊。 顾子钦,你不是来带我走的吗? 为什么不带我走? 我在这里,要怎么面对方晚晴,面对方家? 如果方晚晴为难我,我要以什么身份,什么姿态去应付? 纵然你有千万种苦衷,可是,可不可以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我该做回从前的曾馨,还是忍气吞声地等你? 她想问的,顾子钦都无言以对,所以他从始至终,没有再将目光移到曾馨脸上,而是对方诚和陈玲微微颔首,“那我先走了。” 话落,他迈开步开始往门口走去,方晚晴微微一笑,上前挽了他的手,说:“我送你出去。” 曾馨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胸口有些闷,她嘴唇微微颤抖,深吸了一口气,才发现胸腔处像断了一根肋骨,痛的撕心裂肺。 他就这样将她抛下了吗? 一边说着想她,要她等他,一边又进了方晚晴的房间。 在关键时刻,他退缩了吗? 一再的权衡利弊以后,还是选择了方晚晴,把她当成棋子一样给抛弃了吗? 眼看着他们已经走到了门口,曾馨终于出声:“叔叔……” 顾子钦脚步一滞,缓缓回头,眸光沉沉地望着她,“嗯?” 是呀,要说什么?要质问他,还是苦苦哀求? 以什么身份?凭什么? 凭几句心血来潮的承诺吗? 曾馨强行笑了笑,说:“让爷爷注意身体,我会……我会……” 顾子钦脸色一沉,似有些不耐烦,冷声打断:“知道了。” 曾馨脸一下僵了,笑容消失,脸色变得死寂。 顾子钦眼里一抹痛意快速闪过,语气软了下来,轻声说:“我会告诉他,你乖一些,不要调皮。” 说完,似真的很急,他转身推门,步伐匆匆。 方诚和陈玲默契地对视一眼,总觉得哪里不对。 方晚晴非要把曾馨和顾清清留在家里很奇怪。 曾馨与顾子钦之间看似疏离,实则有些难分难舍的感觉更是莫名诡异。 到底是他们想多了,还是这几个年轻人背着他们在搞什么鬼? 听见汽车启动远去的声音,曾馨还僵在原地,像被定住了似的。 顾清清见了,轻咳一声,碰了碰她,“我们去楼顶花园看看,我去过了,很漂亮。” 曾馨回过头来,眼神平静,笑着说:“好呀。” 她又不是第一次被人抛弃了,地球离了谁都是会转,没有谁离不开谁。 至于,方晚晴…… 见招拆招吧,他顾子钦可真是大胆,这是吃定她会忍气吞声吗? …… 太阳恋恋不舍地落了下去,夜色渐渐笼罩着整个襄城,像个沉闷的大盒子。 顾子钦将车开到了最快,箭尖一般的目光死死盯牢前面,好像卯足了劲要冲破这大盒子一样的天幕。 脑海里,曾馨小猫一样,黑漆漆的眼睛干干净净的看着他,是无声的哀求。 她怕他抛下她,而他真的这样做了。 那一刻,他铁石般的心也被撕开了一条口子,刺辣辣的痛。 从前,她犹豫徘徊,他自私地一步一步将她逼近。 现在,她坚定等待,他却又一次一次地让她失望。 她为了他,变成了畏手畏脚,忍气吞声的小可怜。 他口口声声爱她,却把她彻底给弄丢了…… 可他没办法呀! 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去死吧! …… 在方晚晴的房间里,顾子钦看到夏凤瑶和陌生男人的照片,短暂错愕后,心也跟着一寸一寸地凉透。 他平静地问:“你想怎么样?” 方晚晴也很平静,直勾勾地看他,说:“和我结婚。” “然后呢?”他问,结婚然后呢?两个人貌合神离,在痛苦的婚姻里相互折磨吗? 方晚晴抬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听不出情绪:“就算要分开,也要先结婚。子钦,我不想成为襄城的笑话,我承受不起,起码现在不想承受。” 就算要结束,也该由她的方式结束,凭什么他们要喊停,她就得配合? 至于以后,以后的事谁知道? 或许顾子钦就爱上她了呢?就像章煜突然就离开了她一样。 感情这东西如风,捉摸不定呢。 顾子钦的声音很冷,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像是冰冻过一样,字字刺骨,他说:“好。我同意,你想走到南墙撞到头破血流,我陪你!” 方晚晴拿开手,笑了笑,目光笔直地看着他,“曾馨得留下,而且你不准向她解释。” “这是条件?我非同意不可?” 顾子钦直直地看着她,目光如刀尖一样锋利,方晚晴觉得她已经被刺的千疮百孔,面目全非了。 可路已经走到这里了呀! 她和顾子钦的路已经贴近了南墙,有什么办法呢? 头破血流就头破血流吧,总好过什么也不做,将一切遗憾与不甘都归于命运吧。 她扬起下巴,语气凉薄:“对!你非答应不可。我就是要她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结婚,让她体会体会心被人一点一点挖空的感觉。” 第二百五十章 彼此彼此 顾家。 顾连海胸口有些闷,吃了药,已经休息。 夏凤瑶坐在凉台,倒了半杯酒,端在手里,也不喝,就那样静静地看着。 那个人今天离开襄城了,以后也不可能再回来。 她突然就觉得,这座城空了…… 从此,她在襄城孤立无援,再也不会有人不问对错地帮她,不会了。 听到停车的声音,然后,是家里的佣人芳姐的声音:“顾先生回来了。” “我妈呢?” “在凉台。” 接着,急促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在她背后站定,似乎在平定气息,默了几秒,开口:“妈,我想和你谈谈。” 夏凤瑶转过身来,看着顾子钦,语气懒懒的:“谈什么?” 顾子钦抿了抿唇,脸色不太好,“我们出去说。” “去哪里?”依旧是懒散的语气。 顾子钦伸手接过她的酒杯往桌上一放,力度过猛,玻璃杯竟一下就碎了,夏凤瑶愣了愣,骤然清醒。 动怒是什么意思? 因为没有接回曾馨,所以把气撒在她身上? 她还心情不好,找不到人发泄呢! 夏凤瑶一下冷了脸,正准备发作,顾子钦捉住了她的手腕,冷冽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 …… 方家。 晚饭后,方晚晴邀请曾馨和顾清清去她房间聊天。 她把顾子钦的相册拿了出来,一张一张地解释给她们听,满脸都是幸福的笑意。 曾馨很平静,配合着或惊讶,或意外,该夸时猛夸,该笑时大笑,像是事不关已的局外人。 趁着顾清清下楼拿水果的间隙,方晚晴眼里有些讥诮,奚落道:“没想到你演技这么好,有没有考虑过到演艺圈发展,我可以帮你介绍介绍。” 曾馨笑笑,“好呀。” 方晚晴眼眸渐深,想了一秒,转瞬间,已是厌恶的表情,“曾馨,你怎么能这样厚颜无耻,做小三做的这么理直气壮,是谁给你的底气?” 小三? 曾馨皱了眉,她很不喜欢这个词。 从形势上来看,她好像无从反驳,但在她心里不是。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破坏别人的感情,爱上顾子钦,是没得选择。 他在会所救了她,将她带回了家,她就已经没得选择。 挑了挑眉,她的声音很轻,“你们相爱吗?” 方晚晴愣住,一句话宛如一记耳光,脸上一阵火辣感。 在感情的世界里,不被爱的那个才是小三。 她懂,她们都懂…… 没等她发作,曾馨又开口:“方小姐,其实我不想和你狡辩什么。你今天无非就是想告诉我,你了解顾子钦,他会和你结婚,会是这场游戏的赢家。” “如果结果是这样,我恭喜你,也输的心服口服,因为那是顾子钦的选择。实际上,就算我们在这里斗的你死我活,也一样左右不了他的决定和选择,这一点,你比我清楚,所以才会这么慌张,要把我留在你身边看着,对吗?” 方晚晴挑眉看她,恶毒的话转了又转,咽了下去。 她何必为了一个失败者,一个不重要的人而降低了自己的素质? 曾馨微咬了唇,黑亮的眸直直地看着方晚晴,说:“方小姐,不如我们今天就把话说开了吧。” “不知道顾总有没有给你说过,其实我就是他花钱请来的一枚棋子。目的是什么,你那么聪明,自然明白。” “至于我们之间……” 话到这里,曾馨自嘲地笑了笑,“像顾子钦那样的男人,如果存心要去撩一个女人,你觉得有几人承受得住?” 方晚晴挑眉瞪她一眼,到底还是没忍住,脱口而出:“真是够不要脸,意思是子钦主动勾引你,缠着你不放?” 曾馨极轻地摇了一下头,“你觉得,如果他没想法,我勾引他有用吗?” 方晚晴表情厌烦,曾馨说的她不是不信,而是痛恨。 她恨就恨这一点,如果是曾馨异想天开,主动去招惹顾子钦,那到好办了…… 可偏偏……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上赶着的那个人是顾子钦呀! 曾馨错开了眸光,眼神看向别处,唇角勾着淡淡的笑,是苦笑,没有一丝胜利的快感。 有什么好得意的,是顾子钦先招惹她的又怎样? 她和方晚晴就像是摆在摊前的物品,任由顾子钦挑选。 因为她长得像肖媛媛,就算顾子钦比较中意她,但那也只是个人偏好而已,不会影响到选择。 毕竟方晚晴更适合,更有利用价值,但凡是聪明人,都知道要怎么选择。 顾子钦不止是聪明人,他还是个商人,精明的商人。 “你是在向我宣战吗?”方晚晴很快镇定,眼露鄙夷又不屑一顾的目光。 曾馨摇头,语气疲惫:“如果你认为是的话,那就是吧。” 突地,她咧嘴一笑,“不过,我投降了,我认输,我不想玩了。” 方晚晴微愕,“你……” 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满腔愤怒无处宣泄,气得她满脸通红。 曾馨起身,拍了拍手,嘴角一扯,笑的有些邪乎:“你放心,我赖住不走,是因为和顾子钦有合约。等你们结完婚,我结账走人,绝不做你的眼中钉。” “合约?结账?”方晚晴越听越糊涂了。 曾馨弯了腰,直勾勾地看她,“其实,同为女人,我真的很想劝你一句,顾子钦真的不是个好的结婚对象,方小姐三思。” 这话她是发自真心,比人民币还要真。 距离很近,方晚晴看到她的眼睛,很黑,很亮,很沉静,没有一丝杂念,甚至可以谈得上真诚。 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千面万貌的女人,嚣张又爽真,悲伤又洒脱,你根本猜不到下一秒她会出什么招。 这一刻,方晚晴觉得自己的聪明才智,高超手段对曾馨来说,根本就没有用。 她像是水,不管遇到什么样的阻物,都能轻易应付。 怪不得能让顾子钦如此魂牵梦萦,因为控制不了,所以才会欲罢不能…… 方晚晴稳了稳心神,思索了一下曾馨的话,问道:“顾子钦答应给你多少钱?” 曾馨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灵动的大眼轻轻扑闪,“怎么?想替他给,然后让我在你们婚礼前消失?” 方晚晴直视她,“对,我愿意加倍给。” 曾馨直起身来,若无其事地东看看西瞧瞧,语气松漫极了,“那可不行。挺大一笔钱,你有没有还两说……更何况,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只有和他结算,才能两清。” 又是一副嚣张不羁,肆意张扬的样子。 方晚晴气的牙痒,又不能和她吵,只得凶狠狠地说道:“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曾馨突地一下笑出了声,挠了挠头,说:“咱们彼此彼此。” 第二百五十一章 每个人都在承受着痛苦 门推开,顾清清端了水果进来,曾馨和方晚晴的谈话终止,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 曾馨随手拿了本杂志翻了翻,好死不死,一下就翻到顾子钦的照片。 她心尖一颤,像被人射进了一颗毒针,毒液很快蔓延,丝丝麻麻的难受…… 摸出手机看了看,很干净,没有信息也没有电话。 一个多小时前,她发信息问他:能不能给我一个理由? 他没有回,也许是没有。 想了想,曾馨手指飞舞,又发了一条:算了,我已经不想听了。 方晚晴被曾馨气的不行,烦闷地挥了挥手:“你俩出去吧,我要睡觉了。” 曾馨狡黠地笑了笑,“小婶婶晚安。” 一直安静的顾清清带上门,唇角慢慢往上勾起,却很难说这是笑意…… …… 夏凤瑶没想到顾子钦会带她回他的地盘。 记得他刚买下这栋房子的时候,作为母亲,她也曾三天两头过来看看,里里外外地安排着。 直到有一天,顾子钦接了肖振国夫妻来,对她说:“我这里,你以后不要来了,我需要一些私人空间。” 可以把外人当家人一样相处,却能狠心地将自己的亲生母亲排外,这就是顾子钦。 夏凤瑶立在门口,不愿意进去,隐隐冷讽:“你不是不让我来这里吗?不是不喜欢我这个亲妈擅闯你的私人空间吗?” 顾子钦沉沉看她一眼,“因为这里说话方便。” 不用每句话都要深思,不用顾及别人的脸色和想法。 夏凤瑶脸色微变,抬起脚跨了进去。 肖振国夫妇没想到她会来,一时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 清嫂上前,笑着讨好地说:“夫人还是这么年轻漂亮。” 曾经是多年的领居,在那个村子里,只有他们夫妻从未在人前人后对她指指点点过。 这份情,夏凤瑶还是记得的,微微一笑,回应道:“你也没怎么变。” 清嫂不好意思地拢了拢头发,“老了。” 肖振国微弯了腰,做了个请的手势,恭敬道:“夫人请进。” 夏凤瑶也客气道:“谢谢。” “夫人喜欢喝什么茶?”肖振国又问,态度谦卑。 一旁的顾子钦出声打断:“不用,我们有些话要说。” 连杯茶也舍不得给她这个亲妈,她犯了什么大罪? 夏凤瑶微愣,唇色发白,脸上有些挂不住,一扭腰,直直地进了屋。 肖振国态度依旧,守在一旁不说话。 清嫂才不管那么多,上前拉了拉顾子钦衣袖,“她好歹是你妈,你这样可不好。” 顾子钦无法解释太多,一声不哼地跟着进了屋。 肖振国夫妇面面相觑,清嫂说:“看来,出大事了。” 肖振国仰头看了看天,回她:“迟早的事。” …… “顾子钦,你别太过分了!到底什么事,快说!”进了书房,夏凤瑶怒不可遏地吼道。 顾子钦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所以说这里说话方便,否则,他几时见过母亲这副样子? 将手机递了过去,他皱眉,从包里摸出烟,点燃,话语无温:“不是提醒过你,让他离开襄城吗?” 夏凤瑶手一顿,翻看手机的手指隐隐发抖。 清晰的照片落入眼里,她的心也跟着沉到了谷底,脸色死寂,整个人僵住,仿佛风一吹她就会散架一般。 顾子钦不忍,但也没有安慰。 不管是谁,都需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就算她是自己的母亲,也一样。 进门前,他看了手机,曾馨发了两条信息。 第一条希望他能给一个解释。 第二条,她说,不用了,不想听了…… 可以想象她的心路历程,失望,忐忑,等待,不安,无力,再到绝望…… 每个人都在承受着痛苦。 凭什么始作俑者就可以活的心安理得? 就因为心要狠一些吗? 书房静的落针可闻,顾子钦立在窗边,烟燃尽了,灼得手指刺痛,他直接将它握进手心,又是一阵灼痛。 可他感觉不到,从方家出来到现在,他没有一刻是清醒的。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他分不清到底是愤怒还是悲哀。只觉得就像一滴水砸了下来,正好落在了他心中好不容易燃起的那丝希望的火苗上。 熄灭,带着淡淡的惆怅。 他好像怎么挣扎,也挣扎不脱这个家里所有人的梏桎。 玻璃窗开着,襄城的夜晚很凉爽,晚风吹进来,有丝丝凉意,像是有双手试图把每个人在白日里所染上的尘埃轻轻拂去。 良久,身后,夏凤瑶长长地抽了一口气,嗓音哑沉,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 她说:“子钦,你帮帮我……不能,绝对不能让你爸爸知道……” 顾子钦闭了眼,仿佛掉进了冰窖里,一种尖锐的痛直达心脏,轰然倒塌。 他转身,逼仄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夏凤瑶,因为太过压抑,话语被挤碎:“帮,要我怎么帮?既然那么怕他知道,既然那么在乎他的感受,为什么还要那样去做?” “不……你在乎的从来就只有你自己……你是我妈,可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亲生母亲背叛了亲生父亲,他还要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他是人呀,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呀! 夏凤瑶眼里起了雾,嘴唇轻轻颤抖,无力地解释:“子钦,我没……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 “重要吗?你们之间有没有什么重要吗?”顾子钦瞪着她的眼神,恨不得吃了她,“重要的是,你不能这样呀!你不能又要站在顾家的顶端,又要抓扯着过去不放!” 夏凤瑶内心凄惶,这样的顾子钦是陌生的。 他虽然性子冷,但他活的无比清醒,不管对人对事,从来都不会越线。 除了……曾馨…… 只有那个丫头会让他失控,这一路走来,渐渐迷了他的眼,让他迷失、懦弱。 这不是她的儿子,不是! 咬紧牙关,夏凤瑶觉得头晕眼花,便一步一步地缓缓走到办公桌后面,坐了下来,双手撑在桌上,揉着太阳穴,一下就冷静了下来。 她问:“照片你从哪里来的?” 顾子钦还有心情来兴师问罪,说明照片并没有外泄,他压了下来。 危险暂时解除,再怎样也是自己的儿子,他不会眼睁睁看她声败名裂。 顾子钦似看穿了她的想法,不置可否地一声冷笑,“照片是媒体拍到的,方晚晴拦了下来。” 闻言,夏凤瑶倒抽了一口气,终于明白顾子钦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 方晚晴拦下了这件事,就等于抓住了他们母子二人的把柄,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尤其是她,将来婆媳相处,难不成要矮儿媳妇一等? 第二百五十二章 声声控诉 夏凤瑶疲惫地往后靠,语气很平静:“她拿照片要挟你了?提了什么条件?” 顾子钦冷冷答:“和她结婚。” 夏凤瑶没有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你们本来就要结婚。” 像掉下悬崖时,好不容易抓住了树枝的人,明明还怀着一线生机,却被人狠心地踩断了树枝。 愤怒,失望,害怕,以及深深的无力感一涌而起,找不到出口,又颓然而去,最后只剩冷冰冰的呼吸与木然的眼神。 顾子钦就是这样的心情,这样的眼神,他问:“你知不知道我并不爱方晚晴。” 夏凤瑶回答:“知道。” “知道,但不重要对吧?”顾子钦双眼血红,手抖了好几下才又点燃一只烟,深深吸了一口,继续说:“因为我是你的儿子,所以我就得无条件地配合你的一切行为,我快不快乐,是不是幸福,并不重要,对吧?” “子钦……你知道的,你知道方晚晴才是你最佳的选择……”夏凤瑶绷不住了,她是自私,但她和全天下的母亲一样爱自己的孩子。 或许爱的没那么深,深到可以忘记自己。 但仍然爱呀!看到他痛苦难过,她的心也在滴血,也如刀割一般疼痛。 顾子钦隔着烟雾看她,唇角弯了弯,没能挤出那抹冷笑,“最佳选择?那是对你来说,对我来说,谁才是最佳选择你不知道吗?” “妈,我这个儿子对你来说算什么?筹码?棋子?” “当初,你拼命留下我,不是因为你爱我,想要一个孩子,是因为我是你捏在手里就会稳赢的棋子,是份量十足的筹码!” “事实上,你和爸爸一样,你们都不愿意看到我。因为看到我,就会想到你们之间的较量,一个屈辱,一个不服……” “然而,我又是你们不能随意丢弃的孩子,是人性的底线!你们一边假装爱我,一边又在不经意间疏远我……请问,我做错了什么?” “做你们的孩子,不是我的选择。” “别说了……子钦……求求你别说了……”夏凤瑶脸色发白,喉咙间迸发出一声呜咽,眼泪终于仓皇落下。 顾子钦眸色清清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略顿了几秒,“为什么不说,不说就代表没发生过吗?” “妈,你不是一直埋怨我心冷吗,什么事什么话也不愿意和你多说。今天我就全部讲给你听。” “我们住在乡下的时候,你每天关心的是爸爸什么时候来,你总是站在门口遥望,一站就是一天。” “可你从来没有关心过我会不会饿,会不会冷。太小的时候,我没办法,饿了就会唤你,你有时候会内疚地亲亲我,然后煮东西给我吃……有时候会生气会痛骂我……” “再大一些,我理解了你苦,明白了你的思念……那时我太天真,以为那是一个妻子对丈夫的思念,其实现在想来,那只是你不甘心的期待罢了。” “我开始自己煮饭,煮好了会端到你手里。我被火烧过多少次,被油烫出了多少的水泡,这些你都不知道。” “媛媛死后,我悲痛欲绝,你却轻蔑地说,一个旧时的领居而已,至于吗?” “至于吗?你又怎么会知道,那些受伤难熬的日子里,是她天天在照顾我……随便也照顾你……” “她从来没有像别人那样说你,说你精神有问题,说你是被抛弃了的小三……她说,子钦,你妈妈真是个痴情的好女人……” “媛媛死了,大哥一家死了,而我知道这一切都和二哥有关,他们都曾是我最爱的人,我的心有多痛,你知道吗?” “你不知道,你只是怕被顾云生发现,急急地把我送出国,你难道就没有想过,那样的我……那样精神崩溃的我,会不会熬不过去……” “没有让你失望,我熬过来了。我回国后,你从来没有问过我在国外发生的一切。你只关心我有没有能力扳倒顾云生。” “听闻顾氏财务出现了危及,你主动去找方家,在爸爸面前鼓动两家联姻,从头到尾,你都没有问过我一句,是否愿意?” “因为你是我妈妈,我不想让你失望,反正于我而言,顾子钦早就死在多年前那场大雨里了。可是,曾馨出现了呀!她像太阳一样照进了我黑暗冰冷的心里……” “你知道那种感觉吗?你知道常年活在阴暗里的人遇到阳光的感觉吗?你知道一个死了的人突然抓住了一线生机的感觉吗?” “你不知道!否则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无视我的感受,帮着别人将我和她生生地割开。” “妈,失去她,我会死的……这也不重要吗?” 烟燃尽了,话落下了,眼底的泪珠子也跟着猝然砸落,沙哑的声音仿佛不是他的,说了这么多的话,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又有什么用? 有泪流进了夏凤瑶的脖子里,她想站起来,想去拥抱自己的儿子。 可是浑身无力,两腿发软,她连站的姿势都没有做成功就颓然地跌坐了下来。 她是个失败的母亲,她知道。 但她不知道自己竟失败到了如此地步…… 那几年,顾连海态度不明,有时候像是和蔼可亲的好爸爸,温柔体贴的好丈夫,有时候就像是远在天边的陌生人,冷漠疏远。 她终日活在忐忑不安的世界里,一边茫然地等待,一边盘算着要怎样才能抓牢顾连海的心。 许多时候,她是真的忘记了自己还有个年幼的儿子。 每个睡不着的夜里,她久久地注视着沉睡的他,看着他手上的新伤旧痕,泣不成声。 她想成为顾太太,想正大光明地进入顾家,要成为站在顾氏最高处的人,她是为自己,也是为了儿子呀! 她不想让他长大了,也被人指指点点。要击碎那些闲言碎语,最有力的办法不是去争吵,而是要争气,要成为他们遥不可及的人,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些人心甘情愿地闭嘴。 然而她却忘记了一点,成长只有一次,这也意味着她留给儿子的伤害是永恒的。 如今面对顾子钦的声声控诉,夏凤瑶无力解释,只是痛苦万分地说:“子钦,妈妈对不起你……可是,现在我们要怎么办?你要妈妈怎么办?” 第二百五十三章 他要的不过一个她而已 顾子钦扔了烟头,低头,一声苦笑。 是呀,他能拿自己的亲妈怎么办? 能肆无忌惮地伤害自己最亲的人,不就笃定了对方不会回以同样的伤害吗? “他是谁?”半晌,顾子钦开口问夏凤瑶。 他不愿意往那方面去想自己的母亲,但他得了解真相,才能想出应对的办法。 证据在方晚晴手里就是定时炸弹,更何况,中间还隔了那么几个人。 拍照片的,卖照片的……都是为了利益什么事都可以做的人,谁能保证照片不会外传? 这些人都还好说,左右不过是花钱。 方晚晴……他知道他们迟早会有一场厮杀,他不敢保证她会是有底线的人。 总之,照片曝光是迟早的事,他需要确定这个人到底是谁? 和母亲到底有没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关系。 如果没有,那好说,几张搂搂抱抱的照片不足已说明什么。 但如果有……纸包不住火,就算顾连海不想查,顾云生也不会善罢干休。 这么好的机会,一石二鸟,谁会放弃? 闻言,夏凤瑶缓缓抬起头来,抖着唇看他,目光羞耻地求着饶:“一个旧友……子钦,他已经离开襄城了,不会再回来。只要你想办法帮我把原始照片消除,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妈妈保证,再也不会和他有任何联系……” 顾子钦的心冷了,厉声重复:“他是谁?” “阿……阿木……”夏凤瑶一抖,沉沉闭了眼,眼泪簌簌掉落。 “那个金牌制作人阿木,爸爸的朋友?宋叔叔?” “是,宋木,他……他是我的同乡……” 如一记惊雷落地,轰然炸裂,震得人肝胆俱颤…… …… 宋木和夏凤瑶是同乡,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宋木爱音乐,从初中开始就自己写歌,他写的每一首歌,最先看到的人是夏凤瑶,最先唱出来的人也是夏凤瑶。 他们商量好,将来,一个写,一个唱,夫写妇唱,携手一生,是他们共同的理想。 然而,在那个年代,音乐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初中毕业,因为家境,宋木不得不远走他乡。 一年以后,夏凤瑶也离开了家乡。 就这一年,两人之间就错了一生。 宋木去了帝城,据说那里是梦想的天堂。然而不管他怎么努力,一直是默默无闻,写的歌根本没有人要。 这对满腔报负的年轻人来说,打击是致命的。 他开始消极颓废,和所有人都失去了联系,包括夏凤瑶。 夏凤瑶因为联系不上他,就来了襄城,以在酒吧唱歌为生,也就是这样才认识了顾连海。 宋木的失踪让她恐慌又无助,听说帝城就是个大染缸,凡是投身进去的人,没有一个会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地走出来。 时间渐渐让浓烈的承诺变得苍白,直到忘记。 襄城何尝又不是另一个大染缸,或者说,心思不纯的人走到那里都会被染上各种色彩。 夏凤瑶开始的想法很简单,她想唱歌,想出名,想站在耀眼的舞台,想让宋木能看到她。 后来才发现,这个世界不是光有梦想就可以的,凡事都要代出代价。 而她的代价便是认识了顾连海,从此,与自己的初心背道而驰。 宋木再次出现时,夏凤瑶已经有顾子钦了。 那时的他小有名气,越过重重山丘,才发现早已无人等候…… 每当他写出一首好听的歌时,再也没有人能在第一时间与他分享。 他提出让夏凤瑶跟他走,可惜那时的她,已经陷得太深,没有人能救的了。 宋木就这样留在了襄城,说不清是内疚后悔,还是不甘心,他至今未娶,一直守着夏凤瑶。 甚至费尽心机地搭上了顾连海,二人成了常来往的朋友…… 这些年,夏凤瑶的痛苦挣扎他都看到眼里,心痛之外,也无能为力。 夏凤瑶很少找他,几乎每次找他都是有事相求,而他有求必应。 谁也说不清,这到底是爱情还是习惯? …… 后脑像是被人重重地敲了一下,顾子钦觉得有些头疼欲裂。 进顾家不久,那个叫阿木的叔叔就常来家里,教他弹吉它、唱歌…… 说来荒唐可笑,他之所以喜欢音乐,完全就是受阿木的影响。 现在夏凤瑶告诉他,他们之间关系不纯,这无疑是当头一棒,打得人措手不及。 书房里很安静,静得让人发慌。 顾子钦脑子很乱,他说不清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感觉被欺骗,背叛,却又很无能为力。 夏凤瑶慌了,艰难地起身,缓缓走到他面前,嗓音里夹杂着哽咽:“子钦,对不起……妈妈已经没有退路可走了。” 顾子钦面无表情地看她,怒气瞬间湮灭,近乎悲悯地看她,“所以还要搭上我的未来吗?” “不,子钦,你听妈妈说,你先和方晚晴结婚,稳住她……如果……如果你真喜欢曾馨那丫头……” 顾子钦冷声打断:“如果我真喜欢她,就把她像宠物一样圈养起来对吧?” “难道你真要狠心看着妈妈去死吗?”夏凤瑶想抱抱他,手伸到一半又徒劳地收了回去,眼里是无力的悲伤与恐惧。 顾子钦伫立在那里,身影清冷峭陡,明明在看着她,却目光却放得很远,清淡而空洞。 他说:“妈,对不起,照片的事我会尽力,但我不会和方晚晴结婚。” 夏凤瑶终于忍无可忍,“顾子钦,你疯了吗?就为了那么一个野丫头,你就把我置于危险之中。你这么多年的努力就白费了呀!你不能这样!” “我不会把她变成第二个你,我更不会成为第二个顾云生。”顾子钦面露寒意,语气淡薄,“董堃在外面等着,他会送你回去。要和你说的话,我全部说完了,以后估计也不会有话再说,所以这里,你没必要再来了。” 宛如尖刀划过心口,所有的语言融进了仓惶里,夏凤瑶深知,她彻底毁了他们之间的母子之情。 她害怕,不安,又委屈痛苦……脚下一软,她慢慢蹲下身来,捂住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顾子钦脸色惨白,无动于衷地看着她。 他要的不过是一个曾馨而已,就那么难吗?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不合适也不划算 董堃返来时,顾子钦还站在原处一动也不动,像苍白的雕塑。 “发生什么事了?”他递了根烟过去,没有任何情绪。 顾子钦接过,点燃,说:“家事。” 既然是家事,董堃就没有立场再问了。 烟抽完,顾子钦问:“阿堃,我是不是活得很失败。” 董堃愣了愣,笑了,“没有,你只是不够狠心。” 顾子钦又问:“如果我负了曾馨,她会怎么办?” 董堃说:“不知道,也许会报复,也许无所谓……但我会带她走。” 这次,是顾子钦笑了,“我不会给你机会。” 董堃侧目看他,“我也不想要这个机会。” 两人在对视的一秒之内,读懂了对方的心意,彼此一笑,目光移开,瞬间恢复到正常的相处方式。 董堃立直了,说:“回去的路上,夫人一直在哭。” 顾子钦看他一眼,话语无情:“可惜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董堃点点头,略皱了眉:“方小姐会怎么对付曾馨?” 顾子钦又看了他一眼,“她已经有了更好的筹码,暂时不会对付曾馨。” 顿了顿,他补了一句:“你不放心可以去看看。” 到底是谁不放心? 董堃几不可察了笑了笑,有一丝犹豫,说:“好,我去看看。” 走到门口,董堃似想起了什么,回头说道:“申医生说肖军恢复情况良好,已经能安静下来……自古邪不能胜正,还没有结束,不要太早悲观。” …… 方家。 方晚晴已经睡下,听见楼下有男人的声音,以为是顾子钦,忙一个激灵地爬了起来,随意套了件衣服,匆匆下楼。 没料到是董堃,她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失望的神色,对方倒地泰然自若地朝她点点头,一点也没觉得尴尬。 方诚有应酬,没吃晚饭就被人叫走。 陈玲睡得早,估计没有听到声音,所以也没有出来。 保姆见方晚晴下楼,将茶泡好,放到董堃面前,便退回了下去。 客厅里,一时间只剩下董堃和方晚晴二人,气氛有些莫名的怪异。 方晚晴扬了扬下巴,语气不悦:“这么晚来干什么?” 董堃没有见过这样的方晚晴,穿着随意的家居服,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少了冰冷和锋芒,多了几分温婉与妩媚…… 此刻的她,很美。 这是他除曾馨以外,第一次评价一个女人,而且是很好的评价。 喉间有诡异的窒息感,像渴极了的人,董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滚烫,被生生咽下,身体仿佛瞬间被点燃,浑身发热。 推了推眼镜,他强自镇定,说:“我来给曾馨送些东西。” 方晚晴轻蔑地看他,“东西呢?” 董堃后背骤起了冷汗,来得太急,也没想到方晚晴会拆穿,所以他没有准备。 许是方晚晴的眼神过于冰冷,他很快冷静了下来,面不改色地说:“在车上。” “呵……”方晚晴冷哼一声,眼神笔直而冷漠,“董堃,你不就是担心我会对付你妹妹吗?” 董堃倒是很淡定,索性直视她的眼睛,问:“你会吗?” 方晚晴收回目光,玩着自己的手指,语气松漫:“不一定,看心情。” 董堃眸光一凛,也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愤怒,沉了声音说:“我想见曾馨。” “她睡了,你请回吧,我们方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进来。” 方晚晴说完,转身要走。 董堃情急之下,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臂,许是太过用力,方晚晴猛地往后一倒,手无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衣领。 指尖碰到他裸露的皮肤上,像火一样烫人,方晚晴松开手,目光触及他脖颈动脉一下一下有力地跳动着,她的心脏似乎也跟着这个节奏跳动了起来。 董堃垂眸看她,眼神深遂莫名,哑声道:“对不起。” 方晚晴抬头瞪他,他的脸在灯光下棱角分明,谈不上帅气但有着男性最原始的狂肆与漠然。 呼吸有些乱,方晚晴不喜欢这种被直视的感觉,但又不愿意服输。 两人就这样对视胶着,天地万物似乎都化为了虚有,一时间,他是谁,她又是谁,好像忘记了…… 这时,有个声音弱弱地响起:“堃哥,你怎么来了?” 曾馨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们身后,正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方晚晴错开眸光,放在身侧的双手握成了拳头,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敢欺负她了! 董堃这才慢悠悠地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望向曾馨,说:“我来看看你。” 曾馨上前两步,故作惊讶:“你惹方小姐生气了?” 董堃说:“也许。” 曾馨很担忧:“那你还不向人家道歉。” 董堃:“说过对不起了。” 兄妹二人的一唱一和,让方晚晴怒火中烧,偏偏又不好发作,只是回头狠狠地瞪他们一眼,便转身跑上了楼。 曾馨弯唇,上下打量董堃半秒,打趣道:“你喜欢这种款?” 董堃微变了脸色,“胡说。” 曾馨撇撇嘴,“少来了,认识你这么多年,我还从来没见你对那个女人有这么好的耐心。” 话落,她往前凑了凑,神神秘秘地小声说:“你看她的时候,眼睛里有星星。” 董堃瞪她,没好气道:“我看你的时候,眼睛里还有月亮咧。” 曾馨不服气,“不一样。你也知道,星星和月亮不一样。” 董堃无语,看她半刻,说:“看来你在这里好的很,那我回去了。” 说完,还真抬腿就走。 曾馨忙拉住他,低下头左右摇晃,“是他让你来看我的?” 董堃想了想,如实回道:“不是。” 曾馨白他一眼,说句她想听的话,会死呀! 她又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董堃也如实回答:“我不知道。” 曾馨彻底怒了,“那你干什么来了?到底是来看我,还是来撩方大小姐?” 董堃:“……” 曾馨歪着头看他,突然间哼笑一声,然后用手碰碰他,轻声说:“喂,现在形势可乱了,你想好了再行动,别和我一样莫名其妙地就卷了进去,到时,我可救不了你。” 仿佛心里藏着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突然被曾馨拉扯了出来,董堃有些震惊,也有些慌乱。 他冷了脸,坚决否认:“没有,也不会。” 曾馨在他胸口捶打了一拳,格格地笑,“我们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你动动脚指头,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 只是……不合适呀! 如果顾子钦选了方晚晴,难不成他们兄妹二人都要跟着陪葬? 不划算呀! 第二百五十五章 其实我很爱你 婚礼只剩下三天,每个人都很忙,也许也没那么忙,只是拼命找些事做,好压下心头莫名的慌乱。 顾家、方家陆陆续续有远道而来的客人,方诚和顾连海更是忙上加忙。 顾子钦很配合也很积极,该试衣服试衣服,该招呼客人招呼客人,像是真的很期待这场婚礼。 他的表现方晚晴自然是开心满意的,注意力渐渐从曾馨身上转移到婚礼上。 曾馨和顾清清就是悲催的小跟班,尤其是顾子钦来的时候,方晚晴会故意叫曾馨跑前跑后地找东西。 曾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成天乐呵呵地,看到顾子钦时,也会甜甜地喊‘叔叔’。 顾子钦也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眼波里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表面看上去,一切都很正常,很平静,至于他们各自心中是否正海沸江翻,恐怕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 婚礼前一晚,方家。 顾子钦和方诚在书房里商量事情,曾馨寻机会走了出来,张驰正站在车旁等顾子钦。 她上前,着急地问:“有消息了吗?” 最近因为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事,她没有机会去接小柠,便托张驰去处理,结果监狱的人告诉张驰,慕小柠已经被人接走,至于是谁,不方便透露。 张驰摇摇头,“还没有消息,我观察过顾总,他最近和董堃经常在晚上出门。” 曾馨抿了抿唇,眼神犀利,“我知道了。林雅现在怎么样?” 张驰沉吟几秒,说:“挺好的……馨姐,你就原谅她吧,其实她挺后悔的,只是像突然走进了万花筒里,一时鬼迷心窍,才做错了事。” 曾馨扬了扬眉,有些不耐烦:“我知道。” …… 和张驰没说几句话,曾馨怕方晚晴会找她,心思沉重地准备进屋。 从方家大门到客厅大门,有一个偌大的花园,左侧是一条林萌小道,平常不会有人走。 晚上,风一次,两边的银杏树便有气无力地摇晃着,像累极了的人,疲惫不堪又无可奈何。 曾馨因为想着小柠的事,有些心不在焉,耷拉着脑袋慢悠悠地往里走着。 突然,一道突如其来的力量将她一拽,她重心不稳,往力量来的方向倒去。 还没来得惊呼,整个人就落进了来人温暖的怀里。 接着,来人深吻她的唇,鼻息滚烫,喷在她脸上,是再熟悉不过的气息与味道。 曾馨跳到嗓子眼的心脏缓缓落定,多日来的彷徨无助因这样一个缠绵热烈的吻而得到缓解。 她脑子一片空白,没办法去想顾子钦此番行为又是为何? 婚礼前最后的乐趣,还是她绝望前的最后一丝曙光。 她没法想,也不愿意去想。 本能地闭上眼,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脖颈,回应他的狂热与深情。 他们紧紧地搂抱在一起,就像明天太阳不会再升起,就像已经站在了时光的尽头…… 曾馨身体越来越热,脸颊越来越烫,整个人像要爆炸了一样。 她声音沙哑的厉害,从他的狂吻中艰难地唤出一声:“顾子钦,你干什么?” 顾子钦停了下来,轻轻地吻了吻她黑亮的眼睛,再次将她紧紧搂住,头埋进她脖颈处,沉声说:“丫头,我想你想得快要发疯了……” 曾馨不知道做何回应,一个明天就要结婚的男人,跑来不管不顾地吻她,说想她想得快发疯,她真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悲哀。 感受到她身体的僵硬,顾子钦抬起头来,注视她的眼睛,声音轻柔却带着某种不可动摇的坚定:“丫头,明天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曾馨有些慌乱,黑长的眼睫快速闪动,夜色朦胧,男子面容模糊,就像他们的未来。 方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就一把重锤声声敲打着她的心,要想把一局死棋盘活了,是要付出代价的。 顾子钦能隐忍到现在,可想而之这代价会有多大,大到他需要挣扎到身心俱裂的程度。 “你想干什么?”这是她唯一能问出的话,而且明知不会有答案。 顾子钦轻轻抚摸她的眉眼,她的唇,慢慢滑到她细长的脖颈上,说:“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 曾馨便笑了,调皮地眨眨眼,说:“你调戏伴娘不怕被人发现?” 顾子钦轻轻笑着,捏起她的下巴,又是一吻,“她现在很忙。” 他提出婚礼上要和方晚晴合唱一首歌,是段景禹送他们的礼物,时间紧急,她现在正忙着学。 至于方诚夫妻,一堆客人在家里,自然不会出来。 曾馨要说不开心是假的,但这份欢喜被对未知的恐慌所压制,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用亮晶晶的眼睛看他,语气很认真:“子钦,如果……如果放弃方晚晴的婚姻会让你付出惨重的代价,那么,我不希望你这么做。如果你还需要时间……我愿意等你。” 那怕是用不堪的身份等他,她愿意。 这很傻,说不定又是另一个圈套,像甜甜圈一样,让人情不自禁沦陷的圈套,可她愿意再傻一次。 这一刻她想明白了,傻又怎样? 大不了,再感受一次心死去的疼痛。 可如果因此毁了顾子钦呢?她承受不起。 顾子钦不答话,一手支撑着她的脖子,加深了吻,似要把她吞进肚子里一般。 曾馨觉得快要窒息了,周遭的一些都化为了背景,方家传来的欢声笑语,花园里的虫鸣声,淡淡的花香,空气里属于夏夜的潮湿,一切的一切都模糊成了背影…… 在她快要断气之前,顾子钦终于停了下来,深深地看她,深沉的眸子在夜色中煜煜生辉。 他说:“我不想让你等,我也不想等了。就明天吧,要死一起死,要走一起走,你说好不好?” 眼眸猝然潮湿,心脏剧烈跳动,似乎比曾馨还要急迫,生怕她言不由衷,生怕她胆小懦弱。 过了许久,也许只是一秒钟,她终于缓缓张开唇,说:“好。” 一个‘好’字,好像已经在心里打磨了千百遍,就等着一个合适的机会,将它郑重地交付。 顾子钦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走了,明天见。” “明天见。”错肩而过时,曾馨拉住了他的衣角,“我有没有说过,其实我很爱你,只是害怕受到伤害,所以习惯地后退躲避。” 第二百五十六章 她失踪了 顾子钦握住曾馨的手,她的手很凉,他的很暖,凉暖相融,舒畅的宁人怦然心动。 “我知道。”他说:“你是对的。不管发生什么事,首先要保护好自己。” 曾馨觉得脸上有温热的液体落了下来,她唇角高高扬起,眼睛便弯成了月牙儿。 顾子钦必须要走了,她才骤然清醒,出声问:“小柠是你接走的吗?” 黑暗里,曾馨没有看见顾子钦的身体明显地僵了僵,表情凝重了起来。 倏尔,他拍拍她的头,说:“是呀,她现在在接受治疗,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是你接走了就好。”这次,曾馨是真的笑了,连日来的烦闷与压力一扫而空。 她放开顾子钦,挥挥手:“去吧,去吧,再不走,我怕我会控制不住今晚就把你拐走。” 顾子钦又笑,走了两步,忍不住又回头,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这才匆匆离去。 曾馨站在树林阴影下,双手捂面,用力搓了搓,再放开,抬头看天,今晚没有月亮……所以刚才发生的一切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 顾子钦匆匆出门,看到张驰,眉头拧成一团,厉声问:“说说慕小柠的事。” 张驰惊讶地张了张嘴,“真的不是你把她接走了?完了完了,我和馨姐都以为是你。如果不是你,那就真的完了,这个人对馨姐很重要……” 顾子钦冷冷扫他一眼,拿出手机打给董堃:“想尽一切办法,查查是谁把慕小柠从监狱接走的。” 也许,根本就不用查了。 能把他们的行踪摸的一清二楚的,不是顾云生还能是谁? 对方筹码越来越多,肖军那边却还没有任何进展,顾子钦抿紧了唇,上车,一言不发。 张驰战战兢兢地开车,从后视镜里看顾子钦,突生错觉,仿佛坐在后面的不是人,而是一只潜伏在黑夜里的狼…… …… 婚礼安排在顾家投资的凯斯大酒店举行,本来顾连海提议就在顾家操办,一来是彰显顾家的实力,再来也是向所有人证明,他们对待这场联姻的重视程度。 但顾子钦没有同意,虽然他不住在顾家,这里毕竟还是他的家。 他不想把一个不爱的女人迎进家门。 夏凤瑶从那晚母子二人谈话之后,说话更加小心谨慎,也更沉默少言了。 在这件事上,她还是极力帮顾子钦说了话,最后定在襄城最豪华的酒店举行,也足已让外人艳羡了。 …… 婚礼当天。 按襄城风俗,方晚晴在方家等着顾子钦的婚车来接。 一大早,就有人来替她梳妆打扮,不太方便,需要什么东西,便习惯型地喊曾馨。 但奇怪的是,每次都是顾清清跳了过来帮忙。 方晚晴好几次问:“曾馨呢?” 顾清清一脸茫然地回答:“不知道呀,刚才还在。” 方晚晴心里不是没有疑虑,她甚至在想,顾子钦不会真和她私奔了吧? 所幸,楼下很快传来热闹的声音,顾清清跑上来,笑道:“婚车到了。” 还是没看到曾馨,方晚晴略皱了眉,“去帮我把曾馨找来。” 顾清清挑起眉头,说:“我找几圈了,没看到人。” 后又安慰道:“她这人性子怪的很,兴许是躲到什么地方玩去了。” 顾清清用了‘躲’这个字,像有什么东西在方晚晴头上敲了一下,她似想明白了什么,展颜笑了。 今天这样的日子,曾馨识趣的话,确实应该躲起来。 …… 接下来,从方家到酒店,一阵忙乱。 顾子钦有些心神不宁,因为他从头到尾一直没有看到曾馨。 他不好问方晚晴,因为他不确实是不是昨晚的话吓到曾馨了? 那丫头有时候脑回路奇特,兴许是怕他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后果严重的事,所以干脆抽身躲开? 寻了机会,他问董堃:“看到曾馨了吗?” 董堃皱了眉,“一直没看到,我正在找。” 一旁的张驰也说没有看到。 “继续找,十分钟以后回我话。”顾子钦面色铁青,心脏似被什么东西拉扯着,晃荡不安。 …… 顾家、方家都是在襄城屈指可数的人家,商界,政界,甚至娱乐界,凡是有头有脸叫得出名号的,基本上都来了。 而且这一次,他们主动邀请了记者,还专门为他们开了一条绿色通道。 反正这场婚礼声势越大,对顾氏就越有好处。 章煜和段景禹自然来了。 进门时,看到顾子钦和方晚晴在门口迎宾客,二人款款上前祝福。 章煜将准备好的红包递给方晚晴,笑着说:“恭喜你。” 红包有些大,有些沉,方晚晴接过,皱了眉,回道:“谢谢,你太客气了。” 章煜意味深长地注视她,“应该的,你结婚,我肯定要送上大礼。” 方晚晴便不再答话,只是直勾勾地看他,眼含警告。 一旁,段景禹望着顾子钦笑,也是很意味深长,“子钦,礼物我已经送了,红包就没有了哦。” 天知道,顾子钦也不知道发什么疯,临近婚礼了,非要他写一首很难唱的歌送给他们当礼物,害他不知道死了多少脑细胞。 顾子钦弯了弯唇,“那是自然。” 远处,董堃一脸凝重地走来,在离他们几步远的距离站定,恭敬地等着顾子钦。 顾子钦对章煜和段景禹微微一笑,“二位请便。” 话落,便急急地朝董堃走去。 段景禹正好也看到熟人,对章煜颔首示意走开了。 方晚晴趁机打开章煜给的红包,心一紧,脸色骤然变得煞白。 里面全是他们过去所拍的照片,张张亲密。 她将照片放回去,猛地塞在章煜手里,话音抖的碎不成语:“你……你到底想干什” 章煜往前凑了凑,嗓音低醇魅惑:“我说过,我不想让你和顾子钦结婚。” 方晚晴即便在浓妆的掩护下,脸色也是死寂一般的难看。 她死死地盯牢章煜,箭尖一样的眼神似恨不得将他杀死,“如果你这样做了,我不会放过你,死也不会放过你。” 章煜低低地笑出了声,“好呀,我等你,死在你手里我也愿意。” 远处,顾子钦走了回来,面色无常,只是那眼神冰刀一样,所及之处,均被冰结。 董堃说曾馨不见了,手机关机,方家,顾家,酒店,她能去的所有地方都找过了…… 可以肯定,她失踪了。 在方家失踪,最有可能下手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第二百五十七章 这就是真实的我 顾子钦走近,看方晚晴,没有多余的表情,“曾馨在哪里?” 方晚晴平复着因章煜而引起的紊乱气息,眸光微闪,“我怎么知道?” 顾子钦语气加重:“她在你们方家不见了,你说不知道?” 方晚晴直视他的眼睛,毫不示弱:“她有手有脚,我能管得住?” 顿了顿,她错开眸光,补了一句:“兴许,她自己躲起来了。” 顾子钦眸色渐冷,“她为什么要躲?” “你应该去问她!”方晚晴有些恼意,这还是她第一次对顾子钦发火,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两个人就那样站着,身边人来人往,不时有宾客上前祝福,但见二人情绪不对,讪讪说几句祝福的话,便快速离开。 恰时,负责整场婚礼的工作人员跑了来,恭敬地说道:“顾先生,方小姐,请到房间换衣服,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方晚晴如释重负,在工作人员的搀扶下匆匆往里走。 一旁的顾清清默默跟上,面无表情。 顾子钦望着她的背影,微眯了眼睛,突地向董堃递了个眼色,后者收到示意,快速跟上顾清清。 …… 进了休息室,方晚晴惊魂未定,顾子钦就紧跟着闯了进来,厉声对屋里的其他人说道:“都出去,我有话和方小姐说。” 方晚晴双手无意识地抓紧衣裙,极短的时间内,心思百转千回…… 首先,她不确实曾馨是自己躲起来了,还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但可以明确的是,不管是哪种原因,她都是顾子钦第一个要怀疑的人。 她现在纠结的是怎么应付顾子钦? 现在章煜在场,会有什么对她不利的动作她不知道…… 如果这时承认是她把曾馨藏了起来,逼顾子钦配合的话,顾子钦不敢不从。 但假如曾馨真的出了意外,因她的误导而错失了施救的机会,那她和顾子钦之间就真的再无可能了,他会恨死她! “我再问你一遍,曾馨在哪里?” 顾子钦的声音冷冷地响起,深沉的眸子里透着血丝,那是忍极所至。 方晚晴突然就沉静了下来,她为了和他结婚,承受了无数压力。 为了和他走向婚姻的这条路,她将自己逼到面目全非。 现在,章煜威胁着她,她的心都快被各种矛盾和不安撕碎了。 而她一心一意想嫁的男人呢,他关心的只是那个野丫头。 怀疑她是吧?非要把她逼上绝路是吧? 方晚晴握紧的双手渐渐松开,眼神笔直地望着顾子钦,语气淡淡:“对,我把她藏起来了。” 顾子钦研判地观察她的脸,半晌,唇角一弯,冷冷地笑了,“你对自己就这么没信心?抓住我母亲的把柄还不够?” 方晚晴扬起下巴,淡定如初:“是呀!我没信心。区区几张照片而已,夏姨既然敢做,自然就想好了说辞……再说了,我并不认为你会为了你妈而放弃曾馨。所以,还是留着她比较好一点。” 顾子钦深不见底的黑眸看着她,其中的讥诮丝毫不加掩饰。 他突然伸出手,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她的眉眼,她的唇,最后滑到她的脖颈处,突然加大了力量,近乎粗暴地将她摁在墙上。 方晚晴后背生痛,似有一盆冰水从头浇下,从头凉到了脚心。 呼吸困难,她本能地用力抓住顾子钦的手,死死瞪牢他,眼里是无边的悲伤与绝望。 顾子钦下巴微微一挑,冷冷开口:“就这么想嫁给我?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名利地位?还是我的身体?” 停了一秒钟,似等不到她的回应,他自顾自地说道:“名利地位你都有了,那就是想要我的身体了?” “就这么渴望吗?就这么喜欢我吗?不如,我现在就成全你好不好?” 方晚晴又惊又恐,直觉危险,眼里充满惧意,奋力地摇头,一张原本煞白的脸此刻涨得通红,仿佛能滴出血似的。 顾子钦微微倾身,拉近和她的距离,扼住她脖子的手缓缓松开。 方晚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神志还未恢复,顾子钦还停留在她脖颈处的手突然抓住了她低胸的迎宾服,用力往下一扯,衣服碎声落地…… 黑色胸衣露了出来,方晚晴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眼神复杂,羞愤,意外,耻辱以及对危险来临时本能的怯意统统泄露。 她下意识地双手捂住胸口,嘴唇抖的厉害,“你……你不能这样……” 顾子钦只是看着她的眼睛,唇角勾出嘲讽的笑意,眼里的轻蔑显而易见,“不能哪样?你不是很喜欢我吗?” “这就是真实的我!” 这句嘶吼出声,方晚晴头一晕,人已经被顾子钦提了起来,三步两步,粗鲁地将她带到穿衣镜前。 将她摁在梳妆台上,顾子钦一手扯起方晚晴的头发,让她仰起脸直视镜子里的自己。 他缓缓附下身来,凑到她耳边,阴森森地说:“喜欢吗?喜欢这样的我吗?” 方晚晴浑身发抖,耻辱的眼泪滚滚而落,“顾子钦,你混蛋,你不能这样对我!” 她那么喜欢他,那么想和他在一起,他不能这样对她! 他可以不爱她,可是不能这样将她的自尊践踏! 不能为了让她讨厌他,就让自己变成一把尖刀去戳她的心脏! 不能这样啊! 后背一凉,胸衣落下,方晚晴看到了苍白的自己以及阴郁的顾子钦。 他附在她身上,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语气阴戾无情:“你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享受?不是很喜欢我吗?不是非要嫁我不可吗?” “不……不是这样的……子钦……” 她不想变成这个样子。 她只是想嫁给他,只是不想成为襄城的笑话。 顾子钦笑了,笑声阴绵,听得方晚晴汗毛一下就炸了起来。 他表情厌恶,语气加重:“方晚晴,你很没种。这样就告饶了?既然敢和我玩,就要有种坚持到底!” 一语落下,方晚晴只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碎成渣了,救不回来了。 她咬紧牙关,执拗地死死瞪着他,豆大的泪珠砸落了下来。 顾子钦毫不动容,猛地将她拉转过身,怒极,似恨不得将她撕碎,“我再问你一次,曾馨在哪里,她在哪里!” 方晚晴眉心狠狠地抽搐了一下,也疯了,彻底疯了,她失声大吼:“来呀!有种你来呀!你敢搞砸了这场婚礼,我就弄死她,我说到做到!” 第二百五十八章 疯了,都疯了 顾子钦一把捏上方晚晴的下巴,眼里渗出细微的血丝,那是煞人的怒火。 就在方晚晴以为他会动粗时,顾子钦放开了她,往后退了一步,口吻近乎嘲弄:“好,结婚,结!” 说这话时,他绷紧了下巴,沉沉地闭了眼,仿佛正在用尽力气将心中乱窜的怒火生生浇灭。 戾气不在,余留下来的是空前的悲怆和绝望。 方晚晴随手拿衣服披上,望向顾子钦的眼神很复杂。 报复的快感稍纵即逝,渐渐,心里的酸涩如潮水般涌来,一时间,她既再也找不到坚持的理由了。 但,走到了这一步,不能回头呀! 至少今天不能回头! 她缓缓走到顾子钦面前,没有表情地开口:“顾子钦,我说过,这个婚礼非办不可。至于要不要分开,怎么分开,今天过了我们再商量。” 顾子钦睁开眼看她,目光仔细,像是在凌迟着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出口的声音很凉:“她是否安全?” 方晚晴迎视他的眼睛,毫不退缩,“安全。婚礼结束,我就会放了她。” 这一刻,她只想乞求上天,曾馨不要在此刻出现,更不要出任何意外。 希望她只是任性躲了起来,等今天婚礼结束,她会嚣张狂肆,或一脸无所谓地出现。 为此,她愿意……她愿意余生都碰不到爱她的男人…… 反正她再也不会相信男人了……不会再犯这种傻了…… 顾子钦眉眼染了寒气,掏出烟点燃,没有看方晚晴,开口:“好!要我怎么配合?” 这话问的蹊跷,他们本来就要结婚,按着流程走就可以了,还需要怎么配合? 但听到方晚晴耳里,她却是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心想,顾子钦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极力镇定,她眸瞳深沉,意味深长地试探:“子钦,你说今天会不会有人阻碍我们的婚礼?” 顾子钦蓦然抬眼,眸色阴鸷:“如果有呢?” 方晚晴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如果有,我希望你也能坚持,不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我们都要把婚礼坚持举行完。” “你图什么?”顾子钦像是在笑,但眼里没有丝毫笑意。 他是真的不明白,方晚晴这么做图什么? 明明知道他并不爱她,明明知道有人不会让这场婚礼顺利完成,还要固执地坚持,到底图什么呀! “图什么?”方晚晴倒也不恼,反问了一句,自嘲地笑了笑。 渐渐平复情绪,她眼里划过最深沉的光,声音软的像能滴出水来:“子钦,如果此生都遇不到一个可以相爱到老的人,如果这就是我的命,那么我想要一场婚礼,只是一场婚礼而已。” 经历了这场婚礼,她就像走完了爱情与婚姻,从此便可以说服自己,一个人挺好。 顾子钦扔了烟头,看她,目光沉冷,漆黑的眸子里有让人看不懂的东西。 好一会儿,他淡声开口:“命运这东西有时候说不清楚,没有遇到好的,只能说明他没有来。” “这个人不是我,我很抱歉。” 房间里终于安静了下来,安静的像世间万物都死绝了一般。 “我知道。”良久,方晚晴语调平平淡淡地说:“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她。” 话语止终,之前的愤怒也好,悲痛也罢,瞬间烟消云散,静默站立的二人,一个漠然,一个阴沉…… 这次,是真的走到尽头了。 …… 掩上房门,董堃焦急地等在门口,看到顾子钦一脸阴沉,下意识地往休息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门关的很严,什么也看不到,但他总觉得这个房间就像是个危险的笼子,而方晚晴正在里面痛苦挣扎。 他却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能做。 现下最关键的是找到曾馨,他知道轻重,但当他意识到方晚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偏向重的那一边时,董堃的心狠狠一瑟。 顾子钦毫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用目光询问着结果。 董堃眼露忧色,摇了摇头,“我刚接近顾清清,顾云生就出现了。” 也就是说,毫无进展。 如果不是顾云生干的,那让他知道曾馨现在落了单,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顾子钦点了点头,语气有些疲惫:“方晚晴承认了。” “承认了什么?”董堃觉得自己是不是把脑子弄丢了,居然问出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 还好,顾子钦似乎没有心思去理会他的微妙变化,只是说:“她承认是她把曾馨藏了起来。” “目的是什么?”董堃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只觉得身心麻木。 顾子钦终于意味莫名地看了他一眼,话语无温:“还用问?目的就是要我老老实实和她完婚……真是疯了!” 是呀!疯了! 为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疯了! 董堃嘴角扬着一丝笑,神思恍惚了那么几秒。 这些都不关他的事,她疯了也好,傻了也罢,不关他的事。 他警告过她不要伤害曾馨,她没有听进去。 或许他对她说什么都没用,她就是个蠢的无可救药的女人! 她活该! 眼里闪过一抹戾气,董堃面无表情地问:“那接下来怎么办?” 顾子钦用力地扯了几下领结,烦闷道:“不能完全相信她,派出所有人去找。” 董堃掠了他一眼,又问:“那原来的计划还进行吗?” 为了这天的绝裂,顾子钦费了很多心思为自己制造了无数黑点,打算今天全盘托出,逼方家主动退婚。 眼前,怕是用不上了。 果然,顾子钦眸色一沉,冷声道:“她费尽心机就想要这场婚礼,那就给她吧。” 董堃浑身僵住,喉间像是被卡了一根刺,明明很痛,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 婚礼现场,顾清清温顺地坐在顾云生身旁,垂了眼眸,看桌上摆放着的喜糖。 顾云生眸色冷然,淡淡看她,隔了好一会儿,问:“怕吗?” 顾清清抬眸,娇媚一笑,“不怕。” 顾云生凑了过去,轻抚她的黑发,近乎喃呢地说:“今晚,我要好好奖励你。” 顾清清心尖颤了颤,一点一点笑开,说:“我很期待。” 不远处,忙着招呼客人的姜语姻远远地看过来,瞳孔狠狠地缩了缩,眼里渐渐浮上阴霾…… 第二百五十九章 载在了熟人手里 黑暗潮湿的屋子里,曾馨被捆在中间的柱头上,她头发脏乱,脸上血红和惨白交加,肿的老高,像是被人打的,嘴角有淡淡血迹。 她始终耷拉着脑袋,像是晕了过去。 屋子里,有三个男人,一边喝酒吃肉,一边骂骂咧咧,“他妈的,老子还以为她多带种,没想到这么不经打。” 其中瘦小一点的男人出主意:“磊哥,要不弄醒,你再继续。” 为首的男人点点头,“弄醒!” 瘦小男人听命,端起一盆凉水从曾馨头上浇了下去。 曾馨猛地惊醒,冰水浸过身上的伤,阵阵刺痛传来,她忍不住‘啊’的一声尖叫。 为首的男人站了起来,缓缓走近,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眼神凶恶,狠戾,像嗜血的狼。 曾馨惊恐地看他,觉得这个男人很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男人凑近她的脸,冷冷地开口:“我们又见面了,知道吗?我很想你,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想你骑在我身上在我背上刻字的样子,想你的那股子狠劲……” 常磊? 曾馨心一下沉了,眼神倒是平静了,没有什么情绪。 常磊笑了笑,突然,手一挥,一个耳光就落在了曾馨已经肿的很高的那半张脸上。 脑子沉沉地晕,胃里一阵翻腾,有想吐的冲动。 她缓了两秒,将脸摆正,唇一勾,嗓音有些哑破:“常公子,这是又想我在你身上刻字了吗?这次老子要刻上乌龟王八蛋!” 常磊阴森森的笑,一脚踹在曾馨肚子上,脸上近乎扭曲地抽搐了一下,阴戾吼道:“他妈的,老子看今天谁还能来保你!” 曾馨无处可躲,身体徒劳地往后缩了缩,肚子里传来撕心裂肺的痛,像是肝脏俱裂了一般。 她咬紧牙关一声不哼,嘴唇瞬间白了,额头冒出细细密密冷汗。 疼痛让她渐渐清醒,这次怕是逃不掉了…… 此刻,顾子钦在干什么呢? 他正在结婚呀,或许根本就没有人发现她不见了。 就算发现了,方晚晴巴不得她死,自然有千万种理由来解释。 她这次死定了! 怪谁呢? 要怪就怪自己被顾子钦迷了心窍,居然开始怕惹事,怕做出让他失望难堪的事,所以一忍再忍…… 居然天真地相信能和顾清清和平共处,居然就失去了防范啊! …… 昨晚,顾子钦走后,曾馨心绪仍激荡难安,索性坐在花园的台阶上,一个人吹着晚风,憧憬着他所说的明天。 不一会儿,顾清清走了过来,含笑问:“在这里干什么?会情人呀?” 曾馨警觉地看她,“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顾清清也不掩饰,直白地说:“看到了,看到顾子钦抱了你,亲了你……” 曾馨心里咯噔一下,猛地起身,做出防御的姿势,两眼炯炯地看牢顾清清。 顾清清突然就笑了,随手递了一瓶饮料给她,“不要紧张,我要是有心,刚才就喊人了。” 曾馨想想也是,接过饮料,刚刚因顾子钦的激吻正感到口干舌躁,想也没想,将饮料一饮而尽。 抹了抹嘴,她方才扭头问顾清清:“有什么条件?” 顾清清挑了挑眉头,笑道:“没什么条件,我助人为乐,行吗?” 曾馨警觉的同时,心里闪过一丝感激,手拐碰了碰顾清清,说:“放心,你这份情,我记下了,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我一定帮你。” 顾清清又是一笑,轻描淡写道:“好是好,只是你恐怕没机会了。” “什么?”曾馨觉得头有些晕,身体像失去了重心一样,一下歪倒在花台上,意识开始飘浮。 顾清清侧头看她,眼神渐渐变冷,凉薄地说:“因为现在我要你死!” 曾馨醒来时,手脚被人捆住,嘴里塞了毛巾,双眼被蒙住。 但她知道,她还在方家,因为远处不时有人在高声喊:“方行长,恭喜恭喜……” 也有人在喊:“婚车马上就要到了,快点准备。” 她奋力地想移动身体,但没办法,身上一丝力气也没有,而且绳子捆的很紧。 她想喊,脸憋的通红,也只是发生一丝微弱的‘呜呜’声,人声鼎沸中,根本没有人会听得到。 曾馨在心里把顾清清的十八代祖宗挨个咒骂了一遍后,突然听到有脚步声靠近了她。 她忙拼尽全力‘呜呜’地喊着,来人听到了,走近她了…… 只是,她才燃起的希望就被来人接下来的动作给无情掐灭。 她好像被装进了一个大箱子里,里面全是衣服。 听见有男人的声音说:“走吧,从后门,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是方小姐的礼服,要先运到现场。” 恰时,远处有人高呼:“婚车到了!” 婚车到了,顾子钦来了! 曾馨眼泪涌了出来,她在心里一遍又遍地呐喊! 子钦,我在这里! 你快来救我,我在这里呀! 我不玩了,你们放了我,我真的不想玩了,我想活,我想活下去! 可惜,没有人能听到她的呐喊,说爱她爱到发疯的顾子钦也听不到。 大概半个小时后,汽车停了下来,她被人抓住衣领提了出来,耳旁有流水的声音,像是在河边。 接着,她感觉到光线暗了暗,她被带进了一间屋子里,有人粗鲁地一把抓过她,抬手就给了几个耳光。 曾馨被打得头昏眼花,偏偏双眼被蒙住,什么也看不见。 恐惧,加上在外面冻了一夜,她体力不支,一下晕了过去…… …… 没想到,居然载在了常磊手里。 曾馨想不明白,顾清清怎么会帮常磊做事? 难道是想借刀杀人? 高呀,这招实在是高,而且狠! 环环相扣,时机选的恰到好处,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弄死她! 曾馨定定地看常磊,表情平淡又坦然,眼里是不加掩饰的轻蔑:“来呀!有种弄死我!你以为我死了,你就能活吗?懦夫,人渣,有种放开我,三个大男人还怕我跑了不成!” “行,我到要看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常磊目光骇然,唇一勾,歪了歪头,一旁的人忙把曾馨解开。 曾馨一下瘫倒在地上,四肢百骸都像散架了一般…… 第二百六十章 特别的婚礼 婚礼现场。 顾子钦立在舞台中央,面容清隽,浅浅地笑着,仿佛这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只是站在这里,等风吹来,等他许诺的那个结果,等她的到来…… 主持人是方晚晴的同事,正在卖力地调动气氛。 场内人山人海,有人羡艳,有人漠然…… …… 现场入口处,方晚晴挽着父亲的手正在等待。 方诚察觉到她神色凝重,手指冰凉,好笑地问:“你很紧张?” 方晚晴艰涩地笑了笑,“有点。” 方诚拍拍她的手背,轻声安抚:“这一天你等的那么辛苦,应该高兴才对。” “是呀,等这一天等的好辛苦。”方晚晴有种想要倾泪的冲动,但她压了下去。 此时,悲伤给谁看呢? 沉默了一会儿,她不经意地说:“爸爸,如果我让你失望了,请你不要伤心。” 方诚奇怪地看她,有些担忧:“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刚才我看到章煜了,你担心他会报复?” 方晚晴忙摇头,“不,没有,他是来送祝福的。” 方诚轻声叹气:“如果他敢乱来,爸爸不会放过他。” 礼堂,主持人激昂地喊到:“有请新娘进场……” 方晚晴立马换上灿烂明媚的笑容,对方诚说:“爸爸,我会幸福的。我们进去吧。” 方诚也万分动容,再次拍拍她的手,“不管什么时候,爸爸都会站在你身后。” …… 婚礼进行曲在空中飘荡着,方晚晴一身洁白的婚纱,笑面如花。 大门推开的那一瞬间,灯光打在她身上,像是从天而降的仙女。 舞台后面的大屏幕上轮翻播放着他们的照片,婚纱照是婚约定下后拍的,那时的顾子钦心如止水,所以表情平静淡然。 怎么看,都是璧人一对,羡煞旁人。 方晚晴挽着父亲走到中间的花亭里等待顾子钦前来,她看着远处身姿绰然的男子,眼眸突地生温。 她是幸福还是跌入深渊全在这个男人的一念之间,可惜…… 谁人又知道,她在众目睽睽下正在走向绝望呢? 突然,人群里有人发出了惊讶的低呼声。 方晚晴本能地抬头看向顾子钦身后的大屏幕,整个人一下就僵住了,身心发麻,宛如五脏六腑瞬间就失去了它原有的功能。 不知什么时候,大屏幕上的照片已经换成了她和章煜的。 她那时爱拍照,父亲送了她一台便式的相机,她随时带在身边,说要留住他们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 他们一起去登山,一起去看雪,一起吃东西,一起看书…… 那时的他们,笑的多甜呀! 场内开始混乱,工作人员在想办法关掉播放器,记者一涌而上,谁都不想错过当事人的每一个表情与现场的每一个细节…… 闪光灯如汹涌的海浪扑向方晚晴,她瞬间被淹没,呼吸停滞,眼神空洞地看着顾子钦。 顾子钦依然是浅浅的笑容,没有惊慌,没有意外,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他只是看着她浅浅地笑,嘴角微微上扬,仿佛他的笑容可以洞察她的所有内心…… 四目相对,一个淡然,一个死寂。 有些缘分就像是宿命,相遇就注定了要彼此伤害。 方诚惊愕之余,快速加入了阻止事态发生的行列中。 方晚晴孤独地站在花亭中,两行清泪缓缓流下,但她知道,她流的不是眼泪,倒像是从心底流出来的血。 陈玲终于从人群中挤到方晚晴身旁,刚张嘴叫了声‘晴晴’眼泪就落了下来,砸在方晚晴手上,她像是被烫到,猛地一惊,骇然地看着母亲。 陈玲强忍着悲伤,轻声说:“妈妈带你去休息。” “不,婚礼还没有结束。”骤然清醒的方晚晴突然快速奔向顾子钦。 他答应过的,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配合把婚礼完成。 她绝不会让章煜得逞,凭什么? 他凭什么要搅乱自己的人生! 花亭到舞台,不过几米,方晚晴仿佛历尽了千辛万苦。 顾子钦凛然直立,眸中沉静的如千年死水。 有人不会让这场婚礼顺利举行,他早就料到了,但没想到是用的这种方式。 方晚晴的过去,他不屑知道,所以没有问,更没有去调查。 听到宾客惊呼出章煜的名字时,顾子钦多少是有些意外的。 说不愤怒是假的,他怒的是方晚晴居然还想方设法把曾馨推给了章煜,居心何在? 方晚晴跌跌撞撞地走近,像溺水的人一样,死死抓住顾子钦的衣服,声音哑的像是用刀片一一刻出,“子钦……你……你听我解释,那都是过去……是章煜别有用心……” “把手松开。”这是顾子钦的回应,平静,冰冷。 方晚晴抬眸,看到顾子钦如墨的眸子里火光一片,像是绚丽的火海。 手放开,她妆容精美的脸上浮沉着各种情绪,有羞恼,有震惊,有意外,也有不甘,她调整呼吸,咬紧牙关逼出一句话:“你……什么意思?” 顾子钦漠然看她,眼里怒火敛去,却更伤人:“方小姐玩够了吗?玩够了就结束吧!” 恰时,大屏幕上正在播放一段视频。 大海边,章煜光着上身,从后面拥着笑容灿烂的方晚晴,深情低语:“等你毕业,嫁给我好吗?” 方晚晴格格地笑,对着镜头,大喊:“章煜,我要嫁给你!我要和你结婚!我要和你生一堆孩子!” “生一堆孩子?这个好……不如,从现在开始造……” “别闹了,有人看着……” “我亲自己孩儿他娘,有什么问题?” “孩子他爹……这个叫法好老土……” “土吗?” “是呀。” “那叫老婆。” “更土。” “那叫什么好,小心肝……小甜甜……晴宝宝……” “好肉麻……” 情到浓时,再简单的话语都像浓到化不开的蜜糖。 情话结束,顾子钦终于回头看了一眼,再转过头来,语气凉薄:“方小姐玩得一手好游戏,居然还能想到把你的情人介绍给我爱的女人,够奔放。” 屏幕里,继续播放着照片,不过,任谁都看得出,这已经从过去式变成现在式了。 因为照片背景是法国,半个月前方晚晴和章煜刚刚去过。 众人一片哗然,没想到,方大小姐居然给顾少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没想到呀没想到! 方晚晴彻底崩溃了,对着台下嘶声大吼:“关掉!为什么还没有关掉!求求你们,关掉好不好!” “放着吧,这样的婚礼是挺特别,怪不得方小姐用尽了手段,也要完成这场婚礼。”顾子钦话语隐隐讥诮,看似无谓,实则字字如寒冰。 第二百六十一章 死定了 方晚晴顾不了那么多,她眸子紧缩,转身死死看着顾子钦,失声大吼:“顾子钦,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啊!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做,你都要和我完成婚礼,你答应过我的!” 顾子钦微微抿唇,垂眸间,突然笑了,“好呀,来呀,继续。” “继续……我们继续……”近乎癫狂的女人,一把抓住顾子钦的手,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台下一片混乱,混乱中每个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他们脸上,像是在看一台滑稽的舞台剧。 她突地定住,脸色惨白,头纱不知道什么掉了下来,挂在挽起来的秀发上,眼圈周围沾满了黑色的东西,脸上粉妆被眼泪冲出一条淡淡的痕迹…… 骄傲如方晚晴,成了最狼狈不堪的新娘。 脚下一软,眼露死色的女人终于慢慢蹲了下来,双手捂面,放声大哭。 命运无情,为什么爱一个人那样的难,每一次她都小心翼翼地靠近,却还是被现实伤的体无完肤。 她方晚晴到底做错了什么? 顾子钦近乎悲悯地看着痛哭的女人,一声叹息从心间发出,有着撕裂的痛。 人,为什么非要和宿命抗争? 是他给错了方晚晴方向,他难逃其咎。 如果她及时放手,那么所有的罪和错都由他背,她也不至于落到万劫不复的地步…… 更何况,既然她和章煜余情未了,又图什么? 只能说人心太复杂……复杂到他步步为营,也步步跌撞。 …… 顾子钦抬头搜寻董堃的身影,却不期然地与顾云生的视线对上,准确的说,顾云生从头到尾一直在看着他。 人群拥挤中,他悠哉地端着半杯酒,挑衅地看着顾子钦,四目相对时,他举了举杯,用口型说了一句:“好戏还在后头。” 顾子钦一点一点地笑开,对着他竖起了大拇指。 这一局他输了,输的心服口服。 董堃终于挤了进来,看到蹲在地上痛哭的方晚晴时,眼里有厉光划过。 只那么一眼,他很快恢复冷漠,凑到顾子钦耳边疾声道:“绑走曾馨的人是常磊,有人在城南河边看到,张驰已经追了去。” 常磊?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顾子钦眸子狠狠地缩了缩。 他猛地想到那个夜色,灯光昏暗的包间里,常磊阴森可怖的脸。 曾馨曾在他背上刻字,道尽了羞辱的话,如今落在他手里,后果会是什么他完全不敢想…… 箭尖一样仿佛能杀死人的目光缓缓落到方晚晴身上,顾子钦语气平静:“你留在这里收拾残局,这个女人……” 话没有说下去,这个女人可恨至极! 他对她的所有亏欠与内疚就此灰飞烟灭,如果曾馨有什么差池,他会毁了她。 他一定会让她生不如死! 董堃放在身侧的双手握紧,朝顾子钦点点头,逼仄的目光扫视众人,最后落在章煜身上。 此时的章煜被经纪公司的人团团围住,拦在他们面前的是方家的人。 顾子钦卡在喉间的那口气终于缓了过来,他迈开双腿往门口奔去。 人群中突然又是一声又一声惊呼:“天啦!那不是总裁夫人吗?天啦,那个男人是谁?” 顾子钦无意识地回头一望,是夏凤瑶和阿木的照片…… 该来的都来了,躲不掉逃不开,这就是宿命! …… 潮湿破旧的小屋里。 曾馨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喘气,目光有意无意地打量了身处环境,小屋左侧有一个小小的窗户,望出去海天一色。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整个小屋好像是飘浮在水上,有轻微的晃荡。 他们在船上,而襄城只有城南河上才有船。 城南河地势特殊,河道很宽,从中间生生地把襄城劈成了两半。 城内河面平坦,水流也很缓慢,但刚刚经过整个襄城不到500米的地方,地势突然变得陡峭,高低不一的瀑布连绵不绝。 如果有人不幸落入城南河,只要在城区没有救上来,那必死无疑。 她突然想到上一次,顾子钦就说过,要董堃把林雅扔进城南河里。 因为要在这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一个人太容易了。 没想到,林雅没来,她到是来了。 周围没有汽车喇叭的喧嚣,不远处有流水湍急的声音传来,看来,他们已经在城边上。 死定了呀! 曾馨抹了一把脸,抬眸痞里痞气地看常磊,语带嘲讽:“我赏了常公子几个字,你却想要我的命,这太过分了吧?” 常磊蹲下身来看她,笑的阴绵,“这辈子从来没有女人骑在我背上刻过字,那滋味其实真他妈的爽! “我本来也没打算和你计较,可是你们欺人太甚啊!顾氏断了我们常家的所有货源和客源,你们这是把我往死路上逼,你说,我不拉你垫背,黄泉路上岂不是很寂寞?” 曾馨微微皱了眉,顾子钦生意上的事她虽然不曾了解,但她知道他的为人,赶尽杀绝的事他不是不会做,而是还没有到那种程度。 看来,是有人拿这段恩怨刻意做的文章,目标显然是针对她。 不管是谁,反正目的就是想要她死。 顾清清说襄城有太多人巴不得她死,曾馨觉得冤得慌,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不就撩了一个顾子钦吗? 至于吗? 舔了舔干裂的唇,曾馨挑挑眉,扬了扬下巴,“如果你还不想马上弄死我的话,先给点水喝。” 常磊嘴一撇,冷笑一声:“水没有,酒倒是多。” “行,来点酒。”曾馨一副很好商量的样子,甚至还对常磊娇俏地笑了笑。 常磊挥了挥手,瘦小男人递了瓶啤酒过来,曾馨二话不说,抓住就往嘴里灌。 灌的太急,呛进了气管里,曾馨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咳的眼泪汪汪,肿起来的脸更是红的吓人。 她狼狈的样子引得三个男人哈哈大笑,其中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细高个男人贼眉鼠眼地瞧了曾馨一眼,左手搓右手,贱兮兮地凑到常磊面前,问:“磊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玩?” 常磊挑起眉头,似看穿了他的心思,戏谑道:“毛头,你他妈胆子不小,顾子钦的女人也想玩?” 毛头继续搓手,嘿嘿地傻笑,“就是想尝尝顾子钦的女人是啥味道。” 常磊一巴掌打在他头上,“准了!好久没练书法了,等你俩玩够了,我在她身上好好练练。” 瘦小男人流着口水,小心翼翼地问:“磊哥不玩呀?” 常磊一脚踹了过去,骂骂咧咧道:“你以为老子和你们俩一样饥不择食,看她那副鬼样子,像被人踩过的馒头一样,老子吃得下?” 瘦小男人往后缩了缩,猥琐地笑道:“那是,磊哥吃惯了山珍海味,肯定不爱吃馒头。我和毛头是北方人,喜欢吃馒头……” 第二百六十二章 这女人可真辣 曾馨听得窝火,有气无力地瞪常磊,“可以打杀,但不要污辱我的人格。” 常磊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笑得肩膀不停抖动,“人格?等他俩拔了你的衣服,我好好找找看你的人格在哪里。” 曾馨斜睨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常公子真不打算和我谈谈?你既然知道我和顾子钦的关系,不想因此讨点什么便宜?” 常磊突然眼冒火光,蹲下一手掐住曾馨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狠戾低吼:“晚了!老子现在已经家破人亡!我只想要你的命,听人说,要了你的命,就等于要了顾子钦的命,你说还有什么便宜事比这个划算?” 曾馨不知道,一周前,常氏宣告破产,常氏总裁突发脑溢血,死了。 听了常磊的话,曾馨心跟着凉了,恶人不可怕,就怕恶人无欲无求,一心要走极端。 脖子被扼住,她喘不过气来,只能用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死死地瞪常磊,不告饶,也不挣扎。 她要让常磊觉得无趣,要争取时间,要深怀希望…… 要相信顾子钦…… 一想到顾子钦这三个字,心间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灼痛袭来,曾馨眼里终于闪过一丝痛苦的光芒。 就在她觉得脖子马上就要断了的时候,毛头死死地拉住了常磊,小心说道:“磊哥消消气,让哥们来。” 常磊收敛了眼里的怒意,扯了扯嘴唇,“来吧,别客气,踩烂了的馒头也是馒头,给我吃了她!” 手一松,曾馨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似笑非笑地看着常磊,“呸”的一声,吐了口唾沫,骂道:“孬种!” 常磊气不顺,眼一鼓,一脚踹在曾馨胸口上,曾馨往后一倒,头撞在柱头上,顿时眼冒金星,脑袋裂开了一般。 瘦小男人拉住常磊,赔笑:“磊哥歇歇,让我们来收拾这臭娘们。” 常磊冷冷扫了曾馨一眼,往后退了几步,坐在椅子上,拿起一瓶酒往嘴里灌了两口,双脚翘到桌上,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毛头慢慢走向曾馨,两眼放光,不停地搓手。 曾馨甩了甩头,那股恶心的眩晕劲缓和了些,不过看到毛头这张嘴脸,她便觉得更恶心了。 手触到刚才他们给的酒瓶,她咧嘴一笑,“你急不急?不急的话,等姐姐把这酒喝了陪你玩,如何?” 说着话,她将酒瓶递到嘴边,又灌了几口。 毛头愣住,细长的眼睛眨动了两下,硬着头发吼道:“靠,你以为你还是顾家的千金小姐呀!老子现在就要办你!” “砰”的一声,曾馨用力将酒瓶往地上一摔,酒瓶碎成两截,酒液溅了些在她眼里,使得她快速眨动了几下眼睛,手上的一截对着毛头,平静地说:“你敢过来,我就戳死你!” “呦呵,真不愧是顾少的女人,口气不小。”毛头眼睛一眯,歪着嘴阴森森地笑,毫不犹豫地走向曾馨。 身后瘦小男人打趣道:“毛头,你行不行呀,不行我来帮你!“ 毛头回过头来看他,“一个女人都治不了,瘦子,你他妈骂谁……啊……” 话没说完,毛头一声尖叫,捂着屁股回头惊悚地看曾馨,一张扭曲的脸涨得通红,眼睛更是红得像要吃人的狼。 曾馨毫无惧色地迎上他的眼睛,手里还拿着刚刚戳了毛头屁股的那半截酒瓶子,表情很无辜:“我说过,你再过来我就会戳死你。” “哈哈哈……”常磊和瘦子指着毛头的屁股蛋子笑的前仰后合。 毛头脸上挂不住,痛极也怒极,像发怒的猛兽一般,一脚踢掉曾馨手里的酒瓶,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 曾馨仍是冷冷地看着他,眼神明亮清澈,像一尘不染的浩瀚星空,也像波涛汹涌下平静的大海。 仿佛在她眼里,世间万物都是如此的渺小,渺小到只要她轻轻合眼,就足已将这一切摧毁。 毛头眸瞳缩了缩,心里莫名有些发怵。 但他现在骑虎难下,如果退缩了,那岂不是会被瘦子笑死。 再说了,常磊手里有他们的把柄,今天只能豁出去。 像是不敢再看曾馨的眼睛,毛头将她狠狠地推到在一旁的破旧沙发上,大手一拉,曾馨的衣服被撕掉了一大片。 曾馨眼神像刀,在毛头撑在沙发上的那只手臂上又抓又挠,死命地挣扎。 毛头死死摁着她,但她闹腾成这样,一时也不知道如何下手,只得喊了声:“瘦子,快过来帮我按住!” 瘦子和常磊相视一笑,颠颠地跑了过来,“老子就说你不行!” 曾馨抓住毛头的手,扭过头来,双眼血红:“你们敢动我一下,老子会杀了你们,我他妈要杀了你们!” 瘦子把头往前勾了勾,贼兮兮地劝道:“曾小姐,你别这样,乖乖配合,我们爽了你也不也爽了吗?回头去了阴曹地府,说不定连个男人都看不到,到那时,你会想念我们的……” “你敢!”曾馨嗓子吼哑了,脚使劲往后一抬,正中毛头裤裆处,毛头痛得直冒冷汗,用膝盖抵着她双腿,火气上来,一拳挥在了她头上。 曾馨头一偏,嘴刚好对着他手臂,于是狠狠地咬了下去,因为太过用力,浑身发颤,齿间已经传来浓浓的血腥味。 毛头痛得哇哇大叫,嘴里骂爹骂娘,挣不开甩不掉,双眼一瞪,咬紧牙关,对着曾馨的头又是狠狠地一拳。 曾馨脑子里轰然炸裂,眼前一黑,头无力地垂了下去,牙关也松了些,毛头趁机抽出手,往后退了几步,哇哇大叫。 瘦子被这架势吓得往后一缩,看向常磊,“磊哥,这女人可真辣!” 常磊冷冷一笑,双脚放下站了起来,脖子左一下右一下地歪了歪,阴戾地说:“你俩就是废物!闪开,让我来!” 曾馨再也无法动弹,趴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 常磊正要上前,瘦子往窗外看了一眼,突然惊呼了起来:“磊哥,有人追来了。” 常磊凑到小窗口一看,不远处,有条船正向朝他们驶来。 虽然不确定是顾子钦的人,但还是保险一些为好,他冷声吩咐:“开船,到前面急流处将她扔下!” 毛头听命,顾不得痛忙跑了出去,不一会儿,船开动了起来。 瘦子担忧地看了曾馨一眼,问常磊:“接下来怎么办?” 常磊掠了他一眼,语气平静:“往岸上跑,老地方碰头。” 第二百六十三章 惊险一刻 曾馨被扔进河里的那一刻,冰凉的河水让她清醒了些。 董堃教过她游泳,所以她本能地扑腾着双手,试图不让自己沉下去。 可是水流越来越急,她浑身无力,整个人已经彻底懵了,在最后一次扑腾到水面的瞬间,她仰头看天,蹙高了眉头,心想:今天天气真好呀!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多美好的一天! 可惜这个世界他妈的一点也不美好!因为她马上就要死了。 河水渐渐没过她的口鼻,极致的痛苦与窒息下,曾馨在心里轻唤:妈妈,我来了,我找你来了…… 这个世界容不下她,她没有办法再坚持了。 突然,腰间缠上了一双手,她被一股力量往上托起,头露出了水面,她本能地大口喘气,只觉得今天的阳光太刺眼了。 接着,张驰也冒出头来,紧紧托住她,疾声安慰:“馨姐,别怕,我来了!” 馨姐的脸色在太阳光下,惨白的像个死尸,她表情漠然,眼神有些涣散,头发凌乱,脸上分不清是水还是泪。 她问:“顾子钦呢?” 她差点就死了,可是顾子钦人呢? 那个说要在今天给她一个交待,说想她想得快要发疯的男人,他在哪里! 他妈的,他在哪里! 张驰愣了愣,说:“我已经通知了堃哥,顾总应该在来的路上。” 曾馨嘴一咧,笑了,“算了,算了,别来了……” 这一刻,她在想什么呢? 她想,婚礼上,新郎跑了,不太好。 人家给了红包来喝喜酒,这么一闹,吃还是不吃了? 突然,曾馨感觉一股更大的力量在推动着他们前进,张驰眸色一紧,低吼一声:“馨姐,抱紧我!” 曾馨无意识地双手搂紧张驰的脖子,顺着白花花的波浪急速滚落。 所幸,第一个瀑布并不高,他们很快停了下来,张驰奋力往上浮动,沉声问:“馨姐,你有没有受伤?” 曾馨的下巴靠在张驰头顶上,她说:“张驰,我不行了,我快要死了,趁着这里水流不急,你快走。” 张驰急得快哭了,托在她腰间的手松了松,曾馨往下沉了沉,直到他们视线平齐的位置,他才用力将她抱紧。 顾不上什么身份不身份,张驰用额头抵住曾馨的额头,逼她直视自己的眼睛,他坚定地说:“馨姐,你是我心中了不起的馨姐,天不怕地不怕的馨姐!你给我撑住了,如果今天我救不了你,我就陪你一块儿死!” 曾馨漆黑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些生气,她勉强弯了弯唇,气息微弱:“张驰……要是……要是林雅看到你……看到你这个样子,肯定……爱惨你了……太……太男人了……” 张驰苦涩地笑了笑,目光快速搜索逃生的方法。 可惜,两边是光秃秃的峭壁,以他们现在的状态不可能爬得上去。 而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虽然水流没那么急,但比较深,他拖着曾馨不可能坚持很久…… 唯一的办法就是到下一个滩口,看两侧能不能爬上去,或是有树木之类的可以借一些力。 曾馨昏昏欲睡,张驰用力碰了碰她,她一惊抬起头来,还是那句话:“我不行了,你快走。” 张驰一边缓缓往前移,一边问她:“馨姐,你爱顾子钦吗?” 曾馨一听就火大,连着精气神都好了几分,她恨恨地咬牙说:“我现在恨不得掐死他!” 爱他,爱个屁咧! 她混世小魔女当得好好的,他非要三番五次地招惹她。 这下好了,差点没被他给害死! 以后,谁给她提爱情,她给谁急! 张驰笑了笑,说:“那你更应该好好活着,如果你死了,他就会去爱别的姑娘。” 曾馨彻底来了精神,“你说得对,我死了,他照样有大把的女人喜欢,想亲谁亲谁,想爱谁爱谁!不行,不能就这样便宜了他!” 意识到张驰在往前方艰难移动,她皱起眉头问:“说说你的计划,我想死得明白点。“ 张驰看她一眼,平静地说:“馨姐,我们必须冒一次险,冲到下一个滩口,我和同学来玩过,没记错的话,第二个滩口两侧有树,我们可以想办法爬上岸去。” 接着,他又补了一句:“第二个瀑布比第一个要高一些,你怕不怕?” 曾馨双眉一挑,吸了吸鼻子,“怕……怕也没用……来吧,张驰,如果这次我们没死,姐姐回去就让林雅嫁给你,她要是不从,我就拿刀架在她脖子上……” 张驰嘿嘿傻笑,“还是算了,强扭的瓜不甜。” 曾馨白他一眼,“不甜也是瓜。” 感觉到身后那股无形的力量又来了,张驰眸光一凛,“抓紧我。” 曾馨又用上一次的姿势牢牢抱紧张驰的脖子,波浪翻腾,天眩地转,生死一瞬间,这世间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 爱与恨,名与利,一切放得下放不下的统统都不重要了。 眩晕,疼痛,窒息,像在冰刀上翻滚,每一秒都生不如死。 又一次停稳,睁眼,天地还在,蓝天白云还在,太阳还在,火辣辣地烤着他们的脸,像是宽慰,又像是最残酷的漠视。 张驰还是同样的话:“馨姐,你受伤了吗?” 曾馨说:“我不知道,浑身都疼。你呢?” 张驰说:“我好像受伤了。” 曾馨定睛一下,张驰身后的水里渐渐浮上了一股血红。 她紧张的浑身发抖,瞪圆了双眼,牙齿不听使唤地上下相撞,发出‘格格’的声响,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驰双手用力托住她,弱虚地笑了笑,“没事,应该是碰到石头上了。” 曾馨好半天,才张了张嘴,问:“你……疼不疼?” 张驰又是一笑,目光看向左侧,说:“我不疼。看到那边没,有一排树,我们想办法过去。” 曾馨点点头,放开张驰,坚强地说道:“我识水性,只是没力气,你在前面游,轻轻带着我就行了。” 张驰脸色惨白,嘴唇像是冷极了的人,有些发紫,他深吸一口气,说道:“你抓紧我的手臂,我带你过去。” “好。”曾馨听话地一手抱紧他的手臂,一手划动着水。 他们开始缓缓游动,身后,一道血红紧紧跟随着他们,像一条长长的尾巴。 第二百六十四章 舍命相救 终于靠岸,可惜树木离水面太高,而峭壁很光滑,根本无法往上爬。 好不容易找到一棵离水面近一点的树,张驰对曾馨说:“你踩在我肩上,抓住那棵树爬到上面去。” 曾馨嘴唇苍白,直摇头,“不行,张驰,我没有力气拉你上去。还是你先上,我想法托住你一些。” 张驰急了,眼里有丝怒意,吼道:“你站都没办法站稳,怎么托我?快上去,我再想办法。” 曾馨怔了怔,她现在浑身虚弱无力,整个人几乎是搭在张驰身上,确实是他的累赘。 艰难地点了点头,她觉得有泪涌出,忙伸手抹了一把脸,说:“行,我先上去,然后想办法拉你。” 张驰用力向上一托,曾馨用手撑在他肩上,再将双膝跪上去,双手扶着峭壁慢慢直起身来,双手刚好能抓住树杆。 张驰双手托住她的脚尖使劲往上推,曾馨咬紧牙关,‘啊……’的一声嘶吼,终于爬上上去。 来不及喘气,她用力勾紧树,对着张驰大喊:“你试试想法办跳起来,我看能不能抓住你的手。” 张驰身子贴在峭壁上,抬头看她,苍白的像一张纸,好像随时会被风吹进波浪里。 曾馨看他身后仍然流着源源不断的血水,心里狠狠一瑟,一种特别不好的感觉直冲脑海。 见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在树林里乱抓一通。 锋利的草将她的手割出了许多血口子,她感觉不到痛,仍然一秒也没有停顿,脸上豆大的水珠落下,不知是汗是水又或者是眼泪…… 抓了好一会儿,她虚脱地将那些乱七八遭的花花草草抱在胸前,一屁股坐在那棵树前,扭头看张驰。 谢天谢地,他还活着,仍旧趴在那里,虚弱地喘气。 曾馨开始将那些花草打成结,许多草已经被鲜血染红。 她一边进行着手里的动作,一边喊张驰:“喂,你想带林雅去哪里度蜜月?” 张驰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声音很轻:“回我的老家,那里可美了……” 在他的记忆里,他的家可美了。 二层高的小楼房,前后有园子,前面的园子种了许多花,爸爸还为他们兄弟搭了乒乓台。 后面的园子养了许多兔子,有白的,有黑的,一见到他,个个瞪着红红的眼睛看他…… 可惜,这一切都被他哥哥给毁了。 他一直不明白,那么美的一个家,哥哥怎么会舍得毁掉? 曾馨瘪嘴,表示不理解,说:“人家女孩儿都喜欢去马尔代夫,你也带她去,老家随时都可以回,蜜月可只有一次。” 张驰点了点头,没有声音。 曾馨又问:“除了娶个漂亮媳妇以外,你最大的心愿是什么,比如想做点什么事业。” 张驰连头也抬不起了,他似乎用尽了全力,才断断续续地说道:“馨姐……我……如果我死了……帮我……帮我照顾……爷爷奶……奶……林雅……” 曾馨急了,手上动作加快,话语里夹杂着呜咽:“马上就好……张驰……你再坚持一下,我马上就好……你他妈给我坚持住……” “我不要你死,你要是死了,我就……我就把林雅卖到山上去……我就……” “张驰,我求求你,你不要死……为了我这样的人死了不值得!” “不值得呀!张驰……” 抓回来的草终于全部打好结,曾馨双脚勾紧了树杆,把用草结成的绳子扔了下去,疾声道:“张驰,快抓住,要是实在没力气,就把它捆在你手上……” 张驰无力地抬头,那根绳子根本不够长,如果他有体力跳起来兴许能抓住。 可惜,现在的他已经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曾馨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她终于哭出了声:“张驰,起来,坚持住……你跳起来抓住呀!我求你了,再拼一次,就一次……” “张驰,你他妈要是放弃了,我说话算话,我刚才说的全是真的……张驰,不要死!为了我不值得,张驰……你跳起来呀……” 张驰张了张嘴,几不可闻地吐出一句话:“值得……” 下一秒,他就像被风吹散了一般,身子一沉,没入水中…… “张驰……”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从曾馨口中迸裂而出,夹杂着淡淡血腥味。 她死死地望着张驰沉下去的地方,那里的水已经被染红,在太阳光下,像极了一朵阴诡的暗红色花朵。 手里同样染满鲜血的草绳跌落了下去,沉了一下很快又浮了上来。 曾馨就那样趴着,双眼血红,死死地盯着水面,说不定张驰一会儿也会浮上来…… 他还没有告诉她,他的理想是什么? 他还没有说呀!他没说,她怎么帮他活下去…… 等了很久很久,久到曾馨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人大概都死绝了,否则怎么可能一个人都没来。 董堃没来,顾子钦没来…… 那些说要用生命保护她的男人一个也没来! 什么是爱情? 情到浓时,誓言里有生有死,仿佛只有如此,才能表达自己话语的份量。 听得人心思沸腾,恨不能真的来场考验,在生死的边缘互诉衷肠…… 然而,到了生命的尽头才发现。 爱情是什么? 是一把泥土,含在嘴里,又涩又苦,吐不干净,咽不下去…… 累极了,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在疼痛,像是有无数虫蚁在啃噬她身上的肉。 曾馨自嘲地笑了笑,心想:你们别急,我会死在这里,够你们吃上一年了…… 后又想,用不了几天,她就会开始腐烂,连虫蚁都懒得看她一眼。 她有无数次想死去,也试过许多种方式想结束生命,却万万没料到,竟然死得这样凄惨! 还搭上了张驰的命,那样鲜活的一条命呀! 为了她曾馨,不值,不值得呀! 最后一个念头,她想,张驰一个人在水里多孤单,要不,下去陪他吧。 她说过要罩着他的,黄泉路上,要是有漂亮女鬼,她也要帮他娶一个…… 试着用了用力,发现已经动不了了,身体和地面已经融为了一体……她仿佛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在开始腐烂。 算了算了,就这样吧…… 水面上荡起一圈又一圈暗红的水波,闭眼之前,曾馨嘴角漾着一抹诡异的笑容…… 第二百六十五章 陷入昏迷 曾馨5岁。 深夜睡不着,因为太孤独,拉开窗帘和自己的影子玩游戏。 不小心,撞倒了布质的简易衣柜,小小的她无法动弹,睁着眼睛等天亮,等妈妈回家。 天亮了,太阳出来了,远处谁家的狗在不停的叫,又是谁家的饭菜香勾得她肚子里的小馋虫抓心挠肺地不停叫嚣。 她一动不动地趴着,一遍又一遍的想一个问题……人为什么要生下来,又为什么要死去? 既然知道生下来就意味着会死去,又为什么要生? 直到太阳照到她身上的时候,曾姝才回来,浑身酒气,一脸疲惫。 看到被衣柜压住的曾馨,她瞬间酒醒,近乎疯狂地搬开衣柜,失声大哭:“馨儿……馨儿你没事吧?” 那是曾馨记事以来,母亲第一次因为心疼她而哭。 她在电视里看过到一句话,因祸得福,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双腿失去了知觉,她挥了挥小手,甜甜一笑,说:“妈妈,我没死。” 曾姝紧紧把她拥在怀里,泪珠源源不绝地砸在她苍白的小脸上,很温暖。 曾馨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母亲,奶声奶气地问:“妈妈,你为什么要生下我?” 曾姝一愣,用噙满水雾的双眼不可思义地看她,半晌才说:“因为你住进了妈妈的肚子里,既然遇见了,我没有理由不要你呀。” 哦,原来妈妈生下她,是因为他们遇见了。 原来,不是所有的遇见都是美好的。 …… 医院,处处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有人说,这是死亡的味道。 也有人说,这是希望的味道。 不同的人,不同的心境,对这世间的留恋也格外不同。 曾馨闻到这味道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原来这就是地狱的味道……其实也不错,让人清醒,不会迷恋。 身边有人在说话,声音忽远忽近,像隔着厚厚的墙壁。 那人说:“肋骨断了一根,所幸没有伤到脾脏。还有轻度脑震荡,其它都是些皮外伤……至于为什么一直昏迷不醒,还在进一步检查中。” 那人又说:“这丫头真是命大,凡是进了城南河急流区的,没有一个活着回来,她是第一个……” 那人还说:“顾子钦,你倒是说句话呀!从昨天到现在,你一句话也没说过,你这样让我心里很慌……” “……”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随后,可以感觉得到,说话的人在不停走来走去,很焦虑,很抓狂。 终于,他像是实在承受不了这沉闷压抑的气氛,重重地叹了口气,夺门而出。 曾馨觉得自己像是藏在一个皮球里的小人儿,她很想探出脑袋看看是什么人在说话,但四周黑暗,她深感无力。 地狱果然很寂寞,不知道张驰是不是在另外一个小皮球里? 他们会不会像小鸡仔一样,在某一天破壳而出,变成一只毛绒绒的小动物? 等等…… 刚才那人说了什么,他好像叫了一个人的名字,顾子钦? 顾子钦? 这个名字好熟悉,在心里默念的时候,心脏某一处还有很奇怪的小小悸动。 沉默,又是死一般的沉默,曾馨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她希望有人说话,说什么都行,就是不要这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安静。 突然,有人握住了她的手,是的,这感觉很真实。 虽然她的手像是戴上了厚厚的一层手套,但仍然能感觉得到温暖。 她不知所措,又满怀期待,似乎在期待着对方说些什么……比如他是谁? 他轻轻地捧着她的手,像捧着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似乎有什么东砸在了她的手上,像是水珠,浸到她的手背上,有点凉。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将头埋进她的脖颈处,湿热的液体顺着她的脖子流了下去。 接着,他身子微微颤抖,几不可闻的悲恸隐隐传来,像个痛失了玩具的孩子…… 曾馨觉得难过,他的悲伤让她觉得难过,很想伸手摸摸他的头发,可惜,好像做不到。 渐渐,这哭声,这温暖,这一切奇怪的感受仿佛离她越来越远,装着她的小皮球好像关上了所有的门窗,她再次陷入浓浓的黑暗与深深的寂寞中…… …… 听见开门声,顾子钦直起身来,脸上挂着泪,眼神是空前的死寂色。 董堃走近,看着病床上绑得像粽子一样变了形的曾馨,只觉得陌生。 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窒闷,疼痛,又无能为力。 他静了几秒,一只手重重地搭在顾子钦肩上,坚定地说:“她会醒过来的。” 她会醒来,会大声质问他们为什么不去救她,她会大吵大闹,会做出许多出格的事让他们难堪…… 她很生气,所以一定会醒来。 顾子钦说:“我知道。”眼神空洞地落在曾馨肿到变了形的脸上,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如果没有遇见他,如果不是他想利用她,如果不是爱上她,一步一步将她逼近自己的温柔陷阱里…… 她就不会受到这些伤害,仍活的肆意嚣张,在人群里横冲直闯。 她已经失去了那么多,她原本也能坚强地独自一人生活…… 是他,是他自大地想要给她温暖,想要给她一个家…… 实则,还是他太自私,他只是想把她捆在身上,他只是贪恋她的笑容,她的温暖,她给他的所有希望。 明知道已经将她卷进了急流漩涡,却还天真地想迂回脱身,他不想让方家难堪,亦不是不想与方家结仇。 是他懦弱呀! 顾子钦说:“阿堃,我后悔了……早知道如此,得罪方家又怎样?” 一句话落下,他脸上的表情轰然撕裂,宛如银针穿过了胸口,恍惚间,连疼痛也感觉不不到了。 早知道如此,他就该强硬退婚,就该不顾一切地向全天下宣告,曾馨是他爱的女人。 早知道如此,他就该死死握住她的手,寸步不离,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董堃面色渐寒,眼泪不知不觉顺着他削瘦的脸颊缓缓流下。 顾子钦的痛,他何尝不懂? 想在婚礼上搞臭自己,逼方家退婚,已经是他们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贸然得罪方家,不仅会让他们寸步难行,更是给曾馨竖了个大敌。 只是,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种地步…… 他不该相信那个女人,他警告过她,不要伤害曾馨,可她没有听! 董堃取下眼镜,眼泪滞在脸上,泛着冷漠的光。 他说:“你守好她,其它的事交给我。” 第二百六十六章 这场婚礼够盛大吗 顾子钦与方晚晴这场全城瞩目的婚礼,终竟没有辜负所有人的期望,几乎霸占了所有媒体的头条。 婚礼现场,惊曝方晚晴与章煜的私情已经够让人震惊了。 再加上顾氏总裁夫人夏凤瑶与陌生男人的亲密照片,这无疑是闪电加惊雷,让人迎接不暇。 那天的播放器被人动了手脚,怎么也关不掉,最后不知是谁使了蛮力直接将电脑砸碎,这才让画面定格在夏凤瑶与陌生男人的照片上。 顾连海当场心脏病复发进了医院,陈玲也急火攻心晕了过去,方诚愤怒至极,堵着章煜,一副要把他生吞的样子。 董堃趁机将蹲在舞台上,神情恍惚的方晚晴拽了起来,快速出了礼堂,进电梯上30楼,进了顾子钦常年包下的酒店房间。 方晚晴从头到尾没有哼一声,像是失去了痛觉的人一样,那怕董堃太过愤怒,将她的手捏到变了颜色,她也没有皱一下眉头。 董堃将她扔在酒店床上,死死地看了她几秒,心里万千念头一涌而起,愤怒,失望,悲痛撕扯着他的意识。 拳头握紧又松,再握紧再松开,反复数次,就如打满气的气球,渐渐被方晚晴如针尖一样僵硬冷锐的目光刺破。 怒意如潮起潮退,最后余下的是深深的无力与悲伤。 将方晚晴身上层层叠叠的婚纱扯了些下来,董堃将她的手脚捆在床头床脚。 曾馨还没有消息,楼下一片混乱,他注定不能呆太久。 捆住她的手脚,怕她跑了……更怕她做出更可怕的傻事…… 整个过程,方晚晴就像个残破的布偶娃娃,悲伤僵在脸上,目光空洞无神,像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 董堃再次跨进酒店房间时,已是第二天下午。 他两天一夜没有合过眼,曾馨陷入中度昏迷,顾连海昨晚险些没有抢救过来,方家动用了所有势力在找方晚晴…… 媒体找不到顾子钦,更是将他缠住不放。 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感觉到有无数双手在撕扯着他的身体和灵魂。 都怪方晚晴,如果不是这该死的女人鬼迷了窍,又怎么会让所有人都陷入困境? 如果她不趁机要挟顾子钦,坦白曾馨的失踪和她无关,如果她一早说出与章煜的事…… 如果这世上有如果,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痛苦与惨剧了。 董堃缓缓走到床边,脸上乌云密布。 他沉沉地看床上的女人,她表情如初,还是目光呆滞地望着天花板。 有那么一刹那间,董堃觉得她已经灵神俱裂,躺在这里的不过是一副没有生命的身躯而已。 他有种恨不得扑上去掐死她的冲动,但双脚像是被人抱住,手也失去了它的功能。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地,冷冷地,坚定不移地望着她。 用刀尖一样的眼神一寸一寸地凌迟她的表情,她的身体,她或有或无的灵魂。 “我饿了。” 落针可闻的房间里,方晚晴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嗓子像是被烫伤,哑的失了它原来的色彩。 电光火石间,董堃居然想的是……可惜了她的嗓子,这样的她还怎么重返舞台? 如果不能重返舞台,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我饿了。”方晚晴又重复了一遍,定住了的眼神开始微微移动,渐渐飘到董堃脸上,如浮上了一层烟雾,迷离而空茫。 董堃不为所动,仍是冷冰冰地看她,仿佛他看的是俱不会说话的尸体,就算现在尸体诈尸了,那他也毫不惊讶,因为在他心里,这就是俱死尸。 方晚晴突然就哭了,先是眼里涌起了一抹亮光,接着那亮光一焉,化成了水珠,顺着她苍白无色的脸颊缓缓滑落。 没有声音,仿佛是已经绷到了极点,无法压抑,无法隐忍,所以慢慢尝试宣泄。 她一边哭,一边用哑的模糊不清的声音说道:“我饿了……我快饿死了……我真的快饿死了……” “你哭给谁看!”董堃猛地伏身上前,凑近她的脸,双眼血红。这话原是愤恨无比,但出口却虚弱无力。 他看着她仓皇不安的眼睛,咬牙切齿地说道:“饿吗?因为知道自己还活着所以感觉到饿了?” “可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固执,因为你愚蠢的固执,现在有多少人连最基本的饥饿都感觉不到!” 话音落下,一滴滚烫的泪砸落在方晚晴脸上。 她惊恐地看着董堃,张了张嘴,嘴唇抖动了好几下,才发出声来:“我……做错了什么?” 不过就是想好好爱一个人,就是想和普通女人一样嫁个优秀的男人,然后过完这一生。 这有什么错? 董堃直起身来,悲悯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婚礼搞砸了,章煜被顾云生收买,曝出了你们所有的事。” “你握在手里要挟顾子钦的把柄也轻而易举地就被人攻破,顾总裁因此心脏疯复发,险些丢命。” “方家现在动用了所有势力,誓要把章煜往死里弄,而章煜说他是无辜的,他只是和你交往过而已,一个前任,能有什么罪?” “因为你的误导,曾馨被常磊绑走,扔进了城南河,现在仍在昏迷中……” “张驰……跟在曾馨身边的张驰,她当兄弟一样看待的小伙子,因为救她,死了……” “而顾子钦,你口口声声深爱的男人,你一心一意要嫁的男人,现在像个行尸走肉一般守在医院里。一边是他的亲生父亲,一边是他深爱的女人,他现在就像一栋摇摇欲坠的高楼,空有其表……” “方晚晴,你满意了吗?你执着要来的这场婚礼够盛大吗?” 董堃的话,字字像重锤一样敲打着方晚晴的大脑。 疼痛,眩晕,还有深深的恐慌淹没着她的气息。 那双水光潋滟的双眸里又聚上浓浓光亮,有哭声从她喉间深处迸裂而出,挤压在胸臆处的爱情恩怨终于全面爆发。 她哭的那样悲痛,一遍一遍地重复:“怎么会这样……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怎么会这样……” 带着哭腔的嗓音回荡在沉闷的酒店房间里,让人觉得心脏像是被灌入了铅水,又沉又痛…… 第二百六十七章 残局满地 把方晚晴从混乱中带走,董堃也说不清自己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也许是担心同情,又或许是恨之入骨,如果曾馨出了什么事,他不能保证自己是不是还会这样冷静。 如今,看着床上被悲伤掩埋,哭的像团烂泥一样的女人,他只觉得无力。 解开绑住她手脚的布条,董堃没有一丝表情地说:“你走吧。” 方晚晴停了哭声,双眼又红又肿,她问:“子钦在哪里?我要当面给他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女子眼神执拗的让人心惊胆颤,这一声饱含深情的呼唤,在董堃心口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他眸光悲悯而复杂地看着她,语气里夹杂着压抑不住的恶意:“不用了,顾总怕是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你了。” 方晚晴沾满水珠的眼睫闪了几下,想哭,但是已经没有眼泪可以流出了。 她说:“那你告诉他,我真的没想过要伤害曾馨,我甚至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任何人。我只是太害怕了,害怕一切都成空,害怕再次成为笑话……我已经经不起剜心一样的失望了……” “你说我傻不傻,之所以走到今天,是因为我心存幻想。” “幻想就算我得不到诚挚的爱,起码怜悯是有的,忌惮是有的,仁慈也该有的……我赌章煜会念及旧情,不会毁了我的希望……” “我也曾赌顾子钦会怜悯从来的我,忌惮现在的我,起码会和我坚持下去……” “可惜,我赌运真的很差,一个都没有赢。在感情的世界里,那有什么仁慈。” “之所以说曾馨是被我藏了起来,是因为……是因为我以为她是自己躲了起来,我没想到她会有危险……我真的没想到……” 董堃面无表情地听着,只觉得此刻的方晚晴就像一只没有壳的蜗牛。 她一遍一遍地问他,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也不知道答案,或者是说不出答案。 她最大的错不是爱上顾子钦,而是她不知道人心会险恶到什么程度,那怕她也有阴暗的一面。 但她的那点小阴暗最多是嫉妒引发的小火焰,根本上不得台面。 “你走吧,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董堃冷冷地看她,眼前的这个女人就像某种药物,总能让他深觉无力。 既然拿她没有办法,也能放她走。 方家再找不到人,恐怕又会天下大乱了。 方晚晴动了动手脚,缓缓下床。 但毕竟一天一夜没吃东西,加上情绪一直处于崩溃悲痛的状态,还没站稳便直直在倒在了董堃身上。 董堃下意识地伸手扶她,眼里有刺痛的光轻轻划过。 瑟瑟发抖的女人,像冬日里的枯叶,摇摇欲坠。 方晚晴抓住董堃的双臂,茫然地看向别处,声音轻的几不可闻:“你说,我这样的女人是不是不配得到爱……” 董堃垂眸看她,“你是哪样的女人?” 这话听起来毫无意义,但却是他的心里话,因为他真的越来越看不懂她了。 嚣张自信是她,脆弱可怜也是她……拨动他死沉已久心弦的也是她…… 方晚晴眼底水光浮动,淡淡看了他一眼,嘴角弯起一抹自嘲的笑,说:“连你也瞧不起我?看尽了我的狼狈,还要看我自己往自己心口上捅刀吗?” 董堃面上一僵,松开了她的手……他不是那个意思。 方晚晴就像经不起风吹雨淋的枯叶,终于飘落了下来,董堃这次直接紧紧地把她拥进了怀里…… …… 襄城人民医院,顾连海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夏凤瑶守在他身边,心中彷徨不安。 昨天婚礼上发生的事,现在想来就像是一场噩梦。 今早,顾子钦来过,听说顾连海已经抢救过来,暂无生命危险,他就走了。 不要说安慰的话,连一个安抚的眼神都没有给她。 他在怪自己呀! 夏凤瑶觉得脑子很疼,千头万绪都被打了结,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她也一时没有主意。 “瑶瑶……” 就在她伸手揉太阳穴的时候,顾连海的声音虚弱地响起。 夏凤瑶忙上前,握紧他的手,轻声安慰:“我在这里,医生说你已经度过了危险期,不会有事。” 顾连海嘴角动了动,混浊的目光缓缓落在夏凤瑶脸上,“那个人是阿木吗?” 夏凤瑶没想到他死里逃生,第一句居然是问这个。 也是,就算是老了,快要死了,顾连海仍旧是那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男人。 轻轻点头,她如实回答:“是阿木,他要离开襄城,我去送他。” “你为什么不跟他一起走?”顾连海的声音很哑,有些冷,唯独没有愤怒。 如果不是气息太过沉窒,恐怕会给人一种平静过了头的错觉。 但夏凤瑶知道,他就算还有一口气,也是不会放过她的。 心一下定了,她看着他的眼睛,话气平静但有力:“我为什么要跟他走?我是你的妻子,是子钦的妈妈,我为什么要扔下你们跟一个普通朋友走。” 顾连海扯开唇,笑了,“普通朋友?瑶瑶,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 夏凤瑶一下变了脸色,他与阿木假装成为朋友,就是在等着她跨出那一步? 一声冷嗤,她自嘲地笑了笑,“这么说来,这些年我安份守已,倒让你失望了?” 顾连海静了静,隐有一声叹息,“凤瑶,你走吧。我恐怕没多少日子了,我走了,你怎么办?” 执拗地守了二十多年,换来他的一句‘我走了,你怎么办’,夏凤瑶眼泪涌了出来,这就足够了…… 真的足够了。 她就算没住在他心里,也在他心旁生了根。 只是,她要的不全是这些。 替顾连海盖好被子,夏凤瑶柔声说:“我哪儿也不去,你安心养病。” …… 另一个病房里,曾馨仍在沉沉地睡着。 顾子钦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眼眸如水。 董堃打来电话,他退到窗边去接,电话里,听得出董堃话语里的愤怒,“找到常磊了,怎么处理?” 顾子钦沉沉闭了眼,怎么处理? 他现在恨不得冲过去掐断常磊的脖子,再扔进城南河里…… 再睁开眼时,他话语冰冷:“找地方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董堃默了两秒,说:“明白。” 常磊是得伺候着,不然,怎么能让曾馨发泄出她心中的怒火? 第二百六十八章 子虚乌有的誓言 这场游戏的最大赢家顾云生,刚扮演完孝子到家,姜语姻忙迎了出来,关切地问:“爸怎么样了?” 顾云生淡淡掠过她的脸,说:“暂时死不了。” 暂时死不了,也不能让他死,因为后面还有许多精彩的节目没有上演。 如果他高傲不可一世的父亲看不到,那得多可惜? 姜语姻听出了他话里的戾气,试探地劝道:“云生,此番一闹,顾子钦母子已经毫无招架之力,我们收手吧……” 顾云生略皱了眉头,唇角挂着淡淡的嘲弄的笑意,“收手?怎么收?等着他们母子找到证据,然后一口把我咬死呀!你知不知道肖军在他们手里,那就是颗定时炸弹。” “云生,不能再死人了,你答应过我,不会再死人了……”姜语姻穿着宽大的睡衣,嘴唇微微抖动着,眼里是说不出来的惶恐不安。 顾云生的眉头渐渐蹙高,眼里隐隐忍的不满。 近段时间的压力已经让他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有了阶段性的胜利,和他并肩作战的战友居然在劝说他放弃? 到底是他变了,还是她变了? 姜语姻无力地垂下头,死死抓住他的手臂,话语里夹杂着呜咽:“云生……萌萌生病了……” “怎么了?”顾云生眼里的冷戾终于收敛了些,话语里也多了几分柔软。 姜语姻眼里重新然起了希望,抬眸看他,眼底水光浮动,“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高烧不退……云生,我怕……” …… 那年,姜语姻身怀六甲,顾云生所负责的工地上出了命案,一时让他站在了风口浪尖上。 接着,网上有人爆料,说死者是因为知道了顾云生的秘密,所以被他杀害。 姜语姻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深夜。 她正睡得迷迷糊糊间,听到顾云生在和别人讲电话,那头似乎在汇报找到了什么人。 挂断电话,顾云生开始换衣服,姜语姻艰难地撑起身子,问:“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顾云生回她:“出去办点事。”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他找到了曝料的人,所谓的出去办点事,就是要去解决这个麻烦。 姜语姻深知无处阻止,只得眼睁睁地看丈夫离去。 也不知道是过于担心害怕,还是天意,顾云生刚才不到一个小时,她便腹痛难忍。 强忍着给顾云生打了电话,姜语姻在家佣的帮助了,快速去了医院。 同时,顾云生也赶到。 医生说,孩子情况不是很好,有可能保不住了。 突闻噩耗的姜语姻冷静的吓人,她没有哭,也没有失声尖叫。 等所有人退出病房后,她才死死地拉住顾云生的手苦苦哀求:“云生,不要再杀人了好不好?就算是为了我们的孩子,你看,连她都害怕了,所以开始犹豫要不要做我们的孩子……” 顾云生初为人父,似被人扼住了期待的脖子,同样害怕极了。 近乎冷血残暴的男人,在那一刻也因浑身发抖,而导致搂着姜语姻的手指隐隐发颤。 他语无伦次地安慰面色苍白的妻子:“好,我答应你。我不杀人了……不杀了……” 姜语姻像是得到了某种宽恕,堵淤在心间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地,她眼里泛着希望的光,将顾云生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你和宝宝说,你发誓,发誓再也不杀人了……你和她说,你会努力做个好爸爸……” 顾云生眼眸微闪,不由自主地捧着姜语姻的大肚子,声音软的像天上飘过的云。 他说:“我答应你,从此不再杀人,我会做个好爸爸……你不要放弃我们……” 话音落下,男人的泪跟着砸落在姜语姻的肚子上,温温的,很快晕染成一朵湿润的小花。 奇迹般地,这孩子活了下来,顺利降生。 而肖军也因此获得了一条命。 …… 如今,姜语姻这样隐晦地提及顾云生曾经发过的誓言,让他大为恼火。 如果不是当初留下了肖军,他现在何苦这样被动,只得冒险主动出击。 他甚至恶毒地想,如果老天爷送萌萌来,就是换取他的束手就擒…… 如果是这样,那他要收走萌萌就收走吧! 因为,他没有办法再妥协隐忍下去了,他绝不会乖乖地等着顾子钦找到证据将他咬死。 夫妻这么多年,彼此灵魂早已溶在了一起。 感应到顾云生内心的冷漠,姜语姻惊恐地放开手,嘴唇抖动了好几下,才艰难地张口:“你……你不会……” 顾云生看她,话语轻柔而无情:“孩子生病再正常不过,倒是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像那些市井妇女一样,开始迷信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 她在他心中,已经是市井妇女了? 他曾经在孩子面前说过的誓言,如今成了子虚乌有? 姜语姻的心一点一点凉透,手指圈在心手,像是握住了冰块,寒彻心骨。 顾云生淡漠地扫了她一眼,说:“早些休息,我去看看清清。” 他的绝情和堂而皇之像是火上浇油,彻底刺痛了姜语姻。 她抿紧了唇,咬牙切齿地问:“打算去她那里寻温暖刺激……还是想让她直接替代我的位置?这次,她帮了你不少忙吧?” 顾云生眼眸沉暗,盯了她一秒,笑了笑,上前捏紧她的下巴,逼使她抬起头来,稍稍附身,说:“我说过,只有你才有资格做我的妻子。” 话音落下,他甩开了她的脸,眸光看向远处,淡声道:“语姻,你知道我不可能有退路。我现在只能答应你,等一切都过去,我会做个好丈夫,好爸爸。” 只是现在,他只能做一只没有感情的魔鬼。 …… 像是只饿极了的狼,顾云生再无半分停留,匆匆出了门,走向顾家宅园。 顾清清像是知道他会来,穿着近乎透明的性感睡衣立在门口,没有开灯,就着淡淡月色,像是聊斋书里,媚惑人心的女鬼…… 顾云生上前,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掳进门,狠狠地推倒在墙上。 顾清清浑然抖动了一下,感觉到顾云生的情绪不对,她的心一下掀到了嗓子眼。 来不及站直,顾云生整个人笼罩了上来,压着她的身体直接撞了进来…… “啊……” 顾清清无力承受的一声尖叫划破夜空,也划破了姜语姻的心……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与狼共舞 晚上,顾子钦想用毛巾替曾馨擦拭一下身体。 然而,一切准备妥当,他举起温热毛巾的手又颓然地放了下来……她浑身上下都是伤,像碎了的瓷器,根本无处下手。 顾子钦静静地看着曾馨沉睡的样子,看不到她清亮的眼睛,这样的她看上去柔软而脆弱。脸上的肿消了些,像婴儿肥的孩子。 他轻轻握她的手,上面的纱布已经拆掉,左青说伤口不深,捆上纱布反而不利于恢复。 她的手心伤痕累累,有些地方还有干枯的血迹。 心里有钝痛传来,他好似不敢再直视她的伤,直起身来,发现曾馨睁开了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毫无征兆地,她醒了,眼神很平静,没有一丝情绪。 顾子钦被她笔直的目光看得微微一愣,眼泪却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率先滑落。 他倾身上前,轻轻顺了顺她的头发,嗓音颤的有些厉害:“丫头,你终于醒了。” 曾馨极淡的目光仍然笼在他脸上,声音哑的几不可闻:“水。” 顾子钦忙将一旁时时准备着的温水递给她,上面插了吸管,他柔声说:“肋骨断了,不要乱动。” 曾馨听话地没有动,也无法动弹。 她的身体好像被人拆了重组过一般,每一块都是陌生的。 就算喝水时,曾馨的目光也没有离开过顾子钦,仍旧是淡淡的,像是在看陌生人。 顾子钦也回应她的目光,温柔,贪恋,又虔诚,仿佛恨不得将她装进眼里去。 有一瞬间,他甚至有个荒唐的念头……曾馨会不会失忆了? 左青说她脑部受到袭击,加上经历了生死,精神上也有不小的创伤,这样陷入昏迷,一切皆有可能…… 他想,如果她失忆了,那就真的是老天在帮他。 她什么也不记得了最好,他会把她好好地养在身边,像养个孩子一样精心照看。 他再也不会让她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可惜,曾馨骤然开口的话,让他的希望瞬间粉碎。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问:“张驰呢?” 顾子钦的呼吸像是被人掐断了一般,滞了滞,才轻声回她:“等你养好了,我带你去看他。” 灯光下,他的脸看上去有些朦胧,却又很清晰。因为长时间没有得到休息,他的眼睛里有淡淡的红血丝,像是黑暗里错综复杂的网,让人不由自主地深陷其中。 曾馨嗓子清爽了些,眼睛也渐渐变黑,里面开始有了些许情绪。 她轻轻拢起眉头,问:“他是不是死了?” 顾子钦的心一磕,眼里有痛意闪过,他说:“丫头,对不起,我来晚了。” 曾馨看着他,唇角一点一点地咧开,笑了,“我是不是搞砸了你的婚礼?” 顾子钦眼神溃败,他不想和她深讨这个话题。 如果可以,他真想穿越回婚礼前的那个晚上,他狠狠地吻她,然后不顾一切地带走她…… 他错开眸光,温声道:“我去找医生来看看。” 起身,走到门口,他停了脚步,没有回头,“丫头,只要你好起来,我都依你。” 她要报复,要发泄……他都依她…… “好。”曾馨答的乖巧,轻柔,像为了讨到玩具,故意做出来的温顺。 …… 风卷残云,狂肆激烈的情绪褪去,顾云生趴在顾清清身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顾清清像是刚从鬼门关回来,心有余悸却又迷而不返。 她用手指在顾云生胸前划着圆圈,故意说道:“你这样,二婶会不高兴的。” 顾云生捉住她的手,吻了吻她的眼睛,声音沉哑:“这是给你的奖励,昨晚没法给你,所以今天加倍给。” 顾清清无意识地咬了咬唇……鬼才想在这样的奖励,她差一点就死了。 顾云生快到高点的时候,死死掐住她的脖子,那眼神就像嗜血的狼。 察觉到她的表情,顾云生轻声笑了笑,勾起她的下巴,问:“受不了?” 顾清清微微蹙眉,老老实实地答:“嗯。你再这样,我会死在你手里。” 顾云生又笑了,“死在我手里,你不愿意?” 顾清清也不知道是那里来的胆子,突然翻身将顾云生压在身下,嘟起红肿的唇撒娇:“我才不要死,所有人死了,我都不想死。你也舍不得我死,对吧?” 顾云生看她的眼神有些诡异,却意外地没有动怒,捏了捏她的鼻头,问:“这次你立了大功,想要什么,告诉我?” 顾清清歪着头想了想,“暂时还没有想到,等我想好了告诉你。” 顾云生将她的头按在胸前,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仗算是赢了,但赢的还不够彻底。 曾馨居然命大没有死,倒是把张驰给弄死了,龙三会不会怪到他头上? 那可是个麻烦的家伙。 正思索间,顾清清闷声闷气地问:“你说曾馨怎么那么命大,居然没死?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早在之前,顾云生就对她下了指令,要她在合适的时机把曾馨约出来,然后想办法交给常磊。 没想到,二人阴差阳错地一起去了方家。 那晚,方晚晴用夏凤瑶的照片威胁顾子钦的话,恰巧被顾清清全部听到。 那几日,她和曾馨一直陪在方晚晴身边,要弄到她的手机轻而易举。 因此,顾清清不仅轻而易举地将曾馨交给了常磊,还让顾云生完美地赢了这一仗。 听闻顾清清的话,顾云生抓住她双臂,将她往上一拖,直视她的眼睛,问:“你还会帮我吗?” 一种不好的感觉直冲顾清清脑海,但她还是佯装镇定而深情地回答:“当然。” 顾云生身子一动,将她翻到身下,手指轻柔地划过她的眉眼,“张驰死了,龙三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顾清清如同跌入了冰窖,冷得她浑然一颤,“云生,你……你不会还是要把我送给他吧?” 顾云生一下一下地轻抚她的头发,默了好一会儿,凉薄地一笑,“我也舍不得,那如果他发起疯了,也只有你能安抚他了。” 宛如锤子敲脑,顾清清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被顾云生的无情悉数敲碎。 直到这时,她才真正明白,顾云生就是一只吃人不眨眼的狼。 她居然……居然还想着能与狼共舞…… 顾云生吻了吻她冰冷的脸,神色恢复如常,轻声笑道:“瞧你吓成这样,你这么美味的宝贝儿,我怎么舍得随意给别人?” 第二百七十章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停尸房里,曾馨在顾子钦与董堃的陪同下,终于见到了张驰。 那个笑起来有些羞涩,眼睛弯成细细的月牙儿,会露出洁白牙齿的大男孩,如今躺在那里,苍白,肿胀…… 巨大的视觉冲击,夹杂着停尸房里腐朽的味道,像一把尖刀在胃里不停搅动,曾馨瞳孔狠狠一缩,‘哇’的一声,剧烈地呕吐了起来。 她张大嘴巴,脸胀的通红,脖颈处青筋暴露,像是有双手伸进了她的嘴里,要把五脏六腑都给掏出来似的。 顾子钦和董堃双双上前,正要伸手帮她,曾馨举起一只手,含糊不清地吼了一句:“他妈的,都离我远点!” 二人双双愣住,纵然有心理准备,但醒来的曾馨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冷漠,暴戾,像是穿上了浑身带刺的盔甲,让人难以靠近。 呕了半天,也没吐出东西来,曾馨用手抹了把掉在嘴角边的唾沫,直起身来。 她冷冷地扫了顾子钦和董堃一眼,目光笔直地看着张驰的脸。 没有眼泪,没有声嘶力竭,她平静的宁人胆战心惊。 停尸房太安静,死亡的味道充斥着每个人的大脑,像是有无数双手,正拽着他们走向地狱深处。 顾子钦走近,不由分说地握紧曾馨的手,终于开口:“丫头,时间到了。” 她的手很凉,像冰一样,仿佛随时会溶化掉。 顾子钦不由地皱了眉,将她小小的手全数笼在手心,狠不得将身上所有的温度都传输给她。 董堃适时地拉上白布,将张驰变了形的脸遮挡住。 意外地,曾馨没有反抗,只是冷冷地问:“找到常磊了吗?” 董堃回答:“找到了。” 曾馨抬眸扫了他一眼,说:“那走吧,带我去。” 董堃嘴唇抿成了一条线,还是忍不住开口:“你现在身上还有伤,不易动怒。” 曾馨还没有说话,顾子钦便接过话来:“没关系,她可以。” 比起她身上的伤,堵在她心口处的那口恶气更为致命。 曾馨笑了,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过于不真实,她说:“还是小叔叔你了解我。” 顾子钦只觉得喉咙被堵住了,他的小丫头这次似乎不太好哄了…… …… 城南河的下游,有一片渔民房,这里简陋,潮湿,住的基本上是外来人,所以算得上是个没人管的黑色地带。 常磊与瘦子、毛头三人被安顿在其中一处靠里的房子里。 曾馨戴着一盯黑色的鸭舌帽,将她清澈见底的双眸完全遮挡住,身上套了件顾子钦的黑色西装,看上去,像是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 只是,当她拿下帽子,用她仍然清流明亮的双眸静静掠过常磊时,后者忍不住开始瑟瑟发抖。 她就像是邪恶的天使,有着最纯净的眼神,也有一颗最狠戾的心。 常磊知道自己跑不了,他会在她甜美的笑容下,一点一点走向地狱深处。 为了掩饰内心的慌张与绝望,他嘿嘿笑了两声,扬了扬下巴,狎猥道:“曾小姐还没死呀!是舍不得哥哥我吗?” 顾子钦黑沉了脸,董堃已经挥拳过去,常磊一个趔趄歪倒在地,很快又恢复原位,脸上仍带着轻浮的笑意。 董堃还要动手,曾馨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浅浅一笑,说:“手不疼吗?” 董堃本能地回头看了看顾子钦,后者点头示意,他便默默地往后退了两步。 曾馨这才费力地蹲下身来,娇媚一笑,说:“是呀!你都还没死,我怎么舍得去死。” 常磊‘呸’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猥琐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唇,“那你可要陪哥哥好好玩玩。” 曾馨低头看自己的手,眉头一点点地皱起,再抬眸,又是一笑,“好呀!那是肯定的,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她缓缓站了起来,慢慢活动筋骨,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她已经开始适应了这重新组装过的身体。 只见她慢条斯理地左一下,右一下歪了歪脖子,又左三圈右三圈地扭动一番。 两只手似乎还对彼此有些陌生,不太自然地交叉在一起,极其缓慢地转动了几下,再放开,甩了甩。 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笼罩在她脸上,像是在看一场惊心动魄的哑剧。 就连呱噪的常磊也噤若寒蝉,仿佛这是什么神圣不可犯的仪式。 顾子钦微微眯了眼,始终很淡定地看着她,因为觉得她此刻像只刚刚睡醒的懒猫,唇角不知不觉地微微扯动了一下。 曾馨却敏锐地捕捉到他的笑意,像孩子一样瞪大了眼睛看他,“你笑什么?” 顾子钦:“我没笑。” 曾馨很坚持:“我看到你笑了,你在笑什么?” 顾子钦也很固执:“有吗?我真没笑。” 曾馨停了她慢吞吞的动作,走了过来,昂起头看他,脸上意味深长的笑慢慢漾开,“你就是笑了……我刚才的样子上你觉得好笑?” “是,很可爱。”顾子钦垂眸看她,选择了诚实。 “就说你笑了。”曾馨脸上挂着胜利的笑意,目光澄亮地看着顾子钦。 顾子钦呢,同样情意绵绵地望着她,二人一副要深情凝望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屋子里又陷入了一片死寂中,不知道这二人是寻仇来了,还是秀恩爱来了…… 一旁的瘦子和毛头率先沉不住气,他俩背靠背捆在了一起。 他们一边费力地移动屁股往前移,一边哭爹喊娘地求饶:“顾总饶命,我们也是没办法……是常磊逼我们的……” 常磊鄙夷地瞪他们一眼,啐了一声,骂道:“你俩怂货,给老子提鞋都不配!回头别再载我手里,否则弄死你们!” 瘦子和毛头无视他的叫嚣,配合默契地移动着屁股,一点一点地靠了过来。 顾子钦只是轻蔑地扫了他们一眼,随而温柔地看向曾馨。 阳光从破旧的门缝里斜照了进来,笼罩在二人脸上,朦胧,清亮。 顾子钦向前倾身,凑在曾馨耳边,轻言漫语道:“你决定。” 像是听到了什么别样的情话,曾馨缓慢而无声地笑了。 她转过身去看瘦子和毛头,只觉得恍若隔梦,是谁说的——出来混迟早是要换的。 第二百七十一章 如果没有你,我该有多寂寞 几天前,曾馨在他们眼里就如案板上的鱼。 今天,他们在她眼里,只觉得肮脏又恶心,不配为人,更不配污辱了精灵般自由自在,又无法掌控命数的鱼。 瘦子和毛头抬头看她,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女人目光笔直而冷漠,好像毫无杀伤力,但他们知道,这一屋子的男人都不会有她狼戾。 当初,在三个男人的强势围攻下她都没服一句软,今天,又怎会轻易放过他们? 但他们还是本能地,无助地带着哭腔求道:“曾小姐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吧……” 曾馨展颜笑开,“常磊没告诉过你们吗?我是最吃不得亏的人,是和谁有仇有怨,就一定要加倍讨回来的主。” “堃哥……”话落,她敛了笑容,嘴唇动了动,面无表情地轻唤了一声。 一直紧绷着脸的董堃立马往前走了一步,站在她身旁。 曾馨侧头看他,浅浅一笑,指着毛头,慢悠悠地说:“我身上的伤基本上都是他打的,他还撕破了我的衣服……所以,麻烦你帮我敲碎他的双手……” 毛头闻言,倒抽了一口冷气,嘴角抽动了几下,不停摇头,“不……不……曾小姐饶命,顾总饶命……我愿意为你们赴汤蹈火……饶了我这条小命吧……” 曾馨目光定定地看他,表情有些憨憨的,像是个好奇的孩子。 她确实很好奇,如果那天她也如此求饶的话,他们会因为心软放了她吗? 既然不会,那现在为什么又以为她会放了他们? 董堃见曾馨不为所动,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握着一把锋利的刀,只是那么轻轻一挥,捆着毛头和瘦子的绳子便断成两截,完成了它的使命。 毛头被捆太久,手脚麻木,他试了下几下才勉强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走了两步,‘咚’的一声跪下,早已泣不成声:“曾小姐饶命,没了双手,我该怎么活?” 曾馨表情依旧平静,只有顾子钦看到她后背微微抖动了几下,握在身侧的手也有轻微颤动。 她看着毛头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没有手就不能活了?那没有命的人怎么办?” 张驰已经没有命了,她还不知道他的理想是什么? 常磊一行人躲起来的时候,已经听说,曾馨身边的司机为了救她,死了。 听闻曾馨的话,毛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是泪流满面地看她,眼露绝望之色。 “你说呀!没有命的人要怎么活!你说!”曾馨突然失声咆哮,因为太过用力,胸口处传来钻心般的痛,额头早已冷汗涔涔。 顾子钦忙上前拥住她双臂,轻唤了声:“丫头……” 董堃眸光微微一缩,将还在呆滞状态的毛头提了起来,一脚踹到角落里。 那里有一个小小的操作台,上面工具齐全,样样皆有。 曾馨抿紧了唇,面色发白,深吸一口气以后,她用清晰明亮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说道:“堃哥,要慢慢敲,敲得细碎一点……” “好。”董堃答的铿锵有力,随手挑了一把小巧而有份量的铁锤。 毛头满头冷汗,浑身抖的筛糠一样,董堃刚举起锤子还没敲下,他已经杀猪般地叫了起来:“杀了我吧!求求你直接杀了我吧!” 董堃唇角一勾,眼里尽是煞人的戾气。 他毫不犹豫地一锤敲下,伴着一声惨叫,毛头直接疼晕了过去。 董堃没有停下来,一声又一声铁锤落下的声音,在逼仄破旧的屋子里阴森森地响着,听得瘦子和常磊的心也跟着不停颤动。 曾馨渐渐缓过气来,冷冷说了声:“好了……” 随后她又加了一句:“一会儿弄醒了再继续。” 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指一点点烂掉,毛头又怎么能体会得到她的心一点一点冷掉的感觉? 董堃扔了锤子,站在她身边,目光自然而然地投向瘦子。 瘦子早已吓得尿了裤子,抹了把脸上的泪水,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曾……曾小姐……我……我可没碰你……我……磊哥打你的时候……我还帮……帮你了……” 曾馨掠了他一眼,笑了,“好像是这么会事。” 瘦子眼里燃起了一丝希望,像狗一样爬了过来,怯怯地抓住曾馨的裤角,抬头可怜兮兮地说道:“曾小姐饶了我吧,我愿意做牛做马来报答你。” 曾馨垂眸看他,眼里闪过一丝浓浓的厌恶 瘦子忙放开她,往后退了退,规规矩矩地跪着,期待奇迹来临。 时间像静止了一般,内心的煎熬越演越烈,他掀到嗓子眼的心脏好像随时都会跳出来一般。 瘦子觉得自己快受不了了,曾馨还没有处理他,他就有可能被吓死。 又过了几秒,曾馨还是没有出声,他终于忍不住抬头看了看。 曾馨正歪着头看他,迎上他的目光,莞尔一笑,说:“我想起来了,你有一点不好……” “啊……什么?曾小姐你说,我改。”瘦子快要哭出来了,他觉得自己很冤,这辈子其实也没干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最多就是搞些偷鸡摸狗的小事而已。 常磊还是常公子的时候,对他还算不赖,经常给些小恩小惠的东西。 见常磊落了难,又加上有些把柄在他手里,所以当他提出要收拾个女人的时候,瘦子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他想,一个女人而已……再说了,他大不了像平时一样,只动嘴不动手…… 没曾想,就这么一念之间,居然就惹上了这么一个女魔头。 今天,怕是在劫难逃了。 果然,曾馨笑了一会儿,像是很不耐烦了,挥挥手对董堃说道:“他这张嘴太臭了,给缝上吧。” “别……曾小姐别这样……我以后不说话了行不行……你缝上了我怎么吃东西……我掌嘴,我自己来……”说着话,瘦子开始左一下右一下地扇自己耳光。 轻脆的响声在空气中飘荡,曾馨没再理会瘦子,而是转过身来看顾子钦,“你知道这小子说过什么话吗?” 像是觉得好笑,她低头羞涩地笑了笑,随而抬眸继续说道:“他说曾小姐,你配合我们一下,我们爽了你也爽了,不然到了阴曹地府连个男人也没有的话,你岂不是很寂寞?” “我当时就在想,是呀,如果阴曹地府没有你顾子钦,我该有多寂寞?” 谁也不知道顾子钦在想什么,他的眼睛很黑很沉,里面渐渐浮上笑意,“那我就去阴曹地府陪你。” 第二百七十二章 这个女人真狠 瘦子还在噼哩叭啦地扇自己耳光,不一会儿,两边脸颊像是被烙铁烫过一般,红的能滴出血来。 董堃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看着他。 倒不是为了监督瘦子,只是目光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难不成看顾子钦和曾馨公然眉目传情? 曾馨也是够了,明明心里憋着一肚子的火需要发泄,偏偏还装出一副对顾子钦痴情永不悔的模样。 董堃突然有些同情顾子钦。 同样受不了这种气氛的还有常磊,他忍无可忍地吹了声口哨,痞里痞气地吼了一嗓子:“喂,你俩要调情回家去,把哥哥晾在这里算怎么会事?是不是想不出更刺激的招数了?” 曾馨这才将痴缠的目光从顾子钦脸上移开,缓缓落到常磊脸上时,已然没有了温度。 她唇角微微弯起一抹温柔甜美的笑意,说:“别急,马上就轮到你了。” “你快点,哥哥已经等不及了。”常磊不怕死地挺了挺胸口,扯起嗓子叫嚣。 曾馨笑容一点一点地扩大,很是天真无邪。 她走到瘦子身边,语气温柔地说了声:“好了……” 瘦子听到赦令,手掌还贴在自己脸上,眼泪就哗哗地落了下来。 脑子里传来嗡嗡的响声,同时还有曾馨阴柔清凉的声音:“你说只要我放了你,以后为我赴汤蹈火,做牛做马也愿意?” 瘦子两眼还冒着金光,看曾馨的时候,觉得她就像电视剧里泛着金光的菩萨……或是妖怪变的菩萨。 来不及多想,他只是本能地,像捣蒜一样地不停点头,“愿意……愿意……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曾馨笑了,缓缓蹲到他面前,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像是能把人的灵魂吸走一般。 她说:“行,那我给你一次机会。” 头有些晕,她微微抬了抬手,顾子钦上前一步,将她扶了起来。 曾馨顺势软软地倒在他怀里,娇俏地笑道:“这屋子太闷了,我们出去透透气好不好?” 顾子钦淡淡一笑,“好。” 曾馨还有些浮肿的脸上泛起了点点红晕,如清水般的眸子里也浮上了几许桃花色泽。 顾子钦眼眸加深,搂住她的双手情不自禁地稍稍加力,似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去。 在他的搀扶下,曾馨开始慢慢往外走,走了两步,她回头对瘦子说:“你把常公子也牵出来吧。” 她说的是‘牵’,所以瘦子领命,将地上的绳子捡起来系在捆住常磊双手的绳上,将绳头握在手里,与他保持距离,怯怯地说道:“磊哥,对不住了……” 常磊‘呸’的一声,对着瘦子吐了口唾沫,骂道:“妈的,你个贪生怕死的东西!” 瘦子咧了咧嘴,笑的比哭还难看,手上一用力,常磊只得跌跌撞撞地跟上。 曾馨又看向站得笔直,眼观鼻,鼻观心的董堃,说:“堃哥,毛头睡的差不多了,该弄醒了吧。” 董堃微微抬眸,抬起一旁的水桶直直在朝毛头走去。 接着就传来水急疾落地,以及毛头哇哇大叫的声音。 顾子钦眼眸深深地看身旁的曾馨,欲言又止,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推开门,阳光照在他们身上,刺眼,烫人,像是要把他们内心冰冷的阴暗面也烘出热度来。 在河边寻了一处阴凉的地方,顾子钦扶曾馨坐下。 曾馨抬头看他,说:“你知道吗?你大婚的那天,也就是他们将我扔下河的那天,天气也是这么好,万里无云,阳光明媚。” 顾子钦抿了抿唇,语气淡淡:“丫头,来日方长,你可以慢慢来。” 曾馨摇摇头,“人生无常呀!谁也说不清明天和意外那个会先到,所以我还是得好好珍惜时间,珍惜机会。” 顾子钦若有似无地一笑,“你要是实在难受,不如直接拿把刀捅我好了。” 曾馨也笑了,盯着顾子钦的脸看了好一会儿,表情平淡又坦然,“怎么会?我怎么会舍得伤你?” “曾……曾小姐……现在怎么办?”瘦子牵着常磊站在烈日下,眯着眼睛巴巴地看着曾馨。 谈话被打搅,曾馨有些不快,皱起了眉头,目光清洌地扫了过去。 常磊像是身体不支,表情终于被撕裂开,脸色惨白,眼里的戾气已经奄奄一息。 曾馨像是很关心他的身体,扬了扬下巴,问:“嘿,常公子你还好吧?” 常磊冷瞥她一眼,“老子好的不能再好了。” 曾馨点点头,很是欣慰:“那就好,不然还真没什么意思。” 常磊被毒辣的太阳晒的发晕,咬牙低吼道:“你他妈也太啰嗦了,有什么本事快些使出来,让哥哥我见识见识。” 曾馨拿手挡在眼睛上方,眯着眼睛看他,好脾气地问:“常公子水性如何?” 常磊不明所以,但直觉可能会把他往水里扔,心里狠狠一瑟,嘴上却是不服输地嚷到:“哥哥我就是在水里长大的……” 曾馨微微蹙眉,自言自语道:“张驰水性也很好……可惜淹死的往往都是水性好的人……” “丫头,不要勉强自己。”顾子钦在她耳边喃声轻语,不是所有人做恶毒的事,内心都是痛快的。 她内心的每一分撕扯都让他心如刀割。 曾馨像是没听见,轻描淡写地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地方,说:“瘦子,你就坐在那里钓鱼。” 瘦子走到她指定的位置,不解地问:“怎么钓?没有工具……” 倏尔,他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眼睛一瞪,本来就有些外鼓的眼珠子像是要蹦出来了一般。 曾馨很不耐烦地指了指常磊,“把他扔下去,他就是你的大鱼,我说让你什么时候钓起来你就什么时候钓起来……你可得抓紧绳子,如果他死了,和我们没关系……” 瘦子抹了把冷汗……这女人真他妈狠! 他转身走近常磊,在他耳边讨好地低语:“磊哥,你坚持住,我会抓紧绳子,不会让你死!” 常磊有气无力地抬眼瞪他,“少他妈惺惺作态!” 瘦子讨个没趣,心里也有了恼意,粗鲁地将常磊推到河边,将手里的绳头在手上绕了几圈,又检查了常磊身上的是不是捆紧了。 这才用力一推,常磊‘扑通’一声跌进水里,因手脚被捆住,他只是本能地扭动了几下,引得水面上荡起了一屋又一层的水波。 常磊渐渐沉了下去,水波渐稳,水面又恢复了轻柔妖娆的涟漪不断。 第二百七十三章 较量 看着常磊沉入水底,瘦子双手紧紧抓住绳头,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地砸落在地。 他双眼死死地盯着水面,耳朵却是竖的高高的,生怕错过了曾馨的指令。 曾馨刚才站的太久,此刻只觉得胸口像是有把尖刀在不停地戳,疼得她身体发抖,额头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水。 顾子钦将披在她身上的外套取了下来,温声问:“很疼?” 曾馨忍耐了一会儿,咬牙道:“不疼。” 默了一会儿,她淡淡说道:“我被他们带走的时候,你的婚车刚刚到方家。” “你知道我的心情吗?我在心里不停地喊,子钦……顾子钦……我在这里……” “我天真地觉得如果你真的爱我,就一定会感应得到我的呼唤……” “顾子钦,你感觉到了吗?在你堆起假笑迎接你的新娘时,可有感觉到不远处的我,在绝望地呐喊?” 顾子钦瞳孔微缩,能想象得到她当时的恐惧和无助,面有痛意,却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是轻轻摁了摁她的手,“对不起……” 曾馨不着痕迹地将手挪开,望着他明媚地笑道:“我在屋外冻了一夜……你说方家的人是真不知道我不见了,还是假装不知道?” 顾子钦眼里闪过一抹厉光,问:“是顾清清做的手脚吗?” 曾馨垂眸摇摇头,说:“不重要……是我不够小心,是我太笨太单纯。” 当然,顾清清欠下她的,她自然也是要讨回来的。 不急,一个一个的来,既然没死,那些所受的怨气、苦难与不公,她都是要通通讨回来的。 抬起眼皮,她又问:“你没看到我也不奇怪吗?还是说你根本无暇顾及我?” 顾子钦无言以对,迎亲时一片混乱,他在人群中没有搜索到她的影子,曾一度认为…… “你以为我胆怯了?”曾馨一声冷笑,“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曾馨做事从来不会想后果,否则又怎么会任由你顾子钦招惹?” 她是那样剔透的女子,他生在心里的劣,根本逃不过她的眼。 顾子钦又是沉默以对,也只能沉默以对。 一直竖起耳朵,精神高度紧张的瘦子,听他们聊得热火朝天,好像已经把常磊给忘记了,快要急死了。 水下一点动静也没有,约摸着也过去好几分钟了吧,常磊不会死了吧? 这么一想,瘦子也顾不得那么多,大喊一声:“曾小姐,能钓上来了吗?” 曾馨好像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会事,扭头看他,抬了抬头,不悦道:“人家常公子水性好,要你瞎操心。” 瘦子嘿嘿傻笑,手里半秒也不敢怠慢,忙把常磊托了起来。 常磊的头刚刚浮出水面,便‘噗’地一声喷出一口水来,大口喘着气,睥睨曾馨,“爽!真他妈的爽!再……再来……” 曾馨远远地看他,黑亮的眸子里浮着不加掩饰的轻蔑。 等常磊把气喘均匀了,她平静地挥了挥头,一脑门子汗的瘦子一咬牙,又把常磊放了下去。 曾馨回过头来,迎上顾子钦深遂莫名的眼睛,继续刚才的话题。 她说:“你不想说,我来帮你说吧。” “你发现了我不在,先是在想,我会不会被你前一晚的话给吓到了。以为我会怕你以身犯险,所以藏起来……” “后来,你觉得我不是那样的人。你开始着急,让张驰他们四处寻找。” “你呢,依旧冷静地在等脱身的机会……你之所以一直在说婚礼这天会给我一个交待…… “是因为你早就知道顾云生不会让这场婚礼成功举行,所以你把希望寄托在了他身上。我没猜错的话,假如顾云生那天没有行动,你还是会和方晚晴把婚礼举行下去……” “因为……你不想因为我得罪方家,对不对?” 顾子钦沉沉地看她,有些庆幸她还不知道那天发生的所有事。 否则恨不能恨,爱又不甘心的滋味会让她痛苦万分。 “是。”他平静地回答,“我确实不愿意得罪方家,但我不会和方晚晴结婚。” 曾馨勾唇一笑,“对,婚礼是婚礼,婚姻是婚姻……等你成功把婚礼举行了,你再向我许诺一个月……或是两个月,等你摆脱方晚晴,对吗?” 顾子钦反问:“如果是这样,你还会相信我吗?还会等我吗?” 曾馨挑了挑眉头,正色道:“不一定,我这脑子没被毛头敲坏之前,你说什么我都是相信的。” “所以呢?”顾子钦突然往前凑了凑,“所以对我这样懦弱无能、冷血无情又变化多端的男人,你打算如何惩罚?” 曾馨没动,从他的黑瞳里看到了自己在里面的倒影……有了些许慌乱。 两人鼻尖几乎碰在一起,气息交织,过往那些无数甜蜜心跳的画面瞬间从脑海里划过。 “曾……曾小姐……”瘦子抽空看了他们一眼,觉得他俩似乎马上就要吻上了,一时情急,吼了一嗓子。 曾馨回头怒瞪他,“又干嘛!” 瘦子下巴往水里努了努,麻着胆子说道:“差不多了吧。” 曾馨怒意不小,厉声道:“那你还不拉他起来?” 瘦子咬紧牙,一边往上收绳子,一边在心里将曾馨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 曾馨像是会读心术一般,捡起一颗石头扔了去,骂道:“你有种骂出来!” 这时,常磊的脑袋露了出来,并没有像上一次那样吐水,挑衅,而是耷拉着头,像是晕了过去。 瘦子的傻笑僵在脸上,惊恐地看向曾馨。 一旁的顾子钦冷冷开口:“将他拉上岸。” 话落,他已经起身过去。 瘦子像拖条死鱼时的将常磊拖上岸,顾子钦目光清冷地打量了常磊一番,然后将脚放在他胸口处。 他一下一下慢慢加力,踩压了那么七八下,常磊‘哇’的一声,吐出水来的同时剧烈咳嗽了起来。 见常磊蜷缩成一团,咳的死去活来,已无性命之忧,顾子钦转身,身姿挺拔地走回曾馨身旁。 坐定,他冷声吩咐瘦子:“继续。” “还来……他会死的……”瘦子难以置信地瞪着顾子钦二人,心想,他妈的阎王配魔女,真是绝配呀! 顾子钦清淡的目光渐渐变深,“要不,你下去?” 瘦子吓得一哆嗦,二话不说就把常磊提起来要往水里扔。 “慢……”常磊缓了过来,虚弱地吼了一句。 第二百七十四章 威胁 瘦子六神无主地看向顾子钦,后者没有说话,紧蹙的眉头彰显着他的不满与忍耐。 常磊无力地抬了抬眼皮,说:“我们谈谈……” 顾子钦似耐心用尽,薄唇轻启:“扔下去!” “谈谈……”常磊拼尽全力挣扎,但毕竟双手双脚被约束,加上在水里憋得太久,根本挣不过四肢自由的瘦子。 ‘扑通’一声,常磊再落入水里。 顾子钦唇角微微一勾,表现出一副世界终于安静了的轻松神态。 他的眸光再转向曾馨时,发现她昂着头在看自己,双眼一眨也不眨,脸上笑容意味不明。 顾子钦摸摸她的头发,用能溺死人的温柔目光看着她,轻声问:“你还没有回答我,你会如何惩罚我这样的男人?” 曾馨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似笑非笑道:“你希望我怎么做?” 顾子钦垂眸看她,温柔不变:“我不想猜,我想听你说。” 曾馨脸上漾起了明媚笑容,比阳光还要晃眼。 她往前凑了凑,像强迫症患者一样,试图找到刚才谈这个话题时,两个人的距离与姿态还有气息。 顾子钦配合,眼眸沉静地看着她,她的眼睫虚幻在光影里,像一场抓不住的梦。 曾馨突然抬手,指腹压上他的唇,缓慢无声地笑开,一字一句地说:“我要离开你,永远地离开你……” 顾子钦心里一紧,面不改色地伸手捉住了她的手,浅浅一笑,“不可能。” “你觉得我舍不得?”曾馨眸色渐冷,扬了扬下巴,唇有意无意地在顾子钦的唇上碰了碰。 顾子钦捧起她的脸,在她唇上狠狠一吻,眼光变得阴鸷而冷漠,“你当然舍得我,但你不会舍得你的朋友。” 这场较量中,曾馨眼里首次有了明显的坏情绪,她眸光一凛,厉声问:“你什么意思?” 顾子钦笑容迷人,妖孽一样,“你别忘了,慕小柠在我手上,你要是敢离开我,我就让她神不知鬼不觉在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曾馨死死看着他,黑亮的眼睛仿佛随时可以变成杀人的刀。 她说:“小柠是你从监狱接出来的,她要是出事了,你就不怕……” 顾子钦笑容不改,轻声打断:“她要是病死了呢?你知道的,她病的很严重。” “啪”,一记耳光响亮地落在顾子钦好看的脸上,伴随着的还有曾馨气极败坏的声音:“顾子钦,你无耻!” 顾子钦不急也不恼,将她双手抓住,在她额间轻轻一吻,“丫头,乖乖的,我保证再也不会扔下你。” 见他俩一会儿亲,一会儿打,根本无视了常磊的死活。 瘦子忍无可忍,又喊了声:“顾总……真的会死人的……” 顾子钦将气得浑身发抖的曾馨按在怀里,温厚的手掌在她后背轻抚,淡声说:“拉起来吧。” 这次,常磊坚持住了,露出头,一边喘气一边疾声说道:“顾……顾总……谈谈……” 顾子钦皱眉,语气凉薄的很:“我和一个将死的人有什么好谈的?” 常磊用力仰着头,深知错过这次机会,他就真的要死了,他实在是没有力气再坚持下去了。 眼看着顾子钦眉头越拢越高,他来不及等缓过气来,断断续续地说道:“顾云生……我想明白了……是顾云生搞的鬼……” 顾子钦挥了挥手,瘦子忙将常磊拉了上来,不知是因为感同身受,觉得活着太不易,还是因为别的,他帮常磊顺背的时候,竟是热泪盈眶。 “顾总……我问你……把常氏逼到绝路的……是……是不是你?”常磊双膝跪地,迫不及待地问道。 顾子钦略略沉吟,算是听明白了常磊的意思。 唇角弯出一抹嘲弄的笑意,他冷声道:“原来常公子就这点智商?你难道不知道我在顾氏根本就没有实权?再说了,我不记得和你有多大仇怨,犯得着把时间浪费在你身上吗?” 常磊脸色死尸一样的白,他自嘲地笑了笑:“顾家兄弟果然一个比一个狠,我既然成了你们兄弟相残的一把刀。” 顾子钦轻蔑地看他一眼,“上一次你和曾馨的事,也是你欺人太甚在先,我以为常公子跋扈归跋扈,起码还是懂些江湖道义的。我也记得我曾告诉过你,要复仇冲我来,可你实在是不应该对一个女人下狠手!” 他语气不疾不缓,字字有力,像刀尖刻出来的一般。 “误会……顾总,我是被顾云生利用了……”常磊身子不由地缩了缩,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冷,身子控制不住地抖动了起来。 “那也是因为你蠢!”顾子钦的话宛如寒冰斩铁,“蠢到无可救药的混蛋都该死!你该死!” 刚才看起来还神色如常,温文尔雅的男人眼里突然迸裂出骇人的光茫,双眼血红,像是只随时会扑上来咬死人的狼。 常磊上下牙打着架,嘴唇抖动了好几下,才勉强说出话来:“我……我知道他的……他的秘密……我们……我们合作……” 顾子钦突然顿住,眸色紧张地看着怀里的曾馨。 只见她表情虽然平静,但一张脸苍白的像纸。手也不受控制地抖动着,意识好像已经克制不住身体疼痛的本能反应。 他在心里低吼一声:真该死!他不该激她气她! “董堃!”顾子钦拦腰将曾馨抱起,扯开嗓子喊了一声。 董堃很快从破房子里钻了出来,还没搞明白状况,只听见顾子钦疾声吩咐:“先把他看起来,我送曾馨去医院。” 董堃手里拿着带血的铁锤,狠狠地踹了常磊一脚,狠声道:“滚进去!” …… 见顾子钦抱着曾馨横冲直闯地进来,左青眉头蹙的老高,骇声道:“顾子钦,你是不是疯了!明明知道她伤的严重,还将她带离医院!” 顾子钦默了一秒,汗水滑落间,他语气冰冷:“快看看她。” 左青快要气死了,他一边把顾子钦往病房外推,一边嘟嚷:“真搞不懂你们霸道总裁是怎么想的,但现在不要妨碍我救人。” 病房门关上的那一刻,他看到曾馨缓缓睁开了眼,看着他的眼神冷静漠然,还夹杂着不加掩饰的恨。 顾子钦有些烦躁,猛地挥拳砸在墙上,眼眸中骤然燃起一片绚丽灼人的火海…… 第二百七十五章 转机 半个小时后,左青出来,没给顾子钦好脸色,非常官方地说道:“病人只是身体太虚弱,需要静养……” 后又忍无可忍地咬牙补了一句:“静养,你懂什么是静养吗?” 顾子钦面无表情地问:“我能看看她吗?” “不行。”左青回答的干脆,冷冷提醒:“静养。” 顾子钦静静看他,仍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眼里有了藏不往的担忧与逼人的光茫。 左青只得将病房门打开了一条缝,好没气地说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欠了你顾少的钱。” 顾子钦懒得理他,目光迫切地望进去,曾馨躺在床上,很没精神的样子,整个人隐隐透着消极和低沉。 他心里一紧,伸手推门,“我和她说几句话就走。” 左青像是被一股力道强大的冷风,吹的被迫往后退了两步,眼睛一瞪,怒道:“不管了,你要是真想让她死,就尽管胡闹!” 顾子钦淡淡掠他一眼,语气很冷:“我绝不会让她死。” 左青还想说什么,霸道总裁已经绝情地把门关上了。 他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对着门狠狠剜了一眼,“到底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这人也太嚣张了。” …… 在曾馨面前站定,顾子钦忍住没有伸手去抱她,而是冷冷地说:“你要快点好起来,否则我就停了慕小柠的药。” 曾馨抬眼看他,眸光很深,像一口深井一样。 顾子钦眸光不移半分,眼神冰冷,无情。 他太了解她,他对她狠,她就会变得强硬,他给她一颗糖,她就会变得很乖顺…… 她其实一直是个听话坚强的好姑娘。 果然,曾馨唇角艰难地弯出微笑的弧度,“顾子钦,好样的,我就喜欢你这冷血无情的禽兽模样。” 顾子钦抬手捏了捏眉心,笑了,“谢谢夸奖。你好好休息,我去办些事。” 曾馨眉心拧成一团,到是听话地沉沉闭了眼。 她确实累了,像是被人鞭打了几百下一样,浑身没有一处不疼。 她是需要休息,需要养精蓄锐方才有力气和顾子钦斗。 她知道顾子钦拿小柠威胁她,是别无选择的关心,但也是他承受的底线…… 他是爱她的,这点她再无理取闹,再对他恨之入骨,也是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只是,爱到什么程度,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 破屋里,常磊靠在瘦子身上,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焉不溜秋地耷拉着脑袋。 毛头的双手废了,躺在屋里唯一的一张床上,不停发出痛苦的叫声。 顾子钦来时,天色已暗。 他推开门,就着霞光走进来,浑身像度上了一层金光,神秘而凝重。 董堃递了根烟给他,担忧地问:“她怎么样了?” 顾子钦吸了一口,吐出妖娆的烟雾,笑道:“很乖。” 董堃沉默不语,这话实在是不好接。 烟抽完,顾子钦随手拉了黑漆漆的椅子坐到常磊面前,沉声开口:“你不是想谈谈吗?我来了,说吧。” 常磊虚弱地抬了抬眼皮,举起两根手指,“烟。” 顾子钦示意,董堃将点燃的烟扔了过去。 常磊狠狠地吸了一口,好像终于续上了命似的,眼里终于有了些生气。 “交换条件是什么?”好一会儿,常磊才开口说话,没有抬头,眼睛死死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顾子钦笑了笑,“常公子是不是还需要去水里清醒清醒?是你要和我谈,有什么资格谈条件?” 常磊这才抬眼看他,双眼血红,没入黑暗里,像掉入陷阱的野兽。 他摸了摸下巴,那里在瘦子一次次拉他上岸的时候,磨掉了一层皮,此刻火辣辣地疼。 赶在顾子钦不耐烦之前,常磊快速说道“顾总是明白人,不亮点底牌给兄弟看,叫我怎么安心?” 顾子钦无声地冷笑,黑眸沉沉盯住常磊看了好一会儿,说道:“这件事到目前为止,我们没有惊动警察。如果你的消息够买你的命,我自然会放了你。” 听到他说没有惊动警察,常磊到是相信的。 虽然落入顾子钦手里更惨一些,但好歹来得痛快。 还没等常磊想明白,顾子钦阴鸷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知道曾小姐的脾气,等她伤好了,如果又想起什么新的玩法,我是没有办法阻止的。” “你的机会只有一个,现在我给你三分钟的时间说服我。否则,后果不用我再提醒你吧?” 常磊当然知道后果是什么……曾馨会玩死他! 一想起她那双能淹死人的眼睛,常磊就浑身打颤。 一个野丫头已经让他吃尽了苦头,更别说还有个同样心狠手辣的顾子钦。 顾家兄弟的手段,他早有耳闻,没想到千躲万躲,还是载了进来。 像是抓了最后一要救命稻草,常磊语气很慢很郑重地说道:“我知道顾云生曾找人撞死过一个人。” 顾子钦心头一紧,眸光微凛,不动声色道:“撞死了什么人?” 常磊舔了舔嘴唇,理了理思路,重新说道:“这么说吧,顾氏开发的云梦风景区发生的命案,顾总应该知道吧?” 顾子钦神情漠然,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有节奏地敲打,没有接常磊的话。 常磊自知再调顾子钦的胃口,对他没什么好处,自觉地接着说道:“有人爆料说是那个项目负责人知道了顾云生一个天大的秘密,所以被灭口。” “后来,顾云生就找人撞死了这个人。” 看来常磊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顾子钦有些失望,兴味索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幕后主使是顾云生?这个世上,每天都有无数车祸发生。” 常磊急道:“我当然知道,因为这个司机刚好是我一朋友,他有次喝醉了酒,无意间说出来的。” 顾子钦微微蹙眉,沉吟片刻,方才开口:“现在还能找到你那个朋友吗?” 常磊点点头,“能,我们是过命的兄弟。” “兄弟?”顾子钦冷笑一声,起身,居高临下地看常磊,“找到他,换你一条命。” 瘦子在一旁巴巴地问:“顾总,那我呢?” 就连快虚脱了的毛头,也探了个脑袋出来,弱弱地问:“还有我……” 顾子钦抠了抠眉心,凉凉一笑,“那得看曾小姐心情。” 第二百七十六章 爱过吗 事情有了转机,顾子钦连日来的烦郁情绪得到缓解。 从渔民房出来后,他去看了肖军。 似乎连老天爷也终于良心发现,在开始帮他。 听申宪昌说肖军情绪越来越稳定,有时候还能清醒一小会儿,和他妈妈说几句话。 但他们始终不敢提及证据的事,怕刺激到肖军,那就真的前功尽弃了。 对此,顾子钦倒是很淡定坦然,经历这么多事,他越来越相信天意。 凡事都有定数,如果最好的结果没有出现,只能说还没有到时间。 临走时,申宪昌送顾子钦出来,欲言又止道:“我爱人邀请你去家吃饭。” 顾子钦有些意外,他现在在襄城已然是个大笑话,是襄城人民茶余饭后的谈资。 申宪昌看出他的想法,拍拍他的肩,笑道:“没办法,现在天天都有你的新闻,我们想不关注你都不行。” 顾子钦也笑,“谢谢关心,等这些日子忙完一定去。” 申宪昌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道:“子钦,人之所以活得累,就是往往在坚持与放弃之间举棋不定。不管是爱情,还是事业,既然决定要做,就放手去博,你要知道,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两全之策。” 顾子钦心里一惊,眼眸有些生温。 这一路走来,人人都以为他生在豪门,天生都爱厮杀争夺。 可是,能一语道破他内心挣扎的人,申宪昌还是头一个。 顾云生毕竟是手足,伤他,他自己又怎会不痛? 男人之间,说感谢似乎太娇情,顾子钦很认真地问:“去您家吃饭,是不是随时可以?” 申宪昌愣了愣,笑道:“当然,提前打个电话就成。” 顾子钦眼眸温润,浅浅一笑,“替我先谢谢阿姨,一定会前去叨扰。” …… 方家。 大门外白天黑夜地守着一堆记者,方诚连去银行上班都没办法。 陈玲坐在沙发上哀声叹气,“这可怎么办?事情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方诚不语,挑起窗帘,冷冷地看外面的记者。 陈玲没有得到丈夫的回应,疾声道:“老方,你倒是说句话呀!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总不可能就这样躲一辈子吧?” 方诚回头睨了她一眼,面上阴郁覆面,“躲?我们为什么要躲?” 陈玲语噎。 从她的角度来看,毕竟是自己的女儿行为不检点在先,还顺带把婆婆的丑闻给曝了出来…… 这门亲事怕是要黄了。 要是黄了,方晚晴以后还怎么在襄城呆下去? 方诚看出了她的担心,平静说道:“等晚晴冷静下来,再作商议,总会有办法的。” …… 二楼,方晚晴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仿佛跌入黑暗深渊的人,伸手不见五指,无力自救。 大多数时候,她都分不清自己是醒着还是在梦里。 过往点滴深藏在记忆深处,如今像调皮的孩子,突然探出头来,像电影一样在她脑海里无限循环播放…… 小时候的顾子钦说:晴妹妹真漂亮,像个洋娃娃…… 小时候的方晚晴说:我的梦想就是长大成为子钦哥哥的媳妇…… 18岁的方晚晴写邮件给远在国外的顾子钦:子钦哥哥,我要的不过是一个答复,就这么难吗? 子钦哥哥,你不回答,我就当你是喜欢我的,我会等你哦…… 子钦哥哥,看来你是没有收到我的信了,更感受不到我的思念…… 子钦哥哥,我想试着谈一场恋爱,如果我幸福你就祝福我,如果我不幸福,我就回来做你的媳妇好不好? 章煜说:小师妹,他们说我们在舞台上看起来很般配,其实我觉得在生活中,我们更般配,你想不想和我一起证明给他们看? 章煜说:晚晴,我喜欢你的眼睛,你的声音,你的清高,你的骄傲,你的一切…… 章煜说:你这辈子只能嫁给我。 方晚晴说:如果你不要我了,我就会去嫁给一个比你优秀千百倍的男人! 章煜说:你不会。你不会再碰到比我更适合你的人。 方晚晴说:我会碰到比你好的人。 章煜说:那我也不会让你结婚,我没办法看到你和别人手牵手走在街上,更没办法看到你和别人生孩子子…… 章煜说:我想要前程也想要你…… 时隔多年,方晚晴再次见到顾子钦。 顾子钦说:方小姐还是那么漂亮。 方晚晴说:子钦哥哥变化倒是很大…… 他将称呼从晚晴妹妹换到了方小姐,他却还是她的子钦哥哥。 顾子钦说:方小姐,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我并不是什么好人,你最好三思。 方晚晴说:我知道。但我从小到大的梦想就是嫁给你。 方晚晴说:婚礼还没结束,我们继续…… 顾子钦说:我们要怎么继续? 董堃说:这场婚礼够盛大吗?这个结局你满意吗? …… 无数声音,伴着无声的哭泣,在空气里不断发酵,终于酿出了一声悲哀到极点的叹息…… 房门推开,她看到父母虚幻的五官。 他们说:晚晴,人生的路还长,就算跌的很痛,也要坚强地站起来…… 她想哭,她想哭着说:爸爸妈妈,真的很疼,疼到血肉模糊,疼到根本无法站起来了呀…… 可是她哭不出来,因为她是方晚晴,很小的时候,她跌倒在地,手掌和膝盖都被擦破,她也是自己站起来的。 现在她长大了,更没有让父母来扶的道理。 方晚晴说:“妈妈,我饿了。” 陈玲倒是哭出了声:“好,妈妈炖了你最爱喝的排骨绿豆汤。” 方晚晴说:“爸爸,我想去看望顾伯伯。” 方诚说:“好,我来安排。” 这是自己选的路,是自己走出来的人生,就算再不堪回首,她也不忍唾弃鄙夷。 面对吧,长在心里的毒瘤,如果不及时狠心切除,她会死的。 她不怕死,她只是不想为了他们死。 昏天暗地里,她听见父亲在问:“想毁了章煜吗?” 她摇头,她不想毁任何人,从来都不想…… 和爱无关,和善良无关,她只是不想再纠缠。 方诚又问:“如果你还想嫁给顾子钦,爸爸会想办法。” 她没有摇头,只是说:“算了……” 话音平静,简单一句算了,就像一阵轻风,将过往踪迹带走,也将所有悲喜带走。 她从来不觉得爱情是一场错误,即使再不堪,回首望去也是美好的…… 只是这次,她回头望去,全是白茫茫的一片,她爱过吗? 答案石沉大海,永无声息…… 第二百七十七章 我们先休战 顾连海病房外。 一脸憔悴的夏凤瑶看到了更憔悴的方晚晴。 她以为自己会过去,露出狰狞的面目,抬手给对方一记耳光。 可是,垂在身侧的手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 因为她看到曾经骄傲的方晚晴,如今站在她面前,神情漠然,眼里萦绕着淡淡雾气,像个迷失了的孩子。 一如看到曾经的自己。 方晚晴眼睫微闪,艰涩地笑了笑,说:“夏姨,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真的要拿夏凤瑶威胁顾子钦。 曾经,她在所有人眼里,是顾子钦不可错过的良人。 如今,她让所有人都失望了…… …… 曾馨病房门口。 顾子钦静静地看着方晚晴,说:“她在休息,你不用进去了。” 方晚晴点点头,“我想也是,道歉和挑衅都不太合适。” 像是累极了的人,她垂下眼睑,淡声说:“我们解除婚约吧,我会向媒体说明一切。” 顾子钦说:“谢谢。” 纵然已是两败俱伤,他仍感激她的不再执迷不悟。 “能抱一抱吗?”方晚晴张开双臂,站在原地,静静等待。 顾子钦眼眸清冷地看她,良久,上前,拍拍她的头,“去吧,未来还很长,不要太早下定论。” 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下来,方晚晴说:“子钦哥哥,你要幸福,要证明给我看,你的选择是对的。否则……” 否则他们就白白受苦了呀! …… 当天下午,方晚晴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与顾子钦解除婚约。 同时也宣布会暂时离开电视台,去国外进修几年。 …… 同一天,有人曝出顾子钦与曾馨的亲密照片。 接着,又有人曝出顾云生与顾清清更惹火的私照。 一时间,襄城人民一片哗然…… …… 夜深了,病房里静谧无声。 顾子钦立在床上,静静地看曾馨,她睡的很沉,只是眉心轻皱,像是正在做一场不太愉快的梦。 他伸手想将抚平她的眉,刚刚触及,她便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 “你来了。” 二人同时开口,随而会心一笑,默契十足……像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老夫妻。 顾子钦温声问:“做噩梦了吗?” 曾馨点点头,拧了眉。 顾子钦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是那个梦吗?” 曾馨摇头,她没有梦到玻璃房里的男人,而是梦到了顾子钦。 梦见,在她面前慢慢沉入水底死去的人不是张驰,而是他。 她在梦里哭得撕心裂肺…… 幸好,只是梦,她睁开眼,他好端端在站在她面前。 顾子钦侧身躺在曾馨身旁,伸手搂她。 曾馨往后躲,似想起了白天的不快,语气有些僵硬:“这是病房。” 顾子钦无声地笑,“让我抱抱,我真的很累。” 曾馨不为所动,立场很坚定。 顾子钦不由分说地将她拉入怀中,语气软腻的像棉花糖:“就一小会儿,我们先休战,好不好?” ‘休战’二字,让曾馨心底一软,身体也跟着软了下来,温顺地由他揽在怀里。 “丫头,在林海的时候,我在电话里说会找机会向你坦白一切,今晚,我想把过去的人生说给你说,你准备好了吗?” 顾子钦的声音漂浮在空气里,带着淡淡的沙哑。 曾馨调皮地嘟嚷:“不想听。” 她是真的不想听了,虽然既便是在梦里失去了顾子钦,也让她如剜心一样的痛。 但她怂了,怕了,不敢再与他继续纠缠。 他要把过去说给她听,这是另一种承诺,像根无形的绳索,是要把她捆在身边的梏桎。 顾子钦用下巴磨蹭着她的头发,说:“已经晚了,抗议无效。” 说话间,他伸手关掉了床头灯,病房一片漆黑,彼此心跳声似乎更加的清晰,带着某种软化人心智的神奇魔力。 曾馨唇角慢慢咧开,无声地笑了笑。 她明显感觉到今晚的顾子钦似乎有些不太一样,像是得到了某种洗礼,通透,豁达,还有一丝意味不明的欢喜…… 调整好姿势,顾子钦缓慢而轻柔地开口:“听说人在投生之前,有9秒的时间考虑,我不知道我那9秒在想什么,总之,我选择了我的母亲。” “我的出生本身就是母亲握在手里的筹码,所以注定不会得到祝福。” “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和别人不一样。别人可以骑在父亲脖子上大叫,可以在母亲怀里撒娇,而我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要非常巧妙地选好时机……” “上学时,小朋友骂我是小三的孩子,是私生子,我不懂是什么意思,回家问我妈。” “她说,出身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有勇气去改变它。所以她步步为营,终于将我带进了顾家。” “其实小时候,我是个乐天派,太痛苦难过的事,也很快能忘记。” “进了顾家,有二个帅气的哥哥,有许多新奇的玩具,有吃不完的零食,还有父母在人前越来越让人羡艳的恩爱……“ “我忘记了曾经所受的孤独与冷眼,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直到大哥一家在外出的时候,刹车失灵,冲下悬崖,夫妻二人当场死亡,他们的女儿离奇失踪。” “我天真地以为这就是人世间最寻常也最无法避免的生死离别……偶然间,我听到二哥和别人的谈话,才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意外,而是他刻意为之。” “我心里美好的世界轰然坍塌,我不知道二哥为什么要害死大哥……太多的疑问与害怕无处诉说,我本能地去找我唯一的朋友肖媛媛……” “对,就是你所知道的那个媛媛。对不起,我从来没有向你解释过和她之间的关系……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我没有朋友,母亲也不让我交朋友,她说我生来就和那些普通孩子不一样,不要让他们的庸俗影响了我的高贵……其实我也没发现自己有多高贵,我只知道我是个没人喜欢的孩子……” “媛媛是我的邻居,她很乖巧懂事,也是母亲唯一允许可以进我们家门的人。” “我很爱她……但这种爱不是男女这间的那种爱,你明白吗?” 第二百七十八章 收不回的心 曾馨一路听来,一颗心跟着不断浮沉,突闻顾子钦在解释和肖媛媛的关系,又觉得有些好笑。 她其实一直都明白,顾子钦和肖媛媛,不正如她和董堃之间的关系吗? 那是一种胜过男女之情的感情,更像亲人,又比亲情更为灼热。 “嗯?”没有听到回应的顾子钦,用温暖的指腹轻抚她的脸。 曾馨闷声回答:“我懂。一个人的心很小,小到只能装下一个人,一个人的心也可以很大,大到可以记得此生所遇的每个人……这和忠诚与否没有关系,是一个人的品性与格局。” 顾子钦轻笑,“你这是在夸我?” 曾馨道:“如果这样让你觉得舒服,也可以这么理解。” 顾子钦又笑了,“那媛媛的事我算是交待了,我们继续吧。” “想必你也知道,媛媛死在了一场车祸里……就是那晚,我偷偷跑去找她,她是为了救我才死的……” “那晚,雷鸣闪电,瓢泼大雨……这也成为我的心魔,每每遇到这样的天气,我就像坐上了时光机,瞬间会穿越到那个晚上……” “我把这些事情全部告诉了母亲,我以为她会害怕,或许会告诉父亲……总之,他们一下会为大哥讨回公道。” “可惜没有,我母亲异常淡定,她嘱咐我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我们都别想活命。紧跟着她快速将我送出国……” “其实后来我才想明白,她只是因此想好了要怎么下这一盘棋而已。” “在国外的那几年,我并不好过,险些因抑郁而自杀……” 曾馨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你都用什么方式自杀过?” 顾子钦微愣,“你确定要和我讨论自杀的方式?” 曾馨笑答:“有何不可?我曾经为了找到最合适的自杀方式而绞尽脑汁,当时还突发奇想,将来要写一本‘论自杀的n种方式’。” 顾子钦大笑,只有经历过在死亡边缘挣扎徘徊的人,才会真正懂得绝望过后重获新生的那种感觉。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就好像拨开了乌云看到了太阳;像大雾一点一点地散开,终于看清了这世界本身的模样; 像枯萎的种子,突然开始发芽…… 希望醒来,人就有了欲望,有了欲望,就不想再死了。 曾馨仰起脑袋看顾子钦,他的面容在窗外照进来的微弱灯光下,朦胧模糊,像活在幻影里的人。 她伸手摸到他的脸,轻声问:“所以回国后,找到顾云生犯罪的证据,就是你活下去的动力与欲望吗?” 顾子钦握住她的手,说:“回国后,顾云生想尽办法阻止我回顾氏,我顺水推舟,创建了新的公司,因此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后来,调查中,我发现他的目的并不是顾氏,相反,他正在一点一点地挖空顾氏。” 曾馨好奇地问:“为什么?他害死你大哥,不就是为了得到顾氏的掌控权吗?” 顾子钦隐有一声叹息,道:“这个我也还没有弄明白,所以我刻意曝出了顾氏财务危急地消息,本意是想引起父亲的注意,没曾想……” 曾馨笑,“没曾想,他们就给你弄了个漂亮能干的未婚妻?” 顾子钦亲了亲她的头发,把她的手指包在掌心,嗓音沉窒:“如果我知道会遇到你,打死我也不会接受。” 曾馨‘嗤’了一声,用态度表明了自己的不屑。 顾子钦将她的手指递到嘴边,轻咬一下,说:“丫头,这就是我混乱不堪的前半生,你是不是很失望,后悔遇见了我?” 曾馨眼眸平寂,直言:“你的过去让我心疼,我们都是一样的人,说白了,无处选择的出身,也就注定了一生的命运。至于遇见你……” “佛说,无论你遇见谁,他都是你生命里该出现的人,都会有原因,会有使命,绝非偶然……” “要我说……我确实很后悔遇见你,你把我本身就很糟糕的人生搞得更糟糕了……” 这话太真,所以伤人,但顾子钦并不觉得难过,因为曾馨说的是事实。 他确实把她的人生搞得乱七八糟。 但所幸,这不是结局。 他还有机会弥补,也一定会把他们的故事改写,一定会有圆满美好的结局。 他亲她的眼睛,亲她的鼻子,亲她的唇,话语坚定又带着无赖的痞气:“没办法,你已经遇见了,我的好与坏都毫无保留地给了你,你必须得负责,你别想逃……” 那些暗晦的过往,是他不曾向人诉说过的隐痛,每想一次就有血液流入脑海。 但这一次,他内心无比平静,就像是把心里最重要的部分慎重地交付到了所爱之人手里。 从此,他的灵魂不再孤独,不再迷茫,他要带着她一起,走向属于他们的完美结局。 曾馨被他吻到喘不过气来,伸手推他,语气无力:“这是病房……再说,我还没有原谅你。” 顾子钦停了下来,将头埋进她的脖子里笑了起来。 不一会儿,便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他是真的累坏了,睡的很熟。 曾馨将他的手拿开,替他盖好凉被,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立在窗边远远地看他,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 ——顾子钦说:你过来,我在这里。 ——他说:替你擦屁股收拾残局,总好过看你受欺负。 他一直在以他的方式,一点一点地填补她内心的缺失。 而她为他做的事,太少,太少了呀…… 少到,现在想到她在生死线上挣扎,而他在与别人的婚礼上微笑周旋,她仍恨的牙痒痒…… 这样自私的她,凭什么值得他爱? 她已经过了相信两个人牵手就能到老的童话故事,明白在他们面前的不止有天荒地老,还有无法预知的命运转角。 曾馨试问自己,愿意把她灵魂深处的天老地久,沧海桑田,所有所有美好坚定的誓言都有眼前沉睡的男人捆在一起吗? 答案是无声的长叹……她愿意的。 纵然伤痕累累,随时会小命呜呼,纵然她叫嚣着会离开他,会永远地离开他,但…… 但话语无情,心却是诚实的。 她的这颗心早就交付于他,要怎么才能收得回? 第二百七十九章 大结局上 从医生护士的窃窃私语中,顾连海得知了顾家两兄弟的新闻。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气死,可他却平静的出奇。 望着坐在他面前,比他还在平静的顾云生,顾连海只觉得这一生他活得太过荒唐。 是他把所有人逼到了绝境,所有罪恶的根源都来自于他…… 父子二人静静地坐了半个小时,仿佛已经耗尽了此生的恩情。 顾连海问:“云生,爸爸有一事不明,你已经得到顾氏了,为什么又想毁了它?” 顾云生笑了笑,话语里戾气十足:“因为顾氏本就不该属于顾家人,顾总裁还没老糊涂的话,应该知道它本该姓余……” “你……什么意思?”宛如惊雷落下,顾连海平静的眸子里终于闪过一丝痛意。 顾云生挑起眉头看他,眼里寒气逼人,“爸爸难道不记得你的好友余凤年是怎么死的?” 顾连海像是被什么强光刺痛了眼睛,瞳眸狠狠一缩,“你把话说清楚……” 顾云生起身,居高临下的看他,一字一句地说道:“看来你真的忘了,也好,那就由我来讲给你听……” “很多年前,你和同窗好友余凤年一起创业,开了家代加工厂,慢慢做出名气,成立了自己的品牌。” “你野心勃勃,余凤年胆小警惕,慢慢地,你们之间出现了无法弥补的裂痕,只得分道扬镳,各自成立了公司。” 话到这里,顾云生弯下腰,慢慢凑近顾连海的脸,语气阴柔:“后来的事……顾总就做的很不光彩了……” “你冲动冒进,公司很快开始走下坡路,而余凤年因为脚踏实地,公司倒是做的风声水起……” “于是你心生妒忌,将你的情人高兰安插在余凤年身后,一次又一次地偷他的创意,公司跟着起死回生,你却还不满意……” “你丧尽天良,步步狠逼,终于将余凤年逼到跳楼自杀……可你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高兰会爱上余凤年。” “她受不了内心的谴责,在生下孩子后不到三天,便自杀谢罪,随余凤年去了……” “而你,也许是良心未眠,也许是贪心成魔……你没有斩草除根,留下了那个孩子……” “怎么样?顾总,这个故事精彩吗?” 顾连海移开眸子,眼里竟是一阵刺痛。 他苦涩一笑,问:“所以,你认为自己就是那个孩子?” 顾云生终于卸下所有伪装,双手抓住顾连海的衣领,低声咆哮:“难道不是吗?顾连海,这么些年来,你看着我时,良心不会痛吗?” “一步一步失去所有的滋味好受吗?” 顾连海突然笑了,笑声里夹杂着某种破碎的声音……这一生他活得岂止是荒唐,简直就是行走的笑话…… …… 夏凤瑶进来时,顾连海盘着双腿,闭上双眼,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像在沉思,又像是要忏悔。 她担忧地上前问:“怎么不休息?” 顾连海缓缓睁开眼,声音很轻:“瑶瑶,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夏凤瑶面色一僵,转过身去拿起一个又红又大的苹果,然后坐下,慢条斯理地开始削,“什么怎么做到的?我听不懂你的话。” 顾连海混沌的目光落在她镇定的脸上,“你误导云生,让他以为自己是余凤年和高兰的儿子,你是怎么做到的?” 那段不为人知的往事,在这世上知道详情的人除了余凤年,高兰外,就他和亡妻段翠云。 后来,他们都死了,只有他一个人还活着。 夏凤瑶又是怎么知道的? 削苹果的手顿了顿,夏凤瑶浅浅地笑了笑,并没有马上回答。 她用极认真,虔诚的神情削完手里的苹果,她才淡淡开口:“你都知道了?这件事说来话就长了……” …… 夏凤瑶用肚子里的孩子当筹码,暂时赢得了顾连海固定情人的身份。 她被安排在乡下养胎,日日等着顾连海的到来。 某一天,日盼夜盼的男人没来,倒是把男人的正妻给盼来了。 段翠云生的不算漂亮,不过三十多岁而已,脸上已经有了苍老的痕迹。 看到身材矮小,穿着简单朴素的正室,夏凤瑶心里突然就有了底气。 她平静地将段翠云迎进屋,并在泡茶时,将录音笔藏进了包里。 她想录下这所谓正室将会说出口的所有恶毒之语,她要将她那张淡定从容的嘴脸撕碎。 可惜,夏凤瑶失策了。 段翠云并没有如她所期待那样破口大骂,或是语带污辱。 她只是静静地看了夏凤瑶好一会儿,然后浅浅一笑,说:“你真漂亮。” 不一样的开场白,让夏凤瑶有些失措,她怔了怔,才轻声回应:“谢谢。不知道顾夫人找我有什么事?” 段翠云说:“我来劝劝你,不要把你的未来押在连海身上,因为他确实是个不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 夏凤瑶有声轻笑:“那你为什么不离开他?” 段翠云回答的干脆:“因为他是我的丈夫。” 不等夏凤瑶反应,段翠云再次开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如果讲完,你还是决定要跟着他,我无话可说。” “几年前,顾连海喜欢上一个女大学生,叫高兰。高兰家里很穷,妈妈还患有很严重的肺病。” “以他的实力,要追求这样一个女孩儿,易如反掌。后来,高兰便成了他的秘密情人。” “高兰大学毕业,顾连海没有让她进自己的公司,而是将她安排进了竞争对手的公司。” “再后来,毫无疑问,她在顾连海指使下,将竞争公司的核心技术以及创意通通偷窃了过来。导致,这家公司不久后就倒闭了,负责人被债务所逼,跳楼身亡。” “哦忘记说了,那时,我怀上我们的第二个孩子,已近临产。而高兰刚刚生下顾连海的孩子。” “或许是高兰承受不了内心的谴责,也或许是顾连海怕东窗事发,所以杀人灭口……总之,她死了,托人将孩子送给顾连海,她在家里开了媒气……” “也许是报应,我的孩子在同一天,也死了,在我的肚子里,他突然就没有了心跳……” “为了掩人耳目,高兰的孩子就成了我的孩子,天衣无缝……哦,还忘记告诉你了,跳楼死的企业负责人叫余凤年,是顾连海的同窗好友……” 第二百八十章 大结局下 夏凤瑶将削好的苹果递给顾连海,说:“其实我什么也没说,你知道阿木是做音乐的,剪辑音频是最基本的。我只是让云生听到了他该听到的而已,其它的都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 顾连海双眸一敛,声音宛如血液流出,他说:“瑶瑶,你赢了。” 夏凤瑶轻轻笑了,笑声宛如砂纸,刮得人耳朵生疼。 她说:“连海,这都是你逼的……” “我原本并没有想要名份,我只是想要你把我们母子放在心上。可你居然想像对付高兰那样,让我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去,然后让子钦也成为段翠云的儿子……” “我有什么办法呢?” “我只能铤而走险,将剪辑过的录音寄给了顾云生。” 话到这里,夏凤瑶像是累了,沉沉地闭了眼,深吸了一口气。 她没想到的是,顾云生冲动地跑去质问段翠云,争吵下,段翠云哮喘发作,而顾云生并没有将药递给她,眼睁睁地看着养他爱他的母亲慢慢死去。 默了好一会儿,夏凤瑶睁开眼,话语里夹杂着一声叹息:“你娶我进了顾家,却给了所有人欺负我的权利。” “你说,我不反抗,不步步为营,我怎么活下去?” 顾连海看着手里的苹果渐渐变了色,仿佛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也在渐渐失去颜色。 他嘴唇颤抖了几下,方才用碎成不语的嗓音问道:“云帆……云帆是不是……云生害死的?” 夏凤瑶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凉薄一笑:“你说呢?” …… 凌晨5点,顾连海死在医院里。 身边空无一人,他右手握着一张白纸,面容平静。 想来,是想留下几句什么,后又觉得没必要了…… …… 早晨7点,肖军突然意识清醒地告之了林英证据所藏之处。 同时,董堃在常磊的带领下找到了当年撞死肖军父亲的肇事者。 …… 同天9点,顾清清走进了警察局,举报了顾云生曾杀死了曾馨的母亲曾姝。 并揭发了顾云生怕曾馨发现真相,多次雇凶想杀害曾馨的犯罪事实。 …… 三天后,顾连海的追悼会上,顾云生被捕。 被铐上的那一刻,他笑容沉静,仿佛飘泊太久的人终于靠了岸。 他先是对脸色苍白,浑身发颤的姜语姻说道:“对不起,不能陪你到老了,不过,没关系,萌萌可以陪你……” 然后,他转身对顾子钦说:“子钦,恭喜你,你彻底赢了。” 顾子钦笑了笑,说:“我会把萌萌当成自己女儿一样养。” 他们都明白,姜语姻当年作伪证,是需要负法律责任的。 顾云生点点头,冲顾子钦吹了个响亮的口哨,“谢了。” 一如年少时,顾子钦被他指使着干完活时,他也是这样,一声口哨,一声谢了…… 最后,顾云生将目光冷冷地落在顾清清脸上,问:“为什么?” 顾清清身子不由地瑟了瑟,唇角抽动了好几下,才怯怯地答:“因为我……我害怕……” 她偷听到了顾云生和龙三的电话,他会将她像宠物狗一样毫不犹豫地送给龙三。 她太害怕了,她怕被龙三吞进肚子里,连骨头也不剩下。 为了一个不会爱她的男人,她还有什么可坚守? 顾云生又点了点头,回头对姜语姻笑道:“你看,我就说了,这世上,只有你姜语姻有资格做我的老婆。” …… 机场。 方晚晴站在安检外,安静地等着。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她惊愕地回头,居然是董堃。 他仍是紧绷着下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只是眼神里有了丝莫名的哀怨。 方晚晴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语气冷的呛人:“你干什么?跟踪我?总不可能是来送我的吧?” 董堃推了推黑框眼镜,问:“可不可以不要走?” 方晚晴眸色紧了紧,“给我一个不走的理由?” “我喜欢你。”董堃语速很快,“我喜欢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可以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我也可以给你一场持久的爱情……只要你留下来。” 方晚晴眼睫微闪,语气和平时没多大区别:“你见过我所有的狼狈与不堪,按理说我应该杀人灭口才对,但犯法的事我又不愿意做。你这主意到是不错,不能将你变成死人,可以变成自己人……” 董堃眼里燃起了一点点小火苗。 不过,很快就被方晚晴给掐灭了,她说:“可惜,我现在没心情。” 董堃扬了扬手里的机票,努力挤出一个还算好看的笑容,“没关系,等你有心情时,我们再谈。” …… 某疗养所里,曾馨正在眉飞色舞地给慕小柠讲她这几个月里发生的所有事。 小柠时而皱眉,时而大笑,时而热泪盈眶,活脱脱一副小迷妹的样子。 突然,曾馨停了下来,小柠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就看到不远处眉目含笑,气质矜贵的男子。 她小声问:“他就是顾子钦?” 曾馨眼里有桃花朵朵开,轻声回答:“是的,他就是顾子钦,将我的人生搞得乱七八糟的男人。” 小柠又问:“那你准备怎么收拾他?” 这个……曾馨表示得好好想想。 …… 疗养院的屋檐下,顾子钦说:“丫头,下雨了……” 曾馨歪着头看他,双眸漆黑而平静,宛如山间小溪,闪发着淡淡的光。 她说:“你不怕打雷下雨了?” 顾子钦浅浅一笑,将她拥入怀里,“因为有了你,我什么也不怕了。” 曾馨小猫一样在他身上蹭了蹭,仰起头问他:“所有事情都结束了吗?” “是的,结束了。” 顾子钦眸中生起了笑意,低头吻她,在她被吻的晕头转向时,他问她:“丫头,嫁给我好不好?” 曾馨瞬间清醒,眼前的男子面容清隽,眼眸里是深深的情义,和满满的诚意,让人无法拒绝。 她也没有想过要拒绝。 不过,有些事还是要问清楚的。 于是,她问:“和你结婚有什么好处?” 顾子钦很认真地回答:“你除了拥有一个完美老公外,还会有很多很多的钱……” 某女人两眼放光,“很多很多的钱是多少钱?” “多到你这辈子都用不完,所以下辈子还想嫁给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