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江湖》 第1章战江阴徐达鏖兵 词曰:雕鞍挽弓射天狼,金樽醉酒酹风雪。笑谈深处话古今,谁识得英雄豪杰?曾有那风铃儿响,花前月、芳草凄、征尘血。泪湿衣襟空惆怅,一番风尘终有别。曾道成就锦衾梦,又憾人生残缺。休悲泣,莫伤倦。仗剑江湖走斜阳,且看大风颂日月。 这首词乃是江南一对佳丽所填,男的姓陈名墨雨,女的姓林名锦云。说来令人扼腕长叹,但都因这二人时运不济屡遭劫难。心灰意冷之际都弃文从武。终学得绝世武功。那陈墨雨帮助明成祖成就了一番伟业。而林锦云则是独步武林锄暴除奸,名扬神州。干下了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两人先后都成为人所敬仰的英雄豪杰。最后终因摆脱不伦理的束缚,落得个可悲可叹的结局。要知这二人的前因后果,且听我慢慢道来。 残阳如血。 硝烟弥漫。 在那遥远的天际边,晚霞红得就犹如要滴出来血来一般,将半个天空都映红了。 刚才还是喊杀声惊天动地的战场,此刻却又如死水般寂静下来。敌我双方都知道,这寂静的后面又将是新一轮的、如暴风骤雨般的厮杀。 徐达身穿豹头铁甲,外披黑色大髦,头带红缨头盔,冷峻的脸庞透露出果敢坚毅的神情,他与副将常遇春、胡大海并辔立于山坡之上,身后的帅旗在晚风的吹拂下,不知疲倦地飘动着,斗大的“徐”字时隐时现。给这刀光剑影的战场带来了几分神秘。 此地离江阴城约有三箭之遥。徐达纵眼望去,从城墙脚下到自己队伍的集结地,堆满了尸首、刀剑、盾牌和攻城的冲车。城墙边上被守城军士泼下的滚油,还在伴随着损毁的冲车、箭楼燃烧,滚滚浓烟被微风刮得在战场上四处飘散。护城河的水已被鲜血染得鲜红。水中的尸首有些都以肿胀起来,不停地浮动着。微风过处,就在这山坡之上,也能闻到浓烟裹着的血腥味和刺鼻的尸臭味。 从早上辰时开始攻城,到现在已是酉时了。江阴城还在张士诚的手中。猛将胡大海早以杀得性起,正赤裸着上身,左手挽着藤牌,右手提着单刀,立马在徐达的身边。胯下的黄膘马也如主人一样,不安地刨动着前蹄,时不时地嘶鸣一声。 山脚下几万将士已排成攻击队形,只等徐达的一声令下,便会勇猛地杀了上去。 从上一次攻城的情况来看,守城军士不似前一番那般凶狠了。凭他多年的征战经验,他知道敌方已成强弩之末,而已方的士气却正在高涨。他知道只要自己一鼓作气,今天定能攻下江阴。 他再一次用眼扫了一下战场,只见自已麾下几万将士,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响,个个刀剑出鞘,正蓄势待发。 他环顾了一下左右,慢慢地拔出了佩剑,突然将剑挥向江阴城,大喝一声“攻城”。刹那间,号炮连声响起,战鼓隆隆地擂响起来。就如山崩地裂一般,胡大海一马当先,带领队伍象狂飙般地向城墙卷去。 “冲啊。” “杀啊。” “灌啊,灌进城去。” 如排山倒海般的攻城队伍攻到城墙边时,只听一声梆响,刚才还不见人影的城墙跺口旁,霎时树立起一排排人群来。将羽箭、滚木、擂石,石灰包、燃油如雨点般地泼将下来,特别是那滚烫的油料,迎头罩向攻城士兵的头上时,便听见吱吱作响,瞬间就是一片惨叫之声。与此同时,城墙上又丢下了一排火把,迅即便点燃了燃油,形成了一道火墙,被泼上燃油而没有断气的士兵,便像一个大火球般,惨叫着在地上滚来滚去,渐渐地没有声响。不禁令人毛骨悚然。霎时城墙脚下便是一片尸首。 但攻城队伍犹如发了疯的猛虎一般,前面一拨倒下,后面一拨又踏着尸首攻了上来。胡大海身先士卒,口中叨着单刀,左手盾牌护着头顶,顺着云梯奋勇地向上爬去……。 此刻,在江阴城的行辕当中,张士诚面前立着四人,这四人正是他的心腹卫士,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鬼面四杰”。 为首的一人四十岁左右年纪,姓史名唤文彬,江湖人送绰号“赤面猞猁”,使得一对好判官笔,加上内力深厚。一套“三阳掌”使将起来,无人望其项背。 第二个姓潘名奇,江湖人称“青面郎中”,此人行事诡异,出手狠辣。一身武功已臻化境。此时也有三十岁左右年纪。 第三个姓花名唤无影,时年二十四岁,人称“白面犴狴”,此人足智多谋,一对吴钩剑使得出神入化。 第四个复姓司马名逢春,最为年青,只有二十二岁。一套家传的“云燕十八翻”,使将起来刚中带柔,柔中显刚,变化多端,摧碑裂石。功夫端的了得。搏得了一个“黄面通判”的绰号。因他为人随和,沉稳练达。所以深得张士诚喜爱。 这四人跟随张士诚南征北讨,立下无数战功。虽年令相差较大,但一同在刀剑丛中滚打,患难与共、义气相投。遂结为生死弟兄,当时张士诚军中有“赤白青黄四大怪、心狠手辣鬼见愁”之说。 只见张士诚说:“朱元璋那狗贼羽翼已丰。现群雄皆以剪除,唯我尚在,他不将我除去岂肯干休,以我们现在的力量,实不足以与他抗衡了。我悔不该未听尔等之言,未趁那狗贼与陈友谅大战鄱阳湖之时,挥师夺取金陵。唉……。” 花无影劝慰道:“主公不必难过,胜败乃兵家常事。当务之急是主公应速离此险地,再徐图良策。” 张士诚闻言点了点头说:“你说得对,后悔药没处买去。事以至此,只能听天由命了。”说完,对史元彬问道:“我交办的事体,办得如何了?” 史元彬躬身答道:“回主公的话,山东济宁一带尚在我们手中,知道‘小明王’秘密的人,都被我悉数除去了。” “唉……。”张士诚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说道:“非是我张士诚心黑手辣,丧尽天良。实是万不得已而为之。”说完,竞掉下几滴眼泪来。 张士诚走到桌子边,拿起桌子上的几个锦盒,对四人道:“小明王在汴梁危急之时,曾将宫中宝藏,藏于汴梁附近。通过我安插在“小明王”身边的亲信之人,以得到了这批宝藏的秘密。数月前我就着史文彬悄悄地前往汴梁,并将我宫中的财宝也一同藏于汴梁附近。你们刚才也都听到了,参与埋宝的人,都以被悉数处死。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这批宝藏万不能落入朱元璋那狗贼的手中。现在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我和你们五人。我这里有四个锦盒,你们各依锦盒内的安排行事,不得有误。”说完,将锦盒一一分发给四人。 就在这时,有一小校冲了进来,急匆匆地说道:“不好了,南门已破,请主公速离此地。” 【作者题外话】:这是我八年前没有写完的作品,因工作忙,锁事谌多。所以一直搁到今天。现退休在家,偶尔翻起,觉得做事应有始有终,因而又重新拾起,将它坚持写完来。对自己和列位读者也有个交待。 第2章众英雄临危受命 张士诚闻言一怔,脸色立即大变。手指行辕外大骂:“朱元璋,你这狗秃驴。我日你八辈子祖宗。今天你还要赶尽杀绝不成!我老张今天有死而已,定与你拼个鱼死网破。”转而对身后侍卫瞪目道:“取我兵刃来,今儿个我要与他们决一死战。” 就在此时,只见史文彬从背后取出镔铁判官笔,大声说道:“请主公速速离去,我去挡住他们。”转而对其他三人道:“请众贤弟保主公冲出去,为兄我前去阻挡贼兵。”说完,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去。 张士诚还待要说什么,早被潘奇和花无影架起,往门外冲了出去,司马逢春仗剑紧紧跟随在后……。 再说史文彬带领众亲兵护卫,出得行辕往南而行,还未有两箭之地,就见徐达的大队人马,旋风似的卷将过来。史文彬一抖判官笔便与他们斗在了一处。 走在徐达队伍前面的正是虎将胡大海,他见史文彬来到,二话不说,挥刀便向史文彬当头劈下,胡大海两膀有千斤之力,这一刀下去,甚是厉害。史文彬见胡大海这一招来得凶猛,忙将手中判官笔向上一迎,使出一招“举火烧天”,同时身子向右移去,轻巧巧地将胡大海的单刀带过一边,但一条手臂却是震得发麻。 与此同时有一军士手执长枪,使出一招“毒蛇吐信”,枪尖照史文彬的右肋直戳过来,史文彬冷笑一声,右手判官笔拨开了枪尖,又顺着枪杆滑行,待到军士面前时,突然笔尖一挑,直向军士咽喉点去。军士却待要退时,那里还来得及,史文彬左手的判官笔,已深深的插入军士腹中。不待军士倒下,史文彬以将判官笔拔出,猱身而上,将一冲到自己面前的小校,自后背至前胸捅了一个透明窟窿。 胡大海见此人一出手,便连毙两人。不由得心中豪气顿发,大吼一声,一招“力劈华山,”跟着劈向了史文彬的左肩。史文彬一个绕步,如鬼魅般的躲开了胡大海的一刀。谁知就在这时,斜刺里一把大砍刀,挟着劲风已向史文彬拦腰扫到。好个史文彬,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却是不慌不忙,只见他一声长啸,已然纵身跃起,在空中一个漂亮的转身,右手判官激射而出,一招“钟馗点薄”,判官笔由使大砍刀军士前额的印堂上方插进,由脑后的风池穴中出来。直打得这军土脑浆迸溅,死于非命。 却说史文彬一挨身子落地,匪夷所思地便到了胡大海的面前,伸出右手便抓向了胡大海的单刀。胡大海吃了一惊,暗道:难道这人的手是钢浇铁铸的不成,胡大海不愧是沙场老将,就在心念电闪的一瞬间,变招奇快,忙将单刀一翻,刀刃向上,一招“顺水推舟”,便向史文彬的手腕割去。谁知史文彬不待招数用老,一记“如影随形”的步伐,便以绕到了胡大海的身后,同时右手暗蕴劲力,一招“三阳掌”中的“阳春三叠”,已然拍到了胡大海的后背。 史文彬的这招“阳春三叠”,有个说法,劲力分三下而到,当第一道劲力到时,被袭者必然会运功护住被袭部位。但这劲力瞬间即逝,被袭者刚一放松时,第二道劲力立时便到,等被袭者无法运功时,第三道劲力更是汹涌而至,端的厉害无比。 就听“砰”的一声,如击败革。史文彬这一掌结结实实地打在胡大海的后背。史文彬的这一掌,把胡大海伤得着实不轻。他只觉喉头一甜,一股鲜血便喷将出来。饶是他沙场征战多年,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也受不起史文彬的这一掌。只觉眼前一黑,“卟”的一声便向前栽倒。 史文彬正待要上前结果胡大海性命,就在这生死攸关之际,常遇春已经赶到,他见胡大海遇险,便张弓搭箭,一拉弓弦,一只羽箭便带着啸声,向史文彬后背射到……。 这时战场上一片混乱,喊杀声、怒骂声、刀剑的撞击声、临死前的惨呼声,还有受伤者的呻吟声响成一片。对这枝致命的羽箭,史文彬全然没有看到……。 就听“噗”的一声,羽箭正中史文彬的背心。史文彬大叫一声,双手向上一扬,回转身来朝常遇春望去,双眸中充满了怨毒与仇恨的神情,接着一个踉跄,倒在了死人堆中。 待到夜幕降临时,整个江阴城陷入了一片火海血河之中,大街小巷之中,堆满了身着各色衣服的尸体。徐达和众将士踏着血水,来到了张士诚的行辕前,他信步走上台阶,冷峻的脸上此时方露出一丝笑容来。他回转身来,对立于台阶之下的将士威严的说:“速着人前往金陵,向主公报捷。” 捷报传到金陵时,朱元璋正与军师刘伯温在书房闲聊。闻江阴已被徐达攻下,朱元璋高兴得连脸上的“麻子”也泛出光来。只见他鼓掌大笑道:“好,好,太好了。他娘的,这狗日的张士诚,只不过是个贩私盐的出身。兀自不知死活,竞敢与我的大军对抗,只可惜让这老贼跑了。” 刘伯温见朱元璋还如在军中一样,出口便是粗话,不由得微微一笑:“主公,江阴一战,张士诚卷旗卸甲而逃,想来气数以尽,江南之地尽收主公囊中。既然江北大局已定,主公应速差人到徐达营中,着他挟大胜余威,一鼓作气迅速拿下平江。不要让张士诚有喘息之机。然后夺取徐州,北进山东,与元朝争夺天下,依我看,不须几年,主公霸业可成,天下可定矣。” 朱元璋闻言大喜,一拍大腿道:“军师说得对,气可鼓而不可泄。为免生后患,决不能让张士诚这老小子跑了,我即刻差人去办。”停了停又道:“军师,据我得到的消息,“小明王”的藏宝图,已被张士诚这狗东西所得,并将搜刮来的民脂民膏,也着人秘密地藏在汴梁。也不知此事真假。你看江阴、平江、徐州一带乃丰腴之地,张士诚又经营多年,我想这数目必定不小吧?” 刘伯温道:“张士诚乃是袁本初一类人物,色厉而胆薄,见小利而忘大义,他连江山尚且守不住,焉然守得住这些财宝。我看这些东西早晚必属主公所有。” 朱元璋想了想说道:“这可不比打仗,我听说张士诚手下有四人甚是了得,我看此事不一定好办。” 刘伯温微微笑道:“主公不必多虑,这几人只不过是癣介之疾,掀不起什么大浪来。况财宝是死的,如无人用之,还不是废物一堆。主公拥有天下,便拥有了天下财富。” 朱元璋哈哈大笑道:“对对对,军师说得极是,我老朱怎没想到这一层。哈哈哈” 第3章朱元璋激战平江 却说张士诚在潘奇、花无影、司马逢春的保护之下,从东门杀开一条血路,怆惶逃到了平江城。进得平江城后,张士诚还没来及喘口气,徐达的大军便跟着到了。并将平江城围得铁桶似的水泄不通。朱元璋也亲率十万大军前来督战。 朱元璋和军师刘伯温亲到平江督战,无疑给徐达等三军将士,注入了新的活力。自徐达以下众将士,大家都知道此一战之后,江南基本可以平定,再无战事了。剩下的事便是解甲归田安心农桑,去过太太平平的农田生活,享受天伦之乐。因而人人磨拳擦掌,个个精神抖擞。只等一声令下,便要冲进平江城,活捉张士诚了。 平江乃是张士诚的都城,经营多年,岂非一般的城池可比。非常地坚固。朱元璋要想攻进来并非易事。但那张士诚乃是一鼠目寸光之人,心中无有大志。整日里沉缅于酒色之中,不听忠谏之言。白白地丧失了许多争夺天下的时机不说,并逐渐失去了人心。就连这都城的军备也是废驰以久。所以徐达的大军一到,张士诚便显得捉襟见肘,苦于应付了。 相反朱元璋却是心怀大志之人,身边云集了一大批旷世奇材,文有刘伯温、宋濂之流。武有徐达、常遇春等辈。加上他心胸豁达,善纳忠言。尚能审时度势,把握时机。没多久便从“红巾军”中脱颖而出,势力逐渐地壮大起来。 当年“小明王”在汴梁苦战,走投无路之时,朱元璋曾率军将他救了出来,因而由此笼络了“小明王”手下不少将士。但“小明王”毕竟是一方魁首,暗中观察朱元璋的举动岂止一日两日了。在两军厮杀、矢石交攻之际,往往是一马当先冲锋在前,毫无贪生惜命之举。他不但不怀感念之情,反生猜忌之心。而是觉得朱元璋非池中之物,不会长时间地屈居他人之下,日后必要与他分庭抗礼,久后必为其所害。若不是忌惮朱元璋以成气候,那朱元璋便是有九条命,也早以乌呼哀斋了。故而始终在心里与朱元璋之间堵起了一道高墙,因而事事小心处处提防。生怕一招不慎,便着了朱元璋的道儿。 初时,朱元璋也并无二心,只是日久架不住身边人的窜掇,加上实力不断地增长,那野心也就一日一日的膨胀起来。自暗中打探到“小明王”在汴梁暗藏宝藏之后,而将他撇在一边,心中更是恼恨不已,无奈自己当时还是“小明王”麾下之人,还要借“小明王”这块金字招牌网罗力量,所以将锋芒内敛,并不露出真面目来。果真朱元璋待羽翼丰满之后,便派大将廖永忠,假装要接小明王到应天,然后在瓜州附近,将小明王的座船凿沉,将小明王淹死在大江之中。自己假惺惺地哭祭了一番,不久便取而代之,将其旧部收归自己麾下。 其间虽数遭“小明王”的心腹卫士“千面人屠”和“摩云金雕”的刺杀。但每次总能化险为夷。后经过数年的苦战,终于剿除了最大的劲敌陈友谅。剩下的便是眼下盘踞在平江孤城中的张士诚了。 再说张士诚见大势已去,不由得痛心疾首。只得孤注一掷、放手一搏了。他将花无影和潘奇分别派往最为紧要的葑门和阊门,将司马逢春留在身边。 见花无影、潘奇分别前去准备守城的事宜后,张士诚才稍为地松了一口气,对司马逢春道:“唉,想我张士诚闯荡一生,也算得上一条人物了,好不容易创下如此基业,如今转眼就要送给别人,叫我怎的心甘。” 司马逢春躬身说:“昔高祖刘邦屡败于项羽,最后垓下一战而夺得天下。眼下虽然败了,又有什么打紧。主公当励精图治,重整旗鼓与朱元璋一争高低。” 张士诚摇摇头说:“现在说什么都以晚了,只是苦了你们这些跟随我多年的弟兄们。”说到这里,张士诚便想到了江阴,想到江阴便想了心腹爱将史文彬,于是对司马逢春深情地说道:“江阴一战后,也不知道史文彬是死是活?” 司马逢春回答说:“回到平江后,有个从江阴逃回的卫士告诉我,他亲眼看见大哥背上中箭,已死于乱军之中。这卫士躺在死人堆里装死,才拣回一条性命。本待要禀报主公知道的,但见主公忙着处理军务,才没敢告诉主公。” 张士诚叹了口气道:“唉,史文彬跟随我鞍前马后十多年,立下不少汗马功劳,没想到他在江阴城中竞殒命沙场,着实叫我伤感。” 司马逢春劝慰道:“主公不必难过,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建不世之功,马革裹尸而还。今大哥战死沙场,也不枉他在这世上,轰轰烈烈地走了一遭。” “逢春呀。”张士诚摇摇头继续说道:“你不会理解我的心情的,你们都是我的心腹之人,失去了谁,我的心中都不得安生的。你们四人都有王佐之材,可惜跟错了我张士诚,若是跟着朱元璋那狗贼,定当封妻荫子光宗耀祖的。” 司马逢春闻言跪下说:“主公休得如此说话,我兄弟四人既以保定主公,决不会心生二意。我们当保主公杀出重围,再招集人马前来报仇不迟。” 张土诚将司马逢春扶起来道:“逢春,你且起来。我知道你们四人皆是忠肝义胆之人。所以我才将汴梁之事托付给你们。前者在江阴时,我已将锦盒交与你们四人,要你们依计而行。今天我还有一事,要专门嘱咐与你。” 司马逢春表情坚定地说:“请主公吩咐,只要办得到的,臣万死不辞。” 张士诚苦笑着说:“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许提个死字。不管此城保不保得住,你都要杀出重围去。我以着潘奇趁乱之时,冲出平江城。前往汴梁隐藏起来,花无影也会随时和你们联系的。你们要替我把这秘密守住。” 司马逢春一躬身答道:“是,我一定会替主公守住这个秘密的,但不知主公还要吩咐与我的是何事?” 张士诚道:“你且附耳过来¨¨¨。” 张士诚的一番耳语,将司马逢春听得大惊失色,惶恐不安。一待张士说完,司马逢春赶紧跪下说:“主公,司马逢春虽然不才,这士为知已者死的道理,我还是懂得的,今主公将这天大的重任托付与我。我就是粉身碎骨也要报答主公的厚爱和信任。” 张士诚高兴地点点头,将司马逢春扶起来说:“如此,我就放心了。明天将是一场血战。你速去准备吧,” 司马逢春躬身答应了后,转身离去。 望着司马逢春的背影,张士诚在心中说道:“朱元璋,你这个天杀的狗东西。我老张今生斗不过你,来世再与你斗上一番。你占了我的平江城,但谅你有通天的本事,也休想得到我的财宝一分……。” 第4章张士诚束手就擒 第二天,当一轮红日从东海冉冉升起的时候,朱元璋的十几万大军,早以集结完毕。 这平江城北靠长江东临大海,乃是繁花似锦之地,商贾云集之处,端的是富裕无比。可如今却是杀机四伏,岌岌可危。平江城内人心浮动,更是惶惶不可终日。完全见不到了往日歌舞升平的景致。 此时朱元璋、刘伯温、徐达正并肩立于高坡之上。身后旌旗迎风招展,身旁武士衣甲鲜明。当有人报上辰时已到时,只见朱元璋嘴中对徐达轻轻地吐出几个字来:“开始吧。” 徐达将手中令旗一挥,大吼一声:“攻城。” 刹时间,几十门红衣大炮同时响起,成百面战鼓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其势刹是惊人。真个是令人呼吸闭塞心惊肉跳。 一阵炮击之后,平江城墙之上和城内立刻腾起了滚滚浓烟,不少地方的民房立刻着火。但见烈焰腾空而起,携妻带子的百姓满街乱窜,哭爹喊娘的好不凄惨。横尸城墙和街头巷尾的一些人,任由来来往往的士兵和乱民践踏。战争犹如一只张牙舞爪的猛虎,在吞噬、撕咬这个昔日繁华的锦秀之地。 不一刻,但听见十几万人同时发出怒吼之声,如天崩地裂一般。似潮水般地向平江城涌去。冲在最前面的是上万名手持盾牌、单刀的军士,紧随其后的是各种攻城的云梯、楼车,冲车和铺天盖地的攻城队伍。羽箭如飞蟥般地向城头射去,喊杀声惊天动地,直透九霄云外。 战斗最为惨烈的便是平江城的葑门,花无影手持吴钩剑,往来督战。从战斗打响的那一刻起,花无影就以把生死置之度外,他知道今天是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因而出手特别的凶狠。 当一个攻城军士手持盾牌,身子刚齐城墙跺口的时候,花无影早以跳了过去,右手吴钩剑狠狠地砍向盾牌,左手吴钩剑倏地伸出,将攻城军士捅了个透心凉。正待要将搭上城跺的云梯掀翻,突然一枝羽箭迎面射到,花无影一个转身,羽箭“卜”的一声,正好射中身后士兵的咽喉。这士兵双手一扬,便倒在了地上。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花无影已将吴钩剑放在一旁,双手抓住了云梯,运起千斤神力,将云梯翻转身来,硬生生地将云梯上十多人,甩下城去。 这时花无影身边不断有人中箭倒下,形势越来越危急了。有几处已被攻破,大批的明军正从缺口涌了上来。 花无影正要拾起吴钩剑时,斜刺里一只长枪对花无影腰间搠到,花无影身形奇快,一转身,这一枪便已搠空,来人将枪一丢,将花无影拦腰一把抱住。花无影大怒,一记“双风贯耳”,双拳击向这人两侧太阳穴,直打得这人七窍流血,一命呜呼。右膝跟着一顶,将这人凭空顶起,右手抓住这人腰间绦带,左手抓住衣领。一把便将这人举将起来,狠狠地向城下摔去。 这时城墙上已是一团混乱,怒骂声、扭打声、呻吟声、刀剑的撞击声响成一片。 花无影手持双剑,目视战场,只见一将,手挥宝剑甚是凶猛,一连砍倒几个守城士兵,这人正是朱元璋手下的悍将洪胜海,花无影更不打话,一个虎跳,便到了洪胜海的面前,左手剑便钩向了洪胜海的咽喉,右手剑刺向了他的小腹。 洪胜海手中长剑向下一挥,将花无影刺向自己小腹的一剑逼开,一个“斜插杨柳”,躲过了刺向咽喉的一剑,同时左手一记“开碑手”拍向了花无影胸膛。饶是如此,早以惊得出了一身冷汗。 花无影见洪胜海躲过自己这一招最为厉害的杀着“双龙盘柱”,也是吃了一惊,暗自称赞对手功夫了得。可是手中并不放慢,不待招数使老,已中途变招,右手剑一记“潜龙升天”,从右向下再向左上挥去,斩向港胜海左手,左手剑却指向了洪胜海的巨厥穴。 洪胜海也是使剑高手,沙场征战多年,实战经验无比丰富。他见花无影这下来得厉害,左手早以收回,右手长剑已搭上了花无影左手的剑身,使一个粘字诀,顺势向下削去。与此同时,花无影身后又有两支长抢刺到¨¨¨。 此时花无影的处境,已是万分地危险。好个花无影,就在这生死攸关的一瞬间,他清啸一声,已然纵身跃起,使出了本派的独门轻功“蜂飞蝶舞”。只见他空中一转身,姿势甚是美妙。双手吴钩剑已激射而出,分别插入两个持枪人的胸膛,右手同时将蝴蝶镖摸出,朝洪胜海的下三路打去。 洪胜海见蝴蝶镖打到,也是纵身一跃,谁知花无影要的就是他这一下。双手连发数镖,分别向他上、中、下三路打去。洪胜海人在空中,无处借力,却待要向后翻腾时,花无影的蝴蝶镖已经射到。其中一枚正中洪胜海咽喉,只听“砰”的一声,洪胜海重重地摔倒在地,就此气绝。 此时,城墙之上到处都是明军,花无影见大势已去,忙将吴钩剑拔起,冲入城墙上的敌楼当中,连着杀死数人后,趁着混乱,纵身跃起,藏于横梁之上……。 再说司马逢春见明军已攻入城中,几次三番地催促张士诚赶快离开,谁知张士诚死意已决,说什么也不愿离开。待司马逢春和张士诚的亲兵卫队,挟着张士诚离开时,已然晚了。徐达的人马已经杀到宫门,张士诚等才一出来,羽箭便纷纷射到,司马逢春身旁倾刻间便有数人中箭倒地。 司马逢春一面大声吆喝众卫士保护张士诚杀出去,一面将手中太阿剑一挥,与其他人向明军冲去。与他们展开了激烈的巷战。 张士诚此时已是血脉贲张,大吼一声,推开身边的卫士,将手中的宝剑一挥,也加入了战团。兵书上曾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说法,意思是说陷入绝境的人,会比平常更加勇猛,往往能夺最后的胜利。今日张士诚已陷入了绝境,知道出城无望。反而铁下心来与明军拼个你死我活。张士诚原本就是贩私盐出身的,一贯蛮横凶狠,一身功夫也是了得。此番拼杀,便如下山猛虎一般,一挨冲入明军之中,便砍瓜切菜般地杀了起来,刹那间便有几人倒于他的剑下。 第5章刀光剑影各显其能 却说司马逢春冲入明军的队伍后,连毙数人。正杀得性起,突有一股劲风自旁刮到,司马文举识得厉害,连忙侧身让过。回头一看,见是一年青战将,与自己年纪相当。一双手掌拗黑,显然是练过铁沙掌之类的外家功夫。司马文举不敢怠慢,一招“凤点头”,便将剑迎头劈了下去,谁知这人不躲闪,反而伸出双手向宝剑抓去。司马逢春吃了一惊,本能地将剑抽回。正待要变招时,这人一招“倒踢紫金冠”,右脚已堪堪踢倒司马文举小腹。危急之中,司马文举只得向后跃开。才交手几招,司马逢春已落了下风。 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材。司马逢春此时正值青年之期,血气正盛。这一来正好激起了他的好胜之心。他索性丢开长剑,用一套家传的云燕十八翻,与这人对攻起来。 不说司马逢春这边斗得正紧,却说张士诚那边已是险象环生。七八个手执长枪短刀的士兵,已将他团团围住,与他对攻的正是朱元璋的心腹爱将华云龙。 此时的华云龙端的了得,与这些正在厮杀的将士,自是不可同日而语。他武功本就厉害,再经过多年来的拼杀,绝非寻常之人可比。他见张士诚的宝剑已然刺倒胸口,既不退也不躲,口中嘿嘿冷笑一声,倏地伸出右手便抓住了张士诚的右手脉门,将聚集在丹田之中的纯阳罡气,猛地送了出去,这股劲力便顺着张士诚的右臂迅速上行。一条胳膊麻胀之后,手中宝剑便“咣啷”一声,掉在了地上。整条手臂便瘫软下来,华云龙跟一个“扫膛腿”,便将张士诚打翻在地。众士兵立刻蜂拥上前,将张士诚死死摁住。 却说这边司马逢春已与此人斗了一二十来个回合,渐渐地占了上风,只见这人脚步虚浮,气息不匀,额头沁出了颗颗汗珠,还在死死地苦撑着。司马逢春此刻反倒是周身真气流转,一双肉掌舞得呼呼作响。就见司马逢春一记“燕翔烟雨”,右手抡成半圆,从下向上将这人左手搁住,跟着身子向右飘出一尺,同时将全身劲力全都蕴于左手,从自己右手之下,偷偷地拍向这人的左肋。他这一招乃是家传绝学云燕十八翻中的第九式,名唤“穿廊燕”。就听“喀嚓”一声,这人左边的肋骨,被司马文举悉数击断。就见这人一个踉跄,一口鲜血喷将出来。 谁知这人甚是硬朗,受伤如此之重,兀自还死战不退,从地捡起一把单刀,泼风也似的向司马文举杀来,虽脚步轻浮,招数散乱,全没有一点章法,其势倒也惊人。就在这瞬间,司马逢春也以将长剑拿在手中,正要给这人来个“串糖葫芦”。突然那边厢传来一阵欢呼,有不少人大喊:“张士诚被擒了¨¨¨,张士诚被擒了¨¨¨。” 司马逢春一看,果见张士诚已经被人牢牢地摁在地上,只觉脑子“嗡”的一下失去了感觉。就在这时,这人的单刀已经劈到,司马逢春猛地醒转过来,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于是痛下杀手,一招“平沙落雁”,将这人拿刀之手齐齐斩下,接着手中长剑一挥,将这人的半个天庭盖也削了去。 这时早有四五人将司马逢春围住,只见司马逢春快如闪电般的,已从怀中摸出一把钢针。使了个“满天花雨”的手法,将这些钢针射向这些人的面门。同时将真气沉于丹田,将身一跃,已上了房顶。这时就听有人高叫:“放箭,赶快放箭。”待羽箭纷纷射到时,司马逢春早以去得远了。 见张士诚被擒,整个战场顿时一片欢呼。这时张士诚的队伍,除掉负伤不能动弹的外,基本上都以经被悉数歼灭。这时的张士诚早以将生死二字忘却,虽还被几个军士牢牢摁在血水之中,可口中还在兀自大骂。见张士诚如此彪悍,华云龙不由得大怒,他用一只脚踩住张士诚的脸,拔出了随身佩剑,将剑尖抵住张士诚的太阳穴,骂道:“你这不知死活的狗东西,还道是在你的行宫里么,惹得老子性,现在就将你砍为肉泥。” 谁知张士诚根本不吃这一套,对华云龙的恐吓,就像没有听到一般,嘴里还是大骂不止:“你们这帮狗贼,这样算得什么英雄,有本事,就把朱元璋那狗东西叫来,与我斗上三百合。” 听了这话,华云龙哈哈大笑说:“你这厮算得什么东西,杀你我家主公还嫌手脏呢。”接着把脸一板,吼道:“将他带走。” 随即有人将张士诚五花大绑地捆将起来,簇拥着向前走去。 却说朱元璋在自己的大帐之内,闻听张士诚被擒,不由得心花怒放,兴奋得只搓手,在帐中走来走去。口中喃喃地说道:“好,好,太好了。我要大大地赏赐华云龙,张士诚,你这王八蛋,今日终于被擒住,老子从此心中无忧矣。” 刘伯温闻言走上前来,对朱元璋笑着说:“恭喜主公,贺喜主公,今天将这颗钉子拔除,天下将再无人是主公敌手了,现大势已趋明朗,剩下的就是北进徐州,与元朝一争天下了。” 朱元璋一听连连点头:“对,对,军师说的太对了。” 刘伯温看了看朱元璋问道:“不知主公将要如何处置张士诚?” “如何处置?”朱元璋闻言一阵大笑说:“张士诚已经成为我的阶下之囚,就是笼中的鸟儿,杀他便如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想当年我和陈友谅在鄱阳湖大战的时候,这狗东西要是在背后捅我一刀子,那还有我的今天,看在这点上,我倒是想饶他一命。”说完竞得意地笑将起来。 刘伯温摇摇头说:“主公胸襟开阔,这是尽人皆知的,但这也要因人而异。依我看来,那张士诚也算是纵横一方的诸侯,也曾在血海刀山里闯过来的,岂会甘居人下而求富贵。所以我料他不会投降主公。真的留下他一条性命,日后终究是个祸害。” “哦,是么?”朱元璋不解地问刘伯温说:“那军师就说说看,留下他怎么会是祸害。” 刘伯温回答说:“张士诚经营有年,势力范围南至浙江,北到山东济宁一带。手下能人智士不少,只要这棵大树不倒,就不会甘心这样作鸟兽散。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样对主公统一天下的大业是不利的。” “唔,照这样说,我还不能放了那小子?”然后又想了想说:“此事我已经有了主意,你不必多言了。” 当晚天空很是昏暗,十多步外便看不清人影。在平江城的大牢外面,已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十分地严密,而大牢里面却是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一般。张士诚身披枷锁,脚上镣铐,神情沮丧地坐在牢房内的稻草之上。已没了被擒时的气焰。 第6章一代枭雄魂断校场 待到亥时左右,大牢中进来一人,此人气宇轩昂,一看便知非等闲之辈。他摆摆手,要身后跟随的随从退后,自己独自来到了张士诚的牢房前,隔着栅栏对张士诚说:“张士诚,我奉吴王之命,前来看你,李善长这厢有礼了”。说着对张士诚施了一礼。 张士诚鼻子哼了一声,眼睛望着墙壁,没有理睬。他知道这李善长乃是朱元璋手下有名的舌辩之士,满腹经纶学富五车,其地位不刘伯温之下。 李善长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显得十分地尴尬。只好赔着笑脸说:“吴王气量恢宏,能容万物,他有意网开一面,特着在下前来劝说,不知你的意思如何”? “哈哈哈……”。张士诚闻言不由得大笑起来说:“他朱元璋能容万物,只怕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那小明王被他沉尸江底,那个不知,谁人不晓。这般手段怕是我老张也做不来的”。 李善长并不甘心,又说道:“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吴王说了,只要你能真心归顺,定能善待于你”。 “呀……呸”。张士诚咬牙切齿地说:“归顺谁,我也不会归顺于他。他不就是个皇觉寺出来的小秃驴吗,我乃顶天立地的汉子,怎能和这种人同为一伍。叫他趁早死了这份心”。 听到这里,李善长不由得连声冷笑说:“想当年阁下连续三次投降元朝鞑子,又怎称得上顶天立地四字,在下我都替你汗颜。俗话说得好,得民心者得天下,今平江城已破,不正好说明了这一点。阁下也是个明事理之人,无须我在此饶舌。试问天下群雄之中,有几人能像吴王那样解民于倒悬,救民于水火的”. 听了李善长的一番话,倒真的勾起了张士诚的满腹心事,自己虽说是一个贩私盐的出身,举旗造反也是元朝鞑子所逼无奈。虽胸无点墨却也能审时度势,网络一批智能之士,与自己在这风云变幻的岁月里,纵横驰骋呼啸江湖。渐渐地打出一片天地来。期间虽几次与朝庭苟且,又几次反将出来。亦是想在这群雄环伺之下,借助元朝的力量,求得一时偏安,以便积蓄力量待机而动,人人都说我乃反反复复的小人,又有谁识得我的苦心。思想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虽拥有江浙的丰腴之地,却不知体恤民情而失基础,虽有智能之士,却不能纳其言,有失察天下大势而无进取心。整日里歌舞升平醉生梦死。以致军备废驰人心涣散。与朱元璋相比,自己身上缺少的正是他那份阳刚之气和非凡的见识。而将这大好江山,拱手送给了这皇觉寺出来的秃驴。心中委实大大的不甘。因而只是呆呆地望着李善长出神,半晌也说不出话来。两颗泪珠只在眼眶中打转,真个是眼角眉梢都是怨,一腔怒气无处泄。 李善长见张士诚沉吟不语,还以为被他言语打动,于是接着说:“若依阁下的所作所为,就是死上一百回也不为过。蝼蚁尚知惜命,何去何从,阁下自己掂量吧”。 张士诚把头一昂说:“不就模竖是个死吗,老子并不惧死,奈何以死惧之。老张从揭竿而起的那天开始,便想到了今天。你夤夜到此,到底为了什么,就说个明白吧。” 李善长微微一笑说:“阁下真是个明白人,既以知道我来的目的,我就直说了吧。当年小明王在汴梁兵败之时,曾埋下了一批宝藏。听说这张藏宝图就在你的手中,你不防把它献……”。 李善长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张士诚厉声打断:“呸,看你人模狗样的,却原来和朱元璋那兔崽仔是一路货色。我早就知道你他妈的没安好心。你回去告诉他,图确实在我手里,但叫他到阴曹地府去拿吧。我有死而已,不必多言”。 李善长被张士诚一顿臭骂,早以是脸红脖子粗了。真个是斯文扫地,气得他指着张士诚连说:“你,你你你……”。接着一甩手,朝牢房外走去。 望着李善长离去的背影,张士诚开心地大笑起来。 第二天,平江城不少地方还在冒着浓烟。往日繁华的平江城,被一番腥风血雨的洗劫后,今天已不复存在。连东升的太阳也显得那样地暗淡无光。 满街都是奔跑的一队队明军士兵,一马车一马车的尸首,正在被送出城外,血水顺着“吱吱呀呀”的车轱辘,洒满了一地。 此刻在西校场中如临大敌一般,到处是刀剑出鞘的士兵,真可谓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校场的两边俱是徐达、常遇春的队伍。黑压压的约有一二万人。朱元璋的大纛正在校场正中的旗杆之上,飘得“哗哗”作响。从点将台往东西两侧,各排有五百名虎背熊腰的刀斧手。 站立于点将台上的朱元璋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身后挤满了一大群文武随从。个个都还沉醉于这来之不易的胜利当中。 昨晚李善长回行辕向他复命时,便将会见张士诚的经过叙述了一遍。见劝降无效后,他在心里暗暗地骂道:“这王八蛋是吃了称铊铁了心。须怪我不得”。于是当即便动了杀心。 这时传来了三声号炮,只见朱元璋将手一挥,威严地说了声:“带上来”。 张士诚在一大群将士的押解之下,来到了点将台下。他用眼瞟了一下台上趾高气扬的朱元璋,心中已是万念俱灰。只得昂首挺胸,装得好像全没把朱元璋看在眼里。 “士诚兄,别来无恙,一向可好啊”?朱元璋用眼角瞄了瞄台下的张士诚,只见他蓬头垢面,昔日那张飞扬跋扈的脸上,满是憔悴之情,一代叱咤风云的枭雄,竟然落得今天这般下场,真个是令人可悲可叹,这虽是天数使然,亦是人患所致。心底不免泛起几丝淡淡的伤感之情来。于是嘿嘿地笑了笑道:“士诚兄,当年你我同举义旗,在战场上刀对刀枪对枪的厮杀,大碗的喝酒,大块的吃肉,那是何等的逍遥快活,”。 张士诚听了这番话,不免笑了笑说:“快活?你现在不就快活得紧么。天下人谁不知你朱元璋手腕子的厉害,翻手为云,复手为雨。这样虚情假意的话就不要对我老张说了”。他停了停接着说道:“常言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昔日里陈友谅败于你手,今日我也被你所擒。这是苍天无情,让我等败于你手”。 朱元璋正色道:“错!你至于有今天,既不是你身边谋士不用心,也不是你手下将士不用命。而是你便变得贪图富贵,骄奢淫逸。不知体恤下情,把天下百姓当成草芥,任你鱼肉。视天英雄为无物,以为可以只手遮天。你安得不败”!朱元璋用手指了指着台下的张士诚,接着说:“士诚兄,当年我与陈友谅在鄱阳湖大战时,你不在背后捅刀子,也算是有情于我。今儿个欲放你一条生路,只是你要当着众将士的面立下誓愿……”。 “哈哈……”。张士诚不待朱元璋说完,仰天一阵狂笑后说:“我虽是贩私盐出身,却也知道廉耻二字。士可杀,而不可辱。要我臣服,做你娘的清秋大梦去吧”。 朱元璋知道事以至止,以无半点挽回的希望,不由得冷冷地说道:“你不过是个市井中的无赖之徒,井底之蛙怎识得天威昭昭。今日被擒你还有何话可说”? “我虽是市井之徒,也强似你这皇觉寺的小秃驴。老天有眼无珠,怎么会让你这等小人得志”。 平素里朱元璋最恨的就是有人骂他秃驴,今儿个这张士诚揭他的疮疤,他心中虽是怒极,表面上却是显得满不在乎。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张士诚,当年你我同举义旗的时候,想的就是要驱逐鞑子,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没想到你几次三番与鞑子勾勾搭搭,到处搜刮民脂民膏,害得众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你不亡才天理不容。今天你兵败被擒,是咎由自取。你还有什么话说”。 张士诚怪眼圆睁朗声说道:“国亡即我亡也,我也是堂堂一国之君,岂有受制于他人的道理。自古有谁不死,只不下是早晚的问题。今天我老张抱必死之心,你不必多言了”。 朱元璋闻言,在心中暗道:“这小子也还算得上是个人物。”于是把手一挥道:“既如此,那我就赏你个全尸吧,来人,将他拉下去吧”。 朱元璋话音刚落,早从两旁过来五六人,将张士诚拉到中央的大纛之下,在他的脖上套上了弓弦,两边一使劲,不一刻,便将张士诚活活勒死,一缕魂魄便飘飘渺渺地往望乡台去了。想不到一代枭雄便这样了结果了性命。 张士伏诛之后,长江以南基本平定。从此,朱元璋一面派出锦衣卫中的高手,暗暗寻访小明王留下的秘密。一面派出大军占领徐州,进入山东。与元朝争夺天下。没几年,果真如刘伯温所言,平定了天下。南面称君,建立起了大明王朝。 第7章为皇孙未雨绸缪 光阴荏苒,转眼之间历史的年轮又转到了一个新的地方。经过朱元璋一番苦心经营之后,遍体鳞伤的神州大地,又慢慢地恢复了生机。虽然现在海内太平,百姓也能安居乐业。但明太祖朱元璋的一块心病,却始终没有好,这就是小明王留下的秘密一直没有着落。 小明王的藏宝秘密,曾经在建国前和建国之初,被人传得沸沸扬扬。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就慢慢地也就被人淡忘起来。可是在洪武二十九年,这件事再次在江湖上掀起了轩然大波,说小明王埋葬的这批价值连城的藏宝图已现出江湖。于是锦衣卫、江湖中的各大帮派、还有势力很大的藩王,都纷纷派出好手四方探寻。互相勾心斗角,制造了一起又一起血案。把个武林搞得昏天黑地,人人自危。 这时皇太子朱标已经去世,明太祖朱元璋本有意立四子朱棣为太子,原因是这朱棣不仅手中握有重兵,其行事处世的作风,都和朱元璋有几分相似。但朝廷中却传来一遍反对之声。朱元璋想:若按自己的意思去办,那么二子、三子会处于什么样的地位。这不是为皇子之间争夺储君之位,埋下了祸根吗。前朝那些骨肉相残的惨剧,怎能在他朱家出现。于是采纳了翰林学士刘三吾的建议,立朱允炆为皇太孙,明确了皇位的继承人。 其实这朱允炆也是朱元璋最为喜爱之人,这个皇孙温文尔雅,有体恤下情之心,且文采出众,不似他那般杀伐之心太重。这正是休养生息,恢复国力所需要的。但他恰恰没有看到他这个皇孙仁柔寡断的性格,正是一代国君最为要命的地方。也正是朱允炆善谋而不善断的原因,最后将大好河山拱手让给了叔叔朱棣,自己落了个不知所终的结局。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却说这日太祖朱元璋来到了皇太孙朱允炆居住的东宫,见皇太孙朱允炆正在看书,心中甚是高兴,顺便称赞了了几句后,待皇太孙朱允炆等人跪行大礼之后。正欲问皇太孙对一些国事的处理看法时,却见皇太孙身后立着一人。此人若有六十多岁年纪,却是精神矍铄,只是脸上的几道刀疤,衬托一脸的麻子,看上甚是诡异凶恶。便问皇太孙道:“此是何人,怎的这般年纪还在宫中”? 皇太孙朱允炆回答说:“此人是孙儿的贴身护卫胡德标”。 胡德标赶紧跪下磕头道:“小人胡德标叩见陛下”。 太祖朱元璋点了点头说:“唔,起来吧,朕记起来了,你最早是在华云龙的帐下,后被选作太子的护卫。想来进宫有十多年了吧?你怎么来到了皇太孙的身边”? 胡德标回答说:“回禀陛下,小人进宫到现在已有十五六年了。小人来到皇太孙的身边,是太子的安排”。 太祖朱元璋听后点点头,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和朱允炆说了一会儿话,便回宫去了。 再说这胡德标,来到这宫中十多年了,前后服侍了两位太子。只因他忠心耿耿,且又武功高强,对人对事反映极快,所以深得太子朱标的喜爱,谁知这朱标身染沉疴一病不起,临终时便将这胡德标交给了皇太孙朱允炆。没两年这胡德标又深得皇太孙的喜爱,并引为心腹之人。 实际上,知道这胡德标底细的人并不多。都道他原是华云龙的手下,锦衣卫中的高手,两代太子的贴身卫士。谁也不会想到此人是大有来头的。 朱元璋从皇太孙朱允炆的宫中出来后,便进了暖心阁中歇息,当他从铜镜之中看到自己花白的须发时,心中竞生出一丝感慨来。想到自己戎马一生,历尽千难万险,死却无数生命才创下这明朝的基业。“创业易、守成难”。这是多么发人深省的至理名言啊。当初在马上与群雄逐鹿时,是多么的意气风发,那像现在这样颇费踌躇。由此他又想到了太子朱标,为让太子在自己撒手人寰之后,能顺利地接班,以保他朱氏的万里江山,他甚至不惜诛杀功臣宿将,落下千古的骂名。又有谁知太子短命而亡,这确实是太伤他的心了。由太子又想到了皇太孙朱允炆,他深知自己的这位皇太孙仁柔寡断,怎会是他那几位叔叔的对手,秦王、晋王、燕王,那一个都不是等闲之辈。把眼都睁得直直的地瞪着这皇位。表面上看上去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是风云翻滚,那个都在磨刀霍霍,静静地等待时机。这些藩王心中的小九九,又岂能瞒得过他的法眼。只是他这把老骨头还在,这些人现在还不敢胆大妄为而已。为遏制住诸王的野心,避免皇室的悲剧发生,他在洪武二十六年的时候,编撰了一部叫《永鉴录》的书,并将它分发给诸王,就是要他们恪守藩辅的礼仪,不做违法的事情。暗中警告他们“妄窥大位者,无不自取灭亡”。可最近从锦衣卫传来的密报中,有些藩王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暗中在积蓄力量,由此他感到深深地不安,为这位皇太孙的前景担忧。 想到此,他唤过内侍说:“速传兵部侍郎齐泰,翰林修撰黄子澄进宫,朕有旨面授。” 不一刻,齐泰和黄子澄便满头大汗地赶到了暖心阁,他们二人闻朱元璋召见,不知所为何事,怎敢怠慢,马不停蹄的便赶来了。待二人行过君臣之礼后,朱元璋便开门见山地说:“朕召两位爱卿前来,想听听你们对几位藩王约束的意见。” 两人听了不禁吃了一惊,这可是皇帝的家事,也是天下一等一的大事,搞得不好,重则夷灭九族,小则杀头流放。他们二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妄言。 朱元璋知道他们的心思,笑了笑说:“两位爱卿不要有什么顾忌,就是说错了,我也赦你们无罪。但说无防,啊,但说无防。” 见朱元璋如此说话,这二人知道再无退路,于是黄子澄首先说道:“陛下还记得洪武二十六年颁赐给诸王的《永鉴录》一书吗”?见朱元璋点了点头,黄子澄接着说:“藩王若不守祖宗成法,失亲亲之义的话,那不是将自己置于油锅之中吗。我想其中的意义,几位藩王不会不知道的。” “是啊。”朱元璋感叹地说:“藩王的俸禄丰厚,处理的事务也很简单。居住在自己的封国里,其快乐是超过天子的。他们只知道天子车马与仪仗的威严,那里知道天子要总搅政务,晚睡早起,操心劳神的苦处”。 齐泰直接了当地说:“陛下,藩王若是真的不遵祖训,一旦有变,将会天下大乱啊”。 朱元璋叹了口气说:“是啊,这就是我召见二位爱卿的原因”。他看了看黄子澄和齐泰又说:“当今皇太孙仁慈柔弱,而藩王又尾大不掉。怎堪与诸王争锋”。 第8章留后手暗布杀机 黄子澄急忙说:“若如此,则皇太孙危矣。” 朱元璋苦笑了一下说:“朕何尝不知道,只是朕年事已高,又不忍看骨肉相残。故不想太过严厉,我朝刚立不久,天下还不安定。若此时皇室发生变故,那与自毁长城无异。今召两位爱卿前来,就是想听听你们的意见,为朕思得一个万全之策”。 齐泰望望黄澄,又看了看朱元璋,张嘴欲说什么,不知什么缘故,又把话生生地吞了回去。 朱元璋知道齐泰内心想说什么,只是摄于自己的威严,才不敢造次。他不点破齐泰的心思,微微一笑道:“齐泰,你出生入死地跟随朕多年,朕知你乃忠义之士,为人机敏果断。你且说说这事怎样处才好”? 齐泰见皇帝点了自己的名,实实地再无退身之处,只得硬着头皮说:“陛下,臣本一介草民,蒙陛下提携,引为心腹之人。臣就是肝脑涂地也不能报陛下的恩典。只是臣胸中无有安邦定国的良谋,此事又涉及陛下家事,臣实不敢妄言”。 “齐泰、黄子澄”。朱元璋把脸一沉道:“朕平日里将你二人引为重托之臣,没想到事到临头,却只知道明哲保身,拿不出半点主意来,真叫朕失望之极,若刘伯温在,何至叫朕如此”。 听闻此言,齐黄二人顿时吓得冷汗淋漓,刷刷地跪倒在地,将头磕得咚咚作响。齐道:“请陛下息怒,我等一定知无不言”。 朱元璋心中暗道:“不使出这等言语,这二厮安肯吐出真言来”。接着和颜悦色地对二人说道:“两位且起来说话,不管话说得中不中听,都是为我大明江山社稷着想,朕岂会怪罪你等”。 黄子澄开言道:“陛下,太子生性懦弱,柔而有余刚而不足,我观诸位藩王皆虎狼之人,万一天下有变,太子实不足以自保,臣恳请陛下为太子留下一条后路,以保太子日安全”。 “黄爱卿言之有理”。朱元璋闻言不由点了点头。转而又向齐泰问道:“齐爱卿有什么要说的吗”? 齐泰躬身回答道:“臣胸中无有安邦定国的良谋,但臣却认为长痛不如短痛。如有那位藩王真的不遵祖训,确有谋反之心,不如暗差人将其除去。一来可保皇室声誉,二来亦可除去祸患”。 朱元璋闻言不禁沉吟起来,许久都不作声。黄子澄、齐泰二人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对这两个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人来说,岂不识得其中利害。因而不禁面面相觑起来。 就在此时,只听朱元璋言道:“事以至此,朕也只有极尽人事了。为确保皇太孙无虞,朕已思得办法在此,黄子澄接旨。” 黄子澄赶忙跪下道:“臣接旨。” 朱元璋威严地说:“命你从今即日起,秘密着人从建文殿修建一条秘道,通往宫外的梅花山,为不引人耳目,卿对外可称奉旨整修宫中御园,疏竣水道。待工程完成之日,如有必要,可将参与此事的匠人处死,重恤这些人的家人。再有就是替朕拟一道旨,从现在起各藩王的子女,未经朕的许可,不得出京。卿速去办理,不得有误。” 黄子澄乃是皇太孙心腹之人,凡事都替太子着想。也明白朱元璋这一番良苦用心。只是不曾想到朱元璋的手段会如此毒辣,伴君如伴虎真的没有半点虚言,他的背心不由得沁出了汗珠。此时摄于朱元璋的虎威,并不敢表现出来,只好忙道:“臣领旨谢恩。” 朱元璋又对齐泰说:“齐泰接旨。”见齐泰跪下接旨后,朱元璋说道:“从即日起,锦衣卫归你节制,你可将锦衣卫侦骑派出,就于汴梁附近仔细地寻访小明王藏宝的地方,不管此事真假,一有消息,立即面奏于朕。同时将皇太孙身边护卫白风枝派往燕京,此人胆大心细,做事缜密。命他就地监视燕王,如燕王有什么异动,立即回京禀报朕。不得有误。” 见齐泰也领旨谢恩以后,朱元璋这才觉放下了心中的一块石头。他挥了挥手,让二人退出了殿外,长舒了一口气,闭目养起神来。 作为一代明君,什么事都难逃他的眼睛,什么事也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虽为皇太孙朱允炆的接班做好了安排,也觉察了朱棣等人的野心,并采取了一些相应的措施,但毕竟是父子情深,不会也不愿意采取一些过激的手段。总希望他能改弦更张,遵守规矩,遵守自己的训导。 虽然他把一切都想到了,该做了也都做了,但人算不如天算。就在他秘嘱黄、齐二人的两年后,朱元璋便一病不起,在床上躺了三十天后,便一命呜乎了。留给建文帝朱允炆的是一场你死我活,充满了血腥的大风暴,神州大地又将再一次面临浩劫。 话说建文帝元年,在今河北省沧州市南皮附近,有一个小村庄,名唤管家庄。这庄中有一所大宅院,宅院的主人姓管名平,乃是活跃在冀、鲁、豫三省附近一带“四象会”白虎堂的堂主。江湖人称“花刺猬”,使得一手好拳脚,依靠有“四象会”的势力撑腰,网罗了一批市井无懒之辈充作心腹。挂起了“虎啸镖局”的招牌,明誉上替人保镖,实则专一干些拐卖人口,贩卖私盐、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勾当。没几年便慢慢地发起家来,用这些挣来的黑心银子,盖起了这样一座若大的宅院,还取了个文绉绉的名字“濂泉山庄”。由于此人心肠歹毒,善使诡计,又与官府勾结甚密,这么些年下来,倒也没有什么事儿。 这天夜晚,月黑风高、万籁俱寂。只有那些不知名的虫儿,时不时地传来一两声啾啾声。 此刻在这“濂泉山庄”的厢房中,却是灯火通明好不热闹。“花刺猬”管平正和四五个心腹之人,吆五喝六地吃着酒,个个满脸通红,醉眼朦胧,汗水顺着脸颊不住地流着。有两个喝得兴起,还将衣服悉数脱去,光着膀子。 管平那对嵌在骆腮胡子中的小眼睛,向众人扫了一下,醉薰薰地说:“今儿个大伙只管尽兴,前,前日那一票,干得不……错。满上,满上。我敬众兄弟一……杯”。 其中一个叫“鬼脸张”的僵着舌头说:“大‥‥‥哥,你这是什么‥‥‥话,只要你说东,咱弟兄决不向‥‥‥向西。要敬,只有我们兄弟敬‥‥‥敬你才是”。 “哈哈哈……,快,快活。”管平将手一摸胡子说:“大伙跟着俺老管,亏……亏不了你们,只要听话,这白花花的银子有得花,酒肉也管够。哈哈……”。 这时管平的副手“尖吻蛇”肖晓安说:“堂主,最近江湖上出了个叫‘黑面罗刹’的人,据说点子很硬,手段了得。来无踪去无影。干活从不留下活口。宁津的朱雀堂高老五一家被人杀个精光,据说就是他干的。还听说点子杀人之后,喜欢将被杀之人双目剜去。我们兄弟在外走动,难免不会结下仇家。我看还是多加小心才是”。 “尖吻蛇”肖晓安的一番话,说得管平背上冷汗直冒,不由打了个激灵,酒气便去了几分,舌头也听话多了:“肖堂主说得对,我听说点子不但找咱“四象会”的晦气,白道上着他手儿的也不少。有几个县令被他杀死之后,首级便放在大堂之上,不但双目被剜了去,不知是什么来头,须得小心才是”。 “这点子什么来头?黑白两道都敢惹。想来本事定能不小”。 “高老五一身外家功夫甚是了得,平日里大哥也让他三分。怎么说没了就没了”。 这几人正七嘴八舌说着“黑面罗刹”的事儿时,管家走了进来对管平说:“堂主,副教主徐亦鸣来了”。 “什么,他怎么夤夜到此,定是有什么大事吧。”闻副教主徐一鸣夤夜到来,管平着实吃了一惊,对管家言道:“你楞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快将他请了进来”。 “不用,我自己来了”。话音刚落,屋内已是多了一人,正是“四象会”的副教主,人称“白骨疯魔”的徐亦鸣。这徐亦鸣乃是山东东营人氏,年青时专在海上劫掠过往船只,心狠手黑,杀人无数。后投入“四象会”,凭一身武功和非常手段,夺得副教主的位子。只见他生得身材不高,脸皮白静,乍一看还有几分像读书之人。穿一袭玄色衣衫,腰悬一口青钢剑。进得屋来之后,朝管家一使眼色道:“你且出去看着点,我有事要和众兄弟说”。 第9章黑罗刹月夜报仇 管家应声走出屋去,徐亦鸣以教中之礼与管平等人见过之后,便一一坐下。 徐一鸣用眼扫了一下众人之后说:“各位,我夤夜到此,有重要事情要向大伙通报。前两天汴梁的青龙堂被人给挑了。大大小小四十余口人,无一幸免。据现场来看,正是‘黑面罗刹’所为。教主要我星夜赶来,请大伙早作提防”。 听完徐亦鸣的一番话,管平等人面面相觑,心里直发毛,都不由得将眼向门外望去,生怕此时那令人闻风丧胆的“黑面罗刹”就站在门外。 要知道那青龙堂的堂主焦二贵,一身武功可真的非比寻常,在豫鲁一带的黑道,那是响当当叫得上号的人物。手下之人也都非平庸之辈,眨眼之间便叫人灭门,怎不叫人顿生寒意。若事临“濂泉山庄”,似管平这些不入流的人物,又怎能讨得了好去。真不知“黑面罗刹”是个什么怪物。 徐亦鸣见管平等人这般模样,便笑了笑说:“大伙不必过份紧张,想我一双肉掌,在江湖上至今还未逢敌手。我等联起手来,想那‘黑面罗刹’未必就能胜得了”。 “他奶奶的”。这时“鬼脸张”的酒气,早以被惊恐压了下去,听了徐亦鸣的话后,甚觉提气,一股血气直冲脑门,便叫道:“不就是个死吗!我就不信这‘黑面罗刹’有三头六臂不成,老子今儿个倒真的想与他见上一番了”。 言未毕,突然一件东西穿窗而入,挟着劲风“啪”的一声,正击在“鬼脸张”的脸上,一下就把“鬼脸张”打得脑桨迸裂,吭都没来及吭一声,便一命呜乎就此了帐。再看那击中“鬼脸张”的东西,正是管家的人头。 紧接着,随着一串清脆的笑声,屋里已是多了一人。只见这人穿一身青色的软缎箭衣。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一头乌云也似的秀发高挽脑后。一笑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又是多了几分妩媚,便如天仙一般,倒叫屋内几人看的呆了。 她见屋内众人呆呆地望着自己,笑嘻嘻地说:“好极,好极。都在这儿了,倒是省了我不少功夫”。 “尖吻蛇”肖晓安见这人还没进屋,便将“鬼脸张”除去,不由得声音发抖,手指这人道:“你,你是何人”? “白骨疯魔”暗将真力布满全身,低沉地问道:“请问阁下是那条道上的朋友,恕徐某眼拙,未能识得尊颜”。 “是吗!”来人不置可否的一笑,也不见她怎么移步,便以来到了桌边,顺手拿起桌上的镌花瓷瓶,细细地把玩起来。 徐亦鸣心里不由得阵阵发毛,知道今晚点子的身手了得。只得想法渡过今晚的难关再作打算。于是只好赔着笑脸说:“平常弟兄们在江湖上行走,不知在什么地方得罪了阁下,还望高抬贵手,放过在下弟兄”。 “放过”?来人嘻嘻一笑,把瓷瓶放回桌上,看着徐亦鸣,柔声地说道:“那也行,这样吧,你现在就把自己那对招子掏出来,我给你个痛快的,怎么样”? 管平仗着人多,硬着头皮厉声道:“阁下是什么人?一进来就痛下杀手,到底所为何事”? “哈哈哈……”这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响过之后,便慢慢地道:“老娘行走江湖,从不问为什么杀人,此人出言无状,故而先打发了他”。 徐亦鸣冷笑着说:“阁下到底是什么人?你当白虎堂是什么地方,忒不把江湖人放在眼中了吧”。 谁知这人竟然“咯咯”地笑将起来,毫不在乎的说着:“这儿只不过是蛇鼠之窝,还敢叫什么白虎堂。也不怕笑掉人家下巴。亏你还是练武之人,竟然这般没有见识”。 “阁下到底想干什么,就请明说”。徐亦鸣说完这话,脸色已是变得铁青。 “我想干什么?这话问得好极,妙极”。就见这人盈盈上前两步,然后说道:“莫说你这劳什子白鼠堂入不了老娘的法眼,便是那龙潭虎穴,我照样搅它个天翻地覆。看来你们还不知道那什么青蛇堂的事儿”。她故意将青龙堂说成青蛇堂,显然对眼前这班人没有放在眼里,她虽然说的轻描淡写,却叫徐亦鸣等众人,听的是心惊肉跳。 管平惊恐万状地说:“你是‘黑面罗刹’?” 这人只是嘻嘻地笑着,并不回答。 徐亦鸣和这屋内的人,怎么也没想到,江湖上使人闻之色变的魔头,竞然是一绝色女子。徐亦鸣知道今晚决计讨不了好去,于是把心一横。准备放手一搏。 就在这时,就听那“黑面罗刹”,柔声轻气地说:“你们谁想先上路啊”? 徐亦鸣向肖晓安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发作,“尖吻蛇”肖晓安拔刀砍到了“黑面罗刹”的左侧,“白骨疯魔”手中的长剑,也指了“黑面罗刹”右侧的“魂门穴”。 只见“黑面罗刹”一声长笑,如鬼魅般轻轻地躲开了两人的杀着。一眨眼便到了两个赤膊喝酒的汉子面前,右手一扬,其中一人的头颅,便骨碌碌地滚去好远,一腔热血喷起老高,身子还兀自站着。同时左手一扬,一枚“丧门钉”带着啸声,从另一赤膊汉子的“神封穴”进去,由背后的“督俞穴”出来,“波”的一声没入了他身后的墙壁之中,这人便也就此吹了灯。然后一拍没了头颅的汉子,轻松地笑道:“你还站着干嘛”。这时没了头颅的赤膊汉子才轰然倒地。 这“黑面罗刹”一动手,便连杀两人,犹如儿戏一般。其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拖泥带水。把徐亦鸣等剩下的几人吓得心惊肉跳,背上凉嗖嗖的直冒冷汗。徐亦鸣暗想:我自出道以来,那曾见过这等敌手。取人性命犹如探囊取物一般,这人武功之高,实是匪夷所思。我等几人看来要命丧此处了。 “白骨疯魔”徐亦鸣见“黑面罗刹”连杀两人,犹如儿戏一般轻松,心中惊恐着实不轻。就在自己心念电闪之间,又见“黑面罗刹”到了“尖吻蛇”肖晓安的面前,“白骨疯魔”徐亦鸣知道,若不将此人做下,自己的性命在倾刻之间便会了帐。于是,毫不犹豫地以自己成名的绝技“金刚掌”攻了上去。 这边厢“尖吻蛇”肖晓安反映也是奇快,一招“横扫千军”,单刀便向“黑面罗刹”拦腰挥去。与此同时,“白骨疯魔”徐亦鸣金刚掌中的一记“怒涛拍岸”,也以到了“黑面罗刹”的背心。 只见“黑面罗刹”不慌不忙,纵身跃起,右手一扬,照“尖吻蛇”肖晓安头顶劈下,同时左手多了一根“虬龙鞭”,一记“反弹琵琶”,鞭头的钢珠以打到“白骨疯魔”徐亦鸣的头顶。 这时大家才看清,这“黑面罗刹”右手里拿的是一把薄如蝉翼的短刀。“白骨疯魔”一看见“黑面罗刹”手中的兵刃,心中便道:“今番休矣。” 原来这“白骨疯魔”还未出道时,便常听自己师父说过,八十多年前,武林中曾有一个唤“夺命观音”的女魔头武功奇高。该人喜怒无常亦正亦邪,出手狠辣杀人无数。闻听因情场失意后,退隐江湖不知所终。使的正是这般兵器。今天来的这女子,倘若真是她的传人,此番焉然逃得过去。 第10章还血债罪有应得 再说肖晓安见“黑面罗刹”这一招来得甚是厉害,便赶快手随心转顺势变招。一记“斜劈杨柳”,刀刃由横变成向上,向“黑面罗刹”的兵刃迎去。 就听“砰”的一声,肖晓安手中的单刀,已然断成两截。方才知道这“黑面罗刹”的“蝉翼刀”,乃是削金断玉的利器。这时“黑面罗刹”的身子也以落地,她轻笑道:“唔,这还像个样子”。 说着,身子快如闪电般地上前一步,右手的“蝉翼刀”,已搠向“尖吻蛇”肖晓安的小腹,这肖晓安发觉不妙,欲待躲闪时,早以不及。被“黑面罗刹”来了个大开膛,肚子里的污秽流了一地,成了一条死蛇。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花刺猬”管平也已攻到。一招大力鹰爪手抓向“黑面罗刹”的“天府、侠白”二穴。“黑面罗刹”一声冷笑,让手中的“蝉翼刀”随肖晓安的尸体倒下,一反手便扣住了“花刺猬”管平右手的脉门。一股阴寒之气,迅即从“内关”穴上行,使管平犹如掉入了寒冰之中,整个身子动弹不得。随即又将管平的身子向外一带,将他拦在了自己身前。 “白骨疯魔”徐亦鸣突见“黑面罗刹”左手多了一根“虬龙鞭”,且鞭头上的钢珠已向自己头顶打倒,没有多想,当即向右飘开。双手一摆,又向“黑面罗刹”攻倒。 谁知“黑面罗刹”武功端的了得,虽然右手还拿着管平,但左手的“虬龙鞭”却没闲着,一招“乌龙回首”,“虬龙鞭”的鞭头,匪夷所思地绕了一个圈儿,便向“白骨疯魔”徐亦鸣下腹的“商曲”穴打来。同时,不知这“黑面罗刹”使了什么法子,将管平放倒在地,已把右手腾了出来。 徐亦鸣这一惊非同小可,危急之中,不假思索地便伸手抓向鞭头,谁知“黑面罗刹”等的就是这一下,左手一挥,鞭柄以掉过头来,犹如一条毒龙般地,向徐亦呜激射而到,徐亦鸣再想躲开时,那里还来得及,就见鞭柄已深深地插进他“天突”穴上方的咽喉处。徐亦鸣口中鲜血乱喷,惊恐地睁着双眼。至死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中的这一招。 “黑面罗刹”在一瞬间,连毙四人。真个是快如闪电,其势惊人。只见她把“虬龙鞭”收起来,在徐亦鸣的尸体上擦干血迹。又将“蝉翼刀”拾起,便来到了管平的面前。 她左脚踏在管平的胸脯之上,用刀面拍拍管平的脸颊,厉声喝道:“狗贼,你还认得我么”? 管平只一招,便被“黑面罗刹”擒住,此时早吓得以魂飞魄散,他实在是想不起何时与这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结下梁子,见“黑面罗刹”问自己话时,只得说:“小人实在是不认识女侠,不不不,是不认识姑奶奶”。 “哈哈哈……”“黑面罗刹”仰面一阵狂笑后说:“想不到你这畜牲也有今天,真是老天有眼呀”。 “求女侠放过小人吧。小人家中还上有老下有小,只要女侠放过小人,小人一定供上女侠的长生牌位,做牛做马任由女侠差遗,决不敢有二心”。 “呸”。“黑面罗刹”不由得朝地上啐了一口道:“你这狗贼,也配向老娘求情么,想见你的家人,嘿嘿,到阴曹地府去吧”。 原来这“黑面罗刹”,在数日前将汴梁的外一堂挑了之后,便暗自潜到了山东聊城的“幽冥教”总舵。正待要将这帮人尽数除去的时候,却听到了他们提及管平的名字,心念一动,便随“白骨疯魔”徐亦鸣一路跟踪下来,她武功极强,轻功极佳。徐亦鸣没有半点察觉。一挨进了管平的“濂泉山庄”,她并不急着先去找管平等人,而是先将管平一家老小,杀得一个不剩之后,才来找管平等人晦气。此刻见管平像条狗一样的躺在自己的脚下,心里是极端地痛快。只见她对管平说道:“我来问你,你这狗贼,可曾记得十多年前,在汴梁附近的小镇上,被你强抢的小姑娘么”? 管平这一生干的伤天害理的事,实在是太多了,何况又过去了这么多年,他此刻脑子里只是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起当年是怎么回事,只得对“黑面罗刹”说:“求女侠放小人一条生路,我实在想不起当年是怎么回事了”。 “黑面罗刹”冷笑一声说:“哼,当年你这狗贼还拿着一把匕首,在我面前晃悠,说是我若再喊,便要我脸上划上十七八道痕来。后来便将我们几个姐妹一道卖到了南京,你这狗贼,难道连‘锁春楼’也忘了吗”?“黑面罗刹”说到后来,已是声色俱厉,充满了怨愤之情,脸上又泛起了骇人的杀机。 此时,管平终于想起了十多年前的那段往事。张嘴结舌地说:“你,你是林锦云?” 原来这管平当年将林锦云等几人,强掳到南京,卖给青楼妓院之后,以后又陆续地将强掳来的良家女子卖到南京。并从“锁春楼”的鸨婆处得知,自已当年卖给她的小姑娘林锦云,如今已是南京城中赫赫有名的当红歌女“花无双”,那时节还暗中沾沾自喜过,认为自己眼力极佳,没想到这林锦云会成为自己今天的催命判官。 林锦云愤怒地说:“你这狗贼说对了,我便是‘黑面罗刹’林锦云,锁春楼中的花无双,我的今天都是拜你所赐。当年你说要划我十七八刀,今天我倒要叫你尝尝老娘的手段”。 说着,举刀在管平的脸划了下去,管平痛得立时大叫起来,脸上鲜血直冒。林锦云说:“这一刀,算是你还害我骨肉分离的旧帐”。 接着第二刀又划了下去,林锦云又道:“这一刀,是还你害我身陷青楼,受尽欺凌的旧帐”。 “这一刀,是你干尽伤天害理的旧帐”。 “这一刀,是替受你残害的众姐妹划的”。 “这一刀……”。 林锦云边说边划,一连划了十七八刀。开始那管平还杀猪般地喊叫,渐渐地便没了声息。再一看管平那张刺猬脸,此时早以成了一张破渔网了。 眼见得管平不得活了,林锦云站了起来,纵声大笑。双眼却滚下了一串热泪。她环顾了四周,然后将管平等几人的眼珠剜了下来。便走到了门口,见管平还没有断气,右手一扬,一枚丧门钉“波”的一下,便钻入了管平双眉之间的“印堂”穴。 林锦云来到院子当中,向四周看了看,然后便在四周放起火来,不一会便见大火熊熊,烈焰腾空。当林锦云一串“咯咯”的笑声还在院子当中飘荡的时候,她人却早以跃出院墙,消失在夜空当中了。 第11章柳家堡指腹为婚 林锦云将“花刺猬”管平一家十多人尽数屠戮之后,又放了一把火,把个“濂泉山庄”烧得一遍通红,这才得意地“咯咯”笑将起来。随之跃出院外,将一口真气提起,展开轻功,往南疾奔而去。经德州过濮阳。渡过黄河之后,进入山东境内,转而又向西行。不一日便到了河南汴梁府的栖霞岭。 这时已近午夜时分,一轮明月高悬中天,如水的月光洒落在大地之上。栖霞岭上一片寂静,只有这万倾松涛在夜风的吹拂下,发出阵阵响声。林锦云来到一座坟墓之前,停下了脚步。只见这座坟墓的墓碑上篆写着“故显考司马逢春之墓”。林锦云跪了下来,一连磕了几个头,泪流满面地说:“爹爹,不孝女锦云前来看您了。”说完,伏在地上痛哭起来。 司马逢春不是张士诚的心腹卫士吗?“黑面罗刹”林锦云怎的又会称这墓主司马逢春为父呢?要想弄清其中原由,还得从很多年前说起。 那时明太祖朱元璋刚登基不久,天下百废待兴。在河南省汴梁府往北而去,靠近黄河的地方,有一个名叫柳家堡的村庄,这柳家堡名曰是堡,实则是连半个堡的影子也见不到的。 由于连年战乱,灾祸频繁,因而到处是萧瑟景象,这里总共只住着几户人家。一户姓林,名唤孝义,其妻张氏。一户姓陈,名唤至诚,其妻刘氏。这陈至诚并不是当地人,据说是浙江温岭一的人,其父在张士诚军中效力,后死于乱军之中,幼时随母亲流落在此。这两家皆住在村东柳树林中。两家共墙而建。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栖的田园生活。这孝义为人豪爽,最重义气。而至诚则老稳持重,寡言少语。俩人虽是异姓,却是亲如兄弟一般。 忽一日,陈至诚将林孝义拉到一边,满脸喜气地言道:“告诉兄长一件天大的喜事,我家娘子有喜了”。 林孝义闻言亦是高兴万分,连忙道喜。但心中却不免有几分惆怅。 如此又过了数月,眼见得邻家刘氏的肚子一天大似一天。自家娘子张氏的肚子却是没有半分变化,心中不免显得焦躁起来。 这日夜晚,孝义之妻张氏,睡在床铺之上,朦胧间有一花样少女来到面前说:“娘娘有请夫人,请随我来”。张依言跟随少女前行,行不多久,便来到一个山清水秀的所在。只见四周绿树成荫,旁边一条溪水淙淙流淌。树上的鸟儿正欢快地鸣叫着,走过小桥,来到了一个花园当中,园内花儿争奇斗艳,异香扑鼻。园内有一亭,亭内端坐一女子,貌若天仙。见张氏来到,忙让座奉茶。不一会儿,侍女端上茶来,色如碧玉,清香扑鼻。张氏正待要问个明白,却见这女子说:“闻夫人婚后没有子女,特邀来一叙,念你向善积德,今赠你明珠一颗,夫人食之定有身孕”,说完,取出珠儿一颗,有指头大少,递给张氏,要张氏立刻用茶吞下。张氏依言吞下后,才待要致谢时,女子等人却已不见了踪影,自己却处于旷野之中,正疑惑间,突然雷声隆隆,大雨倾盆而至。张氏悚然惊醒,却原来是南柯一梦,兀自嘴里还有茶水的余香。从此不久,便自觉珠胎暗结,身子日渐变得沉重起来。 不久之后,有一日傍晚,因天气躁热,两家人就在那滴水檐前摆桌吃饭。饭罢坐在一起聊天。只见孝义道:“至诚贤弟,你我亲如兄弟一般,现在嫂子和弟媳都有了身孕,不如我们就定下个儿女亲家如何?” 至诚闻言大喜说:“兄长有如此美意,我正求之不得。”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如此甚好。”张氏和刘氏也高兴地附和着。 至诚高兴地说道:“我家有一对祖传的凤凰玉佩,不如你我各执一枚,以作信物如何?” “哎呀,那我就先在这里谢过贤弟了。”孝义高兴得又是拱手又是作揖的。把个两家人高兴得不得了。那至诚果然从屋中拿出一对凤凰玉佩来。这凤凰玉佩晶莹碧绿,却是两个半只,但若将两只合在一起,则就成了就成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真正是严丝合缝,做工极为精巧。显然是贵重之物。孝义当即大喜过望,伸手收下一支,放入怀中不提。 一个月后的一天,至诚突然跑来对孝义说,刘氏家中出了事儿,必须回娘家一趟,要孝义代为照看家中。孝义一听,不由得吃了一惊。当即满口答应下来,催促至诚夫妻赶快动身。 至诚见孝义满口答应。便放心地和刘氏离去。 当天夜晚,天空乌云密布,雷声隆隆,不一会便下起了瓢泼大雨,这雨一直下了三天三夜。平地里也是水深三尺。就在第三天晚上的亥时左右。突地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响声,似有千军万马在奔腾一般,其势刹是惊人。 孝义立即意识到了这是黄河缺堤了,危急之中忙将张氏唤醒,还没走到门外,水深已是齐胸。孝义忙将张氏抱进一个衣柜当中,却待要爬将进来时,已然不及。孝义赶紧将一件物事丢入张氏怀中,与此同时,一个浪头打来。把孝义卷去一丈多远,一下子没了踪影,张氏只有撕心裂肺般地大声哭喊起来。 这次黄河决堤非寻常发大水可比,就见浊浪滚滚排空而来。水面上到处雾气腾腾,各种杂草、树木、家俱,甚至还有屋顶在随波逐流。偶尔还飘过来一些人畜的尸体。 张氏就在这柜子当中,昏昏沉沉地也不知被水冲出去多远,自己丈夫那张充满恐惧、绝望又带有几分期盼的脸,老在自己眼前晃悠。她是哭了又睡,睡了又哭。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朦胧之中听得有人叫喊:“快来,快来,这里还有一个活的,咳,还是个小娘子呢。”接着就有人伸过竹篙,把木柜拨向岸边。 张氏已十二万分的疲惫,微微地睁开眼睛,在刺目的阳光下,只见身边围了一圈人,有老有少,有高有矮,对着自己指指点点,叽叽喳喳地不知说些什么。张氏一见自己已经获救,精神立即崩溃下来,头一歪,又晕了过去。 第12章决黄河孝义殒命 再说那日,至诚之妻刘氏的父亲捎来口信,说是其母夜里突发急病,病势沉重,要至诚夫妻速往一见,迟了就恐怕见不到了,这刘氏接信后哭成了个泪人一般。立时就要前去,至诚见状,没有半点犹豫,委托孝义照看自家后,催促刘氏收拾东西动身。也是天数注定,那刘氏在收拾东西的时候,从衣柜中翻出了那凤凰玉佩,本待要放回衣柜的时候,至诚又在外面大声地催促,一个恍惚,竞鬼使神差地将那凤凰玉佩放入了包袱之内。头也不回地随至诚往娘家而去。 那刘氏的家就在这柳家堡往西而去的刘家庄,离此若有七十里路程。而此次黄河缺堤的口子,正好在这两地中间,使陈至诚夫妻躲过了一场大难。 待至诚夫妻赶到刘家庄时,已接近半夜子时了。其母以处于弥留状态。没多久,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至诚只得留下帮着料理丧事。从到刘家庄的那晚起,这天就下起了大雨,一直下了三天三夜。把个陈至诚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卧不宁。第四天就听说黄河缺了堤,死伤人畜无数。柳家堡也被水淹了。 待水退了以后,以是一两个月以后。陈至诚回到柳家堡一看,那里还有原来的样子。早以被夷为一片平地。林孝义夫妇也不见了踪影,生死不明。定然是凶多吉少。想着和林孝义的一番深情,陈至诚不由得蹲在地上,呜呜地哭出声来。 这死的死了,亡的亡了。活着的还是要活着。这柳家堡已是不能安生,没奈何,这陈至诚只好向岳父借了一点本钱,来到了汴梁府相国寺旁,干起了卖炊饼的营生。 陈至诚乐善好施,一副古道热肠,自来到这相国寺旁后,左邻右舍,有个什么红白喜事,他总是第一个赶到帮忙,做买卖时,对人也总是和颜悦色,笑脸相迎。宁愿自己吃亏,也不做那坑蒙之事。遇到个孤寡老人或四海飘流的残疾之人,不但要将自家的炊饼相送,还会将袋中的子儿送上几文。所以他在这三街四坊中口碑极好。人缘也是极好。 几个月下来,至诚生意越来越好,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便将刘氏一个远房侄儿叫来帮忙。刘氏这远房侄儿名叫刘尚贵,这刘尚贵为人机灵,手脚麻利,惯于见风使舵,但对陈至诚倒是一片忠心。 这一日清早,至诚唤了刘尚贵,一起下了铺门,正准备做生意,却听见外面人声嘈杂,不知发生了何事,忙将身儿探出门外一看,却原来是一个路人,睡在了自家滴水檐前不远处的泥水中,身边还悬有一口宝剑,动也不动地躺在那里,脸色蜡黄,全然没有一点血色。众人都道此人已死,个个指手画脚地议论着,却是没有一人上前。至诚赶忙上前拨开众人一看,只见这人蓬头垢面,满脸污秽,嘴里吐出的白沫,顺着嘴角流到了地上。一身衣服倒还齐整。但是脏得离奇,隐隐传来一阵似酸似臭的味道。 至诚来到这人面前,蹲下身来,用手一探,尚有一丝气息。忙将刘尚贵唤叫将过来,要将这人抬入店中施救,谁知这尚贵却道:“今日一早还没开张,却将这样一个污秽之人抬进店去,也不图个利市。”迟迟不肯动手搬人。至诚见刘尚贵这般模样,怒道:“岂不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你这德行,日后就不要人相帮吗?真正叫人可恼。还不过来动手”。 说完自去将这人上身扶起,刘尚贵无奈,只得将这人下身托住。抬往店中去。围观之人也有道至诚善良的,也有说他多事的。有的发笑,有的摇头,有的感慨。正合了一句古话“世上一样的米谷,养了千奇百怪的人”。这众人逐渐散去不提。 却说至诚与尚贵将这乞丐似的人抬入店中后,放到店后厢房之中。自是忙碌了一番。又是灌水,又是捶背。又掐人中,又摩印堂。不一刻,这乞丐样的人慢慢醒转过来。眼睛一睁,就挣扎着坐在了起来,口中连呼“好睡,好睡”。 见至诚等围在身边又说道:“店中可有什么吃的么,我腹内甚是饥饿。” 刘尚贵暗自惊疑道:“却是作怪,刚才还如死人一般无二,转瞬就如好人一样。”这刘尚贵心中惊疑归惊疑,对这污秽之人的言语,却像没有听到一般。一点反映也没有。 “客官稍待”。至诚乃是善良诚实之人,马上答应了乞丐的要求,转身对尚贵言道:“你去拿几个炊饼,端碗白汤过来”。 尚贵闻言嘟嘟囔囔不情愿地往后去拿饼端汤。一会儿便将东西拿了回来,递给了乞丐样的人。那乞丐样的人也不客气,接过尚贵递过的饼汤,三下五二就如风卷残云一般,瞬间便吃了个精精光光。吃完之后,便又睡下了。 尚贵见状不由得张嘴说道:“这厮却是作怪,凭的好好坏坏,该不会前寻我们晦气,前来骗吃骗喝的吧”? “闭上你那张臭嘴”。至诚指着尚贵轻轻地言道:“江湖上奇人异士甚多,怪事诡事不少。你休得造次多言。我看此人病得不轻,让他在此休息一下,明日再打发他走也不尽”。 尚贵吐了下舌头,作了个鬼脸答应道:“是,小的知道了,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办”。 至诚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主仆二人悄悄地离去,轻轻将房门带上,转身各忙各的去了。 却也作怪,一连几天这人既不说话也不出门,就像这陈至诚前世欠他的一般。吃饱喝足之后,便关起门来,不知在里面作些什。有一次,刘尚贵不知所为何事闯了进门来,就见这人正盘腿坐在坑上,双目微闭。见刘尚贵进来,他突然睁开眼睛,目中射出两道凶光。阴沉沉的说道:“直娘贼,进来也不知敲门么”。 刘尚贵闻言,不禁抬起头来看他。但与他目光相接时,见他凶神恶煞般的模样,不禁打了个寒暄。这刘尚贵乃是一个趋炎附势,欺软怕硬的小人。见这般情形,慌乱地回答说:“我进来找点东西,对不住客官了”。然后赶快离开房中,出得门来,还在心中暗暗地咒骂:“这该死的狗贼,吃我家的,睡我家的,还这般的不知好歹。当真地世间少见”。 陈至诚那里知道,自己救的仍是武林中的一条大虫。也正是有此善举,平端里得到一桩富贵,从而将他带到一个新的世界,过上了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是夜三更时份,至诚内急起来小解,完事之后路过厢房,突然想起厢房内的受伤之人,也不知他好些没有,正要推门进去探望,勿觉得房内有些异样,不由得眯起眼睛朝房内看去。这一看不打紧,却着叫陈至诚吓了一跳。只见在昏暗的油灯下,白天看到还要死不活样子的人,止刻正盘腿坐在床上,双目微闭,右手手掌向天,左手食指向地,头顶上似有氤氲之气,脸上沁出了一层汗珠。显然是在练什么高深的功夫,此刻倒了紧要关头。陈至诚不敢惊动于他,悄悄地躲到一边去了,少顷,只听房内传来一声轻轻的清啸。不一刻,房门吱呀的一声打开,只见那人走出门来,朝陈至诚站的地轻轻地冷笑一声,竞而转身跃出院墙扬长而去。 望着汉子的背影,陈至诚看得呆了。默默地在心里对自己说:“真异人也。幸亏未有造次,不然祸事大了去了”。 光阴似箭,转眼刘氏已到分娩之期。这一日刘氏突觉腹内一阵燥动之后,随之传来阵阵疼痛。以知分娩之期已到,连忙告诉至诚,至诚一听大喜,赶紧托人找来接生婆。 不一会接生婆来到,吩咐至诚烧水侍候,自进房中忙碌去了,至诚烧好水后,被接生婆端了进去。至诚按捺不住内心的高兴,便倒背双手,在房门外焦躁地来回踱步。待到午时一过,房中传来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之声。只见接生婆走了出来,对至诚道:“恭喜大官人,贺喜大官人。娘子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至诚一听大喜,以手拍额道:“祖宗有德,使我陈家香火后继有人了。”遂倾其所有,重谢了接生婆。 自这孩子降生后,至诚夫妻俩真是千般地痛爱。万般地呵护。谁知这孩子满月之后,却是生了一种怪病,每天一入夜,便啼哭不止。搅得至诚夫妻寝食不安。想尽了法子请遍了郎中,也不见好转。 第13章陈至诚施善得财 且说隔壁靠算命测字为生的王瞎子,这天来到了至诚家中,对至诚道:“陈大哥,我听说府上公子,整夜啼哭不安。请了不少人看,都没有起色。我这儿有个方子,不知是否使得”。 至诚一听,忙道:“多谢王大哥,不知是什么法子?说来听听,或许有用”。 王瞎子说:“我看这孩子患的是夜哭关,你不如将这孩子的贴身内衣穿于门后的扫帚之上,然后将我写的这帖子抄写个千儿百份的,贴于大街小巷之处,或许有些应验”。说完,递给至诚一张纸条。 至诚接过一看,上写着“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夜啼郎,过路君子念一遍,一觉眠睡到天光”。至诚半信半疑地对王瞎子说:“我这就依言去试试,孩子果真好转,我再来面谢大哥不迟”。 第二天至诚果真依照王瞎子所言,将这几句话抄了不下千份,贴遍了汴梁城内的大街小巷。但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舅).搞得至诚夫妻是心烦意乱,寝食不安。 正没奈何处,刘尚贵进来对至诚说门外有一道士求见。陈至诚暗想:我从未进过寺院道观,也不认识什么和尚道士,今日有道士登门来访,定然有些蹊跷,我不防请入一谈。于是亲自将道士请入家中叙谈。 分宾主坐下后,道士首先说道:“闻听公子偶染小恙,昼夜啼哭。贫道特来一观,为官人除去这个病根如何”? 至诚一听道士说得如此地轻松,顿时喜出望外,忙道:“若能为小儿除去此疾。我必当重谢”。 谁知道士却说:“解困济危,替人消灾。乃是我份内之事,何谢之有。便请将公子抱来一观如何”? 至诚闻言,忙进入房中,着刘氏将婴儿抱出,婴儿尚在啼哭之中。道士见到婴儿,忙上前几步,对婴儿嘿嘿一笑道:“还记得故人否”? 说也奇怪,这婴儿刚才还在啼哭不止,闻道士之言后,哭声戛然而止。两只小眼睛滴溜溜乱转,象在寻找什么。道士从刘氏手中接过婴儿,将嘴凑近婴儿耳边,叽哩咕噜地不知说了些什么后,又将婴儿交还刘氏,转身对至诚说:“好了,公子病根已除。你们可高忱无忧了”? 这样几下功夫,就能将孩子病治好了,至诚兀自有些不信。又不好当这道士的面提,只是怔怔地望着道士。 道士见至诚这副模样,心下暗自好笑:“似你等凡夫俗子,怎识得仙家手段。”嘴上却说:“这孩子胎中带着哭星,所以总是啼哭不安。适才贫道已用镶灾之法,将此灾星除去。施主不必忧虑”? 至诚闻言很是高兴,连忙道谢不止,请道士坐下后,又唤尚贵上茶。未已,至诚对道士言道:“不知此子今后如何?还请师傅替我测算则个”? 道士哈哈一笑道:“此子将来必花中受累,危中得福。率真而来,隐真而归”? 陈至诚夫妻听得是云里雾里一般,却待要问个明白。只听道士又说:“我这里有几句话,施主须记下了。‘冥冥天数不可违,心如止水静思闭。钱财皆系身外物,莫将前程付流水”。 陈至诚一拱手说:“在下愚笨,还望师傅明言一二”。 道士回答说:“天机不可泄露,日后必有应验。施主若依贫道之言,或许跳得过去,如若不能则……。”道士欲言又止,停了停又问道:“不知公子可取名否”? 至诚回答道:“我们乃是寻常人家,随便取个名儿也就是了。” 道士闻言哈哈大笑说:“此子乃是读书之人,我欲给他取个名儿,不知意下如何”? 至诚从未读过一天诗书,那知取名字的诀窍。闻道士要给自己儿子取名,已是非常高兴,忙道:“如此甚好,就请师傅赐名”? 道士微微一笑道:“就叫他墨雨如何”? 至诚夫妻一听,很是高兴,连忙道谢。道士摆摆手说:“此乃小事一桩,有什么可谢的,贫道就此告辞”。说完之后,飘然而去。 从此,婴儿便唤作了墨雨,在至诚夫妻的妻关爱之下,慢慢长大,这墨雨聪明伶俐,对学业更是勤奋,十年寒窗苦读之后。终于取得功名,成就了一段千古佳话。 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三年,有一天夜里,隔壁邻居王瞎子家,突然失火,那一夜东北风刮得正紧,真是风助火势,火借风威。把相国寺旁边的一些民房烧了个干净,至诚夫妻只抱得墨雨出来,其余的东西都付之一焚。把个刘氏急得呼天抢地地痛哭了一番。这真是方离黄祸空脱身,又见祝融发威来。 当夜,夫妻俩只得抱着墨雨在相国寺的客房中借住一宿,待天明后再作打算。 由于心身疲惫,至诚正坐在堂前休息,正有些迷糊的时候,忽闻“波”的一声,却见一件东西扔在自己跟前。 “这是那个杀千刀的,这般无聊的紧”。 他恶狠狠地骂了一声。定睛一看,却原来是一个腊染包裹,被人扔了进来。陈至诚甚是好奇,不由得捡将起来,却是沉甸甸的,甚是掂手。 打开一看,顿叫陈至诚瞪目结舌,两只眼睛刹那间变得直溜溜,圆滚滚的。亚赛个木雕泥塑的菩萨一般。原来这包裹里竟然是几百两黄灿灿,白闪闪的金银之物。他只道自己是在做梦,伸出手来,在自己的大腿狠狠地拧了一下。一阵剧痛传来,方觉自己不是困在梦境。这包里不但有金银之物,还有书信一封,陈至诚连忙捡将起来,展开了来看。只见上面写道: “我四海飘零,随处为家。来汴梁实为公干,事关机密不便启齿。前遭仇家所害,又偶感风寒而倒卧你家门前,蒙你不以我邋遢肮脏为嫌,而施以援手。果见你有仁慈之心,常言道滴水之恩须当涌泉相报。今日知你家门遭到不幸,我亦当助你脱此厄运。料你得此财物之后,当可脱此困局”。 至诚凭空里得此财物,不亚于听到晴天霹雳一般,心里怦怦乱跳。只道自己身在爪畦国里,整个人浑浑噩噩,半天也回不过神来。直到刘氏唤他有事,这才将唤转过来,他不由得揉揉眼睛心想道:如今我突然得此物,真是喜从天降。这也是我的造化,可见多做善事,终须是有福报的。 第14章林张氏遇难逞祥 从此,陈至诚便在这汴梁城中做起了买卖,经过十多年的苦心经营,他买卖却是越做越大。不仅开起了酒楼布店、米铺钱庄。还在乡下置了几百亩良田。建起了深宅大院,家中奴仆成群,出侧车轿伺候。过起了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生活。时汴梁城中有民谣云:汴梁陈至诚,家财过万金。东西一条街,都是陈家门。 只是这人是会变的,时间一长,在铜臭的薰染之下,陈至诚慢慢地变得尖酸刻薄起来,不像先前那样乐善好施,与人为善了。这也为自己悄悄地种了祸根,最后落得个身首异处,真是令人好不唏嘘。这正是生死荣辱皆由心生,生离死别岂无定数。 再说三年前的那场大水。当日林孝义之妻张氏,坐于衣柜当中,随洪波向东漂去,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人是又饿又乏,她本有身孕,就快足月临盆了。加上又惊又怕,人的精神已疲惫到了极至,正朦胧之间,见被人搭救。心中一喜,又自晕了过去。 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张氏觉得自己手脚被缚,睡在一个火炉旁边,酷热难熬,眼见得自己就要晕了过去,这时孝义走了过来,将自己抱起,放在一张床上。接着又端来了自己最爱吃的白莲绿豆汤,用匙喂入自己口中,心中一喜,便叫了一声“官人”。把眼慢慢地睁开了。 “哎呀,谢天谢地,总算醒了”。 这时耳边传来了一声老者的声音。张氏顺声音望去,只见自己身旁坐着一老妇人,正把水用匙送到自己口中,她的身后还立有一位约六十左右的老汉,两人正用慈祥的目光看着她。 “我这是在那里呀”?张氏吃力地轻声问道。 老汉轻轻地回答道:“小娘子有所不知,此地名唤栖霞岭,往东三十里便是山东境内了,娘子在此以昏迷了一天一夜。真是惊煞小老儿夫妻了”。 张氏这才发现自己睡于一张破床之上,回想起那场惊心动魄的洪水,兀自心内还在颤抖。若不是这些好心人搭救,自己恐怕早以葬身鱼腹了。想到此,张氏感激地说道:“感谢二位恩公相救,还望告之高姓大名。小女子另世也当结草衔环,相报二位的救命之恩”。 “施恩图报非君子所为,我夫妻虽是山野村夫,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道理,我们还是知道的”。老汉诚恳地说道。 老妇人也说道:“娘子大难不死,必是前世好事做得多了,此番醒了过来,真是菩萨保佑了”。说完竞一个劲地念起阿弥驼佛来。 “小女子无以为报,就此请受我一拜”。说完,就挣扎着要下床行礼。 老妇人见状忙摁住张氏说:“哎,慢来慢来。我观娘子似有身孕数月,此时不宜妄动,以免动了胎气”。 老汉叹了口气说道:“这年头,兵祸刚过,天灾又起。那有穷人的活命哟,真是难为你了”。 老汉的一席话触到了张氏内心的痛处,那张氏不由得暗想道:“我如今孑然一身,又怀有胎儿,现今流落他乡,身无立锥之地,举目无亲不说,还无有分文,我就此…死去,倒也无防。只是我腹内孩子也要跟着遭殃,想我夫君孝义只有这点骨血,若是有个好歹,我有何面目到九泉之下与他相见”。想到此,张氏眼泪夺眶而出,轻轻地抽泣起来。 老妇人见状轻轻地劝说道:“娘子休要悲泣,天无绝人之路,且容从长计议才是”。 “唉……”。老汉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非是小老儿不愿收留娘子,只是我们身无遮体之衣,家无隔夜之粮。若把娘子留于此地,是害了娘子也”。 张氏听了这番言语,更觉伤心,竞哭出声来。 老妇人狠狠地白了老汉一眼道:“你就不会拣些别的说么”。转而对张氏说道:“你别听他胡言乱语,权且在此下,有我们吃的,就有你吃的。” “我也是为小娘子着想。”老汉停了停又道:“现今我倒思得一个去处,娘子若是依从,不但衣食无忧,日后这腹内胎儿出世也会有个保障”。 张氏一听有个好去处,心中稍安。不由得问道:“请老丈给我指条明路,日后定当报答”。 老汉说道:“我这村中大多是复姓司马之人,现有一户人家,名唤司马逢春。今年三十出头。原来却也是在外为官之人,不知何故,数年前突然间回故里。我想他也是个正直之人,回来时并无甚财物。只置有薄田几亩,瓦房几间。其妻前不久得暴病而亡,留下一儿,年方二岁,唤作昊儿。此人平日里喜读书,好舞枪弄棒,专一结交江湖好汉,为人豪爽仗义,也是我这村中数得着的人物。现带一小孩在家,甚是不便。正欲找一适当女子续弦。我观娘子乃是善良之人,欲撮合此事。不知娘子意下如何”? 张氏一听老汉说的去处是这么回事。本待不允,又思量今后没有去处,应允下来吧,从感情上又委实难以接受,左思右想,半晌作不得声。 谁知老妇人闻言,却是喜上眉梢,鼓掌笑道:“哎呀呀……,你这死老头,我跟你生活了几十年,从未曾见你出过什么好主意。今天却是灵魂开窍,寻思到这样一个好去处”。少停,又为难地说道:“好倒是好,但小娘子一个外乡女子,又是落难之人,怎么去对司马官人提及呢”? 老汉接言道:“这个不用担心,小老儿自有主张”。 此时张氏的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一样,真是酸甜苦辣百味杂陈。还不如就此死去,倒也落得个干干净净,心中再无甚挂念。 老汉见张氏不作声,以为张氏已然暗允,又道:“小老儿膝下无有一男半女,娘子若是不嫌弃我夫妻年迈贫穷,我倒愿收你作个女儿,然后请人去撮合此事,也了却小老儿一番心事”。 这张氏满腹的苦水,老汉那里知道。只道落难之人,有个安身立命之所,便会心满意足,怎知道这张氏乃是一个心里善良的刚烈女子,若不是为腹中胎儿所累,早已步其夫林孝义的后尘,投身洪水之中了。 第15章半路夫妻情深义重 张氏闻听老汉一番言语后,心中暗想道。事情到了这步田地,也只得解决目前的困境再说。于是,挣扎着爬起床来,下地对二位老人跪下说:“我蒙难至此,二老救命之恩如同再造。请受女儿一拜”。 老妇人忙将张氏扶起道:“哎呀,不可如此多礼,真正折杀我了”。老妇人想了想又道:“儿啊,刚才你父所言之事,你可听清楚了,想好了吗?” 张氏道:“女儿今后一切就只有请二老作主了。” 老汉大喜道:“想我秦三,到老来收得如此女儿,真是上天送来的造化。只是我儿一旦真的嫁了过去,就要做起后娘来了,真是苦了我儿了。” 三人喜极而泣,都不知说什么才好。至此,张氏才知老汉姓秦名三,老妇人人唤秦大娘子。就在三人不知说什么好的时候,张氏突然想起一事。浑身一摸之后,不由得叫出声来:“哎呀,这如何是好。” 秦三呵呵一笑道:“我儿可是在寻找此物?”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件东西来。 张氏一看,不由得喜出望外,秦三手中拿的不正是要寻找的凤凰玉佩吗,张氏从秦三手中接过此物,高兴地说道:“多谢父亲大人。”接着又细细地端详起来。 秦三不解地问道:“此是何物,值得我儿如此地看重,昏迷当中还紧紧地抓在手中不放?” 张氏于是便把柳家堡林、陈两家立约到林孝义临危之时,把这凤凰玉佩丢于她怀中的事儿又叙述了一遍,把个秦三夫妻听得嗟叹不已。 不几日,经人撮合,司马逢春果然答应了这门亲事,择了个吉日,便将张氏娶过门去。 秦三夫妻所提到的司马逢春,正是张士诚手下四大护卫的“黄脸通判”,原来在江阴城中司马逢春与花无影、潘奇,保着张士诚从乱军之中,杀开一条血路到了平江。谁知徐达的动作甚快,还没等张士诚等人喘过气来,徐达的大军已将平江城团团围住。一番苦战之后,方才脱身,不久张士诚被朱元璋用弓弦绞死,花无影也就此失去了踪影。为替张士诚守住秘密,司马逢春便回到栖霞岭老家隐居起来,不再过问江湖中事,所以未露半点行藏,但对汴梁一带的动静却是盯得很紧,生怕有一丝懈怠而误了大事。后取妻生子,谁知妻子半年前,突得暴病而亡。所以才放出风去,要娶妻继弦。 再说张氏过得门来之后一看,屋内果然凌乱不堪。全没一点过日子的样子。幸亏张氏乃是贫苦人家出身,从小便是勤劳惯了的,不一时便把家中收拾得井井有条,里里外外拾掇得干干净净。 由于张氏勤劳贤惠,对人体贴入微。特别是对司马逢春之子司马昊,更是十二分地痛爱,就如已出一般没有二致。说来也怪,这司马逢春之子司马昊,一见张氏就如见了自已亲娘一般,十分地亲热。这样一来,没几个月,张氏已然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完全把自己融入到了这个家庭当中。因而深得司马逢春喜爱。而司马逢春也果真是性情中人,把个家中的一切全部托付给了张氏,自己从不过问,除了田间劳作之外,一个心思全都扑在刀枪拳脚上了。 如此过了几个月,这天傍晚张氏突然感觉腹内传来阵阵疼痛,知道自己就要临盆生产了,急将司马逢春唤入房中,把自己即将临盆的事儿告诉了司马逢春,司马逢春一听,自然很是高兴。忙将村中接生婆请了过来。 司马逢春就在屋外静待消息,待到子时左右,突听屋内一声欢呼,紧接着便传来了响亮的婴儿啼哭之声。把个司马逢春喜得心头砰砰直跳。暗道:“就此哭声,此子亦非寻常人也。” 不一时,接生婆走出门来,对司马逢春说:“贺喜大官人,娘子生了一位千金。”听说张氏生了一个女儿,司马逢春大喜过望,快步走入房中来,只见婴儿长得十分地可爱。正安祥地睡在张氏身边。司马逢春遂重谢了接生婆,亲自将接生婆送出门外,这个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转眼满月已到,这天司马逢春就在家中备了几桌酒席,请了左邻右舍和司马家族中人凑个热闹。酒过三巡之后,司马逢春叫张氏把婴儿抱了出来。大家一看这婴儿长得眉清目秀,一双小眼滴溜溜就如会说话一般,煞是招人喜爱。但在这司马家族中人眼里,都暗道一个遗腹子,也值得如此张罗。跟我司马家族扯得上半点关系么。嘴上不说什么,心中却是老大不快。 这时有人问道:“可跟你家千金取名了么?” 司马逢春笑吟吟地说道:“取了取了,就叫司马锦云如何?” 司马逢春话音刚落,屋内便响起了一片赞同之声,都道这名字取得好,真是名如其人。齐向司马逢春道贺。 这一日大家都是尽兴畅饮,至晚方才尽兴而归。把个张氏感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回到房中暗暗地想道:“想我张氏不知前辈烧了什么高香,大难不死,又蒙义父义母搭救,拣得一条性命。今番嫁与司马逢春之后,又是这般的关心体贴,善解人意。今生不能相报与他,来生就是变牛变马,我也要报答于他。” 从此,张氏更是百般地关心和照顾司马逢春,夫妻俩相敬如宾,恩恩爱爱。闲时司马逢春便在自家后院练上一番拳脚。要不,便在桐油灯下与张氏谈上一会儿贴心话儿。他们的一双儿女也是长得聪明活泼,十分地可爱。从此小两口过起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栖的田园生活。日子过得虽是清贫,倒也充实有趣。 转眼又过去了十年有余,这时司马昊以有了十二岁,长得身体结实魁梧,还在他五岁多的时候,司马逢春练功时,便把带他在身边,耳濡目染。司马昊对习武便慢慢地着起迷来。为这事,张氏可没少跟司马逢春得说过,要司马昊弃武从文,将来也好有个出身。但司马逢春总是说,司马昊骨格清奇,是块学武的好材料,况这孩子不好读书。还不如传承他的衣钵,专一习武,或许将来还能有条出路。字只要认识就行了。那行文作赋可不是他们司马氏家的遗风,倒不如让锦云也跟着学文识字,兴许将来还有些用处。 第16章中道生变痛断肝肠 张氏拗不过司马逢春,只得随司马逢春的意思办了。请了村中的老先生上门施教。从此,只要先生上门授课,锦云也搬个椅子坐旁边听讲。往往司马昊对先生的提问,还在云里雾里的时候,锦云却以解其意。随口答了出来,老先生不由得暗暗惊讶,称奇不已。每当和司马逢春说起两个孩子的学习情况时,总免不了对锦云大大地称赞一番。把个司马逢春总是喜得美滋滋地哈哈大笑。这时候锦云也有了十岁,出落得出水芙蓉一般。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司马逢春见之更是疼爱有加,视如掌上明珠一般,轻易不许家人责备她半分。而锦云也的确是招人司马逢春喜欢,一挨司马逢春闲暇,便搂着他的脖子,或扑在他的怀中撒尽了娇。 司马逢春对锦云百依百顺,万般地疼爱。而对司马昊却是非常地严厉,把父爱深深地藏匿起来,从司马昊七岁多开始练武起,就要求非常地严格,一个口诀没有记清或一个动作没有到位时,手中的板子便会重重地落在司马昊的屁股上,有时会打得他杀猪般地叫将起来,这时张氏总会将司马昊搂在怀中,指着司马逢春说:“那见过你这般狠心的爹,今儿个就将俺娘俩一块打死吧”。把个司马逢春气得直摇头,又毫无办法。有时司马逢春下手重了一些,张氏总要把司马昊抱到房中,为他轻轻地擦洗伤口,悄悄地流泪。久而久之,这司马昊只要一见张氏不在身边,便会六神无主。生怕失去了依靠。就这样,这一家四口,父疼女母疼儿,并不时发生一些小小的口角,这生活倒也过得十分有趣。 其时秦三夫妇也以先后谢世,都是司马逢春以女婿身份,为其送终安葬。 再说近日来,司马逢春总感身体不适,午时过后不久,便觉脸色潮红,胸闷难受。这时他以察觉自己身体内伤以然发作,毒素已然瘀结于胸腹之间。这一发作,定然是凶多吉少了。纵然是大罗金仙,也难以将自己救回。但转念一想,又总觉自己乃是练武之人,过的便是刀尖上舐血的日子。瓦罐难免井上碎,将军难免阵上亡。这点道理他还是知道的。真正的江湖儿女,又有几个把生死放在心上。只是自己妻子聪慧贤淑,勤劳体贴,若她知道其中缘由,又要害她为自己操心受累,自己良心反而大大的不安。因而他一直强忍得,照常练功和操持农活。家人竟然看不出半点端倪。 几个月后,他觉得身子越发觉得沉重起来。这天晚上,他正在后院带着儿子司马昊练功。一套家传的雨燕十八翻才使到一半,便觉喉头一甜,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一个踉跄,方才稳住身形。 司马昊大吃一惊,连忙冲上前,扶住司马逢春,焦急地喊道:“爹,你怎么了”? 司马逢春把眼一瞪,轻声而又严厉地对司马昊说:“不许喊,不许让你娘知道。这段时间来,里里外外全靠你娘操持,不能再给她给她增加负担,我慢慢地将养一段时日,就会好的,知道吗”? “嗯”。司马昊眼含泪花地答应了下来。 司马逢春用手摸了摸司马昊的头,充满爱怜地说道:“这才象我司马逢春的孩子”。 这一日,全家人吃过晚饭之后,就坐在厅堂之中闲聊,说着说着,司马逢春突觉眼前金花闪烁,一股暖流直冲喉咙而出,司马逢春不由自主地把嘴一张,一大口鲜血喷将出来,紧接着又大口大口地咯起血来,张氏一见,大惊失色赶忙将司马逢春扶住,带着哭音问道:“官人,你这是怎么了……”? 司马昊和司马锦云都害怕得哭了起来,赶忙围绕在司马逢春的身边。全家人哭作了一团。 倒在张氏怀中的司马逢春,这时微微睁开眼睛说:“你们不要惊慌,我一时半会还死不了。扶我回房歇息吧”。 从此,司马逢春病情不断加重,脸色腊黄,几个月下来,司马逢春瘦得只剩下一副骨架了,再到后来已然完全不能动弹,不断地咯血。吃下的中药都有几担了,完全没有一点起色。 这天张氏又请来了郎中为司马逢春诊治,谁知郎中一把脉后,将张氏叫到屋外,对张氏言道,这司马逢春不知何时受了极重的内伤,并且中毒甚深,所幸他他自己内力深厚,将毒逼出身体大部,不能早以死了。但天长日久,剩余的余毒却瘀结于肺腑之中,怪只怪他自己太过托大,自持武功高强,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从脉象上来看,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他不得了。因而要张氏准备后事,不肯再下药了。张氏一听,顿觉天旋地转,两眼一黑,就向地上倒去,其时幸亏有司马昊在旁,一看忙将张氏扶住。母子俩哭作了一团。郎中见这凄惨模样,摇摇头叹息地独自离去。 这晚,司马逢春从昏迷中醒转过来,见张氏和一双儿女都在面前,眼中不由得滚出了几滴浑浊的泪珠来,他吃力地招招手,让张氏坐在自己身边,拉着张氏的手说:“娘子,真是难为你了……,自你嫁我之后,没有过上一天舒坦的日子,使我深感愧疚”。 张氏止不住热泪流了出来,抽泣着说:“官人说得什么胡话,没有你,那有妾身的今天。你且安心地养病。休得胡言乱语”。 “哎……,我自己的病我自己知道,你无须再瞒我了”。司马逢春吸了口气,又说道:“娘……子,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我死并不足惜……,只是,只是……今后就苦了你们……母子了。有几件事,你们,你们……须得答应我,否则,我……,我……会死不瞑目的”。 张氏此时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地说:“官人休得说出这般言语来,你好生将养,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难道你真的这般狠心,抛下我们母子吗”。 司马昊和司马锦云也跪在床前,不停地喊着父亲,司马锦云更是哭成了个泪人一般。 司马逢春歇了口气,对张氏说:“你且扶我坐起”。 张氏含泪将司马逢春扶起,让他半躺在自己怀中,左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后背,司马逢春觉得舒服一些了,说话也流利了一些。他接着轻轻地说道:“第一,我死之后,让锦儿认祖归宗,改姓林,当初我要锦云姓司马,也是为你们娘儿着想,想来娘子也不会责怪与我吧”。 张氏哭着说:“我知道官人的一片苦心,怎么会怪你呢”。 “唉……,如此便好”。司马逢春吸了口气对司马昊兄妹道:“昊儿、云儿你们兄妹暂且出去一下,我和你娘有话要说”。 司马昊、司马锦云答应了一声,便退出房中。 第17章山神庙双雄恶战 司马逢春见儿女退出房中后,便对张氏说:“娘子,我之所以到了今天这地步,实是缘于十多年前的一桩往事。我所以一直瞒到今天都没告诉你。是这事儿太过凶险。我真的不愿你卷到这里面来。现如今我元气以散,性命就在顷刻之间。若不将心事托付于你,我实在是有负别人重托……,在九泉之下也会不安”。 就在此时,司马逢春突然感觉心腹间,犹如一团烈火在焚烧一般难受。四肢也似虫噬蚁咬一样麻痒难当。太阳穴两侧沁出了大颗的汗珠,脸色也变成暗暗的潮红,眼前的一切也变得模糊起来。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即将撒手人寰。好个司马逢春,暗将最后一口真气提取,使劲地护住心脉,使自己不至于立时气绝。但意识却慢慢地迷糊起来。就觉自己好像来到了一个去处,与人厮杀起来……。 原来十多年前的一天,司马逢春突然接到一封书信,视之,却原来是潘奇的示警信号。他与潘奇乃是过命的兄弟,一同在刀山剑丛中打滚。而战场上矢石交攻之际,血肉横飞的时候,相互间不知救过对方多少回,所以期间的情份自是不必多说。他因挂念兄弟的安危,巴不得立时便飞到汴梁去探究竟。可是今天的太阳好像偏和他对一般,一轮红日挂在天边,就是不愿西沉,使他心中不免焦躁起来。好不容易挨天黑,他才悄悄地换上夜行衣靠,便朝汴梁疾奔而来。 由于司马逢春内力充沛,轻功又是很好,初更时份便到了汴梁城中。当他悄悄地来到潘奇的隐身之处时,却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四周一遍寂静,根本不像是潘奇信中提到的样。突然间他意识到可能中了别人的圈套,对手显然做足了功课,要将他骗到汴梁来。只是不知道对手费尽心机地这般做,到底所为何来。倘若是他们相守的秘密有关,便是大大的不妙了。想到这一层,司马逢春犹如掉进了冰窟窿里,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 他不敢造次,于是使了个旱地拔葱,将身子高高地跃上旁边的一棵大树,定睛向潘奇的住处看去。观察许久也没见什么动静,正待要下树去找潘奇,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却突然见一个黑影,如惊鸿般越过对面屋脊,向东南方向奔去。 司马逢春见状大吃一惊,这人轻功已臻化境,这般身手真个叫人匪夷所思,自己是万万比不了的。但这倒激起了他的好胜之心,他暗将一口真气提起,纵身跃下大树,也朝东南方向追了下去。 约摸追了五六十里地,便来到了一个去处,却原来是一座土山,山顶上隐约可见一座庙宇。前面的人此时却是不见了踪影,司马逢春暗暗寻思,难道这厮到了山上的庙宇之中去了不成?于是,他便抬腿向山上的庙宇奔了过去。 此时已是四更天气,再有不到一个时辰,天就要放亮了。司马逢春信步走进庙门,朦胧之中但见这座庙宇以是残破不堪,显然荒凉多时了。心中想这人将自己引到这儿,不知是为了什么,不过凭着自己的一身本事,料也无甚大事。今天既然来到了这儿,就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上一闯。 于是他抬腿便迈进了二重庙门,还没走上几步,突然感觉一股大力从旁袭到,饶是他身经百战,有着心理准备,在这种情况下,也是吓了一跳。本然地向前跃出数步,随手一招“撞天钟”向袭击他的方向打了过去,这一招竞然使上了十分的杀着,劲力所过之处,竞将地上的尘土带了起来,其势煞是惊人。 “咦……”。黑暗之中就听那人轻轻地惊呼了一声,随即迎上前来,双掌相错。一记“左右逢源”,右手形成勾状,左手五指伸开,便向司马逢春攻到。 司马逢春久经战阵,岂识不得其中利害。只见他身形一矮,身子朝右飘了过去,躲开了这人的致命一击。同时双手手掌使出一招“推窗望月”,向这人的左肋击去。 这人“嘿嘿”冷笑一声,谁知他不退反进。猱身上前与司马逢春斗在了一处。七八个回合之后,司马逢春便渐渐地笼罩在他的掌力之下。这时他以深深地后悔,后悔自己太过托大。不该冒然闯进这破庙中来。感到自己与这人的功夫差了一截,如再斗下去,自己决计讨不了好去,定然会尸横这破庙之中。司马逢春暗中想道,自己纵横江湖,英雄一世。就是血溅此地,也要将此人垫背。想到此,一股豪气冲天而起,只听他一声长啸,使出了一招家传“专燕十翻”的“雏燕归巢”,全身劲力蕴于双掌,右手拍向这人的“关元”穴,左手拍向这人的“肺俞”穴,立时便要这人毙于掌下。只是自己后背门户以是大开,若是这人不求自保,也会将自己毙于他的掌下。 这一下真是险到了极致,来人着实吓得不轻,这分明是一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的打法,他且不识得司马逢春用心。心念电闪之间,只见这人就像鬼魅一般,身子竞然倒着飘出庙门之外,来到了空旷之处。 司马逢春跟着跃出庙门。这时天以微微泛亮。司马逢春这才看清这人身穿一袭灰布长衫,脸上带着狰狞可怖的面具,从这人的身形武功,他以八九分猜到这人是谁。于是他拱手问道:“阁下是谁,为何要将在下引来此地?” 这人闻言,“嘿嘿”一笑,慢慢伸手揭去面具,轻轻言道:“四弟别来无恙,一向可好啊”? 司马逢春看清这人的面目后,显得很是激动,一抱拳道:“大哥,果然是你”!此人正是“鬼面四杰”中的老大,“赤面猞猁”史文彬,只见他对司马逢春言道:“没想到平江城一别,贤弟武功精进如厮,真叫愚兄望尘莫及啊”。 “啊呀,大哥说那里话来”。司马逢春摆摆手道:“刚才若不是大哥手下留情,小弟我……”。 “哈哈哈……”。史文彬也摆了摆手说:“刚才我只不过是想试试贤弟这些年武功进展如何,想不到贤弟一上来,便以性命相搏,倒是叫我吃了一惊”。 史文彬说的轻描淡写,司马逢春听了,心中却起了老大疑云。他若要与我真心相认,在汴梁城内便可办到。为何要假传潘奇书信,把我诓到汴梁,然后又将我引来此地。还有刚才在庙内,他一上来,便对我痛下杀手,如何现在却说要试试我的武功。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与他分别这么些年了,音讯全无。也不知他在那里,都干了些什么。我防着点的好。 两人自平江城那番血战之后,便是天各一方,这么多年后再次相见,自然免不了一番亲热。于是天南海北旧事新情,各自把这些年的际遇叙述了一片。司马逢春这才知道,史文彬易容隐形,在太子朱标身边卧底,这几年又如何漠北江南走了个遍,始终在为张士诚的事儿奔波忙碌着。特别是听到他在太子身边卧底一事,更叫司马逢春暗自惊心。其实,史文彬在平江城内背上中箭,不但能在千军万马中脱逃,还能借机乔装打扮,混入皇宫大内,便可这人心机如此之深,手段歹毒无常。这倒真叫他难望其项背。 说起往事,司马逢春不禁言道:“兄长,当年在平江城,主公曾对你我四人言道,非迫不得已,各人须严守秘密,不可轻易见面,不知大哥冒充潘奇书信,将我诓来此地,是何原因”? 史文彬拱拱手,又对司马逢春言道:“我亲往栖霞岭去请贤弟,贤弟遵主公遗训,必不肯来。我素知贤弟与潘奇情同手足,如闻他遇险,贤弟必会前来汴梁。我将贤弟引来此地,实是迫不得已,还望见谅才是”。 司马逢春言道:“我与大哥乃是刎颈之交,大哥有什么事,尽管对愚弟明言就是,用不着使这般手段的,这样倒显得你我兄弟之间生份了”。 “痛快!四弟还是当年模样,英气逼人。还似在主公驾前时候一样”。史文彬笑了笑又说道:“既如此,我也不再客套了,贤弟且随我来”。 史文彬拔腿便往后殿而去,司马逢春紧随其后,两人一同来到后殿的荒园之中。这时天以大亮,以是辰未时份了。 第18章五凤楼暗中毒手 这园子不是很大,到处都是蒿草瓦砾。四周有一道围墙,也是残缺不全,显得甚是荒凉。史文彬领着司马逢春,来到了靠西南方向的围墙之下。史文彬拨开蒿草,然后又刨去浮土,竟赫然现出一块铁板来。只见他抓住铁板上的环扣,力贯双臂,使劲向上一提,但听“喀喇”一声,又现出一个三尺见方的洞口来。就见一股冷气顺着洞口向上飘来。 史文彬指着洞口对司马逢春言道:“请贤弟且随我下去”。 司马逢春闻言,将身子往洞口凑了凑,用眼往下望去,只里面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他不由得将身边的太阿剑抽了出来,准备与史文彬下洞去。史文彬见司马逢春这般举动,也不由得悄悄地皱起了眉头。要知道司马逢春这柄太阿剑,使得是出神入化,在他剑下,不知死过多少成名的好汉。这江湖人送“黄脸通判”的名号,岂有浪得虚名之理。 史文彬率先下去,司马逢春则紧随其后。二人下到洞底,不一会儿,双眼就慢慢适应了洞中的环境,借助洞上射进来的光线,依然可以洞中的情形看个大概。原来这是个两丈见方的密室,室中四壁由青石垒成。室的西北角并排放着两口箱子,其中一口箱子上趴着一具尸骨,靠着进口不远处,也有趴着一具,显然已经死去很长时间了。其中趴在箱上的那具尸骨姿势,显然是被人背后偷袭,还来不及反映,便以毙命。司马逢春看了看自己脚下不远处的这具尸骨,发现这人的头骨被人击碎成几块。再看趴在箱上的那具尸骨,其背上“气俞穴”处的椎骨和胁骨,也是被人悉数击断。可见这偷袭之人的功力,何等的深厚。再看这两人服饰,却都是当年张士诚身边卫士的装扮。司马逢春立即猜到了怎么回事。他指着其中一人,对史文彬说道:“大哥,这些人是死在你的掌下吧”? 史文彬尴尬地对尸骨笑了笑说:“这二位兄弟须怨我不得,我也是奉主公之命行事”。 司马逢春不屑地说:“我们行走江湖,讲的便是侠义二字,就算你是奉命行事,手段也未免太卑劣了些吧”! 谁知史文彬却不以为然地说道:“大丈夫行事不拘泥小节,善善恶恶乃是妇人之仁,岂是我辈所为。比起主公的千秋大业来,这二人又算得了什么?怪只怪他们生不逢时,处在这样一个乱世之中,即使我不取他们性命,也会有别人取他们性命”! 司马逢春闻言,也想起了当年在平江城,张士诚说的那番话来。为了自己一方的利益,而这样滥杀无辜,草菅人命,真是令人不齿。当年他跟随张士诚,也曾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角色。但这些年他止于杀伐,凶狠之心已然退去,性情已能大变,与先前以是判若两人。他心底里不禁对张士诚和眼前这人泛起了一丝厌恶之情。 这时,只见史文彬走近箱子。对着尸骨言道:“兄弟,真是对不起了”。随即用脚一扫,尸骨“哗”的一声,全都散落到地上了。他打开箱盖,从里取一张图来。对司马逢春说道:“贤弟,当年主公曾对我讲,司马逢春见多识广,文采超群,可以托付大事。今天我引贤弟前来,便是要请贤弟帮助愚兄,解开我心中一个老大疑团”。 “不知何事,请大哥明示”。 史文彬将图摊开,对司马逢春道:“当年主公命我前来汴梁,其中事由我不说,贤弟亦知道其中原缘故。他当时便给了我这张图,要我按图中所示,去寻找小明王所藏宝藏。来到汴梁后,我广放眼线四处寻找,却始终找不到半点端倪。没奈何,我只好找人在此建了一处密室,将平江带来的东西藏于这里。请贤弟看看,这图中到底说的什么,也好解开我心中多年来的疑惑”。 司马逢春接过图,凑近入口处,借着光线仔细观察起来。这原来是一副虬松冷月图,图中画的是在一处山坡之上,立有一棵挺拔的虬松,一轮明月悬挂在树梢之上。树旁有一块突兀的岩石,岩石前不远处,有一注明亮的月光照在地上,远处朦胧之中但见山峦起伏。图的左上角有草书一首,上曰:“冰轮中天抛银露,虬松盘根屹山岗。听罢涛声三百里,但作佳境入梦来”。这图中景致,他似曾在那里见过,但又想不起在那里见过,因而不禁摇了摇头说:“我真的也不解其意,搞不好,真的就是一副普通的画作而已”。 史文彬闻言,沉思了许久。开言道:“我看事情未必这么简单,主公再三交待此图事关紧要,要妥善保管,若不是重要,他怎会这般看重”。 司马逢春回答道:“那么大哥是怎么看的呢”? 史文彬想了想说:“我看此图必然与主公给我们四人的锦盒有关,因为我的锦盒里就只有一句话。想必贤弟的也是如此吧”? “可能是这样吧”。司马逢春接着道:“主公当日曾言,锦盒之中的缄语不可轻易泄漏,要我们四人相聚,才可一同行事。否则定将死于非命”。 史文彬闻言哈哈大笑,旋即对司马逢春说道:“贤弟说得对极了,就是你告诉了我,也没半分用处。现在花无影和潘奇连影子都找不到,我到那里去找另外两句缄语”。 史文彬的话勾起了司马逢春的心事,这么些年了,也不知道那两个生死兄弟怎么样了,实实地叫他挂念。 “这些都是说说而已,贤弟不必放在心上”。史文彬停了停又说道:“贤弟,我打听到贤弟日子甚为不好,不如在这里拿些黄白之物去,作为安顿家室之用如何”? “大哥这是说什么话来”!司马逢春正色言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古人尚知不食嗟来之食,我司马逢春乃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岂会做这般小人之举,大哥忒地小看我了”。 史文彬微微一笑说道:“贤弟高德,愚兄自愧不如了。这样吧,此地不宜久留,你们兄弟多年未见,我们便到汴梁城内去一醉方休如何”? 司马逢春也是一笑道:“难得兄长有如此美意,小弟我奉命就是了”。 二人出得洞来后,复又盖上洞口,依原样伪装好,看看没什么异样后,便向汴梁城奔来。 此时以在午时左右了,他们虽然内力充沛,轻功甚佳。却是不敢放肆而行。生怕被别人看破行踪,在路上一个小镇上,胡乱买了几个饼子充饥。继续往前赶路,申时方才赶到汴梁。 入得城来之后,史文彬带着司马逢春来到一个去处,却是一座非常规整的酒楼。看上去,雕梁画栋甚是壮观。上悬“五凤楼”三个黑底溜金大字,显得分外地抢眼。二人入得店来后,上了楼,拣了一处靠窗的位子坐下。唤来店小二,点了满满一桌子酒菜。二人便对酌了起来。 这二人本就是豪爽之人,酒量也是大得惊人,加上这些年没有见面,自然是放开了量来喝。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两人都略显醉意。 这时,上来一人,约摸三十岁左右年纪,一看其人举动,便就知道此人乃练武之人。只见他来到史文彬跟前,躬身施礼道:“小的见过过主人”。 史文彬点了点头,对司马逢春言道:“这是我的奴仆李二”。转而又对李二道:“这位是我的生死兄弟,江湖人称黄面通判,武功端的了得。也是你的主人一般。过来见过”。 李二抱拳施礼道:“常听主人提起司马老英雄,心中羡慕得紧,只恨无缘拜会,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司马逢春也抱拳回应道:“你我都是江湖中人,不必这般繁文缛节了”。 史文彬看了一下李二,问道:“我交办的事,可办好了”? 李二回答道:“办好了”。 “如此甚好”。接着又对李二道:“你且去跟小二说,再上壶好酒来,今天我要与贤弟一醉方休”。 这时天以完全黑了下来,天空中隐隐传来雷声。店小二早以掌灯上来。但这二人喝得性起,兄弟俩你来我往,都以慢慢步入醉乡。 店小二已经上来几次,催促二人散去。说是以到打佯时间,客官不可再饮。 无奈,史文彬只得站起身来,对司马逢春说道:“今日甚是痛快,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我兄弟就此别过,咱们后会有期”。说罢,摇摇晃晃地下楼去了。 第19章遭暗算雪上加霜 司马逢春也站了起来,恭敬地拱手道:“大哥珍重,咱们后会有期”。 他目送史文彬下得楼去后,自己也朝楼下走去,虽有八九分醉意,但步伐沉稳,头脑也还不十分糊涂。出得店来,他也分不清东西南北,只得信步而行。 也不知走了多久,到了什么地方。就在这时,一道闪电过后,传来了一声闷雷。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地落将下来。这一下被雨浇透,司马逢春倒是清醒了些许。他正欲将真气提起,好找一处歇脚之处。却突然发觉丹田之中,真气竞无法凝聚。似有一股冰寒之气向上而行。他这一惊非同小可,显然是着了史文彬的道儿。怪不得他叫那李二下去拿酒时,暗使眼色。司马逢春虽然暗中有些戒备,但怎么也没想到,同生共死的兄弟,会在酒中下毒。 司马逢春立时便想到了史文彬的独门毒药“弥肤散”,这“弥肤散”乃是采用蒙古阴山的须弥草,这草乃是至寒至阴之物,生长于阴山的极阴之地,数量极为少见。每年岁末采摘后,再混以西域乌头、一品红等剧毒之物,经过多次精练而成。该毒药无色无味,极易混入人的饮食之中。而不像一般的毒药那样来势凶猛,立时便要了人的性命,而是慢慢地发作,蕴蓄纠缠于人的五脏六腑之内。瘀结于任督两脉之中。练武之人若是误食,初时功力便减去几分,主要原因便是该药能阻塞人的任督两脉通道,使真气难以凝聚。若是强行用功排毒,虽可逼除部份毒素,但剩余的毒素,则会随真气运行,带往其他器官和四肢,因而武功越是高强之人,体内毒素越是难以去除,真的是可怕之极。 他与史文彬两人同殿为臣多年,岂不知史文彬这种毒药的利害。只是他认为彼此兄弟一场,史文彬还不置于使出这等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他。想到自己叱咤江湖一生,多少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倘然全身而退,全没有想到今天却在阴沟里翻了船。真个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此刻,他连肠子都悔青了。 此刻,他人既以清醒许多,思维也立刻活跃了许多。他知道这药虽然说剧毒之物,但不会立时发作。也知道史文彬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他之所以没有跟了上来,结果了自己性命,一定还有其他的企图。为防人跟踪自己,他走起路来,故意显得下盘沉稳,使人看起来毫无中毒的迹象,免得被人从背后偷袭。他暗中寻思,眼下最重要的是赶快找一个僻静之处,使用本门心法,将毒素暂时逼住。然后再赶往栖霞岭另图良方,慢慢地将养调息。 走了一段距离之后,似乎身后并无跟踪之人,他不由得停下脚步。举目向四下里望去,但见周围是漆黑一团,并没有一个合适自己静养之处。接着他又信步转过了几条巷子,来到了一个较为偏僻的地方。借着闪电的余光,他看旁边有一幢房屋,甚是破败,显然是没有人居住的。 他闪身走进到屋内,见屋内很是凌乱,此刻他也管不了许多,立刻找到墙角,盘腿坐了下来。舌顶上颚,双手十指相交,固本守元,摒弃一切杂念,默默地运起本门心法来。 约摸过了两个更次,他已经将心法运行了一个小周天,丹田之中一股暖阳之气正在聚集,功力也以恢复到了五六成。这时,远处传来了雄鸡的报晓之声。司马逢春心想,此时若不赶快离开,回到栖霞岭去,一挨天亮之后,自己的行藏必会暴露。再说史文彬那厮在这汴梁城内,还不知伏有多少帮手,一旦探知他功力大不如前,便会大大的不妙了。原先他之所以不对他痛下杀手,乃是顾及自己的武功与他不相伯仲,没有取胜的把握。 他本想就此前去寻找潘奇,要知道那潘奇人称“青面郎中”,不但易容之术使得出神入化,更是精通岐黄之术。找到潘奇后,对自己必然会有帮助。可是转念一想,在山神庙里,史文彬几次打听潘奇下落,显然他目前不知潘奇的所在。倘若他贸然前去求助,而将史文彬引到潘奇的住宅,又给潘奇造成不测,会是自己大大的罪过。纵然自己能逃过此劫,也会一辈子受到良心的谴责。我司马逢春何等样人!刀斧加身之时倘不皱一下眉头,岂然因自身安危,而搭上生死兄弟的身家性命。罢!罢!罢!老天若是眷顾自己,必不会叫自己短命而亡。若我命该如此了结,也是天数使然。想到此,一股豪气从心底犹然而生。只听他长啸一声,站起身来,便向门外走去。 司马逢春刚出得门来,还没行上几步,便觉一股劲风从后袭到,他在江湖闯荡几十年,临阵经验自然老到,但苦于自己中毒在前,功力以不及平常的一半。电光石火之间,他自然而然地将一股真气护住后背。同时拔出了自己身的“太阿剑”,一招“燕翔烟雨”向后撩去。就听“怦”的一声,司马逢春后背以然中招,刹那间,司马逢春便觉胸中血气翻涌,喉头一甜,一股鲜血便喷将出来,这一下显然伤得不轻。 好个司马逢春,危急之中,身形步伐兀自不乱。一招“飞燕临空”,手中“太阿剑”便向袭击自己之人劈到。 只见这人“嘿嘿”一笑,身形奇快,轻飘飘地一闪,便以躲过一边去了。 司马逢春这才看清,袭击自己之人,正是史文彬的贴身奴仆李二,只见他拱拱手说:“司马前辈,且请住手,我有话说,待我说完,你我再过招不迟”。 司马逢春此时心中以是怒极,恨不得立时便将这李二碎尸万段。他阴沉沉地言道:“想我司马逢春英雄一生,却遭到你们这等小人的暗算。说吧,说完之后,我们决一生死”! 李二看了看司马逢春,心中自十二万分地佩服,暗道“这人功夫真的深不可测,心境确实硬朗得紧,受伤如此之重,寻常人早以支持不住了,他却中气还是如此充沛。看来主人交待不要小看此人的话,当真没有虚言”。于是,他恭敬地说道:“司马前辈中了我家主人的弥肤散,倘有如此功力,真叫晚辈佩服得紧啊”。 司马逢春闻言,厉声说道:“你休得要在此花言巧语,你这等小人,我见得多了去了,那见过狗嘴里还能吐出象牙”。 李二不怒反笑说:“司马英雄乃前辈高人,我这样的下人,怎敢与前辈一决高下,只是主人之命难违,只有得罪前辈了”。 司马逢春怒声说道:“你要待怎样”? “我本一介仆人,又能怎样”。李二苦笑着说:“我家主人要我转告前辈,前辈如今以是废人一个,如能将所知秘密告诉我家主人,他定将解药赠送与你,你们还是昔日的好兄弟,如若不能,只好慢慢地等死了,休怪他不得”。 司马逢春受了如此重的内伤,又中了剧毒。体力渐渐地支持不住了。他强忍着痛苦。恨恨地说:“你回去告诉史文彬那厮,我与他已经恩断义绝,休得再提过去。要想从我嘴里得到秘密,做他娘的清秋大梦,来吧,老子今日有死而已”。说罢,举剑向前,作势便要将李二毙于剑下。 李二见状,边退边拱手言道:“我家主人说了,他与你兄弟一场,从此再不会为难与你。我的话已经带到。还望前辈善自珍重,我们后会有期”。说罢一个箭步窜出门外,消失不见了。 司马逢春强忍着伤痛追出门外,李二早以不见了踪影。他跌跌撞撞地一路向东而行,这时天以放亮。街上不时有行人经过。当他来一户人家门前时,却是再也支持不住,轰然倒在泥水当中,就此昏死过去。 第20章人终时方吐真言 司马逢春昏死在汴梁城里,却又引发一段传奇,造就了一个富商巨贾来。而这富商最终却因财富丢掉了性命,自然是造化弄人。这里暂且不表,后面自分解。 却说司马逢春以是油尽灯枯,正昏昏渺渺欲往望乡台去。却闻有人唤他转来。他睁开眼睛看到是夫人张氏,嘴里一个劲地喊道:“官人醒来……,官人醒来……”。早以哭成个泪人一般。 司马逢春轻轻地对张氏说道:“夫人休要再啼哭了,你我夫妻缘份以尽,这是老天爷安排好的,休得再要伤心。只是我一生好武,未曾置下什么家产,现中道而去,又抛下两个未成年的孩子给你,我心中实在不安。从今往后只是苦了你了……”。 张氏忙用手捂住司马逢春的嘴说:“官人不要这么说,自我落难至此,蒙你不弃,将我收留。我这一辈子都会记得你的好处。这俩个孩子,我就是拼却性命不要,也会将他们抚养成人”。 司马逢春蜡黄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笑意,他吃力地抓住张氏的手说道:“难得夫人这般好心肠,我……谢谢你了……,你且附耳过来,我有要事相告”。 张氏依言将耳朵凑近司马逢春的嘴边,听他说些什么。 司马逢春喘了喘气,悄悄地说:“夫人啊……,你我夫妻本应同体连枝同享白头。没想到我遭歹徒暗算,竞然中途而别。我心腹之事只有造诉你了。我本是张士诚的亲兵护卫,跟随张士诚沙场征战多年,本想光宗耀祖,没想到张士诚不听人言,以至兵败被杀。我也只好回到栖霞岭老家,一则我以心灰意懒,无意江湖的舐血厮杀,二则我也不愿为朱元璋所用。所以只有躲避锦衣卫的搜捕。悄悄地在此间隐藏起来。” 张氏闻言不由得吃了一惊,暗道“我与他夫妻多年,全然没有看出半点端倪,我只道官人乃是地道的庄稼人,没想到官人却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张氏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司马逢春又对张氏轻轻地言语了一番,把个张氏惊得是目瞪口呆,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少停,司马逢春又轻轻地说道:“除花无影失踪之外,现我只知道潘奇隐姓埋名,在汴梁开了间杂货店以图苟安。这是其一,其二,我观司马家族之人,都未曾安有好心,这也怪不得他们,兵慌马乱的谁又顾得了谁。我死之后,他们必容不下你们母子”。 说到这里,司马逢春已是气喘嘘嘘,上气不接下气了。张氏心中老大不忍,说道:“官人休得再言语了,明日再说不迟”。 司马逢春摇摇头说:“不……,这有我十几年来,积攒……下来几十两纹银。娘子可把它带上,到汴梁去……,去投靠潘奇。我想他看……看在我与他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份……上,必会收……留你们”。说完,司马逢春指了指床下道:“这,这床下的地……地板,第……三块是活动的”。 张氏依言把地板打开,果真在下面取出油布包来,里面包有碎银约摸有一二十两左右。 司马逢春暗自将最后一口真气提了上来,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观昊儿骨格清奇,乃是练武的上乘之选,我的家传武功已尽数传予与他,他若想日后仗剑行走江湖,还须时日锻造。此子生性倔强,颇重义气,亦是我辈中人。他对娘子另是一番深情,娘子若看在你我夫妻一场的份上,就请将昊儿带上,交给潘奇调教。若是娘子嫌他累赘,就将他留在此地,他今年有了十二岁,料想也饿不死他了。” 张氏又用手捂住司马逢春的嘴巴,梗咽着说:“官人如此说话,不是往妾身的心里戳刀子吗。我虽是一弱女子,却也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那怕是拼着这条性命不要,也要护得昊儿周全。”。 就在这时屋顶之上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喀嚓声。张氏全然没有感觉,但这司马逢春本是武功高强之人,现今虽然重病缠身。这练武之人的耳聪目明还是在的。只见他眼睛向上翻了翻。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来。 司马逢春接着又说道:“娘子,锦儿聪明伶俐,好学上进,但心性孤傲,遇事不知变通。我看日后锦儿……”。说到这里,司马逢春已是上气不接下气,脸色发青了。 张氏边哭边说:“官人,你不要说了,我知道你的心思。孩子们我会尽力地照顾好他们,你若是顾及我,顾及孩子们,就安心地养病。只要你好了,一切都好办了”。 司马逢春吃力地点了点头,说:“你,你把他们,都叫……进来吧”。 “昊儿、锦儿你们快进来”。张氏连忙把两个孩子叫了进来。 司马逢春吃力地抬了抬手,对司马昊说:“昊儿,你……过来”。司马昊闻声来到床边,司马逢春接着说:“你且……跪下”。 “卟嗵”一声,司马昊跪在了地上,呜咽着说:“孩儿在此,请爹爹垂训”。 司马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孩子,你两岁不到丧母,全是你娘一把屎一把尿地将你拉扯大,俗话说养身父母大如天,我司马家看重的就是信义二字,今天当着我……我的面,你立下重誓,从今往……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将听你娘的话,保护好你娘和你妹子的安全”。 “爹,你放心,孩儿就此立下重誓,此生我一定要照顾好我娘和我妹子,如违此誓,天地不容。”司马昊一字一句的立下了重誓。 司马逢春闻言露出了一丝微笑,断断续续地说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们……不可违我……之言,切……记,切……”,说到最后,司马逢春气若游丝。后面的话已是无力说出,只见他慢慢地闭上了双眼,脸色变得蜡黄。 张氏一见情况不对,连叫了司马逢春几声,司马昊和锦云也不停地喊着爹爹,但司马逢春已是没有了半点反映,张氏用手一探,见司马逢春以无呼吸,知司马逢春已经气绝身亡,不由得伏在司马逢春身上,嚎啕恸哭起来。 张氏和两个孩子一阵嚎啕恸哭,早以惊动左右邻居,不一时都以来到司马逢春家中,张氏止住悲痛,一面吩咐司马昊到其堂叔堂伯处报丧,一面与司马逢春梳洗更衣。 不一会儿,司马逢春家族中人,陆续地来到。按照乡俗和族规,由司马氏家族中人,操办料理司马逢春后事。 这时司马逢春屋脊之上,立有一人,身穿一袭夜行服饰,脸上蒙着黑纱,闻听屋内传来哭声之后,这人不由得自言自语地说道:“想不到这‘黄面通判’,如今真的变成了一具死尸。唉……,当年你若是依了愚兄,那至于会有今日。但愿贤弟在阴曹地府之中不要记恨我了”。说到这儿,徒然身形一晃,整个身子便如一只夜袅般,腾空而起,瞬间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几日后,由司马昊兄妹扶灵枢上山,葬司马逢春于栖霞岭东侧。这是司马逢春生前便以备好的坟莹,只待到时棺木放将进去便可。待圆坟完毕之后,张氏伏于坟上痛哭不止,久久不肯起来。锦云也哭成了个泪人一般。在左右邻居苦苦劝说之下,才一步一回头的回到了家中。 第21章为生计投奔故友 几日后,司马昊兄妹扶灵枢上山,葬司马逢春于栖霞岭东侧。这是司马逢春生前便以备好的坟莹,只待到时棺木放将进去便可。待圆坟完毕之后,张氏伏于坟上痛哭不止,久久不肯起来。锦云也哭成了个泪人一般。在左右邻居苦苦劝说之下,才一步一回头的回到了家中。 却说待司马逢春七七四十九日丧期之后不久,其堂叔怕司马逢春家业落入张氏之手,同时也想将司马逢春留下的田产据为已有,就不断地放出风来,说这张氏乃是一外乡女子,带身孕来到司马逢春家中,有违司马氏祖训。当初看她乃是落难之人,才没出面干预。如今司马逢春魂归九泉,张氏不应再在此地居住。 这些风言风语早以陆续地传入张氏耳中,幸亏司马逢春洞察其族人的不良之心,早以对张氏言明此事,才使张氏有了心理准备,事到临头方不致于惊慌失措。但怎么也没想到司马氏族人,这么快就会发难。不由得心中暗暗恨道“想官人尸骨未寒,其族人就要来与我争夺家产,这些人忒地薄情寡义。” 如此又过了几日,这一天张氏把司马氏中的长辈和左右邻居请到家中,待大家都落座后,张氏说道:“我本一外乡女子,蒙难流落此处,承官人和司马家族中各位长辈不弃,才有我母女的今天,本想与官人厮守白头,没想到天降大祸,官人竞半道弃我而去,留下我母子三人孤苦伶仃,苦渡光阴。我夫君临终留有遗言,不管到天涯海角,都要我将昊儿带在身边,今天请来各位长辈和高邻,就此作个见证,田产和现有的这几间瓦房,交由族中长辈处理,我带一双儿女即日返回家乡去了。”说完眼泪夺眶而出。 “哎呀,这怎么使得,还可从长计议……”。 “子承父业,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啊,这是从何说起呀”。 “你就这么一走,叫我们栖霞岭的人,脸往那儿搁呀。” 听了张氏之言,在坐的人有的惊讶,有的不解,有的叹息,也有的暗自高兴。大家都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张氏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地感叹。然后看了大家一眼道:“这么些年来,承蒙各位的关照,小女子感恩戴德,无以为报。只有先在这里谢谢了。”。 这时司马氏家族的一位长者站起来说:“娘子执意要走,我们也无法挽留,只是昊儿乃是逢春唯一血脉,不能跟随娘子离开。” 张氏闻言说道:“想我来司马家中时,昊儿才一岁多,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拉扯大,我把他视为已出,从来没有二心。”张氏说完,把司马昊拉到身边,继续接着说:“今儿个昊儿就在此间,若昊儿不愿随我前往,往后就请各位尽心照顾,若昊儿愿意跟我而去,我就是作牛作马,也要将他拉扯成人。” 张氏话还未说完,司马昊“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哭着说:“娘,你走到那里,孩儿便跟随到那里。我是死也不会离开娘亲的。” 林锦云(司马锦云这时已改姓林)也哭着说:“娘,你不要让哥哥离开我们。” “好孩子,你且起来。”说完,张氏将司马昊拉了起来,母子三人哭作了一团。 “这年头自己尚不能养活自己,平白里又多出一张嘴来,岂不是找自己的不自在吗”。司马逢春堂叔心中转道念头,于是便言道:“既如此,不如让昊儿和她一起走吧。” 闻听司马昊堂叔之言后,张氏在心中恨道“我早知你有如此蛇蝎心肠,似你这般歹毒之人,必不得善终。” 真是头顶三尺有神明,司马逢春堂叔生下这般歹毒心肠,在司马逢春尸骨未寒之际,就欲霸占其家产。日后果真应了张氏心中之言。后全家死于明成祖朱棣的乱兵手中,真是报应不爽。 众人见张氏孤儿寡母如此模样,个个叹息不止,本想替张氏说上几句公道之言。但见此乃是司马氏家族之事,都知道司马逢春堂叔早以买通官府。多说反为不美,既害了张氏母子,又伤了乡亲之间和气。只有摇摇头各自离去……。 又如此过了几日,张氏已将一切都打点得差不多了。将田土和房屋用十两纹银的价格,给了司马逢春的堂叔。然后带着司马昊、锦云离开栖霞岭往汴梁而来。 临行之时,张氏又带着一双儿女来到司马逢春坟前。替司马逢春烧着最后一次纸钱。她叫司马昊和林锦运跪下之后,自己也跪在坟前,边烧着纸钱,边哭着说:“官人,今天为妻我就要离开此地了,你若在天有灵,就在九泉之下保佑两个孩子,让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妾身无能,不能替你守住家业,为妻我愧对你了……。”说完,放声大哭起来。不住地以头碰着墓碑。 殊不知张氏的这番痛哭,却以在两个孩子的心中,布下了仇恨的种子。司马昊拉了拉张氏的衣袖说:“娘,你不要如此痛哭了,爹爹若是在世,见你这般样子,不是更加伤心么。” 见司马昊这般懂事地说出这番话,心中的悲苦愤懑更是如出闸的洪水般奔涌而出,她一把紧紧地抱住司马昊,搂入自己的怀中,哭着说:“我苦命的孩子啊……。”母子三人哭作了一团。 许久,张氏才止住心中的感情,抹干了眼泪言道:“昊儿,你父亲的佩剑何曾带来”? 司马昊双手捧着一个长长的木盒,来到了张氏的跟前说:“娘,爹爹的佩剑在此。” 张氏接过木盒,对司马逢春的坟墓说道:“官人,这是你最为心爱之物,现在我就放到你的身边。在另一个世界,你再拿着它去行侠仗义吧!”接着她在司马逢春的坟墓旁边挖了一个抗,将木盒埋了进去。事毕后,又对司马昊道:“昊儿,你爹爹英雄一生,你长大成人之后,决不可坠了他的威名。一定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日艺成之后,再来这里取出宝剑,为你父亲报仇雪恨。” 司马昊懂事的点了点头,双目之中放了坚定的光芒。 接着,张氏拉着两个孩子的手,向着司马逢春的坟墓说道:“为妻我这就走了。今天我当着两个孩子的面,在你坟前发誓,只要有我张氏一口气在,我一定会将两个孩子带大,决不会负你所托。” 说完,牵着两个孩子一步一回头地走下山来。踏上了前往汴梁的艰难路程。 这母子三人,一路上晓行夜宿,吃了数不清的苦,开始两个孩子还走得动,走了二天后,这锦云就走不动了,司马昊见锦云这般模样,就提出要背着妹妹走,谁知张氏一听,连忙制止,要锦云坚持走下去。可是司马昊硬是要背妹妹走一段路。张氏只好依着他,让他试上一试。但这司马昊毕竟自己也还是个孩子。时间一长,自己也走不动了。就这样张氏和司马昊你背一段我背一段。你扶一段我扶一段。一天也就是走个二三十里路。 这晚到了一个小集镇上,张氏寻了一家便宜的客栈住了下来。待两个孩子睡熟之后,她手端油灯,来看这两个孩子的脚。这一看不打紧,却把张氏心痛得直掉眼泪,只见两个小孩的脚上尽是水泡。特别是司马昊的脚,有些地方的泡都以穿了,现在还渗着血水。但他却是咬着牙一声不吭地跟着走。她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地责备自己,第二天,便租了一辅小车,把两个孩子载上。慢慢地往汴梁而行。 走了约摸一日有余,方才进得汴梁城来。两个孩子那曾见过汴梁府这等花花世界,一切都是那样的新鲜有趣,和那栖霞岭比起来,完全是两个不同的天地。特别是锦云缠着张氏问这问那,显得格外地开心。 第22章遇突变祸不单行 入得城来之后,张氏便到处打听“广记杂货店”,有说在相国寺旁的,也有说天波扬府附近的。也有人说樊楼附近就有一家广记杂货店,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母子三人边问边寻,看看天色将晚,来到一个去处,果真就在这樊楼附近有一家店铺,锦云眼尖,一下就看到了招牌,忙对张氏说:“娘,那不就是‘广记杂货店’吗”。 果真店铺的上方悬着一块匾额,上有几个溜金大字,张氏三人近前一看,“广记货栈”几个大字,赫然显目地刻上面,但却是铺门紧闭,铺门上贴着封条,封条上汴梁府的朱红大印,清清楚楚地盖在上面。张氏一脸茫然,不知如何是好。 恰在此时,由西向东过来一位中年男子,张氏忙上前道了一个万福。询问道:“请问此处可是‘广记货栈’吗?” 来人闻言停住了脚步,用有些怀疑和不解的目光,看了看张氏道:“娘子,果真要寻‘广记货栈’吗?” 张氏点了点头。 来人压低了声音,轻轻地问道:“娘子是这家货栈掌柜的什么人?” 张氏回答说:“我是这家货栈掌柜的故人,今天带着儿女前来投奔于他,还请客官指明则个。” 来人向四周看了看说:“来、来、来,你们且随我到前面叙话,我再告诉你们不迟。” 说完径自向前走去,张氏只得跟随在后面,几人前行约摸半箭之地,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巷之中,中年人才对张氏说道:“哎呀呀,娘子忒地胆大,怎敢在那种地方停留,还不知深浅地寻问生人。只怕吃不到官司么!” 张氏吃了一惊,不解地问道:“不知客官此话何意?” 中年人又问道:“娘子是外乡人吧?” 张氏又点了点头。 “我猜娘子也是外乡人。要不怎会如此的懵懂。”中年人停了停接着说:“这家客栈半个月前就叫锦衣卫给抄了,这掌柜全家十几口人,都给杀了个干干净净,听说只跑了掌柜一人。啧啧,十几条人命啊。我看娘子拖儿带女的,千万不要去触这霉头,还是另投他处去吧”。说完,竞连个招呼也不打,急匆匆地赶紧转身离去,好像生怕沾染上什么似的。 听到这个消息,张氏犹如掉入了冰窖一般,一颗心凉到了极至,脸色变得非常地难看。她在心中暗暗地咒骂起来“这瞎了眼的老天,为何专跟我这苦命人作对”。一时间万念俱灰,本想一死了之,又恐误了一双儿女,不知处置才好,呆呆地站在那里,紧咬嘴唇,半晌也说不出话来,任凭眼泪刷刷地向下流淌。 没有办法,张氏只好就带着两个小孩,寻了一个较为便宜的地方租了下来,暂且安身。 且说这张氏租住的地方与相国寺相去不远,地方较为清静。隔壁邻居孙二娘为人热情,对张氏母子极为关心,隔三差五的便过来瞧瞧,张氏有个什么为难之事,总是想办法帮助解决,这时间长了,张氏所带的银两也所剩不多了,总在寻思要找个什么活儿。但却苦于人生地不熟,没处寻去。 这日孙二娘又过来窜门,坐下后,唠起了家常。张氏总是唉声叹气地,孙二娘见状便对张氏说:“娘子有什么为难之事尽管说来,只要是我能帮到的。我会尽量帮你,休得这般叹气”。 张氏闻言说道:“大娘有所不知,我母子三人在此住了数月,所带盘缠不多了,如此下去如何是好”。 孙二娘说:“娘子说的也是,长期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今儿个我也是特地为此事而来。现有一个去处,不知娘子是否愿意前去”? 张氏闻言心中一喜道:“我先在这里谢谢大娘了,不知大娘说的去处在那里,又去干些什么”? “我家老头在陈大官人家当差,昨天傍晚回到家中言道,陈大官人家的“五凤楼”缺一帮工,要我家老头帮助寻找,老身马上便想到了娘子,今日特意过府来,告之与你,不知娘子意下如何”? 张氏闻言沉吟了一下,便对孙二娘说:“这陈大官人是干什么的?“五凤楼”是个什么去处?不知……”。 孙二娘是个爽快人,不待张氏说完便道:“娘子有所不知,这陈大官人可不是寻常人物,酒楼店铺开了数家,这“五凤楼”便是他开的酒楼。乡下还有几百亩良田呢,盖起了若大一座庄园,真可谓家财万贯,娘子到了那儿,绝不会亏待与你的”。 张氏想了想便道:“既如此,我便前去试试,只是我这乡下女子不懂大户人家的礼数,人家是否中意”。 “咳……,你管他这么呢”。孙二娘笑了笑说:“我们是去干活的,只要把活干好了,其他不用多想。到了那里,娘子不必拘谨。老身听说那陈大官待下人还是挺好的”。 张氏点了点头,决定前去试试,也好挣点钱糊口。孙二娘见张氏答应了下来。便告辞回家去了。 第二天,张氏便由孙二娘丈夫领着,来到了“五凤楼”,这“五凤楼”建在繁华地段,来来往往的客人不少,生意很是兴隆。见过了店中小掌柜后,便在这的厨房当中干起了洗菜洗碗的杂活。 再说这陈至诚自发迹之后,整日里在铜钱堆中打滚,性情已是大变,再不见似往日那般乐善好施,反而将生意场上那些个乐虞我诈,唯利是图的习气,慢慢地沾上了身。这“五凤楼”原本是一家姓余的经营,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便将这酒楼弄到了自己手中。他平常里就在这庄园之中享受,城中的生意托几个亲信分头照看。每个月抽个几天,各处巡视一番。查查帐目也就是了。 这日至诚觉得心中郁闷,便来到刘氏房中闲坐,夫妻俩东扯西扯地便聊到了儿子墨雨身上。至诚说道:“雨儿最近书也不知读得怎样?” 刘氏便说:“亏官人还记得有个儿子,今儿个刮的什么风,倒记起雨儿来了”。 陈至诚笑了笑说:“我近日忙于生意,对雨儿倒是疏于训导了,有劳夫人了”。 “有劳倒不至于”。刘氏也笑了笑道:“雨儿聪颖,学业也有所成,先生常对我夸奖于他”。 陈至诚闻言高兴地说:“如此甚好,我若大一个家业,要是传于无用之人,岂不可惜了我十多年来的心血”。 刘氏望了一下至诚说:“我可不想雨儿跟你一样,一头扎进铜钱堆里翻不过身来”。 “夫人取笑我了”,陈至诚哈哈一笑接着说道:“我如此奔波,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是啊”,刘氏话中有话的说:“如今的官人可不能与当初柳家堡的陈至诚相提并论了”。 【作者题外话】:因本人操作不慎,至使章节上传错误。敬请各位爱护、关心和支持我的亲们原谅为谢。 第23章跛和尚陈府闹奇事 两人就在这房中,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儿,就在这时,一阵清晰的敲打木鱼的声音,传入了陈至诚的耳中,那木鱼每响一下,陈至诚的心中便喀吱一下,那木鱼声响得紧时,陈至诚的心儿便砰砰地跳得紧。陈至诚不由得焦躁起来。忙将管家唤将进来道:“外面是何人这般无礼,将个木鱼敲得山响,震得老夫好不烦躁”。 管家看着陈至诚一脸茫然地说:“我未曾听到什么木鱼声啊”。 刘氏也说:“却不作怪,我和你同在房中,那听到什么敲木鱼的声音,想必是官人体虚耳鸣吧”。 “不对不对”。陈至诚摆摆手说:“这木鱼音现在还在敲着,怎得说我耳鸣,你速去查来,报与我知”。 管家躬身答应了一声,正要离去,刘氏却把他叫住道:“你且去看看,若真是佛门中人,千万不可造次”。 “是”。管家答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见管家去得远了,刘氏对陈至诚道:“官人可曾记得十几年前,你我穷困潦倒之时,你梦中神人所言吗”? 陈至诚说:“我那曾忘记,只是现在冒充僧侣化缘,实则前来打秋风的人多的是。难得叫人辩个真伪”。 两人正说着,管家走了进来说:“回老爷,大门外果有一僧人,渺一目跛一足,蓬头垢面,污秽不堪,脚下放着一个铜钵,口口声声说是前来化缘。不给不走”。 且说陈至诚一听门外果有一僧人,渺一目,跛一足,污秽不堪,前来化缘。还说不给不走。陈至诚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说:“有这等事,且随我出去看看”。 二人来到大门外,果真有一僧人,正在那厢敲着木鱼。陈至诚一见,吩管家道:“你且去取十两纹银来”。 不一会儿,管家将纹银取到,放于僧人钵中。谁知这僧人却是没有看到一般,还是一个劲儿的敲着木鱼。 陈至诚笑了笑说:“师父莫非嫌少么”? 僧人独目一翻道:“贫僧是前来替施主消灾的,这点银子作得甚用,施主忒地小气了些”。 管家见状,怒道:“你这厮好不知趣,若是依得我,你半文也休想得到,还不快滚。惹得我性起,便将恶犬唤将出来,咬你个半死,看你如何替自己消灾”。 僧人面无表情地说:“这位施主说得对,贫僧无礼,是该掌嘴”。说完,伸出右手朝自己脸上扇去。谁知这一掌下去,声音却是管家脸上响起,疼得管家杀猪般地叫将起来,整个左脸就像发面馒头般肿了起来。呲牙裂嘴地说不出话。 陈至诚手指僧人:“你……,你……”。说了半天,也没说出句什么话来。 也没见这瞎眼僧人张嘴,耳边厢却明明响起了僧人的声音:“就打你个龟孙”。 僧人更不打话,拾起地上铜钵,转身一跛一跛的离去,边走边说:“识得破,跳得过。识不破,跳不过……”。 陈至诚却待要说什么,突然觉手中握了一物。仔细一看,刚才那十两纹银,却是在自己手中好好地握着,不由得心中大吃一惊,知道今番惹下了祸事,随之心中害怕起来,转而迁怒于管家,指着管家的鼻子大骂道:“你这天杀的狗才,怎的出言无状。倘若日后,我陈家有甚不测,我决不轻饶与你,哼,气死我了”。说完,倒背双手,怒气冲冲地返回屋内去了。 管家挨了一记莫名其妙的耳光,又被陈至诚狗血喷头般地臭骂了一顿。捂着半个烂茄子般的脸,望着陈至诚的背影,在心里恶狠狠地骂道“你这该死的杀才,仗着有几个臭钱,这般地不分好歹。有朝一日,老子也要叫你好看”。 却说陈至诚倒背双手,怒气冲冲地返回屋内,一路上那独眼僧人的话老在耳边萦绕,“看得破,跳得过,看不破,跳不过”。陈至诚始终猜不出这句话的含义来。只是在心里暗暗生着闷气,一声不吭地回到房中,刘氏见形情有些不对,虽猜到了八九分,但还是不放心,几次问陈至诚怎么回事,可是陈至诚就是一问三不答。最后问烦了,陈至诚没好气地说:“休得再哆嗦了,你妇道人家,懂得什么”。说着,径自回内房歇息去了,再也不愿搭理刘氏。 看着至诚这般模样,刘氏心中好不悲伤,想当初在那柳家堡的时节,虽然吃的虽是粗茶淡话,住的是破房旧床。夫妻却是那般地恩爱,这些年来,日子越过越红火,她反而觉得至诚变得越来越不认识了。他张口钱财,闭口生意。全然找不到了那个为人诚恳热心,乐善好施的陈至诚。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十几年来,生意场上的明争暗斗,摸爬滚打。把好端端地夫君,锻造成了一个利欲薰心,唯利是图的势利之人,她真是后悔当初相国寺旁的那场大火之后,何不返回柳家堡去种地。让这铜钱把夫君活生生地从自己身边夺走。她就不明白,钱财乃身外之物,夫君却还要这般不择手段的聚敛,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夫君这般模样,并不是个好的兆头。 就在刘氏胡思乱想之际,突然一声亲切地叫娘声,将她从沉思中唤醒过来,刘氏一看,却原来是自己的独生子陈墨雨来了。 “雨儿,你且过来,让娘看看”。 陈墨雨依言来到刘氏跟前,此时陈墨雨长得一表人材,高高的个儿,俊俏的脸庞。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全然没有富贵人家那种纨绔子弟的骄娇二气,深得刘氏喜爱。 “雨儿,功课可做完了”? “回娘的话,做完了”。 刘氏高兴地笑了笑说:“我儿越大越是听话了”。刘氏摸了摸墨雨的脸庞说:“雨儿,你爹爹最近心情不好,我总是放不下心来,为娘我想过几天到相国寺去进香还愿,为你父子祈祷平安,届时你可随为娘我一同前往”。 墨雨闻言点了点头说:“孩儿到时一定陪同娘去”。 第24章相国寺刘氏遇遗孤 再说张氏自到五凤楼打杂帮工以来,便把司马昊和媚娘留在了家中,兄妹俩如影随形,一刻也不曾分开。司马昊对媚娘总是百依百顺,有个什么好吃的,那怕是自己不吃,也要给妹妹留着。出门那怕只有三步之遥,也要将妹妹带上,在锦云的心目中,哥哥司马昊可不是寻常人,不敢遇到什么事,有哥哥在自己身边,便自觉得踏实了许多。 这天在妹妹的纠缠之下,兄妹俩信马由缰地来到了相国寺旁玩耍,这天天气格外地晴朗,湛蓝的天空中,偶尔有一两片白絮般的白云飘过。垂杨在微风中摇曳,野花散发着阵阵芬芳。兄妹俩就你追我赶,玩得十分地尽兴。就这样两人不知不觉地来到一个地,这是一个荒芜的院子,围墙早以塌了一半,四周柳树环绕。非常地清静。院子里长满了小草,看来很久无人居住了。 两人来到院中,锦云高兴得往地上一躺,双手交叉,枕在后脑之上,望着司马昊说:“哥,你说这儿和栖霞岭比起来,那儿更好玩些?”。 司马昊鼻子哼了一下说:“这那能和栖霞岭比,在栖霞岭我可以上树掏鸟窝,下水捕鱼抓虾,还有那么多的好朋友,这儿什么都没有,有什么好玩的。还有你这个讨厌鬼,整天跟在我屁股后,更是什么也干不了,哼”。 锦云一翻身坐在地上道:“哥,你嫌弃我了”? 司马昊故意要气气锦云,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说:“是啊,嫌弃你又待怎的”。 “哥,你欺负我,我告诉娘去”。说完小嘴一撅,眼泪夺眶而出。 这回轮到司马慌神了,他赶忙好言相慰道:“好妹子,别哭了。你咋就不知道哥是逗你玩呢”。 锦云把脸转向一边,不愿搭理司马昊,司马昊见状笑了笑说:“妹妹,要不哥打一套拳给你看看,算是给你赔罪怎样”? 锦云这才转过脸来说:“这还差不多”。 “好嘞”,司马昊紧了紧腰带,下到了场中,先从起手式开始,一招“犀牛望月”、紧接着又是一招“盘根错节”,“飞燕穿廊”、“云燕梳羽”、“春燕衔泥”,一招招地使将下来,一套家传的云燕十八翻,端的是给他使得虎虎生风,虽然还欠火候无甚威力。确也使得行云流水一般,甚是娴熟。看得媚娘眉飞色舞,拍着小手叫好。待最后一招“云燕归巢”使完,依然是面不改色。 “好,使得好漂亮的拳脚”。这时传来了一声称赞之声,司马昊顺声音望去,只见从墙外过来一妇人,衣着鲜艳,显得雍容华贵。旁边还有一男孩,年纪与自己不相上下。 来人正是刘氏和陈墨雨母子俩,原来她们母子在相国寺进完香,见天色尚早,四处走动一下,不知不觉便来到了此处。见这院中有一小孩正在使拳,样子甚是好看。好奇心顿起。便驻足观看。见司马昊使完,不由得称赞了一声,随即走入院来。 司马昊一看来了生人,拉上锦云就要离开。陈墨雨忙道:“兄长请留步”。 司马昊警觉心顿起,问道:“你有何事?”。 陈墨雨笑着说:“我叫陈墨雨,见兄长使得好拳脚,欲与你交个朋友”。 锦云看了陈墨雨一眼,对司马昊说:“哥,娘交待了,不许与陌生人讲话,我们回家去吧”。 “唷,好俊俏的孩子”,刘氏看见锦云,便生了十分的喜爱,见这孩子虽然穿着朴素,却掩不住那天生丽质。刘氏又上前走了几步,越看越觉这女孩十分地眼熟,但又想不起在那里见过,猛地心里出现两人的影子,那就是十多年前,死于洪水中的林孝义夫妇。你看这姑娘抿嘴一笑,有多像林孝义兄弟,自已一直不相信林孝义死去,但天下那有这般巧的事情。便问道:“好孩子,你姓什么”? 司马昊答道:“我姓司马”,又指了指锦云道:“这是我妹妹”。 刘氏闻言,自言自语地说道:“不对,不对”。 司马昊一怔说:“什么不对,我是姓司马”。 刘氏微微一笑,和蔼地问道:“孩子,你今年多大了”? “再有几个月,我就满十四了”。司马昊不解地说道。 刘氏一听,言道:“哦,那就更不对了”。刘氏心中暗想道,“想我那故去的张姐姐,和我同时怀有身孕,她如大难不死,小孩也应和雨儿一般大小,怎的会大出两岁来呢。我那孝义兄弟本姓林,而眼前这小孩却是复姓司马。虽然那小姑娘有几分相像,眼前这小孩又怎的解释,唉,兴许是我思念他们所致,才会产生如此幻觉。罢了,如若他们还在人世,总有相见的一天”。 司马昊一拉锦运的手说:“妹妹,我们回家去。”说完拉着锦云的手一溜烟的离开了此地。 世上的事儿奇就奇在这里,怪就怪在这儿,若是刘氏再多问一句,或许就会知道锦云姓林,刘氏若是再往深处一想,或许也能想通其中关节,倘若刘氏真的找到了张氏,往后的情形就不是这样了。但机缘错过就再也回不来了。 望着两孩子远去的背影,刘氏感叹地说:“两个多好的孩子啊。也不知我那孝义兄弟的孩子在不在世上”。 光阴似箭,转眼又近年终,张氏为了养家糊口,在这“五凤楼”吃了不少的苦头,寒冬腊月,滴水成冰的天气,张氏还要在这冰凉的水中洗菜,手上冻起了数道血口子,没奈何,只有咬咬牙,坚持做下去,所幸的是,两个孩子特别的孝顺懂事,每当张氏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两个孩子总是围在面前问长问短。入冬以来,只要张氏一回到家来,司马昊便将一盆热水,端到了面前。每当这样,张氏的心中总是泛起一股暖流,心里想道,我有一双儿女如此听话孝顺,再苦再累我也值了。 这一天,天空彤云密布,朔风怒吼。店中客人稀少,快近打烊的时候,天上下起了雨加雪。天气十分地寒冷。店中小掌柜便叫厨房炒了几样菜,烫了一壶酒。在这酒楼后院的一个偏房之中,自饮自酌起来,谁知这厮不胜酒力,几杯热酒下肚,便觉血气上涌,脸红耳热了,晕头转向地不分东西南北了。 第25章护贞洁张氏逞威 你道这小掌柜是谁?他便是从陈至诚在汴梁开始卖炊饼时便跟着的刘尚贵。这刘尚贵嫌贫爱富、欺软怕硬、狡诈阴狠的性格,却是半点没有改变,十多年来反而更加地嚣张了。 再说恰在这时,张氏正巧从门外经过,被这刘尚贵一眼看见,便把张氏唤了进去。原来这刘尚贵垂涎张氏美色久矣,虽然张氏由于生活所迫,终日劳累,满脸尽是疲惫,眼角已悄悄地爬上了鱼尾纹,但那天生的,从骨子里透出的秀气,却是无法掩饰的。 待张氏进得房来之后,刘尚贵要张氏坐下赔他喝酒。张氏连忙推辞,起身就要出门,那刘尚贵一把将张氏抓住,往怀里一带,可怜那张氏那曾碰到过这种事情,一时慌了手脚,三魂吓掉了七魄。 俗话说饱暖思**,饥寒起盗心。那刘尚贵本就不是一个善良之辈,平日里就垂涎张氏姿色,苦于没有机会,今日借着酒气,壮了几分胆子,便欲对张氏非礼。 慌乱之中,张氏摸起了桌上的锡酒壶,对着刘尚贵的头项就是一下,就听一声闷响,刘尚贵双腿一软,扑地便倒在了地上。张氏用手一探刘尚贵鼻息,发觉只有进气,没有出气。才知道自己惹出了人命官司,一颗心砰砰乱跳起来,顾不得自己头发凌乱,前胸坦露,慌慌张张地夺门而逃。 这时铅灰色的天空扬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来,北风一阵紧似一阵,天气非常地寒冷。张氏高一脚低一脚,跌跌撞撞地不知怎么跑到了家门,推开门来,把两个小孩吓得不轻。只见母亲蓬头垢面,脸上道道血痕,胸前的衣服已被撕破,也隐隐露出几道血痕来,锦云哇地一下,哭出声来,扑到了张氏的怀中。 张氏并不理会媚娘,对司马昊急促地说道:“快,昊儿,赶快收拾东西,我们走。快,晚了就来不及了。” 张氏本就没有什么东西,不一会便收拾好了,三人在城门还没有关闭前,出得城门来,也不辩东西南北,拣有路的地方便走。这时天已完全黑了下来,母子三人跟初进汴梁城时,又是一番不同。 张氏生来命苦,一生中不受了多少磨难。这一次更是如此,被人欺凌不算,在这天寒地冻之时,还要带着两个未成年的孩子,亡命荒效野外,就是铁石心肠之人,也会愤愤不平。 这时雪下得更大了,只见这母子三人,跌倒了爬起,爬起来又跌到。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个个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咴咴。 就在这时,只听锦云说:“娘,我实在是走不动了。” 张氏说:“好孩子,再坚持一下,到了前面,我们便歇息好吗。” 锦云点点头,又跟着向前走去,又走了不知多少时辰,已是完全分不清路了,这时正好来到一个土丘之下,土丘之上正好有座房屋,母子三人又累又乏,张氏便想向这家房屋主人讨些水喝,救他们收留孩子们休息一下,天亮以后再想办法躲过这场劫难。 谁知走近一看,却原来是座破败不堪的农舍。到处是断檐残壁,屋中不少地方竟然长了蒿草。看情景,这农舍已荒芜多年,很久没人居住了。这时外面大雪却下得正紧,四野成了白茫茫的一遍。现在好不容易寻到一个避风之处,也只好权且栖身。母子三人进得屋来,寻到一个还有半边房顶的地方。然后靠墙角坐下,三人抱成一团,用相互的体温取暖。 她们就这样苦苦地捱着,待天已渐渐地亮时。张氏感到浑身发冷,上下牙齿磕得咯咯作响。深身不停地颤抖起来,司马昊一见,赶紧将母亲抱紧,问道:“娘,你怎么了?” 锦云这时也从张氏怀中醒来,赶紧也搂着母亲,不停地问母亲怎么了。 原来张氏受了这番大大的惊吓,坦露着胸脯,在这刺骨的寒风中走了一宿,又冻又累又饿,已然染上了风寒绝症。 张氏虚弱地说:“昊儿,娘可能是感了风寒,身子有些不适,现在天以放亮,我袋中还有些银两,你去寻个地方,弄些干草来,顺便买些吃的来”。 司马昊听了张氏吩咐后,含泪点了点头说:“你和妹妹就在此地,不要乱动,我现在就去办”。说完,接过张氏递过来的银两,出门向外去了。 却说那小掌柜,被张氏一锡壶正中脑门顶上,当即眼前一黑,双腿一软,便倒在了地上,却并没有死去,他当时正戴着狐皮帽子,张氏身子又被他抱着,这一壶虽然砸到了他的头顶,力道却是减了几分,加上帽子又挡了一下,因而没有致命。只是苦了张氏,以为出了人命,慌慌张张地逃出城去。待有人发现他时,其时张氏已经出城去了。 这刘尚贵还在陈至诚开炊饼店时,便能言善道,惯于见风使舵,生意做得灵活,对至诚倒也忠心。十多年来,跟随陈至诚在这生意场上摸爬滚打,渐渐地被陈至诚引为心腹之人。陈至诚生意做大以后,便将这“五凤楼”,托给他照看。这时他以慢慢醒转,此番吃了这么一个大亏,他岂肯善干罢休,忙将手下爪牙唤来,要他们即刻赶往张氏家中,先将那张氏饱揍一顿再说。 没多久,爪牙回报说,张氏全家不知去向,把个刘尚贵气得三尸暴跳。将手下这帮爪牙骂了个狗血淋头。本待要去报官,转而一想,这事本就是自己引起的,一旦对簿公堂,自己决计讨不了好去,自己丢了颜面不算,“五凤楼”的生意也会大受影响,到时陈至诚定会给不了自己好果子吃,只得作罢,暗暗恼恨不已。 再说司马昊出得门来,寻到了一个小小的集镇,买了一些馒头,弄了一床破絮,又捆了一大捆麦秸秸,便往这破农舍赶来。进得门来后,见张氏正靠墙坐着,双目微闭,显得很是疲惫不堪。他近前一摸母亲额头,滚烫得煞是吓人。 司马昊赶紧和妹妹将麦杆铺开,垫上破絮,扶张氏躺下。自己又赶忙到外面寻得一些干柴来,从怀中摸出在镇上讨到的火摺,生起了一堆火。 张氏盖上了破絮,经火一烤。身上有了一些暖气。才眼含泪花,对司马昊说道:“昊儿,好孩子,真是难为你了。” 司马昊说:“娘,你不要说了,这是孩儿应该做的。我是男子汉,我不去做,难道还要妹妹去做不成。” 张氏抽泣着说:“好孩子,没白让娘痛你一场。” 司马昊又道:“娘,这倒底是咋回事啊?” 张氏便将“五凤楼”发生的事情,前前后后,原原本本地叙说了一遍。司马昊一听,当时就要去探个明白。若这厮死了便罢,若没死,他一定要为母亲报仇。 第26章风雪夜泪托后事 张氏一听当时便急了,忙说:“昊儿,你不得胡来,听娘的话,咱们先避避风头再说,你若不听话,前去寻仇,一旦有了个什么差池,我如何去九泉之下见你的父亲”。 就在这时,锦云对着司马昊说:“哥,我口渴。” 张氏听说锦云口渴,吃力地对锦云说:“好孩子,忍一忍,实在是渴的话,你就到外面去抓把雪吃吃。好吗?” 锦云听话地点了点头,司马昊见状,对锦云说:“妹妹,你就在这儿陪着娘,哥这就给你找水去。记得不要让火灭了。”说完转身又出门而去。 不一时,司马昊就回来了,不知他在那里寻来一口破锅,两个瓦罐。接着又抱了一大堆干柴进来。 司马昊利用这屋里的破墙砖,把锅支起,锦云又从外面抱了一大抱雪进来,兄妹俩就在这破庙里烧起雪水来了。待水开了,司马昊灌了一罐,端给张氏喝,张氏却摇摇头,示意不要。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到了第二天晚上,张氏病情突然加重,竞不停地说起胡话来。把个司马昊兄妹俩吓得手脚无措,只会一个劲儿的哭。也许是孩子们的哭声起了作用,张氏又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望着孩子们轻声地说:“你们哭什么,我不是好好的吗。” 锦云说:“娘,你刚才说起胡话来,可把我们吓死了。” 张氏淡淡一笑道:“娘一时半会还死不了,只是苦了你们了。” 司马昊说:“娘,待你好了之后,我们离开这里,我不会再让你 受苦了,我有力气,我会养活你和妹妹的。” 听了这话,张氏的心中非常的难受,眼泪不由自主地便流了出来,她望着司马昊说:“昊儿,你过来,娘有话说。” 司马昊赶紧往张氏的身边挪了挪。 张氏接着说:“昊儿,我知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有你这样听话的孩子,我很知足了。你现在也不算小了,有些事也该让你知道了。你的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望我儿长大成人之后,也能作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司马昊说:“娘,你放心。我决不会给你们丢脸的。” 张氏点点头说:“这我相信,可是你知道你父亲是干什么的吗?” 司马昊摇摇头,茫然地望着张氏。 张氏接着说:“你父亲原是张土诚手下的心腹卫士,人称‘黄面判官’。张士诚兵败身死后,便回到了栖霞岭安身,其实你父亲并不是为了苟全性命,而是为了护得一桩天大的秘密”。 锦云说道:“爹爹护的是什么秘密呀?” 张氏道:“张士诚预计到自己斗不过朱元璋,就差人将一批宝藏,悄悄地运到了汴梁附近。然后将知道秘密的人尽行处死。另有一批宝藏约有百万之金,原是“小明王”留下的,也藏在汴梁附近。也是张士诚准备东山再起的资本。而知道这秘密的只有四个人,这四人正是张士诚的贴身护卫,但这四人当中知道这个秘密的,却并不知道宝藏的具体位置,知道位置的却不知道开启的方法,知道方法的,却没有开启的工具。而且这四人当中有一人便是下毒害死你父亲的人,名唤史文彬。另有一人在平江失散后下落不明。第三个就是我们去开封投靠的潘奇叔叔,现在他也遭遇变故,不知去向了。再一人就是你们的父亲,现在他也以过世。我说的这些都是你父亲在临终前,告诉于我的。目的就是要我儿能苦练武功,继承他的遗志,护得这批宝藏的安全”。 司马昊道:“娘,你放心,我不让爹爹失望的。” 张氏高兴地点点头,接着说:“你爹爹知道史文彬居心叵测,几次三番地想从你爹爹口中,打探另外三人的生死,只因你爹爹口风甚紧,才遭了史文彬的毒手。此人武功高强,我儿千万不可前去寻仇。现在朝廷锦衣的密探时刻都在关注,稍有不慎,便会招来杀身之祸。你现在还小,不足以涉入江湖,你要知道江湖凶险,任何人都不能轻易信之,为娘今天跟你说的话,你们二人要牢牢记在心中。这也是你父亲临终时交待于我的,我本待你成人之后,再转告于你,但为娘我愧对你父亲的重托,不能不将这个秘密告诉于你。至于将来如何,就看我儿的造化了。” 司马昊听了张氏的一番话后,心中暗暗下了决心,于是对张氏说:“娘,我会牢牢记住你的话的。” “这我就放心了。”张氏转而对锦云说道:“锦儿,你现在还小,有些事情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明白。倘若娘有个什么不测,你一定要听哥哥的话。不许由着小性子来,明白吗?” 锦云闻言点了点头说:“我会听哥哥话的,娘,你就放心吧。” 这时窗外又刮起风来了,天上零零星星的飘起了雪花,锦云不由得打起了一个寒喧。司马昊见状,把妹妹紧紧地抱住,用自己的体温来替妹妹御寒。张氏看着这兄妹俩,想到自己一生命运多舛。眼中不由得流出了两行辛酸的泪水。 锦云见张氏流泪,忙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替张氏擦去眼泪说:“娘,你不要哭,我从今后再不撒娇了,我会听话的。” 司马昊也说道:“娘,妹妹说得对,我们一定听娘的。今后一定替娘争光,一定让娘过上好日子的。” “我苦命的孩子啊……。”张氏轻轻地抽泣起来,又对司马昊说道:“昊儿,为娘有一事相求,你……你能答应吗?” “只要是娘吩咐的,孩儿就是粉身碎骨也要去办到。”司马昊对着张氏说道。 “好,孩子啊,只是难为你了……。”说着,张氏从怀中摸出一物来,递给了司马昊。司马昊接过一看,却原来是一只非常漂亮的凤凰玉佩。 “这是为娘我当年在柳家堡居住时,与你陈家伯父、伯母订立盟约的信物,这玉佩原本一对,合在一起便成了一只。我林陈两家各执半边。”张氏喘了喘气,便把当年在柳家堡的情景慢慢地叙述了一遍。最后说道:“昊儿,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娘今天把这些告诉你,只是求你将来如能找到陈家伯父,便把这凤凰玉佩作为信物,把你妹子交付与他,如若寻找不到,我把锦云就交付给你,不论何时何地,你都要善待于她。” 司马昊点了点头,小心地将凤凰玉佩接过来,吊在锦云的脖子上,然后将它塞进锦云的内衣里。 司马昊其时年纪尚小,对张氏的一番苦心焉然完全理解。只以为母亲是要自己今后要全力地照顾好妹妹,根本不可能往其他的地方去想。以至若干年后,才发现母亲这番话的真正含义,原来是说如找不到陈家,便是要他和锦云厮守终身。 第27章遭劫难天地含悲 第八章天地含悲 却说张氏说了这么多话,早以感到体力不支。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原来这张氏在五凤楼遭到凌辱,身体上精神上都受到了严重的伤害,为了保护这一双儿女,不因打死人命而受官府的迫害,一路上慌不择路的狂奔,以致染上了风寒绝症,她自知无望好转,便把要交待的后事,一一交待司马昊兄妹。这是两个孩还小,并不能完全理解张氏的这一番良苦用心。张氏把一些事情交待完之后,心中一宽,又陷入了迷糊的状态。 也不过了多久,张氏发现自己又在柳家堡的家中,正与林孝义说着话儿。突然发现司马逢春来到了自己的面前,指着自己说:“娘子,你忒地无情,怎可将我一双儿女,抛于荒效野外不管,自己却和这野男人逍遥快活。”说着,伸手向张氏抓来。 张氏悚然醒来,却原来是锦云的小手正搭在她的脸上,张氏扭头一看,见篝火快熄灭了,两个孩子虽然都以睡着,却直往自己身上靠来,想借以取暖。 这时纷纷扬扬的大雪还在下个不停,天气显得非常地寒冷。张氏吃力地慢慢地爬了过去,把柴禾加了上去,让篝火重新燃烧起来。然后又慢慢地爬了回来,将破絮轻轻地盖在两个孩子的身上。自己再吃力的爬到另一边,靠墙坐了下来……。 天亮以后,司马昊最先醒来,发现自己和妹妹睡在破絮当中,却不见了母亲,司马昊大吃一惊,举目四处找寻,发现张氏就在自己的脚头,双目紧闭靠墙坐着,司马昊大叫一声“娘!”连滚带爬地就到了张氏的身边,他伸出手去一摸张氏,只见母亲双目紧闭,已经全身冰凉,显然以气绝多时了。 司马昊见状,头脑“嗡”的一下,顿时一片空白。少倾,他便撕心裂肺般地哭叫起来。 他这一番嚎啕大哭,早以将妹妹锦云惊醒,她见眼前这般情景,又吓、又怕、又悲痛地与司马昊哭作了一团。 到底还是司马昊年长一些,更有主张。只见他擦干眼泪对锦云说:“妹妹,你别哭了。我们还得想个法儿将娘安葬了才是。” 锦云满脸泪水地对司马昊说道:“哥哥,现在如何是好啊?” 司马昊说:“妹妹,你先不要惊慌。娘还给咱们留下了银子呢。”说完,用手指了指张氏身边。 锦云一看,果真母亲的身边留有一些碎银。这时又听司马昊说道:“妹妹,你先在这儿看着娘,我到山下去看看,请好心人来帮咱们把娘的后事料理了吧。” 锦云懂事的点了点头:“哥哥,你快去快回吧。我心中实在是害怕……。” “好妹妹,你不用害怕,哥哥去去,很快就会回来的。”说完,司马昊转头向山下走去。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司马昊领着两个人来到了破屋当中,其中一个手中抱着一床破芦席。另一个拿着锄头家什。他们也不多说什么,默默地将张氏用破芦席卷起,抬到了屋后的荒地当中,挖了一个大坑,将张氏放了进去。就在这时,锦云突然呼天抢地般的大哭着,向张氏身上扑去。司马昊眼急手快,一把将妹妹紧紧地抱着。 见此情景,就是铁石心肠之人,也会掉下泪来。与司马昊同来的人当中一个自言自语地说道:“老天爷这是瞎了眼,专挑穷人欺侮,何时才是穷人的出头之日啊”。 另一个接过话来:“唉!你在这儿咒天骂地的,又能管得甚用,富人照样花天酒地,穷人照样挨饿受冻。依我看,穷人的性命,比这地上的蝼蚁还要不值啊……。” 两人相互看了看,摇摇头,又各自干起活来。 不一会,一座新坟便在这风雪之中立了起来,其中一个人,不知在那里找来一块木板,在问了司马昊的姓氏之后,用炭在上面写着“故显妣司马昊之母张氏之墓”。下有一行小字写着“孝男司马昊、孝女林锦云谨立”。 见张氏已安葬好,其中一位年长一些的说:“孩子们,你们想哭就尽情地哭吧。” 这时锦云早以哭成了个泪人一般。只见司马昊对二人跪下,不住地磕头致谢,这二人将司马昊扶起,就要离去。司马昊忙取出一些碎银道:“谢谢两位叔叔相助,你们的大恩且容我日后相报”。说着,便将碎银递了过去。 其中一人握着司马昊的手说:“孩子啊,这银子我们不能收,收了,那是天大的罪过。我们都是穷人,有的只是气力。其他的我们也帮不了什么。做这点小事,岂可指望你们两个小孩相谢。就此别过,你们好自为之吧”。说完,便转身下山去了。 见这两人下山去了之后,司马昊转身见妹妹锦云还在痛哭,想到母亲为了他们兄妹,吃了数不清的苦,受了数不清的累,如今却落得如此悲惨的结局,他在心中暗暗地发起狠来,默默地对着张氏的坟墓道:“娘,若是那五凤楼的小掌柜死了,倒还罢了,若这厮没死,孩儿我一定要为你报这血海深仇”。 当天上午,司马昊便领着妹妹离开了山神庙,下山来到了一个集镇,司马昊将妹妹安顿在一家小小的客栈之中,替她洗去了脸上的污垢,让她饱饱地吃了一顿,然后对锦云说道:“妹妹,哥哥要到城内去一趟。你好生在此呆着,我没回来不许乱走”。 锦云有些不情愿的说:“哥你可要快去快回啊……”。 司马昊说:“你放心吧,我很快就会回来的”。说完便离开了客栈,在镇上买了一把剔骨尖刀,藏在怀中往汴梁城内而来。 却说司马昊进得城来,便在五凤楼对面的一家茶楼上,拣了一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下,细细地打量起五凤楼里面的动静来。 到了酉时左右,店中的客人已是不多了。就在这时,从店外走进一个人来,约摸十四五岁年纪,只见他径直来到柜台前问道:“谁是店中掌柜的”? 这“五凤楼”的刘尚贵此刻就在柜台内端坐,见有人问起,眼睛一斜道:“有什么事啊”? “哦,这儿有您一封信,是一位官人叫我给您送过来的”。说着从身摸出一封信来,搁在柜台上,推了过去。 原来司马昊早将“五凤楼”的情况,打听得一清二楚,连这刘尚贵长得什么模样也是清清楚楚的。当他看见这小掌柜还好端端地坐在柜台内的时候,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恨不得立时便将他大卸八块,以泄心头之恨。左思右想,便思得这样一条计策,前来五凤楼找这小掌柜寻仇。 第28章司马昊大闹五凤楼 再说这小掌柜听说有自己的信,便站了起来,伸出右手来拿。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司马昊快如闪电般地将小掌柜的右手手腕拿住,自己右手已将剔骨尖刀从怀中摸出,只听“啪”的一声,已将刘尚贵的手牢牢地钉在柜台之上。 刘尚贵痛得连声怪叫,早以把这厅堂之内的人全部惊动,人们把目光纷纷转向这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司马昊一下得手,更不饶人。紧接着右手攒成拳头,奋力朝刘尚贵的印堂穴击去,只听一声闷响,刘尚贵已是满面开花,身子便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猛地向后翻去,右手被匕首硬生生的从中劈开。成了名符其实的三只手。 刘尚贵连声惨叫,鲜血洒得到处都是,向后倒的身子又将后面立柜撞倒,坛坛罐罐全部打碎在地,血腥味和芳香的酒味掺合在一起,在室内弥漫着。 店中的小二立即上来了几人,其中一人,双拳一合,一招“双凤朝阳”便已打向司马昊的两侧太阳穴。司马昊听风辩形,知道身后有人来袭,他将身一蹲,来人这一招,便以使空。好个司马昊,左脚向右踏上半步,右手成拳状,左手握住右拳,一个“反肘”。正好击在来人的膻中穴上,来人一声闷哼,腾腾地向后倒退几步,一连压坏了两张桌子,倒在了地上。 “咦,想不到这小子还是个会家子。”说话的乃是刘尚贵的心腹之人,“青龙堂”中的高手,姓牛名二,只见他生得五大三粗,满脸横肉。还没动手,便将双手十个手指捏得“咯咯”直响,怪声怪气地说:“小子啊,你竞敢到这儿来捋虎须,休怪老子无情了。” 司马昊把心一横道:“你来吧,难道小爷还怕你不成。” 牛二更不答话,呼地跳将过来,左手在司马昊眼前一晃,使了一记虚招,右手弯成钩状,倏地抓向司马昊丹田之处。 司马吃了一惊,自打跟随父亲练武以来,这还是平生第一次与人对仗。不免显得有些慌张,危急之下。家传的云燕十八翻自然而然的使将出来,只见他一个侧身,一招“燕翔烟雨”,堪堪躲过了牛二这凶狠的一抓。谁知牛二不待招数用老,右手变抓为拳,左手变拳为抓,向司马昊面门抓到,右拳挟着风声,又已打向司马昊右腰。司马昊一记“雏燕归巢”,躲过了牛二右手这致命的一击,紧接着又是一记“雨燕穿廊”,身形一矮,侧转身躯,向左斜窜出去,躲过了面上的这一抓,但背上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空门。被牛二抓个正着,整个后颈被牛二抓出了几道深深的血痕,顿时鲜血淋漓,痛入骨髓。 这时坐在厅堂左手边上角落里,有一中年汉子,见司马昊一出手便将店中小掌柜和店小二击倒,后又与牛二斗一团。他微微一笑,一边自斟自饮地喝着酒,一边欣赏着眼前的这番打斗。他见司马昊身形娇健,虽临敌经验不足,功力也不足与这几人抗衡,但兀自和他们缠斗,丝毫不肯示弱,心里便有了几分喜爱,待司马昊使出家传的云燕十八翻时,他不由得轻轻地“咦”了一声。 司马昊中了牛二这一抓,疼痛难忍,眼前一黑,便往前倒去。牛二见状大喜,他见自己这一招得手,岂肯就此罢手,便如影随形般地跟了上去,一招“黑虎掏心”,使上了十分力道,呼地一下便向司马昊胸口打倒,这牛二练的乃是外家功夫,这一拳下去,足可裂碑开石,眼见得司马昊立时便要毙于牛二拳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只竹筷带着啸声射到,只听“嗤”的一声,竹筷贯穿了牛二的咽喉,钉在了牛二身后不远的立柱之上,兀自还在颤抖着。牛二就像见到了鬼魅一般,眼睛楞楞地看着前方,身子就此定住,跟着一道血箭从喉咙中射了出来,只见他嘴中“咕噜咕噜”不知说些什么,双手在空中乱画,象要抓住个什么东西,随即向前一倒,双脚在地上乱蹬,眼见得不能活了。 这一下突生变故,把个五凤楼中的人都惊得呆了,还在司马昊把刘尚贵的手钉在柜台之上时,店中胆小的食客就以跑个精光。光剩下这几个人。 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刘尚贵尚且如此,他身边的人必也好不到那里去,此刻那几个平素里趾高气扬惯了的小二,见牛二躺在血泊之中,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知道今番撞上了对头,楞了一楞,立即夺门而逃,出得门后,嘴里大声地喊叫“杀人了,杀人了。”把个刘尚贵独自丢在柜台之后挣扎不管了。 就在此时,只见身形一晃,坐在厅堂左手边上角落里的汉子,已来到司马昊身边,一拉他的手说:“快跟我走。” 也不待司马昊作何反映,拉着司马昊的手冲出门去。来到大街之上,便向城门跑去。谁知司马昊还是个孩子,刚经过一番恶斗,身上又伤得不轻,根本无法跑动,汉子一看急了,口中喃喃地骂道:“真是个不中用的东西,就凭这本事也敢来这里寻仇。真是可笑之致。”骂归骂,脚下倒是未曾慢了下来,后来,索性点了司马昊的昏睡穴,背上他朝城门奔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在这汉子与司马冲出店门的时候,店中另外两个正在喝酒的人,相互使了个眼色,也紧跟着司马昊他们的身后而来。 却说这汉子虽背了一个人在身上,身形却是奇快。只见他出得城门后,纵高伏低一路往西而来。约摸行得几十里后,来到了一个辟静之处。这是一个北方常见的四合院落,房屋破败不堪,显然很久无人居住了。但四周松柏掩映,倒也显得十分的清静。汉子背着司马昊从断墙处跃入院中,径直走向西厢房中。替司马昊解开穴道,低声对司马昊威严的喝道:“若不想死,就老老实实地呆着别动。”旋即又跳上坑去,盘膝坐下。调匀呼吸,默默地运起功来。 第29章花无影出手惹祸端 司马昊这时已经清醒过来,想到自己凭一时血气之勇,到五凤楼去寻衅报复,若不是这位恩公搭救差点就命丧当场。想起来兀自有些后怕。自己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有负母亲重托。我那可怜的妹妹也不知……。 一想到妹妹锦云,司马昊心中悚然一惊。暗暗地出了一身冷汗,自己出来这么久了,也不知妹妹此刻怎样,他暗想道,妹妹此时肯定在店中望眼欲穿地等他。自己若是还不归去,妹妹有了什么差池,他将来有何面目去九泉之下见自己的父母。想到此,司马昊拔腿就往外走, “站在。”背后传来了汉子威严的断喝声。 司马昊并不理会,继续向外走去,突然有一物打到了司马昊的“阳泉”穴上,司马昊感到腿上一麻,兀自便倒在了地上。黑暗中传来了汉子的咒骂声:“直娘贼,竞敢将老子的话当耳边风”。 司马昊腿上“环跳穴”不知被什么东西击中,双脚一软,又倒在了地上。就在这,院子里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声音,显然是有人闯入院中来了,黑暗中那汉子嘿嘿一笑,朗声说道:“是那条道上的朋友,深夜前来寒舍造访”? 屋外也有人朗声回答道:“通臂猿赵映,鬼脸哪吒关超前来拜访白面犴狴花无影”。 只听房门“吱”地一声被打开,花无影背插吴钩剑,出现在房门外,对赵、关二人一拱手说:“听说二位在锦衣卫混得不错,你二人从‘五凤楼’起就一直跟着在下,不知有何见教”。 通臂猿赵映也一拱手说:“听说阁下在姑苏一战中,突然失踪,没想到竞做起了缩头乌龟,在此间纳起福来了”。 鬼脸哪吒关超也冷笑一声道:“呵呵,想不到大名鼎鼎的白面犴狴花无影,也有隐身藏形的时候啊……”。 花无影表情冷漠地说:“老子隐身藏形,还不至于辱没祖宗,比一些卖主求荣之辈,不知要好多少倍,废话少说,二位夤夜前来,意欲如何”? 赵映干笑了几声说:“嘿嘿,花大侠,我们本都是武林中人,喜欢个直来直去,咱明人不说暗话,请阁下把藏宝图借我兄弟一观,我兄弟决不为难与你”。 原来这二人乃是锦衣卫中的高手,一身武功端的了得,这二人投靠朱元璋之前,是陈友谅手下的大内高手,陈友谅兵败身死,转而投靠了朱元璋,只因这二人行事狠辣诡秘,与人对阵很少失手,所以深得朱元璋喜爱,安排在锦衣卫中,专一捕杀反明之士和陈友谅、张士诚的余党。这通臂猿赵映使得一手好泼风刀,关超一对峨眉刺也练得出神入化。两人皆是身经百战之人,前些日子得到了线报,说有一象花无影的人,最近在开封一带出没,于是这二人便在这一带暗暗寻访,今日果真在“五凤楼”碰着,焉肯放过。便一路追了上来。 花无影知道今天遇上了劲敌,于是暗暗将劲力布满全身,阴沉地说道:“二位果真要与我结下这梁子么”? 关超嘿嘿一笑道:“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花兄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想来也明白其中的道理,那时节咱们各为其主,战场上拼个你死我活,也是正常的,现如今张士诚已然一命归西,你守着这些财宝又有何用。只要你将藏宝图交出,咱们相安无事,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如何”? “呸,”花无影朝地上碎了一下道:“你们这些猪狗不如的无耻之徒,将招子放亮一些,你花大爷我啥时怕过谁来。要我交出藏宝图,须问问我背上的吴钩剑愿意否”。说完,将吴钩剑从背上拔下,握在手中,缓步走到场中。 赵映不再讲话,将手中泼风刀一挥,一招“飞沙走石”,便拦腰向花无影砍到,花无影左手吴钩剑使出一招“拨草寻蛇”,挡住了赵映的挥来的一刀,右手吴钩剑使出一招“锋芒毕露”,唰的刺向关超小腹。关超手中峨眉刺向下相交,抵住了花无影的这一剑,紧接着身形一变,一个扫膛腿,向花无影双脚扫去。 花无影冷笑一声,纵身跃起,姿势甚是美妙。只见他左手吴钩已然搭住赵映的泼风刀,待身子刚一落地,右手剑已经刺到赵映左肋。好个通臂猿赵映,手中泼风刀一翻,一记“懒驴拉磨”,身子已转倒花无影左侧,跟着左手一招“忙里偷闲”,蕴足了八九分劲道,也拍向花无影左肋。与此同时,关超的峨眉刺,也已刺向花无影背部的“悬枢穴。”花无影长啸一声,身子如鬼魅般的突然向右飘开。紧接着又向上跃起,右手剑已经交到了左手,同时右手快如闪电般的从怀中摸出了一枚蝴蝶镖,把手一扬,蝴蝶镖便带啸声,急速地射向赵映面门的印堂穴。 赵映识得厉害,忙将手中泼风刀护住面门。“咣”的一声,蝴蝶镖被赵映挡落地下。谁知花无影这一下乃是虚招,只见他紧接着一招“毒龙出涧”,已将经一只吴钩剑激射出去,赵映发觉不妙,待要向后躲闪时,已然不及。吴钩剑穿胸而过,将赵映钉在地上,只见赵映口中鲜血乱喷,手中泼风刀丢在了一边。 花无影身形一晃,快如闪电般地便到了关超的面前,左手吴钩剑便钩向了关超咽喉。谁知此时,躺在地上的赵映甚是强悍,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奋力拔出身上的吴钩剑,借势一滚,便倒了花无影的脚边,牢牢地将花无影右脚抱住。 关超一见时机来到,左手峨眉刺一横,向上托起了花无影的这一剑,接着身形一矮,中官直进。右手峨眉刺向花无影前胸的“灵墟穴”,花无影被赵映抱住右脚,无法躲闪。危急之中,他将左手吴钩剑一横,钩住关超的峨眉刺向后一带,使出本门绝技中的一招“投怀送抱”,硬生生地将关超带到自己胸前。同时左手一松,将剑丢掉,气沉丹田,劲运双臂,一声大喝。一记“双凤贯耳”,正击在关超的两侧太阳穴上。只见关超两眼一翻,七窍鲜血乱流,就此毙命。 但这关超是何等样人物,江湖上人称鬼脸哪吒,岂是浪得虚名之辈。虽武功比花无影相差了一截,命丧花无影双拳之下,但他左手的峨眉刺也同时插进了花无影的右胸之上。 第30章行侠仗义身负重伤 不一刻,花无影已将内力自丹田,按任督两脉运行了一遍,人方才觉得舒服一点,他赶紧站了起来,将吴钩剑拾起,在赵、关二人的尸首上擦干净,回到房中,解开司马昊的穴道说:“此地不可再呆,速速跟我离开此地。” 司马昊回答说:“不,我还要去找我妹妹。叔叔自行离去便是,不要管我”。 花无影冷笑一声说:“你我处境现在非常危险,就凭你这点本事,自身都难保,还想找什么妹妹,你不是在说梦话么”。 “就是死,我也要找到她”。司马昊倔强地回答道。 “啪”的一声,司马昊的脸上,立时吃了一记耳光,他顿时便觉左脸火烧火燎般地疼痛,泪水直在眼眶中打转。只听花无影怒道:“放你娘的狗屁。若不是你这小贼,我怎会趟到这浑水中来,今番走不走都由不得你,惹得老子性起,一掌就将你拍死在此”。 司马昊将心一横,倔强地说道:“打死我也不走”! 花无影闻言暗道:“直娘贼,这厮倒真的有几分象老四,正合老子的胃口”。不待司马昊再说什么,早以将司马昊左手脉门扣住,不由分说地将司马昊带出门去,往西而行。 再说锦云见哥哥一去不复返了。心中不免着急起来,便一直站在路口等着。这时由北向南过来了几辆马车,前面一辆车上坐着一红脸汉子,密密麻麻的络腮胡子,将整个脸盖去了三分之二,一对没有光泽的小眼睛,滴溜溜的乱转,容貌生得的确古怪,使人一见,便会联想起山中的刺猬起来。这人正是河北省沧州南皮的管平,专一干些伤天天害理,拐卖人口的勾当,也是活跃在鲁豫一带“朱雀堂”中的一个角色。与牛二同出一个师门,人送绰号“花刺猬”。这日正将一批抢来的小姑娘运往南京,也是合该林锦云要遭此劫难,突然被管平这厮发现了。 管平一见锦云虽是平常百姓人家打扮,却掩不住天生丽质。出落得花容月貌,国泽天香。见她独自立于路旁,显然是在等什么人。心中不由得“咦”了一声。暗想道:这雏儿这等美貌,若是弄到金陵,还不将那些鸨儿乐死。想到这里,便将马儿喝住,跳下车,来到了锦云跟前。 却说那管平来到锦云身边,将锦云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心中暗道:想我管平走南闯北,也到过不少码头,那曾见过这等姑娘,真可算得上是人中极品了,若是弄到京城去。少说也要搞他个百十两纹银。姑娘啊,休得怪我管平手黑,只怨你自己命苦,今番撞在我管平的手中。这到嘴的肥肉,岂有把它丢掉的道理。想到此,管平满脸堆笑地说:“哎唷,看你这小妹妹伫立于寒风之中,想必是在等什么人吧”? 锦云看了一下管平,怯生生地回答道:“我在等我家哥哥,你是何人”? 管平装作和蔼地说道:“我们是过往的客商,小妹妹,你哥哥多大了,到那儿去啦”? 锦云说:“我哥哥比我大两岁,去了汴梁城里,说好马上回来的,不知何故,现在还没回转”。 管平闻言,煞有介事地说:“哎呀,不好了,刚才我们从汴梁城外经过,见有一少年倒在路旁。不知是不是你哥哥。你哥哥怎生模样,你且说来我听”? 媚娘少不更事,那知道人世间会有这等卑鄙龌龊的小人,更不会知道江湖之中阴险狡黠之事,便一五一十地,把司马昊模样向管平描述了一遍。 管平一听,一拍大腿说:“如此说来,倒有八九分象了。不知此时成了什么样子了”。 锦云一听顿时慌了,完全不辩虚实,“哇”地一声哭将起来,边哭边说道:“真是我家哥哥,那便如何是好啊……”。 管平见状,心中暗喜道:这个雏儿,如此不谙世事,真是天助我也。便道:“看你这般可怜,我不如送你前去看看如何”? 锦运闻言感激地点了点头,便随管平来到了车前,谁知锦云上得车来,突然有人一下子就捂住了她的嘴巴。却待要挣扎时,一只黑袋已当头罩下。紧接着有人在她风池穴上一点,锦云脑袋“嗡”的一声,只觉眼前一黑,就此失去了知觉。 再说“五凤楼”的几个小二,看见店中这血淋淋的场面,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慌忙奔出店门之外,站在当街之上大呼小叫。就连司马昊等几人如何出得店去,也未曾搞清。 这几个小二一番喧闹,立时招来不少人,都驻足向店中探望。大家叽叽喳喳,指手画脚地议论,就是没有谁敢上前。 不一时,早有人将官府之人带到,只见汴梁府尹带着三班衙役和捕快,将个“五凤楼”围得水泄不通。众衙役对着“五凤楼”张弓搭箭,如临大敌一般。 汴梁府尹对着“五凤楼”大叫道:“屋内凶徒听着,乖乖地丢掉手中兵刃,出来就擒。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言未毕,果真有一人摇摇晃晃地,就犹如喝醉了酒一般,从里面走将出来。大家定睛一看,却原来是被司马昊打倒的店小二。只见他脸无血色,双目乏光。手扶店门,吃力地说道:“那……那厮,早就走……走了”。 闻听此言,汴梁府尹将手一挥,众衙役、捕快如狼似虎般的冲入店中。 只见店中是一片狼籍,破碗、破碟,破桌子,破椅子散了一地。菜肴酒水到处都是。牛二瞪着两个牛卵似的大眼,躺在血泊之中。已气绝多时。待有人从柜台后面寻到刘尚贵时,只见他整个脸犹如一只皱了皮的紫茄子般,兀自还昏迷不醒。一只被劈成两半的手掌,还在淌着鲜血。 与此同时,陈至诚气喘咴咴地赶到了五凤楼来,看见这一场面,惊得目瞪口呆,双腿一软,整个身子便往下掉,幸亏左右有人,一把将他扶住,才不至于跌倒。待自己情绪稍为稳定一下后,便顿足长叹道:“完了,完了。我十几年苦心经营的‘五凤楼’,算是完了。” 时有管家在旁说:“老爷,我看这五凤楼没受什么大的损失,咱们请人重新收拾,不就行了么” “蠢才”。陈至诚将满肚子的火一下子全发到了管家身上:“你是个猪脑子吗,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整个汴梁城早以闹得沸沸扬扬。今后谁还敢上这儿来”。 说完,陈至诚来府尹身边,一躬身说:“烦请府台大人,替小民作主,早日缉拿凶手”。 这开汴梁府尹平日里就没少得陈至诚的好处,见陈至诚相求,自然又少不得进那白花花的银子,自然十二分地应承。于是便根据店中小二的描述,将司马昊等人画影图形,四处缉拿。 第31章林锦云落难青楼 再说那管平将林锦云骗上马车后,立刻将她点晕。马不停蹄地向南狂奔而去。当锦云醒来之时,也不知跑了多长的路程,同车的还有几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姑娘。个个脸上都挂着泪痕,显然与锦云的遭遇一样。锦云见自己受骗,悔不该未听哥哥之言,如今落得个骨肉分离的结局,心中恼怒难忍,不由得对管平等人破口大骂。 管平见锦云如此泼辣,一下便撕去了脸上的伪装,露出凶残的本性来。一连煽了锦云几个耳光,恶狠狠地骂道:“他娘的小骚货,不识好歹,老子领你们进京享福,竞敢如此谩骂与我,惹得老子性起,便在你这水嫩嫩的脸上,划上十七八道口子来。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着将明晃晃的匕首拔了出来,在锦云的眼前比划着。吓得同车的几个女孩花容失色,不住地哆嗦。 谁知锦云性格甚是刚烈,不但没被吓着,反而骂的更凶。她自小便跟司马逢春学过一些拳脚,临阵对敌虽不管用,但身手却是较为娇健。她左手抓的管平下腹,右手用尽了全身劲力,“呼”的一下便扇到了管平的脸庞。只听“啪”的一声响,管平的脸上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掌。一个来这管平毫无防备,二来根本没把林锦云专放在心上,所以才着了林锦云的道儿,丢了一个大大的脸面。 谁知这管平厚颜无耻之极,挨了一记耳光后,不怒反笑道:“姑娘,你这般给爷爷搔痒,当真是别致得很啊”。 说完,突然掉转匕首对着媚娘的哑穴就是一下,锦云一下子昏死过去,再也骂不出声来。把同车的几个姑娘吓得花容失色,不约而同地惊呼起来。 当晚车子停在了靠近杞县的一个地方,管平寻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让几个抢来的姑娘挤在一起歇息。待管平一伙人离开房中后,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偷偷地对锦云言道:“妹妹休得如此造次,你我如今就好比网中鱼、笼中鸟。要想保全性命,只得忍辱负重。日后寻得机会,再来报仇不迟”。 这一番话将锦云从梦中点醒,使她牢牢地记住了报仇二字,记住了管平等一干人的嘴面。一个十二岁的女孩,遭受了常人难以忍受的变故和磨难,使她过早地进入了成人的世界。使她的内心变得冷酷和尖刻起来,以至后来有了将管平满门尽数屠戮和将“朱雀堂”上下杀得一干二净的结果。锦云不再哭闹叫骂,任凭管平将自己带向何方。从此,江湖之中便又多了一个,使人谈之色变,令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来。 就这样,管平等人一路上晓行夜宿,但对锦云这些女孩,却看守得十分的严密。他们经河南的杞县、太康、鹿邑。慢慢地进入了安徽的亳州、再经阜阳、合肥、全椒终于到达了长江北岸。只要一过江,便是当时的京城南京了。 这日,管平等人寻得一只渡船,悉数渡过了长江,进入了金陵城中,看来这管平是金陵城中的常客,很熟悉地便把锦云等人,带到了鼓楼附近的一家客栈。 第二天,管平领着一五十岁左右的女人来到了房中,对锦云言道:“丫头,这位是锁春楼的妈妈,她那里可是一个绝好的去处,算你运气,找了一个这么好的地方”。 锦云也不搭话,转过脸朝这女人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再不作声。 这管平干的就是拐卖人口的勾当,他仗着有“四象会”暗中撑腰,更是肆无忌惮地将这些小姑娘贩卖到这金陵城中的烟街柳巷之中。从中牟取暴利,作尽了伤天害理之事。而此刻他身边这位女子,正是南京城中有名的“锁春楼”的鸨婆。 这鸨婆从第一眼看见锦云起,心中就有说不出的高兴。凭她多年的经验,她就断定出,象这么秀丽的姑娘,只要请名师加以训导,再假以时日,将来肯定是她“锁春楼”的摇钱树。于是,满面笑容地对锦云说:“闺女,你可愿意随我前去?” 锦云不置可否地没有作声。 这管平在一旁倒是急了,凶神恶煞般地吼道:“你是聋了还是哑了,问你话,怎不作声,不识抬举的东西。” 鸨婆瞪了管平一眼,说道:“你不要吓着人家孩子,这样一个水灵灵的姑娘,怎经得起你这般折腾,真是岂有此理。” 管平笑了笑道:“妈妈有所不知,这些个雏儿,性子一个比一个野着呢,若不给些厉害,还有些不知深浅。” 鸨婆不再理会管平,继续对锦云说道:“闺女啊,跟着我老婆子,决计不会让你受苦。只要你听话,今生保管受用不尽。你在这金陵城中举目无亲,又能上那儿去呢?你说我说的是也不是?” 锦云被逼无奈,只得点了点头。 鸨婆一见大喜,走过去拉着锦云的手道:“这就对了。闺女,咱们这就走吧。” 从此,锦云就随这鸨婆步入了这青楼之中。做了一名烟花女子,虽未曾失身,却是以卖笑为生,终是红尘中最为下层之人。 锦云天姿聪颖,诗词书画本有根基,再经南京城中的名师一番训导,只几年功夫,锦云便诗词歌赋无所不能,琴棋书画无所不通。随着年令的增长,她也明白了青楼女子的悲苦,看着楼中的姐妹,一个个受尽了百般羞辱,最终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如行尸走肉一般,已经毫无了廉耻之心,便从心底里透出一股凉意来。变得十分地害怕,更加痛恨管平和鸨婆等人。所以正式接客之前,她便与鸨婆订有条约,她只卖笑而不卖身。 鸨婆鉴于锦云性子刚烈,并不是一个省油的灯,自己万一逼急了,使这锦云有个闪失,自己那白花花的银子,岂不是丢入了扬子江中。思来想去,也只有先应允下来,日后再慢慢拾掇与她,让她自愿地走上这条道儿,于是便答应了锦云。 谁知这锦云一出道,便以美貌和技艺一炮走红,搏得了个“花无双”的艺名,一时名动京师,十里秦淮只要一提“花无双”,没有不知道的。使她一举成了锁春楼的当红人物。才有了“秦淮花无双,艺貌压群芳,千金共一宿,挤破春闺房”之谣,而这锁春楼建于秦淮河边,雕梁画栋、富丽堂皇、风景优美、闹中取静。更是王孙公子、巨商富贾寻欢作乐的绝好去处。平常的穷酸举子、小商小贩之人,绝不敢涉足其间。自锦云的名头响亮之后,这锁春楼便成了这些人一掷千金,争相蜂拥之地。而鸨婆只要有那白花花的银子进得口袋,倒也不再胁迫锦云干那苟且勾当。 第32章花无影叔侄相认 却说花无影拽着司马昊一路向西行去,天微微放亮时,两人来到一个山坡之上,山上古木参天,蒿草蓬蓬。花无影七弯八绕,来到一个悬崖下,拨开齐人深的草丛后,赫然现在一个山洞来。花无影一弯腰,便将司马拽进洞去。复又出得洞来,将踩倒的蒿草一一扶正。看看没有破绽之后,这才退入洞中。 这时天已大亮,一缕阳光斜斜地射到了洞口前。但洞中光线却依然是比较昏暗。司马昊从昨天大闹五凤楼,被花无影救下后,一直不知道这位恩公是何模样。此刻方得机会来观察一番,但见自己面前的中年汉子,瘦削的脸上棱角分明,不知是负伤过重,还是他本就面上皮肤白皙,因而显得没有一点血色。倒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其中透出几分霸气来。 司马昊呆呆地望着花无影出神,心中暗暗地想着:这人看去确也平常,怎地武功这般了得,一出手便要夺人性命。若是我日后也练得这般功夫,非要把些个霄小之辈一个个斩尽杀绝,替我母亲报仇。想到了母亲。不由得便想到了妹妹,想到了妹妹,司马昊心中不由“咯噔”一下。自己出来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妹妹此刻是何模样,自己临走之时,她那依依不舍,可怜兮兮的样子,又在眼睛晃动,司马昊眼睛不由得湿润起来……。 “看,看什么看。”花无影的声音,将司马昊从沉思中唤醒转来,只听花无影继续说道:“都是你这小贼,害得老子这般模样,大白天也要藏在这山洞之中。自己一点本事也没有,竞敢前去寻仇,真正是不知天高地厚,可笑之至。” 司马昊本就不满花无影一路来的责难,听了花无影这番言语,原本存于心中的一丝感激之情,便抛到了脑后。激起了他小孩脾性。于是也不示弱地回答道:“有仇不报非君子,我去寻仇,干你甚事,口口声声喊我小贼,在‘五凤楼’时,我又没求你救我,自己本事不济负了伤,反倒怪罪与我,你羞也不羞”. 花无影“咦”了一声,不怒反笑。说道:“你这小子,功夫不咋的,嘴巴倒是厉害得紧。我且问你,你是不是复姓司马”? 司马昊一怔,甚是惊讶,问道:“你是何人?怎知我姓司马”? 花无影哈哈笑将起来,道:“我不仅知道你姓司马,还知道你父亲叫司马逢春,家住汴梁府兰考的栖霞岭。小子啊,你说我说得对也不对”! 司马昊张嘴结舌地道:“你,你是什么人”? “什么人”?花无影嘿嘿一笑道:“难道老四那黄脸怪,没对你提过老子么?还说是好兄弟呢,我看是狗屁兄弟”!花无影言词虽是尖酸刻薄,语气却是非常平和,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感情。 司马昊对这个喜怒无常,颠三倒四的救命恩公,茫然不知所措,只是呆呆地望着他出神。 花无影看看司马昊又说道:“告诉你吧。老子就是白面犴狴花无影,难道你不该喊我一声三叔么。” 司马昊犹如听见晴天霹雳一样,久久回不过神来。白面犴狴花无影,早在山神庙时,母亲就曾仔细地告诉过他,此番身处险地,见到花无影就如见到久别的亲人一般,司马昊竟激动得“哇”的哭出声来,跪倒在花无影跟前,哽咽地叫了一声“侄儿司马昊拜见三叔”。 花无影忙道:“起来,起来。哭哭啼啼的象个娘们,咱男子汉只流血,不流泪。你这孩子,忒地大胆,若不撞着我老花,岂不就陈尸在‘五凤楼’了。从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便断定你一定是老四那黄脸怪的什么人,是了,你怎的会出现在那种地方”? 司马昊见花无影问起这些事儿,便将如何离开栖霞岭,前去寻找潘奇。母亲如何被五凤楼刘尚贵欺凌,如何在山神庙中凄惨地死去。自己如何前去寻仇,与妹妹失散等等事情,仔仔细细地向花无影叙述了一遍。 花无影听得不住地点头,待司马昊话音一落,便道:“我都说奇了怪了,想不到原来是这么回事。想不到我‘赤白青黄’四怪,如今以亡其二,唉,本想到汴梁救那青皮汉子,没想到他全家俱遭毒手,青皮怪那厮也不知下落。罢了罢了,昊儿,你且记着。今后在江湖行走,时刻多个心眼。不可仗血气之勇,逞一时之能。江湖险恶,应先求自保,再求歼敌”。 原来数月前,花无影在姑苏寒山寺附近,见一恶霸欺侮良家女子不成,反诬其丈夫是张士诚余党,捕入姑苏府衙后活活打死。花无影一时动了侠义心肠。待夜深人静之后,暗暗潜入恶霸府内,将恶霸和夫人一并杀死。事毕后放了一把大火,将恶霸府宅烧成白地。把姑苏府尹吓得寝食不安,日夜提心吊胆,不知到了多少张士诚的余部。搞得锦衣卫侦骑四出,大街小巷暗探密布。 花无影艺高人胆大,又善易容之术,对官府这般如临大敌的样子,暗暗觉得好笑,照样在这姑苏城内进进出出。仗着这姑苏城内无人识得他的真面目,这日又在寒山寺附近的望月楼中饮酒。无意听到两个锦衣卫装扮的人物,提到了潘奇的名字,他心中一惊。便暗暗地一路跟踪下来,待过了长江,走到杞县附近时,寻了一个避静之处,将这二人除去。并从这二人口中得知,果然是潘奇露了行踪,锦衣卫中高手正从四面八方赶往汴梁。他立即昼夜兼程地赶往潘奇处示警,谁知已经晚了一步,潘奇全家被杀,潘奇也下落不明,他本待要去栖霞岭寻找司马逢春,又对潘奇不放心,便在汴梁附近慢慢地寻找,谁知自己的行踪也被人发觉,才有了与“通臂猿”赵映、“鬼脸哪吒”关超的一番恶斗。 花无影接着说:“还是干大事之人,不拘泥于小节。两害相衡取其轻。眼下你自己性命尚且不保,怎去救你家妹子。你妹妹若是命大福大之人,料也无防。总有日后相见之时,若是不测,也是天数注定。现如今不如随我前往燕山“翠园”,潜心学好武功,他日再前来报仇不迟”。 事以至此,再想其他的也属枉然,司马昊不由得点了点头。 看见司马昊点头应允,花无影满意地笑了笑道:“拿得起放得下才是大丈夫所为,才象我辈中人”。花无影停了停,突然把口一张,吐出一口鲜血来。 司马昊见状吓了一跳,忙来到花无影身边,伸出手去在花无影的背上抚摸,关切地问道:“三叔,你怎么了”? 花无影摆摆手,自言自语地说:“赵映那厮是条汉子,我老花竟吃他的亏”。接着对司马昊有些吃力地说:“你我处境现在非常的危险,我此番受伤甚重,你又武功不济,若是再遇强敌,必有性命之忧。我此刻便要运功疗伤,你替我守住洞口,不管什么情况,都不许打扰于我,明白吗”? 司马昊闻言,对花无影道:“我明白了,请三叔放心。” 花无影向司马昊点了点头后,便向洞的深处移了移,然后盘膝坐下,眼观鼻,鼻观心。左手扣成环状,抵住右脚涌泉穴,右手也扣成环状,抵住左脚涌泉穴。舌顶上颚,意会丹田。默默地运起本派的独门武功来。 第33章方砚竹再收弟子 就这样,司马昊守在洞口,花无影在内疗伤。有几次听到有人说话,司马昊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花无影却充耳不闻,好像没有听到一般。就这样,饿了,啃一口花无影随身带着的炊饼,渴了,喝一口山洞中渗出的生水。 第二天天一擦黑,花无影经过两天一夜的疗治,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血色。便带着司马昊出得洞来,取小路下山,往西而行。一路上昼伏夜行,披星戴月地攒赶。经刘江过柳林,第四日快天明时到了堰师附近的黄河渡口。花无影经验老到,并不从黄河渡口过河,而是找到一个船家,连吓带唬地从渡口下游悄悄地渡过河去。 待船靠上岸边后,花无从怀中摸出一大锭银子,丢在船舱之中,头也不回地拉着司马昊上岸而去。 看了看船舱中银子,望了望花无影两人远去的背影,船家吐了吐舌头,暗自道:“老天爷,这是那里来的怪物,看似文质彬彬,行事却这般古怪。开始我说不来,他便要戳我十七八个透明窟窿。过得河来后,却又丢下这老大一锭银子。我就是摆上几百次渡,也难得挣这许多银两,真是大大的造化……”。 且将船家絮絮叨叨放下不提。却说花无影过得黄河后,心中才暗暗地松了一下气,知道锦衣卫势力目前还没有控制这一带。但心中却不敢有丝毫懈怠,便在孟洲附近买了一匹快马,带着司马昊急速地向北而去。 这样又跑了两日,第二日傍晚时分,来到了一座高山脚下的村庄,只见村庄周围山峦起伏,东西两侧悬崖峭壁耸立。暮霭之中隐约可见三五户农舍,有的农舍屋顶正冒着袅袅饮烟,不时还传来一二声狗吠之声。村内到处都是合抱粗的大树。显得郁郁葱葱,生气勃勃。马蹄的铁掌,踏在这山间小路上,声音显得那样的清脆悦耳,好一个宁静安祥的小山村。 花无影和司马昊二人,顺村中青石铺成的小道,又往前行了一二箭之地后,便来到了来到一个大宅院门前。但见这座大宅院建得很是气派,大门四围是一周高高的围墙,墙内露出的飞檐,显得古朴而又富丽。宽大而又厚重的大门,是用朱漆粉刷而成,门楣之上挂有一块黑底溜金的招牌,上书有用颜体雕刻的两个大字“翠园”。 门前一条淙淙流淌的小溪,顺着山沟向正南而去。大门的右侧有一口若大的水塘,清涟之中的荷花开得正盛,塘边的杨柳枝繁叶茂,条条柳丝垂悬于水面之上,将个“翠园”点缀得宛如仙境 花无影下了马。拾级而上来到大门前,伸手扣动门环。大门打开之后,早有人来到花无影面前,躬身施礼高兴地说:“二师兄回来了。” 花无影点了点头道:“回来了。”说完,便将马缰交给来人,带着司马昊进了大门。穿过一长廊后,便来到了后院,然后径直朝正厢房走了进去。 入得房中来,见一红脸老者正坐于八仙桌旁的太师椅上,一缕长髯飘落胸前,显得精神矍烁。旁边立有一花枝招展的小姑娘,看年纪约和司马昊相当,梳着两个羊角辫,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充满了童真。花无影赶紧上前几步,口称师父,倒身下拜。此人正是花无影的授业恩师,江湖人称“摩云金雕”的方砚竹。 这方砚竹本是安徽池州人氏,家就在四大佛教胜地的九华山下,他冰雪聪明,从小研文习武,是九华山圆虚长老的关门弟子,学得一身绝世武功,尤其以轻功见长。搏得了个“摩云金雕”的称号,早年投身于红巾军中,后成于小明王的心腹之人,与另一江湖人称“千面人屠”的沈翰齐名。因与沈翰不合,早在汴梁被围以前,便以离开小明王军中,隐居在燕山脚下,后闻小明王为朱元璋所害,心中念及旧情,数次前去行刺,只因朱元璋身边高手如云,总是无功而返,只得作罢。几年后,便将自己最为得意的弟子花无影送到张士诚身边,与朱元璋较上了劲儿。谁知这张士诚却是一个昏庸无能之辈,最后落得个身首异处的结局。通过这些年来的观察与思索,方砚竹不得不佩服朱元璋真乃一代明主。但又不愿让手下门人屈身事之,所以便叫花无影等弟子行走江湖,做些除暴安良之事。 此时方砚竹微微一笑,对花无影道:“影儿,起来吧,不必多礼了,我观你中气不足,脸如金纸,想必是肺阴经络伤得不轻吧”? 花无影站了起来,躬身答道:“点子太硬,徒儿一番苦斗后,方才脱身。有负师父教诲了”。 花无影虽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方砚竹已知其中必定无比的凶险,凭他爱徒的这般身手,江湖上没有人轻易伤得了他。说着从怀中摸出一粒丹药来,对花无影道:“这是本门秘制的‘白虎续命丹’,你立时服下,我叫你大师兄助你运功疗伤”。转头对小姑娘道:“蕊儿,去将你爹爹唤来”。 这小姑娘是方砚竹的孙女,江湖中赫赫有名的“追风圣手”方云霏的独生女儿。只见她指了指司马昊,对方砚竹说道:“这个小孩是谁呀”? 方砚竹假装生气地说道:“女孩子家,问这么多干嘛,还不快去将你爹叫来”。 “是……”。方蕊长长地应了一声,撅着个小嘴,不情愿的出房而去。 方砚竹对这个孙女极是疼爱,从小便由着她的性子来,轻易不肯责备于她。他这般溺爱方蕊,曾引起儿子方云霏的不满。当面背后都没少教训过方蕊,但方蕊仗着有爷爷撑腰,依旧是我行我素。专一喜爱舞枪弄棒,谁知这一下正对方砚竹胃口,亲自手把手地调教于她,小小年纪武功就练得很有根基了。见方蕊撅着小嘴出门,方砚竹笑了起来道:“这个死丫头,全然不懂一点规矩”。转头又对花无影道:“这个小孩是谁呀”? 花无影恭敬地回答道:“回禀恩师,这个小孩是‘黄脸判官’司马逢春的儿子司马昊。”接着花无影便把司马昊的遭遇和自己怎样将他救下的经过,仔细地说了一遍。末了,对方砚竹说道:“因情况紧急,徒儿未曾禀明师父,便将他带到此间,还望师父看在我与他父亲有八拜之交的份上,恳请师父将他收归门下”。 方砚竹点了点头说:“司马逢春这人我曾听闻,也算是条汉子,只是时运不济,中道而亡。真是可惜。”转而对司马昊言道:“孩子,你且过来,让我瞧瞧。” 司马昊依言来到方砚竹跟前,方砚竹将司马昊上下看了一遍,接着又摸了一遍说道:“这孩子骨格清奇,是块练武的好材料,我且问你,你会些什么武功啊”? 司马昊回答道:“我只跟家父学过”。 方砚竹“哦”了一声道:“我知道了,家传的云燕十八翻是也不是”? 司马昊惊讶地点了点头,心道:这位前辈怎的连我家传武学也这般熟悉,不由得呆呆地望着方砚竹出神。 第34章追风手言传身教 方砚竹对花无影道:“我看这孩子内力尚浅。归得我门中后,尚须从头练起”。转而又对司马昊言道:“练武不练功,到头一场空。招数再怎么精妙,若无内力相济,也是中看不中用的”。 花无影道:“这孩子此时练我门派武功,会不会太晚了”? 方砚竹道:“武学原本就是无宗无派的,只是各家练的路径和法门不同而已,这孩子已有了一定根基,只要假以时日,善加诱导,必可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说话间,方蕊领着一人走屋来,正是“追风圣手”方云霏来了,他高兴地和花无影见过礼后,便对方砚竹道:“不知爹爹唤孩儿前来,有何事吩咐”? 方砚竹道:“唤你前来有两件事,一是带你师弟到密室去,助他运功疗伤”。接着又指了指司马昊道:“你将这小孩收归你的门下,但武功由我亲授。明白吗”? 方云霏躬身答道:“是,孩儿照办就是”。 花无影闻师父之言,心中暗道:这小子是那里修来的福气,得我师父如此垂青,名誉上是我师兄的弟子,实际和我师父的关门弟子有何区别。真是他大大的造化。想到此,忙对司马昊道:“你这傻小子,还不跪下行过拜师之礼”。 司马昊赶紧跪下,对方云霏磕起头来。 方云霏连忙将司马昊扶起道:“好孩子,你且起来,不必多礼了”。 方蕊在一旁不太高兴地说:“爷爷,你忒地的偏心,我要跟你学武功,你老是推三阻四的,怎么二师叔带来的野小子,就由你亲授武功。哼……”。 方砚竹捋着长髯,对方蕊的话就象没有听到一般,只是一个劲地微笑……。 从此,司马昊便在“翠园”住了下来,拜在方砚竹的门下潜心学艺,由于有了这位当时高手的传授和指点,司马昊的武功日见精进,加上司马昊诚实淳朴的性格,所以深得方砚竹和方云霏父子的喜爱。特别是方砚竹不仅将武功倾囊相授,还将自己平生喜爱的书法诗词相教,只可惜司马昊在武功上一点就通,但在这方面却是相去甚远,学上十句未免能记住一半,常常遭到自己师妹方蕊的嘲笑。就连方砚竹有时也在暗中摇头说:这孩子学武有余,学文却是半点也不及蕊儿的,转而又想道:好男儿仗剑行走江湖,靠的是本领相济,难得的是胸怀宽广,处事稳重,能明是非。就这一点来说,影儿将来也未必能比得上他。从此他再不强求司马昊在学文方面花太多精力。 司马昊在这“翠园”虽然如鱼得水,上上下下都对他充满了爱护之情,但有一人却是教他伤透了脑筋,这便是他的小师妹方蕊。她是师父方云霏的独生女儿,将她视如掌上明珠一样。由于方蕊从小便没了母亲,少了一份约束,加上方砚竹的骄纵,所以方蕊从小便十分地刁蛮任性,说起话来口直心快毫无遮拦,有时候竞叫司马昊下不来台,要不是师父方云霏总是护他,还不知这鬼丫头会做出什么事来。还有几次方蕊哭着去向方砚竹告状,谁知方砚竹一捋胡须,竞哈哈大笑,竞无责备司马昊的意思,气得方蕊撅着小嘴跑出老远,最后还是司马昊道歉了事。但由于他们年令相仿,又都是小孩脾性,事情一过便烟消云散,双方都不记恨。特别是这方蕊刚才还和他风风火火地争吵,转眼间便是雨过天晴,跟没事人一样缠着司马昊,把他搞得哭笑不得。 有时侯他看见方蕊,便常常想起自己的妹妹锦云,他挂念锦云的安危,挂念锦云的冷暖,更是想念他那难舍难分的母亲张氏。每想到伤心处,便会暗中垂泪。这时候若是方蕊在身边,她便会突然变得懂事起来,替他擦去眼泪,轻轻地劝慰与他。就好像锦云又回到了他的身边,他又找回了那份亲情。所以他对方蕊总是爱护、忍让多于争吵,随着年令地不断增加,这份感情愈加深厚。 不知不觉中,司马昊来到“绿柳山庄”几年了。这一日,司马昊正在自己房中练着内功。一个小周天下来后,便觉周身真气流转,指间隐隐有热气射出,他知道自己内功以有小成,自是分外的高兴。他正要起身去师父请安,这时窗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一听声音便知是方蕊来了。这方蕊人还未曾进门,声音却以飘了进来:“呵……,我就知道你躲在房中,象个耗子一样,你怕见天日么”?话音一落音,人也到了房中。 司马昊挽嘴一笑说:“谁象你个疯丫头一样,满世界地乱跑。也不嫌人家高不高兴。” “要人家高兴干啥,只要我自己高兴就行”。说着,一把抓过司马昊的手说:“你且随我来”。 司马昊一甩手说:“你拉我干什么,又待要搞什么古灵精怪,你在这里说不就行了吗”。 平日里被方蕊捉弄怕了,所以对方蕊说话做事,总保持几分警惕,生怕她又生出什么厶蛾子来。 “我就真的有那么可怕,有那么使坏”?说着伸出手指便要戳向司马昊的额头。 司马侧身闪过,“咳咳”一笑说:“你啥时使过好来?你那点小把戏,我还不知道”。 “你真是个榆头脑袋,木讷得可以不算,还在我面前装起大尾巴狼来,你呀,你就乖乖地随我来吧”。方蕊不由分说,拉着司马昊往外就走。 司马昊随着方蕊穿过宅院,便来到了后花园中,却见方云霏倒背双手站在那儿。司马昊见了,赶紧上前行礼说:“师父,是你唤我有事”? 方云霏点点头说:“昊儿,你腿上的沙包已经增加到了多少”? 司马恭敬地回答说:“回师父的话,各有五斤了”。 方云霏点点头说:“唔,为师我愚钝,未曾学到你师祖武功的一二,只有轻功这点微末功夫还算是过去”。 要知道方云霏在江湖上号称“追风圣手”,可想而知,其轻功何等了得,当年他奉父亲方砚竹之命,前往山西吕梁山,去剿灭一个作恶多端的土匪山寨,不意陷入重围,便是仗着这身出神入化的轻功,方才逃得性命。他见司马昊望着自己,知道自己这位爱徒已集中精力,便接着说:“我叫蕊儿将你唤来,就是要告诉你,明天你两条腿上的沙包各要增加到拾斤。现在为师的便传你本门轻功运行之法,今后你若能从此地跃上对面的凉亭之上,便算有小成”。 司马昊抬头一看,此地离那凉亭怕有数丈之远,要跃上凉亭之顶绝非易事。仔细一想,方才明白师父要加重自己腿上沙包的意思,一是要把自己下盘的功夫打牢,二是一旦解开沙包,便能增加自己闪转腾挪的力道。于是他便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方云霏,方云霏一听,心中欣喜万分,暗暗地称赞道:“孺子可教也”。 第35章陈墨雨进京赶考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又过去了五年有余,陈墨雨已是个风流倜傥的俊小伙了。由于他勤奋用功,诗词书画,在这汴梁府中已是小有名气了。头年参加乡试,便得中头名解元。只等来年春天参加京城会试了。 这年除夕刚过不久,腊月将尽之时。陈墨雨便张罗打点行装,要赶赴京城会试了。这天晚上他又照例来到母亲刘氏房中请安。其时陈至诚带着管家等人前往了山东聊城,接洽生意去了,没有一两个月,返回不得汴梁来。这正是陈墨雨求之不得的事儿,少了个管束之人,心中自然是快活的。 刘氏见墨雨来到身边,便慈祥地问道:“雨儿,你准备何时启程啊”? 陈墨雨答道:“娘,孩儿我准备明日启程”。 “好”。刘氏接着又说道:“此到京城,路途遥远,你长这么大,还未离开过为娘我半步,我已差福儿和你一同前去。我儿一路上须得仔细。休得贪杯误事,更不可混迹于花街柳巷之中,免我悬念”。 陈墨雨躬身答道:“谨遵母亲教诲,孩儿记下了”。 其实此时陈墨雨的一颗心儿,早以飞到了金陵城中,巴不得早日离开汴梁,脱离这处处受制的小天地。只是在母亲面前,还得装出一副听话的样子,不敢放肆而已。 “如此甚好”。刘氏点点头又说:“我最近老觉精神恍惚,心神不安。也不知会有什么事儿。前夜我作了一梦,梦中发现自己立于雪地之中,浑身满是雪花,正没奈何处,突然有一只猛虎对我迎面扑来。我正待闭目受死时,又是一声响亮,猛虎不见了,却有一神人站在我的面前,对我言道‘世事如风云变幻,祸福全凭自己善念。富贵如过眼云烟,荣华似落花流水。我见夫人不久就有血光之灾,特来搭救与你,不如随我盾入空门,求个清静平安如何?’我回答说‘我相夫教子,但求问心无愧。怎的会有血光之灾?’神人又道:‘种个善缘结个善果。布下恶因便收厄运。夫人乃是五行中人,也难怪跳不出这三界之外。也罢,我送你几句偈言,日后必有应验。夫人记住了”。 陈墨雨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想必是娘近日操劳过度了,才有这般梦境,娘不必放在心上的。” 刘氏说道:“你且听我说完,那神人留下的几句话,是:凰栖梧桐,凤求其上。劫数难逃,莫说荒唐。临渊止步,方保无恙。我却待要问个明白,神人却倏地不见了,我悚然一惊,方才醒来。才知道这是南柯一梦”。 陈墨雨安慰道:“娘,梦由心生,当不得真的,你不必太在意了。我此番进京会试,会处处小心谨慎的”。 “唉”。刘氏叹了口气说道:“自从前几年五凤楼出了那件事后,家中便日见势微,你爹爹与从前判若两人。家中若有什么祸事,必定由他而起。我儿要洁身自好,今后为人处世不求飞黄腾达,但求对得起良心二字。这几日我对梦中神人所言,思来想去,忽有所悟。莫不是指我儿的婚姻大事,要不,何来凤求凰之说。” 说着刘氏从怀中摸出一个碧绿的凤凰玉佩来,对陈墨雨继续说道:“这玉佩原本一对,十八年前,我们和你林家叔父母各执一只,以为信物。其中原由,我也早以对你言讲。虽然他们以横遭不测,但我冥冥之中感觉,你林家叔叔乃大慈大悲之人,老天绝不会这样无情,所以我总觉得他们还在人世。我儿将这玉佩带在身边,若是机缘巧合,也许能找寻到林家后人,也可了却我的一桩心事。” 陈墨雨答应了一声后,小心地将玉佩收入怀中。 刘氏望了望墨雨后,郑重地说道:“这玉佩,我儿要小心地收好了,万万不可丢失,切记切记”。 陈墨雨见母亲对这玉佩说得如此重要,于是点点头说:“请母亲放心,我会随时把它放在身边的”。 刘氏点点头说:“如此我就放心了”。 这一晚,母子俩象是有说不完的话儿,很久之后,刘氏见天色很晚了,怕担误了墨雨行程,才催促墨雨回房休息。 第二天,刘氏将墨雨送了一程又一程,始终不忍离去。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十里长亭。见母亲似还有相送之意,陈墨雨心中,不由得泛起一股依依不舍的心情来。他一把拦住刘氏,跪下磕头说:“娘含辛茹苦将儿抚养长大,儿却不能在娘身边侍奉,此去千里之外,再不能聆听娘亲的教诲,心中实是愧疚。请在此受儿一拜”。 此时,刘氏早已是泪流满面,见墨雨说出这番来,便将墨雨扶起来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岂能老死林泉之下?亏你还是个读书之人,连圣人的话都不记得了么”。 墨雨躬身应道:“孩儿谨遵教诲,自当努力向前”。 刘氏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说:“这才是男子汉所为之事,时候不早了,你们启程吧”。 墨雨这才依依不舍地告别了母亲,与书僮福儿踏上了进京的路程。只因离会试的日期尚早,陈墨雨便取道尉氏,经信阳进入了湖广之地,十多天后便来到了长江边上的武昌府。带着福儿将黄鹤楼、鹦鹉洲、龟蛇二山和归元寺游了个遍后,才寻着一只客船,顺江而下,往金陵而来。 墨雨生于北方之地,那曾见过江南这等美景,这一日,墨雨与福儿立于船头之上,见长江波澜壮阔,奔腾不息地流向遥远的天际,江面上白帆点点,犹如湛蓝的天空不时飘过的浮云。两岸桃红柳绿,炊烟袅袅。好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充满了诗情画意。墨雨不禁吟哦起王观的《卜算子》来: 水是眼横波,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 才始送春归,又送君归去。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 墨雨才一念完,就见福儿对墨雨讪笑道:“少爷,你这春、春、春的,听起来酸不酸啊,那似乘东风破万里浪来得痛快,这才有男子汉大丈夫气概呢”。 这福儿自小便和墨雨一块长大,从没离左右半步。耳濡目染之下,自然便会吟上几句。 墨雨假装生气地道:“你这狗头,没来由地扫我的兴,真该掌嘴”。说着伸出手来,作势便要朝福儿脸上打去。 第36章醉乡方显真性情 原来这二人,虽为主仆,却是兄弟一般的,人前人后嘻嘻哈哈地取笑惯了,全然没有主仆之分。十多年来,除服侍陈墨雨的衣食住行之外,便是跟着陈墨雨舞文弄墨。加上福儿聪颖伶俐,久而久之便也粗通文墨了。墨雨有了个什么不痛快的事儿,也爱跟福儿说叨。福儿也会摸着墨雨的心事,投其所好地出出主意,所以深得陈墨雨的欢喜和疼爱。 福儿见墨雨扬手打自己耳括子,忙说道:“得了得了,少爷您别生气了,我自己给自己两耳光还不行吗”?说完,在自己脸上轻轻地打了两下。 陈墨雨哈哈大笑地说:“唔,这还差不多。就是打得还不够响,你这狗才,连打耳光都不会,忒地丢人现眼。待我教教你怎么打。”说着,又要扬手打去。 福儿吓得连连后退,一不小心,被船上缆绳绊倒,一下摔了仰八叉。把个陈墨雨笑得值不起腰来……。 就这样没几日,主仆二人一路上嘻嘻哈哈,说说笑笑地便到了京城。船在码头停稳后,陈墨雨主仆二人便下船入得城来。 到了城中,举目一看,这京城果然与那武昌城又是不一样,只见市面繁华,人来人往,酒肆茶楼林立,丝竹管弦之音不绝。把个福儿看得连连咋舌,目不暇接。 陈墨雨袋中银两充裕,便在鼓楼附近有名的“沁轩阁”,要了一间上房住下。 却说陈墨雨在“沁轩阁”住下之后,一看离会试之期,还有很长时间,便带着福儿,在这京城之中闲逛起来,陈墨雨这番前来京城参加会试,就如野马脱缰,鸟离樊笼一般,在这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里一转,早把临行之时母亲刘氏的话儿,忘到了九霄云外。 这天陈墨雨和福儿不知不觉地转到了一个所在,却原来是秦淮河边有名的“三思”酒楼。何为三思呢?思名、思景、思味也。原来这“三思楼”始建于宋朝仁宗年间,是秦淮河边,也是当时天下最为有名的酒楼之一,只见飞檐耸立,雕梁画栋,建得颇为巍峨,至今已有一百多年了。坐在“三思楼”上,往远,可一眺紫金山,扬子江。往近,金陵城中最为热闹繁华的“夫子庙”,可尽收眼底。这“三思楼”中汇集了南京城内最为有名的厨子,“色、香、味、形”堪称一绝,尤其以淮菜闻名天下。 这二人来到楼前,但见绣有“太白遗风”的酒旗迎风招展,门楣的匾额上,以颜体浮雕的“三思楼”的三个溜金大字,在黑底的衬托下,格外地苍劲有力。两旁有用上等檀香木镌刻的一副对联,上联是:世事如棋,一着争来千古业;下联是:柔情似水,几时流尽六朝春。这副对联乃是当今皇帝朱元璋为为金陵莫愁湖胜棋楼所题的,这家店主把它借用过来,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陈墨雨未加思索,抬腿就要迈进门去。福儿却一把拉住道:“少爷,我们还是到别处转转吧,这种地方我们还别去了吧”? 陈墨雨瞪了他一眼:“休得多嘴,你且随我进去便是”。 福儿无奈,只得随陈墨雨走进门来。二人上得三楼之后,挑了一个景致较好,且又清静地窗口坐下。早有酒保来到面前,笑容满脸地说:“两位客官,要来点什么”? 陈墨雨看了看酒保道:“你这楼中有甚好酒好菜”? 酒保如数家珍般的说道:“我们这‘三思’楼中,淮菜最为有名,这淮菜中又数‘狮子滚绣球、雪泥八珍烩、众星捧月、花团锦簇’四宝最具特色,还有……”。 陈墨雨挥挥手打断酒保的话说道:“你不要说了,就这四样吧,再烫上一壶好酒”。 酒保看了陈墨雨二人一眼,吱吱唔唔地说道:“两位客官,非是小的这个……,唉,这样说吧,我们这酒楼非比别的酒楼,只是这银子……”。 陈墨雨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来,约有十两之多,往桌上一放道:“这些可够”? 酒保眼睛一亮,忙道:“够了够了,客官稍待,酒菜马上就到”。接着,象唱歌般地叫道:“四宝一份,女儿红一壶……”。 不一会菜便端上桌来,真不愧是天下闻名的酒楼,这菜真个是“色香味形”俱佳。只见香气扑鼻,一看便使人食欲大增。福儿给陈墨雨斟上酒,自己也斟了一杯,二人便慢慢地边饮边吃起来。 这陈墨雨本不胜酒力,几杯热酒下肚,便有了六七分醉意。与福儿东拉西扯,山南海北的说着,说着说着便说到会试上来了。说到会试,陈墨雨更是兴奋。一时诗兴大发,便唤酒保取来笔砚,随手写上七绝一首: 烟雨江南春来归,柳枝紫燕啾喃呢,莫笑狂客金樽醉,欲乘长风八万里。 未了,还未忘题上“汴梁墨雨”几字。 题完,将笔一丢,哈哈大笑起来,复又与福儿对饮起来。福儿见陈墨雨似有醉意,又在这大庭广众题起诗来,有些害怕地说:“少爷,你醉了,别再喝了。老夫人的话你忘了不成”。 谁知陈墨雨却说:“你这狗才,怕个什么?今儿个我高兴,不就是喝酒么,多喝两盅又打甚紧。想我十年寒窗苦读,今日方得清闲放松。你怎的这般无理,倒管教起我来了”。言讫,虎起一张脸来,不再搭理福儿。 福儿见墨雨当真生了真气,便不再言语了。 就在这时,隔壁桌上传来了一阵争吵之声。陈墨雨扭头望去,只见一二十四五岁年纪之人,被这楼中小二揪住衣领。这小二还喋喋不休地说道:“你这厮,想打秋风也不看看地方,这‘三思楼’是你这等人随便进出的么,若是拿出银子便还罢了。如若不然,便将你扭送官府”。 这人哀求道:“今番出门,走得甚急,未曾将银子带得,请宽容一曰,明天自当加倍奉还”。 小二却道:“你这厮好不晓事,当我们是三岁孩儿么?若无银两休想离开此地”。说完,又将这人拉拉扯扯的。 谁知这人身边立有一位汉子,生得甚是威猛,身长七尺有余,一张长脸黑里透红,络腮胡子将半个脸也遮去了,两只眼睛好似铃铛一般。只见他一伸手,便将小二手腕拿住,然后大喝一声,犹如半空中打了个霹雳:“你这厮,好大的胆子”。 小二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随之杀猪般地叫将起来。 第37章金陵城偶遇朱四 看到这番情景情,把个福儿高兴得手舞足蹈,拍着手说:“这小二就是个势利小人,狐假虎威地,我就第一个看他不顺眼,这不是忒地找打吗”。 陈墨雨白了福儿一眼,示意他不胡言乱语。 不过陈墨雨性格本就豪爽侠义,看见这场面,心中也是老大不快,便走了过去好言相劝道:“出门未曾带得银两,也是正常之事。小二哥若是不放心,跟着去拿也就是了,这般动粗,实是不该”。 陈墨雨话一落音,小二马上说道:“你这位客官说话,好不明事体,他若是住在扬州、镇江,我还要跟到扬州、镇江去拿不成。莫若我出个主意,你替他付了这桌酒菜。岂不都没事了”。 福儿走了过来,一拉墨雨他衣角说道:“少爷,我们走吧,犯不着趟这样的浑水”。 陈墨雨一甩福儿的手说:“你休得多嘴”。继而哈哈一笑,对小二言道:“不就是些酒菜吗?也值得如此动粗么?福儿,你去替这客官把帐结了”。 黑大汉闻言,方才将小二的手松开。小二揉揉肿得发面馒头般的手腕,呲牙裂嘴地再也不敢多说什么。见有人出头摆平这事,只得顺水推舟,带着福儿下楼去了。 望着小二下得楼去,这人才转而对陈墨雨施礼道:“多谢公子解囊相助,在下朱四,这厢有礼了”。 陈墨雨这才看清这叫朱四的人,生得很是齐整,身材魁梧,白白的脸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隐隐透出一股威严来。 陈墨雨忙还礼道:“小事一桩,何足挂齿”。 朱四微微一笑道:“请问公子高姓大名?可是前来参加会试的举子么”? 陈墨雨回答说:“在下姓陈,名墨雨,汴梁人氏。正是前来参加京城会试的举子。请问相公是那里人氏,莫非也是来京城参加会试的么”? 朱四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道:“在下姓朱名四,家就住在这京城之中。做些小本生意。我方才见公子题诗之时,豪气干云,文采飞扬。定是满腹经纶之人,特别是刚才为我解围的一番言语,着实令我感动,你我萍水相逢,却能仗义执言,慷慨解囊。想必也是性情中人。我有意结交你这个好朋友,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陈墨雨喜道:“足下过誉了,承蒙抬爱。墨雨不胜惶恐了”。 朱四笑哈哈地说道:“我比你痴长几岁,你我今后就兄弟相称吧。能结识贤弟你,真是三生有幸了。今天时间不早了,且容图他日再叙。就此别过”。说完,拱拱手,径自下楼去了。 陈墨雨见朱四气宇轩昂,谈吐不凡。暗暗想道:“这京城果真是藏龙卧虎之地,就朱四公子手中那扇坠儿,也价值不菲了,不知缘何会身无分文,真正叫人奇怪。我想那朱四定非等闲人物,要不怎会如此傲慢”。 墨雨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福儿交了酒菜钱,复又上得楼来,催促他回客栈歇息。墨雨本就是豁达之人,与朱四的交谈也是逢场作戏而已,全然没有放在心上。见时候不早了,也就与福儿径自回客栈休息去了。 却说第二天,陈墨雨与福儿正准备出门时,店小二带着一人走进房来,只见这人对陈墨雨躬身施礼说:“我家主人有请公子”。 陈墨雨颇感奇怪地说:“我在这京城当中无有半个亲戚,怎的会有人请我,烦问足下,你家主人是谁呀?” 来人微微一笑:“公子随我前去,便知端的”。 陈墨雨闻言说道:“既如此,烦请足下在前引路”。 陈墨雨主仆二人在这人的引导之下,不多时便来到了一个地方,抬头一看,正是昨日饮酒的“三思楼”,三人进得店,上得楼来之时,却发觉朱四正在这里坐着,身后立有两位汉子,一看就知是习武之人。其中一人,正是昨日的黑脸虬须大汉。朱四见陈墨雨来到,起身相迎道:“愚兄甚是唐突,惊扰贤弟了吧?请这边坐”。 陈墨雨这才发现,这楼上除朱四公子三人外,并没有其他人。因而有些奇怪地对朱四公子说:“兄长这是……”? 朱四公子笑了笑说:“来、来、来,贤弟不必多疑,这几人都是我的家奴。这层楼今日里我都已包下,无有闲杂人等打扰,今天你我兄弟开怀畅饮一番如何”? 陈墨雨心中惊讶不已,包下一层楼,该是多大的气魄,又要花去多少银两,再看今日这朱四,比昨日更是大不相同,只见衣着鲜明,单是身后这立着的二人,衣着也是非同一般,甚是排场。陈墨雨心中暗道:“这朱四怎的有这般神通,就知我住在“沁轩阁”中,且又包下这一层楼来,看来他来历真的非同一般。难道这朱四公子是王公贵戚,或是富商大贾不成”。 朱四见陈墨雨满脸惊疑之状,笑了笑道:“贤弟可是见我今番与昨日不同,而起猜疑之心么”? 陈墨雨点了点头。 朱四笑嘻嘻地说:“实不相瞒,愚兄做的乃是大买卖。在这京城之中,还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情,愚兄平日里专一结交天下奇才,昨日见贤弟言谈举止非同一般,心生爱慕之意。故而假装与这楼中小二争吵,以动尊听,试探于贤弟。临走时故不言谢,扬长而去,看贤弟如何反映。果真不出我之所料,贤弟不仅才思敏捷,处事大方。还有扶困济危之心,实是难得”。 原来昨日,陈墨雨上得“三思楼”之时,便引起了这朱四的注意。后见陈墨雨乘醉题诗,不仅一手字写得如飞龙走凤一般,而且诗中所透露出来的抱负更是不小。朱四心中顿起结识之意。所以才有了这后来假意争吵的一幕。 你道这朱四是何等样人,他便是当今皇帝朱元璋的四子燕王朱棣,这朱棣行事果敢,颇有乃父之风,虽是一个藩王,却有窥视天下之心,其志不小。为实现心中愿望,只是暂时蛰伏不动,专一搜寻天下奇才,为今后争夺天下积蓄力量。今年正好是大比之年,天下举子云集京城。他便经常微服暗访,以朱四公子之名,出没于茶楼酒肆、大街小巷之中,专一物色可用之才。 再说陈墨雨听了朱棣一番言语之后,还只道他是个富商大贾之人,全然没有想到眼前这人就是燕王,也就是日后赫赫有名的明成祖。只见陈墨雨一拱手对朱棣说:“哎呀,倒是小弟眼拙了,兄长莫非是……”? 朱棣看了一眼陈墨雨,并不从正面回答:“贤弟可曾到过燕京”? 陈墨雨摇了摇头道:“实不瞒兄长,我还未曾到过黄河以北呢”。 朱棣笑了笑道:“我便是燕王朱棣”。 第38章燕京王把盏言欢 朱棣的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般地震得陈墨雨半晌回不过神。待回过神来之后,赶紧离座,倒身下拜道:“小民陈墨雨参见王爷,请恕小民不敬之罪”。 朱棣哈哈一笑道:“你何罪之有,贤弟请起,今日这‘三思楼’中只有兄长,没有什么王爷,贤弟不必拘谨。” 陈墨雨犹豫不决地说:“这……。” 朱棣拉着陈墨雨的手说:“来来来,就此坐下,愚兄我有话说。”待陈墨雨坐下后,朱棣接着说:“愚兄我不日就要前往封地燕京,今天特地邀你前来一叙。还望不吝赐教。” 此时这“三思楼”中最为有名的好酒好菜,都以端上桌来了,朱棣给陈墨雨斟了一杯酒道:“请贤弟满饮此杯。” 陈墨雨端起酒来,一干而尽。朱棣见状哈哈大笑道:“爽快爽快,这才不失大丈夫气概。”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两人便慢慢地拉起话来,从休养生息到奖励农桑,从广揽人才到戌边备战。山川地理、天时地利无所不谈。两人越谈越是投机,正所谓酒逢知已千杯少,不知不觉两人都有了七八分醉意。 这时朱棣站了起来,将手一挥大声说道:“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当一展鲲鹏之志,建一番丰功伟绩来,岂可碌碌无为乎,而困死一城一偶之地乎。安于一官半职岂是我辈所为,此番贤弟前来参加会试,不管高中与否,今后作何打算啊?” 陈墨雨微微一笑,似是而非地回答说:“求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朱棣闻言大喜,连说了三个好字道:“愚兄我没有看走眼,能结识贤弟这等英才,真是三生有幸。来、来、来,愚兄敬你一杯”。 俩人你来我去,都以步入醉乡。朱棣看了陈墨雨一眼道:“贤弟来京城有些时日了,可曾知道这秦淮河边有个绝好去处么?” 陈墨雨不由得问道:“是个什么去处,还请兄长明示。” 朱棣道:“我听说这秦淮河边有一“锁春楼”,楼内有一女子,生得国色天香,琴棋书画无所不通。乃是秦淮河边的一绝,此人姓林名锦云,人送艺名‘花无双’,贤弟可曾前往一睹芳容?” 陈墨雨摇摇头说:“此等烟花之地,岂是我等出没之处。有伤读书人体面。” 朱棣闻言说道:“贤弟此言差矣。人食五谷杂粮,都有七情六欲。此乃寻常之事,为兄平生讲究一个真字,最恶虚情假意,迂腐不堪之人。表面冠冕堂皇之人,往往一肚子男盗女娼,这种人实不可取。只要不伤风雅,前往一观又有何防,你说是也不是。” 陈墨雨心中一动,表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只是淡淡一笑。 “我且告诉你,所谓青楼,并非像贤弟所想的那样,是污秽肮脏之地。而是高雅得紧的去处,这些人卖笑不卖身,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寻常人就是见上一面也是不易的。不过像贤弟这等翩翩公子又当另外了。”朱棣说完,不禁笑了起来。接着又看了看窗外道:“时候不早了,愚兄就此别过,如有空闲,当与贤弟再叙,此番贤弟不管得中与否,若不如意,可来燕京寻我,我随时恭迎贤弟大驾。” 陈墨雨连忙离座施礼道:“小弟无德无能,蒙兄长错爱了。” “后会有期。”朱棣起身对陈墨雨拱拱手,带着随从下楼去了。 望着朱棣的背影,陈墨雨心中暗想:“此番无意结识燕王,真是人生一件快事,想此人雄才大略,久后必成大事。我欲展鸿图之志,日后非此人提携不可。”转而又想到朱棣提到的“锁春楼”,不由得在心中思索起来:这“花无双”是个什么样人物,值得燕王一提﹗若有机会我倒要前去会她一会。 如此过了几日,这天陈墨雨正和福儿在一个酒肆之中饮酒吃饭,隔壁桌上两个举子模样的人,正谈得兴起,字字句句都清楚地送入陈墨雨的耳中。 一个说:“你可知那锁春楼的‘花无双’?那可真算得上貌若天仙了。言谈优雅,艺惊四座。小弟我还从未见过这等人物。” 另一个嘿嘿一笑说:“是呀,我也早有耳闻,只是无缘识得。我听说要与她会上一会,就要几十两银子。我还听说这女子守身如玉,至今还是处女之身呢。” “可不是吗,你可曾听过这样一段民谣“秦淮花无双,艺貌压群芳,千金共一宿,挤破春闺房吗?” “你我穷酸一个,怎得有如此奢望。不提也罢。” 陈墨雨听得是如痴如醉,又将他心底之事翻了上来。他暗想:这锦云定非等闲女子,我倒要瞧瞧是何等样人物,也不虚我京城一行。因而决意要见上林锦云一面,出得酒肆之后,便吩咐福儿自回客栈之中,自己却是径往这“锁春楼”来。 进得“锁春楼”后,早有鸨婆和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围了上来,鸨婆见陈墨雨乃是一介书生,只料他也和一般的举子一般,无非前来寻些乐子罢了。便对陈墨雨说:“相公看中了那位姑娘?” 陈墨雨说:“我要见‘花无双’”。 “什么!你要见锦云姑娘?”鸨婆不由得好奇地将陈墨雨细细地打量起来。 却说那鸨婆闻陈墨雨要见“花无双”,不由得好奇地将陈墨雨细细地打量起来。要知道这“花无双”可是锁春楼的金字招牌,没有大把的银子,难得见上一面。可怎么看,眼前这人也不像个有钱之人,便不由得问道:“公子可曾知道,要见锦云姑娘,那可是是要花银子的哟……!” “这些可够?”陈墨雨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来,足有百十两之多,朝鸨婆婆晃了一晃。 那鸨婆见了银票,就如见了爹娘一般,对陈墨雨笑逐颜开。见他出手不同凡响,全不像那些穷酸举子一般,乐得进那白花花的银子。她用眼瞄了瞄陈墨雨,然后说道:“我有意将公子引荐给锦云姑娘,但不知锦云姑娘是否愿意与公子相见。”转而对身边丫环言道:“春妮,你且将公子引到九曲回廊后的骑楼赋诗之处,看公子才华怎样,能否叫锦云姑娘动心相见。” 原来这林锦云被管平拐入南京之后,又被“锁春楼”老鸨要来,并请了名师训导。这锦云乃是绝顶聪明之人,诗词歌赋一看就懂,琴棋书画一学就会,虽处在这青楼之中,却非那烟花女子可比。一直守身如玉,冰清玉洁一般。今年正值芳龄。过往客人当中,也不泛才貌双全或有权有势之人,但锦云转瞬即忘,一概视作过眼云烟。还有一点,就是这林锦云心中一直埋着仇恨的种子,一直在寻觅时机跳出火坑。要替爹娘和自己报仇。 第39章锁春楼一见钟情 却说陈墨雨随丫环春妮,穿过一段弯弯曲曲的回廊,回廊两侧的柳树、桃树相映成趣。特别是那桃花此刻开得正盛,又凭空里多添了几分情趣。真个是桃红柳绿掩回廊,乳燕呢喃唤春归。陈墨雨边走边想。“这姑娘好大架子,还装得这般神秘。就是去见王公贵族,也没这么繁文缛节吧。” 就在陈墨雨边走边胡思乱想的时候,春妮将陈墨雨引到一堵白墙跟前,墙下摆有一张挺别致的案几,上面摆放着纸张笔砚。只见春妮盈盈施礼道:“公子,且请自便。” 陈墨雨一看这架势,早以知道春妮说话的意思,他慢步来到案几前,静神地想了想,然后提起狼毫,在那宣纸之上,行云流水似的写下四句诗来: 莺啼烟雨紫燕飞,秦淮河畔画舫回。阅遍花街千人面,怎及香闺美人随。 那知这春妮看完,嘻嘻笑道:“哎哟,看不出公子还是一个大大的情种呢……。” 陈墨雨连忙摆手说:“姐姐休要取笑了。”说罢,递过一锭银子说:“这给姐姐做个粉黛钱吧。” 这春妮也不客气,伸手接过银子说:“公子在此稍候,我这就与你向姑娘传话去。”说完,拿上陈墨雨写的诗句,向里去了。 不多时,复又见丫环春妮从里出来,手中拿着一个卷轴,来到陈墨雨跟前说:“姑娘要我传话,烦请公子为这画配诗。” 陈墨雨点点头,接过画轴展开一看。只见上面画的是一俊俏女子,正凭栏而坐,一轮明月悬挂中天,皎洁的月光之下,可见那女子香腮之上隐隐含有一丝忧愁,陈墨雨见了这画,心中顿时生一丝怜爱之情来。他不由得问道:“姐姐,这是锦云姑娘所画吗?” 春妮闻言,笑着点了点头。 陈墨雨触画生情,心中想这姑娘定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不然的话,怎会画出这种愁思绵绵的画来。于是脑中思路大开,拿起笔来,便在画上写下了一首《木兰花》词: 冰轮东腾紫山暮,轻风红袖向谁舞,香阶台畔千滴泪,春残梦尽是离愁。 朦胧深处玉人去,岁岁芳草还依旧。徒恨天公增白发,待到相宜又一秋。 陈墨雨写完,见墨迹以干后,便将画交给春妮说道:“烦请姐姐交给锦云姑娘吧” “公子写得一手好词,字也犹如人儿一般俊秀。”春妮接过画儿,对陈墨雨说道:“公子在此歇息片刻。我去去便来。”说完,复又进里面去了。 “这林锦云到底是个什么人物,见她一面,这样费尽周章。真叫人瑕想不已。”就在陈墨雨胡乱猜疑之际,春妮盈盈来到了跟前。施了一礼说:“公子且随我来,锦云姑娘这就见你。” 陈墨雨回礼道:“请姐姐在前引路。” 春妮引着陈墨雨转过几个地方,便来到一幢两层小楼。两人抬步上得二楼,穿过一个圆拱形的门后。一股暗香扑鼻而来,闻之,不禁令人心情大悦。春妮挑开珠帘后说:“公子且进去,锦云姑娘在里面等你。有事尽管唤我,春妮告退了。” 陈墨雨进得房来之后,只见一女子伫立客厅之中。这女子正是林锦云。陈墨雨细看之后,魂儿立时便被勾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是颠三倒四的不知所在。 要说这林锦云确也长得非一般寻常女子可比。两道柳叶眉横卧杏脸之上,高耸的鼻梁凭添了几分妩媚,一对明亮的眸子里隐隐透出一股人见人爱的目光来,身材也是婀娜多姿,配着这唇红齿白的樱桃小口,真个如九天仙女下凡一般。 陈墨雨从没到过这烟花之地,一时间倒显得手足无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林锦云看在眼里,心中觉得暗暗地好笑:这人既敢倒这地方来,却又如此腼腆。真是有趣得紧。 于是便对陈墨雨盈盈施礼道:“公子请坐”。 陈墨雨依言坐下,这时侍儿将茶端了上来。林锦云轻轻地说道:“公子是要听曲呢,还是要小女子陪着说话”? 陈墨雨连忙道:“就和姑娘说说话吧”。 林锦云见这人长得标标致致,心中也是一动。看他乃是一介书生,从其言行举止当中就可看出是一个文质彬彬之人,很可能是初次涉足风月场中。心中便有了几分喜爱。对陈墨雨说道:“敢问公子可是前来会试的举子么”? 陈墨雨答道:“正是”、 “公子怎么会到这青楼之地来呢”? “为一睹小姐芳容,故冒昧前来”。 锦云闻言又添了几分感动,对陈墨雨笑了笑道:“公子既是读书之人,不知读过些什么书啊”? 经过与锦云一番交谈之后,陈墨雨心情逐渐平静下来,说话也流利多了。他也笑着说道:“四书五经、诸子百家我都读过”。 媚娘高兴地说道:“想不到公子乃是饱学之士,真令小女子刮目相看了。想必公子对诗词歌赋也颇有造诣了”? 陈墨雨谦虚地说:“那说得上什么造诣,只不过胡乱写得几句而已,姑娘如此说,真是愧杀我也”。 林陈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便在这锦云房中从诗词歌赋到琴棋书画,从天上人间到茶楼酒肆的谈了起来。两人越谈越是高兴,越谈越是亲热。大有相见恨晚的样子。不知不觉之间金鸡报晓了,见天色已经放亮。陈墨雨只得悻悻而归,锦云也是依依不舍。 陈墨雨回到“沁轩阁”的房中,蒙头便睡,就连福儿问他到那里去了,也懒得搭理。在梦中也还觉得与那锦云说着话儿。 这一觉睡到将近傍晚,陈墨雨这才醒转过来,起床梳洗后,与福儿一块吃了晚饭,一抬腿又要出门。却见福儿挡住门口道:“少爷,你昨晚一夜未归,害得我提心吊胆的。我们临出门时,老夫人怎生交待与你的”? 陈墨雨见状便道:“老爷和老夫人又不在此,何必当真,我只不过找人说说话儿”。 “不行,说说话儿也不行”。福儿见陈墨雨如此说话,更是不愿让他出门了。 陈墨雨怒道:“你这狗头,竞敢这般无礼。莫说我未伤风雅,就是我做了苟且之事,也容不你这狗头来管,还不与我滚开”。 福儿被骂得狗血喷头,心想:我乃是一下人,怎管得了主人之事,好没来由地招此烦恼作甚。且由他去,我也图个清静快活。想到此,便让出一条路来。 第40章秉烛夜交诗换文 陈墨雨与林锦云两厢情投意合,特别是知道对方是同乡后,这份亲密又是增加了几分。这一晚真是情意绵绵,有着说不完的话儿。在红烛的衬映之下,两人都显得神采奕奕,那“女儿红”的甘醇,将这二人心底的甜蜜都带到了脸上。 锦云离开桌边,盈步走到“万宝架”旁,从上面取下了琵琶,调了调音弦,接着五指一挥,一阵清澈悦耳的琴声便骤然响起。这琴声犹如山间的清泉般,淙淙流过墨雨的心田。使他感到无比的舒坦和振奋。他整个身心都沉醉在这美妙的琴声之中。就在这时,只听锦云轻轻的吟唱起来,那宛如黄莺般的歌喉,圆润飘逸的吐音。再次将他带到了那神奇的意境当中。墨雨细细地听来,原来锦云唱的,正是他熟悉和喜爱的柳永的《蝶恋花》: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琴声戛然而止,余音似乎还在室内迥荡。陈墨雨听得如痴如醉,只是呆呆地望着锦云出神。锦云放下手中琵琶,微微一笑道:“献丑了”。 陈墨雨拍手赞道:“好个为伊消得人憔悴,姑娘唱得好曲儿,就是用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也不为过……”。陈墨雨心里麻酥酥地,十分地享受,又岂然用言语说得清自己的感觉。于是嘻嘻一笑,接着说道:“姑娘一展歌喉,真似清泉流淌一样,看见姑娘就犹如雨打梨花一般,叫我更加怜爱了”。 锦云将琵琶放过一边,望着陈墨雨淡淡一笑道:“奴家倒叫公子取笑了,只是那些王公贵族平素里,到我这儿来听曲,也似子公这般对奴家言语的。” 陈墨雨吃了一惊,忙道:“此乃在下肺腑之言,决无妄言戏谑之意。姑娘绝不可胡乱猜疑”。 “公子就是取笑于我,也无甚要紧”。林锦云接着淡淡地说道:“想我林锦云,从小便在苦水里泡大,受人欺凌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早就习以为常,奴家把这逢场作戏看得透了……。” “哎呀……,姑娘万不可妄自菲薄。”陈墨雨摆摆手,接着说道:“昨日与姑娘相会之后,在下对姑娘便仰慕得紧,又岂能取笑于你。实不相瞒,在下来这儿之前,也曾道**女子,只不过这是替人卖笑解闷而已,真没想到姑娘出污泥而不染,洁身自好如此,且才华又是如此出众,真的是大出在下的意料之外”。 林锦云心下暗道:“这公子当真是诚实君子,心里怎样想的嘴里便怎么说。不知用那花言巧语来哄我开心。”林锦云想了想,笑着说:“奴家也只是有感而发,相公休得放在心上。今日得遇公子,实乃三生有幸。” 陈墨雨闻锦云言语之中并没有责备的意思,心中自然十二万分地高兴,于是拱手言道:“蒙姑娘如此垂爱,在下实不敢当,我本一介儒生,实未曾见过什么大的世面,只是仰幕姑娘芳名,率真而来而矣。” 见林锦云如此言语,陈墨雨自然感到非常地甜蜜。心中不由得暗想道:“我慕她芳名而来,原也只道是逢场作戏而已,想看看她到底是何等样人物,值得众人如此追捧。全没想到竟然是一绝世女子,在她身上那见得到风尘女子的半点踪迹。” 且不说陈墨雨心猿意马,想入非非。却说林锦云看见陈墨雨那呆呆地,若有所思的模样,更显得丰姿俊雅,真个叫她心中春意荡漾。暗思若能和此人厮守终身,将会是何等的逍遥快活。想到此,一颗心儿竟然跳得怦怦作响,两朵红晕泛上了脸颊,幸亏房中光线不甚明亮,将这一切轻轻地掩饰了过去。 林锦云为自己刚才的失态,暗暗感到好笑。转念又想我且将言语试探他一下,看他对自己心意到底如何,于是便轻轻地挑起话题道:“公子饱读诗书,想必知道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故事。” 陈墨雨点点头说:“在下才疏学浅,只略知一二,那司马相如是西汉时期著名的大文学家,字长卿,蜀郡成都人。关于他和卓文君私定终身的爱情故事,可谓是男女之情中的佳话。” “是啊!”林锦云笑着说:“司马相如在卓府园中对月抚琴,却得一佳俪,虽是机缘巧合,亦可见两人用情之深。” 陈墨雨接着说:“司马相如和卓文君,为追求自己的幸福,连夜私奔成都,自然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他们不顾世裕的偏见,的确是非常的难得。” 静静地听完陈墨雨这番话,林锦云脸露不屑地说:“世裕偏见在奴家看来,只不过是达官贵人粉饰自己丑陋行为的说词而已。他们出没于花街柳巷之际,干那苟且之事时,又何曾想过世俗偏见来,可见这些都是当不得真的。两情相悦才是最最紧要的。” 陈墨雨闻言一拍手说:“着啊!姑娘说得极是。” 林锦云笑了笑又言道:“公子他日若得红颜知已,又受困于世裕偏见时,不知会作何感想?” 陈墨雨听了林锦云说出这番话来,想了想说:“我将功名利禄且视作粪土一样,岂非因世俗偏见,而断送我心爱之人。我若得似姑娘这般红颜知己,此生足矣。” 林锦云听罢陈墨雨的一番表白后,心底里说不出的高兴。她望着陈墨雨嘻嘻笑道:“相公这番话,怕是言不由衷吧……。” 陈墨雨指指自己的胸口说:“此心天地可鉴。” “如蒙不弃,奴家也愿意与公子结为知已。”想了想,继而又言道:“你我既结为知已,我实不敢因自己而废公子大事。公子此番前来京城搏取功名,须当以全心全意待之才对,这样才能上对得起高堂双亲,下对起自己十年寒窗苦读。大丈夫须抱扶国济世之才才是,似公子这样沉缅于儿女私情之中,实不可取也。这是奴家的肺腑之言,还望公子不要见怪才是。” 林锦云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听得陈墨雨周身热血沸腾,他暗暗地责备自己饱读诗书,见识却还不如这烟花女子,实在是羞愧难当。但是他将林锦云视为红颜知已,早将深情厚意系于她的身上,以是割舍不下了。他深情地对林锦云言道:“姑娘刚才所言极是,在下自愧不如。但是我既将姑娘视为心爱之人,姑娘所言,就决计不敢有忘。想我陈墨雨有红颜知已如此,此生足矣。愿借笔墨一用,以表我此刻的心意。” 林锦云看了看陈墨雨,高兴地回答说:“公子少候,我即刻便去取来。” 不一刻,锦云便取来了文房四宝,又将纱灯高举,替墨雨照明,陈墨雨将宣纸铺开,又将狼毫蘸满浓墨,如行云流水般地写出一首宋词来,正是秦观的《鹊桥仙》: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第41章尽缠绵卿卿我我 这一晚陈墨雨和林锦云,在“锁春楼”里真是卿卿我我,说不尽的缠绵恩爱,大有相见恨晚之意。直到雄鸡报晓,旭日东升之后,方才意犹未尽地返回客栈。 陈墨雨一晚未曾睡觉,人很是疲惫,回到客栈之后倒头便睡。一直睡到红日西沉方才醒来。起来之后,梳洗完毕。与福儿胡乱用了些晚餐,便又出了客栈之门。福儿欲言又止,想对陈墨雨说什么。见陈墨雨瞪着眼睛,只得把话咽了回去。 陈墨雨出得门之后,脑子里不禁又显现出林锦云那张俏脸来。于是他又来了到“锁春楼”。进得楼来之后,自然又免不了花去大把的银子。 这边厢这林锦云也是怅然若失,心中正在念叨墨雨。自第一次和他缠绵之后,再也难以忘却了这位英俊男子。原只道他会一去不复返了。这时见墨雨又出现在自己面前,心中自有说不出的高兴。 待陈墨雨坐下之后,锦云泡了一杯上等的凤凰舌尖递给墨雨,墨雨接过茶,只见这茶呈墨绿色,形状犹如鸟儿的舌尖一般,片片都是尖儿向上。陈墨雨呷了一口,顿觉清香扑鼻,回味无穷。连称好茶。不禁问道:“这可是名扬一时的凤凰舌尖么?” 林锦云点点头,笑问道:“公子可知这茶的出处么?” 陈墨雨回答说:“只听说这茶产于分宁黄龙寺的伏龙岩下,我只闻其名,未曾见过其物。家父也是品茗高手,他曾祥细向我介绍过此茶的颜色,口感、形状,故而有刚才一问。” “这就对了,伯父不愧于品茶的高手。”锦云指着茶水言道:“这凤凰舌尖,生长于幕阜山上的伏龙岩下。数量极其少见。相传是吕洞宾斩杀孽龙时,由孽龙口中滴下的涎水所变。所以又被人又唤作龙涎香。据说习武之人饮之,能通经活络增加功力,黄龙寺僧侣将其视为珍贵之物,轻易不示于外人,所以外人寻常是难得一见的。我们现在喝的茶,是朝中一位大夫与人在我这儿听曲,赠送与我的。” 陈墨雨听了林锦云对凤凰舌尖的一番介绍后,连连点头,赞赏有加的说:“听了姑娘的一番介绍,真使我大长了眼界。可见这茶中的掌故轶闻甚多。茶圣陆羽曾有诗云‘惟羡西江水,曾向金陵城下来’。但依我见,有好茶还得有好水,好水煮好茶,方可品出好茶的个中滋味来。” 林锦云闻言挽嘴一笑,脸上立时现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来,更加地楚楚动人,把个陈墨雨看得如痴如呆。锦云见墨雨这般的盯着她看,顿时脸上羞得泛起了两朵红晕,不由得转过身去。 陈墨雨一惊,才觉自己有些失态。也把脸涨得通红,不好意思起来。忙没话找话的说:“姑娘近日可曾作得什么好诗么”? 锦云闻墨雨之言后,便从内房拿来一张素笺,对陈墨雨道:“前日闲着无事时,我填了一首词。正想请公子斧正呢”。 陈墨雨接过一看,原来是一首《采桑子?童年》,上写着: 清夜纱笼照阡陌,蛙鸣虫啾,屏声潜步,荷塘柳絮暗香浓。儿时长恨欢误少,来去忽忽,心意蒙蒙,留作今日思念中。 看看这素笺上的娟秀字体,再望望眼前这如花似玉的美人,陈墨雨怎么也想不到她是一位文才如此出众的姑娘。他充满爱意地对锦云说道:“没想到姑娘竞是一位文采如此出众之人,真让小生惭愧了。我观词中之意,想必姑娘是非常怀念儿时的趣事了”。 林锦云点点头说:“我小时家境贫寒,我还没出世时,生父便以罹难而死。是继父将我抚养长大。小时候天真无邪。整日里跟着兄长满世界地撒野,倒也快活自在,那是我一生中最为快乐的时光。只是我那兄长……。”说到此,锦云的眼圈红了起来。 陈墨雨忙安慰道:“人生那得尽如意,我家境虽是宽裕,但从小便禁锢于书房之中,从而失去了多少童趣。想补也是补不来的。” 此刻陈墨雨怎能理解锦云的心思,自与司马昊失散以来,一晃就过去了这么些年。自己身处**之中,与外界完全断了联系,平常就是要出这“锁春楼”一步也是困难的。更不用说兄长司马昊的生死存亡了。她以前遇到的都是些有钱有势的粗野之人,那有半点情趣可谈。自从遇到了陈墨雨后,才觉眼前一亮。他那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举止,对自己呵护备至的爱护和关心。使她又想到了自己的兄长。故而垂下泪来。 听了陈墨雨之言,林锦云笑了笑说:“公子说得极是,人那能事事如意呢”。锦云望了望陈墨雨,柔声说道:“我有一事相问,还望公子据实相告。” 陈墨雨应道:“只要是我知道的,姑娘只管问来。” 林锦云问道:“我听公子口音,像是河南一带人氏,不知公子是那里人?” 陈墨雨笑着说:“姑娘说对了,我正是河南汴梁人。” 林锦云闻言大喜道:“我也是汴梁人,真没想到与公子竟是同乡。真叫我喜出望外了。” 陈墨雨更是欢喜异常,对林锦云说:“我也没有想到能在京城这个地方遇到你这样一个同乡。真使我有说不出的高兴。俗话说他乡遇故知,乃人生一大快事。就请姑娘着人去置办酒菜,我今儿个要与你痛饮一番。” 林锦云高兴万分地点了点头,随即着人去买。 不多时,便有人提着两个食盒进来,都是一些时鲜果品、冷热拼盘,还有一壶好酒。林锦云又另外点起两根红烛,将室内照得通明。两人坐于灯下,慢慢地对饮起来了。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那日朱棣在“三思楼”与陈墨雨分别之后,刚回到住所,人还没有坐稳。宫内太监便来传旨,要他立刻进宫。皇帝要当面召见他。 接旨后,他一刻也不敢担搁,立时便向内宫赶去。一路走一路反反复复地揣摩皇帝此番召见他的意图。他深深地知道,自己这位父皇为了社稷安全,为他朱家江山千秋永固。其统治手段那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杀功臣、诛附马、那一件不震动朝野!“剥皮实草”这种惩治贪腐的残暴手段,更是历朝历代闻所未闻的!他一生阅人无数,早把权谋之术,使得炉火纯青。越到晚年,猜忌杀伐之心愈重。自己心里的那点小九九,恐怕早就被他看得一清二楚。一旦龙颜震怒,就是天皇老子也救他不得。他越想越是害怕,越想脊背越是发凉。额头竟然沁出了一层汗珠来。心里更是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穿过午门,进得皇宫后,早有内侍前来引路。他随内侍转过文沁阁,经过养心殿后,便来到了御书房。内侍转身对朱棣言道:“请四王爷在此稍候,待我前去通禀一下。” “你去吧。我在此等候。”朱棣点了点头。 内侍进去不一会儿,复又出来对朱棣说道:“皇上有旨,宣燕王朱棣进见。” 听到皇上有旨召见,朱棣便抬腿迈进了御书房。进得御书房后,只见朱元璋,正反背着双手,微弓着背,在御案前踱来踱去,双目已然失去了往日的光泽,以前那一头乌黑的头发,以是白的多,黑的极少了,更令朱棣感到惊奇的。是数年不见,自己这位曾经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父皇,脸上爬满了皱纹,那黑黑的老年斑,就像是一只只黄黑相间的蜘蛛,牢牢地贴在他的脸上。 一刹那,各种感情一起涌上他的心头,不知是悲伤感叹,还是欢喜盼望。他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趴在地上磕起头来。 第42章御书房朱棣惊魂 朱棣见自己父皇,已是老态龙钟,但仪态还是和以往一样,威严未减半分。他赶紧趴在地上磕头,口中言道:“儿臣参见父皇,愿父皇万岁,万万岁。” “唔……。”朱元璋用鼻子唔了一下,然后看了看趴在地上的朱棣,轻轻地说道:“起来吧。” “谢父皇。”然后站了起来,对朱元璋说:“不知父皇召儿臣进宫,有何旨意?” 朱元璋面无表情地看了朱棣一会儿,突然说道:“你最近干得好事啊!” 只此一句,把个朱棣顿时吓得魂飞天外,一张脸顿时变得煞白起来。难道是自己招揽势力,暗中屯积粮草兵器,以经被他察觉。想到此,他卟通一声,复又跪了下去,不住地磕头道:“儿臣谨遵父皇训示,从不敢越雷池一步,不知父皇此话是何意思,还望父皇明示。” “哈哈哈……。”朱元璋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接着说道:“你起来吧,不用害怕。” 早在朱棣进御书房之前,他的脑子里已经把前前后后,内内外外的事情,仔仔细细地想了无数遍。他心里跟明镜似的,早把朱棣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看了个透。在自己众多皇子当中,只有眼前这个四皇子,是个了不起的角色,同时也是他的心腹之患。他倘若遵守自己的训导便罢,如若不然,将来祸乱天下的必定是他。 其实,这朱棣是很对他胃口的,处世行事的风格很像当年的自己。若是在那风云变幻的年代,倒是自己一个极好的帮手。他之所以把他的封地放在燕京,也就是看中了这一点。元朝的残余势力还没有完全清除干净,北方的人心也没有完全稳定,所以没有他这种雄才大略之人,是难以经营好北方之地的。而朱棣也果然没有辜负他的厚望,不出几年,便把一个北方治理得井井有条,社会甚是安定,因而深得他的嘉许。 自太子朱标病重过世之后,他甚至曾一度想将储君的位置传于与他,但无奈遭到朝廷的大多数人反对。无论从礼制和他自己判断是非的标准来看,他也觉得这些反对的大臣,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同时他也觉得朱棣太过诡诈,杀戮之心太重。这是做一个太平盛世君主所忌讳的。 想到自己以前之所以屠戮功臣,建立严刑峻法,其实并非他所愿,他之所以这样做,完全为了剪除朝廷中各种势力,树立皇家的绝对权威,为后来的帝王铺平治理天下的道路。那时节是乱世,治理乱世就该重用典刑。不然天下怎么归心。自己以是黄土埋到脖子边的人了,并不在乎后人怎样去评价。只要不影响到朱家的千秋大业,什么昏庸残暴、什么卑鄙阴险、什么卸磨杀驴、屠戮功臣等等罪名,全都安到自己头上又有何防。 他也知道自已的这些皇子皇孙,只会安享荣华,只会争权夺利。没有谁能理解自己对江山社稷的良苦用心,以对立皇孙朱允炆为储君的决定,定然是大大的不满。并且也知道朱棣在燕京的一些所作所为。他知道朱棣不会善干罢休的,他死之后,必会对皇孙朱允炆造成极大的威胁。他本想夺去朱棣的封地,将他贬为庶民。实在不行,或找个抗旨不遵图谋不轨的罪名将他除去,又或者找个蔑视祖宗成法大逆不道的罪名,将他流放远远的不毛之地,让他自己去了却残生。 但他又不想骨肉相残,动摇他大明王朝的根基,其二毕竟是父子情深。虎毒尚不食子,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行此下策。所以今天把他召进宫来,一则要试探他的心思,二则要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知道其中利害,收敛自己的行为,让他自己回心转意,不要再作非份之想。 他看了看朱棣说:“父皇这次将你召来京城,就是想听听你对太子允炆有何感想啊?” 朱棣知道现在自己说错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所以他很谨慎地,又毕恭毕敬的回答说:“父皇立允炆为太子,实乃深谋远虑,为天下苍生着想。允炆年青有为通晓治国方略,并知道体恤百姓和臣属。在父皇的教导之下,将来一定是一个有为的明君。” 朱元璋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说:“人们只知道天子车马与仪仗的威严,那里知道天子要总搅政务,晚睡早起,操心劳神的苦处。天子有那么好当的吗!你们这些做藩王的俸禄丰厚,处理的事务也很简单。居住在自己的封国里,其快乐是超过天子的。” 朱棣赶紧跟着说:“父皇所言极是。” 朱元璋话锋一转,望着朱棣说:“朕颁赐给诸王的《永鉴录》一书,你可曾看过?” “回父皇的话,儿臣以看过多遍,并以熟记于心。” “真的看过了?” “真的看过了。” “都记住了?” “回禀父皇,儿臣未有一日敢忘。” 朱元璋阴沉着脸,严肃又威严的说:“藩王若不守祖宗成法,失亲亲之义的话,那是将自己置于油锅之中。朕想其中的意义,你不会不知道的,还望你好自为之。不要失朕所望!” 朱棣这时已然汗流浃背,一颗心儿在胸膛里“怦怦”乱跳。恨不得立时便离开京城,回到自己的封国去,远离这险象环生的虎狼之地。只是此刻身不由己,只能曲身逢迎地说:“父皇但请放心,儿臣将竭力拥戴太子的威严,不敢不尽股肱之力。” “如此说来,甚合朕意。”接着又说道:“朕素知你识大局明大礼。不会辜负朕之所望。此番召你进京,两个皇孙可曾带来?” 朱棣连忙回答说:“回禀父皇,按父皇的旨意,已经将两个孩子带来了。” “如此甚好,你立刻将他们送进宫来,朕要和他们亲近亲近。”此时,朱元璋脸上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和颜悦色地对朱棣言道:“燕京乃朕的紧要之地,你来京城已经很长时间了,政务不可荒芜太久。特别是清剿乃儿不花的事儿,你更要用心,朕在京城静候你的佳音。你准备一下,马上返回燕京去吧。你两个孩子就留在朕的身边,朕会早晚照看他们,你不用操心。” 朱棣赶紧跪下谢恩说:“儿臣领旨,请父皇放心,儿臣将尽心尽力把父皇交待的事儿办好。” 朱元璋挥了挥手说:“去吧。” 朱棣闻言,慌忙起身,赶紧躬身退了出去。 朱元璋望着朱棣离去的身影,心里不禁得意起来,自己这一番恩威并施,又将他的两个孩子扣在了自己的身,必将对他造成很大的羁绊,形成一定的威慑,使他不敢对皇位再有非份之想。 可是朱元璋他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事情的发展,并没有按他预设的轨道而行,而是将明王朝送进了一场翻天覆地的大风暴,上演了一场他不愿看到的骨肉相残,人伦惨变的大悲剧。今天他放走的,是一只出闸的猛虎,翻江倒海的蛟龙。 再说朱元璋急匆匆离开皇宫后,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一路上边走边想。“看今天父皇的样子,他以是日薄西山时日无多了。我应即刻返回燕京,作好下一步打算。只是父皇将我两个孩儿扣住身边,留作了人质。手段未免也毒辣了些。使我投鼠忌器,做起事来颇费周折,但是天命系于我身。他们又其奈我何!” 第43章述爱慕山盟海誓 不说朱棣在皇宫惊出了一身冷汗,再说这陈墨雨与林锦云两厢情投意合,特别是知道对方是同乡后,这份亲密又是增加了几分。这一晚真是情意绵绵,有着说不完的话儿。在红烛的衬映之下,两人都显得神采奕奕,那“女儿红”的甘醇,将这二人心底的甜蜜都带到了脸上。 锦云离开桌边,盈步走到“万宝架”旁,从上面取下了琵琶,调了调音弦,接着五指一挥,一阵清澈悦耳的琴声便骤然响起。这琴声犹如山间的清泉般,淙淙流过陈墨雨的心田。使他感到无比的舒坦和振奋。他整个身心都沉醉在这美妙的琴声之中。就在这时,只听锦云轻轻的吟唱起来,那宛如黄莺般的歌喉,圆润飘逸的吐音。再次将他带到了那神奇的意境当中。陈墨雨细细地听来,原来锦云唱的,正是他熟悉和喜爱的柳永的《蝶恋花》: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琴声戛然而止,余音似乎还在室内迥荡。陈墨雨听得如痴如醉,只是呆呆地望着锦云出神。锦云放下手中琵琶,微微一笑道:“献丑了”。 陈墨雨拍手赞道:“好个为伊消得人憔悴,姑娘唱得好曲儿,就是用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也不为过……”。陈墨雨心里麻酥酥地,十分地享受,又岂然用言语说得清自己的感觉。于是嘻嘻一笑,接着说道:“姑娘一展歌喉,真似清泉流淌一样,看见姑娘就犹如出水芙蓉一般,叫我更加怜爱了”。 锦云将琵琶放过一边,望着陈墨雨淡淡一笑道:“奴家倒叫公子取笑了,只是那些王公贵族平素里,到我这儿来听曲,也似子公这般对奴家言语的。” 陈墨雨吃了一惊,忙道:“此乃在下肺腑之言,决无妄言戏谑之意。姑娘绝不可胡乱猜疑”。 “公子就是取笑于我,也无甚要紧”。林锦云接着淡淡地说道:“想我林锦云,从小便在苦水里泡大,受人欺凌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早就习以为常,奴家把这逢场作戏看得透了……。” “哎呀……,姑娘万不可妄自菲薄。”陈墨雨摆摆手,接着说道:“昨日与姑娘相会之后,在下对姑娘便仰慕得紧,又岂能取笑于你。实不相瞒,在下来这儿之前,也曾道**女子,只不过这是替人卖笑解闷而已,真没想到姑娘出污泥而不染,洁身自好如此,且才华又是如此出众,真的是大出在下的意料之外”。 林锦云心下暗道:“这公子当真是诚实君子,心里怎样想的嘴里便怎么说。不知用那花言巧语来哄我开心。”林锦云想了想,笑着说:“奴家也只是有感而发,公子休得放在心上。今日得遇公子,实乃三生有幸。” 陈墨雨闻林锦云言语之中并没有责备的意思,心中自然十二万分地高兴,于是拱手言道:“蒙姑娘如此垂爱,在下实不敢当,我本一介儒生,实未曾见过什么大的世面,只是仰幕姑娘芳名,率真而来而矣。” 见林锦云如此言语,陈墨雨自然感到非常地甜蜜。心中不由得暗想道:“我慕她芳名而来,原也只道是逢场作戏而已,想看看她到底是何等样人物,值得众人如此追捧。全没想到竟然是一绝世女子,在她身上那见得到风尘女子的半点踪迹。” 且不说陈墨雨心猿意马,想入非非。却说林锦云看见陈墨雨那呆呆地,若有所思的模样,更显得丰姿俊雅,真个叫她心中春意荡漾。暗思若能和此人厮守终身,将会是何等的逍遥快活。想到此,一颗心儿竟然跳得怦怦作响,两朵红晕泛上了脸颊,幸亏房中光线不甚明亮,将这一切轻轻地掩饰了过去。 林锦云为自己刚才的失态,暗暗感到好笑。转念又想我且将言语试探他一下,看他对自己心意到底如何,于是便轻轻地挑起话题道:“公子饱读诗书,想必知道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故事。” 陈墨雨点点头说:“在下才疏学浅,只略知一二,那司马相如是西汉时期著名的大文学家,字长卿,蜀郡成都人。关于他和卓文君私定终身的爱情故事,可谓是男女之情中的佳话。” “是啊!”林锦云笑着说:“司马相如在卓府园中对月抚琴,却得一佳俪,虽是机缘巧合,亦可见两人用情之深。” 陈墨雨接着说:“司马相如和卓文君,为追求自己的幸福,连夜私奔成都,自然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他们不顾世裕的偏见,的确是非常的难得。” 静静地听完陈墨雨这番话,林锦云脸露不屑地说:“世裕偏见在奴家看来,只不过是达官贵人粉饰自己丑陋行为的说词而已。他们出没于花街柳巷之际,干那苟且之事时,又何曾想过世俗偏见来,可见这些都是当不得真的。两情相悦才是最最紧要的。” 陈墨雨闻言一拍手说:“着啊!姑娘说得极是。” 林锦云笑了笑又言道:“公子他日若得红颜知已,又受困于世裕偏见时,不知会作何感想?” 陈墨雨听了林锦云说出这番话来,想了想说:“我将功名利禄且视作粪土一样,岂非因世俗偏见,而断送我心爱之人。我若得似姑娘这般红颜知己,此生足矣。” 林锦云听罢陈墨雨的一番表白后,心底里说不出的高兴。她望着陈墨雨嘻嘻笑道:“相公这番话,怕是言不由衷吧……。” 陈墨雨指指自己的胸口说:“此心天地可鉴。” “如蒙不弃,奴家也愿意与公子结为知已。”想了想,继而又言道:“你我既结为知已,我实不敢因自己而废公子大事。公子此番前来京城搏取功名,须当以全心全意待之才对,这样才能上对得起高堂双亲,下对起自己十年寒窗苦读。大丈夫须抱扶国济世之才才是,似公子这样沉缅于儿女私情之中,实不可取也。这是奴家的肺腑之言,还望公子不要见怪才是。” 林锦云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听得陈墨雨周身热血沸腾,他暗暗地责备自己饱读诗书,见识却还不如这烟花女子,实在是羞愧难当。但是他将林锦云视为红颜知已,早将深情厚意系于她的身上,以是割舍不下了。他深情地对林锦云言道:“姑娘刚才所言极是,在下自愧不如。但是我既将姑娘视为心爱之人,姑娘所言,就决计不敢有忘。想我陈墨雨有红颜知已如此,此生足矣。愿借笔墨一用,以表我此刻的心意。” 林锦云看了看陈墨雨,高兴地回答说:“公子少候,我即刻便去取来。” 不一刻,媚娘便取来了文房四宝,又将纱灯高举,替陈墨雨照明,陈墨雨将宣纸铺开,又将狼毫蘸满浓墨,如行云流水般地写出一首宋词来,正是秦观的《鹊桥仙》: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第44章知身世造化弄人 陈墨雨写完后,将笔轻轻搁下。林锦云近在咫尺,吹气如兰。阵阵幽香沁入了陈墨雨的心脾。他不由得回转身来,久久地凝望着锦云,锦云这时已将手中纱灯放下,也是深情地望着墨雨。两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那刻骨铭心的爱意,突然陈墨雨一伸手,便将锦云搂入了怀中……。 两人相依相偎,久久不愿分开。都怕时光过得太快。许久,锦云叹了口气,轻轻地将墨雨推开,幽幽地说道:“我乃一青楼女子,公子乃富贵人家子弟,又饱读诗书,前途无量。我委实不敢误了公子的前程。” 陈墨雨见锦云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心中一急,便说道:“锦云,你忒地将我陈墨雨看扁了,我并不是薄情寡义之人。”说着,竞自跪了下去,对天盟誓道:“皇天在上,我陈墨雨今天对着红烛起誓,今生今世只与林锦云厮守终身,海枯石烂、至死不渝。若违此愿,便如这燃烧的红烛一样,灰飞烟灭。” 林锦云闻陈墨雨之言,心中确是充满了难以言状的激动之情,也跪下道:“我林锦云今天对着神灵起誓,今生今世我心中只有墨雨一人,愿和他相守白头。若中途变心,便堕入万劫不复之地,永世不得超生。” 陈墨雨将锦云扶了起来,充满爱意地说:“从今天起,我便叫你锦云了。你可愿意?” 林锦云点了点了头,依偎在墨雨的怀中,柔声说道:“墨雨,你今天立下如此誓愿,不会后悔么?” 陈墨雨回答说:“我陈墨雨认定的事儿,做了就不会后悔,我只求心安。别无他愿。” 林锦云叹了口气又说:“你难道不知大明的律条,朝廷的官员是不得与我这样女子通婚的。” 陈墨雨把心一横,坚定地说道:“我那怕拼着这什么劳什子的前程不要,也要和你相守白头。” 林锦云将手捂住墨雨的嘴巴,充满感情地说道:“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理应展鸿鹄之志,干一番彪柄青史的事业来,岂可因儿女之情而误大事。这并不是我希望看到的。” 锦云的这一番言语,使墨雨对锦云的感情又加深了一步。心中暗想道:“如此通情达理、深明大义的女子实是难得。我陈墨雨今生若是有负于她必遭天谴。”于是对锦云说:“我视功名利禄为粪土,看重的是一个情字。能得锦云你这样的佳丽为偶,我心足矣。” 锦云看了看墨雨,言道:“你若如此,就大失我所望了。你刚才书写秦观的词中,不是明明白白么,‘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眼看大比之期就要到了,你再不可沉缅于声色之中。只要你能将我记在心中,我就知足了。” 陈墨雨听后点了点头,心中别是一番滋味。许久没有说出话来,只是用手轻轻抚摸林锦云的后背。 两人情意缠绵。有着说不完的话儿。不知不觉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此时的陈墨雨情窦初开,已经完全沉醉在柔情蜜意当中,嘴上说不会辜负锦云所望,心中却又怎会真的将大比之事放在心上。后来嫌这两头跑动,多有不便,便索性在这“锁春楼”要了一间偏房住下。把个福儿独自丢在客栈不管,自己整天沉缅于温柔乡中。锦云多次劝导于他,但此时的陈墨雨已到了难以自拔的境地。这正是:若将身陷温柔乡,功名岂会梦里寻。 却说这一日,陈墨雨与林锦云二人坐在房中房中说着话儿,林锦云突然想起一事。便向陈墨雨问道:“墨雨,你乃汴梁城中之人,又是大户人家。自然见多识广,我想向你打听一人,不知你是否知道。” 陈墨雨听锦云打听一个人,便说:“我自幼生长在汴梁,但长年禁锢于书房之中,认识的人实在是不多。不知你要打听的这人,姓甚名谁,你且说来我听,看我是否知道一二。” 林锦云想了想说:“这人也和你一样姓陈,听我母亲告诉我,他与我父亲乃是故交。两人虽不同姓,却亲如兄弟一般。” 陈墨雨接言道:“看来你们两家交情非浅啊。” “是啊。”林锦云接着又往下说:“我只知道这人名唤至诚,乃是汴梁附近柳家堡人氏。” 陈墨雨听到林锦云这番话,不啻听晴天霹雳一般。大张着嘴,眼睛直直的望锦云,半晌也回过神来。 看着陈墨雨这副模样,林锦云不解地问道:“墨雨,你这是怎么了。你说话呀。” 听到林锦云喊他,他才回过神来,赶忙问:“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你再说一遍。” 林锦云回答说:“我说这人姓陈名至诚,汴梁附近柳家堡人氏。” “天啊!天下竟有这等巧事儿,”陈墨雨声音颤抖地问锦云:“你父亲是不是叫林孝义,母亲乃是张氏?” 闻言,林锦云也是错愕不已。惊问道:“你怎知道我父亲名讳?难道你……。” 陈墨雨身不由己的仰天长笑,少倾。面对北方大声的说道:“爹,娘。您二老苦苦寻找多年的孝义叔叔,今天终于找到了!”他兴奋得在房里走来踱去。”然后对着林锦云大声地说:“真是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林锦云此时以是满脸泪花,她有些不相信地问陈墨雨:“你真的是至义伯伯的公子?” 陈墨雨哈哈一笑说:“我真的是陈至诚的儿子,如假包换!” 林锦云紧紧追问道:“那你父母可曾有什么物件交与你?” “有。”陈墨雨赶紧把配挂在胸前的半边玉佩取了出来,递到锦云跟前说:“你看,这就是我母亲来京之时,给我寻找你们的信物。” 林锦云也从自己胸前取出了那另外半办玉佩。接着把两块玉佩一合,立马便成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 刹那间,多少年的屈辱!多少年的磨难!多少年的失望与悲伤!突然一起涌上心头。这真是暝暝之中自有天意。自己私订终身的心上人,竟然是指腹为婚的未来郎君。怎不叫人悲喜交集,万千感慨。想到这里。林锦云不由得放声大哭起来。 陈墨雨不知是高兴,还是担心林锦云哭坏身子,一时竟急得手足无措,不知怎样劝慰于她。良久,才轻轻地拍着锦云的后背,柔声地说:“锦云,不要哭了。这是天大的喜事,我们应当高兴才是。” 听了陈墨雨的话,林锦云才慢慢地止住抽泣。这时,母亲在临终之时的话,又在她的耳边响。她望着陈墨雨轻声地问道:“你母亲可曾交待过你什么事来?” “你就是不问,我也要与你说。”他指着锦云手中的凤凰玉佩说:“这便是我俩指腹为婚的凭证。” “天意,这真的是天意!看来老天还是待我不薄,竟而千里之外,将你送到我的面前。”林锦云说完这番话,便站起来,转而向北跪下,一连磕了三个头,然后说道:“爹爹!娘亲!你们的在天之灵可曾知道,锦儿从此又有亲人了。” 第45章为红颜墨雨归心 陈墨雨与林锦云在这青楼之中相认,真乃天下一大奇事,这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数。见锦云哭得这般模样,陈墨雨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他走上前去,将锦云拉起,继而搂在怀中说:“我马上便差福儿返回汴梁,告诉爹娘知道,你说好也不好?” 锦云闻言点了点头,继而又摇摇头说:“你且休叫福儿去往汴梁,二老倘若知我乃青楼之人,还不知会作何感想。” 陈墨雨听了锦云的一番言语后,也默不作声了。良久才叹口气说:“你说的也有道理,此事看来还须从长计议才是。依我来看,眼下最为要紧的,是想个什么法儿,将你从儿赎将出去才是。” 却说福儿一连多少天没有见到陈墨雨,正独自在房中生着闷气。想起当日离开汴梁时,老夫人对自己的一番嘱咐,心中兀自的惭愧不已。若是少爷因沉缅于青楼的欢误之中,而误了会试。他回汴梁后,老夫人问其中原因,叫他怎生回答。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个什么好的法儿,心中暗暗地埋怨墨雨不已。 就在这时,房门被“吱”地一声打开,从外走进一人来。福儿用目一看,来人正是燕王朱棣。 这燕王朱棣,福儿却是认得的。一见燕王突然来到房中,福儿不由得喜出望外。心中想道:这下可有救星了。于是连忙跪倒道:“小人参见王爷,请王爷救救我家公子。” 朱棣吃了一惊,只道陈墨雨出了什么大事。忙道:“你且不要惊慌,起来说话不必多礼了。” 福儿答应了一声后,站了起来,躬身站于一旁。 朱棣用眼扫了一下房间,对福儿问道:“你家少爷出了什么大事不成,让你这副模样?” “唉……。”福儿叹了口气回答说:“回王爷的话,我家少爷十来天没有回来了。” 朱棣闻言又吃了一惊,忙问道:“此话怎讲?” 福儿说道:“自那日和王爷分别后,我家少爷没有几天,便去了那‘锁春楼’,也不知是个什么迷魂鬼将他迷住了。开始几天还知道回到客栈中来,最近索性住在了那里。我去了几次,想将他劝回来,每次都被他骂得狗血淋头的。” 一挨福儿说完,朱棣便放声地哈哈大笑起来。笑过之后,自言自语地说道:“好你个重色轻友的陈墨雨,几次差人前来打探,都不见他踪影,我还道他在房中用功,全没想到他竟然躲在石榴裙下,着实叫我好找。”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朱棣的一番大笑,把个福儿笑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挠挠头,悻悻地说道:“将我家少爷这般迷住了,这狐狸精倒是有些本事。” “是吗?”朱棣笑了笑说:“我没有看错,你家少爷果真不是迂腐之人,好。率真而行。这才是大丈夫本色。” 福儿不明朱棣这番话的含意,有些不解地说:“小人不明白王爷的意思,倘若误了少爷参加会试,那如何是好?” “这都是因我一句戏言所致。”朱棣想了想说:“你且去取来纸砚,待我修书一封,你亲自送给他便是。我想你家少爷见了我的书信,必定会回转客栈的。” 福儿闻言喜道:“那我代我家老爷、老夫人谢谢王爷了。”说完,便出房去取纸砚了。 不一时,福儿将纸砚取到。朱棣便在这房中桌上,将书信写好了,随手交给福儿道:“你亲自持我书信去‘锁春楼’,当面交给你家少爷。不得有误。” 谁知福儿接过书信后,却犹豫不决地说:“那楼中的老鸨婆,心中甚是烦我。要是不让我进去。如何是好。” 朱棣闻言说:“既如此,你将书信给我。我另外差人前去就是了。”说完接过福儿递回的书信,出门而去。 这日陈墨雨在锦云房中,正谈论如何赎身,如何前往汴梁与父母相见的事儿时,“锁春楼”中的鸨婆走进房来,见了陈墨雨道了一个万福后,便将一封书信交给了陈墨雨说:“刚才有一人生得甚是凶恶,要老身将这书信交给公子,老身未敢惊动公子清静,便推说无有此人。你猜怎的?” 陈墨雨觉得奇怪,便问道:“这人怎的了?” 鸨婆脸有余惊地说:“谁知这人竞发起狠来,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尖刀,也没见他如何动作,便将我堂中的横幅,割了下来。对我言道:“你这不知死活的老乞婆,竞敢当面撒谎。本待要搠你几个透明窟窿,念你是初犯,权且记下帐来。若再敢胡言乱语,那时再一并与你算帐。”说着便把这书信交与了老身。临走从腰中取下一物,朝我一举说‘若公子未依信中所言,我便要将你这什么乌龟王八楼拆得片瓦不存。到时就不要怨我等手黑了。’” 锦云一听也是吃惊不小,立时便猜到其中定有原由,不由得问道:“妈妈可知道这人的来头吗?” 鸨婆说:“你道这人是那里的,他便是南京府中的差人。” 锦云又问:“妈妈没有看错?” 鸨婆回答:“那人将南京府的腰牌举在我的面前,我还有看不清楚的么,真是吓死我了。” 听到此处,陈墨雨隐隐猜到了八九分,便不动声色地对鸨婆说:“妈妈尽管离去,不会有什么事的。” 那鸨婆还是不放心地说:“老身置起这个家业甚是不易,就请公子依这信中所言去办吧。” 陈墨雨心中甚觉好笑,想这鸨婆也有怕的时候,便笑着说:“这个我理会得,就依妈妈所言,你去吧。” 鸨婆见陈墨雨应允后,这才放下心来,转身离去。 锦云见鸨婆离开房中,便对陈墨雨说:“见了鸨婆这般模样,心中甚是觉得惬意。自我进得这‘锁春楼’后,还没见过她这般嘴脸。墨雨,这人是个什么来头,将鸨婆吓得不轻?”说完,竞自轻轻地笑将起来。 陈墨雨笑而不答,将信封拆开,抽出一看。果真是朱棣来的书信,只见上写着: 墨雨贤弟台鉴:窃闻贤人不为小利失德,君子不为粉黛误身,兄观贤弟胸藏鲲鹏之志,腹有定国之才。当一展骥足,报国安邦,方不失大丈夫之志。岂可沉缅温柔乡里,不思往返矣。望贤弟莫负父母依柴门之望,失愚兄深托所系。切记,切记。 陈墨雨看完书信,重重地叹了口气,慢慢地踱到窗前,静静地凝思起来。 锦云见状,便来到墨雨身边,从他手中将书信拿了过来,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惊叹道:“此是何人,文词这等犀利,好个贤人不为小利失德,君子不为粉黛误身。墨雨,你能结识到这等人物,我真是为你高兴。” 陈墨雨言道:“你道这人是谁。” 锦云问道:“他是何人?” “他便是当今皇上的四子,燕王朱棣。”接着,陈墨雨便如何结识朱棣的经过详详细细地向媚娘述说了一遍。 锦云听说是燕王朱棣,心中大大地吃了一惊。不由得在心中暗想着:怪不得这人行事说话这般厉害,却原来是这等来头。这真是墨雨天大的造化,才识得这样人物。于是便对墨雨言道:“墨雨,你这兄长可不是等闲之人,字里行间处处透着雄才霸气。我观此人久后必会有一番作为。你须依书信所言,不要为儿女之情所误,也负了我一番期望。” 陈墨雨望着锦云说:“你说的有理,我当尽平生所学,方不负你们的一番深情。眼看会试在即,自今日起,我当潜心温习,待会试完毕后,再来与你相会。” 锦云点点头,高兴地说:“这才是我心中陈郎的样子。” 当天陈墨雨便告辞了锦云,回到了“沁轩阁”。把个福儿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便使出了浑身解数,将陈墨雨服侍得周周到到,唯恐有半点差池。好让墨雨静下心来,安心地读书。 陈墨雨也将自己在“锁春楼”与林锦云的这番奇遇,一一仔细地说与福儿听,直听得福儿是目瞪口呆,连连称奇不已。心中暗暗地喜道:“少爷这些银子看来没有白使,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花痴汉,怎的运气这般地好,想什么就来什么,要什么就有什么。也不知他陈家那辈子烧了高香,轮到这个活宝享福,要是有那么一两件给我福儿享用,我死也瞑目了。” 不说福儿在这儿自怨自艾,却说转眼会试之期转眼已到。这一轮陈墨雨考的是得心应手,真是文章出众、才华横溢。待榜文张贴出来之后,陈墨雨带福儿前往一观。果见自己的名字排在了六名的位置。心中自是喜气洋洋,就忙着准备参加下一轮的殿试了。待殿试结束后,陈墨雨果不负朱棣和锦云所望,摘下了第三名“探花”的桂冠,就等吏部的安排了。 这晚,福儿备下了几样小菜,烫了一壶热酒为墨雨庆贺。谁知墨雨一看酒菜,皱了皱眉头对福儿说:“福儿,怎的我发觉近来酒菜不似从前了?” 福儿一听,将嘴一撅道:“少爷先前使银子时,怎不想到今天了。今儿个倒生起埋怨来了。” “哦,那我们还剩多少盘缠了?”陈墨雨不由得问道. 福儿回答说:“不多了,再不节省,我们只有走着回汴梁了。” 陈墨雨想了想道:“福儿,如今殿试也以完结,我想不如你明天便回汴梁去,一则向老爷、老夫人报个信儿,就说我这次赴京赶考,没有辜负他们二老的期望,实乃是双喜临门。告诉他们二老,就说我以寻到孝义叔叔的女儿,并以和她相认,我一挨京城的事儿处理好,便会带她一同返回汴梁。二则你回去多取些银两来。我还有大大的用处,老夫人若是问起为何要许多银两时,就说我在京里上下打点,银子要得多了去了,你看如何?” “你这不是要我撒谎么!亏你想得出来。”福儿嘟嘟囔囔地说:“我们离开汴梁时,带的盘缠便是走几遭也是够使的。如今可好,却要我……。” 不待福儿说完,陈墨雨便骂道:“你这狗头,想找打不是?明天便跟我滚回汴梁去,不许将实情禀告二老知道,你要是敢泄漏一二,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福儿无奈地说道:“行行行,是是是。您是主子,我是仆人。我啥时没有听你的,我依了你还不成吗。” “我谅你也不敢。”陈墨雨摸了摸福儿的头,笑嘻嘻的说道:“这才是我的好兄弟。” 不说福儿辞别墨雨前往汴梁。却说陈墨雨见福儿离去,少了羁绊。这时朱棣也离开京城去了燕京的封地,这样一来再也无人约束,心中自然高兴。 这日陈墨雨闲坐房中,不由得又想起锦云来。见吏部的安排又没有这么快,便又到“锁春楼”去和锦云相会。 得知墨雨得中“探花”后,锦云心中自是有说不出的高兴,只有墨雨进入仕途,才有可能将自己救出这水火之地。如今墨雨果然高中,眼看自己的出头之日就要到了,于是更加珍惜这难得的时光。两人更加地如胶似漆,缠绵不以。陈墨雨一来身上银子不多,二来也为图个方便。所以依旧住进了原先的小厢房中, 这一天,陈墨雨正和锦云在房中谈诗论文,突然觉全身上下甚不舒服。心下里还以为是偶染风寒,全然没有当作一回事。到了晚上,竟然发烧来了,浑身滚烫,喉咙也很疼痛。便告别了锦云后,回房休息去了。 第二天,陈墨雨浑身上下都生起了黄豆大小的红疹来,口中渴的难受,人却动弹不得,一整天也未曾出得房来。锦云一天未见墨雨,心下起疑,便叫丫环带路,前来墨雨房中探视。 进得房来一看,却见墨雨病得如此沉重,不由得大吃一惊,心中自是万般地疼痛,不由得垂下泪来。忙请人替墨雨诊治。请医抓药,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墨雨。 再说那鸨婆见陈墨雨,又返回了“锁春楼”楼来,只道他会试落弟,前来消愁解闷。现在病了也无人前来探望。原先还以为他与衙门有什么关系,如今看来并不是那么回事。凡是开这种烟花场所之人,心肠都忒地歹毒。她见墨雨已无油水可榨,又重病在床。以是十二万分的不高兴,时时流露出要将墨雨赶出去的意思来。 第46章染恶疾命悬一线 墨雨病了多日,锦云心中焦急万分,她知道墨雨现在手中很紧,再也无力支付这大笔的开销。又见鸨婆又如此地黑着良心,早晚当着锦云的面,指桑骂槐地编排着墨雨的不是,她虽然恨得牙根发痒,却又不敢随便发作,如若不然墨雨更是受罪。她只得悄悄地把自己多年来的积蓄,拿来帮助陈墨雨请医抓药,帮他渡过难关。 这一下陈墨雨着实病得不轻。等到几天以后,只见他浑身上下都是水泡,再到后来,以是水米不进脸色腊黄,只有喘气的份儿了。林锦云纵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看见他的病,一天重似一天。 这“锁春楼”鸨婆的心肠,真比蛇蝎还要歹毒几分。她见陈墨雨病势沉重,唯恐死在她的楼中,这天,天还未黑,待锦云离开房中后,鸨婆一边使人缠住锦云,一边便暗着两个奴才,将墨雨用辆车子装上,再用破芦席盖好,悄悄地送出金陵城外。出城时,对守城军士慌称是自家亲人,现染上了伤寒重症,要送往家乡去。混出城门之后,寻着一个荒芜避静之处,将墨雨丢下,转身慌张离去。 这时天空黑沉沉的,东南风一阵紧似一阵。远处的天际边,不时划过一道闪电。传来闷闷的雷声,眼见得大雨就要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从远走来一人,年纪约摸五十来岁,步履轻盈,他刚走到陈墨雨的身边时恰巧一阵狂风吹过,将掩盖陈墨雨的芦席掀起,他顿时动了恻隐之心,自言自语说道:“此人已是不幸,被人抛尸荒野,还要遭雷雨侵害之苦,真是可怜。”说完连忙蹲下身去,欲替陈墨雨将芦席盖好,却突然发现了陈墨雨脖子上的凤凰玉佩。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没有多想,便将手背伸向了陈墨雨的鼻孔前,才发现这人还有一丝出气,并未死去。他抬头向四周看了看,见附近并无人影,就见四野乌云暗合,大风一阵紧似一阵,倾盆大雨转眼便来。他未及多想,忙将陈墨雨背上,像匹快马一样,迅速地向前跑去。 这人背上负着一人,却是步履如飞,显得毫不吃力。显然是功夫绝顶之人,就见他跑了一里左右,便纵身跃入了路旁一堵断墙之内,墙内尚有一间还未完全倒塌的房子,这人随之便进入了房内,他把陈墨雨放下之后,又迅速地跑了出去,旋即又抱了一大捆稻草进来,连忙铺在地上,刚把陈墨雨抱了上去,大雨便倾盆而至。 望了望外面的大雨,这人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嘴里叽哩咕噜地不知说了句什么,随之摸出身上的火摺子,生着了一堆火。这里破门破窗有的是,倒是不愁缺柴火的。他见火已生将起来,微微笑了笑,随之抽出了身上的匕首,在陈墨雨双脚的脚底各划了个小小的十字,将他身上的毒水放了出来。然后又将陈墨雨扶正坐起,用手快捷地点了陈墨雨周身的几处穴道,再用右手抵住陈墨雨后背背心,将一股真气输入的体内,约有一盏茶的功夫后,这人突然抽回右手,左手猛地击向陈墨雨背心,就见陈墨雨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黑紫色的血来。接着这人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丸药来,塞入了陈墨雨的口中。又助陈墨雨将药丸送入腹中。然后才将陈墨雨慢慢地放在稻草堆上。 却说第二天,锦云照例来房中看望陈墨雨,忽见已是人去房空,不由得大惊失色,忙问家奴怎么回事。家奴谎称陈墨雨已死,已将其埋葬了,锦云闻言,顿觉天旋地转,心如刀割一般,失声恸哭起来。眼见得自己就要有出头之日了,老天爷却这样无情绝义,又将她的梦想再次击得粉碎。她仰天长叹:“想我林绵云,不知前世造下什么冤孽,叫我今生受这么多的磨难,老天!你可有眼啊……。” 此后三天三夜,林锦云再也没出房门一步。不吃不喝的整日里哭泣,人整整瘦了一圈,显得格外地憔悴。 这本应是一段令人羡慕的爱情,却因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转瞬间便阴阳两隔,怎不会叫林锦云痛断肝肠。回想起与陈墨雨秉烛夜话,谈诗论文的日子,想起那些山盟海誓、至死不渝的誓言。陈墨雨那英俊倜傥的样儿,便在面前晃悠。林媚娘只能以泪洗面。她怨天怨地更是怨人,对这个世界充满了仇恨。发誓今生今世,永远也不会再爱另外一个男人,她要为陈墨雨终身守玉。为表自己的深情,数日后并步柳永的原韵,填写了一首《玉蝴蝶》: 望断西山霓虹,暗托香腮,敛收波光。疏林鸦鸣,那堪与妾悲凉,风儿起,叶落云去。冷月露,催人断肠。空伤情,泪似寒江。 回想,交诗换文,剪烛夜话。闺中醉酒,几忘孤月,讪笑紫燕来无双。君今去,门清房寂。方知己,难觅归航。黯伤怀,哀鸿声断,背转夕阳。 却说由于锦云发誓终身不再接客,这便引发了老鸨婆的极为不满。先时老鸨还隐忍不发,道林锦云是与她一般的铁石心肠,对陈墨雨只不过是逢场作戏,慢慢也就好了。有谁知过了近一月有余,林锦云还是依然故我,毫无一点变化。老鸨婆实在是忍无可忍,终于发作起来。 这日她来到锦云房中,声色俱厉地对锦云说:“你是老娘用千金买来的,为了使你出息,花去了老娘多少银钱。你既入了这门儿,就由不得你了。实话对你说了吧,从今天起,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否则,老娘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谁知锦云一反常态,冷笑一声说:“休说你用千金买来,就是万金,我也早就还与你了。今儿个我也实话告诉你吧,要我接客须当我死了。” 鸨婆气得大骂:“好你个贱人,反了反了。我知道你还没有忘了那个小白脸陈墨雨,我实话告诉你吧,那小白脸早就叫野狗给吃了。你要是想见他,就到阴曹地府去吧!” 也许是合该这鸨婆不得好死。就在这鸨婆高一声低一声地骂锦云时,早以引起了一人注意,此人正是刑部的密探。正在这勾栏馆舍之中寻找一个人,而找的这个人正是陈墨雨。 原来燕王朱棣,早以通过自己的关系,买通了吏部官员,一旦陈墨雨殿试得中,便要将他放倒北方做官。所以当陈墨雨得中“探花”之后,吏部便将他放在河北保定,可吏部放出榜文后,却迟迟不见陈墨雨身影,这便引起了吏部的注意。及时通报了刑部。一名“探花”在天子脚下突然失去了踪影,这在当时那还了得。当刑部的密探左查右访,终于在“沁轩阁”客栈之中,得知了陈墨雨已有十多天不见踪影时,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 于是,便派出了多人在京城四处暗中打听。果然有人在“锁春楼”中探得陈墨雨消息。于是一纸公文,便将“销春楼”人等一齐拘到了刑部大堂。一顿板子、夹棍伺候之后,鸨婆和那几个奴才,首先熬不住了。便将事情的经过前前后后,一五一十的全部招供了。 待衙役们带着两个恶奴前往丢弃陈墨雨的地方时,却连陈墨雨半根头发也没有见到,他们忙分散去询问附近乡民,得到的消息是,没有一个看见陈墨雨身影的。 至此时,刑部以为陈墨雨早就尸骨无存了,依照大明律,将那鸨婆判了个凌迟处死,两个恶奴也被拉到西郊,一刀一个,砍去了脑袋。应了那句“事到头时终有报”的老话。 只是可怜那林锦云,被刑部先是一顿板子、夹棍,打得皮开肉绽,几次昏死在大堂之上。弄清原由之后,又被作为奴隶卖了出去。对林媚娘这样的悲惨遭遇,铁石心肠的人也会掉下泪来,真正是天怒人怨。也正是如此,才造就了以后江湖中闻之色变的“女魔头”。 再说这晚风雨交加,电闪雷鸣。陈墨雨在昏迷当中,感觉自己躺在一叶扁舟之内,随着波涛的起伏,身子也跟着摇摆起来。突然一个浪头打来,深身上下均以湿透,正冷得没奈何时,只见一轮红日冉冉升起。顿时感觉整个身子暖洋洋的,便悠悠地醒转过来。睁开眼睛一看,原来自己躺在一破壁残椽之内,身边一堆篝火正在熊熊燃烧。支在架子上的陶罐,发着“吱吱”的响声,散溢着阵阵香气。篝火旁坐着一人,约摸有五十来岁。长条脸,鹰钩鼻,面皮发青,双眼露出阴冷的目光。见陈墨雨醒转,他用树枝轻轻地拨弄了一下柴火,阴沉问道:“醒了?” 陈墨雨感觉自己身子轻松了许多,便试着想爬起来,但浑身没有一丝气力。听到这人的问话,便轻轻地答应了一声,问道:“我这是在那里呀?” 这人头也不抬的说:“我已替你逼出了体内的部分火毒,喂了你一粒我门中的‘阴阳和合丹’,暂时可保无忧。但你体内阴阳二气缠绕,血不归仓。火毒还在体内,一时难以尽除。” 陈墨雨闻言,感激地说:“多谢恩公相救,在下没齿难忘。” “什么难忘不难忘的,我平素里最恨虚情假意的一套。”这人看了看陈墨雨道:“我来问你,你怎会倒在这荒效野外?” 陈墨雨回答说:“我本是河南汴梁人氏,姓陈名墨雨,前来参加会试的,不意病倒。被人抛弃在此。” 这人听了陈墨雨的一番话后,点了点头说:“你果真是河南汴梁人么?” “是的。我正是河南汴梁人。”陈墨雨答应道。 这人又问道:“那你脖子上的凤凰玉佩是怎么回事?” 陈墨雨回答说:“这是我的家传之物。” 这人紧跟着问:“你果真姓陈?家中可有姓史之人?” 陈墨雨被这人问得莫名其妙,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便说道:“我蒙恩公搭救性命,不敢欺瞒恩公,我确实是姓陈,汴梁人氏,前来参加会试的举子,家族中并无姓史之人。” “哈哈、哈哈哈……”。这人待陈墨雨话音一落,便哈哈地狂笑起来。笑声中夹有几分凄凉,在这旷野的夜空中滚动着,叫人听了毛骨耸然。 第47章惨重代价却为谁 这人闻听陈墨雨的回答之后,放声地大笑起来,笑声中夹杂着几分凄凉与悲愤,充满了怨毒之情,让人听了不觉毛骨耸然。这人正是几年前在汴梁死里逃生,后销声匿迹的“青面郎中”潘奇。 原来几年前的一个晚上,潘奇在店铺打详之后,和家人用过晚饭,便在后院偏房中盘膝用功,突然院中传来异样响声。他心中一惊,连忙跃起,屏声敛息地来到窗前,悄悄地朝外观看。这一看着实叫他大吃一惊,只见院中房上到处都是人影,其中有两人正向他所在的偏房中悄悄摸来。 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是怎样暴露了行踪,当初在江阴受命之时,张士诚给他的锦盒当中,确有一张纸条,标明了宝藏位置的方位。并留有一纸密令,上写着:尔将图纸熟读之后,即予烧毁。不得留下一点蛛丝马迹。并于汴梁寻一地方,易容隐藏,就地监视。凡有靠近秘地而图谋不轨之人,一律格杀。尔和司马逢春皆我之心腹,若到危急之时,可前往汴梁栖霞岭寻得司马逢春引为援手。此嘱至重至甚,勿负我望。切记,切记。 潘奇将纸条熟记于胸之后,果将这纸条烧毁。平江血战之中,凭借着自己一身武功几番死战,方得脱身。改颜换貌后,便悄悄地来到了汴梁,后取妻生子,隐姓埋名地开了一间杂货店作为掩护,从不抛头露面。多少年来倒也平安无事,不料数月前他以隐隐感觉不妙,汴梁城中点子突然多了起来,且都是身怀绝技之人,看其穿着打扮大都是锦衣卫。他正要将这一反常现象,用飞鸽传书告知了司马逢春。要他多加提防。但怎么也没想到,今晚会发生这般变故。 饶是他足智多谋,也想不通其中的原因,知道他潘奇隐于汴梁的只有四人,大哥史文彬战死江阴,张士诚平江身亡,三弟花无影与他肝胆相照、生死与共。四弟司马逢春一腔忠肝义胆,决不是卑鄙小人。故主张士诚和大哥史文彬都以去世多年,难道是花无影或是司马逢春其中一人出了问题……。 潘奇一边在脑海里闪电般地思索,一边想怎样应付今晚这危险的局面。他知道生死悬于一线,容不得有半点疏忽。于是他忙运起独门内功“飞瀑心法”,不一时便觉体内真气鼓荡。他一面将真气护住胸腹要穴,一面将全身劲力贯于四肢。 这时这两人已到了房门之外,只听“砰”的一声,房门被撞开,这两人一前一后,便窜进房来。为首一人将右手一扬,一排钢针便射了出去。 其时潘奇早以卧于房中横梁之上,见这人撞门、进房、射针一气呵成,心中也不免暗暗地称赞了一番。他猛地从房梁跃下,下手便不容情,出招便是杀着。右手一挥,一记“泰山压顶”,挟着十成劲力,已经拍到第二人头顶,就听一声闷响,将这人半个脖子都打进胸腔去了,同时左手一招“狂涛拍岸”,袭到了前一人的后背。这人便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被这股至阳至钢的掌力,打得身子向前飞了出去,撞上墙壁又弹了回来。七窍鲜血乱喷,其中一只眼珠都被震得从眼眶中掉了出来,眼见得就此了帐。 这潘奇功夫何等了得,在张士诚的四大护卫当中,与史文彬在伯仲之间,还略胜花无影和司马逢春一筹。只在呼吸之间便将锦衣卫的这两个高手毙于掌下。他紧接着右脚一勾一弹,将靠近房门一人的尸首,踢出门外。这尸首还未落地,便有数枝羽箭和铁藜子、袖镖射到,将这人射成个刺猬一般。就在此时,还未待房上、院中之人回过神来,潘奇已如闪电般冲入了人群之中,与他们混战起来。 潘奇一冲入人群,便如虎入羊群一般,但见一双肉掌上下翻飞,不时有人中掌倒下。 这时就听房上有人高叫:“点子太硬,大家一起上啊……。” 立时又有五六人跃下房来,加入战团。这些人武功本就不弱,一下子又加入五六个生力军来,潘奇便感到有些吃力了,潘奇瞅个空档,从腰中解下“柔云剑”来,这“柔云剑”乃是潘奇的师父,幕阜山下黄龙寺高僧圆慧,在幕阜山试剑石旁拾得的一块千年殒石,加以西域的玄铁锻造而成。软如灵蛇,利似神器。平常似丝绦一样缠于腰间,此剑须有浑厚内力才能使得,否则便如废铁一般。潘奇当即展开“柔云”剑法,招招诡异凶狠,出手便要夺人性命。不多时又有三四人丢了吃饭家伙。 就在这万分激烈的时候,东厢房上有人朝天发了一枝响箭。潘奇闻声知敌方还有强援正在赶来,若是还这样苦拼下去,无疑要血溅当场。眼下只有先寻脱身之计,日后弄清原由之后,再来报仇不迟。想到此,他从怀中摸出四五支“毒龙锥”来,扬手朝东厢房上打去,东厢房上立即有几人“哎唷”一声,“骨碌碌”地栽下房来。与此同时,潘奇使出一招“乱坡风”,众人但见眼前剑光闪闪,劲风扑面。不由得都向后跃出几步,潘奇乘此稍纵即逝的机会,纵身跃起,快如闪电般地便到了东厢房顶。 人还没有完全站稳,背后便有一件暗器,破空射到,正中潘奇背心,击中潘奇的却是一个拇指大小的卵石。饶是潘奇这样一等一的高手,也禁受不起,可见发射这暗器之人的功力何等厉害。潘奇只觉眼前一黑,张嘴吐出一大口血来,险些栽下房去。好个潘奇,心念电转。速将一口真气护住伤处,头也不回地向东疾驰而去。看着潘奇消失在夜幕中的背影,黑暗中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数年不见,没想到他武功精进如此,难道他练成了大罗金刚不坏之身……” 再说潘奇身负重伤,只觉体内血气翻涌,口中不断地咯出血来,他强将一口真气提起,向东奔出一二十里路后,转而又向南疾驰了四十多里,寻到一个极为秘密的地方疗起伤来……。 将息了半月之久,才慢慢地痊愈。待风声过去得差不多时,他又悄悄地潜回汴梁城中,才知道全家老小,均遭锦衣卫毒手。闻听此噩耗之后,只觉全身血脉贲张,发誓要报这血海深仇。如要报得此仇,首先得弄清这场惨案的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想到此,他便往栖霞岭而来,想要找司马逢春做个帮手。谁知到了栖霞岭,却发觉司马逢春已得病身亡,只留下一座孤零零的坟墓。潘奇只觉悲愤填膺,实在是忍受不住这般打击,便在司马逢春的坟前痛哭了一场。 第48章遇潘奇墨雨终脱险 痛哭之后,潘奇的头脑慢慢清醒起来,他想道:“自己现在已是孑然一身,朝廷到处画影图形捉拿于他,汴梁已是无法安身了。而要想解开其中真像,也须得从源头查起,俗话说“灯下黑”,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我潘奇,会往那锦衣卫的老窝里钻。不如就此前往京城,慢慢地寻访。”主意打定之后,潘奇便连夜往南京而来。 一晃几年过去了,潘奇几次深入皇宫内院,数次与锦衣卫交手,总算慢慢有了一些头绪,终于查到这事与史文彬有莫大干系,史文彬非但没有殒命沙场,反而是改头换面地隐藏在皇宫之中。汴梁发生的数桩血案都与他有关。这不但叫他吃惊不小,更叫他觉得不可思议。依着他以往的个性,肯定会潜入皇宫,找到他问个究竟,然后再拼个你死我活。可经过这些年风风雨雨的历炼,他以变得非常的成熟和沉着冷静。他首先一定要搞清楚史文彬,何以如此算尽机关,何以如此阴险歹毒,他到底是什么人!他这样费尽心机到底所为何来!所以他强按内心的悲愤,暗暗地查访着一切蛛丝马迹。 这日他正要离开京城,前往芜湖。去找当地一个恶霸的晦气。却在官道旁发现了陈墨雨,他见这人气息奄奄,天又要下大雨,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便将他背到了眼下这个所在,他本擅长岐黄之术。知道眼下这人,患的是火毒攻心之症,虽以十分凶险,可还当有救。加上他乃忠义之士,扶危济困本也是练武之人的份内之事。所以想也没想,便喂了他一粒“阴阳和合丹”,再运功为他驱除身内的火毒。当他突然发现陈墨雨吊在脖子上的凤凰玉佩时,这一惊非同小可,这玉佩乃是张士诚所佩之物,自己断然不会认错,更何况这玉佩还是与他接头的信物。他立时便觉此人与自己必然有些渊缘。更是要出手将他救下。 当年张士诚驾前“鬼面四杰”中,只有史文彬年长他们另外三人很多。按推算,也只有史文彬才有这样年纪的后人。所以才有询问陈墨雨家中是否有姓史之人的话。待陈墨雨回答否定之后,便勾起了那段令他刻骨铭心、伤彻肺腑的往事。他一阵狂笑之后,又恢复了常态。冷冷地对陈墨雨说:“小子哎,你听好了。我用功为你疗病,只是暂时为你护住了心脉,不致让毒火攻心,暂时可保性命无虞。看你一身脓水,料想也没有那个人能将你治好。你若想活命,便随我去一个地方。慢慢地将养,也许还能救得你这条小命。” 陈墨雨虚弱地说:“只要能活得性命,我愿随恩公前往,只是我目前这般样子,委实不能走动。” 潘奇并不回答,就好像没有听到一般,把火拨了拨,闭目养起神来。 此时陈墨雨脑子倒是慢慢地清醒起来,暗想:自己从离开家乡汴梁,前往南京参加会试。不想未听母亲之言,惹下许多事来。如今不仅身无分文不说,还惹下一身重病,躺在此地等死。莫说中个探花,就是中个状元,却又待如何?还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那鸨儿忒地歹毒,在我身上榨去了多少银子!末了见我重病在身,却使出这等令人发指之事来。我若是拣得性命,定不与那鸨儿干休。想到鸨儿便又想到锦云,一想到锦云,她那张俏脸又在眼前晃动,那亲密无间,如胶似漆的日子,怕是再也不会来了。回想起与锦云交诗换文,山盟海誓的时候,心中又是一番滋味。从锦云他又想到了朱棣,也不知道他那个藩王兄长,此时在什么地方,他若是知道我现今这般模样,不知会作何感想。 就在陈墨雨在这胡思乱想的时候,天以微微放亮。只见潘奇冷冷地说:“又在想京城那些个销魂的日子吧,像你这种人早就该拖到荒效野外去喂狗,真是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怎么读书人当中还有你这号人物。”说完,站起身来,朝外走去,快到出口处,又抛下一句话来:“你且闭目睡上一下,我去去就来。” 陈墨雨依言闭上了眼睛,不多时,便沉沉地进入梦乡。不知过了多久,陈墨雨正在酣睡中,感觉有人踢他的身子,便醒转过来。睁开眼睛一看,却原来是潘奇站在自己身边,正用脚轻轻地踢着他。他的旁边还立有一人。只见潘奇对这人说道:“你且将此人抬上车去,我们现在就走。” 这人依言将陈墨雨背起,穿过两堵断墙,便来到了一条路上,路上停放一辆寻常的马车,车中铺了厚厚的稻草。那人便将陈墨雨放入车中。陈墨雨躺在稻草当中,感觉比刚才不知舒服了多少。 这时太阳已经升起,雨后的天空湛蓝湛蓝的,花草树木青翠欲滴,空气格外地清新。 潘奇一迈腿,也上了马车。陈墨雨感激地望了望潘奇,说道:“敢问恩公高姓大名,容图日后相报救命之恩?” 潘奇并不理会陈墨雨的问话,只是对赶车人轻轻地说了声:“我们走吧。” “驾”随着车夫的一声喝道,马蹄声便在清晨的官道上“得得”地响了起来,马车随之吱吱呀呀,像在波涛上行驶的小船般摇晃起来。潘奇从怀中摸出几个馒头,又从腰上摘下一个装了水的皮囊,一齐扔到陈墨雨的头边说:“路程还远得很,你若是饥渴,便吃这些。”说完,把脸转向一边,再没了半句言语。 就这样摇摇晃晃地走了一整天,傍晚时分来到一个地方,只见四周群山环绕,一条不知名的小河绕村而过,河水清澈见底,哗哗地流向东方。环境甚是悠雅。 车子又向前行驶了一段距离后,停在一座大宅院的门前,大门的扁额上,写有“鸣水山庄”四字。潘奇叫住了车,便下车径直进了宅院的大门。不一会儿,里面走出两个人来,将陈墨雨抬了进去。 这两人将陈墨雨抬进一座宽敞的房中,放于床上,便退了下去。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左右,潘奇走了进来,身后刚才那两人,抬着一大桶热水,雾气腾腾,散发着刺鼻的草药味。 这两人也不言语,过来将陈墨雨衣服剥去,抬起来放入桶中。潘奇走近前,对陈墨雨言道:“你且在这桶中泡上半个时辰,待周身毛孔张开后,却再理会。”说完,便和这两人一起退出房中。 陈墨雨见潘奇等人退出房中,心中想道:“这位恩公性情甚是古怪,救得人性命,却又是这般冷漠,连个姓名也不愿说。我这番从鬼门关走了回来,对一切也都看得淡了。人生苦短,转瞬即逝。小命不保,要这功名利禄又有何用。” 第49章叹悲苦林锦云又遭灾祸 就在陈墨雨感叹人生苦短之时,潘奇复又进得房来,左手拿着一套鲜艳衣服,右手拿着一碗药汤。将衣服和药汤放好后,转身将门闩上。来到陈墨雨身边,双手抓住陈墨雨两膀,轻轻一提,便将陈墨雨像捉只小鸡般的提了起来,放于床上。然后说道:“我现在运功替你驱除体内火毒。你且盘膝坐下,双目微闭,双手手心向下,心不可二用,意念随我劲力走动,万不可与我劲力抗之。否则毒入五脏,那时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得你了。” 陈墨雨点点头说:“我就当自己死了,依着恩公就是。”于是便按潘奇要求而行,作好了准备。 潘奇见陈墨雨依言而行,颇有些模样,点了点头,心中暗道:“孺子可教!这小子可惜不是我辈中人,要不倒是一块练武的好材料。” 想到此,他便跃身上床,也盘膝坐下。只见他气沉丹田,突然左手迅速准确地点了陈墨雨“悬枢、神堂、神道”诸穴。右手“劳宫穴”对着陈墨雨“命门穴”贴了上去,意随念转,将一股洋洋之气,缓缓送入陈墨雨体内。 陈墨雨按潘奇所言,心念随着这股洋洋之气,沿“脊中”、“灵台”、“陶道”转“天泉”、“内关”至“中冲”诸穴。第二次却是沿着“秉风”、“天井”至“关冲”。潘奇随后慢慢加大力道,陈墨雨顿觉两个手指,似有灼热之气射出。突然间潘奇将陈墨雨身子扳转,双手手指迅速点向“上脘”、“阴都”、“承满”三穴。然后又将陈墨雨身子扳了回去,一掌拍向陈墨雨背上“胃俞”之处。陈墨雨顿觉一股腥臭直冲喉咙而出,不由得将嘴一张,一股紫黑色的秽物夺口而出。 至此,潘奇才拍拍手,跳下床来,端起药汤对陈墨雨说:“你将此药汤服下,今晚暂莫进食,明天自当会有些效验。”待陈墨雨接过药汤,潘奇倒背双手,出房去了。 一连几天,潘奇都是用此法替陈墨雨治疗,陈墨雨渐觉体内似有一股清泉在流敞,周身舒坦。身上的水泡早以开始结痂,脸上也慢慢地红润起来。 这一日陈墨雨正在房中闲坐的时候,潘奇和一中年汉子走了进来,两人坐下后。潘奇指着中年汉子说:“这位便是‘鸣水山庄’庄主赵一鸣。” 陈墨雨赶忙起身施礼:“连日烦扰,今日方才得拜尊颜。请受在下一礼。” 赵一鸣连忙拦说:“不必多礼了,潘奇兄的事,就是我的事,不可见外。” 这时,陈墨雨方才知道,救得自己性命的恩公姓潘名奇。陈墨雨赶紧跪了下去,磕头道:“恩公再造之恩,墨雨当永远铭记在心。容图后报。” 潘奇淡淡地说:“起来吧,我既救你性命,自有我救你的道理。你无须记在心上。”说完,从怀中取出一本书来,递给陈墨雨说:“这是一本经络图,你且读之。晚上我有话和你说。”说完自和赵一鸣走出房去。 这陈墨雨本是绝顶聪明之人,这本经络图,不一时便背得滚瓜烂熟。到了晚上,潘奇果真来到陈墨雨房中,问了一遍陈墨雨的穴道位置,见陈墨雨几个时辰便将这穴位图,记得一清二楚,心中暗自高兴,点点头说:“我明日便要离开此地,要一月左右才能返回。我等下传你一些简单心法,你自己依我心法,按经络图的穴位治疗。药汤我以请一鸣办理,他会每日里煎好。半月后不可再服。记得在每日丑时和未时运功。” 陈墨雨闻言,点头说:“我记住了。” 潘奇便将如何聚集内力,如何运功的基本法门一一传授给了陈墨雨。陈墨雨记性甚好,不一时便记住了。潘奇这才离开陈墨雨房中,自去歇息了。 却说那“锁春楼”的鸨儿,被刑部判了个凌迟处死,南京城中闻听之人,无不拍手称快。都道那鸨儿黑了心肝,作下这等造孽之事,真是死有余辜,只是害得那些良家女子无家可归。 经刑部查核,这陈墨雨失踪实与林锦云无关,但陈墨雨之所以会被青楼鸨儿要了性命,皆因林锦云而起。虽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饶。因念其年青,作这卖笑为生的活计,也是身不由已。便被刑部作为奴隶卖出。 这时湖广均州草店,有一个姓顾的山货商人,正在京城做着买卖,一听官府要卖带罪奴婢,一时性起,便也前来看看热闹。谁知看到林锦云时,竟然锦云美色迷住,便以一千两银子的价格将她买走。 再说林锦云闻听陈墨雨病重身亡之后,身心已受了极大的打击。后又被刑部一顿板子、夹棍,打得皮开肉绽,人已完全垮了下来,心如死灰一般,只想早日死去,与陈墨雨相见于九泉之下。 表面上看来这姓顾的也是一个厚道之人,他将林锦云买下,一则是爱慕林锦云年青美貌,二则也兼有纳妾之意。所以对林锦云爱护有加,总是笑面相迎的。另外对林锦云看管也非常严密,生怕有什么差池,那一千两银子便抛入了长江。所以第二天,便带着锦云等一干人,登上了西去的船只。一路上锦云总是愁眉深锁,精神也是恍恍惚惚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任由他们这些人摆布。姓顾之人心中老大不忍。总把好言相劝,慢慢地开导于她。 这日船停靠在黄石码头,这里乃是一个水陆兼济的大码头,各类船只云集在此,端的是热闹非凡。不多时,从岸上下来四五个波皮。上了旁边一只大船,开口便要其交纳保护费。谁知这船主并不买帐,双手交叉于胸前,犹如没有听到一般。这些波皮焉肯就此罢休,骂骂咧咧的,作势便要动手。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就见那船主劈手便抓住为首之人的胸脯,口中骂道:“你这小贼,也不问问你爷爷干的是甚营生,来讨这等便宜。”说着向外一带,跟着飞起一脚,这泼皮便“卟”的一声掉进了长江。跟着身形一晃,将这些泼皮一个个都扔进了水里。引得岸上看热闹的人个个拍手称快。 待这些泼皮从水爬上岸来时,这船主又拦在了他们面前,嘻嘻笑道:“还要银子吗?” 这些泼皮平素里仗势欺人惯了,那曾吃过这等亏来,知道今番碰上了对头。若再耍横蛮,就不止是“落汤鸡”这般简单了。于是一个个打躬作揖,口中不住地说:“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请好汉放过小的一马,下次再也不敢了。” 这船主把脸一板:“还不快滚,下次若叫爷爷我撞着,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是,是,是。谢谢好汉饶过。”这些泼皮说完,个个鼠窜而去。 第50章武当山官道惊魂 看着这场闹剧,锦云这船的船主自言自语地说:“这年头。还是拳头说话灵当,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若不是这顿拳头,焉得不会伤人损财。” 刚才发生的这一幕,全被锦云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她不由得暗道:“这船主说的真对,我如此地逆来顺受,何时才是个头。不如找个机会逃走,再作打算……。” 却说锦云这船逆水西行,走得甚慢。一路上夜泊晓行,二十多天后,方才到了宜昌府。锦云等一行人弃舟登岸,改乘马车向北而行。这时锦云身上的棒疮,也以好利索了,行动无有大碍。过得襄樊,便进入了谷城地界,再往前便是均州地面了。 这日晌午过后,锦云等人来到了一个叫白浪的地方,此地离草店已经不远了。吃过饭后,姓顾的掌柜一看天色尚早,便坚持要赶到家去,于是一行人便往草店而来。 待离草店还有二三十里路之时,红日已经西沉,但见暮色沧茫,天很快就要黑了。顾掌柜心中焦急,不住地吆喝着快走。突然有一人背插宝剑,拦住去路。 顾掌柜一看有人拦住去路,便策马向前,一拱手道:“壮士拦住我的去路,不知有何见教?” 那人一瞪眼,厉声道:“顾家同,你这狗贼。认得爷爷么?” 顾家同闻言吃了一惊,道:“你是何方毛贼,竞敢如此大胆,可知这是什么地方么。” 那人闻顾家同之言哈哈大笑:“什么地方!不就是武当山下么。别人怕得那些牛鼻子老道,我可不怕。武当不是自称名门正派么,我料想这侠义二字还是知道的。你赶快前来受死吧!” 原来这顾家同外表道貌岸然,实则却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山贼。他勾结出没于郧县、竹山等地的强盗惯匪,专做一些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勾当。劫持来的财物,便藏于他草店的家中,再由他销往外地。所以外人都道他是做正经生意的山货商人。谁也不知道他这彬彬有礼的外表,包藏的竞是一颗毒辣的祸心。 顾家同原是武当山的俗家弟子,自身武功本就不弱,又仗着自己一行有六七人,且个个都会武功。也没将这人怎么放在心上。于是冷冷地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意欲如何?” “哈哈哈……”,这人一阵狂笑之后说道:“你这狗贼,可曾记得黄龙镇的耿老三吗?他满门俱遭你等毒手,今天我就是来替他们讨回血债的”! 顾家同闻言吃了一惊,原来这人提到的耿老三,是郧县黄龙镇上的一个皮货商人,颇有资财。两个多月前,顾家同等一班惯匪,乘夜摸进了耿老三的家中,将他全家老小尽数杀死之后,又将财物掠夺一空,并运往南京销赃。这事本来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怎的,被这人探得清楚。顾家同暗想:“看来这个门坎,今晚是难得过去了。不见点红,怎能了却这件事儿。”想到此,顾家同对这人这阴沉地问道:“阁下到底是谁?请告诉我高姓大名,再动手不迟。” 这人嘿嘿一笑道:“让你死个明白,老子便是‘白面犴狴’花无影。” 原来花无影奉师父方砚竹之命,正前往南阳寻找一个恶霸的晦气。待花无影赶到南阳时,这恶霸已到郧县一带去了。这南阳距郧县相隔不远,花无影便跟了下来。终于在郧县附近的一个村庄中,摸清了这恶霸的藏身之所。正待要解决这恶霸时,却无意中听到了这恶霸和另两人的谈话,这才发现了这宗天大的血案。 花无影动了侠义心肠,他悄悄摸进房中,将这几人尽数除去。并顺藤摸瓜,把黄龙镇的血案了解得清清楚楚。决计要将参与黄龙镇血案的惯匪一一除去。他首先赶到竹山县,将其中一个惯匪杀死,并从他的口中了解到了顾家同。待他追到草店时,却发觉这顾家同,已经前往南京。花无影从那些被除去的惯匪口中,得之顾家同不久就会返回草店。便向前迎去,果真在襄阳附近发现了顾家同的行踪,只是一路上人多,急切中难以下手。待过了谷城之后,便越过顾家同他们,在这里等着。 顾家同闻听此人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白面犴狴”花无影,心中已是先怯了三分。他把口气放软了一些说:“阁下真的要与我结下这梁子么?” 花无影连声冷笑:“你这狗贼,亏你也是练武之人,连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道理也不知道么?当初你等作下这伤天害理的血案时,怎的不想到会有今天!废话少说,出招吧。”说完将吴钩剑从背上慢慢地拔下。 这时天色已完全黑了一下来,一轮明月挂在天边。顾家同知道今晚,就是决定自己生死的时候。只有放手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于是他暗将内力运起,从腰间将宝剑拔了出来,突然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就象一只大鸟般地,朝花无影扑去,举剑朝花无影迎面刺到。同时左手一扬,一连射出三支袖镖,朝花无影上、中、下三路打到。花无影啐了一口,骂道:“好卑鄙的狗贼。”同时身形轻飘飘地向右移出三尺左右,顾家同这两下杀着便都落空了。 一挨顾家同的身子落地,花无影右手的吴钩剑便已到了顾家同的咽喉。左手吴钩剑已搠向他的小腹。顾家同手忙脚乱,忙将花无影钩自己咽喉的一剑搁开,侧转身形让过刺向小腹的一剑。谁知花无影不待招数用老,已将左手吴钩抽回,顺着顾家同的大腿斜削下去,顿时割下一大块肉来,痛得顾家同呲牙裂嘴地大叫:“风紧,大伙一块上啊。” 顾家同的随从,个个都拔出了兵刃,全部冲了上去,加入了战团。 不说花无影他们战成一团,却说锦云从一开始,就在密切注视着事态的发展。当她听到花无影诉着顾家同的罪状时,不由得暗自心惊:一路上这顾家同对自己的照顾,可以说是十分的周全,对周围的人也总和颜悦色十分地亲近,怎么也没想到这顾家同却是一个衣冠禽兽。竞会作下如此令人发指之事,真是“人不可貌相,海不可斗量”。所幸苍天有眼,法网恢恢,叫这畜牲今天碰上了对头。不然自己又要再度落入了虎口了,沾污了自己一生清白。我现在不趁此良机离去,更待何时。想到此,林锦云悄悄地溜下车来,趴在地上。朝四周看了看,见花无影等人斗得甚是激烈,根本无人顾及到她。便借着夜幕的掩护,慢慢地爬到了路边,然后顺着路边的斜坡滚了下去,一挨身子再也不能滚动之后,便迅即站了起来,撒腿向前跑去,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之中了。遭止一劫,使林媚娘又对世人又多了几分仇视和偏见。 第51章坠深涧锦云得救 再说花无影见又有五六人手持兵刃冲杀过来,心中全然不怯,反而斗志更炽。他一声清啸,把对吴钩剑使密不透风,上下翻飞。霎时便有两人中剑倒地,躺在地上连声惨呼。好个花无影,一招得手,更不饶人。紧接着蛇行几步,便到了一个使刀的汉子身后,右手剑向前一送,就听“卟”的一声,将这人来了个“透心凉”。这汉子手中还兀自握前单刀,便朝前一倒,来了个嘴啃泥,就此去了姥姥家。 花无影接着又是一招“困龙摆尾”,左手剑挥起了一圈剑光,将另一使剑的汉子圈在剑光之内,同时右手吴钩剑一招“灵蛇出洞”,从左手剑圈下朝这使剑汉子的“大赫穴”直刺过去。可是这使剑汉子的功夫却也了得,见自己身子被剑光罩住,右手长剑使出了一招武当剑法中的“风雨同舟”,由左向右地也挥出了一个剑圈,就听“砰”的一声,两剑相交,溅出了几点火星,两人手臂都震得发麻,这汉子同时将一口真气提于胸腹之间,腹部向里收进三寸,侧转身来。堪堪躲过花无影贴身来到的一剑,真是险到了极至。同时这汉子左手一招“忙里偷闲”,运上了十成劲力,也拍向了花无影的左肩。 花无影“咦”了一声,暗想道:“此人武端的了得,留下倒是一方祸害。”就在心念电闪之间,这人的掌力已经拍到,花无影一声冷笑,身子左转,让过这一掌,随之一个“倒插花”,上半身向后倒去,左手剑向这汉子的手腕斩去,右手却向这汉子的左腿挥去,身法甚是怪异。 这汉子发觉情况不对,忙将左手缩回,正要变招时,花无影已经将他的左腿斩了下来。这汉子大叫一声,倒在地上,痛得满地乱滚,连声惨呼。这惨呼声在旷野中传出很远,让人听了毛骨耸然,端的十分吓人。花无影复上前两步,将右手剑插入了这人的腹中,就此将他了帐。 这时顾家同已由另一人,搀扶着跑出了几十步远。花无影见状并不追赶,只是将右手剑,朝顾家同的背影掷去,这剑便带着花无影的强劲内力,呼啸而到,由背心而进胸前而出,将顾家同牢牢地钉在地上。此时场中还有一人,但却早以抛下兵刃,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求饶,花无影理也不理,慢慢来到顾家同的尸首旁,从他身上拔出剑来,冷冷地看了一眼搀扶顾家同之人,阴沉着脸说:“奶奶的,你也不去打听打听,白面犴狴手里饶过谁的性命。今日若饶了你二人的狗命,倘若日后又不思悔改,叫我到那里去搠你们十七八个透明窟窿。” 这人闻言“卟”地便跪在地,不断地磕头道:“小人再也不敢了,小人再也不敢了。若日后再犯,叫我满门不得好死。” 花无影再不言语,将剑上血迹在顾家同身上擦干净,插入背上剑鞘,看似就要转身离去。跪在地上的人,还当花无影以饶了自己性命。爬起来朝北狂奔而去。谁知还没跑到二十丈远,一把单刀带啸声激射而至,将他牢牢地钉在地上。眼见得就此了帐了。花无影见这人倒地毙命。连着冷笑数声,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幕之中。 却说林锦云高一脚低一脚,慌不择路地向前跑去。她此番脱离魔掌,真个如虎脱囚笼,龙离浅滩一般,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滋味。真是感慨万千。就这样她跌跌撞撞地跑了几个时辰,也不跑出去了多远,更不用说跑到什么地方。她模模糊糊地感到,自己走的道,是一条极其崎岖的山路。 就这样又走了一个多时辰,已是寅时左右。再往前已经是无路可走了。只听得耳边山风呼啸,远处不时传来虎豹的吼声。她这时方才感到又累又饥,口渴得要命。刚才奔跑时被汗水打湿的衣衫,这会儿紧贴在脊梁胸前。山风一吹,冷得她不住地打着哆嗦。 她向四周举目望去,只见漆黑一片,五步之外什么也看不见。她顿时感到害怕起来,心里暗想道:“难道说我才离魔掌,就要死在这荒山野岭中不成?!老天爷为何总要这般地虐待于我?”想到此,往日诸般地悲伤、愤怒、苦难又一起涌上了她的心头。此时她的眼泪早以哭干,剩下的只有在心里熊熊燃烧的怒火。她仰望着漆黑的天空,心中发起狠来:“你这瞎了眼的老天,你想让我死,可我偏要活。横竖是个死,我一定要摸下山去。”想到此,她站起身来,慢慢地向前摸去。突然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一个踉跄,身子一下不由自主地向前栽去,这时她才发觉自己原来在一处悬崖边上,但是已经晚了,整个身体急速地向下堕去。她只觉脑子“嗡”地一下,便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锦云悠悠醒转,却发觉自己躺在一个山洞之中。这山洞甚是宽敞,高约有六七丈,宽约有一二十丈。饶是她绝顶聪明,也怎么想不通自己明明从山崖之上跌落,怎的会躺在这山洞之中。她挣扎着爬了起来,谁知刚抬起上身,突然一根鞭子,悄没声息地便向自己腰中卷到,紧接着整个身子便象腾云驾雾般地飞了起来,轻轻地落在山洞里面的地上。 她这时才看清,就在她面前的石崖之上,坐着一位五十多岁的妇人,只见她脸色红润,两道深邃的目光,隐隐透着寒光,高高的鼻梁显露出几分秀气,两道柳叶眉横卧在俏脸之上,满头乌发散披在脑后。媚娘见了此人,不由得在心中暗赞道:“此人若在年青时,不知会倾倒多少年郎。” “哈哈哈……”。这妇人突然笑将起来,笑声犹如猫头鹰般难听,直震得媚娘耳根子发麻,心口“咚咚”乱跳。只见她笑了一阵后,怪声怪气地说:“老天真是待我不薄,四十多年了,还给我送个伴儿来,真是妙极,妙极。哈哈……。” 听着这刺耳的笑声,看着阴森森的山洞,媚娘的心里禁不住发起毛来,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眼前这人到底又是谁呢? 第52章拜高师锦云因祸得福 林锦云长这么大,还没碰过这种情况,就是她的胆子再大,在这阴森森的山洞之中,遇见这样一个怪里怪气的妇人,也会禁不住吓得半死。她战战兢兢地问道:“请问前辈,这是什么地方,我怎的会在这里?” 这妇人听了锦云之言,答非所问地说:“你这小妮子忒地命大,从这百丈崖上掉下,竞然被崖下千年虬松托住,要不是被我的‘红儿’发现,恐怕也一命呜乎了。看来你这妮子后福不浅啊。” “请问前辈是谁?‘红儿’又是谁呀?”媚娘不由得轻轻问道。 “我是谁,我是谁!问得真好啊。哈哈哈……。”这妇人一阵大笑之后,自言自语幽幽地说道:“这世上可能再也无人知道我老婆子了。四十多年了,四十多年了啊……。今日里总算是有人问我是谁了。哈哈哈……。”这妇人笑着笑着,竞流下两行热泪来。 听了这妇人一番言语,锦云心中不由得惊异万分,暗想:听她言语,好像是与世隔绝地在此住了四十多年。若真是如此,她是怎样渡过这漫漫岁月的?真是苦了她了,难道她也和自己一样,是个苦命之人吗。 就在锦云胡思乱想之际,又听这妇人说道:“妮子,你心里一定在说,这疯婆子定是个苦命之人,要不怎的一人在此住了四十多年。我说的是也不是?” 锦云吃了一惊,忙道:“前辈真如神人一般,连小女子心中所想之事也知道的一清二楚。小女子蒙前辈救得性命,请就此受小女子一拜。”说着,便跪了下去。 锦云正要磕头相谢,突然眼前人影一晃,“啪”的一声,脸上已经挨了一记重重的耳光,直打得她眼前金花乱冒。待她再看时,那妇人好端端的坐在原地没动。真不知这一掌从何打来,这山洞中除去这妇人之外,再没有第二人。想这妇人喜怒无常,行动犹如鬼魅一般,真个令人心惊肉跳。她出则便动手伤人,看起人眼光犀利阴冷,说起话来更是出人意外。想想,着实叫人害怕。 只听这妇人冷冷地说:“你且记住了,我平生最恨人家说我是苦命之人。今天给你一个耳括子,就是要让你知道,苦命又怎的,整日价说自己命苦。难道还会有谁帮你不成。像你这等只知自怨自艾之人,端的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锦云脸上挨的这记耳光着实不轻,火辣辣地现在还在作痛。但这妇人的一番话,更让她从心底里感到震撼。她感到周身热血沸腾,一种渴望自由、渴望与这肮脏世界一搏的愿望油然而生。她昂首对妇人言道:“前辈教训得是,小女子当永远铭记在心。” 妇人闻言点了点头道:“若想人家看得起你,你首先要看得起自己。你记住了,从今以后,人家若是打你一个耳光,你就打他三个耳光。若是有人对你不敬,你便砍了他的脑壳,若是有人伤害了你,你便杀了他的全家。” 老妇人的这番话,虽然说的轻描淡写,实则听了叫人毛骨耸然。但却正好迎合了锦云压抑了多年的心理,使她听了甚觉提气,陡然间觉得以前那种曲意逢迎,逢场作戏的生活。是多么的不着边际、是多么的令人可笑、是多么的不受人敬重。我就是对人笑上一千回,笑上一万回。又能怎的!难道还会有谁去为自己去鸣冤叫屈!为自己去打抱不平不成!所以不由得对妇人说道:“前辈说的正是小女子想的,只恨我是个弱女子,怎的去和人动手。” 妇人哈哈一笑道:“你既无意掉进我这‘无念谷来’,就说明你我有缘。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会教你一些手段。让世人从此不敢小瞧于你。我先且问你,你怎的会从百丈崖上掉下来?” 锦云闻言,便从自己懂事时说起,如何从栖霞岭到汴梁,如何从汴梁到南京,又如何从南京到这里,仔仔细细地讲述了一遍。只是把与陈墨雨的一段恋情省略了去。 锦云从小便在苦难中长大成人,从没找到渲泄自己情感的地方,那怕是与陈墨雨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提及过这些令她刻骨铭心的往事。今天与这妇人在一起,仿佛就找到了一种依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感情的闸门一旦提起,内心那些难以言状的感情,就如洪水般汹涌而出。说到最后竞呜鸣地哭了起来。 这妇人听得不住地点头,有几次还不住地咬牙切齿地说“你怎地不杀了他”。未了,妇人言道:“看来你的确是吃了不少苦头,也罢,妮子不用难过了,你且过来,让我看看你是不是这块料。” 锦云依言上前走了几步,便被石崖挡住,攀爬了几次也法上去,正没奈何处,老妇人一看哈哈大笑,纵身一跃,轻飘飘地便到了锦云跟前。她仔细地把锦云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地看了一片,再用手把锦云把全身摸了个遍。笑嘻嘻地说:“唔,身子骨倒是不错,只可惜年纪大了些,你既还是处女之身,正适合练我门中武功。” 锦云闻言大喜,一颗心儿“砰砰”直跳,她犹犹豫豫地说:“前辈,我,我能行么。” “哈哈哈……”,妇人闻言大笑道:“说的什么屁话,我‘夺命观音’既然收你为徒,就没有什么不行的。就不能让世人小觑了你。怎么,你还叫我前辈么?” 至此,林锦云方才知道眼前这老妇人,叫做“夺命观音”,真是名如其人,外表端庄秀丽,说话行事却是这般的怪异狠辣。 再说锦云闻听“夺命观音”之言,自是喜出望外,也是合当这世界之上,又要出一位令人闻之色变的女魔头,合当武林之中掀起新的一轮血雨腥风。锦云根本没有多想,当即双膝跪下。恭恭敬敬地说:“师父在上,请受徒儿锦云一拜。”说着连磕了几个头。 “罢了,罢了。”“夺命观音”忙将锦云扶起道:“起来吧,我门中没有这么多繁文缛节。四十多年前,为师我曾发下毒誓,终身不再踏出这谷外半步。想不到我行将就木之时,却收得徒弟传我衣钵,使我一身傲视武林的本事,终于有了传人。老天真是待我不薄啊。哈哈哈……。” 媚娘此刻的心情更是万分激动,能拜得这等高人为师,我一身血海深仇终有一天得报了。 这时只听“夺命观音”又言道:“妮子,你且跪下,听我将门规告诉与你。” 媚娘依言跪下。 第53章返汴梁潘奇苦寻线索 从原路返回后,锦云刚一进山洞,便发觉师父正坐于石桌旁等着她,桌上的陶碗中还冒着腾腾热气。“夺命观音”看了一眼锦云道:“妮子,你先把这鱼汤喝了。” 媚娘一看这鱼汤白如鲜奶,便端起碗来喝了下去,食之后感觉这汤果真是回味无穷,齿间留香。 “夺命观音”见锦云把鱼汤喝了之后,便说道:“你且坐下,听我把这练功的方法和你说说。” 待媚娘坐下后,“夺命观音”便道:“我这‘幻影门’的武功,和别门别派大是不同,另辟蹊跷,自成一体。讲究的轻灵飘渺,虚实相合。练功时须心无旁鹜,无嗔无念。气随意走,意伴心行。以‘中冲’指天,‘关冲’向地。‘中冲’采天之灵气,经‘曲泽’、‘天突’集于‘巨阙’。‘关冲’吸地之精华,沿‘小海’、‘库容’存于‘不容’。然后将一股正气自‘百会’向下,经‘俞府’、‘步廊’伏于‘幽门’。再将这三气合而为一,归于丹田之中。待觉丹田氤氲弥漫之时,然后将这氤氲之气驱向下肢,自‘涌泉’复回归丹田之中,此为一个周天。练此功,须从每日的丑时开始。每次三个周天,半年之内,便有小成。三年之后,为师当助你打通任督两脉。现在你不要忙着练功,先将我传你的口诀记清记牢,再将人体周身血脉流经穴道的时辰搞清,这样才会取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夺命观音”看了锦云一下,问道:“你都记住了吗?” 锦云躬身回答道:“弟子都记下了。” 这林锦云冰雪聪明,所学的东西,只要一点就明,她自小看司马逢春练功,有时也随着哥哥司马昊一同练习,司马逢春少不了点拨她一二。虽然她心思放在学文上面,但武学的根基还是有的。所以“夺命观音”只说一遍,她便记下了。 “夺命观音”点点头说:“我看你悟性甚高,省却了我不少周折。你且随我来。”说完,便径自向洞内走去。锦云赶紧上前两步,跟随其后。 这师徒二人,往洞内行不多远,便到了一个小山洞之中,“夺命观音”从怀中摸出火摺,点亮了挂在洞壁上的油灯。只见这洞里有一张石床,隐隐发出幽幽的绿光。“夺命观音”对锦云道:“妮子,你且躺上去试试。” 锦云依言爬上床,躺了下去。谁知她刚一躺下,便“呼”的一下又爬了起来。对“夺命观音”道:“师父,这床忒地作怪,刚躺下时,还觉温暖舒适,怎一下便觉心腹之间瘀结一股阴寒之气,叫人着实难以忍受。” “夺命观音”哈哈大笑道:“难受就对了,这床便是取自前面深潭底下的孔雀石镶嵌而成。为师花了近二十年的时间才算完成。取一块这样的石头出水,我须花两个月的时间静修,才能恢复全部功力。此石又唤作‘碧火寒玉’。练武之人睡于上面,便会觉得心境空明,对聚敛内力、调息血脉大有脾益。若是平常人睡于上面,便会将体内的浊毒,由四肢迫于胸腹之间,时间长了,便会瘀结不散。若这样就有性命之忧了。” 锦云闻言道:“师父,是不是说,我现在还不能睡于此床之上?” “夺命观音”摇摇头说:“不是,为师带你前来,是要告诉你,从今天起,你就要在这‘碧火寒玉’床上练习,依我所授口诀潜心用功,不要负我所望。” 锦云当即跪下道:“弟子当铭记师父教诲,从今以后殚精竭力,苦心用功。不负师父所望。” “好。下面我就传你口诀。你且记住了。”接着“夺命观音”缓缓地念道:“意会丹田,气行中腕。顺天突而至神庭,沿中枢而止于会阴,合谷相扣,涌泉相通。内殓暖阳送于四骇,外驱寒冰遁于无形。”她停了停,又对锦云言道:“这便是在‘碧火寒玉’床修练内功的心法口诀,你可记清楚了?” 锦云点点头说:“师父,我以记下了。” “那就好。”说完,“夺命观音”把锦云带到“碧火寒玉”床边,把这床的功效和用途述说了一遍之后,又对她仔细地叮咛:“这‘碧火寒玉’床就是助你增强内力的绝好法子,你切须依我刚才传授的口诀,依次而行。否则便会走火入魔,那时就危险了。” 锦云有些不解地问道:“师父,你说的‘幻影门’武功心法,与这‘碧火寒玉’床的练习口有什么不一样?” “夺命观音”闻言笑了笑说:“那怎么能一样呢,‘碧火寒玉’床的口诀,是助你聚集内力,而‘幻影门’练功口诀,是教你如何将内力发挥到极至。我刚才对你说的‘幻影门’武功心法,你还要假以时日,不可以一蹴而就。须待内力有一定基础,才可练习‘幻影门’的武功心法,知道了吗?” 锦云恭敬地回答说:“弟子记住了。” 从此,锦云便在这“无念谷”中潜心习武,在“夺命观音”的悉心调教之下,数年之后,果真成了威震武林的一大高手,不但功夫尽得“夺命观音”真传,其秉性和行事风格也学得个淋漓尽致。 却说“青面郎中”潘奇离了“鸣水山庄”之后,当天便到了芜湖,待夜幕下垂,万籁俱寂之时。换上了一身夜行衣靠,悄悄潜入了芜湖城中有名的恶霸万中和家,不一刻便结果了他的性命。然后返回客栈,取上行李,夤夜渡过长江,取道新河往西北而行。非一日便到了汴梁城下。 此番重返汴梁城,真叫潘奇感慨万千,数年前,自己经一番苦战之后,方才死里逃生,却把全家大小抛弃在这汴梁城中任人宰割。每想到此,心中便隐隐作痛,止不住热泪长流。暗暗发誓要报这血海深仇,虽经不少艰苦和凶险,总算是摸到了一点端倪。但心中老大一个疑团却总是无法解开,正一筹莫展之际,却在南京城外发现了陈墨雨,特别是发现他脖子上的凤凰玉佩之后,真正令他万分震惊。当了解到陈墨雨也是汴梁人氏时,更加印证了他心中的猜测,只是暂时还不能把这些前因后果联系在一起罢了。 于是他施尽平生所学,把陈墨雨从阎王爷那儿抢了回来。他想着:不管这书呆子与我老潘的事是否有牵扯,但从这人身上定可以找到一些线索。说不定我苦苦寻找多年的问题,便于此中可以解开。于是在他认定陈墨雨已无性命之忧后,便离开“鸣水山庄”,悄悄地往汴梁城而来。 第54章遭巨变血染陈宅 潘奇离开汴梁有几年了,这里早以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当年轰动汴梁的血案,也已经被人淡忘多年了。加上他心受重创、饱经风霜,浪迹江湖多年后,容颜已然大变,根本无人再能认出他来。于是潘奇在城中找了一家较为安定的客栈住了下来。明查暗访,使尽了通天本事,终于摸清了陈墨雨的来龙去脉,知道了陈墨雨乃是汴梁城中富商陈至诚的儿子,并知道这陈至诚在汴梁城外建有一座若大的庄园。就在潘奇准备夜探陈府之时,却又听到了一个令他十分沮丧的消息。说在一个月前,这陈至诚满门俱遭强人杀戮。这个不啻晴天霹雳般的消息,着实令他难以置信。这个消息不仅令他大吃一惊,并叫他有说不出的焦虑和担心。 这晚,他端坐房中,暗自思量着:“好不容易找到这条线索,怎的能让它就此中断,俗话说“雁过留声,人过留名”。纵然是这陈至诚全家以死,我就不信不会留下些许蛛丝马迹来,我不如悄悄前往陈府一趟,再作打算。”想到此,潘奇便悄悄地离开客栈,翻出城墙,往陈家宅院而来。 再说这福儿,自告别墨雨离开金陵之后,一路上攒程赶往汴梁。不到十天,便回到了汴梁陈府,一回到家中,便见陈府上下喜气洋洋,到处张灯结彩。原来陈墨雨高中的消息,早以由官府传到了汴梁。街坊四邻和亲戚朋友俱来道贺,把个陈至诚夫妻,高兴得不知所措。也把陈府上下人等忙得不亦乐乎。待福儿回到汴梁时,这才慢慢地趋与平静 福儿进得陈府后,也顾不上休息。即刻便来到了陈至诚夫妻休息的后厢房。当时陈至诚和刘氏正坐在房中叙话,突见福儿一人返回,不由得吃了一惊,忙问福儿怎么回事。 福儿便把墨雨在京城的情况细细地述说了一番。自是将墨雨流连青楼之事打了马虎眼,编造了一个墨雨结朋识友,花销颇大的谎言。但对墨雨如何结识朱棣,如何会试得中探花的事儿,却是没有半点虚言。把个陈至诚夫妇听喜忧参半,未了,陈至诚道:“这小子,倒真是给我长脸了。不但知道怎样写文章,还知道怎样交朋友了。嘿嘿,我倒是小瞧他了。” 可是这刘氏却是起了疑心,这个儿子从小便在她的身边,不似陈至诚那般从不过问儿子的情况,她对墨雨的脾气秉性,知道的一清二楚,此一番脱了羁绊,无拘无束的,难免不会作出一些出格的事儿来,于是她把脸一板,对福儿道:“福儿,我且问你,你家少爷,果真和你寸步不离吗?” 一听刘氏这样问话,福儿吓得暗自叫苦,一颗心儿“砰砰”直跳,犹如十五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赶紧把头低下,生怕让刘氏瞧出破绽,恭恭敬敬地回答说:“回老夫人的话,我和少爷整天不离的。” “他真的那般规矩么?” “除和王爷在一起外,平常只一味地看书,轻易不大出房门的。” 刘氏见福儿的回话,不像撒谎的样子,这才高兴地说:“哦,想不到这孩子真的长进了,没负我望。” 福儿一颗捏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暗暗地道:“少爷啊少爷,你在那金陵城中快活,却让我来受这份罪。不知你愧也不愧。” “哈哈哈……”陈至诚却是非常地高兴,只要儿子能取得功名、光宗耀祖,有些小节问题又算得什么,自已挣来这若大的家产,就是给他花的,于是便说道:“福儿,此番和少爷进京,你做得不错,我要重重地赏你。你且下去,好好将息几日,再回到少爷身边去。好生地照顾于他,日后有你的好处的。” 福儿闻言,在心中暗道:“老天爷,饶了我吧,还好处呢,只要不让我活受罪就谢天谢地了。”但外表却不敢表露出来,只得恭恭敬敬地答应道:“请老爷、老夫人放心,我会尽心照顾好少爷的。”接着又拱手道:“我还有一个天大的喜讯要禀报老爷和夫人。” 陈至诚笑嘻嘻地说:“什么喜讯啊?还是天大的!” 福儿言道:“公子要我转告二老,他已经找到了林孝义的亲生骨肉,你们说这算不算天大的喜讯啊。” “什么!你再说一遍。”陈至诚的夫人刘氏,以为自己听错了,要福儿再讲一遍。 福儿又按原话讲了一遍之后,她才肯定自己没有听错。她望着福儿说:“这事当真?” 福儿忙不迭地说:“这是什么事儿,借福儿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在二老面前撒谎。” “老天开眼了,老天开眼了……。”刘氏这时已是高兴得泪流满面,忙向福儿言道:“福儿,你且将这事仔仔细细地说与我听。” 陈至诚闻言也是高兴万分,一个劲儿地催促福儿快讲。 这事儿可真叫福儿左右为难,照实说吧,那林锦云毕竟是青楼女子,在陈至诚这等大户人家看来,属于下三滥人等。老爷和夫人一旦顾及身份,而不愿相认,还不要叫公子打断我的双腿。于是,他撒了谎道:“我只是听说林孝义夫妇都以身亡,生有一个女儿,名唤锦云。长是花容月貌般的,性格极是温柔贤惠。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公子只是要我向老爷和夫人禀报。待公子回来后,你们再问他吧。” 闻听林孝义夫妇已经过世了,陈至诚和夫人刘氏都悲痛不已。陈至诚痛惜地说:“孝义兄弟,我们找了你几十年,等到的却是这样一个消息,唉……。” 刘氏边哭边叹道:“我那苦命的妹妹呀,叫姐姐我心里怎生过得意去啊……。” 柳家堡陈林两家那些亲密无间的日子,又一一浮现在他们的眼前。那指腹为婚的事情,自然而然地涌上了他们的心头。 刘氏抹了抹眼泪对陈至诚说:“老爷,当年我们与孝义兄弟夫妇,可是订了婚约的。如今他们都不在人世了,但婚约却不可毁。我意即刻叫福返回京城去,把锦云姑娘接到汴梁来,我要好好地痛爱她一番,不知你意下如何?” “我正有此意。夫人就是不提,我也准备这样做的。”陈至诚说完,又对福儿言道:“你在家休息两天后,到帐房去多取些银两,马上赶到京城去,不管什么情况,都要把锦云姑娘给我接回来。” 不说陈至诚夫妇,对锦云一家遭遇嗟叹不已。再说就在福儿正准备动身前往京城的前天晚上,福儿睡得正香时,却被一阵吵闹之声惊醒。他大大地吃了一惊,要知道自他从小进了这陈家宅院以来,可是从来未有过这般响动的。他蹑手蹑脚地来到窗前,偷偷地向外张望,这一看,顿时吓得他魂飞魄散。 只见院子当中,约有几十人,不少人手里举着火把,个个手中都拿着明晃晃的刀剑,陈至诚便倒在台阶之上,看来以气绝多时。管家正和一个汉子,指着陈至诚的尸首,轻轻地说着什么。未了,只见那汉子将手中钢刀一挥,大声吼叫:“仔细地给我搜,不许放一个地方,一定要找到那玩意儿。” 福儿一听这话,顿时慌了手脚,不知往那儿躲好。就在这时,似乎听到后窗户有人轻轻地叫着他的名字:“福儿、福儿。” 福扭头一看,正是府中的马夫李二在叫他,他三步并两步便来到窗前,在李二的帮助下,悄悄地爬了出去,才一落地,便听李二道:“你速去牲口房的大灶中躲了起来,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也不要出来。知道吗?” 第55章被灭门李二现形 福儿点点头,向牲口棚跑去。就在这当口,有人大叫:“这儿有人跑了。”言未毕,立时便有几支火把,涌到窗前。有几人手持兵刃,从窗口跳将进来。 平时老实巴交,大字不识一个的马夫李二,此时却判若两人,从怀中摸出几只燕尾镖来,将手一扬,便听“嗤嗤”之声连响,顿时就有两人倒在地上动弹不得。这个李二,正是当年在“五凤楼”,出现的史文彬的仆人李二,他打伤司马逢春后,便销声匿迹,江湖上再也没有听到他的消息。此时却在此地现身,要知怎么回事,后面自会讲到。 就见此时的李二几个虎步,“唰”地一下,便到了另一个人的面前,更不打话,只一招,手掌便拍到了这人的天灵盖上,立时将这人毙于掌下。这时,就听得有人大呼小叫,显然有人从旁边绕了过来,李二见势不妙,再不停留。正要飞身跃出墙外,这时早有几人手持兵刃赶到。见李二这般凶狠,更不打话,上来就下杀手,其中一个叫骆昭平的小头目,功夫端的了得,乃是山西玄刀门中的高徒。一身横练功夫尽得其师朱聪的真传,寻常十来个彪形大汉,根本无法近得身边。此刻见了李二,就如出山猛虎一般,一招雪花盖顶,便向李二当头砍到。 李二一见骆昭平这招来得厉害,连忙抽出随身佩剑相迎,从左向右向骆昭平挥去。不待招数使老,赶紧中途变化,把右手剑向右斜劈,待剑锋行到中途,突而又一变,转而又向左上撩去。这一招唤作“犀鸟进巢”,端的厉害无比。同时左手暗蕴真力,一记开山掌中的“莲花朝阳”,打向骆昭平的小腹。这一记掌力非同小可,犹如倒海翻江般的掌力,把个骆昭平震得连连倒退。 好个骆昭平,只在瞬间便以调匀气息,立马便将身形稳住。接着将手中弯背勾魂刀一挥,又旋风般地卷了上来。这李二与骆昭平自是不可同日而语。经过十多年来的勤学苦练,绝非寻常之人可比。他见骆昭平已然攻取胸前,既不退也不躲,口中嘿嘿冷笑一声,倏地伸出右手便抓住了来人的左手脉门,将聚集在丹田之中的纯阳罡气,猛地送了出去,这股劲力便顺着来人的左臂迅速上行。一条胳膊麻胀之后,便瘫软了下来,骆昭平紧接着右手向上一举一送,左手一招拂尘掌,拍到了来人的后背。只听蓬的一声,络昭平口中鲜血狂喷,双手在空中乱抓了几下,跟着又向前走了几步,便倒在了地上,就此不再动弹了。李二见状转身跃出院墙之外,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这伙夜闯陈宅之人,怎么也没想到,这陈府当中竞然还会有这等高手,待他们赶到时,这李二早以去得远了。 这伙人便仔细地搜寻起来,有几次刀子就在福儿的鼻尖前晃来晃去的,吓得他连大气也不敢出。就这样约摸折腾了一个时辰左右,这伙人又齐集于院子当中。就见这为首的汉子对管家道:“你这厮,不是说陈府上下没有一个会武功之人吗,现在损了我几个弟兄,却待怎说?” 管家闻言,吓得脸如土色,结结巴巴地说:“我实实不知这……李二会,会……有功夫,他来陈府也十……来年了,从未见他使过一招半式。平常说话也……是低三下四的。我,我……” 这为首汉子怒道:“去你妈的,东西没找到,反而丢了我几个弟兄,留你何用。”说着,手起刀落,便将管家砍翻在地。然后一声唿哨,说了声:“扯呼。”便带人离开了陈宅,很快地消失了。 福儿藏在炉灶之中,吓得魂不附体,那敢发出半点声来。直到天以大亮,才战战兢兢地爬出灶来,赶快去向汴梁府衙门报案,待汴梁府尹带着衙役和忤作赶到陈宅时,已经快晌午了,只见陈府上下除福儿外,上下十数口人都被悉数杀死,连丫环也没放过。 这一下突起变故,福儿的金陵之行便被担搁下来。待丧事处理完毕后,陈家的财产便由刘氏的内侄刘尚贵暂时接管,待陈墨雨回来后,再作处置。这刘尚贵自被司马昊在五凤楼一顿痛打之后,已成了残废之人,再也没有从前那般嚣张。因城内生意还须照顾,便叫福儿暂时住在陈宅之中,待空出手来,再让福儿前往金陵。这福儿本就是个孤儿,由刘氏从小带大,根本没有地方可去,也只得如此,暂且住了下来。 却说潘奇展开轻功,不一刻便到了陈家宅院,这时已是子时以后了,潘奇伏于北屋屋顶,向下观察了一番,正待要跃身下去之,突见西边厢房上现出一人来,只见这人带着脸具,像只大鸟一般,悄没声息地便落在了院中,潘奇吃了一惊,暗道:“这人是谁?怎的轻功这般了得。我向以轻功自负,要像此人这般身形,也是不然。” 这人落地后,径直往陈至诚夫妇的卧室奔去。潘奇伏于屋顶,见这人的身形,似曾相似,但又想不起在那里见过。好奇心不由得大起,便使出绝顶轻功,也像只大鸟般地飘落院中,慢慢地向陈至诚夫妇的卧室靠去。 就见这人在屋内,翻来覆去地像在寻找什么。找了一段时间后,站立房中不动,静静地沉思起来。突然他快步来到床边,掀开床单。伸出手去,在上面摸了摸。随着一阵“轧轧”的声音,床边的一堵墙,突然现出一个密室来。那人一闪身,便进了密室之中。 潘奇见墙上突然显出密室来,心中自是一惊,更加断定这陈至诚非寻常人,于是也随之进入房内。但见室内已被翻得凌乱不堪,潘奇想这人寻找的东西,定然十分要紧。正待要近前去观察一下,突然一股劲风迎面扑到,这时潘奇早以将真力布满全身,时刻提防有人偷袭。此时见有东西袭来,一个侧身便轻轻地躲了过去。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根“玉如意”,深深地插入了他身后的墙壁之中,可见这人的功力已是十分地罕见。 紧接着一个黑影倏地便到了他的面前,只见那人右手指一伸,已点向了潘奇胸前的“璇玑穴”,那人一上来便下杀手,手指还未来到,一缕阴寒之气,便已射到。潘奇经过这么些年的磨练,比起当日在汴梁时,又不知精进了多少。他不但不躲,反而挺胸迎了上去,待那人手指离自己胸前还有三寸时,左手手指点那人的“内关穴”,右手早以暗蕴十成劲力,便向那人的胸腹之间的“腹通谷”打倒。 那人心中也是暗暗地吃了一惊,暗想:自己这“幻阴指”功夫,已然侵淫了数十年,寻常人绝难躲过,没想到这厮不但将我这一指躲过不算,竞然还施下如此杀手。汴梁城分手之时,这才几年,这厮功夫怎能精进如斯,倒是我小觑他了。他识得此招厉害,心念电闪之间,早以使出了一招“本末倒置”,身子腾空跃起时,已是头下脚上了。就听“砰”的一声巨响,那人身后一张檀木椅子,被潘奇这股雄浑的掌力击得粉碎。 第56章翰墨依依向香来 那人使出的怪异身法,着实使潘奇吃了一惊,自出道以来,他还未曾见过这等怪异身形。就在此时,那人的手掌已向潘奇头顶的“百会穴”拍倒,危急之中,潘奇借着刚才自己一掌的余势,向前就地滚去,虽然狼狈不堪,但已将腰间“柔云剑”拔了出来,但那人并未跟着向前而击。而是将身边一张椅子,甩向潘奇。待潘奇举剑将这椅子击碎时,那人却身形一晃,已经穿窗而出,很快消失了。潘奇以手加额,连称:“好险,好险。” 再说这福儿,因白天吃坏了东西,这晚正闹着肚子。他刚刚出恭回来,躺在床上,还未曾入睡。便听得老爷房中传来阵阵厮打之声,这一下又把他吓得魂不附体,还道是老爷的鬼魂回来了,转念一想,又觉不对,鬼魂不可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但又不知发生了甚么事儿,心中委实害怕。浑身就像筛糠一般,兀自抖个不停。口中喃喃不断地念道:“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待过了一阵子之后,好像又没了什么动静。他便打开了房门,把头探出去张望。突然劈头被人抓住,紧接着整个身子便浮了起来,被人像拎小鸡般地拎到了房中。接着又抛到了地上,这福儿肚子本就不好,经这一番吓,早以没了收藏,屎尿拉了一裤裆,脸上没了半点血色。 拎着福儿进房的正是潘奇。他见那人破窗而出,并不敢跟着追出去,怕中了暗算,便索性进入密室察看,这一番察看,他百分之百地肯定这陈至诚与张士诚的宝藏有关联。因为这密室里藏着的宝贝,大都是罕见之物,有些还是皇宫御用之物,其中还有几件是潘奇直接交与张士诚的。由此推断,这陈至诚肯定与史文彬有重大关系。他为自己这一重大发现兴奋不已。一颗心儿激动得“怦怦”直跳。他把密室中的金银拣了一些装到怀中。然后摸到了床上开关,将密室关上,这才出得房来。刚想离开,却发现了福儿。于是便悄无声息地到了福儿的面前,一把抓住他提到了房中。 潘奇冷冷地道:“你是何人,怎的在此地?” 福儿吓得不轻,见这人问话,赶紧回答道:“好汉爷爷饶命,我只这府中的书僮。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潘奇闻言,心中已经知道了一半,他曾听陈墨雨提起过福儿,听到他说到书僮二字,便知道是他了,这时潘奇闻到了福儿身上发出的臭气,知道他吓得不轻,禁不住笑了起来。对福儿道:“你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于你,我来问你,你是不是叫福儿?” 福儿一怔,忙道:“好汉爷爷,你怎知我叫福儿?” 潘奇笑道:“我自然知道,还知道你家少爷叫陈墨雨,是也不是?” 福儿忙不迭地点头:“对对对。你怎的这般清楚。” 潘奇把脸一板,厉声喝道:“我来问你,你怎的还在此地,这陈家宅院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一五一十地说来,若有半句虚言,我便扒了你的皮!” 这福儿本就伶俐,见潘奇似无恶意,便将自己如何离开陈墨雨回到汴梁,陈家宅院如何遭到惨变。自己如何困于此地,细细地说了一片。未了,还赌咒发誓地说:“我刚才讲的句句都是实情,若有半句谎言,天打五雷轰。” 潘奇点了点头说:“我看你说的还像是实话,我来问的你,你想不想见你家少爷?” 福儿忙说:“想,我作梦都想!” 潘奇笑道:“既如此,你去把身上洗干净,带上行李。我带你去见你家少爷如何?” 福儿有些怀疑地说:“这,这是真的?” 潘奇又把脸一板,说道:“休得罗嗦,还不快去,再问,小心我打断你的狗腿。” 福儿闻言再也不敢说什么,赶紧爬了起来,找了衣服出门去清洗身上。不一会便洗完了,进得门来,将自己的行李,打了一个包包,斜背在身上,随潘奇出门而去。 再说潘奇带着福儿离开陈家宅院之后,便向南疾行。一路上把个福儿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饶是这样,潘奇还是很不满意,骂骂咧咧的发着牢骚,到后来索性把福儿半拉半提地带着往前走。福儿整个身儿便如腾云驾雾般地不由自己使唤了,福儿自打娘肚子里出世以来,那曾吃过这等苦来。不过倒也有趣,就听耳旁风声“呼呼”,但见身边景物倒移。 待天大亮之后,这两人以离汴梁远了。来到了一个较大的集镇之中,两人胡乱吃了几个馒头,喝了两碗小米粥。潘奇便带着福儿来到了骡马市场,挑了两匹好马,接着又向南行。 却说陈墨雨自潘奇离开之后,便依潘奇教给的法子,每日练功疗毒。身子日渐好转起来,更令他感到惊奇的是,自己身子也较从前轻灵了许多。小腹丹田之处,也时不时有一股暖洋之气向四肢流动。这股暖洋之气流动之后,便觉心境清澈,周身舒坦。加上庄主赵一鸣送来的食物,大都是些养血提气的东西,墨雨食后更觉精力充沛。 自潘奇将陈墨雨带入“鸣水山庄”后,陈墨雨便感觉到这庄主赵一鸣,定然是个饱学之士。单就墨雨居住的这间厢房而言,不仅宽大明亮,而且书卷气十足。正中墙上挂一幅朱熹的状景联“鸟识玄机,衔得春来花上弄;鱼穿地脉,挹将月向水边吞。”字体灵秀潇洒,颇有几分柳体的风骨,显然是这家主人所书。可见这赵一鸣是个珍惜时间,努力进取之人。这幅状景联的下方摆放着一盆硕大的文竹,旁边的桌上放有文房四宝,再旁边便是一排书架,摆放有很多书籍。 后跟赵一鸣接触多了,果真便印证了陈墨雨的看法。原来这赵一鸣也是一个读书之人,祖籍冀州保定。原本姓高名依明。官至吏部侍郎。因不满朝中权相胡惟庸的专权跋扈,屡次上表弹劾于他,被胡惟庸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不久,反被胡惟庸寻着一个机会,向皇帝奏了赵一鸣一本,皇帝一怒之下,当即就要砍了赵一鸣的吃饭家伙,幸亏百官求饶,这才把他削职为民,流放到岭南儋州。 第57章闻噩耗陈墨雨心恢意懒 但这胡惟庸并不就此甘心,又指使手下几个武功高强之人,伏于半道之上,要将赵一鸣除去,以绝后患。谁知苍天有眼,赵一呜命不该绝。就在这伙人要将赵一鸣结果性命时,却被潘奇撞上。要知道这潘奇乃是夺命的无常,碰上了这等事,岂会轻易放过。没几个回合,便将这帮杀手三下五除二,一个不剩的就地了帐。赵一鸣经此变故,对仕途早以是心灰意懒,就是胡惟庸案发后,他也再没有出山做官。而是按高依明三字的谐音,化名赵一呜在此隐居。帮着潘奇做些行侠仗义之事,潘奇从那些为富不仁、贪官恶霸手里抢来的财物,就存放在此地。再由他们想着法子去救济那些穷苦百姓。 这天傍晚时分,离晚饭时间尚早,闲着无事,陈墨雨信手在书架之上取下一本《资治通鉴》,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突然,门“吱”的一声被人打开,赵一呜从外面走了进来。 陈墨雨赶紧站了起来,拱手道:“不知赵兄到来,未及远迎,还望见谅。” 赵一鸣笑道:“我偶过此地,进来瞧瞧。没想到贤弟却在用功。真是可喜可敬。贤弟往后不可这般迂腐,你我兄弟之间不要太多礼数,若如此,反而生份了。” 墨雨忙说道:“对对对,兄长说的极是。请坐。” 两人坐下后,赵一鸣看了看陈墨雨说:“我看贤弟脸色开始红润,想必已经痊愈。不知贤弟以后作何打算?” 陈墨雨想了想说:“我到兄长宝庄已近月余,本想立刻告辞返回金陵,但潘恩公临走留下话来,要我待他回才可走动,我若就此而去,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赵一鸣微微一笑说:“贤弟所言极是。你若是这样离去,知道的道你前往京城有事,不知道的还道我们读书人都是些过河折桥之辈,全然不晓道义二字。你说是吗?” 陈墨雨点点头说:“兄长所言极是。” 赵一鸣看看陈墨雨,又说道:“愚兄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陈墨雨闻言忙道:“兄长但讲无防。” “我看贤弟金陵是不能去了,至少不能以陈墨雨的名讳去了。”赵一鸣望着陈墨雨说道。 陈墨雨吃了一惊:“此话怎讲?” “贤弟你是否知道,你此番生病惹出多大的事儿来吗?”赵一鸣停了停,见陈墨雨在望着他,便接着往下说:“今天我有一心腹之人,从京城赶回告诉我,贤弟的事儿在整个金陵是闹得沸沸扬扬,没有人不知道的,只因贤弟失踪,引起了朝廷的极大注意,被刑部的密探得知是‘锁春楼’的鸨儿所为,因此整个‘锁春楼’上下人等,全部拘到刑部大堂,那鸨儿被判了凌迟处死,那两个抛弃贤弟的人也掉了脑袋。其他人全部当作奴隶卖出,那个叫‘花无双’的,被一个湖广的客商买走了。贤弟若是冒昧前往京城,那还不是找死吗!” 赵一鸣的一番话,不亚于在陈墨雨耳边响了一个炸雷,震得陈墨雨耳朵“嗡嗡”直响,眼前金花乱冒。一刹那,后悔、内疚、伤感交织在一起,一齐涌上墨雨的心头。以至赵一鸣连叫他几声,也没有听到。赵一鸣见他这般模样,本想劝他几句,转而又想,这一关他迟早得过,且先由他去,以后再慢慢地劝导他不迟。于是便悄悄地退出房间,忙自己的事去了。 这一晚,陈墨雨根本无法入睡,只要眼睛一闭上,满脑子便是林锦云的影子。锦云因他吃了这么大的苦头,现在又不知所去,才叫他着实伤感。此番离别,天各一方,恐怕今生今世再也见得着面了。那些山盟海誓的誓言,那些两情相悦、卿卿我我的日子,那些交诗换文、秉烛夜话的时光,叫他怎能忘怀。还有母亲刘氏那期待的目光,朱棣那至情至性的嘱咐,也在他的脑海里翻腾。 他翻来覆去地相着:事情到了这般程度,他怎还有脸回去汴梁,父母亲此时以不知为他蒙受了多大的羞辱。那么他又能到那里去呢?他想到了死,想一了百了。这样或许能减轻心中的羞愧。但死真能解决问题吗?不,不能!撇下已近暮年的父母,不是又给自己添了几分罪孽吗?再说寻死觅活也不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我应该在那里跌倒,就在那里爬起来,这才是自己该做的事儿。 一连两天,陈墨雨都把自己关在房中,苦苦思索着今后自己应该怎么办。最后他想到了朱棣,自己那位结义兄长不是说,若不如意,可上燕京找他吗。想到此,陈墨雨决定,一挨潘奇回来,便上燕京去找朱棣,以后再作打算。 到了第三天中午,突然有人来请陈墨雨,说是赵一鸣有要事相告,请他即刻便去客厅。陈墨雨闻言,二话没说,便随来人往赵一鸣的客厅而来。 进得客厅来,只见潘奇和赵一鸣正在说着话,潘奇的旁边还立有一人,墨雨仔细一看,不由得大大地吃了一惊,这人不是福儿是谁!这时福儿也看见了他。只见福儿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墨雨的跟前,“咚”的一下便跪了下去,放声大哭。抽抽泣泣地说:“少爷,大事不好了,老爷、老夫人,他,他们过世了!” 陈墨雨心头一震:“你,你说什么?!” 福儿哭着回答道:“老爷、老夫人被人给杀了……!” 陈墨雨闻言,顿觉天旋地转,两眼发黑,喉咙一甜,“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来,身子便倒了下去。 陈墨雨闻听父母亲一夜之间全遭不测,急怒攻心,顿时昏了过去,把个福儿吓得大声地喊叫起来。 赵一鸣赶紧走了过来,用右手拇指死死地掐住陈墨雨的“人中”,左手不停地替他抚摸前胸。 这时,潘奇慢慢地来到墨雨跟前,轻轻地对赵一鸣说:“你这等法子,管甚屁用。你且起来,我来将他唤醒。”说着蹲下身去,将墨雨扶起坐正,将右手掌贴于陈墨雨后背“灵台穴”上,暗将一股纯阳真力,缓缓输入陈墨雨的体内。这时陈墨雨体内传来一股微乎其微的抗力,潘奇不由得轻轻地“咦”了一声。暗道:“这小子,我还没有看走眼,果真是块练武的材料。我才离开一个多月,他的内功便有了些根基。” 潘奇这“咦”的一声,在福儿听来,以为是没得救了,“哇”地一下哭得更响了。 潘奇恼怒地看了一眼福儿,厉声道:“闭上你的臭嘴,再哭,当心老子给你两个耳括子。”这潘奇的厉害,福儿是领教过的,吓得呆呆地望着他们,不敢发出半点声来。 就在这时,只听陈墨雨的喉咙之中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音声,接着把嘴一张,又吐出一口浓痰来,潘奇输入的真力,果真起了作用。就见陈墨雨慢慢地醒转过来。他看了一眼周围的人一眼,轻轻地哭出声来。 第58章忆往事潘奇疑窦丛生 良久,陈墨雨终于悠悠醒转,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见自己躺在福儿的怀中,又见潘奇和赵一鸣二人,立在自己身边。方才想起自己刚才听闻噩耗后,一时急火攻心晕倒在地。他从小便在父母的万般溺爱之下成长,过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无忧无虑,有求必应。从京城遭逢巨变,自己从重病中死里逃生,现在又闻听双亲遭受横祸,真正是要了他半条性命。从小到大那曾受过这等打击!想到自己现在是功不成名不就,父母双亡已然无家可归,心仪之人又杳无音信,生死两茫茫,不由得悲从中来,放声大哭起来。 待陈墨雨哭了一阵后,潘奇才看着陈墨雨冷冷地说道:“你就是从早哭到晚,从晚哭到早,又能将你父母哭活不成。” 赵一鸣也一旁劝慰道:“贤弟休得再要悲痛,人死不能复生,你还须振作起来,从长计议才是。” 对陈墨雨来说,失去了母亲,就犹如天塌了一般。 因他父亲陈至诚终日里忙于买卖,很少过问墨雨的情况,全由刘氏把他拉扯大。她不但要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对陈墨雨的学习成长,更是事无巨细,亲自过问。因此,陈墨雨自然对其母刘氏的感情更深一层。 俗话说“知子莫若母”,刘氏对自己这个儿子的脾气秉性是一清二楚的,别看他在常人面前,是那样的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其实骨子里却是个极具反叛性格的人。离开汴梁时,刘氏叮咛再三,嘱咐万千,不但没有收到效果,反而钩起了陈墨雨心底里原本模糊、渴望已久的情欲来。从他结识朱棣、林锦云,到下酒馆、登青楼而一掷千金。甚至为红颜知已,而愿抛弃功名的举动。就可看出他是一个豁达大度,重感情、讲义气,将金钱功名看得甚轻的人。正因为如此,刘氏对福儿的话才会将信将疑,有了那一番对福儿的询问。如今其母撒手西去,反而断了墨雨的唯一挂念。与仕途这条道离得越来越远了,倒使武林中又多了一个令人生畏的对手。 潘奇见陈墨雨不再像先前那般痛哭,于是说道:“你躯躯七尺男儿身,遇有大事发生,不思想怎样去报仇雪恨,却只会像个娘们样的哭哭啼啼,真正叫人不耻。” 陈墨雨听了潘奇的一番言语,感受到了深深的震动。他停止了抽泣,望着潘奇说:“我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怎生去报得这血海深仇!” “一个没用的东西,你做都还没去做,又怎知报不了仇。”潘奇看到陈墨雨这副模样,心中甚是生气,接着又言道:“我就知道似你这等酸儒,不会有什么出息。” 谁知陈墨雨一听潘奇这话,竟站了起来,望着潘奇说:“你忒地小看了天下读书人,你当我陈墨雨是个泥塑木雕,没有血性没有心肝的人么?真是岂有此理!” 福儿一路上受尽了潘奇的气,这会儿见到陈墨雨,胆气壮了不少,正好借机出出心中的怨气。也帮着腔说:“公子说得对极了,他自以为天下老大,我就首先不服他……。”他一看潘奇正目露凶光的看着自己,心中又生怯意,把下半截话硬生生的吞回肚里,懦懦地说道:“不服……他这话儿。” 赵一鸣见这般情景,生怕越说越引起两人不快,忙打圆场说:“贤弟休要将潘大侠言语放在心上,他是口直心快之人,并没有什么恶意。” “哈哈哈……。”潘奇听了福儿和赵一鸣的话之后,不气反笑道:“你们这两个小兔崽子,这还像个男人。” 赵一鸣见陈墨雨已无大碍,便吩咐福儿道:“你且将你家公子扶回房中歇息,报仇的事以后再说吧。” 目送陈墨雨主仆二人离开后,自己则继续和潘奇坐下说话。 赵一鸣言道:“此次潘兄汴梁一行,事情办得可还顺手?” “咳,别提了。”潘奇望了望赵一鸣,继续说道:“此次前往汴梁办事,却是大费了一番周折,差点把这条命就搁在了那儿。” “哦,谁那么大本事,连潘兄你这等高手都对付不了?”赵一鸣吃惊地望着潘奇。 “我记得以前曾跟你谈过当年在张士诚军中,我们兄弟四人的事儿,我此番前往汴梁,从所知道的情况来看,更加证实了以前的猜测,我们这四人当中,总有一人出了问题!但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大哥史文彬战死江阴,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儿,司马逢春在我遭灭门之祸前也去世了。剩下的只有花无影,但花无影与我有刎颈之交,他的为人我最清楚,断不会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儿来。” 赵一鸣想了想说:“潘兄,你怀疑他们三人当中有一个出了问题,有什么根据呢?” 潘奇摆摆手说:“你且听我慢慢说来,通过这此汴梁之行,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陈墨雨的确与我有大大的渊源,我若没猜错的话,他就是我大哥的后人!” 赵一鸣闻言又大吃一惊,忙说:“也就是说,江阴血战时,史文彬并没有死,而是悄悄地隐藏起来了。” “我原先也是这么想的,要不陈墨雨这脖子上的凤凰玉佩怎么说得通。”潘奇不由得点了点头。 赵一鸣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单凭这玉佩,就认定墨雨是史文杉的后人,还不足以令人信服。还有一种解释,就是史文彬确以战死江阴,其玉佩流落民间,为陈墨雨家所得。” 潘奇笑了笑说:“为兄我闯荡江湖多年,这一点我还不会想到?只是这种可能少之又少,几乎是不可能的。我之所以怀疑,第一,这玉佩为何单单出现在汴梁。第二,我在陈家大院的密室中,发现了不少的珍宝,大都是皇宫的御用之物,其中有几件还是我亲自交给张士诚的。” 赵一鸣不解地说:“那也不能证明跟史文彬有什么关系呀。” 潘奇接着说:“第三,那个和我在陈家大院里交手的人,身形极像我大哥史文彬!但武功却又不是一路,很是怪异,深不可测。大哥的武功原本和我在伯仲之间,各擅胜场。但这人与我一交手才几招,便使我险象环生。他原本可以乘时把我了结,或最少可以把我打成重伤。不知何故,反而就此住手,转身离去。这就是最令我怀疑又是最令我费解的事。” 听到此,赵一鸣顿觉背上冷汗直流,惊叹道:“老天,若真是如,此人的心机,当真深不可测。” 潘奇说:“我也只是怀疑罢了。此事你万不可对第三人说起,否则会招来杀身之祸,你明白吗?” 赵一鸣回答道:“这个我理会得。” 潘奇点了点,又说道:“我走之后,这小子有没有跟你说过今后作何打算?” 赵一鸣便把陈墨雨的想法向他述说了一遍,潘奇闻言正色道:“他现在已是无容身之地,这小子若是个血性男儿,断不会再想着做官的事儿,定要为他父母报仇。” 赵一鸣笑了笑说:“他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便给他五十年的时间,也未必报得了这个仇。” 第59章江湖道侠义为先 潘奇一脸正经地说:“那你就错了,这小子的确是绝顶聪明,我离开才一个来月,他的内功便打下了一定的根基。我刚才为他输入真气的时候,这小子的体内竞能产生一些抗力来,只是他自己还不能觉察罢了。” “哦,竞有这等事。”赵一鸣不由得“啧啧”称奇。“那你打算将他怎么办?” “我打算把他送到幕阜山黄龙寺圆性法师那儿去,经他调教,或许将来会有奇迹出现。” 赵一鸣闻言,正色对潘奇言道:“难道你就不怕他真是你仇人的子孙吗?” “哈哈哈……”,潘奇闻言大笑起来,笑声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直往下掉。 赵一鸣不解地问道:“你笑什么?” 潘奇止住笑声说:“贤弟,我看这小子是个识大体、明是非的人物。莫说现在还不能断定史文彬就是我的仇人,就算他真是我仇人的后代,我又何惧之有,人再多,武功再强,难道还斗得过天理二字么!”想了想又道:“我自出道以来,行的就是侠义二字,杀的是霄小之辈。从不惧向我寻仇之人,若是这小子今后真能出人头地,又弃善从恶的话,且老潘我又斗不过他,那也是天数使然,让我遭此劫难,嘿嘿,我便将这一腔热血交与他又有何访!” 潘奇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语,真个是荡气回肠。说得赵一鸣心头暖烘烘的,只觉得周身热血沸腾。他这位决定终身跟随的恩公,不仅武功高强、搏学多才。而且是一位胸襟宽广,目光宏远的英雄。他呆呆地望着潘奇,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赵一鸣叫福儿扶陈墨雨入房中休息。来到房中后,依然是脸色惨白,目光也是分外的呆滞,与平时判若两人。看到陈墨雨这副模样,福儿心中委实害怕。这是他从第一次认识陈墨雨以来没有见过的事情,在他的印象里,这位小主人才华出众,随和大方,是那样的无忧无虑,活泼开朗又带有几分童趣。好像天下没有这位小主人做不到的事儿。可是今天这名为主仆,实则兄弟般的小主人,却成了这般模样,真叫他心里比刀子扎还难受。他一边替陈墨雨抚胸捶背,又是端茶又是递水,献尽了诸般殷勤,一边想尽各种办法,极力想转移他的思想,减轻他内心的痛苦。而此刻陈墨雨的脑子里却是一片混沌,根本没有听到福儿的只言片语,这一晚,福儿几乎没有合眼,一直精心照顾着他。 几天以后,陈墨雨的心情慢慢趋于平静,他翻来覆去地想着一个问题:是谁因何要下这般毒手,母亲刘氏善良贤淑,过的是与世无争的生活,再说他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可能与人结下如此不共戴天的深仇,难道是父亲在生意场上与人结下不解的仇怨?而造成如此惊天血案!他不由得想起母亲说过的话来,“家中若是有事,皆由你父亲而起。”即便如此,也不至于要杀人全家,退一步说,就是有人起了杀心,大可不必作下如此大的动静来。他父亲长年在外奔波,有的是机会。这里面定有其他原因。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替父母亲报得此仇。 这天他把福儿叫到面前,问道:“福儿,我来问你,那晚老爷和老夫人遭遇不测时,你可就在场?” 想起那晚可怖的一幕,福儿至今还心有余悸,于是福儿把那发生的一切,祥祥细细地告诉了陈墨雨,未了说道:“管家跟那伙强盗是一伙的,只是不知道他们为何要杀了他,那家伙死有余辜,该杀、该剐。我就一直说他不是个好东西。” 陈墨雨又问道:“你说的李二,可就是我们家的马夫?” “可不是咋的,那李二的功夫俊极了,那么高的墙,‘唰’的一下就窜上去了,看他平常老实巴交的,那天晚上却亚赛个凶神一般,真是看他不出。”说着,福儿的眼前又好像出现了那惊险的一幕。 “那就怪了,他们到底要找什么呢?”陈墨雨自言自语地继续说道:“那管家既然是内贼,却又不像是要抢什么财物,要不为啥没把值钱的东西带走?还有那李二,怀揣高强的武功,却在我家蛰伏十余年,到底为了什么?” 见陈墨雨的样子,福儿说道:“咳,你管他呢,死的死了,跑的跑了,你上那儿去找他们。” 陈墨雨一正色说:“你这狗头,说的什么屁话,难道我还就此罢了不成,真该掌嘴……”,作势就要打了下去。 福儿吓得双手乱摆道:“别别别,你听我把话说完,再打不迟。”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看你还说什么。”陈墨雨话虽说完,手却没有放下,随时都能打了下去。 福儿接着说:“少爷,你想想,你一介书生,弱不禁风的样子,怎的去找人寻仇?别说凭你目前这个样子找不到,就是找到了,你又能怎的。人家打你,还不如捏死只蚂蚁般容易。” 陈墨雨闻言,将手慢慢地放下,点点头说:“你说的也有道理,那我该如何办呢?” 福儿回答说:“我倒有个主意,不知少爷您意下如何?” 陈墨雨心中一喜道:“你且说来我听。” “少爷。”福儿看了看陈墨雨说:“我说咱们不去求了那个什么狗屁功名了,不如跟着潘大侠学学本事,增长一些见识,潘大侠那人不乍的,但那本事却是没得说了。有了潘大侠那般本事,替老爷、老夫人报仇,不就容易多了。” 陈墨雨把头一昂说:“我视功名如粪土,从未将这功名二字放在心上,大丈夫安邦济世,焉止仕途一条路。只是我有这心去学,人家未必肯收我这个徒弟。” 福儿想了想说:“我倒有个主意,不知公子愿意去做不? “你还有主意?”陈墨雨有些怀疑地说:“你倒不防说出来让我听听。” 福儿说道:“俗话说既要嫌得,又要绵得。” “你说的这话,我怎么听得很是糊涂,你且把话讲清楚。”陈墨雨不解地说。 福儿接着说:“所谓嫌得,你就是要多去接触他,不要怕人家烦你,讨嫌你。这绵得嘛,就是咱硬的来不了,咱就来软的。你天天要缠着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时间一长,他不上道也不行。” 听罢福儿一番言语,陈墨雨说:“你这狗头,想不你脸皮挺厚实的,教我做这等事来。” 说罢,他陷入了沉思,福儿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为报得这血海深仇,自己这点颜面又算得了什么。 【作者题外话】:雷鸣在此祝各位新年快乐,诸事大吉,在鸡年鸿运高照,阖家幸福安康,心想事成。 第60章兄弟情难舍难分 福儿说道:“那可不一定,你去求求人家嘛。你可不知道,那潘大侠本事可大着呢,只是脾气大点,动不动就会骂人,要是一不高兴,那耳括子一下就……。”想到一路上潘奇凶神恶煞的样子,福儿兀自还有点害怕。 福儿正想往下说时,房外传来了潘奇的声音:“你这小王八蛋,又在说我的什么坏话!”话还未完全落音,潘奇和赵一鸣并肩走了进来。 见是潘奇和赵一鸣来到,陈墨雨赶紧施礼说:“见过潘大侠和赵兄。二位请坐。” 两人坐下后,赵一鸣对陈墨雨言道:“贤弟这几日感觉可好?” 陈墨雨回答说:“谢谢赵兄关心,好多了。” 这时潘奇问福儿说:“你们主仆二人,刚才说什么来着,还把我也拉扯上了?” 福儿闻言,望了望陈墨雨,回答说:“回潘大侠的话,我家少爷想跟你学功夫,又怕你不愿收。所以我……。” 不待福儿把话说完,潘奇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这小子想学武,他是这块料吗?一个公子哥儿,他吃得了那苦。你小子想学,我倒还会考虑考虑,他……。” 潘奇话还没有说完,陈墨雨早已离座而起,走到潘奇的面前,“咚”的跪了下去,大声说道:“恩公在上,陈墨雨恳求恩公收为膝下弟子,只要学得功夫,我愿在此立下重誓!若不学得功夫,我此生决不踏入江湖半步。” 潘奇冷冷地说:“你且起来吧,我有话说。” 陈墨雨依言站了起来,潘奇接着说:“我这座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陈墨雨张嘴欲说什么,潘奇摆摆手打断陈墨雨继续说:“你果真有这般志气”? 陈墨雨点了点头 “当真有这样决心”? 陈墨雨又点了点头。 “好”!潘奇一字一句的说:“今天你当他们的面,发下一个毒誓来,若是学得武功,当明大义、守侠道,那怕是自己至亲之人,也绝不助纣为虐,若违此言,当死于乱刀之下。” 陈墨雨根本不会想到潘奇的这一番用心,只道是江湖之人收徒必须要做的规矩。当即依潘奇所言,发了一遍毒誓。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了潘奇的一番良苦用心。那日若不是潘奇故意用言语相激,自己有可能沉源于噩耗之中难以自拔。自己颓废消沉下去的话,父母亲的血海深仇何以得报,他越想越是觉得汗颜,越想越是对潘奇充满了敬重之意。 却说潘奇见陈墨雨立下毒誓,便对陈墨雨言道:“既如此,我明日便带你去见一个人,此人是我的师叔,你只要学到他的一半,便足以傲视武林。他现在是幕阜山黄龙寺的住持,法名圆性。他肯不肯收你,现在还不得知。就看你小子的缘分如何了。” 赵一鸣哈哈大笑道:“贤弟,你真是福分不浅啊,愚兄若不是过了不惑之年,也当与你一同前往。你还不谢过潘兄。” 陈墨雨闻言,复又跪下道:“墨雨既蒙恩公搭救性命,又受恩公指点迷津之惠,当永远铭记在心。容图日后相报。” 福儿见陈墨雨果真要弃文从武,于是抓紧机会对潘奇说:“潘大侠,你刚才说会收我为徒,此话可是真的么?” 潘奇闻言,看了看福儿,又看了看赵一鸣,然后说道:“潘某说过的话,什么时候反悔过,你且过来,让我先打两大耳括子,看你是否叫痛再说。” 福儿一听这话,吓得只往后退。见福儿这副模样,潘奇和赵一鸣相互望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是夜,陈墨雨正和福儿在房中说着话儿,赵一鸣推门走了进来。陈墨雨一见,很是高兴。忙说道:“兄长怎的不去休息,却到我这儿来了。” 赵一鸣听了忙说道:“贤弟明天就要离开这儿,前往黄龙寺去了,不知何时才能与贤弟相见,此去山高水远,愚兄心中实是割舍不下,故而前来与贤弟一叙。” 陈墨雨听了,心中实在是感动万分。连忙说道:“小弟也和兄长一样,心中也是万般不舍。自从来到‘鸣水山庄’后,若不是兄长的多方照顾,那有小弟的今天,兄长的再造之恩,只有来日再报答兄长了。” 赵一鸣忙说:“贤弟说出这样话来,真是愧杀我了。愚兄倒是认为,潘大侠倒是贤弟需要记住一辈子的人。没有他,也就没有你我的今天。” “兄长说的极是,小弟已经将潘大侠当父母一样看待。自当永世不忘。”陈墨雨一边吩咐福儿泡茶,一边继续说道:“小弟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与兄长相见,还望兄长不吝赐教。” 赵一鸣叹了口气说:“愚兄生不逢时,落得今天这般下场,实不足贤弟可取。当初我也是和贤弟一样,怀着一腔热血,有着报国安民之愿。本想一展平生所学,创不世之功,也好封妻荫子光宗耀祖。谁知事与愿违,到头来竟成了镜花水月,还险搭上了这条性命,真是令人惭愧不已。” 陈墨雨听了忙安慰说:“兄长也不用难过了,现在这山明水秀的世外桃园居住,与人与世无争,倒也不失读书人的所愿。” 这时福儿送上茶来,赵一鸣接过茶呷了一口,继续说道:“愚兄的经历便是贤弟的前车之鉴。贤弟不可不察。官场之上污秽不堪,人人尔虞我诈。贤弟若有朝一日,重新踏入仕途,凡事都得小心在意才行。” 陈墨雨淡淡一笑说:“对做官入仕而言,我已经是心灰意懒,既然上天不给我这个机会,我便不再想它了。” “这样也好,愚兄现在虽不是化外之人,倒也过得似闲云野鹤一般,兴致来时弄弄菜圃,无事时看看诗书,与世无争的话,倒也少却了许多烦恼。”赵一鸣喝了口茶,又继续说道:“愚兄现在是日薄西山之人,但贤弟却是不同,你正是血气方刚,大有作为的时候,万不可枉自菲薄,此番跟随潘大侠前去学艺。必然使贤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陈黑雨听了,恭敬地回答说:“兄长的话,句句都是金玉良言,小弟会永远铬记在心。” 赵一鸣点点头,又嘱咐说:“潘大侠乃是当世之英雄豪杰,他的事儿,愚兄就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他性格刚烈,疾恶如仇。言语上虽有些尖刻,但不失为一条响当当的汉子。贤弟今后还应多多听他的指点教导,将来行走江湖时,便多了一分胜算。” 陈墨雨回答说:“兄长但放宽心,小弟自理会得。” “时间不早了,明天你们还有长路要赶。”赵一鸣边起身边说道:“你们早点休息,愚兄也告辞了。”说完,竟自离房而去。 旭日东升,霞光万道。青翠欲滴的山岗此刻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晨雾伴随袅袅炊烟,在微风的吹拂下,把葱郁的田野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村旁那条不知名的小溪,欢悦地唱着“小曲”,叮叮当当永远不知疲倦地向远方奔去,使这恬静的山村,凭添了几分盎然生机。好一幅鸟语花香的田园山水画! 卯未辰初时分,“鸣水山庄”的大门被“吱”地一声打开,潘奇等几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只见潘奇一身玄衣素装,足蹬皂靴,显得格外的精神。陈墨雨也是一身黑色的软缎轻装,虽是大病初逾,倒也显得精神饱满。福儿身背一个印花布包,紧随其后。这几人出得门来之后,便慢慢向村口走去。 赵一鸣紧紧拉着陈墨雨的手,两人边走边说,脸上都充满了难舍难分的表情,心情都显得十分的沉重。 不多时,便已来到村口,路边早有庄丁牵着三匹骏马在等着。赵一鸣停下脚步,眼睛里充满了依依不舍的深情,他拉着陈墨雨的手说:“贤弟,此去路途遥远,还须善自珍重。今番一别,不知何日再得相见。还望不时捎来书信,以免愚兄挂念。” 陈墨雨也是一副难舍难分的神情,自随潘奇进了“鸣水山庄”以后,赵一鸣给了他无微不至的关心与照顾,使他遭受重创的心灵,得沐浴了人间真情的慰籍。在这里陈墨雨学会了怎样做人和怎样去做人,领略了武林人士充满了风彩的一面。此刻就要和赵一鸣分手了,他的心里感觉好像丢失了什么一样。他望了望赵一鸣,跪下道:“兄长的大恩大德,小弟没齿难忘。今番小弟辞兄而去,就是到了天涯海角,也不敢忘记兄长。请在此受小弟一拜。”说着倒身下拜。 赵一鸣赶紧将陈墨雨扶起,说道:“贤弟折杀我也,莫说愚兄未曾做过什么,就是尽了一点力,你也不当如此。我们就此别过,贤弟珍重。” 陈墨雨还待说什么,潘奇却不耐烦了:“怎么像个娘们,婆婆妈妈的,赶快上马,赶路要紧。”说完翻身上马,那马儿本待要撒腿就跑,却被潘奇勒得在原地打着圈儿,“咴咴”直叫。 陈墨雨见状,也只得翻身爬上马背。对赵一鸣一拱手,道了声:“珍重。” 见陈墨雨上了马,潘奇松开缰绳,随着“驾”的一声,三匹骏马,同时撒开四腿,朝西奔去,不一刻,便消失在大路的尽头。 赵一鸣怅然欲失地望着潘奇他们远去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感叹之情,口中喃喃地念道:“愿菩萨保佑他们永远平安,望贤弟如愿以偿,报得这深仇大恨。” 第61章黄龙寺圆性试禅心 潘奇等三人取道池州,过了鄱阳湖后不久,便进入了洪都府分宁县。该县境内有一条大河,名曰修河,是注入鄱阳湖的五大水系之一。分宁县处于湘、鄂、赣三省交界之处,境内峰峦起伏、溪流纵横、古木参天、怪石峥嵘。不但风景如画,而且气候十分地宜人。沿修河两岸而行,但见沃土相连、物产丰富。真个是峰叠林深有幽径,水转江阔登楼台。难怪在这宛如人间仙境般的地方,出了享誉北宋文坛的黄庭坚一类人物。 顺着这修水继续往西,便是这修河的源头幕阜山了。巍峨的幕阜山下,建有一座闻名大江南北的千年古刹,这便是黄龙寺。这黄龙寺是佛教禅宗的发祥之地,也是这附近几省善男信女们顶礼膜拜之地,鼎盛时期拥有僧众数千人之多。 这日傍晚时分,潘奇等三人便来到了黄龙寺,这地方环境幽静,到处都是合抱粗的古树。再见这寺更是名不虚传,建得甚是雄伟,只见飞檐凌空,雕梁画栋,加上这黄墙碧瓦,更彰显出了佛家的肃穆气氛来。这黄龙寺东西宽约有一百二十余丈,南北深未见尽头,只见半山上的苍松翠柏间,还隐隐传来阵阵暮鼓之声。。 寺院的正门前是用当地盛产的麻石铺成的九级台阶,可能取的便是佛教中“九九归元”之意。大门的两侧书有一幅对联,上联是“天上台楼山上寺”,下联是“云边金鼓月边钟”。就在这晚霭沉沉之际,阵阵的暮鼓声中,其中还夹杂着僧侣们诵经念佛的声音。 潘奇一抬腿,便跳下了青鬃马。待陈墨雨、福儿二人都下马后,潘奇便将缰绳交给福儿,对陈墨雨言道:“这里是清静之地,寺规甚严,你们先在此地候着,待我前去打探,再作打算”。说完,便独自进入大门之内。 潘奇自小便在黄龙寺内长,他虽不佛门弟子,却是黄龙寺德高望重的圆慧法师的入室传人。所以寺内僧众都认得潘奇,无须任何人指引,潘奇轻车熟路,很快便来到了方丈圆性的禅房前。 潘奇推开房门,来到房里后,便发现圆性正盘膝坐在蒲团之上,双目微闭,手中敲着一个硕大的木鱼,口中正喃喃念着经文。他赶紧倒身下拜,说道:“师叔,徒儿给您磕头了。” 圆性睁开眼睛,看了一下潘奇说:“奇儿,你回来了?这几年你一去毫无音讯,生活得可好啊?” “我……。”潘奇一时语塞,竟说不出话来。 圆性见潘奇说不出话来,便说道:“我观你印堂发暗,双眼无神,想必是遭遇了什么大的变故吧?” 潘奇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不由得放声痛哭起来。哭过一阵后,才将汴梁发生的一切,向圆性述说了一遍。 圆性叹了口气,才慢慢地说道:“真是难为你了,师叔悔不该当初让你投到张土诚的帐下效力,才使你有了今天的不幸。但好男儿志在四方,遭受些打击挫折也算不得什么。你不用这么伤心了,咱在那里跌倒,就从那里爬起来。黄龙寺本就是你的家,寺内众兄弟便是你的家人。” 潘奇恭敬地回答说:“师叔说的极是,弟子谨记在心。” 圆性充满爱意地又对潘奇说:“你这次回来,多住些时日,不要急着出去。将身骨调养好了,你有的是时间去寻找线索。” 潘奇又对圆性说:“弟子这次还带来一人,这人也跟弟子一样,身负血海深仇。欲来求师学艺,弟子欲请师叔将他收归门下。” “你怎能做出这等糊涂事来。”圆性有些生气地说:“你难道不知寺中规矩么,亏你还是在黄龙寺长大,你道谁都可以前来黄龙寺投师学艺么?真是岂有此理。” 潘奇有些惶恐地回答说:“此人乃一介书生,是我从金陵城救回来的,从我的了解来看,他似乎与我同在张士诚帐下效力时的大哥史文彬颇有渊源。而且这人品性还不坏,象是一个可造之材。”接着潘奇又把陈墨雨的家庭背景,向圆性讲述了一遍。最后说道:“没有得到师叔的许可,弟子实不敢传他半点武艺。” 回性想了想,又问潘奇说:“你只知道他的家庭背景,你对这孩子了解多少?” 潘奇闻言,只是摇了摇头,不再作声了。 圆性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如是前世种下的孽缘,今世想躲也是躲不过的,这样吧,你且叫小沙弥去将他唤进来,待我看看以后,再作决定吧。” 却说陈墨雨主仆二人,在寺外约摸等了一个时辰,心中正有焦急时,从里面走出一个小和尚来,年纪和福儿不相上下,见了陈墨雨二人,打个稽首问道:“请问施主可就是陈墨雨吗?” 陈墨雨一拱手答道:“正是在下。” “方丈有请,请随我来。”说完,转身便朝山门走去。 陈墨雨闻言,便叫福儿将马拴于庙门外的系马柱上,紧跟几步,随小和尚进了山门。穿过天王殿、放生池,绕过大雄宝殿,经过法堂,便来到了藏经楼下,往左便是方丈室了。小和尚对陈墨雨稽首说:“施主请自前去,方丈在里面等着。”说完径自离去。 陈墨雨叫福儿在外等候,自己便推门走了进去。进得门来,见房内香烟缭绕,异香盈盈。堆满了各种佛教的经书,正中的薄团之上坐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身披大红袈裟,旁边放着一个硕大的木鱼,约七八十岁年纪。潘奇垂手站立一边,态度十分恭敬。陈墨雨上前几步,倒身下拜,口中说道:“弟子陈墨雨参见方丈法师。” 陈墨雨要磕下头去,却迎面暗暗涌来一股大力,将陈墨雨托住,就听圆性说道:“你且起来,不必多礼了。”随即转头对潘奇言道:“奇儿,这孩子练过本门的‘飞瀑心法’吗?” 潘奇闻言,心中甚是惊讶,暗道:师叔武功真是深不可测,就这凌空一托,便以试出这小子练过本门心法。我就是再练上五十年,也未必能赶上师叔一半。见圆性问话,便躬身回答说:“回师叔的话,他确实是练过几天本门的心法。”于是便把如何救得陈墨雨性命的事,向师叔圆性述说了一遍。 “这就是了。”圆性点点头说:“孩子,你的事儿,刚才奇儿都以告诉我了。我来问你,你不远千里来到此地,立志要学武功,单单就是为报仇雪恨吗?” 陈墨雨想了想,恭敬地回答道:“不知法师是要听真话,还是要听假话”? 圆性一怔,转而呵呵笑道:“这话问得甚是有趣,老和尚我自然要听真话的。” 陈墨雨把头一抬,坚定地说道:“墨雨决定弃文从武,一则是要报这血海深仇,二则是我认为,匡济天下,不一定要走仕途一条路,更何况学武的宗旨,就是要匡扶正义,行侠义之道。”末了又咬牙切齿地说:“我要杀尽天下该杀之人,平尽世上不平之事。” 潘奇在一旁听得暗暗点头,心想:这小子果不是迂腐不堪的书呆子,还有些血性,不会娇揉做作,而是率真而行,倒是我辈学武之人最为要紧的品格。很对老子的脾气,但愿他日后言行一致,不负我今日的一番苦心。 就在潘奇想着心事的时候,只听圆性缓缓说道:“你这孩子,杀伐之心忒重,怎言匡济天下?学武之道,一是要敛性收心,二是要忍辱负重。单一想着仇恨二字,极易误入岐途的。我若收你为徒,岂不是误了你,又误了世人么。你还是和奇儿离开此地,去往他处另投明师吧。” 潘奇闻言吃了一惊,暗道:“刚才师叔不是还和我说,这小子若是个可造之材,便收他作关门弟子,这小子又没说错什么话,怎的说变卦就变卦。这实不像是师叔的风格呀。” 潘奇不由得焦急起来,正待要向圆性说什么,就见陈墨雨“咚”的一下跪在地上道:“大师,弟子身负血海深仇前来学艺,并不完全是为一已私念。” 圆性闻言,微笑着说:“哦,你且说来听听,所为何来。” 陈墨雨正色言道:“当今天下豪强恶霸比比皆是,凶顽劣徒到处都有,他们有的与官府勾结,欺压一方,有的自持势力武功,危害善良。似此等霄小之辈,岂是用教化能使之改恶从善的。弟子认为,以暴制暴倒不失为一种方法,虽杀不尽天下恶人,最少也能警示一方。若大师认为我说的有理,则恳请大师收我为徒,我将尊从大师的教诲,不敢有违侠义道的宗旨。这是弟子的肺腑之言,请大师明鉴。” 陈墨雨这番掷地有声的话,的确打动了圆性的心,实际上他已从心底里喜欢上了这个孩子。他在心中喜道:“这孩子的确如奇儿所说,是一块难得的美玉良材,经一番调教之后,将来必定能在武林中大放异彩。俗话说,‘玉不雕不成器’,若不想让他日后堕了我圆性的威名,就得让他先吃吃苦头才是。”于是他对陈墨雨道:“我门中清规戒律甚多,你能受得了吗?” “能!”陈墨雨坚定地点了点头。 “练我门中武功,你能忍受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我一定能!”陈墨雨又坚定地点了点头。 圆性和潘奇相视一笑,至此,潘奇这颗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第62章锦绣谷高僧道玄机 圆性方丈见陈墨雨学武之心甚坚,心下暗喜。便道:“孩子,你既有如此之心,却也难得。侠义之人即使没有武功,亦可解困济危,造福苍生。你要记住,学武之人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万物相生相克,永无止境。以武功行侠义之事,则功进力长。若以武功行不齿之道,是自取其死,此乃学武之人之大忌,你要切记在心。其间奥妙你日后便会慢慢理会得的。” 潘奇笑了笑道:“听师叔这番言语,却是要收他为徒了?” 圆性闻潘奇之言,只是笑了笑,却不作答。 潘奇见状,立即便朝陈墨雨使了一个眼色。陈墨雨乃是何等聪明之人,一见潘奇眼色,便知端的。连忙跪了下去,一连磕了几个头,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之后,圆性将陈墨雨扶起说道:“你且起来,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今日你和奇儿不远千里,来到我这化外之地,这便是缘分。只是你入我门中之后,要勤奋用功,不可心生二意。我门中规矩甚严,你要时刻记在心中。等下奇儿自会将门规告之与你。” 陈墨雨恭敬地回答说:“徒儿谨记在心。” 圆性转而又对潘奇言道:“奇儿,雨儿自今日入得我门中之后,便和你是平辈之人了。只是委屈你了。” 潘奇闻言,躬身回答说:“师叔说那里话来,奇儿岂是那种不知是非轻重之人,那不有侮师叔的教诲了。请师叔放心。” “我素知你是一个心胸宽阔之人,有什么不放心的。”圆性满意地点点头:“我那圆慧师兄岂有收错徒儿的道理。”接着又对陈墨雨言道:“雨儿,你且过来,见过你师兄。” 陈墨雨依言来到潘奇面前,跪下道:“见过师兄。” 从离开“鸣水山庄”到“黄龙寺”,这一路上潘奇什么都想到了,自己师叔乃是武林中的前辈高人,一身武功已臻化境,以有几十年未有收过徒弟。如他顾及声誉,不愿收陈墨雨为徒,到时自己该如何办呢,那就只有自己亲授他武功,但这也得到圆性法师的点头允诺,要知道黄龙寺这一派门规甚严。没有掌门点头允诺,是万万不可收徒授艺的。 没有想到出人意料的顺利,圆性师叔就将他收为关门弟子了。更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竟然和这臭小子,成了平辈的师兄弟。眼前这尴尬的局面。虽然令他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但他乃是豁达之人,见陈墨雨行此大礼,便不冷不热地说道:“起来吧,不必多礼了。” 圆性哈哈一笑道:“雨儿,你刚才说的以暴制暴,倒也暗合佛门玄机。佛曰‘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但以暴制暴乃是不得以而为之。人们通常认为,学武是为了制于人而不受制于人。而我却认为既制人其身又制其心。方是武学追求的最高境界。” 潘奇闻言,便道:“师叔的意思是说,武功并不在一招一式之上。而是心随意转、意伴念生、相生相克、化于无形。” 圆性点点头说:“正是,这便是我飞瀑心法的精要所在。” 潘奇闻言大喜道:“多谢师叔指点,弟子受益匪浅。” 圆性接着说道:“我这黄龙寺乃是佛门的清静之地,从不许外人打扰,你们不是出家之人,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俗家弟子,因而在此有诸多不便。从此往南而去,不到两里,便有一山谷,名唤锦绣谷。谷内四季如春,鲜花蔟拥,甚是幽静,正是练武之人的绝好去处,内中建筑按五行八卦排列,乃是我师兄圆慧的绝作。奇儿自小便是住在那儿,我无须多说。你们暂且离开此地,在那里去安下身来。” “是。”潘奇和陈墨雨答应了声,便欲离去。 “等一下。”见潘、陈二人停下后,圆性对潘奇说道:“奇儿,我寺中还有要事,暂时还无法脱身,这个月内你也不要离开,先代我将‘飞瀑心法’全部传授雨儿,待我到锦绣谷后,自有分说。” 潘奇点点头说:“请师叔放心,我照办就是了。” “去吧。”圆性一挥手,目送他们离房而去。 待他们去得远了,圆性复又在蒲团上坐下。心中却是翻江倒海般地想起了往事,他这个所谓的师侄潘奇,从小便被人抛弃在寺中,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起,便知道他与自己有莫大地干系。他那那张稚嫩的小脸上,明白无误地刻下了她母亲马莲花的样子,也就是说潘奇是自己苦苦寻找的骨血,如今马莲花将自己亲生的骨肉,抛弃在这黄龙寺,说明马莲花对自己何等的仇视,他们之间这怨恨,看来这一辈子也无法解开了。 虽然自己的师兄圆慧也知道这其中的原委,却从不向他说破,并将潘奇收作了弟子,不仅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还手把手地将自己武功倾囊相授。佛门乃是清静之地,自己既以跳出三界之外,便不在五行之中。在此情况下,他也只能假装糊涂,把这心事深深地隐藏起来,原本指望有朝一日,把自己的心事,向师兄圆慧坦露之后,由师兄向潘奇说明,也省却了许多尴尬。谁知师兄中道而别,自己只有满腔的父亲,以另一种方式表达出来。如今潘奇迈入天命之年,却还是孑然一身。若他母亲马莲花知道,还不作何感想,岂不是更要记恨于他,每当想到这些,他的心便隐隐作痛。 这次潘奇将陈墨雨带入黄龙寺,要求他将陈墨雨收入门中,原本也没有什么,但他见陈墨雨后,心中便产生了一丝不安,他见眼前这孩子眉尾间隐隐透出一股杀气,且双眼游离不定,此为薄情寡义之相,特别是和他一番交谈之后,感觉陈墨雨口心不一,言不由衷。他更是坚定了这种想法。认为陈墨雨额有蛇行纹,纵有富贵,亦不得善终,他本可以拒绝潘奇和陈墨雨的要求,但架不住对潘奇的深情厚爱,还是勉强答应了下来。将来事情会如何发展,非自己所能为,也只有看陈墨雨自己的造化如何了。 却说潘奇等三人,出得山门之后,胡乱吃了些随身携带的干粮,便牵着马,慢慢地朝锦绣谷来。自从被潘奇救到“鸣水山庄”以来,陈墨雨便对他心存敬畏之心。刚才被圆性大师收为弟子之后,虽说与潘奇是同门师兄弟,不知怎的,在陈墨雨的心中,这种敬畏之心反而更深了一层。一路上,潘奇把本门中的一些规矩,细细地向陈墨雨告诫了一片。陈墨雨只是认认真真地把这些门规重复一遍后,牢牢地记在心中,再没有了其他的言语。倒是福儿无忧无虑的,对一切都感到新鲜,有说有笑的,显得格外的天真烂漫起来。 这时以近辛酉时分了,广阔的苍穹之上,挂着一轮残月。一条依稀可辩的小道,弯弯曲曲地地一直迤伸到远处墨黑色的山脚之下。慢慢地身旁两侧的大山显得陡峭高大。刚才还可并辔而行道路,此刻却狭窄起来,只可容一人一骑单独通行。 三人刚转过一个山脚,便来到一个山口,除路旁溪水“哗哗”的流淌声外,周围是一片寂静。突然从谷口刮起过来一阵风来,福儿打了个激灵道:“现在还七月份天气,在老家正是热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怎的此地却是这般凉爽。真是个好去处。” “休得饶舌,看着脚下走路。”陈墨雨对福儿发出了一声警告。 福儿闻言,伸了一下舌头,扮了个怪象,不敢再作声了。 谁知潘奇却“嘿嘿”一笑道:“不防事,此地甚是平坦,我们马上也要到了。” 三人进得谷内,行不到三四十丈,眼前豁然开朗,在朦胧的月光之下,隐约可见这谷内十分地宽阔。山风吹过,送来阵阵幽香,真个是沁人心脾,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这时,谷内隐隐传来犬吠之声。只见潘奇,蕴足中气,发出一声长啸。不多时,便见一只黑白相间的大狗,迎面向他们跑来。 福儿吓得一颗心儿“砰砰”直跳,跑又没处跑,躲又没处躲。正没奈何处。却见那狗儿围着潘奇上窜下跳,嘴里发出“乌乌”的低鸣声,显得分外的亲热。潘奇用手一摸狗儿的脑袋,高兴地说道:“去,花儿,前面带路。” 福儿一听潘奇将这狗唤作“花儿”,不禁笑将起来:“嘿嘿,这名字倒是有趣得紧,叫什么花儿,好像个什么姑娘的芳名一样。” 潘奇一翻白眼说:“你这混帐东西,不叫它花儿,难道还要叫它福儿不成。” 陈墨雨间潘奇言语,不禁笑了起来。潘奇也跟着哈哈大笑。只有福儿一张脸涨得通红。幸亏在夜里,若是在白天,更会叫潘林二人笑个不停。福儿被潘奇一顿逗乐,也被逗得不好意思,他搔搔头说:“你们笑什么,这狗儿叫什么赛虎猎豹什么的,岂不是更好些。” 三人说说笑笑,一起往谷中走来。 第63章无念谷惊遇赤冠练 潘奇等三人,沿着谷小道行约一里左右后,来到了一个所在,原来是一个不大的院落,四周有一道围墙,围墙内建有几间白墙黑瓦的房屋,房屋虽然不大,却是非常典雅精致。 潘奇将陈墨雨二人引到靠西的一间房中,他们三人刚坐下来,便有这院中的小沙弥献上茶来。陈墨雨呷了一口,立即惊讶地向潘奇问道:“师兄,这可是黄龙寺伏龙岩下的‘金雀舌尖’么?” 潘奇也惊讶地回道:“你怎知道这便是‘金雀舌尖’?难道你还喝过这茶不成!” 这番在这锦绣谷中品“金雀舌尖”,却与当初在锁春楼中和林锦云品“金雀舌尖”又有不同。再次把陈墨雨带到了“锁春楼”的日日夜夜里去了,又勾起了他对林锦云的思念。那段销魂的日子,是多么地逍遥快活,多么地令他留恋忘返。那一幕幕令他终身难以忘怀的情景,又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因而他不由得呆呆地出起神来。 “你这是怎么了?”潘奇看陈墨雨这般模样,有些不解地问道:“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 潘奇的问话又将陈墨雨拉回到现实中来。“哦……,这茶泌人心脾,使我又想起家父谈过这荼的话来。”陈墨雨一句话,便把自己的心态轻巧巧地掩饰了过去。 潘奇点点头说:“这黄龙寺不但茶水奇特,就拿武功来说,那也是独步武林,与少林武当不相伯仲的。” 陈墨雨闻言应道:“师兄,我听说少林领袖武林数百年,武当的功夫更是独树一帜。黄龙寺也可与他们一比吗?” 潘奇听了陈墨雨的询问之后,哈哈大笑起来。说:“你日后便知本门武功的博大精深。我只说一事,你们便知我说的并非虚言。我的授业恩师圆慧,有一次从汉口归元寺返回,路经咸宁时,正巧碰上一队元兵烧杀抢掠,领头的正是元朝的猛将赤木乞,我恩师动了侠义心肠,便出手干预。双方在这咸宁城外,杀了个昏天黑地。那赤木乞依仗人多势众,将我师父团团围住。我师父全然不惧,仅凭一双肉掌,仅用三招,便把赤木乞那狗贼毙于掌下,然后全身而退。高手过招,性命只在呼吸之间,没有些真功夫,我能在此信口雌黄么。” 一番话把个陈墨雨听得目瞪口呆,一颗心儿砰砰直跳,恨不得立时便将这功夫学到手。 见陈墨雨这般模样,潘奇暗觉好笑,便说道:“你小子不要异想天开,以为一朝一夕便能练成,那你也太小觑我门中武功了。你师父圆性练了七十年了,方有今日这般光景。你小子除非有什么奇遇,否则要想达到你师父的样子,这辈子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指望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这身功夫,大都由你师父所授,我这般勤学苦练,也未曾学得你师父的一二,所以有你师父这等绝无仅有的高人调教,我想不出几年,定能与江湖高手一搏了。” 潘奇这一番话,直说得陈墨雨是耳热心跳,单一个潘奇,在陈墨雨看来,便如神仙鬼魅一般。武功深不可测。特别是福儿从汴梁回到自己身边后,把个潘奇摸绘得如天神一般无二,一路上怎样怎样的了得,说得自己心仪不已。刚才潘奇的一番话,更是把自己撩拨得火烧燎的,自己的师父圆性还是潘奇的师叔。武功必将更加深不可测。有了这样的师父亲授武功。自己将来定能在武林之中争得一席之地。想到这里,陈墨雨眼前不由得幻化出日后行走江湖,与人搏杀的激烈场面来。想到日后手刃仇敌快意,扬名立万的惬意,不由得双颊隐隐泛起红光来。 他这一番心猿意马,胡思乱想的臆测,怎瞒得过潘奇这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只见他一声冷笑,右手蕴上了两功力,便向陈墨雨肩头拍去。陈墨雨立时感到奇痛彻骨,一个踉跄便坐在了地上。只听潘奇骂道:“你这狗贼,还是改不了吃屎的秉性,走都不会走,你他娘的便想到了要跑。若不是于师叔面子上不好看,我就先打断你的狗腿。免得你将来因本事不济,反而堕了本派威名。” 陈墨雨坐在地上,眼前金星四冒。他的这位师兄喜怒无常,说翻脸就翻脸的脾性,他是早就领教过的。而潘奇这一掌和这一番话也确实把他从瑕想中拍醒过来。他暗暗为自己刚才的那想法感到荒唐可笑。为那种读书人所有的迂腐不堪,傲视人物的肤浅心理感到羞愧。他一翻身转向潘奇跪下说:“多谢师兄教训,墨雨从今往后,心中再无杂念。” “你且起来,我有话说。”见陈墨雨依言从地上站起来后,潘奇正色言道:“非是我这般无情无义,现在给你这一掌,就是要让你清醒清醒,要让你知道江湖险恶。你以为江湖之中,是翰林院中那些愚腐不堪的老学究舞文弄墨吗。你今后行走江湖可要千万记住,江湖之上处处陷阱,一个不小心,便会丢了性命。你若再不改你那书呆子的脾气,纵然你学得我门中武功。去到江湖之中,也是去一万个死一万个。你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断不可持功自傲,去图那狗屎不值的虚名。” 陈墨雨不由恭敬地说道:“墨雨谨遵师兄教晦。” 潘奇看了看陈墨雨接着说:“佛门中有法轮常转之说,讲的就是因果报应,生死循环的道理,你日后行走江湖,千万要记住识人为上,武功次之的道理。” 陈墨雨闻言,轻声地答应了一声是后,便肃穆地站在一旁,不再作声。 潘奇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将陈墨雨引到一间密室中,对着陈墨雨说:“你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就好,从今日起,我便传授你本门的入门心法。你且记住,用心习之。” 于是这师兄弟二人,在这密室之中,一个教一个学,教的认真,学的用心。一代武林奇才,便在这密室之中调教出来了。 光阴似箭,时间转瞬即过,不知不觉当中便到了洪武三十一年,也就是朱元璋在皇宫中向黄子澄和齐泰颁布密旨的第二年,这时林锦云来到无念谷中已经有了上十个年头,在其师“夺命观音”的调教之下,今日的林锦云可非同一般了,不但武功学了个**成,其脾性也有几分相像。除了每日里在师父的严厉督导之下勤练武功之外,便是和“红儿”在这“无念谷”中玩耍。她现在不仅体轻如燕,武功更是了得。只是这谷中除了那个性情古怪、喜怒无常的严师之外,便只有“红儿”为伴了,心中不免感到寂寞,但比起过去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来,还是觉得惬意不少。 她从不敢把自己的心扉,向师父“夺命观音”敞开,只能把这种思念暗自锁在心灵的深处。因为她知道,师父年青之时,在情感上肯定遭受过非同寻常的打击,要不她怎会如此的古怪,如此的不通人情。如此的令人生畏。她不但自己守身如玉,还屡次三番地叮嘱于她,将来有一日,她江湖行走之时,如遇什么苟且龌龊之人,不要问什么原因,一概除去就是。 闲暇之时,她有时也会坐到“虎跳崖”下的瀑布旁,望着那碧波荡漾的潭水发呆,暗自思念自己的母亲张氏和失散多年的兄长司马昊,更令她难以忘怀的是那个曾令她魂牵梦绕的陈墨雨,每到这时,“锁春楼”那段缠绵的往事,便会浮现在她的面前。她的心就会象身旁瀑布溅起的水雾般,变得朦胧起来,可是当她悚然惊醒后,发现这些亲人都以远离尘世,如今自己孑然一身,除了师父,便只有“红儿”相伴时,她就会恨透了这个世界,恨透了那些把她至亲至爱的人一个个从身边夺走的官府和豪强。她不知多少次暗中发誓,只要自己有一天出得谷去,便就是这些人命丧之时。 这一日,她又照例来到潭水旁边,正借着清澈的潭水,端详自己的影子时,突然不远处的半山坡上,传来了“红儿”非同寻常的狂吠,她心中不由得吃了一惊,要知道这红儿非比寻常家犬,不但极具灵性,而且异常的凶猛。若不是遇到了非常危险的情况,它断不会发出如此的叫声来。她来及多想,一个漂亮的跃起,身子便到了七八丈外,撒腿便向山坡奔来。 待林锦云赶到“红儿”发出叫声的地方时,眼前的情景叫她惊恐万分,就见一条遍体通红的大蛇,头上长着一个大大的肉瘤,已将“红儿”紧紧地缠住,身边的小树已经被扫倒了一片,只见这蛇嘴里发出“嘶嘶”的叫声,墨绿色的毒信一伸一缩,接着把嘴一张,露出了两颗硕大的獠牙来,作势便要将“红儿”吞下肚去。 第64章马莲花舍命获奇宝 却说林锦云见到这般情景,心中已是惊恐万分,她自打娘肚子里出来以后,从未曾见过这等怪蛇,危急之中陡然想起师父曾说过的赤冠练,知道这蛇不仅奇毒无比,而且异常地凶猛,轻易不会现身。一旦给这畜生缠上,是很难脱身的。她若此时顾及自己性命,再不出手的话,“红儿”性命定将不保。她来不及多想,纵身便向赤冠练扑去,人还未及蛇身,一招“追命七星掌”已经凌空拍出。 林锦云这时的功力已非同小可,这一掌拍下去,已经使上了十成的劲力,就是一条健壮的水牛,也能将其毙于掌下。可这赤冠练若有小水桶般粗细,林锦云这一掌下去,只是将这畜牲的麟片打下几块来,并于造成太大的伤害。“赤冠练”见有人来袭,立时松开“红儿”,调转头来,将身子竖起一人来高,两个铃铛似的眼睛射出了凶光。张开血盆大口,对迎面扑来的林锦云,扬头就要咬去。 却说“红儿”真不愧为一条勇猛的狼犬,它一脱离“赤冠练”的控制,便迅速地窜过一旁,此时见主人陷入险境,它又奋不顾身地冲上前去,一下咬住了“”赤冠练”头上的肉瘤,“赤冠练”一经负痛,顿时便发起威来,尾巴一抖,从左向右一下子就扫向了“红儿”,“红儿”一声惨叫,便被赤冠练扫出一丈开外,与此同时,赤冠练头上的肉瘤也被“红儿”扯下一块,血淋淋地甚是恐怖。就在这稍纵即逝的瞬间,林锦云已经攻到了赤冠练的左侧,扬掌就向它的头顶打去。 “赤冠练”见林锦云来得凶猛,身子忽地向后退出数尺,锦云这一掌便以打空。紧接着又向前一挺,张口又向林锦云咬来,同时尾巴挟着一股劲风向林锦云扫到。林锦云见情况危急,没有半点犹豫,跟着双脚一点,使了个“一鹤冲天”的招数,身子平地拔起一丈来高,在空中一个翻转,头下脚上的又向“赤冠练”攻到。就听“砰”地一声,“赤冠练”头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掌。 “红儿”被赤冠练尾巴扫到一丈开外后,并没有受太大的伤,它爬了起来,呲着牙、咆哮着也攻了过来。林锦云见状,一边与“赤冠练”缠斗,一边大声地喊道:“红儿,快回去告诉师父。” “红儿”一听吆喝,立时将身子刹住,怔了一怔后,调头就朝山下狂奔而去。 却说“赤冠练”被林锦云一掌击中头部肉瘤,奇痛难忍,尾巴竞将附近几棵碗口粗细的树儿齐刷刷地扫断,不禁将头低了下去,随即又将头抬了起来,朝锦云咬去,同时尾巴已向锦云迅速圈到。锦云却待要跳出圈外时,下身已被“赤冠练”紧紧缠住。与此同时,“赤冠练”对林锦云迎面喷出了一口又腥又臭的毒雾,锦云顿时便觉头昏眼花的,身子变得软绵绵地。心中一凉,暗道:“我命休矣。” “赤冠练”一见林锦云已经成了自己的猎物,张开血盆大口,便朝林锦云罩头咬下。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候,半空中突然飞下一物,却原来是一只眼睛碧绿的老鹰,只见这老鹰双翅展开,足有**尺宽,一双形似钢钩般的利爪,已经牢牢抓住了赤冠练头上的肉瘤。林锦云见此情景,心中更是一惊,竞自晕了过去。 却说林锦云昏昏沉沉地,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这才悠悠醒转,睁开眼睛一看,发觉自己正躺在师父“夺命观音”的怀中,她见师父嘴角挂着血痕,头发散乱,人也象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以和往日判若两人,不由得问道:“师父,你怎么了?” “夺命观音”哈哈一笑说:“老身未曾提防,竞着了这两个畜牲的道儿,说来真是惭愧得紧嘞。” 原来“夺命观音”当时正在洞中打坐,突然“红儿”浑身带血的跑了进来,对着她一阵狂吠,她一看,便知道出了大事,随即随“红儿”向这儿赶来,却见林锦云已是人事不省地倒在一边,“赤冠练”和“碧眼鹰”斗得正紧。她从腰间拔下蝉翼力,也加入了战团。她知道这两只畜牲,乃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宝贝,也是武林人士梦寐以求的圣物。她身形快如闪电,倏地一下便到了赤冠练的跟前,力贯右臂,“卟”的一声,便把蝉翼刀送入了赤观练的腹中,就在这时赤冠练已向她迎面喷出了毒雾,她也是一时兴奋所至,全然没有提防“赤冠练”如此凶悍。当她想用功屏住呼吸时,已然不及,以中了这畜生的道儿。紧接着“赤冠练”的尾巴也已击中了她的背心。这一击何止千斤之力,“夺命观音”眼前一黑,当时便吐出了一口鲜血,而这碧眼鹰乃是神灵之物,它见赤冠练已经死去,已无了价值,正欲展翅飞去时,早被“夺命观音”一把抓住了脚爪,惊恐之下,奋力向上飞去,这时“夺命观音”已将蝉翼刀拔出,但整个身子却以被碧眼鹰带离有十来丈高,她一咬牙,把心一横,将蝉翼刀也送进了碧眼鹰的腹内,碧眼鹰立时便即毙命,连人带刀从空中跌将下来。这一下“夺命观音”已是负伤不轻,她中毒在先,中“赤冠练”重击在后,最后从十来丈高跌落下来,已经要了她大半条性命。这一场恶战,当真是惊心动魄,让人害怕不已。所幸她内功精深,不至立时要了性命。她一挨身子落地后,立刻提取一口真气,将负重伤的内脏护住。迅速将赤冠练肉瘤下的一颗珠儿剜出,用碧眼鹰的鲜血,慢慢送入林锦云的腹中。 这此她见锦云醒来,又见自己几十年来的梦想告成,心中一宽,突然昏了过去。林锦云一见师父昏倒,立刻大吃了一惊,连忙地呼唤哭喊,见师父没有反映,这一下更是慌了手足,背起“夺命观音”便向洞中奔去。 经过锦运一番施救,“夺命观音”又慢慢醒转过来,她立即盘腿坐下,双目微闭,双臂交汇胸前,右手食指向天,左手食指向地。舌抵上颚,气归丹田,运行了一个小周天后,这才用本门心法,将“赤冠练”的毒素压住,将受伤极重的五脑六腑护住。 林锦云看着师父毫无血色的脸庞,往日的情景又一一浮现在她的眼前,自那晚跌下山崖之后,又被师父救入洞中,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十来年,这期间师父不仅传援了她一身傲视武林的本领,而且对她生活上更是给予了无微不至的关怀,向她讲述了江湖上的传闻掌故,各门各派的武功路数和江湖上的规矩切口。为她日后行走江湖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林锦云记得有一次,她正在练一套“夺命观音”自创的“游魂追命掌”,师父站在一旁指点,待她把最后一招使完,师父突然间叹了口气,然后招了招手,把林锦云叫到跟前说:“妮子,师父自创的这套掌法,不仅能自保,还能克敌制胜,但使用这套掌法的条件,便是要有强劲的内力相佐。才能将威力最大的发挥出来,只可惜你来到我门中,年令忒大了些。要想进入一流境,不是一朝一夕便能达到的,没有个几十年,是难以达到的。” 林锦云听了,有些丧气地说:“似如此,徒弟将来怎报得这血海深仇!” “妮子,你也不要灰心丧气,以你现在这般身手,对付江湖上一般人物,还是绰绰有余的。”她望了望林锦云说:“我在这谷中几十年了,很多年前便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若是机缘凑巧,为师便能助你了结心愿。” 林锦云闻言大喜道:“那是什么秘密,真的有这样神奇么?” “夺命观音”笑笑说:“天机不可泄漏,就看你这妮子的造化了。” 就在林锦云胡思乱想之际,“夺命观音”已经将功运行完毕后,慢慢地睁开眼睛,却见锦云泪眼涟涟地望着自己,淡淡地一笑说:“为师我数日前便精神恍惚,想是大限已到。今日完成了我数十年来的宿愿,我心中再无牵挂。走也走得了。” 林锦云哭着说:“师父,你待徒儿恩重如山,我还未曾报得万一,你老怎可说出这话来。” “夺命观音”轻轻地说道:“你这妮子好不晓事,天下会有不散的宴席么。难道为师我撒手归西,你还要跟着去不成,真是一派胡言。你且过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锦云闻言,连忙来到了“夺命观音”的面前。 “夺命观音”指指身边的石墩说:“你且坐下,为师有话要问你。”待林锦云坐下后,她接着问道:“你此刻体内有何感觉?” “夺命观音”不问则罢,她一问起,林锦云顿觉胸腹间有一股灼热之气,循环往复跌跌撞撞地乱窜。浑身上下极是难受。张口便回答说:“师父,我此刻感觉体内真气鼓荡,极是难受。” “哈哈哈……。”“夺命观音”闻言止不住大笑起来,指着林锦云笑道:“你这死妮子,当真福份不浅啊……。”她话还未曾落音,突然伸出手指,点向了林锦云的几处穴道。 这一下突起变故,将林锦云吓得花容失色,不知师父要干什么。苦于身体被制,半分也动弹不得,只得任由师父摆布。 第65章月圆夜自叙孽情 “夺命观音”突地伸手点了林锦云几处穴道,令林锦云吓得花容失色,不知师父要干什么,苦于身体被制,因而动弹不得,口中又说不出话来,只好任由师父摆布。 就在林锦云猜测师父的用意之际,只听师父亲切地说道:“孩子,你我名为师徒,实则情同母女一般。为师已是油尽灯枯大限到了。就是现在离开这个世界,也没什么遗憾了。现在为师就助你打通任督两脉,你万不可用内力抗之,否则凶险非常。你只需将为师送来的内力,依本门心法,送往任督两脉即可,明白了吗?” 林锦云闻言,心中不由得激动万分。自打进入这“无念谷”中以来,师父总是妮子妮子的叫唤,而今天师父一声孩子的呼唤,是那样的亲切!是那样的动情!那样地使她不能自已。那种久违了的母爱,重又回到了自己的身边。她恨不得此刻便扑入师父的怀中,尽情地叫一声娘。她尽情地让泪水带着万般的情感,在自己的脸颊上流淌。她点点头,示意听到了师父的话。 就在林锦云点头之际,一股暖洋之气已经缓缓地注入了她的体内,林锦云赶紧依师父所言,将体内汹涌澎湃的真气与师父送来的真气混在一起,慢慢地送往奇经八脉。开始还觉得真气迟滞难行,不久,便觉灵台清亮,全身无比的舒坦。渐渐地入人我两忘的境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锦云从忘我之境中醒转过来。立时感觉周身无比的受用,一举手一抬足之间,是那样的轻盈飘逸,内力犹如水银泻地般,绵绵汩汩用之不竭。 她想起师父拼却性命助她用功的事来,赶紧用目四处搜寻,发现师父就躺在离自己不远处的地方,一张往日俊俏的脸庞,已是满满的皱纹,一双双无光的眼睛正呆呆地望着自己。 林锦云连滚带爬地扑到师父身边,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带着哭腔说道:“师父,你这是怎么了?” “夺命观音”笑了笑说:“好孩子,你且扶我坐下,听我慢慢与你说来。” 她坐好之后,看着锦云说:“孩子,你好福气啊,为师我盼了几十年,也没这等机缘,如今却给你遇上了。要知道这赤冠练的顶黄珠,乃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宝贝,若是和以碧眼鹰的鲜血吞服,不仅能百毒不侵,而且还能大大增加你的内力,你就是练上几十年,也未必有这 般奇效。你现在运功试试。” 林锦云依言运用了一番内功后说:“启禀师父,徒儿我现在体内真气流转,再无迟滞了。” “这就对了。”“夺命观音”指了指身边的一块石头说:“你且打它一掌试试。” “好。”林锦云站了起来,将丹田之中的真气提起,暗暗地蕴于右手,一招“春风拂柳”,便向石头击去。就见一股凌历的劲风将石头击得撞向七八丈外的山壁上,一声巨响,石头被撞了个粉碎,其势煞是惊人。连林锦云自己也大大的吃了一惊。 “哈哈哈……。”“夺命观音”见状大笑起来,接着又说道:“从今夜起,每晚的子时,你便可躺在碧火寒玉床上,依我门中内功心法,将这珠血混元之气引向任督二脉,不出一年便有大成。” 锦云闻听赶紧跪下磕头说:“感谢师父成全。” “夺命观音”用手抚摸了一下锦云的头顶,慈祥地说:“好孩子,你起来吧。” “夺命观音”用手轻轻地替锦云擦了一下眼泪道:“孩子,你不用难过,为师我能收下你这样的弟子,已经很满足了。有些心事藏在我心中几十年了,今日告之与你,日后你去把他了却,也算是报答了我对你的一番深情,也不枉你我师徒一场。” 锦云含着泪说:“师父,你说吧,孩儿谨记在心,孩儿就是舍弃这条性命不要,也要帮师父完成心愿。” “夺命观音”满意地点点头说:“我本洪都分宁人氏,姓马,在家俗名莲花。后在江湖闯荡时,得了个‘夺命观音’的浑号,倒把真名渐渐地忘却了。在我还很小的时候,蒙古鞑子打进了中原,没有多久便打到了我的家乡,有一天,又有一队鞑子兵来到村中烧杀抢掠,他们无恶不作,乡亲们忍无可忍,于是奋起反抗,我的父亲也在其中,但由于鞑子兵人多势众,我父亲和所有的义军寡不敌众,最后全部都战死了。这些穷凶极恶鞑子,乘机将我村中几百号人全部处死,因为我那时还小,被我母亲压在身下,才幸免于难。就在这时,峨眉山的妙慧师太云游经过那儿,便将我救下,又带我上了峨眉山,拜在她的门下学艺。妙慧师太乃是你的师祖,她那一自了神入化的武功,可甚为了得。至于她为何离开峨眉派,自创‘幻影门’之事,我也对你说过多次,这段往事不提也罢。” “夺命观音”喘了喘气,平息了一下气息,接着又说道:“我要跟你说的大约是六十年前的事,那时候为师我和你现在年令相仿,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有一天,我奉你师祖之命前往安徽青阳去除掉一个当地的恶霸,当事情办完之后,我返回到湖广的云梦附近时,却发现路旁倒有一人,只见这人浑身是血,脸色发青,已经奄奄一息了,显然是中了剧毒和受了极重的内伤。我虽是一年青女子,却是未曾忘了侠义之道。见这人还有救,便将他背到一个隐蔽之处,为他拔毒疗伤。当我替他察看伤情时,才发觉他中的是极为罕见的‘腐尸蚀骨掌’,为了救得他的性命,我也顾不得许多顾忌,便采取了本门的阴阳调合之术为他尽力施救。” 听到这里,锦云不禁在心中轻轻地叫出声来。要知道这所谓的阴阳调合之术,必须要男女肌肤相接,再用极为强劲的内力,吸出对方的内毒,如稍有不慎,侧对方的毒素会随着反弹的劲力,顺着经络进入自己的体内,所以是极具风险的。师父甘冒风险为这素不相识之人疗伤,该要多大的胆识和魄力。 “夺命观音”并没有注意到锦云的表情,继续说道:“经我一番努力之后,终于将这人从阎王爷那儿拉了回来。后来我才知道此人姓潘名虹宇。乃是福建建宁人氏,是南宋朝廷的一名护卫,那天他正要前往广西,去与南宋朝廷的余部汇合,以图东山再起。不期在这云梦地界与大队元兵遭遇,由于露了行踪,立时便遭元朝鞑子的围攻,其中有一人是元朝的大内高手,这人是西域玉门枯槁道人的门下,善长的便是“腐尸蚀骨掌”,所以才负下如此重伤。几个月后,潘虹宇的伤势慢慢地恢复,不怕徒儿你笑话,我和潘虹宇之间,一来二去便互生爱慕之情了。我们武林中人不讲什么门当户对,只要情投意合便行,我们便私自订立了终身。因我要回去向你师祖复命,再说潘虹宇的伤势也以痊愈。我们便相约好一年后,在他的老家建宁相会。待我回到你师祖身边时,才发觉自己有了身孕,正没奈何时,你师祖又不幸去世。没有办法,我只得为你师祖守孝,一年后我产下了一个男婴,因这孩子来得奇怪,而且我也希望他长大成人后,也能做一个奇男子,便给他取名潘奇。这时距我们相约见面的时间过去了半年多了。我便收拾了行装往福建而去。” 听到这里,锦云才知道自己师父年青时,也是一个多情多意之人,还有着这样一段风流佳话。不禁聚精会神地听“夺命观音”往下说去。 “夺命观音”歇了歇气,又往下说道:“我本怀着美好的愿望前去寻他,指望能和他白头偕老,过上平平静静的生活,谁知待我到达他家时,这个挨千刀的负心汉子,竞和别人成亲有了数月了,后来我才知道,潘虹宇家乃是当地有名的大户,怎会看得上我这个浪迹江湖的女子,潘虹宇的父母强迫他与建宁县令的女儿完婚,开始他还算有点良心,没有答应他们,谁知这个软弱的东西,架不父母的威胁,竞取了那女子为妻。”说到这里,“夺命观音”显得有些吃力,她要媚娘给她倒了一杯水喝后,又说道:“他家嫌贫爱富倒还罢了,潘虹宇另娶新欢也没有什么,谁知我找上门去之后,他的父母竞然对我破口大骂,说我不知羞耻,不知在那里弄来个野种,冒充是他潘家的骨血,还有他那个新娶的贱人,还百般地羞辱于我。” 说到这里,“夺命观音”不住地咳嗽,接着把嘴一张,吐出一大口鲜血来。锦云见状,着实吓得不轻。连忙伸手去她的背上抚摸,“夺命观音”摆摆手说:“不防事,不防事。你且听我说完。” 第66章为爱徒马莲花撒手归西 “夺命观音”喘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一怒之下,当天晚上便悄悄地潜入了潘虹宇的家中,将那个贱人一刀杀死,潘虹宇那个挨千刀的,那个没良心的东西当时正在房中,为了护着那个小贱人,竞然把我打伤了,我本待要与他同归于尽,可又念着那未满周岁的小儿,只得忍痛离去。” 林锦云听到这儿,禁不住问道:“那后来怎样了?” “后来?嘿嘿……。”“夺命观音”笑了笑说:“潘虹宇见我负伤负气离去,后又知道了我为他生了一个小孩,可能是心中内疚自责吧,于是到处寻访于我,他知道我是洪都分宁人,于是又寻找到了那里,后又碰到了那里黄龙寺圆慧法师,经他点化后,便遁入了空门,取名圆性。其实我就一路跟随着他,可能是他意乱神迷,一直没有发觉。经此变故,我也看穿了这尘世间的一切,什么君子小人,什么是非得失,统统都是胡说八道。待我儿子到了一岁半后,我便悄悄地将他送到了黄龙寺圆慧法师的禅房门口,自己便在这无念谷中住了下来。我曾在你师祖面前立下重誓,此生决不乱杀一个不会武功之人,除非那人是个十恶不赦之徒,否则终身不再踏入江湖一步。而那贱人手无缚鸡之力,更不要谈什么武功了。为师我既然铸成大错,就当遵守你师祖遗训,在这无念谷中了却残生。只是那潘虹宇恩将仇报,害得我这般模样,委实难以咽下这口恶气。” 锦云忙安慰着说:“师父,你老人家不必再为这事生气了,现在都以过去了几十年,那潘虹宇在不在人世还不知道呢。” “夺命观音”说翻脸就翻脸,突然把眼一瞪,厉声说:“难道你已将我以往的交待都忘记了么?” 锦云闻言吓了一跳,赶紧跪下说:“徒儿不敢忘怀。” “谅你也不敢忘却。”说完脸上又有了几丝笑容,她又对锦云说道:“为师我内伤极重,怕是再难复原了,我有几件事要交待于你,你且记下了。” 林锦云忙说:“请师父吩咐。” “第一,我死了之后,把我的身子一把火烧掉,然后将我的骨灰带往分宁的坳塘村,随便找个地方葬了,我要叶落归根。第二,这事办好之后,你赶往黄龙寺去,那黄龙寺就在分宁境内,相距不远。你且记住了,若是潘虹宇,不,若是圆性这老东西还在人世,你将这东西交给他。” 说着,“夺命观音”从怀中慢慢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来。递给了林锦云,锦云接过来打开一看,却原来是一只澄黄的金手镯和一封发黄的书信。这时又听“夺命观音”说:“然后便替我打上他一掌,卸掉他一只胳膊来,听清了吗?” “听清了。”锦云连忙应声回答。想了想,又问道:“要是他年老体弱,吃不住我这一掌,那可如何是好?” “啪”的一声响,林锦云话还未曾说完,脸上早以挨了“夺命观音”一掌,这一掌虽无甚力气,与小孩打人一般无二,却也煽得响亮。吓得林锦云又不停地磕头告饶。 “夺命观音”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你这孩子好不晓事,我……我在此说了半天,难道你还不明……白,为师的心意么。你万不可伤他性命。”“夺命观音”用力喘了几口气后,人感觉稍微好过了,接着又说道:“他虽然害得我这般模样,使我终生出不得这无念谷半步,但他却为此遁入空门,也算是稍微补偿了我一下,为师要你前去寻他晦气,就是要与他算算,他害我母子分离的帐,但并不是要你去取他性命。那个天杀的负心汉与我毕竟夫妻一场,我就是要让他知道,这世上还有马莲花这号人物。” 林锦云听了这话,止不住热泪长流。心中不由得暗自想到,师父平日里说话颠三倒四,情绪上喜怒无常,内心里却是这般柔情似水。几十年了却还把情人藏在心里,真正使人感叹不已。从这里,她又想到了陈墨雨,他要是还活在这世上,会不会也像师父一样,心里还装着我苦命之人不。于是,她对师父言道:“师父,你尽管放心,徒儿知道该怎么去做了。” “夺命观音”点点头说:“为师我的武功已经尽数传与了你,你差的只是火候。但你现在还不能出谷去,你现在任督二脉虽然已经打通,但在内力的使用上尚欠火候。若能将内力随自己武功的一招一式,在临敌对阵时收放自如,方可行走江湖。这就是我要交待你的第三点了,你日后在江湖行走时,千万记住江湖之上,人心难测。凡事多长个心眼。这世上往往越是你心爱之人,越是伤你最重之人。逢人但说三分话语,未可全抛一片心,你可千万记住了。” 锦云点点头说:“师父,您说的话,我会牢牢地记在心中。徒儿从记事起到现在为止,各色人等也以见得多了,我一定会好好地照顾自己的。师父不用挂念徒儿了。” “夺命观音”此刻已是油尽灯枯,气息奄奄了。她强提一口气,一把抓住锦云的手道:“我在这无念谷中几十年,早以将世事看得透了,什么世俗训戒、什么繁文缛节。统统都是狗屁,一文也不值的。日后你认为是对的,就放手去做,不要顾及许多。但锄强扶弱除暴安良,这是我门中规矩,万不可违拗。记住若与人交手时,便不可容情,万不可堕我了我‘幻影门’威风。” 锦云点了点头说:“请师父放心,徒儿我一定谨遵师父教诲,决不负师父所托。” “好孩子,好徒儿,哈哈哈,哈哈哈……。”“夺命观音”放声大笑起来,不一会儿,笑声嗄然而止。锦云一听笑声不对,举目看去,只见“夺命观音”脑袋耷拉在胸前,没有了声息。她试着用手一探,才知道师父已经是油尽灯枯,气绝而忘了。 林锦云与“夺命观音”名为师徒,实为母女一般。十多年里,她们相依为命,早以打破了那种师徒之间的概念。平素里她对锦云词严色厉,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却是一种母爱。如今“夺命观音”撒手而去,不啻为晴天霹雳一样,令她伤心欲绝。她不由得扑在师父的遗体上痛哭起来……。 转眼之间,便又到了建文元年,这晚在晋东南青松岭的山道之上,一前一后地走来一男一女。男的约摸二十多岁年纪,两道剑眉模卧在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之上。瘦瘦的脸上显露出英武阳刚之气。他上身穿一袭紧身箭衣,足蹬乌帮皂靴,背插一把青虹宝剑。走起来气定神闲,虽然身形奇快,却是无半点喘息之声。 他就是数年前由“白面犴狴”花无影带往翠园的司马昊。紧跟他身后的便是他的小师妹方蕊,此时的方蕊以长得像出水芙蓉一般,一张粉脸白里透红。高高的鼻粱衬托着两个浅浅的酒窝,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像会说话儿一般。乌云也似的头发,盘卷在脑后。一身武行衣靠,把个苗条的身子包裹得紧紧的,显得格外的精神。所不同的是,方蕊腰上挂着柳叶刀,额头上已沁出细细的汗珠。 她紧赶慢赶,还是与师兄相距有一二丈之遥。一路上师兄很少与她搭讪,就是跟她说话,也是副盛气凌人的模样,与在“翠园”时完全是判若两人。好像半点也没把她这个小师妹放在心上,只顾自己往前攒赶。 委屈、郁闷、失望和不满,已在她心中淤积了多时。在“翠园”她那曾吃过这等苦来,又几时受过这等冷落。有个什么不顺心的事儿她便爱撒个娇。耍耍小姐的刁蛮脾气,虽然父亲每次都吹胡子瞪眼,可仗着有爷爷撑腰,最后还是以她取得胜利结束。 自打这个师兄进了“翠园”之后,爷爷和父亲就把他视同自己骨肉一般。不但把武功倾囊相授,生活起居也照顾得无微不至。自己不但没有被冷落,反而平添了许多乐趣。这个小师兄和自己年令相仿,无形之中自己便有了个伴儿。每次触了什么霉头,都是他好言相慰,处处顺着她依着她。或者是摇摇头,一笑了之。久而久之,那里有司马昊,那里便会听到她的笑声。师兄就好像自己的影子一般,挥之不去抹之不掉。 随着年令的不断增大,自己心中总有一股朦朦胧胧的感觉,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但只要自己和他在一起,便会感到十二分的踏实和快乐。虽然这个师兄不善言词,甚至有些木讷。可只要他朝自己投来浅浅的一笑,便会使自己内心春意荡漾,感到无比的甜蜜。特别是最近这段时间,只要一天不见到他,便好像少了什么,真个是魂不守舍,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若是有人把司马昊从她身边夺走,对这个生性活泼,喜爱热闹且带有三分野性的大家闺秀来说,岂不是要了她的性命。 第67章师兄妹荒岭露真情 这次听到他奉师命出山,便有了跟随司马昊的念头,暗中打定主意后,便偷偷地跟随出来。一来可以与司马昊终日厮混,有她在身边,谅谁也抢不走她的心上之人,二来也可以见见外面的世界,增长自己的见识,岂不美哉。 所以一路上她并未急着现身,而是断定司马昊再难将她赶回的时候,才出来与司马昊见面。原本以为司马昊也会像在“翠园”时一样,宠着她顺着她,将她带往金陵。谁知师兄一反常态,词严色厉地训斥了她一顿不算,还几次要赶她了回去。若不是自己见机而作,软硬兼施地编了一大堆谎话,才让她跟随前去的话,恐怕此刻早以在“翠园”自己的闺房中歇息了。 此时已交三更,一轮明月高挂在树梢之上,如水的月光像水银般洒满了山山水水,远处黑黑的群山,在天际边就像一条盘旋飞舞的青龙,显得那样的深沉与神秘。 虽是仲秋时份,可山风刮来,还是有几分凉意的。下了这青松岭,再往南就是黄河渡口了。自己又累又渴,贴身小卦,已被汗水湿透,紧紧地贴在背上。山风一吹,便觉寒意阵阵。她几次提出要歇息一下,谁知师兄就是不理,说是一定要在天亮前渡过黄河,那时再歇息不迟。这时不远处的山中,传来阵阵虎啸之音,在这旷野之中,显得格外的碜人。方蕊的小姐脾气此时终于发作了,只见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对着司马昊的背影,大声地叫道:“司马昊,你一个人走吧,我便在这岭上给老虎吃掉算了,也省了你一个累赘,遂了你的心意。”说完竞自掉下几滴泪来。 司马昊正走得性发,猛听得方蕊这一番言语,又前行了五六步,方才止住脚步。他眉头一皱,不由自主地转身朝方蕊走去。此刻他正归心似箭,恨不能胁插双翅,倾刻间便回到那个令他时时魂牵梦绕,充满快乐和痛苦、凶险与平静的地方——汴梁府栖霞岭。可此时这个难缠的小师妹,偏偏又使起了小性子。着实令他哭笑不得,进退两难。本待让她就在此地吃吃苦头,磨磨她的娇横之气,自己一走了之,但要是她真的在这荒效野岭之上出了什么差池,他将来如何向师父和师兄交待,带上她,还不知日后会生出什么事端来。但事以至此,也只好由着她,见机而作了。 司马昊快步来到方蕊的跟前,看了她一眼说道:“蕊儿,你怎么了?怎的又使上了小性子,当初离开“翠园”时,咱们不是说好了,一切都听我的安排么?” 方蕊坐在地上,一边用手揉着脚,一边带着哭腔,答非所问地说:“若是在翠园,爹爹断不会如此待我。你走吧,我就死在此地算了。” 听了这话,司马昊感到一阵心痛,说心里话,司马昊对这个小师妹,有时心中也会泛起一种难以言状的情感,但一种兄长对妹妹的情感始终占了上风,每当看见方蕊,便会想起那不知生死的妹妹锦云,那种难以割舍的骨肉亲情,始终牵动着他的心。母亲在那个寒风刺骨大雪飘扬夜晚的临终遗言,他没有一日敢以淡忘。她话中的含意,越来越清晰地展示在他的眼前,他暗暗发誓,没有找到锦云之前,决不轻谈儿女之事。所以对方蕊投过来的火辣辣的目光,他总是以含糊、推却、委婉、谨慎的言行把那燥动的青春心态,轻轻的掩饰起来。而报以符合礼仪常规的关爱和退让。面对方蕊此刻这副娇嫩而又带有几分可怜兮兮的神情,他既觉得心痛,又有几分懊恼,还夹杂着些许无奈。他只好躬下身来,关切地询问道:“蕊儿,你怎么啦?” 司马昊这几句关切的话在方蕊听来,是那样的顺耳,那样的动听。仿佛在“翠园”的梨树林中练武时,两人亲密无间时那样舒展。记得有一次在后花园练功时,两人因“五行追魂掌”中的一招“魂飞天外”,而起了争执,司马昊说出掌时,应右手自左向上,然后翻掌向下,同时左手中宫直进,方蕊却说出掌时,不用翻掌,直接拍向对方肩膀,然后再左手中宫直进即可。谁知两人越争越是激烈,谁也不服谁,最后竟然打起赌来,司马昊说要方蕊输了,就要她背着自己在这后花园中跑上三十圈,方蕊却说司马昊要是输了,自煽自己十个大耳括子。 其时正好花无影就在“翠园”,方蕊提出要由花无影做个见证。司马昊马上识破了方蕊的鬼计,他知道自己的师兄花无影,把这个古灵精怪的师妹,当作宝贝一样看待,只要是方蕊说的什么,从不问青红皂白,也不管是非曲直,扬手就会给自己一个耳光,方蕊不仅会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嘻嘻笑着,还会趁机将他数落一番。有时会把牙恨得痒痒的。恨不得将方蕊狠狠地揍上上顿。但两人毕竟都是小孩,转眼便烟消云散,师兄师妹的叫得挺欢。连方云霏有时也暗中骂花无影和方蕊是两只活宝。只有方砚竹象没事人一样,每次都是哈哈一笑带过,从不当真。这一次方蕊提出要花无影做见证,司马便激烈的反对,提出要师祖方砚竹做见证,方蕊认为爷爷一定会护着她,便毫不犹豫点头同意了。 两人来到方砚竹的房间时,正好方云霏和花无影都在。方蕊恶人先告状,如此这般添油加醋地乱说一通。花无影一听,扬手就要给司马昊一耳光,被方砚竹制止后为,只好对方蕊做个鬼脸,方才罢休。谁知方云霏却对花无影说:“师弟,你老大一把年纪了,这鬼丫头的话你也听,你看看,被你惯成什么样子。”方砚竹也说:“影儿,你以为这样是对她吗,真是岂有此理,下次不许这样了。”方蕊那受过这等委屈,哭着跑了出去。最后掉转头来,司马昊背着她跑了三十圈,方蕊方才破涕为笑,化解了这场争执。 此刻见司马昊如此关切地关心自己,方蕊心中一酸,竞然轻声地抽泣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直往下掉。霎时把个司马昊慌得手脚无措。他结结巴巴地对方蕊说:“蕊儿,你、你怎么了?是那儿不舒服么?” 方蕊本意是要司马与她并肩而行,自己赌气坐地,只不过是要唬唬他而已,见司马昊一脸的关切之情,心中便像倒了蜜罐一样甜蜜,见司马昊如此一问,正好落得顺水推舟,便道:“我的脚崴了,怎么走路。” “哎呀。”司马昊闻言吓了一跳,连忙府下身子查看:“你怎的如此不济,让我看看。”说着便将方蕊的脚拿住,轻轻地拿捏起来。 自打这两人相识以来,还从没有过这么近的距离接触过,方蕊吹气如兰,吸吸之声清晰可闻,只是司马昊的心思全放在方蕊的伤势上,对这一切全然没有在意。倒是方蕊,与司马昊这一番接触,整个心头,就犹如一只小鹿在撞一般,怦怦直跳,一张俏脸涨的通红。幸亏在月夜之中,不然肯定会被司马昊看破她的心思,此时她倒真的希望自己的脚崴了,就这样相依相偎地呆上几个时辰。 不一会儿,司马昊停下了手脚,笑嘻嘻地说道:“你这个鬼丫头,一肚子花花肠子,想歇息就直说,竞生出这等手段来哄骗与我,也罢,就如你所愿。我们就在此休息一下再走。” 见司马昊说破自己心思,方蕊方才破涕为笑,指着司马昊说道:“谁叫你全然没有把我放在心上,若不生出这法子,怎地叫你如此待我。” 司马昊苦笑着摇摇头说:“你呀……,真的是一个胡搅蛮缠的主,我看这世上就没有你方蕊想不到,做不来的事儿。” 闻言,方蕊得意地笑了起来:“哼,你就是榆木脑袋一个,那知道去解得人家心思。爷爷将你使了出来,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怎么想的,他就不怕你会坏了他大事!” 司马昊一翻白眼说:“你一个丫头片子知道什么,师父这才叫慧眼识人呢。”说完,双手交叉胸前,眼睛故意朝别处看去,显得分外的得意和高兴。 方蕊听了一怔说:“什么?你刚才称我爷爷什么来了?” “师父啊……,难道我又说错了么?临来之时,师父以将我收为关门弟子,你不知道啊?” 方蕊吃了一惊,跳将起来,指着司马昊大声地叫道:“将你收作关门弟子?那我算什么!凭什么让你平白地大我一辈!他忒地是老糊涂了,怎能做出这等事来,待我返回‘翠园’后,非要让那老头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不可。”少停,她余怒未息地嚷着:“我告诉你,司马昊,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和我平起平坐的,鼻涕未干的毛头小子,想大我一辈,这一生一世你想也休想。”她越想越是生气,索性一下子坐在地上,呜呜地哭出声。 司马昊经她这一番折腾,被搞得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不知她为何这般伤心,这般生气。 方蕊此时的心事,岂是司马昊能猜得到的。令方蕊恼怒的是,平白地司马昊突然大了她一辈,怎不叫她心慌意乱。此刻方才知道,司马昊在自己心中的位置是多么的重要!自己是多么的爱着他!可如今倒好,叫爷爷的一番举动,彻底打破了她的幻想,打破了他心中憧憬多时的美好未来。自己若是纠缠着他相守终身,一旦传了出去,这种乱lun之举,岂不要叫人家笑掉大牙。 第68章月明星朗话燕京(一) 司马昊见方蕊这般模样,心中好生难过,以不知怎样去安慰她,才能使她破涕为笑。只好和方蕊就在这山道边上默默席地而坐,各自想着心事。 此时山风轻拂,万簌俱寂,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方蕊的思绪像一头脱缰的野马奔驰着。她从司马昊进“翠园”起,想到了两小无猜的过去,从过去美好的日子,又想到了她那难以言状的萌动着的春心。如此过了许久,方蕊心中暗暗地想道:“我闹也闹了,哭也哭了,这事须怪师兄不得,况且师兄并没有嫌弃于我。我好没来由的对他这般数落,实是大大的不该。来日方长,师兄如若真是我的,又有谁能将他从我手里夺走。我爷爷和爹爹是何等样人,岂会将那些狗屁不如的俗名放在眼里,来日方长,待我日后回到‘翠园’再作计较不迟。”相到这里,她的心中这才开朗起来。 她将头轻轻地靠在司马昊的肩上,幽幽地说道:“师兄,你知道我现在心中想些什么吗?” 司马昊闻言轻轻一笑说:“你这个鬼丫头,肚子里小九九太多,叫我怎生猜得着。” 司马昊话音刚落,方蕊便一正身子,将司马昊一推道:“呵,你一口一个鬼丫头,到底大我几许?这般无礼。待我日后见到花师叔,看他不打断你的狗腿。” 女儿家的心真如春天的气候一样,刚才还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的,此刻却又变得雨过天晴阳光明媚了。刚才方蕊将花无影搬了出来唬他,倒也叫他心生了一丝畏惧。 原来司马昊被花无影带到“翠园”之后,便被方蕊的父亲“追风圣手”方云霏收为弟子,但武功却是由方砚竹亲授。实则和关门弟子没有两样。方砚竹这一派门规甚严,长幼有序。虽然司马昊处于一个较为模糊的地位,但他对花无影一向敬畏。对这个既是师叔又成了师兄的人礼敬有加,处处谦恭。花无影在江湖行走时,如凶神恶煞一般,但对这个小师妹却是言听计从,万般地痛爱。小时候方蕊无理取闹,添油加醋地向花无影编排自己的不是时,就没少挨花元影的耳括子。倘若方蕊真的胡说八道一番,搞得不好,花无影真的会给自己两个大耳括子也未可知。现在见方蕊抬出花无影来,他只得以好言相慰:“好好好,算我说错了,叫师妹成了吧?” 谁知方蕊一撅嘴道:“不,不行。叫师妹我听着别扭,还是叫我蕊儿舒坦。” 司马昊摇摇头说:“好,就叫蕊儿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说完,脸上洋溢着得意神情。少停,她又望着司马昊问道:“你告诉我,爷爷此番叫你出山,所为何来?” 司马昊闻言,想了想便说道:“临出门时,师祖曾严肃郑重地交待于我,此事事关重大,不许对外泄漏半分。我想你既不是外人,遇事又爱胡搅蛮缠,还爱创根问底。如若不对你言明,料想你这一关我也难得过去。既然你真的想知道,我就慢慢地告诉你吧。” 原来数月前的一天晚上,以是酉时左右。方云霏正在自已房中用功,家中仆人推门走了进来。对方云霏躬身施礼道:“少主人,老爷叫你马上过去一趟,说有要事与你商谈。” 方云霏不知何事,答应了一声后,立即随仆人来到了方砚竹的房间。进得房来之后,才发觉父亲的身边,还立有一个年令与自己相仿的人,此人生得豹头环耳,两边太阳穴青筋高高坟起,两只大眼睛射出的目光,望去令人生畏。甚是威猛雄壮。看这人模样,显然是练过极高明的功夫。 方砚竹见方云霏进来之后,便笑着对他说“霏儿,我来介绍一下,这位便是江湖人称‘出闸虎’的苏伟。一身功夫可端的了得,以后你要多向人家讨教才是。”转而又对苏伟言道:“这是我儿方云霏。” 苏伟一抱拳道:“‘追风圣手’的名头在江湖上可是响得很啊。今日得识尊颜,真是幸会,幸会了。” 方云霏同时也是吃了一惊,心中暗想,这‘出闸虎’苏伟可是横行晋中一带的独行侠,名头可是不小。他今天怎的到这儿来了。闻听苏伟之言后,也连忙一抱拳说:“苏大侠在江湖上行侠仗义,除暴锄奸的大名如雷贯耳,令云霏仰慕得紧啊。今日能够与苏大侠相识,真乃三生有幸。” “好了,好了。你们都不要相互吹了。”方砚竹摆摆手说道:“你们俩都坐下。我有话说。”待二人入座之后,方砚竹继续说道:“霏儿,我来问你,你还记得半年前,在平遥城发生的惨案吗?” 方云霏躬身回答说:“父亲可是说平遥富商孔德源一家,被人夜间杀害抢掠一事吗?” 方砚竹点点头接着说:“正是。苏大侠已经打探清楚了,此惊天大案乃是娘子关附近黑风口的蟊贼所为。苏大侠此番前来我‘翠园’,就是来向我通报此事的。”紧接着,他又转头对苏伟说道:“苏大侠,请你将所知道的情况,对云霏说说,我们再商量个对策如何?” “好的,我就把所知道的情况跟你们说说。”苏伟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那黑风口的大首领,名字叫做华景中,乃是终南山凌虚道长的徒儿。” “哦……。”方砚竹闻言不由吃了一惊,插言道:“那凌虚道长可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与老天曾有一面之缘,那可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怎的会门规如此不严,出了此等孽徒!” “正是!”苏伟接着说:“这华景中本就是终南山下的一个个混混,品行极端的恶劣。凌虚道长当年将他收归门下的时候,这华景中的劣迹尚未暴露,所以也怪不得道长。这人生得一头黄发,所以江湖中人都将他唤作金毛犬。有一年,他奉道长之命下山化缘,不期在一个村中碰见了一位美貌如花的姑娘,这家伙见色起意,心中萌生了歹意,半夜时分闯入姑娘家中,用迷香将这姑娘迷倒后,又将这姑娘糟蹋了。他以为做得人不知鬼不觉,可不是何原因却让凌虚道长知道了,当即便要取他性命,但念他还有高堂老母,且又是初犯,责打一顿后,将他逐出了师门。” 方砚竹闻言,点点头说:“这就是了,凌虚这人性情慈善,做事却欠考虑,殊不知放了这等孽徒,不仅坏了门中名声,也给地方留下一个祸害来。” 苏伟接着往下说道:“这狗贼见在终南山附近无法立足了,便窜到晋北这一带来了。纠集了一些江湖上的无耻之徒,占据了黑风口,干起了杀人越货的勾当,他手下有三个副手,功夫都非常的了得,我曾夜里潜入过黑风口,想将那畜牲除去,但我孤掌难鸣,所以只有前来‘翠园’,请方老前辈相助。” 方砚竹听了,对苏伟说道:“见义勇为,乃是侠义道应作之事,象这种大奸大恶之人,还他在人世间作甚!现在我以思得对策在此,便替凌虚老弟清理门户。但不知苏大侠可否愿意按我的办法去做?” 苏伟马上站起来,躬身抱拳说道:“方老前辈乃是晚辈非常敬重的英雄,谁不知道方老前辈,在武林中一言九鼎,在下一定按前辈的意思去办。” 方砚竹招招手示意苏伟坐下,又接着说:“好,那我就把我的想法跟你二人说说。最近我听说残余的元朝势力,又有死灰复燃的迹象,据说其前锋已抵达张北附近,朝廷正派大军征剿,其主帅就是燕王朱棣。虽然我与朱元璋有深仇大恨,那期间我也是各为其主。朱元璋这人虽然不怎么地道,但在驱逐鞑子的这件事上,我们俩倒是一致的。这人也确实是一代雄主,比我原来所保的‘小明王’不知高明多少,天下若没有这样一号人物,还不知要祸乱多少年。这些年我左思右想,老夫我也终于想明白了,天下之大,惟有德者居之。朱元璋看似凶残狠毒,但他顺应天时,让天下百姓过上了太平日子,驱逐了鞑子,恢复了我泱泱华夏的雄风,这便是大德。我早年曾发誓,绝不掺合明朝的事。霏儿,苏大侠你们却不可与老夫一样。所以,明天你们二人一早出发,我令方强和方力二人前去协助你们。你们要把那‘黑风口’替我荡平,穷凶极恶之人一个也不要留下。” 方云霏和苏伟一齐站起来,拱手称是。 方砚竹点点头,接着又说:“黑风口那些蟊贼也并不全是十恶不赦之徒,大多数都为生活所迫,不得以才去干那丧尽天良的事情。只要将那首恶之人除去便是,切不可滥杀无辜。你们可将那些不义之财,分一些给这伙人,作为他们今后安身立命,改恶从善之本。然后将剩余财物悄悄运往燕京,藏于虎威镖局当中。霏儿,你再去燕王府中探听虚实,若燕王真的是奉旨讨伐鞑子,你使把这些财便物送给朱棣,让他以作军资。” “我记下了,请爹爹放心。”方云霏接着又说道:“您老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方砚竹想了想说:“没有了,你记住了,若有什么变故,你还要随机应变,不要顾及许多。” 第69章月明星朗话燕京(二) 第二天寅时未过,启明星还悬挂天际之时,方云霏没有向父亲告辞,便带着一群人,便离开“翠园”,向娘子关急驰而去。清脆的马蹄声在清晨的山路上,拍打出杂乱而又响亮的声音,随着四处弥漫的薄雾,飘出很远很远。 这群人之中的方强和方力二人,心情分外的激动,他俩虽说都是方砚竹的奴仆,但与真正的奴仆,意义相差万里。他俩本都是方砚竹收养的孤儿,与方砚竹虽无师徒之名,却有着非同寻常的师徒之情。一身傲人的本领,基本都是方砚竹和方云霏二人所授,花无影返回“翠园”时偶尔也会指点个一招半式。并会向他俩讲一些江湖上临敌接招时的要领。像方强和方力这样的青年,约摸有二三十人之多,这两个却是最为突出的。他们知道,若不是事情棘手,那会轮到他俩露头。对付个把江湖上的邪恶之人,方云霏绰绰有余。 这两人,方强使的是追命流星锤,练的是八卦游魂掌。方力使的是旋风雁翎刀。练的是五行伏虎拳。两人皆有万夫不挡之勇,特别是这方强,在“翠园”之中,是个出个了名的楞头青,他可以为一件小事,而与人大打出手,就是被打得头破血流也不罢休。但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在方蕊面前,却是温顺得像只小绵羊,只要方蕊一呶嘴,或使个什么眼神。他便会冲上前去与人理论理论。对这样一对活宝,有时连方砚竹看得也连连摇头,呵呵直笑。 “翠园”离黑风口本就不是很远,经这群人马不停蹄,人不打尖的向前攒赶。待接近申末时份,已快接近黑风口了,方云霏一看坐下青鬃马,已是累得深身大汗。心想再往前行,必会暴露一行人的踪迹,还不如就地休息,人吃点东西,马喂点草料。就地休息一下养足精神后,再去应付晚上必然会有一场恶战。想到这儿,方云霏一勒马缰,把个跑得性起的马儿勒得“咴咴”直叫,人立起来。落地后前蹄还不停地刨着地面,打着响鼻。似乎跑得还兴犹未尽。方云霏一扁腿,翻身从马上下来,对苏伟一抱拳说:“苏兄,此地离黑风口以不很远了。我意在此休息一下,再作计较如何?” 苏伟闻言,也一勒马翻身下来,对方云霏抱拳说:“我正有此意,一切听云霏安排就是。” 于是,这群人都下了马,牵马隐进了道路旁边不远的树林之中,各自拴好马后,大家都席地而坐,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干粮,慢慢地吃了起来。 方云霏喝了一口皮囊中的水后,对苏伟说:“苏兄已经到过了黑风口,请你把墨风口的情况给大家说一说。” 苏伟闻言,点点头说:“好。我就把黑风口的情况给大伙说一说。黑风口山势险要,寨子依山傍隘而建。扼制了晋中通冀的要道。只有一条路通向山寨,寨口有一石墙,高约三丈左右,宽约二丈余,上面置有滚木擂石。其余地方皆是悬崖峭壁,无法攀登。官府进剿多次,均无功而返。寨主姓华名景中,因生得一头黄发,人送绰号金毛犬,乃是终南山凌虚道长的弃徒,但一身本领却得了道长的真传。使得一手好钩链枪,功夫甚是了得。” 那方强听到华景中功夫了得,顿时把眼一翻,说道:“今晚一定要会会这蟊贼,看我不捅他十七八透明窟窿。” 方云霏瞪了方强一眼说:“你休得在此胡说八道,且听苏大侠把话说完。” 方强扮了个鬼脸,便不敢再作声了。 苏伟笑了笑说:“这金毛犬手下还有三个副手,原来都是混迹武林的江洋大盗,个个心狠手辣,功夫自是不弱。这黑风口看似固若金汤,但后山的峭壁还是难不住方兄这等高手。我前不久便是从那儿进去的。进去之后沿正北行约五十余丈,便是华景中那厮居住的地方。东西两侧是他那几个副手住的地方,喽罗们住的地方距那儿约有十五六丈远。情况就是这样。” 方云霏听完了苏伟的介绍之后,想了一下便说:“我看这样,我与苏兄攀峭壁上去,然后再去寨口接应你们。方强和方力你们悄悄地潜到寨口,隐蔽着不要动,待我们将哨卡的人解决之后,再发信号给你们。再去解决华景中那几个。”然后望着方强他们说:“我说的话,你们听明白没有?” 方强和方力齐声说道:“听明白了,谨遵师叔吩咐。” “听明白了就好,你们现在抓紧休息。”他朝黑风口方向看了看,神色凝重地说:“今晚免不了一场血战,到时大家一定要努力向前,万不可惰了我‘翠园’威风。” 当夜,戌末亥初时份。万籁俱寂,四野甚是安静,只有草中偶尔传来一两声虫儿的“啾啾”声。方云霏与苏伟两人一同来到一座峭壁之下。抬头望去,只见这峭壁高约有二十来丈,壁上生有几棵小小的挂壁松。方苏二人相互看了眼,点了点头。 方云霏暗提一口真气,将劲力布向四肢,身体微蹲,使了个“一鹤冲天”的招式,便如离弦之箭,“嗖”的一下,身子便到二丈来高的峭壁之上。其身段轻盈优雅,行动快如离箭,看得苏伟暗暗乍舌,心中惊道:“江湖人称方云霏为‘追风圣手’,今日见之,果然名不虚传,我就是再练上一二十年,也未必有他这般身手。”随即,他也展开璧虎游墙功,向上爬去。 两人爬上峭壁之后,并没有急着现身,而是趴在峭壁边沿之上,举目向四下望去,只见一座更高更大的悬崖下,建有一溜十多间房屋,正北方向果有一座类似庙宇的屋子,这晚虽说是皎月临空,但有峭壁的遮掩,也只能是看个大致的轮廓。其中有几间房屋的窗户,还隐隐发出了亮光,显然还有人没有睡觉。空场之上还偶尔有几个,手拿刀剑的人在走动游晃。 此刻在这黑风口山寨的厢房中,却是灯火通明好不热闹。这黑风口的三寨主和四五个心腹之人,吆五喝六地正吃着酒,个个满脸通红,醉眼朦胧,汗水顺着脸颊不住地流着。有两个喝得兴起,还将衣服悉数脱去,光着膀子。 三寨主对嵌在络腮胡子中的小眼睛,向众人扫了一下,醉薰薰地说:“今儿个大伙只管尽兴,前,前日那一票,干得不……错。满上,满上。我敬众兄弟一……杯”。 其中一个叫“瘦猴儿”的僵着舌头说:“大哥,你这是什么……话,只要你说东,咱弟兄决不向……向西。要敬,只有我们兄弟敬………敬你才是。” “哈哈哈……,快,快活。”三寨主将手一摸胡子说:“大伙跟着俺,亏……亏不了你们,只要听话,这白花花的银子有得花,酒肉也管够。哈哈……。” “瘦猴儿”眼睛直直地望着三寨主说:“大哥,你给……兄弟们透个实……话,咱们是不是要离……开黑风口,到……燕京城去享享福了?” 这时坐在瘦猴儿旁边一个人,一拍瘦猴儿的肩膀说:“就你瘦猴儿他娘的事多,喝酒就是喝酒,你他娘的管那么多事干嘛。” 三寨主虽然也唱了不少酒,却不似瘦猴儿醉得这般厉害,他用眼扫了一下在场的众人,说道:“我们都是过命的兄弟,告诉你们了也无防,四象会的教主已经派人传来了消息,同意咱们并入四象会,而且燕京的官府方面,也同意将咱们招安,弟兄们跟着我好好干,咱们出头的日子不远了。……!” 不说三寨主他们这边乌烟瘴气地喝酒聊天,却说方云霄他们这边两人,自攀上悬崖之后,他们没有敢造次,而是静悄悄地趴了一两柱香的样子。方云霏抬头看了看月亮,断定此时已过子时了。于是他向苏伟招招手,两人一同跃起,悄悄地向寨口摸去。 待摸上寨墙的时候,方云霏一眼就看见了一伙手拿刀枪的喽罗正在巡视。他立即摸出一把钢针,使了个“满天花雨”的手法。奋力向那群人掷去。须臾便有数人中针倒下,没有倒下的几人,呆若木鸡地在原地没有动弹。还没待他们还清醒过来,方云霏与苏伟早以似夜枭般地扑到了跟前,毫不留情地痛下杀手。将剩下之人,一个个地全部放翻在地。 这一下势如奔雷,快如闪电,竟然没有发大的声响。方云霏立即把随身携带的绳索,一头绑在寨墙上的跺口处,将另一头奋力向下抛去,接着又向寨墙外发出了信号。 不一会儿,就见几条人影从寨外的草木之中跃起,迅捷地来到了墙下,拉着方云霏抛下的绳索,毫不费力的便上了寨墙。 待人都到齐之后,方云霏低声地说道:“动作要快,尽量不要发出声响。” 方云霏招了招手,大家向各自的目标疾奔而去。 第70章月明星朗话燕京(三) 却说方云霏等人,悄悄而又迅速地向华景中住的地方靠去。就在他们到了大门,正要进入屋内动手的时候。突然一枝响箭破空射到,“啪”的一声,就在方云霏等人头顶炸响。夜深人静的时候,这一声甚是响亮,在群山的回声之中传出很远很远。紧接着便传来一阵锣响,有人声嘶力竭地叫喊:“不好了,点子进寨了……。” 原来刚才方云霏发出去的钢针,虽将数人放倒在地,但其中有一人,却并没有死去。他见方云霏等人来得甚是凶恶,便倒在地上装死。待方云霏等人,前往华景中住处后,他估摸自己没什么危险时,便从怀里摸出响箭,发出了报警讯号。说来也巧,此时正好有一队巡逻的喽罗,经过寨子的空场,看见示警讯号,便摸出随身携带的铜锣,使劲地敲了起来,并大声地呼喊……。 刚才还是非常安静地寨子,此刻却突然变得人声鼎沸,不少人还提着裤子,便跑了出来,不知所以的跟着大喊大叫起来。这便是俗称的“炸营”,现在到处都是乱哄哄的一片,土匪们就像一群无头苍蝇一样,跑来跑去的不知该干些什么。 这一下突生变故,把个方云霏懊悔得不知说什么好。他向来办事都是以谨慎小心出名的。但今天却因自己的疏忽,造成如此被动的局面。但很快他就变得非常地冷静下来。几十年了,什么样的大风大浪他没有碰到过!岂然在这小小的黑风口翻船。他当机立断地向其他几人命令道:“快,赶快向各自的目标动手,下手休得容情!” 方云霏一马当先,快如闪电一般的冲到了华景中住的房门前,奋起一脚,便把房门踹开了。他看见床上有人睡着,他想也没想,举剑便向床上之人劈去。就听“啊”的一声,床上发出那人一声惨叫,就此了帐。也就是这“啊”的一声,把个方云霏惊得连背上的毫毛都立了起来,这明明白白传来的是一声女人的惨呼。那么华景中那厮到底在什么地方呢……? 就在方云霏满腹狐疑的时候,一股凌厉的劲风已经向方云霏袭到,眼看方云霏就要被毙于偷袭之下。好个方云霏心念电转,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侧身向右飘出数尺,同时右手剑抽回,一招“风拂杨柳”向后撩去。左手已将一枝毒龙镖握在了手上,反手向后激射而去。这一连串抽剑挥剑,摸镖射镖,一气呵成,没有半点拖泥带水。连这偷袭之人也感到惊愕万分。 方云霏虽然堪堪地躲过这一击,但背上已然沁出了一层汗水。与此同时,这股劲风已将床上之人击得飞了起来,一个赤身**披头散发的女人,赫然出现在这二人面前,随之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 原来,这床上之人与华景中乃是一丘之貉。她原是太原城中一个专做皮肉生意的妓女,被一个富商从妓院赎出后,便与这富商生活在离黑风口不远的地方,谁知好景不长,这富商不久得暴病而亡,其家人厌恶她好吃懒做行为不端,便把她赶出了家门。随之她又嫁给了一个做小本生意的商人,而华景中经常出没在这村中,她与华景中一来二去,便勾搭了在一起。为图得长久快活,与华景中沆瀣一气,杀死了夫君和公婆之后,来到了黑风口鬼混。这晚刚与华景中睡下不久,便听到了外面乱成一团。华景中乃江湖惯匪,阴险凶残又极其狡黠。他叫这女子睡在被中不要动弹,自己则赶快下床去拿兵刃,正待要出门而去,方云霏已经踹门进来了。他立即闪过一边,准备伺机暗施杀手。这女人先是挨了方云霏一剑,随即又被华景中击中要害,一条小命顷刻之间了帐。一缕魂魄便往奈何桥去了,这正是天网恢恢,报应不爽。 却说方云霏定下神来,放眼望去,见眼前这人身高约五尺有余,双目如炬,看上去甚是凶恶。方云霏横剑在胸,冷冷地问道:“你便是金毛犬华景中么?” 华景中也冷冷地回答说:“老子坐不改名,站不改姓。华景中是我,我便是华景中,你是什么人?要待怎样?” 方云霏冷笑一声:“我便是‘追风圣手’方云霏,你作恶多端,早就死有余辜,今天特来取你这条恶狗性命。” 华景中神情紧张地说:“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要苦苦相逼?” 方云霏面色铁青,义正词严地说:“平遥孔德源一家又与你有何冤仇?象你这等十恶不赦之,人人得而诛之,还要问什么理由吗?” 方云霏话未毕,已将手中宝剑向华景中当头罩下,方云霏知道情况紧急,已是非常的凶险。若如此缠斗下去,一旦华景中的帮手闯了进来,便会大大的不妙。所以他这一招便蕴含了十成劲力,剑锋所过之处,隐隐闻风雷之声。 华景中见这一剑来得厉害,忙将手中泼风刀向上迎去,也是用上了十成劲刀。谁知方云霏中途突然变招,剑锋一转,刺向了他的小腹。华景中变招也是奇快,顺势将刀向下撩去,搁开了这夺命一剑。 不说方云霏与华景中在这屋里舍命相搏,却说方强方力二人,冲向东厢房,踢开房门后,却发觉这房中不是一人,而是立有四人,他们个个凶神恶煞一般,手拿不同兵刃,正准备出门。原来这里正是三寨主的房间,这晚正约了几个臭味相投之人喝酒,此还没有睡下,听到了外面的呼喊,正欲出门去观望情况。方强方力二人就在此时闯了进来。 方强进得房来之后,也是吃了一惊,未曾想屋内会有这么多人。说时迟那时快,方强手中的流星锤,已然夹着劲风向最近一人打到。这人一则事起突然,没有防备,二则方强出手实在太快,还没反映过来,便被击中脑袋,被方强打得脑浆迸裂,立时便丢了性命。方力也一摆手中雁翎刀,立刻加入了战团。 方强一招得手,下手更不容情了。左手迅速将打出的锤收回,右手的锤,以然打向另一人。谁知这人武功甚是了得,只见他身子向后一仰,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迅即用左手抓住了锤尾的链条,右手将一枚三锥镖射向了方强。方强双手一松,正欲侧身躲过。但已经迟了,三锥镖已然带着啸声,射进了方强的胸膛。方强一连退了几步,一屁股便坐在了地上。射镖这人正是黑风口的三寨主。他见方强中镖倒地,更不打话,一个虎步跳将过去,举起方强的流星锤,便朝方强的头顶狠狠地砸了下去。 这边厢方力一看方强遇险,来不及细想,对与自己过招之人使了个虚招之后,快如闪电般地便到了三寨主的身后,右手雁翎刀劈向三寨主的脖子,左手刀搠向他的下腹。三寨主为求自保,只得把手中锤掷向方力,自己使了个“懒驴打滚”,这才在方力的刀下捡回一条性命,已是狼狈不堪了。 与此同时,另两人已经攻到方力的身边,这两人一个使剑一个使刀。也是凶狠非常。使剑的正是“瘦猴儿”,他的剑锋已然指到了方力的胁下,使刀的刀锋也堪堪劈到了他的左肩。好个方力,在这万分紧要的关口,却是临危不乱。一招最为纯熟的“鸿雁分水”左手刀搁住了袭来的一刀,右手刀撩开了袭来的一剑。紧接着身子向前窜出数步,跃上了房中间的八仙棹子,一转身,将右手的刀奋力掷向使刀之人。这一下迅极如电,使刀之人根本来不及躲闪,就被方力的雁翎刀穿胸而过,将他牢牢地钉在方强的跟前。 这一场拼杀,真个是凶险万分,直叫人心惊肉跳。这时那三寨主已然缓过神来,将一根红缨枪操在手中,朝方力直刺过来。方力力战这使刀剑二人,已是很感吃力,虽将其中一人除去,但三寨主武功高出这两人甚多。这时“瘦猴儿”又攻到他的身旁。立时便使方力险象环生,几次差点被三寨主捅个透明窟窿。就在这生死系呼吸之间。房中突然窜进一人,却原来是苏伟到了。 原来他们三个地方,只有苏伟这一处最为顺利。他要对付的是黑风口的二寨主,这厮晚饭时喝了不少酒,苏伟闯入房间时,他还酣睡不醒。苏伟冲到床前时,这厮才刚刚被惊醒,正要爬起床来,苏伟一个箭步冲到床前,手起刀落将他砍翻在床上,复又一刀,便结果了他的性命。苏伟旋即奔出房门,便听到了苏力这边的打斗声,他很快就来到了这里,便见苏力很是危险。便飞身扑上前去,只一刀,便将“瘦猴儿”砍翻在地。 三寨主见方力来了帮手,自已一方只剩下他孤身一人,他知道若继续斗下去,自己只能是血溅当场,绝没有其他路可寻。于是他将手中红樱枪一抖,使出一招“毒蛇出洞”,直向方力心窝刺去。 第71章月明星朗话燕京(四) 三寨主这一招“毒蛇出洞”,其实是用右手握住枪柄,用了五成功力向前送出,意欲要方力全力防守。左手已经将一枚三锥镖,急速地射向苏伟。随即松开右手红樱枪,转身跃上窗台,意欲逃跑。 说时迟那时快,就听苏伟大喝一声:“贼子休走!”,紧接着一柄单刀如离弦之箭,呼啸着插入了三寨主的后背。就听三寨主惨叫一声,从窗台上跌落下来,就此气绝。 “好险!好险!”方力想起刚才这场恶战,兀自感到后怕。他忙对苏伟施礼道:“感谢苏大侠相救。” 苏伟淡淡一笑说:“这是我应该做的,何谢之有。”接着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方强说:“方强兄弟伤得不轻吧?” 两人赶紧来到方强身边,低头察看他的伤情,只见三寨主的三锥镖,正好打在方强的胸口右上方,还露出一二分长的镖尾在外面,方强这时面色惨白,气若游丝,显然受伤极重。苏伟迅速用指,点了他胸前的几处穴道。方力一把抱起方强,捏住他的下巴,往他嘴里送入一颗“白虎续命丹”。苏伟则立即用掌抵住他的后背,将真气源源输入他的体内。 方力看到一块长大,亲如兄弟的方强受伤如此之重,不禁流下泪来。他轻轻地呼唤:“方强,你醒醒……,方强,你醒醒……。” 在二人的帮助之下,方强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望了望方力说:“贤弟,师叔那边怎么样了……?” 这时,窗外传来一片嘈杂之声,约有百人之多,高擎着举火把,手拿着刀剑,将个黑风口山寨照得如同白昼一般。他们已经将这儿围得铁桶似的。只是这些人忌惮屋内之人,不敢硬往里冲。 方强的一番话,立刻将方力和苏伟惊醒。苏伟忙对方力说:“你就在这儿照顾他,不可随意搬动他,更不可将暗器拔出,不然,他立时便有性命之忧。我现在就去看看方兄怎么样了。”说完,提刀拔腿就往外走。 却说这边厢,方云霏已经与华景中战了几百个回合了,双方谁都无法将对手撂倒。方云霏本以轻功见长,临阵对敌与人搏杀,比之花无影就要略逊一筹了。现在房内地方狭小,自己擅长的轻功无法施展开来。所以一时无法制伏华景中。不过就内力和武功来说,方云霏还是略占上风。但久战之下,加上又挂念其他几人,心中不免焦躁起来。正在思想用什么方法,如何尽快结束这场厮杀时,苏伟提刀进入了房间。这一下形势陡然起了变化,使华景中顿时胆怯起来了。 华景中后退数步,高声叫道:“二位且慢动手。” 方云霏停下手,厉声喝道:“你死到临头,还有什么话说?” 华景中接着说:“我与你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们为何要这样苦苦相逼。” 方云霏只是一味地冷笑,并不作答。 苏伟却词严色厉的斥骂道:“你这猪狗不如的败类,被你残害的百姓与你有冤么?!平遥城中孔德源一家与你有仇么?!今日你唯有就死,方然解脱你的罪恶!” 苏伟此刻说的这番话,与方云霏开始说的话,简直是一模一样,就象商量好了一般。 华景中指了指窗外说:“二位请听,我的人以把这儿围住,杀了我,你们也休想从这儿全身而退。还不如我们做个生意,我将山寨中的财物分一半给你们,你们就此离去,我们今后做个朋友如何?” “哈哈哈……。”苏伟仰天大笑起来,少停,又怒目圆睁地说道:“放你娘的臭狗屁,你不过就是个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蟊贼。还想与我们称兄道弟,真是瞎了你的狗眼。你就来受死吧!”话还未说完,人以持刀扑了过去。 方云霏见苏伟动了手,也立即持剑攻了过去。只见苏伟一招“力劈华山”,便向华景中头顶砍下。华景中忙将手中兵刃架住,斜刺里方云霏快如闪电般攻到,一招“灵蛇吐信”,青钢剑便从华景中右肋进去,从左肋出来,这一招便立即要了华景中的性命。这华景中虽然武功高强,怎禁得这两大手的夹击。刹那间便血溅当场就此了帐。华景中轰然倒地后,苏伟复又一刀,砍下了他的头颅。提在手中,和方云霏走出房门。 两人来到大门口后,方云霏指着外面的人群说:“贤弟,现在你我走出这大门,定是凶险无比,你怕是不怕?” 苏伟哈哈大笑说:“我自行走江湖以来,早将生死看得轻了。今日将黑风口一干鼠辈铲除,我以够本了。” “好兄弟!”方云霏由衷地称赞了一句,然后说:“你且随我出去,我料这帮喽罗必作鸟兽散。” 方云霏与苏伟并肩走出大门,站在台阶之上。此时苏伟周身热血沸腾,丹田之中真气鼓荡充沛,他声如洪钟地吼道:“华景中人头在此,谁敢前来受死……!” 苏伟这一声断喝,犹如春雷一般,轰隆隆地滚过黑风口山寨的上空。刚才还吵吵嚷嚷的人群,在苏伟的一声断喝后,突然间安静下来了。大家这才看清,刚才这大吼之人,左手高举华景中人头,右手提着还在滴着血的钢刀,怒目圆睁,极其凶恶,亚赛个天神一般,让人望了,都觉背上凉嗖嗖的,情不自禁地双腿发软。 方云霏见阶下众人被苏伟镇住,便用真气将要说的话,一字一句清清晰晰地送入阶下众人的耳中:“华景中作恶多端,现以授首在此。我等今天将他诛杀,乃是替天行道。我知道你们都是穷苦人出身,啸聚山林,打家劫舍乃是迫不得已,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会去干这辱没祖宗的勾当。” 说到这儿,阶下众人已在交头接耳,悄悄地议论着。方云霏趁热打铁,继续说道:“我手下之人,已经将黑风口围得水泄不通,之所以没有攻杀进来,就是想放大家一条生路。有弃恶从善洗心革面的,待会,我们会将这山寨的不义之财,分发给你们,你们回家之后,就去做一个安份守纪的百姓,再莫作那杀人放火的勾当!” 方云霏话音刚落,就见人群中走出一位四十来岁的人,他向前走了几步,拱手问道:“这位壮士刚才所说的话,可是当真的么?” 方云霏回答说:“我方云霏一言九鼎,从来没有虚言。” 这人闻听方云霏的言语之后,暗自吃了一惊。忙问道:“请问大侠可是人称‘追风圣手’的方云霏方大侠么?” 方云霏一抱拳说:“正是在下。” “哎呀。”这人赶紧跪了下去说:“我等有眼无珠,冒犯了方大侠虎威,实在是该死。”说完,又站了起来,扭头对后面众人大声地说道:“方大侠行侠仗义,扶困济危的事儿,我们大伙儿早就有所耳闻,大伙在黑风口干这丧尽天良的事儿,也是受华景中那厮胁迫,今日华景中既死,我等无后顾之忧了。不如依方大侠所言,返回家乡去做个安份的百姓吧。” 这人说完,便将手中刀往地上一丢,对方云霏拱拱手,站过一边去了。 人群这时叽叽喳喳地议论开了。 “他说得在理,若再这样干下去,早晚是个死。” “我们本就是善良人家,死后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华景中从没把我们当人看,这日子我早过够了。” “我早就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 “……,……。” 不一会儿,便听到咣咣啷啷的一片声音,只见绝大部分人都将手中兵刃抛弃在地,表示了投降。有几个死硬之徒,在这种情况下,也只有心有不甘地表示顺从了。 方云霏见众人已经归顺,眼见又一场血腥的厮杀,终于化解于无形。他心中不免大喜,他快步走下台阶,来到刚才领头说话人的跟前,抱拳说道:“请问壮士高姓大名?” 这人躬身回礼说:“在下姓肖,穷苦人家那有什么名不名的,我在家排行老二,大伙都称我肖二。” “哦……。”方云霏闻言,不由得在心中暗笑,这人有姓无名,倒也有趣。他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在下看肖壮士也一个忠信之人,我现有一事相请,不知肖壮士能否应允?” 肖二闻言忙说道:“方大侠现在就是我们的头领,有事尽管吩咐,在下一定按方大侠的意思去办。” 方云霏点点头说:“在下想烦请肖壮士,寻找几个得力且又公正之人,与小徒一起将黑风口的财物清点一下,然后按人头分发下去,好让他们早点回家去。” 肖二回答道:“此事很容易,我现在就去找几人,保证把这件事情办好。请方大侠放心。” 方云霏听了高兴地说:“好,那就有劳你了。”说完,高声地向后喊道:“方力。你到我这儿来一下。” 第72章月明星朗话燕京(五) 此时,苏伟已经回到方强的身边,他让方力到方云霏身边的身边去,自己则来替方强疗伤。 他听到方云霏呼唤,很快便来了到方云霏的身边,说道:“师叔唤我有何事要办?” 方云霏对方力交待说:“你且随这位肖壮士去把黑风口的不义之财登记造册,留下一半后,按人头分给大家。” 方力点头称是后,便和肖二一同离开,前去落实不提。 场上众人这时也均以离开,各回住处打点行装,准备分到了钱财之后,便返回家乡去了。 这时天以大亮,方云霏放目望去,才知道这黑风口,当真的是险峻异常。除正南方向有一条道可通山寨外,其余的都是悬崖峭壁,根本无路可寻,心中不免暗称惭愧。昨晚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若不是老天要灭华景中那厮,不知要付多大的周折。 刚才从华景中房中出来时,苏伟已经将方强身负重伤的消息告诉了他。限于当时情况紧急,根本无法顾及方强的伤,现在此间事情已了。他便赶快来到了方强的身边,察看他的伤情如何。 当他来到方强躺着的地方时,看见苏伟正在为方强输气疗伤,心中很是感动。他对苏伟感激地点点头,便俯下身来察看方强的伤势。这三寨主的暗镖若是再往下一点,便立时要了方强的性命。此刻他服了方力喂的“白虎续命丹”,又经苏伟的一番救治,脸上已经有了一丝血色,不似刚才那般吓人了。看到方云霏来到面前,他点点头,轻声地叫了一声:“师叔……。” 方云霏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讲话。然后对苏伟说:“苏兄,方强此番受伤甚重,若不马上施救,恐怕会有不测。我欲用本门武功为他救治,还请苏兄为我在房门口把风,不要让外人打扰。” 苏伟答应了一声后,便退出房中,顺手将房门带上。 见苏伟退出之后,方云霏便对方强说:“孩子,师叔这就为你疗伤,你须忍着一点,不可用内力与我真气相拒。”说完,又从怀中摸出一粒丹丸说:“这是你师祖练制的‘熊胆牛黄归心散’,是治疗刀剑创伤的奇药。你先把它服下。” 方强依言接过药丸,并将药丸送入口中,然后望着方云霏说:“师叔,你动手吧。” 方云霏点点头,伸出拇指和食中二指,紧紧捏住三锥镖的镖尾,然猛地向外拔去。方强不由得大叫一声,竟然昏晕了过去,随之一股血箭从他的伤口喷了出来。方云霏用迅捷无比的手法,快速地封闭住方强的几处穴道,不让他再大量地流血。接着又摸出一包药粉,倒在方强的伤口之上,从随身的袍子撕下一条布来,替他包好。紧接着双掌贴于他的背上,将自己一股雄浑的真气,源源不断地输入方强的身体内。 约摸过了两个时辰,方云霏已是满头大汗,深身湿透,这才算是大功告成。他把方强抱上房中的床上后,看他吸吸均匀,脸色开始红润。这才慢慢地退出房间,让方强慢慢地休息。 当他看见苏伟还站在房门口时,心里很是感激。于是抱拳说:“苏兄,真是谢谢你了。” 苏伟一抱拳说:“方兄说那里话来,要说谢谢,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你我之间如兄弟一般,不用老是这样客气才是。我们且到客厅坐下叙谈。”说完,便与苏伟来到厅中的椅子坐下,方云霏笑了笑问道:“不知苏兄是怎样与华景中结下梁子的?” 苏伟回答说:“实不相瞒,我便是平遥城孔德源的亲外甥。我自小父母便以亡故,是我姐姐和姐夫将我抚养长大。因我从小喜爱舞枪弄棒,姐夫便将我送到华山绝尘道长处学艺。” 方云霏惊讶地说:“怪不得苏兄一身武艺惊人,却原来是绝尘道长的高徒,真是失敬了。” “在下这身粗浅功夫,与方兄来比,实在差得太远了,让方兄见笑了。”他停了停,又继续说道:“我艺成下山后,无意生意场上的明算暗记。便在江湖上到处行走,专一做些锄强扶弱的事儿。半年前我从青海返回晋中,方才得知我姐姐一家惨遭毒手,我多方查找,才知是华景中这厮所为。本想前去报这血海深仇,但又恐孤掌难鸣。所以才前往‘翠园’,寻求方老前辈相助。” “怪不得这苏伟入得这黑风口后,便如猛虎一般痛下杀手,却原来还有这样一段故事在里面。”方云霏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地想着。 这时又听苏伟说道:“我素闻‘翠园’方家高义,今日方知名不虚传。今天方兄不惜以性命助在下报得大仇,从今往后苏某之命便是方兄之命,但凡有用得着苏某的地方,任凭驱驰,决无怨言。”说罢,便离座对方云霏弯腰施起礼来。 方云霏一见连忙伸手拦住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我们学武之人的本份,苏兄不必如此多礼。经今日这番生死之战后,你我便是兄弟般,从此不分彼此了。”接着,又向苏伟问道:“此间事情以了,不知苏兄往后作何打算? 苏伟回答说:“我本懒散之人,习惯了四海为家,随遇而安的日子。今天既然大仇已报,已经了无牵挂,我还是和往日一样,在江湖到处行走行走。” 方云霏听了,对苏伟说:“这样也好,我还有一事想请苏兄帮忙了。” 苏伟闻言说道:“方兄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在下万死不辞的也要办好。” “这万死不辞倒是不必的。”方云霏嘿嘿一笑说:“临来时,家父交待与我的事儿,你是知道的。但此次方强受伤太重,让方力一人将他送回‘翠园’,我心中委实放心不下。烦请苏兄不辞辛苦,将方强送回‘翠园’,不知苏兄意下如何?” 苏伟忙站起来说:“些许小事,何足挂齿。在下决不让方兄失望就是了。” 方云霏作了个揖说:“那在下先行谢过了。” 就在这时,方力走了进来说:“按照师叔的吩咐,山寨的这些人都已经打发走了,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人在此了。” “好,你这事儿办得好。”方云霏不由称赞了方力一句。接着对方力说:“山寨中的财物还剩下多少?” 方力回答说:“金银细软约摸还有五六千两。” 方云霏闻言,又对方力说道:“你速去将这些东西打包装好。然后到马厩去挑上几匹好马,备好一辆车,车上多备些棉絮之物,强儿不能骑马,等会让他用。” “好。我这就去办理。”方力答应了一下后,正欲离去。又被方云霏叫住说:“此间的事情已经完了,待会你便和苏大侠将强儿送回‘翠园’,一路上要多加小心。见到你师祖后,请告诉他,燕京的事儿我一定会办好。请他老人家放心。” 待过了午时不久,方云霏等几人把一切都收拾停当了。苏伟和方力便四下里放起火来。这时西北风刮得正紧,不一时便见浓烟滚滚,烈焰腾空而起。真个是火借风势,风助火威,把个黑风口烧得通红一片。往日热热闹闹的黑风口山寨,再也不复存在了。望着这烧得通红的山寨,方云霏等人一齐哈哈大笑,转身扬鞭打马下山而去了。 方云霏等人下山不久之后,便来到了原下马休息的地方,早有看守马匹的两个家奴,一齐站在路旁等候。方云霏翻身下马对二人说:“你们二人随我进燕京一趟,现在去将马匹牵了过来,我们即刻就动身。” 待两个家奴进林子去牵马之后,方云霏对苏伟抱拳说:“苏兄,我们就此别过。望苏兄一路珍重。” 苏伟没有下马,就在马上施礼道:“方兄此去燕京,定然又是一番风风雨雨,望兄长多加小心,如有用着在下的地方,我当星夜前来相助。告辞。” 苏伟说完,便和方力带着方强所乘的马车,向“翠园”方向而去了。 待苏伟等人去得远了,方云霏等三人五骑,也朝东向河北方向而去了。 苏伟三人返回“翠园”暂且不表,却说方云霏一行,出了太行山后,便到了灵寿。然后转东北方向,沿曲阳经顺平。第三日傍晚时分,来到了燕京城外。见守城官兵盘查甚严,方云霏为保证携带之物安全,自然少不得多花银两,多费些口舌。 这燕京城是方云霏来过多次的地方,而虎威镖局,又是方砚竹暗中经营多年的一个所在。“翠园”诺大的一个地方,上上下下几十号人吃饭穿衣,除拥有的百十亩田地,所使用的银子,就靠这虎威镖局替人保镖而来。所以,方云霏对这儿自然是轻车熟路,不多久,便来到了镖局门口。 进得镖局后,早有人牵过马匹,安排他们吃饭休息。方云霏叫过镖局掌门的,仔仔细细地交待了所带货物的注意事项后,便关上房门休息了。待到初更时分,他换上了一身黑色的紧身衣靠,足穿乌云皂靴,背插青钢宝剑,悄悄地潜出房间。来到了院子之后,他一个漂亮的转身,人已经跃上了屋顶,然后像只夜枭般,悄无声息地向燕王府奔去。 第73章月明星朗话燕京(六) 方云霏纵高伏低,不一时便到了燕王府。所谓的燕王府便是昔日的元朝皇宫,里面各式宫殿房屋栉比鳞次,错落有致。地形极其复杂。方云霏从没有到过这种地方,当然更不知道燕王朱棣在什么地方,他静下心来,仔细地想了想。便朝灯火通明之处寻去。 却说朱棣数年前,在京城金陵被父皇叫进御书房,一番旁敲侧击,恩威并施之后,当时心中着实吓得不轻。历朝历代都是这样,为了皇权的稳固,诛杀亲生骨肉的事情,那是屡见不鲜的。汉武帝诛杀太子,武则天扼杀儿女,那都是活生生的不争事实。自己的这位父皇比以往的皇帝,更加的残暴不仁,前几年杀附马便是一例,想起来便令人心惊不已。一听朱元璋要他早些回到封地燕京去的话,他便连忙点头答应。没有几日,他便回到了燕京。 从那以后,每当闲暇之时,相起那日的情景,心中还有余悸。这些年,他表面上收敛了许多,实际上则还是一如既往,暗中不断地积蓄力量,屯积兵粮兵器的步伐也一刻也未曾放松。 这一晚,朱棣正将心腹之人王真,陈文,李斌、张玉和朱能,召集在文华殿中,商讨朝廷催促征讨乃儿不花一事。故而灯火通明,而通明的灯火,却正好将方云霏引了过来。 方云霏一见此处灯火通明,又见里面人影晃动,猜想这儿定是个重要的地方。便飞身跃下屋檐,慢慢地靠近窗棂。隔着缝隙用目向里看去,只见在烛光的照耀下,有十来个人,正围着一张桌子,激烈地争论着什么。仔细地一听,好像正在争论漠北出兵一事。他正待俯下身去听个明白,却突然发现拐角处,也伏有一人。心中不由暗吃一惊,由于摸不清这人的来由,也不知是敌是友,因而不敢造次。他正思量个什么法子,搞清这人的来路。就见一物破空射到,他赶紧就地一滚,躲过了这突然而至的袭击。他抬头一看,原来是一枚飞镖,不偏不倚地钉在了柱子之上,镖尾还兀自抖个不停。待到他再看时,那人已经跃上对面屋顶,向西北方向疾奔而去。方云霏想也未及细想,也跟着跟着跃上屋顶,一路跟了下。 前面那人身形奇快,衣袖飘飘俨然一只飞鸟般的向前飞奔。方云霏号称“追风圣手”,轻功自是了得。但与这人相比,也只是在伯仲之间,相差不是很大。他生怕被那人发觉,因而不敢过份靠近,只得远远地跟着。 只见那人出得城门后,纵高伏低一路往西而来。约摸行得几十里后,来到了一个辟静之处。这是一个北方常见的四合院落,房屋破败不堪,显然很久无人居住了。但四周松柏掩映,倒也显得十分的清静。那人进得院来之后,便直奔正房而去。 方云霏见状随之跃上东面的厢房房脊,趴在上面细细地观察起来。果不其然,正房拐角处真的伏有暗哨,院门的左右两边还各有一人。真个是艺高人胆大,但见方云霏如灵蛇般轻巧,毫无声息地溜下了房顶。接着便像鬼魅一样,来到了正房拐角处的暗哨后面。他暗将劲力蕴于右手食指,倏地便点向这人背后的“风池穴”。这人连哼也没有哼一下,身子便向前栽去,方云霏眼急手快,右手顺势一把抓住这人的衣领,左手抓住这人的腰间绦带,把他悄悄地拖到黑暗之处。然后又不慌不忙大大方方地向院门的两人走了过去,而这两人全然不知危险靠近,还当是房门旁边的暗哨之人。 方云霏慢慢踱到大门左侧之人还有几步之遥时,突然发力,闪电般的便到了他的跟前,一股凌厉的指风,已经点中了他的“中脘穴”。与此同时,右手的蝴蝶镖,向右侧之人激射而去,就听“卟”的一声,蝴蝶镖已然射进右侧之人的咽喉。就在呼吸之间,已将两人全部放倒。他回头看了看正房,见里面还没什么动静,这才将一颗悬到嗓子眼的心放了回去。 他像狸猫般复又潜到正房的窗户之下,轻轻地在窗户纸上捅了一个小洞,用眼向里瞄去。就见房中间立有几人,其中一人年纪与自己父亲方砚竹相当,生得甚是威严。一张瘦削的脸上,衬托着一双凶狠的眼睛,鹰钩鼻子下生着一张厚实的大嘴。他的旁边还立有一个小姑娘,生得很是标致,杏仁脸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了着实招人喜爱,年龄却与自己女儿方蕊一般大小。 这时,只见那瘦削的老者问道:“乞木儿,你确定燕王府的那人没有跟来?” “我确定。那人中了我的飞镖,此刻肯定一命呜呼了。”那个叫乞木儿的如是回答。 方云霏这才知道那个被自己一路跟踪而来的人叫乞木儿。再看那人生得很是精壮,倒不像是一个武功甚佳之人。当他听到这人叫乞木儿时,立时引起了他的警觉,他立刻断定这群人必是元朝的残余势力无疑。于是他更加注意偷听他们的谈话。 “唔……。”那老者自言自语地又说道:“从乞木儿描述来看,那人既不像朱允炆派来的,更不是我们的人。难道是什么江湖之人前去行窃不成。” 少停,他又环顾了一下周围的人说:“咳!管他什么鸟人,料想对我们这次行动没什么影响。大家听我号令。” 房里众人一齐躬身回答说:“请主子吩咐。” 那老者说道:“根据乞木儿刚才探来的消息,好像朱棣还没有马上用兵漠北的迹象,但他的大军确实在向张北移动。乞木儿你马上赶回去,将这一情况告诉乃儿不花,让我们的队伍不要再往前走了。如逼得太紧,一旦朱棣那小儿发起狠来,反而大大的不妙。” 乞木儿抱拳躬身说:“是,我即刻便返回去。” 那老者接着又说:“其余人跟我一同前往江南,这几日分别去把要用的物件准备好,待我把这里的事情安排好就动身。大家分头去办,不得有误。”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小姑娘就说道:“师叔,咱们这么着急地赶往江南,到底干什么去啊?” “嘿嘿……,干什么去?这话问得好。”老者笑了笑说:“现在朱棣他们窝里正斗得紧,老夫就是去给他们加把火添瓢油的。哈哈哈……。”老者的这一阵笑,直震得房梁之上的灰尘嗦嗦往下掉,可见这老者的功力何等深厚。 听到这番话,直叫方云霏冷汗淋漓,心头颤抖不已。虽然还不知道这群人要去江南什么地方和去干什么,但也足以说明他们有着一个天大的阴谋。自己此时还不离开,一旦被他们发觉,便会很难全身而退。且不说房内的其他人,就是那老者,自己便肯定对付不了。想到这里,他悄悄地离开窗户,转身跃上东边厢房房顶,施展全力向燕京狂奔而去。 不一时,他又复进得燕京城来,这个时候,天已开始亮了,四周的景物清晰可辩。他满怀心事地迅速地来到了虎威镖局。进得门来之后,马上把镖局的掌柜叫来,对他说道:“我有急事须即刻赶回‘翠园’,你马上差人去将我的青骢马备好。我带来的那批财物,你要好生看管,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绝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待我回来这里之后,自会有安排。” 见掌柜点头答应之后,方云霏赶紧收拾了自己的随身衣物,当他来到院中时,早有人牵来了自己的青骢马,他立即接过缰绳,翻身上马,朝“翠园”方向疾驰而去。 一路上他满脑子都是那老者的话,思来想去也拿不定个主意,自己若是冒冒失失地前去燕王府报信,非但人家不会感谢,还有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原因很是简单。那老者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趁朱棣他们窝里正斗得紧,前去江南加火添油,所谓加火添油,便是要对明王朝不利,倘若那朱棣真有不臣之心,且不正好借他人之手,除去一个心头之患。自己冒失地去报信,岂不搅了他的好事,若是这样,自己那能讨得了好去。自己若去京城报信,燕京的事情又怎样去办?况且这里离京城远隔万水千山,自己此刻真的是孤掌难鸣。 此事太过重大,容不得半点闪失。唯一的办法,只有返回“翠园”,向父亲他老家禀报实情。他老人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什么的危险和变故没有经历过,由他老人家定夺之后,再作计较不迟。 所幸的是方云霏跨下的青骢马,乃是千里挑一的良驹。乃是当年方砚竹前往西夏走镖时带回的,精力充沛脚力甚快。加上他不分昼夜地往回赶,除了给马匹喂料喝水外,根本就没有怎么休息。如此算来,他已经三天两夜没有合眼了。所以原来要三天的路程,他第二天便赶到了。 第74章月明星朗话燕京(七) 方云霏一到“翠园”,他连水也没有喝上一口,便直接奔方砚竹的房间而来。跪地请安之后,他一五一十地,将如何铲除黑风口山寨,如何夜探燕王府,如何偷听到蒙古人谈话的情况,向方砚竹细说了一遍,听得方砚竹眉头紧锁,脸色越来越凝重。 待方云霏将事情说完之后,方砚竹望了望爱子一眼,发现儿子人已瘦了许多,人也显得很是憔悴。他充满爱怜地说:“这一趟,你真的辛苦了。” 方云霏笑了笑说:“辛苦倒也没有什么。不知爹爹对这事是怎么看的。” 方砚竹叹了口气说:“要来的,终究要来。这是谁也无法阻挡得了的。” 方云霏不解地问道:“此话怎讲?” “你先且坐下,听听为父的看法。”看方云霏依言坐下后,方砚竹接着说:“自从朱元璋那老东西去年一命呜呼后,皇位便由他的孙子朱允炆接替,这个新皇帝与他爷爷可不是一路人。他一心想用仁义礼教治国,殊不知皇帝有那么好当的!没有皇帝的威严,他的仁义礼教在一些人眼里,就是一堆狗屎。他这样书生意气是要误国误民的。而他的四叔燕王朱棣,向来善谋果断,与他父亲倒有几分相像,这些年来已经在北方坐大,手下能征惯战之士甚多。岂会屈居自己侄子之下,所以我说要来的终究要来。唉……,只是兵革一起,天下又要大乱,遭殃的还是老百姓。但朱棣果真这样目无君主,祸乱天下百姓的话。我倒想要与他斗上一斗。” 方云霏忍不住插话说:“爹爹,您老与朱氏王朝斗了一辈子,怎的还会想要涉足他们皇室内斗之中去呢?” 方砚竹摆摆手说:“你错了,皇室内斗,牵动的是天下安危。好不容易才过上一二十年安稳日子,天下却要因他们的争权夺利而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再说了,那朱棣毕竟是一个藩王。若因争夺皇位而妄动刀兵,而致天下生灵涂炭。这便是以下犯上,造反作恶的大罪。素来为天下人不齿。我虽与他们斗了多年,但那时是为旧主尽忠,现早以成过眼烟云。如今天下一统,就应安守本份,过好自已的日子。家国之事当以国事为先,所以我一直将忠义二字,作为我一生的追求,现在遇到这关乎国家存亡的大事,我又怎会置身事外。特别是你提到的蒙古鞑子一事,更是引起了我的疑虑,这些人欲混水摸鱼图谋不轨,这是我更不能容忍的。” 方云霏闻言,心中为父亲这种博大的情怀感动不已。他向方砚竹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方砚竹想了想说:“昊儿来到我门中,已经有一二十年了,武功尽得我的真传,差的只是火候和历练,现在是该让他出山的时候了,江南的事还是让他去办。影儿也正好在那一带活动,我会让人通知他暗中协助昊儿。他经验老到,又征战沙场多年,有他帮助,料想也无甚大事。你就在家多休息几日后,还是返回燕京去,那儿的事只有你熟,还得由你去办。” 方云霏点点头答应道:“好,我就按爹爹的吩咐去办。”稍停之后又问道:“强儿的伤势不要紧吧?” 方砚竹笑着说:“已无大碍了,这小子平日里大大咧咧地,这回吃了苦头,该长些记性了。” “爹爹若无有其他吩咐,孩儿便告退了。”方云霏说道。 方砚竹点点头说:“你先下去休息吧,我也要把这些事情仔细地想上一想,防患于未然。” 方云霏转身离开房间,出得房来之后,他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来到了方强的住处。推开房门后,才发觉方蕊、司马昊和方力都在房间和方强说着话儿。 方蕊等几人见方云霏走了进来,都赶紧起身施礼。方云霏见状便说道:“罢了。大家都坐下说话。” 方云霏说完这话,便径直来到方强的床前,见方强面色蜡黄,心中不免有些难过。 见方云霏来到自己身边,方强挣扎着便要起身,方云霏一把按住说:“你且躺下休息,不要乱动。”随之又拿起方强的手腕,替他诊了诊脉说:“你现在已无大碍,休息将养一段时日后,便会恢复如初了。只是吃了这次亏后,可要吸取教训,再不可大大咧咧的,办事不用脑子了。” 方强闻言笑了笑说:“我这次给师叔和师祖丢脸了。” 方蕊接过话说道:“什么叫丢脸了!你都伤成了这样,还要怎的!我听苏大侠和方力说,那晚你比猛虎还要威风。丢了谁的脸。说你给他们长了脸还差不多。爷爷和爹爹痛你还来不及呢。爹爹你说是也不是?” 方蕊和方强乃是死党的情谊,从她刚才这些言语当中,便可见一斑了,怪不得只要方蕊一呶嘴,就是对面是天王老子,方强也会扑上去斗上一斗。 司马昊也说道:“师弟不用自责了。临阵对敌负伤,那是很正常的事儿,何况你还尽力了。” 方云霏没理方蕊的话,也对方强说道:“昊儿说得对,武林中人流血负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你以后多注意不就是了。” 方蕊对方云霏嘻嘻一笑问道:“爹,方强方力他们干什么去了,那对头好像很厉害吧?能将方强伤成那样!” 谁知方云霏一翻白眼说:“女儿家的,问那么多干嘛!成天疯疯颠颠的没个正形。” 方蕊一听这话,气得一撅小嘴,不再作声。其他人听了都偷笑起来,特别是司马昊心里更是乐不可支。 这几人又坐着说了一些闲话,见时间不早了,便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临出门时,方云霏又叫住了司马昊,对他问道:“昊儿,你最近功夫练得怎么样了?” 司马昊恭敬地回答说:“回师父的话,徒儿一天也未将功夫放下天天都在练着呢。” “哦,没有搁下就好。”方云霏接着又问道:“你师祖传你的金刚伏虎拳,你可有什么收获?” 司马昊想了想说:“徒儿愚笨,总觉得这五行伏虎拳,徒儿没有掌握要领,使将起来,好像没有什么威力。” 方云霏对司马昊一招手说:“你且随我来。” 司马昊随方云霏来到后园的练功场后,方云霏对司马昊说道:“来,你将这套拳从头到尾的使上一遍给我看看。” 司马昊依言来到场地中央,深深地了一口气后,便拉开架式,从第一招“虎啸高岗”,一路演将下来,直到最后一招“金刚伏虎”收势,将这一套拳法使得似行云流水一般纯熟。 方云霏看完后,对司马昊说道:“你知道你所说的使不上劲的原因在那里吗?” 司马昊听了摇了摇头。 方云霏接着说:“这套五行伏虎拳,形似外家功夫,实则是内外结合。五行者,金、木、水、火、土也,正所谓五行对五脏,五脏对五时。相生相克,绵延不绝。讲究的是威、猛、柔、巧。这四字看上去有些矛盾,其实不然。像第三十六招‘虎跃深堑’,就要左手为阳,右手为阴。刚柔相济,才能发出最大威力来。” 司马昊忙说:“是,弟子记下了。” 方云霏见司马昊领会了,心中很是高兴,他们之中这种似徒非徒,是儿非儿的关系,早以把他们两人紧紧地粘合在一起。对父亲准备派他出山一事,更是既高兴又担心,他本想把此事挑明,但又觉得不妥,还是由父亲交待为妥。于是他含蓄地道:“昊儿,你日后行走江湖时,可千万要记得,师父教你的御敌防身之术,你固然要融会贯通,更为重要的是,你要在实战中,不断地寻求变化,武功方能精进。还有就是如果对方武功太强,要首先保护好自己,切记不可莽撞。” 司马昊点头说道:“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再说方砚竹见云霏离去之后,便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这次方云霏北上燕京带来的消息,的确是太重要了。如果真是元朝的残余掺合到这里面来了的话,那事情就变得非常复杂起来了。 从云霏所描绘的那个人的形象来看,很像他的老对头“千面人屠”沈翰。当年在红巾军中,两人可没少打交道,彼此知根知底的。武功也不相上下。如果真是他要到南方去,那就真没人能阻止他了。自己把司马昊派出去报信,一旦遇上这个老魔头,司马昊一没江湖经验,二没与人交手厮杀过,是不是太过冒险了。 可是他又转念一想,沈翰惯于独来独往,怎会如此大张旗鼓地说要去南方呢?这似乎不像他的做派,这里面会不会有其他的阴谋,他们所谓的要去加火添油,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要解开这里面的谜团,便只有去了解事实的真相。坐在这家里凭空臆想,只能是误人误已,起不了什么作用。司马昊来到自己面前,已经有了很长时间了,这孩子品质和意志都属上流,但对人对事的反映确实差了一些,机敏也还不够。但若是总把他关在自己的的身边,不让他出去历练,那他永远也进步不了。 本来这些事与他实在是扯不上半点关系,他完全可以置之不理。但这一股正义感却又驱使他朝这方面想。自古以来有多少忠臣义士尚能杀身取义,在大事大非面前挺身而出。难道我还不及古人么。想到这里,一股英雄之气,从心底尤然而生。于是,他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一方面要将司马派了出去,让他去江湖上闯荡。一方面决定,如果需要,他将再度出山,与那些邪门歪道再搏上一番。 第75章司马昊奉命出山 在这月明星朗的青松岭上,司马昊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一五一十地向方蕊讲述了一番,司马昊说得轻描淡写,方蕊却是听得心惊肉跳。 她在心中暗暗地思衬:怪不得最近在翠园见不到爹爹的身影,却原来是去干那惊天动地的事儿去了。继而又想到了方强,方强那混小子,竟然得到爷爷和爹爹的青睐,让他跟着去出了一番大大的风头。想到这里,她不禁说道:“爷爷忒地偏心,宁愿叫方强那混小子去,也不叫我跟着去,成天将我关在‘翠园’当中,真是无趣得紧。我就是再不济,也不会像他那样被抬回来吧。” 司马昊闻言哈哈大笑,指着方蕊说:“你当是在‘翠园’练功呢,大伙明里暗里都让着你,那可是步步见血,性命相搏的地方。你从没出过‘翠园’半步,爷爷会让你去那种地方吗?” 方蕊听了这话,静静地沉思了好一会才说道:“我要是一个男孩儿,早跟爹爹闯荡世界去了,那像今天这样,跟在人后屁颠屁颠的讨人嫌。”她望了眼司马昊又说道:“那你跟我说说,爷爷此番叫你出山,都说了些什么呢?” 方蕊的一番问话,又勾起了前一天的情景来。 司马昊望着方蕊一笑说:“我讲了一两个时辰了,你也应该听够了吧,还要我讲,哼!什么事你都想知道。” 方蕊拉着司马昊的手,撒娇地说:“你就告诉我嘛,好不好?” 司马昊被缠得毫无办法,只得说道:“好!好!好!我拗不过你,我告诉你还不行吗!” 原来昨天傍晚,司马昊正在后园之中,温习方砚竹新创的一套天罡掌法,突然被人叫到方砚竹的房中,待司马昊进入房中时,只见方砚竹端坐在房中太师椅上,自己师父方云霏垂手立于一旁。见司马昊行过礼之后,方砚竹微微一笑,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道:“昊儿,你且坐下。” 司马昊闻言,抬头看了看方云霏,低头回话说:“师祖、师父在上,孙儿不敢造次。” 司马昊话音还未落地,方砚竹便哈哈地大笑起来:“平素里蕊儿 在我跟前没少说你好话。唔,这鬼丫头还是蛮有眼光的。哈哈哈……。懂得礼数就好。”说完,又用慈祥的目光看了看司马昊道:“你且坐下,我有话说。” “这……。”司马昊闻言之后,犹犹豫豫地始终不敢坐下。 见司马昊不肯坐下,方砚竹也就不再强求了,他望着司马昊说道:“昊儿,你来到我‘翠园’当中,有多长时间了?” 司马昊当即恭敬地回答道:“回师祖的话,有十来年了。” “哦……。”方砚竹感叹地说道:“真个是光阴似箭啊。那天影儿把你带到翠园来的时候,就像昨天发生的事儿一样。这样看来为师离天的日子远了,离地的日子又近了一步。” 方云霏接过话来说:“爹爹怎的说出这般话来,你老身子骨硬朗着呢。蕊儿的终身大事还等着您老作主呢。” 司马昊也跟着说:“师祖您一定会福寿绵绵,还有多少大事等着您去拿主意呢。” 方砚竹哈哈一笑道:“你们说的都是屁话,天下那有不散的筵席。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这可是老天爷定下的规矩,谁能违背得了。不过昊儿刚才说的话还有些理儿,我只不过动动嘴皮子,出出主意。事情还是要你们去干。”停了停,他接着又说道:“昊儿,今天我把你叫来,有两件事儿,你一定要照我吩咐的去办。” 司马昊恭敬地回答说:“请师祖吩咐。” “第一件,从今天起,我正式将你收为关门弟子,从此你和霏儿、影儿就是师兄弟了。霏儿性情温柔仁慈有余,威武勇猛不足,武功虽可独步江湖,但毕竟是以轻功见长,若与高手相搏,还是相差一筹。影儿疾恶如仇,武功也达上流境界,但锋芒太露,没有远虑,终究难成大事。而以你现在的功力来看,以与影儿不相上下,差的只是火候,只要历练一番,当有所成。与他们二人相比,你心思缜密,行事练达沉稳。这是为师我最为欢喜的一点。但你要记住,门中大事我自有安排,其他事情由霏儿作主,你不可违拗。今日之事暂不可对蕊儿那丫头提起。免得她与我纠缠不清,平白里添些烦恼。这些你们都听清楚了吗” 方云霏与司马昊一齐身答道:“听清了。” 方砚竹清了清嗓子,接着又对司马昊说:“这第二件事,便要昊儿去做了。我年轻的时候,曾与‘千面人屠’沈翰同在小明王帐下效力,这人武功已臻化境,行事诡秘凶狠。为人心术不正。乃是一极为棘手的人物。” 方云霏突然一惊道:“难道我在燕京城外所见之人,便是您说的‘千面人屠’不成?” 方砚竹不置可否地接着说道:“但从你描述的情形看,又有些不像,沈翰这家伙的易容之术可是非常了得,人称‘千面人屠’,岂有浪得虚名之理。这外号既说明他行事阴狠毒辣,也说明他能以千面示人,当真不可小觑于他。记得有一次,他奉小明王之命,前往朱元璋大营,去联络会攻江宁的事儿,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朱元璋不愿奉令,当天晚上这家伙竟然化装成我的模样,潜入了朱元璋的中军大帐,不仅打伤了他的大将胡大海,还把朱元璋劫持,囚禁在了小明王的牢房之中,幸亏马夫人深明大义,洞察秋毫。识破了沈翰欲挑起义军之间内哄的诡计,使朱元璋知道了这件事,乃是沈翰所为。否则的话,我和朱元璋之间的梁子会结得更大了。” 方云霏闻言吃了一惊,不由得说道:“如此说来,这沈翰真的是十分可怕,他要干这事,完全可以以本来面目出现,却为何要扮作你的模样呢?” 方砚竹淡淡一笑说:“当时我也是非常地气恼,去找沈翰理论,谁知那厮竟厚颜无耻地说‘我帮你扬名立万,你该感谢我才是。’你们看,沈翰就是这么一个阴险诡诈的小人。” 方云霏点点头说:“爹爹说的极是。”接着又司马昊说道:“昊儿,你可千万要记住你师父说的事儿,识人不仅要观其言,更重要的是要观其行。” 司马昊躬身回答说:“徒儿谨记在心。” 方砚竹紧接说:“我一生信奉忠义二字,而那个沈翰则不同,他相信的暴戾为先,当初我俩就尿不到一个壶里去。就为小明王和这沈翰的所作所为太令我失望,我当年才负气出走。” 方云霏不安地说益:“如此说来,昊儿此番前去江南,要分外小心才是。” 方砚竹点点头说:“听说他自小明王过世之后,便以投靠了元朝,前几日,云霏在燕京探到的消息不管真假,都说明沈翰意欲潜入京城,趁朝中新老交替之际,行刺朱允炆。以图恢复元朝旧貌。哼,真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须放着我方砚竹死去,否则,我焉然让这些奸佞小人得逞。” 方砚竹看了他们二人,继续说道:“大明朝以前虽与我势同水火,但还是出自红巾军一脉,况且朱元璋这人现在看来,确实是雄才大略之人,举手抬足之间有过人之处。我曾屡次行刺于他,那时只不过是为主尽力而已。现在想来,也确有违背天意之处,这些都是你们不足为取的,昊儿,你要记住了,大丈夫行走天地之间,处险境不求一时得失,行大事不拘泥小节。一切以天下苍生为念。只要你认为是对的,就大胆地去做,不要顾忌什么门派、名节之类虚无缥缈的东西,昊儿,你即日下山,迅速前往南京城中与你师兄汇合。若遇着沈翰手下,当极尽全力与之周旋。想方设法把这一消息告诉朱允炆。事毕后,速回翠园来,我另有安排。” 听完司马昊的一番讲述,方蕊这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才知道师兄司马昊此番出山,肩负着如此重要的使命。 她暗暗为自己悄悄地跟随司马昊出山,感到非常的庆幸。若没有自己这番近似疯狂的举动,不还要在“翠园”关一辈子么。这一下遂了自己的心愿,她真有说不出的高兴。她心中猜想,此番前去京城,定然免不了一番激烈的争斗,另外还可以见识下外面的花花世界,与“翠园”到底有何不同。将来回到“翠园”后,方强那臭小子若是问起,我要跟他说上三天三夜,让他就羡慕去吧。想到这里,她望着司马昊说:“师兄,此番前去京城,我若是遇到危险,你会怎么办啊……?” 司马昊闻言,正色说道:“你不要在此胡说八道,万一有甚危险,我就是舍去这条性命不要,也要护得你的安全。” 听到这话,方蕊的心里顿时像倒了蜜罐般甜美。脸上挂着从心底里泛起的笑意,只是呆呆地看着司马昊,竟然说不出话来。 第76章访旧地悲从心来 见方蕊呆呆地望着自己,司马昊也从心底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他轻轻地对方蕊说道:“天色尚早,赶了这么远的路,你也累了,你不如靠在我的肩上歇息一下,我们再走不迟。” 方蕊巴不得司马有此一说,痛痛快快地便答应了一声好,马上坐到了司马昊的身边,搂着司马昊的胳膊,把头靠上司马昊的肩上,便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司马昊看了看身边的方蕊,思绪又回到了昨天晚上方砚竹的房间。方砚竹的一番话,把个司马昊听得血脉贲张,恨不能立时飞到南京城中,与那些人放手厮杀一番,也不负了师父的教诲和数年的苦练。他当既跪倒尘埃,对方砚竹言道:“师父请放心,孩儿此番前往南京,决不辱师父之命。” 方砚竹听了司马昊之言后,高兴地点了点头,转身对方云霏说道:“霏儿,你去将我青虹剑取来。” 方云霏应声而去,不一刻,便从内室将剑取到,双手呈于方砚竹,方砚竹接过剑,慢慢地将剑从匣中抽出,却一枚暗泽无光的宝剑,剑身隐隐有松纹痕迹。他顺手挽了一个剑花,又将剑送回匣中。对司马昊道:“此剑跟随为师数十年,到底饮过多少人血,连我自己也记不清了,它虽算不上削金断玉的剑中极品,却是一把上古利器。今日,我把它传将于你,影儿见了此剑,自会知道我的用意。” 司马昊跪在地上,双手接过方砚竹递来的宝剑,接着一连磕了几个头,直到方云霏将他扶起,他才起身立于一旁。方砚竹接着说:“昊儿,你此番出山,乃是初出江湖,时时都要小心在意,切不可意气行事,遇事多向影儿讨教。你以离开故乡多年,此次可取道汴粱,先行祭祖之后,然后再迅速前往南京。路途之中变数甚多,你须灵活处置。” 就在这时,随着一阵山风吹过,方蕊猛地打了个激凌,一下将司马昊惊醒过来,他连忙收住奔驰的思绪,一看方蕊,以半睡半醒地依偎在自己的怀中。他赶忙推醒方蕊,轻声柔和的说道:“蕊儿,此地山风甚紧,使人极易着凉。要是弄病了,反而担搁行程。况且也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赶路吧。” 方蕊答应了一声,极不情愿地随即站起身来,随着,两人并肩向前走去。又过了一个时辰,两人已下得岭来。这时,远远的地平线上,隐隐的露出鱼肚白来,天就要放亮了。此地以离黄河渡口不远。司马昊长啸一声,两人赶紧向前奔去。 不多时,两人便以到了黄河边上,这时天以大亮,奔腾咆哮的黄河,以雷霆万钧之势,一泻千里的向东方流去。旧地重游,司马昊思绪万千,当年花无影带他渡河的情景,又浮上了他的脑海。晃眼之间,又过去了这么多年,眼前的情景与当年已是大大的不同了。真是沧海桑田人物两非。此番奉师命出山,还不前面有什么样的变故在等待着自己。想到此,司马昊吩咐方蕊在原地等着,不要随意走动,自己转身寻找船家去了。 望着横亘在眼前的黄河,方蕊兴奋得手舞足蹈,她几时曾见过这等气势的大河来,平素里村旁那条潺潺流淌的小溪,在她看来,就以很大了。今日里猛见如此气势的黄河,就犹如在梦境中一般。更何况马上便要和心上人,同舟从它身上渡过,不知又将是一番什么滋味。兴奋中不由得带有几分好奇,期盼中又夹有几丝兴奋。 就在这时,司马昊以带着一位壮汉来到方蕊跟前,司马昊拉着方蕊的手说道:“蕊儿,快上船。咱们过河去。”方蕊依言随司马昊进了船舱,只见船家开解缆绳,一撑杆儿,船儿便离岸很远了。离岸若有半箭之地后,便见浊浪排空而来,拍打得船儿隆隆作响,就见船儿左右摇摆,上下起伏。在波峰浪谷中穿行而过。好像随时都会钻进水中一般。方蕊早以吓得花容失色,刚才的好奇、兴奋全被她自己抛到爪畦国去了,她只一阵玄晕过后,便吐了个昏天黑地,慌得个司马昊忙在方蕊背上又捶又拂的,把个船家看得挽着嘴直笑,心道:“看这对小夫妻打扮像是练武之人,却又怎的如此不济,想必是初次坐船吧。一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如此改形失色,倒也有趣得紧。” 约摸半个时辰后,船终于靠上了南岸,司马昊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丢于船舱之中,头也不回的扶着方蕊上岸去了。方蕊在大堤之上坐了好一阵,方才恢复过来,她朝司马昊吐了吐舌头道:“妈呀,如此吓人,我再也不敢坐船了。” “吓人的还在后面呢。”司马昊笑了笑道:“蕊儿,时间不早了,咱们还是赶往汴粱再说吧。”说完,两人起身,展开轻功,往东而行。不一时,便到了巩义县,二人在马市上挑了两匹上等好马,朝汴梁方向急奔而去。 待赶到汴梁时,两匹马儿也以跑得大汗淋漓。这时以是酉时过了,城门也以关闭。司马昊和方蕊便在城外一家叫“悦来客栈”的地方,要了两间上房住下。两人用过晚餐之后,分别洗去了一天的征尘。方蕊正待要到司马昊房中看看,自己的房门“吱”的一声被推开了。方蕊抬头一看,就见司马昊身穿一身夜行衣靠来到房中。知道他有事要出去,便问道:“师兄这是要到那里去?” 司马昊回答说:“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好生歇息。”说完转身就欲离去。 方蕊见状,赶紧上前几步,一把拉倒司马昊说:“你不告诉我到那里去,我就不让你走。” 司马昊怔了怔,他望着方蕊蕊道:“我欲前往南边的一处地方,取回我母亲的骇骨,带往栖霞岭与我父亲葬在一处。你就此歇息,我明早便回。” “不,我也要去。”方蕊一听司马昊是去取他母亲的遗骨,那还有不跟随去的道理。 司马昊叹了口气说:“我本待不告之于你,又怕你到处寻我,惹出事来,告诉你吧,就知道你一定要跟着前去。唉,跑了一天的路,你不累么?” “哼”方蕊闻言把头一摆说:“你也忒地小看我了,我可不是什么娇小姐,在‘翠园’的时候,我什么地方落后与你啦。” 司马昊想了想道:“也罢,你赶紧收拾一下,和我一同前去吧。”说完便在房门口等着。 待方蕊收拾好了之后,两人出了房门,反手将房门带上,并不从正门出去,而是跃上厢房房顶,然后展开轻功,向南奔去。 几十里路程,在他们来说,并算不得什么,转瞬便至。 二人来到当年的农舍时,司马昊抬头看了看天,知道此刻已是二更时分。他放眼望去,见这旧时农舍早以坍塌多时,只剩下几堵断墙残壁。 猛然间,那个风雪弥漫的夜晚,又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母亲那奄奄一息的脸容,妹妹那孤独无助的目光,一一在他眼前出现。他的心情变得格外的沉重,他甚至不敢迈动脚步,去到那个想看又不敢看到的地方。母亲临终前,拉着他的手,眼睛里充满了信任和期望。可他却在转瞬间,便把母亲的重托忘却了。把妹妹抛弃在野外,只身前去寻仇,仇没报成,却将母亲唯一痛爱的女儿丢掉,这是他心中永远也无法抹去的痛。在这个遍地都是豺狼虎豹的世道,妹妹也许早以不人世了。待会见到母亲的坟地,自己将有何面目再见到她的遗骇,自己又将如何言及这一切! 见司马昊停下脚步,脸上又是一副难以言状的痛苦表情,方蕊收起了往日嘻嘻哈哈的神情,轻轻地对司马昊说道:“师兄,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不记得地方了?” “这地方永远地刻在我的心里,便是一千年一万年也不会忘记的。”司马昊接着又说道:“我辜负了她老家的重托,我对不起她老人家……。我没有面子去见她。”话一说完,早已是泪流满面了。 司马昊的事情,她早就听花无影说过,所以方蕊极为关心的说:“师兄,你不用太难过了,那也不能全怪你的。” 司马昊点点头,又继续往前行去。 在冷月的照耀下,这里显得格外的凄凉与可怖。他带着方蕊穿过残壁,来到了农舍后面不远的一片荒地。这里是他的伤心之地,也早把这里的一切深深的刻在脑子里了。 他凭着儿时的记忆,很快就找到了母亲张氏的坟墓,当时立的墓碑,现在早以荡然无存,坟墓上也长满了各种杂草荆棘。看着眼前如此凄凉的景象,想着母亲往日的音容笑貌,和那个永世也难以忘怀的风雪之夜。一刹那,悲痛、辛酸、难过与内疚一齐涌上心间。司马昊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坟前,撕心裂肺般地喊了一声“娘”后,便伏地痛哭起来。 他这一哭真个是日月无光,草木含悲。把个方蕊在旁边看得直掉眼泪。这个师兄在她眼中甚是高大,性格倔强,轻易不会在人前服输。自打他进了“翠园”之后,还未曾见过他如此地伤心痛哭过。当司马昊在她面前,毫无顾及地展现他人性软弱一面的时候,她的内心世界受到了极大的震动。司马昊每哭一声,便拉着她的心向下一沉。她毕竟没有品尝过人生的酸甜苦辣,生离死别。从小便是在众人的呵护娇惯下生活,那曾遭遇过司马昊这种人生变故。所以当司马昊痛哭流涕的时候,她根本不知道怎样劝慰,从什么地方去劝慰于他,只是一个劲地陪着掉泪。 ” 第77章几多辛酸泪满襟 让司马昊尽情地渲泄了内心的愤懑和悲痛一阵后,她才拉了拉着司马昊的袖子,轻声地叫着司马昊:“师兄,你别伤心了,我们还是动手把伯母的遗骨收拾好吧。” “蕊儿。”司马昊抹了下眼泪说道:“你不知道,她虽不是我的生身母亲,可我们母子的情感却是非同一般,我是她一手拉扯大的,为了我们兄妹,她不知遭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就在这农舍之中,在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她临终之前,亲自将妹妹托付与我,可我却有负她老人家所托。将妹妹给丢了,也不知她现在是死是活,现在我睹物思人,回想起这一切,叫我好不伤心……。” 方蕊闻言心中好不感动,心中暗道:“想我这师兄,不但生得一表人材,还是性情中人,是一条重情重义的汉子。我日后若能将终身托付于他,这将是我一生的幸运。” 且不说方蕊站在那里胡思乱想,暗暗发呆。这边司马昊已经悄悄地干开了。原来,他们上这儿来之前,已经在附近农家借得铁锹之类的工具。另外还买了一只瓦罐。司马掀去了坟上的杂草荆棘之后,便慢慢地把坟墓打开。当年草葬张氏的席子,早以腐烂成了泥土,张氏的大部份骇骨,已无从辩认,见此等情景,司马昊又是一番大哭,他跪在地上,一边把还能收拾的遗骨,收拢在一块,然后点着了火,将遗骨烧成灰后,又轻轻地放入瓦罐之中,一边哭着说:“娘!昊儿来迟了!让您在这儿受苦了!娘!您跟我回家去吧……。” 方蕊从小也没有了母亲,全由方云霏一手拉扯大。她与司马昊虽然都是从小丧母,但两人的生活却有天壤之别。司马昊受尽了人间的折磨与艰辛,形成了一个性格刚毅,情感内敛的性格、而方蕊却是在一个非常优越的条件下长大。受到大家的爱护,养成了骄纵蛮横的性格。 此刻,望着司马昊的模样,方蕊的心中泛起了一阵阵波涛。几年前的一桩往事,又出现在她的脑海里。那是在几年前的一个寒食节,方云霏带着方蕊前去扫墓。司马昊提着祭品跟在他们的身后,来到墓地后,方云霏摆下祭品,叫方蕊跪下磕头。却闻身后隐隐传来轻微的抽泣声,方蕊甚觉奇怪,不由扭头向身后看去,却发觉司马昊已是热泪双流,抽泣之声正是由他发出的。她不禁心中大感奇怪,暗自想道:他与我母亲从未谋面,谈不上半点感情,在我母亲坟前,他为何这般伤心,真是令人费解。 倒是方云霏很快解开了她心中的疑团,只见她父亲摸摸司马昊的头说:“昊儿,你是不是想娘了?” 司马昊含泪点了点头。 方云霏早就从花无影的口中,知道了司马昊的身世,以及他这一段催人泪下的遭遇。他对司马昊说:“昊儿,你不用太难过了。我和师祖,还有花师弟和蕊儿都是你的亲人,‘翠园’的所有人都把你当作亲人一样。你用心学好本领,才能找回你的妹妹,才能让你父母在九泉之下安心。” 司马昊说道:“徒儿看到师母的坟墓,进而想起自己的娘亲来,师父放心,徒儿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了。” 这一幕虽然已经过去多年了,但却深深地留在方蕊的心中。今天看到司马昊这般模样,不禁又令她想起当年的情景来。 却说司马昊收拾好母亲的遗骨,与方蕊走出这断垣残壁的农舍时,已是土末寅初时分。一看时间不早了,司马昊忙将母亲的遗骨背在身后,顺原路赶紧返回。 在回客栈的路上方蕊止不住好奇的问道:“师兄,伯母当年怎会葬在这样一个地方?我还听说你有一个妹妹,给你弄丢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唉……!”司马昊叹了口气说:“怪就怪我当年少不更事,以至造成今天让我悔恨终身的事来。”接着,司马昊便把当年母亲如何受辱而染病身亡,如何临终嘱托与他,他又如何前去寻仇,而将妹妹遗失,最后被花无影所救的事儿,从头到尾地向方蕊述说了一遍。 方蕊听了司马昊的一番述说之后,深深地为师兄这番悲惨的遭遇而心痛,也不免暗中垂下泪来,当她听到司马昊母亲的临终嘱托时,心中又不免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来。通过这些天来的相处,方蕊变得更加地成熟了,对人世间的亲情厚爱,又有了一番新的认识,对司马昊的爱慕之情愈发地炽热了。 待他们赶到“悦来客栈”后,天已经大亮。这二人昨天赶了一天的路程,晚上又是一番劳累,虽说是年青有余,精力充沛。可早以超过体能的极限,精神和体力上是都以十分地疲惫。二人回到店中后,各自回房休息,沉沉地睡了一天,直到红日西沉,夜幕将临之时,才起来梳洗整理。然后找到客栈掌柜,借口找到了城内的亲戚,现要进汴梁城内歇息。这才退掉房间,准备往栖霞岭而去。 二人用过晚饭后,便牵着马,顺便就这城外闲逛起来,虽说这里是汴梁城外,却也热闹非常,很多店铺都还没有关门。方蕊初到这花花世界,看什么都感兴趣,看什么都觉新鲜。缠着司马昊问个不停。其实这司马昊对世界的了解,比方蕊好不了多少,也说不上个子丑寅卯来。见方蕊糊乱地问,他也就糊乱地答。 这时正巧经过一家当铺,虽然铺门紧闭,但门楣上的“当”字旗却在晚风中飘荡。方蕊一拉司马昊衣袖问道:“师兄,这是个什么铺子啊,门口还有个大大的当字。” “我那知道这是什么铺子。”司马昊一挠头道:“兴许这家店铺掌柜姓当吧。” “不对吧……。”方蕊看着司马昊,半信半疑地说道:“世上那有这样的姓氏。难道你姓司马,另外还有姓司牛的不成。” 司马昊不解地说:“那你说是干什么的。” 方蕊好像很有把握地说道:“依我看,这家肯定有人当官,不然他写个大大的当字在门口干啥。” “你这才是真正的胡说八道。”司马昊眉头一皱道:“不对,那有这样显谱的。”这两人一个问的有趣,一个答的可笑。 两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便以走出城郊,这时天已交二更,司马昊招呼了一声,两人一齐跨上马背,策马扬鞭,便向栖霞岭急奔而去。 待行了近两个时辰后,一轮明月已到中天,此时正逢月中,月亮大而又圆,就像一个很大的银盘,挂在天空,皎洁的月光把个大地照得很是明亮。 两人经过一天休息,精力已然充沛。又经过一段奔驰之后,来到一条三岔路口,只见四周林木茂密,光线甚是幽暗。往正东,是汴梁通往山东的官道,也是司马昊他们去往栖霞岭的必经之地。往北,是通往黄河渡口,那是前往燕京的道路。 当年张氏领着司马昊兄妹,到汴梁去投奔潘奇时,曾在这个路口休息过。司马昊依稀这地方模样,他勒住马儿,略微观察了一下后,打马便往正东方向跑去。 两人行不到数十丈远,突然一条绳索,凭空拉起,一声锣响之后,树林之中窜出十多个人来。个个举着明晃晃的家伙,还有几个手里举起了火把,叽哩哇啦地叫将起来。 司马昊和方蕊胯下的马儿受此惊吓,咴咴地嘶叫,以作人状地竖立起来。 司马昊和方蕊反映极快,各自一点马背,双双犹如大鸟般,从马背跃起。然后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半空中司马昊已然将青虹剑拔出,方蕊也将柳叶刀抽了出来。 这时对方人群中,有人轻轻地“咦”了一声道:“大楞,这对雏儿还是会家子。” 司马昊站在道路当中,用眼瞟了一下众人,厉声言道:“何方高人,为何拦住我等去路?” “哈哈哈……。”一阵笑声从人群中传来,震得人耳根子发麻,从人群里走出一虬须大汉来,手中持着一把鬼头刀,望着司马昊和方蕊道:“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从此地过,留下买路财。” 司马昊对方蕊轻轻地言道:“蕊儿,我们碰到了剪径的强盗,你可要小心了!” 一听说有强盗在此打劫,方蕊立时便兴奋起来。她用眼向这些人看去,只见这些人一个个五大三粗,凶神恶煞一般,手中举着兵刃,口中乍乍乎乎的,心中也不免生出一丝胆怯来。但回头一见司马昊手持长剑,眉尾间透出一股凛然正气来,威风凛凛地在旁站着,刚才生出的那丝胆怯,很快便一扫而光。 这时只见那虬须大汉,对着身边的人说:“今儿个真是造化,怎会碰上这么一个水灵灵的小美人。”接着又对司马昊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今儿个老子高兴,也就不伤你性命,只要你把背上包袱给我,将这小美人留下,你便自逃性命去吧!” 第78章斗凶顽势如猛虎 虬须大汉的话还没落音,早把个方蕊笑得花枝乱颤,她指着虬须大汉笑道:“我道是那里来的天神恶煞,却原来是几个下三滥的蟊贼,还敢在此抢人钱财,真正是不知死活。” 司马昊和方蕊初涉江湖,特别是这方蕊,从小在蜜水里泡大,从来都是只她有打人骂人的份,那里知道江湖的深浅和险恶。她从小跟着爷爷和父亲练武,从未真正刀对刀枪对枪地干过。正整日寻思找人干上一仗,谁知机会说来就来,买卖自己送上门来了。方蕊岂会轻易放过。说着,一摆柳叶刀,就要上前动手。 司马昊一把拉住方蕊道:“蕊儿,先别急,让我问清楚了,再动手不迟。”见方蕊依言退过一边后,司马昊一拱手说:“请问阁下,何方宝寨,高姓大名?” 司马昊虽是初出江湖,但这套江湖上的切口,规矩、行事的方式方法,在方砚竹、方云霏和花无影的调教下,早以烂记于心。现时应付起来绰绰有余。 这虬须大汉本是横行于冀、鲁、豫三省一带“四象会”中的教徒,汴梁青龙堂中的高手,善使一套“丧门刀”,生得膀大腰圆,皮黑肉紧,外家功夫练得有些根基,平常发起怒来,须发俱张、吼声如雷,亚赛个金刚一般,是“四象会”青龙堂中有名的楞头青。近来因挥霍过度,手头拮据,恰巧城外“悦来客栈”的眼线送来消息,说有一双青年男女,生得如此这般,随身携带的包袱之中,似有很多黄白之物,便动下了这劫财之心。 他本想乘此月夜,带一帮乌合之众在此剪径,谁知自己背时,今日里却碰上了一个刺头。一来他仗自己武艺高强,二来看见自己人多,所以全没把司马昊和方蕊这两个后生放在眼里。 特别是当他看到方蕊那俏脸以后,更把他撩拨得心头痒痒的,浑身上下欲火腾腾。他在心中暗道:只要把那小子放倒,那个水灵灵的小美人还不就归了我吗,带回堂去,真是受乐无穷啊。 此刻见司马昊问话,他也一拱手,粗声粗气地回答道:“老子不是那个寨子的,更不是那个山岗的,大伙儿都管俺叫孙大楞。识相的便把背上包袱和这美人儿留下,否则,俺手中这大刀一挥动起来,可就要喝血的。”说完,还将那鬼头刀抖了抖。 那鬼头刀少说也有一二十斤重,这孙大楞拿在手中,便像拿根桔杆般轻松。且不说孙大楞武艺如何,就看他这架式,可见这人倒是有几分蛮力的。 “呸。”方蕊狠狠地朝地啐了一口吐沫道:“就凭你这样的丑八怪,还想拦住我们的去路,做你娘的清秋大梦去吧。要将我留下!留下我是去你的娘亲,还是去做你的姑奶奶!” 方蕊平时说话本就尖酸刻薄,此时面对一帮打家劫舍的强盗,出口更是毫无禁忌。 这孙大楞几时受过别人这等奚落,被方蕊一顿抢白,早以气得黑脸皮颤动,双目瞪得铃铛一般。作势便要动手。 司马昊把脸向下一沉,低喝道:“阁下不愿放我们过去,硬是要结下这梁子了?” 这时人群中有人叫道:“大哥,跟他哆嗦啥,把他们做了不就行了。”孙二楞闻言,哇哇怪叫一声后,叫道:“他奶奶的,你既舍不得财物,便要留下性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钻。是你们自己作死,须怪不得我。”话还未落音,早以一个虎跳,举刀便向司马昊当头劈去。 昔日,花无影在和司马昊闲聊时,就曾告诫过他,今后在江湖上行走,轻易不要与人动手,一旦动手来,便不要容情。今日司马昊虽然是初逢敌手,却无半点怯意,根本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正所谓艺高人胆大。 他见孙大楞这一刀,来得甚是凶猛,还隐隐夹着风声。并不与之接触,一个侧身,轻轻向旁飘开一步。手中的青虹剑已经斩向孙二楞的右手。孙大楞变招奇快,已然收到身子,手腕一抖,已将鬼头刀迎向司马昊的宝剑,就听“咣”的一声,火星溅过之后,孙大楞的刀已经缺了一个铜钱大的口子。这一招过后,孙大楞只觉得整条右臂麻木不堪,鬼头刀险些拿捏不住,便唿哨一声,大喊道:“风紧,大伙并肩子上啊。” 孙大楞这一喊,却是正中方蕊的下怀,自跟爷爷、父亲学武以来,从未真刀真枪地与人搏杀,也不知自己的功夫到底怎样。从而巴不得这些人前来一搏。 经孙大楞一番喊叫,这帮人不知死活地便各使兵刃,围将上来。方蕊也摆柳叶刀,和他们战在了一处。 再说司马昊见这帮人将方蕊围将起来,生怕方蕊有什么意外,下手便不再容情了,他将内力蕴于剑身,使了个“牵”字诀,将孙大楞的鬼头刀带向一边。孙大楞被牵得向左前迈出了一步,背上便露出一个大大的空档来,司马昊见机会来了,更不待孙二楞有任何反映,左手暗蕴劲力,一招“天罡掌”中的“只手遮天”,结结实实地拍在孙大楞背上。就见孙大楞如断了线的风筝,向前窜出七八步,口中鲜血狂喷。“朴”的倒在地上,一把鬼头刀飞出去一丈开外,插在地上,兀自还在颤动,眼见得进了姥姥的家门。 这边厢,方蕊与一班强人也斗得正紧。已有两人躺在地上,一人脖子上鲜血咕咕地直往外冒,双目直翻白。另一个捂着肚子,在地上滚来滚去,呼爹喊娘。方蕊杀得性起,正待要挥刀削去与她交手之人的天灵盖,突然斜刺里一支毒龙镖打到。好个方蕊,一招“风摆扬柳”,轻盈地便让了过去。反手便将旁边一人搠了个“透心凉”。 这帮强人见方蕊又砍翻一人,早以吓得魂不附体,内中有一人高叫:“点子太硬,扯呼。”就见这些人一撒兵刃,抱头鼠窜而去,真个是急急然如丧家之犬,茫茫然如漏网之鱼。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这些强盗都是些鸡鸣狗盗之辈,并无有真才实学之人,平日里仗着有“四象会”撑腰,尽干些鱼肉乡里,丧尽天良的事儿,真正碰上有本事的主儿,比兔子跑得还快。 方蕊见状,正待要追上前去,一刀一个结果了他们性命,却被司马昊叫住。他对方蕊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休得要赶尽杀绝。” 方蕊哼了一声说:“你是那尊庙里的菩萨,怎的有这副慈悲心肠。我只听花师叔说过除恶务尽,今日将这班兔崽仔放过,说不定他日又会去祸害别人。” 司马昊反唇相讥:“呵,花师叔说的除恶务尽,你记得这般清楚,那爷爷说的留人生路,你怎的记不住。” 方蕊听了司马这些言语,有些生气地说:“你动不动就将爷爷爹爹搬出来,哼,我就偏不听那老头的!” “那你动不动将花师叔抬出来,却又待怎说!”司马昊接着说:“你一口一个老头,要叫师父听到了,看他不给你两个老大耳光。看你还敢没大没小的不。” 方蕊却在鼻子里哼了一声说:“老头!就是老头!我不叫他老头,难道他就不是老头了?人是叫老的么!” 这方蕊在“翠园”胡搅蛮缠那是出了名的。如上方强那般浑小子捧场,她更是肆无忌惮。司马昊懒得和方蕊斗嘴,只是笑了笑,便朝孙二楞走去。 司马昊来到孙二楞跟前,用右脚轻轻一掀,孙大楞的身体便翻转了过来,一张丑脸满是鲜血,上面沾满了泥沙,眼睛半睁半闭,神情甚是可怖。司马昊伸手点了他几处穴道,孙二楞这才悠悠醒转过来。见司马昊和方蕊立在身边,口中喃喃地说道:“请……请二位英雄,饶……饶……过在下性命。” 方蕊柳眉倒竖,嘿嘿冷笑一声道:“若不是我俩见机得快,岂不着了你们的道儿。似你这等畜牲不如的东西,也配叫人饶过性命吗。”作势便要将孙大楞杀死。 司马昊忙伸手将方蕊拦住,转而对孙大楞说:“你告诉我,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孙大楞闻言一怔,忙回答道:“活自然好,我怎的会想死。”刚才司马昊点了他穴道,止住了他的伤势。所以孙大楞说话比刚才顺畅多了。 “那好,知道要活命便好。”停了停,司马昊接着问道:“我来问你,你们到底是些什么人,为何在此抢劫我兄妹二人财物,还欲杀害我二人性命,若是半句谎言,我这妹子的手段,你可能还不知道,在你身上搠上十七八个透明窟窿那是轻的。” “哎呀……。”这孙二楞听了司马昊一番言语,已是吓得不轻,挣扎着爬了起来,坐在地调匀了一下呼吸后说道:“我等俱是‘四象会’青龙堂的人,堂址就在汴梁城内。你们歇息的“悦来客栈”便是我们的眼线,据眼线说你们随身带有不少财宝,欲往这条路上来,正好弟兄们近来手头正紧,心想劫下你们财物后,也好发个利市。谁知二位英雄身手甚是了得,今番这跟斗栽得我孙大楞无话可说,倒叫在下佩服得紧。”这孙二楞虽然是鲁莽之人,说话却是豪爽。 第79章又将惊魂化哀思 听了孙大楞的回答之后,司马昊死也想不起,在什么地方何时露了行藏。听孙大楞说到“四象会”,心头不由一震,多年前五凤楼中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又浮现在他的面前。那个差点要了自己小命的人,不正是自称是“四象会”青龙堂的人吗。 想到此,司马昊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不由得仰天长叹:“真是天可怜见,今天叫你们这帮恶徒撞在我的手中。”本待要就此结果了孙大楞性命,转而一想,这孙大楞并不像那穷凶极恶之人,还不如说是一莽汉来得恰当。况且受了自己一记天罡掌中的杀着,就是不死也去了半条性命,料想这人也不能为害一方了。更何况怨有头倩有主,这些人当时并于在场,我岂能迁怒他们……。 想到此,司马昊从怀摸出一粒丹药,递给孙大楞说:“这是我门中秘制的丹药,对治疗掌伤有奇效。你且服下。从今往后要改邪归正,不可再违害乡邻,若不思悔改的话,休再叫我撞着,否则决不轻饶。” 司马昊话一说完,孙大楞便挣扎着跪在地上道:“二位英雄对在下有再造之恩,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今日之事,我当永远铭记在心,永不做那伤天害礼之事。” 方蕊一指孙大楞说道:“哼。今天算你运气,撞上了我兄长,依着我的话,早将你大卸八块了。”原来在离开“翠园”的时候,司马昊便对方蕊有约定,在旁人跟前一定要以兄妹相称。所以方蕊才会对孙大楞说出兄长的话来。方蕊说完这段话,还将柳叶刀在孙大楞眼前晃了几晃,这才将柳叶还入鞘中。 司马昊不想在此过久地纠缠,见此事基本摆平,便对方蕊说:“蕊儿,我们走吧。” 二人正欲转身离去,地上传来了呼叫之声,原来是被方蕊刺中肚子之人,虽以浑身鲜血,却还未曾了帐,神智也还是清醒的。见司马昊二人救了孙大楞,便也发出了呼救之声。谁知方蕊走到跟前说道:“你这厮着实可恼,适才欲将我兄妹置于死地的便是你吧,今番却是饶你不得。”说完手起刀落,将这人砍死在地。原来这人正是刚才在人群之中鼓动孙大楞动手之人。 司马昊欲待制止,已然不及。转念一想,这人也是死有余辜,便不再说什么,一拉方蕊衣袖说:“蕊儿,还不快走。”说完,拉过马匹,两人跃上马背。朝东奔驰而去。 一路上,司马昊再无言语,方蕊就觉耳旁风声呼呼,景物快速地向后倒移。越近栖霞岭,司马昊的心情越是沉重,儿时的记忆,在他的脑子当中,虽然有些模糊。但那种故土之情还是油然而生。 再说方蕊经刚才那场厮杀,此刻还处兴奋之中,巴不得和司马昊多说几句话儿,有谁知司马昊却是一言不发,使她甚觉郁闷。又行了一段路后,方蕊终于忍不住了,向司马昊问道:“师兄,你怎的刚才和那厮说我手段如何如何的,难道我在你心中,比那山中的大虫还要厉害,那么令人可怕不成?” 司马昊微笑了一下回答说:“蕊儿,我帮你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你不知感谢倒还罢了,却怎的反倒生下埋怨来了。” 方蕊一扬鞭儿道:“哼,你怎的会有这般好心肠,你是借机嘲讽于我,当我不知道么,照打吧……你。”说着,便将鞭儿朝司马昊挥了过去。 司马昊哈哈一笑,轻松地便躲过了方蕊挥过来的鞭子,接着放慢了马儿奔走的速度,待方蕊赶上来与他并辔而行的时候,他便对方蕊言道:“蕊儿,刚才那帮与我们动手的人,自称是什么“四象会”青龙堂的人。我看都不是什么善良之辈。待我把栖霞岭的事处理好之后,倒要前去探个究竟。” 一听说司马昊要去探四象会的青龙堂,方蕊立时兴奋起来,一个劲地点头,忙不迭地叫好。 司马昊接着说:“假如这帮人规规矩矩,并无大恶。只是一些寻常的帮会倒还罢了。若真是些杀人越货,无恶不作之人,我们便顺手将他们除了去。” “对,对。”方蕊听了连连拍手称快。 司马昊接着说:“师父经常告诫于我,日后行走江湖,要做的便是除暴安良,匡扶正义。今日我奉师命出山,就要像花师兄那样,见义勇为,除暴安良。方不失师父痛爱、教授我一场,也不负这侠义二字。” 司马昊这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方蕊听了,心中大为感动。当她听到司马昊称花无影为师兄,心中不免又升起了老大一团无名火。她望着司马昊发狠地说:“你刚才又称花师叔什么来着?” “哈哈哈……。”司马昊一阵大笑,并不回答方蕊,而是一鞭子,抽得马儿撒开四蹄,向前狂奔而去。 方蕊见司马昊并不回答自己的问话,虽然心中老大的不满,无奈司马昊已经奔向前去,不由得暗道:“今日不认错也罢,谅你日后必然要认错与我,那时再找你算帐不迟。”想到这里,方蕊也哈哈一笑,打马向前赶去。 司马昊与方蕊马不停蹄地向栖霞岭急驰,约摸一个时辰后,便到了岭下。虽是儿时离开这里,具体的方位却还是记得的,不多时便寻着了上岭的小路。两人寻着一个隐蔽之处,拴好马匹,解下随身携带的马料袋挂在马儿伸得着的地方,便悄无声息地摸上岭来,经过一番寻找,终于找到了当年埋葬司马逢春的地方。 虽然对父亲的感情远没有对母亲张氏的深,但他的音容笑貌却是永远难以忘怀的。当年司马逢春也是一条英雄了得的汉子,如今静悄悄地躺在这荒岭之上与冷月相伴,心中难免感到十分地伤感。看到父亲的墓地凄草没腰,荆棘丛丛,心中愈发地不忍。若不是师命难违,不能在担搁太久。他真想把这墓地好好地修葺一下,也算是尽了做儿子的孝心。转而又想道自古忠孝难以两全,父亲既是忠义之士,自然知道国事重于家事的道理,他在九泉之下也会原谅自己的。想到此,司马昊在墓前跪了下去,磕了几个头后道:“爹爹,孩儿司马昊不孝,直到今天才来看你。还望你老原谅。如今,我以把母亲的遗骨取回,现就葬于你的身边。从此你们相依相伴,也不会寂寞了。”说着说着,眼睛一红,竞自哭出声来。 此时天以放亮,一轮旭日正冉冉升起。四周的景致渐渐地展现出来,只见四周都是合抱粗的大树,司马逢春的墓后就是一片山崖。两边蒿草蓬蓬,地方甚是隐蔽。他把装有母亲遗骨的瓦罐从身上解下,放在地上后,便对方蕊言道:“蕊儿,昨晚经过奔波打斗,想必你也十分地疲惫。此处甚是隐蔽,轻易不会有人到这里来。我去割些蒿草铺下。你先躺下休息,待辛时我们再返回汴梁不迟。” 方蕊闻言道:“你休要管我,我自会打理得了。把母亲安葬好了之后。你也抓紧休息。万不可太劳累了。”说完,拔出佩刀径自去安排休息的地方了。 见方蕊离去的背影,司马昊不由生许多感慨来,心道这妹子虽只离开翠园数日,却像懂事了许多。这么多天来,一路之上真是风尘仆仆,凶险重重,她从小娇生惯养的,这回却真的是让她吃苦了,日后再慢慢地补偿与她吧。 想到这里,他便在父亲的坟边挖了一个大坑,小心翼翼地将母亲的遗骨放了进去,然后将坟堆做了起来,又在附近找到一块高约三尺许的条石,用随身的匕首,恭敬地刻下了“故显妣司马昊之母张氏墓”的字样,立于墓前。 待做完这一切,红日将近中天,已是午时了。司马昊扭头一看,方蕊已沉沉睡去,一张红朴朴的脸蛋虽比先前黑了些许,却是更加地娇媚动人。他笑着摇了摇头,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来到方蕊的身边盘膝坐下,气沉丹田,意集百会,运用起本门的内功心法来。近日每当他运功一次,便觉内力又深一层。此时一个小周天运用下来后,便觉体内真气流转,体力以霍然充沛了。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见时候还早,便倒在方蕊的旁边睡着了。 却说方蕊在梦中,仿佛与司马昊来到一个所在,只见华堂之中花团锦簇,两旁红烛高照。正中一个高大的喜字,熠熠生辉。自已凤冠霞披,头带羞巾,正与司马昊拜堂成亲,未了,进入洞房。就见司马昊举着红烛,凑到跟前来仔细地端详自己,红烛的光照得自己睁不开眼睛,红烛散发出来的热,照得自己脸上痒痒的,自己伸手一搁,突然将红烛打翻在地,方蕊悚然一惊,就此醒转过来,却原来是司马昊睡在自己身边,嘴中呼出的热气喷在自己脸上。她哑然一笑,一张俏脸立时涨的通红。 第80章夜探青龙堂 方蕊马上爬了起来,沿四周轻轻地走动了一遍。联想起这几天来的日日夜夜,心中感到非常地甜蜜和快乐,特别是昨晚在官道之上的一番拼杀,是那样的惬意和清爽,小试牛刀,便将那帮人打得落荒而逃。心中那个痛快,真的是难以用言语形容。花师叔几次三番地在我跟前说江湖如何如何地险恶,又如何如何地诡秘,从自己这几天的经历看来,也不过如此嘛。想到这里,她不由得豪气顿发,随口便将爷爷方砚竹填写的一首《贺新郎》吟了出来: 看千古红尘,有谁知,几多人杰,徒把愁添。焉知芳草伴白骨,惟有花知怜。渐入梦,蟒袍玉带,醒时罗巾泪已干,真汗颜,从兹去,艳阳天。 剑胆琴心今何在,独卷寒云瘦梅前。佳境渐生,揽得十年寒窗月,投桃报李当然。春风不负白头面。既是尘缘随身走,夜思青云不算颠。心如镜,自安眠。 这首词乃是当年方砚竹负气离开小明王,在“翠园”隐归,专心授徒时填的,词中反映了方砚竹轰轰烈烈又坎坎坷坷的人生。写出了他由做着功名梦富贵梦到超凡脱俗终老林泉,却又不甘寂寞的心境。此刻由方蕊念出,自有另一番韵味。 “蕊儿,你絮絮叨叨地说些什么呀?”方蕊这一番言语,显然已经把司马昊惊醒。 “师兄,你醒了?我在念着爷爷填的词儿玩呢。没想到把你惊醒了。”方蕊几句话,把自己的窘态轻巧地掩饰了过去。 司马昊来到方蕊的身边,笑着对她说:“你看我们栖霞岭比‘翠园’景致如何?” 经司马昊一提醒,方蕊便仔细地观察起来。见这栖霞岭景色果然不是一般,但见群山叠嶂,山岭嵯峨。山虽不高,却是显得青翠葱郁。特别是她现在所站的栖霞岭,岭上岭下到处都是合抱粗的苍松翠柏,更是显得生机盎然。从栖霞岭往东,绵延起伏的山岭,就像一条舞动的苍龙奔腾向前,方蕊顿觉心旷神怡。好不惬意!不由得又向北看去,只见远处的天边,似乎有一条若隐若现的白练,弯弯曲曲地向东而去,她不禁好奇地的向司马昊问道:“那条白练似的东西是什么啊?” 司马昊应声向北看去,然后笑将起来说:“那便是黄河!” 方蕊一听说是黄河,不禁想那天早上渡河的情景来,心中兀自还害怕不已。不由得说道:“坐船真的一点也不好玩,把我的半条性命都留在了那儿。将来我们回‘翠园’,有没有不用坐船的路啊?” “你真是个傻丫头,我们若回‘翠园’,黄河便是必经之地。”他接着又安慰方蕊说:“坐船有什么可怕的,坐多了就好了。” 方蕊自言自语地说:“我要是能像鸟儿一样飞过去就好了……。” 司马昊见方蕊这么害怕坐船,心中暗觉好笑。他故意岔开话题说:“蕊儿,你还没回答我的问话呢?” 方蕊不解地说:“你要我回答你什么啊?” “我问你这栖霞岭与‘翠园’相比,景致是不是更好?” 方蕊想了想,点点头说:“这里是比‘翠园’漂亮,但是却缺了‘翠园’的那股阳刚之气。” 司马昊听了方蕊这番话,突然觉得方蕊这刁蛮任性的性格,可能就与“翠园”的地理环境有关,司马昊为自己这一推断,感到甚是有趣,不禁哑然失笑起来。 “你笑什么?难道我说错了么?” 司马昊连忙摆手说:“没有,没有。我那有那么大胆子,敢说方大小姐错了。那不是自讨没趣么!” “嗬!你这说话的口气,我还听不出来!”方蕊指着司马昊继续说道:“你分明就是嘲笑于我,还强辩说没有。” 司马昊一脸正经地说:“我真的没有嘲笑你的意思,我是在想,等将来天下真的太平了,我便到这栖霞岭来居住。到时我再给你到这里找一个如意郎君,我们还是可以天天见面了。” 司马昊本是一句玩笑话,谁料想却触动了方蕊的心事,只见她眼圈一红,指着司马昊说:“你!你欺负人!” 方蕊这句好没来由的话,着实叫司马昊吓了一跳,但又摸不着头脑,一见方蕊生了真气,竟手足无措起来,不知自己的那些话,又是那里罪了她。忙赔礼说:“哎呀!你怎么说生气就生气,我那里欺负你了?” 方蕊生气地说:“你还说没欺负我,我嫁不嫁人,碍着你什么了?你是我爹爹还是我爷爷?我的终身大事,用得着你来作主么?我在你眼里是那么一文不值么!” 司马昊听了方蕊的一番话,方才觉得自己言语失礼了,他一连煽了自己两个耳光,对方蕊说:“刚才是我失礼了,是我胡说八道,我给你赔礼了!”他想了想又说道:“你若还不解恨,你就打我几下好不好?” 方蕊见司马昊这般举动,竟然心痛起来,一股后悔和深深地歉意尤然而生。她顾不得什么羞耻,一把抱住司马昊,仰着头问司马昊说:“师兄,你到底是不谙世事,还是假装糊涂?” “我!我!我……!”司马昊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有然来。 方蕊轻轻推开司马昊说:“只要师兄今后把蕊儿装在心里,我便不再生气了。” 司马昊连忙说:“蕊儿,你从来就在我的心里装着,一时一刻也未曾离开,难道你不知道么?” 方蕊破涕为笑地问道:“你说的可是真心话?” 司马昊忙举起手来,赌咒发誓地说:“我若心中没有蕊儿,叫我下辈子变……。” 方蕊一把捂住司马昊的嘴说:“我信了还不行么。”方蕊将手决 放下后,接着说道:“你小时候经常到这岭上来玩吗?” 司马昊叹了口气说:“小时候我经常带着妹妹,到这岭上捡松子采蘑菇,那时节真的是好不快活自在。” 方蕊见司马昊又想到了往事,怕又引起他的不快,于是说道:“苏东坡曾有词言道,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师兄须看得远些,不要伤感了。” 说完这些话后,方蕊在心中暗暗地想道,有我日日陪伴在他的身边,师兄竟然觉察不得其中的快乐,我究竟是那里没有做好,让他将我一直当妹妹看待呢……。 司马昊并没有注意到方蕊的这些变化,他看了看天色道:“蕊儿,我看天色不早了,我们这就下山吧。” “嗯。”方蕊点了点头,轻轻地答应了一声。 司马昊复又来到坟前,朗声说道:“爹、娘。孩儿身负师命,不能在此久留,请恕孩儿不孝。他日我定当返回故里,再与爹娘守墓尽孝。”说着,趴下身去,一连磕了几个头。 待司马昊与方蕊寻到原来拴马的地方,给马儿喂足了解草料,看看天气已近亥时了。比原来预定的相差了约两个时辰。于是两人赶紧翻身上马,急速向汴梁城奔去。 两人一路推算,栖霞岭距汴梁城并不是很远。现在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去早了也不起什么作用,反正只要天亮以后进得汴梁城便就行了,于是他俩便不紧不慢地赶路,待到了汴梁城外时,正遇城门打开。两人入得城来,寻着一家较大的客栈住了下来。 司马昊和方蕊,一到各自的房间,倒头便睡,一直睡到下午,这两人才起来梳洗用饭,然后在街上闲逛起来。经人指点,找到了青龙堂的所在。牢牢地记住了方位后,这才返回客栈。 入夜之后,方蕊穿了一身夜行服,把头发紧紧地挽在脑后。脚步轻盈地来到了司马昊的房间。 看到方蕊这副打扮,司马昊不禁发起呆来,眼前的这个方蕊,与他心目中那个刁蛮任性的小师妹,相去甚远。全身上下不仅散发出一股令人心动的青春气息,那张妩媚的脸庞,更是平添了几分英俊。不禁在心中暗赞道:这个小师妹真的是一个天生江湖女子,只有这样的装束,才能显示出她的美丽动人来。 方蕊被司马昊看得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朝自己上下看了一眼说道:“师兄,我是不是有那里没有搞好?” 司马昊连忙回答说:“没有没有。好。真的很好!” 司马昊招招手,让方蕊蕊走近了一些,然后低声说道:“等下我们前去青龙堂,你一定要听我的安排,万不可轻举妄动。” 方蕊点点头说:“我一切都听师兄的安排就是。” “那好,待会我们到了青龙堂后,我便下去打探消息,你留在原地不要动,注意观察周围动静,如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要向我发出警报即可,万不可与人轻易动手,听明白了吗?” “你就放心吧,我自理会得。”方蕊如是回答司马昊。 两人在房中一直等到子时左右,直到更夫的梆声响过很久以后,这才与方蕊走出房间,展开轻功,朝青龙堂的所在走去。 第81章追命无常 大街之上静悄悄地没有一丝声响,只有远处不时传来一两声狗吠之声。这二人展开绝顶轻功,窜高伏低地在屋脊上行走,就犹如狸猫般轻盈,没有半点声息。不消半个时辰,两人以来到了青龙堂的堂址。接着他们又穿过两重堂屋之后,便来了一个雕梁画栋的小屋前。小屋前有一个小小的院子,东西两侧都有高墙围护,院中几株高大的槐树,长得枝繁叶茂。 司马昊定睛看去,只见窗户上透出淡淡地光线,隐隐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司马昊轻轻地交待了方蕊一番后,跟着一个鹞子翻身,便如一只鸟儿般,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他屏声敛息慢慢地踱到窗前,用舌尖轻轻地舔破窗纸,用目朝里观看。 只见屋内灯火通明,正中椅子坐着一人,面目焦黄,额头青筋突兀,双目炯炯有神,显然内力深厚,绝非等闲之人。两旁立有数人,皆是练武人打扮。司马昊不敢造次擅入,只得先听听他们说什么,再作打算。 只见这面目焦黄之人对右手一人说道:“你回去之后,请转告教主,就说皇帝小儿的什么钦差,只要到了我的地盘,便只有纳命的份儿。我决不会让他再往北走上一步。” 只见右手那人一拱手,躬腰说道:“如此,再好不过了,焦堂主,咱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一旦让朝廷的钦差过了汴梁。促使朱棣对漠北用兵的话,这里面的利害就不用我在此多说了,你是应该知道的。教主的手段,想必你也是清楚的。” 焦堂主听了这人一番话后,连连称是。恭敬地说道:“焦二贵当尽心尽力,不敢有误教主的大事。”想了想,又胆怯地问道:“小弟有一事不明,是否能请兄长明示一二。” 这人看了眼焦堂主一眼说:“贤弟不仿说来听听,还是我知道的,会尽量地告诉你。” 焦堂主一抱拳说道:“既然兄长如此看得起我焦二贵,我便斗胆直言了。想我青龙堂自洪武十五年,加入四象会以来。大大小小几十次为教主出生入死,得到的财物,分到我们手上也少得可怜。直到今天,我也未有见过教主他老人家的金面。更不要提什么赏赐了,可我这儿几十号人,是天天跟我要吃要喝的。不知教主他老人家是否有些什么打算?” “哈哈哈……。”这人闻听焦堂主一番言语后,止不住一阵狂笑。突然笑声戛然而止,就见他怪眼一翻,厉声喝着:“焦二贵,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怀疑教主所作所为不成?难道你忘了山东济宁郝富的下场吗?” 听到这人的喝问,焦二贵的两腿不禁筛起糠来。他提到的郝富,原是他的同门师弟,一身武功端的了得。在一次抢劫济宁大户的财物时,私藏了几根金条,不知怎么被教主知道。便被教主弄到济宁城外,给悄悄地活埋了。他知道这教主一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消息灵通得却令人乍舌。一旦知道有人敢不遵他号令,那便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一提到郝富,心里便害怕得要命。直后悔刚才自己胡说八道,要是这人不高兴,一举手一抬足之间,便能要了自己的小命。于是,他连煽自己几个耳光后,惶恐地说道:“小弟胡说八道,还望兄长原谅我才是。” 那人笑笑说:“你也不要害怕,在我这儿说,也就在这儿了。我不会向教主说你的不是。洪武二十七年,朝廷运往燕京的晌银,你们把它劫了下来,就在青龙堂私分了,当教主不知道么?你们当真以为凭你们这些人,就真的能把这晌银劫下来?你们也忒小看他老人家了。教主没有追问,那便是给你们的赏赐。” 焦二贵听了这话,头上冷汗直冒,他一直以为劫晌银这事,做得天衣无缝,人不知鬼不觉的,那知一切都在人家的掌握之中。人家早以把绳索,牢牢地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只要他一不高兴,自己便和郝富一般无二了。他越越是害怕,说话的口吻也变了:“小人该死,小人该死。今后还请兄长多替我在都教主面前美言。” 那人闻言,正色说道:“我也只不过是个传传话,送送信的人而已,一切都要你们自己好好为之。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我就此别过,咱们后会有期。” 司马昊这时才知道椅上之人正是青龙堂的堂主焦二贵,没有想到此人如此托大,口气狂傲。自己正要找他晦气,他却在此间不知天高地厚地口出狂言。正待要硬闯进去时,门却“吱”的一声被打开,从里面走出几人来。 司马昊见房门打开,从里面走将一伙人来,为了不打草惊蛇,摸清这些人刚才说话的意思,立时一个“旱地拔葱”,“嗖”的一下便窜上身旁的一颗槐树,利用枝叶将自己隐藏起来。 焦二贵和这些人走到院中,其中便有刚才在屋内说话之人。只见焦二贵对他一拱手说:“恕不远送,兄长一路上还须小心,万不可疏忽大意。最近外面不甚太平,前天我几个手下便被人做了,听说点子硬得狠。” 就见这人“嘿嘿”冷笑说:“兄长放心,小弟我跟随主人十几年,都是在刀尖上打滚的。什么样的风浪没有见过,谅几个小贼也奈何我不得。”这人说话沉稳,中气十足,显然功夫不弱。 焦二贵接着说:“小心使得万年船,兄长的功夫我自然知道,谨慎一点总不会有错的。” “这个我自理会得,请贤弟放心。”说着一拱手道:“咱们兄弟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说着使了个“一鹤冲天”,跃上了西厢房,姿势甚美妙,顿时人群中有人叫起好来。 见这人离去后,焦二贵也带人返回屋中。司马昊权衡了一下后,还是决定跟踪离去之人,弄清事情原由之后,再来找青龙堂晦气也不迟。于是他下得树来之后,便来到了先前方蕊的隐身之处。 待来到方蕊身边时,方蕊却是没有半点反映,再仔细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就见方蕊目光呆滞,一动不动地呆在那里,显然被人做了手脚,点了穴道。原来司马昊下到院中之前,以与方蕊约好,留下方蕊在此监视,一旦动起手来,方蕊便可接应。他这个师妹的身手,司马昊心里最清楚不过,虽不说能达到一流高手之列,寻常江湖之人断不可与之比肩。如今看这情形,显然是未曾过得一招半式,便被人制服在此。可见这人功夫,何等的了得。他一搭方蕊脉门,方蕊脉搏却是平和稳重,根本没有受任何内伤。心中大惑不解:这人要取师妹性命,只在倾刻之间。为何却不曾伤害于她。这人是友是敌,现在还不能断定。但这人乃一劲敌,却是毋容置疑的。 他来不及多想,赶紧帮方蕊推宫过血,解开被封的穴道。方蕊醒转后,正欲说什么。司马昊摆摆手,附耳轻轻地说:“你什么也不要说,且随我来。” 这二人悄悄地离开潜伏之地后,暗将一口真气提起。展开绝顶轻功,沿刚才那人所行之处,急追下去。 却说方蕊适才见司马昊跃入院中,便伏在屋脊之上,观察院中的一切,突然发觉对面厢房之上也伏有一人。这时司马昊已潜行到窗户之下,就见对面房上那人,从怀中摸出一件什么东西来。作势便要向司马昊掷去,方蕊正待示警时,突然眼前一黑,一下子便失去了知觉。此刻回想起来,还觉得香汗遍体,背上凉嗖嗖地,着实吓得不轻。此番跟随司马昊出来,真的叫她长了见识。 一番急追之后,以渐渐见到了前方急奔之人,只见那人已经跃上城墙,略一踌躇之后,便跃下城墙,朝东而去。司马昊二人对视一下后。也跟着跃了下去。又是一番追逐之后,已离汴梁城有三四十里路程了,就见那人突然停了下来,站于阴暗之处,双手交叉放于胸前,静静地等着司马昊他们。 此处林木非常茂密,地方也很辟静,四周并无人家。司马昊见那人突然停下脚步,正欲藏匿一下,那人却冷冷地说道:“阁下是什么人,从汴梁一路跟随下来,怎的到此又不欲现身?” 司马昊一听,心中一动,暗道此人好生了得,他向来自负轻功以得师傅“追风圣手”方云霏的真传,谁知今日还是被这人发觉。看来,一番厮杀是免不了了。于是他暗将真力布满全身,慢慢来到这人的面前。借得月色,将这人偷偷地打量起来。 见这人约摸五十岁上下年纪,穿一身缎卦,额头横卧着几道粗粗的皱纹,瘦瘦的脸上表情冷酷,一双眼睛露出阴霾之色。司马昊上前一步,拱手言道:“在下司马昊,请问前辈高姓大名。” 这人冷笑一声说:“乳臭未干的小子,也配问我姓名么。不过告诉你也无防,谅你在阴曹地府也不能怎的。我便是“追命无常”李二。”言语之中隐隐透出几分杀机来。 第82章舍命相搏方蕊中招 此人正是当年在陈府当马夫的李二,自陈至诚一家遭遇灭门之祸后,此人便再也没有在江湖上露过面。司马昊在“翠园”时,曾听花无影多次提到,最近几年江湖有一个叫“追命无常”的人,甚是活跃。此人功夫高深莫测,行事诡秘毒辣,如神龙见首不见尾般,与人交手时,从不下留活口,因而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小明王、陈友谅,张士诚等人的故人旧部,很多都遭了他的毒手。今晚却想不到在此处现身。 却说李二的话音刚落,这边厢早以惹恼了方蕊,只见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气愤地说道:“你这厮好生无礼,你若是追命的无常,姑奶奶便是索命的判官。来来来,我们便来斗上一番,看谁先进阴曹地府。” 谁知李二闻言并不动怒,只是一个劲地冷笑。 司马昊一拉方蕊,又对李二道:“在下有一事不明,烦请前辈相告。” 李二回答说:“你这小子还算懂得礼数。不像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出言无状。若是依老夫年青时脾性,恐怕她此时门牙早以掉地上几颗了。” 方蕊闻言,反唇相讥地说道:“也不知谁不知天高地厚,还不知羞耻地扬言要人性命。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嘴皮子上功夫倒是不错,就是不知手上功夫怎样,老夫就来领教领教你这黄毛丫头本领如何吧。”说罢,作势便要向方蕊出手。 司马一看,赶快伸手一拦说:“前辈且慢动手,刚才在下问的话,前辈还没回答呢。” 李二不耐烦地说:“有话快讲,有屁快放。打发了你们,老子还有要事去办呢。” 司马昊抱拳说道:“请问前辈与青龙堂是什么关系?你们意欲对钦差大臣有何不利?” 李二听了这话,不由心头一震,只道司马昊将自己与焦二贵的对话全部听去,若如此,便大大的不妙,主人知道后,焉会轻饶于他。不由得在心中暗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钻。莫说你们知道了这内中秘密,就是不知,我也饶你们不得。”这李二杀心已动,便冷冷地道:“将死之人,问这些何用。前来受死吧。” 司马昊见这李二如此说话,知道一番恶斗再也难免,便把青虹剑从背上慢慢拔出。朗声说道:“既如此,就请恕在下无礼了。” 这时方蕊一摆柳叶刀,便攻了上去。李二不慌不忙,凝神以待。从方蕊的路数看来,虽然招数精妙,内力却是不济,与这等人对阵,在李二眼中,犹如儿戏一般。不消几招,便可将她毙于掌下。只是见她刚才出言不逊,有意地和她周旋一下,也好从她的武功路数中摸出何门何派。也好日后将他们悉数除去。所以他见方蕊一刀向自己面门砍来,于是“嘿嘿”冷笑数声,不但不躲避,反而将身子迎了上来,伸手便向方蕊的柳叶刀抓去。 方蕊见状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人凭一双肉掌,就敢来夺自已兵刃,真正是匪夷所思。根本不可与前晚那些强人同日而语。所幸她家学渊源深厚,以尽得方砚竹真传,见李二路数刁钻狠辣。变招也是奇怪,一抖手腕,柳叶刀改劈为扫,一记“横扫千军”已斩向李二的右臂。 李二不由得轻轻地“咦”了一声,露出了几许称赞。手下却并不慢了下来。一个侧身,右手运上真力,已然搭上方蕊的刀身,接着向右侧一带,方蕊被这股劲力一带,身子不由得向前迈出两步,背上刹那便露出一个大大的空门来。 司马昊见状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由得高声叫道:“蕊儿,小心。”心念电闪之间,身子便以扑到李二的后面,手中的青虹剑便以指到了李二的后背。 就在这电光火石一瞬间,方蕊实实在在往鬼门关走了一遭。要不是司马昊这一招来得快,来得狠,恐怕方蕊此刻已芳魂渺渺了。饶是如此,也以吓得三魂去了七魄,一张俏脸变得没了血色。 却说李二正待要将方蕊毙于掌下,突闻背后有人来袭。剑还未到,剑风已然附体,李二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知江湖上何时出了这等可畏后生。倒是自己小觑了这二人。危急之中,身子向左侧移动两步,轻易地便躲开了司马昊这一剑,紧接着右手为拳,左手成掌。使出了本门绝技中“仙猿拜寿”,右手使上了七成功力,打向了司马昊向“期门穴”,左手暗蕴三成劲力,还是拍向了方蕊的后背。虽然相隔了三四步之遥,李二的掌风所到之处,还是叫方蕊受伤不轻。就见方蕊一个踉跄,“哇”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一下就坐在了地上。 一见方蕊受伤,司马昊心头大急,像只发疯也似的猛虎一般,一把青虹剑使得密不透风,招招凶狠,剑剑要命。一时间把个李二逼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心下不由得暗暗吃惊。这小子也不过二十来岁,身手却怎的如此了得,只怪自已托大,未曾将这二人放在眼里,一时间还难以打发于他。我若再纠缠于此地,岂不误了主人的大事。我得寻个法子,将这小子做了。想到此,用上了十成劲力,一双肉掌上下翻飞,舞得“呼呼”作响,一丈开外也能感觉到这股掌风的所在。 这一番恶斗,其势甚是惊人。司马昊初出茅庐,便逢劲敌。更激起了他的斗志,司马昊越斗越勇,但觉体内真气流转,内力源源不断。“摩云金雕”方砚竹靡下的弟子,岂有浪得虚名之辈。只见一声清啸,右手青虹剑使了一招“松涛万倾”,接连在李二的跟前挽起了几个剑花,左手却使上天罡掌中的“反斗金轮”,击向了李二胸前的“膻中”穴。 李二识得厉害,身形一矬。让过眼前剑花,紧接着双手向下一按,使出了一招“卸磨杀驴”,左手拍向司马昊面门,右手迎向司马昊拍来的掌,就听“砰”的一声,两掌相交,各自震得向后退了三步。司马昊稳住身形,复又猱身而进。 这时李二已经腾出手来,手中已是多了枚“追风镖”,司马昊中宫直进,剑锋直指李二的“石关”穴,待李二举手相迎时,司马昊却突然转身,如鬼魅般地到了李二的左侧,一记家传绝学“云燕十八翻”中的“穿廊燕”,快如闪电般地打向了李二的“少海”穴。好一个李二,见此招甚是厉害,一记“苍鹰搏兔”,身子平地腾起一丈来高,跟着在空中一个转身,手中的“追风镖”向躺在地上的方蕊激射而去。司马昊见状大吃一惊,要待救援,已经不及。只有在心中叹道:“师妹休矣。” 就在这紧要关头。就听“啪”的一声,李二发出的“追风镖”,已被一物击落在地。定睛一看,这才发觉场中已是多了一人。 司马昊与李二双双跳出圈子,一起朝这人望去。就见这人对李二言道:“你这厮好不要脸,自己若大一把年纪,与小辈缠斗已属不该,朝毫无还手之力的女孩儿发射暗器,更是不要脸之极。我在此观看多时,自己武功不济,怎的生出这般歹念来,想借此来让这位小辈分神,你好于中取胜,你羞也不羞。须叫天下人都死了才成。今日叫我撞着,也算你倒了八辈子霉。你是就在这自刎呢,还是要我送你上路啊!” 李二见这人毫无声息地便到了这里,凭自己一身本领,却没发觉,真叫他暗暗心惊。又见被这人点破自己心事,心中虽然万分恼怒,却又不便立时发作起来。一个司马昊已是难斗,现又多了一个帮手。自己决计讨不了好去。只有见机而作了。于是一拱手说:“恕在下眼拙,请问阁下大名。” 这人闻言,连声冷笑道:“老子的名讳岂是你这等人问得的么。真是不识趣得紧。” 李二正色说道:“看来阁下武功甚高,但我李二也不惧有人来趟这道浑水,与我结下这梁子!” “哈哈哈……。”这人闻言放声大笑,笑声含有几分阴戾之气,在这旷野之中让人听了,不觉毛骨悚然。笑声甫定,便听这人阴狠狠地说道:“你这鸟人,真的好不晓事。竖起你的狗耳朵听好喽,我‘青面郎中’行走江湖与人结下的梁子还少吗。岂不闻天下事,天下人都可管得么。这样吧,你煽自己三十个大耳掴子,然后跪在地上喊我三声爷爷,老子也许善心一发,放你一马,也未可知。” 闻听“青面郎中”四字,李二的心中便犹如被大锤击了一下,震动非同小可。此人与自己主子乃是齐名之人,“赤白青黄四大怪、心狠手辣鬼见愁”的名号,在武林之中谁人不知。这“青面郎中”的武功可想而知。当年在汴梁城,他便见识过“黄面通判”司马逢春的厉害,身中主人剧毒,又挨了自己一掌,还那样令人生畏。今晚碰见这要命的大虫,焉有自己的活命。 想到这里,李二把心一横,高声说道:“原来阁下便是名震武林的潘奇潘护卫,久仰、久仰。在下我早以闻听‘青面郎中’的威名,死在你的手上,怪就只怪我自己学艺不精。来吧!我就来领教你的高招。” 第83章强中更有强中手 李二听到“青面郎中”四字,犹如头顶上响起了霹雳一般,直觉得头皮发麻。“青面郎中”武功高强,杀人如麻。江湖上不知多少成名的好汉死在他的手上,乃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他便如阎罗殿上的勾魂大王一样,想要谁死,一般很难逃出他手心的。于是他只好硬着头皮说:“原来阁下便是名震武林的潘奇潘护卫,久仰、久仰。在下我早以闻听‘青面郎中’的威名,死在你的手上,怪就只怪我自己学艺不精。来吧!我就来领教你的高招。” 说罢,李二行了个晚辈对长辈执礼的起手式后,突然双臂平举,双手手掌向下。倏地便向潘奇扑来。 原来潘奇自将陈墨雨送到洪州府分宁县黄龙寺后,便仗着一身武艺云游天下,虽时不时反回黄龙寺百花谷去,都是小住数日便走,从无定所。 这些日子,他跟踪李二不是一天两天了,那天李二一出京城,他便紧紧地跟随,他断定自己身负的血海深仇,一定会在李二身上找到答案。但一路上总是寻不着机会,所以一直跟到汴梁城的青龙堂,这一下也正中他的下怀,他早就想把这为害一方的青龙堂除去,这一来,倒省却了他许多麻烦。 正待要下去动手之时,却发觉了司马昊和方蕊他们也来到了青龙堂,就在司马昊摸到窗前偷听李二他们谈话时,却未料到被青龙堂潜伏在屋脊之上的暗哨发现,就在暗哨行将报警,方蕊也要动手之时,潘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屋脊上的暗哨打发掉,同时也点了方蕊穴道,悄悄潜过一边,暗中观察动静。后见李二向东而去,司马昊和方蕊急追下去,这才尾随而来,后见方蕊遇险,这才现身。 潘奇一见李二犹如一只大鸟般朝自己扑来,便知道这家伙练的是鹰爪门的功夫。只见他一侧身,便轻松地躲过李二这一击。接着向右移动数步,翻着怪眼阴阳怪气地说:“老子生性不喜人溜须拍马,你就痛快地告诉我。你此次前来青龙堂到底所为何事?” 李二闻言连忙收住身形,反身对潘奇言道:“我自知本事不如你,今日有死而已,要我说出秘密,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 潘奇冷笑一声说:“你既不识相,到时可别说我手段毒辣,那时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滋味可不好受。” 李二闻言哈哈大笑说:“阁下须也小觑我了。想我李二也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有什么手段,你就使将来吧。”说完,把心一横,暗将真力布满全身。准备拼死一搏了。 潘奇闻言,慢慢地走到李二跟前,淡淡地说道:“那好,我们老兄弟俩便过几招吧。”说着,倏地伸出右手,使出一招“二龙抢珠”,中食二指成钩状,插向李二的双目,这虽是一记平常的招数,潘奇使将起来,却是威力奇大。 李二知道今天自己已然是凶多吉少,再也不敢托大,连忙稳住下盘,一记“野马分鬃”化解了潘奇这一招。谁知潘奇这一招乃是虚招,伸出的右手突然张开,使出了虎爪手的一招,内中夹杂着本门“飞瀑心法”的内功,自上而下地抓向了李二的“神封”穴。掌还未到,劲风已至。李二心中一慌,危急之中,只得侧身向右躲开一步。谁知潘奇要的就是这一下,李二身形还未稳住,潘奇的左掌已挟劲风拍向了他的肋间。就听“喀嚓”一声,李二右侧的肋骨已被击断几根。只见他口中鲜血狂喷,犹如喝醉了酒的醉汉一般,身子摇摇晃晃地连退数步,脸如金纸,没有半点血色。接着仰面倒在地上。 李二和潘奇过招,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便被潘奇制住,可见双方武功相差太远。正应了那句古话,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此番他性命虽然垂于一线,心中却着实不服,且又有几分伤感。他躺在地上暗想道:“想我李二纵横江湖十几年来,也算得是杀人无数,与人对敌,虽数度遭遇凶险,也多次负伤。那似今日这般狼狈。这人虽与我家主人齐名,功夫却怎的好像比我家主人还高,这般地怪异高深。罢、罢、罢,我今日有死而已,切不可堕了主人威名。” 他见潘奇已经慢慢来到自己面前,身子虽不能动弹,口气却是硬朗道:“姓潘的,老子技不如人,命该如此。要杀便杀,若是皱一下眉头,便算不得好汉。” 潘奇闻言,仰天大笑起来,笑声中夹有几分阴戾之气,在这冷月临空的旷野之中叫人听了,真个是叫人脊背发凉。就见他突然收到笑声,一只脚踩住了李二的脸庞,低喝道:“你这厮,当自己是什么东西么。真是可笑之极。你为虎作倡,穷凶极恶,杀害了多少无辜之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今日撞在老潘的手中,算你倒了八辈子大霉。有什么怨言,就倒你姥姥那儿说去吧。” 李二听了潘奇言语,知道自己今晚不能善终。索性闻上双眼, 不再作声了。 见李二这般模样,潘奇连声冷笑道:“似你这等奸佞小人,有几个能逃出老子的手心去。你越是这样,老子越是要叫你吃些苦头。你若是乖乖地听话,将汴梁之行的实情告诉我。老子便叫你少受些苦楚。让你死得舒服些如何。” 李二突然睁开眼睛,拼尽全身的劲力说道:“亏你还是行走江湖之人,在武林之中还算是条汉子。使些下三滥的手段,便能叫爷们服输么,想也休想。” 潘奇闻言,不再言语。松开了踩住了李二脸庞的右脚,倒背双手,踱了几步。猛然间回转身来,右脚脚尖踢向李二的“青灵”穴,紧接着蹲下身去,右手掌抵住了李二头顶的“百会”穴,将一股阴寒之气,源源输入李二的体内。 不一刻,李二便觉体内有千百只虫儿撕咬一般,奇痛难忍,麻痒难当,眼前金星乱冒。初时尚能忍住,没有一会儿,就见李二牙关咬得“喀喀”作响,脸色发青,额头现出了豆大的汗珠来。跟着便在地上滚滚去,大声地叫喊起来,形状极是可怖。就连司马昊、方蕊也看得心惊肉跳。 原来潘奇用足尖踢中李二“青灵”穴时,以将一股至刚至阳的纯阳之气,送进了李二的体内,这股气与潘奇从“百会”穴输入的至阴至柔的玄阴之气汇合,便起了激烈的冲突,在李二周身穴道中鼓荡游走。真个叫李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到后来,李二实在是扛不住了,只好断断续续地说道:“求……求……求潘大侠,看在武林同道的面子上,给……给在下,来个痛快的。” 潘奇闻言,连声冷笑,阴阳怪气地说:“我还道你这厮有通天的本事呢,怎的如此不济。若叫你师傅知道,岂不气得捶胸顿足。唉,也罢。你若将实情告诉我,我便将你体内阴毒之气除去如何?” 李二闻言,在心中暗暗思衬着,“事以至此,我若再隐瞒下去,还不知他会生着什么法子来折磨自己,我不如将实情告之与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日后再找他寻仇不迟。”想到此,他看了看潘奇说道:“请阁下住手,容我慢慢相告。” 潘奇听了李二之言后,点了他几处穴道,止住了李二的痛苦。停了少许之后,李二才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慢慢地说道:“汴梁城中的青龙堂乃是我主人所创的四象会中的一枝,会中教徒分布在冀、鲁、豫一带。与大漠和京城都有联系,此次我就是奉主人之命,意欲在此截杀朝廷派往燕京的使者。” 潘奇暗中吃了一惊,继续问道:“你们欲在此截杀朝廷派往燕京的使者所为何来?” 李二深深地吸了口气说:“前些年太子朱标罹病而亡,为争储君之位,各路藩王都蠢蠢欲动,其中以燕王朱棣实力最为雄厚,此人不仅有雄才大略,果敢英明,且心机颇深,是我们的一大劲敌。后陛下听从翰林学士刘三吾劝谏,立了朱允炆为皇太孙,断了各藩王的念头。为帮皇太孙稳住位子,陛下曾颁了一道圣旨,要燕王朱棣向漠北进兵,要一举剪灭元朝的残余。一则可以借此巩固皇太孙地位,二则又可削弱燕王实力。因我家主人师叔就是乃儿不花身边大将,因此,我主人派我前来汴梁,就在此地将使者除去,然后再假借朝廷之名,让燕王按兵不动,若燕王不动便罢,若动的话,漠北派出的刺客,便在燕京城中结果了朱棣性命,我们再于中取事。” 潘奇闻言暗中吃了一惊,背上不由得沁出了汗珠,暗道:“这帮鞑子心肠好不歹毒,若如此,岂不又要天下大乱,百姓又要遭受血光之灾了。天下好不容易太平,我岂能让这帮狗东西阴谋得逞。我老潘这次前来汴梁,本待要做些除暴安良之事,将这作恶多端的青龙堂挑了,没想到却撞到这笔大买卖,我岂能放过。” 第84章危难之处显真情 潘奇自在平江城兵败以后,又在汴梁城惨遭身家变故,性情已是大变。经过十来年的明查暗访,他以基本掌握了自己灭门血案的前因后果,在国家和民族的大是大非面前,却始终没有忘记正派武林人士所肩负的责任,他虽没有了以前那种动辄便以性命相搏的冲动,但骨子里那种见义勇为的英雄气概,却始终在他身上显现出来。更何况他对当年锦衣卫在汴梁城中的举动还有所怀疑。 通过这些年来的耳闻目睹,他不得不佩服朱元璋为一代英主,暗中为天下苍生庆幸,同时也为张士诚当年几次投降元朝感到耻辱和羞愧。今天遇见这些为武林人士所不齿的卖国求荣之辈,岂肯轻易放过。 潘奇看了看地上的李二,从心里感到万分地厌恶,他冷冷地说道:“我来问你,你要句句从实讲来,若有半句虚言,我立时便要了你的性命。” 李二仰着毫无血色的脸,回答潘奇说:“在下已经知道了潘大侠的手段,怎敢还有隐瞒……。” 李二言还未毕,就见一物悄无声息地激射而至,倏地一下便插进了李二的头顶,就见李二双目圆睁,形状极为可怖,紧接着双手一摆,向后倒去,就此气绝。与此同时传来了一声轻轻地怒骂声:“好个没有骨气的东西。” 这一下突生变故,把个司马昊惊得目瞪口呆,方蕊也吓得花容失色。饶是潘奇这位在剑影中闯荡,在刀口上舐血的老江湖,也是吃惊不小。他低头看了一下李二,见杀死李二的是一根指头粗细的枯树枝,头顶外面还露出一小截来,紧接着他又朝声音处望去,就见路旁的大树树梢之上,立有一人,头戴判官面具,穿一袭黑布长衫,在晚风中随树枝上下起伏,形如鬼魅一般。 潘奇的脸色立时变得严峻起来,他一拱手,朗声说道:“大哥一向可好,小弟找了你多年,怎的到此刻还不肯现身么。” 潘奇话音未落,随着一声长笑,场中轻飘飘地落下一人来,正树梢立着之人,他并不理会潘奇,而是反剪双手,慢慢地踱到司马昊和方蕊跟前,低下身去,看了看方蕊,又直起身来对司马昊说:“你姓甚名谁,你的武功明明是‘摩云金翅’那老东西的路数,怎的又会‘黄面通判’的云燕十八翻。司马逢春是你什么人?” 司马昊回答说:“是晚辈家父。” “哦,怪不得看你这般眼热,真是后生可畏呀。老四若是不死,倒又多了一个帮手。”说着,又回转身去,慢慢地来到潘奇的面前,伸手摘去脸上的面具,随手丢在地上,对潘奇笑道:“二弟,一别多年,怎的手段比过去更加歹毒了。” 这人一除去面具,司马昊和方蕊顿时惊疑不已,只见这人已近六旬年纪,双目如炬,隐隐摄人心魄,干瘪的脸上几近赤色,淡淡透出几分杀气。这人正是张士诚当年四大护卫之首的“赤面猞猁”史文彬。 潘奇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夹杂着几分苦楚和痛心,几分悲愤与难过,在这夜空中久久迥荡,使人听了不觉心内为之一紧。笑声一住,他便对史文彬说道:“大哥武功高深莫测,小弟这些雕虫小技倒让大哥见笑了。” 听了潘奇的话,史文彬微微一笑道:“贤弟这些年来也没闲着啊,我看你倒是武功精进,想必‘飞瀑心法’已有大成吧。你我兄弟今天在此间相见,也是上天有眼啊。” “正是。”潘奇接着说:“小弟也有同感啊,若不是当年在汴梁城中,兄长你手下留情,怎会有你我兄弟今日相见。嘿嘿嘿,哈哈,哈哈哈……。”话一说完,潘奇便仰天狂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怨毒之情。 史文彬也跟着干笑起来,当年的情景依稀又在眼前显现。原来当年在江阴城血战之时,史文彬背上确实中了常遇春一箭,只是他内穿软猬宝甲,又用真气护住了背心,才没受什么内伤。以他这般武功,怎的会没发觉暗箭来袭,岂非咄咄怪事。 原来这史文彬心机颇深,当年他利用张士诚要他到汴梁藏匿宝藏的机会,杀死了从平江城护送财宝的侍卫,并将这批财宝藏到了另外一个地方,他本想利用这次良机将小明王的宝藏一并取出,谁知张士诚老奸巨滑,并没有将藏宝的确切地址告诉他,他所知道的地方只是一个空空如也的地窖。虽然心中百般地焦躁,也只得强装不知地回去向张士诚复命。江阴血战之时,他正愁无法脱身,常遇春这一箭恰好帮了他的大忙。他正好假装中箭而亡,倒在死人堆里,采用龟息之法,骗过了战场上的明军士兵。从此改颜易容,取名胡德标,先是投靠了朱元璋手下悍将华云龙,凭一身出神入化的本领和深沉的心机,取得了华云龙的信任,后又经华云龙推荐,混迹于锦衣卫中,最后到了太子朱标身边,一步步去施展他与其师叔“千面人屠”沈翰设下的阴谋。同时利用锦衣卫的有利身份,利用这批财宝,在金陵与燕京之间的冀、鲁、豫一带创建了“四象会”,以造成与漠北元朝残余势力遥相呼应之势。 这些年来,他一直利用太子身边红人这块金字招牌呼风唤雨,真可喟春风得意,心想事成。只是小明王留下的宝藏,却成了他一块大大的心病,他知道朱元璋在找,漠北的师叔催得更紧。后来潘王朱棣也在找,十多年前,他终于发现了潘奇的行踪,本待要顺藤摸瓜探寻到秘密的所在,谁知锦衣卫那般蠢才坏了他的大事。他只好将错就错,将潘奇满门除去,并将潘奇打成重伤。这次他派李二出使汴梁,因事关重大,心里总是放心不下,于是便跟了下来,出京城后没多久,便发现了潘奇的行踪。后发现李二被擒,在潘奇威逼之下,就要将他供出之际,只好出手杀了李二,现身在潘奇等人面前。他见潘奇点破当年汴梁之事,也只得干笑几声说:“当年汴梁之事,确非兄长我心中所愿,实是不得以而为之。还望贤弟看在你我曾在张士诚帐中同生死共患难的情份上,原谅则个。” 史元彬话还未落音,就见潘奇须发俱张,厉言道:“住口,亏你还有脸提当年的生死交情,你我的交情,当年在汴梁城中便以了结了。只怪我潘奇瞎了眼,与你这等狼心狗肺的东西称兄道弟。” 史元彬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既如此,也休怪我不得了,亮家伙吧。”说着,便从腰间拔出了镔铁判官笔。 潘奇也从腰间解下了柔云剑,阴沉着脸朝史元彬说:“杀妻灭子之仇不共戴天,今晚你我只有生死相搏,只是我还有一事不明,烦请相告。” 史元彬淡淡地说:“看在你我曾经有过八拜之交的份上,有什么话你就问吧。” “当年在张士诚帐中共事时,你是否就是元朝派来的奸细,隐藏在张士诚的身边?” 史元彬点点头说:“不错,张士诚第一次投降元朝的时候,我便受命来到了他的身边,那时还没有你们。” “我再来问你,‘千面人屠’沈翰,他不是中原人吧?” “又让你说对了,他原本便是元丞相纳哈的堂弟,还在郭子兴造反时,便潜伏到了小明王身边。只可惜事与愿违,‘摩云金翅’方砚竹那老匹夫处处从中作梗,才让朱元璋那小子拣了便宜。” 一结解而百结解,郁积在潘奇心中多少年来的疑问,今晚终于水落石出,此刻他觉得如释重负,心境澈亮。于是潘奇一摆柔云剑,喝道:“来吧,我便来领教领教你这奸诈小人的判官笔。” 史元彬知道他这位曾经的二弟,不仅心思机敏胆识过人,武功也和他在伯仲之间,不相上下。一旦动手,那便是一番惊心动魄的生死较量。他暗将多年练就的归元功力布满全身,拉开了架式,就要与潘奇厮杀一场。 “且慢。”就在这紧要关头,传来了一声断喝,随之场中窜进一人来。来人背插吴钩剑,脸皮白皙。一袭夜行衣靠,使人显得格外地精神。 众人一看,却是花无影到了。司马昊和方蕊一见来人,不由得惊呼起来:“花师叔!” 来人正是“白面犴狴”花无影。他看了看坐在地上的方蕊和站在旁边的司马昊,漫不经心地说:“伤得不轻吧,你还道这还是在‘翠园’练武么,哼,如此不中用,也敢出来闯荡。倘若是脸上落下什么疤痕,看你将来怎么嫁得出去。” 司马昊赶紧上前两步,躬身施礼道:“师叔一向可好。” 花无影哼了一声,算是作了回答,转眼看见司马昊手中的青虹剑,口中轻轻地“咦”一声,旋即对司马昊二人说:“你和蕊儿走过一边去,此间事情一了,我们再叙旧不迟。” 方蕊见到花无影便如见到救星一般,鼻子一酸,眼中竞自掉下泪来,她望着花无影撒娇地说:“师叔,怎么不早点来呀。你也忒地无情,一见面就数落我们。” 花无影并不搭理方蕊,而是转身对潘奇言道:“你这青皮汉子,怎地这般没有情义,有架打也不叫我老花一声。” 潘奇一见花无影,早以喜出望外。他和花无影是有着过性命交情的,两人情同手足一般。原先准备和史文彬拼死厮杀,心中知道并无胜算。现在有了花无影援手,情况就大不一样了。他望了望花无影,高兴地说:“三弟,这么多年不见,你也老了。” 第85章石破天惊话当年 花无影闻言对潘奇笑了笑道:“你这不是废话吗!道我还有驻颜丹吃不成。”接着又朝潘奇一拱手说:“我还道二哥你全然没把小弟放在心里,已经去和老四那黄脸怪幽会去了。害得我人不人鬼不鬼的大哭了几场不算,还差点到阎王爷那儿去找你。你说说,咱们这帐怎么个算法。” 潘奇闻言哈哈一笑说:“老三,我知道你这没皮没血的犴狴怪物,并没有闲着。哥哥我就是掉了这颗脑袋,也不会忘掉我们兄弟之间的情份。这样吧,今晚为兄若还留得下性命的话,汴梁城中的酒楼由你挑,我俩来个一醉方休如何?” 花元影嘻嘻一笑说:“你算了吧,汴粱城的酒楼,我还用得着你去请,当年……。”他转过身指着司马昊说:“当年若不是为了寻找你这怪物,加上老子嘴馋,怎会在‘五凤楼’碰见这小子,还因他差点丢了老子的性命!” “罪过,罪过。”潘奇听了花无影一番言语之后,心想当时的情景定是凶险无比。要不他这位性如烈火,轻易不肯认输的义弟,是不会说出差点丢了性命之类的话来。于是他非常愧疚对花无影说:“因愚兄一人之事,差点累贤弟遭遇不测,心中实在有愧,我这里先行谢下了。” “你我半斤八两,几十年了,谁不知道谁啊,还假惺惺地跟我客套这些。”说完,又对司马昊言道:“你知道他是谁吗?这般无礼,还不赶快过来,见过你二伯伯。” 司马昊闻言,赶紧跪倒尘埃,连磕了三个头后说:“侄儿司马昊拜见二伯父。” “哈哈哈……。好、好、好。”潘奇仰天大笑,一连说了几声好。然后,然后用手扶起司马昊后说:“四弟有后,当真是可喜可贺。” 这几人旁若无人地有说有笑,那边厢却早以惹恼了史文彬,他望着花无影,阴森森地问道:“老三,你一向可好啊?” “嘿嘿,死不了,空劳大哥挂念了。几次想到阎王爷那儿去,可他却对我说,你还有一个大大的对头没有了结,这么早跑到这里来干嘛。于是我只好多活几天。” 史文彬冷笑一声说:“三弟,几十年没见了,你还是那般么尖酸刻薄。大哥我在你眼里就那么讨厌么?” 花无影闻言,一阵大笑后又对史文彬道:“我该叫你史元彬呢,还是尊你一声胡教主呢。直娘贼,你也忒地小器,老子在皇宫中住了半月,天天见你进进出出,也未见你送两酒喝。” 史文彬听了花无影之言,暗自心惊。他暗中常道自己做得人不不知鬼不觉,未曾料想暗中还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看这情形今晚对自己已是大大地不利,为了稳住花无影,他只有哈哈一笑地说:“老三,你要喝酒,那还不容易,待我与老二的帐一了,我那里的陈年花雕管你喝个够。” 花无影摆摆手,冷冷地说道:“算了算了,我从京城一直跟你到这里,也没见你有甚诚意,再说了,似你这等蛇蝎心肠之人,什么事做不出来,我还怕你在酒中下毒呢。”停了停,又对史文彬阴阳怪气地说道:“哦,是了,当年你请老四那黄脸怪在‘五凤楼’喝酒,那酒中的‘弥肤散’当真好喝得紧啊……。” 花无影这番话不啻晴空里打了个炸雷,震得众人心中都是一惊。反映最为剧烈的便是司马昊,他的脑海中立即浮现出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母亲告诉他父亲是因喝了朋友毒药,而最终丧命的事儿来。今天终于得知仇人就在眼前,心中怎能不百感交集,只见他对花无影躬身行礼说:“师叔,此人便是杀害我父亲的凶手么?” “好兄弟……!好手段啊……!”这时传来了潘奇悲怆愤怒地喊声:“老四啊……,人都道你心思缜密,遇事细心周到。没想到你竟是个瞎子一般,呀……呸!” 这时,司马的脸色已是变得铁青,他慢慢地将青虹剑从身边拔了出来,对史文彬厉声道:“史文彬!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就拿命来吧!”作势便要动手。 只见史文彬一摆手说:“司马逢春死于我手,那是不假。那只怪他自己不识时务,自己送了自己的性命,须怪我不得。你要替他报仇,那好得很啊。老子纵横江湖几十年,不在乎多杀你这样的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待我问清了一事,再送你去见司马逢春那死鬼也不迟。”转而又对花无影言道:“老三,司马逢春中了我的‘弥肤散’,你是从何得知的?” “若要人莫知,除非已莫为。”花无影接着又说道:“史文彬,你道自己通天彻地之能,把别人都不放在眼里,那么今天,我就来告诉你是怎么回事吧。当年在平江城中时,主人为了日后东山再起,对我们四人都有过一番交待。张士诚他识人无数,好歹也是一方诸侯。岂非不对你有一番提防。他早以命我暗中监视于你,只要你真的敢卖主求荣,就要我与老四联合将你除去。平江一战中,我还真的以为你一命归西了,让你来了个金蝉脱壳,还真的让你蒙骗了。” 潘奇闻言,对花无影说道:“老三,你精明一世,怎的也着了他的道儿,我看你我的眼睛,比老四好不到那儿去。” “老二,你少在这儿放屁,老子的话还没说完呢。” 潘奇知道这花无影满嘴粗话,从来都是没个正形,他越是爱得深之人,越是没什么客气话。于是,他笑了笑,不再做声了。 只听花无影继续说道:“幸亏我和那黄脸怪在平江城有过约定,十五年后的七月十四日子时,在他家乡栖霞岭一个叫犀牛望月的地方见面,若有变故,顺着山崖的第三块岩石会有消息。”说完,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盒子来,一把扔给方蕊说:“蕊儿,你把这盒子里的东西念念,让这老不要脸的东西听听。” 方蕊赶快捡起盒子,拿出里面的东西,依言念了起来: “书呈无影兄台鉴:弟十年前,误听兄长潘奇噩耗,遂前往汴梁搭救。不期遇上史文彬,他诱导弟说出先主秘密,被弟识破。未曾想,他假意与弟在‘五凤楼’喝酒,却暗中在酒中下了‘弥肤散’剧毒。现弟身子日见沉苛,恐不久于人世。 弟经数年查访,发觉史文彬似与汴梁大户陈至诚颇有渊源,还望兄长察之。弟育有一男一女,男曰昊,女曰锦云。兄长英雄盖世,忠义千秋。恳请兄长以金兰之谊为重,不怜赐教垂训。弟于九泉之下,亦瞑目矣。 弟司马逢春顿首拜上 听到司马逢春的遗书,潘奇越听越觉不安,越听心里越发沉重。当年他若不是为了自己安危,怎会丢了性命,另外若司马逢春信中所言属实,那他所搭救的陈墨雨,便是一个大大的隐患,自己将怎对得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想到此,他在心中叹道。也罢,将来若陈墨雨真的恩将仇报,自己便到司马逢春的坟前自刎,还司马逢春一个公道便了。 不说潘奇想着心事,却说史文彬听了司马逢春的信中之言后。不禁嘿嘿地笑道:“想不到老四还留有这么一事。只怪自己做事不周,留下这么个后患来。” 这时又听司马昊大叫道:“老贼!你听着,今晚是有你无我,有我无你。我便与你斗上三百合。” 史文彬暗想:看来今晚的事儿不会善终,只有放手一搏了,但他并没有理会司马昊的叫阵,而是是把脸一沉道:“老三,看来你是帮场子来了,故意为难我的?” “可笑啊可笑。”花无影一翻怪眼,也把脸一沉道:“当初你杀黄脸怪物,杀青皮汉子满门的时候,怎的不会想到有人会来为难你呢。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史文彬见花无影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心中极为恼怒,表面上却不发作出来,只是冷冷地说:“事以至此,多说无用,我们就在兵刃见个真章吧,你们是并肩子上呢,还是一个个的来?” “奸贼!你拿命来吧。”司马昊一声怒吼,便向史文彬扑去。花无影也将吴钩剑拔在手中,作势便要和史文彬斗在一处。 谁知潘奇一伸手拦住了司马昊说:“贤侄且慢,此人和我有血海深仇,我若不能手刃此人,只怪苍天无眼,愚兄命该如此。那时贤侄再上,也不算迟。” 花无影闻言点了点头,依言站过一边。司马昊见花无影让过一边,也只有无奈地闪过一边去,但这二人蓄势待发,眼睛将史文彬盯得死死的。 十几年来自己苦苦寻找的仇人,此刻就站在面前,潘奇的心里反而平静了许多。他将手中的柔云剑就地一划,意为划地绝交,然后摆了一个起手式后,对史文彬说道:“来吧,我们就此见个高低。” 史文彬更不打话,右手判官笔指天,左手判官笔指地,也使出了本门的起手式,跟着突然变招,左手判官笔指向了潘奇的“幽门”穴,跟着身子前倾,右腿向右侧迈出一步,接着一个反转乾坤,随即身子矬了下去,右手判官笔指向了潘奇的“大赫”穴,一股阴风随着笔端射出。这一招快如电光石火,乃是史文彬门中的厉害杀着,名叫“鬼叫望乡台”,端的厉害无比,笔还未到,劲风已然袭来。史文彬在这对判官笔上浸淫了数十年,今天又用上了十成功力,意欲一招便将潘奇毙于笔下。 第86章生死就在一瞬间 其时潘奇早以全身戒备,他知道当年在张士诚帐下时,史文彬的武功,便在他们三人之上。如今过去了这么年,其武功的修为肯定更为了得,所以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他一见史文彬发招,便立即举剑相迎,右手剑斩向史文彬左手的判官笔,左手暗蕴劲力,一招“飞瀑心法”的“惊涛裂岸”,拍向了史文彬的“紫宫”穴,紧跟身子跃起,头下脚上的侧翻过去,手中柔云剑弯向了史文彬背上的“神堂”穴。就听“噗”的一声,史文彬左手判官笔已被削去一截,而潘奇左脚裤腿也被史文彬的笔锋划开,这一下,凶到了极至,也险到了极至。双方这一交手,各自使上了本门中置人死地的绝招,也使各自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花无影在一旁观战,看了这一幕,也不由得暗自心惊,他在心中暗道“这两个老家伙,怎的武功精进如厮。我与他们两个相比,自然是差了一截。”心里由衷地佩服起来。 却说史文彬见一招使空,身子已飘至两尺开外,躲过了潘奇的悬空一剑。接着猱身而进,右手笔又指向了潘奇的咽喉,左手笔却指向了潘奇的小腹。潘奇一声冷笑,左手掌一记“浪卷残枝”,拍向史文彬的右手,只见掌力汹涌而至,形同摧枯拉朽一般,端的不可小觑。右手剑使出了一招“蜂飞蝶舞”,一连挽起了十几朵剑花,宝剑犹如灵蛇一般,上下翻腾,忽左忽右。史文彬一看占不了便宜,只得回招自保,右手突然回缩,笔锋指向了潘奇左手的“中渚”穴,同时将“三阳掌”的劲力化在笔上,向潘奇的柔云剑击去。两人一来一往,在场中缠斗起来。 潘奇和史文彬这一番生死相搏,却叫司马昊和方蕊大大地开了眼界,特别是方蕊,一颗芳心看得“怦怦”直跳。她这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江湖凶险!什么叫武功高强!她暗暗为自己曾打败几个强人,便沾沾自喜的行为感到羞愧不已,又为自己和师兄能遇上潘奇和花无影两大高手而庆幸。这时看到两大高手的生死搏杀,倒是一时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伤痛。 却说史文彬和潘奇这时已经斗了一二百个回合,乃是不分上下,兀自狠斗不休。花无影看得心内不由得焦躁起来,几次三番欲加入战团,又恐潘奇怪罪,只有耐着性子等待时机。 不知不觉中,这边厢潘史二人又斗了几十个回合。潘奇终究内力不如史文彬深厚,虽然剑法依然精妙,丝毫没有露出败迹,但脚步已经略显轻浮。 这一点没有瞒过花无影,就更瞒不过史文彬这老狐狸。他心中不由暗喜,不断催动内力向潘奇攻去。方圆三丈之内,尽罩在史文彬的掌力之内。潘奇顿感对方劲力如怒涛翻滚一般,一层层的向自己扑来。心中不免焦躁起来,自己久战不敌,反而受制于史文彬的掌力控制,于是,便也发起狠来,像发疯的猛虎般与史文彬对攻,剑法反而有些凌乱。 这一来,便犯了武学之中的大忌。临阵对敌,讲究的是气定神闲、心无旁鹜,而潘奇恰恰犯了这一条。潘奇作为江湖中的一流高手,心燥气浮已是不该,以已之短击敌之长,更是大大的不该,就见史文彬一招一式之中,越来越凝重,威力却是越来越大。 花无影这等老江湖,临敌厮杀近身肉搏的经验何等丰富!他见史文彬招式凝重,已经觉察出不对。正待出声示警时,就见史文彬突然变招,将“归元心法”中的无上功力,聚于笔端,用无比迅捷的手法,向潘奇的胸前的“神封”穴攻到。 危急之中,潘奇不假思索地便使上了本门中的绝技“九天飞瀑”,将柔云剑搭上了史文彬的右手笔身,柔云剑的剑尖如毒蛇吐信般的拐了一个弯,直朝史文彬的“梁门”穴刺去,右手运用全身的劲力,向史文彬的胸前拍去,谁知史文彬这一下乃是虚招,要的就是潘奇这一下。就见他右手一松,判官笔陡然落地,将右手快闪电般地迎向潘奇的左手,同时左手判官笔,挟着劲风朝潘奇右胸射到,一招“阳春三叠”跟着判官笔后拍到。 潘奇猛然感觉右手一轻,已无从借力,正待变招,史文彬判官笔已经激射而至,一股雄浑的掌力,堪堪已拍到胸前,要待要躲闪,那里还来得及。一刹那,潘奇万念俱灰,怪只怪自己心浮气燥,失却了制敌的先机。事以至此,多想又有何用。今天只有拼将一死,也要仇人毙于掌下。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心念电闪的瞬间,潘奇丢掉了手中的柔云剑,将身子向判官笔迎了上去,同时将全身的劲力聚于右掌,就听“啪”的一声,两人掌力相交,潘奇震得身子侧转过来,史文彬这致命的一掌便以打空,掌力所到之处,连一二十丈外的树技也在摇晃。但判官笔却已从潘奇的右胸上方穿过,就在这时,潘奇的左手掌力也以拍到了史文彬上身的右侧,就只听“喀嚓”一声响,史文彬右边的肋骨,被潘奇悉数击断。 紧跟着潘奇犹如喝醉了酒一般,双腿一软,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花无影见潘奇遇险,来不及多想,“嗖”的一声,便到了史文彬身边,手挥吴钩剑,将史文彬的右手斩落尘埃。 史文彬早以将功力布满全身,护住了各处经脉,虽然左侧肋骨被击断,还至于一时便要了性命,饶是如此,他这一下也是受伤不轻,只觉喉咙一甜,一股鲜血便喷将出来,紧跟着花无影又将他右手斩断,更是要了他半条性命,他就觉眼前一黑,身子不由自主地窜出一丈来远,倒在了地上,不再动弹。 这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真是惊世骇俗,环环相扣,一气呵成。先是潘奇着了史文彬的道儿,紧接着潘奇将史文彬打成重伤,再后来花无影又将史文彬手臂斩下。怪不得将司马昊看得目瞪口呆,把方蕊看得心惊肉跳。 第87章兄弟情深 这时花无影那还顾得上史文彬的生死,连忙府下身来察看潘奇的伤势,只见潘奇面如金纸,嘴角不断地冒出血沫,看来也以命悬一线。花无影赶快伸手点了他伤口周围穴道,止住了流血,又从衣袋之内摸出一粒本门秘制的“白虎续命丹”,送进了潘奇的口中,用奇异的手法,助潘奇将药送入腹中,然后让潘奇半躺在自己怀中,眼含热泪,轻声地呼喊道:“二哥,二哥,你醒醒,你醒醒呀……。” 花无影见潘奇还没有醒转,又将有右手贴住潘奇的背心,将真气源源不断地输入潘奇的体内。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潘奇才悠悠醒转,长吁了一口气,微微地睁开眼睛。见潘奇性命已是无碍,花无影喜极而泣:“直娘贼,你这青皮汉子,吓死我了!” 这时司马昊和方蕊也来到了他们跟前,潘奇看了看他们三人,用微弱的声音问道:“那,那贼子了帐了吗?” 听见潘奇的问话,花无影不由得向史文彬倒地之处看去,这一看不打紧,倒使花无影大大地吃了一惊,地上那还有史文彬的踪影。他不由得向司马昊二人发怒道:“你两个好生没用,连个死人也看不住,若不是你潘师伯负伤如此,看我不收拾你们!” 谁知方蕊却不买帐,将头一昂说:“师叔,你好生无礼!自己做事不慎,反来怪罪我等,难道师兄帮我疗伤也有错么。” “你……。”花无影被方蕊一顿抢白,一时说不出话来。 原来司马昊见这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结束,史文彬又以倒地身亡,后又看见花无影帮潘奇疗伤,这才想起方蕊也负伤甚重,一旦这个师妹有了什么差池,如何回去向师父交待,于是,他也用本门武功帮方蕊疗起伤来,再也没有人去注意地上的史文彬。 见花无影这般窘态,潘奇露出了一丝笑意,心想这杀人不眨眼的白脸汉子,倒怕了这稚气未退的小姑娘,倒也有趣得紧。他望着花无影轻声地说道:“你休要为难他们两个。”转而又对花无影道:“贤弟,你我一别多年,今日相见,却是这般模样,真是愧杀我了。”说完,眼中竞掉出泪来。 花无影也是眼含泪花,对潘奇言道:“二哥,你别这么说,自平江城一别,不觉数十年了,小弟无一日不在思念着你,你我今日能相见于此,就是天大的喜事。” 潘奇闻言,笑了笑说:“贤弟说的极是,只是我负伤如此之重,就算保得性命,武功怕是再也难以复旧了,恐怕日后再也难以与贤弟联袂行走江湖了。唉,我辈中人早以将生死二字看得甚轻。只是我大仇未报,被那贼子走了!” “兄长不要胡思乱想,你且安心养伤。只要留得青山在,何愁无柴烧!”停了停,花无影又说道:“直娘贼,没想到这赤面老贼,武功精进如此。若不是你重伤在地,定当补他一剑,就此除去这个祸患。恨只恨老天不遂人愿,让这老贼走脱!不过,我料想他此番不死,也要脱上一层皮,此人今后不足为患了。倒是你我要留神他那个什么鬼师叔‘千面人屠’沈翰了。” “哦……。是么!” 只这一声,以叫花无影吓得魂飞天外,不知何时这人便到了他的身后,饶是他这一等一的高手,也未觉察他的到来。他若施偷袭的话,此刻那有自己的命在,他顿时便惊出了一身冷汗。 “哼,方砚竹那老不死的东西,自命清高!自命不凡!还道他教得出什么好徒弟来!我看也不过如此嘛。” 花无影循声望去,只见这人与自己师父年纪相当,只是一头头发雪也似的发白,飘散在胸前。身高却与自己一般。脸上也戴着一个狰狞的面具,他立刻猜想到了这人是谁。 花无影一猜到这人是谁,马上朗声说道:“阁下可是沈翰沈老前辈么?” 这人在场中救走史文彬,复又回到花无影身后,行如鬼魅一般,其武功之高,实是令人匪夷所思。他听到花无影的问话后,也不回答,而是走到潘奇身边说:“你这小子武功着实不错,将我徒儿打成重伤,本待要将你折磨折磨一番,然后取了你的小命,但圆性那秃驴脸上却不好看,传了出去,还说我欺负小辈,也罢,今天,我就看在圆性那老秃驴的面上,放你一马。” 说完这番话后,他复又回到花无影跟前,把花无影上下打量了一下后说:“你既然知道老夫名号,又怎敢与我的人作对?还敢对我如此不敬,我就替方砚竹那老东西教训你一下。”话还未曾说完,一个巴掌便夹着劲风,向花无影煽来。 这一掌来得迅猛,又毫无一点征兆。花无影却待要挪步躲开,那里还需及,眼看这一掌就要煽到脸上了。就在这时,突然有一物,带着啸声,破空射向沈翰的手掌。这沈翰果然名不虚传,反应奇快,一反掌,已将这物拿在手中,低头一看,却原来是一只僧人穿的破芒鞋,其脚臭味还隐隐可闻。 随着一连串咯咯的笑声,场中以是多了一个精瘦的老头,其身高不过五尺,体重不过百斤,甚至还有些佝偻,走起路来,一仰一合的,好似个提线木偶一般。只见他反剪双手,旁若无人地在场中走来踱去,嘴里还不于不净地骂道:“一群不知深浅的混帐东西,深更半夜地不去睡觉,却在这儿打打杀杀的。挡住我的去路不算,还一个劲地放臭屁,而且是臭不可闻。呸!呸!呸!” 这老头话还未曾落音,方蕊已经笑得咯咯地乱颤,她拍着手说:“老爷爷,你老说得太对了。”她指了指沈翰说:“尤其是这个人,放起屁来,比狗屁还臭。” “哦,是么,你这女娃儿倒是可爱得紧。”接着,他又指着沈翰说:“你枉有了一把年纪,还不如这小姑娘有见识,难道你爹没教你人前放屁须夹着点么?真是个没教养的东西!” 怪老头这番没头没脑,又没有深浅的言语,不仅使方蕊笑得花枝乱颤,使身负重伤的潘奇也挽嘴笑了笑。 沈翰此时心中已是惊恐万分,刚才他伸手接这老头的芒鞋时,已经知道这貌不惊人的小老头,功力已是深不可测。一条手臂兀自还有些酸麻,若他射来的不是鞋,而是暗器,还不知会是什么样子。想到这里,背上不禁沁出了一层冷汗,不禁问道:“阁下是什么人?也要闯这场混水么?” 这老头闻言说道:“我是什么人,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这很重要么?我说你拿着我的鞋,还想据为己有不成?” “哈哈哈……。你说得对,早就应该将它还给你了。”话一说完,他暗将劲力运往右臂,用了十成功力,朝这老头掷去。 第88章得饶人时且饶人 沈翰这奋力一掷,当中是非同小可,就是潘奇和花无影这等高手,也不敢硬去接这一招。谁知这老头,只是微一转身,伸出食中二指,便以将鞋子牢牢夹住,然后丢在地上,将一只脚套了进去后说:“我已有七十多年未曾与人动手过招,你这两下子,我还看得顺眼,来来来,我俩今日便亲热亲热。” 就在这时,传来了潘奇的声音:“师叔祖,你怎的到这儿来了?” 原来这老头是黄龙寺的高僧衍能,按辈份来算,他要高出潘奇整整三辈。因他嗜武成性且又很少与人动手,更不愿理会寺中事务,所以名声反不如他的师侄圆性响亮。他见潘奇问他话,他便回答说:“我刚从五台山挂单回来,本想趁着月明星朗夜晚凉爽,赶回黄龙寺去。却见你们在此打架。我便过来瞧瞧,谁知这人提到圆性时,一口一声秃驴。着实叫人可恼。” 方蕊此时惟恐火烧得不大,马上接嘴道:“老爷爷,他骂圆性大师是秃驴,那是看不起黄龙寺,看不起黄龙寺,便是看不起您,您能咽下这口气么?” “着啊……。”衍能闻言哈哈大笑地说:“你这小丫头,看上去天真无邪的,心里算盘倒是打得蛮好的。也罢,我就遂了你的心愿吧!”言讫,转身对沈翰言道:“刚才你还我鞋时,使上了归元心法,来来来,你便用那归元心法与我玩玩。” 谁知这时沈翰已经心生怯意,一个花无影和一个司马昊,已经是很难对付,此时又加上一个武功深不可测的衍能,自己已无胜算可言。他知道再在此地纠缠,定然讨不了好去。当下应赶快离开此地,别作良图。于是,他一拱手说:“原来阁下便是名震武林的衍能大师,在下若与前辈高人动手,那便是自取其辱。刚才在下多有冒犯,还请您原谅。” 衍能冷冷地回应道:“既然知道讨不了好去,那还不快快地滚蛋。免得我一后悔,到时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是是……。前辈说得对。”接着又一拱手说:“在下就此别过,咱们后会有期。” 沈翰说完后,慢慢地后退几步,然后一转身,便迅速地消失黑暗之中了。望着沈翰离去的背影,衍能对潘奇言道:“江湖上何时出了这等人物。倒是令我另眼相看。” 潘奇闻衍能之语后,心说你老几十年未出黄龙寺,又不关心江湖中事,你那能知道这些。于是点点头说:“师叔祖,今天若不是你来得及时,我这条小命便撂在这儿了。” 方蕊经司马昊一番救治,已是好得多了,她见衍能放走沈翰,心中甚是不满,于是来到衍能跟前说:“这人穷凶极恶,你老怎的将他放走了?” “阿弥陀佛!得饶人处且饶人。”衍能继续对方蕊说:“好孩子,你且记住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头顶三尺便有神明,善恶终将有报。我观此人天庭藏晦,地角隐凶。日后必不得善终,放他多活几天,又有何防。” 司马这时接言道:“老爷爷说得极是,杀父害母之人是史文彬那厮,终有一天我要让他命丧剑下。” 衍能没有再说什么,俯下身去,细细地察看潘奇的伤势。良久,才直身对花无影等人说:“奇儿伤势很重,非用我黄龙寺秘药不能痊愈。只是此地离黄龙寺甚远,不知花少侠能否……。” 花无影立即恭敬地回答说:“只要能救得二哥性命,助他恢复往日武功,我便与大师护送二哥前往黄龙寺。” “你理解错了,奇儿受伤如此之重,那经得起这样劳顿。嵩山离此地不远,我要你和我将奇儿送往嵩山少林寺不远处的飞云寺,那儿的住持乃是我的徒孙。且精通岐黄之术,见是我推荐之人,定当接收,并定能救得了奇儿的。” 花无影点点头说:“我谨遵大师的吩咐便是。” 潘奇感激地说:“只是有劳三弟了。” 花无影白了潘奇一眼说:“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潘奇听了只是笑了笑。接着他又看了看司马昊、方蕊说:“两位贤侄好生了得。不仅敢夜探青龙堂,还将那李二打得手足无措,真不亏是我辈中人。” 花无影嘿嘿一笑道:“兄长知道他是谁吗?” 潘奇笑了笑,并不作答。过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只可惜逢春贤弟英年早逝,要不他看见贤侄这般上进,不知该有多高兴呢。有贤侄如此,他在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 歇了歇,潘奇又对花无影轻轻言道:“贤弟,你我年青时,干的糊涂事实在太多了。那时各为其主,有些事也是出于无奈。现在看来,张士诚败得并不冤枉,早晚会有那么一天。朱元璋这些年来,他把天下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们能安居乐业已是不易了。倘若真像那李二所说的那样,天下百姓又要罹受兵革之苦,流离之难了。贤弟,该是我们干一两件明白事儿了,不知为兄说得是也不是。” 听了潘奇的一番话,花无影心中极为感动,他轻轻言道:“兄长与我恩师说的一样。小弟我今后当亲力为之,我此番前去京城,后又从京城跟随至此,为的就是此事。” 潘奇笑了笑说:“我知贤弟乃是明白是非之人,只是我如今形同废人一般,一切都有劳贤弟了……。”潘奇说这番已是中气不足,显得极度地虚弱。他吃力地抬了抬手,对司马昊说:“贤……侄,你且过来,我有话说。” 司马昊连忙府下身去,听潘奇要说些什么。 潘奇轻轻地对司马昊说:“你去将我的佩剑拾来,听我跟你说。”说完将双目微微地闭上了。 司马昊连忙遵照潘奇的吩咐,从地将潘奇的柔云剑拾起,双手捧到潘奇面前说:“师伯,剑我已替你拿来了,要我作什么,还请师伯吩咐。” 听了司马昊的话,潘奇又睁开眼睛说:“我有一事相求,不知贤侄是否愿意替我去做?” 潘奇话还未曾落音,花无影便叫道:“兄长,你怎的变得这般婆婆妈妈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便是,谅他不敢说个不字。” 司马昊连忙说:“师叔说得对,有什么事师伯尽管吩咐便是,那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替师伯做到。” 第89章受命前往黄龙寺 潘奇闻言微微一笑说:“我要贤侄持我的柔云剑前往洪都府分宁县的黄龙寺一趟。几年前我曾给你找了一个小师叔,他姓陈名墨雨,年纪与你相仿,乃一文弱书生,但悟性奇高,我看他骨格清奇,品行端正,也是性情中人,又和我一样,身负血海深仇,便将带到黄龙寺圆性法师处,让他投到圆性法师的门下,圆性法师乃是我的师叔,七十年前便以名动江湖。相信通过这些年我师叔的亲自调教,武功已不在我之下。你到黄龙寺后,将我的佩剑交给他,并将我的实情转告与我师叔知道,请他让墨雨即刻出山北上,前来燕京相助你花师叔。不知贤侄能否替我去办。”说完已是气喘咴咴了。 司马昊闻言,连忙跪在地上说:“请师伯放心,小侄一定替师伯把这事办好。” 潘奇高兴地点了点头,心头一松,竞自昏了过去。 花无影一见,忙着又将真气输入潘奇体内,过了许久,见潘奇渐趋平稳,便对司马昊说:“我也不知该叫你昊儿还是该叫你师弟。” 司马昊忙跪下说:“师叔,还是叫昊儿的好。” 花无影笑了笑说:“好,还不曾忘本。但师门规距不可坏,师父既将青虹剑相赠与你,就说明师父已将你收为入室弟子了。我岂可坏了他老人家的规矩。你且起来,我有话说。” 司马昊依言站了起来,静听花无影的吩咐,花无影接着说:“你此次出山,想必师父已经对你交待清楚了,我也无须饶舌。现在你潘师伯伤得如此之重,有没有性命之忧,现在还说不定。我要带他到嵩山疗伤。你和蕊儿一刻也不要担搁,现在就赶往分宁黄龙寺去。那儿的事情一办完,立即前往京城。剩下的就不用我交待了。刚才我看了你和李二交手,在江湖上还能应付得了,只是你要记住,不可滥杀无辜,若遇到该杀之人,下手便不要容情。” 司马昊一躬身说:“谢师兄教诲。” 花无影将手一挥说:“你们去吧,此间事我自理会得。” 司马昊和方蕊向花无影施了一礼,转身便离去了,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花无影见司马昊他们去得远了,便将潘奇身子抱起,自言自语地说:“青皮汉子,我们也走吧。”说着,展开绝顶轻功和衍能一会儿便消失在夜幕之中了。 却说方蕊背上中了李二一掌后,当时就觉体内血气翻涌,呼吸闭塞,不由得吐出一大口鲜血来。好在她内功已有根基,马上又服了本门的“白虎续命丹”,司马昊又助她推血过宫,才没有出现什么大的意外。虽然性命无碍,却已伤及肺阴经络,时时总觉呼吸不畅,背后中掌之处隐隐作痛,但不防碍行动。由于当时情况紧急,也来不及对伤势作进一步的疗理,只好和司马昊一道告别花无影,准备向南奔分宁黄龙寺而来。 这二人暗暗潜回汴梁城,寻着歇脚之处的客栈后,天已微微放亮,司马昊一看天色还早,为不引起别人的怀疑,便和方蕊返回房,盘膝用起功来。一个小周天下来之后,太阳已经升起。街上已传来小贩的叫卖声和人群的说话声。司马昊忙结好房钱,将随身物品打点好,牵出马匹往南门而来。 司马昊和方蕊二人出南门后,两人翻身上马,就沿汴梁到武昌的官道而行。经漯河过武胜关,不一日便到了武昌,这武昌乃是水陆码头,繁华锦簇之地,可司马昊、方蕊二人并无心玩赏。在码头寻着渡船,便渡过了长江,上得岸来之后,找到一位老者问清路径,又奔向了湘北重镇岳州。当二人到达岳州城的时候,已是垂暮时分。司马昊一看天色已晚,便决定在此歇息。待找到一家较大的客栈之后,分别要了一间上房,两人梳洗吃喝之后,便分别回房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司马昊便要方蕊动身,谁知方蕊一撅嘴说:“哥,我早就听说这岳州城乃是一个繁华之地,风景甚佳。著名的岳阳楼便在这儿,前两天经过黄鹤楼时,你说没有时间,我听了你的话。但此地已离分宁不远,你总该让我游玩游玩吧。” 司马昊听了方蕊的一番话,转而一想,觉得方蕊说的也是。从此地折向东行,便是洪都府的分宁县境,那黄龙寺乃是江南名刹,提起来,没有人不知道的。 他已经向人打听得清楚,若是赶得快,一天一夜便可到达那儿。回想起这些天来,蕊儿跟着自己风餐露宿,风尘仆仆地甚是辛苦,更何况她身上还带着伤,真是难为她了,想到此,竟自暗暗地心痛起来。暗道:我不如遂了她的心愿,让她倒岳阳楼游玩一番。也算是我对她的补偿吧。于是便点点头,答应了方蕊。但条件是方蕊不许任性胡来,时间不许超过一个上午,且时刻都要听从自己的安排,更不准违拗。方蕊一听司马同意了自己的要求,高兴得笑容满面,此时莫说这样的条件,便是再多些,方蕊也会答应。 这岳阳楼耸立在洞庭湖畔,建的是气势恢宏,但见雕梁画栋,飞檐高耸,甚是雄伟。乃是江南的四大名楼之一。当司马昊二人登上楼时,已是宾客盈堂,很是热闹了。他们找了一个临湖的窗口坐了下来,要了几碟当地的精制点心,一壶君山盛产的香茗,慢慢地细啜起来。 司马昊凭窗望去,就见湖对岸的君山,处于一片雾霭之中,若隐若现的,充了神秘奇妙的感觉,浩瀚的洞庭湖,烟波淼淼,水天一色,湖面上白帆点点,好一幅美仑美奂的图画。司马昊生在北方,长在北方,那曾见过江南这等美景。直把他看得如痴如醉了,竞自忘了方蕊还在身边。 “哥,哥。”方蕊连唤数声,才将司马昊唤转身来,他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地对方蕊说:“这江南的景致果不同于江北,若是在“翠园”,上那里去见来。”说完,又忍不住朝窗外看了看。 第90章却将爱心言斑竹 “呵!你这白眼狼,才出来几天,就忘本了……,真是该打。”方蕊笑着说完,作势便要向司马昊头上打去。 司马昊一本正经地样子说:“你又在这儿胡说八道了,我就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忘本。” 方蕊见司马昊这幅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说:“我逗你玩呢,你就当真了?你这人一点情趣也没有。”转而又说道:“若不是我,你还不愿意来呢,我来问你,你知道这岳阳楼除了景致出名外,还有什么出名的吗?” 司马昊茫然地摇摇头,示意不知道。 方蕊笑着对司马昊说:“爹爹教我们读的《岳阳楼记》,难道你都忘了吗。” 司马昊一拍额头说:“啊也,我怎的会将此忘却,范仲淹老先生‘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名句,这可是师父经常讲到的。还是蕊儿心思敏捷。”司马昊不由得将方蕊称赞了一番。 方蕊微微一笑说:“你知道范仲淹,可曾知道屈原吗?” 司马点点头说:“我知道,不就是那个投河自尽的楚国大夫吗!这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师父经常称赞的。” 方蕊又问道:“你知道屈原,可知道他写的离骚吗?” 司马昊挠挠头说:“什么离骚离臭的,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方蕊不高兴地说:“你就知道成天舞枪弄棒的,不学无术。一点品味也没有。” 见司马昊还是没有什么反映,于是又笑笑说:“这里还有一个好听的故事,你想听吗?” 一听说有故事,那可是司马昊最感兴趣的事情,在翠园时,无论是方砚竹还是方云霏,只要一讲那些奇闻轶事,便长长地竖起两只耳朵听,生怕漏过一个细节。此番听到方蕊说这地方有好听的故事,自然感兴趣了。 方蕊看了一眼司马,便轻轻地吟道:“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司马昊有些不耐烦地打断方蕊说:“你就别兮啊兮的,我又听不懂。到底是什么故事,你便直接说来我听不就行了吗。” 方蕊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只得说道:“相传舜帝到九嶷山去除害死了,他两个妃子也死了,埋在这儿。” 司马昊伸长脖子听着,方蕊却嘎然而止了。他不解地望着方蕊问道:“讲完了……?” “讲完了!” “没有了?” “没有了!” 司马昊说:“我一个喷嚏都没打完,你就讲完了,真没意思。” 方蕊闻言咯咯地笑将起来,说:“师哥,你是真想听还是说着玩的想听?” 司马昊真心实意地说:“蕊儿,我是真的想听你说。” 方蕊点点头说道:“那好,我大概地跟你说说。相传舜帝南巡时死在九嶷山,他有两个妃子,一个叫娥皇,一个叫女英,她们千里迢迢地前来寻夫,最后得知了舜帝死于九嶷山。悲痛欲绝,哭的眼泪犹如血水一样,将竹子都染红了,现在这种竹子浑身上下都有红色像泪滴般的斑点,人们把这种竹子称之为玟竹。娥皇和女英后来都投湘水以死殉情,成就了一段千古佳话。人们感于她俩对爱情的忠贞,就把她们葬于君山。”方蕊说完,用手指了指朦胧中的君山,说道:“你看,就是那儿!” 司马昊感叹了一声后说:“想不到这君山还有这么凄美的故事,真是令人感概不已。” 方蕊若有所思地说:“这世上什么荣华富贵,什么金银财宝,都是过眼烟云,今天可以属于你,明天也可以属于别人,只有这忠贞不二的感情,才是谁也抢不去拿不走的。” “哎呀!蕊儿!”司马昊看了一眼方蕊,高兴地说:“你是越来越懂事了,竟然说出这么一番道理来。我只能在心里面这样想,嘴里却说不出什么道理来,师哥真的很惭愧呀!” 两人就在这楼中,你一句来我一句去,谈得甚是高兴。 这时噔噔噔地上来几人,为首一人约摸有二十岁左右年纪,生得唇红齿白,脸如观玉,一双眼眸便如一弘清水般明亮。只见他头束青丝纶巾,身着羊脂白袍,脚蹬一双步云软底皂靴,腰束一根八宝镶金丝带,显得分外地潇洒飘逸。身后跟着三人,其中一人约有六十开外年纪,容貌枯瘦,一副病怏怏的样子,穿一身黑色长衫。别外两人却是生得虎背熊腰,两侧太阳穴高高坟起,一看就是武林中人。这四人就在司马昊旁边桌子坐下,要了几色点心,二壶好茶,慢慢地品尝起来。 方蕊见了这白袍公子,又看了看司马昊,见司马昊把这人看盯得,心里不由得暗暗赞叹:“这江南人物果然非同一般,生得如此俊俏,就是我穿上他这身衣服,也不见得有如此模样。怪不得师兄眼睛都直了。”想到这里,不由得又朝司马昊看了一眼。 又过了一会儿,司马昊见天色已是不早,便招呼了一下方蕊,正准备离开时,有一行乞老汉来到了他们跟前,旁边还跟着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司马昊定睛看去,发觉这老汉原来是一个盲人,蓬头垢面,污秽不堪,说起话来咿咿呀呀地含混不清。原来这老汉不仅是个瞎子 还是个哑吧。司马昊忙将袋中的散碎银子,放入老汉的碗中。 这瞎眼乞丐又来到了白袍公子的桌子边,就见这白袍公子使了个眼色,随身的黑衫老者,连忙站起来,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约摸有二两之多,递给了瞎眼乞丐。司马昊和方蕊白袍公子出手阔绰,有着扶困济贫的豪侠之风,心下好生钦佩。 这瞎眼乞丐接过银子,鞠了一躬,转身正欲离去,突然一支竹筷带着啸声,对瞎眼乞丐迎面射到。 这一下突生变故,把个方蕊惊得叫出声来。司马昊心念电转,来不及多想,身形一晃,便以到了瞎眼乞丐的身边,伸出手去就欲相救。 谁知这乞丐就如象看见了一般,身子一侧,竹筷从他鼻子前五寸左右的地方闪过,“波”的一声,插入了墙壁之中,可见发射这支竹筷的人,内力何等的强劲。就听这瞎眼乞丐对司马昊说:“多谢少侠相救,请站过一边,不要搅进这局子中来。”听这瞎子的声音,中气充沛,口齿清晰,那还有半点哑吧的样子。 第91章谁识英雄真面目(上) 司马昊闻言自是吃了一惊,只得依言站过一边。这时早有五六人,手持兵刃将这乞丐团团围住。楼中的食客,见这般情景,个个抱头鼠窜而去,谁还敢留在这是非之地多看一眼。 且说围住乞丐的这些人,都是寻常江湖人的打扮,只见内中有一人,上前走了一步,嘿嘿冷笑几声说:“我还道‘幻影神君’有通天彻地之能,神鬼莫测之技,怎的今天会落在我马三保的手中。真是可惜呀可惜!” “哈哈哈……。”这个叫“幻影神君”的乞丐闻言一阵大笑,笑声一停,他便伸手将自己的脸膜轻轻揭去,顿时露出一张白净的脸来,司马昊等人见了,又是一阵轻呼。 就见“幻影神君”对马三保说道:“我白风枝何曾将你们你们这些鸟人放在眼中,若不是为了救这孩子,莫说你们从燕京追到这儿,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休想见到我的影子。” 马三保一拱手说:“‘幻影神君’的手段我们自然知道,只是我们各为其主,还望阁下将那件东西交还在下,免得伤了武林同道的义气,你看如何?” 白风枝正色说道:“岂不知士为知已者死,女为悦己者容的道理么,你既然知道各为其主,那就毋须多言。要怎么着,你就划下道来吧,我若是皱一下眉头,也算不得好汉。” 司马昊见这白风枝临危不乱,说话掷地有声,不失为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心中不禁起了惺惺相惜之意,心中暗道:不管这些人什么来头,以众欺寡便不合江湖规矩,我司马既然撞上了这等不平之事,便要管上一管。心中因而有了要助白风枝一臂之力的念头。 却见马三保闻白风枝一番言语之后,立即把脸一沉,说道:“既然白护卫如此不识相,那在下就得罪了。”话还未落音,猛然间双手向前一推,使出了一招“推窗望月”,一股至刚至阳的罡风,便到了白风枝的胸前。 白风枝一侧身,躲过了马三保的一击,但这股强劲的掌风却将白风枝身后桌子上的碗碟,击得纷纷落在地上,“噼噼啪啪”地摔了个粉碎。 这白风枝果然了得,他一看马三保双掌击空,迅即便伸出鹰爪般的右手,拿向了马三保的右手手腕。 马三保见状,嘿嘿冷笑一声,一招“反转金轮”,右手向下一沉,手腕一翻,反向白风枝手腕拿去,同时左手五指张开,已经向白风枝面门抓到。白风枝吃了一惊,忙将右手缩回,顺势搁开马三保这一抓。马三保随即变招,又是一记“推窗望月”,击向白风枝。 危急之中,白风枝只得将身纵起,躲开了这致命一招。 马三保这一击虽然又没有成功,掌风却接连打坏了两张桌子,其势煞是惊人。见白风枝躲过自己赖以成名的绝技之外,还敢拿向自己手腕,也不由得暗自佩服白风枝变招奇快,本事了得。 白风枝一挨身子着地,复又使出鹰爪般的手,中宫直进,击向马三保的“璇玑穴”,马三保他不但不躲,反而一翻手腕,抓向白风枝的右手,同时左手握成拳状,击向白风枝的小腹。 一则因场地狭小,无法施展自己的特长。二则因自己身边的小孩,已被马三保的人拿住,自己投鼠忌器,缚住了手脚。三来对方确实太强,武功高出自己许多。白风枝只得先求自保,再寻脱身之计。他见马三保这一招来得甚是厉害,忙将一口真气提起,护住小腹要害。右手变抓为捣,使出一招“二龙抢珠”,右手食中二指戳向马三保的双目,同时左手暗蕴劲力,也拍向马三保的小腹,使出了个两败俱伤的招数。 却说马三保见白风枝使出这样怪异的招数,先是吃了一惊,暗想自己这一下,固可以将白风枝毙于掌下,但自己也非受重伤不可,高手过招,求的便是如何取胜。若是得到个两败俱伤,岂不是得不偿失,这是自己不愿看到的局面。 就在这一迟疑之际,白风枝身子已经拔地而起,躲过了他的一击。原来白风枝使的乃是虚招,意在寻求脱身之计。谁知白风枝身子刚一落地,早有几件兵刃向他袭来。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掌,莫说还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白风枝仅凭一双肉掌,怎敌得过对方几大高手的围攻。因而已是险象环生,命悬一线了。 白风枝不愧是久经战阵之人,虽身处险境之中,却是身形步法不乱。但身陷重围,纵有通天本领,也难以从此地安然脱身。他想到事以至此,也只得放手一搏了。于是大吼一声,便像平空里响了个炸雷一般,震得人耳根子发麻。一招“鬼推门”,便将一使刀的汉子,打得口吐鲜血连退几步,轰然倒地后,便再也做不得声了。 与此同时,他紧接着一个旋风腿,踢中一使剑汉子的背心,这使剑的汉子,连人带剑便扑向了白袍公子桌前。就见那青衫老者,一伸筷子,便夹住了这人拿剑的右手,跟着一翻手腕,就听“喀嚓”一声,这人的手腕便被折断。接着便倒在地上,痛得滚来滚去的大声呼喊。这时马三保已经攻到白风枝的背后,一记“黑虎掏心”,便拍到了白风枝的后背,待白风枝发觉,要待变招时,那里还来得及,就听“怦”的一声,白风枝已然中掌。就见白风枝口中鲜血狂喷,轰然倒地,眼见得丢了性命。 马三保正待要就此结果白风枝性命,突然觉得背后有劲风袭来,马三保只好回身相迎,放眼看去,却是一位手持宝剑和自己素不相识的人,这人正是司马昊,他见白风枝中掌倒地,马三保还要下毒手,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来不及多想,便跃了上去,一掌便向马三保劈了下去,逼马三保回身自保。他见马三保已经转过身来,便对马三保说:“阁下这等斩尽杀绝的手段,怕不是英雄好汉所为吧?” 马三保冷冷地问道:“足下是什么人,怎的要来管这闲事?” 司马昊一拱手说:“鄙人司马昊,此人已负重伤,还望阁下饶他一命。” 第92章谁识英雄真面目(下) 却说马三保正待要就此结果白风枝性命,突然觉得背后有劲风袭来,马三保只好回身相迎,放眼看去,却是一位手持宝剑和自己素不相识的人,这人正是司马昊,他见白风枝中掌倒地,马三保还要下毒手,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来不及多想,便跃了上去,一掌便向马三保劈了下去,逼马三保回身自保。他见马三保已经转过身来,便对马三保说:“阁下这等斩尽杀绝的手段,怕不是英雄好汉所为吧?” 马三保冷冷地问道:“足下是什么人,怎的要来管这闲事?” 司马昊一拱手说:“鄙人司马昊,此人已负重伤,还望阁下饶他一命。” 马三保正待要说什么,突然远处传来嘈杂之声,似有大批的人朝这边而来。原来这岳阳楼茶楼中的掌柜,见楼中发生打斗凶杀之事,早以着人报官,现在来的正是官府中人。 马三保见节外生枝,再要缠斗下去,已是无益,不如卖个假人情给这小子。于是一拱手说:“我不知阁下是什么来路,这人我就给你了。有机会可到燕京来,到时我们再亲热亲热。” 说完,马三保使了个眼色,众人夹着小孩,背起地上的伤者,穿窗而出。马三保走到窗口,突然一转身,将手一扬,一支袖箭便以闪电般的速度,插进了白风枝的背心。马三保这才哈哈大笑,迅即消失在窗外。 司马昊初出江湖,那曾见这等场面,还道人人都和他一样,有着一颗恻隐之心,那知道这人心肠这般歹毒,表面上假意应承,转眼间便施这等毒手。 司马昊欲待救援,那里还来得及,这时窗外的嘈杂之声越来越近,就在这时白袍公子来到司马昊跟前,一拱手说:“请兄长在前开路,我们一同将此人送出城外。”说着朝壮汉一努嘴,一壮马上背起地上的白风枝,在这危急时候,司马昊来不及分清对方是友是敌,也只有依白袍公子之言,迅速地离开茶楼,朝岳州城外奔去。 司马昊等一行人,冲出茶楼时,官府的人马也赶到,见司马昊等人要走,便纷纷围了上来,一边嘴里大呼小叫,一边抽出兵刃向他们杀到。司马昊等人犹如出闸猛虎一般,这些官兵岂是对手,没几个回合,地上便以躺下几人。司马昊等人并不恋战,撕开一个口子后,便冲了出去,欲待放箭时,谁知弓箭在这个地方起不了作用,眼见得司马昊等人拐弯抹角地便没了踪影。 司马昊一干人冲出重围后,迅即出了岳州城,朝东奔去。大约跑了一柱香的时间,便来到了一个叫羊塘的小地方,这里离岳州城已远。地方甚是隐蔽,到处都是参天大树,蒿草丛丛。司马昊等人决定在此小憩一下,便停了下来。 待把白风枝放下来的时候,这白风枝已是气若游丝,奄奄一息了。司马昊一见,忙将左手抵住白风枝的背心,将真气输入他的体内。右手便从怀中将丹药掏出,便要喂入白风枝的口中。 这时白袍公子走上前来说:“此人中的是‘白骨阴风掌’,此掌阴毒无比,想必他的经脉皆以震断,何况还中了一枝袖箭。他现在是两只脚都以进了鬼门关,非一般丹药可以救得活的。” 司马昊这才想起白袍公子这伙人来,虽然这几人都是富商打扮,武功却是惊人的高。就拿那老者而言,他伸筷子这么一夹,便将马三保手下手腕夹断,而且还显得气定神闲,如此功力,便是自己师兄花无影也未必能做到。还有眼前这白袍公子,不但模样俊俏,而且见多识广,竟然识得马三保的武功路数。自己与他们素不相识,更不知道他们什么来路。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刚才马三保的言行,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证……。 就在这时,白风枝已悠悠醒转,见是司马昊扶住自己,便微微一笑说:“谢谢……少侠相……救。” 白袍公子见白风枝醒来,便问道:“你是什么人?那些人又是些什么人?怎的会被他们如此追杀?” 白风枝以为这白袍公子和司马昊是一路的,便断断续续地说:“我……是当今皇……帝的贴身护卫,奉命前往………燕京查访燕王朱……棣的举动,谁……知燕王早有准备,所以一直被他们追杀至此。” 白袍公子自言自语地说:“这倒是怪了,那白骨阴风掌乃是云南阴山老怪的成名绝技,怎的这人会使。” 白风枝接着说:“打……伤我的人叫……马三保,他就是……云南人。” “哦……。”白袍公子听了,不由得点了点头。 白风枝知道,只要司马昊一停止输送真气,自己立时便会毙命。于是便挣扎着对司马昊说道:“我看阁下……乃是豪杰之士,你我虽是萍水相逢,但……颇觉意气相投,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阁下能……否应允。” 司马昊说道:“你说吧,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尽力去帮阁下做到。” 白风枝闻言,惨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吃力地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来,递给了司马昊说:“请阁……下前……往京城一趟,想法见……到皇……帝,告……告诉他,燕……王早……晚必反。要……他早作……准……。” 言未讫,白风枝已然气绝。司马昊见状,只好将白风枝的遗体轻轻地放在地上,一刹那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自出山以来,虽然时间不长,但却经历了太多的风雨变故,有些事情在他看来,是那样的令人不解和迷惑,眼下这白风枝明明说这燕王不久便会造反,难道潘师叔和花师兄那样的大智大勇之人,还不知这其中的变故么。若这白风枝说的事实,我又该怎么办呢!司马昊思来想去,愈发的踌躇不安起来。 这江湖的险恶、诡诈和不测,在他的内心引起了深深地震动,这是他“翠园”一辈子也无法学到的东西。也才慢慢体会到师父和花无影一再提醒他江湖险恶的真正含义。 第93章怎一个情字了得(上) 就在司马昊发楞之际,白袍公子对他言道:“兄长还在想到这白风枝刚才所言么?” 司马昊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让阁下见笑了,多谢一路相助,还未曾请教高姓大名呢。” “这有什么值得相谢的,在下姓乔单名一个青字。大伙儿都叫我青青。” 司马昊听得乔青自报家门后,心中暗觉有趣,心道这么一个英俊的小伙子,却怎的取了个娇滴滴的女人名字。 “久仰久仰。”司马昊接着一拱手说:“在下复姓司马,单名一个昊字。在此见过诸位。” 乔青淡淡地一笑说:“司马兄倒是有趣得紧,我乃初次出门,那来的久仰,讲这些酸不溜丢的话,你也不嫌累么。”说完,竟自笑出声来。 听了乔青的一番话,司马昊顿觉深身上下不自在起来。于是讪笑着说:“乔兄不愧为性情中人,快人快语。倒叫在下无地自容了。”说完也笑了起来。 方蕊在一旁听了乔青的话儿,心里却老大不快活起来,心道这人怎的这般无礼,我师兄以礼相待,他却这般出言无状,若是依着我,定要叫这厮吃些苦头。 就在这时又听乔青问道:“不知司马兄,意欲前往何处?” 司马昊回答说:“我兄妹受人之托,意欲前往分宁的黄龙寺拜访一位故人。”然后又指了指地上的白风枝说:“待黄龙寺的事儿一了,我们再前往京城。” “司马兄真信人也。”接着又一拱手说:“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说完,头也不回地随着另外三人出林而去。 望着乔青四人的背影,方蕊说道:“呸!这几人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如此傲慢无理,也不知是什么来头。” 司马昊想了想说:“我看这几人身手甚是了得,尤其那老者的武功深不可测,恐不在花师兄之下。刚才在岳阳楼中,他用筷子这么一夹,便立时将那武士的手腕夹断,若没有高深的功力,是办不到的。”说完,还用手比划了一下,接着又对方蕊说:“至于他们这般傲慢无理,我想武功高强之人,大凡都是这样的。” 方蕊平生最不喜人说花无影半个不字,见司马昊说花无影的功夫在那老者之下,心中不免生起气来,把嘴一撅说:“哼,你尽长他威风,我看花师叔比他强一万倍。” 听方蕊话语,司马昊知道她又来了小姐脾气,只好说:“行行行,你说强一万倍就一万倍吧。我们赶快动手将此人埋了,前往黄龙寺去吧。” 说完,便动起手来,就地掘了一个大坑,将白风枝的遗体放了进去,将土掩埋起来。待一切处理完毕,司马昊在白风枝的坟前,鞠了一躬说:“白前辈,请恕在下无礼,只能将你草葬于此,愿你泉下有知,助我早日完成你的心愿。” 说完,便带方蕊离开林子,走不多远,便到了一条大路之上。司马昊抬头看了看天色,估计酉时快尽了。便边走边对方蕊言道:“今天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也不知岳州城里怎么回事了。”说完,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见潘奇的柔云剑还别在自己腰间,心中自是宽松了些许。 司马昊一提到白天发生在岳阳楼的事来,心中就气不打一处来,她气呼呼地回答司马昊说:“都是那些狗男女,凭空里惹出这许多事来,搅了我的好兴致,你说气也不气。” “嘿嘿……,今日里人家搅了你的兴趣,你便这般气恼,那在‘翠园’时,你又搅了我多少好兴趣,却待怎么说啊!”司马昊见方蕊这般模样,为了逗逗乐子,所以故意拿些言语来气气方蕊。 谁知司马昊话还未曾落音,肩膀上早吃了方蕊一掌。就听方蕊气呼呼地说道:“我就知道你未曾把我放在心上,若如此,我非在岳州城内住上三五日不可。就这样离开岳州,我心中实是不甘。” 一见方蕊来了真气,司马昊先自慌了起来,忙将好言劝慰起来说:“师兄这是逗你玩呢,你怎的当真生起气来了,我这厢给你赔礼了。”说完又是打躬又是作揖的。 方蕊一看司马昊这个模样,“噗哧”一下,笑出声来说:“这还差不多,不能的话,我可真的不依你了。” 司马昊笑着接言道:“蕊儿,这江南到处都是青山绿水的,好的美的景致多了去了。特别是那金陵城,我听花师叔说,那可是人间天堂一般,待我们将这些事情一了,我便赔你玩上几天几夜。让你玩得不想再玩了,我们再回‘翠园’去如何?” 方蕊一听这话,心中顿觉美滋滋的,特别是听到司马昊要赔她玩上几天几夜,那种不可言状的感觉,不由得从心底里泛将上来。她望着司马昊不禁问道:“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司马昊立即赌咒发誓地说:“我若骗你,来世便是只小狗。” 司马昊此刻虽赌了个牙痛咒,方蕊却听得心花怒放,立刻停下脚步,一把捂着司马昊的嘴说:“我不许你胡说八道,我信了你还不行吗。” 两人就这样打打闹闹,说说笑笑地向岳州城而来。行不了三五里时,方蕊突然望着司马昊说:“师兄,我觉得胸中血气翻涌,心里着实难过,我们在此休……” 方蕊话还未曾说完,一口鲜血喷将出来,身子软绵绵地往下便倒,司马昊大吃一惊,眼急手快地,一把便将方蕊搂抱住。口中焦急地喊道:“蕊儿,你怎么了?蕊儿,你怎么了?” 原来自在汴梁城外负伤后,经司马昊一番救治,虽无大碍,元气却是伤得不轻,并没有完全恢复。一路上鞍马劳顿,又没有好好的休息,加上白天在岳阳楼上,那一番凶狠的打斗,她虽没有加入战团,但那一番剧烈的奔跑,早以超出了她的体能极限。初时,她和司马昊斗嘴的时候,便觉心中难受。为了不让司马昊替她担心,所以她一直强忍着,到这时,她实在无法忍受,这才发作起来。 第94章怎一个情字了得(下) 司马昊见方蕊这个样子,心中吓得“怦怦”直跳,他将方蕊抱在怀中之后,赶快手搭她的脉门,为她诊起脉来。但见她体内气息平和,似乎并无大碍,这才知道她是体力消耗过大,气血供应不足所致。他忙用左手将方蕊紧紧抱住,右手从怀中摸出一粒丹丸,伸出拇指和食指,捏住她的下巴,将丸药送入她的口中。待方蕊将药丸吞下去之后,又用右手,在她背上轻轻地抚摸起来。 过了一会儿,方蕊慢慢醒转过来,她微微睁开眼睛,见自己正躺在司马昊的怀中,司马昊胸膛中那颗搏动的心脏,声音是那样清晰可闻,就像鼓点一般,一下一下地敲打着她的心扉。 一种难以言状的情感,迅速地在她周身流淌着!它是那样地美妙!那样令她瑕想!此刻她方才感觉到这世上没有比她更幸福的人了。此刻才知道不善言词的师兄,是多么的爱着她。她巴不得就像现在这样,永远静静地躺在他的臂弯里,忘情地吸吮着他体内散发出来的,那种令她心动,令她陶醉,令她难以忘却的气息……。 看着方蕊那种丧魂落魄的样子,司马昊以为她十分难受,禁不住轻轻地又关切地问道:“蕊儿,你好点了么……?” 方蕊一双火辣辣地眼睛盯着司马昊说:“师兄,我若是像刚才那样,永远也醒不过来了,你会怎样呢……?” 听到方蕊这句充满着感情的问话,司马昊不禁掉下几滴泪来,他将方蕊搂得更紧了,情不自禁地说:“蕊儿,如果真是那样,我会一直搂着你,一直搂到你醒来。” “师兄……!”方蕊听了司马昊的一番表白后,心中大为感动,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青年男女之间的感情就是这么奇特,而又充满了戏剧性。当初在“翠园”时,大家都是懵懵懂懂地厮混在一起,完全没有一点感觉,但两颗悸动的心,在一起擦出火花后。又对未来充满了向往和憧憬。虽不知道司马昊的内心是怎么想的,但通过这一路来的遭遇。她知道,从此以后,谁也别想把他从自己身边夺走了。由此,她不禁想到有一年,村中有人娶媳妇。那时她和司马昊都小,对男女之间的事情,更是懵懵懂懂。当时正好花无影在“翠园”,她便拉上司马昊随花无影,一同前去看热闹。当将新娘迎进房时,却见新娘头上盖着一块红布。司马昊有些不解地问方蕊,这新娘子头上盖块红布是啥意思?花无影听了一笑说:“这新娘头上的红盖头,可有讲究的。只能是新郎掀开它,看新娘第一眼。” 司马昊听了,有些担心地说:“新娘长啥模样,新郎都不知道,万一有什么缺陷,那可怎么办?” 花无影笑了笑说:“父母之命,媒灼之言。那可由不得你。”转而又对方蕊说:“等你将来出嫁的时候,师叔就用一块大大的红布将你蒙上,把你嫁给一个大大的厉害角色。由他来管着你,省得你一天到晚疯疯颠颠的刁蛮任性。” 方蕊有些害怕地回答说:“我才不嫁给不认识的人!” 花无影又故意问道:“那你一辈子都不嫁人了,要是你爷爷和你爹硬要将你嫁出去,那你怎么办?” 方蕊有些着急地说:“那我也不嫁!硬要我嫁,我就嫁给师兄!” 花无影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司马昊则听了有些茫然,不知花无影笑些什么!想到这里,方蕊禁哑然失笑。 司马昊见方蕊脸上露出了些笑,知道她已经好多了,于是他试探着问道:“蕊儿,天已经不早了,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叫人看见多有不便。可这儿离岳州还有一段路,不如我背着你走吧? 方蕊以为司马昊看破了她的心事,脸一红,便坐了起来,轻轻推开司马昊说:“我能走得动,那个要你背来。” 司马昊嘿嘿一笑说:“你就别逞强了。” 说完,不由分说地将方蕊背了起来,朝岳州城疾奔而去。他此时体内真气流转,又正值青年时期,因而精力充沛,加上武功又强。所以尽管背上背了个人,还是健步如飞。 方蕊伏在司马昊的背上,便犹如骑在一匹奔驰的骏马之上,除了耳边呼呼而过的风声外,便是司马昊均匀而又粗重的呼吸声。在“翠园”时,司马昊也曾这样背着她,围着院子跑圈,但那只是她对司马昊的一种惩罚,或者是司马昊为讨好她才那样做的。而今天也同样是由他背着,但感觉却是大大的不一样。她索性闭上眼睛,尽情地去想着心事,任由司马昊疾步如飞地奔走, 如此奔走了约一个时辰,便来到了岳州城外的五里牌。这五里牌离岳州五是不远了。就是依平常人的脚力,不消一刻,也可马上到达岳州城下,更不要说司马昊这等高手了。 于是他停下了脚步,抬起头来看了看天空,见启明星还高悬在天际,知道此时城门还没有打开。还不如在此地休息一下,调匀气息后再作打算。 他将方蕊轻轻地放下来。对她说道:“蕊儿,这里离岳州城已经不远了。你现在身体有伤,也施展不了轻功。你看这样行不行,这地方比较隐蔽。你暂且到那边的林子里去,找一个僻静之处,先慢慢运功调理,我这就翻进城去,拿好行李和马匹后,再来这里与你汇合,你看这样可好?” 方蕊知道此时若是强行跟去,反而会成了司马昊的累赘,不如依他言语,就在此地静养一下,慢慢地恢复一下体力,于是点点头说:“好,你尽管前去,我这里等着你便是。” 自离开“翠园”后,两人之的间感情更是增进了不少,一路上虽免不了斗嘴赌气,磕磕碰碰的,但都是以司马昊最终投降告终。从她在汴梁城外负伤后,心中对这个小师妹来了个大转弯。总有种说不清道不不明的感觉。那个刁钻古怪,蛮横无理的形象正在慢慢地隐退。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沉稳大方,善解人意的大姑娘了。 此刻司马昊见方蕊答应了,心中甚是高兴,对她交待了一下练功时的注意事项后,便转身朝岳州而去了。 第95章锦绣谷(上) 却说司马昊不多时,便来到了岳州城下。见离开启城门还有一段时间,索性施展轻功,爬上了城墙。他本就是“追风圣手”的徒弟,轻功已经尽得其师真传,这岳州城墙在他眼里,便如儿戏一般。一进得城来之后,他很快便找到了自己住的客栈。为不惊动客栈里的人,他从屋顶悄悄地落在院中,一闪身便进了方蕊的房间,将她的随身物品收好之后,接着又悄悄地摸进了自己的房间。一看时间尚早,便坐在床上默默地运起功来,静静地等待着天明后出城。 不多时,旭日终于从东方的群山后,露出了它那张红彤彤的脸来。沉寂了一夜的世界,此刻又开始充满勃勃生机。小贩的叫卖声、行人的脚步声,车辆的滚动声,又开始嘈杂起来。 司马昊看看已是动身的时候了,便将东西收拾好,打成一个包袱背在身后,到帐房结好帐后,便到马厩牵出自己的马匹,不慌不忙地往城外而来。路过岳阳楼附近时,司马昊特意朝那边瞄了一瞄,发现岳阳楼那边好像和昨日他和方蕊来时并没有什么两样。他心中有些不解,怎的昨日那样闹腾,今天这岳阳城的守护还是这般松懈。 其实司马昊那里知道,岳州知府根本没有将昨日打斗放在心里,只道是寻常的江湖人士斗殴而已,吆喝一阵也就罢了。当司马昊来到城边时,果然守城的军士盘查并不十分严密。好像昨日岳阳楼的那番打斗,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动静。 出得城来之后,他翻身跃上马背,随着司马昊“驾”的一声,他跨下的坐骑,像一阵风似的向前奔去。驰出没有多久,便来到了早上与方蕊分手的地方。正待要叫喊方蕊的时候,只见方蕊已经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很高了,大地到处充满了生机。在阳光的照耀下,方蕊是那样的美丽动人。特别是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叫司马昊见了怦然心动,暗暗想道:我自小便与她厮混在一起,从未仔细地端详过她,今日看去,我这小师妹,竟是这般的漂亮耐看,可能是平日里未将她放在心上的原因吧。 不说司马昊胡思乱想,只道他见方蕊此时脸上有了些血色,心想可能是服食了自己喂她的“保济丹”后,又经过几个小时的静养,才有现在这种效果,心中顿觉宽慰不少。他忙将方蕊扶上马背后,两人便并辔而行。走了约摸五六里后,见路边有个小摊,两人下马胡乱用了些早餐后,复又朝分宁方向而来。 因方蕊身上有伤,不能像平时那样打马飞奔。所以只能走走停停,直到第二天傍晚,才进入分宁县境。此去已离黄龙寺不远,两人便在路边一酒肆之中,要了两角好酒,点了两个好菜。细嚼慢咽起来。待天色完全暗下之后,司马昊二人也是酒足饭饱了。两人结了酒钱,问清了去黄龙寺锦绣谷的路径,便动身朝黄龙寺锦绣谷而来。 又走了两个时辰,约摸已到亥时左右,便来到了锦绣谷口。两人一走进谷内,便觉异香扑鼻而来,溪水淙淙伴身而过。这时谷内深处隐隐传来狗吠之声,两人又前行了一百来丈后,便来到了一个所在。但见几幢青瓦房呈现在他们面前,这几幢建筑甚是奇特,不按常理摆布,明眼人一看便知是按五行八卦而建。路旁立有一亭子,琉璃盖顶,红柱为基。借助月光的照耀,便可看清“沁心亭”三字。亭内摆有石桌石鼓,显然是供人观赏谷内美景和歇息之用。 这时狗吠之声已到面前,定睛一看,只见一只大花狗,呲牙裂嘴地正对着他们咆哮。司马昊不敢擅入,便将一口真气从丹田提起,将声音远远地送去:“在下司马昊,受潘奇潘师叔之托前来拜访!” “用不着这样大呼小叫的,你们一入谷口,我们便以知道了。”话一落音,司马昊和方蕊面前已是多了一人。这人一身随从打扮,身形奇快,悄无声息地便到了面前,方蕊见了暗暗称赞,这人轻功如此绝妙,就是我爹爹也要相形见拙了。 来人正是福儿,他自随陈墨雨来到百花谷后,便也潜心学武,功夫虽不能和陈墨雨相提并论,却也非一些寻常高手可比。加上他聪明伶俐,所以深得潘奇喜爱,只要潘奇一回锦绣谷,便要悉心指点他的功夫。这些年下来之后,自然非常了得。 这福儿一见方蕊,便裂嘴一笑说:“咳,我家公子说得不错,两人之中果真有一女的。” 福儿说得轻描淡写,司马昊却听得暗暗心惊,这陈墨雨足不出户,不仅知道谷中进来了几人,还知道蕊儿是个女的。这份内功可端的了得,可千万小觑不得这谷内之人。 就在陈墨雨暗自思忖之际,福儿施了一礼说:“我家公子有请二位,请二位随我来。” 福儿说完这句话后,便转身在前引路,司马昊、方蕊二人紧紧跟随。绕得花丛七弯八拐之后,便进入了一座厅堂。就见陈墨雨一身儒生打扮,站在门口相迎。 司马昊见了,赶紧上前一步,躬身施礼说:“小弟司马昊见过师兄。” 陈墨雨忙将司马昊扶住说:“不必如此多礼,请到屋内叙话。” 两人双手相执,一同走进厅堂之内,分宾主坐下后,福儿早以将谷中的特产,“百蜜花蕊”香茗端了上来。还未近嘴,浓香已经沁入心脾,使人顿觉神清气爽。方蕊呷了一口,不由得连连称赞,其模样便和当初福儿进得谷来时一模一样。 陈墨雨看了一眼方蕊后,便对司马昊说:“这位姑娘是……。” 司马昊回答说:“她是我的师妹,姓方名蕊,‘摩云金翅’方砚 竹的孙女。” 陈墨雨忙起身对方蕊说:“哎呀,想不到是方蕊妹子来到,我对方老前辈敬仰万分,只是无缘拜识方老前辈,深感可惜。今天妹子到 来,真使我喜出望外了。” 陈墨雨说完,又和司马昊互相问候后,接着交换了生辰八字,陈墨雨这才知道司马昊年长自己几岁,连忙离座施礼说:“刚才冒昧,多有失礼,请兄长受小弟一礼。” 第96章锦绣谷(下) 司马昊忙离座还礼说:“不可不可,愚兄乃是山野村夫之人,生性愚钝,今后还望贤弟不吝赐教。” “哈哈哈……。”方蕊笑得拍着手说:“你们这两人,倒真的是有趣得紧啊。” 陈墨雨与司马昊,被方蕊笑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解地都望前方蕊,司马昊问方蕊说:“蕊儿,你又要使什么坏?可不许在这里胡闹。” 方蕊把头一昂说:“我来问你们,你称潘师叔为叔,他称潘师叔为兄,此刻你们二人却又称兄道弟的,这不是乱了辈份么,真是颠三倒四的,难道还不好笑么?” 听了方蕊这番言语,大家都是一怔,随之都哈哈大笑起来。 看到这般情景,福儿也在一旁开了腔:“啊也,她不作声的话,我也想说你二人怎的这般穷酸模样,谁看了也不自在的!” 方蕊一听也连连说道:“正是!正是!” 陈墨雨把脸一板,对福儿说:“你这狗头,全然没有了规矩,竟敢当着司马兄和方蕊妹子的面,没大没小的数落于我,难道你想找打不成!” 福儿一吐舌头说:“公子,你别生气了,就算我说错了还不行吗。动不动就要动手动脚的。” 方蕊一摆头说:“哟,我倒没觉得他说错什么。你怎的动不动就要打人呢。”这方蕊说话口无遮拦,全当这里也和“翠园”一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也不顾及什么。 听了方蕊的话,心中不由多了几分喜爱。于是陈墨雨笑了笑说:“方蕊妹口直心快,煞是招人喜爱。” 司马昊却是不住地摇头,朝方蕊使着眼色。可是方蕊却把头扭向另一边,并不把司马昊递来的眼色当一回事。 陈墨雨看在眼里,笑在心中。不由得想到自己要是有这样一个妹妹,不知会多了多少快乐。他想到司马昊和方蕊,这么晚赶到这里来,定然有什么大的事情要告诉自己。便喝了口茶问道:“潘师兄差兄长夤夜到此,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吧?” 司马昊见陈墨雨问及潘奇,便脸色凝重地说:“潘师叔遭歹人暗算,生命垂危,现在还知怎么样了!”说着,从腰上解下柔云剑来,双手递给了陈墨雨。 陈墨雨一听到潘奇遭人暗算,又将潘奇的随身配剑递了过来,顿时惊得站了起来,特别是福儿,一听到潘奇的噩耗,一张脸立时变得煞白。陈墨雨望着司马昊忙不迭的问道:“请兄长细细说来,我潘师兄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马昊便从自己夜探青龙堂说起,自己怎样在青龙堂遇险,潘奇怎样出手相救,在汴梁城外潘奇怎样得知仇人,后来又怎样负伤。最后怎样受潘奇委托,一一道来,并无半点遗漏。 陈墨雨和福儿静静地听着,听到惊险处,福儿便发出惊呼之声,听到难过处,福儿便发出切齿之声。陈墨雨虽不象福儿一样,在脸上便能看见喜怒哀乐的表情变化,但其实内心却似翻江倒海一般。恨不得立时便赶到潘奇的身边,替他承受这一切。 见司马昊说完后,福儿不由得插言道:“我潘师叔何等样人物,怎的会受伤如此之重。想必那对头是个大大的厉害角色吧?”要知道,从他在汴梁陈家老宅与潘奇相识,后来又到了“鸣水山庄”,最后又随潘奇来到这黄龙寺的锦绣谷。那一桩桩一件件往事,使潘奇在福儿心目中,便犹如天神一般,所以司马昊将潘奇负伤的消息告诉他们之后,福儿是十二万分地不愿相信。 陈墨雨瞄了一眼福儿一眼后说:“你知道些什么,你足不出这锦绣谷半步,便和那井底的蛤蟆有啥分别。你道这世上之人,个个都像你师叔一样光明磊落,就没有任何人能伤得了他……?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吗!” 司马昊接着说:“贤弟说得极是,据我所知,潘师叔在张士诚的四大护卫中排名第二,武功自是了得,但排在第一的‘赤面猞猁’史文彬不仅出道得早,其练功的时日更是比其他三人,早了一二十年。功力当然不可与其他三人同日而语。” 至于“赤面猞猁”史文彬的名头,陈墨雨早就有所耳闻。每当潘奇返回黄龙寺时,谈到江湖上的各种奇闻轶事,以及自己早年间的一些经历,自然免不了要谈到他们“鬼面四杰”的往事。不知多少次听到潘奇提及史文彬那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以及他那一对令人胆寒的判官笔。现在潘奇伤于他的判官笔下,可见那晚的打斗是多么地凶险,连潘奇这样一等一的高手,也栽在了他的手下,更可见这史文彬是非常了得的魔头,若是换成自己与他放对,恐怕早就血染黄尘了。好在有衍能师祖赶到,看来师兄的性命是无恙了。 他知道潘奇的脾性,若不是伤得太重,绝不可能将自己的配剑,要司马昊送到黄龙寺来,他知道潘奇作出这一举动,定然有着深厚的含意在里面。 陈墨雨想了想说:“我想潘师兄有衍能师叔祖和花师叔照顾,定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性命当可无忧,只是不知他这伤,会不会影响到他的今后!” 司马昊闻言回答说:“话是这么说,但也不能掉以轻心。还是要尽快禀报圆性大师知道才好。请他老人家拿个主意,免得我等在此瞎捉摸而误了潘师叔交办的大事。” 陈墨雨点点头说:“兄长说的很对,潘师兄在黄龙寺地位非同一般。此事事关重大,待我明日禀告师父后,看他老人家会作何安排。”接着又拱手作揖说:“我在此再次谢谢兄长和方蕊妹子了,若没有二位和花师叔兄的相助,还不知我师兄会是怎样的结局。锦绣谷地方狭小,没有什么好的东西招待二位,还请二位在此多盘桓几日,也让我等一尽地主之谊。” “千万不可如此”司马起身还了个揖说:“潘师叔与我们先辈乃是同气连理之人,情同手足一般。万不可分了彼此。” 陈墨雨闻言一笑说:“兄长所言甚是。我看这样吧,二位风尘仆仆地赶了这么远的路,想必已是非常的劳累了,就请二位在此休息一晚,明日待我禀报师父后,再作打算吧。” 第97章古寺托孤(上) 司马昊和方蕊连日的奔波和厮杀,确以十分地疲惫,见陈墨雨如此说,便点头应允,随福儿到客房休息去了。 却说福儿将司马昊方蕊送到客房休息后,复又返回到客厅来,见陈墨雨还端坐在椅子上,正静静地思索着什么,于是他便走上前去,对陈墨雨道:“公子,他们二位都以安排妥当,公子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陈墨雨摇摇头说:“没有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也歇息去吧,明天记得把客人招待周到了。” 福儿答应了一声后,正欲离开,却又被陈墨雨叫住说:“我看方蕊妹子负伤甚重,可能是伤了肺阴经络,明天你将师祖酿制的‘百花蜜酿’给她喝上一小碗,这对她的恢复会大有帮助。” “好。我明天一定会按公子的吩咐去做,你就放心吧。” 陈墨雨见福儿回答了自己的安排,高兴地点点头,然后便挥挥手,示意福儿下去休息。 望着福儿离去的背影,陈墨雨又陷入了沉思之中。今天司马昊和方蕊带来的消息,的确对他的震动不小。潘奇对他有再造之恩,若不是他,自己早以抛尸在金陵城外的荒郊野地之中,化为累累白骨了。没有他的帮助,他又怎样会被恩师收为关门弟子,而有了现在的今天。虽然潘奇对他总是不冷不热的,甚至有时还说上几句尖酸刻薄的话来。但他还是将潘奇当作长辈一样地尊敬,因为他知道,潘奇乃是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背负血海深仇,却是从未消沉颓废,而是一如既往地去行侠仗义。就是这一点,也是自己万万做不到的。他们名誉上是师兄弟,实际上他把潘奇当作父辈一样。所以今天司马昊将潘奇的情况告诉他时,他内心那份牵挂和不安,便可想而知了。 从潘奇的安危,他又想到了司马昊说的另一些话,潘奇将自己视若生命的柔云剑,托司马昊带给自己,定然有着他的一番深意。他肯定希望自己将来行走江湖时,能够像他一样,做一个脚踏实地的英雄,而将名利之心放下,但自己又做得到吗……?怪不得他上次返回锦绣谷时,手书了一幅诸葛武候的名句“宁静致远,淡泊明志”的横幅,送给了自己,当时他虽没说什么,但那眼神却是他永远难以忘怀的。可是他既然知道我与朱棣有着一段不同寻常的经历,却又为何要我前去燕京,要我去涉足充满尔虞我诈的纷争当中呢……? 想到这里,他也坐不住了。赶紧站了起来,朝黄龙寺圆性住持的禅房而来。 黄龙寺对他来说,已经是熟门熟路了,更无需寺内僧人指点路径。他七弯八绕之后,绕过了藏经阁,便来到圆性住持的禅房前。他想推开禅房门,又怕惊扰了自己恩师的清修,正在踌躇间,却听到了圆性的问话:“是雨儿么?这么晚了,你到此何事?” 陈墨雨闻言大吃了一惊。师父功力是何等深厚,就是飞花落叶的动静也能判断出来龙去脉。于是他双手轻轻地推开禅房门,见师父正双目微闭,在蒲团上面打坐。他赶紧上前几步,跪倒在蒲团前说:“弟子陈墨雨叩请师父康泰。” “起来吧,这么晚了到这儿来,是有什么很紧急的事儿吧?”圆性睁开眼睛,望着陈墨雨说道。 “师父,不好了,师兄在汴梁出事了。” 圆性吃了一惊,忙问:“怎么回事?不要着急,慢慢地说与我听便是。” 于是陈墨雨便把潘奇在汴粱的事情,细细地向圆性述说了一遍。然后问道:“这事该如何处置,还请师父示下。” “奇儿真是个苦命的孩子!”圆性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他从小被人遗弃在黄龙寺中,是我师兄收留了他,并传了他一身武艺。寺内僧众想让他皈依佛门,可是我师兄却说,这孩子既然被人悄悄送到黄龙寺来,就说明这孩子身上必有秘密,迟早有坦露真相的一天。待他成人之后,未料我师兄早以过世,为了磨练他的心智,我就把送到张士诚军中效力。谁知他从此遭受了一连串的变故与折磨。唉,这也是天数使然。”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又对陈墨雨说道:“也不知为了什么,我此刻心里似乱麻一般。你先回去休息,容我再仔细地想想。” 待陈墨雨告辞退出禅房之后,圆性便陷入了沉思之中……。 那是几十年前的一个即将黎明的清晨,随着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之声,早以将寺中僧人惊醒过来,圆性那时正值青壮年,武功修为又高。他一听到有婴儿在寺中啼哭,当真吃惊不小,迅即翻身起床,顺着哭声寻了过去。当他来到师兄圆慧门前时,却见师兄怀中抱着一个婴儿,任凭圆慧如何哄说,这婴儿还是一个劲地啼哭。这哭声甚是响亮,在黄龙寺的上空传出去很远。使圆慧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办才好。 这时有一中年僧人对圆慧道:“想必这孩子定然是饿了,所以才如此啼哭不止。我现在就去斋堂取些米汤来,喂给他吃,或许能有些作用。” 圆慧恍然大悟,连忙说道:“那你呆在此地干啥!还不快去取了过来!阿弥佗佛,这孩子看来真的是饿极了。” 这僧人立即应声而去,不一刻便将米汤取了过来。圆慧将孩子交由圆性抱着,自己返回房中,取了些百花蜜露掺在里面,慢慢地喂给孩子吃。这孩子果然是饿极了,立即啧啧有声地吃将起来。将一碗米碗都喝完之后,这才又沉沉地睡去。 这时寺内前来看动静的僧众都以陆续散去,圆慧和圆性这才抱着孩子来到禅房之中,仔细地观察起这孩子来。 只见这孩子被一床兰花蜡染的小被子,紧紧地包裹着。一张红朴朴的小脸,煞是招人喜爱,特别是那双眼睛和眉头,更是显得清秀和可爱。圆慧禁不住看看婴儿,又看看圆性。看看圆性,又看看婴儿。眉尾间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疑问来。 圆慧对圆性说道:“这母亲忒地狠心,竟将这么一个婴儿,放在我的房前!令人奇怪的是,我怎的一点动静也不知道,难道这母亲是凌空飞来的不成。” 听了这话,圆性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自己这位师兄武功已臻化境。飞花落叶之声尚能辨出方位,更何况一个大活人,怎的连他也没觉察到!难道送婴儿之人,是个武功一流的当世高人不成!那么他将一个不满周岁的婴儿,送到这清修之地来,却又是为何呢……? 就在圆性正在猜疑之际,忽听圆慧哈哈大笑起来,显然他已解其中之意了,便问道:“师兄,你笑些什么?” 第98章古寺托孤(下) “好!好!好!”圆慧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然后对圆性说:“既然来到我黄龙寺,便是有缘之人。贫僧当尽力所为,岂然负了这孩子母亲一番苦心。圆性!你摸摸看,这孩子身上还有其他东西没有。” 回性依言,果然在这孩子身上摸出一封书信来。他忙将书信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黄龙寺圆慧大师台鉴: 我听闻大师乃是有道高僧,常救人于水火之中。不像有些人,挂着羊头,卖的却是狗肉。小女子不通文墨,想着什么就说什么,这孩子的父亲是个人人不耻的坏蛋。他的母亲也不知道到那里去了。我一个女流之辈,怎能养活得他。今特放到你的门前,你若养活得了,便养。养活不了,便将他送给别人。哦,对了,这孩子姓潘名奇,乃是二月十四日生人。 一个可怜的村妇叩首了 圆慧听圆性将书信念完,微微一笑说:“这位母亲将这些言语来激我,也忒地小看我圆慧了!” 从此以后,圆慧便将潘奇收留在自己身边,待他长到五六岁,便开始亲授他武功。谁知待潘奇长到十来岁时,圆慧却身染重病,不久便撒手人间。临终之前,他拉着圆性的手说:“人生时本无善恶之分,皆因前人诱导而成。我观奇儿本性善良,为人忠诚。乃是一个可塑之材。我走之后,奇儿的教导便要由你来完成了。我知道你心中有一个大大的心结,这个结待到解时,自然会解。万不可强求。你今既进得佛门来,就是重生了。与前世的所作所为另当别论。善恶有报,谁也跳不出这轮回二字。慎之!慎之!” 圆慧说完这些话,便寿尽而终了。从此,圆性肩负起了教导潘奇的责任,一直到他长大成人,可以独立行走江湖而止。可司马昊带来的消息,就像一枚锋利的匕首,触动到了他心底那块最为柔软的伤疤。使他陷入到了深深地痛苦之中。 第二天,司马昊用过早餐之后,正和方蕊在房中闲坐,就见福儿过来相邀。 司马昊便唤上方蕊,随福儿来到了一间上房之中。房中上首端坐着一位老和尚,面目慈祥,须眉皆白。不用问,这便是圆性法师。陈墨雨垂手立于一旁,神情甚是恭敬。 见司马昊和方蕊进得房来,圆性徽笑着点了点头,用手一指旁边的椅子,示意让他们二人坐下。 司马昊和方蕊进得房来之后,一看便知这位便是名震武林的圆性法师,忙和方蕊上前几步,跪在地上说:“晚辈司马昊磕见圆性法师。”说完,和方蕊一连磕了几个头。 “哈哈哈……。”圆性法师一阵爽朗的笑声后说:“方兄收得好徒弟,生得好孙女儿,可喜可贺啊。你们起来吧,不必多礼了。” 司马昊和方蕊闻言,便站了起来,垂手立于一旁。圆性见了呵呵一笑说:“你们不必拘谨,都坐下吧,在这里便和在家一样。”又扭头对陈墨雨说:“雨儿,你也坐下吧。” 见陈墨雨等人一一落座后,圆性一捋银须说:“奇儿的事,雨儿昨晚便和我说了。奇儿此次遭此大难,实是出乎我的意料,依我看来,必定事出有因,以他的武功和历练,寻常江湖中人,怎能伤得了他。唉,此番奇儿就是不死,料也难以恢复如旧了。只是可怜他一生坎坷,历尽了各种磨难,到头来却是这般结局。” 圆性的一番话又一次触动了陈墨雨和福儿的心事,二人眼中不由得闪出了泪花。 圆性见状摇摇头说:“你们也不必难过了,临阵负伤,厮杀送命,对武林中人来说,原本就是常事,只是这事太过突然罢了。”停了停,他接着又对司马昊说道:“北上燕京之事,我自有安排,不知二位贤侄,下一步作何打算?” 司马昊躬身回答说:“我和师妹准备前往京城。”接着便把离开“翠园”时,方砚竹交待的事儿和在岳阳楼发生的事儿,又向圆性述说了一遍。 圆性听了之后,沉思了一下说:“此事的确非常的怪异,若非万不得以,那燕王朱棣怎敢千里追杀皇太孙身边的贴身护卫,看来其中是必有文章啊。” 司马昊望着圆性问道:“晚辈有一事不明,还请师祖明示。既然那燕王包藏祸心,怎的我花师兄和潘师叔,还要北上燕京去相助于他呢?” 圆性回答说:“我听人说这燕王朱棣乃是一个雄才大略之人,处事果敢,其志不小,身边云集了一大批有识之士。至于为什么追杀皇太孙身边护卫,我料想花无影和奇儿也并不知情,我们在这妄下结论,还为时尚早,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圆性在说这段话儿的时候,陈墨雨眼前不由得又浮现出了当年与朱棣在“三思楼”中相遇的情景来,也不知道他的这位义兄,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他心里很清楚朱棣并非池中之物,乃是一位吒咤风云的人物。 就在陈墨雨沉缅于往日回忆之中的时候,耳边又传来了圆性清晰的说话:“不管怎么说,花无影既然知道有人要行刺于当今天子,这便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凭锦衣卫那几手三脚猫的功夫,怎挡得住鞑子派来的刺客。我也不留着二位贤侄了。马匹和银两,我以叫雨儿替你们准备好了,你们即日便前往京城去吧。” 司马昊和方蕊忙离座叩谢,就在这时,方蕊轻轻地咳嗽了一下,圆性听不禁“咦”了一声,对方蕊招招手说:“好孩子,你且过来。让我看看。” 方蕊依言走到了圆性的跟前,圆性用手搭了一下方蕊的脉门说:“你这孩子算是从鬼门关里拣了一条命回来,若是再近上一两步,便当场要了你的小命,所幸现在只是将你的肺阴经络闭住,往后可得小心了。” 说着,猛然伸出手去,以快捷无比的手法,隔空点了方蕊的几处穴道,跟着一掌拍向了方蕊的“大椎穴”。就见方蕊一张嘴,吐出一大口黑紫色的瘀血来,方蕊顿觉胸口一松,顿时感到舒适无比,和从前没有什么两样。 圆性接着从袋里掏出一丸药来说:“这是我用黄龙山索命崖上的摄魂草研制的,服食了此药丸,不仅能助你疗伤,还能增加你些许功力。你现在就服下吧。” 方蕊接过药,跪下道:“多谢师祖相救。” “起来吧,些许小事,何足挂齿。”接着又对司马昊说:“我最近研习了一套掌法,现在就传授于你们,或许你们临敌对阵时还有些用处。你们都看好了。” 第99章五行追魂掌 说完,圆性离座走到房子的中央,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后,气纳丹田,劲贯四肢,身上的伽裟慢慢地鼓荡起来。 接着拉开了架式,只见他左腿微弓,右腿微绷,双手微抬。接着踏南离,奔坎虎。一招一式使将下来。先是“苍龙无足”,跟着“白虎御尸”,紧接着便是“玄武藏头”、“朱雀悲泣”。先时圆性动作较慢,待到后来却是越来越快,整个身子如行云流水一般,掌力往往从意想不到的方位发出,招招都能致人死地。 这套“五行追魂掌”端的是厉害无比,看似击左,掌力却是拍向右边。看似击右,掌力却又是向上而行。就见房中风声呼呼,气息逼人。 陈墨雨和司马昊本就武功不弱,见了圆性这套掌法,更是心领神会,一点就通。特别是司马昊,已经有了几场实战,现今看到“圆性”使出这套掌法,比陈墨雨感触更是深了一层。他马上就联想到了汴梁城外,潘奇和史文彬的那场生死搏杀。其中有几个回合,潘奇若是会使这套掌法,或许早将史文彬毙于掌下了! 待使完这套掌法后,圆性脸不改色心不跳,气定神闲地站在房地中央。他拂了一下衣袖说:“这套掌法乃是根据五行八卦变化而来,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五行追魂掌’,这套掌法太过狠辣,非到危急之时,不可轻使。” 陈墨雨和司马昊一齐躬身回答说:“是。” 圆性望着二人说:“你二人可将我刚才的掌法演示一下。”接着又说道:“还是雨儿先来吧。” 陈墨雨应声走到中央,按刚才圆性的动作,演示了一番,却只记住了七八成。 待司马昊演示时,却只剩下六成不到。但威力却比陈墨雨大了许多。虽未能记住圆性的全部招式,司马昊也是受益匪浅。 圆性见了,满意地点点头,微笑着说:“你们二人悟性甚高,我很高兴,特别是司马贤侄,还能这套掌法融入家传绝学当中去,真是可喜可贺,砚竹贤弟收得这般好徒弟,真正叫人羡慕得紧啊。” 听到圆性法师这称赞的话语,方蕊心中很是高兴,就好像吃了蜜糖一般,笑逐颜开地望着司马昊。 圆性接着又说:“二位贤侄,事情紧迫,我也就不留你们了。”转身叫过福儿说:“你去备好酒菜,待他们用过之后,就将他们送出谷去。” 司马昊闻言,忙拉过方蕊,一起跪在地上说:“晚辈就此拜别师祖,愿师祖保重。” 司马昊二人行过大礼之后,便转身出房而去。陈墨雨正出房去时,却被圆性叫住说:“雨儿,你等一下,我有话说。” 却说司马昊和方蕊离开百花谷后,便催马向东速行。一路上,司马昊都在暗中温习圆性法师传授的掌法,越想越觉这套掌法精妙无比,有时在马就比划起来,这样一来,一路上倒是把方蕊冷落了不少。而方蕊见司马昊如此地痴迷,心中倒也暗暗地为他高兴。 这一日午时左右,两人早以过了分宁县城,来到了一个叫扬梅渡口的地方,只见一条大江横亘在眼前,这便是洪洲府有名的修水,只见江水碧波荡漾,滚滚东去。岸边上长着一溜合抱粗的大樟树,树后便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良田,此时正是开镰收割的季节,一阵微风过处,便见稻浪翻滚绵延,一直到远处黛色的山脚下,一股浓郁的樟香伴随着稻谷的清香扑鼻而来。司马昊贪婪的吸了口气道:“好个江南的田园山水图!” 此处是通往京城的必经之地,只有渡过江去,方能进入官道。司马昊和方蕊赶紧向渡口走去,待快到渡口时,便看见一棵大樟树下坐着几人,走近才发觉,内中正有乔青和那个青衣老者。显然乔青也以看见司马昊他们,连忙起身迎了上来。笑盈盈地说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兄长倒真的从这里路上来了。” 司马昊见了乔青,心中甚是纳闷“他已先我两天前往京城,却怎的会在此间相遇”。不由得问道:“阁下已经先我两天前往,却怎的还滞留在这里?” 乔青淡淡一笑,漫不经心地说:“那日离开兄长后,偶感风寒,便在分宁县城住了两日,不期又与兄长在这里相逢,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呀。现在有意与兄长沿途作个伴儿,不知兄长和这位妹子是否愿意?” 司马昊正待要回答乔青,方蕊却插话说:“多个伴儿总比少个伴儿好。只是阁下不迟不早刚好病了两天,不紧不慢却在这里等上我们。倒是有趣得紧呢。” 方蕊话中带刺,使乔青听了,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于是讪讪地说道:“这位妹子说话真是尖酸得很呐……。” 司马昊也责备方蕊说:“蕊儿,说话不许无理。”转而又对乔青说:“我这位妹子口无遮挡,还望阁下见谅。” 乔青哈哈一笑说:“率真而行,这才是大丈夫本色,你这妹子虽是闺房中人,却不失女中豪杰风范,没有什么,没有什么。你不必放在心上。”转而又对方蕊说:“妹子,你且大放宽心,我不会打你们秋风的。哈哈哈……。” 方蕊心中虽然老大不高兴,不愿有旁人跟随,特别是在岳州城外那一番依偎之后,想与司马昊单独相处的心情,更是日炽一日。此刻半路杀出个乔青来,就犹如吃了只苍蝇般,令她心里难受。但碍于司马昊的面子,她不敢过分发作。现在见乔青如此大度,也只有跟一笑,不再作声了。 乔青接着又对司马昊言道:“那天走得甚急,未曾与司马兄交谈,今后如有什么事儿要办,我的家奴乔宫可供司马兄驱驰。”接着对青衣老者使了个眼色说:“还不去见过司马兄。” 乔宫低头应喏了一声后,便来到了司马昊的面前,笑着说:“司马少侠武功高强,那天在岳阳楼中,着实令鄙人大开了眼界。”说着伸出手去道:“还望今后多多赐教。” 司马昊知道这乔宫并非善类,早以作了提防,见乔宫伸出手来,也只得伸出手说:“在下才疏德浅,怎称得上少侠二字,倒是前辈那日在岳阳楼中那一招‘踏雪折梅’,才称得上惊世骇俗,还望你指点一二才是。”说着也伸出手去。 第100章道是无意却有意 司马昊的手刚和乔宫的手一接触,便觉一股大力涌来,内中还夹有几丝阴寒之气。司马昊自然而然地便将本门中的内功心法使将出来,一股阳刚之气便反击了过去,接着双方内心都是一震。这乔宫暗自惊道“这小子好生了得,那日在岳阳楼中与人酣战之时,他发现我的手段已属不易,今日试之,内功犹在我之上,我倒是不能小觑于他了”。想到这里,脸上皮笑肉不笑地说:“好说,好说。” 这边厢,司马昊也是吃了一惊。暗道“这老者看上去年令与我花师兄相差无几,功力似乎还在花师兄之上,他看上目藏凶残之光,脸显阴戾之气,是个大大的厉害角色,这到京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有他们随时跟在身边,还得处处小心才是。” 这时河对面的渡船已至渡口,乔青对司马昊说道:“渡船已经来了,我们上船过江去吧。” 司马昊点了一下头,对方蕊说:“蕊儿,我们上船走吧。” 于是众人一起上了船,渡过了修水,弃舟登岸后,又是一起上马,一路向东而来。 一路上方蕊虽然免不了与司马昊沤些小气,与青青偶尔斗斗嘴,但也可算得是太太平平,相安无事的走了几天。这日寅时左右,他们一行人来到了浔阳城。 这浔阳可是一个非比寻常的绝好去处!不仅是一个水陆兼济的大码头,而且风景优美,物产丰富。离开分宁之后,方蕊就在司马昊的耳边,嘀嘀咕咕地说过这浔阳城的千般好来。又是什么东林寺,又是什么锁江楼的。无非是想在这儿下马,歇息一两天,让她游玩一下。可司马昊心中却想早日赶到京城,把师父交待的正事办好。所以他充耳不闻,好像根本没有听到方蕊说些什么。引得方蕊心中老大不快活起来,一张小嘴撅起老高。 乔青善解人意,他对乔宫使了个眼色说:“乔宫,你到前面去打探一下,看看这里离鄱阳湖渡口还有多远,看看今天是否还可以渡得过湖去否。” 乔宫答应了一声后,便向前去了,不一会儿复又来到乔青跟前说:“老奴打听清楚了,这里到渡口还有几十里地。一过卯时便不再摆渡了。” 乔青笑嘻嘻地对方蕊说:“方蕊妹子,你看人不留人,天却要留人。看来我们只能在此歇息了。”接着又对司马昊说:“司马兄,我们既然今天过不了鄱阳湖,便在今儿歇一晚如何。” 司马被逼无奈,也只好答应下来。这一下却叫方蕊兴高采烈了,脸上也很快有了笑容。 四人说说笑笑地入得城来之后。找了一家较好客栈,要了四间上房住了下来。乔青对司马昊等三人说:“今晚我作东,请你们到锁江楼去坐坐,让方蕊妹子也开开心。你们看可好?” 方蕊闻言第一个拍手称好。司马昊也只好跟着点了点头。四人安顿好了之后,问明了去锁江楼的路径,便相伴而来了。 到了锁江楼下,但见这锁江楼耸立在大江岸边,龙檐飞翔,瓦朱栏绿,四面回廊之处,古朴凝重。真是气势磅礴,不愧为江南十大名楼之一。 四人上得楼来之后,拣了个临江的桌子坐下。早有酒保上来问他们要吃些什么,乔青说道:“休要罗嗦,拣你们楼中最好的酒菜上便是。” 望着这滚滚东去的长江,自是与当日在岳阳楼的感觉,又是不一样了。方蕊感叹地说:“这长江汹涌澎湃,气势端的了得!” 乔青笑道:“我看当年宋江在这楼中题写反诗,可能就是看了这长江有感而发吧!” 司马昊不屑一顾地说:“我看都是世人胡说八道,有谁亲眼看见宋江在这儿写什么反诗了。那宋江好歹也是一方首领,就是再喝醉酒,也不置于如此糊涂吧!” 乔青打趣地说道:“司马兄,今晚月好,人好,洒菜好,你就放开了喝,有我等在此,绝不会让你也题什么反诗的。” 司马昊笑着说:“我粗人一个,那有那等雅致。” 众人听了一齐哈哈大笑起来。推杯换盏地喝了个不亦乐乎。渐渐地步入了醉乡。 第二日一早,他们就渡过了鄱阳湖。这日过了东至,不久便进入了池州境内,再向东行几十里,便是著名的四大佛教胜地九华山了。司马昊骑在马上,看到这山青水秀的大好风景,不由得在心底里大加赞叹。暗想道“我师父便是这里人氏,不知他当初是甚念头,放着这仙境般的地方不住,却要到北方那贫瘠的山旯旮里居住,真正叫人不可思议”。 就在司马昊胡思乱想之际,乔青说道:“司马兄,前面就是马衙了,往东北是九华山,往正东便是青阳,我们走那条路?” 司马昊闻听乔青之言后,在马上暗自思衬,“我离开锦绣谷之时,墨雨贤弟曾托付与我,要我顺便前往繁昌附近的鸣水山庄一趟,代他看望义兄赵一鸣。我此刻那有心情游山玩水,不如取道青阳,直奔鸣水山庄办事要紧。”于是便回答乔青说:“我们还是走青阳这条路吧。” 就在这时,方蕊却说道:“兄长,我早以饿得前胸贴着后背了,怎的就不歇息一下。” 乔青笑着说:“方蕊妹子说的极是,我也是饥肠辘辘了,我们不如就在前面休息打尖如何?” 其时,经过几天的厮混,方蕊和乔青早以彼此熟悉了。原来这乔青主仆二人,俱是燕京人氏,在燕京和金陵都有买卖。此次前往金陵做生意,因时间不是很紧,又慕岳阳楼的名气,便弯路取道武昌前往游玩,不意与司马昊兄妹相逢。 在岳州与司马昊分手后,乔青在分宁县偶染风寒,耽误了行程,便打发两个伙计先行前往京城,自己在分宁养了几天病。其实这两天,他也并未闲着,要知道这分宁也是江南的一个绝好去处。北宋大诗人黄庭坚便出生在这里。他把这分宁的九井十八巷、听涛书院和云安寺玩了个遍后,才和家奴乔宫慢慢地往东而行。不期又和司马昊合在一处了。虽然这一路来,在方蕊的心中,还存有一个很大的隔阂和疑问,但比先前好得多了,表面上还是彬彬有礼的。 司马昊看了他们二人一眼说:“好吧,就依你们,我们就到前面休息,也好喂喂马儿。” 方、乔二人对视一眼,会心地笑了笑,一齐打马随司马昊向前奔去。 第101章岂容黑店小人行(上) 乔青提到了提到的青阳,乃是江南的一个绝好去处。也是各路香客,前往九华山朝佛的必经之地。这里土地肥沃,气候温和,物产也十分地丰富,百姓的生活也比较富裕安定。更为重要的是,这里隔京城已经不是很远了,西南诸省的商旅之人,若是走陆路到就京城去做生意的话,这里便是必经之地。 同时这里也是文人墨客的青睐之地,因为闻名神州大地的文房四宝之一的宣纸,就产在这附近的宣城。再加上闻名瑕迩的徽墨,这里从文的风气也是十分地浓郁。当初赵一鸣把“鸣水山庄”建在这附近,也是看中了这里的风水和浓郁的从文之风。 然而这样一块丰腴之地,也是经不起战乱的摧残,朱元璋、陈友谅等,在这一带反复地争夺,杀人无以胜计。把一个好端端的锦绣之地,弄得民不聊生面目全非。以至于民生凋零,田地荒芜。虽经朱元璋近三十年的治理,虽逐步恢复了原来的面貌,但与原先相比,还是差了那么一点,人口也比不了原来盛世之时。 所以当方蕊提出要休息打尖时,却是一下子难以找到地方,司马昊等一行四人,只好策马扬鞭地又赶了一二十里路后。方见路旁立有一酒肆,这酒肆建在一个小山的拐角之处,两边长满了碗口粗的毛竹和一些高大的树木,因而地方显得较为隐蔽。 他们走近前来,发现这酒肆屋顶乃是用用茅草盖成的,墙壁是用江南盛产的楠竹片围就。靠路边的这一面,还开有两个大大的窗户,坐在这窗户边,可将道路上的情况尽收眼底。酒肆前头空地的木杆上,但见悬挂的酒旗迎风招展。他们立刻下马,将马栓在旁边的系马桩上后,便一齐向店内走了过来。 进得店来之后,便闻到了从里面飘来阵阵浓香。这酒肆虽然是乡村常见的小店,倒也干净齐整。 这时晌午已过,店中食客稀少,司马昊见进门右手桌边坐了几人,看这些人都携带着刀剑,而衣着打扮却又似朝廷中人,司马昊又向左边看去,见左手只坐着两人,正在用着酒菜,司马昊等人见这边人少,便在左手挑了一张桌子坐下。 见有客人进店,小二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问道:“请问客官,要些什么酒菜?” 方蕊笑着反问:“你店中又有什么好酒菜呀?” 店小二一边抹着桌子一边说:“我们这酒肆乃是在青阳这一带出了名的,有‘碧荷青鹅’、‘葱爆八仙烩’、‘酱香牛肉’。特别是这‘碧荷青鹅’,出了青阳是没得吃的。客官若是不……” 乔青眉头一皱说:“你怎的这般饶舌,只拣好的上来便是。”接着乔青又要了一壶当地的好酒“十里香”。待店小二应喏而去之后,乔青对司马昊使了个眼色,轻轻地道:“这顿饭,可能司马兄要吃不好了。” 司马昊只是笑了一笑,没有作答。 不一会儿,店小二便将司马昊他们的酒菜端上了桌。方蕊端碗就吃,全然没将周围的事儿放在心上。当她把酒碗送到嘴边时,乔宫一把拦住,压低声音说:“这酒你先别喝。” 方蕊不知什么原因,只得依言放下了碗,呆呆地望着乔宫,乔宫并不理会方蕊的目光,却敲着桌子喊道:“小二,你且过来。” 那店小二听见有人叫他,忙不迭地跑了过来,对乔宫问道:“客官有什么吩咐?可是还要酒么?” 乔宫冷笑一声说:“你这店中卖的什么酒,异味太重,全跟马尿一般无二,莫不是糊弄我外乡人吧?” 方蕊心中不由犯起了嘀咕,我明明闻到浓郁的酒香,这乔宫怎生说有异味,真正叫人不解其意。 店小二闻言却是心头一惊,脸上忙堆着笑说:“客官说笑了,我这酒名曰开坛十里香,怎的会有异味。” 乔宫怒道:“你这厮着实可恼,难道我还诓你不成。来来来,你且走上前来闻上一闻,看我说的是也不是。” 店小二闻言不由得退后了一步,双手乱摆说:“这个使不得,使不得,我怎敢乱饮客官的酒。” 乔宫连声冷笑说:“你既不敢饮,难道说这酒里放了蒙汗药不成?” 听到乔宫提到蒙汗药,店小二的脸顿时变得刹白,转身就欲离去,说时迟,那时快。乔宫早以如闪电般地到了店小二的身边,伸手便向店小二肩头抓去。店小二身形一沉,使了一招“关公脱袍”,哧溜一下,便到了乔宫的身后,躲过了这凶狠的一抓。乔宫自出道以来,不知有多少成名的好汉,死在他这双肉掌之下,连他自己也难说得清楚,刚才自己这一招“苍鹰搏兔”,竞被他轻易地躲了过去,乔宫禁不住轻轻地“咦”了一声。 方蕊猛然间见店小二露出这样一手绝招,也禁不住惊奇地叫出声来:“这厮怀有武功!” 原来司马昊等人一进这间酒肆,便发觉情况不对,那乔宫乃是行走江湖几十年的人,任何蛛丝马迹也难逃他那双鹰一样的眼睛,他一进得门来,便见右手桌边的人朝这小二使着眼色,后又见店小二步履灵巧,下盘沉稳,在抹桌子时露出的一双手掌,显然是练过功夫的人,心中更加起了疑心,后来店小二端上酒来之时,显然是由于心虚所致,手在微微发抖,这下更加证实了自己的判断。他以酒中有蒙汗药来试探店小二,谁知这下正戳中了店小二的疮疤,见店小二要逃,乔宫那里容得,立即上来就要取他性命。其时,司马昊和乔青都以发觉不对,只有方蕊还蒙在鼓里浑然不知。 却说这店小二虽然躲过了乔宫的一抓,但身子却被关在了里面。乔宫连声冷笑说:“我进得店来,便知这里是个黑窝。你以为你还逃得掉么。” 店小二这时已然撕下了一副唯唯喏喏的样子,露出一副凶恶的嘴脸来。他目露凶光地说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便钻。这是你们自寻死路,须怪我等不得。”说完挥掌便向乔宫攻到。 乔宫见店小二挥掌自己攻来,掌风中隐隐夹有一丝腥臭之味,他再凝神看去,见这店小二掌心拗黑,周围还有一圈淡红色的晕圈,立时便知这人出自江湖上臭名昭著的“黑风怪”的门下。他不敢大意,一边凝神接战,一边鄙夷地说:“想不到黑风怪竞然还留下这么个孽畜来。” 第102章岂容黑店小人行(下) 就在这时,乔宫忽觉脑后有劲风袭到。同时也传来了方蕊的惊呼声:“当心……。” 原来是那伙官兵打扮的人,正手持兵刃向乔官袭来。这些人武功高强,一上来就痛下杀手,可见来者不善。 这样一来,乔宫腹背受敌,处境就相当危险了。在这石火电光之际,就见司马昊犹如一只大鸟般腾空跃起,半空中将手中竹筷,当作暗器激射出去,同时也将青虹剑拔了出来,就听“哎唷”一声,持刀袭向乔宫之人的手腕,已被司马昊发射的竹筷射穿,手中兵刃“咣啷”一下便掉在了地下,人也一连向后退了几步,与此同时司马昊也倒了乔宫的身后。 也就在这时,传来了一声闷哼,店小二一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变得惨白,“啪”的一声,便脸朝地的倒在了地上,背上被人插入的竹筷,还有小半截露在外面,与此同时传来了乔青轻轻地怒骂声:“这等奸诈小人,留你何用!” 这一下险到了极至,也快到了极至,就在这眨眼之间,乔宫已在生死之间走了一个来回,乔青也将店小二毙于手下,而方蕊也以拔出柳叶刀,到了司马昊的身边。 再看那两个客商打扮的人,此时早以吓得是双腿发抖,浑身如筛糠一般,因事情变化太过突然,根本容不得他们思量脱身之计,便被堵在了屋内。 却说乔宫见店小二被打发掉,已没有了后顾之忧,接着身形一晃,便到酒肆的门口,将这伙官兵打扮的人尽数堵在了屋内。 司马昊向前踏上一步说:“诸位倒底是什么来头?怎的使出这般下三滥的手段来害我们。若不是我们见机得快,岂不就遭到了你们的毒手!” 方蕊圆睁杏眼怒道:“似这等江湖上的败类,见一个便除去一个,天下便就少了一个祸害,兄长还问些干什么!” “着啊。”乔青鼓掌笑道:“妹子说的极是,他们下蒙汗药时又何曾问过我们什么来头,对这阴险小人只管尽数除去便是。”乔青这几句话,虽说得轻描淡写,语气也不甚严厉,听了却叫人毛骨耸然。刚才她一出手,便取了店小二性命,可见这乔青这人行事的手段,是何等的毒辣了,连司马昊听了也不禁皱了一下眉头。 这时,从伙官兵打扮的人丛中,走出一个人来,这人三十多岁年纪,脸皮白皙,手持一柄摺扇,上前一拱手说:“列位英雄果然了得,进得屋来,便识破了我们的行藏,武功更是让在下佩服得紧。‘铁桨帮’帮主蒋熊这厢有礼了。” 司马昊听了暗自一惊,他曾听花无影提及过这个“铁桨帮”,知道这是芜湖一带的一个秘密帮会,虽然人数不多,却是人人武功不弱,个个行事毒辣无比,都是些专一在扬子江上抢劫过往船只,陆地上打家劫舍的黑道惯匪。聚时为害一方,散时蛰伏不动,行动极为诡秘。官兵曾数次围剿,都无功而返。像花无影这样的江湖义士,也曾想为地方拔去这个毒瘤,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所以让他们一直逍遥到今天。谁知天网恢恢,今天却撞上了司马昊和乔青这帮凶神,自然讨不了好去。 这蒋熊话音刚落,乔宫便冷冷地说道:“什么鸟帮主,什么鸟蒋雄,我看叫上一声狗熊倒还差不多。” 方蕊啐了一口说:“一群不知廉耻的东西,也敢称什么铁桨帮,也不怕人笑掉大牙么。” 蒋熊听到这些尖酸刻薄的言语,早以气得三尸暴跳,一股怒火直往脑门顶上冲,自从干上了这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勾当后,那曾受过别人这等奚落。“铁桨帮”上下,谁不知他蒋熊说一不二,那个敢违拗与他,扬子江底便是他的葬身之处。今天本想将司马昊等人麻翻之后,再对那两人动手,又有谁知一着不慎,竞在阴沟里翻了船,撞上了这帮丧门星,真正晦气到了家。 蒋雄这班人不仅心思缜密,且又武功高强。那店小二在他帮中,也算得是一把好手了,谁知一招未过,便丢了小命。本待寻个法子脱身,门口又被乔宫把着。此刻见乔、方二人如此的嘲弄于他,也只有放手一搏了。于是一拱手说:“诸位既然如此相逼,就恕在下无礼了。”说着一挥手中精钢铁骨扇,向司马昊胸前“璇玑穴”点到。 司马昊一摆手中青虹剑,便与蒋熊斗在了一处。那蒋熊手下见他与人动上了手,便纷纷抽出兵刃攻了上来,乔宫和方蕊一见,不加思索地便也加入了战团,只有乔青端坐在桌边不动,脸上还挂着一丝笑容。就象在茶馆之中品着香茗,听着评书一般悠闲。这几个人捉对儿地在这屋内厮杀起来。就听见这屋内“乒乒乓乓”地乱响一通,刀剑的撞击声不绝于耳。 却说司马昊一见蒋熊使出的一招,便识得此人乃是一个点穴高手,因场地狭小,难以施展手中兵刃的威力,他索性把剑丢给了乔青,用一双肉掌与蒋熊对攻起来。 见这情景,蒋熊暗自吃了一惊,心道“他这柄精钢铁骨扇,在芜湖一带,扬子江上下,不知要了多少好汉的性命,今天此人如此托大,竞敢用一双肉掌与我对阵,这是你自寻死路,须怪我不得。我若此时不下杀手,如何脱得了身去”。 于是在与司马昊斗到七八个回合时,他左手使出了一记虚招,右手以把扇子打开,一按机括,立时便有两枚扇骨,对着司马昊面门激射而至。 司马昊口中不由得骂道:“好不要脸的东西。”说着身形一侧,这两枚扇骨便以射空。紧跟着身子向前两步,右手成钩状,抓向了蒋熊的肩胛。 蒋熊见司马昊这一招来得历害,来了个大弯腰斜插柳,也躲开了司马昊这一抓,同时调转扇柄击向司马昊腰间。 司马昊见蒋熊不仅躲过了自己这一致命的一招,反而能抽出手还击自己,司马昊不由得心中豪气顿发。他清啸一声,自然而然地便使上了圆性法师传授的“五行追魂掌”,左手自上而下,将蒋熊的铁扇带过一边,右手一招“玄武藏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向了蒋熊后背。 第103章厮杀引出惊天案 此招威力非同小可,就听“怦”地一声,这一掌已结结实实地打在蒋熊的身上。只见蒋熊面色立时变得刹白,右侧肋骨已被悉数击断,鼻孔和嘴巴都以流出血来,他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后,便轰然倒地。 司马昊见自己这一招,威力竟如此之大,也暗觉心惊。他收住手,用眼环顾了一下四周,见蒋熊的随从人员,早以被乔宫和方蕊悉数杀死,此刻见蒋熊负重伤倒在地上,屋内以再无敌手,便垂手立于一旁。 这时乔宫走了过去,一把抓住蒋熊后领,顺势将他提了起来,怒道:“你这厮,就这么一点道行,也敢干这杀人放火的勾当,你也忒小瞧江湖中人了。”说完,复又把蒋熊掷于地上。 蒋熊强忍身负重伤带来的疼痛,连忙从地上爬起,一连磕了几个头说:“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各位英雄好汉。还望各位放在下一马,在下没齿难忘。” 乔青这时笑吟吟地来到蒋熊的跟前说:“要饶你性命这也不难,只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便放你一条生路如何?” 蒋熊一听,不由得喜出望外,连忙说:“莫说是几条,就是几千条几万条,我也一定据实回答。” 方蕊一听蒋熊的话,从心底里对蒋熊感到极端地厌恶。她在心里暗道,“世上竟有这等小人,为求活命,露出这等嘴脸来,全然没有一点江湖人中的骨气,真正是可笑之至”。 就在这时又听乔青说道:“那好,我来问你,为何我们一进得店来,你们就要使出这般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我们?还有就是你们为何要对这两位客商图谋不轨?你若实话实说还便罢,如若不然,哼哼,我便将你活剐了。” 那蒋熊见乔青说出这番话来,着实吓的不轻,别看此人长的眉清目秀,说起话来斯斯文文,还略带些娘娘腔。但刚才他只一招,便将店小二毙于手下的情景,他是亲眼所见的。真是人不可貌相,海不可斗量。 通过闯荡江湖几十年的经验,他知道往往越是道貌岸然之人,心肠就越发的歹毒。眼前这人虽生得细皮嫩肉,说起话来也是轻言慢语的。但实则比这老者和那后生可怕多了。若是惹了这等煞神,不知他会使出怎样的法子来对付自己。此刻见乔青慢悠悠地说出这番话来,他那还敢藏着掖着。 蒋雄忙不迭地说道:“各位英雄容禀,我们乃是活动在这芜湖一带的铁桨帮,大多数时间都活跃在扬子江上。寻常里都干些打家劫舍的勾当。此间是我帮中的一个联络点。前些天有我帮中内线传来消息,说有两个客商模样的人,携带大量珠宝,从武昌府而来,欲前往繁昌附近的鸣水山庄。我们原本准备就在大江之上,结果了这二人性命,夺得财宝也好快活一番。谁知这二人在池州便弃舟登岸,前往九华山进香去了。那九华山乃是佛门清静之地,寺中僧众武功高强,山下方圆几十里皆有寺院眼线,我们不敢造次,只好一路尾追下来。没想到这二人竞自投罗网,进得我帮中据点,我等正欲动手,却未曾料到众英雄闯了进来,没奈何,我只好使人先将众位英雄麻翻。待料理这二位客商后,再来收拾众位英雄,谁知机关被你们识破。我……。” 听到这里,司马昊已然心惊,暗想道“那鸣水山庄不正是我离开锦绣谷时,墨雨贤弟托付我前去看望的地方吗,今天这厮提及鸣水山庄,看来此事必与鸣水山庄有莫大干系。我不如问个明白,再作处置”。于是他打断蒋熊的话说:“你刚才提到鸣水山庄,可就是位于繁昌翠笼山的鸣水山庄?” 蒋熊一怔,忙回答说:“正是。” “庄主是不是姓赵名一飞?” “是的,这位英雄怎知道得这般清楚。” 蒋熊的回答更加印证了司马昊心中的想法。他不由得又问道:“你对鸣水山庄很熟悉吗?” 听见司马昊的问话,蒋熊小心地回答说:“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个赵一鸣的。那赵一鸣乃是洪武年间的举子,先在京城做官,因与当时的丞相胡惟庸不和,后弃官在此地隐居。也不知怎的,被锦衣卫打探到了他的行踪。知他虽在此地隐居,却是专一结交江湖上的好汉,与朝廷作对,京城出的几件大案子,都与他有牵连。几天前,有人找到我说,有人愿出二百两黄金,要我取了那赵一鸣性命。我一想这些金子便是我打上三五十场劫也挣不来的,所以也就答应了。” 司马昊一听这话,心中呼地一下,便腾起了一股怒火,他把脸一沉,怒道:“你果真去了?” 一听司马昊的话音,蒋熊便觉得这里面好像有什么不对,但迫于眼前的压力,他又不能不据实回答,只好悻悻地说:“去了,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看在那二百两黄金的份上,那晚我便领着帮中二三十个弟兄,趁天黑摸进了鸣水山庄。谁知进入山庄后,里面的情景着实叫我大吃一惊。” 听到蒋熊说出这样话来,司马昊隐隐感觉不妙,不由得追问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蒋熊接着说:“里面的人已经被人悉数杀死了。” “啊……。”司马昊闻言立即惊呼起来。 屋内那两个客商打扮的人闻言,也惊呼起来。不由得面面相觑,呆呆地站在那儿。 司马昊一把将蒋熊从地上抓起,怒容满面地说:“那赵一鸣赵庄主呢?” 蒋熊被司马昊这一抓,吓得魂不附体,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进去的时候,赵庄主已……已……已经被人,杀……杀死在厅堂之之内了。” 这时乔青走了过来说:“司马兄不必太过动怒,我谅这厮必不敢把话藏着。”接着有意无意地说道:“乔宫!这厮若是有半点虚言,你把他的左眼摘了下来。若再敢扛着不说,便将他的右腿卸掉!” “好嘞!”乔宫答应了一声后,随手抽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一边用手指刮着匕首的刃口,一边阴沉着脸来到了蒋雄的身边。 司马昊闻言只得将蒋熊复又扔在地上说:“你将那晚的事儿,据实说来,不得遗漏半点。” 第104章山庄奇案 蒋雄听完了乔青这番话,又见乔宫阴沉着脸拿着刀子向自己走来。早以是魂飞魄散,再也吃不住劲了,忙说道:“刀都架在我脖子上了,我岂敢有半句谎言。” 乔宫怒骂道:“你那娘的想说,就快点说了出来,老子那有时间和你磨磨叽叽的。”说着把匕首在蒋雄脸上蹭了蹭。 “各位英雄请住手,我说!我说!”停了停,他继续说道:“那晚我和众兄弟进入鸣水山庄后,发现庄中之人,已经被人杀死,我不由得大吃一惊,正待要退出山庄时,夜空中突然传来一声‘站住’。我顺声音看去,原来屋脊之上立有一人,这人穿一身黑色衣服,夜幕之中看得不甚清楚。就听冷冷地说道‘你铁桨帮横行江湖,杀人无数,怎的见了这几个死人就胆怯了不成’?我一听,便知今晚这案子肯定是这人所为,于是我拱拱手说‘请问阁下高姓大名’。谁知那人冷笑一声说,‘老子的名讳岂是你这等人问得的么,说好的二百两黄金分文不少,就在厅堂之中,自去取来便是。’说完一阵哈哈大笑,倏地便不见了踪影,这人内力之强,武功之高确实前所未有。待我进得厅堂之中时,果见二百两黄金摆在案几之上。于是我便取了黄金,欲带弟兄们离开时,却发觉外面火把通明,人声鼎沸。原来是官兵已将这儿围得水泄不通,到这时,我方才知道中了人家的圈套。没奈何,我只有带着弟兄们硬往外冲,经过一番苦战,方才杀开一条血路,冲了出来。虽然我和四五个弟兄拣得性命,却有二十多个弟兄死在了鸣水山庄,这趟买卖亏得大了。只是我现在还没闹明白,为何有人要设下这般圈套让我钻。” 听了蒋熊的一番话,司马昊隐隐想起一人,他在心里暗暗地问自己,难道是那“赤面猞猁”史文彬所为!因为从时间上说是讲得通的。汴梁城外那一场血战,史文彬断臂而逃是在十多天前,但他为何要对鸣水山庄下如此毒手呢。 难道这人是冲潘奇潘师叔而来?若是冲潘师叔而来,他大可不必这样,只须假借锦衣卫之名,说是铲除朝廷逆党不就行了,又为何要设下这样一个套儿,栽赃到铁桨帮的头上去呢?转念一想,觉得这也不可能,那史文彬就是那大罗金仙转世,也不可能就恢复这般程度,对了!莫不是那“千面人屠”沈翰所为?从这穷凶极恶的手段来看,倒真的与沈翰有几分相象。但沈翰与一个隐居之人,有什么深仇大恨,要下如此狠手?再说了,赵一鸣乃是一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沈翰要杀他,便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用得着这样兴师动众吗?司马昊越想越解不开其中的谜团。 就在司马昊冥思苦想的时候,又听见乔青问道:“那晚你们在鸣水山庄还发现什么没有?” 蒋熊回答说:“没有。那晚的事儿太过突然,我那有心思还去观看其他的事儿,想的只是如何尽快脱身。” 乔青又问道:“当初与你接头的是何人?” “这……。”对乔青的提问,蒋熊不由得犹豫起来了。 见蒋熊犹犹豫豫地不肯回答,乔宫上前一步,一脚便将蒋熊踢翻在地,右手将明晃晃的匕首,照着蒋熊的大腿,狠狠地插了下去,还顺势搅了一下,蒋熊顿时大叫一声,痛得昏死过去,鲜血如泉涌般从伤口处汩汩地流了出来。 方蕊看得一颗心儿“怦怦”直跳,她虽知道乔宫身上阴戾之气甚重,但那知道这人这样凶残! 乔宫冷笑一声,随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将壶中的茶水尽数泼在蒋熊的脸上,不一会儿,蒋熊又悠悠地醒转过来。乔宫一见便阴阳怪气地说:“他娘的,好个不识抬举的东西,你若是还不说实话,刚才那一下便是轻的。” 蒋熊叫乔宫这么一折腾,一条命已经去掉了七分,有气无力地说:“非是我有意不回答,只是与我联络之人,乃是锦衣卫中一个毫不起眼的小角色,在下只知他名唤疤四,是我手下一个小头目的把兄弟,其他的实在是不知道了。” 乔青接着又问:“此人长得怎生模样?” 蒋熊回答说:“只知道他左脸有一道几寸长的刀疤,约有四十多岁年纪。”蒋熊想了想又说道:“哦,对了,听说此人爱好女色,经常在**酒肆中出没,其余的我实在是不知道了。” “那么你又是怎样与那疤四接头的呢?”乔青不由得问道。 蒋雄回答说:“我们与疤四接头的地点,设在城中的‘清风阁’酒楼。见面时,只要将这个给他看看,他便知道是我派去的人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铁牌来,顺手递给了乔宫。 乔宫接过来看了一眼,又递给了乔青。乔青接过来一看,见这铁牌制的倒很精致,宽约两寸许,长约三寸左右。一面有一挂着风帆的小船,另一面有一个大大的桨字。他在手里把玩了一寸后,又递给司马昊说:“兄长看看这玩意儿对你是否有用,有用的话,你便收了起来。或许还能派些用场。” 司马昊接过铁牌,看也未看,便放入了怀中。 “你要是早如此痛快的讲了,也不至于受这一刀之苦了!”乔青转而又问道:“你还有什么没说的?” 蒋雄有气无力地回答说:“我该说的,都以一一告诉你们了,我真的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 乔青闻言微微一笑说:“真的没有什么说的了?” 蒋熊忙回答说:“我所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了你们,我的性命捏在诸位英雄的手上,怎敢欺瞒诸位。。” 乔青淡淡地说道:“既如此,那便留你不得!”说完,朝乔宫使了个眼色。 看到乔青递过来的眼色,乔宫自然心领神会,他朝乔青点点头后,突然间右手一扬,快如闪电般地将匕首捅进了蒋熊的心窝。可笑这蒋熊杀人放火,打家劫舍一生,也算得是一条汉子,却没想到今日落得这般下场,真个是叫做报应不爽。 就见蒋雄圆睁双眼,鲜血从嘴中鼻孔中汹涌而出,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倒在了地上,就此气绝而亡。 第105章谜雾重重 这场面比那以性命相搏的厮杀,更是恐怖了几分,使方蕊见了兀自觉得心惊肉跳。与人厮杀时,精神高度紧张,那血肉模飞的场面倒也没有什么,一旦静下心来,亲眼目睹这血淋淋的杀人情景,着实叫人胆颤不已。她第一真正感觉到了江湖上多么的凶险,人的生命又是那样的脆弱! 司马昊见了这情景,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说:“他既以认罪求饶,怎的便可轻易取人性命。何况他武功已失,又有重伤在身,传出去不怕江湖人笑话么!” “哈哈哈……。”乔宫一阵大笑后说:“老子行走江湖,就只知道斩草除根不留后患。那些个婆婆妈妈、假仁假义的事儿,我是做不来的。” “你……!”司马昊听见乔宫的一番话后,一张脸顿时气得通红,指着乔宫一连说了几个你字。 谁知这乔宫并不理会司马昊生气,反而话里带刺的说:“司马少侠悲天悯人,不知会感动上天,还是会感动蒋雄这等妖人。我等草寇之人,那会有你这等胸怀。就是想学也学不了的。” 乔宫话还没有落音,这边厢早以惹怒了方蕊,这一路上她一直在想着用什么法子,把乔青主仆二人撵走,省得他们在自己跟前碍手碍脚的,可一直苦于寻不到机会。现在机会送上门来了,她又怎样会轻易放过,只见她杏眼圆睁,手指乔宫言道:“你这人怎的诺大一把年纪,还这般不明事理,我师哥啥时假仁假义了?他好言相劝,你却当成驴肝肺,也就是我师兄有这般脾性。依着我就早就与你分道扬镳了。哼!真正是岂有此理!” “方蕊妹子休要生气了,千万不可与他一个下人一般见识。”乔青一见马上就会闹僵,赶快打了个哈哈,出来圆场说:“没想到司马兄还有这等菩萨心肠,只是不知司马兄想过没有,这人在杀人放火的时候,也会有你这等心肠吗,何况他害我们在先。江湖上人心险恶,你不杀他,他便要杀了你。再说了,留下这人迟早就是个祸害。对兄长要在京城干的事儿也不利吧!所以碰上这等小人,决不要轻饶,如若不然,便是害了自己了!” 听了乔青的这番话,司马昊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若是留下这蒋雄性命,他一旦缓过劲来,找到京城的同党一说,岂不对自己在京城要干的事儿,会大大的不利么!心里突然间升起老大疑云来。不由得想到,她是怎么知道自己要去京城干的事儿与这蒋雄会有干系的!怪不得她刚才给我铁牌时,会冒出那么一段话来。 这乔青虽然年纪轻轻,长得眉清目秀的,江湖经验却是何等老到,一进得店来,便发觉情况不对。下起手来又是这等的狠辣。那像个做买卖的生意人,寻常的江湖汉与他比起来,也要差上几分,从他的言行举止来看,倒有几分像自己的师兄花无影了。自己肩负重任,若是与他们惹出什么乱子来,岂不要误了大事,想到这里便起了要与他们分手的念头。 乔青似乎看透了司马昊的心事,他幽幽地说道:“我等做事虽是鲁莽了些,却也是为了兄长。这蒋熊本就是该死之人,我等今日出手将他除去,便是替天下人除去了一害,并不违背侠义二字。难道兄长为这事,就要记恨于我么?” 司马昊转而一想,觉得乔青说的也有道理,为民除害本就是仁人侠士的份内之事,乔青他们行事虽有些过激,毕竟是为墨雨贤弟报了鸣水山庄赵一鸣的仇,并没有违背武林侠义之道,自己没有必要生这份闲气。想到这里,他淡淡一笑说:“贤弟多心了。我怎会记恨于你。” 说完,他来到两位客商的面前,拱拱手说:“二位怎的中了这铁桨帮的圈套还浑然不知,二位欲前往鸣水山庄有什么要事吗?” 这二人早以被刚才的情形吓得半死,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见司马昊相问,其中一个年长些的便说道:“我二人皆是庐州神鹰镖局的人,二十多天前受人相托,有要事相见赵一鸣庄主,未曾料想我二人行踪被人探知,险些糊里糊涂地做了刀下之鬼,承蒙各位英雄相救,在下感激不尽。” 司马昊说:“大家都是武林同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学武之人的份内之事。你们二位既是前往鸣水山庄的,与我正是一路,我现有一事不明,可否愿借一步说话。” 这二人见状,相互点了点头,便随司马昊一同来到了屋外。司马昊复又一拱手说:“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恳请二位据实相告。” 这二人也一拱手说:“只要是我们知道的,足下只管问来。” 司马昊说道:“请问二位,在庐州相托二位前往鸣水山庄的,可是姓潘名奇的人。” 这二人闻言吃了一惊,其中一人忙说:“正是,足下怎的知道这人就是潘奇潘大侠?” 司马笑了笑说:“在下便是他的侄儿司马昊,我半个月前曾与他在汴梁相遇。” 听了司马昊的话后,这人又说道:“足下的名讳委实未曾听潘大侠提及,不过他说要到汴梁去,这倒是事实。不知足下要问的是什么事情?” 司马昊接着说:“在下斗胆请问二位,你们二位前往鸣水山庄所为何事?” “这……。”这二人闻言面面相觑,半晌没有作声。 司马昊见状,只好说道:“在下有些唐突,既然不便相告,也就罢了。只是如今赵一鸣庄主已经罹难,再前往鸣水山庄,以无必要。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二位是否愿意相助?” 这二人齐声说道:“我二人性命都是少侠救得的,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来,只要是我们做得到的,一定要为少侠办到。” 司马昊见这二人答应了,便说道:“那好,我想相烦二位前往洪都府的分宁县一趟。那儿有座寺院,名唤黄龙寺,二位找到住持圆性法师,将鸣水山庄发生的事儿告诉他便可以了。” 这二人听完司马昊的话后,不由眼睛一亮,那位年长的便说道:“足下也知道分宁的黄龙寺和圆性法师么?” 司马昊笑了笑说:“我刚从那儿来,怎会不知,我准备前往鸣水山庄也是受了圆性法师的爱徒所托。” 第106章火烧黑心店 听见司马昊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后,这两人方才相信司马昊乃是潘奇的至亲之人,这年长的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说:“非是我等不相信司马少侠,乃是江湖太过险恶,我们不得不加防范。赵庄主被害,我们已从内心深深感到对不起潘大侠所托,还望司马少侠见谅。” 司马昊笑了笑说:“二位不必过谦,你们如此做来也在情理之中。我怎会有责怪之意。” 这年长的人接着又说道:“司马少侠有所不知,潘大侠乃是我镖局的救命恩公,我们受他之托前往鸣水山庄报信后,也是要和赵庄主一道前往分宁黄龙寺的,司马少侠既然说破其中关节,我等怎敢还将此事相瞒。”说着便将书信递与了司马昊。 司马昊接过书信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一鸣贤弟台鉴: 鸣水山庄行藏已露,贤弟可速随来人前往分宁黄龙寺暂避,愚兄因有要事前往北方一行,不久将可与贤弟在分宁相聚。此事至紧至重,不及面嘱。望弟依言而行,不负余望。甚嘱。 敬颂公祺。 潘奇敬上 原来早在洪武二十年仲春时候,这庐州神鹰镖局的总镖头,替人保镖前往衡阳,行至袁州石牛寨时,被寨中强人劫持,一番争斗后,神鹰镖局的人死伤累累,总镖头身负重伤,镖银也被劫掠一空。时正值潘奇路过此地,顿时起了侠义心肠,不紧将这总镖头救下,还助他夺回了被抢去的镖银,从此两人结下生死之交,庐州神鹰镖局上下将对潘奇敬若神明。只要是潘奇委托的事情,神鹰镖局无不当作大事来办。从此以后,这里也成了潘奇南来北往的歇脚之处。 这次潘奇告别赵一鸣前往京城,本是要去打探一些自己的私事,却在无意之中通过锦衣卫中的眼线,发现了鸣水山庄暴露的事情。他本待要前往鸣水山庄处理这件事儿,偏在这时又发现了李二的行踪。他权衡了一番之后,觉得跟踪李二这事更为紧要,便一路尾随李二而来,到了庐州之后,便委托神鹰镖局的人,前去赵一鸣处报信。 只是他未曾料想,发现“鸣水山庄”行藏的人,虽是“赤面猞猁”史文彬,但犯下这惊天大案的却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潘奇做梦也不会想到,由于自己的大意,不仅“鸣水山庄”不复存在,连赵一鸣也丢了性命。 因为史文彬若想对“鸣水山庄”下手。他大可不必这样张扬。他若是想在“鸣水山庄”赵一鸣处,找出点小明王宝藏的线索,再或者想借机逼潘奇现身。也没有必要设下一个圈套,将这天大的事儿嫁祸于铁桨帮。当时史文彬急着赶往汴梁,只是将此事告诉自己的心腹疤四,命他暗中监视“鸣水山庄”的动静,待汴梁的事儿完了后,再来处理这事,可是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当他因不放心李二,而赶往汴梁时,却在汴梁城外险些送了性命。 读完潘奇书信,一个大致的轮廓便出现他的眼前。他将书信交还这二人说:“二位甘冒风险,不远千里地前来送信。在下在这里替潘师叔谢谢二位了。只是事已至此,再也无法挽回了。” 这神鹰镖局的有一人愧疚地说道:“我们实是有负潘大侠所托,还望司马少侠不要见怪才是!” “这事须怨不得二位。”司马昊接着说:“我不是瞧不起二位武功,只是这件事太过诡诈。前去行凶之人非一般的江湖人士,二位就是及时赶到了那里,还是救不了赵先生的。弄不好还要搭上二位英雄的性命,所以你们不必放在心上。” 另一个说道:“话虽这样说,我们心中还是不安的!” 司马昊摆摆手说:“只要是尽了心,又何愧之有!二位不再将此事记挂了。不过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二位能否答应?” 这二人同声回答说:“只要是司马小侠的事,我俩当尽心尽力去办,不知少侠要我们去办什么事情?” 司马昊说道:“还是恳请二位到分宁黄龙寺一趟,将这儿发生的事儿,禀报给我师祖圆性法师知道,他会知道如何处理的。在下先在这里谢过,咱们就在这里告别,还望二位一路珍重,咱们后会有期。” 这二人闻言一齐说道:“司马少侠说那里话来,潘大侠所托之事没有办好,已属不该,何言谢谢二字,司马少侠义薄云天,救得我二人性命,在下就是肝脑涂地,也要替少侠把信儿送到。” 就在这时,乔青已和方蕊从店中走了出来。 神鹰镖局的这二人见状,便朝司马昊一拱手说:“我们就此别过,还望司马少侠善自珍重。”说完,这二人牵过自己马匹,翻身上马,朝西而去了。 见这二人去得远了,司马昊转身对乔、方二人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走吧。” 这时乔宫以将马匹牵到了身后,方蕊闻司马昊之言后,便答应了一声,正欲翻身上马,乔青却摆摆手说:“且慢!” 方蕊看了乔青一眼,说道:“你又要生出什么事来,现在还不走,难道还要等别人将我们困在此地不同!” 司马昊也不由得问道:“贤弟还有何事?” 乔青回答说:“此番我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若是有人发觉,一路追了下来,岂不是添了麻烦。何况此处乃是一藏垢纳污之所,依小弟愚见,还不如放他一把大火,将他烧了干净。只是不知兄长意下如何?” 若是依着乔青性子,那还会这样低三下四地去征求司马昊的意见,早就放了一把大火,将这里烧成一遍白地,那还会等到现在。只是刚才见乔宫杀死蒋熊,司马昊流露出不满的情形来,怕这样又引起司马昊的不快,才说出刚才那番话来。 听了乔青的一番言语后,司马昊暗自思衬,觉得乔青心思缜密,做事仔细周到。话也说的很有道理。不由得暗自佩服。于是便点点头说:“就依贤弟吧。” 乔青见司马昊答应了自己的建议,于是便对乔宫说道:“你速去将此事办了。” 乔宫答应了一声,复又进入店中,不一会儿,便见店内腾起滚滚浓香,待乔宫走出店外时,早以是烈焰翻滚,大火熊熊了。 乔青见此间事情已了,便娇笑一声,翻身跃上马背,与其他三人一道,打马向东急驰而去。这正是:烈火焚尽纳污地,岂知生死由心生。 第107章谁识女儿心 却说司马昊等几人,一路策马狂奔,第二天拂晓时分,便到了京城的西门。此时的京城亦称金陵,东依宁镇山脉,地势险固,风景秀丽。三国时期,诸葛亮曾对金陵一带的山川形势评价说:“钟阜龙蟠,石城虎踞”。 却说自入得城来之后,方蕊便兴奋不已,她虽然到过了武昌和岳州这些地方,但怎么能和金陵这六朝古都相提并论。但见大街之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道路两旁,酒楼茶馆林立。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好一个繁华热闹之地。她心中暗想,我若是蜗居在“翠园”之内,不软磨硬缠地跟着师兄,去那儿见这景致。想到这里,不禁用眼朝司马昊瞄去。 这四人走过了几条街后,又来到了一条路口,只见乔青停下了脚步,抱拳对司马昊说道:“这些天来,一路之上都蒙兄长照顾,令小弟终身难以忘怀。只因事务缠身,从今日起再不能追随兄长左右了,心中着实伤感,你我若是有缘,后会定当有期。今天咱们就此别过,还望兄长善自珍重。” 这司马昊乃是忠实厚道重情重义之人,自分宁至南京的这些日子当中,他们几人朝夕相伴,彼此间感情日益加深,虽因蒋熊之死,曾起过分道扬镳的念头,但毕竟没有做了出来,现在乔青就要告别离去,不知何日才能相见,心中不免也觉得十分惆怅。于是也说道:“贤弟风华正茂,机敏过人,是愚兄学也学不来的,怎谈得上照顾于你,我愚钝木纳,不善言词,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望贤弟不要挂怀才是。” 看到司马昊和乔青这样一副难舍难分的伤感样子,方蕊忍不住冷笑一声说:“也不知道你们这是英雄惜英雄呢,还是英雄惜美人。”转而对司马昊说道:“哥,要是我此刻离你而去,你也不至于这般模样吧。” 听到方蕊的一番话,乔青的脸上不禁悄悄泛起了两朵红晕,幸亏司马昊在看着方蕊说话,才没注意他的这些变化。 就听司马昊责备说:“蕊儿,不可胡说八道,没来由地你说这些话干什么。” “哼……。”方蕊哼了一声后,竞自一人打马向前走了。 司马昊忙对乔青说:“蕊儿乃是有口无心之人,有些话贤弟不要放在心上。” 乔青微微一笑说:“方小姐乃是善恶分明、口直心快之人,我那会将这样小事放在心上,兄长忒也小看乔青了。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说完,与乔宫往另一条路上去了。 司马昊见乔青走了,便向方蕊赶了过去。 司马昊打马追上方蕊后,见她还在生着闷气,心中暗觉好笑,也不再说什么,两人又走了几个街区,寻着一家较为偏僻的客栈住了下来。 女儿家心思缜密难猜,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着实叫人摸不着头脑。特别是司马昊这样不将儿女私情放在心上的人,更是增添不少的周折。其实方蕊早就看破了乔青的行藏,没有点破而已。只有司马昊还大咧咧的蒙在鼓里。自从那天在岳州城外与司马昊一番相依相偎之后,她便将司马昊视作自己的心爱之物,岂能轻易让人触碰。这一路来,方蕊从乔青看司马昊的目光中,早以觉察到了异样的火花,因而引起了她内心的不安,若是将此事点破。那乔青的本事和手段,方蕊可是领教过的,自己远远不是她的对手。一旦乔青生起气来,从而使上绊子,自己反而里外不是人,所以只有隐忍不发。刚才看到他们那种依依不舍的样,终于使她醋性大发,才说出那番话来。 两人安顿好了之后,司马昊来到方蕊的房间,见方蕊还撅着小嘴生气,司马昊不禁莞尔一笑。好说歹说,才使方蕊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才重归于好。 到了晚上,两人寻着这客栈附近的一座酒楼,挑了个临窗的地方坐了下来,司马昊随便要了几样酒菜,与方蕊慢慢地对饮。 司马昊人虽然坐在桌边,心儿却是不知去了那儿,目光呆滞,连方蕊几次叫他也没有听到,方蕊越看越是伤心,越看越是生气。到后来,索性把筷子“啪”的一声搁在桌上,扭转身去,眼中竞然掉下泪水来了,司马昊吃了一惊,这才把心儿收了回来。见方蕊在一旁生气,便嘻嘻笑道:“蕊儿,好好的你又生那门子气啊?” 听到司马昊说话,方蕊心中更觉委屈,眼泪竞像断了线的珠子般直往下掉。看见方蕊这般模样,司马昊一时间摸不清这是为了什么,只得望着方蕊不解地问道:“你这样到底是为了什么呀?” 方蕊抽泣着说:“我和你从小相处到大,还不及那乔青和你相处十多天,那姓乔的真的值得你那么留恋么?” 见方蕊是为了这样的事情生气,司马昊不由得哈哈大笑说:“你这个傻丫头,好没来由地吃那门子醋,莫说他是个青年男子,就算是个姑娘,又怎及你我兄妹之情,真是笑死我了。” 司马这几句话说得方蕊心中暖烘烘的,她不由得破涕为笑地说:“你真不知这乔青是什么人吗?” “什么人,他不就是燕京城来的生意人么。”司马不解地望着方蕊说。 “你是在装糊涂还是在打马虎眼?” “你又在胡说八道不是,我真是搞不懂,你这个小脑袋瓜里,到底装的是些什么,成天没事找事的!你是嫌我心中不够烦么?” 见司马昊那呆头呆脑的样子,方蕊暗觉好笑。于是笑眯眯的问道“那你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干吗?师兄,倘若那乔青果真是个貌若天仙的姑娘,你将会怎样?” “一派胡言。”司马昊指了指方蕊说:“似你这等刁蛮女子,已经叫我头痛的了。要是那乔青果真是个女子,那心计,那手段想想都叫人害怕,这与魔头有何区别,若是与他厮混在一起,岂不要了我的性命,亏你想的出来。” 司马昊故意要气气方蕊,便说道:“那还不简单,我把她娶回家来便是!” 方蕊听了把眼一翻说:“你敢!” 司马昊哈哈一笑说:“你呀!你真是个小肚鸡肠!也不怕别人笑话。我只不过是和你说笑而已,竟露出这副嘴面来。” 听到司马昊的一番表白,方蕊心中已是万分地高兴,她望着司马昊问道:“那你刚才在想些什么?” 第108章方蕊献计 听到司马昊的一番表白,方蕊心中已是万分地高兴,她望着司马昊问道:“那你刚才在想些什么?” “那个似你成天只知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司马昊接着说:“你成天只知道使脾气耍小性子,我们不远千里地到京城干什么来了?难道你忘记了师父的吩咐了吗。” 方蕊一别嘴说:“那我不管,我也不想管。爷爷又未曾交待我什么来着,关我什么事儿!” “你看你看。又胡搅蛮缠了不是。”司马昊叹了口气,又接着说:“其实我刚才在想,得想个什么法子进得皇宫里去才行,我们成天在皇宫外面转悠,一则时间长了,会引起人家怀疑,二则你怎知刺客啥时间就会去行刺皇上。再说那白风枝所托之事,我怎的去向皇上陈述呢,这可是件天大的事儿!” “哼!你成天编排我的不是,不是说我这个不是,便是那个不行。你不是大人吗?怎的就没个主意呢?”方蕊说完这话,竟自望着司马昊笑将起来。 司马昊听了方蕊这番话,不禁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说:“你别在这儿卖乖了!我跟你一样,也是刚刚在这这花花世界里闯荡。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脑子有点笨。所以我才总绞尽脑汁地想,这事想个什么法子才好。” 方蕊看见司马昊这个样子,不禁有些心痛起来。于是点了点头说:“其实我倒有个法子,不防试上一试。” 司马昊眼睛一亮,忙说道:“哦,你有什么好办法,说来我听听。或许有用。” 方蕊继续说道:“你还记得我们在青阳碰到的铁桨帮那些人吗?那蒋熊说到的疤四,你可还记得吗?” “记得!这样的事情我怎的会忘记呢!”司马昊轻轻地回答道。 “你既然记得,为何不就在此人身上打打主意呢?他与赵庄主无怨无仇,怎的会去委托铁桨帮去将他谋害呢?我料想必是受他人差遣,而且这人来头也必定不小。这疤四和这等人在一起,必定对宫内情况很是熟悉,我们将他拿住,逼他想个法子,将你送入宫内,应该就不是难事。” 方蕊话一落音,司马昊便在桌上轻轻地击了一掌说:“哎呀,蕊儿,真是看你不出。竟然想出这样办法来,这果真是个不错的好主意,就为这,我也要敬你三杯。”说着,便把酒杯举了起来。 方蕊一边笑吟吟地望着司马昊,一边在心里暗道:“谁希罕你敬什么酒,只要你不和乔青那小骚货混在一起,比什么都强!” 从此以后,一连几天司马昊和方蕊都守在皇宫外面,专等左脸上有刀疤的人出现,等到第三天下午,终于有一四十岁左右年纪,左脸之上有一明显刀疤的人出现了。 这人出得皇宫后,径直朝南京城里有名的酒楼“清风阁”走去,入得酒楼之后,只见一帮店小二对他都是点头哈腰的,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看样子他也是这里的常客。他要了一间优雅的厢房,点了几样上等的酒菜,便自饮自斟起来。 三杯酒还没下肚,突然门帘一掀,从外面走了一人进来,进来这人正是司马昊。他一扬手中的铁牌,对这人施了一礼说:“敢问阁下便是疤四爷么?” 这人抬头看了看司马昊,一脸傲气地说:“我便是疤四,你是蒋雄的什么人?找我有什么事情?” 司马昊故作神秘地说:“小人是铁桨帮蒋帮主的心腹之人,特地来京城问候疤四爷的。” 疤四闻听是蒋熊的手下,便大大咧咧地说:“哦,亏那蒋熊还记得我疤四,咦……,我怎的未曾见过你来?” “呵呵……,小人平日只跟蒋爷打打下手,无事时在扬子江上,搞些小鱼小虾,弄几个小钱花花。”司马昊边向疤四走去,边继续说道:“疤四爷您贵人多忘事,怎会记得我呢。” 这疤四闻言说道:“说的也是,莫说是你,就是那蒋雄,我也未曾见过几面。那么东西带来了吗?” “都带来了。”司马昊一边装作往怀里掏东西,一边快步地来到了疤四的身边。突然快如闪电般地点了疤四的几处穴道,叫他动弹不得,旋即左手一把揪住了疤四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右手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刀尖抵住了疤四的眉心,威严地低声喝道:“你若是敢喊出半个字来,我便将你的天庭盖削去,让你点了天灯。” 疤四此时便和个提线木偶一般,双脚离地,那把匕首好像有一道寒光似的,直射进他的脑海中,使他看什么都是东倒西歪,模模糊糊地一遍。这一下变故突兀,将疤四吓得魂飞魄散,小便顺着裤腿流了下来。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喊,求好汉爷……爷,饶、饶了我的性命。” 司马昊说:“你这狗东西干尽了伤天害理的事,本待要将你碎尸万段。现在却才知道要我饶你性命!不过……,这也不难!只要你依我一件事,我便放你一马!” 疤四忙不迭地说:“莫说是一件,便是十件我也依得。” 司马昊又说:“那好,你且把嘴张开。” 疤四不知司马昊要搞什么名堂,只得将嘴张开。司马昊从身摸出一丸药来,塞入疤四的口中,然后一捏疤四的下巴,逼他把药丸吞下肚去。再慢慢地说道:“这是我门中秘制的毒药,倘若无有我门中解药,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便叫你肝肠寸裂而亡。若是替我办成了此事,到时我自会给你解药。听清楚了吗?” “听……听清楚了,只是不知好汉要我办什么事儿。”疤四不由得问道。 司马昊说出一番话来,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再次把疤四吓个半死不活。 司马昊沉着脸说:“你且听好了,我要你将我送入官中,就在皇上身边谋个差事。” 疤四听了这话,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皇上身边做事,就象伴着老虎生活一样,什么时候一不小心,吃饭家伙搬了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般人避之唯恐不及,这人却要往皇上身边靠,莫不是要图谋不轨不成。要是一旦出了事儿,这可是要夷灭九族的。想到这里,疤四就觉背上凉嗖嗖的,目瞪口呆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第109章人心险恶 看到疤四这副模样,司马昊心里有说不出的爽快,自然而然地从心底里升起一股高高在上的感觉来!经过这么多事儿后,司马昊有了一些经验。特别是有方蕊这样的高参在后面出着主意,早就想好了各种主意来对付疤四这样的人。 看着疤四眼前这幅没有魂魄的样子,自然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为了不使疤四有什么顾虑,司马昊笑了笑说:“你不用害怕,更不用担心什么,我进到皇上身边,只会对大明王朝有好处,更会对皇上有好处。这事你如若办不成,别说我会宰了你,别人也会宰了你。”说完也学着乔宫的样子,拿匕首在疤四的脸上拍了拍。 疤四急忙说:“好汉爷爷,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我自己也是茕火虫照屁股不光,怎的能将你送到里面去呢。其他的什么事儿都好商量,这事儿确实难办。” 司马昊把脸一沉说:“办得成也得办,办不成也得办。你与那胡德标过从甚密,当我不知道么。“鸣水山庄”的惨案,就是你们干的好事!你知道那胡德标是什么人吗?他便是元朝的余孽,潜伏在皇上身边的一条毒蛇,你们原本就是**。我现在就在你身上搠上十七八个透明窟窿,让你死得惨不忍睹!然后再将此事泄露出去,你们家便是有百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赤面猞猁”史文彬化名胡德标,潜伏在皇宫之内的事情,司马昊在汴梁城外便以知道的。对于鸣水山庄的惨案,他根据种种迹象,判断也是史文彬所为,但这疤四并不知道胡德标的原名叫史文彬。只知道他叫胡德标,乃是建文帝身边的侍卫。他将胡德标抬了出来,原本就是要证实自己的判断,没想到这一招竟然生了效。 就听这疤四说道:“那鸣水山庄的事儿,的确是小人与铁桨帮牵的线,但我也是受别人胁迫所为。小人真的不是那胡德标**,请好汉爷爷明察才是,至于好汉爷说的事,我尽力所为就是了。” 司马昊听了疤四的一番话,心里顿时泛起老大疑云,他恶狠狠地问疤四道:“你刚才说的别人胁迫是什么意思?你且老老实实地说来,若有半句谎言,哼哼……。”司马昊把刀子在疤四面前晃了晃,接着说:“我认得你,它可不识得你!” 疤四此时一条命已经给司马昊吓去了半条,那还会去想撒谎之类的话儿,司马昊问什么,便会答什么。现在见司马昊这样问他,便忙不迭地说:“胡大人叫我暗中找人监视‘鸣水山庄’,我思来想去,便想到了蒋雄,我与蒋雄都是芜湖人氏,他干的那些勾当我一清二楚,只要有银子,他就会去干。我正想与蒋雄联系时,前几日却又有一人找到了我,也打听‘鸣水山庄’的事儿。” 司马昊听了疤四这话,不由得暗自吃了一惊,原先以为这事是史文彬那厮所为,看来这里面复杂多了。想到这里,他对疤四喝道:“这人是谁?姓甚名谁?” “这……。”疤四吱吱唔唔地不肯往下说了。 司马昊随之左手下滑,一下握住疤四右手脉门,使上了几成劲力,厉声说道:“你说是不说?!” 这一下疤四痛入骨髓,苦于穴道被制,只能任由司马昊摆布。他实在扛不住了,便结结巴巴地说:“好……好汉住手,好汉住手。我说,我我我全说还不行吗。” 司马昊催道:“那还不快说。”说着,便放松了劲力。 疼痛一消,疤四说话便利索多了:“前来找小人联系的叫马三保,乃是燕王朱棣的心腹。” 听了这话,司马昊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想千想万,怎么也不会想到燕王头上去。还有疤四提到的那个马三保,他似乎在那里听到过。猛然间他记起了岳阳楼的那场恶斗,他个武功高强,杀死白风枝的人,不就自称叫马三保吗。怪不得花师叔曾多次交待与我,江湖如何如何险恶,要我今后行走时千万注意。从离开“翠园”到现在为止,这一路上发生了多少令他瞠目结舌的事情,一不小心,便要落入人家的套里。想到这里,一颗心竟然“怦怦”乱跳起来。 提到马三保,司马昊便想起那日在岳阳楼上,他当面向自己说饶过白凤枝性命,转瞬之间,便将白凤枝毙于手下的情景,又浮现在他的脑海中。这就对了,只有马三保这种人,才有能力、手段和时间,来做下这等血案来! 这疤四并不会理会司马昊此刻的心情,自顾自地往下说:“我和大内总管都是燕王布在陛下身边的眼线。前几天,马三保突然跑来找我,问我清不清楚‘鸣水山庄’的事儿。我便说知道,并把胡德标交待的话告诉了他。他对小人言道,最近燕王身边有一贴身之人,乃是‘鸣水山庄’赵一鸣的好友,他因犯下数罪,燕王正要抓他时,他却逃到了赵一鸣那里,这人掌握了燕王的诸多机密,一旦泄露出去,会对燕王大大的不利。他此次到这里,便是要杀人灭口。而将这个隐患除去。但考虑到赵一鸣乃是一方名士,若官府追查到燕王头上,会有诸多不便。莫若让蒋雄去将这件事情做下。官府就会将这事当作寻常强盗打家劫舍的事儿处理,这样便能与燕王撇清了干系。” 司马昊听得浑身直冒冷汗,想不到这里面还有这样一个阴谋,他想了想,又追问道:“我来问你,既然如此,怎的官府会在蒋雄那厮犯案时,那么凑巧地赶到了那里?” 疤四回答说:“这是我与马三保定下的计策,我一方面指使蒋雄去干那事,一方面通知芜湖官府,叫他们事先悄悄地埋伏好,一挨蒋雄他们进入‘鸣水山庄’后,再将蒋雄他们杀了灭口。谁知这帮饭桶却让蒋雄等几人跑了,以至留下后患来。” 司马昊听了,怒道:“你这厮人长的倒还可以,心肠却忒地歹毒,快说!你到这酒楼来,是来等蒋雄消息的吧?” “这几日我正在想着法子,如何才能让蒋雄那厮闭嘴,便到这‘清风阁’酒楼来碰碰运气,看蒋雄是否会派人前来寻我,全没想到好汉爷爷拿着蒋雄的铁牌找我来了。” 第110章秘潜皇宫 这疤四并不会理会司马昊此刻的心情,自顾自地往下说:“我和大内总管都是燕王布在陛下身边的眼线。前几天,马三保突然跑来找我,问我清不清楚‘鸣水山庄’的事儿。我便说知道,并把胡德标交待的话告诉了他。他对小人言道,最近燕王身边有一贴身之人,乃是‘鸣水山庄’赵一鸣的好友,他因犯下数罪,燕王正要抓他时,他却逃到了赵一鸣那里,这人掌握了燕王的诸多机密,一旦泄露出去,会对燕王大大的不利。他此次到这里,便是要将他除去。但考虑到赵一鸣乃是一方名士,若官府追查到燕王头上,会有诸多不便。莫若让蒋雄去将这件事情做下。官府就会将这事当寻常强盗打家劫舍的事儿处理。这样便能将燕王的心头之患除了。” 司马昊听得浑身直冒冷汗,想不到这里面还有这样一个阴谋,他想了想,又追问道:“我来问你,既然如此,怎的官府会在蒋雄那厮犯案时,那么凑巧地赶到了那里?” 疤四回答说:“这是我与马三保定下的计策,我一方面指使蒋雄去干那事,一方面通知芜湖官府,事先悄悄地埋伏好,一挨蒋雄他们得手后,再将蒋雄他们杀了灭口。” 司马昊有些不信地说:“你这厮岂不是在此说谎,芜湖官府怎会听你的调遣。” 疤四说:“我有朝廷锦衣卫腰牌在此,他们不敢不听。” 司马昊听了点了点头说:“也就是说,我进来时,你便对我起了疑心,是吗?” “好汉您就象神仙爷爷一样,说的真对。”这疤四接着说:“好汉爷进来自报家门时,我便知道这事出了岔子,我正想用什么办法脱身时,没想到您的动作这么快,一下便将小的制住了。” 司马昊听了疤四这话,不由得在心里暗称惭愧。若是这疤四在他进门便发作起来,自己不但探不到这许多秘密,反而打草惊蛇,闹得京城里面沸沸扬扬。往下还不知怎么办才好。现在想起来还兀自有些后怕。 “也罢,我就相信你一回。”少停,司马昊又望着疤四说:“按理说,我应当将你大卸八块,为冤死的赵一鸣报仇雪恨。看在你答应帮我进入皇宫,权且寄下你颈上人头。” 他知道疤四这类人都是翻云复雨的小人,若不露些功夫给他看看,恐他日后又生异心,于是他拿起桌上的镌花铜酒壶,暗运内力,双手一搓一揉,这壶儿便成了个饼儿一样。他顺手塞进疤四的怀中,拍拍他的肩膀说:“想来你的脑壳也没有这铜壶结实吧,你若是识趣,明天我照样在这儿等你的消息,你若是心怀鬼胎,糊弄与我,其实也不用我动手,光是喂给你的那粒腐尸断肠丸,也要叫你死得惨不忍睹。” 看司马昊露了这一手,疤四便知道眼前这人武功深不可测,便是三十个疤四也难从这人手里逃得出去。此时又听司马昊提到毒药,顿时便觉周身麻痒,腹内隐隐作痛起来。眼下只有先保住性命,其他的日后再说。于是便说道:“明天这个时候,好汉再来这里等我消息便是。只是现在我周身麻痒,腹内疼痛不已,想是那毒药发作了。还望好汉爷爷救治则个。” 司马一听这话,暗自觉得好笑,刚才自己喂给他吃的药丸,乃是一粒普通的疗伤丹药,那是什么腐尸断肠丸。想必是这厮怕死,继而疑神疑鬼,我不如将计就计,索性唬他一唬。于是又从怀中摸出一粒白色的药丸来,递给疤四说:“既然你答应帮我办成这事儿,我便暂时替你止住毒药发作。这粒药丸你先服下一半,另一半三天后再服。待我进得宫去后,再给你真正的解药。” 疤四接过药丸,立时便用桌上酒水服了一半。司马昊见事情办得差不多了,便对疤四言道:“明天这个时候,你乃旧在此地等我,到时我自会现身。”说完,将疤四的被封的穴道解开,跟着身形一晃,便下楼去了。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人流当中了。 疤四望着司马昊离去的背影,心中暗道:“想我疤四走南闯北,也是在江湖上混的人,没想到今日里却阴沟里翻了船,栽在一个年轻人的手里,这人不仅武功奇高,心思也是极为缜密。若不给他办成这件事,那里还会有我的活命。”想到这里,他还有什么胃口吃这美味佳肴。他一边自怨自艾不已,一边只得起身返回宫中。赶快去找人办成这件事儿。 当晚在客栈之中,司马昊将白天与疤四的一番遭遇,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告诉了方蕊,把个方蕊当真吓得不轻,她有担心地说:“疤四这厮,该不会使什么坏心眼吧?若是当真使坏,师兄你此番进宫,便太危险了。” 司马昊闻言,想了想说:“我谅他也不敢,自古道邪不压正,我有何惧之有,再说了,他连自己性命也敢不要了么。” 方蕊还是不放心的说道:“小心没有大错。要不,我再另想其他的办法吧?” 司马昊回答说:“事以至此,多想也是无益,况事情紧急,多耽误一些时间,便多了一分风险。”他望了望方蕊,继续说道:“我们早点休息,明天我不要与疤四碰头吗,到时再行令夺。” 第二天这个时候,疤四果真依言来到了这“清风阁”酒楼,刚坐下不久,司马昊便来到了他的跟前。疤四连忙说道:“我昨天一回去,便找到了大总管说了不少好话,总算替你找到了一份差事,就在御膳房帮帮下手,虽是累了点脏了点,总算是好歹进去了宫内。不知阁下认为这事儿还行不?”这疤四今日不再称司马昊为好汉爷爷,想来情绪倒是稳定了许多。 司马昊闻言说:“只要你能把带进宫去,便算是大功一件,至于什么差事,什么苦不苦的,不劳你操心了,我自有体会。” 疤四讨了个没趣,又说道:“阁下明日随我进宫,但要依着我一件事,否则你我都讨不了好去。” 司马昊闻言一怔说:“什么事儿这般重要?” 疤四回答说:“入得宫去之后,见了总管大人,阁下要称你是我的堂弟,小名三儿,因家乡遭灾,想来京城混口饭吃。” 司马昊闻言一笑说:“这事依你便是。” 原来这疤四是锦衣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他不但功夫拿得上台面。还是一个为人乖巧、极工心计的人物。他与这皇宫中的大内总管,原本就是同乡,凭着这层关系,他鼓动着如簧巧舌,极尽谀媚之能事。把在外掠夺来的珍宝古玩,大多都送给了他,由此慢慢成了大内总管的心腹。在这总管的家中进出,便如进出自己的家门一样方便。 这大内总管有一个三姨太,长的花容月貌,名唤花儿,却是一水性扬花之人。疤四本是个色中饿鬼,在这里进进出出,对花儿暗中垂涎不已,日子一久,两人眉来眼去,便渐渐勾搭上了。疤四只道这事做得天衣无缝,谁知却被史文彬逮个正着。为保住项上人头,从此疤四甘愿当鹰犬供史文彬驱使。而疤四有大内总管和史文彬两棵大树罩着,不说是官运亨通,在宫中行起事来,也算是得心应手。 这日他和司马昊分手后,这心中便像十五只吊桶打水一样,七上八下的难受。进得宫来之后,正寻思怎样去见总管,好让他帮自己替司马昊在宫中谋份差事。谁知事情就是这样凑巧,恰好迎面磁上了总管。 这总管看见疤四一幅魂不守舍的样子,使对疤四打趣道:“老四,你这厮鬼鬼祟祟的样子,莫不是在外面干了什么坏事么?” 疤四心怀鬼胎,本就心绪不宁,听了总管的言语,心中不禁吓了一跳,还道他看破了自己的心事,后来见他还和平日一般模样,才将一颗心放回肚里,结结巴巴的说:“大……大人取……取笑我了。” 总管一拍疤四的肩膀说:“疤四,我看你脸色不好,惨白惨白的该不会在宫外被那个窑姐搞成这样吧?虽说是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你小子可得注意点,风流过了头,弄出个什么事来,我看你那里都不好交帐哦……。” 这总管那里知道,这疤四刚从鬼门关回来,脸色焉然不白,此刻还心有余悸,浑身上下都不自在着哩! 疤四见总管这样说道,便笑嘻嘻地说:“您尽管放心,我是怎么样的人,您还不知道吗。”轻巧地把自己的窘态掩饰了过去。 “唔……。”总管问道:“你这是要干什么去啊?” 疤四顺着总管的话儿说:“小人正要去找大人帮忙呢?” “什么事啊?你且说来听听。” 疤四说:“小人有一堂弟在家乡遭了灾,想要请大人替他在宫中谋个差事干干。” 总管想了想说:“这样吧,你明天将他带来找我。御膳房正好要找一个打下手的人,就让他去那儿干干吧。” 第111章风波骤起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那日陈墨雨正要随司马昊退出房外,却被圆性法师唤住,见司马昊等人去得远了,圆性方才对陈墨雨言道:“雨儿,此番你师兄遭此重创,想必伤得不轻。虽有你师祖衍能和花无影护理,但从昊儿的叙述来看,纵然是能保住性命,武功怕再也难以恢复如前了……。” 陈墨雨闻言连忙安慰道:“师父,你老人家不必太过担忧,师兄吉人天相,定能渡过这道难关的。” 圆性法师摇摇头继续说道:“我并非完全为了你师兄担心难过,依我判断,你师兄所托之事必然重大,内中肯定有天大的阴谋,现在形势非常的复杂,那白风枝所言也并非空穴来风,我料定那朱棣绝非池中之物,早晚必不会甘居人下,现在朝廷肯定对燕王也有所防范。要不,肯定不会出现白风枝之事。倘若此事被人利用,则天下危矣,虽说天下是有德者居之,但那朝那代不是建在尸山血海之上,到头来受苦受难的还是天下百姓。” 听到这里,陈墨雨不由得正色说道:“孩儿受师尊训导之恩,时刻未敢忘天下安危。就请师父明示,孩儿就是粉身碎骨,也不敢忘师尊教导。” 圆性法师闻言微微一笑说:“你潘师兄乃是一血性男儿,不失为武林中一条响铮铮的汉子。这一点你要多多地向他学习才是,但他杀伐之心太重,遇事难免有所偏僻,这一点你要引以为戒了。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行事当以问心无愧,不忘侠义二字。你此番出山,为师我有几件事交待与你,你须当铭记在心。” 陈墨雨立即跪下说:“请师父训示。” “你且起来。”圆性法师接着说道:“你此番出山,将福儿带上,一路之上也好有个照应,江湖上人心险恶,处处都是陷阱。你乃是初出江湖,毫无经验可言。所以事事都要小心谨慎,切不可意气用事,这是其一。第二你此次前往燕京,当以天下大事为重,首先要摸清奇儿所说大事的来龙去脉,若燕王果真是一代英主,能辅则辅之。若此人是一庸才,又有狼子野心,你可伺机将他除去,为天下苍生除去了一个祸害,也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我料天下大乱,会由此人而起,天下大治,也会由该人而定。” 陈墨雨听到这儿,一颗心儿禁不住怦怦乱跳起来,想当年在那三思楼中与这位义兄,把盏纵论天下大事的时候,何等的意气风发,何等的惬意。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天下早已大变,连自己都变得与过去判若两人,若是这位所谓的义兄,再不是那个将天下安危兴衰系与己身,目光宏伟远大之人,而是一个觊觎皇位,唯恐天下不乱的乱臣贼子,自己该如何去面对呢?一方是自己的义兄,与自己有义结金兰之谊,一方是自己的授业师父,恩同再造,况恩师之命乃是为天下苍生着想,并无一丝杂念。唉,事情果真朝不好的一方发展,自己也只好按师尊之命而行事了。 陈墨雨内心世界的这些变化,自然没有瞒过圆性法师的眼睛,就听他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与这燕王朱棣有过一段非比寻常的交往,但人是会变的。大事大非面前,你一定要把握住自己。话又说回来,天下大事,瞬息万变,一个人也好,一件事也罢,其好坏并不是那一个人说了算的,功过得失当由天下人去评判,为师我终老林泉之下,对天下大事,并不完全知晓,说的话未必就能作数,所以你要临机处置,万不可拘泥小节。其三,我门中之人,都不可在朝为官,这是一条祖训,我观你虽才华横溢,却不知为官之道,柔有余则刚不足,正好与你师兄相反,你此番前往燕京,千万记住功成身退,绝不可留恋官场的生活。我说的几条,你都记住了吗?” 陈墨雨躬身回答说:“徒儿谨记在心,不敢有忘。” “唔,那就好。”停了停又说道:“今日我观司马昊,其秉性武功都以尽得其师方砚竹真传,这孩子一身正气,心无邪念,实是难得。其武学造诣,并不在你之下。此番前去京城,若机缘凑巧,必为当今天子重用。我现在要你立下誓来,今生今世决不可与司马昊为敌。你能应允吗?” 对圆性法师的这番话,陈墨雨听得一头雾水,着实摸不到边际,他与司马昊现在就是一对好兄弟,这两日来,二人已是无话不谈,怎的日后会刀兵相见,真正的令人费解。但师父既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必有他的用意。陈墨雨只得跪下道:“苍天在上,弟子陈墨雨今日在神灵面前立下重誓,今生今世,无论在何时何地,都不会与司马昊为敌。若违此誓,人神共戮。” 听完陈墨雨发下誓愿之后,圆性法师满意地点了点头说:“现在已不早了,你赶快回去,将司马昊二人送出谷去之后,速去打点行装。晚上亥时前,再来我这里一趟。为师我还有要事相告。” 陈墨雨闻言站了起来,向圆性法师行了礼之后,转身走了出去。望着陈墨雨远去的背影,圆性法师不由得叹道:“唉,天数使然,非人力所能为也。但愿他们在这番腥风血雨之中好自为之,不至使我一番心血付之东流也……。” 圆性此刻的心情,如翻江倒海般的沸腾着,禁不住两行老泪顺着脸颊流了下。他隐隐觉得陈墨雨此去,将是他们师徒之间的永别。现在他两个徒弟,一个重伤,尚不知结果如何,而这一个他最为心爱的徒弟,自己则要把他送上充满风险,生死难卜的道路,怎不叫他心痛,怎不叫他挂念……。 特别是墨雨这孩子,当初潘奇将他带入黄龙寺来时,他便知道陈墨雨这一生,不会平平安安地渡过。通过这十多年来对他的细心观看,他更认为陈墨雨不是一个在大是大非面前,能独善其身的人。最为要命的是这孩定力不够,一旦进入到朱棣身边,在那充斥着尔虞我诈,为一已之利,而相互轻轧的场合,他骨子里透露出来的那种追求出人头地,爱慕虚荣的心理,便找到了适合生长的土壤,这也便是他迈上不归路的开始。还有卸磨杀驴诛杀功臣,那是历朝历代君王惯用的伎俩,如此推论,那么朱棣夺取皇位成功之日,便是墨雨丧命之时,他与墨雨形同父子,师徒情深。所以他越想越是害怕,忍不住热泪盈眶起来。 其时服侍圆性的小沙弥,正好就在身边,见这位德高望重,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老方丈,一反常态的成了这幅模样,心中老大不忍。不由得问道:“师祖您这是怎么了?您若是不放心墨雨师叔前去犯险,不如将他唤转回来也就是了,何必如此伤心。” 圆性知道自己有些失态,忙用手抹了一下泪说:“你现在还小,那知道人世间生离死别的感受。你师叔此一去,我料定再无相见之日了。故而伤心垂泪。” 小沙弥不解地问道:“师祖,潘师伯不是常来常往的么,你怎的说叔一去,便无相见之日了?” “你怎识得其中玄机。”圆性停了停又继续说道:“这就是人与人的不同了。你潘师伯什么事都拿得起,放得下。将富贵荣华看得甚淡,这才是大丈夫所为,而你这个师叔,他呀,唉……。” 小沙弥似懂非懂地看着圆性,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圆性看见小沙弥这幅模样,甚觉可爱,用手摸了摸他的头说:“好了,不说他们了,悲欢离合终有头,我这般年纪了,还这般儿女情长,与我佛门的四大皆空,真是格格不入,令人惭愧了。”他想了想又说道:“你且去通知寺中知客僧、罗汉堂和管事等人,子时过后,到我房中来。我有要事说与他们知道。” 小沙弥答应了一声后,便返身退出禅房之中,顺手将门搭上,按照圆性法师的吩咐,分头通知寺中知客僧等人子时过后,前来圆性法师禅房相会。 圆性法师见小沙弥退出禅房之后,便盘膝在蒲团坐下,默默地将飞瀑心法运用起来,不一会便觉心境空明,周身似有一道水银在流淌一般。待一个周天下来,时间也便快到亥时了。就在这时,禅房之外传来了微乎其微的声音,这对圆性法师这等绝世高手来说,无异于听平常人走动一般,于是他极其平静地,用真气将话语一字一句地送了出去:“是何方高人来访,请进禅房一叙。” 话音刚落,禅房门便被“吱”地一声被打开,从外走进一人来,但见这人黑纱蒙面,素衣玄色,打扮得分外地利索干净,一对眼睛在烛光的映衬下,隐隐射出凶光来。 第112章泪洒黄龙寺 圆性法师见来人悄无声息地便到了房中,禁不住赞叹道:“阁下好俊的功夫。只怕是老夫也未必能做得到。”他用眼打量了一下来人,见这人个子并不高,身材甚是苗条,看装扮好像是刺客模样,但入得房来,却又并不动手,心中甚觉奇怪,转而又问道:“阁下深夜到我这寒山野寺中来,不知有何见教?” “我来问你,你可是叫潘虹宇么?”这人并不直接回答圆性法师的问话,而是轻轻地吐出这样一句话来,且字字都透着冷冷的杀机。叫人听了,不由得泛起一股寒意。 圆性法师闻言吃了一惊,他这俗家姓名,已经有五六十年未曾有人提及,那怕是潘奇也是不知道的。听这人声音顶多也不过三十来岁年纪,他怎的知道我俗家姓名呢!于是他不动声色地说道:“潘虹宇正是我的俗家姓名,不知姑娘是如何知道的?”说完,随手将袍袖一挥,一股劲风过后,禅房门便被关上了。 这回轮到来的这人吃惊了,他不由得暗道“这老和尚果真了得,不仅能从我的声音,判断出我是一个女子,光是他一份内力,这世上也罕有敌手了”。 原来,来的这人正是林锦云,她师父“夺命观音”辞世之后。林锦云并于急着离开无念谷,而是依着“夺命观音”传授的法门,每日子、丑两个时辰,在那碧火寒玉床上用功,她在“夺命观音”的调教之下,经过十年苦练,功力已是不弱。加上服用了赤冠练的顶黄珠和碧眼鹰的鲜血之后,内力更是大增,一般练武之人就是练上几十年,也未必有此功力。再加上“夺命观音”在临终之前,以助她打通了任督二脉,其功力更是非同小可。 这样又过了半年的时间,林锦云才决定走出无念谷去,她身背其师“夺命观音”的遗骇,一人一犬,直奔分宁县境而来。寻得坳塘村后,锦云拣了一个向阳开阔之地,便将师父埋葬了,在“夺命观音”的坟前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场之后,然后直奔黄龙寺而来。 此时的林锦云可是非同一般,一身足以傲视武林的功夫已罕有敌手。她现在孑然一身,并无有任何牵挂,此番携“红儿”涉足江湖,便如下山的猛虎一般,压抑在心头多年的情感,犹如出闸的洪水般汹涌。出得谷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完成师父的遗命,于是,便前来黄龙寺寻那圆性法师的晦气,她仗自己轻功卓绝,未曾料想还是被圆性法师察觉了动静。此刻见圆性如此发问,便冷冷地问道:“你还记得分宁马莲花吗?还认识这个吗?”说着将一样东西丢在了圆性的面前。 圆性法师低头一看,却原来是一只黄澄澄的金手镯和一封发黄的书信,顿时心里便明白了怎么回事。叹了口气道:“等这一天,我等了快六十年了,这一天终于等到了。姑娘,在你动手之前,能否向你请教几个问题?” 锦云一听,心中暗自思衬,“师父临终之前,并未曾叫我取他性命,只是命我打他两掌,卸掉他一只胳膊来。她老人家平常说话颠三倒四的,此话更不可当真,那晚和我说话之时,言语之中还有眷恋之情,若是真的绝情的话,大可不必将往事告之与我,只是命我将此人杀死便行。定是她老人家死要面子,又咽不下这口恶气,才使出这个计策来。知我必下不得这个重手,只要羞辱他一番便也够了。” 想到这里,林锦云冷冷地说道:“你要问什么,尽管随便地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会一点一滴,全都告诉你,免得你在黄泉路上走得也不心安。” 圆性法师闻言微微一笑说:“这个我自理会得,不劳姑娘动手,老衲今晚便会给姑娘一个交待。请先容我将书信一观如何?”说完,也不等锦云答应,便将地上书信拾起,慢慢地展开,借着烛光仔细地看了起来。只见书信上写着: 潘虹宇:你个天杀的,没良心的东西,当初你甜言蜜语地哄骗于我,使我失身与你,还假惺惺地说什么非我不娶。待我寻到你家的时候,你却与那贱人拜堂成亲了。我本待一走了之,谁知那贱人几次三番地羞辱于我,我不得已将那贱人杀了,这样做你一定伤心了吧,一定痛心了吧。哈哈,哈哈。只是杀了这贱人,却害得我终身不能离这山谷半步,这些结果都是你这个没良心的给害的。老实告诉你,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哈哈哈。 我已将儿子取名潘奇,托付给了黄龙寺的圆慧法师,你若不悉心照看于他,总有一天我要将你……。 圆性再往下看,已是没了一字半句。显然是一封没有写完的书信,也不知当初夺命观音因何原因,没有将此信写完。现在“夺命观音”已经去世,再也无人知道了其中的原因了。回想起几十年前的那段往事,便如昨天的事儿般,清晰地展现在他的眼前。马莲花生性孤傲,几十年来独自一人,在荒芜僻静的山谷中苦渡光阴,这样的日子真不知她是怎样渡过的。想到只因自己一着不慎,连害了两个女人,他的心隐隐作痛起来,他抬了抬头,深情地叹道:“唉,莲花呀,你误会我了。你将自己弄成这般模样,又是何苦呢。几十年前你便将我的心和性命拿去了,写下这样一封书信来,叫我如何对得起我们的孩子。” 说完,他从地上将金镯子拾了起来,轻轻地说:“这是我当初送给莲花的定情信物,真是物是人非,几十年转瞬即过。姑娘,你是莲花的传人吗?” 锦云听了圆性这一番言语,不由得联想到了自己的情人陈墨雨来,她暗道“比我那苦命的相公墨雨来,师父却是幸运得多了,他们毕竟在一起渡过了一段难忘的时光,那似我这般凄惨身世。”见圆性法师问话,她不冷不热地回答说:“是又待怎样?” 圆性呵呵一笑道:“有其师必有其徒,这话儿真的不假。功夫跟她不知学的怎样,脾性倒是十分相像。” “哼。”锦云傲慢地说道:“功夫学的怎样,待会你便知道,你既然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就来领死吧。”说着,双掌一错,就要前来取圆性法师性命。 其实自林锦云进入禅房之前,圆性法师的心中已经作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此刻见林锦云双掌一错就要动手,他于是将双目闭上,静候这一刻的到来。只是在心里叹道:“我虽死无憾,只是未能了却我最后的心愿,今后要让雨儿冒险了,唉,天意啊,天意。” 林锦云滑步向前,右手只是暗蕴了五成真力,挥掌便向圆性法师的背上拍了下去,只听“砰”的一声响,圆性法师将嘴一张,一口鲜血喷将出来,此时林锦云的内力与圆性已是伯仲之间,锦云虽是手下留情,圆性也是禁受不起。 却说林锦云见圆性口吐鲜血,显然负伤极重。她知道眼前这老和尚武功极高,乃是和自己师父齐名的前辈高人,就凭刚才他那一招“铁袖功”,看似轻描淡写,实则雷霆万钧,已然惊世骇俗。真正动起手来,自己未必就能胜得了他。他之所以毫无反抗地受自己这一掌,完全是他内心愧疚所致。这老和尚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自己与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一进门便将他打成这样。锦云心底不免泛起一丝怜悯之情,再怎么说,这老和尚也与自己师父有过肌肤之亲,怎的再下得手去。本待就此收手,赶快离开此地,无奈师命难违,眼前恍惚又出现了师父那张充满怨恨的脸庞。于是她不由得硬起心肠,口中说道:“谁叫你当初那般无情,晚辈师命难违,你须怪我不得了。”说完,再次挥手斩向圆性的右臂。 圆性苦笑一声说:“老衲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几十年,姑娘,你只管动手吧。” “住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随着一声怒吼,禅房门突然被“轰”地一下被撞开。声音尚未停歇,一条黑影窜进房来,挥掌便向林锦云后背拍到。却说林锦云正要挥掌斩向圆性右臂,突然见有人来袭,从袭向自己背上的这股劲风当中,她以感觉到来袭之人武功十分地高强。为求自保,她只得将斩向圆性的手收回,先除去偷袭之人却再理会。 就在这转瞬之间,她已变招奇快,斩向圆性的右手,顺势向右后挥去,一招“顺水推舟”,已然将身子倒转过来,同时左手五指张开,劲贯左臂,倏地便抓向这人的面门。这一招乃是夺命观音所创的厉害杀着,名唤“张牙舞爪”。使将起来,真的是十分地了得。若是真的被她抓到,这人的这张脸便就此去了。 第113章善恶有报 再说这人见林锦云变招这般快捷,应付自已显得那样地从容不迫,且招式中处处透着诡异狠辣,出手便要夺人性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暗自称赞此人好生了得。 他曾自诩自己武功已罕有敌手,没想到今天就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碰上了这么一个硬钉子。原来这人正是黄龙寺罗汉堂的首座,武功已臻化境,犹在潘奇之上。这日他正在蒲团之上打座,听小沙弥说方丈圆性法师要他子时前去禅房相会,心中甚觉奇怪,他本是一个急性之人,等到亥时,心中实在按奈不住,便唤上随身的小沙弥,一同往圆性的禅房而来。他本就是练武之人,耳聪目明不是常人可以比拟的,飞花落叶也能辨形识位。更何况房中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所以还未及圆性的禅房门外,已然感觉情形不对,他忙示意小沙弥去叫帮手,自己则向圆性的禅房闯了进去,进去之后,见情况危急,伸手便使上了十成功力向林锦云攻去,逼林锦云回身自保。 待与林锦云交手之后,心中更是惊骇万分,看这女子年纪不大,却是如此了得,就算她在娘肚子里就开始习武,也不会有如此功力。江湖能与他比肩的绝顶高手,寥寥可数,不知啥时候出了这等厉害角色。此刻见林锦云如此强悍,实乃平生遇到的第一个劲敌,更加激起了他的好斗之心。他见林锦云这一招来得实在凶狠,只得后退一步,左手一招拂云手,使个牵字诀,格开林锦云这一抓。右手使上十成劲力,使出了黄龙寺的看家拳,擒虎拳中的“松涧狂风”,中宫直进,朝林锦云胸前的璇玑穴击去,意欲将林锦云一招便毙于拳下。 林锦云自出得无念谷来,这是初次与人交手,谁知一与人动手,便遭逢强敌,不免有些心慌意乱,但“夺命观音”是何等样人,在她多年的调教之下,已经非一般江湖高手可比,所以只在很短的时间内,便把心态平衡下来了。 她见这罗汉堂首座使出这招“松涧狂风”,口中嘿嘿冷笑一声,身形一侧,右手手腕一抖,一记“龙吸水”,便拿向了罗汉堂首座的右手脉门,左手变抓为拳,拳头中指屈起,打向这人的后背。 还在无念谷中之时,夺命观音在指点林锦云的武功之时,就不忘训导于她,若与人动手,便是性命相搏,生死就在呼吸之间,因而绝不可手下留情。“夺命观音”性格乖张阴戾,从不将别人好坏放在心里,她认为只要敢与她动手之人,便是敌人,那有什么善恶可分,那有什么是非好讲。她这套对人对事的标准,对林锦云恐怕讲了一千遍也不止,因而在林锦云心中刻下了深深的烙印。 她击打圆性法师的时候,顾忌的是师父的遗命,念想的他是师父的情人,再说她师父临终时,也只交待将圆性打伤即可,没有说要取圆性性命。所以并无有取圆性性命的想法。 但此时与这罗汉堂首座交手,却没了这许多羁绊,正好一展身手,把心中几十年来积累的怨恨之气,尽情地发泄一番。另外她又嫉恨这人从背后偷袭,所以此刻她唯恐不能取这人性命,下起手来,怎的会有半点容情。眼看林锦云立时便要打到罗汉堂首座背上,这罗汉堂首座若是中了这一拳,不死也要重伤。就在这时,一阵罡风过处,林锦云突觉左手一紧,拳头已经被人拿住,却原来是圆性法师立于二人中间,再看那罗汉堂首座,已在五步之外,脸色煞白的立于一边。 就在这时,寺中突然传来一阵阵的钟声,钟声一阵紧似一阵。在夜空中送出去很远。听见这钟声,林锦云脸上现起了一丝冷笑,眉尾间隐隐泛起了杀机。 圆性法师放下林锦云的手,打个稽首说:“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佛门清静之地,怎可擅动无妄之火,岂不沾污了佛祖的慈悲么。”转而又对锦云说道:“请姑娘饶过我这师弟一次,他实是因救我而为之,并无他意。决不敢伤着姑娘。” “哼!”林锦云冷笑一声说:“你这里便是龙潭虎穴,我又有何惧,慢说是这个秃驴,就是你黄龙寺的僧众一齐来,我也不怕。”说完,立于一旁,不再作声。 圆性叹了口气说:“一切皆由缘而起,由缘而定,既是老衲种下的孽因,这个孽果便由老衲来咽吧。”接着掉头对这罗汉堂首座说道:“慧因,你且退下,这里的事儿是我和别人之间的一段宿怨,这位女施主只不过代人传音,并没有恶意。我那怕是发生了天大的事儿,也不许为难与她。” 慧因答应了一声后,躬身说道:“还请方丈要保重法体,莫负全寺僧众所望。”说完之后,又对林锦云言道:“你这妖女,胆大妄为,竟敢来黄龙寺胡作非为。你若是敢对方丈不轨,这黄龙寺便是你的葬身之地。”说完,转身走出房去。 这时门外已是人声鼎沸,火把把个禅院照得通明,不少僧人手拿明晃晃的兵刃,已将圆性法师的禅房围得水泄不通,口口声声要把妖人拿下。 林锦云用眼瞄了瞄门外,不由得连声冷笑起来,未了,她用手指着圆性说道:“怪不得我师父说你是忘恩负义的小人,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你以为在这黄龙寺仗着人多,便可至我于死地么。呸,你们想也休想。若不是我师父有言在先,叫我休伤你性命,不然今晚便是你的归天之期。” 圆性闻言不由得苦笑数声说:“姑娘误会了,我若要伤你性命,恐怕你早以束手就擒了。老衲早就说过,我有愧于莲花,几十年来她无时不折磨着我,是老衲一个大大的心魔。唉。我欠她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唯有以死相报,我心方能得安,你既是她的传人,理应代她讨还旧债。姑娘,你就动手吧。不必顾及许多。” 听了圆性的这番话,林锦云心中暗道“这老和尚当真是胸襟坦荡,不知怎的当初会做出那些荒唐事来。唉,我不如就此离去,对师父也算有了个交待。” 林锦云正要离去,突然又想道“我若就此罢手离去,门外那些个秃驴怎会善甘罢休,倘若这老和尚心怀叵测,现在这一切都伪装出来的,他突然一插手,事情便大大的不妙了,师父生前曾多次交待于我,江湖上人心险恶,那怕是你至亲之人,也不可轻易相信。自古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何况我还将他伤成那样。换作是我,也不会善罢甘休。我不如将这老和尚制住,剩下门外那些秃驴,我自信也能打发得了。” 于是她向前走了两步,对圆性说:“我本待不伤你性命,但你这黄龙寺上下人众,个个如狼似虎,人人凶神恶煞一般,看这情形,似要将我生吞活剥一般。你既自认为该死,那我不访卖个人情,成全你了吧。” 说完,闪身上前,挥掌便向圆性颈上斩去。待手掌快近圆性颈上之时,突然变了手法,以快无伦比的动作,迅速点向了圆性的几处穴道,林锦云的这点穴手法乃是“夺命观音”独家所创,非寻常的点穴手法可比,端的怪异诡秘。加上林锦云内力雄浑深厚,圆性一经中招,便立时便歪倒在一边。 林锦云看了看歪倒在一旁的圆性,知道他一时半刻不会醒转过来,便理了理衣襟,转身走出禅房来。 她站在台阶之上,放眼向前望去,只见黑压压的一片,也不知来了多少人。不少人手中举着火把,把个禅院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慧因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此时他手中已然多了一把水磨禅杖,他把禅杖往地上一拄,指着林锦云说:“你到底是那里来的妖女,到底受何人指使,竟敢到我黄龙寺来撒野使泼,你今天若是识得厉害,便乖乖地束手就擒,尚可放你一条生路,如若不然,休怪我等没有慈悲心怀了。” “哈哈哈……。”林锦云闻言后仰天大笑起来,笑过之后,望着慧因嘲弄地说:“似你这等无名之辈,也敢口出狂言么?我若不是看你若大一把年纪,恐怕此刻你早在黄泉路上了,那圆性老和尚尚能对我礼敬有加,你这等无礼,看来是活得不耐烦了。” 听到这话,慧因不由得伸长脖子向圆性的禅房望去,只见昏暗的烛光之下,似乎圆性躺在地上,这一看使他不由得大惊失色。急忙问道:“你,你把方丈怎么了。” 林锦云冷冷地说道:“没有什么,我只是把他送到了他该去的地方。” 林锦云这话说的声音虽然不大,在慧因等人听来,却如晴天霹雳一般,只道圆性已然遭了林锦云的毒手,于是大吼一声,挥杖便向林锦云击去。 第114章刀剑无情人有情 慧因悲愤填膺,禅杖凌空击下,以有千钧之力。林锦云见这一杖来得甚是凶猛,只是淡淡一笑,身形一晃,便以闪过一边。但右手巳经搭上了禅杖的杖身,轻轻往旁一带,慧因这一杖便以使空。禅杖击在台阶的麻石之上,就听“咣”的一声巨响,溅起了一串火星,禅杖向右反弹过去,将旁边立着的铜香炉击得粉碎。 林锦云这一招四两拨千斤的手法,使的是那样的娴熟,拿捏的是那样的准确。她露出的这一手,把在场的人都镇住了。使在场会武功的人看了,齐在心里暗暗的叫起好来。方才知道这女子不可小觑,乃是一个身怀绝世武功的高手。 慧因乃是这黄龙寺中的第一高手,在这根水磨禅杖上浸淫了几十年,这禅杖使将起来虎虎生风,方圆几丈都在他的杖影之下。他这一杖击下,力道何止千斤,但却没有奏效,连他自己也感诧异。原来这慧因一则是急怒攻心,使将起来没有章法。二则是他求成太切,想一招便致林媚娘于死地,全然没将林媚娘放心中,要不也不至于一招便落了下风。但这慧因毕竟是一代武学高手,变招也是奇快,他见禅杖向右弹去,顺势调转杖头,向林锦云拦身铲到。 这时林锦云除退入禅房之中外,巳经没有其他的退路了。见这慧因这般凶悍,不由得柳眉倒竖,心中巳然动了杀机。她一声清啸,纵身而起,跃起有一丈多高,半空中巳将蝉翼刀和毒龙鞭拔在手中。人还未落地,鞭子已向院中的其他僧人扫到。一挨身子落地,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慧因攻到。 慧因见林锦云攻来,忙使出疯魔杖法中的“盘根错节”,只听杖声呼呼,但见杖影叠叠,其势甚是威猛。站在方圆两丈之内的人,均感劲风扑面。 谁知林锦云,此刻要的正是他这般打法,原来她左手的毒龙鞭,把院中的其他僧人逼开之后,已经调转鞭来,向慧因的禅杖挥到,一招“困龙翻身”,毒龙鞭已经将禅杖紧紧缠住,这慧因内力不及林锦云深厚,已是无法将禅杖从毒龙鞭中抽出。立时便大吃了一惊,知道自己已经万分危险。与其死在这女子的刀下,还不如拼个鱼死网破,免得堕了自己一世威名。就见慧因将手中禅杖,向林锦云奋力掷去,随即一招“双推手”,用尽平生功力,向林锦云打去。 林锦云此时见慧因似如发疯的猛虎一般凶狠,也不免暗自心惊。她见慧因急怒攻心,已经全没了章法,不由得在心里骂道:“你这不识时务的狗东西,自己寻死,便怪我不得。”她见时机来到,就地腾起一丈来高,躲过了慧因的一击。一挨身子落地,便挥起禅翼刀,向慧因的颈上斩去。林锦云此时是何等身手,眼见得慧因就要人头落地,血溅当场了。 却说林锦云正要挥刀将慧因杀死,只见一人,犹如一只大鸟般,越过众人头顶来到场中,人还未到,白光闪处,宝剑已向林锦云当头砍下。 林锦云听风辨形,知道身后来了劲敌,就是武功再强,她也不敢大意,于是忙将右手蝉翼刀收回,从左向右上挥去,同时一转身,左手毒龙鞭也向来人卷到。 来的这人身手也是好生了得,见林锦云的兵刃来得诡秘怪异,不待与她照面,一个旱地拔葱,已然纵身跃起,右手剑斩向林锦云的左手,自己的左手暗蕴十成劲力,一记五行追魂掌中的“雪花盖顶”,罩头就向林锦云拍下,就见掌风飒飒,气势夺人。 不用多说,来的这人正是陈墨雨,原来陈墨雨打点好行装后,正要前来黄龙寺向圆性辞行,还未出谷口,便闻寺内钟声甚紧,知道寺内半夜鸣钟,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他顾不得招呼福儿,忙将一口真气提起,展开轻功向寺内奔来,待赶到圆性居住的禅院时,已知寺中来了刺客,自己师父已在刺客的掌控之中,他救师心切,加上见慧因情况危急,所以一上来便施杀手。 却说林锦云见来的这人功夫了得,一上来便施杀手,虽未曾和他照面,但知道这人欲置自己于死地而后快,因而心中异常恼恨,从这掌风之中,她已知这掌力非同小可,急忙向左飘去,躲开了陈墨雨这一击,紧跟着手腕一抖,一记“狂蟒翻身”,毒龙鞭便卷向了陈墨雨的右手手腕。同时右手的蝉翼刀也向陈墨雨拦腰挥到。陈墨雨不待招式用老,借势向后翻去,待定住身子,与林锦云相隔已有十几步了,这才与林锦云正式照面。 他们二人在电光石火之间,转瞬便过上了几招,且招招都凶险无比,各自都暗暗佩服对方了得。待两人正式照面后,又都像木雕泥塑一般的,呆呆望着对方,互相都不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刚才还是你死我活的厮杀场面,突然间便寂静无声了,便是这场中的僧人,也是呆呆地望着他俩,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 “你……你是锦云么?”不知是因激动或是过分的高兴,陈墨雨的身子在颤抖,半晌才说出这么几个字来。 锦云也双眼模糊,声音发颤地说:“你……你莫非是墨雨么。” 刹那间,这两人的心间就如翻江倒海般地起伏不平,那种离愁别苦、生死相望的情感,那种日日思、夜夜想,寝食难安的企盼,此刻一齐涌上心头。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原本以为只有在九泉之下相见的事情,却会在这众目睽睽、刀枪相见的情形下发生。俩人纵有千言万语,诸多衷肠,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情形下,也是难以诉说。真是造化捉弄人啊……。 “咣啷”一声,林媚娘手中的蝉翼刀,不由自主地掉在了地上,她此刻已经忘记了凶险,忘记了强敌,忘记了一切。眼前有的只是那个当年在“锁春楼”中,对她百般柔情千般蜜意的蹁蹁公子。那太多太多的磨难、屈辱、困惑和凄凉,已在她的心中压抑得太久太久了,所以在这大喜之中,使她陷入了一种混沌状态,不由自主地、慢慢地向陈墨雨走去……。 陈墨雨也是一样,心中百感交集。心上人如同天降般地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怎不令他意乱神迷。他正要举步上前时,突然一声断喝,将他从迷惘之中拉回到现实中来。 却原来是慧因扯着嗓门叫道:“好哇,我道这妖女怎的这般肆无忌惮,却原来是你这小子作她的内应,没想到我黄龙寺养的竟是一条狗。”转而又对锦云骂道:“妖女,你听着,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你若想在这黄龙寺全身而退,先将我颈上人头取走。” 陈墨雨此刻已经陷入了进退维谷之地,一方是自己的授业恩师,一方是自己的心上之人。凭他刚才和锦云过的几招来看,锦云的功夫出奇地高,若是斗了起来,这黄龙寺僧人决计讨不了好去,必然会死伤累累。他若是举剑帮助慧因他们,又怎对得起昔日在“锁春楼”中立下的山盟海誓。他知道锦云不会无缘无故地前来行刺,其中必有重大的隐情,但一时半刻又怎的说得清楚。眼下只有劝住双方不要动手,待问清了原由,再决定如何处置才是。于是他将脚步收住,对慧因拱手说道:“师父误会了,我怎会是她的内应。我们不如把事情问清楚了,再动手也不算迟。” 慧因大怒地说:“问?有什么好问的。我黄龙寺自隋朝立寺以来,几时有人敢如此无礼,单凭这一点,她就该死。你若还认方丈是你师父,就该为你师父报仇,去将她杀了。” 慧因的话一落音,场中立时又静了下来,并且静得有几分怵人,众人都把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陈墨雨,看他作何反映。 在慧因的逼迫之下,陈墨雨慢慢地将柔云剑抬了起来,见林锦云就在自己五步之外,眼中是一片柔情,不由得将举剑之手慢慢地放下,双方就这样呆呆地凝望起来。 慧因见状心中大怒,把禅杖一举,大吼道:“大家一齐上,先将这妖女剁了再说。”说着,一个虎步向前,将禅杖向锦云拦腰打去。 见慧因攻来,林锦云从迷糊之中悚然惊醒,连忙让过杖头,伸手便把禅杖抓住了,左手已向慧因头顶抓下。慧因一看不好,忙丢开禅杖,想向一旁躲开,虽然躲过了头颅,一条右臂却被媚娘抓得鲜血淋漓。这时众僧人已经各举兵刃攻了上来,这时锦云手中没了兵刃,凭一双肉掌与众人缠斗,已是落了下风。 慧因一看自己右臂鲜血直流,心中狂怒不已,复又猱身攻上,拼着这条性命不要,也要将林锦云毙于拳下。他一扑到林锦云跟前,挥拳便向锦云心窝击去。锦云此时已是全身真气鼓荡,挥拳出掌虎虎生风,见慧因攻到,并不躲闪,而是挥手直接向慧因的拳头击去,就听“喀嚓”一声,慧因的右臂已被林锦云内力震断,但他甚是强悍,虽然右臂被震断,但他的左手却击在了锦云的胸前。锦云被击得退了两步,脸色立时如金纸一般,呼吸也窘迫起来。 第115章惊天一战恶名来 林锦云因神志迷乱,又被黄龙寺众僧缠住,不能全心与慧因一搏,因而在用内力震断慧因右臂的同时,也被慧因的左手结结实实的击中胸膛,这慧因的功力着实了得,不说能隔山打牛,亦能断碑裂石。若是寻常人等,在他这一击之下,早以命丧当场。好在林锦云自服食了赤冠练和碧眼鹰的奇珍之后,内力大增,当世已罕有敌手。在与慧因相斗时,以将真力布满全身,饶是如此,也是受伤不轻。她忙用真气护住负伤之处,右手也结结实实的拍到了慧因的胸口,就听慧因一声闷吭,胸膛肋骨立时断了数根,口中鲜血狂喷,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 林锦云此时已是狂怒至极,紧跟着移步向前,挥掌便向慧因头顶拍落,眼看着慧因就要命丧当场。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白光闪处,陈墨雨挥剑向林锦云的手臂劈去,林锦云见有兵刃攻到,本能地将手臂收回,正欲反身接招时,陈墨雨的右手早以拍上了林媚娘的左肩,这一掌陈墨雨虽只用了三成功力,林锦云重伤之余,怎能再禁受得起,一条左臂顿时便垂了下来。身子不由自主的歪向一旁,待看清打伤自己的竟是自己的心上之人时,顿时万念俱灰,心中怒火更炽。双眼充满了怨毒之情。 纵然是林锦云绝顶聪明,她也绝不会想到陈墨雨便是圆性的关门弟子。在性命攸关的危急时刻,陈墨雨再怎么糊涂,也不会干出那江湖上,人人不耻的欺师灭祖的行为来。 虽然陈墨雨是迫不得已以武力来阻止林锦云的鲁莽行为,但在林锦云看来,陈墨雨这一击,便是在她早以伤痕累累的心口又插上了一刀。十多年来的日思夜想,往日那般温馨缠绵的恩爱,倾刻间灰飞烟灭。为了他,自己受尽了人间的苦难,为了他,自己的眼泪早以哭干。换来的却是这般的无情和狠心,怎不叫她伤心欲绝,悲愤难抑。从企盼到绝望,从相思到怨恨,一刻之间便已全部调换。 黄龙寺的僧人见林锦云负伤,料想再也没有那般凶狠,呼地便围将上来,各举兵器就要将林锦云就此除去。陈墨雨见状,连忙发声止住,然后挥了挥手,让众人退后。这些僧人以为陈墨雨要单独将林锦云解决,都放下兵器向后退去。 就在这时,林锦云用右手伸进自己口中,发出一声呼哨,不一刻,就见一只牛犊般大小,通体红毛的恶犬窜进场中,对着众人呲牙裂嘴低声咆哮,形态甚是可怖。林锦云摇摇晃晃地上前几步,从地上将自己的蝉翼刀拾在手中,转身对陈墨雨言道:“十多年来,我时时梦想与你相见,没想到今日是这般地了却心愿,嘿嘿嘿,老天爷真是待我不薄呀……!来吧,今日里我便将这条性命交与你便是。”说罢,慢慢地将刀举起,正要移步上前,突然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就倒在了地上,鲜血顺着嘴角慢慢地流了出来。 陈墨雨一看,顿觉天旋地转伤心欲绝。他只道自己的师父圆性已遭不测,自己的心上之人,如今又身负重伤奄奄一息。一天之内,连丧两个至亲至爱之人,心中的悲痛已到了极点,不由得对人生失望已极,于是仰天长叹道:“想我陈墨雨饱读诗书,勤练武学。上不能报效国家,下不能安抚黎庶,就连自己的亲人,也不能护得周全,留得这五尺之躯在世上又有何用……。”于是将柔云剑向自己脖子抹去,便要当场殉情。 就在这时,有一物破空射到,将陈墨雨手中之剑击落在地,接着便传来了一阵威严的声音:“阿弥佗佛。大丈夫当抱治国齐家之志,岂可因儿女之情,而误人世间大事,似你这等作为,真正使我大失所望。” 陈墨雨循声望去,那台阶之上立着之人,不是自己师父圆性却又是谁。他喜极而泣,不由得快步向前,跪倒在尘埃之中,望着圆性说道:“师父,你老人家安然无恙,真叫徒儿喜出望外了。” “哼!”圆性脸色甚是严峻,他将袍袖一甩,也不理会陈墨雨,便来到了林锦云的跟前,正想伸手去摸锦云,谁知“红儿”却是背毛竖立,目露凶光,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咆哮声,露出白森森的獠牙来,圆性不由得微微一笑,作了个揖说:“犬兄,老衲并无伤害这位姑娘之意,只是想替她疗伤而已。还望犬兄行个方便如何?” 这“红儿”是夺命观音从小带大的,虽然性情凶猛,却是颇通人性,它见圆性并无恶意,果真恢复原性,退过一边去。他蹲下身去,用手一搭锦云脉门,便知林锦云并无性命之忧,虽然受伤甚重,刚才昏厥却是心中急怒交攻所致。他忙将一粒丹药塞入林锦云口中,助她吞入腹内,接着又将她扶起,用手掌抵住她的后背,将一股纯阳内力,缓缓输入锦云的体内。 原来圆性法师内力深厚,锦云虽然点了他的几处穴道,但在强劲的内力冲击下,不一会便慢慢地解开了。待他站起身来,走到禅房之外时,正发现陈墨雨要拔剑自刎。情急之中,忙用自己手中的佛珠将陈墨雨手中宝剑击落。 圆性法师的内力源源不断地输入林锦云的体内,不一会儿,林锦云便慢慢醒转过来,见锦云无有大碍,圆性便站起身来,对林锦云说道:“姑娘之伤还需静养,方能确保无虞。我黄龙寺岐黄之术,虽不敢说天下无二,但只要姑娘在此盘桓几日,当可痊愈。只是这次让姑娘受伤如此之重,全是老衲的罪过,还望姑娘见谅。” 林锦云身伤可好,心伤难愈。经此一番经过,她对世人又多了几分偏见。见圆性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冷冷地回答说:“我受此羞辱,已愧对我师父教诲。我若不是心存善念,早将你黄龙寺拆得片瓦不存,你几句话便能消去我心中怨恨么!” “唉……。”圆性法师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来到台阶之前,见陈墨雨还跪在地上,他淡淡地说:“我平日里怎样教导于你,见识却不及这姑娘一半,唉,老衲命中当该如此,多说也是无益,你也起来吧。” 这时慧因也以醒转过来,在寺中其他僧人的搀扶下,也来到了圆性的跟前,圆性望了他一眼说:“你们自仗人多,不问青红皂白地围攻一个女子,就不觉得羞愧么?特别是你,皈依佛门也有几十年了,怎的还是这般不谙世事,我再三交待与你,不得为难于她,我的话你就听不见一丝一毫吗?” 慧因连忙回答说:“贫僧不敢,只是这女子凶狠无比,亚赛个黑面罗刹一般,我以为方丈你……。” 慧因话还没有说完,那边厢锦云以是哈哈笑将起来了,她自言自语地说:“黑面罗刹?黑面罗刹!这名儿取得好,叫得好啊。” 林锦云这充满怨毒的笑声,在黄龙寺众僧的头顶上飘荡着,在场的每个人听了,都觉心头泛起一股寒意来。 听到慧因称自己为黑面罗刹,林锦云不怒反喜,她师父江湖浑号乃是“夺命观音”,现在有人称自己为“黑面罗刹”,与自己师父何其相以乃尔,因而正合自己心意,她想“日后在江湖行走之时,自己就要像那罗刹一般,凡遇到不义之人,见一个杀一个,遇一双诛一对,绝不手软”。因为这一连串的变故,早以使她的心肠变得如铁石一般坚硬。在她看来,自己的心上人尚且如此,还用说险恶的江湖,所以听慧因称她为黑面罗刹后不怒反笑。 林锦云恨恨地说:“你们黄龙寺号称千年古刹,在江南也算有些名气,想不到却是一个持强凌弱,坏事做尽的地方。今天即然与你们结下这梁子,我也就没想活着离开此地。你们是一个个的来呢,还是一齐上!” 圆性闻林锦云说出这番话来,便说道:“姑娘千万不可动怒,你没有与我黄龙寺僧众结下什么梁子,黄龙寺僧众也不会与姑娘结下梁子。老衲要姑娘在敞寺盘桓数日,完全是为姑娘的伤势着想,你千万不可误会。” 林锦云闻言便说:“笑话,我林锦云从记事起,便将这世人看得透了。我也不需要你们来猫哭老鼠假慈悲,今天你们若不将我杀死,他日我还是要来报今日之仇。” “阿弥佗佛。”圆性躬身作了个揖说:“姑娘,老衲这儿的旧帐你还没有收去,你现在来收,黄龙寺没有谁敢阻拦于你。你若不把这帐收去,老衲也自会对你有个交待。我不会让你,更不会让莲花失望的。”转而又对院中众人说道:“这位姑娘是我妻子的徒儿,她是替她师父来这儿收笔旧帐的,你们谁都不许阻拦于她,那怕她是将我性命取走,你们也不得伤她一根毫毛。” 圆性法师这一番话说得云里雾里的,众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他说的什么意思,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 林锦云冷笑一声说:“今日暂且寄下你这项上人头,这笔帐我迟早要来收取的。”接着又一拱手说:“多谢赐名。”说完,拍了拍“红儿”的脑袋,转身就欲离去。 第116章人生那得尽如意 “锦云……。”见林锦云就要离去,陈墨雨情不自禁地叫出声来,两只眼睛晶莹闪亮,显然是盈满了泪水。 林锦云闻声不由得止住了脚步,双眸中刹那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感。她望了望陈墨雨,淡淡地说道:“那林锦云十多年前便以死去,这里只有‘黑面罗刹,’哼!”话音未断,人以跃上院墙。随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后,人便不见了踪影。 “阿弥佗佛,善哉、善哉。武林之中恐怕从此再无宁日了。”望着林锦云离去的身影,圆性法师不由得喃喃自语起来。 从这以后,江湖上便出了个使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大家都只知道这人浑号叫黑面罗刹,她不仅武功高强行事诡秘,而且出手狠辣之至,从不留下活口。但却是没有一个人能说上她这浑号的来历的,更不知长的是何模样。 刚才和锦云交手时,已经有不少人受伤,现在见林锦云离去,此间大事以了,所以院中僧人也大都散去,赶紧去疗伤歇息。圆性把寺中几个主要僧人叫住,带着陈墨雨等人,复又回转禅房中来。 圆性在禅床之上坐定之后,用眼一看,见陈墨雨还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不禁摇了摇头,威严地说道:“雨儿,你且跪下。” 陈墨雨闻言赶紧上前,跪倒在地。 圆性接着说:“我平常怎生教导与你的,你且说来听听。” 陈墨雨抬头看了看圆性说:“杀身不忘取义,富贵不忘根本,行事不拘小节,忠孝以尽全心。” 圆性闻言后说:“看来你还未曾全忘,但你今天的作为,实是叫我好生失望。为一己儿女之情竟要轻生,那似我圆性的弟子。”圆性这番话说行词严色厉,在场的人心中都是一震。 陈墨雨听到这里,心中更是大为震撼,忙不住地磕头说:“弟子一时糊涂,做下这等让人耻笑的事来,有辱师父教诲,还请师父原谅弟子这一次吧。” “为人处世当分轻重缓急,是非得失应摸准来龙去脉。为师知道你作出这些举动来,实是丧失心智所致,但若是事关天下大事,似你这般作为,还谈什么治国齐家!还谈什助强扶弱!岂不失天下人所望,有负我多年的教诲么!”圆性说这段话后,脸上的凝重神情并没有放缓下来。 圆性法师在黄龙寺德高望重,平日里无论对谁都是和颜悦色,说起话来总是细语轻言,今天如此模样,定然是十分地生气。慧因知道自己今晚干的事有些唐突,特别是刚才对陈墨雨那一番言词,现在想来还对自己懊恼不以。为缓和这种气氛,他怯生生地说道:“请方丈看在墨雨一片孝心之上,原谅他这一次吧。”由于他受伤甚重,说起话来显得中气不足。 圆性法师闻言,又把头转向慧因说:“今晚这番争斗,本皆可避免,都因你心浮气燥,不明是非曲直所致。害得我千年古刹名誉受损,寺中僧人受伤,似如此,你怎可主持寺中大局。待你伤好之后,罚你面壁三月思过,无事不许轻出。” 慧因应允了一声,不再作声了。 圆性叹了口气说:“今晚之事皆由我而起,种个恶因便要结个恶果。正所谓法轮常转,报应不爽啊……。六十年前我因一念之差,耽误了马莲花一生,终致酿下今日的祸事。她和我虽无夫妻名份,但确有夫妻之实。她对我的那份挚爱之情却是始终没有忘怀。今日着徒儿前来寻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只是因我而使黄龙寺蒙羞,使众僧人受伤,使我内心极为不安。” 黄龙寺管事慧尘见状说道:“方丈休要自责,这事发生在几十年前,那时方丈还未曾出家,对黄龙寺并没有受什么影响。” 圆性法师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其实马莲花用不着派人前来,我迟早对她有个交待。”停了停又说道:“慧尘,你来黄龙寺应该有三十来年了吧?” 慧尘忙回答说:“回方丈的话,贫僧来到寺中已经有三十二年了。当年贫僧进得黄龙寺来后,便是拜在方丈门下的。”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就几十年了,如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应该六十有三了。这真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啊……!” 今日黄龙寺发生的一切,便像一把钥匙一样,打开了圆性法师的记忆大门。尘封在自己心底里几十年的往事,又像昨日发生的事情一样,在眼前不断地出现。当年自己为寻马莲花,一直找到她的故乡分宁来,却未曾见到马莲花半点踪影,从此便发誓此生再不谈儿女私情,将此生交与古佛青灯。也算对马莲花有个交待了。谁知今晚发生一连串的变故,不但触动了他心底里最柔弱的那块地方,而且将他最羞与启齿的往事,抖落在众人的面前。他看了慧尘一眼说:“慧尘啊,我素知你办事持重稳妥,为人恪守本份,是我黄龙寺众僧中最注重信誉之人,为师今天有一事要交待你去完成,不知是否愿意答应?” 慧尘见圆性改口称自己为师,而不是以方丈自居,说明圆性将自己视作亲近之人,所托之事必然十分重要,于是便跪倒在圆性大师跟前说:“徒儿受师父大恩,几十年来未曾有过什么报答,今师父有要事交与徒儿去办,那是徒儿的福份和荣幸,徒儿万死不辞也替师父把事情办好。” “好,难得你有此孝心。你且起来吧。”见慧尘起来之后,圆性接着说:“当年有人将奇儿送圆慧师兄处时,便以猜到此子与我有莫大干系,今晚只不过是证实了我心中的猜想而已。这虽是我皈依佛门前造下的孽债,但总是要还的。奇儿今负重伤,在嵩山的飞云寺养伤,他若得他母亲庇佑,捡得性命回来的话,你便将此间的实情告之于他,让他一定要到分宁的坳塘村去祭典他的母亲,锦云姑娘以将他母亲的遗骇送到了那里安葬。” 慧尘忙稽首回答说:“请师父放心,我会按你的意思去办的。” 圆慧大师点点头,从怀中摸出黄澄澄的金手镯,交给慧尘说:“这是我当年给奇儿他母亲的定情信物,她母亲又托锦云姑娘交还给我,她母亲的意思,我已经知道是什么了。待奇儿回寺之后,你把这个交给他,就让他在那儿戴孝守墓,不可违我所望。” 见慧尘将手镯收入怀中后,又自言自语地又说道:“莲花啊,你收得好徒儿,可见你并不是糊涂之人,就这一点,你在九泉之下也该安心了,只是锦云那孩子……,唉。不说也罢……。” 圆性大师用眼将屋内众人扫了一遍说:“今晚这事发生之前,我曾着小沙弥将各位唤来,便是要向大家交待一些事情。谁知今晚会生出许多变故来,这也好,借锦云姑娘之口,将老衲心中的愧疚说与大家知道,这也是菩萨的安排。老衲现在卸去了压在心中几十年的石头,此刻人也轻松了了许多,这事就到此为止吧。现在大家都以到齐,我便将我的决定告诉大家。” 这屋内之人听了圆性大师上述的一番言语之后,都从心头感到了什么不对。现在见圆性大师说有决定要告诉大家,都不由得一个个垂手聆听。 圆性大师慢慢地说道:“第一件事是从今日起,我辞去这方丈一职,由慧尘来担当。他沉稳练达,有统合我寺中僧众的能力,由他担当方丈一职,我甚是放心。第二件事是最关重要的,方今天下虽说是太平无事,但却是危机四伏,我黄龙寺虽是佛门清静之地,但普渡众生、救苦救难乃是出家人应尽的本份,老衲夜观天象,见紫微星昏暗而盗星明亮,此乃主天下将会有变,若老衲不幸言中,我黄龙寺当尽努力,救得一个便是一个,救得一双便是一双。第三事,凡我寺中弟子,应当恪守清规,不得轻涉江湖骚扰众生。但忠君报国乃是我黄龙寺的传统,自隋朝立寺以来,在大是大非面前,我黄龙寺上下人等都是奋勇争先的。我说的话大家都记住了吗?” 见大家都点头说记住了后,圆性对陈墨雨说道:“你且起来吧。”待陈墨雨起来后,他接着说:“为师并非是无情之人,你的举动我了然在心,为师之所以要如此严厉地责备于你,就是要你知道,天下还有多少事情大于儿女私情,昔汉霍去病尚能知道国事大于家事的道理,难道你连古人都不如吗。你乃是饱读诗书之人,个中道理无须我在此多说,望你以此为戒,日后好自为之。” 陈墨雨点点头说:“师父教训的极是,徒儿记下了。” 圆性大师见陈墨雨说记下了,接着又说道:“你并非出家人,无须遵守寺中那些清规戒律,我看得出叫锦云的姑娘对你乃是一片深情,她今天负气而走,其实心中并没有将你放下。你万不可蹈为师的复辙,辜负了人家。”停了停又说道:“你此番前去燕京,事关重大,要交待你的,我在以前都以交待过了,你需当小心而为,万不可轻率行事,负我所望。” 第117章恩断情绝两茫茫 圆性用眼扫了一下大家后,朗声说道:“想我圆性年轻时也是一条叱咤风云的汉子,剃度出家到黄龙寺后,无时不以慈悲为怀,无时不以天下苍生为念。只因早年的不慎,以致我愧对故人、愧对大家,一失足成千古恨,大家都要将我引以为戒才是。”接着话锋一转,又说道:“几十年来我与大家朝夕相处,情同手足一般。但我如今年事已高,再不能与大家一道诵经礼佛,闭门清修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还望大家今后协力同心,以保我黄龙寺千年清誉。切记,切记。” 圆性法师平日里说起话来言简意赅,全不似今日这般婆婆妈妈的。从他的话语当中,大家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但又说不出个什么来,只得一齐躬身应诺。就在大家暗自猜测之时,又听圆性说道:“我有几句重要的话要交待雨儿,你们暂且都退出去吧。” 待这些人遵他的吩咐,鱼贯退出禅房之后,他吩咐陈墨雨把房门关上,然后又招了招手,示意陈墨雨走近前来说:“你知道为师将单独将你留下是何用意吗?” 陈墨雨摇了摇头。 圆性又说道:“我来问你,今晚与你交手的锦云姑娘,其武功与你相比如何?” “徒儿与她相比,相去甚远。”陈墨雨据实说道。 圆性闻言点了点头说:“你还算是有自知之明,告诉你吧,这孩子的功力,已是当世罕有,与为师已经不相上下。她要取我性命,在那种场合下,简单是易如反掌。她若是友,今后定可助你一臂之力,若是为敌,对你便是大大的不利了。就武功而论,该传授给你的,我都以倾我所能了。你现在内力尚浅,遇到奇儿一般的人尚可一搏,若是遇到像今天林锦云一样的人物,你就危险了。今后在江湖之中你想立稳脚跟,只有一个法子可行,而且这个法子我也替你想到了,这个法子传授给你之后,你便可将飞瀑心法的潜力发挥出来。” 陈墨雨听后心中一喜,忙说道:“请师父赐教。” 圆性微微一笑说:“你且走近前往,我现在便将这法子传授给你。” 陈墨雨依言走近了圆性的身边,圆性用眼睛将陈墨雨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双眼中充满了慈祥喜爱的目光。看着看着,圆性用快得无与伦比的手法,伸指点向了陈墨雨周身的几处主要穴道。陈墨雨还没作出任何反映,便被圆性制住,连半点儿声音也没有发出来。紧接着又将陈墨雨的身子扳转,与自己面对面而立,自己右手的“劳宫穴”对着陈墨雨头顶的“百会穴”按去,左手的“中渚穴”对着陈墨雨的“天枢穴”按去,以左手为引,右手为送,将自己的内力源源不断地输入陈墨雨体内。 原来圆性自接到司马昊送来的消息后,心中已是焦急万分,虽然他和潘奇父子情深,他也不可能前去燕京,替他完成这些事情。唯一的只有让墨雨出山。但以墨雨目前的功力,他知道实在是太过凶险了,前途生死难卜。为了不让爱徒涉险,也为让他多分胜算,经过几日几夜的思索,终于想出这个法子。他本就是一代武学宗师,这种传功的法子自然是想得出来的。他原本就决定在今晚子时传功给陈墨雨的,故而着小沙弥将寺中有地位的僧人叫到自己的禅房中来交待后事,谁知半路里杀出个林锦云来,差点让他一腔心血付之东流。虽然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他终于能如愿以偿,但毕竟已经负伤,这传功的效果,便是打了个大大的折扣。饶是如此,从此以后陈墨雨一身功夫,也足以傲视武林。 却说慧因、慧尘等一班黄龙寺僧人,齐集在圆性的禅房之外,初时还能听见他师徒二人说话的声音,后来就没有了一点动静。又过去了许久之后,慧因和慧尘发觉里面情形不对,于是慧尘大着胆子叫了一声圆性方丈,但里面却没有一丁点儿回音,他想了想,又叫了声墨雨,一听还是没有回音。于是心中便着慌起来,几人互使了个眼色后,一齐将圆性的禅房门推开,众人一见里面的情景,个个都不由得大惊失色,呆若木鸡般地站在那儿作不得声。 只见圆性右手按住陈墨雨头顶,左手按住陈墨雨小腹,头顶冒出氤氲之气,脸色刹白,全身大汗淋漓。再看陈墨雨脸色潮红,神情呆滞,木然地站在那儿。慧因武学造诣颇深,一看这情形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不由得大叫道:“不好,方丈休矣。”这些都是得道高僧,一经慧因提醒,立时便知道了怎么回事, 大家快步向前,齐刷刷地跪在禅床之前,不停地叫着圆性的法号,叫了许久,圆性也没有一点反映。慧尘大着胆子,用手一探圆性气息,马上便泪流满面,轻轻地说:“方丈圆寂了。” 慧尘一句话,立时招来了房内一片哭声。大家这才醒悟过来,原来圆性死志已决,对锦云以及对这房中所有人说的话,都是断头之语,安排的都是身后之事。 慧尘含着泪,将圆性的手从陈墨雨的头上和小腹拿下,然后将轻轻扶着他在禅床之上躺下,顺手将陈墨雨身上穴道解开。 陈墨雨身上穴道一被解开,马上便清醒了过来。自进黄龙寺跟圆性学艺以来,十多年来,情同父子一般。现在见师父为了自己,不惜以性命相助,不由得悲从中来,伏在圆性的身上放声大哭。 如此过了两天,陈墨雨见圆性的法体已然焚化,心中已别无他念,加上圆性生前曾将燕京的事情托付于他,他更不敢在黄龙寺久留,在与寺中众位高僧告别之后,便带上福儿取道岳州向燕京而来。 却说林锦云那日从黄龙寺负气离开之后,向北狂奔而去,一路上陈墨雨那张俊秀的脸庞老在眼前闪烁,她越是不去想他,往日的诸般恩爱越是在她脑海中涌现,待奔跑有百十里路之后,心情才慢慢地平静下来,回想起刚才黄龙寺中的那一幕,陈墨雨那双充满依依不舍神情的眼睛,在她心中刻下了深深地烙印。她自言自语地说道:“看来那个冤家并没有那般绝情,我怎的不问个究竟,便撒手而走呢,我十多年来忍辱负重的冤屈又向谁去诉说……。”想到这里,她不禁自艾自怨起来了。 林锦云自艾自怨一番后,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才发觉自己站在一处荒岭之上,除身边的“红儿”之外再无他物。 “红儿”此时显然也以累得不较,吐着猩红的舌头,“哧哧”地喘着粗气,坐在一旁不时地看着她。好像在说,“似你这般玩命似的狂奔,岂不要将我累死呀”。 看着这光秃秃的山岭,听着耳边呼呼刮过的风声,林锦云不由得从心底里泛起一股凄凉和孤苦的感觉来。两行伤心的泪水,悄悄地流淌在她那张俏脸之上。她思来想去,也不知自己该往何处去,该去干些什么。现如今她以无有一个亲人,无有一处是自己的家。除了忠心不二的“红儿”之外,再也找不到一个说话的地方。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不由得又想自己师父夺命观音说过的话来。她清晰地记得夺命观音曾对她说:“妮子,你跟着我学武练功,为的不就是要报仇雪恨么!日后出得谷去之后,千万记得咱们有仇报仇,有恩报恩,这个世界没有什么道义可讲。一旦祸事惹上身来,你也不要惧怕,不管他是做官的,还是发财的,不管他人多势众,还是独行独往的。下手只管狠下几分心肠。虽不然将这世上恶人杀得尽绝,也要叫这些乌龟王八蛋们畏你三分。” 想到这里,心中不禁一亮。她在心中暗暗地说道,“如今我落到这步田地,皆是汴梁城中那帮恶人所为。俗话说得好,冤有头、债有主。我何不就此前往汴梁而去,先替我母亲报得仇后,再作计较也不算迟。” 主意打定之后,她便立即找了一个较为僻静的地方,盘腿坐了下来,掏出师父用无念谷碧波潭的白鱼与千年何首乌,加上几十味极为名贵的药材秘制的“白膏护宫丸”吞下肚去,有了“红儿”在一旁护法,她大可放心的用功疗伤。 待她把真气沿周身经络,运行了一遍之后,已经过去了两三个时辰,人也感觉到神清气爽,身上的伤也好了十之六七。“这夺命观音”秘制的“白膏护宫丸,真的是神奇无比。” 这时一轮红日正悬挂在天边,远处的山峦绵延起伏,在云海之中若隐若现。她站在山顶之上,任由山风吹拂的衣襟。 通过一番深深地思索之后,她终于想通了一个道理,这就是自己向往的幸福与自由,自己想要得到的爱怜和抚慰,自己追求的平等与尊重,是不会有任何人施舍给她的。她需要做的便是以牙还牙,用自己的行动去换来想要的一切。于是,她长啸一声,把自己此刻的心情,尽情地发泄了出来。连自边的“红儿”,也被感染得伸长脖子“呜呜”嘶叫起来。末了,她得意地“咯咯”地大笑一番后,便带着“红儿”下岭向北而行。 第118章汴梁城快意了旧帐 林锦云身轻如燕脚程甚快,不一日便进入了黄石矶地界,又行不多时,便入得黄石矶城中来。 这易容之术,本就是夺命观音的拿手好戏,林锦云既是她的嫡传弟子,这一套自然已经学会。所以还未进黄石矶矶城之前,她已经将自己打扮成了一个,放浪形骇的纨绔子弟,这样一来,就是带上一条大狗,也不会引人注目。她入得城来之后,并不在城中停留,却是直奔码头而去。 这里正是十多年前,她被人从京城作为奴隶买走,前往均州时停船歇脚过的地方,当年那一幕又清晰地展现在她的面前。也正是在这里,开始使她萌发了反抗的念头。望着这满江舟舸,看见这滚滚东去的长江水,听着岸上酒楼之中不时飘来的丝竹管弦之音,再想想自己目前的处境,她越发地怨恨起这个世界来。 过得江来之后,她日夜兼程地往汴梁赶。这天黄昏时分,来到了一个集镇之上。举目望去,对这里依稀有几分相识。思索一番之后,猛然间想起,这里正是她被管平等人掳走的地方,也就是在这里,使她骨肉分离,自己跌入火坑。由此她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兄长司马昊,如今也不知他是死是活。由司马昊又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又想起了那个令人心碎的风雪之夜……。 想到这里,止不住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她狠狠地暗道,“贼子啊,今天便是你们的末日到了”。 天一擦黑,林锦云便以到了汴梁城下,就在城外吃饭歇息的当下,她已然将前往五凤楼的路径,打听得一清二楚。然后找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默默地运起功来。 待将内功心法运行一个周天后,林锦云便觉体内真气鼓荡,内力源源不断。一路来她勤为修练,又服食了几颗“白膏护宫丸”,伤情已是基本完好如初。这时,她抬头看了看星空,知道已经快尽子时了。于是她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朝汴梁城悄悄奔去。 汴梁城城墙虽然高大,但对此刻的林锦云来说,就好像寻常人家的院墙一般,毫不费力且又无声无息的,便入得城来。还在白天,她便已经将路径打探得一清二楚,入得城来之后,林锦云按他人指点的方向,毫不费力地就找到了五凤楼的所在,但她并没有进入五凤楼中,而是摸进了离五凤楼相距不远的一所大宅院里。 林锦云七弯八绕,便来到了一间厢房门前。她用刀慢慢地撬开了房门,像只夜猫般地窜进了房中。她举目望去,但见房内有一张大床,床上有人正在酣睡。林锦云更不打话,一个箭步窜上床去,便把床上之人揪了下来。谁知里边还睡有一人,却是一个女的,显然是这男人的妻子,她一下便被惊醒,见有人手持钢刀,正将自己男人揪下床去,吓得魂飞天外,正要张嘴尖声喊叫时,被林锦云反手一刀,便将她砍死在床上了。 却说床上这人,正在梦乡之中,突然被人揪下床来,朦胧之中睁开眼睛一看,就见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架在自己的脖子之上,不由吓得魂飞魄散,浑身哆嗦起来。 这时耳边传来一声低低的威喝声:“我来问你,你是叫刘尚贵吗?” “对对对,我……我是叫刘尚贵,好汉爷爷要什么东西,只管拿去,只求饶过我的性命。”刘尚贵只当这是入室抢劫的强盗,以为只要用钱财便可保得性命。 原来这刘尚贵自陈至诚被人诛杀之后,因陈家无有后人,便将将陈家的财产全部接过手来,他嫌陈宅晦气,将原来的陈宅大院卖出后,便在这五凤楼旁边盖起了一座颇有气派的宅院。俗话说树大招风,因而说起这五凤楼来,汴梁城没有几人不知道的,说起五凤楼,自然会谈到刘尚贵。所以还没进刘尚贵的宅院之前,林锦云已经将一切都搞得清清楚楚了。 林锦云紧接着又追问了一句:“你可记得当年在五凤楼造下的孽么?” “不,不记得了……。”刘尚贵那黄的白的,早以吓得拉了一裤档,上下牙齿磕得“咯咯”直响,三魂早以去了七魄,往日那般神气活现趾高气扬的神情,此刻却是半点也看不到踪迹了。 林锦云咬牙切齿地说:“十多年前,你在‘五凤楼’调戏良家妇女,致使她家破人亡,难道你也忘了吗?” 经林锦云一提醒,当年的一幕又出现在眼前,他惊恐地睁大双眼说:“是,是有这么回事,但当时我并没有对她怎样,她不但将……将我打……打得头破血流,第……第二天还将她的儿子叫来,把我的酒楼搞得一踏糊涂,不但死了人,还将我打……打成这样。”说着,将自己的右手举了起来,递给林锦云看。 林媚娘厉声追问道:“你们将那小孩怎么了?” 刘尚贵接着说:“他被我店中小二打成重伤,后被人救走,小人当时已经昏倒柜台之后,以后的情形我确实不知。” 林锦云冷笑一声说:“你店中小二,非是我家兄长敌手,就你们几只毛猴,就能把他打成重伤,这不是天大的笑话么。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老老实实地说来。” “是是是,我说我说。”刘尚贵吞了口唾液接着说:“好汉爷有所不知,我店中小二,有几位就是汴梁城中青龙堂的好手,这是我们老爷当年特意从青龙堂焦堂主那儿要来的,为的就是防止有人前来滋事寻衅的。” “青龙堂是个什么玩意儿?几个会武的壮汉,围攻一个小孩,这些人个个都该死上几遍!”林锦云听了刘尚这几句话,冷冷地从牙缝里吐出这几个字来。想了想又说道:“那青龙堂在什么地方,你且把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仔仔细细,明明白白地从实说来,若是有半句虚言,我叫你求死不能求生不得。”说完,还将手中的蝉翼刀,在刘尚贵眼前晃了几晃。 别看这刘尚贵平常里狐假虎威,趾高气扬的,骨子里却是个胆小如鼠贪生怕死之辈,他见林锦云如凶神恶煞一般,早以吓得肝胆俱裂,怎还敢藏三掖四地不说真话,于是他便从如何调戏张氏开始,到如接手陈氏家产为止,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个清清楚楚干干净净,末了还未曾将那青龙堂堂主焦二贵的模样,细细地描述了一番,他这般地爽快,为的便是想在林媚娘刀下讨回一条性命。 林媚娘越听越是伤心,越听越是恼怒,心中的杀心更炽了。一挨刘尚贵把话说完,她仰天大笑说:“你这厮枉披了一张人皮,干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来。今天若不将你除去,怎对得起我的爹娘和兄长。” 刘尚贵一听林锦云要杀了他,吓得结结巴巴地说道:“好汉爷爷,这……这些确实不……不关小……小人的事,那……小孩一进门,便将我伤……那样。后面的事儿我……确实是不知……道的。” 林锦云喝问了一句:“你说的都是实话?” 刘尚贵忙回答说:“我若有半句谎……言,天……天打五雷轰,让我不得好死。” 林锦云待刘尚贵说完,便恶狠狠地接过话来:“你这厮,本来罪不致死,但这一切皆由你而起,就是将你千刀万剐,也难消我心头之恨。你既造下这等孽来,我便饶你不得!”说罢,手起刀落,将刘尚贵砍翻在地。 林锦云杀死刘尚贵后,仰天叫道:“娘!女儿今天终于为你报得大仇,您在九泉之下,可以安息了。” 看到刘尚贵躺在污血之中,林锦云心中有着说不出的痛快与兴奋,这是她第一次杀人,却全然没有一点怯意,连她自己也暗暗感到惊奇。她用目看了一下房中的摆设,走到桌边,顺手将桌上的油灯拿了起,快步来到床边,将灯油悉数泼在被褥之上。然后摸出身上火摺,将火点燃。望着这熊熊燃烧的火焰,林锦云不由得放声大笑起来,转身退出房外,反手将房门搭上了。 待林锦云来到大街之上,窜上对面屋脊之时,这刘氏宅院已是 浓烟滚滚烈焰冲天了,熊熊的火光把半个汴梁城都映红了。 这冲天的火光,早以将街邻四坊惊动,人们大呼小叫,各自拿着盛水的器皿前来救火。林锦云伏在屋脊之上,看着人们杂乱的身影和惊慌失措的神情,不由得连声冷笑,起身朝青龙堂奔去。 却说那青龙堂堂主焦二贵,自那晚送走李二之后,总觉心中烦闷不已。果不其然,第二天便有手下之手前来禀报,说那李二在汴梁城外被人做了。他一听,顿时大惊失色,要知道那李二的功夫比他焦二贵不知要高明多少!如此轻易被杀了,抛尸在荒郊之外,这人武功必定奇高。再说这李二死在自己的地盘之上,他又是肩负使命而来,若是教主追查下来,岂不了要了他的吃饭家伙。想到这里,他觉得背上冷汗淋漓,全身的毫毛都到竖了起来。 第119章血溅青龙堂 他赶紧一面派人前往山东济宁总舵报信,一方花去大把的银子,买通汴梁府尹,将那李二的尸首收敛埋葬。他再也不敢懈怠,不但加紧了与汴梁府眼线的联系,还派出了大量的手下,伏于官道和要冲之上,侦察过往的客商和行人。务要将那朝廷派往燕京的使者擒住,也好将功折罪,求得教主放自己一马。但令他感到奇怪的是,自李二之后,再也没有任何人传来片言只语,也不见教主发来什么指令。至于那朝廷钦差,就像泥牛入海一样,更是没有半点消息。就这样他怀着一颗惶恐不安的心,渡过了一段时日。 今天中午过后不久,汴梁府中的眼线终于传来消息,说是朝廷派出的钦差大臣,这两天就要到达汴梁,他听后心中一喜,认为机会来了,忙传令将青龙堂大大小小的喽罗四十余人,全部召集到青龙堂议事。待远处的赶到青龙堂时,已经快亥时了。 他端坐在中堂正中的虎皮交椅上,脸色发青,显然是十分地不满。他知道手下这些人,大多都是酒囊饭袋,平日里喝酒猜拳、赌钱押妓,倒是个个在行,干个打家劫舍的活儿倒还凑合,若是干这提着脑袋的勾当,有些就指望不上了。 想到这里,他气就不打一处来。本想将这些人破口大骂一通,一想又觉不妥,眼前正缺人手,往下的事儿还要这些人去办的,倘若这些人当中,有谁不满或不尽心,把这事办砸了,他焦二贵便是有十条性命,也是挽不回来。不说教主本人,便是那副教主徐亦呜,便能要了他的性命。想到这里,他换了一副嘴脸,假惺惺地将好言好语抚慰了一顿,然后将大家召集起来的目的,细细地述说了一遍。正在说着,突然有人进来禀报说,离此相距不的西街发生大火,看情形像是“五凤楼”发生了火情,焦二贵闻言吃了一惊,要知道那五凤楼的掌柜刘尚贵和他乃是拜把子的兄弟,平日里没少拿白吃他的,于是他一面吩咐去查看清楚,一面忙和众人来到院中察看。 焦二贵一见着火的地方,正是“五凤楼”方向,就见那边厢浓烟滚滚,火光冲天而起,正要再派个人去探着究竟的时候,先前派出去的那人,已来到焦二贵跟前禀报说:“禀报堂主,我已探得清楚,正是刘家的大宅院失火。” 焦二贵着急地问道:“那刘掌柜你可曾见着?” “没有。”这人摇了摇头说:“大街上乱成了一锅粥,到处都是救火的人,我怕堂主等得焦急,先回来报信。” 焦二贵闻言不由得有些担心地说:“如此说来,刘掌柜怕是凶多吉少了。” “说得对,那刘尚贵正在黄泉路上等你前去做伴呢。”言未毕,随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从屋脊之上跃下一人来。 焦二贵闻言大吃一惊,要知道这人说话的声不大,却是格外地清楚,一字一句都送入了众人的耳中。要做到这样,没有登峰造极的内功,是难以办到的,这人敢夜闯青龙堂,单身轻入虎狼之地,显然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再看这人,一身玄色素衣打扮,个子并不甚高,却是显得精干敏捷。左手拿鞭,腰悬一口短刀,一张脸全被黑纱蒙住,只剩一双大眼睛闪着骇人的寒光。 焦二贵隐隐感到祸事来了,目前只有先应付眼下的局面再说,那还管得上什么刘尚贵马尚贵的。只见一抱拳,施了一礼说:“请恕在下无礼,未曾远迎,请问英雄夤夜到此,不知有何见教?” 这人正是林锦云,她冷冷地说道:“你便是那焦二贵么?” 焦二贵点点头说:“正是在下,请问英雄高姓大名?” “我便是‘黑面罗刹’。”她将焦二贵上下打量了一下说:“如此说来,我找对主了。说吧,你想怎么个死法。” 见对方果真是前来寻衅的,焦二贵暗将一口真气提起,护住周身要穴,他仗着自己人多,不冷不热地说道:“我这青龙堂可不是那酒肆茶楼,进得来便出不去的!” 林锦云冷笑一声说:“你自以为这里如同龙潭虎穴一般,在我看来,同那瓜市菜场有何区别,休得多说,拿命来吧。” 话还落音,林锦云闪身上前,就如鬼魅一样,一下就到了焦二贵跟前,伸出右手,食中二指微屈,一招“二龙抢珠”,便向焦二贵的双眼挖去。 焦二贵早有提防,见林锦云这一招,看似轻描淡写,其实极具威力,指还未到,一股劲风已朝脸上扑来,他敢紧一个侧身,左手横搁,将林锦云的右手架住,右手一记黑虎拳中的黑虎掏心,便向林锦云的璇玑穴打到。 此番厮杀却不可与黄龙寺同日而语,那天林锦云在黄龙寺与人争斗,心中并无杀人之意。此番却是专为报仇而来,自然不会留情。她见焦二贵的右拳向自己心口打来,却并不理会,但伸向焦二贵脸上的右手却突然变招。一伸一缩之间,一下便刁住了他的手腕,接着劲力上运,身子向右闪去,便将焦二贵的左手反扳过来,紧跟着左脚向他的背上踢去,右手向外一拉,把焦二贵一条胳膊,活生生地从他身上扯了下来。 焦二贵痛得惨叫一声,只见断臂处血如泉涌,他只觉眼一黑,便欲摔倒。谁知这人甚是硬朗,趔趄几步便已站住。要知道这焦二贵在四象会中,乃是数一数二的好手,要不然“赤面猞猁”史文彬怎会将青龙堂的重担交付与他。但强中更有强中手,他又那是林锦云的对手,交手只有一个回合,便被打得身负重伤。他见势不妙,转身便向屋内跑去。 就在这时,一条长鞭悄无声息地拦腰卷到,焦二贵只觉身子一轻,便以到了林锦云的脚下,这一下,他才真正的昏死过去。 林锦云一方面用脚踩住焦二贵,一方面已将腰中的蝉翼刀拔在手中。这时,青龙堂中的众人,已经纷纷将兵刃拔在手里,朝林锦云围攻上来。 林锦云轻笑一声,便如虎入羊群一样,砍瓜切菜般地杀了起来,虽然青龙堂中也不泛好手,但又怎可与这“黑面罗刹”相比。只见碰着的即伤,挨着的便亡。不一会儿,这青龙堂便成了个屠宰场一样,就见尸横遍地,血流成河。可笑这昔日横行汴梁一带,不可一世的虎狼帮会,倾刻间便被人来了个一锅端。上上下下大小四十余人,无一幸免。只是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往日里他们打家劫舍,杀人放火之时的惨状,也会落到他们的头上。 却说这林锦云见这院中之人,都以打发得差不多了,复又来到焦二贵跟前,伸手点了他几处穴道,替他止住了流血,然后又设法将他弄醒过来。 这焦二贵从昏迷中悠然醒转,见林锦云就立在身边,手中的钢刀还在滴着鲜血。再一看自己的手下,都以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便 知道青龙堂今晚已经栽了,从今往后江湖上再也没有青龙堂了。想到自己几十年来,风里来、雨里去,在刀树剑丛中积攒下来的基业,一下子被人毁于一旦,不由悲从中来,不禁流出两滴泪水。 林锦云见了,冷冷地说道:“你当初干那伤天害理的事儿,怎的没有想到今天。你若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或许我会给你来个痛快的,让你少受些苦楚如何?” 再怎么说,焦二贵也是一条在刀剑丛中打滚的汉子,此时他以对林锦云恨之入骨,怎会轻易就范。他干脆把眼睛闭上等死,不回答林锦云提出的任何问题。 林锦云却像没有看到焦二贵的表情一样,自顾自的往下说去:“那陈至诚被人杀死自己宅院之中,是不是你所为?” 焦二贵把眼一睁说:“是……又待怎样,那是他……自寻死路,须怪我……不得。”焦二贵负伤过重,失血太多,身体已是极度地虚弱,说起话断断续续的。 “此话怎讲?”林媚娘又追问了一句。 那焦二贵强忍着伤痛说:“我为他……陈家的发……迹,效……尽了犬马之劳……,末了,他竞……勾结官府,欲将我置……于死地,这……这等人不……不该杀么?” 林锦云又问道:“这事是你们青龙堂干的吗?” 焦二贵脸上现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来,断断续续的说道:“看……你武……功倒是高……高得出奇,但对江湖上……的事儿……却是幼……稚得紧,那……需要我……。” 林锦云见焦二贵的声音越来越轻,到后来竟然一点儿声也听不到,忙用手一探他鼻息,才知道焦二贵已经气绝身亡。她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微微一笑说:“便宜了你这小子。”说完,将身一跃,上了屋顶,紧接着便消失在夜空之中。 第120章一波未平一波起 原来在刘家大院,那刘尚贵谈到陈至诚时,林锦云心中一动,马上联想到了陈墨雨,这才知道陈墨雨是陈至诚之子,在她的严问之下,刘尚贵便把陈至诚的事儿和盘托出。使她对陈至诚有了个大致的了解,当听到陈至诚满门被杀时,心中大为震惊,方才知道陈墨雨也是一个苦命之人,心中不免涌上一股言状的愧疚心情。莫说陈墨雨乃是她的心上之人,便是旁人发生这些事情,只要被她知道,她也会插手干涉。她知道这青龙堂乃是有名的帮会,名誉上干的是为人保镖的营生,暗中与三教九流必有来往。对陈墨雨家的事情,必定有所了解。所以她拿住焦二贵后,本想讹他一下,谁知歪打正着,焦二贵一口便认了帐。本待要问一个明白,但那焦二贵却因伤过重,一命呜乎了,因此她也只好作罢。 却说林锦云离去不一下子,屋脊之上却现出一人来,原来这人正是山东济宁总舵派来的人,他到来的时候,正是林锦云与焦二贵相斗之时,他见这个自称“黑面罗刹”的人,武功太过高强,自己下去也是送死,因而只有伏于屋脊之上,连大气也不敢出,待确认林锦云远去之后,这才现出身来。他本想去到院中探个究竟,一看天色就快放亮,只得赶紧离开,赶往总舵报信去了。 就在刘家宅院大火的第七天,汴梁城中来了两名男子,这二人虽是一身客商的打扮,那个子稍高的却是掩不住一身书生气。他们在刘家宅院的废墟前伫立良久之后,就听这个子稍高的人叹了口气,转身对另一人说道:“福儿,咱们走吧。” 原来这二人正是陈墨雨主仆,他们离开黄龙寺后,走的正是司马昊来时走的那条路,因为事关重大,沿途不敢久留,一路风尘仆仆,马不停蹄地往北攒赶。加上十多年没有回到故乡,心情也格外地急切。所以离开黄龙寺的第四天,他们便到了汴梁城。 当天,在福儿的指点之下,陈墨雨带着三牲祭品,来到了自己父母亲的坟前祭祀,自然免不了在坟前一番痛哭落泪。 一则是为了探寻故人,二来也是想了解一下自己离家之后,这十多年来发生的一些变化,陈墨雨和福儿便来到五凤楼找刘尚贵,来到这里之后,才知道这刘尚贵夫妇,早在数日前便葬身在大火之中。所有家产被烧了个一干二净。他深感世事变幻莫测,人的生死祸福难以未料,因而不由得深深地叹了口气。 还在林锦云未大闹黄龙寺之前,圆性法师就曾对陈墨雨交待过,要想弄清楚潘奇负伤的原因,弄清司马昊所述的一些事情,完成北上燕京的重任,这汴梁城是一个关键所在。于是陈墨雨不由得想起司马昊说过的夜探青龙堂的事情来。他朦朦胧胧地感觉到,这青龙堂非同寻常,至少都与京城和燕京有着某种联系。 当他决定要在这天晚上前去青龙堂探听一下的时候,却听到一个使他大吃一惊的消息。原来就在刘尚贵家发生大火的当晚,青龙堂被人来了个一锅端,大大小小四十余人被人杀死,并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陈墨雨闻听这些事情后,不由得大吃一惊,是谁会这样的凶残?而武功又这样的高强!在那龙潭虎穴般的青龙堂里,将满堂上下数十人,尽数屠戮之后,还能全身而退,不留下一丝痕迹。思前想后,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便是林锦云。只有她才和这青龙堂和“五凤楼”有着血海深仇。只有她才有这般手段,做下这惊天血案来。怪不得师父圆性法师说武林从此再无宁日了。如此看来,锦云的所作所为,着实令人不寒而栗,想想都叫人害怕。 回想起在金陵“销春楼”的那些日日夜夜,那个知书达理,文静而又秀丽端庄的林锦云,怎么也和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联系不起来。那个令自己日思夜想,魂牵梦绕的心上人,怎的会变成今天这般模样,确实令他万万没有想到。那天她负气离开黄龙寺时,讲的那番充满怨毒的言语,至今在他心里也挥之不去。临别时那伤心的一瞥,将使他永远也难以忘怀。 陈墨雨又进而想道,根据目前反映的种种迹象,林锦云完全有时间、有动机、同时也有目标地来到汴梁。若是机缘凑巧,说不定自己还能与她见上一面,向她表述这些年的相思之苦,向她讲清那晚在黄龙寺,自己实是迫不得已,这样或许还能重修旧好……。 就在陈墨雨正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福儿对他言道:“公子,既然青龙堂被人挑了,我们何不前往汴梁府一探。” 福儿一句话,提醒了梦中人。陈墨雨一拍手说:“对呀,师父曾经对我言道,汴梁曾经是洪武帝准备建都的地方,处于金陵与燕京的中间,定然是个藏龙卧虎之地,也必然是各种势力争夺的地方。现在青龙堂被人挑了,但那汴梁府却是还在的,不管是谁,纵然他的胆子比天还大,谅来也不管对这种地方轻易下手,再说朝廷真的派出了前往燕京的使者,这汴梁府必定是他们的歇脚之处。我们还不如前往馆驿一趟,探探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再作打算也不迟。阿也,想不到你这狗头倒是长进了不少。”说完,朝福儿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福儿挠了挠头,憨笑着说:“公子说话好不刻薄,怎的这般讪笑于我。” 这主仆二人一番商讨之后,当天晚上便悄悄地向汴梁府馆驿摸去,这馆驿乃是一座较大的宅院,就在汴梁府的旁边。院中有几棵参天古树,长的枝繁叶茂,环境甚是幽静。 陈墨雨二人跃下墙头之后,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一间亮着灯火的房间前,顺着窗棂的缝隙朝里望去,不由得暗自吃惊。只见房间正中的椅子之上缚有一人,身上血迹斑斑,脑袋搭耷在一旁,由于长发盖住了脸庞,看不清是什么容貌。旁边还立有三人,其中有一人手中还拿着皮鞭。就听这手拿皮鞭之人说:“你奶奶的,老子好言好语相劝,你这厮却当成了驴肝肺。你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须怪我等不得了。” 椅子上被缚之人声音微弱地回答说:“我等离京之时,黄大人并未对小人交待什么,只是说那封书信至关重要,要我面呈燕京开瓷器店的庄掌柜。” “那个什么黄大人,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黄子澄?那封书信在那里?”拿皮鞭的又追问了一句。 “原本由我随身所带,但几天前与你们在汴梁城外交手时,见情况十分危急,我便交给了一个随同的宫中待卫。” “什么……?”听完这话,屋内这几人不由得面面相觑,半晌作声不得,这人所说的汴梁城遭伏之事,他们都未曾听说。显然这里面必有其他原因。只见另外一人走上前来,用手拍拍椅上之人的头说:“如此说来,你这个钦差大臣当的甚是不合格啊。如此重要之物,却轻易交与他人,岂不有负皇上的信任。” 陈墨雨伏于窗外听到这些话儿,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不知这些人是什么来头。竟敢如此胆大,在这汴梁城内绑架皇上身边的人,从他们说话的口气来看,绝不是寻常的江湖人物。 就在这时,只听那椅上之人又说道:“这是在京城时,黄大人就安排好的,遇有紧急情况,这封书信便由侍卫转交的。其实你们本就搞错了对象,真正的钦差早于十天前就离开了京城。” 听了这话,这人把脸一沉说:“你既不是什么钦差,杀你便如杀一只狗一般,那还留你作甚。”说着,把手一扬,作势便要向这人头顶拍去。 眼见得椅上这人就要命丧当场,就在这时有一物带着一股劲风,朝这人手腕射到。谁知这人武功奇高,听风辩形,反手便将射向自己之物抓到,一看却原来是粒小小的石子,正待要发问时,陈墨雨主仆二人早以来到房中。 这人将手中石子向地下一丢,对陈墨雨抱拳说:“窗外伏着的果真是高人,在下马三保这厢有礼了。” 原来这些人正是在岳阳楼追杀白风枝的一伙人,司马昊与他们曾经交过手,尚且不知他们的来历,何况陈墨雨连面也未曾见过,怎会知道这里面的情况。见马三保抱拳行礼,也只得抱拳行礼说:“黄龙寺陈墨雨见过诸位英雄了。” 马三保看了一眼陈墨雨说:“阁下既不是四象会中人物,怎的来趟这混水,莫不是你也受皇上差遣而来?” 陈墨雨微微一笑说:“我本是来汴梁寻访故人,与朝廷并无瓜葛,适才见你要动手杀人,情急之下方才出手,冒昧之处,还望多多原谅才是。” 马三保嘿嘿一笑,走近陈墨雨说:“好说、好说。如此看来,阁下倒是一个行侠仗义之人。”说着,突然身形一矮,双掌挟着一股劲风便向陈墨雨胸前打到。 陈墨雨早有防备,见马三保双掌向自己胸前打来,将身一侧,右手反拿马三保右手手腕,左手一记“五行追魂拳”,向马三保右胁击到。 就在陈墨雨与马三保交手之时,突然传来了福儿的一声闷吭,陈墨雨扭头看去,大吃了一惊,就见福儿已经倒在了地上,那手拿皮鞭之人正挥拳朝福儿头上击去,眼见得福儿就要命丧当场了。 第121章厮杀识得故人还 却说陈墨雨见福儿遇险,不由得大惊失色,将击向马三保的手硬生生地抽回,紧跟着便如鬼魅般地到了拿皮鞭之人的身后,快如闪电般的一掌,便击到了这人的后背。打的这人向前窜出七八步远,方才立住身形,接着这人把嘴一张,吐出一大口鲜血来,轰地便倒了下去。 却说马三保见自己突然偷袭,不但没有成功,反而差点被陈墨雨击中要害。这人武功之高,实在是他平生没有见过的,若不是他为了救自己同伴,而放过了自己的话,那现在躺在地上的便是他了,饶是如此,他也惊得出了一身冷汗。 再说陈墨雨见敌手少了一人,福儿可暂保无虞,便转而面向马三保了,他从心里底痛恨这人竟有这般歹毒心肠,使出这等卑鄙的手段来,便欲将他除去。就在他正欲上前与马三保一搏时,突然身后一股劲风扑到。 陈墨雨见有人来袭,一个移形换位,身子闪过一边,将身后来人的一击躲过。定睛一看袭击自己的人时,不由得大吃一惊。袭击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刚才出手相救之人。这一下,陈墨雨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心中不禁泛起了一股杀机。他冷冷地说道:“想不到这儿竟是藏垢纳污之所,全然是一帮心术不正的卑鄙小人,今日撞着我陈墨雨,只怪你们命苦。休怨不得他人,说吧,你们想怎么个死法。” 马三保见陈墨雨武功太过高强,自己这几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正思量着用什么法子,突然听见陈墨雨的一番话,猛然间想起一事来,不由得大惊,忙伸手说:“且慢,我有话说。” 陈墨雨阴沉着脸说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马三保问道:“阁下可是洪武十八年得中探花的陈墨雨?” 陈墨雨冷冷地回答说:“是又怎样?” 马三保又追问了一声:“你可是这汴梁人氏?” 听了这话,陈墨雨心中顿时警觉起来,他看了看马三保说:“就算我是汴梁人氏,难道我还会带来帮手不成。” 马三保脸上顿时显出惊喜的神情来,只见他前行几步,卟地便跪倒在地,一连磕了几个头说:“公子爷在上,请受小人马三保一拜。适才多有冒犯,请恕小人的不敬之罪。” 这一下陈墨雨如堕五里雾中,分不清了东西南北。他虽还是一副警觉的样子,脸色却是放缓了许多。他淡淡地说:“你我素不相识,刚才还以死相拼,怎的突然间行此大礼,你以为我还会着你的道儿么,你也太小瞧我了。” 听了陈墨雨这话,回想起刚才的举动,马三保脸上不禁泛起了红晕,他自嘲似的笑了笑说:“公子爷可还记得京城‘三思楼’中的朱四公子么?可曾记得燕京的燕王朱棣么?” 陈墨雨一怔说:“你们是什么人?怎知道我和燕王之间的这段往事?” 马三保用手指了指其他两人说:“我们都是燕王身边的人,此次奉命南下公干。离开燕京时,燕王曾嘱咐于我,要我留心查看公子行踪。不想在这里得遇公子,真是马某三生有幸。”说着,又转过头去对另外二人说:“这位便是燕王经常提到的陈墨雨陈公子,你们还不赶快过来参拜。” 陈墨雨的名字,这二人在燕王府时,曾经听到燕王提起。印象不是很深,现听马三保这么一说,只得顺着竿儿向上爬,连忙来到陈墨雨跟前,倒身下拜。 陈墨雨笑了笑说:“这倒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你们都起来吧。” 见这几人站起来后,陈墨雨赶快来到福儿的跟前,察看他的伤势。一搭脉门,方知福儿的伤并无大碍,只不过是突然间被人点了穴道,受了一点轻伤,将养几日便就好了。倒是那手拿皮鞭之人伤的不轻,嘴角至今还挂着血丝。陈墨雨从怀中摸出一粒药丸来,递给这人说:“你现在立即将它服下,当有奇效,待会儿我再助你疗伤。” 这人练的本就是外家功夫,加上陈墨雨并没有要存心取他性命,只是一心要救福儿。所以虽然受伤甚重,却不至要了他的性命。他接过陈墨雨递来的药丸后,连声道谢说:“谢谢公子爷。” “这有什么可谢的。”将福儿扶起来坐下后,又问道:“你们既是燕王的属下,怎的要在这汴梁府的馆驿之中,设下一样一个陷阱呢?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马三保闻言,上前一步拱手说道:“公子爷有所不知,自从先帝驾崩之后,各路诸侯都心怀叵测,当今万岁爷听信馋言,几次三番要对我家王爷不利,最近我家王爷得到线报,说元朝的余孽派出了几路刺客,欲在汴梁附近结果了朝廷派往燕京的使臣。并嫁祸于燕王,目的就是借朝廷之手除去燕王。燕王派我等南下而来,就是要护得使臣的安全,以免给不轨之人留下把柄。” 陈墨雨想了想说:“照你这么说来,朝廷派来的使臣安然无恙了?” 马三保回答说:“使臣已经由小人派人送往燕京去了。” 陈墨雨继续问道:“既然如此,你们还要上演这样一出苦肉计干什么?” 马三保闻言回答说:“我们经过明查暗访,发现这汴梁城中的青龙堂,与那帮刺客有着不小的干系。几天前,我们故意通过他们在汴梁府中的眼线放出风去,说朝廷的使臣就要到了的消息,本待想将他们一网打尽的。谁知几天前的一个夜晚,这青龙堂被人杀了个干干净净,使我们的计划落了空。我们转而想道,既然他们都能知道朝廷的事情,绝不会因青龙堂被诛,而轻易罢手的,因而想出这样一条下策来,虽不曾伤到公子,却教小人无地自容了。还望公子宽恕。” 听了马三保的一番话后,陈墨雨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但又说不出原因,还没有解开的谜团实在是太多了。只好以后再去慢慢地查清,于是他笑笑说:“你们是为了国家社稷的大事,行大事而不拘小节,这才是英雄好汉所为,我怎的还会责怪你们。” 马三保看了看陈墨雨,把嘴张了张,把话又咽了回去。 陈墨雨笑了起来说:“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请恕小人无罪了。”接着一拱手说道:“小人有一事不明,还望公子明示才是。” 陈墨雨回答说:“只要是我知道的,你尽管问来。” 马三保闻言一喜说:“公子武功超群,当世已难遇到,就连我这个在刀剑丛中打滚的人,也没见过像公子这样的。但我听燕王说过,公子只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不知怎的会有这样一身出神入化的本领。” 陈墨雨闻言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陈墨雨闻言不由得开怀大笑说:“我与燕王的交往,那还是十多年前的往事,自和燕王分别以后,我历经磨难,几乎丢掉了性命,要不是芜湖“鸣水山庄”赵庄主帮助我,我早以不在人世间了。后来黄龙寺圆性法师又将我收留,方能有我的今天。” 马三保突然听到陈墨雨提到芜湖的赵一鸣,惊得连嘴巴都合不上了,心底不由得泛一丝不安和恐惧。 看到马三保这般模样,陈墨雨有些疑惑地问道:“莫非你也认识我那兄弟?” 马三保连忙摆手说:“没有没有,小人那有机会,到那种地方去。将来有机会,我一定去拜会他。”马三保是何等样人物,也是江湖之上一等一的人才,几句话便将自己内心剧烈的变化掩饰了过去。 “哈哈哈……。”陈墨雨高兴地说:“我这位兄长,可不是一般人物,不仅宅心仁厚,还满腹经纶,有经天讳地之才。他与我义结金兰,那便也是燕王的兄弟。” 马三保连忙应道:“对对对,公子说得对极了,燕王知道了,还不知有多高兴呢。”稍停,又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地说:“怪不得公子自报家门时说黄龙陈墨雨,我当时还道天下同名同姓之人甚多,天下那有这样的巧事,更何况公子武功这般高强,实不会与十多年前的文弱书生联系在一起,更不会知道黄龙陈墨雨便是汴梁陈墨雨也。真是惭愧、惭愧。若不是小人见机得快,险些酿成大祸。马三保再次向公子赔罪了。” 陈墨雨听完马三保这段话后,心里暗暗想道:这人心机如此敏捷,阴沉,倒是一个大大的历害角色,看来燕王手下能人奇士不少啊。此刻见马三保对自己如此恭谦,于是便说道:“我已经说过,你们为的是国家社稷的大事,何罪之有,往后不许再提此事了。我来问你,燕王这些年来,可一向安好?” “谢谢公子爷惦记,燕王身体一如以前,好着呢。”马三保又拱拱手说道:“公子爷行事处世不忘根本,叫人好生佩服。不知公子爷从此之后,又要到那儿去?” 陈墨雨笑着说:“我现在便如闲云野鹤一般,走到那里便是那里,随遇而安。” 第122章陈墨雨传讯飞云寺 马三保赶紧说道:“公子爷与王爷乃是金兰之交,自从你们二人分别以后,王爷无时不在念叨于你,这次小人离开燕京时,王爷还一再交待小人寻访于你。燕王爷乃是一位具有雄才大略的人物,他现在正思贤若渴,而你又正是一位文武双全的奇才,所以还望公子爷不弃,与小人一同北上燕京,辅佐燕王如何?” 陈墨雨正色说:“我已发过誓,终身不踏入仕途半步,燕王贤明练达,若能礼贤下士,天下英才自会云集在他的身边。加上这些年来,我已疏懒成性,恐怕受不了这种羁绊,还是免了罢。” 听了陈墨雨这番话,马三保想了想说:“公子爷与我家王爷,已经有十多年没有见面,总不能说见都不见上一面,若是这样的话,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小人斗胆请公子还是和小人一同前去燕京,待见过王爷之后,去留还不在你自己吗。” 陈墨雨转而一想,觉得这马三保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回想起当年在“三思楼”与朱棣初次相会时,朱棣便对他一见如故。那句“今日没有王爷,只有兄长”的话,至今也没有忘怀,若不是阴差阳错,自己遭了那场劫难,或许此刻就在朱棣身边也未可知。那“千面人屠”沈翰欲对燕王朱棣不利,是师父亲口告诉他的。我不如顺水推舟,便同这马三保前往燕京一趟,一来可以与燕王叙叙旧,打探一些消息,二来真的有什么变故,我也助他一臂之力,也不枉当年相识一场。想到这里,他便对马三保说:“承你们一番美意,我若再推辞的话,便是不识抬举了,既如此,我们便和你们一同上燕京去吧。” 马三保一听,不由得心中大喜。他本就是燕王朱棣的心腹之人,自选进宫中之后,便在朱棣的身边。上十年来一直跟随在他的左右,这朱棣想些什么、干些什么,自然瞒不过他的眼睛去。他知道现在正是朱棣一生的紧要关口,若将陈墨雨这个文武双全的人物,带回到他的身边,便是一件大大的功劳。他早年曾听到朱棣提起过陈墨雨,似乎对陈墨雨推崇不已,并对陈墨雨沉缅于**烟花之地,后因病而亡深深地痛惜了一番。而近些年来,并未曾见朱棣对陈墨雨提起过半字,显然是早以将他这个当年在“三思楼”的结义兄弟忘却了,至于什么日夜思念,要他南下寻求等等,纯粹是一番瞎扯,为的就是要把这样一个人才网罗到朱棣的身边。现在见陈墨雨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心中怎不会高兴一番,于是便说道:“公子既然答应了小人的请求,我们明日便动身北上如何?” 陈墨雨摇摇头说:“不行,一则汴梁我还有一件要事没有办好,二则我还要到嵩山飞云寺去看望我的师兄。这里离嵩山很近。有一天左右便可到了。至于北上的事情,我看起码也要在六七日后了。” 马三保闻言说道:“那倒不防事,正好我们也有一些事没有办好,也要在此盘恒几日,我们便在此等候公子。 陈墨雨想了想说:“如此也好,我的书僮福儿刚才虽然受伤不重,但随我前往嵩山也似有不便,我便把留在此地,请你们照顾他几日如何?” 马三保高兴地说:“公子但放宽心,只管前去便是,这位小兄弟的事情,就包在我的身上。” 谁知福儿听了,却是十二万分地不愿意,他大声地嚷了起来:“公子,我是无论如何也不留在这儿的,一定要随你前去看望潘师叔的,我这点伤,算得了什么,照样能骑马。” 陈墨雨听了,把脸一沉,说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好好地在此静养几日,我过几天便回来了。”说完,又转而对马三保言道:“这里一切都有劳列位了。我就此告辞,过两日我定当返回。” 说完,他反身走出了房间,准备前往嵩山飞云寺去了。 第二天,当一轮红日从东海冉冉升起的时候,陈墨雨离嵩山飞云寺已是不远了。原来陈墨雨昨晚离开马三保他们后,立即便返回了客栈。他们住的客栈本就在汴梁城外,所以他稍事休息了一下后,便打马向飞云寺来了。 一路上,他脑海里总是在想,与潘奇见面之后,自己怎样去把黄龙寺发生的这些变故告诉他。师兄一旦知道自己便是圆性大师的亲生骨肉后,并且师父与他已是阴阳两隔时,不知道他会做出些什么来。他知道自己这位师兄性如烈火疾恶如仇。动不动便要与人性命相搏。他若是知道这一切皆因林锦云而起,他会不会与林锦云结下仇怨,到时自己夹在他们二人中间,如何去做才好。老天为何总是这般作弄于他,对他如此不公。唉……,事以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如论如何,师父他老人家的遗命,我便是拼却这条性命不要,也要将他老人家的心愿完成。想到这里,他不禁用手摸了摸胸口的东西。那东西便是师父临终前,交给他转呈潘奇的一持书信。 原来那晚圆性在禅房传功给陈墨雨之前,便早以修下书信。准备传功给陈墨雨后,便要陈墨雨北上燕京时,绕道飞云寺,将这封书信面交潘奇。谁知人算不不知天算,半路里杀出个林锦云来,将他打成重伤不算,还封住了他几处要穴,待他运功冲破封闭的穴位,出禅房制止那场厮杀时,其功力已不足平日六成。待林锦云负气离开之后,圆性此时死志已决,他把慧尘等人打发离开禅房后,便把这封书信交与陈墨雨,并交待了见到潘奇后应该说的话儿。待传完功后,圆性已是油尽灯枯一命呜乎了。 陈墨雨就这样,一路上边走边想着心事。待未时末的时候,便到了嵩山飞云寺。 但见这飞云寺建在两山夹峙之中,四周古木参天,山上更是郁郁葱葱,显得一片勃勃生机。飞云寺庙宇不算很大,却是飞檐突兀,琉璃顶盖。耸立的山门上刻有对联两副:上联是飞心莫若沐法雨,下联是云慈更显法轮新。很是显得庄严肃穆。虽不能与黄龙寺的雄伟相比,确也显得别有一番景致。 陈墨雨不敢造次,在山门外便下了马,牵马来到了庙门外。将马系好,便向立于庙门的僧人,通报了自己的身份,随之便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候。不多时,从里走出一着灰袍的僧人,对陈墨雨打个稽首问道:“施主可是陈墨雨师兄么?” 陈墨雨点点头说:“正是在下。” 这僧人接着说:“方丈有请,请师兄随贫僧来。” 待绕过大雄宝殿,来到了一座房子跟前。僧人对陈墨雨言道:“请师兄自己前去便是,方丈在里面等候。” “有劳了。”陈墨雨稽首还礼后。便推开房门,向里面走去。进来之后,便见潘奇和衍能师祖及另外一个五十多岁的僧人,正坐在那儿说着话儿。 陈墨雨赶紧上前数步,跪倒在地,叫了声师祖和师兄后,便放声大哭起来。 陈墨雨这一动作,着实叫房里众人吃了一惊,潘奇赶快起身,将陈墨雨扶起说:“师弟,你怎的到这儿来了?发生了什么大事,让你这般伤心?” 陈墨雨抽泣着说:“师父他老人家归天了……!” 潘奇听到这话,犹如五雷轰顶一样,叫他一时喘不过气来。他连退几步,一屁股又坐回了椅子之子。目光很是呆滞,半晌也没说出话来。 衍能一听完陈墨雨的话后,也很是惊讶,他虽高出圆性一辈,但年令却和圆性相仿,身体一直都很硬朗,今天怎会生这种事来。他望着陈墨雨急切地问着:“雨儿,黄龙寺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仔仔细细地告诉我们。” 陈墨雨便将司马昊到黄龙寺报信,圆性是如何安排他北上燕京,那晚林锦云如何硬闯黄龙寺,以及师父如何为自己传功,最后油尽灯枯圆寂的事儿说了一遍。 至此,房内众人才都知道了黄龙寺发生的一切,只听衍能跺着脚说:“圆性!你糊涂啊……。你道黄龙寺真的无人知道奇儿的身世吗!你枉费了我师兄和圆慧的一片苦心啊……。你以为天下大势,岂是一两人便能扭转的吗。唉……。你精明一世,此事却怎的这般糊涂啊!” 潘奇在得知自己与圆性乃是父子之时,心里的震动可想面知。他与圆性本就师徒情深,他虽不是圆性的真正徒儿,但一身傲人的功夫,大多是由圆性亲授。现在得知自己与圆性乃是父子关系后,这种感情更是进了一步。从史文彬在汴梁城将他家人屠杀之后,他的心肠便以变得硬如铁石一样。他此刻虽悲痛得难以言状。热泪顺着脸颊流淌,但却没有完全失态。他满怀深情地问陈墨雨道:“他老人家对你交待什么没有?” 这时那灰衣僧人开言道:“师弟不可过于伤心,你大伤初愈,还需静养。不可过于激动。” 陈墨雨闻言看了看潘奇,发现他人以瘦了一圈,颧骨突出,脸色蜡黄,心里不免感到非常难受。现在潘奇问到这儿了。他也只有照实说了:“师父说大丈夫立于人世,当以忠义为先,应该明大理,辩是非,不可以一已之念而废天下大事。林锦云夜闯黄龙寺,乃是负你母亲遗命而来,也是我应该还的孽债,你不可以为难与她。他要你伤好之后,即刻返回黄龙寺,圆慧师兄自有安排。” 第123章英雄有泪不轻弹 第13章英雄有泪不轻弹 却说陈墨雨说出那番话来之后,潘奇紧接着又问道:“他还说了什么没有?” “有!”说着,陈墨雨从腰间解下柔云剑来,双手捧到潘奇跟前说:“师父说这是你母亲当年送给他的定情之物,他传授给你的三十六式柔云剑法也是她所创。要你好好地收藏在身边,看见此剑便知他的用心了。哦,对了,这里还有他的一封书信。” 潘奇含泪接过宝剑和书信,他将宝剑挂在腰间后,便将书信展开来看,只见圆性写道: 书呈奇儿台悉:夫闻英雄不因危难而乱心智,丈夫不因小节而忘大义。我素知徒儿忠贞不二,疾恶如仇。此虽是义士所为,然不足以安邦定国。雨儿才思敏捷,能洞悉天下大势,此番前往燕京,定能一展骥足。天下不久便会大乱,百姓又将重入水火。你只需仗剑江湖,行侠仗义,锄强扶弱。亦不失为师所望。为师年届八十有余,此去极乐朝觐我佛,亦正当其时。徒儿万不可以为师为念,而忘春秋大义。至重至嘱,勿负所托。 看完信后,潘奇双膝跪倒在地上,双手将剑举过头顶,朗声说道:“师父!您在天之灵放心,奇儿从小在您的教导之下,便立志要值一个顶天立地的奇男子。我这两日便与衍能师祖返回黄龙寺,决不负你所望。” 房里灰布僧人将潘奇扶起后说:“圆性法师也是贫僧的恩师,他既然圆寂,我亦当前往黄龙祭奠,我马上将寺内事情安排一下,明日便随你们一同前往。” 衍能闻言说道:“如此甚好,有慧照一路想随,我无忧矣。” 陈墨雨听了衍能的一番话后,方知眼前这灰僧人,便是飞云寺的住持慧照,于是赶紧施礼道:“小弟实不知您就是慧照师兄,师父生前多次对我提起过您,刚才我一时情急,没有向您请安,还请你多多的原谅。” 慧照连忙伸手拦住陈墨雨说:“师弟说那里话来,你我同气连枝,本就是一家人,不用客气的。” 潘奇望了望陈墨雨说:“你这次泰命出山,想必师父对你多有交待,用不着我再说什么了。只是诸事都要多加注意,江湖上人心险恶,处处都是陷阱。特别是那燕京,更是龙潭虎穴之地,所以你要万分小心。” 陈墨雨听了躬身说道:“请师兄放心,墨雨记下了。” 慧照看了看大家后说道:“师弟奔跑了一天,定然辛苦了,贫僧认为大家用过斋饭后,赶紧休息,明天也好赶路。” 衍能接着说:“还是慧照说得对,我们还是用了斋饭后,各自抓紧时间休息吧。” 潘奇言道:“师弟跑了一天的路,想必早以饿了。你就和师兄师祖一起去吧,我心中实是堵得慌,没有什么食欲,只想静一下,我就不去了。” 看到陈墨雨等人退出房间后,潘奇的思绪又回到了过去的岁月。他在黄龙寺长大,从小对圆性便觉得十分地亲近。授业恩师虽是圆慧,但在他十来岁时,圆慧便因病故去。所以他的一身武艺,基本都是圆性所授。他不但教他武艺,还教他一些做人做事的道理。 在他二十岁的时候,圆性便对他说;“你的脾性,不应是我佛门中人,既没有受戒剃度,那还是应到外面的世界去闯荡一番。”临出黄龙寺时,他还一再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做人做事都要有始有终,岳爷爷精忠报国的精神,便是我学武之人追求的目标,你应切记在心。”几十年来,他虽跟错了人走错了路,但对圆性的要求,他未敢有一日懈怠。始终作为自己行为的准则,这才被坏人利用,造成自己一家灭门的惨剧。当得知潘奇的遭遇后,圆性安慰他说,“奇儿,你不用难过。人生不经过几次大的磨练,怎能洞察世事的沧桑变化。在张士诚的问题上,你没有做错什么。其时各为其主,你已经对得起他张土诚了。”他当时心里还对师父有些埋怨。此刻想起来,这才知道自己师父,不,应该是父亲的内心里多么的痛苦。 现在他唯一的亲人已然故去,事情虽然因林锦云而起,但她是我母亲心爱的弟子,便与自己有了手足心情。我若是前去向她寻仇,别说母亲不会答应,便是的父亲也不会答应。我只有回到黄龙寺摸清情况后,再慢慢地摆平这件事也就是了。 却说第二天一早,陈墨雨告别潘奇等人后,复又朝汴梁城而来。日落前便到了他们住的客栈,进得客栈之后,果见福儿和马三保等候在里面。各自寒喧了一番后,便被马三保邀到附近一家酒楼,点了一桌子好菜,喝起酒来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陈墨雨看天色以是很晚了,正欲离座去客栈休息,却突然想起一事。马上对福儿言道:“福儿,我们此番前去燕京,又不知何时才能返回汴梁,陈家大院乃是我的故居,我想就此前去看看。你与众兄弟也不要再喝了,早点回客栈去歇息。” 福儿一听便嚷嚷着要跟着前去,马三保等人也纷纷表示要一同前往。 陈墨雨看看福儿说:“那也好,你就随我一同前去吧。”转而又笑了笑,对马三保等人说:“不敢劳烦诸位,我只不是去旧居凭吊一下而已,又不是前去厮杀。只福儿随我去便行了。” 说完,便拱拱手,带福儿下楼去了。马三保见陈墨雨离去,便觉没趣。不久,便结了帐。回馆驿去了。 却说陈墨雨二人,不多时便来到了陈家大院,当年热闹非凡的深宅大院,如今已然成了阴森森毫无生气的鬼宅。陈墨雨站在破败的庭院当中,无限感叹地对福儿说:“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这话真的一点也没说错啊。当年那般光景,那会想到今天这个模样。” “唉,想起那晚的情形,我那真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若不是李二,我的小命就完了,想起来我现在还有些后怕呢。” 陈墨雨点点头说:“你小子真的也算是命大。” 且不说这主仆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儿,这边厢却早以惊动了旁边屋脊之上伏着的一人。你道这人是谁?却正是“黑面罗刹”林锦云。 原来她在诛杀了管平等人,报得了大仇之后。便到了栖霞岭上,来祭奠父亲司马逢春,这是她儿时生长的地方。司马逢春归天之时,她已经开始记事。凭着儿时的记忆,她很快便找到了父亲的坟墓,令她极为震惊的是,父亲坟墓的旁边又垒了一座新坟。墓碑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故显妣司马昊之母张氏之墓”几个大字。 这一下,真叫她悲喜交加。悲的是母亲短暂的一生,受尽了人生的折磨与痛苦,最后惨死在风雪弥漫的荒郊野外。喜的是离散多年的兄长还活在人间,并且将母亲的遗骇移到了父亲身边。怎不叫她喜从中来!悲从中来!于是她趴在坟前,纵情地大哭起来,那哭声是那样地揪动人心,是那样地充满悲愤与痛苦。 她就这样在坟前哭了很久很久,方才止住内心的悲伤。然后跪在地上说道:“娘!孩儿已为您报得大仇,您在九泉之下可以安息了。爹,您放心,女儿今天在您坟前发下重誓,我此生若不手刃杀害您的仇人,我誓不为人!” 祭拜完父母之后,林锦云一看天色已经快亮了,为不暴露行踪,她整理了一下衣裳,便带着“红儿”下岭去了。来到官道之后,她一时感到迷茫起来,不知自己该往那儿去。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了陈墨雨。她心中暗道,不管他有没有负心与我,我毕竟和他相爱一场,往日的恩爱还留住心中,再说他也是一个苦命之人。我不如前往汴梁他的故居去看上一看。或许还能找到其他线索,找出幕后原凶也未可知。 当天她便进了汴梁城中,待天黑之后,约摸在酉时初,她安顿好“红儿”,乔装打扮一番后,便朝陈宅而来,她跃上屋顶观察了一下,正要下去查看的时候,陈墨雨主仆二人却走了进来。她立即蛰伏不动,想摸清进来宅院的到底是谁时,却发现原来是陈墨雨主仆。她心中又惊又喜,暗道:“这冤家怎的也到这里来了,倒省了我许多麻烦。且听听他们说些什么再作打算。” 就在这时,林锦云耳边又传来了陈墨雨的说话声。只听他说道:“家业被毁尚可重建,但人死又岂能复生!唉……。我们在此难过一百年一千年,又能有什么用。只能留个念想放在心上。福儿,我们走吧。有时间我们再来也就是了。” 林锦云了陈墨雨这番感叹,又触动了她心底的往事,她暗暗想道:“看来这冤家还留有往日的一些性情,也罢,我不如悄悄跟随他们,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些什么,他若是还记得往日情份,我便找个法子与他相见,再慢慢理清其中缘由,他若是移情他恋,我再另想法子与他理论,也好断了这场孽情。” 林锦云见陈墨雨他们离开宅院,便也跃下屋脊,一路远远地跟在后面。 第124章马三保言谈泄天机 马三保等一行十几人,便骑着马缓缓地出了汴梁的北门,福儿因伤还骑不得马,便与那昨晚负伤的侍卫同乘一车,另外还有一车,在前缓缓而行,却不知里面装的是何人,马三保和另外一名侍卫,总不太离左右。显然这车中之人极为重要。 此时已进入暮秋时分,大风过处,大遍的树叶便从树枝上飘落下来,有些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毫无生气地伸向天空。远远地望去,到处都是一片土黄的颜色,给人以凄凉与冷漠的感觉。只有那一队队南迁的鸿雁,不时从头顶掠过,方才使人感到,除这队行进在古道上的队伍外,这个世界还存在有其他的生命。 离开汴梁约有半天的路程后,马三保策马赶了上来,并陈墨雨并辔而行。看了看身后行进的车仗,陈墨雨皱了皱眉头说:“似这等走法,几时方才到得燕京?” 马三保忙说:“不急、不急。公子爷只管一路上慢慢地游玩,三日后保准让你与王爷见面。” “你以后不要一口一个公子爷地叫了,让人听了浑身地不自在。便唤我一声兄长也好,叫一声墨雨也行。” 马三保不由怔了一怔说:“你和王爷乃是结义兄弟,便是小人的主子,借给我一个胆子,也不敢与您称兄道弟,更不敢直唤你的名讳。这样吧,我便尊称你一声公子如何?” “如此甚好。”陈墨雨笑了笑,又说道:“看来你还未曾到过江南吧?那才算得上是锦绣之地,怎似北方这等荒凉。有什么值得玩赏的地方。” 马三保闻言,不由得在马上放声大笑说:“公子,纵然你见多识广,这回可看走眼了吧,小人就恰恰刚从江南归来。” “哦,是么?”陈墨雨饶有兴趣地又问道:“你到过江南的什么地方,且说来我听听。” 马三保回答说:“我们刚从湖广的岳州回来不久。” 陈墨雨听了顿时心中一惊,立时便想起司马昊说过的话来。 却说陈墨雨听了马三保说出岳阳二字时,顿时心中一惊,立刻便想起司马昊说过的话来,当日在锦绣谷中,司马昊就曾将在岳阳楼的激战,向陈墨雨细细地描述过。现在马三保提起了岳阳来,便引起了陈墨雨的格外注意。于是,他不动声色地问道:“想不到你还有这等闲情逸致,去到那种地方游玩一番。想必那里的景致分外的不错吧?” “咳,那种地方岂是我们去得的。”马三保叹了口气接着说:“实不瞒公子,我们前去岳阳,乃是奉命而行。”说着,用手指了指后面的车子说:“你可知道那后面的车上是谁吗?” 陈墨雨摇了摇头。 马三保接着说:“那里面坐的人,便是燕王的公子。” “什么……?”陈墨雨惊得不由得叫声来,司马昊曾提到白风枝在岳阳楼带着一个小孩,难道就是燕王的儿子不成。 见陈墨雨一脸吃惊的样子,马三保吃吃笑将起来,得意地说:“这可是我等拼着性命,在岳阳楼中将他抢了回来的。”接着,便把从燕京如何一路追踪下来,如何在岳阳楼中与白风枝相遇,又如何与司马昊、乔青等人发生争斗,细细地向陈墨雨述说了一遍。末了说道:“若不是因朝廷使臣的事儿没有办好,我早以将他送往燕京了,但也就见不到公子你了。哈哈哈……。” 这边马三保陶醉在得意之中,那边陈墨雨心里却沸腾开了,如像马三保说的那样,后面车上坐的是燕王的儿子,那么白风枝不畏艰险,不远千里地挟持王爷之子,其中必定有重大的隐情。一个普通的锦衣卫坐探,甘冒夷灭九族的风险,干出这等惊天动地的事儿来,若不是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便必定有十分重大的图谋。白风枝临死前曾说燕王欲图谋不轨,现在单从朝廷派白风枝监视燕王的举动来看,似乎更加印证了白风枝的说法。在这大是大非面前,他又该何去何从呢,相助燕王吧,自己便是反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不相助燕王吧,为什么元朝的余孽和朝廷都欲将来他置于死地而后快呢?从与马三保等人的交谈中他已得知,燕王在这些人的心目中,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对燕王来说这些人都愿效死力,可见燕王朱棣已深得人心。这一个个、一件件的疑问,在他的心底掀起了层层波澜。使他感到无所适从,背上不禁沁出细细的汗珠来。 见陈墨雨低头沉思,许久没有作声。马三保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儿,引起了陈墨雨的不快,不禁轻轻地问道:“公子,你怎么了?我有什么地方说错了吗?” 马三保的话儿将陈墨雨从沉思中唤醒过来,他笑了笑说:“哦,没有,没有,我只是在想,以贤弟这等身手,将人从那岳阳楼救回,并非什么难事吧。”陈墨雨这几句话,轻巧地便把自己的心事,掩盖了过去。 见陈墨雨如此夸奖自己,马三保摇摇头说:“并非那样轻松,那天在岳阳楼中,也是险到了极至,不仅伤了我几个弟兄,我和手下几人也差点被岳州府的捕快擒住。与我交手那人,年令虽然不大,身手可是十分了得,我看与公子也在伯仲之间。日后若是再遇见此人,我倒要好好地向他讨教一番。”说完,竟自发起呆来,显然是又在想岳阳楼中的那场激战。 陈墨雨听后暗觉好笑,心想,若是这马三保知道司马昊是我朋友,又不知会作何感想。我此番前来燕京,这岳阳楼的事儿便是其中的一件,想不到在这儿却轻易地找到了正主儿。如此看来,自己应马三保之邀,倒是走对了路子。于是,他话锋一转说:“这人忒地胆大,竟敢挟持王爷的公子。那你们怎么不求得官府相助,却要隐身藏形,千里追杀呢?真正叫我不解其意了。” 马三保回答说:“这挟持公子之人,乃是朝廷锦衣的绝顶高手,名叫白风枝,极善易容之术,尤以轻功见长,江湖人称‘幻影神君。’受锦衣卫之命,隐匿燕京多年,目的就是监视燕王。待我们得知这人底细后,燕王自然大怒,便欲将他治罪。谁知这厮甚是机警,待我们前去捕捉之时,他以暗中潜入宫中,挟持公子出了燕京,所以我们才一路追杀下来。但几次都与他擦肩而过,被他溜走。一直追到岳阳,方才将他追上,却不料生出许多变故来。此事若是求助官府,必然引起朝廷的注意,我家王爷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陈墨雨脸上带着笑,静静地听完马三保这段话后,暗自在心中说:这马三保不愧为燕王的心腹之人,非寻常江湖人士可比。说起话真假难辩,让人捉摸不透。这其中定是为燕王遮掩着什么。要是光诛杀一个锦衣卫的武士,对他燕王来说,还不似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岂用得着这样兴师动众,且又偷偷摸摸的去干吗。但他并不将自己的想法说破,而是顺着马三保的话儿说道:“是啊,俗话说得好,树大招风,燕王英明神武,久居北方要地,势必引起不少人的猜忌。若是不注意防范,早晚必中他人的诡计。” “着哇。”马三保一拍手说:“公子说得极是。燕王英明神武又具雄才大略,在诸王子中是最为杰出的。在太子朱标亡故后,不知先帝爷是怎么想的,却将大位传给了皇太孙朱允炆。唉,建文帝懦弱无能,以为用仁德教化便能治理天下。咳咳,不是说仁德教化不能治理天下,但他有先帝爷那般手段么?在群臣和藩王面前有先帝爷那般威望么?这东西用来糊弄天下百姓,倒还有得一试。在众藩王眼里,便一文也不值了。唉,先帝难道连有德者居之的道理都不懂么。” 陈墨雨听了这话,不由得暗自吃了一惊,别看这马三保貌不惊人,目光却是不浅。他这几句话不仅说得在情在理,而且道出了一个不少人想说又不敢说的问题,这就是一代皇帝君临天下,若是驾驭不了群臣与藩王,不能以文治武功治理天下,将给百姓带来多大的灾难。有德者居之,这话说得多好啊。想不到燕王身边一个小小的人物,竟然有这般眼光,不禁对马三保暗暗地佩服起来。他望了望马三保说:“朝廷大事岂是你我议论得的,我看当今圣上温文尔雅,有体恤下情之心,且又文采出众,又有什么不及他人的地方。” 谁知马三保听了这话,不屑一顾地说:“正是这个温文尔雅,才会要了他的一切。哼,他呀,好日子快走到头了。”说完,扬鞭策马竟自往前去了。 陈墨雨不由得呆呆地看着马三保的背影,他隐隐感到一场暴风骤雨就要来了。 第125章濮阳受挫 却说陈墨雨一行,第二天一早便从从汴梁出发了,经赵岗附近渡过黄河之后,又行了几个时辰。将近日落时分,便来到了豫北重镇濮阳。在离濮阳约二十来里的地方,需经过一个叫老爷庙的地方,这地方是一小小的山岗,山岗上长满了树木,杂草丛生。可能很久以前这山岗上建过祭祀山神的庙宇,但如今却是片瓦不存,根本看不到任何庙宇的踪迹。 过了黄河之后,福儿便弃车换马,与陈墨雨并辔而行,马三保则引着车仗走在前面,与陈墨雨相隔约有一箭之地的距离。当马三保行到老爷庙山脚时,发现路边有一打扮得很是俊秀的青年坐在路旁,他的旁边还有一条通体红毛的大狗。见马三保一行人走了过来,这狗呼地便站了起来,双眼发出令人胆寒的凶光。接着嘴皮一翻,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来,喉咙里也发出低沉的咆哮声。 随马三保前行的另两人,见如此怪物,着实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接着拔出了兵刃。 那青年人见马三保随从吓成这个样子,禁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说:“看你们也像是江湖中人,怎的还怕了一只狗不成,这般不成器,也敢出来闯荡。” 马三保见这般情形,在马上一抱拳说:“敢问壮士是何来路,为何拦住我的去路?” 谁知那青年人听了,笑得更加厉害了,接着指着马三保说:“你这人好没来由,岂不闻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我碍着你什么了?真是无趣得紧。” 马三保阴沉着脸,低声喝问着:“你真的要自找没趣么?识相的话,就赶快带着你的丑八怪滚一边去,否则的话,就别怪爷爷手下无情。” “你手下无情又能怎样?”那青年怪眼一翻,厉声说道:“好你个有人生没人教的东西。竟敢如此撒野!” 马三保一听对方竟然口出恶言辱骂于他,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三尸暴跳。大吼一声:“你这厮是找死!”接着一按马背,人便像大鸟般跃起,向那青年人扑去。人还未曾落地,右手便伸了出去,五指弯曲成鹰爪般,向那青年当头抓去。一挨身子落地,左手也向那青年人胸口打到。恨不得立时便将他毙于手下。 那青年人见马三保来得凶狠,一出手便是杀招。心中也泛起乙杀机。他连声冷笑后,身子微微一侧,便躲开了马三保右手的一抓,左手快如闪电一般,便拿住了马三保的左手,紧接着身子一晃,便将马三保的左手反到后背,同时伸出右手,拍向了马三保的后背。只听马三保惨叫一声,左胳膊便以脱臼,背上挨的这一掌也是不轻,接连向前窜出数步,连着吐出了几口鲜血,便倒在了地上。 再说马三保几个随从,见马三保动了手,也抽着抽出兵刃,要加人战团,无奈却被大狗拦住去路。其中一人想从一旁绕了过去,谁这狗异常机灵,快捷无比地就跃了起来,一下就刁住了这人拿兵刃的手腕,使他痛得杀猪般的大叫起来。其他几人见马三保只一招,便被打成这样,眼见得性命不保,谁还敢上前。 马三保是何等样人,乃是朱棣手下一等一的高手。不知与人经过多少厮杀,那曾吃过这等亏来。只一招,便将他伤成这样,这使一向心高气傲的他,是又惊又怕又羞辱。 这时只见那青年来到马三保的跟前,恶狠狠地说:“你这厮好不可恶,若依我脾性,便要将你毙于掌下。这样却于有些人脸上不太好看,现在我卸下另一只胳膊,让你长长记性。”说罢,举手就要向下劈去。 “住手!”随着一声断喝,场上已是多了一人。 原来福儿虽然伤已无大碍,但也不敢过份劳累,陈墨雨见状,便陪着他在后缓缓而行。待他发觉前面出了事情,赶了过来时,马三保已经倒在了尘埃当中了。当他发现那人又要行凶时,便大喝一声,连忙制止住。 “哈哈哈……。帮场子的终于来了。”说罢,双手交叉放于胸前,脸却转向了另一面,对陈墨雨理也不理。 陈墨雨一看,顿时呆若木鸡似的看着这人,半晌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地问道:“锦云,真的是你么。” 林锦云不冷不热地回答说:“是又待怎样?不是又待怎样?” 陈墨雨听了林锦云说话的口气,知道她心中还在记恨,于是便说道:“锦云,那晚在黄龙寺的事情,的确是场误会,我若不那样做慧因师兄便要死于你的掌下。现在我师父他老人家已经圆寂,望你不要再记恨才是。” 林锦云闻言着大吃了一惊,忙问道:“你说的可是真话?” 陈墨雨回答说:“这样的事岂能开得玩笑的么!” 林锦云听了,便低头沉吟不语了,良久才自言自语地说:“我遵师父之命前去寻他晦气,当时也没下什么重手,怎的会出现这种事情来。师父她人家有知,不知会气成啥样。” 陈墨雨见林锦云一副自责的模样,便说道:“我师父圆寂与你没有关系,我师父还说以后遇到你,要我跟你说,黄龙寺的事情,责任在他,要你不用放在心上。” 林锦云听了点了点头,不再作声了。 陈墨雨正待要说些什么。地上却传来了马三保呻吟的声音。陈墨雨便赶紧到他的跟前,去查看他的伤势。他先替马三保把了把脉,然后说道:“你的伤没有什么要紧的,服些药静养几日也就好了,只是你这胳膊可要吃些苦头,才能方保无事。” 马三保惨笑了一下说:“公子,我过的便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些许疼痛算得了什么。” 陈墨雨点点头说:“似如此,你便忍着些了。”话一落音,陈墨雨以极快的手法,左手抓住马三保的左手,右手抵住马三保的腋下,紧接着左手一翻,向外一拉又向里一送,就听“喀”的一声轻响,马三保的胳膊便复原了,再看马三保时,只见他痛得脸色蜡黄,头上也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陈墨雨拍了拍马三保说:“好了,不用担心,保你没有事了。”随之又轻轻地似问非问地说:“你刚才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你怎的会去招惹她的。” 马三保心有余悸地说:“公子,这人是谁啊,怎的这般了得?” 陈墨雨正待要林锦云的名字告诉于马三保,林锦云却在一旁嘿嘿一笑说:“告诉你也无防,我便是‘黑面罗刹’,你若是想报仇的话,我随时奉陪就是。” 马三保闻言更是吓了一跳,“黑面罗刹”的事情,已经在江湖之上,传得沸沸扬扬的,起初听到他只是笑笑,不把这些传闻放在心上,后来听多了,倒是激起了他的好胜心,前几日还在心中嘀咕,要是遇上了这个什么“黑面罗刹”,倒要好好与她会上一会,看看她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令人这般害怕。没有想到此人现在就站在自己面前,而且刚才就只过上一个回合,若不是她手下留情,便要了自己的性命,看她文文的样子,武功却这般深不可测。 马三保真不愧是条来去分明的汉子,只见向他站了起来,对林锦云抱拳施礼说:“在下蒙‘黑面罗刹’手下留情,方才检了一条性命,就此谢过了,这番领教,马某输得口服心服。刚才多有冒犯,还望阁下多多原谅才是。” 林锦云闻言淡淡地说:“你也不必多礼了,只是往后说话不要那般盛气凌人也就是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来,递给马三保说为:“这是我门中的疗伤圣药,你服下后,三五日当可无事。” 马三保闻言大喜,赶紧接过药丸,服下后对林锦云拱手说道:“谢谢阁下的帮助。” “这有什么好谢的。”林锦云淡淡地说完后,又从怀里摸出一包药粉递给马三保说:“你且将这药粉用些酒水调和后,替那人手腕敷上,他给我的‘红儿’咬了,怕是伤得不轻。” 陈墨雨见一场打斗,圆满地解决,于是哈哈一笑说:“都是自己人,这叫不打不相识是吧。” 听了陈墨雨这话,大家都不由得笑了起来。 福儿这时也来到场中,望着林锦云说:“林姑娘你一向可好啊?” 林锦云听了福儿的问话后,一脸疑惑地看看福儿,虽然有些面善,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陈墨雨指着福儿对林锦云说:“他便是我的书僮福儿,你不记得他了吗?” 林锦云闻言,对福儿笑了笑说:“我有什么好不好的,没给人气死也就是了。” 福儿没有听出林锦云的弦外之音,自顾自的心:“林姑娘,你叫我家公子想得好苦啊,晚上做梦都还叫着你呢。” 林锦云听了脸一红,把脸转过了一边。 陈墨雨佯装恼怒地说:“你这狗才,嘴里吐不出三句好话,你这是想找打不成。”说罢,扬起了手掌,作势便打了下去。 第126章 乔装改扮进皇宫 福儿一边躲一边继续说道:“想见见不到时,你长吁短叹的,如今见到了却又装起正经来了,真个是好没由来。” 福儿的一番话把众人都逗笑了。 陈墨雨摆摆手说:“大家都别笑了。”然后又朝锦云问道:“锦云,你怎的到这儿来了?” 锦云回答说:“我在汴梁发现了我兄长的踪迹,见你们往北而来,我也尾随跟来了。本来我不想让你们知道,转念一想,多个人便多了份希望,所以故而现身。” 陈墨雨闻言想了想说:“你兄长叫林什么,我们知道后,也好帮着打听。” 林锦云回答说:“我兄长他不姓林,而是复姓司马,单名一个昊字。” 陈墨雨听了一怔说:“你是说他叫司马昊是么?” “正是。”林锦云点了点头。 陈墨雨听了,以手加额说:“老天爷,天下那有这般巧的事儿,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锦云,你那兄长便是我的好兄弟。” 接着陈墨雨便把司马昊到黄龙寺的情况,对林锦云细说了一遍,末了,对林锦云说:“司马昊兄长奉他师父之命,要去金陵干一件机密大事,到底是什么事,我也不很清楚。” 林锦云知道了兄长的确实消息后,内心的激动难以言状。恨不得立时便飞到他的身边,向他尽情倾诉一下这一二十年的离别之苦。她对陈墨雨急切地说:“你确定他去了金陵吗?” 陈墨雨点点头说:“我确定他肯定去了金陵。” 得到了陈墨雨肯定的答复后,林锦云便说道:“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你们能否答应?” 陈墨雨说:“别说一件,就是十件我也依你。” 林锦云说:“我现在就要到金陵去与兄长会面,可否将你们的马,借我一匹。” 还没等陈墨雨开口,福儿便抢着说:“林姑娘,我的马乃是千里挑一的良驹,你只管骑去好了。” 林锦云听了连声道谢,然后又对福儿说:“福儿兄弟,我还有一事要相求与你,你能答应吗?” 福儿笑着说:“林姑娘,只要是你提出来的,我也和公子一样,莫说一件,十件也依你。” 林锦云高兴地说:“我此番前去金陵,不久便会来燕京与你们相会,这段时日你便把你们公子看紧了,那燕京我听人说与金陵相差无几,他若是还和往日在金陵时一样,你便给我记上,待我回来时决不轻饶于他。” 福儿听了吱吱唔唔地说:“我看见他心里便发毛。它要是到时不听我的怎么办?” “哼!我料他也不敢。”说完,她自己也不禁笑了起来。 林锦云见事情都交待得差不多了,便对众人一拱手说:“待我与兄长见面之后,定当来前来与大家相聚。有劳了。” 林锦云说完,接过陈墨雨牵来的马,翻身上马,随着“驾”的一声,便往南绝尘而去了。 暂且放下陈墨雨随同马三保北上燕京不表,回过头来再说说司马昊与方蕊。 却说那日司马昊按方蕊的主意,在酒楼之中将疤四擒住,他一会儿唱红脸,一会儿又唱白脸,配合得天衣无缝,就象煞有介事一般,将疤四吓得着实不轻。这疤四长期居于宫中,趾高气扬地骄横惯了,那曾见过这种场合。一挨司马昊说要取他性命时,早以是屁滚尿流,魂儿早到爪畦国中去了。深恨自己先是为一丝淫念,图得一时痛快,而受制于史文彬,后是今日又被这毛头小子胁迫,惹下这等祸事来。听说喂进自己肚中的乃是断肠毒药时,两条腿便如筛糠一样地不听使唤,一股暖暖的细流便顺着大腿到脚跟下。为了保得自己性命,司马昊提出的要求,他怎敢还不依从。所以当天他便通过大内总管的关系,为司马昊谋得了一个在御膳房干活的差事。 按道理来说,凭司马昊一身武功,进出皇宫应该不是难事,完全没有必要走疤四这条渠道。但他在心中想道,皇宫决不会象其他地方那样,必定是戒备森严的,自己如要硬闯,一旦交起手来,必然会闹出很大的动静,这样反为不美。当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方蕊时,方蕊说的更有道理。她对司马昊说道:“离开绿柳山庄时,爷爷曾经交待与你,要你与花师叔护得皇上的安全,如今花师叔已经不在这儿,所以你要格外地小心。依我看来,这行刺皇上之人,必然已经来到了京城,你若不暗中行事,必然会顾得了这儿便顾不了那儿。若是碰上象乔青那样的厉害角色,更是防不胜防。你还不如伏于暗处,更便于相机处置。”司马昊听了不由点头称是,才与方蕊商量出这样一条计策来,只是苦了疤四,自己惹上了一身骚腥不算,还要整日里为司马昊进入皇宫的事儿提心吊胆。 且说第二天一早,司马昊便随疤四来到了宫中,进得宫来之后,司马昊为自己没有鲁莽行事,而感到暗暗地庆幸,且不说宫内到处都是腰悬刀剑的护卫,光是这状如迷宫般的建筑,也叫他分不清东西南北。看着这种架式,他的心儿也不禁忐忑不安起来。 疤四带着他七弯八拐,穿廊过亭地来到了一个所在,却是一溜几间红墙碧瓦的房间,疤四垂手立于房门外,低声说道:“总管大人,小的陆安告进。”至此,司马昊方才知道这疤四名叫陆安。 “进来吧。”里面传来一声怪声怪气的回答。 司马昊随同疤四一起走入房内,就见一人坐在正中檀木椅子之上,正在喝着茶,旁边还立有一个小太监侍候着。司马昊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见这人生得白白净净,长得甚是肥胖,一张圆圆的大脸上,镶嵌着一双小小的眼睛,五官虽是齐整,大小却不成比例,使人不觉便会想商贩出售的锡山泥娃娃来。想来定是宫中油水太足,才养出他这副尊容。怪不得他那小妾,会看上疤四那等人渣,而干出红杏出墙的事儿,想到这疤四给他戴上一顶不大不小的绿帽,这人还浑然不知,心里不觉好笑起来。 疤四一拉司马昊的衣角说:“三儿,还不过来见过总管大人。” 司马昊赶紧依疤四所说,以晚辈之礼见过了总管,总管一看司马身体健壮,性格沉稳。心中便有了几分喜爱,咳咳一笑说:“这孩子还不错,看来是把干活的好手,从今天起,你便到御膳房干活当差吧。好好地干,我会慢慢地提携于你。” 司马昊和疤四连忙称谢,总管摆摆手说:“不用,不用。亲不亲,故乡人嘛,此乃小事一桩,无须挂怀。”转头对身边小太监说:“你将他领到御膳房去吧,别忘了把宫中的规矩告诉他。” 小太监点头称是,便与司马昊等三人,一起告辞出来。疤四因有事在身,并不敢在此久留,便一拱手竞自去了。司马昊在小太监的引领之下来到了御膳房,干起了烧火洗碗之类的杂事来。 司马昊本就是耳聪目明之人,不消几日,便把宫中的布局记在心中。晚上便趁着夜深人静之时,还把各处都悄悄地打探了一番,他轻功本就甚佳,一连几个晚上,竟无有一人有所察觉。 却说建文帝朱允炆,自继承大统以来,深感做一个人君的艰难。他文才虽佳,诸子百家烂记心中,但那却不是治国之道。为了大明朝着想,也为了让他的这位皇孙江山坐得稳固,朱元璋采用了一些极为残酷的手段,替他剪除异己。也采用了一些手段,替他控制各路藩王,但真正的隐患并没有根除。 建文帝时刻都感到自己处于风雨之中。遍观那些藩王,都是他的叔叔辈,那一个也不是省油的灯。有些已经是尾大不掉,对自己的皇权构成了极大的威胁。每当想到这些,他便觉得如芒刺在背,浑身上下地不舒服。为从根本上扭转这种局面,他曾与黄子澄、齐泰、方孝孺等心腹之臣商量多次,却是始终没有拿出一个好的办法来,倒是黄子澄提出的削藩之策,符合他的心思。 曾有一天,他将这班大臣召集到了御书房,刚一开口谈到削藩的事儿,便遭到了其他大臣的激烈反对,特别是那个方孝孺对他言道,“历史上因削藩不当,而产生的内乱屡见不鲜,陛下如操之过急,汉朝的七国之乱恐怕就要在我朝上演了”。 谁知黄子澄急功近利,没有一个长远稳固的计划,便急着实施削藩之策,他对建文帝说:“汉七国之乱,不是晁错提出的削藩有错,而恰恰相反,是削藩进行得太迟了,以致诸王尾大不掉。蔑视中央而致政令不畅,造成天下分崩离析。七国最后走向灭亡,便可看出天下人心归向。藩王若因削藩而造反,便是以下犯上逆天而行。这件事也可以看出朝廷与藩镇大小强弱不同,主上与臣下顺逆之理不一样也。我朝藩王与汉朝藩王相比的话,有过之而无不及。若不早作决定,有的藩王必反无疑,与其今后造成兵革之乱,还不如先发制人,所以方孝孺等人之语不可取。陛下应当机立断,否则必被其所误。” 第127章棋错一着 黄子澄话还未曾落音,方孝儒便跪倒在地说:“陛下,若依黄子澄之言,天下祸乱不远矣。陛下刚继大统,天下还没有归心,削藩如操之过急,则势必逼燕王这些藩王铤而走险。昔汉景帝平定七国之乱,一靠天下人心向背,二靠周亚夫诸臣用心。现我朝无有久经战阵之人,战端一开,无有一人是燕王的对手。不如实行怀柔之策,慢慢削去他们的兵权,再行削藩。方为稳妥可行啊。” 黄子澄一听急了,也跪下说:“方大人刚才所言,实不可取也。先帝爷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我十几万大军早以布置在燕京至济宁一带,燕王若敢冒天下之大不讳,无异于以击卵石自取灭亡而已。方大人所说的朝中无有久经战阵之人,更是惘顾事实,齐泰齐大人便跟随先帝久历战阵,深得先帝赞赏,怎说朝中无人。” 站在一旁的齐泰这时也说道:“臣受先帝和陛下大恩,当肝脑涂地以报陛下。如若燕王等胆敢蔑视祖宗法度,臣愿领兵出征,以保陛下无忧。”停了停,他又继续奏道:“臣手下锦衣卫也不是吃干饭的,有什么风吹草动,臣一定会预先得知。” 方孝儒叹了口气说:“陛下若定要先行削藩,臣倒有一计,可令燕王不敢轻举妄动。” 建文帝听了,忙道:“卿有何妙策,快说与朕听。” 方孝儒说:“陛下可发一道圣旨,着燕王向乃尔不花用兵,然后朝廷大军,可以用援助燕王之名,切断燕王后路。这样他首尾不能相顾,必不敢再生异心。” 建文帝闻言点点头说:“卿所说计策虽妙,但燕王岂会轻易就范,且容朕仔细想想。” 建文帝本就生性懦弱,遇事没有主见。并没有采用方孝儒的计策,丧失了一次极好的机会。而是听了黄子澄和齐泰的话后,便象是吃了定心丸,以为削藩之后,天下便从此而定,大明王朝一定会在自己手上,开创出一片新的局面来。 没有多久,他便开展了削藩行动。建文帝首先对势力不强的藩王动手,前后不到一年的时间,周王、湘王、齐王、代王、岷王,死的死关的关,没死没关的,也被废为了庶人,但他恰恰放过了燕王朱棣这只猛虎。所以并未从根本上解除威胁。反而引起了势力强大的燕王的警觉,而这只猛虎已经露出了獠牙,血盆大口也以悄悄地向南张口,不日便会向歌舞升平的金陵扑来。削藩还未完成,失败便已经注定了。只可笑的是他自己和黄子澄一些大臣,还蒙在鼓里罢了。 这天晚上,建文帝又象往常一样,坐在御书房中,批阅各种奏章,这时从外走进一人来。初时他并于在意,还道是宫中的太监,继续埋头做自己的事儿。谁知这人走到御案前,跪在地上说:“小民司马昊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建文帝听到小民司马昊几字,心中一动,于是抬头看去,只见自己脚下之人,长着一张陌生的面孔,穿着打扮也不似宫中太监,不由得一惊说:“司马昊?朕怎从未听到有人提起过。” 司马昊回答说:“小人刚入宫不久。” 建文帝把脸一沉说:“你竟然这般大胆,未经奉诏,敢擅闯御书房,难道不知宫中规矩吗?” 司马昊闻言,一昂首说:“小民冒死前来,实有万分机密之事要奏报陛下知道。” 建文帝冷冷地说:“你一个宫中的差役,会有什么机密大事。” 司马昊不直接回答建文帝的问话,却是望着他说:“不知陛下可知燕京的白风枝?” 听到司马昊问自己是否知道白风枝,建文帝心中着实吃惊不小。看眼前这个叫什么司马昊的人,年令不怎么很大,怎的连这种事儿也会知道。要知道白风枝在燕京卧底,那可是先帝安排的,朝廷并无几人知道。这司马昊却是从何得知的呢?想到这里,建文帝不由得喝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赶快从实讲来。” 司马昊回答说:“陛下,小民并非是宫中差役,也不是官府中人。小民冒死来到陛下身边,完全是陛下着想,也是为了陛下的江山社稷着想。请陛下恕小民无罪,让小民将前因后果禀报陛下知道。” 建文帝想了想说:“朕赦你无罪,你且起来说话,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朕。” “谢陛下。”司马昊磕了个头后,站了起来,便从自己奉命出山说起。将如何在汴梁遇到史文彬,得知他化名胡德标,乃是元朝的密探,隐藏在深宫内院。到怎样受潘奇所托前往黄龙寺,又怎样在岳阳楼遇见白风枝,白风枝又怎样力战而死,临终前要他想法见到皇帝,面奏机密情况的事儿,细细地述说了一遍。只是将那疤四和从黄龙寺出来后发生的事掩盖了过去。 司马昊这一席话,真是将个建文帝听得冷汗淋漓,惊声不断。于是连连顿足道:“朕对那胡德标恩宠有加,没想到他竟是朕身边的一条毒蛇,这人城府如此之深,那样的阴险狡诈,真是太可怕了。若不是黄爱卿早以对他起疑,将他调离朕的身边,恐怕朕也遭了他的毒手。你深明大义。为朕立下了一件天大的功劳,朕要重重地奖赏与你。” “司马昊虽是山野村夫,可这忠君爱国的道理还是懂得的,所以并不希望陛下奖赏什么。只是危险并未过去,还望陛下善自珍重才是。”末了,从怀中掏出一个蜡丸来说:“这便是白壮士临终前,要我想法进得宫来,面交陛下的东西。” “难得你如此忠义,朕心甚感欣慰。”说着,他伸手接过司马昊递过的蜡丸,捏碎蜡丸后,将书信展开,凑在宫灯下看了起来,只见上面写道: 臣白风枝受先帝之命,前往燕京监视燕王朱棣行踪,经年有三。几年来,臣日夜辛劳,不敢有丝毫懈怠,今幸不辱命,已探知燕王阴结朝廷私党,招揽各方贤士,秘制兵甲数万,其反心已露。还望陛下早作决断,免受其害。则陛下幸甚,朝廷幸甚,天下幸甚。 臣白风枝叩首 看完白风枝的书信所言,建文帝不禁发起抖来,叹了口气说:“燕王拥兵自重,早有觊觎皇位之心,这是路人皆知的。朕和先帝一样,不忍骨肉相残,就是希望他能迷途知返,不至身败名裂,落下千古骂名。谁知他不思悔改,竟然走到了这一步。唉……。”转而又对司马昊言道:“司马爱卿不惜身家性命,将此天大的事儿禀告于朕,使朕能早作防备,真是朕的大幸。从今日起,爱卿就在朕的左右,不知爱卿意下如何?” “这……。”听了这话,司马昊顿时犹豫起来。 建文帝拉着司马昊的手,充满期望地说:“还望爱卿不要负朕所望才是。” 听到这话,司马昊知道以无自己的选择,只得跪下说:“臣司马昊愿受陛下驱驰。只是臣还有一事相求,恳请陛下批准。” 建文帝闻言,微微一笑说:“你有什么事只管说来。” 司马昊马上说道:“臣乃山野村夫,疏懒成性,受不得宫中规束,更不愿涉足官场之中。臣既允诺在陛下左右,臣自当尽心竭力。臣斗胆请求陛下,让臣有一个活动的余地,不受拘束。” 建文帝想了想说:“朕恩准了。你明天便去见黄子澄黄大人,他自会安排你的一切。”少停,又对司马昊言道:“今晚已是不早了,你且退下吧。” 司马昊见大事已了,心中一宽,顿时觉得浑身轻松了少。忙磕头谢恩,退了出去。 见司马昊退出了御书房,建文帝又将白风枝的书信,拿起来又看了一遍。想了想后,忙将随身太监唤了下来说:“你速着人去传旨,要黄子澄、齐泰和方孝孺速来宫中见朕。” 不一时,黄子澄等人一齐走进了御书房,大家都不知道皇帝深夜召见所为何事,心中惴惴不安起来。待行过君臣之礼,大家都纷纷落座后,建文帝才说道:“深夜将各位爱卿召来,是朕有一重要事情要告诉大家,请各位爰卿看看,该怎么办才好。” 这几人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不知建文帝要说什么,不由得把目光都投到了他的身上。 建文帝看看大家说:“这是我刚刚得到的消息。”说着,将白风枝的书信拿了起来,继续说道:“这是白风枝用性命从燕京传回来的,请各位爱卿看一看,拿个良策出来。” 黄子澄等三人看完书信后,顿时变了脸色,过了一会儿,只见齐泰站起来说:“燕王既有如此举动,其狼子野心已是昭然若揭了,陛下应趁其羽翼未丰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剪除掉,以绝后患。” “不可、不可。”方孝孺连忙摆手说:“这只是白风枝的一面之辞,我们又无真凭实据,怎可妄动刀兵。再说这个司马昊谁也没有见过,难保不会其中有诈。” 建文帝摇摇头说:“这司马昊武功奇高,到了朕的跟前,朕都尚未觉察,若是有不轨之心,早就要了朕的性命。” 黄子澄连忙说:“陛下说得甚是有理,臣也觉得这人是一忠义之士。” 建文帝接着说:“司马昊的去向便由黄爱卿去办理,今天先不谈过个,还是谈谈朱棣的事儿该如何处置。” 建文帝话音刚落,方孝孺就说道:“臣曾向陛下面陈过,削藩不可操之过急,现周、湘等五王已去掉了,其他藩王必有唇亡齿寒的感觉。今太祖尸骨未寒,我们再要干这骨肉相残之事,岂不是要将其他的藩王也逼反吗?” 第128章 太庙祭祖险丧身 “一派胡言,完全是腐儒之见。”齐泰指着方孝孺说:“若是依方大人的意见,我们还要等到燕王羽翼丰满之后,将刀架在我们脖子上,再动手不成?似如此,我等将无葬身之地矣。” 建文帝对黄子澄说:“黄爱卿,还记得当初你劝朕削藩之时,是怎么说的吗?如今生出这等事故来,你怎样向朕交待?” 黄子澄赶紧离座,跪下说:“臣不敢忘,臣以为诸王都是护卫之兵,不足以与朝廷抗衡,因而认为削藩并没有什么错。谁知燕王会挺而走险,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 建文帝扬了扬手中的书信,对黄子澄说:“都是你考虑不周所致,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 黄子澄赶紧回答说:“请陛下恕臣不察之罪,臣认为这恰恰说明我们削藩削对了,白风枝的书信中,提到燕王秘制兵甲之事,还有待于进一步密查,退一步说,燕王就是秘制兵甲属实,也说明他并没有准备充分。” “你且起来说话吧。”建文帝想了想又说:“朕认为白风枝书信所言,并非空穴来风。一旦燕王冒天下之大不讳发起难来,将如何是好。” 齐泰马上接着说:“陛下,白风枝是臣多年的属下,这人不仅武功高强,且行事谨慎,心思也非常慎密,深受先帝宠信。不是十分危急,他断不会作出如此决定。燕王派人苦苦追杀于他,也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建文帝听后,不由得连连点称是。 齐泰接着往下说:“从白风枝的书信中看,臣敢肯定燕王必反,臣恳请陛下发兵将其除去,燕王既除,其他藩王必闻之胆寒,不敢复反矣,这样陛下则高枕无忧了。” 方孝孺见齐泰如此说,心中分外地焦虑,他对建文帝说道:“陛下,若对燕王用兵,胜则天下可定,败则天下大乱。况朝廷真的用兵,还尚需时日,望陛下三思。” 黄子澄接着刘三吾的话说:“方大人说的甚是有理,燕王拥兵自重,并不将朝廷看在眼里,这也是臣建议陛下削藩的原因之一,若是谈到用兵,臣以为时机还不成熟。一则师出无名,若是以白风枝所言出兵,则朝廷威信何在,那还不会人人自危么?一旦监视朝中大臣和藩王的事传了出去,何以取信于天下?二则燕王素善用兵,战端一开,臣以为局面将不可收拾。” 建文帝点点头说:“两位爱卿说的有理,燕王在北方经营多年,曾奉先帝圣旨,戎边征战久矣。朕知道他极善用兵,况且北方士卒个个都是骁勇非常,今若图燕王,风险的确很大呀。” 黄子澄又奏道:“陛下若是想免去兵革之苦,也不是不可能的,臣有一计,既可除去朱棣,又不置于惊动天下。” 建文帝心中一喜,忙问:“卿有何妙策,说给朕听听?” 黄子澄说:“陛下何不效曹孟德诛杀马腾的故事,将朱棣诓进京来,就而除之。” 黄子澄话还未说完,方孝孺就打断他的话说:“不可,想那朱棣是何等样人,你这雕虫小技岂能瞒得过他。他既然要造反,怎会单身前来京城犯险,你这样做岂不是逼他动手吗?亏你想得出来。” 建文帝闻言急道:“这也不行那也不可,众位爱卿总该想个良策出来才好。” 齐泰躬身说道:“陛下休慌,臣有一计,可暂保无事。” “卿快说来听听。”建文帝急不可耐地催促道。 齐泰接着说:“为防备燕王不测,陛下前不久依黄大人之见,已经遣使燕京宣抚。今不如再遣使前往燕京,就说北方寇患甚紧,就抽燕王府护卫兵出塞,先剪去其羽翼,再派工部侍郎张昺为左布政使,以谢贵为都指挥使,在燕京城内监视燕王的动静。再命都督宋忠领兵三万及燕府护卫精锐驻扎在开平,都督耿献驻山海关,徐凯驻兵临清,对燕京形成夹击之势。使燕王知难而退。” 方孝孺拍手说:“此计甚妙,燕王若奉旨而行,则缓而除之,燕王若抗旨不遵,即命张昺、谢贵就而除之,三路兵马齐入燕京弹压。这样方可保无忧。” 黄子澄也连连称好,并补充说:“前不久,燕王曾上疏说自己病重,乞求朝廷遣归其子,陛下不如将其子遣回燕京,以结其心。燕王见朝廷如此恩泽,必然无疑了。那时再按齐大人之计行事,则又多了几分胜算。” 建文帝摇摇头说:“将藩王子女留于京师,乃是先帝所定,目的也就是防止藩王心生不测,如今若将其放归,他们岂不是没有了后顾之忧吗,那时将悔之晚矣。” 方孝孺闻言奏道:“陛下,臣素知燕王乃是野心勃勃之人,他若是窥视皇权,图谋不轨,其子又怎能真的成了他的羁绊。还不如依黄大人之意,将其子遣归,或许真能起到作用。” 建文帝闻言说:“卿等所议极是,此事宜快不宜迟,迟则生变,卿等速去督办。卿等要记住,你我君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万不可掉以轻心。”见三人接旨谢恩后,建文帝又说道:“朕自登基以来,谨遵祖训,未敢有一日懈怠,每每顾及骨肉之情,不忍加害。朕用削藩之策也是迫不得已,今对燕王如此,也是他自取其昝。只是将其子放归,总觉不妥,有违先帝旨意。但为江山计、为天下计,朕也只得如此做了。朕将戒斋沐浴,三日后前往太庙祭告列祖列宗,以保大明江山永固千秋。” 黄子澄等三人,听了建文帝一番言语后,都深感自己肩头压力很大,各去准备不提。 却说三日后,建文帝果真戒斋沐浴,在宫中护卫下,前往太庙祭祀。行过祭祀大礼之后,建文帝在朱元璋的画像前,默默地在心中祷告说:“皇爷爷在上,孙儿朱允炆自继大统以来,无一日不把皇爷爷教诲记在心上,无一日不把江山社稷放在心上,只是孙儿才疏德浅,有负皇爷爷所望。今孙儿推行削藩之策,实是迫不得已。还望皇爷爷庇佑孙儿成功。” 就在建文帝低头祷告之时,在太庙的香龛之后,有一物带着啸声,向建文帝迎面射到,随行卫士见状,都大吃一惊,都因相隔太远,怎么还来得及,眼见建这帝就要命丧暗器之下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斜刺里飞来一物,将射向建文帝的飞镖击落,紧跟一个人飞身来到了建文帝的跟前。跟着一掌击向神龛,就听轰地一声响,用上等楠木雕刻的神龛,被这雄浑无比的掌力击得粉碎。紧接着神龛后面,已跃起一人,这人黑纱蒙面,一身软缎衣靠,人还在半空之中,已然挥掌向建文帝击去,掌力还未到来,一股异风已扑面而至。 这飞身前来救驾之人,一边嘴里大喊:“有刺客,赶快保护皇上。”一边使出全身劲力,向刺客攻到。他一招“借花献佛”,将刺客击来的这一掌引过一边,谁知刺客掌力实在雄浑,其掌力虽被救驾之人引到了一旁,却将扑上前来救驾的护卫击翻在地。 “有刺客!” “抓刺客!” “保护皇上!” 惊呼声、叫喊声、脚步声在太庙内外响成一遍。建文帝的贴身侍卫倾刻之间,便到了建文帝身边,并将他裹在中间,向庙门外冲去。庙门之外也正在激烈的相拼,差不多有上十个身穿官服之人,正在捉对儿厮杀。由于衣服颜色相似,分不清谁是侍卫、谁是锦衣卫、谁是刺客。到处都是乱哄哄的,真不知来了多少刺客。 庙堂之内的打斗,更是激烈。刚才救驾之人和刺客,各自使出了全身的本领,都欲置对方于死地。 这救驾之人不是别个,正是司马昊。原来司马昊闻之皇帝要去太庙祭祀,便已是万分地警觉。为确保建文帝的安全,他化装成建文帝的随行太监,一刻也没有离开他的左右。当看见建文帝突然遇险时,随手便将身旁的烛台,向暗器击去,紧跟着便到了建文帝的身边。将击向建文帝的那一掌,引向了一旁,但这掌力的余势,却将一名冲上前来的侍卫打倒在地。他一边大声疾呼众侍卫保卫建文帝冲出庙门,一边与这刺客斗在了一处。 这刺客也果真了得,就见一双肉掌上下翻飞,整个身影忽东勿西,就如一条狂龙一般,掌风中隐隐夹有风雷之声。他见自己开始发射的暗器和击向建文帝的一掌,都被司马昊化解,心中不禁大怒。于是展开家传绝学,一招紧似一招,一招狠似一招地司马昊攻去,大有不将司马昊毙于掌下,决不罢休之意。 这边司马昊也然斗得性发,自出山以来,也曾数次与人交手,却没有象今日这般令他亢奋,真个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那日在汴梁城外与李二过招,虽然惊险,却是没有今天叫他格外的紧张。原因是建文帝若是遭遇不测,将来有何面目去“翠园”见自己的师父。此刻见建文帝已经脱离险境,便放开了手脚与之周旋。忽而云燕十八翻、忽而天罡掌、忽而五行追魂掌,真个是缥缈无形变幻莫测,将这刺客紧紧地缠在太庙之内。 第129章 死里逃生反为谜 却说这刺客,见司马昊久战不下,心中不免焦躁起来。他自出道以来,从大漠到江南,几十年来与人过招无数,有多少成名的好汉,倒在他这双手掌之下。没想到在眼前这乳臭未干的小子面前,却是丝毫沾不到半点便宜,这小子不但武功路数杂乱,且内力也分外深厚。与自己缠斗这么久,竞没有一点落败的迹象,不得不叫他暗暗地称奇。若是在几招之内还不能将他打败,一但他们的援军赶到,不但这行的目的不能达到,自己的性命也要搁在这儿了。 就在这刺客心念电转之间,司马昊右手一招五行追魂掌中的“苍龙无足”,已经攻到了他的面前,就见司马昊右手扣成环状,向他的咽喉锁来,左手一招“玄武藏头”,向他的小腹拍到。这刺客也不愧是经验老到的江湖高手,就见他左臂微抬,一反手腕,五指屈成钩状,反向司马昊右手抓去,紧跟着一转身,便到了司马昊的左侧,右手一招“狂蟒出洞”,用上了十成劲力,击向司马昊的肋间。司马昊见刺客这一招来得厉害,只得闪身避过。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闯进五六个手持兵刃之人来,却原来是司马昊援兵到了。刺客见势不妙,只得寻求脱身之计,就见他身形快如闪电一般,一下就到了一个锦衣卫的身边,左手抓向这人的左肩,一用劲,便将这人的肩胛骨捏得粉碎,右手将这人的单刀硬生生的夺了过来。反手就是一刀,将旁边一锦衣卫武士连头带肩砍翻在地,可怜这锦衣卫武士,进得门来还未过上一招,便被这刺客结果了性命。紧接着这刺客又将手中这人凭空抛起,跟着一脚,这人便是一件硕大的暗器一般,迎面向司马昊射到,就在司马昊伸手去接这人的时候,这刺客使了个“一鹤冲天”的姿势,身子腾空而起,已然冲破屋顶向外而逃。司马昊这时也已腾出手来,紧跟着追了下去。 却说庙门之外的厮杀,也是分外地激烈,虽然这帮刺客比官军人数相差很多,但是个个武艺精良,出手甚是凶狠,官军队伍里不断有人中招倒下。随着官军人数不断地增加,这帮刺客便感到越来越吃力了,慢慢地露出败象来。 方蕊今天也是乔装打扮,混在建文帝的卫队里,一同来到了太庙。当建文帝带着司马昊等几个贴身卫士,进了太庙之后,方蕊便随随驾而来的卫士守在外面。当太庙之内发生情况的时候,一直跟随在一旁的守卫太庙的卫士突然发起难来,刹那间便有不少人倒在了这些人的剑下。好在建文帝身边的这些卫士,都是久经锻炼的勇武之士,一阵短暂的惊慌过后,便各举兵刃,加入了战团。方蕊一摆柳叶刀,也和这帮人战在了一处,她武功本就不弱,加上她早以将生死置之度外,所以出手特别的凶狠。她刚将一名刺客砍翻在地,正待向另一人发起进攻的时候,旁边早有一四十岁左右年纪,长着一脸胡子的人,挥剑向她刺来,方蕊只得回身自保,谁知这人武功太过高强,几招下来之后,方蕊便渐渐地感到不支了,慢慢地整个人都被罩在这人的剑影之下。方蕊一咬牙,只得使出了这套刀法中最为历害的杀着,名唤“玉石俱焚”。这是对手实在太强,自己已经毫无取胜希望的情况下,拼个同归于尽的招式。就见她左手柳叶刀从左向右斜斜地向上撩去,右手柳叶刀从上向下劈去,待到中途突然变招,左手的刀突然到了这人的跨下,顺势向上撩去,方蕊这一招虽然厉害,但自己的门户却是大开,对方只要顺势一剑便能要了方蕊的性命。但这人却象是知道方蕊会使出这一招来一样,整个身子忽地向后移出两步,方蕊这一招便使空了,就在这呼吸之间,这人复又猱身而进,剑尖直指方蕊的心脏而去,这一下,便是她祖父“摩云金雕”在场,也难得救她性命了。 却说方蕊欲回刀自保的时候,谁知这人使的竟是空招,待方蕊发觉不对的时候,那里还来得及,这人的左手结结实实拍在她的小腹之上,她立时便觉呼吸闭塞,双眼金星乱冒,脑子嗡地一下,身子便噔噔噔地向后退去,这人跟着一个扫堂腿,将方蕊扫倒在地,紧接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宝剑,便指到了方蕊的咽喉。方蕊心中一凉,不由得暗道:“我命休矣。” 谁知这人并不取方蕊性命,犹豫了一下后,沉声喝道:“还不退过一边去。”转身又和其他人战在了一处。 方蕊虽然从阎王爷那里拣回来一条小命,却以吓得花容失色,整个人便觉得恍如隔世一般。性命虽然拣了回来,人陷入了深深地迷惑之中。刚才那人如要取自己性命,犹如反掌一般容易,怎的这么轻易便将自己放过,还喝道要她退过一边去。从他的话语当中,显然是不希望方蕊还在这种地方出现。但她方蕊从未与此人谋面,更不要说相识了。在这你死我活的战场上,这人作出这般举动来,却是为了什么呢。她试着运了一下气,却是并无大的滞碍,显然那一掌也是手下留情,目的就是不让方蕊与自己纠缠。这一下更叫她摸不着边际了,饶是方蕊聪明绝顶,也想不出其中的关节来。 这时官军越聚越多,眼见得就要形成合围之势了,刚才与方蕊对垒之人,看看自己身边的同伴,这时已所剩无几,大多都以倒在血泊之中了,余下的也就是作困兽之斗罢了。不由得长长地叹了口气,一声唿哨之后,将人纵身跃起,平地拔起一丈来高,姿势美妙之极,在场的人都看得呆了。待官军想起放箭时,这人早以和另外几人越过太庙的围墙,去得远了。就听躲得远远的黄子澄,连连跺着脚说:“可惜、可惜。竟让这些贼人跑了。” 却说建文帝被众卫士簇拥着离开太庙之后,不一时便进入了皇宫,待真正到了自己的寝宫之后,那颗怦怦直跳的心才算放回了肚里。刚才那惊险的一幕,着实将他吓得三魂去掉了七魄,到现在为止还觉小腿肚在抽筋。这也难怪,他从小便在皇宫中长大,呼风唤雨地养尊处优惯了。身边不是太监便是宫女侍候,就是树叶掉下来,也怕打破了他的头,众人那怕是个小指头,也不敢对着他弹一下,那曾见过这种令人心惊肉跳的场面,而今天却是真刀真枪地往鬼门关走了一遭。若不是司马昊见机得快,此刻恐怕早以和他的皇爷爷在一起去了。怎不叫他越想越是生气,越想越是害怕。 也不知怎的,自回到宫中之后,心中一刻也没有消停过,那一张白白胖胖,浓眉大眼的脸,便一直在他眼前晃悠着,这便是燕王朱棣的脸。他总想道,天下那有这般怪事,前几天自己刚与几个心腹之臣,商议怎样防范朱棣的不轨,今儿个便在太庙险遭不测 他越想越觉得这事不简单,越想越觉得与朱棣有莫大的干系,遍观天下诸藩王,除那燕王朱棣之外,谁也不会有胆子、有能力,作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自己若是不抓紧将他除掉,总有一天自己会死无葬身之地。想到这里,他正要派人去将几个心腹之臣唤来的时候,早有内侍近前来说黄子澄等几人求见。建文帝一听,忙不迭地吩咐要他们赶快进来。 原来今日之事,也已是将黄子澄等人吓得个灵魂出窍,若是皇帝有了个三长两短,自己也要跟着玩完,所以一挨太庙这边的事儿安定下来后,便急速向皇宫赶来,来到宫中之后,见建文帝正在盛怒之下,又不敢擅入,只得垂手立于宫门之外,待觉得差不多了,这才着内侍通报。 建文帝见黄子澄等人进得房来跪地请安之后,用手指着这几人,满脸怒气地说:“你们是如何办事的,朕今日差点就做了刀下之鬼,你们待怎样向朕交待?” 黄子澄等人吓得伏在地上,连大气也不敢出。建文帝余怒未消地接着说:“你们倒是说话呀,怎的一个个都哑吧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泰壮着胆子回答说:“回禀陛下,臣昨日就以派出人手,将陛下来往的路径,仔仔细细地勘察一遍,并未发现可疑之处,全然没有想到刺客会冒充太庙的护卫官军。请陛下治臣失察之罪。” “哼……。”建文帝听后不由得鼻子哼了一声,转而对着黄子澄说:“这到底是伙什么人,你查清了没有?” 黄子澄连忙回答说:“这帮人甚是奇怪,并于留下一个活口来。负伤不能动的,都是自己自杀而亡。看这情形,肯定是有组织有预谋而来的,臣正着锦衣卫在清理现场寻找线索,一有消息,臣会立即禀报陛下知道。” 建文帝听了这番话后,脸色放缓了许多,于是点了点头说:“以卿等看来,今日之事,会是谁所为呢?” 黄子澄等人面面相觑,都不敢作声。 第130章 尔虞我诈布杀机 建文帝见自己脚下这几人,没有一个敢回答自己的问话,心中不禁有些失望,他象是问这几人,又象是自言自语地说:“难道这事是燕王所为么……?” 方孝孺从进来起,就没有说过半句话儿,此刻见建文帝如此说,他不由得抬起头来,把嘴张了张想说什么,可能是考虑到不妥,又把话咽了回去。 这一切自是没有瞒过建文帝的眼睛,他对方孝孺说道:“朕素知卿行事周密,眼光独到。有什么话尽管讲来。” 方孝孺望了望建文帝说:“陛下,臣认为这事并不象是燕王干的。” “哦。”建文帝问道:“卿如何认为不是燕王所为,且说来朕听听。” 方孝孺回答说:“如是燕王派人行刺陛下,目的便是要夺取陛下的皇权,似这样以弑君的手段而来摄取皇位,他便是天下共同的敌人,岂不是要冒天下共讨之的风险吗?那燕王便是蠢到了家,也断不会做出这等事来,臣以为今日行刺之事,必定有其他的原因。还望陛下三思才是。” 就在方孝孺说这番话的时候,黄子澄却在心里敲开了小鼓,这黄子澄为人机敏,极善变化,不但是朱元璋的托孤之臣,也是建文帝最为亲近的股肱之臣。对眼前这位小皇帝的心思,他揣摩得一清二楚,这小皇帝在想些什么、干些什么,在他黄子澄看来,便是秃子头上的虱,明明白白地摆在那儿。所以对方孝孺的这番话,并不以为然,反而在心中暗道“这方孝孺好不识趣,皇上已经给你立了个竿儿,也不知道往上爬,若要除去朱棣,今日之事不正是一个好借口吗。”想到这里,他紧接着方孝孺的话说道:“陛下,方大人的话虽有一些道理,但并不能说燕王没有行刺之心,今日若是刺客得手,有谁会站出来说不是燕王干的,普天之下,除燕王有这胆子外,谁也不敢做出这等事来,臣认为燕王谋反之心,已是路人皆知。今日之事恰恰说明削藩的紧迫,陛下若不早日动手,早晚必受他人之害。” 其实这建文帝的心中比谁都亮堂,他之所以总是怀疑燕王,也是心病所致,主要原因是他对自己的威胁实在是太大。自己整日里都是对他提心吊胆的。所以黄子澄的话特别对他的心思,若是不趁早下手,日后就麻烦了。于是他想了想说道:“不管今日之事是不是燕王所为,但总与燕王脱不了干系,传朕旨意,速着人前往燕京,命张昺、谢贵择机前往燕王府探听虚实,若燕王有什么举动,立即将其拘捕收监,不必押解来京,就在燕京就地正法。” “领旨。”黄子澄等人齐声应诺,只是方孝孺在心中悲叹道“乱天下者,黄子澄也。完了,完了,想我大明江山,从此又将是一番腥风血雨了”。 却说司马昊见那刺客趁乱溜走,忙将一口真气提取,紧紧地跟了下来。这两人一前一后,相距三丈来远,身形都是奇快。这刺客出得太庙之后,便向城南而去,待到城门口时,守城军士发觉不对,正要询问时,有两人立时被这刺客打翻在地。众军士见突生变故,都大吃一惊,纷纷抽出刀剑围将上来,谁知未曾围住刺客,却将司马昊截了下来,待司马昊亮出腰牌,说明身份时,那刺客去得远了。司马昊十分地懊恼,又不甘心就此罢手,于是一路寻找下去。 司马昊就这样走走停停的近二个时辰,天开始晰晰沥沥地下起雨来。他心中不免焦躁,本待就此罢手,又始终觉得那刺客离自己相距不远,自己若是这样无功而返,岂不是留下了隐患。 这时离京城约有百多里路程了。四周甚是清静,路上很少碰到行人。约摸又走了五六里路,转过一个山嘴后,路旁有一座小小的寺庙出现在眼前。司马昊举头望去,只见寺庙的正门扁额上书写有“静月奄”三字。司马昊见是一座尼姑奄,猜想刺客总不会遁形在这种地方。正准备往下追去的时候,突然发现地上有一行清晰的脚印,一直伸向了庙门之内。他心中为之一动,也迈步走了进去。 这座尼姑奄规模不是很大,是一进二重的建筑,四周有围墙围着,穿过第一重房屋后,是一个不大的院子,后面便是平日里尼姑们上香礼佛的地方,两侧便是她们饮食起居之地,整个建筑非常地陈旧,到处冷冷清清的,显然香火不是很旺盛的。司马昊信步来到院子中间,因不敢擅入,只得拱手高声说道:“在下司马昊,有扰各位师太清修,因在下有要事相访,请那位师太出来一见。” 话还未落音,就听身后的大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掩上了,司马昊猛然醒悟到,自己中了别人的圈套,他为自己的鲁莽悔恨不已,心中暗道“若是花师兄,断不会如此,如今我既以身入虎穴,也只有见机行事了”。 “哈哈哈……。”随着一阵笑声,从后面的观音堂中走出几人来,为首一人,皓首长髯、精神饱满,一张方方的脸上泛着红光。看样子与“摩云金雕”方砚竹年纪不相上下,旁边跟着几人,内中有一人,正是跟自己相伴多日的乔宫,司马昊至此才恍然大悟,原来花无影所说的刺客竟是这些人,上午在太庙与他们动手时,这刺客身形就似乎见过。想不到与自己苦斗之人竟然是这乔宫,怪不得身手如此了得。回想起与他们相处的那些日日夜夜,竟然是那般地亲热,对他们没有半点提防,想到这里,司马昊真的感到无地自容。 “娃儿啊,你且过来,让老夫仔细地瞧瞧,能与我家乔宫斗上几百个回合还不落败的人,我还没见到几个。”说着走上前来,把个司马昊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地看了一遍,把个司马昊看得心里直发毛。末了,他一捋长髯,笑嘻嘻地说:“怪不得乔宫一直把你夸个不停,要知道,能得到这小子一个好字,可是不容易哦。” 司马昊一拱手,以晚辈之礼说:“司马昊才疏学浅,承蒙前辈夸奖了。” 听完这话,他扭头对乔宫说道:“你看看,你看看。人家乳臭未干,却是这样懂得礼数,那似你这样,倘大一把年纪了,却还不知进退。” 乔宫微微一笑说:“是,主子说得极是。” 接着他又对司马昊问道:“娃儿呀,你师父是谁?怎的调教出这般好徒弟出来。” 司马昊躬身回答说:“晚辈授业恩师是‘摩云金雕’方砚竹。” “什么,方砚竹?哈哈哈……。”他笑声甫定,便接着说道:“哎呀呀,怪不得怪不得,几十年没见了,那老小子怎的还没死啊?我还道是那个不怕死的,竟敢来坏我的好事,却原来是这老小子干的好事。哈哈哈……。”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见这老者出言无状,司马昊脸上已现愤懑之色,他不由得朗声说道:“我尊你一声前辈,乃是出于礼数,你这般出言无状,难道不怕人耻笑么?” “唔,这娃儿倒是有些骨气,我‘千面人屠’沈翰倒是喜欢这样的人。” 司马昊听到千面人屠几字,不啻听到炸雷一般,一颗心儿不禁怦怦地跳将起来,这沈翰不仅是武林中的一个大魔头,也是他师父方砚竹的死对头,更是大明朝久欲除之的心腹之患。想不到今日里却在这种地方遇上了,看来今天是凶多吉少了。于是他暗暗将真气布满全身,准备放手一搏,那怕是血溅当场,他也要像花师叔那样,做一个铁骨铮铮的好汉,决不能给师门丢脸。 这沈翰就如没有听到司马昊说的话儿一般,自顾自地说道:“想当年我与方砚竹那小老儿,并肩在红巾军中效力时,是何等的威风,何等的惬意。江湖中闻我二人之名谁不丧胆。谁知那老东西却是冥顽不化,不识得权衡通变之理,屡屡坏我的好事。我也不去责怪于他,咱与他都是各为其主,说起那老东西的故事来,真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不过有一点还是肯定的,就是我沈翰还是分外敬佩这老东西人品的。”接着又对司马昊言道:“娃儿呀,你师父一向可好?” 司马昊冷冷地回答说:“不劳您老挂念,他老人家身子骨硬朗着呢。” 沈翰并没有在乎司马昊这种态度,还是笑容可掬地问司马昊:“他就没跟你说起过老夫?” 司马昊还是不冷不热地回答说:“千面人屠的恶名如雷灌耳,晚辈岂敢忘怀。” “哈哈哈……。”沈翰一阵大笑后说:“你这娃儿说话甚是有趣,什么叫善恶,恐怕连那孔夫子也难得说清楚吧。一样的杀人放火,一样的巧取豪夺。成了气候的便说是善善之人,没成气侯的统统都成了十恶不赦之徒。这简直就是一派胡言。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地也是这般的迂腐不堪。” 第131章 生死一线意茫茫 沈翰这一席话,确实对司马昊产生了一定的震动,他不由得想到了花无影,想到了潘奇,想到了自己的恩师方砚竹,他们那一个双手没有沾满鲜血?为什么他们给自己的印象却又是那么的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呢?难道这就是师父常说的,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吗?可眼前这沈翰说的话,在自己听来又觉得有几分道理呢?他一时想不通其中的关节,不由得怔怔地看着沈翰。 其实对善恶的不同看法,就在于各人对目标追求的不同,所站立场看问题的方法不同。沈翰所要维护的是近百年来,汉族人所深恶痛绝的极端残暴的元朝统治,在方砚竹、花无影和潘奇这些人眼中,沈翰每做的一件事,都是与封建礼教格格不入的、大逆不道的事情,正是这样,他们从来不会,也绝对不会站在沈翰的立场上,去理解沈翰为维护风雨飘摇的元朝统治,而采取的一些极端手段。他们所记住的当然也就是沈翰阴险卑鄙,凶残狠毒的劣迹,反而将朱元璋种种残忍凶狠的行迹掩饰了过去。司马昊此时还是初涉江湖,阅历尚浅,对令人发指的元朝统治,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难怪他听了沈翰的话后,心中会产生这样的念头来。 只听沈翰接着又说道:“老夫横行江湖,从不理会旁人怎样看待,做上一件是恶人,做上一千件也是恶人,多做几件又有何防呢。人家要上我家房顶揭瓦,我想方设法要将他赶了下来,大概不会有错吧。哈哈……哈哈哈……。”笑声过后,沈翰又说道:“娃儿呀,你还年青得很呢,分得清什么叫做善恶。” 司马昊正色说道:“晚辈虽然年青,却还分得清是非,前辈今日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不是十恶不赦之人,又是什么?” 沈翰闻言不由一怔,摇摇头转而对乔官说:“老夫从来没有象今天有这么多废话,怎么对这娃儿却不一样呢。”接着又回过头来对司马昊言道:“老夫也懒得再和你说这七七八八的理儿,我来问你,那皇帝小儿最近可是要对那燕王动手了?” 司马昊闻言心中一惊,暗道这沈翰怎的对朝廷的事儿这般清楚,难道他在皇帝身边还有内线不成?于是说道:“那是朝廷的军机大事,晚辈岂有知道的道理。” 沈翰想了想说:“唔,这倒也是。那么我再来问你,那皇帝小儿欲对漠北用兵,你又是否知道呢?” 沈翰问的这句话,司马昊的确是闻所未闻,毫不知情的,于是摇摇头回答说:“晚辈更是无从知晓了。” “这个乔宫,想方设法地将你引到这儿来,为的就是想打探一些事儿,谁知你却是一问三不知,也罢,老夫也不为难与你,但你是否愿意归顺在我的门下呢?” “晚辈岂肯与你们这些人同流合污!”司马昊这句话说得掷地有声,倒使沈翰在心中暗暗地称赞起来。 “你今日落入我的手中,难道不怕死吗?”沈翰阴沉沉地问道。 司马昊将头一昂,朗声说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死要死得其所。从我踏进这静月奄之后,便没想到活着离开这里。” “你这娃儿脾性与方砚竹那老东西倒有几分相象。”沈翰接着话锋一转说:“我听乔宫说你功夫了得,老夫今日倒想看看那老东西到底传授些什么给你。来、来、来,你往老夫身上招乎几招试试。” 司马昊一拱手说:“晚辈愚笨,恩师的功夫博大精深,晚辈只学得皮毛而已,岂敢与前辈过招。” 沈翰笑笑说:“不防事,不防事,难道你还怕伤了老夫不成。哦,对了,想必那老东西的成名绝技,天罡掌法定然传授给了你,你便用这掌法与老夫走上几招吧。” 听到这里,司马昊再无回旋余地了。只得将一口真气提起,把劲力布满全身,手执晚辈之礼后,使了个起手式。 “来吧,娃儿。有多大的本领尽管使将来。”沈翰说完这话,还是双手下垂,并不见临阵对敌的架式。 “那么,请恕晚辈无礼了。”话一落音,司马昊左手一招天罡掌法中的“单手摘月”,右手一招天罢掌法中的“奎星换形”,掌力便如狂涛般地向沈翰胸前卷到,司马昊知道自己不是这位名动武林的前辈高人的对手,所以一上来,便使上了十成劲力。 “好,这才象学武之人的样子。”沈翰不由得称赞了一句,紧接着身子一侧,右手袍袖一带,左手袍袖一挥,便将司马昊这股至刚至阳的劲力带向了一边。跟着左手弯成钩状,倏地便向司马昊右肩抓到,手还未到,一股阴风已然附体。 司马昊见状吃了一惊,危急之中,忙将身形一矮,人以闪电般的速度向左前迈出了二步,反手就是一招“反斗金轮”向沈翰击去。谁知沈翰不退反进,如影随形般地跟在他的身后。左手向司马昊打出的手掌击了过去,右手伸出食中二指的向司马昊右肋点到。 司马昊与沈翰还未过上几招,已经是处处显得被动。见沈翰向自己攻到,想也不想,便自然而然地将圆性法师传授的五行追魂掌用上了,一招“朱雀悲泣”便向沈翰击了过去。 就在这时,一股大力向司马昊涌到,司马昊就觉身子一震,背上的要穴已然中招,他就觉双眼一黑,人便向地上倒去。 原来司马昊拍向沈翰的那掌“朱雀悲泣”,被沈翰强劲的内力全数逼了回去,刹那间司马昊全身的穴道,都被悉数反弹回来的劲力闭住。紧跟着沈翰又用快如闪电的速度,点中了他后背要穴,使司马昊立时晕了过去。 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司马昊,沈翰拍拍手对乔宫说:“这娃儿果真了得,再有个几年,当不在我之下了。他刚才那一招,显然不是方砚竹那老东西的路数,若不是老夫的内力胜于他,便着了这娃儿的道了。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 乔宫恭敬地回答说:“老爷子武功已经是登峰造极了,依奴才看来,江湖上怕是再难有人望其项背了。” 沈翰冷笑一声说:“你知道些什么,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这点道理你都不知道么?亏你还有这么大的胆子在江湖上混。” 乔宫被沈翰一顿训斥,登时闹了大红脸。忙恭敬地回答说:“老爷子教训的是,奴才记住了。” 沈翰抬头看了看天色,有些忧虑地问道:“按理说,青青那丫头也该回来了。现在还没有消息,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请老爷子放心,小姐武艺超群,谅锦衣卫那些个饭桶,怎么也拦不住小姐。”乔宫用眼朝门外看了看,接着说道:“定然是小姐一时无法出城,所以才耽误了。” 沈翰点了点头说:“果真如此便好。”说着,他又朝睡在地上的司马昊看了看,对乔宫说道:“这娃儿你们小心看着,老夫留着他还要派上用场的。”说完,倒背双手进禅堂歇息去了。 此时沈翰若要取司马昊性命,简直是再简单的事儿不过了,只需要两个手指轻轻一捏便可办到。今日里却是一反常态,将司马昊轻易地便放了过去。沈翰的这一举动,在乔宫等人看来,就好像太阳从西边出来一样,令他们感到惊奇不已。要知道这沈翰乃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其手段的毒辣,连乔宫这些跟随他多年的心腹之人,有时也感到心惊肉跳。在他面前如履薄冰,生怕一着不慎,便会稀里糊涂的送了小命。何况此次刺杀建文帝的行动,乃是沈翰策划了很长时间的,今日功亏一篑,竟让司马昊给搅了,还搭上了不少心腹的性命,若是依着平常,司马昊便是有一百条性命,也早以身首异处了,那还会和司马昊罗罗嗦嗦地谈起许多道理。这实在是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原来沈翰已经从乔青和乔宫处得知,他们在岳阳楼时遇到了一个叫司马昊的人,得知他乃是从汴梁而来,要到京城去办重要的事情。并将在岳阳楼相遇白风枝,白风枝临死前托付司马昊的事儿,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一听说司马昊从汴梁而来,立即引起了他的兴趣。他由此推断司马昊肯定肩负有特殊使命,特别是刚才乔宫一回来,将这刺杀行动失败的情况向他诉说之后,更引起了沈翰的格外注意。这司马昊若不是非常人,怎的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得到建文帝这般重视,并将他引为心腹之人。这样一来,凭多年的嗅觉,他隐隐约约地感到,明王朝将有大事发生,若是把眼前这小子攥在手中,将这小子的来龙去脉搞清楚,说不定自己便多了一张筹码。在今后与明王朝的较量中,也多了一分胜算。正是因为沈翰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所以才没有要了司马昊的小命。 第132章扬子江上吐真情 再说司马昊昏了过去,只不过是一时气息闭塞所致,整个身子却并无大碍。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慢慢地醒转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很是幽暗的地方,他用手一摸,身下是一层木板,甚是光滑。隐隐传来一股淡淡的桐油味,再仔细一听,耳边厢传来“咣当咣当”的声音,分明是水浪拍打船帮的声音。他不禁在心里暗自问道:“难道自己被这些人掳到船上来了?”司马昊试着翻一下身,却是丝毫动弹不得,原来这沈翰的点穴手法极端地怪异,加上他内力深厚。使司马昊犹如一个活死人般,只能乖乖地躺在这儿。他又试着凝聚内力,自己来冲关解穴。谁知这一试不打紧,倒叫他大大地吃了一惊,原来丹田之中,竟然空荡荡地,半点内力也没有了。 多少年来,自己曾经有过一个梦想,那就是象自己的师兄花无影那样,做一个顶天立地、叱咤风云的英雄,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来,可是如今壮志未酬,自己却躺在这冰冷的船板上等死。想到自己从出山以来所遭遇的种种变故,想到自己从师学艺十多年来的勤学苦练,想到与自己朝夕相伴,情深意浓的小师妹方蕊,眼睛之中不禁滚下一串泪珠来。 “又在想你那个漂亮的小师妹了吧?”黑暗中传来一声幽幽的问话声。随着一阵火石的碰击声,有人将一盏小油灯点亮了起来,原本漆黑的船仓,刹那间又有了几许光明。 司马昊扭头向说话之人看去,却见一位衣着鲜艳的姑娘,坐在自己的旁边,一头瀑布也似的黑发,从两肩飘落而下,一张鹅蛋形的脸上,镶嵌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真是一位唇红齿白,风情万种的大美人。司马昊看着她,似曾在那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心中不禁暗暗地生起疑来。 “分别才数日,兄长便把小弟忘记了吗?” 这人话一落音,司马昊猛然想起,这人不乔青,还能似谁?怪不得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是那样的摄人心魄。这乔青女扮男装,与他厮混多日,他竟然没有发觉,他不禁为自己的粗心感到惭愧。怪不得方蕊屡次挤兑于她,在与乔青他们分别时,说出那样一番话来,感情她早已发觉了乔青的真面目。 想到这里,司马昊淡淡地说:“在下岂能忘记,只是没有想到与你在这种地方见面。”说完,将头扭向另一边,不再看着乔青。 乔青又说道:“看来兄长一定是记恨小妹了。” 司马昊回答说:“怪只怪我自己瞎了眼,竟然与你们这种人称兄道弟。” “兄长真的这般恨我吗……?”乔青说话的声音,竟然带有几丝颤抖。 司马昊闻听乔青的话后,不由又把脸转向乔青,这才看清乔青那张俏丽的俊脸,满是倦容,泪水正顺着她的眼角向下流着。看着乔青这幅模样,司马昊的心中,便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什么滋味都有。虽然明知这乔青,就是自己的敌人,但不知什么原因,对眼前的乔青,他就是从心里恨不起来。 望着乔青,司马昊虽然心中不忍,嘴上却说道:“你干下这等大逆不道的事儿来,怎还有脸来与我相见。” 原来这乔青正是元朝北宁王的公主,也是沈翰的亲外孙女。原名叫乌云帖木格,汉名叫乔青,这乔青从小聪明伶俐,琴棋书画俱佳,对舞枪弄棒更是热衷。所以深得沈翰喜爱,一身功夫都是沈翰所授。元朝残余远遁漠北以后,沈翰便和她们生活在一起。虽然沈翰年高位尊,但毕竟还是客卿身份。所以这次乔青要南下江南,虽遭到沈翰的反对,但还是没有拗过她,只好由得她来了。她虽然不曾到江南来,却是经常在黄河以北一带活动的,所以其江湖阅历自然比司马昊高出许多。她自从和司马昊在岳阳楼相遇以后,一颗芳心已经被司马昊摄去了。真可谓一见钟情,只是司马昊还蒙在鼓里罢了。 这次他们在太庙行刺失手后,本待要与沈翰他们相会,但由于官兵戒备森严,她一时无法出得城去,如要硬闯,必然要招来大批官兵围捕,于是只好蛰伏城中一个隐蔽之处,待天黑之后,这才出得城来。待与沈翰会合后,为躲避官府搜捕,他们一伙一刻也不停留。立即动身转向北行,到了长江边上之后,立即上了早已准备在那儿的一只大船,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只得走水路向西而行。 还在路上的时候,乔宫便将如何擒住司马昊的事儿告诉了她。听到这个消息,乔青是又喜又怕又担心,喜的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心上人,突然之间就到了自己的身边,就好象上天知道她的一片痴情,在她感觉今生无望与他相聚的时候,却将他送到了自己的身边,怕的是司马昊一旦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做出绝情的事儿来,她将何以面对现实,面对于他。担心的是司马昊不知伤得怎样。碍于与外公同行,前后又都是他的人,所以她不敢靠近司马昊的车仗。只是在心里无数遍地说“若是司马昊有个什么好歹,自己也就不再活着,相从他于九泉之下也就是了”。待上了船之后,到了丑时左右,她估摸着大家都以熟睡,便悄悄地来到了底舱。静静地坐在司马昊的身旁,呆呆地望着他出神,直到司马昊醒转过来,她这才出声。见司马昊如此地指责于她,不由得淡淡地一笑说:“兄长,你若是反过来想,现在是我元朝的天下,那兄长的所作所为又算什么呢?” “你……。”司马昊一时语塞,竟说不出话来。 见司马昊说不出话来,乔青接着说:“小妹自结识兄长以来,无时不把兄长挂在心间,只恨自己福薄,不能与兄长长相厮守。至于兄长说的那些话儿,小妹并不敢苟同。难道天下便就是汉人坐得的么?汉人口口声声喊我们鞑子,把我们描绘成十恶不赦的魔鬼一般。难道汉人个个都象兄长这样干净,这样光明磊落吗?” 听了乔青这段铿锵有力的话,司马昊半天也做声不得。乔青说得一点也不错,谁是胜利者,谁便是王者。谁掌握了大权,谁说的话便王道。那么,在胜利者的眼里,失败者不是乱臣贼子,又还能是什么?但是司马昊从小听到的、看到的、受到的教育,都是元朝统治者如何的残暴不仁,如何的无恶不作。仁人志土如何地精忠报国,汉人如何与鞑子浴血厮杀的事情。他坚信自己的师父,自己的师兄,自己周围那些忠肝义胆的英雄,所言所行,所作所为不会有假,更不会有错。 想到这里,司马昊冷笑一声说:“我只知你们入主中原之后,残暴不仁、无恶不作,搞得民不聊生,十室九空。你元朝若是不亡,岂不是没有了天理吗。现在既是我大明一统天下,你们做出这等事来,便是乱臣贼子,这不是大逆不道,又是什么?” 乔青听完这话,半晌没有作声,两人都默默地想着心事,只有江水拍打着船儿的声音,还在不停的响着。 好半天后,乔青幽幽地叹了口气说:“我知道兄长心中的疙瘩一时间难以解开,有些事儿我一时也难以向兄长解释清楚,但小妹认为,这并不能影响你我之间的感情。” 司马昊扭头看了看她,接着又将头扭了回去,呆呆地望着船舱出神,就象没有听到乔青的话儿一样。 见司马昊不搭理自己,乔青微笑着说:“兄长不愿意理我,是不是觉得自己被擒,甚觉窝囊,心中不服气么?” 乔青这话正说到司马昊心里去了,他正为自己行事不慎,着了沈翰的圈套,暗自懊恼不已。此时见乔青这样说,于是回答道:“我司马昊学艺不精,中了你们的圈套,对你们这等邪魔外道,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乔青又说道:“你一定还在心里说,当初若是识破我们身份,就象除去铁浆帮帮主蒋雄那样将我和乔宫除了,也免得今日生出许多祸端来。你说是也不是?” 听了这话,司马昊在心里说“这乔青当真非同一般,竟然将我的心思猜个正着。我当初若是真的知道他们的身份,那乔宫我倒是断断留他不得的,但对乔青,自己当真下得了手去吗……。” 就在司马昊想着心事的时候,又听乔青说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受了一点这样的挫折,便这般颓废,这可不是英雄好汉所为。” 司马昊闻言不由得反问道:“那么什么才叫英雄好汉所为呢?” 乔青想了想说:“什么叫英雄好汉,我也说不清楚,但我认为,英雄好汉应有大海一样的胸怀,象大山一般坚毅,敢想敢干、敢干敢当。不为虚名所累,也不会因小错而隐。还有……,还有……,反正就是在那里跌倒就从那里爬了起来。” 第133章谁为情狂(上) 司马昊点点头说:“你这话说的倒有几分道理。” 乔青接着话锋一转:“小妹我虽是一番邦女子,看重的却是情谊二字。我从小受母亲的影响,也笃信佛教,始终想信一个缘字,小妹能结识兄长你,这便是缘分。原本以为与兄长再无相见之日,谁知天可怜见,又将兄长送到我的身边。使我得以向兄长敞开心扉,倾诉我的爱慕之情,我此生心愿足以。” 乔青自小在马背上长大,性格粗犷豪放,心里怎么想的,嘴上便怎么说,不会藏着掖着,更不会像中原女子那样含蓄内敛,心里明明想着别人,嘴里确是言着其他。她一番旁若无人地大胆表白,这一番毫无顾忌的敞开心扉。一时间倒叫司马昊手足无措,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方蕊和乔青是两种不同性格,不同类型的姑娘,一个聪明伶俐娇媚任性,一个则是热情奔放沉稳练达。他对方蕊始终是兄长对妹妹的情感,更多的只是关心和爱护,而对乔青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这对初涉情场的他来说,真是一个两难的抉择。舍弃其中任何一个,他从心里来说,都是万万不愿意的。 如今乔青直言不讳地谈到男欢女爱之事,逼得司马昊不得不表明自己的想法。他只好将那份挚爱深深地藏在心里,言不由衷地说道:“乔青,我司马昊乃是一介草民,生来便是要过刀尖舐血的日子。怎能受你如此垂青,何况我与你外公势同水火,这就更不可能了,如今你是座上客,我是阶下囚。休得再提及此事。” “我知道你心里装着的是你那个小师妹方蕊。” “我与方蕊情同手足一般,心中装有她,也是很正常的事儿,退一步说,就是没有方蕊,你我也不可能走到一起去的。” “她就真的那么可爱么?我就这样遭你记恨不成?”停了停,又带有几分怨恨的口吻说:“你不是说我是邪魔外道吗,今天我就把话向你说明白了吧,还是我乔青得不到的,天下之人谁也休想得到。现在你心头那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就睡在你的旁边。只是她以吃了我的独门毒药,没有两天可活了。” 乔青说完这话,顺手掀开了旁边的芦席,司马昊果真见方蕊睡在一旁,只是全身被捆得紧紧的,嘴里塞了一块大大的毛巾,泪水早以将旁边的船板浸湿了一块。司马昊这一惊,当真是魂飞天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结结巴巴地说:“乔……乔青,你,你将他怎么了?” 乔青咯咯一笑说:“什么怎么了,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我得不到的,谁也休想得到。为了使你在黄泉路上有个伴儿,我已经喂了她毒药。” 司马昊满脸怒容,厉声道:“乔青,你貌若天仙,却怎的长有一副蛇蝎心肠。有什么手段尽管对我来使,对一个弱女子,使下这般歹毒的手段,算得什么本事。” 乔青看了看司马昊,轻蔑地说:“你不是自称名门正派吗?来来来,你若是英雄,便把嘴巴张开,让我也喂你一粒毒药,成全了你们师兄妹。” 司马昊闻言,不由得向方蕊看去,见方蕊正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己,这一刻,他连肠子都悔青了。他悔不该自己把她带离绿柳山庄,他悔不该没向方蕊表白自己是多么的爱她。更是深深地痛恨自己的无能与不慎,如今连自己师妹的性命也搭了进去。他有何面目再苟活在这世上,有何面目去见自己的师父和所有的亲人。事到如今,他纵然有翻天复地的本事,也是枉然,想到这里,他已经万念俱灰,只求速死,免得心中再受煎熬。于是昂然说道:“不就是一个死吗?来吧,我若是皱一下眉头,也算不得好汉。” “啧啧啧,多好的一对人儿啊,却是这样的了结了。”话还未落音,乔青突然伸出手来,一把捏住司马昊的下巴,从怀中摸出一粒黑色的药丸来,塞进了司马昊的口中。然后站起身来,拍拍手说:“司马兄,你们就一路好走吧,只是你们在黄泉路上,可不能忘记了我的好哟。” “哈哈哈……。这才象我沈翰的娃儿。”随着笑声,沈翰已然迈进舱来。他看了看司马昊,又看了看方蕊,再又看了看乔青。有些不解地对乔青说:“对你们这些娃儿,我是越来越搞不懂了。你既然喜欢司马昊这娃儿,就把他带回去便了,你既然怕这女娃儿来与你抢,你把她丢到长江里去喂鱼,这不一切就成了吗?干吗费那么大的劲儿,又是劝解又是表白的,你羞也不羞。还假惺惺的说要成全他们,我看你是口不对心吧?” 听了沈翰的一番话,乔青脸上顿时飞起两朵红晕来,幸亏光线甚暗,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见她一跺脚,娇嗔地说:“外公,你真是为老不尊,我和他们说的悄悄话,岂是你听得的么?鬼鬼祟祟地躲在外面,你当我不知道啊?” 沈翰嘿嘿一笑说:“你这丫头,人小鬼大的,当我不知你想些什么。你若是不愿动手,我来替你把这女娃儿扔到江里去如何?” “我的事不要你插手。”然后幽幽地说道:“我与他们毕竟朋友一场,干吗要那般地绝情,让他们在地下同居一穴,也算是我对得起他们了。” “哈哈哈……,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好心肠了。这可不是你行事的风格。你瞒天瞒地还能瞒得过你外公去,唉,女生外相,这话当真不错。”说着,他看了看司马昊,接着说:“只是便宜了这娃儿。” 乔青把嘴一撅说:“外公,咱们离开漠北时,可是有言在先的,不干涉我的事儿,是你亲口允诺了的。” 沈翰想了想说:“也罢,就依着你吧。你劳累了一天,定然十分的疲惫,现在这么晚了,赶紧休息去吧。”说完,拉着乔青的手走出舱去了。 原来乔青他们见一时难以离开京城,便蛰伏城中,寻思晚上再找个法子脱身。若大一个京城,藏下她们几个人,是件再也简单不过的事儿。在乔青眼里,一旦夜幕降临,凭自己的的身手,要想离开京城,算不得什么难事。 所以当她独自坐在房中,想着失手的原因时,眼前不由得又浮起了方蕊的身影,本来在太庙与方蕊对阵时,她当时便可一剑将方蕊杀死,但不知怎的,却是下不了手去。 自和司马昊结识以来,她早以将芳心暗许。司马昊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是那样的合她心意。想自己当初在草原时,那可是一呼百应,只有她想不到的,没有她得不到的。多少王公贵族,少年俊美。那个不是变着法的讨好自己。她只要用脚一拨,便是一大堆,凭她挑任她选。可如今倒好,一个貌不惊人还带几分乡农气息的司马昊,却硬生生地将她的魂魄摄了去,让她寝食难安,魂不守舍。若不是中间隔着个方蕊,依着她自己的性格,早就会寻个法子向她表白了。 她知道自己和司马昊中间,隔着一道深深的鸿沟,方蕊又是他的心爱之人。自己若是将她杀死,司马昊早晚必然知道,那岂不是会大大的伤了他的心,自己到头来还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但她又不甘心这样便断了自己的念想。就在这时,一个大胆的念头浮上了她的脑海,她何不趁着混乱之机,悄悄地将方蕊掳走,逼着司马昊前来寻找,到时好便好,不好的话,拼着和他们一块儿死便是了。 由于当时战场上情形太过混乱,大家都在拼命厮杀,谁也顾不了谁。司马昊追赶乔宫时,来不及也不可能告诉方蕊。所以当太庙的厮杀终于平息之后,她便再也找不到司马昊的踪影。于是,她只好按事先约定,悄悄回到客栈等候。 而乔青要找到方蕊,那是再也容易不过的事。当天日暮时分,她便得知了方蕊的住处。是夜她悄悄潜到方蕊的住的地方,先用迷药将方蕊迷住,然后将她掳走,并带往会合地点。待沈翰一行人上船之后。方才知道司马昊已经被自己外公擒住。这样一来,更坚定了她的想法。 这天晚上,乔青待大家都睡了之后,独自坐在舱中想着心事。眼下正是非常时刻,长痛不如短痛。还不如趁早把自己的心思向司马昊挑明,或许会事情会有转机也未可知,于是她便打定了主意,下到底舱来,有了刚才的那一幕。 望着沈翰和乔青他们离去的背影,司马昊心中是又悔又恨,方才知道江湖之中,人心是多么的险恶,多么的可怕。自己不仅辜负了了师父的厚望,反而将师妹也搭了进来。现如今,自己只有静静地躺在这儿等死,实实地叫他心中愤懑难平,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恨恨地朝船板捶了下去。这一下下去,力道不是很大,倒叫他吃了一惊,原本不能动弹的手脚,此刻却能稍微的活动起来,再一试内力,似乎内力正在一点一点的向丹田聚集。难道刚才乔青喂给自己吃的,并不是什么毒药,反而是解药不成?她这是要干什么呢?他来不及多想,赶紧伸手将方蕊口中的毛巾拔了出来。 第134章谁为情狂(下) 司马昊来不及多想,伸手便将方蕊嘴中的毛巾拔了下来,急忙问道:“蕊儿,你没有事儿吧?” “师兄……。”方蕊心情格外地激动,梗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地向下掉着泪珠。 刚才乔青和司马昊的对话,她是一字不拉地全部听了进去,此时她不但不记恨于乔青,反而心中暗暗地有些感激于她,若不是她将自己掳来,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听到司马昊这些发出肺腑的声音,人生能得一知己如此,她还有什么可求的,当听到司马昊愿为自己殉情而死时,更是令她激动得泪如泉涌。 看到方蕊这个样子,司马昊忙将好言相慰道:“蕊儿,你不用难过了,都只怪我没照顾好你。让你受苦受累了。我真是惭愧得很,竟然没有想到乔青是这么一个人物……。” 方蕊看了看司马昊说:“师兄,你是当真不知,还是故意装傻,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来乔姑娘对你的一番深情吗?” 司马昊一怔说:“蕊儿,你这话是从何说起,乔青若是真的对我有意,怎的又会使出这种手段来。” “唉……。”方蕊叹了口气说:“你呀,当真是练功练傻了,那有象你这样的,全然不懂女孩子的心思。从我们与她相识以后,她便对你有意了。” 司马昊不解地望着方蕊说:“照这么说来,你早就知道乔青是位姑娘了?” 方蕊点了点头。 司马昊接着又说道:“那你为什么不将此事告诉我呢?” 方蕊对司马昊一白眼说:“呵,告诉你,你还不会整日的和她厮混在一起了,那乔青说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哼,我方蕊又会如此傻吗,让人家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司马昊闻言,用手指戳了一下方蕊的额头说:“哎呀呀,我真被你们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害苦了。你若是早将此事告知与我,那会生出今日这许多变故来。”末了,又问道:“你是怎样被乔青掳到这里来的?” 方蕊便把自己在太庙怎样与人对阵,后来才发现与自己对阵之人便是乔青,乔青又怎样放过自己,自己又怎样在客栈等待司马昊,最后又怎样被乔青点了穴道,被掳到这儿来的经过,细细地向司马昊描述了一番。她虽然说得云里雾里的,但司马昊还是听明白了,他心里不禁升起了一个大大的疑问来,于是向方蕊问道:“乔青刚才说,她给你喂了毒药,难道是假的?” 方蕊轻笑着说:“她的话只能骗得了你这号傻瓜,她要杀我,早在太庙之时便可下手,何必等到现在。” 司马昊有些不解地说:“那她葫芦里倒底卖的什么药啊?” “卖的什么药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啊?”她看看司马昊,表情复杂地说:“师兄,你这人忒地薄情寡义,枉费人家一片心思了。”停了停,又接着说:“这样也好,你就是想撇下我,恐怕也难了。” 说完这话,两人不禁四目相对,会心地笑了起来。 却说这一日东风刮得甚紧,司马昊他们这只船,虽是逆水而行,但却是顺风,倒也行走得快,第二天傍晚便离安庆不远了。在一个偏僻之处,沈翰命人将船靠岸,岸边的大路上,早有马匹、车仗等着。众人弃舟登岸,上了车马向北而行。临行之时,乔宫等人突然发难,将船主和一干船员悉数杀死,然后放起火来,这只大船顿时燃起了熊熊大火,没有留下沈翰他们一丝痕迹。 这时司马昊内力已然凝聚了四五成,若是只身行走,自然没有问题,但若要与人厮杀,那还是远远不够,对方乃是江湖上的绝顶高手。他功力未失之时,尚不是那“千面人屠”沈翰的对手,更何况现在自己功力恢复不到一半,加上方蕊又在身边,还多了一价羁绊。所以他只能隐忍不发,装出功力全失的样子来。 还在船即将靠岸的时候,乔青便带乔宫和另外几人来到舱中,她冷冷地对司马昊说:“本待将你二人丢入长江喂鱼,但念你我相识一场也是不易,姑且将你们带上岸去,再找个风景不错的地方,将你俩埋了,也算遂了你们的心愿。”说着,便叫乔宫等人,将司马昊和方蕊搬上岸去,放于一辆车子当中。 当他们这一伙人,离开岸边向北走动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行了约有五六里路时,来到了一个较为空旷的地方。这时就见大路中央,有一人拦在中央,挡住了沈翰他们的去路。 乔宫见状,连忙策马向前一看,只见这人黑纱蒙头,身材不甚高大,倒是他身后那只狗,活像小牛犊一般,很是威风,见乔宫走近,顿时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来,乔宫忙将马儿勒住,喝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拦住我们的去路?” 这人冷冷地回答说:“你这人好生无礼,俗话说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似你这样毫无教养,难道爹娘早死了不成。” 听了这话,乔宫气得三尸暴跳,五窍生烟。他几时受过人家这等辱骂,不禁大骂道:“那里来的鸟人,竟敢跟老夫如此说话,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言未毕,人已犹如一只大鸟般,从马上腾空跃起,伸手便向这人头顶抓下。 这人见乔宫腾身向自己攻来,竟然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眼看乔宫那铁钩般的手爪,就要抓倒头顶时,身子倏地向旁一闪,便轻易地躲了过去,一边笑嘻嘻地说:“唔,倒是有些手段,咱们便玩玩吧。”一边反手向乔宫的手腕拿去。 乔宫这一招击空,心中不禁大吃一惊,要知道他一招“苍鹰搏兔”,乃是他赖以成名的绝技,几十年来在江湖中,不知有多少成名的好汉,倒在了他的这一击之下。可是今晚,自己不但没有将对方击倒,对方反而向他的手腕拿来。从他那轻盈飘逸的姿态中不难看出, 这人不仅招数精妙,应付自如,其内功更是不弱,仿佛还在沈翰之上。他的手掌还未及体,一股阴柔之风已经向他袭来。怪不得这人有持无恐,却原来是一顶尖高手,就连他这老江湖也看走了眼。 乔宫不敢有丝毫马虎,连忙凝神接战。一招“举火烧天”,左手从左向右挥去,右手从下向上,朝这人的中宫捣去。 谁知这人这一下竟是虚招,突然之间,整个人便如鬼影一样,倏地便到了乔宫的后背,待乔宫发觉不妙时,那里还来得及。这人的手掌已经搭上了乔宫的右肩,就听“怦”的一声,乔宫的一条右臂便垂了下来。与此同时,那条牛犊般的狗儿,也窜上去,在乔宫的大腿上,狠狠地扯下一大块肉来。 就听乔宫一声惨呼,身子摇摇晃晃的,已经没有了招架的能力,这人得手,并不轻易放过,举掌便向乔宫头顶拍落。 乔青在马上看到这一切,早已吓得惊声连呼,香汗遍体了。她苦于自己武功与这人相去甚远,加上乔宫与这人只走了几招,被以落败,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所以没有一点准备,怎还来及救援。眼见得乔宫就要鸣乎哀哉了。 “住手!”随着一声断喝,早有一物挟着啸声,向这人射到,这人便象是脑后长了眼睛一般,反手一操,便把射向自己的东西接在手中,与此同时,他只得将乔宫放过,待他回过身来时,面前已是多了一人,来的这人正是沈翰。这人低头一看,见拿在手中的东西,竟然是一只油淋淋的鸡腿。不禁咯咯地笑将起来。伸手摸了摸狗的脑袋说:“红儿,我便把这鸡腿赏了给你吃如何,你和他一般无二,他吃得你也吃得的。”说着,便将鸡腿塞进了狗儿的嘴里。 这武功高强,黑纱蒙面的人正是林锦云,原来那晚在汴梁城,夜挑了青龙堂的时候,林锦云早以发觉有人伏在暗处,她之所以没有将这人干掉,为的便是要跟踪于他。这人以为林媚娘以已经远去,于是慌忙出了汴梁城,直奔山东济宁而去。他那里知道身后不远处跟着一只大虫,乃是他“四象会”的索命克星。待到了总坛之后,忙将青龙堂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地向副舵主“白骨疯魔”徐亦鸣,细细地述说了一番。林锦云是何等样人物,此时她正伏于暗处,无意之中听到了徐亦鸣提到了“花刺猬”管平的名字,这管平乃是林锦云的第一个仇人,听到这个消息岂有轻易放过的道理,便尾随徐亦鸣一直跟到了濂泉山庄,并将徐亦鸣、管平等白虎堂的人,杀了个干干静静之后,又悄悄来到栖霞岭祭奠父亲司马逢春,没想到却在此发现了兄长司马昊的踪迹。 她因心中始终放不下陈墨雨,返回汴梁后,便到陈墨雨旧居去探望,正好碰见陈墨雨主仆二人也来凭吊。于是她一路跟踪下来。直到了濮阳方才现身,自然免不了一番打斗纠缠。待最后从陈墨雨口中知道了司马昊的去向后,恨不得立时便飞到兄长身边,与他亲热地交谈一番。互诉这些年来的痛苦遭遇。 第135章生死存亡一瞬间 在濮阳她借了陈墨雨他们的马匹,披星戴月地向金陵赶来。这日,她正过了安庆,要顺长江往东而行的时候,突见前面不远处燃起了冲天大火,她连忙赶上前去看个究竟,却发觉是一只大船正在熊熊燃烧,她一时动了侠义心肠,以为船上还有活人,待她跃上船去之后,才发觉船上之人,早以被人悉数杀死。只得退回到岸边,这时只见“红儿”在她脚边低声地呜鸣着,林锦云马上便知道这些人刚离开不久。也活该沈翰他们倒霉,这事叫林锦云撞着,她岂有不去讨个公道的道理,所以撒腿便追了上去,不多时就追上了沈翰他们。于是她绕了过去,在前面将他们拦了下来。 却说沈翰见林锦云没用上几招,便将乔宫打得大败,着实叫他吃了一惊。为了救乔宫,他来不及想其他的办法,顺手便将正在吃着的鸡腿,当暗器向林锦云打了下去,随之飞身跃起,来到了林锦云的身边。看见林锦云旁若无人的神态,竟也哈哈地笑将起来说:“你这娃儿好俊的功夫,就是说起话尖酸刻薄得紧。这倒很对老夫的脾气。” 林锦云一拱手说:“过奖、过奖。在下虽然说话尖酸刻薄些,却还未曾干过那杀人越货的勾当。” “哈哈哈……。”沈翰闻言不由得一阵大笑:“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年纪轻轻的就是不知轻重,看来你是要替那船上之人讨个公道,也罢,老夫看你刚才与我那奴才交手,倒是有些手段。若是不与你过上几招,你定然心有不甘。” 林锦云嘻嘻哈哈地说:“我看阁下倒也有些年纪了,怎不在家纳福,偏要干这人见人恨的营生,这不知轻重四字送给阁下,倒是再恰当不过了。” 听到这里,沈翰的脸上再也挂不住了。他沈翰自出道以来,江湖中听见“千面人屠”之名,那个不闻风丧胆。想必眼前这娃儿定然不知老夫的名号,才敢这趟混水,说出这些大不敬的话来,于是把脸一沉,说道:“你这娃儿姓甚名谁,你师父又是什么人,在我千面人屠跟前撒野,你当真活得不耐烦了么?” 林锦云听见沈翰这话,更是笑得花枝乱颤,她指了指沈翰说:“什么千面人屠万面人屠的,我才管不了那许多,我黑面罗刹曾在佛祖面前立下誓愿,今生在这世上,遇到不平之事,便要管上一管,今日你撞见我,只怪你们没有造化,自己去认倒霉。至于我师父的名讳,岂是你们这些下三滥的人问得的么。” 林锦云这番话,犹如一块石头投入水中一样,霎时激起了层层涟漪,众人闻之都为之一震,人人脸上都显出了惊恐的神情来。特别是这沈翰更是大吃一惊,眼前这其貌不扬的年青人,便是近来江湖中人闻之色变的魔头么!他不由得问道:“照这么说来,你便是连挑我青龙堂和白虎堂的人了?” 林锦云把头一昂,回答说:“这些人个个都该杀,便是死上一万遍也不为过。听阁下的口气,你便是他们的头儿了,若如此,我更是饶你们不得。” “哈哈哈……,你这娃儿好大的口气。”沈翰笑着说:“真是老天有眼,将你送上门来了,你就是不来,老夫也迟早要找你的晦气。娃儿呀,休怪老夫心黑手辣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钻,你就认命吧。” 话还落音,沈翰突然双掌一错,跟着向前一推,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劲力,便向林锦云当胸击到。 此时的沈翰心内已是狂怒至极,恨不得这一招便将林媚娘,毙于手下,因而一出手,就使上了十成的功力。这沈翰乃是当世绝无仅有的高手之一,近些年来,虽很少与人动手,大多数事情都由“赤面猞猁”史文彬和乔宫他们去办,但功夫却是没有搁下的。这苦练了几十年来的功力,一旦爆发出,其威力可思而知。林锦云就觉一股热浪迎面扑到,立时一转身,将这股劲力避了过去。 沈翰不待招数用老,左手使出了自己的绝技“摘星手”,手臂陡地便到了林锦云的头顶,五指向下插去,右手握成拳状,一招“蟠龙吸水”,击向了林锦云的丹田之处,将林锦云罩在了自己的掌风之下,他使出的这两手,左手为阴,右手为阳,是两种不同的路数。当年在与“摩云金雕”方砚竹过招时,便叫方砚竹吃了苦头,那时功力还没有今日这般深厚。今天经过几十年的浸淫使将起来,其威力自是不可与以往同日而语。 好个林锦云,见沈翰使出这样的怪异功夫来,却是没有半点慌乱。她不退反进,右手从下向右挥去,左手从下向上一拨,紧接着身形一晃,整个身子倏地便从沈翰的左手下钻了出来,左手五指并拢,形成鹤嘴状,一招“竭泽而渔”,反刁向沈翰的左手,右手食中二指,直向沈翰的左肋插下。 对林锦云这一匪夷所思的打法,沈翰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方知眼前这年青人,武功高得出奇,他不仅能轻易地躲过自己赖以成名的杀着,而且还能向自己反击过来,怪不得青龙堂和白虎堂的人,连连栽在他的手上,这样看来也就不冤了。心中不由得暗暗地佩服起来。他再也不敢轻视林媚娘,使尽全身的解数,与林媚娘缠斗起来,方圆十几丈里,到处都好像是他俩的身影,就见拳风习习,喝声不断。众人那见过这样的恶斗,为免误伤,都躲得远远的。就连“红儿”也是站的远远的,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们。 这两人你来我往,直斗得天昏地暗,其势好不惊人。待斗到几百个回合之后,猛听得沈翰大喝一声,整个人便如离弦之箭一样,向林锦云激射而至,人还未到,一股狂风便到了林锦云的胸前,林锦云见不能硬挡,早以将身儿拔起,在空中便把蝉翼刀和毒龙鞭拿在了手中,一挨身子着地,毒龙鞭犹如一条灵蛇般,已经缠上了沈翰的左手手臂,林锦云快如闪电般地滑步上前,蝉翼刀便向沈翰的颈上斩去,这时沈翰的左手,已经被林锦云的毒龙鞭紧紧缠住,无法回身防御,沈翰心中一凉,暗呼“我命休矣。”沈翰叱咤风云一生,没想到今晚就要人头落地,命丧当场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锦云背后早有一人持剑袭来,待她发觉时,剑锋就快附体了,她若不将斩的沈翰的刀收回,虽杀得了沈翰,自己也难免一死。危急之中,她手中蝉翼刀向后撩去,右脚已经踏向沈翰腰间,人已经借力,左手一松,将毒龙鞭丢弃,跟着一个后翻,从来袭之人头顶越过,顺手在这人背上拍了一掌,待人到了地上,身子已在七八步外。这一下险到了极至,三人都到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众人看了,都不由惊呼起来。 再看沈翰被林锦云一脚,正踢在腰间,这林锦云功力何等了得,就见沈翰整个人都飞了起来,跌倒在一丈开外,一时动弹不得。 刚才袭击林锦云之人正是乔青,就在沈翰与林锦云两人打得难分难解之时,乔青也是高度戒备,目不转睛地盯得他们二人,当看到林锦云的毒龙鞭缠上沈翰的手臂时,她已知不妙。明知自己的武功与林锦云相去甚远,若是与她斗,只能白白送死而已。但毕竟是亲情所至,但到了这时,她也顾不得这许多危险,拔剑就冲了上去。所幸林锦云这一掌,是在半空中所发,力道不是很大,其目的也只是想逼退乔青而已,但这也令乔青禁受不起,一口鲜血早以喷了出来。这时“红儿”也冲了上来,“嗷”的一声,将乔青左臂咬住,往下一拉,便将乔青扯翻在地,复一口将乔青的咽喉衔在口中。 饶是沈翰和乔宫都是征战沙场多年,杀人无数的人物,看见这惊险的一幕,也自吓魂飞魄散。一个苦于负伤甚重,行走不便。一个苦于太远,相救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乔青被狗咬死。 这“红儿”乃是夺命观音训练了多年的,没有主人的指令,绝不会将猎物咬死。众人如此担心和害怕,只是一场虚惊而已。 这时林锦云已经来到乔青的跟前,她心中对乔青已是非常的痛恨,恨她在背后对自己下手。她用手轻轻地拍了拍“红儿”的脑袋,“红儿”便将口松开,退过了一旁。林锦云朝躺在地上的乔青看去,这才发现刚才袭击自己的人,竟是一绝色女子,便有了几分恻隐之心。她见乔青也正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眼睛里充满了怨毒之情。不由得把脸一沉说:“你这狗贼,竟然想从背后向我偷袭。似这种小人的动作,也只有你们这狗东西使着出来。我今日若是将你留下,日后你又会去祸害别人,你就认命吧。”说着,便将蝉翼刀举了起来,作势便要戳了下去。 “住手。”随着声音刚落,又有一人窜进场中,拦在了林锦云的跟前。来的正是司马昊,他对林锦云一拱手说:“请英雄刀下留人,饶过她的性命。” 林锦云冷笑一声说:“癞哈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你是什么人,竟敢管我的闲事。” 司马昊笑了笑说:“在下司马昊,这厢有礼了。”说着,双手抱拳,施了一礼。又指了指乔青说:“这位是在下的朋友,俗话说得好,饶人处且饶人,现在他们都以负伤,还望英雄放过他们。” 第136章怎一个杀字了得 林锦云听到司马昊三字,便如炸雷在耳边响起一般,她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又追问了一句:“你刚才说你叫什么来着?” 司马昊回答说:“在下复姓司马,单名一个昊字。” 林锦云又再次问道:“你可是汴梁府栖霞岭人氏?” “正是在下祖居之地。敢问这位英雄,你是怎么知道的?”司马昊一头雾水,不由得反问道。 到这时林锦云一颗心儿已是怦怦直跳,眼前的一切顿时模糊起来,她声音颤抖地又问道:“那司马逢春是你什么人?” 司马昊忙回答说:“是在下先父。” 就听“咣当”一声,林锦云手中的蝉翼刀便掉在了地上,她慢慢将脸上的黑纱取去,“卟嗵”的一声,便跪倒在司马昊的脚下。无限深情地叫了一声:“哥哥……!”然后放声大哭起来。 司马昊一时还没反映过来,人就像在半天云里一样,慌得手足无措,连忙伸手去扶锦云,口中忙不迭地说道:“快快请起,快快请起,英雄万不可如此,这岂不是折杀我了。” 林锦云抬起头来,满脸泪水地说:“你当真不记得我了?我是锦云啊。” 司马昊一惊,有些疑惑地说:“我那苦命的妹子,早以不在人世了,壮士休得哄我。” 林锦云又喜又悲地说:“哥,我真的是锦云呀!” 司马昊闻言,不由得将林锦云仔细地端详起来,少年时锦云的影子又依稀出现在眼前,他声音有些梗咽地问道:“你果真是我那苦命的妹子?” 林锦云含泪点了点头。 司马昊又问道:“你真的是锦云?” 林锦云含泪又点了点头。 “哈哈哈……。”司马昊仰天一阵狂笑,接着双手乱舞,高叫道:“苍天啊!你总算开眼了,!苍天啊你真的开眼了……!”话还未落音,便蹲下身去,将林锦云紧紧地抱在怀中,生怕有人再从他的怀中夺走一般。然后毫无顾及的,痛痛快快地大哭起来。 许久许久,这兄妹俩才慢慢地分开。这时沈翰、乔青、乔宫等人,都已经被人扶起,站立在一旁看着他俩。方蕊和“红儿”也站住司马昊兄妹的身后,全神戒备着。 过了一会儿,司马昊将林锦云拉了起来,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说:“没哭了,这么多人在看着我们呢。” 听了这话,林锦云不由扫了这些人一眼,转而对司马昊说道:“哥,你怎的和这些人混在一起?” 司马昊笑了笑说:“妹妹,你误会了,我也是被他们从京城掳到此地的。” 林锦云闻言便说道:“既然如此,那便留他们不得,待我将他们都打发了,再来与哥哥叙旧。” “不可。”司马昊忙制止道:“妹子绝不可滥杀无辜,他们之中有些人确实该死,有些人却是各为其主。不能不问青红皂白,一概诛杀,岂不是有悖侠义之名么。特别是那女子,乃是哥哥的朋友,救了我等的性命,妹子更不可造次。” 林锦云点了点头说:“哥,你既如此说情,我便饶了他们,只是可怜了那些船中的冤魂。除恶务尽你也不知道么。这次放过了他们,下次说不定又会祸害别人。” “哈哈哈……。”沈翰一阵大笑后,对司马昊说:“娃儿呀,看来你还是欠些火候啊,没有你家妹子机敏哟。岂不闻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将我们放了,不怕我日后再来向你寻仇么。啧啧,这等心肠,怎能在江湖中走得。”转而又对林锦云说道:“姑娘好高深的武功,老夫纵横江湖几十年,从未碰过你这样的对手,今番败在你的手里,倒也痛快得很,只是有一事不明,还请姑娘据实相告。” 林锦云冷冷地说:“你要问什么事,尽管问来?” 沈翰说道:“请问姑娘,‘夺命观音’是你什么人?” 林锦云回答说:“那是我的授业恩师。” “哦,怪不得,怪不得。”一件往事猛地跃上了沈翰的心头。 那还是四十多年前,他随大军驻扎在武昌,有一日夜间与众兄弟在黄鹤楼上喝酒,喝了有一两个时辰后,大家都以脸红耳热,有了七八分醉意。。只有沈翰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他们大呼小叫,划拳行令。这时有一汉子来到沈翰面前,卷着舌头对他说:“大……哥,今……今天你怎……的不让……让我把……把那小妮子,弄……回武昌来,也好让兄弟们快……活快活。” 沈翰把脸一沉说:“再说了,你将人家爹娘杀了,房子也烧了,还想糟蹋人家姑娘,就不怕遭报应吗。” 那汉子听了沈翰的话后,却说道:“那些都他妈……的反贼,杀一个少……一个。有什么可……怜悯的。只是可惜了那小……妮子,长的那个水……灵哟,可……惜了。” 沈翰冷冷地说道:“郝老四,你要是想多活几日,就不许再提那妮子的事儿,你要是敢坏了老子的规矩,我活剥了你。” 这叫郝老四的,听了沈翰的一番教训后说:“我听大……哥的,不再提这……事儿。”说完又摇摇晃晃地去喝酒了。 次日,沈翰和这十多人,奉命押着昨天各地抢来的女人和财物送往燕京。初时倒也无事,但走到武胜关附近一处较为僻静的地方时,却出了大事。只见路中央有一人拦住了去路,她头罩黑纱,全身穿的也是一身黑色的紧身衣靠。 昨晚喝醉了酒的郝老四,见有人路拦路,便拨马上前,喝道:“前方何人,连爷爷的道也敢拦,你活得不耐烦了么?” 这人听了连声冷笑,笑声甫定,这人突然跃起,一眨眼间便到了郝老四头顶。但见寒光一闪,郝老四一颗人头便“骨骨碌碌”地滚去好远,一股热血喷出老高,身子却还在马上。 这突然发现的变故,把沈翰一干个个惊得目瞪口呆。要知道,跟随沈翰前去燕京的这十多人,可都是武功高强,能征惯战之士,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凶恶之徒。特别是那郝老四,一身功夫更是了得。曾在关外,独身与一帮马匪厮杀,不仅杀了马匪十多人,还能全身而退,在关外闯出了不小的名气。而今天在这武胜关前,却连一招也没走上,便丢了脑袋,这叫沈翰大为震惊。 这时便听到人群中有人高喊:“点子太硬,大伙并肩子上啊。” 话音刚落,这些人便各抽兵刃,将这黑衣人围在了中央。 大家这时才看清楚,这人左手拿着一把薄如蝉翼的短刀,右手拿着一根墨黑的长鞭。只听她字字透着寒意的说:“荧烛之光,也敢与日月争辉,你们这是找死!” 话音刚落,右手的鞭头已经将右前方,击得脑浆迸裂,随着一侧身,将左边一人右腿斩断。眼见得这两人立时了帐,不得活了。众人一看,知道不全力拼杀,都难以善终,于是发一声喊,一齐冲了上去,与她战在了一起。 初时沈翰并没有将这人放心上,他还认为郝老四丧命,是对方突然袭击所致。待发觉围上的十多人,已经有五六人躺在血泊之中时,他此时若再不出手,自己手下便会像宰羊一样,被她杀个干干净净。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一纵身便到了这人的背后,右手一招“苍鹰搏兔”,五指弯成钩状,向这人背上大椎穴抓去。左手握成拳头,向他的腰间击去。这一下沈翰使用了十成劲力,真的如排山倒海一般,看看便要将这人毙于手下。 那知这人身后就像长了眼睛一样,一挨劲风及身,已然将身子拔起,一声清啸之后,手中的长鞭,竟然像条毒蛇一般,快如闪电一样,向沈翰的颈间卷来,身子一挨落地,又将一人砍翻在。 沈翰一见鞭子向自己卷来,便识得这招的厉害。危急之中,他来不及多想,一个“张衡观天”,身子向后倒去,接着又一个“懒驴打滚”,才躲过这一击。 就在这时,又传来了有人中招时的惨叫,沈翰举目望去,场中连他在内,只剩下三人了。这是他自出道以来,没有遇到过的惨状。他知道今晚自己今晚肯定难逃一死了。只有拼却这条性命不要,放手一搏,或许有一丝生还的希望。于是他复又猱身而进,双掌平举,左腿微曲,右腿徽绷,一招“推窗望月”,使全身劲力,向那人击去。那人见沈翰这招甚是厉害,移形换位奇快,匪夷所思地身子向一侧飘去,手中的短刀又另一人,捅了个透心凉,眼见得也吹了灯。 另一人见下一个便要轮到了自己,吓得转身便跑,转眼便没了踪影,把个沈翰孤零零地丢在场地上。而那些要押解进燕京的人,早以跑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几位辆车子还在原地。 那人见场上只剩沈翰一人,便把短刀放入鞘中,又将长鞭收拢,迈步来到沈翰面前说道:“本来我要将你戳上七八个透明窟窿,但念你在黄鹤楼上的那番话,还有一丝丝人味,今天姑且饶你一条性命。倘若还不知悔改,日后我一定前来取你项上人头。” 沈翰闻言便说道:“阁下武功高深莫测,沈某自愧不如,我今天栽在你的手上无话可说。但能否告诉在下你姓甚名谁么?” 那人哈哈一笑说:“告诉你也无防,我难道还怕你前来报仇不成,‘夺命观音’便是我的名讳。若想报仇,日后可上武当无念谷找我便是。” 沈翰听了“夺命观音”的话,也很硬气地说:“沈某今天栽在你的手,只怪我自己学艺不精,日后我定当找你讨教。若再败于你的手上,我定当自刎而死,以谢你今天不杀之恩。” 第137章久别重逢话不尽 沈翰自“夺命观音”手中讨得性命后,不久便返回了北方,从此更是潜心学艺,武功日渐精进,后奉命潜到红巾军小明王身边卧底,为元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其间几次想到武当无念谷,去找“夺命观音”讨教,但苦于军中事务繁忙,一直无法脱身。但奇怪的是这“夺命观音”也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不见了踪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几十年过去了,沈翰也就将这事淡忘了。全没想到四十多年后的今天,却在此处碰到了她的传人。一番交手过后,他知道此生再也无法胜过对方,只有一事了之。 于是他便对乔青、乔宫说道:“这‘夺命观音’乃是老夫敬仰的前辈高人,今日我败也败在她的手中,我一点儿也不丢脸。从此后江湖上再没有了沈翰这号人物,你们就此赶回漠北,再不可到中原来了。”话一说完,身子便向后倒去。 乔青、乔宫等听沈翰的话,似觉不对,正要相劝时,见沈翰向后倒去,顿时一声惊呼,赶忙上前去扶。只见沈翰脸色铁青,已经没有了呼吸。乔宫用手一搭沈翰脉门,接着又对乔青摇摇头说:“老爷子走了……。” 乔青顿觉天旋地转,重伤之余,又遭此打击,不由得昏了过去。司马昊吃了一惊,一个箭步便到了乔青的跟前,忙帮助她推血过宫。不一会儿,乔青悠悠醒转,轻轻地哭了起来,司马昊连忙安慰说:“乔青,你不必难过了。老爷子轰轰烈烈一生,却也难得了。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将他葬了,也好让他入土为安。” 司马昊见沈翰自绝身亡,只道他孤辟高傲,性如烈火。今日在林锦云手下败得如此之惨,对他来说已是奇耻大辱。自己一世英名付之流水,因而着实令他伤心。一时想不开,所以自断经脉而死,看到这一幕,司马昊的心中竟然莫名其妙地生出一丝怜悯之情来。 乔青看了一眼司马昊,然后一把将他推开,冷冷地说:“多谢司马少侠的关心,我番邦女子还不至于懦弱到要人关心的地步。”说着,站起身来,对林锦云施了一礼说:“蒙姑娘不杀之恩,小女子没齿难忘,容图日后相报。”转头对乔宫等人说道:“我们走吧。” 司马昊望着乔青他们远去的背影,心中怅然若失,就好像乔青他们将自己什么心爱的东西拿走了一样。乔青往日诸多的好处,刹那间一齐涌上了他的心头。他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 看见司马昊这副丧魂落魄的样子,林锦云笑了笑说:“哥,人家已经去得远了,你还站着干什么。你就不怕冷落了我们么。” 方蕊接过话儿说:“姐姐有所不知,那可是师兄的心爱之人。还有什么比心上人离他而去,更令他丢了魂儿的事么。” 林锦云禁不住吃吃地笑将起来,司马昊脸色一红,不由得朝方蕊一瞪眼说:“就你贫嘴。”接着对林锦云说:“这是我师妹方蕊。”转而又对方蕊说:“她便是我常常提起的妹子锦云,你们以后多亲热亲热,就当姐妹一样。” 方蕊闻言,忙对林锦云盈盈地施了一礼说:“小妹方蕊,拜见姐姐。” 林锦云忙将方蕊扶起,端详了一下说:“哟,好个俊俏的妹子,与我兄长倒是天生的一对。” 方蕊听了这话,一张俏脸顿时羞的通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心里头却是万般地受用。 司马昊故意一板脸说:“几十年没见了,你还像小时候那般饶舌,也不怕人家笑话。” 林锦云嘻嘻一笑说:“唷,你这当哥哥的,还当真耍起威风来了。” 司马昊“卟哧”一笑说:“你们闹够了没有?闹够了的话,我们就走吧。” 司马昊这次兄妹重逢,自然是感慨万千,两人心中都有着说不完的千言万语。此地离安庆城不远,这安庆城又是一个水陆兼济的大码头,三人一商量,决定还是先前往安庆再说。于是三人一路说说笑笑,不一时便进得安庆城来。他们找了一家较好的客栈,又要了两间上等客房住了进去。方蕊又多要了两支大大的红烛,将个房间照得亮亮堂堂的。司马昊吩咐店中小二,置办了几样上好的酒菜,三人边吃边说,显得很是热闹,特别是司马昊兄妹,自出山以来还未曾这般高兴过。 刚才在城外因情况紧急,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厮杀之上,方蕊对这位令司马昊朝思暮想的妹妹,看得不是很清楚,此时借着明亮的灯火,她暗暗地将林媚娘细细地打量起来。越看越是在心里惊叹,“这真是上天的造化,怎的生出这般绝色女子来,漫说是青年男子,就是我这黄花少女见了,心中也会生出三分喜爱来。”由此她不禁想到司马昊曾对讲过,他和这个妹妹并不是亲兄妹,但两人之间那份深情,却是一般亲兄妹也难做到的。但那是小时候,如今两个均已长大成人,象林锦云这样的绝代佳人,又上那儿找去,所以难保师兄不会移情他向。想到这里,一颗心儿便向下沉,特别是看到他们一路上那种亲亲密密的样子,方蕊的心中更是泛起了一股酸酸的感觉来。 望着眼前的兄长司马昊,林锦云心中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他如今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自己唯一的亲人了,儿时那个憨厚、孝顺,又有些许顽皮的哥哥,此刻就坐在自己的面前。但儿时的踪影在他身上已经是荡然无存了,岁月的沧桑过早地爬上了他的额头,他眼角那几丝若隐若现的鱼尾纹,更加衬托出了他坚毅果敢的神情。 几十年来她朝思暮想,多么企盼有朝一日,能想小时候一样,在他的跟前再撒上一回娇,把自己满腹的苦水,在他的跟前尽情的倾泻。如今这个愿望终于来到她身边的时候,她却好像是坠入五里雾中,心中竟然是一片茫然,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睡梦之中。往事就像是天上的浮云般,一桩桩一件件,在她的眼前飘来飘去,她不禁呆呆地望着司马昊出神。 “妹,你发什么呆,赶紧吃菜呀。”司马昊又像小时候一样,不停地给锦云碗里夹着菜。 司马昊一声亲切的声音,把林锦云从沉思中唤醒,她看着司马昊满眼都是怜爱和关怀的神情。那种久违了的、充满了甜蜜亲情的感觉,像雨露般滋润着她的心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叭嗒叭嗒”地直往下掉。 司马昊一见,笑了一笑说:“妹妹,你这是干啥,你我兄妹今日相逢,你应当高兴才是,怎的流起泪来了。” 媚娘却答非所问地说道:“哥,你好狠的心,把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地丢在那个小镇之上,娘当初是怎样交待你来的?” 刚才还在路上的时候,司马昊便把自己这些年的遭遇,向林锦云说了个大概。此刻见锦云旧事重提,不禁挠了挠头说:“唉,那时我一心只想为娘报仇,那曾想过这许多事情,若不是我福大命大,碰见了花师兄将我救下,又蒙师父不弃,教我一身本领,恐怕与妹妹永无相见之日了。” 林锦云笑着说:“哥,就凭你那点微末功夫,就敢前去寻仇,你忒地将天下人小看了。” “可不是吗。”司马昊接着说:“那时候年纪太小,怎知道江湖之上这般凶险。我倒没有什么,只是害得你受了这么多的苦,哥哥我对不起母亲,也对不起你。” 方蕊插话说:“那是个乱哄哄的世界,莫说你年纪尚小,若是现在依着我,也会前去寻仇的。” 林锦云接着说:“方蕊妹子说得极是,我怎的真会去责怪于你,只是你让我牵肠挂肚这么多年倒是不假。” 司马昊点了点头,望着林锦云问道:“妹妹,这些年来,你是怎么渡过来的?怎的学了这么一身出神入化的本领?” 听了司马昊这话,林锦云脸色立时变得凝重起来,她端起碗来喝了一口酒后,便将自己当初如何在小镇之上,被管平贩卖到南京,自己如何在“锁春楼”学艺卖笑,后来又如何因陈墨雨的事儿,被官府囚禁卖出,自己又如何在湖广均州脱险,被夺命观音收为弟子,自己如何艺成出山的事儿说了一遍。 当林锦云说到陈墨雨三字时,司马昊不禁一惊,暗道“妹妹说到的陈墨雨,难道就是我在黄龙寺结识的陈墨雨么,天下那有那么巧的事儿。”不禁插嘴问道:“你刚才说的陈墨雨,怎生模样?” 林锦云一怔说:“怎么,难道哥还认识他不成?”于是便把陈墨雨长的什么模样,向司马昊描述了一番,最后说道:“这个冤家,现在可能到了燕京。与他那个什么义兄朱棣相见了。” 司马昊听后,一拍腿说:“果真是他。”便把自己如何前往黄龙寺,如何结识陈墨雨的经过告诉了林锦云。又望着锦云问道:“你可知道他是谁的高徒?” 林锦云听后摇了摇头。 司马昊说:“他便是圆性法师的高徒,妹子你此番前往黄龙寺做出这样事来,忒地孟浪了些。依愚兄看来,圆性法师并不象你师父说的那种人。” 听了司马昊这番话,林锦云心头不禁一震,那晚的情形又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怪不得他当初的表情是那样的复杂,敢情竟然是这个原因。如此看来,自己真的错怪他了。想到这里,脸上竟泛起愧疚的神情来。 第138章相见难时别亦难 司马昊看了看,心中感概万千,过去在自己心目中那个懦弱、善良且又十分可爱的妹子,如今已经成了一个叱咤风云的女中豪杰,使他本来十分欠疚和不安的心情,得到了一些安慰,看到锦云脸上的表情,他暗自在心中说道,“她如今已经长大了,再不是我心中的那个样子了,现在她一身本领不知高过我多少,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母亲地下有知,也应该感到安慰了。”于是对林锦云言道:“妹妹,你怎的会到这儿来了?” 媚娘不答反问道:“当年你前去五凤楼寻仇,可曾报得仇来?” 司马昊摇摇头说:“我性命都差点搭了进去,怎的报仇。” “可我却替母亲报了仇。”于是,便将如何去汴梁寻着刘尚贵,并将他杀死报仇,又如何挑了青龙堂,替江湖除去一害,怎样替入到济宁“四象会”的总舵,打听到自己的仇人管平,并将管平属下的白虎堂除去的经过,一一说给了司马昊和方蕊听,说到热酣处,方蕊不得连连拍手称快,司马昊也不住的点头,投来赞许的目光。末了,林锦云对司马昊说:“哥,你猜我后来到了那里?” 司马昊回答说:“你到了那里,我怎的猜得到。” 方蕊听了司马昊的回话后说:“你呀,真是个榆木脑袋,连这也猜不到,林姐姐肯定是回到了你们老家栖霞岭。” “好个聪明伶俐的方蕊,难怪兄长这般地看重于她。”林锦云在心中对方蕊暗暗地赞叹了一番后说:“方姑娘说得对,我是回了栖霞岭,直到看见了母亲的坟墓,方才知道兄长还人世。但又我不知到那里去寻找于你。后来在濮阳与陈墨雨相见后,才知道哥哥来了江南,于是我一路寻将下来,不想却在这里得遇兄长,真叫我喜出望外。” 听完锦云的一番诉说,司马昊梗咽着说:“妹妹,这都是我的错,让你独自一人受了这么多的苦,遭了这么大的罪。” 林锦云笑了笑说:“这怎能怪得哥哥你呢。” 方蕊也说道:“是啊,这不能怪你,都是那个死有余辜的刘尚贵造的孽,姐姐若不杀了他,便是我也容他不得。” 司马昊点了点头说:“妹妹,你还记得在破农舍那个风雪之夜么?” 林锦云回答说:“我还记得,但不是那么很清楚了。” “唉。这也难怪。”司马昊叹了气接着说:“那时候你年纪尚小,又累又饿又冷的,你怎的还会记得那般清楚。” 三人就在这油灯红烛之下,你一言来我一语去,不知不觉就谈了几个更次。三人都谈性未减,丝毫没有倦意。突然林锦云一挥手说:“注意,有人来了。” 司马昊和方蕊都吃了一惊,他俩都没有听到什么。尤其是方蕊,竟然连林锦云的话都没听清楚,呆呆地望着林锦云,不知她要干什么。这一下武功立显高低,林锦云武功高出他们许多,自然听觉也要比他们高出很多。果然,不一下,便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林锦云用目示意司马昊和方蕊不要动,自己起身来到门边,将门打开了。 这时从门外走进一人来,大家一看,都吃了一惊,原来进来的人不是别人,却是乔宫。他快步走到司马昊跟前说:“我奉小姐之命,特来送书给司马少侠。并将两位的兵刃奉还。”说着便将司马昊的青虹剑和方蕊的柳叶刀,交给了司马昊。又从怀里摸出一封书信来,也一并交了过去。接着一拱手说:“夤夜造访,实有不敬,还望司马少侠见谅。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说完,掉头便走了出去。 这一下实是出乎意料之外,司马昊不禁望着乔宫的背影发起呆来。方蕊见状,不高兴地说:“嗨,师兄,你是怎么了,又想起乔青来了吧?你还不看看人家都跟你说些什么。” 司马昊一听,连忙将书信凑到灯下,仔细地看将起来,许久之后,司马昊才将书信放下,轻轻地叹了口气说:“乔青虽一女子,见识却是非同一般。蒙她数次相救,只可惜我们都未曾觉察,反而总是伤害于她,我的心中总觉得不安。” 林锦云一笑说:“哥,那乔青可非等闲之人,不但人长得漂亮,武功也是不弱。你该不是被她迷住了吧?” “哼。”方蕊冷笑一声,接着林锦云的话茬说:“他呀,我看他不安尚在其次,相思倒是真的,我倒要看看乔青到底有什么魔力,令你这般念念不忘。”说完,便把乔青的书信拿过来,也凑在灯下看了起来。只见乔青在信中写道: 司马兄台鉴: 妾闻“君子不夺人所爱,丈夫有成人之美”。妾虽为番邦女子,亦知礼仪二字,妾若夺人所爱。太庙之后复有方蕊乎? 自与兄结识以来,妾以将兄引为知己。只恨福薄,不能相伴兄之左右,实为平生恨事。前与兄大江夜话,言语有所冒渎,实乃迫不得已,还望我兄见谅。 今兄之骨肉相聚,乃人间幸事,真是可喜可贺,妾平生之愿足矣。从此将披发入山,相伴古佛青灯。望我兄花好月圆之时,莫忘天下复有乔青。 妹乔青顿首 读完这段书信,方蕊自觉汗颜不已,顿觉无地自容。方才知道对乔青知之甚少,她是那般的大器,那样的识得大体,连自己的小命也是乔青给的,自己却以小人之心度之,几次三番的讥讽、冷淡于她,实在是做得太过了。特别是那句“望我兄花好月圆之时,莫忘天下复有乔青”的话语,读后好不叫人伤感,竟然让方蕊眼眶盈满了泪水。她呆呆地着司马昊,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司马昊望着方蕊说:“你现在知道乔青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吧?” 方蕊闻言,点了点头。 林锦云甚觉奇怪,也把书信要过去看了一遍后说:“这乔青虽是女流之辈,却有大丈夫风范,实在是难得。” 方蕊接着说:“姐姐说的极是,她能舍弃自己性命不要,救得我和师兄周全,我方蕊又岂是那种忘恩负义的小人,小妹今晚便在此立下重誓,日后若劝不转乔青,我便随她同入空门便了。” “哎呀呀,你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司马昊指了指方蕊说:“你这话那有我江湖儿女的本色,我都替你害羞。” 林锦云怕司马昊这话太重,伤了方蕊的自尊心,忙岔开话题说:“我看乔青这丫头鬼精鬼精的,她竟然知道我们会到安庆城中来,还能马上找到我们,凭这一点,就比我们都强,你们不用担心了。到是你们准备今后怎么办,你们还要到那里去?” 司马昊回答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既以答应了供当今圣上驱驰,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当然是要尽快返回京城去的。” 林锦云闻言,满是关怀之情地说:“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哥哥须得时时小心在意才是。” 司马昊接着说:“这个我自理会得,只是不知妹子今后作何打算?我看妹妹还不如和我们一同到京城去吧?” 锦云想了想说:“我一个女流之辈,不可能涉足到官场中去。我想明天便起程前往燕京,找到陈墨雨后,有些事我要当面向他问个清楚,也好了却我的心愿。” 方蕊忙劝说:“姐姐,你们兄妹刚刚相聚,你又去离师兄而去吗?还不如随我们一同到京城去吧,我也有个伴儿。” 林锦云笑着说:“我能伴得了你一时,焉能伴得了你一生。我还有自己的事儿要办。我既然知道了你们的去处,就会有相见之日。只是你们要小心才是,免我心中惦念。” 司马昊听了锦云的话后,思索一阵后说:“这样也好,妹子如见到墨雨贤弟,请代愚兄致安。若是此行不顺利,还望速到京城来与我相会。” 三人又在一起说了一阵闲话后,便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却说那日陈墨雨和马三保等人,与林锦云分别之后,便风尘仆仆地攒赶,眼看就要进入燕京地界。这一日,陈墨雨将马三保唤住说:“离此不远处,有一潋阳书院,院里的知事乃是我师兄的至交,也是我师父的好友,我师父曾交待与我,若经过此地须前往探望。现到了这儿,岂有不前去探望之礼。贤弟等若欲急欲回燕京,便请自行回去便是,若不急在一时,还望等我一二日,我与福儿只一二日便回如何?” 马三保想了想说:“公子不忘根本,足见公子高义,在下等怎敢阻止公子前去。这儿到高碑店已不足一日路程,我正好要在那儿办一些事情,在下便在城中裕隆客栈等候公子。” 陈墨雨回答说:“如此甚好,咱们就此别过,高碑店再会。”说完拱拱手,与福儿调转马头向西而去了。 陈墨雨与福儿扬鞭打马,向西一路行来,约摸走了一个时辰左右,便来到了一个去处,正是白洋淀的边上。前面不远处的小山脚下,长有一片茂密的林子,都是合抱粗的槐树,显得很是清静。林子好像有几个人,正在那儿休息交谈。 第139章访故旧陈墨雨偶救乔青 陈墨雨心中想道,从这儿再往西去,应该便是潋阳书院了。他抬头看了看天空,见红日还悬挂中天,知道时候还早,再看看跨下马匹,已经跑得大汗淋漓。正好到前面林子中休息打尖,顺便打听一下到潋阳书院的路径。 主意打定之后,他与福儿何策马的向林子走去。刚转过山脚,果见有七八人席地而坐,正喝着水吃着干粮,个个都带着兵刃,像是武林中人。其中有一女子,模样生得甚是俊俏标致,但目光呆滞,像是生过一场大病一般,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这伙人见陈墨雨二人也来到林子里,眼中顿时泛起警觉的目光来。 陈墨雨来到林子边后,一扁腿便翻身从马上下来。牵着马向林子里走来,当来到一老者跟前时,陈墨雨当即暗吃了一惊。只见这人约摸有五十岁左右年纪,一张冷漠的脸上,生有一双大大的眼睛,目光显得很是阴沉。两边太阳穴高高坟起,内功显示不弱。陈墨雨心中掠过一丝不安,后悔不该冒然走进这林子来。此时若退了回去,倒显得自己心怀鬼胎,更会引起这些人的怀疑。 于是他对老者一抱拳说:“打扰各位了,不知阁下是否知道前去潋阳书院的路径?” 老者一摇头说:“我等都是外乡人,赶路赶得累了,在此休息打尖,公子若想打探路径,可到前面村子去问。” “哦。如此,便打扰各位了。”说完,陈墨雨便领着福儿,走过一边去,从马背上解下水囊,又从搭裢中拿出干粮,坐在地上吃了起来。 福儿靠近陈墨雨悄悄地说:“公子,我看这伙人来路不正,那姑娘莫不是被他们劫持来的。” 陈墨雨也悄悄地说道:“我早以察觉,我们现在静静地观察一下,如真的如你所说,这事我倒是要管上一管。” 福儿听了这话,却说道:“他们人多,且都是会家子。我们斗得过他们吗?” “怎么?你怕了不成!”陈墨雨冷笑一声说:“那伙人中,只有那老者是棘手的人物,你把其他几人拖住,我来对付他。” 陈墨雨和福儿正商议着的时候,那边一伙人纷纷站起身来,其中有两个大汉,来到姑娘的身边,一边一个架起她,就要向路边的车子走去。这姑娘一边走一边怒骂道:“放开我,你们这群下三滥的鼠辈,使如此卑鄙的手段,算得什么英雄好汉!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这时就见那老者走到姑娘的跟前说:“小姐,你就不要挣扎了,我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你我主仆一趟,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我也是被逼无奈,并不是要有意为难与你。只要你随我回转保定,待将那花无影擒住之后。你还是做你的公主,什么事儿也不会有的。” ” 听到小姐二字,陈墨雨不由得站起身来,向这边望去。 只见这姑娘对老者怒目而视,声色俱厉地说:“乔宫,我告诉你,你们绑得了我一时绑不了我一世,想让我回心转意,你想也休想!你们这些畜牲不知的东西,这些年来将我瞒得好苦。慢说我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就是不知道,我也不会和你们这些人同流合污了。” 乔宫只得低声下气地说:“小姐,你是老奴自小看着长大的,你不看在老奴的面上,难道还忘了司马兄弟对你的情义?” 陈墨雨又听到乔宫提到司马兄弟几字,马上便想到了司马昊,他来不及细想,几步便到了乔宫的面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然后对乔宫问道:“你刚才提到的司马是谁?” 姑娘正要开口说:“他是……!”就见乔宫用快无伦比的手法,迅速点了姑娘的几处穴道。就见这姑娘身子一软,立即瘫软下来。 乔宫阴沉着脸,对陈墨雨说道:“阁下是什么人,你与这姑娘是什么关系?” 陈墨雨回答说:“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我也没有必要告诉你。我就问你一句话,这姑娘是你什么人?你们为何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将她掳走?” 乔宫冷笑一声说:“你年纪轻轻的,管的事儿倒是不少,我劝你还是走的远远的,不要把小命丢在这荒效野外为好!” 陈墨雨不屑一顾地说:“慢说你就是一个普通的人物,就是天王老子,叫我陈墨雨碰到,便要管上一答。就凭强抢民女一条,你就该死!” 乔宫阴沉着脸说:“你自己找死,就须怪我不得!”话未毕,一记阴风掌已然拍向陈墨雨的胸前。 陈墨雨识得厉害,身子向右一晃,躲过乔宫的这一掌。紧接着右手拍向了乔宫的左肩。二人一来一往,便斗在了一处。 乔宫手下诸人,见两人动上了手,也发一声喊,各自抽出兵刃,向陈墨雨扑来。福儿也抽出随身佩剑,挡住了这些人的去路。 却说陈墨雨与乔宫也进入了极为紧张的厮杀。乔宫自出道以来,这是又一次碰到极为难缠的对手,先前在安庆城外碰到林锦云,几个回合下来,便以令他心惊肉跳。可眼前之人,武功虽不及林锦云那般骇人,也足以令他感到胆寒。不知江湖上何时出了这些厉害的对手,令他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他暗暗埋怨自己不该如此托大,小瞧了陈墨雨,本想一两招内便能解决问题。没有想到自己现在连脱身也难了。此时若再不痛下杀手,躺下的便是自己了。想到这里,他倏地伸出右手,使出一招“二龙抢珠”,中食二指成钩状,插向陈墨雨的双目,这虽是一记平常的招数,乔宫使将起来,却是威力奇大。陈墨雨不仅不躲,反而是中宫直进,一记“五行追魂掌”的“阎罗观薄”,裹挟着一股凌厉的劲风,向乔宫的膻中穴打去。 乔宫知道今天自己已然是凶多吉少,再也不敢托大,连忙稳住下盘,一记“野马分鬃”化解了陈墨雨这一招。谁知陈墨雨这一招乃是虚招,伸出的右手突然张开,使出了虎爪手的一招,自上而下地抓向了乔宫的“神封”穴。掌还未到,劲风已至。乔宫心中一慌,危急之中,只得侧身向右躲开一步。谁知陈墨雨要的就是这一下,乔宫身形还未稳住,陈墨雨的左掌已挟劲风拍到了他的胸膛。乔宫再也无法躲开,只得硬着头皮,将几十年来练就的劲力,全部蕴于双掌,迎面击向陈墨雨的手掌。就听“怦”的一声,就见乔宫连退十来步,把嘴一张,吐出一口鲜血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边厢,福儿与其他人也斗得正紧,他是第一次真刀真枪地与人厮杀。开始时不免有些手忙脚乱,几次险些中招。几个回合下来后,渐渐地进入佳境,在锦绣谷中勤学苦练的招式,慢慢地发挥出威力来。不多时,便有两人中了他的招儿,虽没要了他们的性命,却也叫这些人吃了他的苦头。黄龙寺中出来的弟子,岂有浪得虚名之理。福儿一招得手之后,下手更不容情。将手中长剑舞得是密不透风,乎乎作响。招数诡异狠辣,让人心惊不已。 这时,只听陈墨雨一声断喝:“大家住手,我有话说!” 正在打斗诸人听到陈墨雨的话,都收式住手,跳到了圈子之外,纷纷朝他看去,不知他要说些什么。 陈墨雨用眼扫了一下在场的所有人,然后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原本只是经过此地,与众位无怨无仇,但你们的所作所为,逼得我等来趟这场浑水。我也不愿伤了你们性命,识得相的话,就离开此地,不要再干那缺德的事情了。” 说完,陈墨雨径直来到乔宫跟前,对他说道:“我看阁下也是一条好汉,且就饶过你的性命。你若不服,便站了起来,我们再斗上几十个回合。” 乔宫闻言,暗自思索道:这人武功奇高,就是再斗上三百个回合也赢不了他,刚才他显然是手下留情,要不,那还有我乔宫的性命在此,想到这里,他对陈墨雨说道:“我技不如人,输了便是输了。只是请阁下告诉我你是那门那派的,姓甚名谁。” “哈哈哈……!”陈墨雨一阵大笑后说:“我既敢趟这场浑水,也就不怕你日后寻仇。我便是黄龙寺圆性法师门下弟子陈墨雨,阁下如不服,日后可燕京燕王府来寻我。” 乔宫大吃一惊说:“怪不得阁下武功如此高强,原来是圆性大师的高足。我乔宫输得口服心服,咱们后会有期!” 乔宫说完,在手下的搀扶之下,背上负伤的人员,上马向东去了。 陈墨雨来到这姑娘的跟前,伸手解开了她被封住的穴道。然后用手掌贴住他的背心,将自身缓缓输入她的体内。不一时,这姑娘便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见陈墨雨与福儿站在自己的跟前,便挣扎着要站立起来。 陈墨雨伸手按住她说:“姑娘是那里人?怎的会被这些人劫持到此?” 谁知这姑娘听了陈墨雨的话后,并不作答,眼泪却像断了线珠子夺眶而出。 陈墨雨谈谈一笑说:“我和他都是黄龙寺的弟子。”他用手指了指福儿,继续说道:“因前往潋阳书院去拜访一位故人,不期在这儿遇上姑娘。姑娘若相信我们,便告诉我们你的家在何处,我俩便送姑娘回去如何?” 这姑娘听到陈墨雨提到黄龙寺,竟而来了精神,她轻轻地问道:“二位可真是黄龙寺来的么?” 陈墨雨闻言点了点头。 这姑娘继续说道:“我有一位好友,曾到过黄龙寺,他对我言道在黄龙寺的时候,结识了一位难得的好兄弟,这人姓陈名墨雨,不知阁下是否知道?” 第140章乔青遭人伦惨变 陈墨雨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我岂止是认识,此刻他便就站在你的面前,不知姑娘提到的好友是谁?” 姑娘惊奇地睁大了眼睛说:“阁下果真是陈墨雨么?” 陈墨雨笑着说道:“我难道还会向姑娘打逛语不成,陈墨雨是我,我便是陈墨雨,如假包换!姑娘那朋友是谁?怎的说是我的好兄弟?”陈墨雨又复问了一句。 这姑娘回答说:“我这朋友复姓司马,单名一个昊字,阁下可认识他?” 这回轮到陈墨雨吃了一惊,他赶忙说道:“司马昊乃是我的兄长,姑娘如何认识他的?” 姑娘挣扎着坐了起来,幽幽地说道:“我现在也不知道我是叫朱青还是该叫乔青。刚才那些人,以前都是我的奴仆。司马昊是我前往金陵所认识的朋友。” 陈墨雨听了大惑不解地说道:“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想不到我误打误撞,竟然救下了兄长的好友。”他想了想,又问道:“那些人既然是你的奴仆,怎的对你这般无理?” 陈墨雨的这番话,重又将她带入了这段令她心悸,令她害怕,令她难以承受的日子当中去了……。 原来,乔青和乔宫他们在安庆城外,与林锦云一番大战之后,死伤惨重。那天天色太晚,乔青心中又始终放不下司马昊。只好撤到安庆城里,只好命乔宫找到司马昊的歇脚之处,给他送去一封书信后,心中才稍觉安慰些。第二天,他们带着沈翰的尸体,日夜兼程往北赶去,为的是好早将沈翰的遗体送往漠北,让他早一些入土为安。 这一日,他们赶到了保定城已经很晚了,只好休息一晚,便住进了一个叫“沁心园”的酒楼。准备第二天再赶到北边去。当她正要准备去休息时,突然发觉对面屋脊之上,有一条人影飞速掠过,从身形上看,好像是乔宫。乔青顿时疑虑丛生,天都这么晚了,他不去休息,这是要去干什么!她干是也跟了过去。 只见乔宫越过几个街面之后,来到了一个很大的院子前,纵身跃进院子后,便径直朝一间大房子走去,待乔宫进房之后,乔青也跟着跃了去,人还没有站稳,立时便有几人,手持兵刃围了上来。他们一见是乔青,便拱拱手,又散了开去。这一下更使乔青大惑不解了。显然这几个围上来的人,都认识乔青,以为她是和乔宫一块来的。所以未加阻拦。乔青暗暗想道,这乔宫定是有什么事瞒着她,而要避开她,到这样一个地方来。 乔青没有直接进房去,而是闪过一边,从窗户的缝隙中朝里看去。这一看不打紧,直叫乔青连背上的毫毛都竖了起来。屋子里清清楚楚地站着沈翰,乔宫正站在他的面前。那么在安庆城外自断经脉而死的人又是谁呢……? 猛然间,乔青她突然想起一个人来,这个人便是沈翰的师弟,最为痛爱她的小爷爷苗兴。怪不得从金陵城外一路到安庆,他总是处处关心和爱护他,满足她的任何要求。当他知道自己暗恋司马昊后,拐着弯的告诉自己,怎样才能把司马昊真正弄到手。当他在安庆身负重伤,临终前那双眼晴里,对她流露的感情是那样的真挚和眷恋。他的这套易容之术,当真了得,连自己也未曾发半分。这里面真正了解内情的人只有乔宫。 就在这时,只听沈翰说:“明天你们找个地方,把你们师叔找个地方葬了吧,不必拉回漠北去了。等将来有机会,我还是要将他带回老家去的。” “是。谨遵主子吩咐。”乔宫恭敬地回答道。 沈翰接着又继续说道:“这次下江南,我让苗兴代我前去,也是迫不得已。燕王府的事情到现在为止,也没有个着落,再这样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听说燕京那边这几天就会有人来谈。等这里的事一办好,我就上燕京去,好就好,不好老子索性便把朱棣那小子做了,也好绝了后患。” 乔宫听了忙说道:“奴才一切都听主子的安排。” 沈翰望了一眼乔宫说道:“你们这一趟出去,那丫头怎么样啊,没惹出什么事来吧?” 乔宫回答说:“其他的什么事倒是没有,好像公主对那个叫司马昊的有那么点意思。” “哦!是么?”继而怒道:“我让她去金陵,原本指望她能将她侄儿的头颅提来见我,全然没有想到她到去打情骂俏去了。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乔青听到这里,犹如头顶之响了一声炸雷一般。整个人立时便蒙了起来。整个身子不由向后靠去,竟然发出了一声响来。 这一响声立即引起了屋内人的注意,乔宫立即发出一声问:“什么人?”拔腿就要往外走。 沈翰一把拦住说:“是丫头吧,躲躲闪闪的干什么!想知道什么就到屋里来吧。” 随着“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乔青迈步走了进来。对沈翰说:“你们刚才所言可都是真的?” 沈把脸一沉说:“什么真的假的。竟用这般口气与你外公说话,真是没大没小的。” 乔青此时全然乱了分寸,毫无顾忌地说:“我到底是谁?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沈翰冷笑一声说:“你是谁,这话问得好。你是我从明皇宫抱回来的,这几十年来,你吃的、穿的、戴的。还有你的一身武艺,那一样不是我的啊?竟然问你是谁,真是天大的笑话!” 乔青气得直哆嗦,指着沈翰说:“你们瞒得我好苦。还让我去干那伤天害理的勾当。你们还是人不是!” “啪”的一声,乔青的脸上挨了一记重重的耳光。沈翰恨恨地说道:“朱元璋那狗东西留下的孽种,真他妈的没有一个好东西,这几年来,老夫竟然养了一条白眼狼。” 乔青此时已经是万念俱灰,便想一死了之。她正色说道:“我今天才算看清了你们的面目,既然你说对我有养育之恩,那么今天我将这条性命给你吧!” 话未毕,乔青一个箭步便到了一名侍卫的旁边,顺手将他的佩剑拔了出来,便往自己的脖子抹去。 就在这时,一股凌厉的劲风卷到,乔青只觉右手一麻,手中长剑不由得“咣当”一声,便掉在了地上,紧接着后背又挨上了一掌。乔青被打得向前窜出五六步,身子一软,人便倒在了地上,紧接着鲜血便从嘴流了出来。 沈翰慢慢地走到乔青身边,举掌就要朝她头顶拍下,乔宫一见连忙来到沈翰跟前,跪了下去说:“小姐年少无知,万望主人饶过她这一回。乔英母主在天之灵也会感谢您的。” 毕竟乔青与沈翰在一起生活多年,彼此之间还是有一定感情的。他拍拍手,恶狠狠地说:“我若不是看在我女儿的份上,今天非将你毙于掌下。” 沈翰说完,倏地伸出手指,点向了乔青的几处穴道,然后从怀里摸出一药丸来,塞进了乔青的嘴里。一捏乔青下巴,让她吞了一下去。然后对乔宫说道:“苗兴的事不用你管了,明天你和几个人将她送到张北的大营去。她现在已经服了我的‘弥肤散’,料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沈翰扭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乔青说:“谅你也知道我‘弥肤散’的厉害。你若回心转意的,还是我的好外孙女,如若不然,你也知道后果的。” 乔青将这段遭遇向陈墨雨述说完之后,兀自还流泪不止。陈墨雨听了却是惊恐万分,感觉事情非常的严重,如真的像沉翰说的那样,那朱棣就真的危险了。 于是赶紧对乔青说:“乔青姑娘,你还有什么地方可去么?” 乔青摇摇头说:“我现在孑然一身,又中了如此奇毒,武功尽废,还有那里可去!” 福儿插嘴说:“公子,我们把她带到燕京去,把她交燕王不就行了吗。” “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陈墨雨对福儿怒道:“你这个脑袋怎么一点也不开窍,乔青姑娘现在就犹如一个废人一般,一旦到了燕王府,什么人都能要了她的小命。” 福儿被训得搔了搔头,不再做声了。 陈墨雨想了想说:“我倒有个去处,离这里有座潋阳书院,院中知事乃是我师兄和我师父的至交好友,你先到那里去将养一段时日,我再慢慢想办法为你拔毒疗伤如何。” 乔青感动的说:“你我素昧平生,小女子不知如何才能报答大哥的恩德。” 陈墨雨说:“你既是我大哥的朋友,便是我陈墨雨的妹妹一样。我岂有不帮之理,你不用放在心上。” 陈墨雨说完这番话后,便叫福儿背上乔青,放在了路边的车上,然后向潋阳书院而来。 第141章潋阳书院 却说陈墨雨主仆二人,将乔青放在车上,一路向西而行。走了不到两个时辰,便来到一个去处。只见前面有个村子,这个村子大概只有十多户人家,村子的东西两侧,长满了粗大的槐树,棵棵枝繁叶茂、生机盎然。村子的南面是一个大大的水洼,水洼的周围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芦苇,村子的北面是一个高高的山岗,山岗之上绿树掩映,村子旁有一条石板路拾级而上。 陈墨雨就在村中找了两个农夫,做了一个简易的滑杆,抬着乔青向山上走去。走不远,便到了一个院子,这院子四面白墙围定。但见进出这院子的大门上,上书有“潋阳书院”四个溜金大字。陈墨雨赶紧上前,扣动了门环。 等了不一下子,只听“吱呀”一声,大门被打开了,露出一张童子的脸来,这童子生得眉清目秀甚是可爱。他见了陈墨雨等人,好奇地问道:“先生,本院已经闭馆很久了,请问先生,你们到此可是有什么事么?” 陈墨雨听了,笑眯眯地说道:“烦请小哥前去通报一声,就说黄龙寺陈墨雨奉师父圆性之命,前来探望罗沛罗院长!” 这童子笑着说:“你这人怎的这般酸溜溜的,你就说要见罗院长便是,怎的说出这一堆话来!” 陈墨雨不由哈哈大笑说:“好个伶俐的小哥,就麻烦你通报一声,说黄龙寺陈墨雨求见!” “请诸位在此稍候,我前去通报一下。”书僮转身便进里面去 不一刻,从里面走出一儒生打扮的人来,这人年纪与潘奇相仿。见陈墨雨抱拳施礼说:“贵客到来,蓬荜生辉。在下罗沛这厢有礼了。请恕我未及远迎之罪!请,请到里面奉茶!” 陈墨雨等随罗沛一同到了厅堂之后,分宾主坐下。陈墨雨执晚辈之礼说道:“晚辈奉恩师之命前往燕京,途经宝地,负师命特来给前辈请安的。” “哎呀!不敢不敢!”罗沛连忙摆手说:“圆性大师对我有再造之恩,我岂能受如此大礼。这不是折杀我了么!” 陈墨雨笑了笑说道:“前辈与我师兄潘奇乃是齐名人物,又与我恩师乃是至交,晚辈理应礼敬有加的。我经常听师兄提起前辈,说前辈满腹经纶,才华横溢可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啊!” 罗沛说道:“当年我和你师兄同在张土诚帐下为臣,那时年轻有余,一个个都是意气风发的。特别是你师兄潘奇更是英雄了得。现在是时过境迁,我们都以垂垂老矣。怎能与你们年轻后辈相比!贤侄此番前往燕京,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陈墨雨恭敬地说道:“晚辈前去燕京,恩师再三叮咛我,一定要我前来给前辈请安,二来也可听听前辈对当前形势的看法。” 罗沛谦虚地说道:“我疏懒成性,不问天下事久矣。怎敢对天下大势妄加评论!” 陈墨雨马上接言道:“老前辈学富五车,对天下大势洞若观火。特别是老前辈屡经风霜,经验自然老到。岂是我等后辈能望其项背的。我临来时,恩师再三交待,一定要当面聆听您的教诲!” “呵呵……!圆性大师真是高抬我了,我那有你恩师说的那般玄乎。你家恩师才是当世的高人哪!” 陈墨雨继续恳求道:“还望前辈不吝赐教才是!” 罗沛看了看陈墨雨说道:“当年我与你师兄潘奇在张土诚帐下效力时,那时天下大乱群雄并起。正所谓顺势者昌,逆势者亡。我等要做的便是审时度势,怎样去争取民心!怎样去争夺天下!现今的形势便不是这样了。” 陈墨雨忙问道:“依前辈所说,当今天下又是怎样的呢?” 罗沛继续说道:“当初天下百姓苦于元朝的残暴统治久矣,朱元璋与群雄争夺天下时,有一个明确的目标,那便是驱逐鞑子。所以他振臂一呼,天下之人群起而应之。现在则不同了……。” 罗沛喝了口水,继续说道:“当今天子新继大统,根基不稳固,他手下那些大臣急功近利,完全不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而燕王朱棣则不同。他在北方经营多年,羽翼早以丰满,虽然整体实力不如朝廷,但他手下能臣武将,岂是朝廷的人士可比的,只要战端一开,成败便有分教了。” 陈墨雨听了这番话,心中不由暗暗吃惊道:“这位老先生当真好生了得,果真与我恩师称赞的一样。他虽处于这弹丸之地,但天下的大势他却了然于胸。我此行真是受益匪浅。”想到这里,他不由得问道:“不知前辈对朝廷和燕王是怎么看的?” 罗沛正色回答说:“正义与邪恶从来都是胜利者说了算的!老百姓图的就是天下安定,能过上太太平平的日子。朝廷的内斗有几个老百姓是关心的!战国时曹刿说的肉食者谋之,又何间焉?说的便是这个道理。” “哦……!”陈墨雨不由点了点头。 罗沛接着往下说道:“现在朝廷削藩甚急,正是黄子澄等腐儒的误国误民所为!燕王朱棣何等样人物,岂会引颈受戮!所以我断定天下必会大乱,只是又苦了天下百姓了!” 陈墨雨恭敬地问道:“假如这场争斗不可避免了,不知前辈是怎样去判断胜负的?” “呵呵,你这话问得我不知如何回答于你了!”罗沛想了想说:“单就军旅之事来说,是没有什么定数的。北方之士骁勇善战,惯于马背上取得天下,而南方则不同,那里水网遍布,到处皆是泽国。所以南人善舟楫破敌。倘朝廷舍舟楫而将主力布于黄河以北,则必败无疑!他们岂是北方虎狼之师的敌手!”说到这里,罗沛摆摆手:“我这只是谬论。贤侄万不可当真的!” 陈墨雨感激地说:“听了前辈这一番高论,晚辈当真受益匪浅。只是我在来这里的路上,碰到了一件事情,还要请前辈相助才是。” “呵呵,贤侄但说无防,别说是一件,就是十件,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定当尽力而为。” 陈墨雨便把遇到乔青的经过,前前后后地向罗沛细说了一遍。最后说道:“乔青现在身负重伤,又是一个女子。我因有重任在身,既不能分心照顾她,把她带在身边风险实在是太大,再说也不方便。我意欲把她留在此地休养。请前辈代为照顾一下,待我安定下来后,再别图良策!” “哎呀!这可真是一件石破天惊的大事呀!当年在小明王帐下,一个是“摩云金雕”方砚竹,一个便是这“千面人屠”沈翰。这两人都非常了得,他俩一正一反一阴一阳,后来竟势同水火各不相容!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沈翰会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这也可以算得上是一段奇闻了!”罗沛沉吟了一下说:“想那朱元璋英雄一生,到头来却连自己的骨血也未能保全,当真的令人唏嘘不已。既是贤侄所托,我定然尽全力而为。贤侄只管放心前去燕京就是。” 陈墨雨施礼道:“既如此,晚辈先行谢过了。”他接着说道:“晚辈因有要事在身,不便在此久留。就此告辞了!” 罗沛苦留不住,只得由陈墨雨而行了。 陈墨雨告别“潋阳书院”后,与福儿打马向东北方向疾驰而去。一路上,他脑海里不断闪现与罗沛交谈的情景来。这是自迈入江湖以来,又一次碰到了如此复杂的事情,正如师兄潘奇所说,江湖之险恶不是常人想象的那般简单。就凭沈翰派人潜入皇宫,将小公主偷将出来,给她取名乔青后,又派她到京城去刺杀当今天子一事,就足以令人乍舌了!此番前去燕京,还不知有怎样的龙潭虎穴在等着自己,由此他不禁又想到了林锦云,也不知她此番前去江南寻兄是否顺利,她性格刚烈,江湖经验也不是很多。但愿她吉人自有天相,不要出其他什么问题才好。综合这种种种情况来看,自己真的要处处小心了!不能的话,真的就要辜负恩师对我的厚望了! 陈墨雨就这样一路攒程赶路,一路想着心事,连有几次福儿向他打招呼,他也没有注意到。就这样他们主仆二人紧赶慢赶,总算在亥时左右赶到了高碑店。 高碑店是一个小地方,但由离燕京较近,倒也显得人烟稠密,较为繁华了。陈墨雨找了一家较为简朴的客店住下后。便交待福儿道:“你早点休息,我现在出去一趟。” 福儿忙说:“公子!这么晚了,你这两天也太劳累了,还是早点休息,有事明天再去办也不迟呀!” 陈墨雨把眼一瞪说:“叫你休息,你就早点休息,管那么多干嘛!我现在去找马三保他们,看看他们是怎么安排的。”说完头也不回地出门而去了。 陈墨雨出得店来之后,便按着马三保事先告诉他的地址寻去,很快便找到了马三保他们。 马三保一见陈墨雨很是高兴,连忙礼敬有加地说道:“公子果真信人也。我们兄弟正说着您,您就回来了。” 几个人坐着寒喧了一番后。陈墨雨说道:“我们明天便启程前往燕京如何?” 马三保拱手说道:“一切都依公子便是。” 第二天一早,这一行人便又往燕京而行了。 第142章燕王府群雄相聚 不一日陈墨雨便进入了燕京城来,这燕京乃是元朝旧都,北方重镇,端的是繁华似锦,热闹非凡。陈墨雨是到过南京的,这里虽赶不上南京城那种水乡情调,但酒楼茶肆随处都有,丝竹之音充耳不绝。更多的是大漠那种古朴苍劲的风情,在这里随处可见。相比之下,倒也另有一番风味。 他们一行人穿过了几条街后,便来到了燕王府邸。还在洪武三年的时候,朱棣被正式封为燕王后,这里便是燕王的府邸。这里原本就是元朝的皇宫,后又经朱棣多年的经营,其规模与建筑,比京城的皇宫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墨雨等人下马后,立刻有人过来,接过缰绳把马牵走了。他抬头望去,只见宫门的两边各有四名腰悬利刃的精壮士卒把守,神态甚是威严,使陈墨雨看了不禁暗暗地惊叹,心道光凭这气势,也知他的这位义兄非等闲之人了。 马三保这时来到陈墨雨的身边,将手一伸,礼貌地说:“请公子在此稍候。待我前去通报,再来迎接公子。” 陈墨雨点点头说:“好的,你且请自便。” 马三保听陈墨雨说完后,径直朝府内走去。 不多时,复又见马三保从里面走了出来。对陈墨雨拱手说道:“公子,我已着前去通报燕王,请公子且随我来。” 陈墨雨等人赶紧随马三保进入了燕王府内。行不多远,但见树木葱郁,池清石怪,水榭亭台比比皆是,雕梁画廊处处通幽。若不是马三保在前引路,还以为又到了江南的苏杭园林之中,陈墨雨正在暗中嗟叹不已的时候,迎面走过来一群人。 为首之人与陈墨雨年纪不相上下,身材高大、略显肥胖,一双鹰隼般的眼睛,透射出威严的目光来。马三保见了这人后,立即快行几步,跪倒在道旁。行过大礼之后说:“小人马三保参见燕王殿下。” 来的这人正是燕王朱棣,他听说陈墨雨已随马三保进得燕王府来,不由得喜出望外,立即赶过来迎接。见马三保跪伏道旁,他高兴地说:“起来吧,你这趟差事干得不错,寡人一定要重重地奖赏于你。”说完,快步地向陈墨雨迎了过去。 陈墨雨与朱棣两人四目相对,久久地说不出话来。这十多年对他俩来说,相隔得太久太久了,很多很多的话儿不知从何说起。在陈墨雨眼中,朱棣已不再是那个在“三思楼”中的朱四公子了。而是雄霸一方的藩王,于情于理自己都不可再以兄弟的身份相处了,于是他连忙躬下身去说:“草民陈墨雨见过燕王。”说着就要躬身施礼。 朱棣连忙上前,一把将陈墨雨扶起说:“贤弟说那里话来,你我兄弟还能见外么。”说完哈哈大笑,对众人大声说道:“昔刘玄德得诸葛孔明,言之曰如鱼得水,今日寡人得墨雨贤弟,则如虎添翼矣。”说得这些都朝陈墨雨投去钦佩的目光。 朱棣的这番话,在众人中间引起了不小的震动,能引起燕王如此垂青,实在是不多见的,内中只有马三保知道陈墨雨非寻常人可比,他不但与陈墨雨交过手,知他武功奇高。相处数日来,在与陈墨雨的交谈中,他还发觉陈墨雨才思敏捷,腹蕴韬略,实乃一经天讳地之才。燕王如此评价与他,在马三保看来实不为过。 只见朱棣执着陈墨雨的手说:“自与贤弟在‘三思楼’分别以来,无一日不想杀愚兄。误闻贤弟在‘锁春楼’遭遇不幸,愚兄真可谓痛彻肺腑。总是自责不已,以为与贤弟永无相见之日,谁知苍天念我一片虔诚之心,又将贤弟送到我的身边,使愚兄真是喜出望外。来来来,快随我到内殿叙话。我要与贤弟痛痛快快地谈上一宿,以示我思念之情。”转头又对身边之人说:“赶快吩咐下去,备办酒筵,今日里我要一醉方休。哈哈哈……。” 朱棣拉着陈墨雨的手,两人有说有笑地往后殿而来,一路上朱棣将陈墨雨是看了又看,脸上满是喜爱之情。绕过一段曲折迥廊之后,陈墨雨随朱棣走进了一座大殿。众人分宾主坐下后,朱棣望着陈墨雨说:“当年愚兄闻之贤弟得中探花,心中委实替贤弟高兴了一番,并使人知会了吏部,要将贤弟放到我的身边做官。一则你我兄弟能朝夕相处,二来也好有个照应。谁知贤弟竟生出那些变故来,使愚兄空欢喜了一场。虽然愚兄想法替贤弟出了那口恶气,将那‘锁春楼’老鸨等人一一正法,但毕竟使我们兄弟分离十多年。这些年来,也不知贤弟过得怎样?你既然脱得险境,怎么不前来与我相会,贤弟可能是忘记了‘三思楼’中你我立下的誓愿吧。” 陈墨雨连忙起身,躬身回答说:“草民……。” 陈墨雨还没来及往下说,只见朱棣一皱眉头说:“你怎的又是这般说话,难道不嫌累么,当年我们在那‘三思楼’结拜之时,何等的酣畅痛快,何等的意气风发,我还是当年那句话,今天这里没有什么王爷,只有兄弟相聚相亲。” 陈墨雨闻言,微微一笑说:“如此,请恕小弟大胆了。”接着便把当年自己的经过,向朱棣仔细地述说了一遍,只是将自己与林锦云之间的一段隐情省略了过去。 听完陈墨雨这番颇具传奇色彩的经历后,朱棣不由得连连称奇道:“贤弟不仅大难不死,反而因祸得福,学得一身出神入化的本领,真是可喜可贺。不知贤弟今后作何打算,还望明示一二。” 陈墨雨回答说:“小弟此次奉师命出山,第一是要去探望我的师兄潘奇,第二我也是为了兄长而来的。” 朱棣惊奇地问道:“此话怎讲?” 陈墨雨朝周围看了看,欲言又止。 朱棣见状哈哈大笑说:“此皆我心腹之人,贤弟有什么话,只管讲来。” 陈墨雨听后点了点头,便把潘奇如何探听到有人要行刺皇上,如何要嫁祸于朱棣,潘奇因此如何身负重伤,自己如何奉师命出山的事,向朱棣说了个大概。 朱棣越听脸上神情越是凝重。不由得点头说道:“这位潘大侠真是天下的奇男子。只可惜我无缘结识,深感遗憾。你刚才说的这些话,我以略知一二,只是不知其中尚有这许多奥秘。既如此,还望贤弟不弃,就留在我的身边如何?” “此事请恕小弟难以从命。”陈墨雨拱拱手说:“我曾在佛祖面前立下重誓,此生决不踏进仕途半步。” 朱棣闻言哈哈一笑,摆摆手说:“我们兄弟今日相会,实是天大的喜事,此事不谈也罢,且容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哈哈哈……。” 这时,朱棣手下人前来禀报说酒席已经备好。朱棣听说后,连忙站起来,望着大家说:“今日是寡人最为高兴的日子,各位都要尽兴,任何人都不偷奸使滑。”说着,走过来拉着陈墨雨的手说:“当年那场豪饮,愚兄可是记忆犹新,今天我们就来个旧梦重温如何,来,请随我入席吧。” 待大家都入席之后,朱棣对陈墨雨言道:“我们说了这么久,我还未曾向贤弟介绍他们几个。”说着,指着一黑脸虬须大汉说:“此便是愚兄的张翼德,姓王名真,跟随我出生入死多年,立下战功无数。”转而对王真指着陈墨雨说道:“他便不用寡人介绍了吧。” 王真闻言站了起来,对陈墨雨一拱手说道:“久闻公子大名,如雷灌耳。在下乃山野粗人,只知打打杀杀,唯燕王之命是从。日后公子若是要用得着在下,在下当效死力。” 朱棣嘿嘿一笑说:“你们便自报家门算了,免得我费此口舌。” 只见一人面如观玉,长得皮肤白皙,站起来对陈墨雨说道:“在下陈文,久闻公子乃人中豪杰,今日得以结识尊颜,实乃三生有幸。还望今后不吝赐教。” 紧接着又有几人站起来,向陈墨雨自报了一番家门,陈墨雨也得站了起来应酬了一番,末了对朱棣问道:“怎不见马三保马少侠在座?” 朱棣笑着说:“他乃我的奴才,这场合怎会有他的份儿。” 陈墨雨闻言,暗自想道“那马三保身手何等了得,还只是一个下人,还不知眼前这些人是些什么厉害角色。且他们个个都对燕王府首贴耳,忠心耿耿。看来燕王果真已成气候,这只大鸟不鸣则以,一鸣必将惊人,不飞则以,一飞必将冲天。” 这时只见朱棣摆摆手,显意大家坐下,接着对陈墨雨言道:“贤弟,可知愚兄对你说的什么话记心中十多年了吗?” 陈墨雨笑着摇了摇头。 朱棣看了大家一眼说:“当年我曾问到这位贤弟的志向时,他对我言道‘求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你们看这话说得多好,还望在座诸位,以这句话作为自己的座右铭。这样才能名垂青史,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来。” 听见朱棣这番话,众人一起站了起来,躬身回答说:“谨遵燕王教诲。” 朱棣设的筵席,一直吃到酉时方才结束,众人都以酩酊大醉。只有朱棣和陈墨雨尚算清醒。朱棣虽为藩王,但在这些人眼中,就和天子一般无二,大伙都不敢过多向他劝酒。二来他自己也不愿意步入醉乡,放弃与陈墨雨的长谈。 他知道陈墨雨此番前来燕京,与自己宏图伟业的实施,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特别是听到潘奇打探到了一些秘密,更加激起了他的好奇之心,他更是想立刻知道陈墨雨对这些事儿,到底知道有多少,知道的内幕有多深,所以并不多饮。而陈墨雨却恰恰相反,众人都轮番向他敬酒,他也是一一照喝。但是用内功将这些酒水逼出体外,因而也就如同未喝一般。 待这些人都以陆续离开王府之后,燕王朱棣便携陈墨雨来到了自己的书房之内。他命内侍将灯点亮,把书房照得如白昼一般,不一会儿,内侍将香茗奉了上来。陈墨雨呷了一口,连连称赞好茶。 第143章纵论天下 朱棣笑了笑说:“这可是真正上等的西湖龙井,没想到在我这北方的荒蛮之地,也能喝到江南的名茶吧。” 陈墨雨回答说:“这西湖龙井固然不错,可是兄长还不知道分宁黄龙寺的凤凰舌尖吧,要是喝一口,齿间留香三日。那才称得上茶中极品呢。” 朱棣哈哈大笑说:“俗话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十多年没与贤弟交谈,没想到你也会这般说笑了。” 陈墨雨忙说道:“小弟可未曾胡说,什么时候兄长能到黄龙寺一游,小弟用那锦绣谷中盛产的龙涎蜜和凤凰舌尖调制的龙凤蜜露,保管令兄长喝后终身不忘。” “哈哈哈……。”朱棣一阵大笑后说:“似如此,我到时一定要品尝品尝贤弟所说的龙凤蜜露。” 陈墨雨高兴地说道:“我到时一定恭迎兄长的到来。” “贤弟。”朱棣亲切地叫了一声陈墨雨后说:“愚兄我久居北国边城,整日里忙于军旅之事,对天下大事知之甚少。贤弟乃是饱学之士,腹蕴经伦,今又从江南而来。想必沿途所见所闻定然不少,不知贤弟对当今天下有何看法?” 陈墨雨闻言,看了朱棣一眼,不再作声了。 朱棣见陈墨雨不肯说话,淡淡地一笑说:“今日里只是你我兄弟交淡,你不要有什么顾及。还望贤弟不吝赐教才是。” 陈墨雨回答说:“实不瞒兄长,小弟我也是久居荒山野寺,终日里以诗词经书为伴,只知道练武强身,实在是孤陋寡闻,怎敢在兄长面前枉谈国家大事。” 朱棣闻言有些不高兴地说:“贤弟就不要在我面前打哈哈了,岂不闻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么。你如今这般生份,真是叫我大失所望了。” 陈墨雨忙起身施礼说:“请兄长息怒,小弟实不知从何说起。还望兄长明示。” “唔,这才是你陈墨雨的脾性。”接着微笑着说:“就从你师兄潘大侠知道的说起怎么样?” 陈墨雨想了想说:“我师兄知道的事儿,实际上兄长是知道的,这大的事儿能瞒过兄长的法眼,兄长就不是燕王了。” 朱棣笑笑说:“这到也是,知我者,贤弟也。实不瞒贤弟,愚兄我如今处在风口浪尖之上,随时都有被风浪吞噬的危险。每日里都如履薄冰一般,总怕招来杀身之祸。” 陈墨雨接言道:“兄长贵为藩王,雄踞北方重镇,现北有鞑子残余虎视,南有朝廷祖制掣肘。况先帝早以昭告天下,《皇明祖训条章》写得明明白白,作臣下者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都详细列举,如违祖训者,以奸臣论,杀无赦。弟从江南到此,沿途所见所闻,早以了然于胸。以弟观之,兄长祸不远矣。” 听了陈墨雨这番话,朱棣想了想说:“漠北残余乃是癣介之疾,已不足为虑。我所担心的是当今天子容我不下,贤弟说我祸不远矣,恐怕也是说的这件事吧?” “正是。”陈墨雨点点头说:“兄长可曾想过朝廷容你不下的原因吗?” 朱棣摇摇头说:“愿听其详。” “兄长若果想听肺腑之言,请先恕小弟无罪。”说着,便跪伏在地上。 朱棣赶紧上前将陈墨雨扶起来说:“贤弟不必如此,你纵然有什么直言,也是为了我好,我怎会责怪于你呢。”转而对在一旁侍候的内侍说道:“你们全都退下,没有我的传呼,任何人不得擅入。” 见其他人都以退出书房外后,朱棣拉着陈墨雨坐下说:“贤弟有什么肺腑之言,尽管敞开心怀说来。” “既如此,小弟便直言了。”陈墨雨望着朱棣继续说道:“兄长自以为力量与朝廷相比如何?” “不如。” “那兄长与当今圣上相比又如何呢?” 朱棣想了想说:“建文乃乳臭小儿,只尚空谈,怎知治理国家和处置军机大事。” “假如兄长真的不将当今圣上放在眼里,圣上又岂能容得下你这种雄心大志之人。卧榻之旁怎容他人酐睡的道理,想必兄长更是了然于心。君临天下的皇位,更是容不得他人一丝一毫的窥视。若兄长因心中不平,而作出什么越轨之事来,天下将皆以兄长为乱臣贼子,你说是也不是?” “这……。”朱棣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应对。好半天才点点头说:“贤弟说的有理。” “着啊。”陈墨雨拍手说道:“若以一己之力而抗天下之心,事未毕,胜败已定。所以我说兄长祸不远矣。” 朱棣看着陈墨雨说道:“请贤弟把话说明白。” 陈墨雨接着说:“自先帝驾崩之后,天下诸王各怀异心,都在观望等待。当今圣上新继大统,必然对诸王心存戒心,特别是兄长这样屡建奇功,又有雄才大略人物,必然是朝廷防范的重点。若兄长不知收敛藏形,此时硬要逆天而动,无疑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朱棣似是而非地说:“假如我真的冒天下之大不讳,而动刀兵的话,贤弟认为愚兄有几成胜算?” 陈墨雨想了想说:“兄长若真的此时向南进兵,与朝廷争夺天下的话,最多有五成胜算?” 朱棣饶有兴趣地又问道:“哦。此话怎讲,愿闻其详。” 陈墨雨接着说:“我为兄长想了三胜三不胜。” “哈哈哈……。”朱棣一阵大笑后说:“昔曹孟德与袁绍对阵时,他手下谋士郭嘉曾有十胜十不胜之说,今贤弟却提出三胜三不胜。愚兄倒是真的想听听高见?” 陈墨雨侃侃而谈:“其一,兄久历战阵,带甲数万,执坚披锐,临敌经理丰富,手下能征惯战之人甚多,而战端一开,当今天子只重文治,不在武功。在军旅用兵上,仅齐泰等几人可为。毫无临机决断之能。此为一胜。其二,兄长经营北方多年,善于笼络人心。手下将士尽力用心,而天子重用的却是黄子澄,方孝儒等辈,这些人太平盛世尚有可为,军机大事却不是强项,此为二胜。其三,兄长法度严明,奖惩有序,措施有力。此乃令行禁止,步调统一的必备条件。而天子刚继大位,难以驾驭群雄。此为三胜。兄长会有三败,其一,当今天子继承大位,乃是太祖武皇帝亲自选定,兄长若以武夺之,师出无名在天下人眼里便是乱臣贼子,必激起公愤。此为历朝历代极为忌讳的事情,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所以必败。其二,兄长虽经营北方多年,但与朝廷想比,力量太过悬殊。俗话说双拳难敌众手,一旦群起而攻之,那就必败无疑。其三,也是最为重要的,眼下形势极为复杂。北方寇患甚紧,现在朝廷派工部侍郎张昺为左布政使,谢贵为都指挥使,就在燕京城内监视兄长的动静。又命都督宋忠领兵三万及燕王府护卫精锐驻扎在开平,都督耿献驻山海关,徐凯驻兵临清,已经对燕京形成夹击之势。一旦他们提前动手,兄长也就只有束手就擒了。” 听完陈墨雨一番高谈阔论,朱棣哈哈大笑说:“贤弟真不愧为人中龙凤,我没有看走眼。正所谓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贤弟出山没有多少时日,却将天下事看得如此清楚,分析得如此透彻。愚兄真的很是佩服。正如你所说,朝廷令我向漠北用兵,贤弟对这事是怎么看的。” 陈墨雨回答说:“这摆明了是朝廷的一石二鸟之计,既能剪去你的羽翼,又能平定北方的寇患。” “如真似你所说,我就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如何。” “万不可如此!”陈墨雨连忙说道:“若依兄长刚才所言,则有大问题了。一则给他们坐实了你抗旨不遵的罪名,二则正好借机夺去你的兵权,兄长一旦失去兵权,便只能任人宰割了。还望兄长三思而行。” 朱棣想了想说:“既然如此,那我该如何办才好。” 陈墨雨回答说:“我认为兄长应提大军,特别要将燕王府的护卫精锐带上,前往张北征剿。到了张北,兄长战与不战,或者说怎样去战,就不是那些人能说了算的。这样既能保全自己,又能消除边患,岂不是两全其美!” 朱棣闻言忙说:“贤弟说的极是,容我三思而后决定。” 陈墨雨接着说道:“我刚才所说的三胜三败之言,乃是我的肺腑之言,还望兄长以天下苍生为念,万不可凭一时意气,而轻举妄动,以免遗恨终身。” “哈哈哈……。”朱棣一阵大笑后说:“愚兄我一向循规蹈矩,从不越雷池半步。怎会做出大逆不道的事儿来,贤弟臆断了。” 陈墨雨笑了笑说:“既然如兄长所言,那白风枝之事又待怎讲。还望兄长以诚相告。” 朱棣闻言吃了一惊,敛容说道:“你是怎样知道白风枝一事的?难道马三保竟敢胡说八道不成?” “马三保乃忠贞之士,兄长不要错怪与他。”陈墨雨接着便把司马昊在岳阳楼遇到的事情,向朱棣述说了一遍。 第144章韬晦之计 听了岳阳楼发生的事儿后,朱棣不由得神情大变,他有些惶恐地说道:“如此说来,朝廷必然对我起了疑心。怪不得朝廷派出使臣,要我对漠北用兵,想来就是一石二鸟之计,既消除了边患,又削去了我的臂膀。” 陈墨雨点点头说:“周王、湘王皆是前车之鉴,兄长既以看清了其中厉害,小弟便不再多言了。” 朱棣恨声连连地说:“想我朱棣叱咤疆场多年,为我大明朝,为了江山社稷,立下多少功勋。可如今建文小儿,无有半寸之功,却尽享祖宗基业,他不但不知道怜恤我等,反而为了剪除异己,竟要骨肉相残,蝼蚁尚知贪生,如今别人将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之上了,我岂能任人宰割。” 陈墨雨见朱棣这般情形,连忙说道:“兄长请息怒。前周王、湘王伏死,虽说是朝廷削藩的结果,但也与他们平日不检点有关。现摆在兄长面前的路很多,何不拣坦途而行之?兄长雄才大略,今后大展宏图伟业的日子有的是,因而万不可轻身涉险,失天下人所望,不知对否,还望三思。” 朱棣想了想说:“贤弟有何良策教我脱此目前险境?” 陈墨雨回答说:“当年太祖武皇帝在与群雄争夺天下时,其手下谋士朱升曾提出‘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建议,为的便是缩小目标,一心壮大自己的力量。往远点说,三国时期的刘玄德,为避祸保身,于下处后园种菜,以为韬晦之计。兄何不效仿古人,就按朝廷旨意,分兵前往漠北消除边患。再上表朝廷称疾,表白自己的忠心。这样定然免除眼前祸患。” 朱棣闻言犹豫不决地说:“就是不知此计能否行得通。” 陈墨雨回答说:“当今天子性情温厚,懦弱有余,刚猛不足。总想以文治而平天下。他如见兄长分兵,又有病在身,为安抚诸王之心,必然暂时不会加害兄长的。” 朱棣想了想说:“此事事关重大,且容我深思一番。今日天以不早,贤弟鞍马劳顿,还须早些歇息。明天再向贤弟请教不迟。”说罢,朱棣把内侍叫了进来,吩咐内侍带陈墨雨下去休息。陈墨雨一摆手说:“多谢兄长关心,小弟的书僮负伤,现在宫外的客栈之中,我要前去看看,就和他在一起休息便了。” 朱棣一怔说:“书僮?哦,我想起来了,便是那个福儿是吧?” 陈墨雨说着说:“兄长好记性,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他。” 朱棣一挥手说:“到了我的燕王府岂有让你去住客栈的道理,我这就差人去将福儿接进宫来,这小子,我这么多年没有看见他,定然当高了不少吧。” 朱棣派人去接福儿,安排陈墨雨休息这里暂且不表,却说朱棣见陈墨雨离开之后,一人在书房独想心事。刚才和陈墨雨一番交谈之后,他的心里便翻腾开了,其实朱元璋在世之时,朱棣便以暗中积蓄力量,积极网罗各方英才,在朝廷安插了自己的眼线。在他的身上那有其他藩王那种胡作非为、贪图享受的劣性。给人更多印象的倒是那种咄咄逼人,雄视天下的英雄之气。洪武二十五年,太子朱标染病而亡后,他认为无论从资历、聪明才智、文治武功。东宫储君的地位都非自己莫属。谁知朱元璋却听从刘三吾等大臣的建议,立了皇太孙朱允炆,使他从心底里感到极度的失望和愤怒。但摄于朱元璋的威严和惩治不臣的手段,朱棣只有夹起尾巴,收敛起了自己的形象。装出了一副唯唯喏喏,毫无大志的样子,只在暗中窥视时机。 朱元璋一去世,朱棣的野心便迅速的膨胀起来,以为时机来了,加快了觊觎皇位、争夺天下的步伐,谁知朱元璋为防止诸王的不臣之心,防止他朱家骨肉相残,早以在这些人身边,安排了监视之人。所以当陈墨雨提到白风枝时,他不禁感到了危险正在向自己扑来,自己多年的心思,也将全部付之东流。他朱棣是何等样人,岂不知陈墨雨说的那些厉害。他之所以装出那副无辜懵懂的模样,为的便是不想在人前露出其狼子野心的本来面目。 他深深知道,以他目前的力量,实不足以与朝廷抗衡。若是真的现在就反,自己首先在道义上便失了先机,成了天下众矢之的。这些天来,他正在冥思苦想地,为自己起兵寻找一个什么正当的理由。虽然这个不怎么正当的理由,已经在他的腹中形成,他现在也不敢贸然行动。但危险又正在向自己逼近,为这事,搞得他寝食难安。他深恨自己一着不慎,造成如今的局面。从目前的情况看来,也只有依陈墨雨所言,先行韬晦之计,这才是上上之策。 想到这里,他心里稍稍安稳了一些,正要和衣在书房的案几之上眯神时,内侍进来通报说马三保求见。朱棣听了心里格登一下,想道,马三保这次奉他之命,前往江南执行一些机密之事,必定是非常的辛苦与疲劳,今天回到家来,本应在家中好生歇息一下,却在这么晚了还来求见,他素知马三保不仅武功高强,且心思慎密,反映极快,对自己更是忠心无二。他此刻前来,肯定有什么重大发现,或者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需要奏报,于是他对内侍言道:“你快去将马三保唤将过来,我在书房等他。” 内侍转身离去后,不一会,马三保便走了进来,见朱棣跪下磕头说:“臣马三保参见燕王殿下。” 朱棣忙用手将马三保扶起说:“这里没有外人,不要多此多礼。你此番出使江南,真的是劳苦功高,没有辜负我的期望,你且坐下和我说话。” “谢燕王的关心和爱护,马三保连这条性命都是燕王的,还谈什么功劳不功劳的。” 朱棣满意地点点头说:“你此番出去公干,真的很是辛苦,不在家好好休息,深夜到我这儿来,有什么重要事情吗?” 马三保回答说:“臣的确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禀报殿下知道。” “哦……!”朱棣听了一惊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马三保说道:“殿下您知道鸣水山庄赵一鸣与陈墨雨是什么关系吗?” 朱棣听了马三保说的话后,一时想不到赵一鸣和陈墨雨是何关系,不由得摇了摇头。 马三保接着说:“陈墨雨与赵一鸣乃是结义兄弟,他曾对奴才言道,赵一鸣是他的结义兄弟,也是殿下的兄弟。可见他对赵一鸣一往情深。此次奴才奉你的命令将赵一鸣除去,便种下了一条祸根。所以刚才我见殿下与陈墨雨很是亲热,生怕殿下一不小心,露出了口风。让陈墨雨知道,兹事体可就大了。” 原来朱棣通过自己安排在朝廷的眼线了解到,方孝儒提出的不同于黄子澄的削藩之计,都是源自于赵一鸣的主意。方孝儒与赵一鸣本就是同殿之臣,二人感情深厚,赵一鸣遭贬之后,差点丢了性命,被潘奇相救隐居在“鸣水山庄”。胡惟庸案发后,经多方打听,才知道赵一鸣的下落,两人也就联系上了。 方孝儒知道赵一鸣乃饱学之士,对时局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和精辟分析。所以多次邀请他回京复职,谁知赵一鸣经那次打击后,早以心灰意懒,无意于官场的争斗。有一次,方孝儒邀请赵一鸣进京叙旧,两人谈起朝廷的削藩之事,方孝儒向赵一鸣问起看法和计策时。才有了方孝儒向建文帝阐述的方法和意见,也就是这一次,在方孝儒苦苦劝说之下,赵一鸣终于答应出山相助。 但这事被朱棣的眼线知道,很快便传到了朱棣的耳中,他对赵一鸣有所了解,知道赵一鸣非等闲之辈,一旦他重新回到朝廷,自己又多了一个强劲的对手,在此情况之下,他的心中便起了杀机。趁赵一鸣还是平民百姓时,将赵一鸣除去,既可除去一个隐患,又不置于引起太大的震动。于是他令马三保在处理了白凤枝的事情后,迅速赶往“鸣水山庄”将赵一鸣做掉。再经汴梁返回燕京,这样便能人不知鬼不觉的把事情办好。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按倒葫芦浮起瓢,却引出一个陈墨雨来。 朱棣沉吟了一会,对马三保说:“这事还有谁知道?” 马三保回答说:“这事极为机密,目前尚未有人知道。” 朱棣想了想说:“好!这件事你且藏在心中,再不要对任何人提及。总有一天我会慢慢地摆平这件事。你这次实在太劳累了,且先下去休息,我还有大事要交给你去办。” 马三保闻言说;“殿下请放心,这件事奴才会让它烂在心里,再不会让外人知道半个字。以后不管殿下吩咐什么事,奴才便肝脑涂地,也要殿下办到。”说完,便磕头后离开了书房。 见马三保离开后,朱棣陷入了沉思。他心中暗想;我与陈墨雨虽十多年没有见面,但从刚才与他的交谈之中,发现他骨子里追求富贵功名的希望,却是还在的。此人真不亏一代奇才,若是能与我所用,我便如虎添翼,如不能为我所用,便是一个大大的祸害。他虽口口声声地说,不愿踏入仕途,但人总是会有破绽的,我要收其人,必先要收其心。由这里他想到了自己的父亲朱元璋,由朱元璋又想到了徐达和刘伯温。他自言自语地说:“贤弟啊!你虽满腹经纶,却还是离不开凡夫俗子的羁绊,知事却不明理,明理却不识人。你若真的不肯依愚兄的路子走,到时我也只有忍痛割爱,成就你的一文不值的虚名了。” 第145章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二天,在燕王府的一间密室之中,朱棣将自己的心腹之人召集到了一处,左有王真、陈文。右有李斌、张玉和朱能及其他心腹之人十多个。在座的诸人都感到,燕王在这种时候,将大家召集到一起,定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发生。 果然不一会儿,只见燕王站了起来说:“各位都是跟随我南征北战多年,一块儿出生入死的兄弟。咱们患难与共、肝胆相照。我朱棣便是诸君,诸君便是朱棣。如今朝廷有人欲置我于死地,拆散我兄弟情谊,朱棣若贪图富贵,当可保得自己荣华富贵,但众兄弟怎么办呢?朱棣是那种人吗!朱棣誓与诸君同生死共患难。” 朱棣这段极其煽情的话,在众人当中引起了强烈的反映,果真, 朱棣的话还没讲完,王真呼地便站起来说:“燕王,王真早就将这百多斤交给了你,只要你一句话,那怕是上刀山下火海,王真也在所不辞。” 李斌也站起来说:“燕王,李斌只知天下有燕王,不知有其他人,只要你一声令下,李斌当效死命。” “燕王,我们跟定了你,万死不辞。” “燕王,我们……。” “燕王……。” ………… 望着眼前这群慷慨激昂的心腹,朱棣的心中热呼呼的,他真恨不得立时便带领他们奔赴疆场,与朝廷来一场你死我活的大拼杀。那怕是将这一腔热血洒在战场之上,也比要忍气吞声,做缩头乌龟强上百倍。 却说朱棣见属下个个慷慨激昂,不禁浑身热血沸腾,立时便想大干一场,可他毕竟是一代英主,不一会便冷静下来了。他挥挥手,示意大家坐下,然后用眼扫了一下众人后说:“诸位的心情我朱棣领了。我何尝不想与大家一道,与那些佞臣放手一搏,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今朝廷已经任命张昺为左布政使,以谢贵为都指挥使,这二人都以到达燕京。都督宋忠领兵三万驻扎在开平,都督耿献驻山海关,徐凯驻兵临清,已经对燕京形成夹击之势。此时若公开与之相争,我们必败无疑。” 王真问朱棣道:“似如此,我们该怎么办呢?” “好办得很。”朱棣接着说:“我们应首先避其锋芒,暂时装装孙子又有何防。我已思得计划在此。诸君可愿听我号令?” 众人刷地一下全站了起来,一齐躬身回答说:“愿听燕王号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朱棣一拍大腿说:“李斌听令。” 李斌站了起来,拱手回答说:“王真、李斌在。” 朱棣对李斌说道:“你率我燕王府部分精锐护卫,与宋忠驻扎在开平。随时与我保持联系,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妄动。” 李斌躬身回答道:“是。” 朱棣望着王真说:“王真听令。” “王真随时听从燕王调谴。”王真拱手后,瓮声瓮气的回答道。 朱棣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明天便率大家前往张家口,与北宁王那厮摆开阵势。能战则战,不能战则在坚守。我会请陈墨雨前去相助于你,遇事多跟他商量。你跟随我征战疆场多年,通晓兵法,军旅之事自是无须我多说,此役如能平定北方之乱,你便是大功一件。如解除了我的后顾之忧。今后我便可以放手向南了。” “燕王您就放心吧。”想了想又问道:“不知陈墨雨此番随大军前去张家口,是以何身份前去的。” 朱棣回答说:“他现在还是客卿身份,大事还需你拿主意。但遇事可多听听他的主意。” 王真一拱手说:“知道了。” 朱棣接着又传令说:“陈文听令。” 陈文马上站起来:“陈文在。” 朱棣望着陈文言道:“燕王府的安全乃是最为要紧的地方,你要暗中加强戒备,但又要使旁人觉察燕王府和平日里没有什么两样。不要让人看出什么破绽,知道吗?” “卑职知道了。”陈文躬身答应。 最后朱棣望着张玉说:“你是我燕王府的总管,头脑灵活,应变也快。在这段时间之内,你要与张昺、谢贵他们多多地周旋,摸清他们的意图后,随时向我禀报。” 张玉应声回答说:“燕王,你就放心吧。” 朱棣满意地点了点头,望了大家一眼后说:“诸位,我就在燕京坐镇,随时将情况报与我知道。在此非常时候,我不得不做出非常事来。俗话说得好,百足之虫以屈求伸,咱们暂时忍下这口鸟气,以后扬眉吐气的日子便会来到。还望诸君协力同心,共同渡过眼前这道难关。” 说到这里,大家一齐站了起来说:“谨遵燕王号令。” 说完众人一一退出密室,各自分头准备去了。 却说建文帝自继位以来,总想以文治来管理天下,他爷爷朱元璋那种杀伐之心,那种以霹雳手段来驾驭臣下的手段,在他的眼中似乎有违孔孟之道,不能以德服天下。所以他手下那帮最为信赖的心腹之臣,如黄子澄、乔泰和方孝孺之流,都是文官出身,只会夸夸其谈。一旦天下风云突变,他建文帝怎有朱棣那种叱咤风云的气魄和胆略,他手下这帮人又怎能与朱棣手下那帮虎狼之臣相比。可惜的是,建文帝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认为只要以文治来平定天下,以孔孟之道来教化臣下和万民,便能坐稳江山。正所谓剃头挑子一头热,愿望是好的,但现实却很残酷。 那日在太庙遇刺,险些丢了性命之后,便无情地粉碎了他的梦想。他心中委实又惊又怕又恨,每当他想起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自然不自然的便会联想起那些叔叔辈的藩王,自推行削藩之策以来,虽然陆续收到了一些成效,不少藩王的行为也有所检点,但离自己预期的目标还相去甚远。特别是像朱棣这样手握重兵,雄霸一方的藩王,还根本没有伤及他的皮毛,他每当想到于此,便恨不能立时将他们一个个都拘禁到京城来,囚禁在自己的脚下,这样也好了却了他的一块心病。所以这次一遇险,他马上便认定是心怀不满的藩王所为,他除严令乔泰加紧追查之外,也加快了他削藩的步伐。 这天他又将黄子澄、乔泰和方孝孺等人召到了他的御书房中,向他们询问如何解决当前局势的对策,他阴沉着脸对乔泰说:“乔爱卿,朕命你查办的事儿,你办得如何了?” 乔泰赶紧回答说:“臣领圣旨之后,即命人从各方打探,从臣得到的情况来看,此次行刺陛下亿,真的不是藩王所为。” 建文帝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不相信的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陛下,臣已经打探得清楚,此次行刺陛下的,确实不是藩王们所为。”乔泰吞了口唾液,继续说道:“臣的属下在太庙的现场发现一个尚未断气的刺客,据那刺客交待,他们乃是逃遁在漠北元朝北宁王派来的。” 建文帝闻言,不由得吃了一惊,想了想又问道:“难道这些藩王就不会和北宁王那些人相互勾结?” 黄子澄听出了建文帝话中的意思,知道皇帝是要借此事做文章,继而达到除去他眼中钉肉中刺的目的,于是,他便顺着建文帝的意思对乔泰说:“乔大人,陛下说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例如燕王,他久居北地,天才晓得他们之间有没有联系,这次朝廷削藩,触到了他的痛处,一旦他狗急跳墙,与漠北的鞑子联手对付朝廷,那麻烦可就大了。” 谁知乔泰却是一个死老筋,一条道儿走到黑,完全没有听懂黄子澄的意思,他一躬身说道:“陛下,从锦衣卫得到的情况来看,确与朱棣这些藩王无关。” 方孝孺却是知道黄子澄的意思的,他对黄子澄这种急功近利,不惜栽赃陷害的做法极为地不满。假如陛下头脑一热,以此为借口而对燕王等人动手的话,必然会加重和恶化如今本以复杂的局面,造成不可收拾的结果。 于是,他连忙对建文帝言道:“陛下,乔大人掌控兵部和锦衣卫,他的消息必定十分的可靠,万不可以此为借口,对燕王等人动手,陛下若想削藩之策得以顺利进行,切不可急在一时,还须从长计议才是。” 建文帝听了,冷笑一声说:“卿可还记得赵一鸣的事,一个在野的朝廷旧臣,尚有人下此毒手,人家岂又会放过你们这些人,再不警觉的话,你们就回家去把脖子洗干净,等着人家来砍吧!” 方孝孺的一番话,建文帝听了心中十分地不满,又不能随便地发作,只得继续说道:“朕自继承大统以来,日夜都不敢懈怠,本想行尧舜之道,以教化而治天下。谁知事与愿违,结果却不象朕希望的那样。难道朕所做的这些都错了吗?” 第146章位卑未敢忘忧国 听了这话,方孝孺赶紧跪伏于地说:“陛下以仁德服天下,正是一代圣明之君的体现。臣之所以苦谏于陛下,正是为陛下的千秋大业着想,岂可因一燕王,而失信于天下。” 乔泰也赶紧跪下奏道:“陛下,燕王朱棣势如养虎,若不趁早除去,将终必为其所害。他虽与这次行刺无关,但白凤枝所言却是事实,臣日前得到密报,燕王确实有秘制兵甲、阴结私党之嫌。前追杀白凤枝之人,臣现在也以查清,正是燕王手下所为。” 建文帝恼怒地说:“朱棣狼子野心,路人皆知。朕每念及骨肉亲情,不忍加害,今养虎遗患,朕若不将其明正典刑,何以对祖宗家法,何以对先帝所托,又何以对满朝文武。乔泰,替朕传旨,着山海关、开平两支人马速往燕京开进,将朱棣逮捕进京问罪。” 方孝孺闻言,不断地磕头说:“陛下,使不得,使不得呀。陛下君临天以来,素以仁德爱民著称,今仅为一燕王而动干戈,致使天下苍生涂炭,此实不可取,陛下因诛一藩王,而失信于天下,孰轻孰重,望陛下三思啊。” 建文帝跺着脚,指着方孝孺说:“竖儒误朕大事,你总阻挠于朕,难道与朱棣私通不成!” 方孝孺一听这话,吓得背上冷汗直流,心中暗道“陛下不听人言,从此天下将大乱矣。我方孝孺死不足惜,只可惜战端一开,又不知有多少人要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自古道忠臣不怕死,我今拼将一死,也要请陛下收回成命”。想到这里,他抬头对建文帝说道:“陛下,方孝孺一片忠心,天日可鉴,山海关、开平这两支人马,怎敌得过朱棣的虎狼之师。若陛下硬是要行此险招,则给了朱棣向南用兵的借口,黄河以南没有朝廷的大军。战端还未开启,胜负便以分明。臣今日冒死恳请陛下收回成命,陛下若是匆忙地决定,正中了那反臣贼子的奸计。”说完又不住地磕头。 黄子澄见状,知道再要让方孝孺这么搞下去,说不定便真的要脑袋搬家了,他赶忙跪在地上说:“陛下请息怒,方大人也是一片赤诚之心。还望陛下看在他忠心耿耿的份上,赦他无罪吧。” 建文帝何尝不知方孝孺的忠心,何尝不知道他是朝中有名的梗直之臣,朝中还有很多的大事,还要依仗于着这位近于迂腐的大臣去办理,加上他懦弱寡断的性格,又怎会真的去治他的罪。此刻黄子澄给了一个台阶,自己正好顺着下,于是鼻子“哼”了一下说:“你们都起来吧。” 见这三人都站立起来后,建文帝说:“那你们说说看,此事该如何去办呢?” 黄子澄上前一步说:“陛下,眼下我们已经给燕王布下了一个局,就等燕王自己往里面钻,他若是真的按捺不住,挺而走险的话,咱们内有张昺、谢贵,外有山海关和开平的两支大军,倾刻间就可将其剿灭,陛下若是还不放心,可暗下一道密旨,着司马昊送往燕京张昺、谢贵处,命他二人前往燕王府探听虚实,若是发现燕王不对的话,就地秘密处死,岂不是更好吗。” 建文帝一听到司马昊三字,脸上立即扬起了笑容,他忙问道:“这司马昊果真非同凡响,朕在太庙差点**人所算,若不是司马昊救驾及时,岂有朕的今天,朕正要重重地奖赏于他,却一连数日没见他的踪影,他现在何处?” 黄子澄回答说:“此刻就在书房门外候旨。” “宣,快宣他进来。”建文帝挥着手说:“司马昊武艺超群,且又有忠君爱国之心,燕京之行非他莫属。” 不一会儿,司马昊随内侍走了进来,看见了建文帝后,立即下跪行礼。建文帝忙将他扶起说:“爱卿一连数日不见,让朕好生惦记。朕还以为卿遭不测了呢。” 司马昊回答说:“臣那日自太庙追赶刺客,不幸落入歹人圈套。托陛下洪福,臣几经周折,方才脱险归来。”于是,便把这些天来的事情向建文帝等人讲述了一番。 建文帝听了,轻轻地说道:“这些番邦的余孽,竟然如此丧心病狂,真是螳臂挡车,自不量力。朕当誓灭之。”稍停,又笑着说:“岂不知我命系之于天,几个跳梁小丑,焉然奈之我何!” 黄子澄躬身贺道:“陛下英明神武,衔命于天,自有神灵庇佑。天下鼠雀之辈何足道哉。” 建文帝一摆手,对司马昊言道:“爱卿忠心可嘉,不惜刀剑加身,救朕脱离险境,朕要赏你些什么才好呢?” 司马昊一听,复又跪下说:“臣乃一山野村夫,蒙陛下不弃,收作心腹之用,臣理当肝脑涂地,以报陛下知遇之恩。但自出山以来,臣未建有寸功,前太庙死战,乃是做臣子应尽的本份。怎敢奢望陛下赏赐什么。” “爱卿,起来吧。”建文帝接着说:“司马爱卿真丈夫也,朕能有爱卿,这是上天给予朕的礼物。朕现在有一件天大的事儿,要交与爱卿去办,卿敢去吗?” 司马昊不由得问道:“不知陛下要臣去干什么?” 建文帝说道:“朕要你前去燕京替朕去办一件大事。” 司马昊一昂头,语气坚定地说:“只要是陛下的旨意,那怕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上一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好。真英雄也。”建文帝由衷地赞扬了一句“司马昊听旨。” 司马昊闻言,赶紧双膝跪下。 建文帝随即说道:“燕王朱棣图谋不轨,欲造反久矣,朕为祖宗江山计,本应将其逮捕进京问罪,但念其乃先帝骨血、宗室一脉,故不忍加害。朕今封你为右布正使,全权处理燕京军机要务,并付你密旨一道。就地监视燕王动静。彼若不知悔改,卿可随机处置。” 司马昊既不说领旨,也不说谢恩,只是呆呆地望着建文帝,半晌也没说出话来。 建文帝甚觉奇怪,以为司马昊没有听清楚,不由得又追问了一句:“卿没有听清楚吗?” “臣听清楚了。”司马昊接着又说道:“但臣不能领旨。” 司马昊话一说完,这边建文帝便变了脸色。他说道:“卿是何意思?难道想抗旨不成?” 司马昊磕头说:“臣早以向陛下说过,臣决不涉足官场。其主要原因就是臣涉世不深,毫无治国理政的经验可谈。此次前往燕京乃是关系到国家社稷的大事,臣乃是一介草民,怎能处理得这等大事。臣恐有误陛下,故而不敢领旨。” 建文帝想了想说:“卿真乃诚实君子,丁是丁卯是卯的。不因贪功而废国家大事,朕心甚慰。卿虽不愿涉足官场之中,但此次前往燕京的重任还是非卿莫属。” 司马昊闻言,连忙又磕了一个头说道:“只要陛下不让臣去干那些臣干不了的事儿,其他的事儿,臣就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一定要替陛下办到。” “好!朕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建文帝称赞了一句后。接着说道:“现朱棣势如养虎,其反心已经昭然若揭。虽先帝早有安排,但朕恐张昺、谢贵摄于其威势,难以将其制服。朕现给你一道密旨,准卿相机行事。卿到燕京之后,速与张昺、谢贵取得联系,就地监视燕王动静。若燕王胆敢轻举妄动,卿可与张昺、谢贵等将其逮捕,立即就地处死,不得有误。还望卿勤勉仔细,莫负朕之所望,则天下幸甚,朝廷幸甚。” 司马昊闻言不由得正色言道:“臣虽是山野村夫,亦知尽忠报国的道理,今陛下委臣以千斤重任,臣当以死来报陛下知遇之恩。”说完又伏下身去磕头谢恩。 建文帝忙伸手将司马昊托住说:“有卿坐镇燕京,谅那燕王朱棣难有所作为,朕从此无忧矣。” 君臣几人就在这御书房中,将此番司马昊前去燕京的事儿,又细细地计议了一番,司马昊将建文帝和几位大臣交待的事儿,一一地计在心中。他深感自己肩头担子份量的沉重,一颗心儿也禁不住怦怦跳将起来。末了,只听建文帝说道:“燕王朱棣乃是朕的亲叔叔,与朕有着难以割舍的骨肉亲情。但祖宗法制不可废,朕如此做也是迫不得已。卿万不可以此为羁绊,而贻害无穷。” 司马昊点点头说:“臣记住了。” 几天以后,司马昊怀揣着建文帝密旨,带着方蕊化装成朝廷使臣的护卫,往燕京而来。司马昊此番进京,深知责任重大,一路上不敢有丝毫懈怠,日夜攒程地往燕京赶去。 此时的燕京城,真可谓危机四伏,杀机重重。引得各路英雄云集在此。使之各显神通,尽情施展平生抱负。从此,一场关系到明王朝生死存亡的大搏斗,就此悄悄地拉开了序幕。 第147章陈墨雨献计避祸 却说那日陈墨雨被燕王留在燕王府内居住,就在当天晚上,福儿也被燕王手下接进府来。由于环境大大的改善,衣食住行燕王都照顾得无微不至,所以没过多久,福儿便恢复如初了。这一日主仆二人正在房中坐着,聊着一些闲天。突然燕王朱棣走了进来,陈墨雨一见,连忙起身相迎,朱棣忙摆摆手说:“贤弟请坐,你在我这里,便是在家中一样,讲那么多礼数干什么。” “兄长请上坐。”陈墨雨微微一笑说:“我正与福儿说着要过府去给兄长请安,没想到兄长竟自来了。” 朱棣哈哈一笑说:“愚兄闲得心中发闷,特过来与贤弟叙叙旧。不知贤弟在这里可住得惯么?如觉得不舒服,贤弟可搬到我的暖沁阁去住,那儿环境甚是幽雅,正适合贤弟这种读书人住。” 陈墨雨一拱手说:“多谢兄长关心,能在这种地方生活,这是小弟我以前想也没想过的。我现在正所谓饱食终日,无所用心了。岂敢再得陇望蜀,麻烦兄长了。” 朱棣闻言,用手指点点陈墨雨,笑着说:“你看你看,又来了这酸溜溜的一套不是。愚兄是在刀剑丛中打过滚的人,喜欢个开门见山,直来直去的。想说什么想做什么,从不掖着藏着。从今往后,不许再与我讲这些繁文缛节。” 陈墨雨抿着嘴笑,却是不再作声。 朱棣一见甚觉奇怪,不禁对陈墨雨说道:“你不说话,对我一直傻笑干什么?” 陈墨雨答非所问地说:“兄长果真闲着无事?” 朱棣闻言一怔说:“夜则高枕无忧,日则品茗看书,我还能有什么事儿。” 陈墨雨笑着说:“小弟见近日府中有人进进出出,兄长莫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小弟不成。” 朱棣望了望陈墨雨说:“前番与贤弟交谈以后,我想了很多。觉得贤弟说的很有道理。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既不能与那奸佞之臣抗衡,且当回缩头乌龟也无防,你看,如今连我身边的亲兵护卫,大部分都以调往开远,我还能有甚作为。这几天在我府中进出之人,不是我的手下,便是我的生死兄弟。他们都是来向我辞行的,那会有其他什么别的事情。” 陈墨雨笑了笑说道:“兄长既不将小弟当知己,小弟便不好多言了。” 朱棣闻言忙问道:“贤弟此话何意?” “兄既不以心腹之言相告,弟焉敢再在兄长面前多言。”陈墨雨接着说道:“锥子藏于袋中,迟早要露出锋芒的,弟虽不才,亦知观人一二,些许小事焉能瞒过我的眼去。兄今羽翼已去,若还不知隐身藏形,一旦给人把柄,要置兄于死地,还不易如反掌一般。” 朱棣闻言大惊失色道:“贤弟果真非常人也,愚兄妄自认为天衣无缝的事情,贤弟却是洞若观火一般,我……。”朱棣见福儿立在一旁,欲言又止。 陈墨雨见状,扭头对福儿言道:“你且退了下去,我与燕王有要事相商。” 福儿应喏退了出去,顺手将房门带上了。 朱棣见福儿退出了房中,便从太子朱标去世以后发生的一些事儿说起,这些年来自己是如何遭朝中大臣黄子澄,乔泰之流的诬陷,如何遭当今天子的猜忌,他们又是采取一些什么手段来排除异己的,向陈墨雨说了个清清楚楚。最后又把自己怎样对付目前危险的做法也说了个明明白白。 朱棣讲这些心腹之言的时候,陈墨雨的心中也是沸腾开了,他暗道“我的这位兄长果真是大有作为之人,他日后如能一展宏图,也是天下之人的一大幸事。我出山之时,师父曾对我言道‘朱棣这人能辅则辅,不能辅则除之。’依我多日观之,天下日后非此人莫属。只是目前时机尚未成熟,还不宜轻举妄动”。 就在这时,只听朱棣言道:“兄以弟为手足一般,才敢将心腹之言相告,贤弟胸藏锦绣,有经天纬地之才,齐家安国之能,还望贤弟不弃,助我一臂之力。” 陈墨雨听了,便问道:“不知兄长要我做些什么?” 朱棣微微一笑说:“昨日与贤弟一番交谈之后,我便仔仔细细地了想了想,认真地权衡了一下利弊。认为贤弟所说都是为了我好,所以我决定先按朝廷所说的去办,已经派王真明天率大军前往张家口,先消除北宁王的威胁再说。但愚兄有疾在身,还望贤弟不辞劳苦,替我前往张家口一趟。贤弟只要在关键的地方,替我把把关,多多指教王真便可,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陈墨雨回答说:“燕王有令,我怎敢不效死命。明日我便和福儿前去便是。” “你怎的又是燕王燕王的,我不是说过以兄弟相称吗!”朱棣笑了笑,接着说道:“贤弟既然应允前往军中相助王真,望贤弟一展骥足之才,助王真建这不世奇功。” 陈墨雨正色说道:“我本就是山野村夫,燕王乃是万乘之躯,我怎可与之相提并论。乱了礼制法度。只要燕王心中有我陈墨雨,我便心满意足了。既然我以答应供燕王驱驰,便当尽心竭力。 “好,好!”朱棣又高兴地补了一奂说:“那么,我就在燕京静候你们的佳音了。” 陈黑雨点点头,有些忧郁地说:“只是我走之后,还望燕王以大局为重,不要再作落人把柄的事情。” 朱棣看了眼陈墨雨说:“实非愚兄有不轨之心,乃是大势所迫耳。当今天子孺弱昏馈,听信左右馋臣之言,时刻都欲加害与我,这种人实不足以治理天下,愚兄我若不取之,他日必然有人取之。与其引颈受戮,不如拼个鱼死网破。” “不可。”陈墨雨一摆手说:“兄若举事,这是以下犯上,为天下所不容,首先在道义上便失了先机,这是其一。其二,现山海关、开平都驻有朝廷的大军,对燕京形成了夹击之势,一有动静,这两路人马转瞬即至,只怕兄长还未展开手足,便有被擒的危险。其三,也是最重要的,燕王身边的亲兵护卫都以调走大半,燕京城内的要害又都控制在张昺、谢贵手中,一旦动起手来,兄长纵然有翻江倒海之能,焉能逃出他们的掌心去。” 朱棣叹了口气说:“似贤弟这般说来,我只有甘作阶下之囚不成?” 陈墨雨笑了笑说:“小弟并不是这个意思。前番小弟曾劝燕王作韬晦之计,皆是为燕王着想。燕王不防想一下,那白凤枝尚能在燕王眼皮底下暗伏多年而不露行藏,现在燕王府内闹出这么大动静来,还能逃出张昺、谢贵的眼睛么?倘若他们先发制人,燕王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 朱棣用手一拍额头说:“若非贤弟这般指教,我险些误了大事,不知贤弟还有何良策教我?” 陈墨雨想了想说:“燕王可知孙膑归齐的故事?” “知道。”朱棣接着说:“那孙膑遭庞涓忌恨,被削去双膝膝盖,成了废人,后来他装疯卖傻,瞒过庞涓等人,才得以躲过一死,回归齐国一展平生抱负,留下千古美谈。” “对呀。”陈墨雨一拍手说:“前番小弟劝燕王行韬晦之计,乃是要燕王不要太露锋芒,现燕王既遵朝廷旨意,分兵前往张家口消除边患,兄长何不就装一心胸狭窄之人,行孙膑故事呢。小弟料那张昺、谢贵之辈,见燕王这副模样,必然会密奏朝廷,陈书燕王之现状。由此,朝廷必然会放松警惕,燕王再暗中积蓄力量,买通张昺、谢贵身边之人,静观天下之变。这样的话,大事不难成矣。” 朱棣静静地听完陈墨雨这番话后,脸有不忿之色地说道:“想那孙膑只不过一介书生而已,我是什么人?我乃大明朝的藩王,堂堂正正的皇亲国戚,先帝的骨血。现为苟全性命,却要行那不齿之事,实是令我难以接受。” 陈墨雨劝说道:“昔越王勾践为复国报仇,不惜以奴仆的身份替吴王夫差尝便,而以取得吴王的信任。燕王所受的委屈难道还会超过越王吗?望燕王思之。” “唉……。”朱棣叹了口气说:“为千秋之计,愚兄也只好行此之策了。”他看了看陈墨雨诚恳地说:“所幸天将贤弟赐予我,使我于迷惘之中看到了希望,兄之左右皆未有贤弟之才能,还望贤弟能在我的身边,与我同舟共济,让我时刻得到贤弟的帮助。” 陈墨雨说道:“弟此番前来燕京,本就是受恩师之命前来相助兄长的。只是未曾想到事情竟是这般地复杂,实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在来燕京的途中,马三保一句话提醒了我,他曾对我言道‘天下应是有德者居之’,这些天来我反复揣摩这句话,认为他说的甚是有理。为人君者,若不知怎样去治理天下,遭难的便是百姓了。燕王既有鸿鹄之志,又深得人心。所以还请燕王从长远计议。至于我来说,实不足燕王挂齿,还望兄长见谅。” 朱棣说就要倒身下拜,陈墨雨赶紧将朱棣扶住说:“这岂不是要折杀小弟么,兄长休得如此。” 这两人就在这房中就天下大势,你一句来我一句去的,谈得甚是投机,直到福儿进来说时候不早了,已经到了用膳时间,二人方才尽兴而散。 第148章枭雄也有卖傻时 时间又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十天有余,这日在燕京城里的布政使衙门之内,张昺和谢贵正在偏房之内说着话儿。只见张昺对谢贵言道:“谢大人,前段时间燕王府人进人出的,我还道燕王要作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儿来,让我着实紧张了一番,但这几天燕王却是冷清了很多,看来这朱棣还是一个明白人。” 谢贵回话道:“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观朱棣并非胆小怕事之人,洪武二十三年,燕王和晋王同时受命讨伐元将乃儿不花,晋王胆怯不敢进兵,而燕王却是独具胆略,冒雪穿过茫茫草原,一战而迫使乃儿不花投降,由此可见燕王非寻常之人可比,现燕王深居简从,其心未可知也。你我既受天子重托,还当小心在意才是。” 张昺听完,笑了笑说:“谢大人多虑了。前日燕王身边的近臣张玉来我这儿商谈分兵开平一事,我问及燕王的近况,那张玉回答说‘燕王忧虑成疾,现精神恍惚,茶饭亦不思矣’。我恐其中有诈,特使心腹之人前去探望,去人回报说燕王果拄杖而行,想是病得不轻。我想这燕王定然是一心胸狭窄之人,受此小小的风波,便一蹶不振,往日人言他如何如何了得,依下官看来,皆是虚言了。谢大人提到的平定乃儿不花之事,全赖先帝虎威所至,朱棣只不过是有幸拣了一个便宜而已。” “话不能这么说。”谢贵想了想继续说道:“下官与燕王打过多次交道,此人并不像张大人说的那么简单。我遍观诸王之中,未有如燕王者也,先帝识人是最为深刻的,他也对燕王称赞有加,曾对群臣言道‘四子贤明仁厚,英武似朕’。若不是刘三吾等人劝谏,恐怕先帝将储君之位给了朱棣了。今燕王一反常态,实在是令人生疑。” 张昺闻言,哈哈大笑说:“下官说那朱棣是个心胸狭窄之人,但并不是说他不明白事体。” 谢贵有些不解地问道:“此话怎讲?我听的不明白,不知大人说的什么意识。” “哈哈哈……。”张昺一阵大笑后说:“谢大人有所不知,这些藩王平素里养尊处优惯了,一个个趾高气扬的,野心倒是不小。特别是这个燕王,自持军功卓著,更是不把朝廷放在眼中,现在皇上在山海关和开平驻有两支大军,同时又把你我派到燕京来,他岂有不心知肚明的道理。现在他是虎落平阳龙游浅滩,英雄无用武之地了。我等若要将他拿下问罪,还不如探橐取物一般容易。似他这种心高气傲之人,若不忧虑、不心焦,不后悔,那才是咄咄怪事,医经有云:忧伤心、怒伤肝。忧怒郁结三焦之内,他朱棣焉能久矣。” 谢贵点点头,若有所悟地说道:“张大人说的确实有些道理,但我等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唔,谢大人说的很对,我们对燕王府的监视当然不能放松。”张昺想了想说:“我当密修书信一封,将燕王现状禀报朝廷知道。由圣上去作定夺吧。” 谢贵闻言连忙点头称是,两人正要就如何写这封书信的时候,房中走进一人来,张昺抬头一看,来人正是自己派往监视燕王的手下,不觉问道:“你未经传唤,径直前来我的房中,可是有什么要事向我报告么?” 来人一拱手说:“小人有要事要禀报大人知道。” 张昺闻之精神一振,忙说道:“哦,有什么要事,快快说来。” 这人回答说:“小人奉命监视燕王府,连日来,并未见燕王府内有何动静,可就在刚才,却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什么奇怪的事?”张昺和谢贵不由得异口同声地问道。 这人继续说道:“今早辰时刚过不久,燕王府内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小人正觉奇怪之时,突见燕王披头散发,从府内奔跑出来,一路上手舞足蹈,口中念念有词。其亲随之人泪流满面地跟随在后。” “什么,竟有这等事?”谢贵惊异地问道:“这,这不会有诈吧?怎的变故来得这么快?” “不会,不会。”这人继续说道:“小人也颇知一些医道,大凡精神错乱之人,目光呆滞,步履蹒跚,说起话来言不达意。而燕王正是这种模样,这种病态一般人是装不来的。” 张昺插嘴问道:“你真的看清楚了?” 这人回答说:“小人不放心,一路尾追下去,但见这燕王,不但夺人酒食,乱言乱语,还当街小便,睡于烂泥之中,全无羞耻之心。那还有一星点藩王的威仪。” 张昺半信半疑地问道:“你真的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 “燕王真的是疯了?” “真的是疯了!” “哈哈,哈哈……”张昺不由一阵狂笑后说:“圣上洪福齐天,今心腹之患已去,天下无忧矣。”转而又对这人说道:“你这场差事干得不错,你先且退下,待我与谢大人商议要事后,我要重重地奖赏于你。” 见这应声退出房中之后,张昺谓谢贵说:“你看你看,我的话还未曾落音,好消息就来了。” 谢贵说:“如此看来,这燕王也是一个银样蜡枪头,不是一个有什么作为的人了。” 张昺对谢贵说道:“我即刻修书派人送往京城,黄大人和齐大人的忧心,现在看来是多余的了。” 不说张昺和谢贵的事儿,却说那日林锦云听说了陈墨雨的事情后,便急着要到燕京来寻找。第二天一早便告别了司马昊、方蕊,离开了安庆,往北而行。没几天时间,便渡过了黄河,进入了保定地界。这日她又像往常一样,将“红儿”安置好了后,只身进了保定城。 这北方地面自是与江南水乡不同。充满了粗犷豪迈的气息。此时已经进入了隆冬,只见寒风凛冽,街上行人甚少。可临街的酒肆之中,却是热闹非凡,到处都是喝酒猜拳的汉子,显得乱哄哄的乌烟瘴气。林锦云本就是一个喜欢幽静雅致之人,那会习惯这种地方,她一连走了几个地方,个个如是如此,她不禁皱起了眉头。就在这时,她信步来到了一个较为幽雅的地方,见这地方果然与其他地方不同,不仅地方幽静,建筑也与别处不同。显得富丽堂皇,别具一格。与她曾在南京城中见过的“三思楼”倒有几分相象。虽没有“三思楼”那般气候,在这北方小地方倒也难得一见了。她走近前来一看,只见正门上的扁额上书写着“沁心园”三字,林锦云一见,不禁抿嘴一笑,暗道“一个平平常常的酒楼客栈,取这么个文雅的名字,这家掌柜的倒也有趣得紧,想来这人定是个落魄的文人吧”。林锦云边想边抬脚迈进了屋内。 只见这屋内甚是干净整洁,店中人也不多,不像刚才看到的那些店,让她心中生烦。小二见有人进来,忙对林锦云笑道:“客官是要喝酒还是要住店?” 林锦云笑着说:“我看你这店中还算是干净整洁,请问小二哥,你店中可有上房么?” 小二忙不迭地说:“有有有。请问客官有几人要住店?” 媚娘把脸一板说:“休得饶舌,你这店中莫非不接纳单身客人么?真是岂有此理。” 小二没来由遭了一顿训斥,不由得在心中暗说“这人好生无礼,刚才还笑吟吟的,怎的突然间就满面乌云,这些公子哥儿真的叫人难以侍候”。这小二心里这么想道,嘴上可不敢怠慢,忙对林锦云说道:“上房有的是,只是价钱各有不同,不知客官要住那一种?” “休得哆嗦,拣最好的便是。”林锦云不冷不热的回答说。 小二忙躬腰对林锦云说:“请客官随我来。” 小二将林锦云领到一间很是舒适的房间后,便自行退了出去。媚娘待梳洗停当后,便和衣躺在床上,静静地想着心事。她想着该怎样去找陈墨雨,找到后又怎样向她启齿呢。由于她连日劳累,想着想着,不禁悄悄地睡了过去。 突然一声极其轻微的“喀嚓”声,将林锦云从沉睡中惊醒,此时的林锦云是何等功力,一有风吹草动,立时便能将她唤醒。只见她一翻身,便如一只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窜到了窗边。她悄悄捅破窗户纸,朝外望去,见此时已近三更天了。但见一条黑影,从对面屋脊掠过,像阵风儿似的便不见了,林锦云不禁暗暗地称赞道“好俊的轻功”。转而又想道“这人在这三更时分,还在这客栈之中出没,想来定是有什么重大的事儿,我反正闲着无事,不如跟下去看看。” 想到这里,林锦云推开窗户,飞身跃出窗外,向那人遁去的方向追了下去。只见那人身形奇快,转眼便已越过城墙向西奔去,林媚娘自出山以来,还未碰到过有如此绝佳的轻功之人,不由得兴致大发,紧紧地跟了下去。行之约有百十里后,这时天已进入四更之后了。只见那人转过一片密林之后,便潜入了一座若大的宅子。媚娘飞身跃上宅子旁边的一颗古樟之上,借着浓密的树叶掩护,偷偷地向下看去。这一看不打紧,她惊得差点叫出声来。 原来这屋内灯火通明,里面约有几十人,屋里的东北角上,摆有一张“老虎凳”,凳上缚有一人,这人显然遭刑已久,此刻脚下还垫有四五块砖头,只见他浑身上下血迹斑斑,脸上污秽不堪,显得甚是狰狞。旁边还立有一个火炉,炉内正在烧着烙铁等刑具。 屋内正中的椅子坐着一人,正是在安庆城外就已死去的“千面人屠”沈翰,林锦云再仔细看去,发现沈翰左右各立有一人,左手这人正是乔宫。沈翰和乔宫都是林锦云认得的,沈翰右手这人,看上去二十多岁年纪,一身轻装打扮,显得很是利索精干。这人此刻正附耳对沈翰说着什么,沈翰一边听一边不住地点头。林锦云猛然醒悟过来,这人正是从保定“沁心园”过来之人。她又用目光细细地向众人扫去,却是没有发现乔青的身影。 此时,林锦云心中不禁泛起老大疑云来,从时间上看,乔官在此地出现,倒是没有什么奇怪的,但那沈翰却是自己亲眼所见他自断经脉而死的。此时此刻突然在此地现身,怎的不叫她大吃一惊。她不住地在心中问道“难道那晚他诈死不成?或者说有两个沈翰?”饶是她绝顶聪明,怎么也解不开这中间的谜团来。她不禁暗暗地埋怨自己说:“锦云呀锦云,平日里恩师是怎样教诲你来,怎的一到关键时候,你竟干出这等糊涂事来。让师父白费了一番心血。” 第149章说破阴谋惊煞人 就在林锦云自怨自艾好不后悔的时候,只见乔宫慢步来到了正在受刑人的身边,他见受刑之已然昏死过去,便从旁人手里要了瓢冷水,对这人兜头浇了下去。待这人悠悠醒转之后,乔官冷笑一声说:“我还道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白面犴狴’花无影,是条钢打的男子铁铸的汉,却原来也是凡人一个。一鞭子下去,还是见到一条血痕。你若是识趣,把那秘密讲了出来,也免得受这些苦楚。” 林锦云听到“花无影”三字,心头不由一震。她霎时便想起当年在武当山下的那一幕来,若不是此人相救,那有自己的今天,说不定早以抛尸荒郊野外了。另外她也从司马昊的口中得知,这花无影不仅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自己兄长的救命恩人,而且还是兄长的师兄,于理于义自己都要援手相救,于是她在心中下了要把花无影救了出去的决心。 “呸!一群好不要脸的狗东西。”这时只见花无影,微微睁开血肉模糊的双眼,大骂道:“你当爷爷是刚出道的雏儿么?这些刑罚爷爷只当是挠痒痒。有种的你便给爷爷来个痛快的。爷爷若是皱了一下眉头,便算不得好汉。” “好!好!好!不愧是条响当当的汉子。”乔宫边说边从火炉中,拿出一把烧得通红的烙铁来,对着花无影冷笑着说道:“我听说这烙铁一下去,便会皮焦肉燥,留下的印记终身也不会抹掉。我虽未使过这玩意儿,今天倒想试上一试,让你到了阴曹地府后,一看到这个记号,便会想起老夫来。” “哈哈哈……。”花无影大笑着说:“痛快!痛快!爷爷身上什么伤疤都有,缺的正是这烙铁的印记!来吧,爷爷正等着呢!” 听到这里,林锦云只觉周身热血沸腾,她不仅为花无影这种无所畏惧,大义凛然的豪迈气概所折服,还为自己兄长有这样一位顶天立地的师兄所高兴,花无影那种藐视一切的英雄气概,深深地感染了她,此刻这屋内所有人,在她的眼中看来,便如一群蝼蚁一般,根本不值一提。 再说这乔宫,听了花无影的一番话后,连声冷笑说:“放着阳关大道你不走,便往鬼门关里钻,须怪不得老夫了。”说着,手里那把通红的烙铁,作势便要往花无影的胸膛印了下去。 “哈哈哈……。”随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从屋外飘然走进来一个人。 乔宫闻声不由得扭头向这人看去,当他看清这人的身影时,脸上顿现惊恐之色,失声叫道:“黑面罗刹!” 林锦云此时对乔宫已是心中恨透,但她却不立时发作,她知道自己身边已是强敌环伺,稍有不慎,不但救不得花无影,反而会将自己的性命搭上。于是她嘻嘻一笑说:“你这人本事不怎么样,记性倒是不坏。哦,对了,还会弄些破玩意儿整治人。哎哟,几日不见,这方面倒也有了些长进。” “你是什么人?胆敢擅闯这种地方,你活得不耐烦了吗?”沈翰右手那人,一拉架式,便要和林锦云斗上一番。 林锦云斜叱了这人一眼,微笑着说:“你若是急着上路,也不用这般猴急猴急的模样。”她用手指了指沈翰,接着说:“待我问问这老东西一些话儿,再送你上路不迟。” “你……。”这人闻听林锦云的言语之后,气得面红耳赤,正要冲上前来的时候,被沈翰一把拦住,只听沈翰对他说道:“陈少侠休得动怒,有老夫在这儿,料想还不用你出手。” 这人正是燕王朱棣的心腹之人燕王府总管陈文,这陈文轻功了得,江湖人称“草上飞”,他既被朱棣封为燕王府总管,必定有其过人之处。在那天朱棣和一班心腹密谋之后,不久又被朱棣派来联系沈翰。原来燕王朱棣在北方经营多年,还在建文帝被立为皇太孙时,朱棣便与沈翰联系上了。他知道沈翰手里控制着冀、鲁、豫一带的秘密帮会,而且人数不少,大多是江湖中的武林人士,若是将这样一批人抓在自己手里,这将是他今后夺取皇权又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此事进行得极端的秘密,只有朱棣等极少数几个人知道,这陈文便是其中之一。他此番来的目的,就是特意通知沈翰,要沈翰随他一同前往燕京王府,以加强燕王府的保卫力量。而这保定城内的“沁心园”,就是燕王设下的一个秘密联络点。林锦云阴差阳错地住进这店中时,陈文也正好在这晚赶到“沁心园”,待陈文弄清了沈翰他们现在的位置时,便立即动身赶了前来,但他却是万万没有想到把林锦云这个女魔头惊动了。 面对朱棣伸过来的橄榄枝,沈翰也是欣然接受的,因为沈翰心里也清楚,仅凭自己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力量,想要恢复元朝的统治,简直是异想天开,两人虽然各自追求的利益不同,但相互利用的目标却是一致的,沈翰提出的条件就是让自己放手去寻找“小明王”留下的宝藏,朱棣不得干涉。在这一条件得到朱棣的允应之后,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双方都加紧了各自的步伐。 此刻见林锦云这咄咄逼人的模样,他只得拦住陈文,对林锦云说道:“你这女娃儿好大的胆子,竟敢闯进这刀剑丛中来,还谈笑风生的毫无怯意,单凭这也是难得了。听说你的绰号叫什么‘黑面罗刹’,我那青龙、白虎二堂被人挑了,便是你干的好事吧?想来你也必定有些本事吧,老夫正想讨得空闲后,便去会会你。没想到你自己找上门来了,说吧,你有什么要问老夫的?” 林锦云收起那副嘻嘻哈哈的模样,对沈翰说道:“你果真就是那沈翰老儿么?” 沈翰点点头说:“不错,老夫便是沈翰。” 林锦云又问道:“那安庆城外那个沈翰又是什么人?” “你要问的便是这事儿么,哈哈哈……。”沈翰一阵大笑后说:“老夫乃是千金之躯,会轻易犯险么?他只不过是老夫的师弟,极善易容之术罢了,这次叫他以我的模样去往南京办事,没想到叫一个姓什么司马的小子给搅了。既然这事我师弟没办好,我便留他不得,哼,他到是识趣得很,自断经脉而死。倒是省了我许麻烦。” 原来在安庆城外的沈翰,真名却是唤作苗兴。乃是沈翰的师弟,官至千夫长,武功虽赶不上沈翰,却是极善易容之术,心肠也不似沈翰这般歹毒,还有一点羞耻善恶之分,且性格还十分的倔强。四十多年前在武胜关前,从“夺命观音”手里拣了一条性命后,就曾暗发毒誓,以后若再撞见“夺命观音”,倘还不能报得仇,就再也不活在这个世界上了。谁知在安庆城外却被“夺命观音”的传人,打得大败而归。他知道此生再也无望报仇,一时羞辱交加,便自断经脉而死。 沈翰与苗兴都是崆峒山兀鹫道长的传人,兀鹫道长是世不另出的前辈高人。一身武功已臻化境,但性格乖张阴戾,喜怒无常,平生很少涉足江湖,所以在江湖名头倒不怎么响亮。 但他这两个徒弟却是非常了得。尤其是这沈翰天生异禀,臂力过人。十五岁左右时,有一天,他正在村旁的路边玩耍,突然迎面奔来一匹受惊的烈马,这马后面还挂有一辆大车,可车把式却没有坐在车上,车上只有几个受了惊吓的女人和小孩,眼看就要车毁人亡。情急之下,沈翰冲上前去,双手抓住车帮,硬生生地将车拽住。这一幕恰巧被路经此地的兀鹫道长看到,他深感惊讶,认为沈翰正是学他这门中武艺的好材料,于是便把他带到了崆峒山,并把一身本事倾囊相授。沈翰也的确学武的好材料,不出两年,武功便有了根基。 有一天,沈翰无意之中来到了崆峒山兀鹫峰下,见背阴之处的地上,有一朵颜色极为鲜艳的磨菇,他一时好奇,伸手摘了下来,便闻到这磨菇隐隐透出一种异香来,他不禁用舌尖舐了舐,竟然十分地甘甜。进而当作普通的山果吃下肚去。不一会儿,腹内如烈火焚烧一般难受,一张脸红得好像要滴出血来一般。他不由得大惊失色。才知道自己误食了毒物,便慌慌张张地朝山下跑去。还未到他师父的房前,人便以昏迷过去。 兀鹫道长听到动静,出来观看怎么回事,发现沈翰不省人事的躺在地上,一搭沈翰的脉门,便见沈翰体内气息紊乱,一股强劲的内力正在四处乱窜,便立时便知道了怎么回事。来不及细想,他立即用自己雄厚的内力,将这股四处乱窜的内力,慢慢引向沈翰的丹田,然后又引向任督二脉。这样才将沈翰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待沈翰清醒以后,兀鹫道长问沈翰怎么回事,沈翰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兀鹫道长听了哈哈大笑说:“你小子福缘不浅,竟然采食了极为罕见的‘七彩摄魂菇’,要知道这“七彩摄魂菇”是学武之人不可多得的宝物,内力尚浅的食了,便会要了性命,内力深厚的食了,反而能增加内力,只是这菇还不是采摘时候,功效便打了大大的折扣,真是可惜了。”从此后,沈翰内力大增,武功也是突飞猛进。 第150章笑闯剑丛无所惧 两人艺成出山后,先后被元朝聘用。苗兴由小小的十夫长,做到了千夫长。而沈翰则由内廷侍卫,升任为内务总管。红巾军初期,沈翰奉命潜伏在小明王身边,与“摩云金雕”方砚竹同殿为臣。方砚竹负气出走后不久,小明王也被朱元璋所害,沈翰也只好返回燕京,元朝败亡后,又随北宁王远盾漠北。由于沈翰在北方多年,熟悉北方的地理环境和人文世故,经过多年的苦心经营,终于在晋、冀、鲁、豫拉起了一张大网,网罗了一大批江湖上的亡命之徒和武林中的各种小帮派,建立了“四象会”。沈翰和苗兴是师兄弟,又熟悉彼此脾性。所以,苗兴经常以沈翰的脸目出现在江湖之中,而他自己则坐镇在原大都张北,暗中指挥一切,轻易不会露面。 这沈翰原本就是个阴险卑鄙的小人,他见北宁王日渐势微,已经成不了什么气候。便慢慢地朱棣勾结上了。而朱棣正在网罗各方势力为自己所用,因而两人一拍即合,前不久陈墨雨与朱棣的一番谈话后,使朱棣感到了日益临近的危险,更使他加快了积蓄力量的步伐,这次派陈文前来寻找沈翰,便是要商讨沈翰投靠朱棣后,如何行动的计划。 再说沈翰这番话说的是轻描淡写,毫不经意一般,但旁人却是听得心惊肉跳,林锦云也在心中暗道“这人心肠如此歹毒,手段如此毒辣,真是闻所未闻,怪不得人称‘千面人屠’,果真是名不虚传。”想到这里,林锦云不由得又问道:“既然如此,旁人识不出那个假沈翰,难道青青也识不出来吗?” “哈哈哈……。”沈翰仰天一阵狂笑后说:“青青先我那师弟前往南京,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一时半刻料也识不出来。再说了,就是她认出来了,又岂奈我何。” 林锦云用手指沈翰说:“你这人心肠忒地歹毒,手段如此的卑鄙,竟将自己的亲外甥女往虎口里送,难道你就不怕世人戳你的后脊梁骨吗?就凭这,你就该死。” “哈哈哈……。”沈翰又是一阵大笑后说:“你这姑娘当真傻得可以,那鬼丫头若真是我的亲外甥女,我会让她去趟这样的混水吗?哼,老夫这‘千面人屠’的混号岂有白叫的。” 林锦云闻言不由暗自吃了一惊,忙问道:“那她又是什么人?” “什么人?这话问得好啊?”沈翰看了林锦云一眼后说:“今晚你既然闯入罗网之中,料你也难逃出我的手掌心去,告诉你也就无防了。那朱元璋不是自称精明一世吗?不是自以为了不起吗?他能算天算地,算尽他的冤家对头,算尽他的文臣武将。怎么也不会算计到自己的骨血给人调了包吧。哼哼,哈哈哈……老夫就是要看看他朱家的骨血相残,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哈哈哈……。” 原来早在洪武十三年,史文彬还潜伏在太子朱允炆身边。有一日,史文彬伴随朱允炆,在给朱元璋请安回来的时候,路过德妃黎姬的寝宫,这黎姬出落得花容月貌,是朱元璋最为宠爱的嫔妃之一,当时正身怀六甲。看上去像是不久就要临盆生产。黎姬的实际年令比朱允炆大不了多少,两人便有不少的共同语言,因而两人也就比较亲近。按辈份论,黎姬是朱允炆的长辈。现在路经此处,所以朱允炆便决定前去探望一下。 朱允炆与德妃在宫里,东拉西扯,天南地北闲扯一番后,朱允炆便准备返回东宫去了。德妃送朱允炆出来,走到宫门时,一眼便看见了正在宫门外等候的史文彬。她见史文彬长得甚是凶恶,相貌太过丑陋,心里便有了几分不喜欢。转头便对朱允炆问道:“太子,此人是谁?怎的这般年纪了,还留在宫中?” 朱允炆回答说:“此人姓胡名德标,乃是我父亲的贴身侍卫,他武艺高强,对我父亲忠心耿耿。父亲过世后,我便把他留在了自己的身边。” 德妃听了一皱眉头说:“东宫乃是储君的居所,所选之人均是人中俊才。这人不紧年纪太大,且相貌也不是服侍太子的上乘之选,伴随太子走动,似乎不怎么好。” 朱允炆听了笑了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俗话说:说话的人短,记话的人长。德妃一番不经意的言语,却在史文彬心中投入了巨大的阴影,心中对德妃痛恨得咬牙切齿,心中暗道:“这女人真的生了一双狗眼,仗着自己的身份,竟然这般嘲弄于我,有朝一日,撞在我的手中,我一定要让你痛不欲生,苦不堪言。方解我今晚之恨。” 谁知机会说来就来,没有几个月,史文彬便听说德妃产一下一女,朱元璋老年得女,心中自然非常地高兴,对德妃更是宠爱有加了,对这个小公主也是万般地欢喜,赐名为婉娣公主。 恰巧这时东宫侍卫人员进行调整,史文彬就是谴返的人员之一,他认为机会来了,在一天晚上,他悄悄地潜入德妃的宫中,将侍卫和太监等人放倒之后,便将婉娣公主偷出了宫外。他原本就想在宫中将这婴儿杀死,以报那日的羞辱之仇。可突然转念一想,与其逞一时之快,还不如将这皇室骨血带到漠北,然后把她抚养成人,教他一身武艺,再让他到中原去,把明朝搞他个天翻地覆,最好是让他们骨肉相残,打个你死我活。岂不是更加有趣么! 于是史文彬带着婉娣,一路向北而行,没有多久,便到了张北的原大都。把婉娣交给了沈翰,把自己的想法也告诉了沈翰,沈翰听了连声称妙。并把婉娣公主留在了自己身边,取名沈青。只是可怜了那德妃,只因一朝言语不慎,落得个悔恨终身,只能每日里以泪洗面,最后郁闷而终。 却说沈翰这番话,把个林锦云听得冷汗淋漓,想不到这里竟有这样一个天大的阴谋。此时她的心中不由得挂念起青青的安危来,她真后悔当初在安庆时,自己为什么不设法将青青留了下来。就在她正准备再问沈翰时,却又听沈翰说道:“说实在的,老夫倒是和这丫头有些感情的,毕竟是老夫看着她一天天长大,她若不是太过精灵古怪,识破老夫的手段,老夫也不至于让她吃那些苦头,好了,该说的老夫都以说了个清楚,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到此,林锦云的心中已经完全明白了怎么回事,她隐隐感到青青定是出了什么事儿。但事到如今,再想也是枉然,于是她脸上慢慢地泛起一股杀机来,冷冷地对沈翰等人说:“我什么也不想问了,什么也不用问了。说吧,你们谁想先上路啊。” 沈翰嘿嘿一笑说:“你号称黑面罗刹,老夫人称千面人屠,今天就让老夫来会会你吧。” 林锦云不敢大意,右手慢慢地将蝉翼刀拔了出来,左手也将毒龙鞭握住,暗自将真力布满了全身。 沈翰一见林锦云拔出的兵刃,心中暗自吃了一惊,不由得问道:“且慢,老夫有话问你。” 林锦云冷冷地说:“你有什么话要问?” 沈翰问道:“‘夺命观音’是你什么人?” 林锦云冷笑一声说:“她老人家是我什么人,你也配问吗?闲话少说,拿命来吧。”话还未落音,林锦云的蝉翼刀,便夹着一股劲风向沈翰面门砍倒。 却说沈翰见林锦云的蝉翼刀,向自己面门砍倒,刀还未到,劲风已经扑面,内中还隐隐夹有风雷之声。心中不由大惊道“怪不得这娃儿如此托大,乔宫和我那师弟会败在她的手中,我还道只有那摩云金雕老儿,能与我过上几招,原来她的功夫如此了得,并不在我之下,我倒是不能小觑与她了。”他忙气运丹田,劲贯双臂,身形一侧,让过林锦云这一刀,右手弓如鹰爪般,以迅雷不及掩耳般的速度,抓向林锦云的右手。 林锦云不待招数用老,突然刀锋一变,顺势便向沈翰劈去。也不见沈翰怎么移动,倏地一下,整个人便向后退出去六步左右,轻易地便躲过了林锦云这一厉害杀着。林锦云微微一笑说:“千面人屠也只有这点微末功夫,跑的倒是很快。” 其实林锦云正要沈翰向后退去,他这一退,通向东北角的路便空了出来,她不待沈翰作出反映,人以如闪电般向乔宫扑到。左手毒龙鞭像一条悄无声息的毒蛇样“唰”的一下,便向乔宫的腰间缠了上来,与此同时,就听“噗、噗”两声响,乔宫身边的两名黑衣武士,已然中招,身首异处地倒在地上。 林锦云这一下快如电光石火,不仅将当世数一数二的高手沈翰逼退,还在呼吸之间,连杀两名武功自是不弱的武士,并且将乔宫逼到了绝境。其招数怪异狠辣,内力之强,实在令是人匪夷所思,在场的人都看得呆了。特别是陈文,不住地在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未曾唐突,要不,此刻躺在地上的便是他陈文了。 第151章浩气长存(上) 再说乔宫见林锦云的毒龙鞭卷到,心中已是大惊。林锦云的厉害,他是早以领教过的。他知道身后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与其束手待毙,还不如放手一搏。他来不及多想,便将手中的烙铁当暗器一般,朝林锦云奋力掷去,跟着一脚把身边的火炉,踢向林锦云。紧接着伸出手去,抓向林媚娘毒龙鞭鞭头的钢球。 这一下林锦云当真是惊险万分,前有乔宫疯虎般的攻势,后有强敌沈翰、陈文攻来。好个林锦云,在这性命攸关的紧急关口,只见她左手的毒龙鞭,突然掉转头来,挟着风声向沈翰打倒。跟着将身一纵,乔宫踢向他的火炉,便到了她的脚下。她人在半空之中,脚下却是未曾停下,使了个四两拨千斤的巧字诀,脚后跟对火炉一磕,这个硕大的暗器,便向陈文飞到。 “注意!危险!”话未落音,早有一人飞身扑到陈文面前,却是马三保到了。原来陈文与马三保同时受朱棣之命,前来寻找沈翰,但马三保却在保定有事要办,耽误了一个多时辰,待他赶到这里时,正好碰见陈文遇险,眼看陈文就要命丧火炉之下。危急之中,马三保来不及多想,便飞身扑向陈文,双手向火炉推去,救了陈文一命。 马三保跟着朱棣多年,也算得是从刀树剑丛、尸山血海中走过来的人,就看那日在岳阳楼与白凤枝的恶战,便可看见他的功夫何等的了得。他仗着一身几近化境的武功,肆无忌惮惯了,未曾真正的落败过,但那曾见过今天这种阵势,还未曾与敌交手,自己便以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 但见火炉和炉中的木炭、烙铁便像数十件暗器一般,向他纷纷射到。要知道那乔宫的功力尚在马三保之上,他又处在要救自己性命的关口,所以用足了十成的力道。被他踢起的火炉,又被林锦云补上了一脚,这飞向他的火炉,其劲道当真是非同小可了。危险当中,他只有力贯双臂,将身一侧,大吼一声,将火炉向另一个方向推去。立时便见他的双掌冒起了青烟,皮肉烧得“吱吱”作响。被他推转的火炉,一连打倒几人,直接撞上了墙壁,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墙壁立时便跨下一遍,火炉穿过墙壁方才停住。 但马三保躲着过足以置他死地的火炉,却是怎么也躲不过这炉中的木炭、烙铁。就在他刚要侧身的瞬间,一把通红的烙铁,不偏不倚地插到了他的双腿之间。他咬着牙把火炉推转之后,再也支持不住。不由得倒在了地上,接着在地上滚来滚去的,连声惨叫起来。 却说林锦云将身纵起,躲过火炉之后,“呼”地一下,人便到了乔宫的面前,与此同时,林锦云突觉左手一紧,显然毒龙鞭已经被沈翰攥住。林媚娘心念电转,左手向后一挥,毒龙鞭的鞭柄,便好像一支利箭一样,向沈翰当胸射到。同时右手蝉翼刀向乔宫左臂斩去,左手一招“二龙抢珠”,食中二指堪堪就到了乔宫的双目之上。 乔宫也不愧是经验老到的江湖高手,就在他踢火炉的同时,他已经选好了一个位置,见林锦云这两招极为厉害的杀着使来,未加思索地一奋神威,把绑着花无影的“老虎凳”掀了起来,一把推向林锦云。自己转身向西边逃去。 这一下突生变故,林锦云只能收招回来,用左手把倒向自己的“老虎凳”托住,右手将绑住花无影的绳索斩断。紧跟着将右手一挥,蝉翼刀便像一支利箭般,向乔宫激射而至。乔宫跑出还没有几步,便发觉林媚娘的蝉翼刀,到了自己的身边,正待要躲闪时,那里还来得及,就见蝉翼刀穿胸而过,将乔宫牢牢地钉在地上。这乔宫也算得上一条响当当的汉子,就这样吭也没来及吭一声,便就此了帐,一缕阴魂往黄泉路上去了。 就在林锦云将乔宫毙于刀下的时候,沈翰已经到了林锦云的背后,这时林锦云手中既无兵刃,又是背对着沈翰,她听风辩形,知道沈翰已经从背后袭来,无奈之中,忙将全身真力,布满后背要穴。拼着受他一掌,然后再与沈翰见个高低。 “危险!”就听一声高喊之后,一条黑影窜到了林锦云的身后。紧接着“怦”的一声,便听到有人重重地倒下。 就在这瞬间,林锦云也以掉转身来,这才知道倒在地上的正是花无影。只见他口中鲜血狂喷,已是奄奄一息了,看这情形,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他不得。 原来花无影一脱羁绊,恰巧沈翰向林锦云攻倒。花无影来不及多想,他一面高声示警,一面用身子护住林锦云,受了沈翰这致命的一掌。一代叱咤风云的英雄,就这样倒在了沈翰的手下。看着花无影这般模样,林锦云不觉悲愤填膺,自己欲救恩人性命,不但没有救到,反而害他搭上了性命,此刻她的心便如刀割一般难受。她铁青着脸,望着眼前立着的沈翰,双眼犹如要滴出血来一样。 这一场争斗当真是惊心动魄,真可说得上是惊天地泣鬼神,紧张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不算屋内躺着的其他几具尸首,单看乔宫等人的模样,便知这番厮杀是何等的惨烈了。如今乔宫毙命、马三保身负重伤,花无影命悬一线,这几人都是当世数一数二的高手,瞬间便成了如此下场,看了真正令人唏嘘不已。 此时,沈翰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花无影,又看了看林锦云,拍拍手说:“可惜,可惜。老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将他擒到手中,没想到却在此间送了他的性命。使老夫功亏一篑。唉,老夫与方砚竹那老儿,这番梁子结大了。” “知道就好!”话一落音,从外面走进三人来。为首之人正是“摩云金雕”方砚竹,后面跟着的是爱子“追风圣手”方云霏和“青面郎中”潘奇。 原来那日陈墨雨告别他们返回汴梁之后,没有一个时辰,潘奇也和衍能、慧照三人也动身前往黄龙寺。走出不远,潘奇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来,忙对衍能和慧照说:“师祖,师兄。我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办,非上山西的‘翠园’一场不可。” 衍能不由得问道:“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你非得这时前去?那‘翠园’又是一个什么去处?” 潘奇回答说:“师祖,那‘翠园’便是花无影授业恩师的居处。他离开飞云寺时,曾嘱托我一定要到‘翠园’去一趟,告诉他师父,‘千面人屠’沈翰可能已经与燕王朱棣勾结在一起了,现在江湖上不少好手都在向北方赶去,他一个人恐怕力量不济,让他师兄‘追风圣手’方云霏前去相助。现在我这个样子,怎能与人对阵,所以想帮也帮不了他。我不能看着我这生死兄弟以身犯险,只有前去‘翠园’请方老前辈相助了。” 衍能点点头说:“方砚竹乃是名动江湖的大英雄真豪杰,你与花无影又是过命的兄弟,于情于理你都应前去。只是你这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利索,我心中委实放心不下。” 慧照接话说:“要不,贫僧和师弟一同前去如何?” “多谢师兄美意,我在这里谢谢了。”潘奇淡淡一笑,接着说:“我受的乃是外伤,于内力无损,此番前往‘翠园’,路上若遇上几个蟊贼,我自信也能打发得了,倘若真的碰上高手,我会借助易容之术脱身的。所以请师祖师兄放心。” 见潘奇这样说,衍能便说道:“既如此,你一路上还是要多加小心。” 于是,衍能和慧照和潘奇告别后,便往黄龙寺去了。潘奇则单人独骑往北而来。 第三日午时左右,潘奇依照花无影指点的路径,来到了“翠园”,很快便见到了方砚竹。 方砚竹一看见他,便暗自惊讶,发现潘奇长得与自己所认识的前辈高人潘虹宇极为相似,当年方砚竹还未曾投入红巾军中之前,曾在自己的家乡九华山下,与潘虹宇见过数面,知道他与自己的师父私交甚厚,虽然未曾和潘虹宇打过什么交道,但潘虹宇却给方砚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虽然几十年过去了,但潘虹宇当年的样子还是清晰留在他的脑海里的,所以他由此断定潘奇必定与潘虹宇有着莫大的渊源。只是方砚竹还不知道,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圆性法师便是当年的潘虹宇,此时以不在人间罢了。 当他从与潘奇的交谈中得知,潘奇便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青面郎中”,他爱徒的生死兄弟时,心中更是高兴万分。 前几天,方砚竹已经接到花无影传来的消息,得知他在保定附近发现沈翰的踪迹,立即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深知自己这位爱徒生性鲁莽,且又疾恶如仇,不会轻易将沈翰放过。但他的武功又与沈翰相去甚远,自己再不出手,无人可以制服沈翰了。于是他再也坐不住了,消声匿迹几十年后,又重出江湖。所幸“翠园”与保定,相隔并不是很远,没有两日便赶到了这里,但他还是晚来了一步,此时花无影已经遭到了沈翰的毒手。 第152章浩气长存(下) 沈翰见方砚竹突然在此间现身,心中吃惊不小,一个“黑面罗刹”林锦云,已经令他十分地头痛,现在再加上方砚竹父子等人,他以知道自己处境的危险了。但他生性狡诈,心黑手毒,这样的场面他也见多了,于是不露声色地对方砚竹说:“砚竹兄,一晃几十年了,你这一向过得可好。” 方砚竹“哼”了一声说:“不劳你牵挂,我吃得睡得,有什么不好的,你不躲在漠北了此残生,又跑到中原来为非作歹,你是想把你那副老骨头丢在中原不成?” 沈翰哈哈一笑说:“你这老东西说话好不害臊,当年你我在红巾军中分手时,你不是也曾发誓说,从此不再踏入江湖吗?怎的今天又重操旧业了?” 方云霏上前一步对方砚竹说道:“爹,对这种十恶不赦之人,还有什么可罗嗦的,不如就在刀剑上见个真章,让他死也死得服气。”说完,一摆手就要和沈翰过招。 方砚竹一把拦住说:“此事不需你出手,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儿,你快过去看看影儿伤得怎样了。” 方云霏恨恨地瞪了沈翰一眼后,迅速地向花无影奔去。潘奇也连忙跟了过去。 方砚竹转而对沈翰言道:“沈翰,咱们之间的帐,你说说该怎么算啊?” 沈翰“嘿嘿”一笑说:“该怎么算,你我心里都清楚,老子横行江湖几十年了,能活到今天,早以够本了。你今天若是不顾一代宗师的身份,仗着帮手多,硬要和我作对的话,我也只有和你周旋到底了,大不了就把这副老骨头丢在这里了,哈哈哈,当年你我并肩行走江湖时,你见我怕过谁来。” 方砚竹冷笑数声说:“你这老不死的东西,死到临头还如此嘴硬,你当我会念旧情,放你一马么?你想也休想。你把我爱徒伤这般模样,我岂肯与你干休。” 沈翰指了指乔宫的尸首,又指了指马三保,大声地对方砚竹说:“你徒儿的命是命,难道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吗,亏你这老东西还自称是一代宗师,呀……呸,我看也比我老沈好不到那里去。” 沈翰这一席话,确实使方砚竹内心震动不小,他放眼看去,这屋已经是躺下了不少尸首,马三保此刻就正躺在地上不住地呻吟。他已经几十年没有见过这血腥的场面了,他的心内分外地震动。 他又再看了看沈翰,这才发现沈翰已经与当年大不一样了,一头雪白的头发,已是非常地希松了。额头眼角满是皱纹,脸上已现灰暗之色,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汉子,如今在他身上找不到半点影子了。过去那段令他难以忘怀的岁月,又悄悄地泛上了他的心头。他不由在心里叹道“现在他的手下也是死伤甚众,他的心里也必然和自己一般心痛。如今他也和自己一样,已经进入了垂暮之年,再没有几天日子可折腾了,何况他和沈翰之间毕竟还有过一段同生死共患难的岁月。唉,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他这是何苦呢”。 想到这里,方砚竹竟然生出一丝恻隐之心来。就在这时,传来了方云霏的急呼之声。他心中挂念花无影的安危,不愿再和沈翰多一分纠缠。只得冷冷地说:“我若是今天把你打发掉,谅你在阴曹地府也不会心甘,一定会说我方砚竹不仗义。今天我也不为难于你,你就快滚吧。这笔帐就留到以后再算。” 沈翰闻言一拱手说:“砚竹兄,你这情我老沈领了,我时刻恭迎你的光临。咱们后会有期。”说完,朝在场的其他人一使眼色,立刻过来几人,有的背起了马三保,有的背起了乔宫。匆忙的出门而去,沈翰正要抬腿走动时,就见林锦云一摆蝉翼刀,拦住了沈翰的去路,冷笑数声说:“这位老前辈说让你走,我可没说让你走。” 沈翰表情冷峻地说:“女娃儿,你的武功着实让老夫叹服,但你若胜得了老夫,怕也未必那样容易。我不管你是方砚竹的什么人,你们若是想依仗着人多,老夫性命在此,你们尽管来取好了。”沈翰虽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这几句话倒也说得掷地有声。 方砚竹一伸手拦住林锦云说:“姑娘,看在老夫薄面之上,先饶过他这一次,找他算帐的日子还有的是。” 林锦云看看方砚竹,只得不情愿地让出一条路来。沈翰看了看方砚竹和林锦云,拱了拱手说:“后会有期。”便夺门而出,很快便消失夜幕之中了。 一挨沈翰离开这间房屋,方砚竹和林锦云便迅速的来到了花无影的身边,这时花无影正躺在潘奇的怀中,方云霏也正用手掌贴住他的后背,向花无影体内不停的输送着真气。方砚竹见花无影脸如金纸,气若游丝,连忙伸出手去一搭花无影脉门,方才知道花无影受伤极重,救治无望了,这下禁不住悲从中来,一行老泪夺眶而出。 林锦云向方云霏招了招手,示意方云霏起身,方云霏不知媚娘何意,不由得拿眼望向自己的父亲方砚竹。方砚竹一看便知林锦云的用意,于是点了点头。方云霏看了,这才站了起来,把位置给了林锦云。林锦云迅速用手抵住花无影后背,催动体内真气,源源不断地向花无影体内输去。林锦云此时是何等功力,又值青壮时期,方云霏自是不可与她相提并论。不一会便听花无影喉头“咕噜”作响,方砚竹不失时机地立即从怀中,摸出一粒“白虎续命丹”,左手捏开花无影下巴,右手成鹤嘴状将丹药塞入他的口中,然后马上松开左手,右手迅捷地点向花无影膻中、鸠尾、或中诸穴,最后用食中二指按住天突和气舍二穴,助花无影将丹药送入腹中。 约摸又过了半柱香的样子,花无影悠悠地醒转过来,一看自己躺在潘奇的怀中,抿嘴一笑,断断续续地说道:“青……青皮汉……子,你,你……怎么也来了?直……娘贼,让你笑……话了。” 潘奇此时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了。他强忍着悲痛说:“贤弟,愚兄来晚了,让你受罪了。” 花无影接着又说道:“老四那黄……脸汉,在地下……正愁没有伴……儿,我……我去替他作……个伴儿,他……他也不会……感到寂寞了。” 潘奇哭着说:“贤弟不可胡思乱想,你我兄弟相聚的日子还长着呢,你,你怎可丢下愚兄一个人走呢……。” 花无影脸上带着笑容,把嘴张了张,却是没有说出话来,接着双眼又往下垂。方砚竹心如刀割一般,不由得连声地呼唤:“影儿,影儿……。” 也许是药力发挥了作用,也许是方砚竹充满了亲情的呼唤,花无影又慢慢地睁开眼睛,见是自己的恩师立在面前,精神为之一振,说话也比刚才利落些许,他望着方砚竹说:“师父,孩儿……给你老人家丢……脸了。” 方砚竹忙说道:“影儿,你是为师的好孩子、好徒儿。为师能有你这样的好孩子,心里高兴着呢。” 花无影笑了笑,又调匀了一下呼吸后,继续说道:“师父,孩儿从小没了父母,蒙师父不弃,将我带大成……人,几十年来,孩儿没有一日敢忘记师……父的大恩大德,今番误中狗贼的奸计,不能再相随在师父左右尽……孝,孩儿只有在九……泉之下相报了。” 听到这里,方砚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禁不住老泪纵横,梗咽着说:“傻孩子,师父有你这样的好孩子,已经很知足了,你休得要这样说话了。” 花无影听了这话,满意地笑了笑,又慢慢地转过头去,对潘奇言道:“二哥……,当年张士诚给我的锦盒,内中只有四七二八纵横字,别……无他物。” 潘奇点点头说:“我记住了。” 潘奇的话刚落音,只见花无影脸上带着微笑,异常平静地闭上了双眼,就这样一代叱咤风云的英雄,就这样悄悄地离开了这个他所钟爱的世界。 潘奇发觉不对,忙用手指一探花无影的鼻息,知道花无影已经离他而去,不由得放声大哭起来。 在场的人无不伤心落泪,特别是方砚竹,更是万分地痛惜,他与花无影,名为师徒,实则犹如父子一般,一贯将他视为己出,与方云霏一般无二。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不叫他肝肠寸断。但他毕竟是一代宗师,大风大浪他见的太多了,人间惨剧他也数度经历。学武之人难免死于刀剑之下这个道理,他方砚竹岂有不知的道理。所以他内心虽然像刀割一般难过,外表倒也镇定。 林锦云刚经过一番恶斗,又接为花无影输气疗伤,全身已是大汗淋漓,非常地疲惫了。她见花无影终因伤势太重,撒手死去之后,方才将手掌收回。她见大家都沉浸在悲痛之中,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想了一想后,她慢步来到方砚竹跟前,盈盈倒身下拜道:“小女子林锦云见过方老前辈。” 方砚竹忙伸手将锦云扶起说:“姑娘快快请起,姑娘是何人门下,功夫如此了得?” 林锦云回答说:“我姓林名锦云,乃是司马昊的妹子,我师父叫马莲花,江湖人称‘夺命观音’。” 方砚竹一听,大吃了一惊,呆呆地望起媚娘来。 第153章花无影夜探王府 却说方砚竹闻听林锦云云自报家门后,心中着实吃惊不小,眼前这位亭亭玉立,仪态万方的姑娘,竟然是前辈高人“夺命观音”的高足,怪不得她武功如此高强,连沈翰那老魔头也忌惮她三分。不由得“哎呀”一声后说道:“‘夺命观音’乃是我景仰的前辈,只恨自己无缘,未曾拜识她的尊颜,姑娘既是她的传人,便是与我一般的辈份了,我岂敢在姑娘面前妄称前辈二字。” 林锦云恭敬地说:“您老既是我兄长的授业恩师,便是小女子的师父一般。更何况花师兄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岂有忘本之理,前辈在上,请受小女子大礼参拜。” “哎呀,不可不可。”方砚竹连忙止住林锦云说:“马老前辈乃是与我师父同辈之人,武林中讲究个尊长有序,岂可因我一人,而可坏了武林规矩。” 林锦云笑了笑说:“小女子一直景仰方老前辈的为人,素闻方老前辈将门弟看得甚淡,怎的今日这般迂腐起来了。今日我便不以武林人士身份,而以我兄长司马昊妹妹的身份参拜前辈总是可以的吧。”说完,也不待方砚竹应答,“噔”的一下便跪了下去,一连磕了几个头,方砚竹无奈,只好受了林锦云的大礼。 对这林锦云的身世,方砚竹是早有耳闻的。当初花无影将司马昊带往“翠园”时,便知道他有一个妹妹失散了,只因当时情况紧急,根本无法寻找,都道她已死于乱世之中了。谁知造化弄人,这林锦云不仅保全了性命,反而学得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想起来,不禁使人感慨万千。他忙伸出手去,将林锦云扶起说:“司马姑娘请起,你这般多礼,真是愧杀老夫了,你师父马老前辈乃是世外高人,依老夫看来,你以尽得她老人家的真传。司马姑娘不仅武功卓绝,且有侠义之风,为救我徒儿花无影,甘冒杀身之险,着实令老夫感动。霏儿,你还不过来叩谢司马姑娘。” 方砚竹并不知道锦云姓林,与司马昊乃是异父异母的兄妹,还道他们是亲兄妹,所以一口一个司马姑娘。这时方云霏已经来林锦云的跟前,躬身便要施礼。 论年令,方云霏乃是林锦云的父叔辈,但按武林规矩,方云霏又是锦云的子侄辈了。看到方云霏要施礼,林锦云早以羞得无地自容了,她一把将方云霏托住说:“慢说花师兄于我兄妹有救命之恩,单凭他是我兄长的师兄,我也要以死相救,可惜我不但没有救下他,反而累他为我送了性命,你们若是再要如此多礼,岂不是要让我终身负疚么。若如此,小女子蒙面进山,永不见世人了。” 方砚竹一见,忙将手一摆说:“也罢,大家都是江湖儿女,讲的是忠肝义胆,助强扶弱。那些虚假的礼节不讲也好。只是不知司马姑娘怎的也搅进这场混水中来了?” 林锦云便把如何出山,如何相遇司马昊,如何跟踪陈文到了此地,又如何发现花无影便是当年在武当山救了自己的恩公的事,简略地说了一番。只是把大闹黄龙寺,夜挑青龙、白虎二堂的事儿隐去不说。 方砚竹听了之后,感慨不已地说:“司马姑娘不畏强敌,在虎狼群中如入无人之境,就是老夫也不能如此,真是叫人钦佩得很。” 这时,方云霏插嘴道:“爹,师弟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有见过,怎的这次便会着了人家的道儿,着实令人不解啊。” “唔……。”方砚竹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你师弟本事再不济,也不至于束手就擒,我刚才替他把脉时,发现他到里之前,便以身中剧毒。我还想,依着影儿形如烈火的性子,断不会被人一掌便要了性命,此事内中必有蹊跷。” 原来潘奇在汴梁城外,与史文彬以性命相搏时,身负重伤,眼看就要性命不保。花无影和衍能便就近将潘奇送往飞云寺治疗,待见潘奇脱离危险之后,花无影复又潜回汴梁来,一心想弄清楚那晚在汴梁城外发生的事情。但又感觉无从下手,不知从那儿查起才好。突然灵光一现,他想到了周王朱橚,周王朱橚坐镇南北交通要地,定然与各方会有联系,最起码也会与燕京或朝廷任何一方有联系,到那里去打探一番,或许可以找到一些线索。 是夜,收拾停当后,花无影便悄悄地潜人入了周王府。周王府座落于相国寺附近,府内建筑气势恢宏,错落有致。还建有一个小小的人工湖,湖畔还建有楼台亭阁,花草树木随处可见,环境甚是优雅。地形较为复杂。 花无影来到这里后,一时竟不知该向何处去,就在花无影踌躇不前时,突然发现西南角的一座楼房,发出了一缕灯光来。花无影想道,有灯光就必定有人在。与其在这这里瞎琢磨,还不如前去探望一番,再作计较。 花无影艺高人胆大,轻功又极佳,不多时,便来到了这座楼前。他纵身跃上过廊的横梁,将身体像蝙蝠一样倒挂起来,从窗棂的上方,悄悄地向里面看去。 屋子中央坐着一人,约摸有四十多岁年纪。身体微胖园头大脸,神态很是自若。他的身后还立得几人,看其衣着打扮,像是护卫一类的人物。不用猜,这人便是周王朱橚。 周王朱橚的面前还立有一人,这人也是五十多岁年纪,穿一身夜行衣靠,很是精干魁梧。这时就听朱橚说道:“乔壮士,请回去转告你家主子,就说寡人非常感谢他送来的消息。若陛下真的如你所说,要对我下手,还要请沈会长和燕王,要鼎力相助才好。” 这人一拱手说:“乔宫定将王爷的话带到,只是王爷多加小心才是,我家主子说了,多年来我们在汴梁的青龙堂,王爷都给予了关照,这次陛下削藩的刀子,已经指向了王爷,我们理当相助。” 花无影这才知道这人名叫乔宫,而朱橚所说的沈会长和青龙堂什么的,就必定是沈翰无疑了。而这乔宫说话中气充沛,显然武功自是不弱。 这时又听朱橚说道:“寡人是当今陛下的亲叔叔,他还不至于不念骨肉亲情吧。” 乔宫接言道:“我家主子说了,这消息非常可靠,朝廷的兵马说到就到,还是请王爷依我们家主子所言,暂往燕京避避风头才是。并且燕王也是这个意思。” “但寡人与燕王筹划了这么久的计划,难道就这么完了!再说那么些军械器物怎么办呢,一时半刻也处理不了啊……。”朱橚叹了口气又说道:“寡人的封地乃是先帝所赐,想不到却要在一个侄子手里作丧家之犬,真是世事难料啊……!也罢,待寡人把一切安排好,半个月后再与你们在保定汇合。” 乔宫高兴地说:“似这样就太好了。”想了想又接着说道:“王爷您也不必难过,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燕王一旦举事,天下很快便是他的,到时还是少不了王爷的地位和荣华富贵。” 周王朱橚忧心忡忡地说:“但愿如此吧……。” “时间不早了,乔宫告退了,王爷多保重。”见朱橚点了点头后,乔宫转身出了楼房,很快便消失在夜幕之中了。 花无影无意中听到了周王朱橚和乔宫的对话,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这可是关乎天下安危的大事,燕王一旦起兵造反,又有沈翰等一班江湖豪杰相助,说不定真的能夺取天下,只是兵革一起,遭殃的还是老百姓,到时又要血流成河,尸积如山了。 他本想跟踪乔宫而去,看看他们到底做了些什么,但如此重大的消息,他必定要让师父他老人家知道,看师父有什么主意。但汴梁离“翠园”实在是太远了,自己无法分身。如果自己前去告诉师父,这里和保定的事就无法办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这里离飞云寺近,只有立即赶到飞云寺去,请潘奇前去“翠园”一趟,才是最可行的办法。潘奇经过这几个月的治疗,虽不能与人厮杀,但前去师父那里传信,料想没有什么大问题的。乔宫那厮走的时候,不是提到了保定吗,到时自己再返回这里,然后到保定走一趟,再见机而作也就是了。 主意一经拿定,花无影便再无半分犹豫,他立即赶往飞云寺,第二天午时不到,他赶到了飞云寺。马上便见到了潘奇,确定潘奇身体能行之后。便把汴梁发生的一切告诉了他。 潘奇一听也是大为惊讶,认为此事非同小可,立即答应前去一趟。花无影见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也没有歇息,随即便回汴梁,就在花无影离开飞云寺之时,也就是陈墨雨来到飞云寺之日,由于陈墨雨与花无影互不相识,两人便在路上错过了。待他赶到汴梁的时候,已经第三天的上午了。 花无影下马之后,在客栈稍微休息一下之后,便赶往周王府去,想看看这两天,周王府有什么变化没有,当他走到周王府附近时,却见大批官兵,已经将周王府包围得水泄不通,所有通往周王府的路口都以戒严。不多时,便见周王朱橚被一大群锦衣卫,押上了早以等候的囚车。他没有想到朝廷此番削藩的决心这么大,手段这么强烈,行动这么迅速。他暗自为朝廷雷厉风行作风庆幸,逮走了一个周王朱橚,便断了燕王朱棣的一条臂膀。自己也只要前往保定,去会会那个“千面人屠”沈翰,看看他在汴梁城外那场厮杀之后,这些日子到底在做什么。 第154章失察觉英雄落敌手 想到这里,花无影立即返回客栈,拿好东西之后,便往保定而来。于第三天傍晚时分,便到了保定。入得城来之后,花无影一连到了几处客栈,不是客满便是不能饲养马匹。他只有牵着马匹信步而行。不多时来到了一座的客栈门前,客栈大门的牌扁上书写有“沁心园”三个大字,早以有店小二迎上前来说:“客官是要住店吗?” 花无影点点头说:“有房间吗?” “有的,你算来对了地方,我们这客栈是全保定最好的客栈,客官只管放心便是。” “如此甚好。”说完,将马缰绳交给小二说:“多给我的马儿喂些精料,待会儿我另有赏钱。” 店小二答应了一下后,便将马牵到后院去了。 花无影走进店来,见店内很大,很是干净齐整,心里很是高兴。到柜台要了一间上房,便进房歇息去了。 此后两天,花无影基本上把保定城的大街小巷都转遍了,也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心中不免焦躁起来,这晚他要了一壶酒,点了几个菜,独自喝起闷酒来,一边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办。 喝到一半的时候,有人坐到他的对面,花无影抬头望去,不禁大吃一惊,坐在对面之人正是乔宫。 花无影是何等样人,他立马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误闯到狼窝虎穴中来了。闯荡江湖几十年,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到,却没想到在阴沟里翻了船。他暗中忙真气提起,他这一运功,立刻吓得魂飞魄散,丹田竟然空荡荡的,半点内力也聚不起来,他明白自己中了江湖人闻之色变的“弥肤散”之毒。 乔宫望着花无影笑道:“花大侠,您呢就别忙乎了,当年司马逢春大侠,何等的英雄了得,中了我家主子的‘弥肤散后’,最后还不是一命乌乎了。我想花大侠乃是明白之人,自然明白其中的厉害。蝼蚁尚且偷生,花大侠岂可将一世英名付之东流!” 花无影此时已是周身热血沸腾,心中怒火更是炽热,他厉声对乔宫道:“你是个什么玩意儿?也配跟老子这么说话,识相点,就赶快把史文彬那狗东西叫出来与我大战三百合!” “哈哈哈……。”乔宫闻言一阵大笑后说道:“史文彬和我一样,也不过是一个奴才,你现在既无内力,又无有兵刃。和一个寻常百姓有什么两样,且不说你现在这副模样,就在平时,老夫也不惧你。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乖乖地与我们合作,你或许还能逃过此劫,你要是敬酒不吃罚酒的话,就休怪老夫无情了!” 原来那晚花无影一进得“沁心园”客栈后,立时便露出了行藏,听了店小二对花无影的一番描述之后,他马上便知此人就是花无影。心中不由一阵狂喜,暗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正没地方找他,他却自己送上门来了。他立即便把这一消息派人通知了沈翰。一则没有沈翰的指示,不知沈翰会作何打算。二则了为不打草惊蛇,所以头两天他并没有对花无影下手。只是远远地监视。今天中午,沈翰着人传来消息,要乔宫将花无影生擒活捉,带往城西的汇合地点。也会当花无影有此一劫,一连两日都相安无事,心中便慢慢放松了警惕。待发现自己中了暗算已然迟了。 却说花无影听了乔宫的一番言语之后,连声冷笑说:“老子行走江湖几十年,几时做过辱没先人和师门的事来。别说是你这样的跳梁小丑,就是沈翰那厮亲自前来,我也要与他斗个你死我活。你就接招吧!”言未讫,花无影趁着还有一丝内力尚未消失之际,突然发难,一双手将桌子托起,向乔宫掀去,同时右脚踢向桌面,紧接着人已腾身而起,使出了师门绝学“玄门十三式”,右手弯成钩状,向乔宫的头顶插落,左手握成拳状,一招“批亢捣虚”,击向乔宫小腹。 乔宫猝不及防,被花无影这一下吓得一惊,只道这“弥肤散”对花无影不起作用。自然而然地伸出双掌击向桌面,顿时将一张桌子击得粉碎。人虽未受伤,但酒水却洒了一身。就在电光石火之间,花无影已经向他攻到,他只得凝神接战。整个身子向右飘出两尺,同时右手一记“架海模梁”,挡住这致命的一招,左手一记“震山掌”,便拍向了花无影的肩胛骨。 花无影内力虽然不济,招式却还是精妙。见乔宫在此情况下,不紧能自保,还能乘机反攻。心中不由赞道:“这厮功夫端的了得,我就是内功未失,也不见得就能取胜。”见乔宫的手掌堪堪就要拍到自己肩头,花无影不敢怠慢,随之一个滑步,让过乔宫这一掌,一个反肘,捣向乔宫侧背。 乔宫从接花无影的第一招起,便试出了花无影无甚内力,全靠招数精妙,来与自己周旋。现在见花无影使出这么一招,心中不由暗喜,知道花无影已是强弩之末。心念电转之间,竟然使出一记匪夷所思的险招来。他对花无影捣过来的这反肘,不但不躲,反而将身子靠了上去,将真气护住侧背要穴,同时左手一记“忙里偷闲”,也拍向了花无影的侧背。 就听两声沉闷的声音。二人同时中招,乔宫被震得身形一晃,但很快就被稳住。花无影却被打得,一连向前窜出数步,“哇”的一声,口中喷出一股鲜血来,随之人也倒在了地上,与此同时,乔宫如影随形,紧跟着便到了花无影跟前,伸出手指点向他的几处穴道,使花无影动弹不得。 乔宫拍拍手说:“你奶奶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钻。真是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来人,替我把他绑了。” 乔宫话音刚落,立马便从旁边过来几人,将花无影五花大绑地捆了起来。花无影自出道以来,那曾受过这等羞辱,一时急怒攻心,竟自昏了过去。 待他苏醒过来时,却不知身在什么地方,只是知道他现在所处的地方很大,像在一个什么祠堂之内,自己被绑在一条老虎凳上,旁边的炉火烧得正红,炉子里正烧着几把烙铁。他的左手站着乔宫,右手站着沈翰。 沈翰反剪双手,脸色冷峻。见花无影苏醒了过来,他便说道:“哼,方砚竹那小老儿,教的好徒弟,我看他也不过如此。” 说完,一呶嘴,乔宫立即便往花无影的脚跟下,塞进去两块砖头。当放到第五块砖的时候,花无影便感到下肢像要断裂一般。痛得额头沁出大颗的汗珠,花无影不愧为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在这种严刑之下,硬是咬紧牙关,不吭一声。 沈翰见花无影这般模样,感觉甚是开心。他冷笑几声又说道:“那晚在汴梁城外,你是何等的威风,何等的了不起。今天落在我的手上,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花无影一听,咬牙切齿地说:“你这老贼,有什么手段,尽管朝爷爷使来,我若是皱一下眉头,便算不得好汉。” 沈翰闻言哈哈大笑说:“像条汉子,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刑具硬。” 乔宫听到沈翰这么说,又往花无影的脚下加了两块砖。花元影痛得大叫一声,就此又昏了过去。乔宫见花无影昏了过去,忙用手探了探花无影的鼻息,然后从旁边的桶里舀起一瓢冷水,朝花无影头上浇了下。花无影这才悠悠醒转,出现了林锦云开始看到的一幕。 再说林锦云听到方砚竹的问话后,想了想说:“我到这里时,花师兄已经被人缚于老虎凳上,他们好像正在威逼他一件什么秘密似的。” 方砚竹说:“这事你可能不甚清楚,三十多年前小徒与你父亲司马逢春,一同在张士诚军中效力,张士诚兵败身死前,曾将搜刮来的珠宝藏于一个秘密之处,分别告诉了你父亲和小徒,这位潘大侠及史文彬知道,而他们都只知道其中的一部分。现在你父亲和史文彬都以作古,如今影儿也为护住这个秘密丢了性命。几十年来,也不知有多少人为此送了性命,唉,这些珠宝在老夫眼里犹如粪土一般,但在那些利欲薰心的人心里,却看得什么都重要。使尽了各种卑劣的手段,不惜冒身家性命,也千方百计地想要得到它。殊不知,性命尚且不保,要这些身外之物又有何用。” 潘奇对方砚竹说道:“方老前辈,我看这事非同小可,已经有不少人送了性命。倘若朱棣真的起兵造反,该如何是好?方老前辈目光宏远,心系天下安危,晚辈还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方砚竹想了想说:“昔曹刿只不过是鲁庄公手下的普通人而已,尝知道忠君爱国,难道我们还不及古人么!天下大事,便是天下人的事,谁又能置身事外。” 林锦云闻言,便对方砚竹说道:“老前辈说得对极了,我师父曾对小女子言道,学武之人除暴安良,便是对天下负责,若是人人都视正义为无物,那么又要学武何用,我虽为一女流之辈,亦懂得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但有用得小女子之处,只要方老前辈召唤,小女子愿效犬马之劳。” 第155章忆往昔肝胆相照 方砚竹听了,不由对林锦云投去赞许的目光,他继续说道:“朱棣勾结鞑子残余,为争夺皇位而祸乱天下,老夫便第一个容他不得。他既能网罗江湖上的不屑之徒,冒天下之大讳来争夺天下,老夫也要广发英雄帖,召集天下英雄豪杰,维护这来之不易的太平世界。别的地方老夫不敢夸口,西北五省自信还有些号召力。” 潘奇听了,顿觉热血沸腾,他对方砚竹拱手说道:“方老前辈的一番话,令晚辈自愧不知。晚辈定当追随前辈左右,尽一份绵薄之力,前去联系江南豪杰。”潘奇想了想,接着又说道:“前辈若举行群英会,置于地点呢,我认为飞云寺最为合适。” 方砚竹点点头说:“潘大侠这个提议好,飞云寺地处中原腹地,是召集天下英雄的好地方。我看时间就定在明年的清明如何?” 众人齐人都赞成方砚竹这个主意,没有提出不同的意见。 这时天已大亮,方云霏看了看屋外,对方砚竹说道:“爹,天以大亮,我们若还在此地逗留,恐又生出变故来。” “知道了。”方砚竹转而对林锦云言道:“司马姑娘,现在天已大亮,此事若是被地方觉察,你我都不易脱身,老夫有意邀请姑娘到寒舍一往,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林锦云一拱手说:“晚辈还有要事前往燕京,就不叨扰前辈了,还望前辈节哀顺变,善自珍重才是。” 方砚竹想了想说:“这样也好,老夫也就不勉强司马姑娘了。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接着又对潘奇说道:“潘大侠,你身体尚未完全复原,还是随我一同回‘翠园’吧?” 潘奇这时已经来到他们身边,闻言方砚竹之言后,他跪下说:“晚辈蒙前辈搭救,心中已是感激不尽,前辈的再造之恩,我当永远铭记在心,晚辈出来时间已经很长了,晚辈就此告别前辈,回转黄龙寺去了。” “潘大侠请起。”方砚竹将潘奇扶起说:“你与影儿乃是共过患难的生死兄弟,便是我的徒儿一般,不用这么客气。既如此,我也不留你了,如今你的武功尽失,这一路上山高水险,怎叫我放得下这颗心来,你如有什么闪失,叫我如何对得起影儿。” 听到潘奇说出要回黄龙寺的话儿后,林锦云大吃了一惊,难道他就是我师父的亲生骨血。是圆性法师的儿子么?想到这里,不由用眼朝潘奇细细地瞧去,越瞧越觉得潘奇与自己故去的师父有几分相象,虽然他如今也快进入垂暮之年,但他眼中那股咄咄逼人的英气,却是还在显现,就凭这一点,也与自己师父有几分相象。他若真是师父的亲生骨肉,且又如方砚竹所说的,如今已经形同废人一般,那么此去黄龙寺路途遥远,倘若中途真的出个什么差错,她如何对得起长眠于九泉之下的师父。自己要前往燕京寻找陈墨雨,那毕竟是儿女私情。岂能因一己私情,而于江湖道义不顾呢?也罢,我不如悄悄尾随他,将他一路护送到黄龙寺便了,我那愧对圆性法师之心,也能得到一丝安慰了。 不说林锦云在一边暗暗想着心事,却说潘奇闻听方砚竹如此挂念自己,心中大为感动。于是说道:“前辈尽管放心,晚辈虽然武功不如从前,但一般的江湖中人,自信还能对付得了。晚辈此去,便拣官道而行,料想也无有大事。” 方砚竹叹了口气说:“既如此说,你还须得时时小心在意才行。见到黄龙寺众高僧,请代为老夫问安。” 潘奇一拱手说:“晚辈记下了。” 方砚竹又对林锦云说道:“司马姑娘,待老夫料理好影儿的后事后,当亲往燕京查清影儿负伤的真相,咱们后会有期。” 林锦云闻言说:“望前辈多保重,晚辈就此告辞了。”说完,鞠了一躬,转身出门而去,很快消失在旷野之中了。 潘奇也鞠了一躬说:“晚辈就此别过。还望前辈保重。”接着又来花无影的遗体边,双膝一跪,流着泪说:“贤弟,愚兄今日与你别过,还望贤弟一路走好。今生咱们是好兄弟,来世咱们还做好兄弟。”说完,重重地磕了一个头,也转身出门而去。 见林锦云与潘奇都以出门而去,方砚竹来到了花无影的身边,用手摸了摸花无影的脸颊,声音梗咽地说:“影儿,随为师的回家去吧……。”说着,将花无影抱了起来,慢慢地朝外走去。 却说潘奇告别方砚竹等人后,便只身南下向黄龙寺而来,一路之上,花无影那张坚毅果敢的脸庞,老是在他的眼前晃动。他越是不去想他,越是把他带入到那一桩桩,一件件的往事当中去。那时节,他们都很年青,凭一时血气之勇,干过多少惊天动地的事儿来,连他自己也记不太清了。 记得有一次,奉张士诚之命,与花无影一道暗中潜入朱元璋的军营去刺探军情,不料被值更的军士发现,两人立时便被朱元璋的手下团团围住,两人仗着一身出神入化的本事,索性放开手脚,在朱营中直杀了个天昏地暗,到后来朱元璋的人马越聚越多,眼看着就要被擒。就在这时,花无影又被流矢射中,危急之中,潘奇要花无影突了出去,自己留下断后。谁知花无影把眼一瞪,大吼道:“放你娘的臭狗屁,青皮汉子,我告诉你,咱们兄弟要死就死在一起,你休想撇开我,一个人在这里充英雄好汉。”幸亏后来史文彬、司马逢春带人赶到,他和花无影才死里逃生。几十年过去了,此刻回想起来,就好像昨天的事儿一样。从这里他不禁又想到汴梁城外的那场恶战,若无有花无影,他潘奇便是有十条性命,也呜乎哀哉了。这份用鲜血凝成的感情,何期的珍贵!何期地令他永世难忘! 由过去的往事,他又想到了花无影临终时所说的话,“四七二八纵横”这句话来,这话听上去,倒象是一组数字,那么它指的什么呢?猛然间想起张士诚给自己锦盒中那句“踏罡步斗向西”的话来,这不明明指的是方位吗!若与花无影那句联起来,便是“踏罡步斗向西,四七二八纵横”。这既指明了方位,又说明了寻找目标的距离,他不禁在心中暗暗地叫道“天呀,自己苦苦相守三十多年的秘密,便这样轻易地破解了吗”?若这真的便是寻找藏宝图的秘诀,那么现在差的便是地点了。想到这里,潘奇一颗心儿,禁不住“怦怦”地乱跳起来。这份用鲜血和性命换来的秘密,在刀光剑影之中,渡过了三十多年的岁月后,今日终于窥见了端貌,怎不叫他感慨万千。 潘奇因此次受伤太重,难以展开轻功疾行,但这脚力倒是比寻常之人快上了几分。十余日后便来到了黄洲地面,再往前,离分宁县已是不远了。这日潘奇刚转过一个小山坡,来到一片林子旁边,只听隐隐传来啼哭之声。其哭声凄凄惨惨,让人听了好不伤心。潘奇不由得按声寻去,只见林子后面的山坡之上,立着一座新坟,一老妇人趴在坟头嚎啕痛哭。少倾,老妇人直起身对着坟墓哭着说道:“官人,你等等为妻的,我这就来陪你了。”说完,摸起身边的剪刀,作势就要往自己的咽喉插下。 潘奇见状大吃一惊,他眼急手快,一个虎步便蹿了上去,一把抢过老妇人剪刀丢在地上。老妇人拿捏不住,一跤坐在地上,指着潘奇大骂:“你们这些天打五雷轰的东西,我想寻死都不行么。” 潘奇忙解释道:“老大娘,我是分宁县人氏,前往燕京做些贩买贩卖的小生意,不意血本无归,无奈之下只得返回家乡,适才途经此地,闻听哭声。所以特地寻了上来,以探个究竟。并没有什么歹意。大娘休得错怪好人了。” 老妇人止住哭声,望了望潘奇,疑惑地问道:“你果真是经过此地的客商?” 潘奇点了点头说:“正是”,然后指了指坟墓道:“此是大娘何人,为何这般痛哭”。 老妇人见潘奇甚是和蔼,便道:“此中是我那可怜的丈夫,至于因何痛哭不说也罢。客官还是赶路要紧,休要管老身这些闲事了”说完又抽泣起来。 潘奇不免动了侠义心肠,于是劝道:“大娘,俗话说上天有好生之德,蝼蚁尚知贪生,何况人乎。纵有天大的冤屈,大娘也不至于轻生。” 老妇人叹了口气说:“如今这世界是豺狼当道,那会有我们穷苦人诉说冤屈的地方。我还不如追随先夫于九泉之下,来个一了百了,免得在这世界受尽折磨……!” 潘奇一听,心中大为不安,不禁说道:“你有什么冤屈痛苦,尽管说来,如能相帮,我会尽力相助的。” 第156章除恶霸英雄出手 老妇人叹了口气道:“客官有所不知,我丈夫本是冀洲人氏,姓胡名纪,乃是一小本商人,每年夏布出世,便贩往京城出售,一来二往便有了一些积蓄,他见京城人烟稠密,便将我召去,在那繁华之处租了一间店铺,做起了布匹生意。我膝下无儿,只有一女,年方十七,生得有几分姿色,自幼许配给同乡陈文为妻,只因相隔遥远,还未出阁,便随我在京城中暂住。原本倒也无事,不料数月前,朝中锦衣卫中有个绰号叫疤四的,差人前来我店中取所订丝绸,恰巧碰见小女。便起了歹意,着人前来说谋提亲。谁知小女刚烈,誓死不从。这疤四大怒,竟然买通官府,说我等的丝绸是以次充好,骗人钱财,将我家官人逮入衙门,活活将我官人双腿打断,店铺也被疤四霸去,小女本就性如烈火,见因自己而招至这等冤案,趁我夫妻没注意,上吊自尽了。我等本就是外乡人,呼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没奈何,我夫妻俩只好沿途乞讨回乡。前几日我夫妻俩行至前面名唤二十里铺的镇子时,恰逢镇中曹员外寿诞,我丈夫想前去讨口饭吃。谁想曹员外家的恶奴说我丈夫晦气,竟放出恶狗将我丈夫活活咬死。” 老妇人说到此处时,已经是泣不成声了。潘奇听得更是咬牙切齿,愤恨不已。 老妇人接着道:“我在员外家门口哭喊,那财主竞放出话来,若再在此喧闹,就要将我丢入河中淹死。我一个弱女子,怎与这帮豺狼相争。只得在镇上好心人的相助之下,将我丈夫草葬于此,今日前来上坟,触景生情,想我今后孑然一身,何处安身立命,想到伤心处不由痛哭起来,本想相从官人于九泉之下,也好一了百了。” 潘奇本就是一个侠义之士,为锄强扶弱,以不知有多少豪强恶霸死于他的剑下,今日遇到这般令人发指之事,他便是拼却性命不要,也会管上一管的。他把怀中所有的银子都取了出来,递与老妇人说道:“大娘,你将此银子拿去,速速离开此地,到前面黄洲城内雇个车子,回转冀洲去吧。” 老妇人推辞再三,不肯收下。在潘奇的再三劝说之下,方才收了下来,然后对潘奇是千恩万谢的不已。说着说着就要跪下,潘奇赶紧上前相扶,然后将她扶下山来,送到了前往黄州的官道之上。 潘奇送走这老妇人后,又行了数里,不觉来到一个镇子,镇边有一石碑,上书二十里铺几字。只见镇上人头攒动,较为热闹。这时天色已晚,潘奇决定就在镇上歇息一晚,明天再走,正要找家客栈。突然前面传来喧闹之声,人群稀稀落落地围了一圈,潘奇上前一看,只见四五个家丁模样之人,正对着一个躺在地上的人拳脚相加。地上这人已是奄奄一息,血流满脸。潘奇一看,心中老大不忍,就要上前动手,旁边一中年男子伸手拦住道:“客官是外乡人吧?” 潘奇闻言一怔,不由问道:“外乡人又待怎的?” 中年人轻轻说道:“此乃镇上曹员外家的恶奴,客官不可造次,自找这晦气。” 潘奇一听,马上问道:“可是前日放狗咬死要饭人的曹员外?” “正是。”中年人答道。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我正待要找他们,他们却是自己送上门来。”说完来到了众家丁跟前,喝道:“住手,光天化日之下,几人殴打一个手无寸铁之人,是何道理?” 一家丁道:“你是何人,敢来管这闲事。”说着指了指地上之人道:“此人欠了我家老爷的地租不还,就该打。”说着对准地上之人又是一脚。 潘奇怒道:“天下不平之事,天下人都管得,你等仗势欺人,不觉差耻吗?” 刚才说话的家丁言道:“看来你是个外乡人,既想来管闲事,料想也有些手段,咱兄弟拳脚好些日子没有吃荤了,你既自己找死,须怪我等不得。”说着一挥手,众家丁便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 潘奇真个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伸手就抓住了一家丁的右手,一使劲那家便痛得嗷嗷叫将起来,接着一个抢背,将这恶奴重重地摔在地上。反手一招推窗望月,将另两个家丁打出一丈开外。 潘奇是何等样人,这几个家丁岂是他的对手,他如今虽然是武功不似从前,但那一招一式却是还在的。和一流高手过招不行,但应付这些寻常汉子,那还是绰绰有余的。不需几招,便将这几个恶奴打倒在地上,使他们动弹不得,他拍了拍手道:“今番便宜了你们。”接着啐了一口,便扬长而去。 当晚,潘奇寻到了镇西边上的一家客栈住了进去,此客栈名曰“喜来登”,亦是一个避静所在,潘奇要下了一间房子住下不提。 再说那几个家丁被潘奇一顿好打之后,个个鼻青脸肿,俱跌倒在尘埃之中动弹不得,良久,方才爬了起来,抱头鼠窜而去。回到府中,如此这般,添油加醋地向曹员外述说了一番,那曹员外闻言大怒,拍案而起,指着众家丁咬牙切齿道:“要你等何用,如此一个下民都对付不了,还有脸回来么。” 众家丁战战兢兢,连大气都不敢出。曹员外少停又道:“我搂死这人,就像搂死一只蝼蚁一般,这人就是功夫再高,且看老夫今晚如何收拾他。”转而吩咐管家着人去摸清潘奇的住址,多准备强弓硬弩,准备将潘奇置于死地。 却说这曹员外本名叫做曹乞儿,乃是当朝大内总管的亲外甥,他仗着朝中有人撑腰,恣意鱼肉乡里、祸害四邻。他作威作福惯了,那曾吃过今日这等亏来。所以非要将潘奇置之死地而后快。 是夜二更时份,潘奇经一天奔波,原以劳累,自从负伤之后,他的体力已是大不如前,若是依着他的性子,早以悄悄地摸进曹府之中,将这帮恶人杀个一干二净。但苦于自己的功力不够,如若莽撞,徒有送死而已。他正在想着使个什么法子,教训那曹乞儿时,浑不知祸事正在袭来。只听房门外一声响亮,刹时灯笼火把将外面照得一遍通明。就听有人叫道:“屋内的强人听着,你若乖乖地出来,随我们到官府自首,尚有一条活路,否则便叫你死于此地。” 却说潘奇自幼习武,警觉性甚高。房门外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立时便本能地作出了反映。他迅速地来到窗口,悄悄地向外看去,口中不由得叫了一声“苦也。” 只见屋外堆满了干柴,不少人正张弓搭箭正对准着房门,还有几人正往干柴上泼洒着引火之物。原来这潘奇住的这间房子,除了这扇房门和窗户之外,再无有别的地方可以出去。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潘奇不由得紧张的思索着脱身之计。若是在以前,打发眼前这些毛贼,那还不是小菜一碟,漫说是有弓箭手在外伺候,外面便是刀山剑树,又岂然奈何得了他。可如今自己一无兵刃,二无内功相助。要冲出这间房屋,又谈何容易。想到这里,禁不住仰天叹道:“我潘奇英雄一生,想不到今天竟要死在这几个毛贼的手中。也罢,既然我命该丧于此地,畏畏缩缩又有何用。大丈夫就该视死如归,我万不可堕了师门威风。” 想到这里,顿感胸腹间坦坦荡荡,全然没有一点惧色,往日那股蔑视一切的气概又回到了自己身上。他慢慢走到门边,抽去门闩,将房门大打四开。冷笑一声说:“就凭你们几个兔崽仔,便想要了爷爷的性命,做你娘的清秋大梦去吧。” 这时间那曹乞儿便站在火把之下,一看见潘奇从房间出来,便甚觉奇怪,觉得此人并不象什么武功高强之人,也不象家丁禀报的那样,如何如何的了得。他不由得暗自在心中打着小鼓道,“难道这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不成,见了我等这等阵势,竟敢如此托大,兵刃也不携带一件?不管怎样,我先将这厮射杀了再说”。这曹乞儿一贯心黑手辣,尤其是杀死个把外乡人,在他眼里根本不当回事。就在他正要下令放箭时,他身旁的武功教头对他说道:“员外且慢,听说这人功夫了得,待我前去会会他,如若不济,再放箭不迟。” 曹乞儿点点头说:“好,你去吧。” 这人长得身长八尺,甚是雄壮,手提一对瓜锤,似有万钧勇力。他有意要在曹乞儿跟前显示一番,所以一走到潘奇跟前,傲慢地说道:“听说你便是空手打败我几个徒弟之人?” 潘奇一看这人,心中便暗觉好笑,见他这般大大咧咧的样子,便知无甚真本领的人,若是在平时,他就是将一只手绑上,不消几个回合,便能将他毙于手下。于是他不屑一顾地说:“你是什么玩意儿,竟敢这般和爷爷说话。” 第157章除凶顽林锦云大展神威 这人听见潘奇如此说话,气得哇哇怪叫,举锤便向潘奇砸去。潘奇虽然功夫不如从前,但身法却还是相当地灵便,他一个侧身,便将这一锤让了过去,接着大吼一声,身子腾空而起,一招摩云腿,踢向这人腹部。平素里潘奇这一招下去,就是铁打的金刚也会轰然倒地,但今晚之事却是全然不同,这人不但没有倒下,只听一声闷响,潘奇反而跌出几尺开外。 “哈哈哈……。”这人大笑说:“我道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的怪物,却原来是个绣花枕头,这等本事也敢到二十里铺来撒野,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周年,你认命吧。” 原来这人练的是外家的横练功夫,加上一身蛮力,倒也非同小可,潘奇本就无甚内力,这一脚踢了下去,反被他的劲力反弹回来。这人紧接上前,挥起手中瓜锤,对准潘奇头颅就要砸下。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潘奇准备闭眼受死时,场中掠下一道黑影,只听“噗”的一声,拿锤这人的脑袋,飞出一丈开外,身子还兀自站在原地,一腔热血喷起老高。 这一下变化,竟将在场人众看得呆了,胆小之人早以惊呼得叫出声来。只见掠进场中之人,一身玄色素衣,个子不是很高,却显得很是精神,只见他黑纱蒙面,一对黑而大的眼睛,透射出阵阵寒光来,潘奇一见,便知来的这人正是林锦云,他心中甚觉奇怪,她不是到燕京去了吗,怎的会在此地现身,不由得问道:“司马少侠,你,你怎么来了?” 林锦云不回答潘奇的问话,而是走到没了脑袋的武师身边,将手轻轻一推,这武师的尸首才轰然倒地。她用眼慢慢地扫了众人一圈,直看得这些人心中发毛,这才冷冷地说:“你们这些狗贼,是一个个自尽呢,还是要我动手啊?” 这曹乞儿不知锦云什么来头,就只知道这个蒙面人一上来,也不见他怎么动作,便将他平素里敬若天神的武师的头颅摘了下来,此时他早已吓得肝胆俱裂,不知如何办才好。待听到林锦云一番话后,这才醒悟过来,连忙声嘶力竭地喊道:“放箭,快放箭。” 曹乞儿话音刚落,羽箭立即象飞蝗一样地向林锦云迎面射到,只听林锦云“咯咯”一声娇笑,人已象只大鸟般跃在半空,羽箭纷纷从她的脚底下射过,连她的衣角也没有碰到一块。待这些人想搭箭再射时,林锦云早以到了他们跟前,就听“喀嚓”之声不断,惨叫之声此起彼伏,不一时,曹乞儿等恶徒皆以躺倒在血泊之中,无有一个活着的了。 林锦云将蝉翼刀的血迹在曹乞儿的尸首上,擦了个干干净净后,来到了潘奇的跟前,说道:“潘大侠,此地不可久留,快随我速速离开吧。” 潘奇乃是久历江湖之人,听林锦云这么一说,于是点点头说:“司马少侠说的甚是有理,迟则生变,我们现在就走。”潘奇身边本就别无他物,拔腿便和媚娘向外走去,很快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如此又向南行走了两日,便进入了分宁县境的漕口镇,此地离黄龙寺已不消半日时辰了。自离开二十里铺后,从一路上与林锦云的交谈中,潘奇这才知道,林锦云一路上都在暗中保护着他。潘奇性格豪爽,不善言词,虽然在心中万分的感激锦云,嘴上却是不知如何的表达。这也难怪,潘奇这一生行侠仗义,不知救过多少人性命,有的只是人家对他千感万谢,他何曾向别人感谢过救命之恩。 潘奇对身边这怀有绝世武功的姑娘,心中好生钦佩。她的兄长司马昊,潘奇只是在汴梁城外才认识的,对司马昊的来龙去脉知道不是很多,对林锦云他知之更少。对这位充满传奇色彩的姑娘,潘奇总是想多了解一下。但每当潘奇谈起师门趣事,或人生经历时,媚娘要不是闪烁其辞,要不便是沉默不语,从不正面回答,好像对师门之事讳莫如深。潘奇深知武林规矩,不便再向她问及这类问题,只是在心中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而林锦云则恰恰相反,她不仅知道了潘奇乃是陈墨雨的救命恩人,同时也知道潘奇乃是陈墨雨学武的引路之人,而且两人都出于圆性法师的门下。她已经百分之百地肯定,潘奇就是自己恩师的独生儿子,与她自己便是师兄妹的关系了。 一路来,林锦云几次欲对潘奇表明他们之间这种关系,但其中关系实在太为复杂,一来他们年令相差太大,怕他面子下不来。二来他重伤初愈,又闻从未谋面的母亲去世,对他的情感世界打击实在太大。其中还有一个最大的原因,就是她奉师命大闹黄龙寺,打伤圆性的事情,一旦为潘奇所知,不知潘奇会作何感想。所以认为现在还没有到坦露自己身份的时候,为了不使潘奇难堪,所以林锦云一路上,避免回答此类问题,就是潘奇有时提到,她也是吱吱唔唔地耳搪塞过去。她为自己那天决定一路暗中护送潘奇,是做得多么地正确,这样既报了师父的再造之恩,也为英雄侠士尽了一份力量,从而心中感受到了极大的安慰。 这天,二人下了一个山坡之后,只见林锦云对潘奇一拱手说道:“潘大侠,此离黄龙寺已经不远了,料想前途再也不会有事了。我就此别过,咱们后会有期。” 潘奇闻言停住脚步,看了看林锦云说:“烦请司马少侠随我前往黄龙寺一歇,容我尽地主之谊。” 林锦云笑了笑说:“黄龙寺乃是佛门清静之地,我乃一女子,冒然前往,实有诸多不便。就不叨扰了。” 潘奇接着说:“距黄龙寺相去不远有一谷,名唤锦绣谷,谷内四季如春,气候十分宜人。乃是我与我师弟陈墨雨练功居住之地,司马少侠若是不嫌弃,随我到那里小住几日如何。” 听到陈墨雨三字,林媚娘心头一震。连忙摆了摆手说:“潘大侠不必客气了,在送你到此之前,我本待是要前往燕京去的。现以耽搁许多时日,我不宜再在此地停留了。” 潘奇想了想说:“既如此,我也就不勉强司马少侠了。大恩不言谢,容图日后相报。” “潘大侠说那里话来,你与我父亲司马逢春乃是结义兄弟,便是我的叔伯辈,我能做到这些,也是一个晚辈理所当的。”林锦云接着又说道:“我有一事相求,不知潘大侠能否应允?” 潘奇连忙回答说:“司马少侠有什么事儿吩咐,尽管说来,只要是我办得到的,当义不容辞地替少侠办到。” 林锦云点点头,忙将“红儿”唤近身边来,接着又府下身去,用手抚摸着“红儿”的脑袋,眼中竟自掉下几滴泪来。然后又站了起来,指指“红儿”对潘奇言道:“它名唤‘红儿’,是我师父的心爱之物,与我师父相依为命几十年,一路之上你也看到了,它颇通人性。我此番前往燕京,带着它实有不便。我还想央求潘大侠将它带黄龙寺去,待我事成之后,定当亲往黄龙寺将它接回,不知潘大侠能否答应我的要求?” 潘奇闻言不由哈哈一笑说:“我当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有我潘奇在,便有你的‘红儿’在。” 林锦云闻言,用手拍了拍“红儿”的脑袋,声音有些梗咽地说:“红儿,你跟随这位潘大侠颇有渊源,你随他走吧,我过些日子便来接你。” “红儿”好像听得懂林锦云的话儿一般,竟望着媚娘呜咽起来,似乎在说“你怎的这般忍心,将我抛在此地。” 林锦云接着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来,递给潘奇说:“我这里有书信一封,烦请你交给圆性法师,就说人间自有真情,小女子不敢忘本,还望大师善自珍重。”说完,竟头也不回疾奔而去。 闻听此言,潘奇心中暗吃一惊,暗道:难道这司马锦云真的不知道圆性是自已的父亲,也不知道他已经圆寂了么?这其中必有隐情,待日后再慢慢了解也不为迟。 “红儿”见状,便要跟随前去,潘奇一见,连忙将“红儿”唤住。“红儿”望着林锦云离去的地方,不住地嘶咽着,一双眼睛流露出无限眷恋之情来。 看着眼前这动人的一幕,潘奇心头竟然感觉沉甸甸的,充满了惆怅之情。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回想起林锦云刚才说的那番话,潘奇竟是一头雾水,搞不清她说的什么意思,他只得将书信揣入怀中,只得带着“红儿”向黄龙寺而去。 却说潘奇离黄龙寺越近,心情越是激动。屈指一算,自己离开黄龙寺又快两年了,自己的武功要想恢复如初,遍观当今之世,也只有自己的父亲圆性法师方能办到。由圆性他又想到了陈墨雨,陈墨雨此番出山,前途定然凶险异常,若是他定力不够,还眷恋红尘富贵,当初把他带到黄龙寺来,无疑就是把他带上了一条不归路。他隐隐感觉陈墨雨正在向另一条路上滑去,心中犹然泛起一丝后悔来。想到这里,脚底下不由加快了步伐,几十里山路,不到两个时辰便赶到了。 当潘奇抬腿走进第二重大殿的时候,慧尘、慧因和寺中其他僧众,早以迎了上来,特别是那慧因,心情格外地激动,颤抖地说:“师兄,你怎的这般时候才回寺来。” 话未落音,潘奇身后便传来了一阵低低的咆哮声,只见“红儿”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来,正对着慧因示威。 第158章黄龙寺潘奇明身世 “阿也。”慧因一见,吓得不由连退了几步,指着“红儿”结结巴巴地说:“这……这孽障怎会在你的身边?” 潘奇并不知道黄龙寺发生的事情,更不知道“红儿”已将慧因的印象深深地打下了烙印,还当慧因是自己的敌人。他见慧因如此害怕,不由哈哈笑道:“师弟不用害怕,它名唤‘红儿’,颇有灵性,是我一位救命恩人的心爱之物,因她有事要前往燕京,带着它不甚方便,托我带回寺中暂养几日。” 慧尘瞪了慧因一眼说:“你怎的这般不更事,师兄回来还没来及喘口气,你便问这问那的。”转而又对潘奇说:“还请师兄到我禅房奉茶一叙如何。” 潘奇犹豫了一下说:“师叔圆寂,我未曾在他身边,已是大大的不敬,现在回到寺中来了,当先去他人家灵前拜祭才是,待会再来与诸位师兄畅谈不迟。” “师兄既然已经知道了方丈圆寂之事,贫僧也无须回避此事了。”慧尘接着说道:“圆性方丈蒙佛祖召唤,已经前往极乐世界,这是他功德圆满的善果。衍能师祖回转寺中后,已经把你的情况跟我们都说了。师兄弟们都为你捏着一把汗,现在你平安归来,我们也都放心了。” 潘奇感激地说道:“谢谢大家,有劳各位挂念了。” 慧尘笑了笑说:“你与众师兄弟情深意厚,说谢谢二字便是不该了。你虽不是佛门中人,但师兄行走江湖几十年,做的是除暴安良的大事,这是贫僧想做也做不来的。贫僧吃斋念佛,求的自身的清静,要说到普渡众生,却那似师兄叱咤风云来得痛快。” 潘奇摆摆手说:“师兄深谙禅理,识得诸事玄机,那似我这等草莽之人,只知道打打杀杀,终究还是匹夫之勇罢了。” 慧因在一旁听得以是有些不耐烦了,瓮声瓮气地说道:“你二人这般酸腐不堪,叫人好生的不自在,那有出家人和江湖儿女的英雄气概,也不怕被人笑话么!” “哈哈哈……。”慧尘闻言不由得大笑道:“还是慧因说得对,这那像我辈说的话儿,圣贤书读得不多,酸腐气倒是沾了不少。男子汉大丈夫,诸事都拿得起放得下,这才是英雄所为。贫僧言归正传,之所以要邀师兄到禅房一叙,实是方丈临终之时,留有遗命在此,师兄便随我到禅房一叙如何?” 潘奇想了想说:“哦,既如此,便麻烦师兄了。”说完,便同慧尘等人一同来到了圆性生前的禅房之内。 几人来到禅房之后,潘奇触景生情,不禁想起圆性诸多往事,止不住悲从中来,眼中竟自流出热泪来。 慧尘看见潘奇这般模样,心中好生不忍,连忙安慰潘奇说:“方丈一生敬奉佛祖,慈悲为怀。立下了无数功德。他走得甚是安祥,还望师兄节哀才是。” 潘奇自小便在黄龙寺中长大,授业恩师虽是圆慧,但圆慧去世得早,大部分武功都是由圆性所授,所以他们之间的感情甚厚。特别是知道了圆性乃是自己的生身父亲后,这种感情更是进了一步。他暗想道“他父亲是何等样人,怎么说走便走了呢?其中必有问题”。不由得对慧尘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望师兄说清楚。” “好吧。”慧尘叹了口气后,便从司马昊进寺报信说起,一直到圆性以死传功的事情,原原本本、仔仔细细地向潘奇讲述了一遍。听得潘奇泪流满面,心中狂跳不止。到今天为止,潘奇方才真正知道林锦云,为什么不愿在他面前提及师门学艺之事,方才知道不愿随他前来黄龙寺的原因,原来这里面竟有着这样一个惊天动地的秘密。 就在这时只见慧尘,将一只手镯和一封书信递到了潘奇的手中,接着说道:“这就是你母亲托那位姑娘带来的东西。贫僧现在将它交还与你。” 潘奇点了点头,伸手接了过来。突然间想起林锦云曾托他带来一封书信,连忙从怀中掏了出来,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晚林媚娘书呈圆性前辈台鉴: 前奉师命,擅闯黄龙寺,惊扰大师清修,罪莫大焉,还望佛祖能恕我亵渎之罪。晚辈冒犯虎威,实乃迫不得已,还请大师见谅。 大师乃世外高人,亦知爱极生恨的道理,还望大师原肴我师一片悲苦之心,体察她数十年悬望之情。则我师当会含笑九泉,小女子亦当感激涕零。 今幸得识潘师兄,方尽绵薄之力,得释愧疚之心。特拜书上呈,颂祝大师福寿绵延,贵体康泰。 晚林媚娘叩首敬拜 看完这封书信后,潘奇方知林锦云姓林不姓司马,而是姓林。心中不禁生出许多感慨来,他既为自己父母之间这段辗转反侧的情感纠葛所惋惜和痛心,又为林锦云这番大仁大义的举动所感动。 回想起自己一生之中所遭受的种种凄惨变故,怎不令他伤心欲绝。特别是最近一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现在又闻此噩耗,他不禁感到有些支持不住,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慧尘见状,连忙走了过去,为潘奇把了一下脉后说:“师兄死里逃生,真乃是奇迹一件,贫僧刚才替师兄把了一下脉,师兄脉象虽然平和,但却甚是虚弱。” 潘奇苦笑了下说:“我能侥幸活得性命,一是靠衍能师祖和慧照师弟全力施救,二是赖本门飞瀑心法的所致。原来指望回到黄龙寺来,能得到师叔相助,或许能恢复旧观一二也未可知,又有谁知天不随人愿,让我遭此变故,使我一番希望成了泡影。” 慧尘接着又说道:“方丈临终之时要我转告与你,要你前往分宁坳塘村结芦守灵,不知师兄意下如何?” 潘奇回答说:“母亲于我有生身大恩,我理应尽人子之孝。当遵父亲遗命,为母亲守孝尽忠。” “奇儿,你可回来了,快让我瞧瞧你恢复得怎样了。”话还未曾落音,衍能已经走了进来。 见衍能走进禅房来,潘奇便要施礼。衍能忙托住说:“看到了你,贫僧便像见到了圆性一般。这段时间你身体感觉怎样?” 潘奇回答说:“谢谢师祖关心,自和你们分别后,没有几日,我便赶到了‘翠园’,方老前辈为我又进行了治疗,现在身体无有大碍。只是内力尚不足原来三成,说来不怕您老笑话,前几日在黄石二十里铺,差点被一群无名鼠辈要了性命。若不是被我师妹搭救,恐怕就无缘与师祖相见了。” 衍能听了潘奇这番话,竟是一头雾水。不知潘奇何时身边出了个小师妹,他有些茫然地问道:“奇儿,你这话说的我摸不着头脑,你啥时候多了个师妹来?” 慧尘一拍手,哈哈笑道:“师祖有所不知,前些日子夜闯黄龙寺,闹得黄龙寺鸡犬不宁的女子,便是师兄母亲的嫡传弟子,您老说说,师兄不叫她师妹,还能叫什么。” 衍能听了,惊讶地问道:“奇儿,你母亲是谁?那个门派的?她的弟子能把你父亲打伤,还能把黄龙寺闹得鸡飞狗跳,可见她的武功非常了得!” 慧尘忙说道:“师祖有所不知,师兄的母亲便是六十年前便名震武林的前辈高人‘夺命观音’,就是相距此地不远的分宁县塘坳村人,俗家名字唤作马莲花……。” “你不用说了,‘夺命观音’是何等样人物,我岂有不知的道理。六十多年前便是威震武林的奇材,武功属于峨眉一派。”接着又对潘奇说道:“想不到你母亲竟然还有传人。这孩子为遵你母亲的遗命,单身独闯黄龙寺,就凭这一点,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她一路上暗中护送你到黄龙寺来,足见她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你母亲这个徒儿没有白收。” 慧因也一拍额头说:“啊呀,想不到她竟然和我们黄龙寺还有这般渊源。看来那晚我输得的确不冤。只是我叫她‘黑面罗刹’,怕是要与她结下梁子了。” 衍能笑了笑对慧因说:“你这楞头青,你那天晚上真是拣了一条性命,若是没有圆性,若是她真的来寺中寻仇,你便是有几条性命,也早死于她的刀下了。”停了停,衍能又继续说道:“我在山西五台山挂单时,便听到江湖上出了个,令人闻之色变的女魔头,名字叫做‘黑面罗刹’,想不到竟然是从这儿叫起的。” 潘奇也笑着对慧因说:“师兄不必放在心上,从我与她这些天的接触来看,林锦云不是心胸狭窄之人,断然不会记恨师兄的。” 慧尘也跟着说:“林施主既是豁达之人,师弟不必放在心上,只是我黄龙寺亏欠她的太多了,日后定当谢她。” 衍能点点头说:“你此番前去见方施主,事情可办得顺利么?” 潘奇闻言,便把自己到“翠园”后,如何与方砚竹如何前往保定,如何发现沈翰和朱棣的秘密,林锦云为救花无影如何大战沈翰,花无影又如何慷慨赴死,方砚竹准备召集武林豪杰盟誓等,一一向禅房中人讲述了一遍,最后说道:“天下必将大乱,想我黄龙寺也不可能独善其间,只是陈墨雨已经前往燕京,他若洁身自好还罢,如若不然,他被富贵名利所困,而为虎作伥的话,不仅有损我黄龙寺千年清誉,也必将是天下英雄豪杰的死敌。” 第159章识机缘百殇录指点明路 慧尘叹了口气说:“师父生前与贫僧闲聊时曾言道,墨雨师弟六根未尽,终究入不得上乘之境。但他聪颖过人,极善通变之术,如行大道,识得时务,或许能光宗耀祖,如若不能,必不得善终。怪不得他让墨雨出山时,说出但愿他们在这番腥风血雨之中好自为之,不至使我一番心血付之东流的话来。” 潘奇听了慧尘的话后,马上联想起在“鸣水山庄”与赵一鸣的那段对话来。他懊恼地说:“陈墨雨如若真的不守师门训戒,而贪图荣华富贵,我便是黄龙寺乃至天下的罪人,现在我武功难复旧观,到时想要清理门户,怕也难了。” “师兄莫要悲伤。”只见慧因大声地说:“俗话说世事难料,我黄龙寺乃是千年古刹,怎知就没有恢复武功的方子。后山黄龙洞中定然藏有秘笈宝典,师兄何不前往一观。” 慧尘也说道:“后山黄龙洞乃是本寺的禁地,非本寺僧人经方丈许可后,不得擅自进入。师兄为维护本寺清誉,曾数次立有大功,你又是本寺前任方丈的弟子,我今特许你进入此洞。” 衍能闻言也摇摇头说:“奇儿,亏你闯荡江湖几十年,竟然说出这种话来,墨雨若真的成了我黄龙寺的孽徒,我衍能第一个便饶他不得,再说了,你的伤只不过是刀枪之创,并没有伤到奇经六脉,在我黄龙寺中,这并算不得什么。”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卷书来,对潘奇说道:“我自从回到黄龙寺后,根据你的伤势,在后面山黄龙洞中,发现了这本《百殇录》,这秘笈就藏于《严华经》经中,里面讲的便是如何治理各种刀剑拳脚之伤,以及清除沉疴、增强内力的法子。你现在拿去仔细研读,我想必有奇效。”接着,他又对潘奇言道:“我看你暂时不要返回分宁搪坳村去。尽孝也不在这一时一刻。待天下真的安定之后,你再前去尽孝,也不为迟。慧尘刚接替方丈之职,很多事还须有人相帮。你久历江湖,经验丰富。还是留在黄龙寺中,一则可以帮慧尘打理一些事情,二则可以养伤,培本固原,以求尽快恢复旧观。我想就是圆性也在世时,也会如此安排的。” 慧尘也接着说:“师祖说的甚是有理,师兄是应从长计议,也是机缘凑巧,上月我去黄龙山磨剑峰采药,不期采到一只千年人形何首乌,师兄拿去将它煎服,对师兄固精培原,增强内力,当有奇效。” 潘奇双手接过《严华经》,感激地说:“谢谢师祖师兄的关心爱护,我定当用心研读,决不负你们所望。” “师兄说那里话来,师兄武功若能恢复旧观,便是我黄龙寺的幸事。”慧因笑了笑以对衍能说:“师兄刚才提到的方老前辈,欲在飞云寺与天下英雄豪杰会盟,不知师祖是何主意,还望师祖不吝赐教,使我黄龙寺早作准备,免得事起仓促时,却没有对策应付。” 衍能回答说:“你是黄龙寺的住持,一切都应听你的,圆性既将住持之位传与你,便是看中你在大事大非面前,有审时度势的能力,老衲在寺中虽然辈份较高,但我黄龙寺自创寺以来,一直以主持的决定而定,况老衲不理江湖中事已有五六十年,对天下时局也不上什么道道来,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潘奇见慧尘谈到方砚竹所提的会盟之事,想了想,对慧尘说道:“师兄,飞云寺住持慧照不是来到黄龙寺了吗?我们何不与他商量商量,看看他是什么主意?” 衍能一拍手说:“对啊!飞云寺地处中原核心,消息自然更是灵通,慧照见多识广,处事颇有定力,对时局更是有深刻的认识,不是不知他是否回转飞云寺去否?” 慧照回答说:“慧照住持本来早几天就要返回飞云寺去,是贫僧要他为本寺僧众讲解《大乘本生心地观经》精要,才将苦留在此,正好昨日讲完,明天就启程返回飞云寺去了。” 潘奇闻言高兴地说:“太好了,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我们现在就去拜访他如何?” “师兄说的极是,此事宜早不宜迟。”慧尘说完这番话,又转头对慧因说道:“你可先行一步,去向慧照住持通报一下,就说我们有急事要报与他知道。” 慧因答应了一声后,转身便往慧照住处去了。 慧尘见慧因离去之后,又唤过小沙弥,安排了潘奇的休息之处后,对潘奇说道:“师兄今晚先在寺内住下,以后师兄还是到锦绣谷去休养,那里气候宜人,环境优美。于师兄养伤大有好处。” 潘奇听了忙点头称是。 慧尘见这里的事情都安排妥当后,便邀上潘奇等两人,一同前往慧照住处而来。 进得慧照的住处后,自然免不了与潘奇的一番亲热。当问及慧尘有什么急事时,潘奇便把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一一向慧照述说了一遍。然后说道:“此事事关重大,不知师兄有何见解,我们都想听听你的看法和意见?” 慧照沉吟了一会儿,说道:“现在看来,事情已经很明朗了,新一轮的暴风骤雨很快就会来临,天下武林中的有识之士,都会自觉不自觉地卷入其中,要从维护正统的角度来说,朱棣等人当然便是乱臣贼子,方老前辈要在敝寺召集武林盟会,我想也是从这一点出发的。但时局的变幻转换,往往也就在人才的较量上。胜利者便是王道正统,失败者便是乱臣贼寇。 “住持说得对极了。”慧因一拍手,接着说:“胜利了的一方,马上就能找到一千条一万条理由来证明自己的正确。” 潘奇也马上联想到当年张士诚与朱元璋争夺夫下的情形来,心中不免生出许多感慨来。 慧尘听了这番话,便说道:“自古道得民心者得天下,争天下争的便是民心。当今皇帝总想以仁德而教化天下,但他却不知推行自己的主张,需有统治手腕的强势,有多方力量的辅佐才行。光靠几个夸夸其谈的文人与朱棣这样老奸巨滑的枭雄斗,无异于驱羊群与虎狼斗,其结局可想而知了。” 慧照接着说:“师兄虽说的在理,但世间的事情,总抬不过一个理字去。为理而败,虽败犹荣。为理而死,虽死犹存。贫僧倒认为建文帝所推崇的这一套,暗合我佛门的诸恶莫作,诸善奉行的偈语。人人知礼仪廉耻而知进退,天下便太平了,百姓也安居乐业。又有什么不好的。” 衍能听了这番话后,说道:“慧照这番话甚合老衲的心意,建文帝的初心是好的。大家都知道仁义道德。就不会今天杀这个,明天杀那个,你杀我,我杀他。搞得天下乌烟瘴气人人自危。这小皇帝倘若真的斗不过朱棣,那也是天数使然。” 慧尘想了想说:“那我们这些人也只有尽人事而为,求一个心安理得便了。” 慧照点点头说:“争天下者,虽惟天时,亦抑人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唯一图的便是一个理字。方老前辈既然提出要在敝寺大会天下豪杰,我飞云寺便当尽一份绵薄之力,贫僧明日便启程赶往飞云寺去,尽快作好安排。” 慧尘接着说:“师兄回转飞云寺后,还望保重身体,我黄龙寺到时一定前去会会天下英雄。” 慧尘等人见事情已经办好,便告辞后各自回去休息。自此,潘奇便在黄龙寺旁锦绣谷中住了下,依照《百殇录》中的法门勤学苦练,加上他又服食了慧尘采集的千年人形何首乌,不紧身体迅速恢复如初,内力更是大胜以前。只是这是后话,这里暂且不表。 却说沈翰被林锦云打得大败,若不是方砚竹一心挂念爱徒安危,又念及旧情,沈翰便是有十条性命,也撂在了那里。出得门来之后,也顾不什么体面,迅速地向东北方向逃窜。看看离方砚竹和林锦云他们已远,这才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休息,命人找了个地方,将乔宫草草地埋葬了。趁着这个空档,沈翰便来到马三保的身边,府下身去,查看他的伤势。 马三保这人也算是一条汉子,就看他那条被鲜血浸透了裤子,便知他负伤甚重。一张原本白皙的脸庞,却因失血过多,显得蜡黄蜡黄的,毫无一点血色。也许是痛得麻木了,此刻却听不到了他的呻吟之声。 沈翰不知马三保伤在了那里,于是把他的裤子退了下来,一看之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原来马三保的下身,已经是血肉模糊,便犹如是受过了宫刑一般。沈翰在心里骂道:“真是奇了怪了,便是将这马三保绑起来,让人去阉割,也不会有这般准头。”不由产生了几分怜悯之心,暗自叹道:“年纪轻轻的,便变得和宫里太监一般无二,真是令人可惜。” 根据马三保的伤势,沈翰不敢再停留,把自己的金创药替他敷上后,叫人做了一个简易的担架,抬上马三保,又继续往前赶去。一直到了较大的集镇时,这才换了马车,让马三保躺了上去。 第二天午时左右,这伙人才进得燕京城来,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分头进了燕王府。 朱棣听说马三保负了重伤,在安置好了沈翰等人的住处后,便来到了马三保的房间,马三保一见燕王来到,挣扎着想要起来。朱棣一见忙上前两步,按住马三保说:“你别动,安心休息,我会请最好的医生替你诊治的。” 马三保流着泪说:“燕王,奴才此番奉命外出,未能完成燕王交办的事情,反劳燕王挂念,奴才愧对燕王了。” 朱棣已经从沈翰的口中知道了马三保的伤势,心中也为马三保惋惜。他忙安慰说:“你事情办得很好,孤不知要怎样奖赏你才好,你跟随孤鞍前马后,水里来火里去的,为孤立下了汗马功劳。从今以后,孤要象亲人一样看待与你。” 第160章抚臣心朱棣赐名 朱棣伸手帮马三保把被角摺了摺,和颜悦色地问道:“你云南家乡还有什么人吗?” 马三保摇摇头,回答说:“奴才的情况你是最了解的。自拜别师父出山以来,再也没有回过云南,那里只有我的一个师父,我出来时他便以重病缠身,这么多年了,想必他也不在人世了。至于我其他的亲人,奴才这辈子再也无脸去见他们了。” “唉……。”朱棣叹了口气,接着又说道:“你能和孤同舟共济,足见你一片赤胆忠心,你和孤初次相识在郑地,你现在已经和孤形成一体,从今以后,你便是孤的大内总领,孤赐你姓郑名和如何?” 听到这话,马三保激动得热泪盈眶,久久地望着朱棣。声音颤抖地说:“谢谢燕王赐名,奴才便是粉身碎骨也难报燕王您的知遇之恩。从今往后,这世上再没有了马三保这人了。” 朱棣握住马三保的手,拍拍他的手背说:“你且安心养伤,不要惦记其他的事情,日后还有你大展雄才的地方。” 马三保点点头说:“谢谢燕王关心,奴才知道了。”停了停,又对燕王朱棣轻声说道:“燕王,奴才与那沈翰接触较多,以奴才观之,此人乃是见利忘义之人,为人极其阴毒险恶,燕王您与他打交道,须得小心才是。” 朱棣连声冷笑说:“昔汉高祖刘邦收英布于帐下效力,非为其才而是怜其勇。孤一生处于惊涛骇浪之中,岂有不识人的道理。这事我自理会得。” 朱棣又坐着与马三保说了一会话后,便起身离开了马三保的房间。从此,马三保改名郑和,后来成了明成祖期间一个极为杰出的人物,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那是后话,这里暂且不表。 却说陈墨雨和王真率大军从燕京出发,不一日便到了张北。这里处于燕京西北方向,是西北张家口的军事重镇,同时也是明王朝北方的重要屏障。一旦这里有失,便能直接威胁到燕京的安全。 燕王朱棣之所以愿奉旨,向北征讨元朝残余势力,主要就是考虑到,自己一旦向南与朱允炆争夺天下,元朝残余势力趁机向燕京用兵,则会腹背受敌,那时将死无葬身之地。而陈墨雨到达燕京后,也曾就这个问题,向他反复陈述利害,终于使他下决心,非先把这个尾巴割掉不可。 当时领兵与王真对阵的是元朝大将乃儿不花,此人也是一员惯战疆场的骁勇之士,有万夫不挡之勇,使得一根好狼牙棒,双手能开碑裂石,外家功夫也练得很是到家。手下有铁骑五千多人,还有二万余步兵。闻王真领兵前来征剿,便将人马驻扎在与王真四十里路的地方,准备与王真大干一场。 王真大军到达张北之后,时间已经临近年终了,气候已经很寒冷了,这天傍晚时份,但见朔风怒吼,彤云密布,使原本就草木枯黄的塞外之地,又平添了几分萧瑟景象。不久,天空中纷纷扬扬地飘起了大片的雪花。 吃过晚餐后,陈墨雨手拿着一本《资治通鉴》,借着烛光,围坐在炉火旁,看得津津有味,突然福儿进来通报说:“公子,王真王大人来了。” 陈墨雨一听,赶忙说道:“哦,这么冷的天,他怎么来了?快,快请他进来。 “哈哈哈……。不用请,我自己已经来了。”笑声还在屋内回荡,王真已经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陈墨雨连忙起身,拱手说道:“王将军,快请这边坐。”转而又对福儿说道:“去将我带来的好荼叶,浓浓地沏上一壶,让王将军好好地品尝一下。” 王真生得虎背熊腰,圆圆的大脸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特别是那浓密的络腮胡子,更加衬托出威猛的形象来。他说话时声音洪亮,性格显得非常豪放,使人一看便知是行伍出身之人。见陈墨雨这般热情好客,一边也在火炉旁坐下,一边说道:“好好好,如此,便叨扰先生了。” “王将军来说那里话来。一杯茶就说叨扰,那我在你军中讨吃讨喝的,又待怎么说呢……!” 陈墨雨话一落音,两人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两人笑过一阵之后,陈墨雨望着王真说:“王将军不顾天寒地冻,大雪纷飞地来到我这儿,怕不是为了喝杯茶吧?” 王真笑了笑说:“天寒地冻的,闲在军中甚觉无聊,特过来与先生说说话儿,不知打扰先生没有?” 陈墨雨高兴地说:“王将军说那里话来,我请还请不来呢。” 这时,福儿已经将茶捧了上来。 王真接过茶,呷了一口说:“果真是好茶。先生好品味也。”王真赞叹了一声后,又说道:“燕王多次在我等面前提到先生,说先生有经天讳地之材。常将你比作张良一类人物。这次奉旨北伐,很多事情还须先生多多地指教才是。” 陈墨雨闻言摆摆手说:“王将军不必当真,那是燕王过誉之言,我才疏学浅,怎可与前辈高人相提并论。真使我无地自容了。” “先生就不必过谦了,我乃行伍之人,从不会溜须拍马,更不会阿谀奉承,从来都是一是一二是二的。”停了停,又接着说:“你与燕王有金兰之谊。燕王又这般器重于你,不知先生对今后有何打算啊?” 陈墨雨回答说:“我虽与燕王有八拜之交,但我出山之时,我师父曾一再嘱托于我,绝不可涉入官场半步。因此,我也只能帮助出出主意,不敢作非份之想的。” 表真又说道:“先生此言差矣,现今正是多事之秋,正是大丈夫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先生乃是饱学之士,理应大展骥足之材,思报国安民之心,创下不世之名,岂可将十年寒窗苦读付之东流,这样岂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父母的一番苦心。” 王真的这一番话,在陈墨雨内心引起了极大的震动。自从来到燕王府后,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出则前呼后拥,入则奴婢成群。那种在自己心中沉眠以久的欲望,又一点点被唤醒过来。他既处于时代的风口浪尖之上,也处于人生的十字路口。往左一步,便是曾经向往的名垂青史,荣华富贵的坦途,往右一步,便是只能打打杀杀,毫无建树的山野村夫。多少次在夜静更深之时,他总在扪心自问,该怎样选择自己的人生归宿。临出黄龙寺时,师父那番语重心长的谈话,时刻萦绕在他的耳边。他那番凡是黄龙寺门中之人,决不可踏入仕途半步的话,已经明确地堵死了入仕的道路。他若像师兄潘奇那样,行走江湖专做些除暴安良的事儿,又怎对得起父母的期望。又怎对得起自己满腹的诗书。现在王真提到这事,倒真叫他左右为难,不知如何去办。 王真见陈墨雨沉吟不语,知道他内心已经开活动,但王真那知道陈墨雨在锁春楼,在鸣水山庄发下的誓愿,恐怕连陈墨雨自己也不知道这些誓愿在一点点褪化,一点点在消失了。他望着陈墨雨说:“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与其默默无闻的活着,还不如轰轰烈烈的干上一场,方不失大大夫本色。” 陈墨雨闻言,心有疑虑地说:“燕王的心事,我岂能不知道,不知他想过没有,若是战端一开,他便成了千夫所指之人。如若成功便还罢了,一旦失败,将遗臭万年。” “哈哈哈……。”王真听了陈墨雨的一番话,不由得放声大笑。他对陈墨雨掷地有声地言道:“我是一个粗人,不识得什么孔孟之道。只知道天下有德者居之。德是什么?德便是本事,其他的都是一文不值的狗屁。你什么都不去做,怎知会失败?再说了你便是张良再世,诸葛重生。再有天大的本领,而不去展露出来,这与穿着华丽的衣服在黑暗中行走有什么区别?留着这副臭皮囊又有何用处!失败?失败又有什么了不起,顶多没有了脖子上吃饭的家伙。过十八年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听了王真这番慷慨激昂的话,陈墨雨惊愕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呆呆地望着王真出神。 看着陈墨雨这样神情,王真连忙说道:“还请先生见谅,我一介武夫,说话没有轻重,还请先生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陈墨雨笑笑说:“王将军快人快语,使人听了甚觉提气,我那会生什么气来。” 王真接着说道:“听燕王说先生早年就有报国救世之才。现燕王不失为一代英主,是一个雄才大略之人,这天下早晚是他的。俗语说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还望先生三思。” 陈墨雨不置可否地回答说:“此事还需我从长计议,不急在这一刻。王将军今晚到这儿来,恐怕不只是来说客的吧?” 王真摸了摸头,笑着说道:“我的确有事要与先生商议,望先生不吝赐教才是。” “王将军可是要说与乃儿不花对阵一事?” 王真惊讶地说道:“先生真不愧高人,将我的心事看得透透的。先生认为下一步该如何办?” 陈墨雨回答说:“我已思得一计在此,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第161章陈墨雨雪夜建奇功 王真一听,立即来了精神,说:“那太好了,请先生快快说来我听。” 陈墨雨慢慢说道:“现在大雪弥天,四野萧然。气候极寒之时,人马亦会畏缩不前。此天赐时机与将军,我料乃儿不花必以为我军也会避寒取暖,不会有什么防备。将军如率轻骑疾进,必可一举成功,生擒乃儿不花。” 王真听后大喜道:“先生此计甚妙,此距乃儿不花营地不过四十里之遥,大军转瞬即至。”说完,立即起身对陈墨雨拱手言道:“此战如能成功,北方可定矣。兵贵神速,我现在就去准备,子时大军出发,卯时便可到达。” 陈墨雨也拱手言道:“好,到时我同将军一同出征。” 是夜,子时刚过,王真的十来万大军便悄悄地出发了,他们蹚着齐脚踝深的积雪,向前疾进,上十万大军行动,只有先头队伍踩在雪上的“吱咯”声,后面的队伍竟然没有发出大的声响,足见王真队伍的军纪严明。当队伍来到离乃儿不花约二里地的时候,王真下令队伍停止了前进。他把几个副将叫到自己跟前后,仔细交待了一下注意事项,然后一挥手,几个副将便带领各自队伍,呈扇形向乃儿不花的营地包围了过去。 当队伍距乃儿不花营地不过一箭之地时,王真朝天发出了一枝响箭。 随着响箭升空后的炸响,在清晨的旷野中显得是那样的响亮。刹那间,上十万大军像狂潮涛般向乃儿不花的营地卷去。不一会儿,乃儿不花的营地村庄,便冒起了滚滚浓烟,燃起了熊熊大火,很多士兵还在睡梦中,便就此了帐。 乃儿不花手提狼牙棒,带着身边的亲兵护卫,从行辕里冲了出来,正好碰上赶到这里的王真,王真的人马立即将乃儿不花团团围住,乃儿不花奋起神威,一挥狼牙棒便将冲到跟前的小校,打得脑浆迸裂,紧接着狼牙棒从上往下斜刺里挥去,击中了一拿刀的士兵。这士兵吭都没来得及吭一声,也一命呜乎了。 走在王真队伍前面的正是陈墨雨的书僮福儿,他自随陈墨雨进黄龙寺学艺以来,多次得到潘奇的悉心传授,其武功的高深,是非一般江湖人士可比的。这次和陈墨雨来到燕京,他就多次盼望能有一个什么机会,能让他好好地施展一番,想看看自己这十来年,武艺到底学得怎样了,今天抓住这么一个机会,他岂会轻易地放过。 他见乃儿不花来到,二话不说,挥刀便向乃儿不花当头劈下,福儿此时功力非同小可,这一刀下去,甚是厉害。乃儿不花见福儿这一招来得凶猛,忙将手中狼牙棒向上一迎,一招“举火烧天”,托住了福儿的凶猛一刀,同时身子也向右移去,轻巧巧地将福儿的单刀带过一边,但一条手臂却是震得发麻。 福儿正要与乃儿不花一比高低的时候,却被王真叫住,他挥挥手让福儿退下,然后对乃儿不花说道:“你可是乃儿不花将军?” 乃儿不花答道:“我正是乃儿不花,你可是燕军的首领王真王大人?” 王真说道:“既知我名,你便要识得天威,你如弃械投降,我便可饶你不死。” 乃儿不花甚是硬气地说:“我北宁王手下只有断头将军,没有投降将军。不必废话,放马过来吧!” 话一落音,乃儿不花手中狼牙棒便向王真拦腰扫到。 王真也一抖烂银枪,与乃儿不花斗在了一起。只见王真一招“毒蛇吐信”,枪尖照乃儿不花的右肋直戳过来,乃儿不花冷笑一声,双手用狼牙棒拨开了枪尖,又顺着枪杆滑行,待到王真面前时,突然左手持棒抵住王真的烂银枪,右手已经拍向了王真的小腹。王真一见乃儿不花使出这匪夷所思的一招,不禁大吃了一惊,忙将手中烂银枪丢掉,右手斩向乃儿不花的手腕,左手打向他的胸膛,同时身子也连退数步,谁知乃儿不花乃是虚招,一见王真手中没有了兵刃,心中不由大喜。他迅速将右手收了回来,一记“秋风扫落叶”,狼牙棒夹着劲风,便向王真扫到,王真招数用老,再也无路可退,眼看就要命丧乃儿不花的狼牙棒下。 突然随着一声清啸,场中多了一人,只见这人一进入场中,更不打话,挥手一托,便将乃儿不的狼牙棒带过一边,随着一个反肘,击向了乃儿不花的腹部,这乃儿不花虽将外家的横练功夫,练得出神入化,也经受不起这一击,不由得连退数步,喉头一甜,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这人正是陈墨雨。原来陈墨雨一直在旁观战,见此人一出手,便连毙两人。不由得心中豪气顿发,正待要与乃儿不花交手,却见王真与他战在了一处,他只好退居一边观战,此时见王真遇险,想也未想,便跃入场中,救下了王真。 这乃儿不花甚是硬朗,他大吼一声,一招“力劈华山”,跟着劈向了陈墨雨的左肩。陈墨雨一个绕步,如鬼魅般的躲开了乃儿不花的这一棒。谁知就在这时,乃儿不花身边一个军士,斜刺里一把大砍刀,挟着劲风已向陈墨雨拦腰扫到。惊得王真和福儿连声高叫注意。好个陈墨雨,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却是不慌不忙,只见他一声长啸,已然纵身跃起,在空中一个漂亮的转身,右手已将长剑拔出,一招“钟馗点薄”,长剑激射而出,由使大砍刀军士前额的印堂上方插进,由脑后的风池穴中出来。直打得这军土脑浆迸溅,死于非命。 却说陈墨雨一挨身子落地,匪夷所思地便到了乃儿不花的面前,伸出右手便抓向乃儿不花的狼牙棒。乃儿不花吃了一惊,暗道:难道这人的手是钢浇铁铸的不成。乃儿不花不愧是沙场老将,就在心念电闪的一瞬间,变招奇快,忙将狼牙棒一翻,一招“顺水推舟”,便向陈墨雨的手腕磕去。谁知陈墨雨不待招数用老,一记“如影随形”的步伐,便以绕到了乃儿不花的身后,同时右手暗蕴劲力,一招“阳春三叠”,已然拍到了乃儿不花的后背。乃儿不花再也经受不起这一击,口中连喷几口鲜血。狼牙棒脱手后,向前走了两步,便倒在了地上。陈墨雨紧跟着上前,牢牢地踩在了乃儿不花的背上,众人一拥而上,把乃儿不花紧紧地捆了起来。乃儿不花的其余部众,见大势已去,纷纷丢掉兵刃投降了。 这一仗,打得痛快淋漓,赢得也痛快淋漓。直打得元朝的残余势力个个惊慌,人人害怕。使朱棣先安定北方,再问鼎南方的战略目标,得以初步实现。 几日后,王真的大军开始班师回燕京,当大军来到城郊的时候,燕王朱棣早带着一班人,在一傍等候了。王真见了,赶紧翻身下马,来到了燕王面前,路下说:“托燕王洪福,此役获得大胜,乃儿不花已被擒获在此。” 朱棣哈哈大笑说:“王将军威震敌胆,取得如此大胜,寡人要好好地奖赏于你。” 王真连忙说:“燕王,末将不敢贪功。此战全靠陈墨雨先生用计,他不仅救了末将性命,还将乃儿不花生擒在此。” “哦!太好了!”朱棣对已经来到自己跟前的陈墨雨笑道:“墨雨,你果真不同凡响,没有辜负寡人所托。你要我奖赏些什么给你呢?” 陈墨雨也笑着说:“墨雨不需要什么奖赏,如果燕王硬要奖赏的话,还请燕王饶过乃儿不花性命。此人乃是忠贞之士,以后燕王还有用着他的时候。” 朱棣点点头说:“你不愧是眼光卓越之人。”随后,对王真说道:“将乃儿不花带上来,我倒要看看是怎样一号人物,能让我家兄弟另眼相看。” 王真答应了一了声后,便转身离去,不一刻,乃儿不花便被五花大绑地带了上来。 朱棣连忙上前几步,对乃儿不花道:“将军受惊了。”然后亲自为乃儿不花解开绳索,又说道:“将军乃是忠勇之士,现北宁王大势已去,还望将军审时度势,相助于寡人。” 乃儿不花自被擒之后,陈墨雨当天就给他诊治了伤势,并给他服食了黄龙寺的治伤灵药,当时乃儿不花心中便大为感动,此刻见朱棣又如此礼贤下士,心中便决以归降了。他跪了下去说:“燕王如宽宏大量,末将决定归降。以后未将这条命便是燕王的,只要燕王需要,末将随时愿赴汤蹈火。” 朱棣高兴地将乃儿不花拉了起来,拍拍他的手背说:“你我今后便形同一体,今后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今后还有不少事儿要仰仗将军的。”说完又王真道:“我们进城吧。” 从此,乃儿不花成了朱棣的一员猛将,后在争夺山东济宁时,死于乱军之中,这里暂且不表。 第162章夜探布政司 陈墨雨自来燕京后,不知不觉已有几个月了,在这段日子里,他没有一时敢忘却师父的重托,自在张北一战成名后,燕王府上上下下,都将他敬若神明一般。那种渴望一展身手的情感日益在加深。因而心中也免焦躁起来。这一日,已过了三更时分,他实在睡不着,于是爬了起来坐于窗前,满怀一腔心事,望着天空中的一弯冷月发呆时,猛见对面的承华殿屋脊之上,有一条人影,如惊鸿般地一掠而去,其身形之快,轻功之佳,不禁令陈墨雨大吃一惊。 他来燕王府已经有了数月,大凡燕王朱棣的主要部下和相知,他都识得差不多了。对他们其中那些怀有武功的人来说,对他们的路数和师门派别,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但几时见过这等人物来?此人若是心怀不轨,燕王岂不危险! 但燕王府内高手如云,防守十分地严密,这一点陈墨雨是知道的,若是对燕王有什么不利的事情发生,这燕王府应该早有动静传来,但此时若大一个燕王府,竟然是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儿声响。他心中顿时警觉起来,难道此人这般时分闯入燕王府,还有其他别的图谋不成?想到这里,他好奇之心大起,再也坐不住了,立即穿窗而出,紧紧地追随下来。 只见那黑影窜高伏低,竟然朝燕京的布政司衙门而来,这一下陈墨雨心中更是奇了。难道说这人是布政司衙门的人不成,如果真是布政司衙门的人,三更半夜的他跑到燕王府去干什么?这布政司衙门对燕王的一举一动,都监视得严严实实的。难道说燕王对皇上监视他羞恼成怒,竟买通刺客来布政司衙门行刺不成?若如此,事情便大大地不妙了……。 想到这里,陈墨雨不禁心急如焚,他正待要上前将这人拦下,却见此人轻飘飘地跃下屋脊,下到了布政司衙门的后院之中,大大咧咧地便往屋内走去。陈墨雨一见,不由得以手加额,在心中暗道自己未曾孟浪,若是贸然出手,岂不要坏了大事。于是他也悄悄地跟随下来,暗暗地潜行至亮着灯光的窗前,竖起耳朵听里面说些什么。 就听里面传来清晰地说话声:“你此番前去燕王府,可曾发现那燕王有什么异常?” 只听另一个声音回答说:“燕王府果真是戒备森严,我不敢造次,未能靠得太近,因而看得不十分地真切。” 又一个声音问道:“那你看见了什么?” “我暗中靠近燕王的寝宫,只见那燕王正在灯下观书,看情形并不似你们所说的他有疯癫之症。” 陈墨雨越听越觉得这声音十分地耳熟,但又想不起是什么人来,为了看个究竟,他在窗户纸上,悄悄地捻了一个小眼,然后定睛向里面看去。 他这一看不打紧,竟把自己惊得目瞪口呆,他就是做梦也不会想到屋里站着的竟然是司马昊。这屋另外还有几人,其中有一人正是方蕊,另外两人分别是张昺、谢贵。 原来司马昊奉旨北上燕京,一路之上并不敢耽搁,但由于这一行人中,有两个特殊的人物,所以走了近二十天方才进得燕京来。这两个特殊之人,正是燕王朱棣的两个儿子。 看到这里不禁有人要问,不是建文帝早就将朱棣两个儿子放回燕京了吗?原来这里还有一个小小的插曲,原来兵部尚书乔泰,正准备奉旨放回朱棣两个儿子时,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护送,不久又发生了太庙行刺之事。乔泰觉得太庙之事重大,马上联想到可能是朱棣所为,于是立马改变了主意,将朱棣两个儿收到了监牢之中。 这次建文帝派司马昊北上,大学士黄子澄马上联想起朱棣两个儿子来。这黄子澄和建文帝一般心思,既想除去朱棣,又怕朱棣乘机造反,总有怀柔之心。当他从乔泰口中知道朱棣两个儿子,还滞留在京城之时,他竟埋怨乔泰不该作出如此举动。马上奏报建文帝,命司马昊将这二人一同护送到燕京,但建文帝又同时下了一道密旨给张昺、谢贵。朱棣这两个儿子到了燕京后,不要马上送还燕王朱棣,暂拘禁在燕京布政司衙门之内,严加看管。如查清燕王已经确无反心且又安守本份,方可将二子送回。如若不然,张昺、谢贵二人可速将其二子秘密处死。但张昺、谢贵被朱棣装疯卖傻的行为所迷惑,竟朱棣二子送还给了朱棣,所以才有司马昊刚才的那番话。 却说张昺见司马昊的言语之中,似有埋怨之意,连忙说道:“司马少侠有所不知,那朱棣突发疯癫之症,乃是下官亲眼所见,我看他目光散乱,那是一般人装不来的。” 谢贵也点点头说:“张大人说的确实不错,下官也曾亲眼见到,若说其中有诈的话。哪朱棣就确实太可怕了。” “不会吧……。”张昺摇摇头,有些狐疑地说:“下官奉旨到燕京以来,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对燕王府从未放松过监视,前段时间他那里还有人进进出出,近段时间以来已是冷清了许多,并未见有何不对的地方啊。再说了,朱棣乃是镇守一方的藩王,也算得上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从他以前的言行举止当中不难看出,他是一个何等目空一切,何等心高气傲的人物。他会干出那不顾身分,不顾体面的事儿来吗?真正叫人不可思议!” “你们这是一厢情愿!”只见方蕊说道:“这不过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罢了,二位大人又不是朱棣肚子里的蛔虫,怎知他内心想些什么。漫说是装疯卖傻,就是装个死人也容易得很哪。” “这,这……。”张昺、谢贵经方蕊这么一说,不由得面面相觑,不知如何说话才是。 司马昊一摆手说:“如此看来,二位大人将燕王两个儿子,匆忙地放回燕王身边,似有不妥之处。” 陈墨雨听到此处,便想起前些日子发生的一件事儿来,那天他闻听朱棣生病,便带着福儿前去探望。还没到朱棣住的寝宫,就见朱棣柱着杖,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在寝宫前的花园里走来走去。陈墨雨猛然一见,不免心中吃了一惊,他想道怎的数日不见,燕王就病成这般模样。继而一想,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心中又不免感到暗暗好笑。他不得不佩服朱棣真乃一代枭雄,枉自屈尊不算,还能装出这般模样,看上还如真的病了一般,也真是难为他了。 朱棣见陈墨雨来到,便执着他的手,相互嘘寒了一顿,便双双携手走进了内殿。刚坐下谈了没有一会儿,便有人进来通报说燕京布政使张昺,已派人将两位公子送回来了,人已经到了府内。燕王朱棣一听,连将自己手中的茶水撒在地上也不知道,目瞪口呆地望着报信之人,半晌说不出话来。待回过神来后,一连问了几遍,证实无误后,大喜过望地说:“真是苍天有眼啊,今日我父子复得团聚,我朱棣复有何忧哉!”说完不由放声大笑。此刻陈墨雨伏于窗棂之下,听到司马昊他们这番对话后,不由得便联想起朱棣当时的神态来。 就在这时,只听那张昺又说道:“司马少侠,果如方小姐所言,燕王使了障眼法的话,那这事儿可就大了……。” 谢贵也接言说:“是啊,果真如此的话,那如何是好,不知司马少侠有何高见?” 司马昊回答说:“我乃是一山野村夫,怎知道这朝廷的大事,倒底该怎么办,还得二位大人拿主意才是。若有差遣到在下的地方,尽管明言,我当尽力而为。” 张昺又说道:“黄大人在来信中说的明明白白,足下肩负圣上密旨,要我二人与你密切配合。你有什么想法和主张,还望告诉我二人,大家都是同时为朝廷出力的。” 只见司马昊摇摇头说:“我来到燕京时间只有这么长,特别是对燕王知之甚少,二位大人久历宦海风云,谙熟朝政大事,所以在下怎敢妄言。我今夜探视燕王府,只是心中有些怀疑而已,并没有真凭实据。若要查清燕王的真实面目,我想二位大人何不当面与燕王一见,这样或许也能作个正确地判断。” 谢贵想了想对张昺说道:“司马少侠言之有理,你我明日便前往燕王府去一趟如何?” 张昺无何奈何地说道:“既然二位都认为去见上朱棣一面,下官也只有走上一趟了。” 听到这里,陈墨雨心中盘算开了,知道燕王真正碰上了对手,但这两人都是自己的至亲好友,帮谁都不合适。现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真不知道该如何办才好。转而又想道,既然帮谁都不合适,我就且作壁上观。他本待要进去与司马昊见面,又觉得这样太过唐突,对司马昊对自己都不合适。只有他日再找时间与司马兄畅谈。于是他悄悄地离开潜伏之地,趁着夜色返回燕王府去了。 第163章寒甚寒甚 此时已是阳春三月了,燕京城内到处都充满了勃勃生机。今年的春天似乎来得特别早,往年这个时节,树杈之上才绽放出嫩芽,但今年却以长出大片的叶子来了。 就在司马昊他们三人谈话的第二天,张昺和谢贵便来到了燕王府。他们二人在内侍的引导下,来到了燕王的寝宫,远远便见燕王身穿棉袄,围坐在火炉旁边,脸上一脸的病容。见张昺、谢贵进来,只是点了点头,伸手示意他们二人坐下。 张昺看见朱棣这般模样,心中不禁生出了几分同情来,这那像那个呼风唤雨的燕王朱棣!眼前分明是一个久治不逾的病人。心说这样一个濒死之人还会犯上作乱,那真是一派胡言。张昺原来那一丝怀疑之心,此刻早以烟消云散了。 想到这里,他拱手向朱棣说道:“下官一直忙于公务,不知燕王竟然一病如此,还望燕王恕下官探视来迟之罪。” 谢贵接着说:“燕王,您染的是何病症?这么热的天穿这么多衣服,还要围着火炉?” 朱棣哆嗦着说:“有劳两位大人关心,寡人自感病入肓荒,怕是来日无多了。这天也不知怎么搞的,这个时候还这般寒冷。”说着,身子竟发起抖来,嘴里喃喃地道:“寒甚……寒甚……。” 张昺和谢贵互相看了一眼,各自都在心中说道这朱棣病得如此之重,司马昊的担心看来是多余了,我等从此无后顾之忧矣。接着闲聊了一阵后,便双双起身告辞,返回布政司衙门去了。 陈墨雨自那晚离开布政司衙门,回到燕王府自己的住处之后,心中便沸腾开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司马昊竟然也掺杂到这种事情中来了。这真叫他分外的为难,他若是帮助燕王朱棣,自己必然要与司马昊为敌。更何况司马昊所要维护的,至少从目前来说是大明真正的正统。帮助朱棣便是与反臣贼子为伍,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反过来去帮助司马昊,但朱棣已经在他的心目中,占有崇高至上的位置,经过反复的思考与惦量,他认定将来大明的天下非朱棣莫属,饱读诗书的他何尝不知道天下属有德者居之的道理。当今天子虽说是合法的皇位继承人,但他懦弱无能,更说不上英武决断了,怎能驾驭得了天下那些虎狼之臣。俗语说得好“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何去何从,真叫他感到非常地踌躇。 就在陈墨雨左右衡量,难以决断的时候,福儿悄悄地走进房来。一张红朴朴的圆脸上,比从前更显得精神了。自张北一战之后,他也成熟了许多,言谈举止也更加地稳重。他今天早上奉陈墨雨之命,前往马三保住处看望,此刻刚从那儿回来。他见陈墨雨那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陈墨雨与福儿名为主仆,实则如兄弟一般。十几年来,他二人相濡以沫,对彼此都是非常了解的。他见福儿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知道他肯定有什么拿不准的事儿要对自己言讲。于是便问道:“郑和兄弟的伤势可好些了么?” 原来朱棣赐名马三保为郑和的事,早以在燕王府传开了,陈墨雨岂有不知的道理。他不仅知道马三保已经改名为郑和,还得知前不久,朱棣已将郑和升为燕王府大内总管的事情。所以才有陈墨雨将马三保称之为郑和兄弟的言语。 福儿见陈墨雨问及郑和的情况,于是前前一步说:“郑总管伤势已经好多了,我看用不了多日,便能恢复如初了。只是他这次伤得太过厉害,从今以后恐怕再也难以像个真正的男子汉了。” 陈墨雨叹了口气说:“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说不定他从此抛弃一切杂念,亦能成就一番伟业也未可知。但愿他吉人天相,从此步入青云。” 福儿也附和着说:“公子说的虽有一些道理,但我总觉得可惜了他。若不是遭此变故,前途更加不可估量。” 陈墨雨点点头说:“是啊,这个郑和的确是个一等一的人材,其武功见识都非寻常之人可比。有了燕王这样独具慧眼的主子提携,我敢断定他将来不会差到那里去的。” “这倒也是。”福儿闻言不由得点了点头。 陈墨雨看了一眼福儿后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对我说?” “嘿嘿……。”福儿笑了笑了,用手搔了搔头说:“什么事情都瞒不公子你的眼睛。” 陈墨雨说着说:“你肚子里那点花花肠子,我还有不知道的。说吧。是什么事情。” 福儿回答道:“我今天上午奉公子您的吩咐,前去看望郑总管。就在我和他谈到燕京布政司衙门的时候,他无意中讲道‘听说布政司衙门新近来了个非常厉害的角色,哈哈,你道那是谁?我摇摇头,示意不知道时,他又言道这人和我在岳阳楼上交过手,武功虽然胜我一筹,但见识却未必高明,这等人在江湖中还只能算是一个雏儿。我听有人告诉我,此人名唤司马昊。当今圣上派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人来与燕王作对,岂不是将他与虎口里送吗,燕京乃藏龙卧虎之地,嘿嘿,我看这小子没得几天活了。” 听到这里,陈墨雨也不禁心惊肉跳起来,从眼前的情况看来,显然燕王府也已派人监视了布政司衙门,要不他们怎么这么快就掌握了司马昊的行踪。司马昊的武功他是知道的,与自己在伯仲之间。比那郑和不知高出多少,他既然对福儿说司马昊没几天可活的话来,显然知道有武功高出司马昊之人在暗中伺候,但这人在那里呢?难道这燕王府中还藏有绝世高手不成?如真是这样,布政司衙门那些酒囊饭袋能有什么作用,到时司马昊势单力薄,可就真的危险了。想到这里陈墨雨不禁有些担心地说:“难道你就不知道顺着他的竿儿,向打听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公子,福儿跟着你学也学乖了。你怎知道我就不会问。”福儿接着又说道:“听到郑总管说出这番话来,我心中也着实吃惊不小。但他口风实在是紧得很,我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时,他只是笑而不答。我怕问得紧了,引起他的猜疑,只好作罢。公子,如果真的像郑总管说的那样,也只有你才能帮得上司马昊了。” 听到福儿如此说,陈墨雨点点头,不再作声了。福儿说得对,一旦引起了郑和的注意,这件事反而不好办了,当务之急,就是要想个什么法子告诉司马昊,要他注意周围的动静才是。就在陈墨雨紧张思索办法的时候,只听福儿又说道:“公子,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将郑总管打成那样的吗?” 陈墨雨曾在汴梁与郑和交过手,知道他武功十分高强,现在有人将他伤成这般模样,可见这人武功十分了得。他也曾就此事思想过,但实在想不出当世还有谁有此功力。现经福儿这么一说,顿时来了兴趣,不由得说道:“你这狗头,说起话来藏一半掖一半的,你知道些什么,赶快告诉我。” “哎呀,公子。”福儿故意慢吞吞地说:“饭得一口口地吃,事情也得一件件地说吧。你说是……。” 福儿话还没有说完,陈墨雨把脸一扳说:“怎么那么多废话,你若不想掌嘴,就快快地说来。” “好好好,我说还不成吗。”福儿清了一下嗓子说:“我听郑总管谈到这次负伤的经过时,觉得打伤他的人,非常像一个我们都熟悉的人。” “谁?”陈墨雨不由得问道。 “林锦云!” “什么……!” 听到福儿如此说,陈墨雨不由惊讶得发起呆来。 看到陈墨雨这副模样,福儿不禁嘿嘿笑将起来。望着陈墨雨取笑道:“我就猜到一提林锦云,你便会是这般模样。你们分别才多长时间,就想得魂不守舍的,你羞也不羞。” 陈墨雨象是回答福儿的话,又象是自言自语地说:“难道说锦云已经到燕京了?” 福儿听了一说:“公子,你怎知道锦云姑娘到燕京了?她若是到了怎不会找我们呢?” 陈墨雨也些不解地说:“那天晚上我跟踪一人到布政司衙门,你猜我跟踪的人谁?那人就是司马昊!” “啊……!”这回轮到福儿大吃一惊了。他接着对陈墨雨说道:“锦云姑娘离开我们时,便说是要去寻找她的兄长司马昊,既然司马出现在燕京,那么锦云姑娘也应该到了才对,但她又为什么不来找我们呢?” 其实陈墨雨那里知道林锦云兄妹在安庆城外相逢后,两人又分手了,司马昊返回金陵,而林锦云却向燕京而来。在保定城外与沈翰发生了一场恶战。马三保重伤,花无影和乔宫丧了性命。后为保护潘奇,林锦云又二下江南,此刻正在来燕京的路上。根本就没有与司马昊碰见头。正是这些曲曲折折的事情,才会让陈墨雨一头雾水,分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第164章月黑风高 听到福儿如此说,陈墨雨不由惊讶得发起呆来。不消一刻便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林锦云的武功,他是见识过的,不知要高出自己多少,这郑和撞到了她的手上,没有丢了性命便是万幸,那里还有讨得了好去的道理,至于负伤更是在所难免了。他不由暗中悄悄地问自己,“她怎么到燕京来了呢,难道她是前来寻找自己的么?既是前来寻找自己的,怎的这么多时日,又不见她的一点踪影?”想到这里,他一把抓住福儿的手,迫不及待地说:“你是怎么知道的,快快地说与我知。” 陈墨雨猛然之间听到这个消息,当真是惊喜万分,一时激动,竟然不知手上使了多大的力道。这边厢福儿早以是痛得呲牙裂嘴的,连忙呼叫陈墨雨放手,陈墨雨这才醒悟过来。不好意思地对福儿说道:“福儿,我一时失态,请你原谅才是,你是如何知道锦云消息的,仔仔细细地告诉我,一个细节也不要丢掉。” 福儿一边甩着膀子,一边酸溜溜地在心里说道“我跟随你左右一二十年,终不及你心上之人情谊深厚。什么时候你要如此惦记着我,就是到阴曹地府我也是高兴的”。福儿心里这般念想,嘴上却说道:“公子,你也忒心急了些吧,为了你的心上之人,竟将我捏的这般生痛。公子当我是泥捏的吗,哎哟……。” 陈墨雨一听,知道这福儿在卖乖,便笑着说:“我不是给你赔礼了吗,你还待怎的?” “好好好,我告诉你吧。”接着福儿便把郑和讲的话儿,向陈墨雨述说了一遍,末了,对陈墨雨说道:“那晚郑总管和锦云的打斗,定是凶险万分,不然的话,郑总管和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脸上还有余悸。” 陈墨雨越听越觉不对,不由自言自语地说:“不对,不对。” 福儿忙说道:“有什么不对的,郑总管明明听到那人自称‘黑面罗刹’,他还问我知道不知道‘黑面罗刹’这个人。” “哦,我不是这个意思。”陈墨雨接着说:“这里面定有问题,你想,锦云是何等样人,连我师父也对她赞不绝口,可见她的功夫何等了得。她既然和马三保,哦,不对,应该称之为郑总管动起了手,怎会让他轻易逃得性命,我想这里面定有隐情。他的身边可能有武功与锦云不相上下的人,才使得他侥幸逃得性命。这样一来,便印证了你刚才说的有人要取司马昊性命的话。” 福儿恍然大悟地说:“哎呀,公子,书还是多读点的好,我就没有往这方面想,经你这么一说,司马昊真的危险了。” 陈墨雨点点头说:“你还是要装作根本不知道这回事的样,千万不能在燕王府的人跟前露了口风,这两天我要去查查这些事情,设法与司马昊见上一面。” 福儿闻言,连忙点头称是。 待福儿退了出去后,陈墨雨心潮走伏,思绪更加不宁了。自从和林锦云分手后,他无一日不在暗暗地思念着她。既然她离去时,约好在燕京会面,那锦云到了燕京之后,就一定会前来寻他。但见面之后,下一步他又该怎么做呢!将这事向燕王朱棣说明,请朱棣为他做主,将锦云明媒正取,这样既对现了当初在锁春楼对她许下的诺言,又了却了父母亲的宿愿。但锦云的出身,锦云的名声。又是朱棣那样人物所能认同的!何况她还与燕王府的人,结下这么大的梁子。 退一万步说,就算朱棣同意为他操办这桩婚事,让锦云在这狼窝虎穴中生活,一不小心,仇敌便会要了她的性命,那不是害了她吗?再说锦云也不一定会愿意在这种地方生活,愿意他继续呆在朱棣的身边。 若是对锦云不再提及此事,并从此各走各路,又怎对得起父母之命,怎对以往的山盟海誓,我岂不成了一个毫无信义的小人吗?一旦传了出去,岂不让天下人笑掉大牙,让人轻视与我吗!不用说其他人,单那个疾恶如仇的大师兄潘奇便不会放过他。 他越想越是纠结,不知怎么办才好……。 却说司马昊自那晚从燕王府归来,与张昺、谢贵进行了一番谈话之后,心中就一直没有放下燕王府的事儿,他越想越觉得这里面不简单,但又说不出个子丑寅卯,特别是对燕王朱棣这个人,他一会儿觉得朱棣像只趴伏不动,却在窥测时机的猛虎。一会儿又觉得他像张昺、谢贵所说的病猫一般,不会有什么大的作为。一连几天他都为这事搅得心神不安,他暗暗恼恨自己的愚笨与无能,不只一次地想起了自己的师兄花无影,他要是在自己的身边,这一切那叫什么问题,早就被师兄弄得一清二楚了,还用得这般大费脑筋。 这晚,他把方蕊叫到自己的房中。将心中的苦恼,向她述说了一遍。他知道自己的这位师妹,心思机敏,主意也比自己来得快,果不其然,只见方蕊抿嘴一笑说:“师兄,我看你读书不多,却怎的像个书呆子般冥顽不化,若是花师叔在,断不会……。” “哎呀,你怎的张口就提花师兄。”司马昊有些不高兴地说:“他若是在这里,我和你说这些废话干什么,哼,你真是那壶不开提那壶。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方蕊听了司马昊这番话后,一翻白眼说:“嗬,感情你还怪我不成,我那壶不开提那壶,我说些不着边际的话,那你要我来干什么,哼,我才不想管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儿。”方蕊说着,拔腿就向房门外走去。 司马昊一见方蕊生了气,心中不禁产生了一丝歉意,连忙一伸手把方蕊拉住说:“蕊儿,你怎的这般小家子气,我不也是心里着急嘛,圣上将我派到燕京来,为的还不是想安定天下吗。可我却在大事大非面前,完全没了自己的主意。这儿要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我将何以面对圣上所托。” 方蕊一把甩开司马昊的手,幽幽地说道:“在你心中装的,便只有朝廷里那些杂七杂八的烂事儿,你几时曾将我放在心上。”说完,眼圈一红,竟自掉下几点泪来。 司马昊见状,不觉动了真情,一把将方蕊搂进怀中,情真意切地说道:“蕊儿,我心中怎么想的,难道你还真的看不出来么。只要此间事情一了,我便和你返回“翠园”厮守终身。不再过问江湖中的事了。你若不信,我便起个咒发个誓愿如何!” 就在司马昊将她搂进怀中的那一刹那,方蕊那颗心不禁怦怦地狂跳起来,闻着司马昊身上那股男子汉特有的气息,听着司马昊刚才那段肺腑之言,方蕊心中真是万般地受用。她伸手捂住司马昊的嘴,抬起头轻轻地说道:“师兄,我也不要你赌咒发誓,你和我说句真话,我与乔青那丫头相比,你到底喜欢谁些?” “这……。”方蕊的话触动了司马昊的心事,他不禁迟疑了一下说“我不想在你跟前说假话,但我对乔青敬重更多于喜欢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方蕊一把推开司马昊说:“我就知道你心中放不下乔青那丫头,咱们还是谈正事吧。” 司马昊点点头说:“依你看,眼下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方蕊回答说:“你既然心中委决不下,何不再悄悄地前往燕王府探寻一番呢。” 司马昊眼睛一亮说:“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方蕊正待要说什么,突然有一物带着啸声穿窗射到,“啪”的一声,嵌入了方蕊身后的柱子之中。 却说方蕊正要向司马昊说什么的时候,突然有一物带着啸声,穿窗射倒,“波”的一声便隐入了方蕊身后的柱子之中,司马昊反映奇快,一个箭步便窜到桌子边,一口气将桐油灯吹灭,然后迅速和方蕊来到窗边,悄悄地向外看去。 就见对面屋脊之上站有一人,只见他倒背双手,晚风不时撩起他的衣角,身影似乎在那儿见过。看模样这人似乎气定神闲,有意要让司马昊看见一样。 司马昊不禁疑心大起。禁不住扭头借着月光朝那柱子看去。但屋里实在太黑,什么也看不清。他朦朦胧胧感觉到这人武功深不可测,就凭刚才他发射暗器的手法和功力,就远在自己之上。不管怎么说,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这人似乎并不想就此要了他们的性命。要不,此时那还有方蕊的性命。 就在这时,只见对面屋脊之上那人,一转身便向正东奔去。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司马昊和方蕊两人相互看了一眼,想也没想,便迅速地跟了下去。 那人见司马昊二人追了上来,加快了步伐,不一时便出了东门。待行至一处空旷之地时,那人停住了脚步。回转身来,拦住了司马昊和方蕊。 借着月光,司马昊这才看清,这人脸上戴着一个面目狰狞可怖的面目,双手抄在胸前,似乎全沿把他们二人放在心上。司马昊于是一拱手说道:“阁下是何人,将我二人引来此地,意欲如何?” 那人便象没有听到司马昊的话儿一样,没有一点儿反映。 方蕊不禁有些恼怒地说:“你这人难道聋了不成,还装神弄鬼地戴个面目。有甚真本事,便让我们瞧瞧你的真面目。” “哈哈哈……。”随着一阵怪笑,那人伸手将脸上的面具摘了去,朗声说道:“这个女娃说的甚是,我戴这劳什子面目干甚。还怕人认出来不成。就是认出来,又岂奈我何。”说完,将取下的面目往地下一丢。 第165章慷慨对魔头 就在这一瞬间,司马昊和方蕊竟惊得目瞪口呆,半晌也没有回过神来。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竟然是早以在安庆城外死去的“千面人屠”沈翰。方蕊用手指着沈翰,有些语无伦次地说:“你是人是鬼?怎的会在此地现身?” 沈翰嘿嘿一笑说:“你这娃娃倒是有趣得紧,怎的问我是人是鬼。难道你认识老夫不成?” “那你……?” “哎呀。罢了罢了。”沈翰接着说:“不用你问,我怎的死而复活了是吧?这么短的时间,这是第二个人问我这话了。我也懒得再说了,就算我是借尸还魂吧。” 司马昊从见到沈翰以后,心中也和方蕊一样,着实吃惊不小。他觉得其中必有蹊跷。于是问道:“沈前辈,你深夜将我二人引来此地,却是为了什么?” 沈翰闻言,望了一下司马昊说:“你可是奉了建文帝那小儿的旨意,前来燕京的人么?” 司马昊听了沈翰的一番问话后,心中顿时泛起老大一片疑云来,他和这沈翰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算短了。沈翰怎么会这么快就将自己忘了呢,难道说这两个沈翰中,有一个是假的。想到这里,他又联想起乔青来,一种不祥的预感悄悄地泛上他的心头。他没有直接回答沈翰的问话,却是不冷不热地说道:“前辈乃是世外高人,怎的也关心起朝廷大事来了。” 沈翰张了张嘴,正待要说什么,没料到方蕊却抢先说道:“沈老爷子,听说你与我爷爷当年乃是并肩称雄的人物,今天为了见我们这些小辈,却是装神弄鬼的戴个面具,也不怕堕了往日的威名么。” 沈翰哈哈一笑说:“这娃儿说的不错,都是燕……。”沈翰突然打住不往下说了。 “都是燕王叫你这样做的是吗?省得你干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一不小心,被人识了出来,对你对燕王都不利是也不是。” “啊也,你这娃儿心思当真机敏得很。”沈翰接着说:“那燕王忒地小心过了头。不就是杀个人吗。死人认得我又有什么打紧。还用这样藏头藏尾的吗。哦。对了。你刚才说你爷爷和我并肩称雄,你爷爷是谁?” “方砚竹。你认识他吗?” “什么!?”沈翰看了看方蕊说:“你是方砚竹那小老儿的孙女?”接着又自言自语地说:“这个老不死的东西,怎的会摊上这么好个娃儿,倒是叫我老沈眼馋得紧。” 方蕊嘻嘻一笑说:“你的外甥女乔青也不差呀。” 沈翰一扳脸说:“乔青若真是我的外甥女,我用得着眼馋你爷爷那个老东西吗。” 就在方蕊和沈翰一问一答的时间里,司马昊的心中却沸腾开了。他知道方蕊这是故意要将沈翰往燕王府的事上引,好让他解开心中的谜团。此刻他不仅佩服方蕊的沉着机智,更为这其中的许多阴谋所震惊。他一方面为方蕊和乔青的安全担心,一方面紧张地思索着脱身之计。要知道这沈翰乃是江湖中有名的魔头,杀起人来从不问什么原因。自己怎是他的对手。 就在这时,只听沈翰对司马昊说道:“我问你的话,你还没告诉我呢。你叫什么名字,到燕京干什么来了?” 司马昊正要回答,方蕊却抢着回答说:“他叫司马昊,是我爷爷最为痛爱的关门弟子。怎么,你还要抢我爷爷的最爱,将他收为弟子不成。” “嘿嘿嘿……。”沈翰搔搔头说:“我那敢抢那老东西的徒弟。你也不用在我跟前使这些小心眼,你以你抬出方砚竹那老家伙来,我就不会杀他吗。嘿嘿嘿,那你也忒小瞧你沈爷爷了。”接着又对司马昊言道:“我也不问你到燕京干什么来了,我也不想知道这些鬼事,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也是被迫无奈。今晚我便将这女娃儿放过,算是我还方砚竹那老东西一个情。” 司马昊听沈翰这么一说,不但没有感到害怕,反倒激起一股豪气来,他对沈翰不屑一顾地说:“来吧,你不是号称‘千面人屠’吗,我今天便来领教你的手段。”说完,将青虹剑慢慢地拔了出来,以晚辈的礼数,使了个起手式,便欲与沈翰动手。 “且慢。”话还未落音,就见方蕊一个箭步蹿了上来,拦在司马昊的跟前,对沈翰说:“沈老爷子,再怎么说你也是一代武学宗师,为一己私利,就要对晚辈下杀手,这事传了出去,也不怕江湖中笑话与你,你也有偌大一把年纪了,怎不知羞耻二字。” “羞耻?哈哈,哈哈哈……。”沈翰一阵狂笑后说:“什么叫羞耻,你这娃娃末必也搞得清吧。我已经说了放你一条生路,你还不赶快逃命去,难道还想赔葬不成。若是这样,今后方砚竹那小老儿找上门来,也休怪我不得。” 司马昊将方蕊拉向自己的身后说:“蕊儿,你赶快走吧。我自信他一时半会还不能将我怎的。” “不!”方蕊坚决地说道:“咱们要死就死在一起。” “啧啧啧,多好的一对小人儿呀。只是可惜了。”停了停,接着又说道:“这样吧,你把自己的舌头割了,再把自己的武功废去,我便放你们一条生路如何?” “呸!瞎了你的狗眼。”司马昊接着又说道:“小爷若是怕了你,便算不得英雄好汉。” 沈翰闻言哈哈大笑说:“有种,有种。这才象摩云金雕的徒儿。我说嘛,那老不死的东西怎会收个窝囊废。” 司马昊一把将方蕊推开说:“你站过一边去,让我放手与他一搏。”接着又对沈翰言道:“今天你我已经势不两立,那么,就请恕晚辈无礼了。” “且慢动手!”随着一声断喝,场中象鸟儿似的飞进一人。却是陈墨雨到了。 司马昊一见,顿时喜出望外,连忙问道:“贤弟!你怎么在这里?” 陈墨雨一拱手说:“兄长别来无恙?待我会会这沈老爷子,再来与兄长叙话不迟。” 从陈墨雨现身的那一刻起,沈翰便皱紧了眉头,他全然没有料到陈墨雨会掺合到这里面来。在燕王府里,早就有人把陈墨雨的一举一动,全都告诉了他,他也曾在暗中窥探过陈墨雨多次。他认识陈墨雨,陈墨雨却不识识他。 同时他也知道陈墨雨与燕王关系非同一般,乃是义结金兰的兄弟。他虽不曾与陈墨雨交过手,可他的师父可是名震武林的当世高人,就凭他在张北之役中,就几招,便把乃儿不花制住,便不能小觑于他。要知道乃儿不花在漠北,其武功修为可是与乔宫齐名的。这次奉燕王之命,前来刺杀司马昊,原本以为是小菜一碟,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把事情办了,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把这事全给搅了。 就在沈翰胡思乱想之际,陈墨雨来到了他的跟前,对他说道:“沈老前辈乃是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今番却怎的做起江湖刺客的事情来了,真正的是有失身份,传到江湖上之后,也不怕别人笑话么?” “哈哈哈……。”沈翰一阵大笑后说:“老夫我纵横江湖几十年,一向是天马行空,独来独往。我要杀个把人,几时问过什么理由来。身份?身份是个什么东西?能值多少银子?老夫既然敢做,便不怕别人笑话。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的事,老夫从来不做!” 陈墨雨闻言,冷冷地问道:“前辈如此说来,硬是要与我这兄长过意不去了?弟代兄劳,也是理所当然。那么,我虽学艺不精,便来与前辈过上几招。” 司马昊闻言,上前一步言道:“杀人不过头点地,江湖儿女早将生死二字看得淡了。”转而又对陈墨雨说道:“沈老前辈既然要取愚兄性命,愚兄岂能畏缩不前。今天有死而已,我岂可堕了师们威风。贤弟让过一边,看‘翠园’弟子如何与武林魔头一搏的!”作势便要和沈翰动手。 “等一下!”方蕊一个箭步窜了过来说:“沈爷爷,我现在尊称你一声,是看见你与我爷爷齐名的份上。既然你铁了心地不顾身份,晚辈们也只有接招了。只是不知你收了燕王多少银子,又或者燕王对你许了什么愿,才让你这般死心踏地干这无耻之事!” 陈墨雨闻言,大吃一惊道:“沈老前辈,这么说来,你死活不愿放过我这兄长,真的是奉了燕王之命而来?” 沈乾觉得事关重大,便信口开河地乱说一通道:“你别听这丫头胡说八道。老夫杀人从不问什么,方砚竹老东西的徒弟杀了我的徒弟乔宫,我现在杀了他这个徒弟,也是理所当然,难道这个理由还不够好么?” “呀……呸!”方蕊朝地上啐了一口道:“你枉活了这么年纪,说起话来,毫无廉耻之心。” 沈翰磔磔怪笑道:“方砚竹徒弟杀我徒弟时,怎么不讲廉耻之心了,来吧!废话少说。” 看来一场厮杀已经无法避免了,陈墨雨只好拉着方蕊退过一边,暗将全身功力提起,紧张地注视着场地上的变化,时刻准备救援司马昊。 第166章决生死英雄拼全力 说完,司马昊将右手青虹剑,自左向右划了个弧圈,然后剑尖指地,左手则自下向上,暗将全身劲力蕴于掌中。不管眼前这个沈翰是真是假,他已经在南京城外吃了一次大亏,所以一有空闲,他总是琢磨那天在南京城外的“静月奄”自己失利的原因,他想来想去,觉得是自己内力不如人家是一个方面,最近关键的还是自己临机应变能力还欠火候,并没有将圆性法师传授给他的“五行追魂掌”的威力发挥出来。所以他知道今天与当世数一数二的魔头对阵,根本没有什么胜算可言,只能拼全力一搏。若依常规出招,在沈翰看来,还不犹如儿戏一般。所以他才摆了这么一个古怪的招式。至于能否逃得性命,只有老天才会知道。 沈翰一见司马昊摆出这么个架式,也是觉得非常的古怪,大凡与人对阵,手中兵刃总要摆在一个便于出招的方位才对,那有像他这般姿势的,心中不禁暗自嘀咕道:“难道方砚竹那老东西,又创下什么新的招数不成,老子在保定城擒下他的大徒儿花无影时,也未曾见那花无影有什么新的招数啊。这倒真是奇了怪了。” 就在沈翰胡思乱想之际,一股劲风已经迎面扑到,司马昊手中的青虹剑,已经到了他的双腿之间,他不由得暗自称赞了一句“方砚竹这老儿果真教得好徒弟”。随之身子腾空而起,人像一只大鸟般,姿势甚是美妙。同时右手五指张开,弯曲成鹰爪模样,作势便要插向司马昊头顶。 司马昊见这一招已经使空,随之使出本门绝技中的“云燕十八翻”中的“穿廊燕”,身子向左前飘去,趁沈翰身子尚未落地,无处借力之际,左手一招“五行追魂掌”中的“白虎衔尸”,以极快的速度向沈翰腰间击到。司马昊在这一个回合之中,一连使了三个门派中三种不的招数,真如行云流水一般,配合得天衣无缝。 沈翰虽然行事乖戾,出手狠毒。但却不失为一代武学宗师,他见司马昊这一招,来得甚是怪异凶狠,自己若是依原来的招式,虽可立时便将司马昊毙于掌下,但自己也非受重伤不可。但他沈翰一生那曾做过吃亏的买卖,只见他整个身子就像有人在拉一般,突然平躺下来,同时右脚向司马昊手腕踢去。这一招真正是匪夷所思,使司马昊不禁大吃了一惊。只得将击向沈翰的那一掌,硬生生地收将回来。然后右手的青虹剑,向沈翰的双腿斩去。 这沈翰与方砚竹在红巾军中之时,便是朝夕相处的,对对方的武功路数,都以了然于胸,今见司马昊陡然之间,使出几种不同的功夫来,不免也是暗暗心惊。特别是司马昊刚才击向他的那一掌,隐隐还夹风雷之声,不但招数刁钻,且威力更非同小可。饶是他见多识广,也看不出是那家的功夫。前番与林锦云在保定城外对阵之时,已经叫他惊骇万分,此时见司马昊又是这般棘手,更令他感到惊恐。不知江湖中何时出了这么多少年英雄,他原以为仗着自己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就能独步武林,那曾将天下英雄放在眼里。谁知自己连番受挫,就单从眼前这司马昊来说,不消几年功夫,自己就恐怕不是他的对手了。正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他不禁为自己进入垂暮之年感到暗暗的悲哀。 就在他心思电转的瞬间,他已经站直身来,见司马昊的长剑又以攻到,这次他不再躲闪,伸出右手便向剑身抓去,同时左手一记“劈空掌”,向司马昊当胸打去。 沈翰何尝不知这枚青虹剑的厉害,很多年以前,他就知道这是方砚竹的随身佩剑,是一把削金断玉的利器。他之所以如此托大,敢于伸手去抓。使的完全是虚招,目的就是要将司马昊的注意力引开,真正厉害的倒是他那一记“劈空掌”,果然司马昊见沈翰伸手抓向自己的宝剑,心中大吃一惊,本能地将剑回抽,就在这时,沈翰的掌力以排山倒海之势向他击来。 由于两人距离相隔太近,沈翰这一掌击来时,司马昊再也无法躲避,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自然而然地便使上了圆性法师传授的“五行追魂掌”,一记“朱雀悲泣”,便向沈翰的掌力击去。 就听“怦”地一声响,司马昊就觉身子被一股大力推着,向后退了十多步,立时便觉呼吸闭塞,接着喉头一甜,“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手中青虹剑也把捏不住,“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方蕊惊呼一声,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一把抱住司马昊,泪流满面地呼唤:“师兄,你怎么了……?” 却说沈翰这一下也是吃亏不小,他原本以为自己这一凝聚了几十年真力的一击,不说立时便将司马昊毙了,至少也要将他打得不省人事。谁知不但被司马昊的掌力震得自己连退了几步,而且胸口此刻还隐隐作痛。再看司马昊只不过是退了十多步,虽然吐了一大口鲜血,但那只不过是一时气血翻涌所至,并无有大碍。 他今天来寻司马昊的晦气,主要是奉了燕王朱棣之命,在这之前,燕王朱棣曾对他言道:“我根据内线得知,燕京布政司衙门之内现有一人,名唤司马昊,乃是那建文帝的心腹之人,此番到燕京来,负有特殊使命,便是要将你我二人除去。据我所知,前番在太庙坏了你们好事的也是此人。若不将此人除去,终将是你我的心腹大患。先生若是还惦记着小明王的宝藏,料想也不会就此旁观吧。” 沈翰早就从乔宫那里听说过司马昊的事,现在一听司马昊三字,马上便动了杀机,当时就要前往,谁知燕王朱棣却将他拦住说:“我听说此人武功高强,与我的手下郑和在岳阳楼中交过手,郑和也对他赞不绝口,我虽然知道先生武功已经登峰造极,但还须注意才是。待我探清了情况,先生再前去不迟。” 沈翰虽然从乔宫的口中,知道了司马昊这号人物。但却并不知道司马昊到底有多大的本领,所以也只得暂时忍一忍了。如此过了几天之后,燕王朱棣告诉他可以动手了,于是他便暗中潜伏在了布政司的衙门之内,他本想就在这布政司衙门之内就将司马昊结果了,但临行之时,燕王一再叮嘱于他,此事不可弄出太大动静,于是他才将司马引到这燕京城外来。 原先他以为手到擒来的事儿,偏偏就不遂他的心愿,首先是司马昊身边这女孩子,竟然是老对头方砚竹的孙女,他便以觉得不妥,后来又知道司马昊乃是方砚竹的关门弟子,更是觉得不妙,他不止一次地在心里连呼晦气,要知道他的武功与方砚竹本就在伯仲之间,若与方砚竹单打独斗,虽不然说有什么胜算可操,但至少也可以全身而退。但他若与那个令人生畏的“黑面罗刹”联起手来的话,他便是有一百条性命也是不济的。 前番在保定城外,他们饶了自己一次,完全是方砚竹那老不死的东西投鼠忌器,心中挂念他爱徒花无影所至。临走之时,他还丢下话来,说要到燕京城来找自己讨个说法。今番若又再将他的孙女和爱徒了帐的话,他即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难以逃得了性命。 他本想就此收手,从此遁迹于山野林泉之下,不再过问江湖这些令人烦恼的事儿,特别是要离开那个令他又敬又恨又怕的燕王朱棣。 但事情的发展却是由不他了,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一则是他现在孑然一身,除了一身本事之外,再也没有可以依附的人和地方。二则他心中实有不甘,几十年来自己呕心沥血,忍辱负重地寻找小明王遗留下的宝藏,眼看就要大功告成,焉然就此罢手。或许今晚将这两个小畜牲杀了之后,并不会有人知道,日后那方砚竹就是找上门来,我给他来个死无对证,他又岂奈我何。 于是侥幸之心、贪婪之心又占了上风。所以当司马昊向他攻到这时,他便不再犹豫,对司马昊痛下了杀手。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别看这司马昊年纪轻轻的,武功确是十分地高强。但毕竟强弱有别,实战经验沈翰也要比司马高出许多。 几个回合下来之后,司马昊便已经负伤。他见这般情景,心中不禁大喜,正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正是将司马昊二人杀掉的大好机会,于是他象只夜枭般,一下便扑到了司马昊、方蕊二人的跟前,左手五指朝方蕊头顶插落,右手一记“毒龙掌”,向司马昊胸前击去。司马昊一时无法反击,而方蕊的武功在沈翰跟前,简直不堪一击,眼见这二人就要命丧当场了。 第167章大展身手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场中突然掠进一个人来,这人进得场中之后,更不打话。手中的宝剑便犹如一条灵蛇般,向沈翰的左手斩去。同时一股雄浑的掌力,向沈翰的左胸击倒。沈翰大吃一惊,只得硬生生地将双手收回,借得这人的掌力,一个后空翻,人以到了十步开外。饶是如此,沈翰也以觉得后背冷汗沁沁,人以狼狈不堪了。 这人望着沈翰冷笑一声说:“阁下以为自己武功便是天下第一了么,哼,你也忒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了。还妄称一代宗师,对一个女孩儿下这般毒手,你不觉得可耻吗?” “哈哈哈……。”沈翰一阵狂笑后说:“老夫独行天下,几时曾说过什么人该杀什么人不该杀么。真是笑话!什么女孩男孩的,老夫若是想杀人的话,谁也别想拦着,嘿嘿,我‘千面人屠’的名号岂有虚叫的么。” 这时司马昊已经调匀呼吸,复又将青虹剑拾在手中,对这人言道:“贤弟,此人是朝廷的死敌,你我兄弟今晚便联手将这人杀了,这样既为朝廷除去心腹之患,又为天下除了一害。” 原来来的这人正是陈墨雨,自得知林媚娘已经来到燕京的消息后,陈墨雨便使尽浑身的解数,在这燕京城里城外寻访起来。一连数天都始终没有发现媚娘一点踪迹,心中不免焦躁起来,这晚他端坐房中思来查去,觉得既然一时无法寻到媚娘踪迹,不如前往布政司衙门,与司马昊悄悄见上一面,把自己知道的一些情况告诉他,让他也好有些精神准备,不至临时吃了人家的暗亏。 想到这里,他便站了起来,装束停当后,便穿窗而出,向布起司衙门而去,当行至离布政司衙门不远处,就见布政司衙门的屋脊之上,先后跃出几条人影。心中不免吃了一惊。借得月光,他虽看得不甚清楚,但隐隐感觉得到,那后面的人影便是司马昊和方蕊二人,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儿,于是便也悄悄地跟了下来。 却说陈墨雨发现司马昊和方蕊,身陷险境之时,再也容不得他多想,于是他便奋然跃起,加入了战团之中,方使司马昊和方蕊从鬼门关前走了回来。此刻见司马昊要自己与他联手杀掉沈翰之时,只得微微一笑说:“兄长与贤妹受惊了。此人是武林败类,我自然容他不得。”转而又对沈翰言道:“原来你就是千夫所指的‘千面人屠’,不是听说天下少有人是你的敌手吗?来来来,今日我便与你斗上三百合,看看这传言是不是真的。” 沈翰闻言冷笑一声说:“老夫是什么人,岂会与你们这等乳臭未干的小子纠缠不休。也许是你们此时命不该绝,也罢,那就让你们多活一些时日吧。”说罢,身子凭空向后移去数丈,也不知使了个什么身法,转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方蕊一见沈翰走了,拔腿就想追了过去,陈墨雨一把拦住说:“贤妹休得造次,俗话说穷寇勿追,再说这人武功奇高,日后再找个机会与他算帐不迟。” 司马昊也是看得呆了,沈翰刚才退走之时,露出的那一手,真正是匪夷所思,让他惊叹不已。听陈墨雨对方蕊这样劝阻,不由得也说道:“这人真和鬼魅一般,真是令人可怕。墨雨贤弟说的极是,师妹不可因一时之忿,而不计后果。” 方蕊被刚才那一幕,早以是吓得花容失色,一张俏脸变得惨白惨白的。幸亏在黑夜之中,看得不甚明白,若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其神态不知会有多么狼狈。她见陈墨雨如此劝阻自己,心有不甘地跺着脚说:“只是便宜了那老混蛋,老不死的狗东西……。” 陈墨雨闻言不禁笑了起来,接着对司马昊说道:“一别多时,兄长和贤妹这一向可好?” 司马昊正准备回答,方蕊却抢着说:“吃得睡得的,有什么不好。咦,福儿怎的没有和你在一起?” 陈墨雨笑着说道:“方蕊妹子还是这般地口直心快的,真不失江湖儿女的本色。福儿今晚没有跟我出来,我把他留在了客栈之中了,那小子若是知道会碰见你们,还不知会有多高兴呢。” 陈墨雨说这番话的时候,真是言不由衷,他之所以不对方蕊说自己住在燕王府,而是撒了一个谎,自己说住在客栈时,为的便是怕引起司马昊和方蕊的不快。原来当他听到沈翰和司马昊、方蕊对话时,便以知道了沈翰就是他所怀疑的王府中的高手。而且他也已经判断出司马昊同燕王之间,已经势同水火。而自己夹在这两股势力之中,确实左右都感为难。只有找个恰当的地方,恰当的时机,再慢慢地将这前因后果告诉他们也不迟。所以当方蕊问及福儿时,只得撒了这么个谎,将这事遮掩了过去。 司马昊一拱手说:“多谢贤弟相救,前几日我还在暗中想道,在这燕京城中定能和你见上一面的。却是未曾想到在这样的场合之下与贤弟相见。” 陈墨雨回答说:“若说多谢,兄长便是与我生分了。” 司马昊接着又说道:“刚才见贤弟与沈翰过招时,武功精进如厮。真叫我佩服得紧。” 陈墨雨淡淡一笑说:“兄长身集众家之长,日后定在我之上,特别是自结识兄长以来,兄长那一身忠肝义胆,凛然正气,便是我学也学不来的。” 方蕊“哼”了一声说:“你们两个有完没完,这般相互吹捧,不觉肉麻么,我都害羞死了。” 听了方蕊这话,陈墨雨和司马昊互相看了一眼,又看了方蕊一眼,不约而同地,自嘲地哈哈大笑起来。 待笑声一停,司马昊看了陈墨雨一眼说:“贤弟此次北上燕京,可曾见到了你师兄潘大侠么?” 陈墨雨点点头说:“我自奉师命北上以来,途经汴梁时,便到飞云寺见过师兄了,师兄这次能死里逃生,多亏了花大侠相助。我代师叔谢过他了。” 司马昊言道:“贤弟说什么话来,我家师兄与潘大侠乃是生死兄弟,相互帮助乃是应该的。不知潘大侠伤势可好了?” 陈墨雨回答说:“师兄伤势好多了,行动以无大碍,只是武功恢复还需要些时日。” 此时,司马昊和陈墨雨二人都不知道,这期间发生了潘奇带伤前往“翠园”传讯,保定城外花无影慷慨赴死,林锦云二下江南的大事。这一件件,一桩桩的大事,足以惊世骇俗,令人震撼不已。特别是对司马昊和方蕊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噩耗。 陈墨雨接着又说道:“自与兄长在黄龙寺分别不久后,我便北上到了燕王府,前不久协助王真在张北打了一仗,总算做了一点事情,平定了乃儿不花那股势力。这几日正闲着无事,未曾想会在此地遇上兄长。” 司马昊正待要说什么,却见方蕊说道:“我花师叔那可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将情义二字看得极重。那似你们俩个呆子这么笨,成天只会说些酸儿叭叽的话,一点江湖儿女的趣味也没有。”接着又对陈墨雨说:“你要是真谢的话,亲自前去‘翠园’,见见我爷爷不就成了,光在这儿谢呀谢的,我爷爷又听不到。”话还未曾落音,自己竟而先咯咯地笑将起来。 司马昊把脸一板,对方蕊说道:“蕊儿说话不可无礼,世上可再也找不到似你这种帮了人,却要人谢的人来。” “哈哈哈……。”陈墨雨一阵大笑后说:“痛快!痛快!与贤妹这种女中豪杰交友,确实令人神清气爽,令人好不痛快。正如贤妹所说的,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有些事情,使我在这燕京城中耽搁了,我正准备近日前往‘翠园’,去拜会方老前辈的。” 司马昊问陈墨雨道:“贤弟怎的会在此地现身,难道早以发现了我们的行踪不成?” 陈墨雨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说:“此地并非说话的地方,现在天已快亮了,从此地往西而去六十地,有一清静之处,兄长若无有其他要务,你我兄弟便前往那里一叙如何?” 几十里路对司马昊他们这些练武之人来说,根本算不上一回事,只是转眼之间的功夫。司马昊点了点头说:“就依贤弟,咱们现在就动身前去吧。” 听陈墨雨和司马昊要去一个新的地方,方蕊心中自然是非常地高兴,只是她有些担心司马昊的伤势,不由轻轻地问道:“师兄,你刚才伤得不轻吧,你再如此奔波,不碍事吧?” 司马昊回答说:“我刚才只是气血翻涌所至,并没有受什么大的伤,再说我已经服了本门疗伤圣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陈墨雨笑了笑说:“我还当妹子是个巾帼英雄,全然没有女儿心肠,谁知也有柔情似水的一面,怎么样?是不是心痛我家兄长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方蕊故作生气地说:“平素里看你斯斯文文的样子,却没想到你也是一肚子坏水。” 陈墨雨闻言不禁大笑起来。 这时遥远的地平线上,现出了一丝鱼肚白,天就要放亮了,司马昊一看时候不早了,便说道:“好了,蕊儿你别闹了。我们这就走吧。” 陈墨雨和方蕊闻言点点头,然后三人一起展开轻功,迅速地向西奔去。 第168章无巧不成书 陈墨雨等三人,展开绝顶轻功,向西一路疾驰。一个时辰后,三人便来到一个去处。这时天早以大亮,一阵阵的雾气带着泥土的气息迎面扑来,使人闻之神清气爽。他们一行三人,穿过几条阡陌小路后,来到了一个小小的村落,这个村子,大概只有十多户人家,村子的东西两侧,长满了粗大的槐树,棵棵枝繁叶茂、生机盎然。村子的南面是一个大大的水洼,水洼的周围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芦苇,在晨风的吹拂之下,在阵阵的晨雾之中,犹如一个披着面纱的少女一般,不时露出婀娜的身姿。村子的北面是一个高高的山岗,山岗之上绿树掩映,村子旁有一条石板路拾级而上。 司马昊和方蕊跟在陈墨雨的后面,顺着石板向山岗之上走去,行不多远,见路边有一亭,建得甚是精美。亭上有一块扁,上书有“揽胜亭”三字,亭柱之上刻有北宋著名诗人黄庭坚的题江西幕阜山月色江声楼联,“芳草有情牵戏蝶;飞花无主寄骚人”。司马昊看到这副楹联,不禁扭头向外看去,这时雾已散去,在旭日的照耀之下,一副壮观的田园风光图画,尽数收入眼底。看后使人胸襟豁然开朗,心底油然升起一股难以言状的情感来。他赶紧跟上两步,对陈墨雨说道:“贤弟,你是怎的寻着这样一个绝佳之处的?” 陈墨雨听到司马昊这般问他,于是停下了脚步说:“此地叫慈灵洼,顺着我们现在看得见的那个小湖向南,便是白洋淀了。我们现在脚下的这个山岗,当地人唤作潋阳岗,名曰是岗,其实并不甚高,只是在这平原之地,显得突兀罢了,这个名字皆因这岗上有座潋阳书院而得名。一个来月前,我奉师命前往燕京,顺路去前面的潋阳书院探望师父的故友,在一处林子里偶遇一群人,内中有一女子,面容憔悴,神态很是疲惫。似乎他们将这女子看得很紧。我当时也搞不清怎么回事,所以不便插手。因我们也要在这里休息打尖,便在距他们不远处下马休息。这时却听他们那边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只见有一老者对这女子言道‘小姐,你我主仆一趟,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我也是被逼无奈,并不是要有意为难与你。只要你随我回转保定,将那花无影擒住之后。你还是做你的公主,什么事儿也不会有的’。” 听到这里,司马昊不禁大吃一惊,连忙问道:“什么?我花师兄就在这附近么?” 方蕊也说道:“看情形这些象是乔宫他们那伙人,那女子有点象是乔青,这些人心黑手辣,花师叔又是在明处,该不会着他们的什么道儿吧?” 陈墨雨接着说:“妹子好机敏的心思,一听便知道这是乔宫那一伙人,那女子正是乔青,当时我一听见花无影三字,心中顿时警觉起来,我知道花师兄与我潘师兄乃是一对生死相依的好兄弟。就在我念想的时候,只听乔青言道:你们这些畜牲不知的东西,这些年来将我瞒得好苦。慢说我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就是不知道,我也不会和你们这些人同流合污了,那乔宫听了乔青的这番话后,于是一翻怪眼说‘既如此须怪我不得了’。便命两个大汉架起乔青,往路边的大车走去。 “啊……。”司马昊听到这里,不由得大吃一惊,连声惊呼道:“她,她怎么了……?” 方蕊也关心地询问着:“她不会有事吧?” 陈墨雨接着说:“你们不要心急,且听我往下说来。当我听到他们提到花无影三字,顿时引起了我的警觉,便上前将他们拦了下来,谁知这乔宫甚是凶恶,武功更是了得。经过一番争斗,总算把乔青救了下来。” 司马昊又问道:“如此说来,乔青的性命算是检回来了?” 方蕊也高兴地说:“谢天谢地,菩萨保佑。青姐没事就好,你这人也是真的,你要早点出手相救,就不会有这事了。” 陈墨雨哑然一笑说:“待这些人去得远了,我便对乔青进行诊治,才知道她身中剧毒,还负了极重的内伤。” 听到这里,司马昊吃了一惊,极为关心地问道:“她中的是什么毒,伤得不要紧吧?” 陈墨雨看看司马昊,接着又说道:“她的伤倒在其次,将养一些时日,便可无事了,只是她中的毒,当真的是极其罕见。” 方蕊着急地说道:“乔青姐中的是什么毒?你知道怎样才能救得了她么?” 陈墨雨摇摇头说:“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毒药,听乔青告诉我,这是沈翰的独门毒药,名叫‘弥肤散’,当真的厉害无比,只有找到沈翰才能救得了她。” 司马昊急得直搓手,忙对陈墨雨言道:“这如何是好,得想个什么法子,找到沈翰要到解药才好。” “兄长不用太急。”陈墨雨接着说道:“这药毒是毒了些,但不至立时要人性命,只是慢慢地发作,所以还是有希望救得了乔青的,再说了,合我们众人之力,还怕找不到沈翰要解药么。” 听到陈墨雨这样说,司马昊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不由得又问道:“那往下又怎么样了?” 陈墨雨回答说:“我本待要跟随乔宫前往保定城,但见这乔青又伤得如此之重,见死不救岂是我辈所为,我想花师兄武艺高强,江湖阅历又广,料想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有先将乔青救下再说。后来辗转反侧打听到了这个地方,我才把乔青送到了这个地方养伤。”说完这段话后,陈墨雨用有些奇怪的眼神,望着司马昊问道:“兄长,我有一事不明,还望兄长据实相告。” 司马昊回答说:“贤弟有什么事,只管说来。” 陈墨雨笑笑说:“兄长与这乔青是什么关系?怎的她在重伤之中,人事不省的时候,老是叫着你的名字,对你这般记挂。” “这……。”司马昊闻言,不由看了一眼方蕊说:“我和她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的朋友。”于是把岳阳楼相遇到安庆这段时间的事,简单地向陈墨雨讲述了一遍。 “这就是了,怪不得她对兄长念念不忘的。”陈墨雨接着又说道:“这姑娘受的罪大了,她既是先帝的骨血,我无意中将她救下,也算是对大明做了一件好事。” 司马昊说道:“青儿性格刚烈,爱憎分明。也算得上是一位巾帼英雄了。我和蕊儿几次蒙她相救,这份情义我一直记在心上的。” 方蕊也对陈墨雨盈盈一拜说:“我替乔青姐姐,谢谢师兄的相救之恩了。” 陈墨雨哈哈一笑说:“看你说的什么话来,你们的事儿不就是我陈墨雨的事儿么,还说这些见外的话来。” 陈墨雨三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中便来到了潋阳书院的门前。方蕊分外性急,巴不得早一点见乔青也是好的。见来到了书院,拔腿就要往里闯,陈墨雨一把拦住说:“妹子,你怎的这般性急,你就知道乔青会在这书院不成?” 方蕊闻言一怔,说:“她不在这儿,还能上那儿去呢?难道她还会回大漠去不成。你这人怎的这般婆婆妈妈的,说话好不爽快。” “师妹不可无礼,你怎的改不了口没遮拦的习惯,幸亏贤弟不是外人,不与你计较。换作他人,人家可不原谅你了。”停了停,司马昊也些疑惑地说道:“贤弟,你这葫芦里倒底卖的什么药?听你这话的意思,似乎乔青妹子不在这里了?” 陈墨雨点点头说:“正是。” “什么!”方蕊听了大为不满,暗道:“你这人怎的一副穷酸模样,一点儿也不痛快。搞了半天,却是叫我们空欢喜一场。若不是刚才师兄数落了我,我又要说上他几句了。” 司马昊也不解地问道:“贤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望贤弟明示才是。” 陈墨雨微微一笑说:“我也是前几日才得到消息,不瞒兄长说,这潋阳书院的教授,便是在我黄龙寺皈依佛祖的居士,姓罗名沛,是我潘师兄的挚友,不仅腹有锦绣文章,而且一手字也写得非常地漂亮。几十年前,他们曾在张士诚手下共事,张士诚兵败身亡后,再也不愿出来为官,才在这里屈身施教、著书立说。与我师父一直有着书信来往,我来燕京之时,师父曾经交待与我,有事可以找他相帮,所以我才将乔青交付与他照顾的。” 方蕊白了一眼陈墨雨说:“那你把我们叫到这儿来干什么?早告诉我们不就行了嘛。” 陈墨雨并不理会方蕊的说话,对司马昊言道:“我要兄长前来这里,一是有机密事要与兄长相商,其他地方耳目众多,实在是不方便你我兄弟交谈。二则我听说乔青留有东西,一定要我亲自前来,方能交付与我,所以我才相邀兄长到此一叙。” 司马昊点头说道:“既是这样一回事,就按贤弟所言,我们到里再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