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秀》 新姨娘(粉红40) 韩满娘满是绝望的看着载着蔁姐儿的喜轿逐渐远去,后面郑嬷嬷阴森森的声音传来:“奶奶叫你呢。” 韩满娘低下头,乖巧地跟在了郑嬷嬷身后,她知晓无论她做什么都改变不了既定事实,她就是这李府的丫鬟,三太太想怎么揉捏就怎么揉捏,不如老实一点,希望能在奶奶面前博个好印象。 到了屋子里,郑嬷嬷在后面连推了她几下,直直的冲到了三太太面前,韩满娘低着头,看见三太太雪白的手伸了过来,挑起她的下巴,端详了下,韩满娘的眼睛一直是听话的看着地上的,这是刚入府时嬷嬷的教导,未得允许,不可以直视主子的眼睛,她一直牢牢记在心头的。 三太太发出了一声赞叹,似乎很是满意,就听三太太银铃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长的还真是俊,人也老实,就这么定了吧,先开了脸,等明哥儿一回来就圆房。” 郑嬷嬷又在她身后狠狠推了一把:“还不谢谢奶奶,奶奶要抬举你做姨娘了。” 韩满娘扑通跪下了,惊愕莫名,怎么会?她忍不住抬头看向了三太太,三太太秀丽的脸上满是和蔼可亲,像是看着儿媳妇一样看着她。 一旁的郑嬷嬷又在催促,“还不谢谢奶奶。” 韩满娘一个哆嗦,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头,恭声道:“谢谢奶奶抬举。” 身边响起了丫鬟婆子的道喜声,口口声声喊的都是韩姨奶奶,韩满娘一时间像是做梦一般,自己还曾羡慕顾怜花被抬举做了姨奶奶,这么快,自己也成了姨奶奶了? 想着顾怜花千方百计才做了明哥儿的姨娘,韩满娘突然觉得有些冷,身子瑟缩了下,她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顾怜花,她很怕见到顾怜花。 事情就是这样,往往怕什么就来什么。 顾怜花扶着并不突出的小肚子,在小丫鬟的搀扶下,摇曳多姿地来探望韩满娘了。彼时韩满娘刚换了一身大粉的新袄,又被婆子开了脸,挽了妇人发髻,惶恐地坐在自己的房间里。 顾怜花嘴角微微扬起,笑的十分优雅,韩满娘微微一怔,顾怜花才成了姨奶奶几天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以前身上的些许土气完全不见,倒是带了几分奶奶的做派。 韩满娘猛地惊醒,福了一下,唤道:“奴婢给姨奶奶问好了。” 小丫鬟扑哧一笑,韩满娘一愣,省起自己现在也是姨奶奶了,她局促不安的拽了拽衣服下摆。 顾怜花亲热地坐到了韩满娘身边,一双细长的玉手握住了韩满娘的手,冰凉刺骨,顾怜花笑道:“妹妹说什么呢,自己家姐妹还这么多礼。”言谈间,却是认了韩满娘那一拜。 顾怜花转头对着带来的两个婆子吩咐道:“你们把韩姨娘的东西搬到少爷隔壁去,就是空着的那个房间。” 话语间,却又和对着韩满娘的态度不同,温和的表象下带了不容拒绝的强势。 韩满娘隐隐有些明白,却还是不敢置信地问道:“这是?” 顾怜花掩嘴笑道:“既然如今妹妹也是明哥儿的人了,自然要住在一起了,方才奶奶吩咐我了,叫我给你打扫间屋子出来,这不,一打扫完,我就迫不及待地来接妹妹了。” 韩满娘听着顾怜花一口一个妹妹,明明,自己的年纪比较大吧? 但顾怜花脸上的明媚又让人不忍怀疑,顾怜花确实比自己早入门,她口口声声的强调这一点,也是怕自己在奶奶面前失了礼吧? 韩满娘不知不觉地自我安慰起来。 两个人手挽手到了韩满娘的新房间,却比韩满娘想象的要大的多,和府里的奶奶们的房间一样,带了外室,中间还挡了屏风,只是略小些,采光也好。 韩满娘不禁兴奋起来,就想上前摸一摸摆设物件,顾怜花一把抓住她的手,呵呵笑道:“妹妹有的是时间在这里欣赏,咱们姐妹难得可以一起,明少爷回来以前,咱们就住一起吧!” 顾怜花一脸真诚实在让人难以拒绝,韩满娘不禁点了点头,却在出门之时,恋恋不舍的又回头望了一眼。 顾怜花的屋子却比她的还要小一些,屋子里的东西也不见的多名贵,就是显得很实用,很舒服,韩满娘靠着塞满了棉花的靠垫,羡慕的想着,等她回去了,也缝几个这样的靠垫。 顾怜花果然就留她住了几天,两个人抵足而眠,顾怜花仔仔细细的教着她明哥儿的各种忌讳和喜好,韩满娘认认真真的记着,越发的信赖顾怜花。 直到明哥儿回来的前一天,顾怜花却笑着打发了韩满娘:“妹妹还是回自己屋子吧,总不能在姐姐房子里洞房吧。” 韩满娘虽然已经是妇人装扮,毕竟未经人事,当时就红了脸,低下头,小声的应了:“嗯。” 韩满娘回到自己的屋子,三奶奶指给她的小丫鬟和婆子也一起来了,韩满娘指挥着小丫鬟和婆子把屋子打扫了一遍,心里舒舒畅畅,原来做主子是这般的感觉啊。 顾怜花又派人来传话,说怕韩满娘不了解明哥儿脾气,就等顾怜花伺候明哥儿洗漱了用了饭,再请明哥儿来她这里住下。 韩满娘满心欢喜的应了,一心等着明哥儿回来。 第二天,韩满娘早早起来梳洗打扮了,一直等到下午,听到外面传来吵杂声,她一下从炕上坐直了身体,想到顾怜花的话,又缓缓躺下了。 满心都想着晚上明哥儿过来会是什么样的,明哥儿,韩满娘伺候蔁姐儿也见过不少次,生的眉目俊秀,高高大大的,现在就要和自己一起了呢,明哥儿,明哥儿,明哥儿……韩满娘在心里一叠声的唤着,自己羞红了脸,面朝下埋在了枕头里。 到了半夜,红烛燃了一半,小丫鬟不满地嘟囔道:“到底睡不睡了,那边屋子都熄灯了。” 韩满娘一惊,许是顾怜花忘了吧,又或者明哥儿太累了,她无精打采的熄了蜡烛,和衣睡下了。 第二天,又是焦虑的一天。 第三天头上,韩满娘终于坐不住了,却打发小丫鬟去打听打听,小丫鬟半天后回来,摔着一张脸,恼道:“奴婢早跟姨娘说了,大爷一回来就赶紧出去迎接,现在院子里人人都知道新来的姨奶奶傲气的很,还等着大爷来拜见。” 韩满娘心里一凉,她本就不笨,只不过突然被抬举成了姨娘有些不适应,加上过于信任顾怜花罢了。 她突然想起刚进李府的时候,顾怜花是怎么对付顾二的,对待亲妹妹尚且如此,何况她一个外人?! 顾怜花对现在的日子很满意,前些日子,让她很不满,那老妖婆居然又给她找了个对手,还是她手腕高,先下手为强,现在明哥儿对她言听计从,她决定去三太太面前露一下脸,让那老妖婆知道,再抬举一百个姨娘也是没用的,拴住大爷的心就已经稳操胜券了。 到了三太太的院子里,还没进屋,就听到里面笑声连连,顾怜花微微皱了下眉头,塞了些银子给郑嬷嬷,郑嬷嬷收了银子,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伸手就打了帘子,大声喊道:“顾姨娘来了。” 屋子里的声音一止,顾怜花又羞又气的白了郑嬷嬷一眼,这老不死的收了钱不办事。 她到底是个精明人,转眼就换了笑脸,进了屋子,垂着头,老老实实的请了个安,三太太笑道:“快来,我们正说着呢。” 顾怜花这才抬起头,不禁微微一怔,三太太左边坐着韩满娘,右边却是明哥儿,明哥儿满脸通红地看着韩满娘,却兴奋地对她说:“怜花,原来满娘这几日身子不爽利,却不是故意躲着我的。” 韩满娘娇羞的垂着头,便连白皙的脖子也仿佛涂抹了一层胭脂。 战争,刚刚开始。 额,喜欢看仙侠的JMS可以看看正月初四的《仙筑》,女主很好很强大,已经完本,四十多万字还比较肥,偶是订阅了的。 [bookid=1776269,bookname=《仙筑》](未完待续) 顾家姐妹 顾家娘子一手牵着大妮,怀里抱着小妮,后面跟着磕磕绊绊的老二,顾二提着个竹篮,里面装了香烛和馍馍,是等下给菩萨上供用的。 顾家娘子前些时日听隔壁的阿嫂说,这里的菩萨灵验的很,尤其庙前的老瞎子算命一算一个准,后街老王家的小儿子,幼时来算过一卦,果然就中了秀才。 她喜孜孜地带了两个女儿来拜一拜,东西太多,没办法,只得叫了扫把星一起。 到了庙门口,顾家娘子松开大妮儿的手,没好气地从顾二手里抢过竹篮,命令道:“你在外面等着,我带着你姐妹进去。” 顾二缩了缩头,老老实实地立在了门边,看着顾家娘子带着两个女儿进去。 她看着高大的庙门,里面黑幽幽地看不清楚,天然地带了敬畏之心,她虔诚地合上双手,诚心诚意地在心里恳求着,让她吃上一顿饱饭吧。 等了不知道多久,顾家娘子气喘吁吁地带着两个女儿一起出来了,她把篮子往顾二怀里一塞,骂骂咧咧地叫道:“你个没眼力价的,看到老娘出来也不晓得接一下。” 顾二木讷地提着篮子,跟在顾家娘子身后,这些言语上的伤害远远比不上肚子的饥饿来的凶猛。 母女几人到了庙前不远的算命摊子前,顾家娘子抱着小妮儿坐了下来,大妮儿乖巧地偎依着她,顾二提着篮子远远地站在一旁。 顾家娘子识趣地往桌子上的瓷碗丢了十个铜板,瞎子的耳朵立起,表情专注,听的一清二楚,盘算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裂开满口黄牙的嘴巴,笑着问道:“小娘子想要算什么?” 顾家娘子闻言大惊,她还没有说话,这瞎子竟然知道她是女子,果然有些门道,心里越发笃信。 她温柔地摸了摸怀里小妮儿柔软的头发,又目光柔和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大妮儿,轻声说:“想算一下两个女儿的命。” 瞎子严肃地点了下头,问了两个孩子的生辰八字,伸出右手,掐掐点点,半晌道:“大的这个命不错,将来会做官夫人的儿媳妇。” 一句话说的顾家娘子心花怒放,官夫人的儿媳妇,那不是说,大妮儿将来也是夫人了? 她见瞎子闭口不言,又担心起来,难道小女的命不好?犹豫半晌,顾家娘子鼓起勇气问道:“那小女呢?” 瞎子斟酌了下用词,谨慎地回答道:“你家小女命里有一劫,过去了,一生无忧。” 一句话吓的顾家娘子花容失色,她正要开口问问这劫难如何开解,一旁的顾二好奇地上前两步,立刻引起了瞎子的注意,他鼻子抽动两下,试探着问道:“旁边这个女孩也是小娘子的女儿吗?” 顾家娘子扫了一眼顾二,不情不愿地应了声,瞎子突然伸出手,抓住顾二的小手摸索一番,吓得她脸色惨白,只是顾家娘子在一旁虎视眈眈,她虽然害怕,却不敢出声。 瞎子捏了顾二的手半晌,喃喃道:“奇怪,奇怪。” 顾家娘子好奇地问道:“怎么奇怪了?” 瞎子扬起头,泛白的眼珠子呆滞地转向了顾家娘子的方向,困惑地说:“这孩子的命格大富大贵,按理说,她的母亲身份极为高贵,可小娘子又不像是有此等命格之人。” 一句话说的顾家娘子面色大变,她猛地站起,伸手往瓷碗里一抓,十个铜板被她一下都抓了出来,她怒气冲冲地骂了一句:“老骗子。”抓住了大妮儿的手气冲冲地大步向外行去。 瞎子听声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恨得咬牙切齿,他冲着顾家娘子的背影狠狠吐了一口口水,暗暗骂道:“幸好老子没有把话说全,你家老大后来可是要沦落街头,乞讨为生的,老二那个劫是个死劫!” 顾家娘子一直到了家还余怒难消,她直接迁怒到了顾二身上,当晚罚她不准吃饭。 老二的身世一直是她心里的一根刺,记得相公急匆匆地抱着老二回来的时候,脸上那种珍惜爱护的表情,对亲生女儿顾怜花都没有过。 碰都不让她碰一下,还从外面专门请了奶娘喂这个孩子,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一直到了孩子满月,原来皱巴巴的小脸长开了,她只看了一眼就偷笑不已,也不晓得这孩子长的像谁,小眼睛小鼻子,看着一点都不好看。 相公当时就脸色大变,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 他看着孩子的眼光从爱护到憎恨,当时就辞退了奶娘,又把孩子丢给她照顾,从此不闻不问,只要她不把这孩子折磨死,他就一概不管。 顾家娘子暗自揣测,这孩子大概是相公在外面的私养女儿,待长开了脸才发现是旁人的孩儿,又拉不下脸,只好勉强将养着。 顾家娘子恨得不行,就这么个丑丫头,她亲娘还是什么极为高贵的,将来还要大富大贵,比自己两个女儿都强?怎么可能! 顾惜玉小小的身体缩在了角落里,这个房子伸手不见五指,只要她替二姐去死了,二姐就会认下她了吧。 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本来是娘和爹,可是娘和爹一起去了,她就只剩下了两个姐姐,二姐人很好,大姐变的她几乎认不出来了,为了能留在二姐身边,她说了谎。 二姐很生气,甚至不再认她这个妹妹了,没关系,只要还能在二姐身边,她就觉得很幸福了,她知道,二姐不会害她的。 从她答应齐王殿下替二姐去死以后,就被蒙住眼睛带到了这个房子里,顾惜玉很害怕,她有点怕死,也害怕死了二姐也不肯认她。 她尽可能地用双手环住了双腿,想让自己缩的更小一些,似乎这样,就能不那么害怕。 门吱嘎一声开了,一个女人压的低低地声音不满地道:“你快点,别被人发现连累了我。” 说完,她转身出了房门,门被重新关上了,一个女子踩着极轻的步子到了顾惜玉面前,她俯下身子,轻声道:“惜玉,惜玉。” 顾惜玉一惊,抬起头,又惊又喜地唤道:“二姐,是你吗?” 来人身子一僵,恶狠狠地道:“她根本不是你的二姐,为什么你对她比对亲生的姐姐还好?” 顾惜玉一怔,身子情不自禁地往角落里又缩了下,她胆怯地唤道:“大,大姐。” 顾怜花的脸都笼罩在了阴影了,她的声音一转,仿佛刚才的恶形恶状只是顾惜玉的幻觉,柔柔地劝道:“小妹,和姐姐出去吧,不要为了不相干的人丢掉性命了。” 顾惜玉沉默着没有说话,顾怜花还想说什么,门板上响起了事先约好的叩门声,她面色一变,恨恨地跺了一下脚,赶紧出了门。 一个纤细的手伸了过来,一把拉住她,快步躲到了一旁的角落里,低声道:“快走,等下就有人要来提她了。” 两个人走了不远,顾怜花恨恨地道:“可惜,那个榆木脑袋就是不开窍,真便宜了那个女人。” 蔁姐儿闷声不语,黑暗中只有一双眼睛燃烧着熊熊的妒意。 顾惜玉被带到了监牢之中,临来前,韦相国低声告诫她:“无论谁问起,你都要回答自己是韦顾盼。” 顾惜玉坚定地点了点头,她就是二姐了,她很开心。 不知道为什么,从这时候开始,她仿佛被遗忘了一般,再也没有人把她记起,不知道过了多久,天牢的门终于被打开了,一个修长的身影被门外的烛光投射到了牢门前。 齐王温和地看着她,轻声道:“新皇大赦天下,你自由了,你有什么愿望?我一定帮你实现,这是我们欠你的。” 顾惜玉消瘦的脸上绽放了一个绝美的笑容,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炎炎夏日里的一注冰水,转眼就要蒸发:“我想和姐姐在一起。” 齐王沉吟半晌,最后拍了拍她的肩膀,答应了下来:“你先养好身子,我再带你去见她。” 顾惜玉欢喜地说不出话来,她只能连连点头。 太医说,狱中潮湿,吃喝又差,她落下一身的毛病,却是要好生将养了,这一养就是三年。 顾惜玉翘首以盼,等了整整三年,终于等到了姐妹团员的这一天,她小心翼翼地从马车上下来,远远望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怀里抱着个幼儿,正和齐王说笑着。 顾惜玉放轻了脚步,局促不安地到了她身后,忍了半晌,轻声唤道:“二,二姐。” 那个女子一下转过身来,看到她,脸上又惊又喜,随后不由分说地把怀里的幼儿塞到了她怀中,笑道:“你可来了,这孩子皮的很,我一个人可管不住他。” 顾惜玉抱着怀里软软小小的身子,看着眼前神采飞扬的女子,岁月似乎只让她变的更加迷人,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抿紧了双唇,重重地点着头。 顾惜玉坐在马车里,这次二姐带她回到盛京,说她年纪不小了,无论如何也要在这次的新科进士里为她选个如意郎君。 在新科进士游街的时候,就叫她坐在马车里,等下如果看到中意的,就悄悄记下来,到时候,二姐再帮她筛选,二姐一本正经地告诫她,这是她的终身大事,万万不要害羞错过了一生的因缘。 顾惜玉脸上一红,怎么可能不臊呢,耳边锣鼓喧天,她悄悄地掀起了车帘一角,一眼看到了前方骑着高头大马的新科进士们,旁边两队宫娥,嬉笑着从手里的托盘中洒下糖果。 三五乞儿立刻扑了上去,跪在地上拾拣起来,她扫了几眼乞儿,视线突地停顿,其中一个身影,像极了大姐。 她揉了揉双眼,没错,就是大姐顾怜花,她知道李家三老爷一家因为李家老太爷的事情被牵扯其中,丢官不说,还被抄了家,大姐却从此不知所踪。 顾惜玉犹豫片刻,唤了丫鬟出去,叫她悄悄地送了两锭银子给大姐,若是她是个上进的,这些银子也足够她做个小本生意了。 顾惜玉亲眼看着丫鬟把大姐叫到了一旁,递了银子给她,大姐却不去接银子,一双眼睛东顾西盼,终于看到了马车里的她,毫不犹豫地迈开大步向着马车行来。 顾惜玉思及父母去后种种,长叹一声,放下帘子,隔着帘子吩咐道:“不要让人靠近车子。” 她可以想象的到,大姐被护卫拉走时,会是怎样的愤怒,只是,姐妹情分,在大姐一心想叫她委身给姐夫的时候就烟消云散了。 姐妹,并不一定要靠血缘来维系,有时候,真的看缘分的,就像是她和二姐。(未完待续) 待字闺中 精彩章节试阅: 随着比赛的进行,在南边生员们的“进球!”“球进了!”的热情欢呼下,东边和西边的权贵们也渐渐兴奋起来,手舞足蹈,为喜欢的球队加油,其中有几个表现特别突出的生员甚至有了自己的支持者。 球场上的抢夺激烈无比,白衫的“进球”一方已经灰头土脸,“球进了”那边宝蓝色的球衣也几近黑色,可惜比分一直粘着在零比零,赵治双拳紧握,一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双方,低声道:“商大儒,朕要上场踢球!” 商显怀一怔,额上渗出些许冷汗,力劝道:“皇上,只怕于理不合……” 剩下的话在赵治的瞪视下生生咽了下去,赵治目光如炬,斩钉截铁地道:“朕不想听到不行两个字,商大儒,你可懂?” 赵治转过头去,看着场上比赛,又道:“或者,商大儒想在朕的题字后面再加上四个字?” 商大儒愣愣地问道:“什么字?” 赵治斜眼看着他一笑,道:“误人子弟!” 商大儒呆愣半晌,心道,若他上场出了什么事,老夫如何担待得起,一把老骨头了还要受这煎熬,哎,真不该贪图文家藏书,当这劳什子书院院长。 想到一世英名,商大儒一咬牙,道:“老臣就为皇上安排这一次,但皇上一定要保重龙体,莫要离那球太近。” 赵治连连点头应了,心道,上了球场还不是任他折腾。 赵治口谕:朕乏了,先去休息休息,留冯顺替朕观完比赛。跟着商大儒转了个圈,却是去商大儒居住的小楼里换了一身球衣。 商大儒也奸猾,在比赛还有一刻钟结束时,才对那仲裁打出换人的提示,带着一个身着宝蓝短衫的少年替下了“球进了”队里的一个生员,擦肩而过时,那生员不满地啐了一口,暗道,必是哪家权贵子弟出来露脸了。 这一啐看的商大儒心惊胆战,瞄了眼赵治,见他因怕被人认出,一直低着头,心道,好险好险,这个祖宗还是赶紧回皇宫去吧。 商大儒心中忐忑,便一直留在球场边上,冯顺出于同样的心理,紧紧跟在他身后,二人见赵治因为是新加进去的生面孔,其他球员并不给他传球,对望一眼,登时放下心来,只望比赛结束前赵治一直碰不到球。 多了赵治这么个无所事事的,蓝装的“球进了”队被白衫的“进球“队逼的险象环生,数次靠着守门的生员紧急扑救。 只要把球踢得离球门远远的,“球进了“队也不管球的落点是否有自己人接应,大脚开出,却是个无人地带。 不对,还有人,赵治,是赵治,他冲了上去,妈啊,商大儒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下意识地抓住一旁的冯顺的手,却感觉冯顺抖得比他还厉害。 赵治跑的飞快,脚底生风,足不沾地,凌波微步,脚踏虚空,商大儒看的目瞪口呆,喃喃道:“怎么跑的如此快?”冯顺抹了一把汗,打了个哈哈道:“皇上平日里勤于锻炼龙体……”心里却想,为了第一时间赶到宫妃争斗现场,能不练出一双快脚吗?! “进球”队,反应迅速,立刻便向他们的半场跑了回去,“球进了”队还没反应过来,新换上来的这个面生的小子,竟然,这么厉害么? 脚下无球必定要快一些,很快,“进球”队已经有人追了上来,同时赵治遇到了“进球”队的防守生员的围追堵截,却见他脚一顿,身子向旁边一偏,矫若游龙,身姿优美地让了过去,商大儒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好厉害~” 冯顺再次腹诽,煽风点火后为了躲避美人儿们的撒娇,皇上这闪人的技巧可是越来越娴熟了。 赵治连过五人,球场上所有人的热情都被调动起来了,齐声大喊:“球!进!了!” 单刀! 赵治竟然突破了“进球”队所有的拦截,与守门的生员直接面对面了。 他头微微一偏,一个飞脚,所有的人都以为他要射门了,便连那守门的生员也已经扑了出去,脚却在球边擦过,一顿,接着换了另外一只脚,猛地一踢…… 满场欢呼! 商大儒亦激动的热泪盈眶,抓着冯顺地双手,语无伦次地道:“球进了,进球了…” 看着冯顺尴尬的表情,商大儒猛地发现他的失态,放开手,嘿嘿笑了两声,对冯顺道:“皇上这一招声东击西用的甚妙。” 冯顺跟着嘿嘿笑了两声,心道,这招是为了防备太皇太后找茬专用的。 比赛结束的钟声适时响起,商大儒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安稳地落下了,皇上无恙,皇上无恙阿,而且还过足了瘾,嘿嘿,向他讨一副桃李满天下的条幅不过分罢? 却听得东边有人大喊道:“那最后上场的蓝衫小子,我家大人有请。” 西边立刻也有人喊道:“那个小子,我家大人看上了。” 东边的侍从再次喊道:“我家刘侍郎大人,你们是哪家的门下?” 西边的立刻应道:“萧相国府。” 东边马上有人喊道:“莫相国在此。” 商大儒的汗如流水,顺着眉毛躺了下来,真是不消停啊,一想到两个相国和皇上碰面的场景,顿觉头大如斗。还是冯顺机灵,尖着嗓子喊了一句:“皇上口谕,宣进球的蓝衣小子见驾!” 直通车: [bookid=1675780,bookname=《待字闺中》](未完待续) 重生超级巨星 梅雨接到经纪人的电话时,几个身体强壮地猛男正围着她忙忙碌碌,帮她拴上钢丝,等下,她要完成一个高难度动作,钢丝会把她吊到半空中,然后她要像最优秀的体操选手一样,完成一个侧空翻,两个前空翻。 吊钢丝,在这一行,也叫吊威亚,是英文钢丝绳WIRE的中文口译,是把极细的钢丝绑在演员身上,然后凌空吊起,演员在空中做出挪闪腾移等各种高难度动作。 拍完戏以后,再通过后期剪辑,把钢丝的痕迹抹去,这样,观众看到的,就是演员如同神仙一般,凌空飞越的场景。 一片嘈杂中,经纪人尖锐的声音依然十分刺耳,梅雨习惯性的把电话又挪开了三寸远:“小雨啊,听说你又推了陈导的戏,你知道我多辛苦才给你争取来这么一个机会吗?!你只不过是个二流的武打女星,这世界上,每天都有很多年轻貌美的女孩冒出来,你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 又是老生常谈的一套,梅雨听的心中烦躁,她对身边的武术指导打了个手势,示意接下来的自己可以完成。 武术指导知道这个女孩虽然不是一线女星,在二线里也算得上是有些真材实料的了,他和梅雨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了然地点了点头,伸出右手,做了个OK的动作。 梅雨见身边没了旁人,一边把钢丝扣节节扣紧,一边对着手机话筒耐着性子解释道:“刘哥,陈导演的本子我看过了,里面那个配角要被一群饥饿的野兽追赶,你知道,我最近膝盖不大好,我怕到时候有危险。” 不等对面经纪人的抱怨,梅雨忍不住加重了语气,强调说:“何况,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不想拍这些打戏了,能不能接一些有内涵的本子给我?!” 说完这句话,梅雨果断的挂断电话,她今年已经不年轻了,一起出道的女星很多都急流勇退了,如果不是红的发紫,就早早给自己寻了退路,要么嫁入豪门,要么嫁给了金融新贵,只有她,还在为着一个虚无缥缈的梦想努力着。 梅雨年轻的时候,凭着一张漂亮脸蛋被星探发现,冒冒失失地进了娱乐圈,靠着一股狠劲,肯吃苦,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姿色渐渐褪去,带着一身伤病成了二线打星,总算还能混口饭吃。 她自信这么多年过来,绝对可以凭借演技拿走一两个奖项,可惜,来找她的本子除了武林侠女,就是神仙姐姐,都是些要身手好看,不要演技的。 经纪人最刻薄,十分干脆地点明,如果不是还有打戏需要你,就这把年纪,当花瓶都没人要,顶多演演什么皇后身边的尖酸刻薄的老嬷嬷之类的角色。 导演举着喇叭喊话了,梅雨迅速地收回了思绪,她对着导演挥舞了下手臂,灯光一下打到了她的脸上,刺眼的强光照的她眼前一片模糊,她强迫自己睁开眼,不然被拍出来以后,就是闭着眼睛的搞笑场景。 当眼睛适应了强光之后,梅雨看清楚了导演身边站着的温婉女子,小鸟依人般傍在导演身上,两个人说说笑笑,似乎这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戏。 梅雨心中一股怨气升了上来,就在去年,她在一部低成本的苦情戏里演了一个母亲的角色,她真的是很用心的去演,把这个中年丧夫,爱子又得了眼疾的母亲的痛苦演绎的淋漓尽致。 虽然不是主角,很多影评人都说,她在戏里的光芒远远掩盖住了戏里的主角,并且纷纷预测当年的金凤凰奖,她会是最佳女配角当之无愧的得主。 程晚,就是和导演说笑的女子,作为黑马突然闯了进来,凭借在一个国际知名大导演的商业片里,饰演的一个忧郁的花瓶角色,莫名其妙地摘走了最佳女配角奖,又很快借着这股东风,一举攀爬上了一线女星的地位。 梅婷肯接演这个烂俗的连续剧,在片子里飞来飞去,一天被威亚吊上四五个小时,未尝没有赌一口气的心理,她要证明,在这部程晚主演的电视剧里,她哪怕是个配角,也会比主角出彩。 随着一声卡,梅婷迅速地被吊上了半空,她强忍腰腹间的不适,挥舞着身上这一身看似飘飘欲仙的古装的两条长长的水袖,远远看去,有如九天仙子。 梅婷按照剧本,准确无误地进行了前滚翻和侧空翻,接下来应该是导演喊停,进入下一个场景拍摄,她却迟迟没有听到导演的命令。 梅婷在半空中努力维持着身体平衡,向着导演的方向看去,一眼看到了导演身边笑的花枝乱颤的程晚,副导演匆匆跑了上去,在导演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导演这才注意到了停止了动作的梅婷。 导演立刻站了起来,十分不高兴的喊道:“停什么停,谁叫你停下来的,重拍!” 说完,导演坐了下去,嘴巴里仍然骂骂咧咧地喊道:“就是有这样的演员,半红不紫还以为是大腕,随随便便就浪费所有工作人员的成果,让大家都白忙一场。” 梅雨脸色一白,她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调整身体,准备下一轮拍摄。在剧组里,除非你是国际巨星,不然还是乖乖地听从导演的吩咐,导演就是剧组里的土皇帝,一个二流小明星,还是惹不起的。 拍到一半被换了角的事情时有发生,对外只要宣称档期不合,某某甩大牌,在这个圈子里,抹黑一个人永远比捧红一个人要容易的多。 梅雨的额头上开始冒出冷汗,导演迟迟不喊开始,她也只能一直在半空中吊着,胸口很闷,很久以前就有了这个症状,她一直不敢去看医生,父母都是死于心脏病,她怀疑这是家族遗传。 父母一直希望她早点安定下来,找个殷实些的人家嫁人生子,可是她总想着拿一座奖杯,来安慰自己这么多年的辛苦,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父母终于死不瞑目地走了。 梅雨看着越来越低的地面,似乎看到了父母的脸,她困惑的想,这是怎么了? 耳边传来了剧组人员的尖叫声:“威压断了,快,安全垫!” 点击链接 [bookid=2025213,bookname=《重生超级巨星》](未完待续) 银河第一纪元 银河系的两个巨大旋臂的其中之一的边缘处,有一个未被发现的文明星系,太阳系。 在太阳系唯二的两颗生命星,那颗水蓝色的星球之上,一场盛大的豪门联姻拉开了银河第一纪元的序幕——年仅20岁的少校师长和最年轻的国会议员。 犯我中华天威者,虽远必诛! 惑星完美人族的技术入侵,一样打回去。 两个来自E级文明星地球的土著,在浩瀚的银河帝国中掀起了腥风血雨。 当虫族和银河帝国的战火再燃,他们,只想保住地球一支血脉! 热血军旅爽文。 [bookid=2368984,bookname=《银河第一纪元》](未完待续) 小娘子驯夫记 泼辣小娘子和傲娇相公的热闹生活,她重生了,她回来了,世代种田的关家和书香门第的郭家的历史都发生了改变,只是,她改变的也许并不是两家人的命运,大明王朝的走向也在悄然的变化着。 小小的蝴蝶翅膀扇动了历史的故事。 [bookid=2539658,bookname=《小娘子驯夫记》](未完待续) 第一章 顾家老二是个赔钱货 天还蒙蒙黑,顾二摸摸索索地穿起她那一身补丁的破衣服,又摸索着下地,蹲下身子,摸了摸,找到自己那双草鞋,小心地套上了。 出了房门,隔壁的灶间黑蒙蒙一片,她摸索着开了大门,从外面射进一缕朦胧的光,隐隐看到了灶台,她轻车熟路地抓起一把干燥的稻草,用火石引燃,塞进了灶膛之中,片刻后,熊熊火焰窜出了灶膛,同时出来的还有滚滚白烟,顾二赶紧捂住口鼻,闷声咳了两下,门里已经传来了老娘的骂声:“大早上的就不让人睡个好觉,你个赔钱货,烧个火也烧不好。” 顾二充耳未闻,见火已经烧了起来,一手掀开锅盖,一手抓起旁边的水舀子,又添了一瓢水进去。随后又从米缸里仔细地掏出两把米来,略微淘洗一下,丢进了锅中。 见灶火有些弱了,赶紧又添了两把柴火,她老娘那边已经起身,蓬头垢面打着呵欠出来,见她这副样子,开口就骂:“家里统共就那么点柴,还不知道省着点用,赶紧喂猪去,没听见猪饿的叫唤了。” 顾二不发一词,听话地提起了馊水桶,向着猪圈走去。她人瘦瘦小小,倒是生的一身力气。 等她喂完猪回来,老子娘还有姐姐和妹妹都吃过了饭,她掀开锅盖,见还有点米汤,赶紧舀出来喝了,她娘看到,又忍不住骂她:“饿死鬼投胎啊,这么能吃,家里怎么养的起啊,早晚把你卖了。” 知晓这个女儿一向闷着头做事不吭声,顾家娘子骂了几句也就收了声,回过头来看着大女和三女,一脸得意,大女生的周正,三女生的喜庆,只有二女,一头黄毛稀稀疏疏,眉毛也稀稀疏疏的,眼睛又小,加上口拙舌笨,自幼就不得她喜欢。 顾家娘子给大女整理了下绣花的小褂子,又给三女正了正发上的小娟花,笑着吩咐两个女儿:“等会儿去刘婆婆家可得好生学着针线,将来能不能嫁户好人家靠的就是他了。” 顾家大女十分有姐妹爱的牵着妹妹的手,大力地点了两下头,脆生生地答应着:“知道了,娘。” 送走了两个女儿,顾家娘子转过身来,见到畏畏缩缩的二女气不打一处来,“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鸡喂了吗?家里的馍馍没有了也不去蒸,你姐妹回来饿了吃什么?!” 顾二顺着她的话一下拿起菜筐,一下又拿起面盆,顾家娘子见她如同无头苍蝇般乱转,心里更生气,直接抓起了笤帚就往顾二身上抽。 顾二也不躲不避,根据以往的经验,越是躲避,落到身上的棍子越多,忍过这一阵子,顾家娘子打的无趣自然就不打了。 她一边顶着打,一边使劲憋着气,肚子鼓鼓的,挨打的时候就不那么疼了。 果然,顾家娘子打上几下,手酸的不行,看着皮糙肉厚的二女,哼哼唧唧地骂道:“你怎么就和你姐姐妹妹差那么多呢,老娘是指望不上你了。赶紧给老娘干活去。” 顾家娘子自顾地进了屋,拿出了镜子细细端详,当年她也是街上难得的美人儿,谁知道高不成低不就,拖到后来年纪大了,只得嫁了个货郎,幸好生了两个有眉眼的女儿,将来嫁两个好女婿,算命的不是都说了么?她有天大的子女福气。 两个女儿自幼就很矜持地养着,还花了一吊大钱,请了算命先生起了两个好名字,顾怜花,顾惜玉,至于老二,哼,那个赔钱货,不配有名字,顾家娘子心口一阵泛堵,索性起了身,摸出荷包,顾货郎其貌不扬,一张嘴巴甜的很,做了许多熟客来,家里的银钱倒还趁手,她盘算着今天割上二两肉,给两个女儿补一补。 顾二见娘出了房门,左右看着没人了,偷偷溜回了房间,三姐妹的房间里却放了两张床,一张上好楠木雕的大床是给顾怜花和顾惜玉的,另外一个木板随意拼凑的小床是她的。 顾二不怕干活,不怕被老娘骂,也不怕挨打,只是羡慕姐姐和妹妹可以出去学针线。 她两只手在破衣服上抹了两下,从床上的针线篓子里摸出姐姐做了一半的荷包,抽出针,回想着姐姐的样子,翘起兰花指,一针扎上,接着拽着针头滑出一条弧线,她做的投入,渐渐开心起来,朦朦胧胧的,这个荷包似乎是她绣的一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尖叫,顾二手一颤,生生扎出了一个血洞来,门口的顾怜花已经冲了过来,一把抢过她手里的荷包,抓起床上的枕头,没头没脑地向顾二砸了过去:“你个赔钱货,叫你动我的东西,叫你动我的东西……” 顾二看着指头上血流如注,呆立不动,任由胞姐厮打。 没多久,出去厮混的顾家娘子回来了,脑子里还想着方才那个刘牙婆的话,城东边的李府要收丫鬟了,卖身进去包吃住,熬成有品级的大丫鬟还有薪水拿,接着还偷偷摸摸地告诉她,若是能被老爷少爷收了,那可就一步登天了。 这最后一句让顾家娘子砰然心动,她赶紧回家,一路上光琢磨着让那个女儿进李府比较好,老大周正,老三喜气,做个丫鬟倒是绰绰有余,若是叫老爷少爷的看上,怕是有点难度。 顾家娘子刚进门就听到大女儿的谩骂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平日里对顾怜花的教导都白费了,她猛地推开门,见顾家大女还在骂骂咧咧:“叫你动我的针线,叫你动我的荷包……” 她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两只袖子一卷,一手扯住大女的胳膊,一手揪住二女的耳朵,先不满地斥责大女:“你这样子还像是好人家的女儿吗?跟个小泼妇似的,要是被那些三姑六婆看到了,你还要不要嫁人了?!” 顾怜花长这么大,第一次被老娘教训,心中委屈,眼里登时就落了泪:“都是老二,随便动我的东西,要不是我忘了拿绣品回来取,她不知道还要绣多久了,娘你看都绣成这样了。” 起点中文网www.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未完待续) 第二章 顾货郎夫妻合谋卖女 顾家娘子凑上前去,很是认真地看了两眼,那朵娇花果然绣的花不花,草不草的,红线和绿线混作了一团,一旁的顾二嘴唇翕动了几下,终于还是没有说出话来,一双眼睛盯着那没有线的针头发呆。 顾家娘子二话不说,到灶间拿起扫帚就是一劈头盖脸的一顿抽,顾二来不及躲,脸上瞬间出现了几道红色的血痕,顾二还没有什么动静,一旁的顾怜花瑟缩了下,两只眼睛泪汪汪地看着亲娘,顾家娘子见吓着了大妮,也就放了扫帚,把顾二轰出去做活,自己搂着大女好一顿安慰。 当天夜里,顾货郎回来后,一家人用了晚饭,不过是稀饭窝窝加上自家腌的酱菜,顾家娘子给顾货郎脱了外衣,又打了盆温水来,一边服侍他洗脚,一边说:“今天刘牙婆跟我说了,城东边李府的少爷小姐们渐渐大了,要收些丫鬟进去……” 她话还没说完,顾货郎就睁圆了眼睛,反问道:“你想把老二送进去?” 顾家娘子一脸诧异:“怎么会呢,这么好的差事,当然要留给大女了,老二那副样子,人家也不会看上她的。” 顾货郎闷声不说话了,顾家娘子摸摸水有些凉了,又添了瓢热水,放低了声音,柔声说:“今天买肉的时候,张屠户说了,若是把老二卖给他做童养媳,就给咱们二两银子当聘礼。” 咣当一声,顾货郎一脚踢翻了脚盆,他怒目圆睁,大声呵斥道:“你个妇人,跟你说多少次了,对老二好点,你总是不听。现在又想贱卖了老二,那张屠户是甚么人家,屠狗贩猪之流,你以后买肉归买肉,少跟他搭话。” 顾家娘子一愣,随即坐地上就开始了哭号:“咱们家不也就是货郎吗?人家张屠户有什么不好的,还说以后有下水鲜货都给咱们留着……” 啪! 顾家娘子不敢置信地指尖轻触脸颊,上面赫然五道鲜红的指印,她心中的委屈倾泻而出,大声哭号:“我就知道老二是你和外面哪个女的生的野种,还带回来叫老娘给你养,老娘辛辛苦苦养这么大,寻个人家嫁了也不成,你还揍我,我不活了……” 顾家娘子从地上爬起,身子一弯,乱糟糟的脑袋对准了顾货郎的腰直直地撞了过去,又用手死死扒住了顾货郎的腰,顾货郎躲闪不及,被她撞得连退几步,直接靠到了门上。 顾货郎迅速地反应过来,他抓住顾家娘子的手,反拧在她身后,在她耳边低声怒道:“你疯了吗?你再胡闹下去我就求人代写休书了。” 顾家娘子吃他一吓,立时消停了许多,顾货郎见她老实了,松开了她的手,顾家娘子跌坐地上,嘤嘤地抽泣不止,顾货郎见她一边哭,一边眼睛瞄向门外,那眼光里的恶毒叫人不寒而栗,心知她又怪到了老二头上。 毕竟是多年的夫妻了,顾货郎上前一步,扶起了顾家娘子,扶着她坐到了床边,五指成梳,给她理了理乱发,见顾家娘子面色和缓起来,轻声道:“你若实在不喜欢见到老二,明儿一早,我就把她送到李府当丫鬟去。” 顾家娘子一怔,随即又要发飙,顾货郎忙安抚她道:“你平日里总在家中呆着,不知道这大门大户里的条条道道,想做丫鬟也不是随便就能进去的,不如明日里你带着大女和老二一起,选上一个是一个……” 顾家娘子表情微微松动,顾货郎马上趁热打铁:“李府高门大院,里面的小丫鬟也有五十文的月钱了,加上逢年过节主子们的打赏,比那张屠户给的三两银子可多多了。” 顾家娘子素来管家,对钱最为敏感,心里略微盘算下,已经是默许了,顾货郎忙又说:“况且李府这种门第和寻常富户又是不同,家里的丫鬟也比一般小户家里的小姐强上许多,熬到年纪放出来,寻的亲事可都是好人家。” 顾家娘子一听他这么说,拍了下大腿,当机立断地说:“明天把三女也一起送进去,三个女儿要是一起选上,家里可省了不少钱。” 顾货郎一双手盘住顾家娘子的腰,一张脸已经探到了她脖子处,低声道:“到时候,咱们再生个儿子。” 顾家娘子嗔了他一眼,满脸却是喜色,身子也软软地倒在了顾货郎怀中。 第二日,夫妻两个人早早起来,想着几个女儿若是被选上了,就难得回来一趟,不禁也有些伤感,顾家娘子把昨日里割的二两肉切碎了,和鸡蛋一起蒸了,做了个肉末蒸蛋,又炒了两个青菜,翻出米缸最后一点白米,蒸了满满一锅的白米饭。 香气飘逸,大女闻着香味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喊道:“娘,好香啊,我肚子饿了。” 顾家娘子看着大女娇憨的样子,心里十分不舍,两只手在围裙上抹了抹,拉着大女进了房间,三女还在睡着,一张小脸红扑扑的。 她翻出前几天新做的衣服,这是预备给两个女儿过年穿的,给大女穿上了,又亲手给她扎了两个总角,满意地看了看焕然一新的大女,生的果然周正。 把赖着床的三女连哄带骗地抱了起来,和大女做了一样的打扮,三女依然犯着困,和姐姐手牵手站着,小脑袋一点一点的,顾家娘子突地有些心酸,想想李家丰厚的月钱,银牙一咬,吩咐道:“赶紧吃饭罢,吃了饭爹爹带你们出去。” 三女毕竟年纪小,两只耳朵听到了爹爹带她出去,只当是要出去玩耍,人登时就精神了起来,松开姐姐的手,小跑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两只小胖手撑着高高的木凳,费了半天劲也没爬上去,只好回头看着娘亲。 顾家娘子还没有动,大女已经上前一步,两只手抱住妹妹地腰,费力地往上抬着,三女借了她的力,稳稳地坐到了凳子上。 顾家娘子看着女儿们姐妹友爱,眼眶微酸,心中再次不舍起来。(未完待续) 第三章 李府顿顿都是大碗的肉 转身端来了碗筷,顾家娘子盛好了米饭放到了两个女儿面前,温柔地说:“吃罢,到了外面做事,只怕难得吃饱肚子了。” 顾货郎洗了脸来,闻言一笑道:“娘子就放心罢,那李府家中豪富,只怕连下人也是顿顿白米饭。” 顾家娘子对见多识广的相公向来是深信不疑的,听他这么一说,原本悬着的心微微放下了点。 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地吃了早饭,顾二喂了猪回来,灰头土脸,顾家娘子难得没有骂她,把锅里剩下的米饭用水泡了泡,刮了刮锅底,糊弄出一碗黑黄相间的锅巴饭,又把几个空盘子在泡饭水里涮了涮,饭水上浮起了一层淡淡的油花,顾家娘子连汤带水地推到了顾二面前,不冷不热地说:“吃吧。” 顾二颇有些受宠若惊,怯怯地看了眼顾家娘子,战战兢兢地端起了缺了个角的大碗,自发地捧着蹲到了门后面,呼噜呼噜地灌到了肚子里,饭里有了油星味道就是不一样,还有了咸淡,顾二吃完,意犹未尽地伸出舌头把碗舔了又舔,顾家娘子看了,心中好生嫌弃。 她寻思着,就老二这副蠢样子,能选上吗?想归想,她见顾二吃完,手脚麻利地把桌子上的碗碟收拾起来,舀了点温水清洗,心里畅快了些,想了想,掀起帘子进了里屋,从两个女儿的衣箱里翻找了一翻,挑出一件最旧的掂在手里看了看,惋惜再三,还是拿了出来。 出了房门,顾家娘子对着顾二唤道:“老二,你把这件衫子换上。” 没等顾二有所反应,一旁带着妹妹玩耍的顾怜花一下扑上来,死死拽住她娘手里的褂子,嚷道:“这件碎花的褂子我要留给妹妹穿的,不许给她穿。” 顾家娘子见大女倔强的撅着小嘴,眼里滚着一泡泪,心中一软,手就松开了,任由顾怜花把那旧衣衫紧紧地搂在怀里,她拥着女儿,轻轻哄着大女:“这件褂子旧的不成样子了,就给她穿吧!” 顾怜花不说话,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了怀里的衣服上,小嘴一抿一抿,鼻子抽噎着,顾家娘子何曾见过大女如此委屈的样子,一把将她搂入怀中,拍着她的背,柔声哄着:“囡囡不哭,囡囡乖啊,这衣服咱们留给妹妹穿,不给她穿了,好不好?” 顾怜花含泪点了点头,一颗小脑袋往母亲怀里拱了拱,顾家娘子又许了糖果点心,半晌方哄得大女破涕为笑,又当着大女的面,把那旧衣服叠的整整齐齐放回了箱子里。 她皱着眉头站了起来,旁边的木板床上顾二的衣服倒也是叠的整整齐齐,顾家娘子随手翻检了下,见这三五件衣服补丁摞了补丁,上面还有许多破洞,实在是穿不出去了。 顾家娘子只得回了自己的屋子,寻了件半旧的褂子出来,她把褂子往顾二头上一丢,冷冷地说:“穿上这褂子,省的被人说了闲话。” 顾二不敢置信地摸着那件完整的褂子,小心翼翼地套在了身上,稀罕的摸了又摸,从她有记忆以来,这是头一次穿上没有补丁的衣服,心里实在有点舍不得穿。 顾家娘子厌恶地看着她谨慎的样子,有些庆幸方才没有逆了大女,顾二毕竟年幼,穿着顾家娘子的衣服松松垮垮,衣服下摆拖到了膝盖处,连那一身破破烂烂的裤子也盖住了一半,倒是省的再找条裤子给她。 三个女儿打扮妥当,顾家夫妇把院子一锁,带着几个孩子出了门。顾家虽然是平头百姓,大女和三女自幼就被顾家娘子悉心教导,少有机会出门和街坊邻居家的孩童厮混,老二更是从小做活,别说是玩乐,连休息时间也少有。 这次出门,顾家的三个女孩东张西顾,对什么都好奇不已,顾家娘子想到大女和三女若是被那李府看上,以后难得出门一趟,也就放慢了脚步,陪着她们慢慢闲逛。 回头看见顾二贪望街上风景停了脚步,顾家娘子心中有气,不动声色地用藏在袖子里的手狠狠拧了一把顾二的胳膊,顾二疼的大叫,抬头望见顾家娘子一脸阴狠,忙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地任由顾家娘子拧了几圈。 顾二吃了这个教训,再不敢东张西望,专心致志地跟在父母和姐妹身后,右手悄悄地抚着左手胳膊揉了又揉。 顾货郎和顾家娘子一个牵着大女,一个牵着三女,任由两个女儿四处打量,两个人凑在一起絮絮低语,顾货郎轻声道:“像是李府这样的大户人家,如果贸贸然地自己找上门去,是不会被收下做仆人的。他们都有相熟靠的住的牙子,只通过这些牙子来买卖仆役。府中另外有专门的管事负责和牙子们打交道的。” 顾家娘子一脸吃惊:“这么说,李府有个管事只管仆役买卖,不管其他?可这李府一年能有多少仆役需要买卖?他就白吃着工钱?” 顾货郎瞥了一眼自家娘子,脸上一副少见多怪的样子,低声说:“一年总要买卖几十口子吧。”他顿了一顿,又一脸憧憬地道:“别说李府有这专门负责买卖仆役的管事,单这饮食上,就有专门负责采买肉食的管事,负责采买炊具的管事,更别说那些负责给家里的老爷太太们采买烟草胭脂的管事了,那都是肥缺。” 顾家娘子已经完全听呆了,她寻思了半天,傻傻地问道:“李府的老爷太太们还不得顿顿一大碗肉啊?” 顾货郎脚步一滞,看了眼自家娘子,却是什么话都不想说了,顾家娘子偏偏对这个问题执着起来,拽着他袖子一径追问:“是不是?是不是啊?” 顾货郎只得敷衍地应道:“是啊,是啊,顿顿一大碗肉,还是一人一碗。” 两个人前面说着话,顾家大女和三女只顾看着街景,顾家老二却是一字不落地听到了耳朵里,此时的她单纯地憧憬着,若是可以去李府刷碗该有多好,满满一大碗肉啊,就算吃光了,碗上可都是油。(未完待续) 第四章 做丫鬟也是需要考验的 顾家几口子磨磨蹭蹭地也到了牙婆的家门前,并不是顾家娘子相熟的刘牙婆,是顾货郎认识的陈牙婆,在这城里也是数一数二,专门给富贵人家办事的老行家。 顾家娘子站在陈牙婆家门前看着那两扇漆黑发亮的门板,啧啧有声,这墙垒的又高又结实,一看就是用的上好的砖石。 顾货郎凑近了老婆耳边,低声说:“你相熟的那个刘牙婆不过是给这个陈牙婆打下手的,若是寻了她,怕还要多吃一层的中间费用。”顾家娘子连连点头,果然还是自家相公见多识广的。 说完,顾货郎上前叫了门,片刻功夫,门里就有人应声,大门吱嘎一声开了个缝,探出一个白发苍苍的头,脸上沟堑难填,一双略显昏黄的眼睛在顾家几口身上扫了扫,把大门拉开半扇,粗声道:“是来应聘丫鬟的吧?进来吧。” 顾货郎松开三女的手,整了整衣襟,率先而行,顾家娘子牵着两个女儿的手紧随其后,顾家老二坠在了后面。 顾家娘子讪笑两声,就与那婆子搭话说:“陈嬷嬷看我这几个女儿如何?” 那婆子浑浊的眼珠迟钝地转了一转,慢吞吞地回答道:“老婆子只是给陈嬷嬷看门的,你这几个女儿也只算得上中下品。” 顾货郎听到顾家娘子开口时就回过头来,却阻止不及,他跺了跺脚,低声呵斥道:“你少说几句吧。” 顾家娘子被相公呵斥,心里却恨上那婆子了,既然不是陈牙婆,又何必擅自给她这几个女儿定了品相,对了,那老眼昏花的老东西看的一定是走在最后的顾二,想到这里,顾家娘子故意慢了两步,伸出脚去,狠狠地踩了顾二一脚。 转过影壁,里面是个很大的院子,地面铺的红土,平整的一点坑洼都没有,院子后面是五间大瓦房,正中的堂房前放了一把太师椅,一个青衫的妇人端坐在上面,顾货郎低声地对顾家娘子道:“那个就是陈嬷嬷。” 顾家娘子不禁多打量了那妇人两眼,见她年纪并不大,约莫四十出头,一头秀发束的光可鉴人,细目高鼻,望上去很精明的样子。 立刻就有人来,领了顾家夫妇到一边去,顾家娘子这才发现,陈嬷嬷左手边搭了一个凉棚,里面聚了不少妇人男子,想必是和他们一样把女儿送来的夫妇们。 另外一边艳阳高照,站了几排小丫头片子,顾家的三个女儿也被送入其中,陈嬷嬷拿起盖碗茶,掀起盖子,吹了一口漂浮的茶叶,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斜眼看见小丫头里有个女孩摇摇晃晃站不住的样子,微微一摆手,那个女孩立刻被人拖了出去。 行有行规,牙子们管这些被买卖的人口叫做鸡崽,像是陈牙婆这种专门做高门大户的生意的,选鸡崽是很重要的工作,送个歪瓜裂枣或者笨手笨脚的进去,惹得主顾不快不说,砸了自己招牌,以后再混下去就难了,毕竟这城里的富户都是有数的,彼此间沾亲带故的,一家口碑差了,很快就引起了连锁反应。 陈牙婆连签订合同这种大事都可以交代徒弟去做,选鸡崽却一定要亲力亲为。 一旁的徒弟张牙子给陈牙婆打着扇子,低下头凑到陈牙婆耳边轻声道:“师傅,您还是回去歇息吧,这第一关徒弟们也盯得住。” 陈牙婆纹丝不动,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那群小丫头,张牙子站直了身体,无奈苦笑了一下。 陈牙婆突然伸出手冲着小丫头们指指点点道:“第二排东边第三个,第三排最西边的那个……” 她说一个,就有一个小丫头被拉出队列,她身后的张牙子摸了摸脑袋,弯下身子问道:“师傅,这些小丫头能熬得住烈日烤晒,耐性都挺不错的,第一关应该合格了吧?怎么又拿下去这么多人?” 陈牙婆白了张牙子一眼,嗤笑一声,端起茶杯又咽了一口,才给徒弟解释说:“其实大户人家的丫鬟也少有风吹日晒的,我这关固然要考验下她们的耐性,更重要的是看看她们的品质。” 说到这里,她故意卖了个关子,见徒弟还是一脸不解,只得耐着性子继续解释说:“你看方才逐出去的那些女孩,都是耐不住热私自松了松衣服的,若是送进李府,被爷儿们误会收了房也还罢了,若是被小姐们学了这粗鄙的毛病,以后咱们送的人还有谁家敢要?” 张牙子连连点头,陈牙婆见了徒弟这副虚心受教的样子,十分受用,索性就再传他一手,她在那群丫头里张望了几眼,指着顾二说:“你看那个丫头,长的丑不说,一直盯着脚尖,畏畏缩缩地不敢抬头看人,偏偏一动不动的抗着日晒……” 没等陈牙婆说完,张牙子一副明白的样子自作主张地抢着说道:“师傅是想告诉徒弟,这个丫头是天生的丫鬟命吧?” 陈牙婆气的伸手一拍徒弟的脑袋,噼啪一声脆响,恶狠狠地说:“我是要告诉你,那个丫头就算进了府,也是被人欺负的货,还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那种。若是一切顺利,这辈子也只做个粗使丫鬟,最后是个粗使婆子,若是运气不好,早晚被人欺负死。” 说完,她一努嘴巴,吩咐道:“叫那丫头的父母把她领回家吧,她家虽然穷了点,好歹可以平安长大,咱们做牙子的,本来就阴福浅的很,平日里要一定要多积点德。” 张牙子被师傅敲打了几下,心里却觉得很是受用,自从做了牙子,平日里走路都自觉矮了别人一头,如今却可以做上一回好事,立刻挺起腰杆,大声喝道:“那个第三排,穿的最是破烂的是谁家的女儿,领回去吧!” 场上众人的视线随着他这一声大喊一起看向了第三排的女孩们,一眼就看到了褂子最旧,裤子破烂的露出了一截小腿,汲拉着一双草鞋的顾二。(未完待续) 第五章 顾家姐妹云泥有别 顾二习惯地低着头,没有看到全场的注目礼,更没有看到顾家娘子一双喷火的眼睛,不得不说,是她的幸运了。 顾家娘子偏头看向了身旁的顾货郎,见他目不斜视,似乎这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心头火气,咬牙切齿地上前,先还是矜持着微提裙摆,踏着小碎步,接着两只脚越倒越快,到了后面完全是小跑起来,冲到顾二面前,恨不能一巴掌扇过去,最后却忍住了,一只手死死攥住顾二手腕,拽着她往回赶。 耳边传来了窃窃私语声:“那娘子身上的衣服料子不是最近刚刚流行的苗绸么?”“那款式也是最时兴的荷叶边……”“这孩子不是她亲生的吧?” 顾家娘子铁青着脸,回到了顾货郎身边,把顾二往顾货郎身边一推,顾货郎不着痕迹的向外平移了两步,顾二孤零零地站在了爹和娘中间,就算伸平她的小手,也够不到任何一个。 这一切看在陈牙婆的眼里,她久经风雨,什么不懂得,马上就明白过来,那孩子一身的畏缩都是被继母吓出来的,只怕这孩子早晚要被后娘虐死,心里立刻就有些后悔。 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能出尔反尔,若是叫回顾二,刚才被淘汰的那些女孩子的家人肯定会闹事儿。 陈牙婆心里盘算半天,终于有了计较,定下心来继续看着眼前的这群丫头,秋天的老虎最是毒辣,半晌功夫,又有五六个耐不住熬的,被送了出去。 陈牙婆从椅子上站起,走到这些女孩子们面前,逐一询问,问的问题大同小异:“你家里几口人?都有些什么人?都做什么的?” 第一个孩子似乎很少见到生人,一下被她问住了,睁着眼睛吭哧吭哧半天,一着急,就说:“有爹爹和娘亲,还有爹爹的爹爹和爹爹的娘亲,还有爹爹的儿子……” 陈牙婆安慰地拍了拍这个孩子的肩膀,走向第二个孩子,后面几个孩子似乎少见生人,都是一脸羞怯,只会摇头点头,陈牙婆默默地记在心里,也不责怪或逼催她们。 到了陈家大女面前,她抬起头,没有等到陈牙婆发文,伶牙俐齿地答道:“家里五口人,有爹爹,娘亲和妹妹,爹爹做货郎的,娘亲在家整理家务。” 顾家娘子笑的一朵花似的,左摇右摆,盼望着大家都注意到她的动作,问上一句那个伶俐的丫头是谁家的孩子,她就可以挺胸抬头的说,是她家的大女。 陈牙婆赞赏的摸了摸顾怜花的头,看向下一个孩子,顾惜玉,顾家三女年纪还小,一只手被姐姐牵着,一只手的拇指嗦在了嘴巴里,睁着圆圆的眼睛看向陈牙婆。 陈牙婆微微一怔道:“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小也送来?” 没等顾家夫妻答话,顾家大女踏前一步,护住了妹妹,大声说:“是我的妹妹,自然要和我在一起。” 陈牙婆面上露出了激赏的神情,她弯下腰,和蔼可亲地问道:“你们家里不是五口人么?那还有一个妹妹呢?” 顾怜花咬了咬下唇,不情不愿地指向了凉棚的方向,陈牙婆顺着她的手指看去,见一身破破烂烂的顾二,低头站在那里,爹娘都离她三尺远。 鸦雀无声。 陈牙婆毕竟老于世道,她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脚步,到了一下一个孩子面前,故意提高了声音问她:“你今年几岁了?父母是做什么活计的?” 场上众人的注意力立即随着陈牙婆的问话转移到了这个孩子身上,别人家的事情看个热闹罢了,自家的事情才是真的要紧。 问完一圈,陈牙婆朝着凉棚方向挥了挥手,叫那些父母把自己的孩儿领回去,又逐一问起他们,这些孩子在家学过甚么营生,针线的手艺如何,可曾读过书学过字之类。 做父母的自是都拣好的说了,孩子都还小,只有六七岁的样子,哪里会甚么针线,读书写字更是不会,就只说在家也帮着收拾碗筷晾晒衣服这些。 到了顾家娘子面前,她昂首挺胸环顾了一圈左右,见旁人都在望着她,得意洋洋地说:“我家女儿自幼就学了女红。” 本以为会落的几句表扬,陈牙婆只淡淡地哦了一声,就又问起下一户人家。见陈牙婆行的远了,顾货郎拽了拽娘子的袖子,小声说:“李府上有专门的针线娘子的,丫鬟会点针线,实在是算不得甚么的。” 顾家娘子悻悻地看了一眼陈牙婆,心中暗骂,老虔婆,不算甚么你还要问。 陈牙婆问了一圈下来,心里大致有数,又去了几个娇生惯养的,留下的约莫二十个丫头,其他没选上的人就叫领了孩子回家了。 顾家三女因为年纪太小,被陈牙婆婉言拒绝掉了,大女留了下来,在这二十个丫头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伶俐角色了,顾家娘子失望之余也觉得安慰,这趟总算没有白来,心里已经开始计算起大女的卖身银子大概有多少了。 众人又等了一会儿,李府的管事乘着小轿来了,他穿着一身青布褂子,一双黑色布鞋,长了一双倒八字的眉毛,配上两撇小胡子,看着慈眉善目,面上一直带笑。 他一进来先是对着场上的众位乡亲拱了拱手,接着对陈牙婆点了点头,陈牙婆忙迎了上去,指着那些孩子说:“这些是府上点名要的二十个丫鬟,麻烦李管事带回去给夫人过过目,若是有不妥当的,送回来就是。” 李管事一双眼睛只看着陈牙婆,笑的越发和蔼:“陈嬷嬷跟咱们府上合作这么多年了,怎么会错?来人,把这些丫鬟带回去。” 陈牙婆心微微一沉,面上却不显,平静的吩咐道:“徒儿,你帮他们一把。”又对李管事笑道:“我那掌着灶房的老姐姐跟我抱怨许多次了,她们那里人都年纪大了,手脚不利落,叫我寻几个伶俐的小丫鬟送去,府里这几次添人却都没有灶上的名额。” 新书第一个月,求疼爱,求推荐票票,不定时加更,=。=(未完待续) 第六章 李府的丫鬟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一边说着,陈牙婆抓住顾二的小胳膊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笑的一脸花对着李管事说:“这孩子长的有点上不了台面,好在吃苦耐劳手脚麻利的,送到灶上正好,唔,工钱也可以少算些,就一个月二十个大钱吧。” 顾家娘子反应过来,正要叫着工钱太少,顾货郎死死拉住她,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音量呵斥她说:“难道你要领她回家吃白饭?”顾家娘子立刻做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低头傍在了顾货郎身边。 李管事沉吟了一下,这陈牙婆以后还要打交道,卖她一个薄面并无不可,况且出来前,管灶房的那个老婆子确实嘱咐了自己,叫给她带一个合用的小丫鬟回去。 他没有象先前一样也不查看鸡崽直接点头,这次,他弯下腰,抓起顾二的手,见指肚和掌心都磨出了一层老茧,放下顾二的手,捏了捏顾二的两个胳膊,虽然瘦小,却很结实,不禁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陈牙婆拿出准备好的身契,先让那二十一个女孩的父母按了手印,又拿给了李管事,李管事大致翻看了下,见没有甚么纰漏,大方地拿出印章盖了上去,这二十一个女孩签的都是十年契,十年后,李府会放她们出来各自回家。 陈牙婆和那些被选中女孩的父母一直送着李管事到了门外,见门口停了两辆马车,外面看去,车厢很宽阔,车板是用结实的松木拼接成的,车板外刷了一层锃亮的黑漆,这是大户人家外出时专门给下人乘坐的马车,有个专门的名字叫做从车。 车门是从侧面开的,开了车门,里面三排长木凳,中间那排木凳比靠车厢的两排要宽上许多,一共可以坐四排下人。 每辆车上都有个婆子照应着,一辆车上了十个小丫鬟还很松快,小丫鬟们以前哪里坐过车,一个个睁大眼睛打量个不停,摸了摸身下的板凳,又摸摸车壁。 正新鲜的时候,马车骤然开动,立刻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接着啪啪两声脆响,离看车婆子最近的两个女孩每人被扇了一个巴掌。 所有的丫头都吓得瑟瑟发抖,相互挤在了一起,惊恐地看着那个看车的婆子,被打的女孩脸上一片红肿,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那婆子又厉声道:“哭甚么哭,死了爹还是死了娘?就算是死了亲爹亲娘,在主子面前也得给我笑!” 那女孩两只眼睛呆滞地看着那婆子,泪水被活活地吓了回去。 看车婆子环视了一圈女孩们,冷酷地说:“谁再大声喧哗,我就把她踢下去,你们这群没有规矩的东西,等回了府再好好收拾你们。” 小丫鬟们都被吓得不敢吭声,马车在一片寂静中向着李府缓缓开去。 送走了那些女孩们的父母,约定每月一号来领取各自孩子的工钱,陈牙婆站在院子里,看着几个徒弟收拾院子。张牙子规规矩矩地站在她后面。 他见陈牙婆嘴唇紧抿,嘴角下耷,像是不高兴的样子,心里犯着嘀咕,这二十一个丫头,每个人每月都可以抽取十文的佣钱,若是将来她们进了等,月钱涨了,师傅拿的更多,怎么还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他嘀嘀咕咕的声音被陈牙婆听到,回过身来狠狠瞪了他一眼,张牙子立刻低下头。陈牙婆见他这副样子,心里气消了一半,低声说:“你可知前些日子李府大少奶奶有喜,大夫人忙不过来,老夫人就叫四夫人帮着理家,谁知四夫人插了不少亲戚近来。” 张牙子插口道:“是不是上次那个管采买下人的?嫌咱们收的佣金高,自己亲自跑腿去买卖的,结果买了几个粗手粗脚的,打坏了夫人小姐们不少东西?” 陈牙婆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记这种事情倒是挺上心的。”张牙子满脸通红,陈牙婆也不忍过多苛责于他,接着说:“后来老太太知道了,也没说什么,就是不让四夫人管家了,又把这个李管事调了上来。” 她哼了一声,方说:“这李管事倒是个会做人的,拿着咱们的孝敬,却不肯担责任。你没看方才他看都不看那些鸡崽就签了身契?若是夫人们有什么不满意的,就全推到咱们身上了。” 张牙子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可是那个师傅求情额外被收了的丫鬟,不是被李管事看了又看吗?他随即不解地问了出来。 陈牙婆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我那老姐姐可不是好糊弄的,若是弄个不顶事儿的,有他好果子吃。” 马车在李府的后门停下了,小丫鬟们依序下了马车,见门口候着几个婆子,其中一个长的虎背熊腰的,比旁人高了一个头,气势汹汹地站在后门正中,一手还提了把菜刀,让人一眼就注意到了她,其他几个婆子都被她挤到了后门两旁。 那两个跟车婆子下了车,一眼看到那高头大马的婆子,立刻端了笑脸上前寒暄:“贺妈妈怎么亲自出来了?” 贺妈妈拿着菜刀的手一挥,指着站成一堆的小丫鬟们,喝问道:“那些就是新进府的丫鬟吗?” 两个跟车婆子脸上一变,两人好歹也是这府中有头脸的婆子,夫人们的得力手下,这贺妈妈竟然丝毫不买她们的面子,两个人却也无可奈何,贺妈妈的身份在这李府实在是一霸。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口齿伶俐地那个上前一步,和气地解释说:“这次进府一共二十一个丫鬟,只是怎么分配在买入前都决定好了的……” 她一肚子的伶俐话都被贺妈妈那把银光闪闪的菜刀逼了回去,噤若寒蝉地退到了一边,和其他几个婆子交换了一下视线,决定还是袖手旁观的好。 贺妈妈大步上前,一把菜刀在手里横端着,真是威风凛凛,一群小丫鬟们吓得双腿打颤,在她们眼中,那两个婆子已经称得上是恶人了,这个贺妈妈,连恶人都骇怕,那不是恶鬼了?!(未完待续) 第七章 做个丫鬟也被人嫌弃 顾二平日里被顾家娘子打骂已是家常便饭,看着贺大娘并不象旁人那样害怕。近看之下,这贺大娘鬓角花白,生的五官很是端正,只不笑的时候一双眼睛睁得牛眼般大,有些唬人罢了。 贺大娘逐一看过小丫头的容貌,遇到长的出挑的,啧啧两声,看到顾二时,头一偏,一下就略了过去。 片刻功夫,她已经把这一群小丫鬟们打量个遍,她一手掐腰,一手挥舞着菜刀在小丫鬟们里点了几下,对着门边的几个婆子嚷道:“这几个长的还算凑合的就给我了……” 那几个婆子一看,贺大娘挑的那几个果然是这一群小丫鬟里长的最出色的几个,心里不满,又不敢应下来,几个婆子你推推我,我推推你,谁也不肯出头。 贺大娘不耐烦了,正要亲自动手,捉了这几个小丫鬟回去,李管事的轿子到了,几个婆子见来了救兵,一起扑上前,三言两语说清了原委。 李管事暗恼,你们都不敢惹这个祖宗,就叫他去当出头鸟么?幸好早有准备。他抖了抖袖子,上前先给贺大娘见了个礼,贺大娘不买他的账,啐了一口,骂道:“李小子,你出门前,大娘我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叫你给我捎几个丫鬟回来,若是这次还没有,你就去我那里洗碗吧!” 李管事丝毫不恼,陪笑道:“这次特意给大娘选了个聪明伶俐的丫头,一人就顶了三人,那几个不成器的,大娘就不要带回去给自己添麻烦了。” 贺大娘听他这么一说,脸上就缓和了些,指着顾怜花说:“是这个么?”李管事笑着摇了摇头。 贺大娘又指着另外一个看着乖巧伶俐的问:“是她么?”李管事依旧笑着摇了摇头。 贺大娘又点了两三个,都被李管事给否了,她脸上就有些不耐烦起来,李管事忙拉过顾二说:“就是这个丫头。” 一堆打扮齐整的小丫鬟里,破破烂烂的顾二尤其惹眼,几个婆子忍不住扑哧一笑,随即见到贺大娘脸色不愉,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贺大娘这次把顾二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见她满头稀疏的黄毛,一双眼睛畏缩地不敢看人,两只红肿不堪的手紧张地扭着衣服,一甩头,扭身就走。 见贺大娘向门口走来,门边的几个婆子忙向外闪了闪,把一道大门都给她让了出来。 贺大娘进门的时候,脚顿了一顿,侧身举起菜刀对着那几个婆子逐一点了一遍,粗声说:“这个小丫鬟你们给我好生调教了,若是不能叫我满意,你们就来给我刷锅洗碗倒泔水。” 这几个婆子哪里说的出个不字来,都想着把这个瘟神送走,调教小丫鬟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赶紧一起应了声。 贺大娘哼了一声,那占据了半扇大门的身影闪进了门里,几个婆子张望了几眼,见她铁塔般的背影消失在了园子里,不约而同地呼出了一口长气。 这些小丫鬟在被送到各房各院服侍主子们以前,还要粗略地调教一番,教些基本的礼仪和规矩,省的不懂事犯了忌讳惹得主子们不快。 几个婆子跟在旁边,小丫鬟们排着队依次走进了李府之中,婆子们的口中不时传出低声的训斥:“抬起头,肩膀不要乱晃。”“步子迈小点。”“别东张西望,盯着脚下。” 小丫鬟们光听婆子们的指挥了,顾不上看看这偌大的李府是什么样子的,等她们停下了脚步,发现到了一个小院落里,进了正中的堂屋,二十一个小丫鬟把不大的房间挤得满满的,四个婆子坐在了前面。 这四个婆子穿的衣服款式颜色都不一样,正中两个婆子,一个穿着暗红色双襟对开长坎肩的,下巴尖尖,眼睛有些倒三角的率先开了口:“不管你们原来是谁家的女儿,到了这里,就都是李府的丫鬟,咱们府上规矩多。” 说到这里,她停了一下,环视了一圈小丫鬟们,见她们眼睛睁得大大的,聚精会神地听自己讲话,心中满意,接着说:“这几日里,就由我和这边的三个嬷嬷教你们规矩,教会了规矩,若是有人还犯错,就别怪嬷嬷我不讲情面了。” 说着,她先指着自己介绍说:“我夫家姓张,叫我张嬷嬷就好。”接着指着她右手边的穿着湖绿色小袄的,长了一双细眉,脸圆圆的妇人说:“这个是陈嬷嬷。” 又分别指着坐在她下首和坐在陈婆子下首的两个婆子介绍说:“这个是胡嬷嬷,那个是郑嬷嬷。” 看的出来,管事的四个婆子里以张嬷嬷和陈嬷嬷为主。 她说完,和气的陈嬷嬷笑着开口道:“你们运气好,这次主要是几个小主子身边少了人手,若是你们表现的好,咱们就推荐你们去伺候小主子,伺候好了主子,将来提了三等丫鬟,甚至二等,一等,都是有可能的,一等丫鬟的月例可是一两银子,比咱们这些婆子还多。” 见被张婆子吓得脸色发白的小姑娘们脸上有了血色,张婆子和陈婆子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笑,这两个人一个唱了白脸,一个唱了红脸,刚一照面,就把一众小丫鬟们死死控制住了。 婆子们又把这些小丫鬟们分成了四队,一人领了一队,先安排好了住宿,堂屋旁边四间厢房,一间住上五个小丫鬟和一个婆子。 这些婆子有家有业的,这么陪着住几日主要是看看有没有睡相不雅的,像是带着呓语打鼾之类的毛病的是万万不能往主子房里送的。 婆子们把小丫鬟领到厢房,吩咐道:“你们先自己排好铺位,歇息一下,等下会喊你们开饭。”说完,转身出去安排饭食了。 顾二和几个小丫鬟一起被分到了东边的厢房里,房间里除了一张大炕,就是一个狭窄的走人的过道了,炕上摆了一排的铺盖,叠的整整齐齐。 几个小丫鬟互相看看,个子最高的一个率先说:“我就住南边吧。”说着脱了鞋子,上去一坐,算是占了铺位。(未完待续) 第八章 小丫鬟也要踩上一脚 补昨天的,停电,没发上来,晚点还有一更,如果不停电的话。 其他几个才反应过来,立刻你争我抢地脱了鞋子爬上炕,闹哄哄半天,总算占妥了铺位。顾二怯生生地看着她们,见四人都妥当了,只有最北边的铺位还空着,她脱了草鞋就要上炕。 旁边圆脸的女孩眼睛一翻,不高兴的把腿一横,挡在了顾二面前,恼道:“你不要睡在这里,我不要挨着你睡。” 她偏过头,对着旁边的顾怜花说:“她是你妹妹,我和你换个位置,你挨着她睡。” 顾怜花不乐意了,她白了顾二一眼,大声说:“我妹妹在家里了,她才不是我妹妹,我不和你换。” 那圆脸的女孩也不高兴了,她把站在炕边的顾二向外一推,蛮横地说:“反正不许你睡在这里。” 其他几个女孩也都不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都很明显的表示了,这里也不欢迎顾二,不要挨着她睡。 其实顾二穿的破破烂烂,人还是很干净的,每天都自己打了水洗干净头面,晚上也都有洗脚的,顾家娘子很有洁癖,又怕顾二脏的生了虱子累了大女和三女,常常督促她洗头。 顾二手足无措地站在地上,不知道如何是好,她倒是想把被褥搬到地上去睡,就怕嬷嬷回来不让,李府的被子看上去又白又软,谁也舍不得铺到地上去吧。 出去排饭的陈嬷嬷回来了,见顾二还站在地上,炕上几个小姑娘都气鼓鼓的,她脸一沉,骂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人家隔壁的六个丫头,还少了一副被褥都已经排好了位置。” 炕上的几个丫头立刻都受了委屈的样子,隔壁也没有顾二这样的极品,大家当然都是和和睦睦的了。 陈嬷嬷见她们这么不懂事,更不高兴了,她见自己的被褥正好放在中间,就动手搬到了北边的第二个位置,让其他的女孩们依次串了一个铺位,这样只有她挨着顾二睡了。 见状,其他几个小丫鬟都松了一口气,陈嬷嬷却又淡淡地说:“你们几个今天晚上都不许吃饭,给我在屋子里呆着不许出门。” 这个陈婆子刚才和小丫鬟们说话的时候一直和和气气的,她们还庆幸分到了这么和蔼的陈嬷嬷手下,没想到陈婆子翻起脸来雷厉风行,平平静静的样子更让人害怕。 陈婆子出了房门,几个小丫头清楚地听到咔嚓一声,知道门已经被锁上了,大家刚挨了训,都不敢开口,屋子里一片安静。 顾二怯怯地抬起眼睛,见她们都没看自己,大着胆子爬上了最北边的铺位,小丫鬟们的铺盖都是一个样式,蓝色小碎花的褥子和同样花色的被面。 顾二伸出手摸了摸,又柔又软,小心翼翼地抬起被子一角搭到了腿上,真轻啊,她把脸埋在了被子里,一股清香似有若无,顾二心里实在欢喜,长这么大还没盖过这么好的被子。 她用手摸了又摸,怎么也摸不够,以前在家就常常挨饿,此时她光顾着被子,肚子传来的饥饿感被她完全忽略了。 外面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说话声,婆子们唤了几个小丫鬟把饭抬了回来,小丫鬟们叽叽喳喳地出去,盛饭舀汤,菜香米香从窗户缝,门缝,无孔不入的钻了进来。 屋子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咕咕声,外面传来了小丫鬟们嘀嘀咕咕说话的声音,像是故意说给她们听的一样:“李府的伙食真好啊,竟然有白米饭吃。”“菜里也舍得放油。”“就是就是,你们看,居然还有肉呢。” 霸占了屋子最好的位置的那个高个女孩憋了一肚子气,抱怨说:“都怪你们,谁也不肯让一下,看吧,人家吃饭了,咱们只能闻味儿。” 圆脸的丫头也不是个善茬,马上接口说:“你先占了最好的位置,当然无所谓了,你怎么不把你的铺位让出来?” 两个女孩中间隔了另外两个狠狠瞪着对方,顾怜花插口说:“要怪就怪顾二,谁叫咱们倒霉,和她一个屋子了。”说着,还白了顾二一眼。 她旁边的瓜子脸,一弯秀眉的女孩听了,问道:“顾二?难道你叫顾大么?” 顾大,顾二,一屋子女孩都低声笑了起来,顾怜花白了她一眼,傲骄地说:“我叫顾怜花,我妹妹叫顾惜玉,她是没有名字的。” 几个女孩反倒有些同情起顾二来了,自己家里虽然穷些,好歹父母也是给起了名字的,家里的狗儿,猫儿,也都是有名字的,叫着阿黄,阿花什么的。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瓜子脸的女孩脆生生地说:“我叫韩满娘。” 高个子的那个声音有些粗,直接说:“我家姓王,兄弟多,爹娘就直接叫我小妹,后来叫着叫着成大名了。” 那个圆脸的扑哧一笑,说:“那咱们以后不都成你姐姐了?”她这一打趣,女孩子们间的气氛缓和了不少,王小妹也不生气,反问说:“那你叫什么?” 圆脸的女孩抬起头,一双眼睛闪闪发亮,“我娘说我生的像是花儿一样,所以叫我花儿,全名是黄花儿。” 韩满娘一听,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里想,这名字把家里猫狗的都凑在一起了。黄花儿不满地看着她,质问说:“笑什么,我名字多好听,何况还有人没名字呢。“ 韩满娘是个机灵的,拉着黄花儿笑着说:“我哪里笑话你了,只是想着,你的名字和顾怜花的还挺配的。” 一旁的顾二听着她们玩笑,一双眼里满是羡慕,每个人的名字都那么好听,都是爹娘给取的。 几个女孩又论了序齿,个子最高的王小妹年纪居然最小,韩满娘最大,顾怜花次之,黄花儿第三,她很是得意地看了眼王小妹,四人就约了以后姐妹相称,团结起来,不要再被嬷嬷罚了,至于长的见不得人的顾二,被她们有意无意的忽略了。 这时候天色黑了下来,几个女孩子躺了下来,小声说着以前从老人那里听过的传说故事,时不时地笑做一团。(未完待续) 第九章 四个馒头五个妞有人要挨饿 韩满娘绘声绘色地讲了一个穷书生偶遇富家千金的故事。 黄花儿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头枕在手上,问道:“真的么?后来那个小姐就嫁给了穷书生了么?” 韩满娘平躺在床上,侧过身看着黄花儿,眼睛亮亮地说:“自然是真的了,后来那书生进京赶考,中了状元呢。” “谁中了状元啊?”随着这句话,房门被打开了,陈婆子手里端着一盏油灯闪了进来。 女孩子们听到陈婆子说话,马上就闭上了嘴巴,几个女孩子一起怯怯地向她望去,昏黄的灯光里,陈婆子的圆脸犹如满月,白皙白嫩,她望着几个女孩子笑道:“都饿了吧,我给你们拿了几个馍馍。” 说着,陈婆子把油灯放在了窗台上,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放到炕上,解开,露出了里面白白胖胖的四个大馒头。 黄花儿脑子转的很快,这里五个人只有四个馒头,她立刻手脚麻利地抓了一个在手,咬了一口才说:“我最耐不住饿了。” 其他三个看的比她还要明白一些,王小妹犹豫了一下,也伸手抓了个馒头,拿在手里却没有吃,看着其他几个女孩子和剩下的两个馒头。 顾怜花和韩满娘对望一眼,韩满娘拿起一个馒头,一分为二,递给了顾怜花一半,笑着说:“我和顾妹妹胃口小,合吃一个就够了,剩下那个就留给顾二吧。” 顾怜花接过半个馒头,咬了一小口,笑着说:“这馒头做的可真宣。” 看得分明的陈婆子心里暗叹,这韩满娘和顾怜花两个真是会做人的。尤其那个韩满娘,一张嘴就让陈婆子知道了,她们可以在领导面前表现的很团结,但是也很委婉地表达了她们对顾二的不满。 韩满娘直接唤作顾二,说明她们不当顾二是自己人。又称呼顾怜花做顾妹妹,也不问顾怜花一声就做了决定,顾怜花居然能配合的天衣无缝,可见也是个心思敏捷的。 那个王小妹是个实在人,不愿意当出头鸟,随波逐流,自己有了保障后,还担心其他人。 至于黄花儿,有点聪明过头了,做的事情带着一股傻气,又自私,实在是不讨人喜欢。 陈婆子把几个小丫鬟看个通透,转头看见顾二一双眼睛偷偷瞄着剩下的馒头,咽了一口口水,却畏畏缩缩不敢动手,立时就有些恼了,这个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饿着她一顿算了。 陈婆子把那最后一个馒头重新包了起来,淡淡地说:“晚了,都睡吧。”说完,凑到了油灯前,使劲一吹,一口长气熄了油灯。 几个小丫鬟听着陈婆子悉悉索索地脱了外衣,摸进了她那床厚了一倍的被子里,各怀心思。 黄花儿大是后悔,早知道这四个馒头都是给她们四个的,就不那么早下手了,反正一人一个的,让让别人还显得她谦逊。 王小妹心想,她吃这么一个馒头刚刚好,韩满娘和顾怜花肯定没有吃饱吧,那顾二肯定更饿了。 韩满娘看出来陈婆子开始是想让她们分着吃馒头的,只是大家讨厌顾二,谁也不想和她分着吃,若是让她单独拿了一个,其他人又不乐意。王小妹和黄花儿都忘了她们开始为什么挨罚了,还好顾怜花记得,只是,陈婆子为什么又不给顾二吃了呢? 对了,顾二那副样子,真是人见人厌,陈嬷嬷定然也不喜欢,得了结论,韩满娘很快睡着了。 睡的最快的却是顾怜花,她不在乎自己吃了多少,只要顾二没吃到,她就很开心。 顾二很饿,被子里小身子缩成了一个团,抱住肚子,她并不觉得委屈,以前就经常被顾家娘子用各种借口罚掉伙食,饿着饿着也就习惯了。而且这床小蓝花被子盖着又软又轻,今天大概不会被冻醒了,睡吧,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她心里念着,慢慢地,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顾二最先醒了,她习惯性的就要掀开被子下床,摸到柔软的被面时,记忆潮水般涌来,对了,这里是李府,不是顾家。 顾二正要躺回去,突觉得有些不对,右手边怎么空荡荡的,屋子里还黑着,顾二大着胆子伸出手去轻轻探了探,果然是空的,陈婆子已经起了。 顾二一时有些慌乱,以前有几次,顾家娘子起的比她早了,不但罚了早饭,还要狠狠打骂一顿,以后几天也会一直碎碎念,说她懒惰不知道起早分担家事。 她顾不得其他,一个骨碌爬了起来,轻手轻脚的穿好衣服,溜下了床,又套上自己那双草鞋,无声无息地推开了房门。 外面月亮还挂着,泄下无数银光,照的小院子里朦朦胧胧,顾二一眼看到四个婆子安静地立在院子里,见她出来了,陈婆子脸上显出几分喜色,食指竖起,比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顾二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轻轻合上房门,蹑手蹑脚地到了几个婆子跟前,陈婆子拉过她,从怀里摸出油纸包递给顾二,压低了声音说:“吃吧。” 顾二有些局促地抬头看了眼陈婆子,见她脸上显出几分不耐,忙伸手接过油纸包,小心地打开,却是昨天那个又大又白的馒头,她吞了口口水,昨天见同屋的几个女孩吃的时候,她就馋的不行,但是根据以往经验,若是顾家娘子不肯给,她要了,那就是一顿打骂。 顾二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馒头,宣软的馒头到了嘴巴里,在舌尖化出丝丝甜味,直达五脏六腑,顾二小口小口的吃着,吃到一半,她把馒头又用油纸包了起来,一旁的张婆子见了,问道:“吃饱了?” 顾二先是摇摇头,又接着点了点头,战战兢兢地说:“我,我想留着慢慢吃。” 陈婆子脸一黑,这小丫鬟真是跌份,她一把抢过那个油纸包,训斥顾二说:“咱们李府还会饿着你不成,还留着慢慢吃,你等荒年呢?!”(未完待续) 第十章 小丫鬟的第一课起晚了会杯具 顾二被陈婆子抢白了两句,脖子缩进了两肩之中,眼睛盯着地面,嘴唇嗫嗫的动了两下,最后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张婆子暗自称奇,这个陈婆子向来端着张笑脸的,一直被大夫人倚重,老太太那里也常夸奖她稳重能干,今日里怎么对这个小丫鬟一下就上了火。 她又打量了两眼顾二,见顾二的头几乎要垂到了胸口,心道,难怪陈婆子来气,这么个畏头畏尾的,也确实上不了台面。 转头对陈婆子好言相劝道:“你也不用跟她置气,反正就这么几天,几天后就跟那个煞星一起了。”说到煞星两个字时,故意压低了音量,只有她和陈婆子两个人听到,陈婆子果然面上一松,两个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视线。 胡婆子和郑婆子站在二人身后,听不清两个人说话,胡婆子和郑婆子对视一眼,撇了撇嘴巴。 李府等级森严,连婆子也是分了三六等的,像是陈婆子和张婆子,夫家得力,自己在夫人面前也是说的上话的,又是家生的奴婢,就是一等婆子;像是胡婆子和郑婆子这样,奔着主家的发达,一家来投的,只是听差的货,将将算是三等婆子。 自从被主家派来管教这一群小丫鬟后,陈婆子和张婆子二人之间有商有量,对胡婆子和郑婆子不过是吩咐一句罢了,彼此之间,话也不会多说一句的。 天边微微发白的时候,最东边的厢房门吱嘎一声,一个小丫鬟蓬头垢面的出来,一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边打了个呵欠,两只眼皮耷拉到了眼睛上,看那样子,明显是还没有睡醒。 张婆子喉咙里提气,使劲咳了一声,那个小丫鬟闻得声音,抬起头一看,四个婆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旁边只有一个缩头缩脑的顾二。 她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呆站在原地,傻傻地盯着四个婆子。 见小丫鬟这副呆样,陈婆子对着张婆子温和地笑道:“时辰也不早了,把她们都叫起来吧?”张婆子对她这样咨询自己感到很满意,两个人身份地位都差不多,但这个陈婆子事事让自己先,给足了张婆子面子,怪不得夫人也高看她一眼。 张婆子脸色柔和下来,应道:“就按姐姐说的办吧。”称呼之间已经是姐妹相称,显见是因了这个差事交了个同盟。 跑腿办事自然是交给胡婆子和郑婆子去办,加上顾二和最先出来的那个小丫鬟,正好一个人一间屋子。 一阵混乱后,十几个小丫鬟总算穿戴整齐地出来了。 把顾二唤出来,叫其他的小丫鬟们站成了两排,张婆子板着脸,一手指着东边,大声骂道:“你们这群不要脸的,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不起床?等着主子叫你们起床呢?” 一群小丫鬟们被她骂的抬不起头,张婆子口里难听的话一串串地冒了出来:“供你们吃,供你们穿,你们就真的来享福了?你们出来是做奴婢的!咱们府里主人宽厚,就真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了不成?别忘了自己的本分,丫鬟,就得有丫鬟的样子!” 张婆子见一众小丫鬟被她唬的面色惨白,缓了一缓,陈婆子及时地插话唱起了白脸,她说话慢声慢气的,很是温和:“咱们府上老太爷定的规矩,小姐少爷们天还没亮就得起身,微亮就得到学堂了。你们要是比小姐少爷们起的还晚,那成什么样子呢?” 张婆子见小丫鬟们脸上露出了些悔意,喝道:“把手伸出来,” 小丫鬟们谁在家里没挨过打,都知道要挨板子了,也不能不把手伸出来,双手平平地摊在了张婆子面前。 张婆子扫了一眼,站到了队伍的东边,从袖里摸出了一把戒尺,很有经验地用左手抓住头上那个小丫鬟的左手,右手抓住戒尺狠狠地拍了下去,啪的一声,小丫鬟的手上显出一条青印,迅速地红肿起来。 接着张婆子却把戒尺放在了她右手手心里,命令道:“照着我这个劲道,打你下一个人的左手,然后把戒尺给她,一个一个打下去。” 陈婆子一旁冷眼旁观,对张婆子敬佩有加,这些小丫鬟将来肯定会出几个一等丫鬟,谁知道会不会有成了夫人小姐们的亲信的,如果记了仇,随便搬搬舌根,就有她们好果子吃了。何况,说不准还有被老爷少爷收了房的,那就是半个主子了。 叫小丫鬟们互相击打手心,这账就算不到婆子们头上,张婆子亲自下手那个陈婆子也留意了,是最先出来的那个丫鬟,看着有些呆,长的也一般,估摸着也不会有什么前途的。 那小丫鬟被张婆子打的狠了,打下一个女孩的时候自然就没有留手,使足了全身力气抡了一圈,那女孩子当场捧着手腕就哭了出来。 张婆子瞪了她一眼,立刻就收了声,抽噎着抓着戒尺向下一个同伴发泄了,就这样一圈下来,小丫鬟们一个个梨花带泪的,看上去十分可怜,却怨不得旁人,谁叫她们都挨了打,也打了别人呢?! 也有那么几个会做人的,自己受了痛,打别人的时候却收了三分力道,这几个伶俐的,陈婆子暗暗记下了,其中就有韩满娘和顾怜花。 第一个挨打的丫鬟长了张大饼脸,五官不突出,看上去有些呆,见顾二站在婆子身边,没有挨打,自以为是地站了出来,质问道:“为什么她没有挨打?” 话音刚落,右手又被张婆子抓起,狠狠抡了一戒尺,张婆子怒目圆睁,骂道:“你这是什么口气?质问谁呢?遇见比你品级高的要自称奴婢,懂不懂?!” 那个丫鬟两只手俱都红肿,疼的她面皮抽搐,吃了打聪明了些,老老实实地退了回去。 见到顾二没有挨打,最不忿的是顾怜花,她见有人问了出来,心里高兴着,没想到是个憨货。顾怜花方才打的是黄花儿,手下容情了的,她自己不出头,就撺掇着黄花儿去问,黄花儿吃了她的人情,不好拒绝她,但也小声地说:“你自己的妹妹,你怎么不去问?”(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说人闲话要小心身后有耳朵 顾怜花为难地看了她一眼,也很小声的说:“就因为是我妹妹,我才不能问啊。” 黄花儿一想,也是,她自认是个聪明伶俐的,就举手站了出来,先行了个万福给几个婆子,见张婆子没有发怒,有条有理的说:“奴婢挨打自认理亏,多谢几个嬷嬷的教导了,只是,”她话锋一转,指着顾二问道:“请问嬷嬷,她为甚么没有挨打?” 陈嬷嬷嘴角微微扬起,脸上挂了浅笑没有说话,这个黄花儿自以为聪明,老是做蠢事,被人当了枪使还沾沾自喜。这样的人她见的多了,最后要么被卖了,要么做一辈子的粗使丫鬟,在心里暗暗地把黄花儿归到了没有前途的一档。 张婆子白了黄花儿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她起的时辰还算早,自然不用挨打。” 立刻,所有小丫鬟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顾二身上,和顾二同房间的几个最是尴尬,顾二既然起来了,为什么不叫上她们一声?不由同时在心里记恨上了顾二。 叫顾二归了队,张婆子又来了个总结陈词:“以后自己记着时辰,哪个会来叫你们起床,别再让人笑话了。若是再出这种事情,可别说是我们调教出来的丫鬟。” 打一巴掌就要给个甜枣,要不然小丫鬟们士气低落也不利于接下来的各项思想改造工作的展开。 陈婆子惯于做好人,她笑着上前一步,宣布道:“等下咱们吃了早饭,就发新衣服。” 小丫鬟们脸上立刻现出了欢欣鼓舞的样子,新衣服啊,那个姐儿不爱俏,七八岁的小丫鬟们已经懂得打扮自己,在家里的时候,过年能扯上块花布,做上一身新衣服就很不错了,没想到刚进李府,就会发新衣服。 片刻功夫,就有四个粗使婆子抬了两桶小米粥和两簸箕窝窝来,张婆子清点了数目,叫胡婆子和郑婆子给小丫鬟们打饭,自己和陈婆子去领小丫鬟们的新制服。 小丫鬟们一人领了一个大碗,排好队,轮流领了粥和窝窝,回到自己屋子里吃去了,胡婆子和郑婆子懒洋洋地站在一起,见小丫鬟们都回了屋子,开始说起了闲话。 胡婆子家里的老汉是个好吃懒做的,整日里游手好闲,败光了家产后,只得带着一家来投了李府,可惜不争气,不得主家倚重,在这李府之中,就是个有头脸的婆子都敢对她喝三幺四,心里一直憋着一股子的怨气、 郑婆子本是这李府的家生子,只是自幼爹娘生病去了,被婶婶收养,女儿该学的一样没学,她婶婶好搬弄是非的本事学了个十成十,后来被主子配了个小厮,也就凑合着过了。 郑婆子和胡婆子,一个爱说,一个想听,两个人头一凑就开始嘀咕上了,郑婆子眉毛一挑,三角眼斜了斜,低声说:“你别看那陈嬷嬷一副端庄气派的样子,当年她可是靠爬上了大爷的床才有今天的。” 胡婆子眼睛瞬间睁大了,真八卦,真狗血,她马上表示不相信:“怎么会?若是被大爷收了,还能嫁人么?我听说她男人可是在外面管着个庄子的。” 郑婆子嘴角两边同时向下坠了坠,不以为然的说:“大爷那次喝醉了,把她当成大夫人了,结果事后又不想认账,大夫人怜惜她,才给她指了门婚事,可怜她男人,老婆还没过门就戴了绿帽子。” 胡婆子刚见到陈婆子的时候,就很讨厌她,大家年纪差不多,为什么她就看上去年轻许多,夫家也得力,在这边给主子办事,自家里有着两进的院子,家里也用着两个小丫鬟,说是下人,回家还不是过着奶奶的日子。 今天听了郑婆子的八卦,胡婆子心里一下子平衡许多,她随即想到了那个不假辞色的张婆子,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个张嬷嬷呢,都说她家教好,儿子给三少爷做伴读,二夫人说了,若是先生说是个读书的料子,就开了恩,给她儿子除了籍,叫他去赶考呢。” 郑婆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土烟熏黄了的牙齿,瓮声瓮气地说:“她和婆婆关系不好,上次她婆婆来府里找她,要钱买米,两个人撕吧着头发在府里滚来滚去,大家都看见了,背地里谁不笑话她。” 接着郑婆子又凑近了点,嘴巴里呼出的臭气差点没把胡婆子熏晕过去,神神秘秘地说:“就是因为那次失了脸皮,下面的丫鬟都不听她管了,大夫人才打发她来这里调教小丫鬟。” 胡婆子一脸的恍然大悟,张婆子几日累积下来的威严在她心里瞬间轰塌,正要发表些个人看法,陈婆子略带不满地声音传来:“你在这里做什么?还没吃早饭吗?” 胡婆子和郑婆子一起转了身,见离二人三步处,顾二手里捧着个空碗,怯生生地站在那里。 两个人老脸登时就挂不住了,这个小丫鬟怎么回事儿,站在这里多久了?听到了多少了?要打饭怎么不说一声? 还是郑婆子老道些,估计以前背后说人闲话的时候没少被人当场抓住,她见张婆子和陈婆子两个人只是站在院门处,身旁跟了几个大丫鬟,知道至少这两个人是没有听到她们方才说了什么,至于顾二,说不得只好用些手段叫她闭嘴了。 顾二也实在是委屈,她同屋的几个恼她没有叫大家起床,拿碗筷的时候故意多拿了一套,顾二又习惯了最后一个吃饭,等小丫鬟们各自捧了饭碗回房间,她才发现没有碗筷了。 她也不敢找婆子们要碗,等回到房间里,其他几个当着她的面吃的喷香,稀饭喝的呼噜呼噜,咬一口窝窝还抿抿嘴巴,故意馋着她。等吃完了,韩满娘笑着把自己用过的碗推到了顾二面前,说:“你要是不嫌弃,就用我的碗去盛饭吧。” 韩满娘本来只是想羞辱羞辱顾二,没想到顾二还真是个实在人,真的拿了碗就出去了,看的她一愣一愣,顾怜花嗤笑道:“你别把她当成和咱们一样,是有羞耻心的,你给她什么,她都会要的。”(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领了新衣服有人欢喜有人愁 顾二端了碗站在屋子门口,见胡婆子和郑婆子正热烈地探讨着关于家庭伦理的学术问题,不敢上前打搅,绕了一圈静静地站在了两个婆子身后,想等她们讨论出结果再上前打饭。 她眼巴巴地站了半天,两个婆子越讨论越热烈,两个脑袋都要凑到了一起去,直到陈婆子一声喝叫,那两个婆子才注意到她。 胡婆子一把抢过顾二手里的碗,打了满满一勺稀饭给她,又把簸箕里最后一个窝窝塞到了她手里,没好气的说:“要打饭就到前面来,鬼鬼祟祟的站到后面做什么。” 顾二这也是习惯使然,以前在家里的时候,顾家娘子看到她就添堵,从来都不许她站到自己前面,顾二一直以来都尽量地往角落里缩,心里实在是希望所有的人都不要注意到她才好。 她怯怯地捧着碗大口大口地吃起来,陈婆子见她那副畏缩的样子就来气,用肩膀顶了她一下,喝道:“去旁边吃去,别挡路。” 后面几个大丫鬟一人手里一包衣服,跟在陈婆子旁边,见她发怒,有个生的特别白净的,眼睛很大,唇很小,笑了一笑,好看的像是五月的樱桃,劝着陈婆子说:“嬷嬷跟个小丫鬟置气什么,她刚来,还不懂府里的规矩也是正常。” 陈婆子和这个丫鬟很熟的样子,听这丫鬟一说,立刻笑着应声:“要是人人都像是环儿姑娘这样,老婆子也省了不少心了。” 环儿抿嘴一笑,连半个牙齿都没有露出来,脸上现出了两个深深的梨涡,却没有再答话。陈婆子暗叹,怪不得四爷老是惦记着从大太太那里要了她去。 胡婆子和郑婆子两个人放下手里的活计,又把小丫头们都叫了出来,几个大丫鬟把手里的包裹放在了青石板上,环儿手帕一甩,双膝微曲,对着陈婆子和张婆子拜了一拜,巧笑着带着一众丫鬟告退了。 韩满娘羡慕地看着环儿,对着顾怜花轻声说:“等我长大了,也像是那个姐姐一样就好了。” 一旁的黄花儿眼睛一翻,不以为然地说:“她那样子有什么好,还要给两个老婆子行礼。” 顾怜花嗤笑一声,低声说:“你没看到那两个嬷嬷都让过了半个身,明显是不想受她的礼。” 小丫鬟们的嘀嘀咕咕没有传到婆子们这里,陈婆子把包裹皮解开,里面露出了一水的鹅黄色的短衫小袄和同色的裤子,领边袖口用了桃绯色的料子,远远望去,颜色鲜艳很是扎眼。 小丫鬟们都伸长了脖子去看,陈婆子笑着说:“咱们府里,最低级的粗使丫鬟是冬夏两季各两套粗布衣服,今天先给你们发一身,等过几天分了地方,再发一身。” 她话一落,小姑娘们脸上就显出欢喜的颜色来,一年四身衣服呢,这还是最低级的小丫鬟,若是成了一等丫鬟,那不和小富户里的千金一样了? 小丫鬟们矜持起来,仿佛真成了大丫鬟,成了千金小姐一般,一个个扭扭捏捏地领了衣服,得了婆子的许可,回了房间换衣服。 黄花儿手脚麻利地换上了这一身明黄色的丫鬟制服,她的脸圆圆的,看上去很适合这颜色,颇有几分喜感。她换好以后,却发现同屋的几个都有些愁眉苦脸。 王小妹长的个子高,她耷拉着脸比了比袖子,还没穿上身就短了一大截,原来这批衣服大小是一样的,并不是按照个人身量来裁制的。 韩满娘的衣服放在腿上,迟迟不肯穿,黄花儿推了她一把,问道:“你怎么唉声叹气的,这衣服有什么不好?” 韩满娘撇了下嘴巴,终于动手换起了衣服,一边换,一边不高兴的说:“大家都穿一样的,有什么好的。”她顿了一下,想着方才环儿一身湖蓝色的新绸夹袄,又说:“要像方才那个姐姐才好,穿个时兴的款式,在一群大丫鬟里也是顶顶拔尖的。” 一旁的顾怜花也不满地说:“就是,看这料子和做工还没我身上的好了。” 顾二没有注意她们的谈话,痴痴迷迷地摸着手里的新衣服,新衣服啊,这可是新衣服,昨天睡了一床新被子,还第一次穿上没有补丁的衣服,今天竟然有新衣服穿了。 她把两只手在衣摆上蹭了又蹭,还是不舍得摸上新衣服,若是可以,她真想把这身衣服好好的收起来,等过年的时候再穿,每年过年,她都很羡慕顾怜花和顾惜玉姐妹有新衣服穿,顾怜花的旧衣服,顾家娘子也是不肯给她穿的,宁愿都压了箱底做了抹布。 顾怜花见她这副欢喜的样子,觉得简直在讽刺自己一样,顾怜花的好衣服换了这身不中意的,顾二的破衣服换了好衣服,自幼她就样样都比顾二好,她有的,顾二没有,她没有的,顾二更没有。 顾怜花一把从顾二手里抢过衣服,笑着对王小妹说:“我学了针线的,不如把这衣服裁下一截,给你接上吧。” 王小妹看了一眼眼泪汪汪地的顾二,顾二的盯着顾怜花手里的衣服,又不敢上前去要,眼里却落下了泪来。 韩满娘和顾怜花最是要好,这时也帮衬着说话:“就这么办吧,你看你的衣服不够长,顾二呢,人又生的瘦小,衣服肯定是肥大了,剪下一段来,你们俩个都刚好了。” 王小妹还是有些犹豫,看着自己手里这短了一大截的衣服又确实没法穿,一旁的黄花儿唯恐天下不乱地撺掇说:“顾二也同意的,是不?” 她伸出手使劲捅了捅顾二,顾二抽了抽鼻子,勉强点了点头。 顾怜花几个没有针线,黄花儿自告奋勇地去寻了婆子们,见她出了门,韩满娘暗暗啐了一口,不就想在婆子们面前表现表现吗?如果她没猜错,黄花儿肯定说是自己要给这两个姐妹修剪衣服的。 张婆子和陈婆子去了主家回话,只剩下了胡婆子和郑婆子,这两个早上那么一吓,暂时也不敢胡乱说话了。(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得罪了小人背后有冷箭 见黄花儿来寻针线,本想随便打发了,郑婆子到底心眼多些,拉住黄花儿问了几句,知道是黄花儿要动手把顾二的衣服裁了给王小妹,立时就应了下来,亲自去取了针线来。 黄花儿昂头挺胸,高举针线,回到了房中,顾怜花还抱着顾二的新衣服,接过针线,夸奖道:“花儿妹妹果然能干,一下就拿到了针线。” 顾怜花绣功差了点,裁剪上还是有几分功底,她拿起剪刀,手起刀落,咔嚓几下,把顾二那套衣衫的袖子和裤腿各自剪下一截。 拿过针线,一手持针,一手捏着线端,先是放嘴里抿了下,润湿了以后对着针眼穿了过去。 又拿过王小妹那身衣服,翻了过来,把裁下的袖子和裤腿对好,反着缝了起来。 王小妹见顾怜花神色专注,手工娴熟,担着的心稍稍放了下去。 黄花儿和韩满娘也凑近了来看,见针脚细密匀称,一起夸奖起了顾怜花。 顾怜花得了夸奖,越发卖力,额头上微微渗出了汗珠,缝了半晌,她银牙一咬,把丝线咬断,衣服翻了过来,仔细理了理,说道:“好了。” 王小妹迫不及待地拿过衣服,赶紧换上了,大小正好合身,那几道接上去的缝隙外面看了就是几条淡淡的折痕。 姐妹几人一起称赞起顾怜花手艺精湛。顾二小心地看了看她们几个脸色,见没人注意到自己,伸出手悄悄地把自己那身衣服拣了回来。 顾怜花果然手艺娴熟,这几刀剪的干净利落,一点毛边都没有,顾二再不敢耽搁,赶紧换上了。 几个小丫鬟都拾掇妥当了,外面传来了婆子的唤声,赶紧都下地穿上布鞋,笑闹着出了房门。 等她们和其他房间的小丫鬟们汇合到一起,果然就像韩满娘说的,大家穿着一样的衣服,看上去谁也不出挑。 小丫鬟们互相打量着,这一个式样的制服穿谁身上都差不多,很快就有人发现了顾二的与众不同。 小丫鬟们中响起了窃窃私语,渐渐地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顾二身上,顾二局促地向下拽了拽衣摆,一张眼惶恐地看着她们。 陈婆子很快发现了小丫鬟们中传来的骚动,她察觉所有人都向着一个方向看去,敏锐地眯着眼睛看过去,见又是顾二那个不争气的,一扭头,就想视而不见。 胡婆子和郑婆子对望一眼,郑婆子上前一步,喝骂道:“吵什么吵,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院子养了多少只鸭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小丫鬟里,随手拨拉了几个看不顺眼的,坚决果断地向着顾二行去。 到了顾二跟前,周围的小丫鬟们自动让了一步出来,顾二孤零零地站在当中,面对着一脸凶狠的郑婆子。 郑婆子一看见顾二的打扮就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哎呀呀,你这是什么衣服,小小年纪就想着卖弄风骚,可怎么得了。” 顾二身上的一套衣服,颜色款式都和别人一样,袖子却只到了两肘,裤子也将将及膝,看上去颇有些不伦不类。 郑婆子吼叫出来,张婆子和陈婆子也不能无视了,两个人一起走过来,只看了一眼,两个婆子就看出来了,那衣服袖子是被人一刀剪掉的。 陈婆子心思缜密,一下就想到了这丫头怕又是被同房的给欺负了,她犹豫着要不要拔个萝卜带出一堆泥。 胡婆子跟上来,忧心忡忡地说道:“老婆子在李府呆的时日也不算短了,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为了博出位做这么出格的事情,刚发的新衣服就下了刀子剪成这副样子,知道的说是咱们教养不得当,不知道的还说咱们刻薄下人,若是传到了大太太耳朵里,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胡婆子一番话给顾二定了性了,问题一下严重了,从小丫鬟内斗上升到了足以威胁婆子们的高度。翻译过来就是,这小丫鬟太不懂事,太不给咱们面子了,咱们不处理她,太太就要处理咱们。 她这番话一说出来,张婆子和陈婆子就得好生掂量掂量了,何况一群小丫鬟们还在那里眼巴巴的看着呢,若是处理失当,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调教这群野丫头?! 张婆子当机立断,板着脸喝斥顾二道:“把你的衣服先脱下来,”又转头对胡婆子说:“去把李管家请来,把事情跟他说了,咱们李府留不下这个丫鬟了。” 张婆子话音刚落,胡婆子和郑婆子对望一眼,两个人脸上同时显出些喜色来,一旁的陈婆子冷眼旁观,渐渐回过味来,这郑婆子和胡婆子两个向来是不管事的,今天怎么这么积极的,话里话外都下着套的,非要置人于死地? 陈婆子上前一步,挡住了立马就向外走的胡婆子,看着张婆子劝道:“这才一天工夫,若是寻了李管事来,不是打咱们自己的脸吗?连个小丫鬟都教养不好,传到大太太耳里,以后还怎么听差?” 张婆子被她说动,一时间踌躇不定,求救地看向陈婆子:“那妹妹的意思?” 陈婆子微微一笑,眼睛却是看向胡婆子:“府里犯了事的丫鬟都是怎么处置的,胡嬷嬷可知道吗?” 胡婆子被陈婆子盯得心虚,低下头嗫嗫地说:“冲撞了主人的,家法三十棍,办差不力的,家法二十棍……” 听到了办差失当,陈婆子脸上笑容越发浓厚,出言打断了胡婆子的话:“若是言行不检呢?” 胡婆子犹豫一下,答道:“家法十棍,罚掉月钱三个月。” 陈婆子脸上笑容一收,看上去很有几分威严,眼睛扫过小丫鬟们,宣布说:“顾二言行不检,本应家法处置,念她年纪尚小,棍数折半。” 折半,就是五棍,对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也足够要她半条命了。 郑婆子和胡婆子心里同时松了一口气。 小丫鬟们鸦雀无声的听着,脸上都显出了几分害怕,她们被李府买下后,在车上吃了一个下马威,心中都挺忐忑的。 等到了李府,张婆子说话严厉了些,但也没动过手责罚过她们,心里都有些松懈,这次顾二被罚,给所有人都敲响了一个警钟,这里,是大户李府,一言一行,都要受到约束的。(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人心隔着肚皮终于难逃一顿打 陈婆子随手拿起了搁置一旁的晾衣杆,细细的竹竿,约有拇指粗细,长约两尺,是为了抖开衣服用的。 凌空抽了两下,发出两声脆响,小丫鬟们都瑟缩了下,陈婆子板着脸说道:“咱们因陋就简,就用这竹竿代替板子,顾二,你出来。” 顾二不是个傻的,她知道自己为什么挨打,被顾怜花欺负和婆子们的陷害,她心里一清二楚。 顾二也是个胆小怕事儿的,听到陈婆子说只是打她一顿,心里就松了口大气,自幼被顾家娘子打骂,挨打,实在算不得什么。 顾二含胸塌背,缩着脖子站到了陈婆子面前,陈婆子在小丫鬟里扫了一眼,又道:“和她同房的几个站出来。” 韩满娘,顾怜花,黄花儿和王小妹四个战战兢兢地出了列。陈婆子把竹竿交到了韩满娘手上,吩咐说:“你们一人打一下。” 毕竟还只是七八岁的小孩子,韩满娘手接过竹竿就一直在抖,颤了半天,最后哆哆嗦嗦地在顾二身上挥了一下,却像是羽毛般拂了过去。 韩满娘顿时像是完成了一个艰巨的任务一般,马上把手里的竹竿交到了王小妹手里。 王小妹更是憨厚,拿着竹竿在顾二身上轻轻一磕就算完事。 竹竿握在手里如同烫手山芋,王小妹迫不及待地丢给了黄花儿。 黄花儿接过竹竿,强忍着恐惧向着顾二挥了一下,竿梢掠过顾二的脸,立刻出现了一条红色划痕。 黄花儿吓得松了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顾二的脸,划痕开始渗透出血珠来,她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顾二见黄花儿这样,也被吓了一跳,她试着对黄花儿咧了咧嘴,轻声安抚她道:“没事儿,一点也不疼。” 张婆子不耐烦地喝了句:“哭什么,你也想挨打吗?” 黄花儿立刻收了声,抽噎着从地上拣起竹竿,交到了顾怜花手里,一双眼睛还偷偷瞄向顾二。 顾二尝试着向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只是怎么看都很勉强。 顾怜花手里握着竹竿,看着顾二,猛地把竹竿向地上一摔,忿忿道:“嬷嬷若是想责罚咱们就自己动手好了,何必叫咱们自相残杀,何况顾二是我的妹子,我是下不去手的。” 这一番话说出来,别说顾二,连顾怜花同房的几个都看呆了去,顾怜花一向对顾二恨之入骨,这衣服也是她亲自动手裁的了,怎么现在如此的姐妹友爱起来?! 不明真相的小丫鬟们和婆子们却都暗自为顾怜花喝一声彩,小丫鬟们是觉得顾怜花够义气,护着自己妹子。 陈婆子和张婆子对望一眼,脸色缓和下来,李府自老太爷以来,最重亲情,教育几个大爷向来把兄恭弟谦挂在嘴边的,做下人的看主子脸色过日子,哪个不晓得该如何做? 陈婆子就有意想免了顾二剩下那一棍,郑婆子突然窜了出来,拣起地上的竹竿对着顾二狠狠的一抽,嘴巴里喝道:“规矩不能废,老婆子就抽这最后两下了。” 这一猝不及防,杆子竟是奔着顾二的头面去的,两下就抽肿了顾二半张脸,从额头沿着鼻子到下颌,生生地鼓出一条鲜红的山包。 往日里顾家娘子打顾二,顾二都是护住了头脸,脸上火辣辣的疼一波一波的传来,顾二就算再能忍,泪珠子也一个接一个的掉了下来。 物伤其类,小丫鬟们看的皮都一紧,仿佛那杆子也抽在了自己身上一样,顾怜花更是对郑婆子怒目相向,若不是身份限制,怕是立时就要上去撕咬。 陈婆子看在眼里,心里对顾怜花的评价又上了一层,回头见顾二眼泪汪汪,一张唇肿的老高,连话都说不出来,却连看都不敢看郑婆子一眼,不禁厌恶。 张婆子处事老道,见郑婆子意犹未尽仍然抓着竹竿,劈手夺了下来,沉声说道:“顾二的处罚就到这里,赶明儿个我去寻些旧布来给她把衣服接上一截。” 如此尘埃落定,小丫鬟们都松了口气,郑婆子方才凶狠的模样却被人人都记挂上了,小丫鬟们行为上也收敛了不少,不像是初来李府时叽叽喳喳。 张婆子见抽打顾二起了杀鸡儆猴的作用,心里还是比较满意的。她低头和陈婆子商量了一下,转头吩咐胡婆子去取些药膏来给顾二擦上。 接下来开始了李府的小丫鬟礼仪讲座。叫小丫鬟们搬出桌椅,几个婆子坐了,丫鬟们规规矩矩地立在面前。 张婆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喝了口茶水,说:“不管你们原本在家中做什么的,如今到了咱们李府,就只有一个身份,丫鬟。” 她顿了下,接着说:“做丫鬟,就要有丫鬟的本分,首先这称呼上就得改一改,对主子说话要自称奴婢。” 一边的陈婆子补充道:“主子可打可骂,做奴婢的不能还口还手还要打从心里感谢主子的教导。\" 说着,她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顾怜花,见顾怜花满脸受教的样子,心里很是受用,顾怜花在她心里的地位已经超过了韩满娘。 聪明会来事,又知道大是大非,姐妹友爱,模样生的也正,这样的丫鬟早晚会出头的。 张婆子待陈婆子说完,接着说:“咱们府里衣食住行各有规矩,简单的说,衣服的颜色不能艳过主子去,主子若是大红,咱们就只能穿淡紫或是桃粉,主子若是淡绿,咱们就得墨绿或是深蓝。” 小丫鬟们听的聚精会神,知道这是几个嬷嬷教导她们本事了,一个个都睁圆了眼睛,本就是粉妆玉砌的年纪,看上去还真是可爱。 张婆子想到家里的小女儿,面上也柔和下来,真心想教她们些东西,声音也轻柔了:“每个主子性情都不一样,具体的还要看你们伺候哪个主子了。主子有什么避讳的,就要自己多琢磨了。” 张婆子又道:“平日里都是在大厨房开火的,主子那里额外的小厨房是不可能供应你们的,不当差的时候轮流吃饭。\" PS:从今天开始到上架以前,争取周一到周五双更,周末休息一下,但也保证一更。 希望兄弟们支持下推荐票,拜谢。(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小丫鬟们终于毕业了(二更) 接下来,张婆子就细细地教导了小丫鬟们走路的姿势,说话的礼仪,仪态表情都要注意,陈婆子亲自做起了示范。 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行什么礼,陈婆子井井有条地教导着,小丫鬟们被搞的头昏脑胀,末了,陈婆子又要小丫鬟们逐一演示给她看,小丫鬟们昏头昏脑的乱成一团。 陈婆子极有耐心的逐一点拨,里面有几个出色的暗自记下来了。 顾二也是其中一个,姿势很正,从小粗活做多了,手脚都灵便,只是一张脸还红肿着,怎么看怎么别扭,陈婆子有意略过她去。 到了晚上,小丫鬟们被操练的精疲力尽,却也有几分大户人家的架势了,张婆子低声对陈婆子说:“看样子,明日再训上一天,就可以分到各房去了。” 陈婆子含笑应了:“不如今天你我一起去回禀了大太太,如何分配自有太太决定。” 张婆子略一沉吟,就应了下来,等小丫鬟们散了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到了大太太院子里。 环儿领着几个小丫鬟正清扫着庭院,见两个婆子来了就笑着迎了过来:“两个嬷嬷有事找太太吗?” 陈婆子和她相熟些,轻声问:“太太可得闲了?” 环儿笑眯眯地说:“太太刚陪老夫人用了点点心,老夫人乏了就放了太太回来,太太正歇着了。” 陈婆子立刻央道:“那劳烦姐姐通报声,我们有事回禀。” 环儿笑着应了,吩咐了小丫鬟几句,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掀开帘子进了屋,片刻出来,一手撑着帘子,一手召唤着两个婆子:“太太叫两个嬷嬷进去呢。” 陈婆子和张婆子屏声静气低眉垂目地进了屋,立在屏风外面,就有两个丫鬟拿了掸子来给她们掸了掸灰。 两个人等身上冷气消了,才一起转过屏风,大太太梅氏保养得当,望上去只有四十出头,皮肤白皙,生的很是秀丽,歪倒在了贵妃塌上,眼皮也不抬地问道:“可是小丫鬟们都调教好了?” 张婆子忙道:“太太英明,老奴就是来回报这事儿的。” 张婆子说完这句话,微微抬眼看了眼梅氏,见她神色未动,就继续说了:“这次买进府里的很有几个乖巧伶俐的。” 梅氏不耐烦地打断张婆子的话,眼皮终于抬了起来:“伶俐不伶俐也就算了,送到哥儿们身边的顶要紧的是忠厚老实,没有异心。” 张婆子被抢白了一通,面上就有些讪讪的,陈婆子心里冷笑,一进来就卖乖示好,生怕太太不知道是她办的差,她一拧身子,笑着道:“有几个手脚伶俐看上去又老实的给几个少爷正好,还有些年纪大些晓得道理的,送去伺候小姐最是得当。” 梅氏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应道:“这才是正理,你们就看着办吧。一个少爷房里放上两个小丫鬟,小姐那里也放两个,多出的几个看哪房少人就填补上去。” 陈婆子和张婆子躬身应了,退着出了太太的房间。两个人依然一前一后的回去,却不像来的时候那样亲近,中间能插进去两个人。 张婆子在太太那里受了气,心里也埋怨陈婆子不帮她说话,回来后嘛事不管,当起了甩手掌柜。 陈婆子索性全都挑了起来,在心里细细寻思着哪个丫鬟送到什么地方合适。 这府里最好的去处第一是少爷房里,将来若是伺候的好,被收了房,不亚于一步登天;第二是小姐们身边,同样小姐出嫁,做个陪房。 再不济就是各房夫人那里,若是处事得当,夫人也会指个好人家。 这么一想,陈婆子心里已经有了计较,第二天训练一结束,就把小丫鬟们集合起来,直接分配了去处,就有各房的大丫鬟来领人。 顾怜花和韩满娘依依惜别,两个人分别被分去伺候一个少爷和一个小姐,王小妹被点名分去伺候大太太生的七少爷,只有黄花儿,被打发去了四太太处。 一众小丫鬟很快作鸟兽散,只有顾二孤零零地站在院子当中,脸上的红肿依旧,还好这时天气已经转了凉,没有化脓。 张婆子既然全都甩了手,自然不会来搭理她,她的衣服还是半截袖子,半截裤子,看上去狼狈不堪。 陈婆子瞥了一眼,想到灶上那个母老虎的脾气,挥手召了胡婆子来,叫胡婆子领着顾二去灶上。 胡婆子一脸的不情愿,又不能违背,只得前面领着顾二去了。 快到大厨房时,胡婆子突然开了窍,指着人来人往的厨房门口说道:“你以后就在那里做事,你去寻一个叫贺大娘的就是了。” 顾二依照这两日所学,行了个礼给胡婆子,又道了声谢,只是她嘴巴还肿着,说话也含糊不清,胡婆子无心搭理她,转身匆匆回去复命了。 顾二怯生生地迈步向前,见门口都是些丫鬟婆子手里提了食盒来取饭的,就不敢上前,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两脚交替站的麻木了,取饭的人才少了些。 顾二瞻前顾后的样子早引起了来往的丫鬟婆子的注意,加上她一身衣服又奇特,脸上还带着伤,过往的丫鬟婆子都指指点点。 就有多嘴的取饭的时候说了一句,伙房里的婆子们就轮流出来看热闹,一个个新鲜的不得了,这李府以慈掌家,向来不苛待下人,就算惩戒奴仆也都是关了门鞭挞,若是有伤是绝对不会让人出门的。 一来二去的就惊动了贺大娘,忙忙活活的把各房主子的饭菜备好,见婆子们轮流偷懒,心里就有了气,举着菜刀喝骂道:“你们这群好吃懒做的肥婆,外面有什么好看的,正是饭口最忙的时候,还敢给老娘轮流偷懒,老娘今天不把你们一人剁下一只耳朵下酒就不姓贺!” 这一屋子的婆子都是和她相熟的,晓得贺大娘是个直的,嘴巴毒辣心却不坏,就哄笑着说:“门口有个小丫头,一脸的伤,又穿的怪异,站着不动,咱们就去看了一眼。”(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一把菜刀横扫天下 贺大娘顿时就怒了:“门口站个丫头就把你们得瑟成这样,要是站个少爷还不一窝蜂的跑去卖弄风骚?!” 这大厨房里很久没进新人了,最年轻的也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媳妇了,贺大娘这话可是够埋汰人的,几个婆子一哄而上,不依不饶地拉着贺大娘就往外走,非叫她看看那个小丫头。 贺大娘被她们簇拥到了门口,一眼看到顾二抬起脚来又放下,犹犹豫豫地看着这边,见出来了人吓得连退了几步。 贺大娘一看这小丫头的畏缩样子,心里就不喜,大声呵斥道:“哪里来的丫鬟,厨房重地,一向不许外人进的,快快离开。” 若是以往,顾二听了这番训斥就会立时退缩,今天知道若是退了回去还要吃一顿排头,索性豁出去了,含糊不清地说道:“是陈嬷嬷吩咐奴婢来这里帮手的。” 其他几个婆子面面相觑,听不懂顾二说了些什么,贺大娘脸一沉,菜刀一翻,刀面在夕阳的映照下反射出红色的光芒,逼近了顾二,质问道:“你是来我这里帮厨的那个小丫头?” 菜刀离顾二的鼻尖不足一寸,她额上冷汗直冒,想要点头,又怕碰了菜刀,嘴巴里只含糊地呜呜了几声,贺大娘嘿嘿笑了两声,不知为何却让人觉得阴风阵阵,恍若罗刹现世,贺大娘身边的婆子们一起退了一步,紧张的盯着贺大娘。 贺大娘一把拽起了顾二的手腕,一手依然端着菜刀,拖着顾二大步向前走去,贺大娘本就生的高大,这一迈步,顾二就有些跟不上,跌跌撞撞地被贺大娘拖着向前走,贺大娘却不管不顾,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 正当顾二以为要被拖死的时候,贺大娘突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问道:“那些和你一起的小丫鬟都分到了哪里,你可知道?” 顾二见她目露凶光,吓得一颗小脑袋疯狂点动,跟断了脖子一样,贺大娘松开她的手腕,双手抱住肩膀,咧嘴一笑,气定神闲地说:“你一个不漏的说给我听,”说完这句,贺大娘低下头凑近了顾二,恶狠狠地威胁道:“漏了一个我就把你剁了包成肉包子。” 顾二不敢隐瞒,再说,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她说的慢,纵是口齿不大清晰,贺大娘凝神去听,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贺大娘一一记在心里,待顾二说完了,一把拉起她的胳膊,大步流星向前赶,走了没多远,到了一处雅致的小院子门口,贺大娘高声喝问道:“五姑娘睡了没?” 就有大丫鬟满脸不快地打了帘子出来,见是贺大娘,立刻端了张笑脸:“姑娘刚进了食,还没睡了,大娘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贺大娘也不废话,单刀直入地命令着:“把今天分到你们这里的两个小丫头叫出来,大娘我要用上一用。” 那大丫鬟登时就松了口气的样子,忙赔笑着:“大娘且稍侯,我就去唤她们出来。” 片刻功夫,分到这里的两个小丫鬟并肩行了出来,贺大娘一打眼,见她们穿的衣服与顾二不同,就是冷笑两声,吩咐道:“你们两个在后面跟着。” 两个小丫鬟出来前已经得了大丫鬟的吩咐,自然不敢不从,老老实实地跟在贺大娘身后,两双眼睛却一起向着顾二瞄去,见她很是可怜地被贺大娘拖拽着,都在心里暗骂,这个不懂事的惹了瘟神又来连累咱们。 贺大娘片刻不停,带着顾二把李府的少爷小姐们寻了个遍,愣是把下午分出去的丫鬟又都找了回来,带着这二十个丫鬟,贺大娘拖着顾二浩浩荡荡地向着丫鬟们训练时居住的小院子行去。 张婆子和陈婆子两个人差事完了,想着以后各自回太太手下办着不同的差事,就又亲热起来。指挥着胡婆子和郑婆子收拾下院子就准备各自回家,彼此间还颇有些依依不舍。 婆子们给屋子落了锁,正准备出了院子时,院子的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贺大娘手端着菜刀,威风凛凛地站在了门口,看了一眼,冷笑道:“好,好,你们四个都还在这里。” 贺大娘人高马大,挡住了院子门,婆子们看不到她身后的小丫鬟们,陈婆子反应快,立刻就看向了胡婆子,以为胡婆子办事不利,没有把顾二送到贺大娘手上。 胡婆子愣愣地开口说道:“那丫鬟已经给大娘送去了啊。” 贺大娘仰天长笑,笑声里杀意凛凛,婆子们出了一身冷汗,都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贺大娘上前一步,把顾二从身后拽了出来,向着婆子们一丢,顾二趔趄了下,连着行了几步才止住了脚。 贺大娘又转过头去,喝道:“还不都给老娘滚进来。” 小丫鬟们骇的脸色惨白,挤在了一堆,颤抖着双腿迈了进来。 贺大娘手里菜刀横扫,指向小丫鬟们,又指着顾二,向着几个婆子喝问道:“为什么单就给老婆子的这个丫鬟衣服又少袖子又少腿的?难道府里连套丫鬟的衣服也做不出来了?” 没有等几个婆子辩解,贺大娘步步紧逼,连珠炮一样地发问:“为什么旁的人都面色齐整,独给老婆子的这个被打肿了脸?是不是想要打老婆子的脸?老婆子事先有没有叫你们好生调教这个小丫鬟?这就是你们调教的结果??” 贺大娘越问越急,声音也随之提高,随着贺大娘最后一个问句,人人都看出来贺大娘气愤已极,菜刀脱手而出,凌空向几个婆子飞去,婆子们乱作一团,拥挤之下,那菜刀险险地落在了几人的脚边,入地足有两寸,只剩了个刀柄在外面。 满场静寂。 嘤嘤嗡嗡的声音从小丫鬟中传来,毕竟年纪小,经不的吓,有胆子小的就哭了出来,哭声在小丫鬟们中迅速蔓延,瘟疫一样传染四方,惊恐过度的小丫鬟们放开喉咙大哭。 几个婆子也顾不得小丫鬟们了,她们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全无平日里的做派。(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做管事也是很不安全的(二更) 贺大娘可不是个惜香怜玉的,呵斥一声,满院子的哭泣声瞬间小了下去,就算有不懂事的小丫鬟,也被旁边的人死死的捂住了嘴巴。 贺大娘两手叉腰,分腿而立,如同门神一般,双目圆睁,质问着几个婆子:“老娘刚才说的可是句句属实?” 陈婆子处事圆滑些,脸上还挂着两行泪,就嚎啕着喊道:“冤枉啊~” 她刚喊出个冤枉,立刻被贺大娘打断,贺大娘很不耐烦地指着顾二脸上的伤问道:“这难道不是你们打的?” 贺大娘不待婆子回答,看向顾二,命令着:“你说,是不是她们干的?” 顾二往日里在顾家娘子面前受教,第一要不得的就是说谎,若是顾家娘子发现她有所隐瞒,轻则饿上一天,重则三天不许吃饭,这个教训顾二是记牢了的。 顾二诚实的点了点头,陈婆子犹做垂死挣扎,解释说:“咱们打了她实在是因为她做错了事情,那身衣服发下去的时候还好好的,穿出来就成了这副样子。” 陈婆子话音一落,小丫鬟里的韩满娘,王小妹,顾怜花和黄花儿四人就变了颜色,吓得身子抖个不停,小脸煞白,这个贺大娘连管事嬷嬷都敢呼来喝去,几个小丫鬟还不是说剁了就剁了? 贺大娘眼睛一斜,在小丫鬟里扫了几眼,冷笑道:“你当我老婆子是个傻的?她胆子这么小,怎么会自己动手剪衣服?定是旁人动的手,可除了这个小丫鬟,还有那个丫鬟身上有伤?难道你们处事不公?” 怎么办,是认了欺负顾二,还是处事不公?几个婆子眼里射出了绝望之光,再没有任何辩解之词。 贺大娘得了答案,上前两步,一把拔出菜刀,横架在四个婆子面前,态度强硬地说:“老婆子当初就说了,若是调教不好,你们几个就去给我刷锅洗碗倒泔水。” 陈婆子素日里是跟在大太太身边的,最是清楚这个贺大娘的底细,知晓今日里这个亏已经是吃定了,也就不再辩驳。乖巧地点了头,应道:“只不知大娘要咱们去做上几日工?” 此话一出,张婆子是满脸惊诧,胡婆子和郑婆子心有不甘,小丫鬟们不了解情况,这几个婆子最是清楚,她们好歹也熬成了管事婆子,这次辛苦办完了差事,太太那里应该还有打赏。 若是按照贺大娘说的,去灶上刷锅洗碗倒泔水,岂非不是自降身份,成了粗使婆子?!以后又如何督促底下人办差?这个,无论如何也不能应承的。 可看陈婆子的样子,又哪里有一丝勉强,分明是心甘情愿的样子,张婆子就有些惊疑不定。 陈婆子见她们几个还在犹犹豫豫的,贺大娘脸上已经有些不快,顾不得其他,压低了声音恼道:“你们可知道郭妈妈?咱们要做的事情,她昔日里也做过!” 郭妈妈?大太太的陪房嬷嬷,大太太最最依赖最最得力的左膀右臂,不可一世目中无人的郭妈妈? 张婆子率先反应过来,伸出双手强按着胡婆子和郑婆子的脑袋低了头:“一切听贺妈妈的吩咐。” 贺大娘见几个婆子服软认输,冷哼一声,转过头来对着一群小丫鬟吩咐道:“你们都回去伺候主子吧,这里没你们什么事儿了。” 一群小丫鬟如蒙大赦,脚底抹了油般互相搀扶着飞奔而去,隐隐传来了腥臭之味,想必是哪个不堪吓的尿湿了裤子。 贺大娘扬起头,菜刀插在了腰带上,两手背在身后,慢吞吞地晃起了四方步,顾二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再后面,是四个垂头丧气的婆子。 一路上遇到的丫鬟婆子们全都停下脚步指指点点,张婆子恨不能撕下块衣襟来遮住头脸,陈婆子低着头,这趟差事算是办砸了,太太那里还不知道如何交代了。 主子们都用过了晚饭,灶上的婆子们得了闲,搬出小杌子坐成一圈,手里或是拿了针线,或是抓了把瓜子,正闲聊着。 面朝外的婆子最先看到了贺大娘,立时站着叫了起来:“贺嬷嬷出去一躺还带回来几个大活人。” 其他的婆子闻言转头去看,见了贺大娘身后的婆子们,都掩嘴笑了起来,贺大娘还没走近,就喝道:“你们这群懒婆娘,又在这里吃茶卖乖,主子们的宵夜都备好了吗?” 就有个生的团团圆圆像是新出锅的包子一样的婆子站了出来,笑眯眯地回道:“老夫人的参茶,大太太要的燕窝,少爷们的蟹黄包,小姐们的银耳汤都在炉子上熬着呢。” 贺大娘一听,脸上就松快了些,指着身后的四个婆子吩咐道:“你们几个现在就去给我干活,一个刷锅的,一个洗碗的,两个倒泔水的,正好。要是表现好,给老婆子干一个月也就罢了,要是表现不好,哼哼……” 陈婆子赶紧带头应了下来,如何还敢表现不好?表现不好,怕是要做一辈子的粗使婆子了。 几个人挽起袖子就进了伙房,贺大娘使了个眼色,方才答话的团团包子就跟着几个婆子进去了。 胡婆子和郑婆子还好,平日里在家也要做事的,陈婆子可真是养尊处优的了,细皮嫩肉的手一伸出来,连包子婆都啧啧称赞,又白又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太太的手。 包子想也不想就分了陈婆子去洗碗,又叫张婆子负责刷锅,胡婆子和郑婆子环视一周,见伙房的小桶里干干净净,暗自庆幸时,包子把后门一推开,现出几个半人高的装的满满当当的大桶来,她指着大桶旁边的几个小点的挑桶说:“把这几桶泔水都挑到二门外去,三更以前要挑完。” 吩咐完了,包子也不怕几个婆子耍奸卖懒,出了灶房给贺大娘回禀去了,回复完,包子瞥到了整个人都缩到了贺大娘身后的顾二,随口问道:“那个丫鬟大娘准备如何安排?” 贺大娘方想起来还有个小丫鬟是分到她这里来的。(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厨房重地蜚短流长 贺大娘一把将顾二从身后拎了出来,细细打量之下,这丫鬟连眼睛都不与她正视,心里火气,把顾二随手一丢,冷漠地说:“如今灶上刷锅洗碗倒泔水的都有了,就叫她去烧火吧。” 烧火?烧火啊,顾二心里一松,绕了一圈还是干回老本行了,她从五岁起就负责烧火做饭,这个最是拿手,面上顿时露出了些喜色。 顾二的脸本就红肿不堪,一笑,更加骇人,贺大娘白了她一眼,话里有话地说:“别以为烧火是个轻省的活,说句不好听的,烧火可比刷锅洗碗倒泔水重要多了。” 贺大娘这句话声音大了点,里面干活的四个婆子听了,都有些恼,这调教了半天小丫鬟,转过头来,最次的小丫鬟竟然也压了她们一头,搁谁不生气?! 几个婆子生着闷气,听到贺大娘的大嗓门又传了来:“你若是烧不好火,这刷锅洗碗倒泔水的伙就都叫你干了。” 婆子们顿时轻快起来,都盼着顾二不会烧火把她们解救出去。 见天色黑了,灶上的婆子们都收了小杌子,三三两两地回到了厨房里,顾二跟在后面进了厨房,见里面十分宽敞,足可容纳百人,房梁架的很高,仰头可以看见梁上挂了许多腊肠腊肉,中间一张大方台,上面摆满了菜刀菜墩,又有各种半处理的食材,靠墙是一排木头架子,上面放满了鱼肉蛋奶,瓜果鲜蔬。 隔着方台,对着墙的一面是一排灶台,已经过了饭口,大多数炉火都熄了,只有三两个被压的冒出丁点火星的上面还坐着锅,热气腾腾地散发出阵阵香气。 顾二禁不住咽了口口水,包子婆看到了,顺手掀开锅盖,掏了两个包子塞给她:“喏,吃吧。” 热乎乎的包子到了手里,顾二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贺大娘瞥到了她们二人的小动作,喝骂道:“那是给少爷们准备的宵夜,怎么随便就给她吃了。” 包子婆嘟囔道:“平日里谁肚子饿了不都是如此取用的么?” 贺大娘白了她一眼,劈手夺过顾二手里的包子,见晶莹剔透的包子皮上有了几个黑印,脸一黑,从灶台旁一个小碗里抓一把芝麻就洒了上去,又用手糊弄了几下,待那包子变成了麻脸,把笼屉打开,重新把两个包子丢了回去。 刚巧贺大娘做完这等掩饰的活计,少爷们房里的丫鬟三三两两的就来取宵夜了,贺大娘面不改色的清点了数目给她们放到食盒里。 有个眼尖的丫鬟见了那两个洒满了黑芝麻的蟹黄包,看上去比旁的高档许多,立即伸手去拿,旁边就有人伸出手来挡了一下,笑意盈盈地说:“我们四少爷最馋这个了。” 先出手的丫鬟翻了翻白眼,不就仗着四少爷是大太太出的么,她心里忿忿,手却缩了回去,拿了另外的包子。 丫鬟们取完包子,干着杂活的几个婆子看的目瞪口呆,灶上的婆子们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明显贺大娘已经做过很多次这种事情了。 贺大娘把手在围裙上来回蹭了两下,不动声色地把方台的竹子簸箕向着外面拉了拉,又把上面的盖帘揭了,露出一簸箕的凉馒头。 顾二饿的狠了,一双眼睛黏在了馒头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时不时的还吞一口口水。就是不动手去拿。 贺大娘看了她半晌,哼了一声,拿起盖帘刷的一下把馒头又都盖上了。随手指了个婆子吩咐道:“把这小丫鬟领了去,给她安排个睡觉的地方。”那婆子应了,带着顾二去了。 待伺候主子们的丫鬟取完宵夜,厨房一天的工作也进入了尾声,贺大娘见强制来的四个婆子还算勤勉,就放了她们回去,要求明日早早来干活,四个婆子千恩万谢的家去了。 包子婆忍了半晌,见人都散去了,只剩她和贺大娘收拾首尾,忍不住说道:“大娘,为什么不给那个孩子吃点东西?” 贺大娘面色一沉,恼道:“就那个没骨气的东西?!饿死了最好,饿成那副样子都不知道讨吃的,性子实在是过于绵软。” 包子婆被贺大娘堵的没话说,轻叹一声,和贺大娘收拾整齐了,一起锁了门。 因为厨房早上要准备满府的早饭,大厨房旁边另起了几个屋子,给当值的婆子留宿,其中最大的一间却是贺大娘的,她无儿无女,就住在这府中。 先前遣出的婆子领着顾二却是刚巧去了贺大娘的隔壁,擦着了油灯,顾二抬眼望去,见这里比接受小丫鬟速成训练时住的屋子大多了,里面有炕,炕上有桌,桌旁还有个两个炕箱,地下有几,围着茶几还放了几个方凳。 那婆子脱鞋上了炕,打开炕箱,取出了一套被褥放在了炕上,眼皮不抬地吩咐道:“以后你就住这里,赶紧睡吧,明天还要起早了。” 话罢,婆子又取了一套被褥,给自己铺上了,顾二脸上有伤,也无需洗漱,干脆脱了鞋子上炕,进了被窝,发现这被子虽然不如小丫鬟训练时盖的蓝色碎花被子新,却比那被子厚上许多,压在身上厚实的很,有点喘不上气来。 身子下面也暖烘烘的,原来这屋子都是接了厨房的火灶,白天烧了一天,晚上睡正好。 顾二进了被子,那婆子也进了被子,却没有熄灯,又过了一会儿,陆续地又进来五六个媳妇婆子,嘻嘻哈哈地,打闹着洗漱了又翻出被子铺盖,吹了灯,却还不睡觉,捂住被子唠起闲磕。 顾二缩在被子里,静静的听着她们的八卦,一个有些尖细的嗓子说:“今天来取包子的那个四少爷的丫鬟你们看到了没?” 立刻就有一个稍微低沉的声音应了她:“怎么没看到,真是笑死人了,被贺大娘蹂成那样了,还抢着要吃。” 头先说话的尖细嗓子又道:“那你知道跟她抢包子没抢过的是谁的丫头吗?” 她故意卖了个关子停了一下,见没人应她,得意的说:“是七少爷的丫鬟,你们以前都没见过吧?”(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烧火也是个技术活(二更) 她这次没有等人应她,继续滔滔不绝地道:“咱们府里就七少爷是庶出的,向来不受待见,还是最近他亲舅舅中了举人,大太太才吩咐了,叫以后和其他的少爷一样的份例。” 空中传来了一声叹息,有个老成的声音接道:“不受待见的主子还不如奴才过的舒心了,睡吧,明儿个还得早起了。” 屋子里很快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顾二渐渐沉入了梦乡。 一夜无梦,天还蒙蒙黑,顾二习惯的睁开了眼睛,身边传来了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顾二慌忙起身,就有人擦亮了油灯,屋子里的媳妇婆子们都穿戴整齐了。 年纪大的两个婆子瞌睡少,起的早,已经烧了两盆热水。按照年纪资历轮流洗了脸面,顾二穿好衣服,见别人都洗漱完了,凑上前,见盆里的水已经浑浊不堪,就随便往脸上泼了两把了事。 昨日领顾二回来的婆子扫了一眼,见都妥当了,单指了顾二,吩咐道:“你把被子都收起来再来厨房。” 顾二缩了缩脖子,点头应了,婆子和媳妇们就出了门。 顾二逐一收起被子,到了靠墙上一床的时候,愣了一下,灰蓝色的褥子上一滩暗红,顾二在家也做着清洗衣物的活计,自然晓得,顾家娘子每月都有那么几天不小心。 她有些犹豫不决,是清洗了再去灶房,还是放着不管,顾二望到地上的两盆温水,一咬牙,下地端了一盆上来,把脏了的那一块地方搓了两把,洗的干净了,因为湿了一块,这褥子就铺在炕上没动,其他的褥子仔细的叠好,收了起来。 磨蹭了这么一会儿,天色已经不像刚起的时候那么黑,昏暗的看得见人影了,顾二听见外面呼来喝去,知道大部分人都起了,赶紧下床,关上房门奔着灶房去了。 灶房大门洞开,婆子媳妇们川流不息,贺大娘的大嗓门不停地喊着:“给老夫人做的富贵花开做好了没?做好了赶紧上屉,要赶不及老夫人用饭的时间,老娘扣了你们月例银子。” 顾二紧走两步,进了伙房,兵荒马乱中一眼看到站在正中的贺大娘面目狰狞的发着号施令,如同指挥着千军万马的大将军一般。 顾二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口,根本不晓得自己该干吗,贺大娘很快注意到了她渺小的身影,眼睛一睁,骂道:“你个小懒蹄子,一个晚上就学的和那些肥婆娘一样,还想等主子们吃了早饭再过来?!” 顾二任由贺大娘喷的口沫横飞,也不敢解释自己是因为那婆子要她叠被子才来的晚了的,以前顾家娘子最烦顾二解释,一律被顾家娘子定性成顶嘴。 贺大娘却不像顾家娘子那么闲,可以无限的骂下去,贺大娘一边骂,一边伸出手揪住顾二的耳朵把她拎到了灶前,随手一指道:“你赶紧把这个灶膛给我引燃了,等下给太太们炒几个素菜要用。” 顾二顾不得其他,随手抓起一把稻草就要往炉膛里塞,却被贺大娘一把打掉,骂道:“你会不会烧火?这炉子是烧的泥炭,你抓一把稻草做什么?” 顾二登时傻眼了,往日在家里,向来是烧着稻草做饭的,需要一直往炉膛里送着稻草,还要用大蒲扇不停的扇着风。 贺大娘见顾二呆立不动,心中来了气,把她一把推开,亲自动起了手,口中喝道:“你连火都烧不了,还能做什么?!又来了个吃干饭的,看什么看?你们两个,没锅刷没碗洗赶紧给我洗菜去,老娘这里不养吃干饭的闲人!” 看着顾二热闹的张婆子和陈婆子讪讪地转了身,自有人塞了菜给她们洗。 贺大娘把劈好的小木柴横竖交错的垒在了灶里,又在上面铺了一层泥炭,炉子上坐上个大茶壶。 随手抓起一把稻草在旁边的灶里引燃了往灶门里一捅,很快,炉子里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又有白烟从灶门里冒了出来。 贺大娘被呛的咳了几声,白了一眼傻站着的顾二,怒道:“没有眼力架的东西,老娘都引燃了炉子,没看到出烟了么?不会拿扇子来。” 顾二忙拣起了灶台上的蒲扇,蹲在炉前使劲扇着,白烟渐渐散去,木柴爆裂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见烧的通红的泥炭熊熊燃烧起来。 贺大娘又去协调旁的婆子媳妇了,厨房里一片忙碌,主子们的早饭是昨儿个就由各房的大丫鬟来定下了的,别说每人口味都不一样了,同一个主子每天花色都要变。 就拿今天早上来说,老夫人要香米清粥配八样小菜,再加一碟子卷成富贵花开样子的素花卷;大太太那里特意嘱咐了要吃绿玉竹笋和清炒苦瓜,没说吃什么主食,贺大娘一发话,就把昨天剩的几个蟹黄包给补上了。 主子们吃的花样多,数量又少,做起来极为繁琐,其他下人们按照等级各有份例,一等丫鬟小米稀饭配两碟小菜,到了小丫鬟们就只有稀饭配咸菜了,总归是熬上几锅米就可以了,比主子们简单了不知道多少倍。 顾二是个心眼直的,从贺大娘叫她扇火的时候开始就一门心思的打着扇子,一点也不爱惜力气,频率稳定而且使的力道极大。 等贺大娘忙完一摊子活,端着洗净的菜过来时,一眼望见那炭火已经烧的灰白,马上就要熄灭了,气得一脚踹开顾二,破口大骂:“你个小瘟神是专门来给老娘找麻烦的吧?!烧个火也不会烧,看个火还能把火给看灭了,你是来祸害老娘的吧,这着急忙慌的叫老娘如何再生个火来?!” 顾二被踢的在地上连打了两个滚,稳住后立刻爬了起来,记起了陈婆子教导的规矩,双膝跪倒在地,两手撑在身前,咚咚咚的磕起了头。 顾二脸上的伤本来就没好,她磕的又用劲,额头上立刻就渗出了血。 贺大娘一见,却更加生气,又是一脚踢开顾二,骂道:“你个不中用的,别在老娘面前碍眼。”(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对你笑的未必是好人啊,顾二 话一说完,贺大娘也顾不得顾二了,端着两盘子切好的青菜连声吩咐:“赶紧把煮粥的那个大锅给我端下来,先用那个炒了。” 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立刻上前,一人握住一边,把给下人们熬得粥抬了下来。 贺大娘皱着眉头看了眼火,这个灶烧的却是稻草,此时有些后继无力的样子,旁边管着灶的婆子塞了一把稻草进去,火头马上就凶猛了起来,贺大娘却还是不满意,火太旺又烧不久,快炒出来的菜吃起来定然还是半生的。 贺大娘叹了口气,实在没辙也只能凑合着用了,她单手提起了铁锅架在了灶上,准备加油炒菜。 顾二咬了咬下唇,这一片麻烦全由自己而起,无论如何,也得做点什么弥补,她狼狈地爬了过来,抓起把稻草就往炉膛里塞。 贺大娘正要发作,却见铁锅开始升腾起白烟,锅底迅速烧红,当下顾不得管教顾二,抓起油壶一倒,哗的一下升起三尺高的火苗,贺大娘眼疾手快地把切好的竹笋向着火头一洒,爆炒两下,迅速出锅装碟,在上面浇了勺事先做好的卤汁,竹笋青翠欲滴,配上绛红色的卤汁相得益彰,单只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旁边打下手的媳妇马上把菜上面又扣了一个盖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准备好的红漆食盒中,这食盒也是特制的,比一般的食盒大上一些,中间有个夹层,放了个小巧的炭炉进去,这样冬天再寒凉,菜肴也不会凉掉。 顾二用手背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喘了口气,贺大娘一声厉喝:“手别停,再烧个旺火出来。” 顾二抿紧双唇,两只手不停的传送着稻草,又时时拿起扇子来猛扇,灶火稳定而持久的燃烧着。 贺大娘手脚麻利的又爆炒了两碟青菜出来,一一放进了食盒里,呼出一口长气,这大太太是最难伺候的了,嫁过来以前是杭州知府家的千金,一张嘴巴最是挑剔不过,喜食青菜,又对火候要求的甚是苛刻,有一点不满意就不肯吃了。 大太太饿着肚子就心情不好,她又掌着家,搞得阖府上下胆战心惊的,每天大太太的伙食都被贺大娘当成了重中之重来抓。 今天里顾二烧坏了火,还以为要被折腾一下了,没想到这丫头不会烧炭炉,烧起稻草来还真是行家里手,火头控制的一等一,这伙房里的婆子媳妇们没一个比的上的。 贺大娘一想,也难怪了,这丫头小家子出身,哪里用过炭炉,心里对顾二的怨气也就消了些。 等各房的丫鬟们来取走了食盒,府里各处的下人们也都来领了早饭,包子婆开始招呼厨房里的媳妇婆子们用早点。 就在厨房正中的长台子上开了块地方,各种面点小菜摞了两层,仔细看去,太太们少爷小姐的早点在这里都能寻到影子,给大太太的绿玉竹笋也留了一小碟出来。 灶房里的婆子们人手一个大碗,七手八脚的把喜欢的菜点夹进了碗里,片刻功夫,台子上就空了下来。 一人一把小杌子,坐在了方台和炉子间,坐了长长一溜,一边吃着一边聊着闲话。 顾二擦了把额头上的汗,一双眼睛在方台上扫了一圈,发现已经没什么吃的了,强忍着饿靠在了灶台边上。 包子婆笑眯眯地端着一个陶瓷大碗过来了,里面冒尖堆着两个包子冒着热气,下面还有些杂七杂八的菜,包子婆把碗向顾二怀里一塞,又抓了双竹筷给顾二,温和地说:“吃吧。” 顾二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包子婆一眼,用手抓起一个包子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脸颊滚到了手中的碗里。 包子婆摸了摸顾二的头,叹道:“可怜的孩子。” 顾二的眼泪掉的越发凶狠。 贺大娘不动声色的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冷笑,傻瓜,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媳妇婆子们吃完了早饭,歇了一会儿就要开始准备午饭了,顾二见几个炉子都熄着,只有一个烧着碳的压了煤灰,温温的烧着,上面坐了个炖锅。 一时间无事可做,顾二看到包子婆手持菜刀剁着肉馅,主动凑了上去,怯生生地说:“我可以做这个。” 她声音太小,刚开始包子婆都没有听到她说话,顾二情非得已,只得伸出手拽了拽包子婆的袖子,稍微提高了点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包子婆这才注意到顾二,她当下就把菜刀递给了顾二,顾二受宠若惊的双手接住了,周遭的几个婆子媳妇冷眼旁观,交头接耳嘀嘀咕咕地说着:“这老东西又欺负新人了。”“先看看,若是个好欺负的,咱们不妨也利用利用。”说着,彼此间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视线。 顾二就像是初出蛋壳的雏鸟,把第一个给她温暖的视为了亲人,恨不能肝胆涂地抛头颅洒热血的报答之。 包子婆给了她这个机会,顾二十分珍惜,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表现。只是她毕竟年幼,拿着菜刀却够不到菜墩,左右张望了下,见厨房大门旁边放了一溜青石,就把菜刀先放一边,得得得跑过去,两只手使力,费劲的搬了块青石来,包子婆笑盈盈地立在一旁,连声夸奖着:“这新来的丫头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又有一把子力气。” 旁的人都在心里冷笑,七岁的孩子再有力气有你个婆子力气大么?光会说漂亮话也不搭把手。毕竟是做熟了的,彼此性情如何早已知晓,这些媳妇婆子也都不去拆穿包子婆,打定了主意要看顾二的笑话。 顾二站在青石之上终于能够得到菜墩了,菜刀是好刀,刀背足有半指厚,顾二必须两手握住刀柄才举的起来,还好她人虽瘦小,却很有几把子力气,又不惜力气,当当当当当,嘈杂的厨房里顾二剁肉馅的声音却异常清晰,引得人人侧目,心道,果然是个好苗子,可惜被那老东西抢了先。(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生而懵懂终于开了窍(二更) 贺大娘此时不在厨房里,每天上午,佃农都要送新鲜菜过来,为了保证主子们能吃到最好最新鲜的蔬菜,李府在这附近一共买下了三块上等良田,分别包给了不同的佃户。 只有最好最新鲜的菜才会被留下,并且以高出市场价一成的价格收购,另外两家没有被选上的就可以拿去卖了。 贺大娘对这个事情很上心,每次都是亲力亲为,今天里她很满意,三家的菜都不错,贺大娘心里盘算了一下,刘姓佃户的菜被留下的次数最少,就点了他的名字。 刘姓佃户感激的差点没有扑上来抱住贺大娘的大腿了,若是他家的菜老是不能被选中,就有被主人家换掉的危险,到时候一家老小可都要喝西北风去了。 贺大娘唤了几个粗使婆子把这十几筐菜都挑起了,迈着大步回了厨房,看看时间也差不多该做中饭了。 不知道今天中午府里会不会宴客,若是宴客,还要额外做上酒席,搞起来十分麻烦,早早准备的好。 贺大娘一边寻思着,一脚迈进了大门,猛地看到生的小小的顾二踩在了青石上奋力的举着菜刀的样子,怒从心起,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卸下菜刀,把顾二拽下了青石。 贺大娘指着青石对顾二喝道:“这是府里腌菜时用的压缸的青石,专门从海边运过来的,可以自生盐沫的,一块就要五两银子,你随随便便踩了上去,脏的来以后还怎么用?” 顾二被贺大娘一顿指责,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她晓得自己做错事情了,却不知道如何弥补。 包子婆早在贺大娘上来夺下顾二菜刀的时候就把头转了过去,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又担心顾二把她咬出来,就斜眼去看顾二,一看之下不禁一怔,顾二根本没有向她看一眼,那孩子猛地跪倒地上,对着贺大娘磕起头来,一个字都不说,就是梆梆的磕着头。 厨房里静的只听见水开时咕咚咕咚的声音和顾二磕头的声音,这孩子真下死力,梆梆的声音可以媲美她方才剁肉的声音了。 婆子媳妇们都有些于心不忍,一起看向贺大娘,想要开口求情的立刻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贺大娘一脸铁青,似乎看到了什么让她愤怒异常的事情一样。 贺大娘一脚抬起,踹飞了顾二,高声骂道:“你就会磕头吗?你爹娘生你出来就是为了叫你给人磕头的吗?你做事之前为什么不多想一想,为什么非要犯上错麻烦别人?” 贺大娘这一脚没留力,顾二被她踹的一直滚到了灶台边上才被挡住了身子,一停下来就捂住胸口咳个不停,脑子里却如同醍醐灌顶一般,恍惚间什么东西一下断裂了,眼前豁然开朗。 顾二从小不受顾家娘子待见,一直以来说是女儿,做的却是奴婢的活计,每日里顾家娘子非打即骂,从小到大也不知道吃了多少排头,她能活到七岁已是万幸。 何曾有人跟她说过这些做人的道理,顾二本就不是个笨的,当下不顾自己依然剧烈的咳着,挣扎着爬到了贺大娘脚下,端端正正地又磕了个头,别说贺大娘了,其他婆子的脸色都变了,这孩子真没眼力架啊,刚才就因为磕头挨了一脚了,爬起来又巴巴地赶来磕头。 贺大娘的右脚立刻就抬了起来,眼见又要踹到顾二身上,顾二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贺大娘,仿佛没看到向着她脸上踩来的大脚,坚定地说:“请大娘教我。” 贺大娘的脚在半空中停留半晌,终于还是缓缓的收了回去,一老一小对视半天,贺大娘嗤笑一声,口中缓慢而清晰的道:“你想叫别人教你,凭什么?” 话罢,贺大娘不再搭理顾二,转身开始筹备午饭,婆子媳妇们见状也各就各位忙活起来。 顾二抿紧嘴唇,从地上爬了起来,固执的跟在贺大娘身边,贺大娘抓了一把菜,她就学着抓了一把菜,贺大娘拎起菜刀,顾二也去找了把菜刀提着,贺大娘被顾二搞得十分不耐烦,一把将顾二推开,恼道:“你个小畜生别忘了自己的本分,那边的几个炉子都给我看好了。” 顾二顺着贺大娘手指的方向看去,那边一溜五个灶,全是烧木材的,灶上放着三尺大锅,是给下人们烧饭时用的。 往日里这五个灶是由两个婆子照看的,还要经常扯皮,为谁看两个灶,谁看三个灶争执不休,贺大娘要个烧火丫鬟的初衷也就是叫小丫鬟看一个灶,另外两个婆子一人看两个就完了。 贺大娘叫顾二一个人去烧五个灶,明显是难为她了,一旁的丫鬟婆子们都窃笑出声,这小丫鬟太讨人嫌,让她吃点苦头也是应该。 顾二脸上却露出了欢喜之色,一双小眼睛睁得圆圆的,清澈明亮,红肿的见不得人的脸上闪发出了让人难以直视的光芒,她对着贺大娘认真的鞠了个躬,就跑到了那五个灶前。 媳妇婆子们窃窃私语,这个顾二,怪不得名字里带了个二字,果然是二的,不让磕头就改鞠躬了。 贺大娘手里的菜刀啪的一声劈在了菜板上,菜刀直直地立在了上面,刀把斜斜向上,贺大娘两手叉腰,环视左右,怒吼道:“都不用做事了?!来了个小丫鬟把你们乐成这样,要是来了个唱曲的,吐沫星子还不得把这灶房给淹了。” 媳妇婆子们一哄而散,各自去忙,没人注意到,顾二在五个灶前看了又看,观察一番后,奔去抱了些稻草进来,放在灶前,每个灶前的稻草数量却又不一样。 转眼到了晌午,火房里的炉灶都生起了火,原本负责顾二这五个灶的两个婆子乐的看起了热闹。 顾二也不喊她们帮忙,把五个炉子都燃着以后,来回奔跑,让五个灶都维持了弱弱的火头。 等做饭的婆子把米淘好,往两边的大锅里倒上,又填满了水,另有炒菜的婆子过来,占了中间的三个大锅。(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缓慢觉醒的小丫鬟呦 两边煮着稀饭的灶里顾二架了几根粗若儿臂的木柴,烧的缓慢而持久;看顾中间炒菜的灶时,顾二却是看着那三个炒菜的婆子手里的菜,若是青菜就塞一把稻草,若是炒着肉就把柴火拨一拨。 几个婆子往日里炒菜,还要呼喝着要火,今天一句话都没说,炒完菜,见那肉色鲜艳,青菜翠绿,中间那个八字眉的婆子立刻就夸道:“这火烧的真是好,瞧这菜的颜色,都不像是我炒出来的了。”旁边的两个婆子也连声附和着。 顾二抹了把额头的汗,嘴角忍不住向上弯,她在家里烧了两年火,也没得了顾家娘子一次夸奖。 却没注意到原本负责烧火的两个婆子一脸阴晖,有个嘴巴尖尖的就不满的插话道:“刘嬷嬷的意思是咱们往日里烧的火不和你心意了是吧?怎么的,咱们以前烧火还让你把菜烧糊了不成?” 那个八字眉的婆子就有些讪讪的,赶紧陪起了不是:“哪里啊,只不过见这丫头也不容易,就想鼓励一下哎,我骗小孩子的话你也信了。” 几个婆子立刻和好如初,互相恭维起来。 顾二脸上的笑顿时凝固了,她低着头侧身站到了一边,无精打采的看着煮稀饭的两个灶。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两边烧着稀饭的锅里散发出阵阵香气,一个婆子上前拿了筷子插进去,筷子直直的立住了,就叫顾二把几个炉子的火熄了。 这时开始有丫鬟媳妇来取饭,方才炒菜的三个婆子已然忙别的去了,两个烧火的婆子在锅前一站,一人一把大勺,给来打饭的人舀上一勺子菜,再添点稀饭。 两个人顾着五个锅,手忙脚乱的看不过来,嘴巴尖尖的那个婆子眼睛扫到闲在一旁的顾二,就喝道:“现在不用烧火,也不知道帮忙打饭,这本来就是你的活计,还想偷懒不成?” 顾二赶紧上前,那婆子捉了一把饭勺给顾二,叫她给小丫鬟们打稀饭。 恰好轮到一个紫衣的丫鬟,她手里端着饭碗,不情不愿地到了顾二面前,这小丫鬟身轻力薄,能打多少饭? 顾二从小到大不知道被顾家娘子饿了多少顿,记忆里就没有吃饱饭过,最是见不得别人饿肚子,很是热情的舀了满满一勺子给紫衣丫鬟倒进了碗中。 厨房里的婆子们霸道惯了,打饭向来看心情,紫衣丫鬟何曾见过如此大方的,顿时喜笑颜开,对着顾二奉承不已,见她衣着破烂,相貌不堪,就笑着说:“妹妹真是菩萨心肠,打的这么满,怕是晚饭都不会饿了。” 顾二被她一夸,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咬了咬下唇微微低了头,那紫衣丫鬟打了饭回去,遇见几个相熟的,就点拨她们去顾二那里打饭。 顾二面前很快排起了长队,她也不看等级,不看年纪,不管什么人,都是满满的一勺子加进去,没多久,她手里的那锅粥就见了底。 尖嘴婆子突觉不对,怎地到她这里打饭的人多了起来,她扭头一看,顾二勤快地端着空锅正要去清洗,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把饭勺一摔,上前一把抓住顾二的头发,破口大骂:“你个丧门星专门来祸害老娘的,五十个人的饭食你打了二十个人就没了,你想叫老娘自己掏腰包请三十个人吃饭不成?!” 一群丫鬟媳妇还等着吃饭,见灶上的人吵了起来,都幸灾乐祸的看着,也不上前劝解。间或窃窃私语,有和顾二一起受训的小丫鬟被派了出来取饭,就低声给别人说起顾二的丰功伟绩,还指着顾二一身的奇装异服指指点点。 就都说起顾二的不是来,说那婆子也真是委屈,摊上这么一个不知事儿的,方才在顾二这里打了饭的也有几个,见了热闹不舍得走,也跟在一起起哄。 贺大娘正忙着给主子们烧菜做饭,没注意这边的骚动,这里是下人们取饭的地方,向来人多,围的密实也正常。 顾二自幼挨打,从不喊叫,这婆子得了便宜还卖乖,扇了几个耳光仍然觉得不解气,又捶胸顿足的哭号起来,就像是挨打的是她一样。 这婆子见围观的越来越多,哭的越发卖力,终于引得了贺大娘的注意,贺大娘生的高大,一探头就发现了异常,抬脚就向这边走来,到了近处,发现看热闹的人围的过于密实,居然进不去。 贺大娘心中来气,长臂伸出,抓住最外面两个丫鬟的领子向身后一丢,又对着前面的一阵拳打脚踢,挨打的媳妇婆子哭爹骂娘的声音刚刚响起,一看到贺大娘这个瘟神立刻吞咽下去了,糟糕,看戏过于投入,竟然忘了这个瘟神。打了饭的偷偷溜走,没打饭的也赶紧跑路,饭也顾不上吃了。 片刻功夫,围观的人群散去,就只剩下人群中间的顾二和那尖嘴的婆子,婆子见到贺大娘来了,讪讪地放下了揪住顾二耳朵的手,随即又扑过去抱住贺大娘的腿,哭喊着:“大娘,你可得给老婆子做主啊。” 贺大娘不耐烦地抖了都抖腿,把那婆子甩到了一边,看了一眼不安的顾二,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顾二两只手交缠在一起,吞吞吐吐地说:“奴,奴婢……” 贺大娘见她吭哧半天也没放出个屁来,心中失望已极,她冷着脸喝道:“算了,你以后光烧火就行了,别的都不要干了!” 顾二猛地抬起头来,看见了贺大娘脸上毫不掩饰的失望和厌恶,心里一急,喊道:“我给她们打饭太满,锅很快就空了,还有好多人没有打到饭,嬷嬷就生气了,都是我的错,都是奴婢的错。” 说到最后,顾二一个劲的点着头道歉,没有注意到贺大娘脸上的表情渐渐柔和,这孩子,也不是无药可救。 那尖嘴的婆子见顾二把一切都揽在了自己身上,立时就跳了出来,指着顾二对贺大娘说:“都是这丧门星坏了事,大娘可得好好罚她。”(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可怜小丫鬟又遭算计 长这么大,顾二头一次说了这么多话,心里很忐忑,惴惴不安地看着贺大娘的脸色,对一旁的尖嘴猴腮的婆子上蹿下跳的举动倒是不怎么在意。 贺大娘高出了那尖嘴的婆子整整一头,居高临下冷冷的看着她,渐渐地,那婆子的声音小了下去,和顾二一样,惴惴不安地站在了一旁。 贺大娘挑了挑眉毛,慢条斯理地质问道:“我叫这小丫鬟去打饭了吗?” 那婆子被问的一窒,不甘不愿地回道:“没。” 贺大娘不紧不慢的继续问道:“那你有告诉她一勺子打多少饭吗?” 那婆子头低了下去,咬着牙回道:“也没。” 贺大娘嗤笑一声,又转头对着顾二教训道:“你既然没有打过饭,就当看看旁人是如何做的,怎能一味的依照自己的心愿随心所欲?” 顾二茅塞顿开,眼睛一下就亮了,她手足无措,第一个想法是跪下去恭恭敬敬地给贺大娘磕上三个响头,又知道贺大娘必然不喜,强自按捺住了,一双手在身侧紧紧握成了拳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若是没有做过的事情,就先看看旁人是如何做的。 顾二把这句话牢牢地记在了脑海里,刻骨铭心,至死也不会忘记。 贺大娘诊了这一桩无头公案,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当下就各打了五十大板,对着那婆子吩咐道:“这次就算了,小丫鬟初来咋到的,什么也不会,你一个老婆子做了许多年也就多担待点。” 尖嘴的婆子本来心里很是紧张,贺大娘向她询问那两个问题时,她就发觉自己错了,不该跟个小丫头叫劲,那么多人看着,白白丢了灶房的脸面,若是贺大娘叫起真来,这饭碗能不能保住还难说了。 见贺大娘有松动的意思,赶紧顺坡下驴,赔笑着说:“大娘教训的是,老婆子一把年纪都叫狗吃了,跟个孩子叫起真来了。那大娘您看现在怎么弄?”话罢,一脸不安地看着贺大娘,生怕被扣了月例银子。 贺大娘瞥了她一眼,不满地说:“怎么办?还用我教你吗?现在还有许多人没来打饭,赶紧再烧上一锅饭就是了。” 尖嘴的婆子欢欢喜喜地应了,她人老成精,转眼就想到了,既然领导已经给了她改过自新的机会,不妨在领导面前表现一下睦邻友好,证明她一心向上的决心,她笑着拉过顾二,和和气气地说:“还要劳烦小妹子给老婆子烧一锅火了。” 顾二很是受宠若惊,结结巴巴地说:“好,好,不,不劳烦。” 尖嘴的婆子搂着顾二向着炉子走去,就像是搂着自己的亲孙女,一边走一边温柔地问着:“你叫什么名字啊?” 贺大娘见她如此做派,心里冷笑,却不点破她,转头又去忙活主子们的饭食了。 煮饭本就不是什么难事,顾二一个人看顾着炉火也就可以了,那婆子却不肯走,搬了个小杌子坐在了顾二身边,和她闲话起来,等饭熟了,顾二的祖宗十八代也被这婆子打探清楚了。 尖嘴的婆子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地,贺大娘为人凶悍,鲜少对人和颜悦色,却两次为这小丫头出头,唯一一次教训也是明为打骂,实则教导,让人不得不寻思寻思,这小丫头莫非和贺大娘有旧不成? 如今打探清楚,晓得不过是个货郎家不受待见的二女,这婆子心里有了计较。 另外一个烧火的婆子和这尖嘴的婆子本有些不和,见她在这小丫头身上吃了个大亏,心里实在高兴,却又假惺惺的过来问道:“哎呀,李妈妈又何必跟个孩子计较,她过来是干活的,咱们老姐妹不知道要省了多少力气。” 李妈妈扑哧一笑,搂着这烧火婆子的肩膀,亲亲热热地说:“就是呢,吴妈妈说的对,”她压低了声音在这吴妈妈耳边道:“这小丫头中午一个人就看了五个灶,咱们俩都没事可干了。你想想,若是那几个刷锅洗碗倒泔水的走了,会叫咱们俩个做什么去?” 吴妈妈一惊,怪不得每次和这李妈妈争斗的时候都被压了一头,果然想的要周全些,不禁小声问道:“那李妈妈你说该当如何?” 李妈妈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堆话,吴妈妈听的连连点头。 顾二很快烧完了那一锅粥,李妈妈过来和蔼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给她示范,见那勺子里不过装了半满,顾二心里就有数了,中规中矩的打完饭,收拾收拾,又该准备做晚饭了。 时下农户小民家中都还是一日两餐,这富贵人家自然与众不同,家里的主子向来是三餐带了点心的,下人也是供足了三餐。 李妈妈对顾二和蔼了一下午,顾二心生好感,拿她当了自家长辈来看,她站在灶房里,见李妈妈抱了捆柴,马上就主动地跑过去伸手来接,小声小气地说:“嬷嬷歇着吧,叫顾二来做就好了。” 李妈妈坚持了一下,和煦地说:“你个小身板才多点的力气,还是叫老婆子来吧。” 顾二脸一下涨红了,她举起细细的胳膊,邀功一样说道:“嬷嬷放心,我有的是力气呢,在家里喂猪,一大桶的泔水都是我提的。” 话罢,不由分说的从李妈妈手里抢过那一捆的柴禾,李妈妈犹自不放心地跟在她身边,碎碎念道:“哎呀,你这孩子,比我那小孙女乖巧多了,要是我孙女有你这么乖就好了。”又连声提点着:“小心点哦,不要累到了。” 顾二从脖子一直红到耳朵尖,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夸奖,第一次被人这么温柔地对待,若说贺大娘像是长辈,这李妈妈就像是亲人一般了。 吴妈妈跟在她们身后,也抱了一捆柴,不满地打趣说:“你们俩个好了,我一个老婆子就没人管,没人理了。” 顾二听她这么一抱怨,两只手向上提了一提,不管不顾地奔跑起来,累的气喘吁吁地到了灶房,把柴禾一丢,赶紧回去接应吴妈妈。(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悲剧了,真的被算计到了 李妈妈先开口说话,声音很是柔和:“艾,我就说,若是老婆子的小孙女有这孩子一半乖巧,也不用成天跟着操心了。” 吴妈妈笑着接道:“要我说,还是咱们两个老婆子有福气,眼瞧着干不动了就送来这么个勤快的丫头,可算能松快松快了。” 前面的顾二脸一红,脸上伤口火辣辣地疼,她咬了咬下唇,加快了脚步向着灶房行去。 李妈妈和吴妈妈对望一眼,两个人的脸上都有些得意,这么小的丫头真是好哄,这一把年纪可不是叫狗吃了的。 厨房很快又忙碌起来,顾二很客气的请两个嬷嬷休息,自己大包大揽的看着五个炉子,和中午的时候一样,两边的炉子熬着大锅稀饭。 很快,三个炒菜的婆子带着洗干净切好的菜过来了,顾二一边烧着火,一边仔细着她们的动作,观察什么时候放油,什么时候放菜,又注意着她们颠锅炒菜的姿势,一五一十的暗暗记在了心里。 因为太过投入,却是忘了向灶里添柴,炒菜的婆子一着急,喝道:“小蹄子干吗呢,烧旺着点,这火爆大头菜就是要旺火才行。” 哦哦,火爆大头菜要旺火,顾二在心里默默记下,那婆子见她神情专注,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一脚踢过去,恼道:“赶紧添柴。” 顾二还在默诵着火爆大头菜要旺火,也没注意,从手边摸了一把柴就丢了进去,炉子里立刻发出了哧哧的声音,升腾起一团水雾,随后无数白烟从炉口窜了出来,炒菜的婆子立时就是一阵咳,顾二也被呛的咳嗽不止。 婆子咳的眼泪都出来了,见那白烟还在窜,一边咳一边骂着顾二:“你个死丫头会不会烧火啊,拿着湿柴就向里面丢……”说到一半却是咳的说不出话了。 顾二只想着赶紧补救,她抓起蒲扇来使劲的扇,白烟反窜回炉膛,半晌过去,那火头越来越小,竟是完全熄灭了。 炒菜的婆子立刻就急了,气的把铲刀一丢,什么话都骂出口了:“你个丧门星,祸害人的玩意,不会烧火就边呆着去,出来祸害老娘……” 顾二急的都要哭出来了,怎么会这样呢,她把炉子里的柴禾拔了出来,拿在手里异常沉重,仔细一看,却是被水完全浸透了的。 这柴,不是李妈妈和吴妈妈搬进来的吗? 顾二求救的向旁边望去,李妈妈对她报以安抚的一笑,吴妈妈更是直接走了过来,顾二心神稍定,却听到吴妈妈说:“哎呀,这么小的丫头怎么可能会烧火嘛,中午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怎么会这样,顾二脑子一片嗡嗡之声,眼前发生的一切超乎了她的想象,顾家娘子对她不好,一切却也都是摆在了明面上,脸上写着坏人二字,只要敬而远之就好。 李妈妈不是说顾二就像是她的小孙女一样吗?吴妈妈不也笑着说若是顾二年长几岁就可以做她的儿媳妇了吗? 李妈妈也悠闲的走了过来,胜券在握,为什么不悠闲,怎么能不悠闲,她笑眯眯地挽着炒菜婆子的手臂,温和地开了口:“孙嫂嫂,何必跟个小孩子一般见识,这柴是她下午特意搬进来的,我和吴妹子都看到了,许是小孩子不懂得干柴和湿柴的区别吧。” 后面那句孙婆子完全没有听到,她只注意到了特意搬进来的几个字,难不成这死丫头故意想为难她?就因为她中午夸了几句又改了口? 孙婆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没等她开骂呢,另外两个炒菜的婆子先叫了起来,“你们干吗呢,这灶里的火都要熄了。” 顾二最先反应过来,低头一看,手边却只有湿柴了,怎么会,下午明明还抱了许多稻草进来了,她猛地想到,快到饭口之时,李妈妈指使她去给吴妈妈送了厕纸。 顾二愣愣地呆立着,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旁边的两个灶没有加柴,也渐渐熄灭了,那两个婆子望着锅里半生不熟的菜,提着铲刀气势汹汹地奔了过来,孙婆子正怒着了,凑上前,几个婆子一说,刀一样的目光一起射向了顾二。 李妈妈这次吸取了中午的教训,拦住了孙婆子等人,温婉的劝道:“咱们还是去叫贺大娘来裁断裁断吧,这菜是炒不成了,看大娘如何处置。” 几个婆子一惊醒,中午的热闹是人人都看了,李婆子的话甚是有理,反正怎么说都是顾二的不是,自管叫贺大娘来处置就是了,相信她也不会偏袒这个小丫鬟。 就推推搡搡地把顾二围在了中间一起去寻了贺大娘,今天刚巧府上有客,是大太太的娘家来了人,贺大娘忙忙活活地指挥着人做一桌宴席出来,见几个婆子和顾二一起,脸一沉,未语先怒,冷冷地说:“你们先边呆着去,我这里正忙着了。” 几个婆子素来看惯贺大娘脸色的了,她们也想边呆着去,可这眼瞅着各房的丫鬟就要来取饭了,一锅菜都没炒好,怎么交代啊,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几个婆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李婆子心眼多,她对着顾二一努嘴,几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七嘴八舌地责道:“都是你个小丫鬟惹出的事情,一会旁人来取饭了,你叫咱们如何交代?” “就是就是,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去跟贺大娘说上一说,问她如何处理。” 若是早先,被她们这么一说,顾二只怕立时就要上前去跟贺大娘说了,只是此时她心神不宁,仍然沉浸在被李妈妈和吴妈妈二人打击的悲愤之中,莫名地被视为亲人一样的人背叛了,她此时无论如何也不肯再相信旁人了,就像是雏鸟,刚刚学飞的时候若是摔伤了翅膀,等翅膀好了,也再难学会飞翔了。 但是顾二心里也明白,终究还是自己没有烧好火才导致了炉子熄灭,下人们饭菜没了着落,她心中犹豫不决,一方面不想被这几个婆子牵着鼻子走,另外一方面,又觉得既然是自己的错误就应该承担起责任。(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贺大娘的决断(二更) 顾二思前想后,咬了咬下唇,伸出双臂把挡路的婆子们向着两边一拨拉,她身子小,力气却是足的,一出手,两个婆子站立不稳,晃了两下到底给她让出条路来,那两个婆子正要破口大骂,却见顾二直直的向着贺大娘行去了。 贺大娘忙的满头大汗,嗓子也嘶哑了,正背对着她们传菜切墩。几个婆子见顾二在贺大娘身后停了片刻,随后连连点头,接着又行了个福礼,也不见贺大娘转过身来,就见顾二开始往回走。 到了几个婆子跟前,顾二平静略显疏远的说:“贺大娘说了,现在正忙着,没空发落咱们,菜虽然没有炒好,两锅稀饭不是熬的烂熟么?就配上些腌菜,晚上吃的少些也好克化。” 几个婆子听顾二这么一说,一个个也都有了主心骨,见几人看管的灶边陆陆续续的来了打饭的丫鬟婆子,就一起往回赶,中间又分了两个婆子去取灶上腌渍的白菜萝卜,在清水里涮上一涮,切成细丝,浇点红椒香油,配上清粥最好不过。 来打饭的丫鬟婆子们见今天晚饭清淡了些,不禁就有些怨言,几个婆子晓得失职,尽都陪了好话,又拿顾二出来说事儿:“咱们也想好好做上一锅菜,这不,早上刚送来的小韭菜,可是今年地里的头一茬,本想着主子们吃不完,让大家也享享口福……”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就有人接上了:“可不是,结果这刚来的小丫鬟不会烧火,愣是把火给烧灭了,咱们真是没辙。” 来打饭的丫鬟婆子们见了中间三个熄了火的灶,又见锅里半生不熟的菜,一个个尽都信了,心不甘情不愿的打了稀饭咸菜走了,却不忘瞪上顾二一眼。 众人目光如刀子一般,顾二浑身不自在,似乎被千刀万剐一般,又似乎她身无片缕,赤身裸体的站在了众人面前。 顾二小身板偏站的直直的,凡是有人来瞪,就坦然的望回去,她已经决定等下接受贺大娘的惩罚了,此时心里反倒平静了。 等晚饭的劲头忙了过去,给主子们的宵夜也都备齐了,灶上的婆子媳妇们开始收拾首尾,李妈妈想起晚饭解决了,可贺大娘的处罚还没有下来,就撺掇着孙婆子说:“这三个炉子灭了的事儿也得叫贺大娘给个说法才行,若是明天再来这么一出,总不好天天叫人家吃咸菜。” 几个婆子一想,是这么个道理,就又把顾二围在当中,推推搡搡地嚷着要去寻贺大娘,顾二费力地一挣扎,从她们手中挣开,小脑袋仰起,逐一地从这些婆子脸上望过去,一双小眼睛闪亮如灯,婆子们竟然不敢与她对视,顾二倔强地说:“不要推,我自己有脚,我会走,我也要去寻大娘。” 几个婆子被她震慑住,眼睁睁地看着顾二沉稳地走在了前头,小小身子却如同泰山压顶般堵的人心头发慌。 几人到了贺大娘面前,贺大娘忙了一天,得空搬了张太师椅在灶房外面,点了一支水烟,眯着眼享受片刻,不妨被几人的影子遮住了夕阳,心里不满,口气就冲了起来:“你们这是做什么?忙完了就去歇歇,别没的招人厌。” 贺大娘积威已久,她一发话,几个婆子就有些踌躇,还是顾二一脸决然的站了出来,直直地跪了下去,说道:“奴婢有错,今日晚间烧熄了三个炉灶,阖府的下人们都没吃上菜,还请大娘责罚。” 贺大娘眼睛眯的更小,嘴巴吸了两下水烟,缓缓地吐了一个烟圈出来,不紧不慢地说:“我看今天不是都打了饭回去吗?” 几个婆子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李妈妈大着胆子说:“不是您吩咐的吗?叫切点腌菜对付过去。” 贺大娘手一顿,把手里的烟枪在把手上磕了磕,淡淡地说:“我没说。” 没说?几个婆子震惊当场,一起看向了顾二,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不敢置信,这么一个怯怯诺诺的丫鬟,这么一个轻易就被耍弄了的小丫头,难道会假传圣旨吗?! 顾二低着头轻轻道:“奴婢犯了错总想着要弥补才是,还请贺大娘处罚。” 贺大娘面无表情地看向顾二,半晌,几个婆子以为贺大娘要追究她们擅自行事的责任,心惊胆战之际,贺大娘却问道:“炉子是怎么灭的?” 顾二抬起头,很是诚恳地说:“李嬷嬷和吴嬷嬷抱了湿柴进来,奴婢没有检验一下就直接用了,都是奴婢的错,还请大娘责罚。” 李嬷嬷和吴嬷嬷对视一眼,同时在心里想着,这小丫头真不简单,把咱们两个的错处说了进去,又都怪到了自己身上,如此一来,就算贺大娘处罚怕也会手下留情吧。 贺大娘低低地应了声:“哦。” 随即掏出些烟丝,在烟锅里填上了,又摸出火来点了,烟锅里红光明灭间,贺大娘的脸上明暗交替,就是不发一词。 半天过去,几个婆子耐不住这压抑的气氛,扑通扑通,一个接一个的跪下了,贺大娘猛力的吸了一口烟枪,漫不经心地说:“你们看不惯新来的,欺负一下也没什么,只不过,误了差事就不好了。” 婆子们脸色大变,知道瞒不过这精明的老太婆去,就都磕头求起饶来。贺大娘脸上起了一丝狠意,冷冷地说:“每个人扣罚半月月例,去吧。” 婆子们千恩万谢的去了,顾二依然直挺挺的跪着,贺大娘看着她半晌,淡淡地说:“你很好。” 顾二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向贺大娘,却见贺大娘脸上不若往日的凶狠,隐隐还透出了几分祥和的气息,悠悠的望着远方,叹了口气。 顾二的两只眼睛登时就湿润了,缓缓的流下了两行清泪,她先是小声抽噎,渐渐的,越来越是委屈,想着昔日里被顾家娘子打骂的苦,今日里被人示好又背叛的痛苦,忍不住哭了个稀里哗啦。(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小丫鬟又闯祸啦 贺大娘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顾二哭,她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柔和,最后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条丝帕,这帕子光鲜亮丽,角上还绣了一只栩栩如生的五彩飞蝶,贺大娘这副五大三粗的样子,任谁也不会想到这帕子竟是她的贴身之物。 贺大娘把丝帕递到了顾二面前,柔声说:“擦擦吧。” 顾二接过了帕子,见是如此精致的物事,哪里舍得用,在手里小心翼翼地捧了,又怕鼻涕泪水污了帕子,渐渐的也就止了哭。 顾二鼻子还在一抽一抽地,却不好意思的捧起帕子说:“大娘的帕子还是收回去吧。” 贺大娘并不接过帕子,她站了起来,一把拽起顾二,顾二的脚跪的久了,酸麻不已,趔趄一下,又被贺大娘稳稳的扶住了,贺大娘沉声说:“帕子你就留下吧,你且记住,就算是做下人,做奴婢,也不用时时跪着的。” 顾二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做了下人,怎么能不跪呢,刚进府的时候,几个嬷嬷就耳提面命了,做奴婢,主子就是天,天要你跪,怎么能不跪呢?! 贺大娘收回了手,把烟枪向着腰带一插,慢吞吞地向着自己房间行去,顾二望着她的背影,心里满是敬意,只希望将来有一天,能和贺大娘一般,轻描淡写的就镇住了几个婆子,她就心满意足了。 却见贺大娘头也不回,轻飘飘地又丢下一句话:“你等下带上一套铺盖,搬到我房里来住。” 顾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登时欢喜的手舞足蹈,蹦蹦跳跳的跟在贺大娘身后,就往昨日里睡了一晚上的堂屋里赶,恨不能生上一双翅膀。 到了屋子外面,顾二伸手就要推门,却听得里面传来了争吵之声,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喊道:“我就晓得你还在记挂着我毁了和你儿子的婚约的旧事,这么多人睡觉,就独独不收我的被子。” 顾二一惊,就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回敬道:“我呸,就你那德行,给我家幺儿做小都不要,老娘就不收你被子了,怎么的吧?!” 接着就传来了女子嘤嘤嗡嗡哭泣的声音,一张嘴巴还不停闲的哭诉:“你们听听,这老婆子说的什么话,我平日里素来敬她年迈,一向恭敬着,我父母收了人钱财,我又能说什么,你又不肯上门提亲,如今倒怪起我来了……” 那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嘴巴更加恶毒:“你个小娼妇,老娘把祖传的玉佩都给了你,难道不算定礼?你毁约再嫁旁人,又诓老婆子说要做义女,那玉佩竟然赖着不还,小贱人,还老娘玉佩来,那是要留给我家儿媳妇的。” 里面接着就响起了女子尖叫打骂的声音,顾二赶紧推门进去,见一个穿着石青色夹袄的小媳妇和昨日里领她到这屋中的老婆子撕巴在了一起,两个人互相揪住对方头发,老婆子胜在经验老道,腾出一只手来就刮刮的扇着耳光,小媳妇年轻力壮,活活揪下一把花白头发来。 顾二见旁的人都在拉架,顾不得自己身小体弱,冲上去死死抱住那小媳妇的腰,喊道:“姐姐休要打了,被子是我叠的,和嬷嬷无关。” 她这一句话喊完,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所有的人都保持着原有的动作,目瞪口呆的看着顾二。 顾二见她们停止了动作,松了一口长气,忙不迭声的说:“早上嬷嬷唤我收的被子,我见这个姐姐的被子上有一块暗红血迹,就给洗了一下,被子打湿了就没收起来。” 她说完这一番话,屋子里的人也都明白了前因后果,想来这小媳妇是来了身上,所以弄脏了被子,小丫鬟也是好心的。 没成想她出口冤枉了老婆子,想这老婆子对小媳妇也是素有怨气的,逮着了机会干脆就发泄一下。 顾二澄清以后,屋子里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几个婆子媳妇互相望了望,那小媳妇的脸就有些挂不住了,这来了身上毕竟是极隐私的事情,虽然大家都是女子也觉得挺难堪的,她立时又哭上了:“嬷嬷就这么恨我吗?连辩解的话也不说上一句?” 那老婆子可算逮着个机会发泄出来,还想趁机要回祖传的镯子,不成想顾二这个呆头鹅把事情都捅了出来,见小媳妇又哭上了,手里一紧,再次死死抓住了她的头发,恶狠狠地说:“对,老婆子就是恨死你了,快把我家祖传的镯子交出来。” 眼见这两个又撕巴到了一起,顾二慌乱的不知当如何是好,这事情毕竟是因她而起,她无意瞥到一旁的被子,猛地想起贺大娘叫她带了被子去。 对了,去找大娘,顾二登时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匆匆上炕,从箱子里翻出了昨日里盖的被子,卷成一团,抱在怀里就想外面跑,后面传来了某个婆子的喊叫:“别打了,你们把小丫头都吓得住外面去了,这天寒地冻的……” 顾二抱着被子直奔隔壁,砰砰砰,连敲数下,她只觉得一颗心砰砰乱跳,心里盼着贺大娘快些来应门。 似乎过了一辈子那么久,又只像是眨了一下眼睛,门吱嘎一声开了,贺大娘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等顾二说话,揪住她的耳朵一把将她拎进了屋子里。 顾二满面潮红,急切地说:“大娘,她们打起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贺大娘瞥了她一眼,不说话,拔了发上的簪子挑了挑油灯,屋子里一下亮堂许多,顾二见贺大娘不说话,心里就有些急,正要开口,却听见旁边的屋子里传来了响亮的骂爹骂娘声,登时了悟,贺大娘,什么都知道呢。 顾二也不是个笨的,虽然她不知道贺大娘为什么不出头,却也知道大娘定然有她的道理,只是这件事毕竟因己而起,心里就有些惴惴不安,面上流露出又想说话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的犹豫表情。 贺大娘见了,心里就有了谱了,嗤笑一声道:“她们必然都不想看到老婆子,老婆子何必出去讨人烦!” PS:怎么觉得把女主写成丧门星了,囧。(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抱了大腿有了靠山 顾二不解地看向贺大娘,贺大娘却不看她,径直走向了屋子正中的梨花圈椅上坐下,顾二这才发现,贺大娘的屋子大且不说,装点的竟然颇为秀气雅致,若不是知道贺大娘住在这里,真还以为进了哪个小姐的闺房。 偌大的屋子被一道镂空雕花拱门隔成了两间,拱门上安了一道泛着荧光的珍珠帘子,帘子这边砌了一张小炕,炕上有炕桌,又有两个桐油漆过的衣箱。 地上摆了两张梨花木圈椅和一张小方桌,贺大娘坐了其中一张,顾二透过珠帘向内望去,见里面更是奢华。 自顾二来到这府里,住过的两个屋子都是搭建的大炕,贺大娘这里,居然不是炕,是床,还是一张雕花红漆大床,床头刻着吐蕊的百花图,床身铮红发亮,就连顾二这等没见过世面的也看的出来,贺大娘的这张床,比顾家姐妹的那张床高档了不知道多少倍。 床上挂了雪白的帐子,如浮雪如飘云,不知道是什么料子的,顾二屏住呼吸,向左右望去,见床前还有个同色屏风,只是被收了起来;靠墙是个百宝柜,棕褐色的木板隔成了一个个的之字,上面摆放了些花瓶古玩。 另有独脚圆桌一张并佛肚圆凳四个,圆桌上盖了一幅全布刺绣的莲花白桌布,边缘坠了一圈淡粉流苏,桌布之上又摆了套细瓷茶具,望过去晶莹剔透,显非凡物,另还放了个三脚烛台,燃了三根蜡烛,映得屋里一片明亮。 顾二收回视线,她见识不多,只是觉得贺大娘的屋子里特别的典雅高贵,若是她去过李府主子们的房间就当知道了,这贺大娘屋子里的种种摆设,实在是不同一般。 贺大娘见顾二打量一番后,脸上既没有羡慕也没有惊叹,很快就老老实实地低眉垂目的立好了,脸上不禁显出几分满意的神情。 贺大娘向着里屋努了下嘴巴,吩咐道:“你去给我倒杯茶来。” 顾二把手里的被子放到了另外一张梨木圈椅上,依言进了内间,轻手轻脚的用细瓷茶壶倒了盏茶,又两只手捧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里的茶杯,一步一挪地到了贺大娘面前。 贺大娘却没有伸手接茶,只让顾二捧着,轻声问道:“今天那几锅菜烧不熟的时候,你为什么嘱咐她们去切些腌菜对付过去?” 怎么又问这个,难道大娘还要责怪自己么?顾二慌乱地抬眼看了贺大娘一眼,见大娘脸上一派平静,眼里带着些许鼓励的意思,定下神想了想,认真的回答着: “奴婢是见上午的时候大娘吩咐又煮了一锅饭,晓得大娘不是很在意这边的伙食,下人们也是好对付的;又见晚上大娘十分忙碌,若是上前打搅,大娘定然不快,发作的话反倒耽误了打饭的功夫。” 顾二顿了一下,又想了想,补充着:“在家里的时候,奴婢家里晚上也都是食用些清粥小菜,所以就自己做了决定,想着等补救完了再来求大娘责罚。” 贺大娘点了点头,笑了起来,顾二发现贺大娘笑起来眉眼都柔和了,却也是有几分姿色的,贺大娘笑道:“我本来只见你勤快肯吃苦,又有上进心,就想提拔你一下,晚上见你还有几分脑子,倒是出乎老婆子的意料了。” 贺大娘清咳一声,端庄地问道:“顾二,你可愿意做我的徒弟?百年以后为老婆子养老送终?” 顾二猛地抬头,既惊又喜,话都说不出来了,激动的连连点头,口里只发出了恩啊之声。 贺大娘面容一收,喝道:“还不跪下?!” 顾二两膝一弯,心甘情愿的跪了下去,一双手颤抖着,手里的茶水都泼出几滴。贺大娘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茶杯,细细的品了一口,茶水已凉,苦里还带着一股子的涩。 贺大娘新收了小徒弟,心里自是高兴,想她一生之中,经历无数风浪,老来孤苦,没想到临了还能得了中意的衣钵传人。 贺大娘正色道:“今日之事,你知,我知,若是我传你的东西,你口不严实叫了旁人知晓,我就棍棒把你打出门去。” 顾二乖巧地应了,贺大娘很是欣慰地搀扶起了顾二,把她拉到身前,细细端详,见顾二面上旧伤未愈,却也看出来这孩子生的其貌不扬。 贺大娘心中却是极满意的,若是长的太出挑,这种身份地位,怕不知道要惹出什么祸端来。 隔壁的撕骂还在继续,这边也听的很是清晰,小媳妇和老婆子间的骂站已经涉及到了双方的祖宗十八代,都说对方家里男盗女娼,尽出鸡鸣狗盗之辈。 贺大娘眉头微皱,随后舒展开来,淡淡地对着顾二说:“丫头,师傅教你的第一课,就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顾二一脸懵懂,贺大娘沉声说:“你早上给她清洗被子本是好意,她们二人本就有积怨,就算没你这茬子,早晚也要做过一场。你冒冒然的掺和进去,事后二人都嗔怪于你,你又何苦来哉?” 顾二恍然大悟,贺大娘又道:“你今日里帮那李婆子和吴婆子搬柴也是出于好意,可曾想过,她们会故意陷害于你?” 想到下午被那两个婆子戏耍背叛,顾二难过的低下了头,贺大娘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道:“你年纪小,斗不过她们也正常,吃一堑长一智,你也当明白了,好意要看那人配不配的上,往日里与人交往,要留一个心眼,莫要被人坑了去。” 顾二大力地点了两下头,她自幼有亲人等于没亲人,贺大娘几次细微关照,已经叫她感恩戴德,现又成了贺大娘的徒儿,顾二小小的身子紧紧的贴着贺大娘,阵阵暖意隔着衣服透过来,这个冬天也不那么寒冷了。 顾二一直敬仰地盯着贺大娘,在她眼里,贺大娘真是无所不能的,从她手持菜刀在李家大门处震慑住一众婆子开始,直到贺大娘一敌四,把几个厉害的管教嬷嬷一起押回了灶房,灶房里又三番几次轻描淡写的镇住了惹事的婆子。 顾二的生平愿望,从吃饱肚子提升到了成为第二个贺大娘。(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贺大娘教导小徒弟 贺大娘摸了摸顾二的头,极温柔地说:“方才讲的都是些做人的道理,现下我要教你的,却是生存立世的本事,你定要用心学好才行。” 顾二的眼睛瞬间睁大,什么,刚才那些只是开胃小菜吗?那正餐是什么? 贺大娘站起了身,掏出把铜制的钥匙,把身后小炕上的箱子打开了一口,在里面摸索片刻,掏出了几样物事,有个细长的小棍,下面安了些软毛,还有一方石碗,里面黑乎乎的,带着一股怪异的味道,另有一摞雪白的裁剪的四四方方的纸。 顾二睁圆了眼睛,她自幼极少出门,自然不晓得,贺大娘拿出的几样东西,就是笔墨纸砚。 若是她自幼生在这李府为奴,自会知道,这几样东西出现在贺大娘手里,是多么稀奇的事情。 习字,是只有良民才有资格的,良民之中也要家境富裕的才有能力送子弟进学,并且多为男子,李府虽大,习字的也不过主子们和账房罢了。 若是女子,只有豪门之中的顶级闺秀才会附庸风雅的学上些诗词,不过给嫁人添些筹码罢了。 贺大娘竟然识文断字。 顾二当然不知道这些,她脸上没有任何吃惊的表情,帮着贺大娘把纸铺到了桌子上,贺大娘又叫顾二端来一盏清水,倒在砚台里。 贺大娘下意识地伸出左手去牵右手的袖角,落空之后,猛地想起,从她开始干起粗活,袖子就从宽口的修成了小口,顿时有股难言的失落感从心底涌起。 贺大娘发了半天怔,回过神来见顾二仿着她的样子,也是左手勾住了右手的袖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不禁哑然失笑。 右手点了下顾二的额头,嗔道:“你这傻孩子。” 话罢,贺大娘单用右手三指捏住了砚台上的石方,手腕沿着顺时针方向滑动,动作娴静优雅,顾二不知不觉看的呆了。 贺大娘瞥了她一眼,笑道:“该学的你倒不学了。” 顾二反应过来,学着贺大娘的样子,右手空空的转动手腕,贺大娘宛然一笑,笑里却带了几分妩媚,不知道年轻的时候该是何等的红颜丽色,也不知道何人有福气享受这红袖添香的待遇。 贺大娘松了手,握住顾二的小手,扶着她捏住了石方,一点点的转动,待她手势熟练了,自然的松开了手。 贺大娘坐在了梨花椅中,看着顾二研墨,轻声道:“研墨之时一定要心平气和,速度不可过快或者过缓,初始墨块厚重,使力要大,待研化开时,就要小心轻动,如此研出的墨松滑得当,写出来的字才饱满丰润。” 顾二认真地听着,默默地记在心里,只是毕竟第一次做这差事,手里轻重拿捏不稳,就有墨汁四溢出来,贺大娘也不恼。 顾二渐渐放松了心情,身心都投入到了研墨这一件事情当中,手中越来越熟练,眼见最开始的黑色墨块化成了一滩浓郁的墨汁,贺大娘点了点头道:“你第一次研墨,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经不错。” 顾二闻言,脸上立刻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贺大娘立刻沉下脸来,斥道:“你的喜怒太形于色了,旁人一看就知道你什么心思,实在要不得。” 顾二被她一训斥,笑容迅速消融。换上了一副惶恐的表情,贺大娘重重的叹了口气,一字一顿的说:“从今日开始,你笑不要露齿,怒不要瞪眼,悲不要撇嘴。” 顾二惴惴地说:“我怕自己做不到……” 贺大娘脸上怒容骤现,斩钉截铁地说:“你若是做不到,就滚出去吧。” 顾二一惊,面上显出几分坚毅来,直直的看进贺大娘的眼底,坚定地说:“大娘放心,我一定做到。” 贺大娘点了点头,对她的答案表示满意,不再执着于这个话题,贺大娘拿起毛笔,在研好的墨汁里沾了饱饱的一笔,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横平竖直,沉稳大气,就连顾二这等文盲也觉得这几个字写的实在漂亮,稳稳的像是一座山。 贺大娘用手轻轻拈起白纸,在手里掸了掸,又吹了吹墨迹,见已经半干了,指着纸上的字对着顾二念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顾二童声稚气的跟着念了,贺大娘很有耐心的,一遍又一遍的读着,读一遍,顾二就跟着念一遍,不过五六遍,顾二已经可以自己读了。 贺大娘又拿起毛笔,教导顾二握住了,顾二年幼,手指细又短,就有些握不住,贺大娘死死地攥住了顾二的手,一股锥心的疼痛从手上传来,顾二咬牙忍了,又记得贺大娘喜怒不形于色的教诲,小脸上强撑起一个笑容,说:“师傅,我行的。” 贺大娘扶着顾二的手写了一遍,就叫顾二自己练习,她时不时的纠正顾二的姿势:手要悬空,小臂和毛笔要垂直,靠着臂力运笔而不是腕力。 顾二毕竟还是年幼,往往顾了一头就忘了那头,看着字都很熟悉了,写出来却歪歪斜斜不成样子。 她急的要哭出来,扭头看向贺大娘,却见贺大娘一双眼睛只看着自己手里的笔,时时伸出手来扶正顾二的手,额头上满是细碎的汗珠。 顾二咬了咬牙,扭回头,全心全意的只看这几个字,又练废了几张纸,终于写的稍微象点样子了,贺大娘点了点头,又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新字给她,这次还加上了解释。 “孟子的母亲死了丈夫,独自带着儿子居住,家中旁边是个坟场,孟子小小年纪就和邻居家的孩子一起玩起了学人哭丧跪拜的游戏,孟子母亲就说,这里不适合我的孩子居住。搬家到了市集附近,这次隔壁是个屠户,孟子又学着杀猪贩肉,孟子母亲又说,这里也不适合我儿子居住,于是,她带着孟子又搬了家……” 顾二听得新鲜有趣,一双小眼睛眨也不眨,听完故事再看那些字,却觉得每个字都活了过来一般,亲切无比。 PS:开新书一直很忐忑,看到出现了熟悉的读者名字,心里真的很高兴,谢谢支持。(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有人罩着就是幸福啊(二更) 再提笔时,却比方才容易许多,顾二本就不笨,学起来也很快,贺大娘却不多教她,只说一天吃不成一个胖子,叫她把这几句反复的写,直到可以默写出来。 不知不觉到了三更,贺大娘收了顾二的纸笔,叫她在外间歇了,未几,顾二耳边传来了贺大娘震耳欲聋的呼噜声,却让顾二觉得异常安全,头一次有了踏踏实实的存在感,很快就进入了梦乡,梦里一个瘦弱女子,荆钗布衣,却长着贺大娘的脸,一脸端庄地念道:“昔孟母,择邻处……” 顾二向来习惯了晚睡早起,她起身时见贺大娘呼呼的睡的正香,摸索着下了床,悄无声息地出了门,去了灶房烧了一锅热水,提了一桶回来,自己先洗漱过了,把脏水向着院子里一泼。 见天色不早了,旁边的屋子里传来了呵欠说话声,就调了一盆温水,推了推贺大娘,唤道:“师傅,该起身了。” 贺大娘抑扬顿挫很有韵律感的呼噜嘎然而止,翻了个身子,睁开眼睛,人还没有清醒,唤了声:“映红,再让我睡会儿。” 顾二一怔,问道:“师傅,映红是谁?” 贺大娘瞬间回到了现实里来,她睁着眼睛看向顾二,吩咐道:“出去了不要唤我师傅,我只说这里少个伺候的小丫鬟便是了。” 顾二心里有些受伤,却还是点头应了。 贺大娘穿戴整齐,见顾二还是那身破烂衣服,眉头一皱,从床下的箱子里翻拣了一番,挑出件半旧的短褂,在顾二身上比了比,塞到了顾二怀里,吩咐道:“你把这个套上,晚上回来我再给你改改。” 顾二摸了摸身上没穿几天的新衣服,有点依依不舍地脱了下来,换上了贺大娘的旧褂子,贺大娘生的高大,这褂子到了顾二身上如同长袍一般,直拖到了脚面,袖子长的可以去唱戏了,贺大娘又帮着顾二挽了几挽袖子,露出她两个小手。 贺大娘一眼望见上面伤痕累累,又红肿不堪,昨日里油灯昏暗却是看不真切,只觉得顾二的手比一般的孩童来的肉乎,今天见了才知道应是粗活做的多了伤了手,肿的跟馒头似的。 也难为她昨天握笔写字了,贺大娘动了恻隐之心,从床头的梳妆匣里摸出一个瓷罐,轻轻叩开,里面是乳白色的膏油。 贺大娘握住顾二的手,用指甲挑了一点膏油出来,在顾二手上细细的抹匀了,顾二手上传来丝丝凉意又有些灼热的痛,只听贺大娘轻声道:“你这手若是再不保养,只怕一辈子都这样了,以后干活注意着些,沾了冷水以后要赶紧擦干,这罐蛇油你就带在身边,时时抹上。” 顾二握紧瓷罐,满心都是感激,方才贺大娘不许她在众人面前叫师傅的一点不快也烟消云散了。 贺大娘起了身,见顾二已经打了一盆温水,心下恻然,她伸手试了水温,却是不冷不热刚刚好,心里对这便宜徒弟又满意了几分。 洗漱过后,眼见还有些时间,贺大娘拉过顾二,细细叮咛了几句:“现下咱们灶上一共有婆子十人,媳妇十人,就你这么一个粗使的小丫鬟,人人都使唤得你,你切勿仗着我的缘故,随意顶撞旁人,若是她们吩咐你做什么,尽管去做好了。” 顾二用力的点了点头,大娘说的话,准没错! 贺大娘心疼地摸了摸顾二的小脑袋瓜,又道:“烧火做饭也算得上是一门手艺,你既然落在了厨房中,有这先天条件,不妨好生学学,若是做的一手好菜,日后养活自己总不成问题。” 顾二再次点了点头,贺大娘轻轻一笑道:“你要多听多看少说话,不懂的地方晚上回来再问我。你暂且继续烧火,” 说到这里,贺大娘有意顿了一下,见顾二没有露出丝毫委屈不屑的神情,心里很是欣慰,接着说:“这烧火的本事实在是做菜的基础,若是想烧出一盘好菜,火候控制不好必定失败。” 是这么个理儿,顾二想起了昔日在家里,刚烧火的时候,火过大过小都会吃顾家娘子一顿排头,也怨不得顾家娘子气恼,火过大烧出一盘焦炭,火过小,菜又半生不熟。 贺大娘见顾二很是知理,觉得还是给小丫头一点希望的好,就笑呵呵地又说了一句:“咱们厨房里,大灶小灶加起来一共十个炉子,若是你什么时候能一个人看顾过来,就叫你做别的去。” 顾二眼睛一亮,急切地问道:“真的么?” 贺大娘点了下她的额头,故意打趣道:“不是蒸的,是煮的。” 顾二随在了贺大娘身后出了房门,贺大娘回过身来,拿了个三寸大的铜锁把房门锁上了。 待到了厨房,婆子媳妇们已经忙碌开了,贺大娘自去照顾主子们的早饭,顾二也很自觉的到了自己负责的几个灶前。 吴婆子和李婆子昨日里被贺大娘看穿,今天却是不敢偷懒,两个人私下商量了,一人看顾两个灶,留一个给顾二也就是了。 顾二却一心惦记着贺大娘的许诺,只想着早点烧好十个灶,好学新的东西。 手脚麻利的一个人又看了五个灶,这次她学的精乖,抱来的柴禾都仔细检验过了,确定是晒过的干柴,稻草也都准备的足足的。李婆子和吴婆子毕竟上了年纪,比不上小丫头能来回奔波,一来二去的,竟然连插手的余地都没有。 两个人对视一眼,心里都积了怨气,这小毛丫头,不是要绝了人的活路么? 顾二迟钝地没有发现两个烧火婆子的脸越来越黑,凑在一起,使劲的瞪着顾二。 贺大娘却发现了这里的不对,她掌管厨房,一向最忙,只是新得了徒弟,怎么也做不到嘴上说的完全无视,偶尔瞟一两眼过来,以她的阅历什么看不出来? 虽然她想叫顾二吃些苦,受些磨练,可也不是这种背后冷箭的磨难。 贺大娘眼珠一转,唤道:“顾二,你过来。”(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余波未平再生事端 顾二忙的顾头不顾腚,匆忙之中应了一声,想着填上两把柴禾把灶火稳稳再过去,贺大娘眼睛一眯,厉喝一声:“顾二!” 灶房之内立时变的静悄悄,人人都抬了头看过来,顾二后知后觉的站起来,茫然地看向贺大娘,贺大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个呆头鹅真让人来气的。 贺大娘指着她脚边的小灶说道:“顾二,你以后烧这个灶就可以了。” 顾二眨了眨眼睛,虽然不明白贺大娘什么意思,还是乖乖地站起身,规矩地到了那个灶前,李婆子和吴婆子同时松了一口长气,随即就有些忌妒顾二。 贺大娘脚下的那个小灶是给老夫人专用的,烧火炒菜一应事务都由贺大娘一手包揽,别说假手他人,就是无事靠近了也会被骂上一顿。 没想到今天却便宜了顾二,照看那么一个小灶可是轻省多了。贺大娘却自有她的考量,这小灶上的菜最是讲究慢火细烹,火候差上一丝,味道就谬之千里,拿来给顾二练手再好不过。 为了给顾二练手,贺大娘决定做一道红烧肉来,这道菜寻常人家也做得,只是若想做的好,这火候却是非常关键。 精选的带皮的五花肉,要七分肥肉,三分瘦肉,放到冷水里,大火烧开,焯一下,肉捞出来以后,在温水里洗净浮沫,切成寸长的方块。 铁锅空烧,锅底烧热后加油,转中火,油开始冒泡的时候把肉丢进去炸,炸干肉里的水分以后捞出,此时肉块应是金黄色。 油倒出来,留一点底油,转小火,加入八角,姜爆香,放入肉块翻炒片刻,倒入老抽,到肉上了颜色加水,大火烧开,煮二十分钟以后,加入葱段料酒小火炖上两个小时,等汤汁都被肉吸收进去,停火闷上一个小时,取出盛盘,色泽红润亮丽,入口即化,香而不腻。 这小炉子用的是木炭,无烟,控火却不大容易,想要小火只有往烧红的木炭上洒一层灰,大火就要加些烧的通红的木炭。 虽然只有一个灶,却烧了两炉炭,其中之一专门为了添火用的。 就这么一道红烧肉,这么一个小灶,贺大娘和顾二两人忙的满头大汗,尤其是顾二,需得时时看顾着。 眼见这一锅红烧肉熬了两个小时就要大功告成之即,门口突地传来一声暴喝,一个粉色袍子的男子冲了进来,抓起一个小媳妇啪啪两下扇了两个耳光,挨了打的小媳妇嗷的一声尖叫出来,哭哭闹闹地嚷道:“杀人了,杀人了啊~” 贺大娘淡淡地望了一眼,对顾二嘱咐道:“你把火熄了吧,闷上一个钟头。”顾二依言熄灭了炉火,贺大娘已经分开围观众人,到了吵架的男女面前。 贺大娘一把拍下男子掐住小媳妇胳膊的手,斜觊男子一眼,冷冷的道:“我说王顺,你好歹也是咱们李府出去的,怎么就这么不懂规矩,要教训媳妇关起门来打骂,你上咱们灶上打人这算什么事儿,误了给主子们的饭食你担待的起吗?!” 王顺生的眉目还算端正,只是眉间一颗黑痣带了几分煞气,生的魁梧偏学着纨绔穿了一身粉装,望过去就有些不伦不类。 他眼一翻,却是白色眼仁多于黑色的,看上去有些骇人,恶狠狠地说:“今天就叫你们知道,这个小蹄子是个什么货色,嫁过来就已经不是完璧,还诓我说有了孩子,若不是有人通知我,六个月后还不知道要闹什么笑话出来!” 灶上的婆子媳妇们最喜八卦,立时间就开始嘀嘀咕咕地嚼起了舌根,“听说这王顺家的原本是伺候四爷的,后来被四奶奶发作了出来。” “我就说呢,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怎么会到咱们灶上干这等粗重活计。” “后来四爷为了补偿她,就把她配给了自己的长随王顺,还把王顺的身契退给了他们。” 话说到这里,婆子们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视线,这王顺家的既然成亲的时候已非完璧,肯定是和四爷有过一腿了。 王顺说完这些话,狠狠地啐了一口自己媳妇,一脚踢下,王顺家的尖叫一声,随即抱着肚子在地上打着滚。 王顺冷哼一声,阴沉地说:“等老子现在就回去写了休书给你。”话罢,转身扬长而去。 暗地里冷嘲热讽,明面上还得做做好人,婆子媳妇们七手八脚的把王顺家的扶了起来,王顺家的捂着肚子嚎哭不已:“这个杀千刀的,娶我之前不就知道了?要不你那德行能脱了籍?能自己开个买卖?” “在外面和个寡妇勾勾搭搭看我不顺眼,我不说有了孩子你能回来?” 她哭着哭着悲从中来,抬起泪眼扫过围观的婆子们,凶狠凄厉地诅咒道:“是那个烂舌根的出卖老娘,生了儿子没屁眼,生了女儿嫁不出去……” 昨天和王顺家的吵架的老婆子立时跳出来喊道:“你自己做了亏心事还怕别人知道?” 王顺家的神情越发凄厉,站起身,张牙舞爪地向那老婆子扑了过去:“你个老虔婆,主子要将我配人我有什么办法,你那手镯被杀千刀的拿出去当了,你以为我愿意要你那破东西不成?老娘平日里帮你做了多少事,你洗菜切菜的活计都是老娘在做,你就如此对我?!” 那老婆子犹自嘴硬:“我又没叫你做,是你上赶子非做不可的。” “上赶子,上赶子……”王顺家的喃喃念了几遍,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两只手使劲拍着巴掌,欢声道:“王婆子,你就是坏事做绝才会生了个傻儿子的,活该你要断子绝孙……” 啪啪两巴掌打在了王顺家的脸上,这次却是贺大娘动的手,贺大娘凝重地看着她,沉声道:“要闹回家去闹,这里是什么地方,容得你放肆?!” 王顺家的吃了这两巴掌,人清醒了些,她环顾左右,哀哀戚戚,突地指着顾二说道:“都是你,你个多管闲事的小蹄子,你若是好生收了我的被子,谁会知道我来了身上,谁会知道我没有怀了孩子?!” PS:恩恩,一定要把狗血和八卦进行到底!(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那一碗倾城的红烧肉 顾二一直懵懵懂懂地看着这一场吵闹,心里还很同情王顺家的,见她被打了一次又一次,感同身受,觉得她和自己一样可怜。 没想到王顺家的突然调转枪口,向着自己开炮了。顾二一惊,隐隐的明白,这王顺家的如今这副样子,怕和自己也有干系,登时人就蒙了。 贺大娘一看顾二发白的脸色,心道不妙,上前一步挡住了王顺家的视线,横眉冷对:“你今天且休息一天吧,就不用上工了。” 王顺家的抽了两下鼻子,她果然生的好,就这么两下也让人觉得羸弱惹人怜惜,哀哀戚戚地去了,看方向,应是回旁边的屋子休息去了。 灶上的婆子媳妇们见王顺家的走了,讨论起来就有些肆无忌惮了,声音渐渐提高:“这王顺家的果然不是什么好鸟。” 就有人安慰那王婆子:“王姐姐,幸好你家幺儿没有娶她。” “就是就是,若是生了孙孙还不知道是谁家的。” 贺大娘听她们越说越是过分,眼睛一眯,吼道:“都不用干活了吗?这个月的月例都不想要了?!” 媳妇婆子们立刻散了开来,从高谈阔论转成了私下嘀咕,贺大娘也不去管她们。 到了顾二面前,见顾二一副痴痴呆呆的样子,两眼无神地望着王顺家离开的方向,贺大娘心中又气又怒,轻轻拍了拍顾二的肩膀,柔声唤道:“丫头,丫头~” 顾二回过神来,眼中稀里哗啦就掉了泪,她用手背抹着泪水,泪水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下落。 顾二求救地看向贺大娘,在她心里,贺大娘就是神仙一样的存在,大娘一定会帮助她的,顾二边哭边问道:“大娘,是不是都是顾二的错?害了那个姐姐?” 贺大娘平静地看着顾二,淡淡地说:“人自取其辱,而后人皆辱之。” 顾二使劲抽了两下鼻子,袖子抹了一把脸,鼻涕泪水的去了一大摊,不解地看向贺大娘,贺大娘只得耐着性子解释道:“孩子,你记住,苍蝇不叮没有缝的鸡蛋,以后做人一定要洁身自好。” 苍蝇叮有缝的鸡蛋,这个顾二知道,原来是这个意思,她又喃喃地念道:“人自取其辱,而后人皆辱之……”猛地抬头,怯怯地看向贺大娘,“那这件事儿不怪顾二了吗?” 贺大娘摸了摸顾二的头,干脆地下了结论:“当然不怪你了,这红烧肉应是烧好了,来帮大娘装下盘。” 这句话顺利的转移了顾二的注意力,大户人家自不会拿个大碗把一锅肉都倒在碗里直接端上桌子的。 贺大娘找了个荷叶边的圆盘子,盘底凹下去一块,四周有一寸来宽波浪形的碟边,上面绘制了草绿色的纹路,看上去倒像是一片叶子。 又寻了一双干净筷子,在一锅的红烧肉里挑挑拣拣,寻了四五块卖相最好,又切的齐整的放入了碟子里。 恰好取饭的丫鬟过来了,这丫鬟生的一双柳眉,眼睛狭长,笑起来左边脸上一个酒窝,看了这碗红烧肉不禁赞道:“大娘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我们老夫人最爱吃这个了,今儿个早上还念叨了。” 贺大娘看了她一眼,笑道,\"映红,怎是你亲自来了?难道老太太房里的小丫鬟都打发出去了?” 映红嘴角上扬,笑的明媚动人,坦然道:“我许久没有见大娘了,怪想的,今天就亲自跑了这么一躺。” 贺大娘被她哄得心花怒放,却拿起个小瓷碗,从锅里又夹了几块肉到碗里,把碗往食盒里一放,嗔怪道:“知道你是个嘴馋的,大娘给你留了一份的,自己还巴巴的过来取。” 映红抿嘴一笑,认下了贺大娘的打趣:“可不是呢,都被大娘看出来了,自从上次吃过大娘的红烧肉,映红是早也想,晚也想,晚上做梦自己还变成了一大碗的红烧肉。” 贺大娘被她哄得哈哈大笑,顾二新奇地看着贺大娘,从来没见过大娘如此开怀,大娘一向是刚硬的,坚强的,笑也是浅浅的,映红?不是早上起床时大娘叫过的名字吗? 顾二隐隐觉得有些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同时也觉得这些事情不是自己该问的。 映红陪着贺大娘笑了一阵,提着食盒正要走,无意间瞥到了站在一旁的顾二,她脸上露出了微微吃惊的表情,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不禁指着顾二问道:“大娘,这个孩子是?” 贺大娘瞄了眼顾二,轻描淡写地说:“不过是个烧火的小丫鬟罢了。” 映红迅速收回了视线,热情洋溢的和贺大娘告别:“那映红先回去了。” 贺大娘就淡淡的了,转过身又吩咐起顾二来:“把炉子生起来,晚上怕是要做些消食的东西。” 顾二听话的把炉灰掏了出来,又架上新炭,贺大娘抽出烟杆,填上满满一烟嘴的烟丝,寻了把小杌子坐了,眯着眼抽起烟来。 远远望见了映红提着食盒的身影,守门的小丫鬟赶紧迎了上去,一手接过食盒,笑着说:“姐姐可回来了,老太太方才还念叨了。” 映红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道:“你怎么会去内间了?” 小丫鬟面上就有些讪讪的,映红脸一板,低声骂道:“小蹄子别趁着我不在就进去溜须拍马,等有空再好好收拾你。” 话罢,又对潸然欲泣的小丫鬟厉声道:“还不双手提着食盒,饭要是打翻了你担待的起吗?” 到了门口,另一个小丫鬟打起了帘子,依然陪着笑脸道:“姐姐回来了。” 映红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伸手接过食盒,转过屏风,脸上立即又笑了起来,“今天是您最喜欢的红烧肉呢。” 就有一个略显清冷的声音应了她:“是么,端上来我看看。” 映红大声的应了,转过堂屋,进了内间,见炕上斜躺了一个半百的妇人,一头乌发里有了丝丝白发,面容清雅,眉目间依稀还寻的到年轻时的绝色。(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福兮祸兮,人生难料 就有丫鬟扶着老太太坐了起来,映红把饭摆了出来,那碟红烧肉被摆在了正中,老太太一眼看到,脸上就露出欢喜的表情,映红忙给她夹了一筷子,故意恼着说:“您喜欢吃可也得少吃点,若是吃多了不克化,折腾的可是咱们这些做下人的。” 老太太眉毛一挑,嗔怪道:“你啊,就是管我管的严,早晚把你拖出去陪个小厮。” 映红小嘴一弯,现出两个大大的酒窝,从食盒里拿出那一碗红烧肉,故意不看老太太说道:“那这碗红烧肉,奴婢可自己享受了。” 老太太哑然失笑,望着左右的丫鬟,筷子指着映红笑道:“你们看,这丫头真被我宠上天了,又来逗弄老太婆玩。”丫鬟们莫不掩嘴轻笑。 映红转到老太太身后,双手搭在了她肩膀上,轻轻晃动着:“映红知道老太太最疼自己了,映红当然也时刻替着老太太着想啦。” 老太太伸出右手拍了拍映红搭在她肩膀上的左手,连连笑道:“好,好,咱们映红最会疼人了,到时候给你找个如意郎君,叫你好好疼去。” 映红脸上一红,又羞又气的跺了两下脚,丫鬟们又是一阵哄笑。 笑了半晌,老太太也不再打趣映红,丫鬟们开始给老太太布菜,老太太果然酷爱红烧肉,一碟子加一碗都被她吃干抹净。 末了,丫鬟们上了一盏甘草山楂茶,老太太甚是滋润的手捧清茶,半靠在榻上,映红拿了两个美人拳给老太太敲打着双腿。 映红见老太太心情甚好的样子,就道:“贺大娘那里新去了一个小丫鬟,似乎很得贺大娘的喜欢。” 老太太没有睁开眼睛,淡淡地应了声:“哦?何以见得?” 映红笑道:“老太太知道贺大娘为人最是干净,用过的东西宁肯烧了毁了也不便宜了旁人,奴婢今日里见到那小丫鬟身上居然穿了贺大娘的一件旧衣。” 话罢,怕老太太不信,映红忙补充道:“那衣服是去年老太太过寿的时候嘱咐奴婢亲手做给大娘的,奴婢绝对不会认错。” 老太太半晌没有说话,映红察看着主子的脸色,轻声道:“那小丫鬟是烧火的,今天这顿红烧肉似乎就是她烧的,要不主子赏她点什么?” 老太太缓缓地道:“就按你说的办吧,赏她一百铜钱。”话罢,老太太双目骤然睁开,含笑看着映红道:“映红姑娘是越来越有主子的派头了,如今替老太婆拿起主意来了。” 映红立刻放下手里的美人拳,诚惶诚恐的跪倒在地,双手撑地,头磕的砰砰作响:“奴婢该死,奴婢知错了,请老太太责罚。” 老太太一声不响的任由映红磕头求饶,大概一炷香功夫,方道:“你还不把赏钱送去?” 映红动作一顿,千恩万谢的退了出去,额头上青紫一片。 因刚被老太太敲打了一下,映红想着赶紧办好这件差事,径直就出了门,没走两步,想起来身上也没带个物件,总不能直接数上一百个铜板给那小丫头。 映红匆匆的又往回赶,到了门边伸手去掀帘子,就听到小丫头的嘀咕声: “她平日里就会作势拿架子,今天可算载了这么个跟头。” “你看她额头都磕的青了,可见这次老太太真是生了她的气了。” 映红气得脸色铁青,猛地掀开帘子,两个小丫鬟青儿,绿儿立刻站了起来,低下头不敢看她。 映红想着老太太就在里面,压低了声音怒道:“你们可算能耐了,从哪里学来的嚼舌根的毛病,看我不撕烂你们俩个小蹄子的嘴。” 说着,映红撸起袖子上前,一手掐住一个小丫鬟的腰肉,狠狠一拧,两个小丫鬟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哀求不停。 这时另外个大丫鬟明紫从里面的小间出来,手里拿了一个鸭蛋青的抹额,一见这架势,忙上前拉住映红,口里说道:“姐姐怎么糊涂了,和两个不长进的生什么气。” 映红勉强收住了手,仍然气得满面通红,嘴巴低声咒骂道:“你们这两个逢高踩低的东西,姐姐就算被责罚一顿,修理你们俩个还是绰绰有余……” 明紫赶紧把手里的抹额递了去,轻声劝道:“我就进去给姐姐拿了这个,怎么就闹了这么一出,姐姐休要和这两个小蹄子一般见识,没得伤了自己身子,老太太那边还等着姐姐回话呢,正事要紧。” 最后这句话打动了映红,她剐了两个小丫鬟一眼,恶狠狠地说:“回来再和你们计较。”话罢,映红接过明紫手里的抹额,对明紫淡淡地吩咐道:“你去给我寻个荷包来,打赏用。” 明紫应了,转身进里间寻了个荷包来,映红用剪子绞了一小块碎银,估计着只多不少,仔细地装到了荷包里,明紫亲手给她打起了帘子,映红又叮咛了几句,看好小丫鬟云云,明紫笑着应了,映红才出去了。 映红出了门,走了两步,回头见帘子放下了,又轻手轻脚的摸了回来,站在帘子外面听着里面的动静。 “这次多亏了明紫姐姐了,可算把那个凶婆娘打发走了。” “就是就是,若是她有姐姐一半的温柔,咱们的日子也能好过不少。” 两个小丫头咋咋呼呼的,却听不见明紫的声音,映红手里的荷包捏成了一团,这个明紫,果然会做人,当面陪着笑脸,转过身任由小丫鬟们说着自己的坏话,若是被几个奶奶听到还不知道会怎么想了。 映红突地想到,当初和明紫一起分来老太太屋里的几个小丫鬟,打发的打发,送人的送人,只剩下明紫,不声不响的成了和自己并列的一等丫鬟,映红警戒心一起,不可抑止的把明紫列成了心腹大患,生平一等一的敌人。 映红本就生的白皙,额上的那一抹淡青映得她更是肤如白雪,一路走来,人人都知道她是老太太房里得力的大丫鬟,连管事婆子也都恭恭敬敬地喊上一声映红姐,又都夸她今日里额外貌美的。 到了灶房的时候,映红的心情就格外的好,站在灶房门口唤道:“贺大娘在吗?”(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余波还在荡漾(二更) 贺大娘正指挥着顾二炖着一盅燕窝粥给老太太做宵夜,这燕窝是个金贵东西,火大了里面的好东西就挥发了,火小了,里面的血腥气焙不出来。 贺大娘寻声望去,见是映红,就笑着道:“怎么,小妮子没吃够,又来大娘这里打秋风了?” 映红捏着荷包进来,到了贺大娘面前做了个揖,嘴角弯成了一个月牙,“可不是么,大娘的菜烧的越来越好了,吃了一块还想一块,再吃却没了,都被小丫鬟们抢光了。” 贺大娘受了夸,嘴巴都笑不拢了,随手抓了一个餐盒来,拣了些小春卷,豆沙包装了进去,大方地递给映红:“拿回去解解馋,大娘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 映红伸手接了,指着顾二笑道:“老太太说了,今儿的红烧肉特别入味儿,想是火烧的好,叫奴婢打赏呢。”说着,掏出荷包就向顾二递了过去。 贺大娘脸上笑容登时就收了,伸手抢过荷包,淡淡地道:“姑娘若没什么事儿赶紧回去吧,老太太那里还等着你伺候呢。” 映红见贺大娘翻脸如此之快,脸上就有些挂不住,勉强笑道:“那奴婢就先回了。” 眼见映红要出了灶房,贺大娘状似无意地道了一句:“姑娘原本的名字不叫映红吧?” 映红一个趔趄,险些绊倒,却头也不回的提着食盒走掉了。 贺大娘转身把荷包丢到了顾二怀里,不以为然地道:“既是老太太赏的,你就收了吧。” 顾二的心神立刻被这个荷包吸引了,禁不住百感交集,她也有荷包了,她竟然也有荷包了,以前碰了顾怜花那半成品的荷包就被打骂一顿,如今她居然也有自己的荷包了。 顾二拿起手里的荷包,细细的打量着,见绛紫色的底子上绣了一枝梅花,梅花的花瓣就用了至少五种粉色丝线,比顾怜花那个强了不知道多少倍,顾二心里爱极,一只手在上面小心翼翼的摸。 贺大娘瞥见了顾二痴迷的神色,劈手抢过她手里的荷包,骂道:“没出息的东西,这么个破烂货也稀罕的不行。” 一边说,一边把荷包里的指甲大小的碎银倒了出来,丢到顾二身上,反手把荷包丢进了灶了,通红的木炭上瞬间升腾起一股明火,烧的荷包焦黑变色。 顾二傻傻地看着那荷包上面的梅花渐渐的消失,一时心急,竟然不管不顾的就要把手伸进灶里,贺大娘啪的一声拍掉了顾二的手,气得牙痒痒的,真是个不争气的东西。 顾二低下头,不发一言,她心里委屈可也不会对着贺大娘乱吼乱叫,一个人闷闷不乐。手里的碎银倒是不怎么在意的掖到了腰里,她长这么大别说银子,连铜钱都没用过,根本就没有任何金钱的概念,得了这么一笔赏金,也不晓得高兴,一心只在惋惜那失去的荷包了。 贺大娘见顾二这等失魂落魄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凑到顾二耳边轻声道:“今儿晚上回去,我教你女红。” 顾二猛地抬起头来,一张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两只小眼睛闪闪发亮的看向贺大娘,贺大娘笑着对她点了点头,顾二一颗心都要飞出了胸膛,她也能学女红了,也能自己绣荷包了,只觉得像是做梦一样,曾经最羡慕的顾怜花也不再觉得高高在上了。 顾二面上露出了憧憬之色,手脚都轻快起来,小灶里的火烧的妥妥的,一心盼着天黑。 时间却过的特别漫长,好歹各房主子们取了宵夜,灶上也都收拾的差不多了,顾二踮起脚就跑,跑到一半,回头看贺大娘还在慢吞吞的迈着四方步,急的顾二不停的倒换双脚,又不敢催促贺大娘,贺大娘见了,暗自好笑,却也生出几分欢喜,哪个师傅不喜欢勤快好学的徒弟? 贺大娘终于到了房子前,顾二一双眼睛期盼着看着她,贺大娘掏出钥匙,正要开门,隔壁突地传来几声尖叫,就有人喊道:“王顺家的上吊了!” 贺大娘心一紧,丢下句:“你自己好生呆着。”转身就向隔壁房行去,到了堂屋里,见几个婆子媳妇已经把王顺家的解了下来,两只眼睛外翻,舌头吐出半截,看着甚是吓人。 贺大娘分开众人,上前摸了一下,见人还是温的,又摸了脉,微弱但是还有动静,就赶紧叫给抬上了炕,又是掐人中又是揉心口,折腾半天,王顺家的缓了口气,悠悠转醒,捂住喉咙咳个不停。 贺大娘也不安慰她,也不唤人去寻医生,冷笑两声,恨恨地道:“要寻死就回家死去,正好寻寻你家那个不中用的晦气,没得脏了我这地方。” 话罢,转身出了房门,险些撞了人。 贺大娘稳住了脚,正要大骂,一抬头立时就怔住了:顾二低着头,两手紧紧抓着衣襟,珠大的眼泪扑通扑通的滴到了地上。 顾二抽噎着说:“大娘,我,我是不是真的是丧门星?以前娘就这样骂我,我差点,差点害死了里面的姐姐。” 说到最后一句已经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眼瞧着就要抽了过去。 贺大娘心下恻然,这孩子怕是吓坏了吧,她搂住顾二往回走,轻声道:”她心里应是不想死,做个样子给咱们看罢了。不然,这一下午都可以死,为什么单单等大家都要回屋了才做了这么一出?还被救回来了。” 顾二闷不出声,眼泪依然滴落不停,贺大娘止了脚步,低下头去看顾二,今天无云,月光皎洁的映在了顾二脸上,惶恐惊惧交加,顾二的脸隐隐带上了一层青色。 这孩子,被吓坏了。 贺大娘重重叹了口气,不甘心的说:“算了,便宜王顺家的了。” 牵着顾二又去了隔壁的屋子,唤了个婆子来,给了她腰牌,又摸出些碎银,叫她去街上寻个大夫来。 贺大娘心里是极其不满的,这王顺家的自己造了孽,在她这里寻死觅活的算什么事情,有本事怎么不回去闹她家里那混球,又或者干脆就死到四太太院子里去。(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来者不拒海纳百川 贺大娘生平最瞧不起这等没骨气的妇人,只会哭哭啼啼觅死觅活,偏又都是做戏给旁人看,若是当初肯以死明志,就不会有今日的事情了。 若不是看顾二亦步亦趋的跟着自己,一张小脸上惊惧交加,明显是吓坏了,贺大娘是绝对不会管这摊子闲事的,一心寻死的人,是防不住的。 顾二这丫头是个好孩子,就是心太软了,贺大娘寻思着找个机会再敲打敲打她。 牵着顾二回了自己的屋子,点了油灯,贺大娘见顾二哭的两只眼睛红肿,精神还好,就投了个帕子,给她擦了擦脸。 拉着顾二进到里面的屋子坐下,和颜悦色地道:“你不是想学女红吗?大娘这就教你。” 顾二到底还是年纪小,一下就被贺大娘转移了注意力,咔吧咔吧小眼睛,看着贺大娘拿出一个针线筐来。 贺大娘的针线筐也和顾二昔日里见的不一样,却是个竹子编的架子,约莫尺长,三寸来高,里面一个个的小抽屉,贺大娘随手抽出最上面一层,摸了个针筒出来,这针筒芯子是一块楔形的木头,外面裹上边角下料,上面插了一排排的针。 贺大娘生的一双大手,却灵巧异常,三两下就卸了十几根针出来,又抽出一块红色绒布,把针在上面按照长短摆了一列。 贺大娘拿出最小最细的一根针,对着顾二解说道:“这个是叫发针,最是细小,打造起来十分不易,百两银子才换了这么一根,比金子还要贵上几分。” 顾二不晓得金银的珍贵,对针本身却好奇的紧,眯着眼睛全神贯注的也只看到了贺大娘手里模模糊糊的影子。 当下不禁有些困惑,顾二脱口问道:“这么小的针,要用多细的线啊。” 贺大娘抿了抿唇,乐了,把针放进了顾二的小手里,故意卖着关子道:“你且仔细看看。” 顾二低头凑近了掌心,费力地看了半天,惊呼道:“大娘,这针怎么没有针眼?” 贺大娘哈哈大笑,从顾二掌心拈起那根针来,又从针线匣子里摸出一把剪刀,咔嚓一声,剪了根头发,取了寸长的一段,用手里的发针对着发根扎了一下,笑着道:“看清楚了吧,这发针是这么个用法的。” 顾二恍然大悟,原来是用来加工头发的,她随即又吃惊地指着贺大娘手里那根头发问道:“难道这头发才是真正的针?” 贺大娘点了点头,笑道,“这头发做成的针非铜非铁,不伤布料,只是过于柔软,只有最最纤细的布料才用的上这针了。” 说着,贺大娘脸上露出了些许的缅怀之色,轻声道:“像是三年织半匹的流云纱,就必须用这种针才能绣上花样。” 放下发针,贺大娘接着拈起一根牛毛般粗细的针来,继续讲解道:“这个叫绣王,若是想在绣好的花样上再绣些旁的东西,就得用它了。” 顾二如饥似渴地听着贺大娘讲解各种绣针的用途,恨不能一口气把这些针的用法统统学会,一双小眼睛熠熠发光。 讲到最后,贺大娘拿起了最大号的绣针,长约一寸半,比其他的针都要粗上许多,前面的针一个个都稀罕的很,到了这里,顾二更是睁大了眼睛,只盼贺大娘再讲点稀奇东西出来。 贺大娘哑然失笑,把针放进了顾二手里,轻描淡写地说:“这个针没什么稀奇的了,就是纳鞋底用的。” 见顾二脸上没有丝毫轻贱的意思,贺大娘心里舒坦许多,继续道:“你就先从纳鞋底开始吧,这个针你就拿去用吧。” 本想着顾二会委屈,会不满,谁知道顾二又惊又喜的抬起头,宝贝一样的双手捧着那粗针,一双小眼睛睁的圆圆的,连声问道:“真的吗?这根针真的送我了?大娘要教我纳鞋底吗?” 简直欢喜的疯了。 贺大娘心里对顾二又喜欢了几分,却也打定主意要好生磨练她一下,性子好是好事,但做了绵羊任人宰割就悲剧了。 贺大娘点了点头,看了眼顾二脚上破破烂烂的鞋子,笑着说:“你不妨就先给自己纳上一双鞋底,等做好了鞋底,我再教你些粗浅的花样子,做个鞋帮出来。” 顾二咬紧下唇,欢喜的说不出话来,心里暗暗发誓,日后一定要对大娘好,恩,要很好很好才可以。 贺大娘也不废话,又翻出一块边角料子,量了顾二的脚的大小,把布折了几叠,按着顾二的脚的大小剪了一摞布出来。 贺大娘讲解时和气,到了真格教导小徒弟的时候又极为严格,她只做了一遍,就叫顾二自己动手,很是残酷地说:“你自己仔细着点,若是两只脚做的大小不一样了,就得自己受着。” 顾二没有被吓倒,专心致志地照着贺大娘的样子,剪了另外一只脚的样子出来,贺大娘暗自点头,这丫头,倒不是个笨的。 贺大娘又端出白日里准备的米汤来,把布一张张浆过了,顾二有样学样,两只鞋底布很快都浆过一遍,贺大娘就唤着顾二把这些布沿着窗台摆放整齐了,等明天阴干了,就可以动手纳了。 顾二眼巴巴地望着一排湿漉漉的鞋底布,若是贺大娘不在,怕她就要上前用嘴不停的吹干了。 贺大娘晓得她这点小心思,一巴掌拍在了顾二后脑勺上,骂道:“没出息的家伙,一个鞋底把你高兴成这样,过来,昨天学的字可还都记得了?” 顾二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鞋底布,转过头来,已经收了心,她正是学知识的年纪,一天里只盼着贺大娘多教她些,当真是来者不拒海纳百川。 顾二小身板坐的直直的,小嘴一张就开始背诵:“人之初,性本善……” 贺大娘凝神去听,竟然完全正确,心里一喜,又想着小孩子记性好,能背不一定能写,就翻出了纸笔叫顾二写来看看,顾二一笔一划的写了出来,看着却比昨天写的工整多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贺大娘两把菜刀又发威 贺大娘暗暗吃惊,问道:“你怎么今日里写的这么好?” 顾二嘿嘿一笑,说:“昨日里躺床上,一时睡不着,就使劲地想着这些字,白天烧火闲下来的时候就用手在地上比划。” 顿了下,顾二连忙又补充道:“我都是看左近没人注意的时候才比划的。” 贺大娘很是欣慰,哪个师傅不喜欢上进的徒弟?当下更加卖力地教导顾二。 教的认真,学的更认真,不知不觉到了三更,中间请大夫的婆子来回了话,贺大娘没叫她进屋子,只站在门外面,婆子说大夫给王顺家的瞧了,没什么大碍,休养下就好了。 顾二在屋子里听了,彻底的放了心,全心投入到了习字的热忱之中。 见天色不早,贺大娘就叫顾二自去睡,自己却翻出了件旧褂子,裁裁剪剪,又修了下边,第二天,顾二醒来,穿着贺大娘改好的旧衣,熨帖合身,望着两眼通红的贺大娘,真心实意地唤了句:“大娘~” 贺大娘却又成了灶房里的土皇帝,板着脸训道,“赶紧起床该干活了。” 顾二听话地跟在贺大娘后面出去,一张小脸掩不住的笑,喜滋滋地摸着身上合体的衣服,险些撞到了贺大娘身上去。 既然大夫说没什么事,王顺家的挣扎着起身也到了灶上,见了贺大娘双膝一弯,结结实实地磕了一个响头,哽咽着道:“大娘的救命之恩,奴婢无以为报,只盼着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您!” 来世?贺大娘心中嗤笑,面上也淡淡的,“既然没事儿了,就好好干活。” 旁的也不多说,自去教导顾二烧火了。 昨天王顺家的闹了这么一出,婆子媳妇们都安生了,整个上午厨房里静悄悄的,就是求人帮忙递个葱,找个蒜的也轻声细语,生怕引了人注意。 中午用了饭,吃饱了,面色红润了,婆子媳妇们声音开始大了,却都挑些喜庆的事情说,大少奶奶眼瞅着就要生了,这可是李府第一个曾孙,怕不知道要金贵成什么样子,到时候咱们也能落不少赏钱吧。 婆子们说的正喜乐,厨房外面突然冲进来两个人,扯着王顺家的就往外走,王顺家的嗷的一声开始嚎哭,一双手死死巴住门框,两条腿跪倒在地,死活不往外迈上一步。 扯着她的那人立刻扬起手,下了死力在王顺家的脸上身上一顿乱打,一边捶打一边骂骂咧咧:“你个小婊子,老子已经写了休书,今天就把你卖了,你走也得走,不走就把你打个半死再拖出去!”正是王顺。 另外一个跟着王顺一起来的却是个婆子,一把年纪了,打扮的花枝招展,不看那腰身和老脸,就像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一样。 笑起来满脸褶子,偏还用手娇羞的捂着嘴巴,装模作样的去拉王顺,对着王顺家的和蔼地劝着:“我说小嫂子,出嫁从夫,你就别犯倔了,还真要死在这里不成,这人哪,好死总不如赖活着。再说,去了老婆子那里,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说着这婆子拍了拍胸脯,大声保证道:“有老婆子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 又对左右围过来的婆子媳妇们陪笑着,叫她们帮忙劝导劝导。 贺大娘冷眼旁观,哼了一声回到厨房里,片刻后,一手一只,两只手端了两把大菜刀就冲了出来,也不打招呼,菜刀呼啸着就向王顺砍去。 王顺听到风声,乍一回头,眼瞅着菜刀迎着面门而来,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顾的上王顺家的,手一松,王顺家的带着满脸的鼻涕泪,连滚带爬的到了贺大娘脚下,嚎哭出声:“求大娘救救奴婢,他要把我卖到窑子里啊!” 贺大娘脸一沉,一双利眼在王顺和那婆子间来回扫视,那婆子就不乐意了:“什么窑子,咱们家是开酒楼的,就是给大爷们唱个小曲,倒倒酒的,你埋汰自己也别埋汰别人啊。” 话罢,看了一眼披头散发双眼红肿的王顺家的,不屑一顾地说:“就你这模样,叫出去倒酒,老婆子还嫌丢人呢。” 贺大娘也不去管那婆子,死死瞪住王顺,厉声道:“你好歹也是府上出去的,现在的饭也是四爷赏你的,你就敢带着这么个东西往府里闯?” 王顺被她这么一说,也有些怕了,李府在这地面上是地头蛇,若是不想叫一个人活了,也就跟掐死一只蚂蚁一样,正要服软,见那些婆子媳妇开始指指点点,一个个讪笑着,又觉得落了面子,死撑着喊道:“我发落自家媳妇,碍着哪个了?就是四爷在这里,也不能拦着我叫我不能卖了这个小贱人!” 贺大娘本就不是个好相与的,见王顺脸红脖子粗的一口一个小贱人的骂着,也不去与他理论,直接抡起手里的两把菜刀对着王顺就砍了过去。 王顺到底也是李府的老人,知道这贺大娘当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吓得蹭的一下就往外跑,也顾不得跟他一起来的那个婆子了。 贺大娘对着王顺的背影啐了一口吐沫,骂道:“没出息的东西。”转过头来,对着那婆子一瞪眼,婆子立刻就哀求道:“老婆子这就出去,这就出去。” 说着话,腿脚却发软,顾不得丢人了,两只手撑着地,一点点的向外挪,直把灶上的婆子们看的嘻嘻哈哈。 七手八脚的搀扶起王顺家的,平日里这大厨房里的龌龊事多了去了,时时都得防着被人踩上一脚,可这王顺家的实在是倒霉到了极点,跟她一比,烧火的婆子们的腰杆都挺直了。 人人都起了善心,七嘴八舌地安慰着她,叫王顺家的只管在这灶上好生做事,若是王顺在来,就一起把他打杀出去。 王顺家的凄凄艾艾,只觉得自己的命实在是苦,当初陪了四爷,还以为好歹做个通房,四爷嬉皮笑脸却只顾着说好听话,实在的一点都没有,每天又在四奶奶眼皮底下当差,成日里提心吊胆的。(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从最简单的纳鞋底学起 没多久被四奶奶发现了,这是个容不得人的醋坛子,二话不说就要把她卖了出去,还是四爷求了情,从长随里选个最老实的,把她嫁了过去,又给了点钱叫做点小买卖。 谁成想是这么个不着调的东西,王顺家的越想越伤心,索性嚎啕大哭起来。 贺大娘双手环肩,铁塔一样站到了王顺家的面前,满脸不耐烦地骂道:“你哭什么,没规矩的东西,第一天进府还怎么着,哭丧着个脸给谁看呢?!” 王顺家的立刻就收了声,只哭的久了,惯性的抽噎两下,怯生生地看着贺大娘,那小模样,要多惹人怜就有多惹人怜。 贺大娘视若无睹,对着聚到一起的婆子们骂道:“都不用干活了吗?该干吗给老娘干吗去。” 婆子们一哄而散,王顺家的抹了一把泪也去忙活了,贺大娘放下手里的菜刀,却转身出了灶房。 这灶房虽然地处李府外宅,却也属于内宅的一部分,往日里别说打杂的出力的汉子,就是主子们身边亲信的小厮,排的上号的管事也是不得进来的。 这王顺却连着两天闯了进来,今天还带了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婆子,看来守门的那几个又不知道收了什么好处,简直无法无天。 贺大娘出去没多久,就传来了哭爹骂娘的声音,嚎了没几声又迅速地消了音,灶房里的婆子们都探头向外望着,叽叽咕咕地说着:“听声音离咱们这里不远,是哪里的不会办事又挨了板子?” “真是没规矩的,挨板子还敢叫出声来。” 婆子们的议论纷纷中,贺大娘黑着张脸回来了,婆子们一哄而散,该干吗干吗去了,到了晚上,打饭的丫鬟婆子们来了,才知道今天府上发作了几个看门的,原来是四奶奶出了五服的亲戚,求到了四奶奶这里,四奶奶好面子,就给安排了看门这么个轻省的差事,谁知道这个亲戚可是个不省心的主。 守着个门还真当是开店了,府里的丫鬟婆子长随小厮,只要使上些银子就能随意进出了,今天下午王顺就说那婆子是自己的娘亲,守门的收了银子耷拉着眼皮就让进了。 贺大娘一找,刚巧碰上大奶奶身边的郭嬷嬷出去办事回来,见贺大娘一脸凶神恶煞的,赶紧上前拦住了,问清楚了事情来由,陪了笑脸让贺大娘稍候,回去禀明了大奶奶,把大奶奶气的够呛,又不好向四奶奶发作,就唤人把这守门的打杀一顿,拖出去卖了,幸好当初这人来求的时候,为表忠心,签了死契的。 晚上回了自己的小屋,顾二机灵的烧了热水回来,伺候顾大娘洗了脸,又烫了脚,自己也清洗过了,两个人乐呵呵地开始做起手工活。 贺大娘是越看顾二越顺眼了,这孩子勤快没心眼,又聪明,对着她自然与旁人不同,白天费劲的端了一天脸皮,回到家里就松懈下来。 昨天浆过的布晒了一天,贺大娘摸了摸,硬挺了,拍了大腿说可以了,顾二把布小心翼翼地收了回来,按照贺大娘教导的,摞成一摞,拿出针,穿上最结实的八股棉线,一板一眼的缝了起来。 纳鞋底这活没什么技巧,就是要有耐心,别看脚掌不大,一个鞋底得纳上千八百针,针脚越细密越好。 纳鞋底只用最简单的平针,就是针从一面穿过去,拽过线,再从反面回穿,说着挺简单,看贺大娘做起来也挺简单,到了顾二手里发现真挺难的。 顾二不惜力气,每一针都拽的紧紧的,布料浆洗过了,毕竟还是布,一来二去,这鞋底就有些变形,贺大娘耐着性子教导顾二,要使多大的劲,针脚间隔多大合适。 当然,要是个心灵手巧的,想要在鞋底上纳出点花样来也成,就是没什么意义,这不像是鞋帮,是穿给旁人看的,一天到晚的踩在脚底下的东西,做的太精致了也没有意义。 贺大娘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直接就教顾二在鞋底上纳花,最简单的六瓣兰花,像是一片船形的叶子,以一端为圆心,旋转了一圈得到的花样。 只是这最简单的六瓣兰花,对于一个新手来说也难了点,幸好顾二是个没见过世面也没常识的,贺大娘叫她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不问上一句。 顾二缝起来就有些搞笑,叶子或者大了或者小了,又有前大后小的,看着倒像是花要谢了一般。 看着顾二笨拙的纳着鞋底,一针大一针小的,贺大娘只是摇头笑笑,当真是自己家的孩子,怎么看怎么招人疼了。 怕顾二看花了眼睛,这屋子里的烛台都被贺大娘翻找了出来,点了足足五根蜡烛,顾二在贺大娘的指点下绣了一个时辰,贺大娘见她渐渐上道了,针法流畅起来,就把家什收走,不肯再让顾二绣了,看着顾二渴望的眼神,贺大娘板着脸训道:“做事情要有分寸,这绣活最伤眼睛。” 看着顾二恋恋不舍的表情,贺大娘心一软,又哄着她说:“明天你把这鞋底拿到灶上去做,反正过了饭口总还有些空闲时间。” 顾二又欢天喜地起来。 贺大娘又拿出笔墨纸砚来教导顾二学字,她见顾二知道上进,前两日学的都背的滚瓜烂熟,索性今日多教一些,看着三字经就学过半了。 贺大娘心里自有计较,等顾二会了三字经,就教她千字文,这样基本上识得字了就可以了,四书五经是不打算叫她碰的,诗词歌赋也不打算教她。 若是学得多了,一股子酸气,顾二矜持起来,就不当自己是丫鬟了,反倒不好。 一个讲,一个学,不知不觉又到了三更,顾二正学到兴头上,耐不住贺大娘两下吹熄了蜡烛,只得悻悻的回到自己的小炕上,躺在床上,两眼望着漆黑一片的屋顶,心里不停地默诵着今日里贺大娘教的东西,渐渐睡过去了。 第二天醒来,顾二还惦记着昨日里贺大娘许她可以带着鞋底去灶房的事儿,又不敢先开口,一双眼睛却只在贺大娘和纳了一半的鞋底上扫来扫去。(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一朝天子一朝臣 贺大娘如何不晓得顾二脑子里想什么,这丫头所有的心事都写在了脸上,让人看的一清二楚。 贺大娘憋着笑,故意晒她一晒,临到要出门了,顾二的小脸耷拉下去,垂头丧气的跟在贺大娘身后,看着贺大娘锁门。 贺大娘却像是突然想起一般,询问道:“不是说要把鞋底拿到灶上去么,你拿了么?” 顾二脸上迅速的由阴转晴,变的比三月里的天还快,炮弹一样冲了进去,很快就又冲了出来,顾二喘着粗气,两只手紧紧握着她的那点可怜的的战利品,一双小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贺大娘。 贺大娘又叮咛一句:“到了灶上,等过了晌午没事儿的时候再纳。”顾二连连点头。 到了灶上,顾二只看着一个灶,就有些闲,满脑子里都是她纳了一半的鞋底,趁着没人注意就把手伸进怀里摸上一摸,心里喜滋滋地盼着赶紧吃了晌饭。 王顺家的看在眼里,揉完面,做了馒头上了屉,就过来和顾二搭话,她本生的有几分颜色,刻意放低了姿态,让人难以拒绝她的靠近。 加上顾二对王顺家的一直也有些歉意,王顺家的一问就一五一十的说而来,还把怀里的鞋底掏出来给王顺家的看了。 王顺家的是个会做人的,见顾二局促不安,明白她不想让人知道,把手里这纳了几针的鞋底翻来覆去地看了几眼,凑近了顾二,压低了声音说,“妹妹这手艺真巧,比我做的强多了。” 顾二脸一红,辩解道:“我是昨天才学的呢,哪里有姐姐说的那么好。” 王顺家的一脸的不可思议,惊诧连连:“不时吧?妹妹昨天刚学就能绣成这个样子?” 顾二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王顺家的这才相信了,牵着顾二的手,是夸了又夸,什么心灵手巧蕙质兰心仙女下凡,直把顾二夸的脸跟猴子屁股似的。 过了会儿,王顺家的看顾的馒头蒸好了,热气腾腾的大白馒头,一按一个手印,又宣又软。 王顺家的顺手拿了一个大馒头出来,一掰两半,递了一半给顾二,顾二推拒了两下,王顺家的执意要她吃,自己先抓着一半咬了一大口,又把另外半个使劲地送到了顾二嘴边。 顾二见都沾了自己口水了,无奈接了过来,小小的咬了一口,又香又滑,麦香里带着一股甜味。 王顺家的看着顾二嘿嘿直乐,脑袋凑了过来小声说:“这个馒头我加了糖的,甜吧?” 顾二的小眼睛闪亮的看着王顺家的,轻微的点了点头,手里的半个馒头小口小口的吃了下去。 灶上的要等外面的丫鬟婆子们打了饭才能吃饭,开饭时间比正常人家要晚上许多,顾二来了几天,一到中午就饿,今天吃了王顺家的塞给她的半个馒头,却是好过多了。 今天晌午开饭后,顾二后知后觉的发现,往日里闹哄哄的灶上不知何时安静下来。 原来那些来打饭的丫鬟婆子们一个个提着食盒,悄无声息地排着长队,彼此之间也不交头接耳,一个个规矩的要死。 就有灶上的婆子问那相熟的,却看也不看一眼,好像不认识一样,把灶上的婆子气得要死,狠狠地只给了平日一半的分量,打饭的也不恼,往日里早就叫唤起来了。 灶上的人也不是傻子,看这架势也知道府里出了什么事情,于是也都安静下来,只是心里狐疑不定,难道大少奶奶滑胎了? 顾二发现的时候,已经快要过了饭口了,见那些丫鬟婆子们领了饭,从后面看去腰板挺直,脑袋半垂,迈着小碎步,稳而不慢,正好是刚进府时顾二被几个嬷嬷训导过的标准模样。 下午的时候,灶上就安静了,偶尔说着悄悄话的,也都在猜测府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顾二趁着晌午忙劲过了的功夫,抓紧时间缝了两针,王顺家的就在旁边笑盈盈的看着,一点都不见外。 到了晚上,外面来领饭的丫鬟婆子们还是那副死样子,灶上干活的越发小心翼翼。 眼见着夜了,给主子们的宵夜也都送去了,这提心吊胆的一天就过去了,灶上的婆子们松懈下来,说说笑笑的收拾头尾,准备回家。 有个手脚麻利的婆子先摆弄好了她那一摊,跟贺大娘打了招呼就向外走去,刚一出门却被堵了回来。 灶上的婆子们惊疑不定的向外看去,昏暗的夜色里十几个膀大腰圆的妇人站成了一排。 当先一个赫然是大太太身边最得力的郭嬷嬷。她上前一步,先对贺大娘施了个礼,陪笑道:“大奶奶让我来看看这灶上有没有不守规矩的。” 贺大娘脸一沉,有些不高兴了,反问道:“郭妈妈的意思是老婆子还管不好这么个厨房了?” 郭嬷嬷心里暗骂老不死的,脸上笑的越发谄媚:“怎么会呢,就怕大娘人太耿直,被那使着小心眼的骗了过去。” 贺大娘脸色缓和下来,随意地道:“你要怎么查?” 郭嬷嬷对身旁的婆子使了个眼色,十几个婆子一起进到了灶上,也不去翻动生菜米粮,只守住了灶上干活的二十几个人,不许她们动弹,也不许相互说话,灶上的都是生的粗壮的,郭嬷嬷领进来的这十几个婆子还要高上一头,有在府上呆的久的,知道这些是专门掌刑的婆子。 郭嬷嬷则立在一旁陪贺大娘说着话:“多亏了大娘昨日里的发现,大奶奶没想到府上乱成了这副样子。昨天去求了老太太,老太太也挺气的,就发了话,以后府里的事情还叫咱们大奶奶来管。” “大奶奶为了做出个样子给老太太看看,今天叫咱们把各房各院都查了一遍,您这里是特意留到最后查的了,咱们也不动灶上的东西,只看看这些婆子有没有耍心眼私带东西的。” 贺大娘听她说的清楚明白,心里冷笑,大房和四房又斗上了,四奶奶怕是吃了个大亏吧,这郭婆子倒是个仔细的,得了便宜也不卖乖。 PS:说一下更新时间,上架以前,一天两更。刚发现可以定时发布,上午咱就定在十点,下午的是晚上六点到九点之间,终于可以睡懒觉了,以前都六点半爬起来更新一章,囧。(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刀俎对上鱼肉,好险好险 既然全府都查了,贺大娘自然不好拦着挡着不让这些婆子查了,何况灶上这些人,除了一个顾二,旁的还没有叫她挂上心的了。 索性冷眼旁观,若是顾二被逮住什么,她再出手补救也来得及,这郭嬷嬷是个滑头的,不会不卖她这点面子。 得了贺大娘的默许,郭嬷嬷使了个眼色,她手下的婆子们就开始搜起灶上干活的婆子们的身。 第一个婆子又哭又嚎,被扇了两个耳光老实了,那几个搜身的也不是惜香怜玉的,粗鲁的把她从头到脚摸了一遍后,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一看,卤的喷香的猪头肉,还在散发着热气。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靠着厨房不拿点剩菜剩饭都对不起自己。这些婆子没几个手脚干净的,贺大娘一直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这些剩菜剩饭左右也是倒了喂猪。 但这块猪头肉明显是这婆子私自留下的,选了猪耳朵中间的一小块,连皮带肉还有脆骨,仔细的切成细细的小条,没忘了洒上葱花,贺大娘脸立刻就黑了。 这毕竟是贺大娘的地盘,那几个搜身的就回头来看郭妈妈,郭妈妈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看向贺大娘,贺大娘面无表情,淡淡地说:“该怎么着就怎么着,郭妈妈随意处置吧。” 郭嬷嬷心里盘算半天,终究还是手下留情:“拖出去打十板子。”若是旁的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至少要挨上二十板子的。 一个个搜下来,不外是私自带了馒头点心的,又或者鸡蛋猪肉,放在方台上,垒了高高一堆,贺大娘的脸沉的像是黑漆漆的乌云,拧一把就要下起狂风暴雨。 搜过了一半,到了李婆子这里,她是个奸猾的,中午就瞧见不对,今天手脚干净的很,连个菜叶子也没往身上揣。 李婆子腰板挺的直直的,昂首挺胸地看向搜身的婆子,贺大娘见她这样,心里松快了些,还好有个争气的,这脸都要丢尽了。 几个婆子却不管那许多,三两下从李婆子袖中掏出一团丝线,又从她怀里摸出一个绣了一半的荷包。 郭嬷嬷眉毛一挑,几个粗壮婆子就把李婆子推了出去,她不服地喊叫着:“老婆子没带灶上的东西,凭什么挨板子?!” 郭嬷嬷哼了一声,提高了声音质问道:“这灶上烧火还要丝线吗?还要荷包吗?你带了私活进来,还好意思说,给我掌嘴,重重的打。”转过脸又对着贺大娘陪起了不是。 李婆子实在是最倒霉的了,不但屁股上挨了板子,脸也被打的肿了起来,跟发了面蒸出来的馒头一样。 贺大娘见郭婆子连个荷包丝线都不放过,心里打了个突,顾二早上出来可是拿了个鞋底的,要是被搜了出来…… 贺大娘一眼望见搜身的婆子已经把顾二拽了过去,立刻高声道:“这小丫头片子刚来不久,什么都不懂,就算了吧。” 几个婆子的手一顿,郭嬷嬷呵呵笑了两声,挽着贺大娘的手臂,亲亲热热的说:“哎呀,老姐姐,不是老婆子不给你这个脸面,实在是府上的丫鬟婆子都搜了个遍,就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映红姑娘咱们也搜过了的。” “何况,既然大娘都说了,也就一个小丫头,咱们也就走个过场,是不?” 说着,不顾面色铁青的贺大娘,郭嬷嬷对着几个粗壮婆子挥了挥手,那几个婆子当下就对顾二动起了手,却是搜的比任何人都要仔细。 挽起的裤腿也被放下来了,缝起的袖口是摸了又摸,怀里前胸更是搜了三遍,贺大娘气得说不话来,她算看明白了,这郭婆子是成心找茬来了。 可惜顾二身上毛也没有一根,郭婆子不服气,不顾体面的跑过去,又亲自动手搜了一遍,也没捞到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正要回走,冷不丁看到顾二脚上一双破鞋,贺大娘的旧衣服可以改小了给顾二穿,鞋子却没法改,只得先叫顾二凑合着穿她那双破鞋。 鞋子前面露了两个大洞,顾二的几个脚趾都露了出来,又是许久没有清洗过的样子,又脏又破,前面那几个婆子搜身的时候就错了过去。 郭妈妈果然是个狠角色,捂着鼻子扒下了顾二的鞋子,伸出右手在里面抠唆半天,愣是摸出了一小块碎银,只有指甲大小, 登时欢喜的叫道:“老姐姐你看,这丫头还真是个手脏的。” 贺大娘嗤笑一声,慢条斯理地回敬道:“那个是老太太赏她的,不信的话,嬷嬷可以去问问老太太。” 贺大娘骨头硬在李府是出了名的,郭嬷嬷倒是相信她不会骗自己,何况给她十个胆儿,她也不敢去质问老太太啊。 悻悻地把碎银又丢回给了顾二,郭嬷嬷示威一样的吼道:“今天算是给你们个教训,改日里指不定哪天还要来查过,再查出来,可不是打板子就能了解的了,手脚都干净着点。” 转过身又对贺大娘连连作揖:“老姐姐,老婆子这就离开了,要是有不听话的,您就直接送我那里去。” 贺大娘不置可否的应了声,赶苍蝇一样挥了两下手,郭婆子赶紧带着人离开了,她也晓得,今天是得罪了这个瘟神了。 郭嬷嬷一个老婆子,若是没有主子撑腰,也不敢就这么和贺大娘杠上,谁叫大奶奶掌家以来,厨房一直插不下手呢?! 贺大娘仗着老太太的宠,实在是不把大奶奶放在眼里,难怪大奶奶记恨,逮着机会就要羞辱一次。 看着一屋子的伤病残将,哼哼唧唧,贺大娘也懒得说废话,黑着脸连唬带吓的说:“你们平日里带点剩下的汤水也就算了,再叫我发现把给主子的饭菜私自留下了,拿回家的,别怪老婆子翻脸不认人。” 她停了一下,扫过一屋子的婆子媳妇,看到谁那里谁就低下了头,冷笑一声,又道:“今天老婆子的面子里子都被你们丢光了,几十岁的人了,做起事来还不如一个孩子,谁下次要是再叫老婆子这么丢人,直接赶出去卖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小小年纪峥嵘初现 婆子媳妇们被贺大娘训斥的颜面无光,低着头鱼贯出了厨房,贺大娘迈着大步到了顾二面前,等人走光了,挑一挑眉,问道:“你的鞋底呢?” 顾二抿嘴一笑,平凡无奇的脸上多了几分狡黠,她往地上一坐,脱下右脚的破破烂烂的布鞋,手在里面一掏,拿出来的可不恰是她那绣了一半的鞋底么? 顾二见贺大娘没有怪罪的意思,大着胆子说:“我把这鞋底藏在了鞋子中,本就不易被她发现,又在里面塞了银子,她先发现银子以为抓到了贼赃,自然无心继续查看下去了。” 贺大娘惊奇的睁大了眼睛,这孩子,很聪明啊。 顾二又笑呵呵地拉过贺大娘的大手,把她拉到了灶边,掀开笼屉,贺大娘探头一看,白白胖胖的半笼屉馒头,狐疑的看向顾二,顾二嘿嘿一乐,伸手拿起了一个馒头,翻转过来给贺大娘看,只见馒头中间被按进去一块,藏着一根粗大的钢针还有一团棉线。 贺大娘摸着顾二的小脑袋瓜,连声叹道:“丫头大了,越来越聪明了。”顾二脸皮一红,解释道:“这个是姐姐帮我藏起来的。” 贺大娘一愣,问:“哪个姐姐?” 顾二仰着头,看着贺大娘,甜甜地答道:“就是王顺家的啊。” 贺大娘脸上黯淡了一下,瞬间恢复常态,若无其事地拉起顾二的小手,一边向着自己屋子走去,一边问顾二那王顺家的是如何帮她的。 原来这群婆子闯进来的时候,王顺家的正在整理馒头,想着是放笼屉里还是拿出来放盆里,顾二仗着生的矮小,机灵的把鞋底藏在了鞋子里,手里死死攥住一团线不知道如何是好,结果被王顺家的发现了,自然地拿了个馒头把顾二手里的线团接了过去。 顾二是个知道感恩的孩子,在她的好人名单里明晃晃的又多了一个人,王顺家的,仅次于贺大娘。 贺大娘一直含笑听着顾二小嘴巴叽叽喳喳,她心里也拿不准这王顺家的究竟想干吗,是想借着亲近顾二来讨好自己,还是有什么算计。 贺大娘想了一路,最后决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那王顺家的有把柄在自己手上,也不怕她闹出什么妖蛾子。 这天晚上,顾二成功的纳完了一个鞋底,又把三字经背诵了大半,贺大娘一开心,就问顾二:“丫头烧火烧的不错,应是在家里烧过几年的吧?”见顾二点了点头,贺大娘许诺道:“那明天你烧火闲下来的功夫就跟那群婆子们学学手艺吧,蒸干粮,切菜,烹炒煮炖,这些婆娘虽然好嚼舌根,又都有些贪小便宜,手艺还挺不错的。” 顾二兴奋的脸都涨红了,这几日里,贺大娘每天给她抹了药膏,脸上的红肿消了,只有一道浅浅的疤,看上去比刚来的时候顺眼多了,打扮利索了也是个干净的丫头。 第二天一大早,顾二就爬起来了,先把自己的一头乱发理顺了,大娘说了,女孩子嘛,就得好生打扮自己,没有头花发簪的,也得把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 还送了她一把黄杨木印花的短齿梳子,顾二喜欢的不得了,每天拿出用过以后,还要把梳子清洗了擦干净了再用小布包起来,仔细的藏在了枕头下面。 她按照贺大娘教导的,给自己挽了两个双髻,她头发少,又发黄,挽起来两个小包包,跟没有顶出来的山羊角一样,看着很是调皮可爱,头发的缺点刚好被掩盖掉了。 顾二跑到灶上烧了一锅热水,提了一壶到了贺大娘房间里,剩下的就放灶上温着,给旁人留着,她这几天看的仔细,早上用最大的灶烧上一大锅水,这一个院子的人都够用了,谁起了自己去提水就行了。 顾二又去井里提了一桶水上来,和热水兑了,用手试试水温,有些烫手,才去把贺大娘叫了起来。 贺大娘被小丫鬟伺候的舒舒服服的,洗干净了头面,唤顾二自去换一盆水来洗漱,顾二不肯,就着贺大娘洗过的水,抹了一把脸。 贺大娘是个极爱干净的,又不抹些花粉头油,她用过的水跟清水没什么两样,让顾二很是羡慕。 贺大娘任由小丫鬟蹦蹦跳跳的走在她前面,她心里自有一番思量,昨天里她把一群婆子媳妇埋汰到家,最后又捧了一手顾二。 依照贺大娘对这些三姑六婆的了解,短时间内是不会有人给顾二好脸色看了。 贺大娘此时叫顾二去偷师学艺,自然招人反感,她想借此看看顾二最近的性子是否有了改善,若还是以前那懦弱绵软的样子,当真就是扶不起的阿斗,说不得就叫顾二在这灶上呆一辈子了。 进了灶房,贺大娘清咳一声,灶上的婆子们都止了手里的动作,一起看过来,贺大娘借机宣布道:“以后顾二就是灶上打杂的,若是谁手里的活计忙不过来,就可以叫她去帮忙。” 顾二的心情是既忐忑又激动,小孩子都盼着快快长大,她也不例外,贺大娘说完话,在她肩上重重一拍,就像是被委以重任了一样,顾二暗下决心,一定不让贺大娘失望。 顾二把自己看的小灶烧了起来后,见旁边的孙婆子抱了一盆菜去洗,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抢过孙婆子怀里的菜,嚷道:“婆婆且休息下,我去洗就好了。” 孙婆子被她抢了手里的菜,看着左右都在忙,就自己两手空空,心里来气,这顾二,也实在是个没眼色的。等她回来就说菜没洗干净,自己重新洗一遍,好好落落她的面子。 顾二回来以后,孙婆子把一盆菜挑挑拣拣,却愣是挑不出一点不是来,连靠近根的颈上的泥都洗的干干净净,露出了青色隐隐有些半透明的颈来。 孙婆子就算是成心想找茬,也不得不在心里承认,这孩子洗的,比她自己洗的干净多了。 她翻看半天,最后可算找到鸡蛋里的骨头了,举起一片中间墨绿边缘发黄的叶子不满地道:“这个叶子你不知道摘拣一下么?这么老的叶子都泛了黄了,端上去给主子吃不是找骂吗?!”(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四处偷师学海无涯 其时也怪不得顾二,顾家勉强能混个温饱,平时过日子是能省则省,别说叶子泛黄边,就是叶子整个都黄了,也得留着做菜。 孙婆子逮住机会就想借题发挥一下,一张偷吃了两瓣蒜的嘴巴冲着顾二直接开喷:“你不会做事就别跑来这里碍手碍脚,没得耽误了别人的功夫,又要费两遍事儿……” 说到一半剩下的半截活生生的被孙婆子咽了下去,她目瞪口呆的看着端着盆子就向外跑的顾二,这丫头,是个傻的么? 顾二真不是傻,就是实在,一看自己办事儿没办利落,也难怪人家埋怨,孙婆子一嘴巴的埋汰话是被顾二彻底浮云了。 这实在人要是实在起来是拦也拦不住的,顾二从孙婆子一堆的废话里只听出了一个重点,这菜没洗好,为什么呢,有黄边的菜不新鲜,不能给主子吃。 顾二颠颠的跑出去,孙婆子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见一屋子的人都停了手上的动作,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至极的笑看着她,心里就恼了,开始琢磨着,顾二再回来找点什么茬子。 顾二再回到孙大娘面前时,孙大娘翻拣两下,变的无精打采,这丫头要说是个聪明的,偏偏听不懂冷嘲热讽。 要说是个傻的吧,人家还知道举一反三,看看这盆子里的青菜就知道了,按照新嫩程度分成了三堆,一堆是菜心和刚长出不久的嫩芽,一堆是肥厚的大菜叶,最后一堆是叶边泛黄或者是有了虫眼的。 孙婆子无话可说,见和自己要好的另外一个炒菜的婆子在那里幸灾乐祸,心里打了个转,回头对顾二吩咐说,“去帮你小孙嬷嬷切切菜。” 原来那个婆子和她是本家,两个人的掌柜的还有点八竿子打不到的亲戚关系,灶上的人为了区分她们俩个,就按照两个人的资历来区分,一个叫做大孙婆子,另外一个就叫做小孙婆子。 说起来,大孙婆子的年纪更小一些,她平日里因了这个没少得意,这时见了那小孙婆子如此不给面子,心里就有些不快,打定主意把顾二发配过去叫她膈应膈应。 小孙婆子的脸立刻抽成了一个失水过多的苦瓜,满脸褶子还带着熏天的苦味:“我这里忙的很,没有空照顾小孩子。” 转过身,小孙婆子当当当剁起了菜,今天大太太点名要吃饺子,灶上就开始折腾起来了。 府上老老少少二十几个主子,老的牙口不好要吃馅料碎些皮烂些的,小的嘴巴馋喜欢肉多的,大太太南方来的又偏好水灵鲜嫩的。 大太太又为了表现的宽厚一点,昨日里发作了一堆下人,今天就要给几个甜枣吃吃,发话下来,府里上下今天都要吃饺子。 外府的不用管,内府上上下下的也有两百多个丫鬟婆子的,这么多人吃的饺子可不是闹着玩的,白菜就得剁上几百斤。 小孙婆子平日里主要干的就是切墩,最怕逢年过节吃饺子了,这非年非节又要吃饺子的,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她头都大了,逢年过节好歹还会从其他院子里抽调些丫鬟打打下手,现在却全要她自己操劳。 小孙婆子恨不能把自己掰成两半来用,这时候大孙婆子把顾二踢过来,那不就是个添乱的吗? 顾二的傻劲又犯了,真的跑来了,杵在小孙婆子旁边,傻乎乎地看着她,小孙婆子来气,心道,你要干就给你干好了,自己也是糊涂了,和个白干活的呕什么气。 转身丢给顾二一把钝刀,又把前日里换下来的裂了两个大缝的菜板搬了上来,随手指了指地上的一筐白菜,一努嘴巴:“把这一筐白菜剁碎了。” 顾二还真是个闲不住的,有了活反倒开心了,先去打了盆清水,把落满灰尘的菜板冲了两遍,又把一筐的菜搬到井边,白菜叶子一片片的撕下来,洗干净了。 回到灶上,顾二不忘贺大娘的嘱咐,手擦干净以后,悄悄的抹了点蛇油,她是打定主意要好好表现一番给贺大娘看的。 拿起钝刀左右看了看,顾二颠颠的跑到井边,就在井沿的青石上来回磨了数下。 小孙婆子一直冷眼旁观,等着看顾二的笑话,前面见她洗菜板洗白菜只是心中冷笑,洗的再干净,刀不顶事儿又有什么用。 等她见顾二拎着菜刀跑到水井那里磨了起来,心里暗暗吃惊,这丫头,懂的还挺多的。 顾二哪里知道小孙婆子的这些弯弯道道,提着磨好的菜刀回来,拣起十几片白菜叶子摞成一堆,就要动手切。 小孙婆子见她如此能干,心里也觉得佩服,只是一时还拉不下脸,她拉住顾二持刀的手,冷着脸说:“我可不是这么切的。” 话罢,不再搭理顾二,自顾的切起菜来。 顾二如何不懂小孙婆子什么意思,又惊又喜的看了过去。 小孙婆子也是把十几片菜叶摞到一起,却不是直接下刀就切,而是把菜刀放平,先把白菜帮子片薄,再切丝,这丝就细了许多。 小孙婆子切起菜来还真有一手,下刀又快又准,当当当,刀起刀落的声音几乎连成一片,刀刀落在菜板上,这菜都切透了。 等小孙婆子停了手,看上去似乎还是完好的一摞白菜叶子,用手一推,却成了一堆白菜丝。 顾二何曾见过如此技艺,当真是看的目眩神怡,惊为天人了,嘴巴里跟抹了蜜一样,连连夸赞,她人又老实,说不得什么太花俏的,翻来覆去的只说:“嬷嬷这切菜的功夫厉害的紧,怕是顾二一辈子都追不上呢。” 小孙婆子对自己这一手刀功是相当的有自信,顾二的话恰恰说到了她心坎里,当下就卖弄起来,又去切菠菜油菜,各有技巧,嘴巴上状似无意的解说,实际是显耀。 顾二可看不懂小孙婆子这些花花肠子,还当她一心传教,当下就认真地听讲起来,又时时地提出疑问,为什么要顺着叶脉切,为什么弃刀用手去撕?(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做饺子的各种学问 顾二这小丫头片子做起学生来,天下就没有不满意的师傅,一双小眼睛亮而有神的盯着你,脸上满是膜拜之情,时时的配合着连连点头,三不五时的问个问题,还能恰好问到痒处。 小孙婆子这个得意啊,一张嘴巴就没个把门的了,喋喋不休的把老底卖了个精光。 旁的婆子们嘀嘀咕咕,都笑这小孙婆子没见过世面,三两下被个小丫头哄的找不着北了,有心瞧她的热闹,一边做事,一边就分了一半的心看来小孙婆子和顾二胡闹。 这边小孙婆子说到兴头上,豪气万丈地把菜刀塞到了顾二手里,命令道:“你切下菜给老婆子看看。” 顾二听了半晌,又看了半天,一双手早就痒痒的了,也不客气,接过菜刀,按着小孙婆子教导的切起菜来,理论和实践必定有段距离,顾二要么是手滑抓不住菜,要么是菜刀切的偏了。 小孙婆子看的七窍生烟,劈头盖脸一顿骂:“这刀是这么握的吗?说了用虎口卡住刀背,手掌用力往下压,还有这菜都被你糟蹋了,你这么乱切一通,大的大,小的小,叫人看了还以为我老婆子拿不动刀了!” 顾二笑嘻嘻地任由小孙婆子念着,她不是个不知事儿的,说是骂着,其时都是为她好。 顾二越发上进,小脸上的笑慢慢凝固了,一双眼睛里只有手中的刀,刀下的菜,渐渐的切出来的菜有了模样,小孙婆子的声音越来越小,终于消失,专心致志地在一旁看着顾二切菜,切完一棵就递上一棵,不知不觉手边的菜递完了。 小孙婆子一拍顾二肩膀,笑呵呵地道:“好了,以后跟着老婆子切菜吧。” 顾二嘿嘿笑着,伸出手挠了挠后脑勺,又帮着小孙婆子把菜分门别类的放到盆里,放上熟油搅拌均匀,小孙婆子既然认了顾二,也就不再藏私,悄悄说:“菜馅先用油和匀再放别的调料,就不失水分,吃起来水灵。” 顾二喜笑颜开地记下来,眼尖的看到旁边还有两盆水,当下就不耻下问上了:“嬷嬷,那两盆是做什么用的?” 小孙婆子见她敏而好学,心里高兴,拉着顾二的手在那两盆水里分别蘸了下,又叫她自己尝了尝,顾二疑惑地皱起眉头:“这个,有花椒,还有八角的味道,另外这个,好像是茶水……?” 小孙婆子笑的嘴巴都合不隆了,这孩子,真是个有慧根的,坦言道:“八角花椒水和茶水都可以去掉馅料里的肉腥味,家里的少爷小姐们口味重些,就用八角花椒水,大奶奶喜欢清淡的,就用茶水和馅。” 顾二恍然大悟,她从小到大一次饺子都没吃过,顾家只在年关的时候包上两顿,那也是数着个数来的,如何能轮到她? 就算是饺子汤也被顾家娘子倒掉了,就怕顾二喝上一口。 顾二听着这些话,又新鲜又有趣,两只耳朵都立了起来,生怕漏了一个字,小孙婆子一鼓作气的说完,口干舌燥,不等她吩咐,顾二机灵的端了一大碗茶水过来,小孙婆子咕咚咕咚喝了下去,喉咙里的一把火立刻被浇熄了,从头到脚,连身上的毛孔都熨帖了。 小孙婆子心道,还真是个会来事儿的孩子,现在她看顾二是怎么看怎么顺眼了,见手边的事情忙的差不多了,推着顾二到一边去:“丫头,你去坐会儿,喘口气,老婆子这里没啥忙的了。” 顾二哪里是闲的住的,屁股沾上椅子不到半柱香,就凑到了王顺家的跟前。 王顺家的一向干着面案上的活计,今天包饺子,她忙的足不沾地,要先把白面和玉米面参合到一起,再把面用水调了,揉成一团团的,放在一边醒上一个时辰。 顾二来骚扰她的时候,她正在和面,顾二看了半天,实在忍不住,怯生生地问:“这面里为什么还要打上鸡蛋?” 王顺家的忙的满头大汗,心道,这是那个不懂事儿的,回头就要骂,一看是顾二,骂娘的话在嘴巴里转上两圈咽了回去,脸上换了一副笑模样:“这个啊,加了鸡蛋以后,饺子下锅的时候,汤就不会变混。” 顾二受教的点了点头,王顺家的见她闲在一旁,好心的说道:“这揉面的手劲也很讲究,不能太用力,太用力面就成了硬坨坨,也不能力道太轻,太轻的话面揉不开,就不够筋道也不够软。” 王顺家的呵呵一笑,她前几日里哭哭啼啼的就让人心生怜惜,今日里这一笑却把顾二看呆了,傻傻地说:“姐姐,你生的真好。” 王顺家的笑一滞,也不知道该高兴这孩子实在,还是怪她又揭自己的疮疤,若不是生的好,又怎么会被四爷看上?! 她也算是个伶俐的,当年好歹是四奶奶跟前伺候的丫鬟,笑了笑就道:“不如妹妹帮我一把,这里还许多面要揉了。” 顾二开开心心的应了,王顺家的手把手的教她,先把白面和玉米面各舀一勺出来,再慢慢的加水,左手不停的搅动,成了大面块小面块了,就先别添水了,揉着就行了,若是揉成一团不合适再酌量加水或者面。 顾二在顾家却是要天天蒸馍的,对这个还是比较熟,王顺家的见她揉起来还算像样,随口又教了她一些揉面的常识,笑着说:“按照加水的温度不同,这面团可以分成冷水面团,温水面团,和烫面。 其中冷水面团最筋斗,一般用来做水饺和面条,咱们今天用的就是冷水面团。 温水面团呢一般用来做葱花饼,像是烫面基本就和粘面子一样了,做粘干粮最好。” 她见顾二揉了一半,面上开始出现裂纹,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随即展开,轻声道:“揉面的时候一定要顺着一个方向揉,这样揉的越久面越筋斗,表面也越光滑。” 说着,王顺家的举起手里刚揉好的面团给顾二看,那面团上光洁莹亮,像是珍珠一样。(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有个姐姐真好啊 顾二啧啧称奇,再看看自己手里一道道裂纹的面团,简直不成样子了,顾二悄悄地把手盖上面团,王顺家的抿嘴一笑,也不拆穿顾二给她难看,更加用心的指导顾二揉面。 顾二心里对王顺家的存了几分感激,她不是不知道感恩的孩子,贺大娘,小孙婆子,教导过她的人,顾二都牢牢记在了心间,只是相比之下,王顺家的比贺大娘和小孙婆子要温柔的多。 对顾二这样自幼饱受家庭暴力的孩子来说,就实在难得了。 她很喜欢王顺家的,贺大娘是亲人长辈,王顺家的像是姐姐,在她心里,已经不知不觉的把王顺家的和顾怜花比较了。 顾怜花对待顾惜玉还是很温柔的。 顾怜花会把好吃的好玩的都让给顾惜玉,她跟顾惜玉说话的时候声音是细细软软的。 顾二印象最深的一次,顾惜玉被隔壁邻居家养的大狗吓到了,顾怜花气势汹汹的拣起一块石头就向着大狗砸去,若不是大人赶了回来,顾怜花十有八九要被咬伤,事后她怕的伏在顾家娘子怀里一直哭。 顾二很羡慕顾惜玉有个好姐姐。 顾二不知不觉地把王顺家的当成了姐姐一般,也许还掺杂着些许对母爱的渴望,加上王顺家的在前日里刚救了她一次,自然就和王顺家的亲近起来。 又揉好了一团面,王顺家的左右望了望,见各人都在忙,转头对着顾二故作神秘的一笑,从手边的蒸笼里摸出几个捏的扁扁的小饺子,用个碗盛了,放到顾二手里,轻声道:“吃吧。” 顾二手里捧着热乎乎的冒着白汽的一碗小饺子,傻乎乎地看着王顺家的,直到王顺家的再三催促才小心翼翼的用手抓了一个送到嘴里。 顾二小心的咬破了一个边,顿时一股热流从饺子里淌进了嘴巴中,烫的顾二一个激灵,随后甜甜蜜蜜的从舌尖迸发,整个嘴巴里都是浸满了糖的面皮香香的味道。 顾二喜的两只小眼睛弯成了月牙,上次吃的加了糖的馒头已经觉得很好吃,这次是直接把糖包在了饺子皮里上屉蒸出来的,简直甜到了心里,小孩子有几个不爱吃糖的? 王顺家的见顾二欢喜,自己也跟着高兴,毫不避嫌的从碗里抓了一个糖饺子丢到了嘴巴里。轻轻一咬,糖浆立刻流了满口,她马上闭紧了嘴巴,和顾二对望一眼,一大一小,两个人捂嘴乐个不停。 贺大娘冷眼旁观,见她们这副样子,暗道自己多心了,这王顺家的许是真心看在她的面子上看顾着顾二了。 这么一想,贺大娘面上和缓下来,吩咐人干活也多了三分客气,灶上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知道饺子不好包,大太太也没难为灶上的,自掏腰包,叫她院子里的小厨房做了一桌席面,把老太太和几个妯娌们都请去了吃酒。 顾二这才知道,原来李府里不单灶上一个生火做饭的地方,王顺家的悄悄告诉顾二,每个太太院子里都有个小灶,只是小灶里的吃食要自掏腰包,比不上大灶里实惠,一般只是下个面做个宵夜用的。 顾二好生羡慕,那不是什么时候饿肚子都可以做东西吃了。 晌午的时候,灶上自然没有开饭,府里的下人们饿上两个时辰也不碍事,灶上干活的婆子们抓了点馒头,对付两口,抓紧时间和馅子揉面。到了下午过半,面揉好了,各种馅料也都调制好了,该包饺子了。 灶房中间桌子上的杂物被撤了下来,被各种馅料摆放的满满当当,除了烧火的几个婆子,余下的十四五个媳妇婆子围在了方桌四周,热热闹闹的包起了饺子。 这十几个媳妇婆子里,有揉面揪剂子的,有拿着小擀面杖擀着饺子皮的,最多的是包馅的。 顾二被王顺家的拉着一起,王顺家的做的一手好面食,老太太和几个太太的饺子就由她一手包下了,顾二学着她的样子,在一旁包着下人们的饺子。 王顺家的拿起个饺子皮,用笢子抿了一坨馅料出来,两只手,十个手指翻花一样压出了各式花边。 顾二只见她双手翻飞,一个个饺子像是小鸭子下水一样扑棱扑棱地从她手里蹦了出来,不禁叹为观止。 王顺家的居然还能一边包一边跟顾二说话:“这饺子捏边最是要紧,捏的紧了,煮熟的时候边上就是一个面疙瘩,吃起来不爽利;捏的松了,煮的时候就容易开边,漏馅子。” 顾二听的连连点头,王顺家的还真是什么都知道啊,她手里摸了一块饺子皮,学着王顺家的舀了一坨馅料,却发现舀的太多了,饺子皮怎么弄也包不住馅子。 王顺家的浅浅一笑,见手里的给太太们包的差不多了,话说太太们都是胃口小的,中午又吃了酒席,按照惯例一人包上二十个饺子就绰绰有余。 王顺家的偏了半个身,挡住旁人的视线,她和顾二本就占了一个桌角,这下旁人更看不清楚她的动作了。 王顺家的拈起一片饺子皮,手把手的教导顾二要放多少的馅料,饺子皮又当如何掐:“你看,这里按住了,这边再按一下,就出了个芙蓉花;这个中间紧一点,两边松一点,就成了小元宝……” 顾二睁大了眼睛看着王顺家的一双巧手,源源不断地变出各种精致的饺子,什么小兔子,小老虎的,顾二看的喜欢的紧,想伸手出去摸摸又胆怯的缩了回来。 王顺家的见了,笑呵呵地握住顾二的小手向着包好的饺子摸去,悄声说:“怎么样,不咬人吧?” 顾二脸一红,随即睁圆了一双小眼睛,恋恋不舍的摸了又摸,直到王顺家的把这些饺子拿去下锅煮了。 顾二眼巴巴地看着王顺家的煮好了一锅饺子却不拿给她吃,先是给灶上的婆子媳妇一人送了一碗,得了大家一阵夸,施施然地回来了。 顾二神色就有些黯然,她也知道,大家忙活完以后,自己能分到一碗饺子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心里却依然有一丝失落挥之不去。(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有人罩着有人疼 低着头的顾二没有注意,王顺家的悄无声息的捞了一盘子饺子上来,等她看到眼前一盘子栩栩如生的小兔子小老虎,元宝铜锁时,眼眶立时就湿润了。 王顺家的慈爱的摸了摸顾二的头,轻声说:“吃吧,好孩子。”话锋一转,又道:“你是不是不明白为什么我要先给那些嬷嬷送去?” 顾二咔吧咔吧眼睛,像是刚出森林的小鹿,迷惘的表情都写在了脸上,王顺家的笑了笑,小小声的说:“这灶上我做面点的手艺最好,往日里包饺子,下了第一锅都是给灶上的人吃了。平日里功夫做到了,遇到什么事情旁人也不会赶着来踩咱。” 话罢,想到前几日里自己受尽委屈,灶上的人还冷嘲热讽,心里就有些不舒服。王顺家的脸上阴暗片刻,瞬间对着顾二换了一副笑脸,催促顾二说:“赶紧趁热把饺子吃了,一会儿还有的忙了。” 顾二捧着这一盘子精致的饺子,看看这个不舍得吃,看看那个也不舍得吃,恨不能把这盘饺子供起来,天天拿出来赏玩一番。 王顺家的果然会做人,见顾二这副样子也不再催促她,转身端了一碟子的蒜泥来,用老陈醋泡了,最是入味,亲手夹了一个饺子递到了顾二口边。 顾二不得不张口咬了,口中汁液四溅,肉馅滑嫩,青菜爽口,配上冲鼻的老醋蒜泥的味道,真真好吃。 顾二胃口大开,在王顺家的劝导下,不知不觉的把一盘饺子吃个精光,摸了摸圆滚滚的小肚子,想到那些小兔子小老虎如今在自己肚子里安了家,顾二就有些惋惜。 王顺家的拉着顾二的手,嘻嘻笑道:“妹子喜欢,我就把这一手绝活都教给你,以后想什么时候看就自己捏好了。” 顾二大喜过望,看着王顺家的欢喜的结巴了:“姐,姐姐,说,说的,可是真的?” 王顺家的也不辩解,直接拉着顾二到了面案前,仔仔细细地教导起顾二来,毫不藏私,她手快,一个人包的顶了三个人的,就算是教导顾二,手下也不曾闲着,其他的婆子纵有不服也不好说什么,何况刚刚才吃了人家送来的饺子。 等到备好的面都包完,王顺家的翻来覆去的把自己会的花样教了顾二整整三遍,顾二毕竟是第一次包饺子,包出来的饺子还是不像样子,王顺家的讲解的各种要点她却都牢牢记住了,若是有机会多多练习,早晚也可以包的和王顺家的一样。 还剩下些肉馅,贺大娘瞥见了,大口一张:“正好做一大锅的丸子汤,等下每个丫鬟婆子二十个饺子再加上一碗丸子汤。” 灶上的婆子们高声应了,轮到烧火的婆子们忙起来了,厨房里的灶都升起了火,十口锅同时烧上水,饺子一锅一锅的下,单留了最大的锅下了一锅丸子汤。 外面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陆陆续续地来拿饺子了,因了中午没有开饭,晚上就早开一个时辰。 就有打了饺子的婆子叫了起来:“哎呀呀,我这碗里怎么饺子都破了。” 给她盛饺子的李婆子还在恼她昨日不肯通风报信,顶着一张肿了的大脸嘟嘟囔囔地骂道:“破了又怎了,咱们伺候主子可不是给你们做饭吃的。” 那婆子一脸的委屈,叫道:“若只是破了我也不说什么了,这只剩了一碗面皮,馅却不知道哪里去了。” 她声音很大,灶房里另外一边的顾二脸上一红,灶上的婆子媳妇个顶个的能干,破了的饺子定然都是顾二包的,只是她统共也没包几个,怎么赶巧都叫那婆子捞了去?! 王顺家的从一旁瞧见顾二的耳朵尖都泛着红光,凑近了她低声道:“等会儿她来打丸子,你多给她几个就是了。” 顾二这才松了一口大气,感激地看了王顺家的一眼,王顺家的对她轻轻点头。 那婆子来到顾二面前时,顾二眼睛盯着锅里,大勺子在锅底一扑,捞了满满的一勺子肉丸子出来,毫不犹豫地给那婆子的碗里加上了,那婆子又嚷道:“哎呀呀,今天给的丸子真多真实惠。” 她嗓门打,刚打了丸子的几个丫鬟还没走远,闻言看了眼自己食盒里的丸子,登时恼了,就又回头来找顾二的麻烦。 这打饭的都是一个看一个的,没办法厚此薄彼,眼睛都在那里盯着呢,顾二一失足成千古恨,眼见着大锅旁边同时伸过来十几只手,又有耐性不足的来抢顾二手里的大勺子。 顾二不过七岁,还是踩在椅子上才够得着那勺子的把手,如何能抵得住这些丫鬟婆子的推攘,眼见就要摔落地下,一只大手伸出把她稳稳的扶住了,贺大娘怒吼一声:“滚,都给老娘滚,汤都倒了喂狗也不给你们这些白眼狼。” 都说冲冠一怒为红颜,贺大娘这是老婆子一怒为小丫鬟了,见贺大娘气势汹汹,在这李府混的,有几个不知道灶上的贺大娘,丫鬟婆子们收回手,灰溜溜的去了。 顾二心里悔恨,自己又给贺大娘惹了麻烦,她饱含歉意地说:“大娘,我……” 贺大娘手一摆,打断了她的道歉,斩钉截铁地道:“升米恩,斗米仇,你记得,对人太好也是过。” 顾二略一思索就明白了,方才如果她只给那婆子半勺肉丸,那婆子虽然觉得多,却绝对不会叫出声来。 她乖乖站好,对着贺大娘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贺大娘很是欣慰,这孩子原本是个璞玉啊,一经雕琢就成了器。 顾二望了望还剩下半锅的肉丸子汤,不知所措地看向贺大娘:“大娘,这汤怎么办?” 贺大娘眼睛一睁,喝道:“怎么办?大娘刚才不是说了吗?喂狗!” 这喂狗两个字说的嘎嘣溜脆,一点都不打折扣的,贺大娘声音又响亮,灶上的和来取饺子的丫鬟婆子听得一清二楚,一个个都老实了许多,却和昨天大太太清理府中下人的样子差不了多少。(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一群恶狗当道 顾二蒙了,若是把这一锅丸子汤喂猪她懂,直接倒泔水桶里自然有人提出去,可是喂狗?狗在哪里了? 只得怯生生地拉了下贺大娘的衣襟,问道:“大娘,府上哪里有狗?” 贺大娘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心里有些埋怨顾二,这孩子要说也有那么一股子机灵劲,关键时刻就掉链子,悄没声儿的把这一锅汤倒了,洒了,或者灶上的人分了不就完了? 府里的几个少爷小姐都还小,老太太不许养狗护院,家里主要靠着下人仆役巡逻,难不成还叫顾二端着这一大锅丸子跑到府外面去寻狗来喂? 贺大娘左右为难之时,王顺家的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声说:“大娘,咱们府里是有狗的。” 贺大娘微微一怔,开口就要反驳,猛地想起,府里确实是有狗的。还是些就爱吃肉食的狗。 贺大娘神色一轻,唤过顾二嘱咐了一番,顾二点头应了,把锅里的丸子捞出来盛了满满的一小盆。顾二端着一盆子肉丸子,按照贺大娘吩咐的,出了院子向左边拐弯,又朝北走了半里地,果然看到一棵大槐树。 槐树旁边的院子就是府里养狗的地方了。 顾二站在院子外面,却一点狗吠声都没有听到,怀疑贺大娘指错了地方,犹豫再三,还是上前拍门,那门却没有锁,碰了一下自己就开了。 顾二抬眼一看,吓了一大跳,这院子里砌了一个类似马厩的房子,三面是墙,中间是一个个的小隔间,隔间前面又有一道长长的栅栏。 而每个隔间里,都有一条狗! 这些狗颜色不一,主要是黄黑红三种,身子矮小,皮毛油光发亮,一看就是喂得极好。按理说,狗的鼻子是极灵的,以前顾二邻居家的狗,只要有人从门前经过就会乱叫个不停。 这些狗似乎也意识到了顾二的到来,却没有一只叫出声来,一个个睁着漆黑的眼睛,泛着凶光的盯着顾二,顾二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大块热气腾腾的红烧肉,她腿一软,就跌倒在了地上。 那些狗见顾二显了弱,就有些得意洋洋,懒懒的站起来,前腿搭在了栅栏上,张开流着口涎的大嘴,白森森的一口牙不停的开磨着,爪子发出了抓挠的声音,若是没有这栅栏,怕是立刻就向顾二扑了过来, 顾二早忘了贺大娘的差事,吓的哇的一声就要大哭起来,一只小手从旁边塞进了一个饺子,一下堵住了顾二的嘴巴。 顾二惊骇莫名,又被堵住了嘴巴,只能发出“呜呜~”的悲鸣声,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一个男孩凶巴巴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三分霸气:“叫什么叫,再叫把你丢进去喂狗!” 顾二委屈地收了声,谁见了这些狗能不害怕啊,只是这时她知晓身边有人,心里奇异的安定下来。 回过神来的顾二一口咬掉嘴巴里的饺子,唔唔,比王顺家的给她的还要好吃,一股极鲜的味道充斥了整个口腔,鼻子被冲的呛了一下。 顾二正要回头看看这给自己塞了饺子的是谁,院子外传来了说话声,一个略有些谄媚的声音道:“四爷,这次小的内弟给您淘弄来的青花儿,绝对是百里挑一的好狗,刚足两岁,正是最生猛的时候……” 一个淡淡的男音略表示怀疑地打断了他:“是么?” 就在这时,顾二身后的那个人凑近了她耳边恶狠狠地威胁她:“你别告诉别人小爷在这里。” 顾二脖子上的汗毛根根直立,打了个突,直觉告诉她这人的话一定要听从,不然会死的很难看,她努力动了动僵硬的脖子,表示知道了。 顾二虽然知道身后的人不在了,却还是一动不动,生怕又犯了什么忌讳,院子外的两个人转眼到了门前,先前那谄媚的声音的主人一眼看到顾二,立刻就恼了,喝道:“你是哪个院子的,这么没规矩,不知道这里不准进入吗?” 顾二怯生生地回过身,眼前两个男子,一个穿着短衫肥腿裤子,应是个下人,另外一个浅紫长袍,披着貂毛大麾,看着极是富贵,一张脸生的极好,粉面红唇,若不是两道浓眉真让人以为是谁家的大姑娘跑了出来。 顾二自然不知道,这个就是府里的四老爷,也是王顺家的曾经的姘夫。 四爷伸手阻止了身边人的乱吼乱叫:“够了,李度。” 李度看着主子的脸色,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心里稍微定了些,回头看着顾二依然恨得牙痒痒的,也不知道哪里跑出来这么个没规矩的,这院子平时都落了锁的,今日里因去请四爷来看新得的猛犬,寻思着即刻就回转了,也就没锁门,谁知道就让她溜了进来?! 四爷上下打量了一番顾二,最后视线落在了她手里的食盒上,眼珠一转,问道:“你是哪个太太派来的,是不是剩了酒肉要来打点我的宝贝儿们?” 顾二不敢隐瞒,惴惴地道:“是贺大娘叫奴婢来的,剩了些肉丸子,说是喂狗。” 四爷拖了个长音:“哦~~”含笑的走到顾二身边,接过她手里的食盒,走到了栅栏边上,把食盒打开,看到里面满满一盆子的肉丸子,眉毛动了动,笑道:“贺大娘还真心疼我这些宝贝儿。” 李度赶紧上前接过四爷手里的食盒,把肉丸端了出来,在每个狗前面的食盆里倒上一些,四爷看着他忙和,漫不经心的挥一挥手:“你去吧。” 顾二如蒙大赦,也顾不得拿食盒了,撒腿就开溜,刚走了两步,身后突然传来犬吠之声,顾二一回头,妈呀,一只半人高的青色白花大犬张牙舞爪的向她扑来,近的看得见狗牙缝里的肉丝。 顾二啊啊啊啊连续尖叫数声,眼泪哗哗哗的流了出来,这辈子挨打挨骂虽然是家常便饭,也没被这么吓过。 她尖叫半天才发现那狗脖子上还栓了个绳子,大狗呲牙咧嘴地前爪费力地向前扒,却被那绳子拽的死死的,动弹不得,一双犬眼凶狠地瞪向顾二。(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李府的老少爷们 “哈哈,”耳边突地传来四爷的大笑声,他从袖子里摸出一小块碎银,丢到了李度脚下:“狗不错,这是爷赏你的。” 李度费力地拉住青花大犬,憋的满脸通红,断断续续地道:“谢,谢四爷,赏,赏。” 李度费力的把青花大狗拉回了狗圏之中,擦了把额头的汗,趁着四爷没注意,把那小块碎银放嘴巴里咬了一口,拿出来一看明显的牙印子,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用袖子擦了上面的口水,仔细地贴身藏好了。 顾二被惊吓过头,虽然青花儿已经被牵回了狗圏,她仍然坐在地上起不来,两条细细的小腿打着颤,眼泪止不住的淌,咚咚的心跳声在耳边响个不停。 就有一双手伸到了顾二的腋下,把她搀扶起来,那手生的很好看,白皙的皮肤上隐隐看到青色的血管,显得他的手越发剔透。 接着一个好听的男声温和地道:“四叔何苦为难这么个小丫头。” 顾二情不自禁的回过头去,眼前男子身材颀长,比不上四爷生的花团锦簇,却也自有一股子的温文,细眉细目,鼻梁高挺,唇很薄。 扶起顾二后,他从袖中抽出了一方帕子,仔细地擦了擦手,随手就把帕子丢到了地上。 四爷手下摸着新得的青花犬,这狗倒是识相,在四爷手里乖巧的如同一只小猫,四爷似笑非笑的看了自己侄子一眼,淡淡地道:“我比不得大侄子你,咱们府上的嫡子长孙,正儿八经的主子。若是不发发威,怕是下人都不晓得我这个主子了。” 话罢,四爷抬眼见自己侄子一脸的温和笑意,似乎没听到他的话,也就不再自讨没趣,转了话题问道:“你不是一直苦读诗书,准备明年的春闱吗?怎么今儿个这么有空?还特意绕到了四叔的这个小院子里,让四叔送你两条狗?” 李家大少微微一笑,举了举手里的一包蜜饯,应道:“还不是您那侄媳妇有些反胃,想吃街上的善食斋的蜜饯,侄儿就特意跑了一趟。” 四爷终于站起了身,深深的看了侄子一眼,笑道:”左右我也该去给老太太请安了,不是说晚上吃饺子吗?咱们一起回去吧。” 李家大少含笑应了,叔侄二人并肩子出了院子,却是没人再看顾二一眼,顾二缓过了气,爬了两步,把李家大少丢在地上的帕子轻轻拣了起来,纯白色的帕子上绣了一枝红梅,角上还绣了蝇头小字,顾二费力的看去,认得那是玉梅二字。 突地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顾二连受惊吓,此时如同惊弓之鸟,满面惊慌地回过头去,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男孩子一脸不耐地瞪着她。 顾二这才想起来,这院子里还有个小瘟神,只是先前躲了起来罢了。她扭头向左右看了看,见这院子里只有她和小瘟神二人,不禁瑟缩了下。 男孩子生的很俊,只是年纪尚小,还没有长开,配着他一身的宝蓝缎子小袍子和银鼠毛披风,天然带了一身的富贵气。 他对着顾二恼道:“看什么看,那个奴才去打狗食了,你给小爷记牢了,在这里见过小爷的事情不许跟旁人说。” 顾二赶紧点头应了,这小子对顾二的懂事表示满意,想学他四叔一样轻描淡写的摸出块碎银打赏一下,手伸进袖子半天却只摸出一块糖。 糟糕,讨好卖乖说要自己去给祖母取饺子,方才是临时起意,见四叔这座宝贝院子的门没有锁上就偷溜进来瞧瞧,装银子的荷包丢在大丫鬟手里了。 他自己觉得尴尬无比,抬眼见顾二一脸懵懂,突地觉得好笑,这么个小丫鬟,怕是大钱都没见过几个,何况是银子,他咳了一声,若无其事地把糖块丢在了顾二身上,小大人样的说:“这是爷赏你的,收好了。”说完觉得不对,赶紧补充道:“吃了吧。” 说完,他自己觉得收买人心的举动很成功,提起食盒,昂首挺胸的向院子外面走去。脚要踏出院子的时候,耳边传来了顾二的喊声:“你放心,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这小子脚一顿,恨恨的转头,这小毛丫头喊什么喊,巴不得全府的人都知道小爷在这里是吧?! 却见顾二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两步跑到了他近前,一口气还没喘匀,从怀里摸出了老太太赏给她的那一小片碎银塞到了眼前的男孩手中,很是诚恳地说:“你肯定是有了什么为难事吧,这钱你就拿去用吧。” 话罢,头也不回地跑掉了,留下恨得牙痒痒的男孩,小爷,哪里缺钱了?不禁后悔给了小丫鬟一块糖,他亲娘还没有过这个待遇呢,从他手里拿银子可比拿糖容易多了。 顾二跑回灶上,心还是扑通乱跳个不停,刚才遇见的那个男孩,是府上的少爷吧,只是见了另外两个主子却不肯出来,想必是受了什么责罚,顾二以前被顾家娘子罚的时候就不敢见顾家娘子,一见就是多一顿打骂。 可怜的人儿,一定是挨罚了,顾二以前被罚不许吃东西的时候,顾家娘子也总是叫她帮忙做饭,顾二越饿就越馋,顾家娘子就越高兴。 那男孩也被罚的拿食盒呢,估计饿了肚子了,希望他拿了钱可以买点东西吃吧,还把最后一块糖给了自己,真是个好人。 顾二这一趟出去的时间挺长,贺大娘瞪了她几眼,顾二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知道大娘不会罚自己。 厨房里兵荒马乱,灶上的人累了一天也无心再去打理,搬了个小杌子在灶前烤着火,聊着闲嗑。 顾二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把各种饺子汤倒了,又把菜刀和菜板清洗了,地上掉的烂菜叶子肉渣子,拿个扫帚轻轻扫了。 等那些婆子媳妇回过神来,灶上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不禁对顾二赞不绝口。 贺大娘坐在她那把太师椅里,点了水烟袋,嘴角微微上扬,真是个勤快的好孩子。往日里听着这些婆子的马屁,只觉得厌恶,今日里她们夸奖顾二,却十分中听,谁不喜欢自己家的孩子被夸奖呢,贺大娘也觉得与有荣焉。(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李府主子们的各种八卦 贺大娘抽了一袋子烟,听够了这一群婆子对小徒弟的溢美之词,把烟杆在脚上磕了磕,大着嗓门喊道:“静静,都静静。” 婆子们知道贺大娘有话要说,一起安静了下来,看向贺大娘的方向,贺大娘咳了两声,清了下喉咙,张嘴说道:“明天就是腊八了,要开始准备过年了,按往年的惯例,庄上开始送租子过来,”说到这里,她脸一沉,厉声道:“你们都给老婆子仔细着点,别把自己家里当成了府上仓库!” 婆子们赶紧低头应是,贺大娘面色缓和了些,又给了甜枣:“大太太说了,过年的时候每人多发一个月的月钱,另有鸡鸭鱼肉不等按照个人的份位来领。” 灶上的婆子媳妇们面露喜色,李府的主子向来优容,这月钱一向比旁的人家给的多些,过年多给一个月的却也是极难得的,私下里议论纷纷,猜测这大太太是为了给儿媳妇讨个好彩头,还是从四太太手里夺权成功庆祝一下? 贺大娘任由她们分说,想要管住女人的嘴巴比管住男人的腰带还难。等她们说够了,贺大娘又道:“今年不比往年,二姑奶奶说是回来过年,你们都精神着点,别犯在了太太手里。” 婆子们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极厉害的二姑娘回来了啊,当年大太太嫁过来两年,府里还一直都由这个小姑子掌管着,直到二姑娘出嫁,老太太才叫大太太当了家。 如此说来,这涨了一个月的月钱,不就是叫咱们表现一下给二姑娘看吗?大太太要争一口闲气,这口气从二姑娘出嫁到现在也有十年了吧?谁敢这时候掉链子那是不要命了。 仿佛嫌还不够热闹,贺大娘慢吞吞的又加上了一句:“三老爷任期期满,据说也要回来过年。” 哗~婆子们一下炸了锅了,三老爷要回来?那三太太不是也要回来?哎呀呀,三太太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当年三老爷是府里最不着调的一个了,整日里伤秋悲月,满肚子酸水,见到花开花落都要掉几滴眼泪的主儿。 三太太虽然出身不行,不过是个教书先生的独生女儿,却好面子又上进的紧,一嫁过来就逼着三老爷读书,三老爷被逼的差点上吊,还是三太太当着他的面撞了墙,三老爷这才死了心专心攻读诗书,可巧就一路高中,一直拿了解元回来。 三老爷外放偏远的南方蛮地,三太太死活要跟着一起上任,大太太来劝,被轰了出去,最后老太太发了话,三老爷两口子整理行装,一起出了府,这一去就是三年。 这么多活祖宗,居然要一起回来了?! 大太太那次被三太太赶了出来,骂的狗血淋头,整个府里都听得见:“你家相公可以继承家业,我们老三能落得什么好?好不容易谋了个出身,叫他自己上任,没人照顾着,有个三长两短,叫我年纪轻轻当寡妇不成?大嫂,你好狠的心肠。” 于是,人人都知道,大太太好狠的心肠,大太太能不恨三太太吗?这次两个人见面真不知道要碰撞出怎样的火花。 “要说三太太也是个有福气的人,三老爷读了几年书,三太太一点没耽误功夫,生了两个小姐,两个少爷出来,那可都是嫡出的小姐少爷啊。” 就有知道些三太太为人的拉住了这说话的,悄声道:“哪里是有福气的,是狠的下心才对,当年三老爷上任的时候,三太太硬是舍得刚满月的六少爷,天下当娘的有几个这么狠心的呦,还不是怕三老爷在外面有了外心。” 先前说话的婆子露出了然的表情,低声道:“听说三房里一个年轻点的丫鬟都没有,说是为了三老爷安心读书,谁不知道到底为了什么。” 八卦人人爱,婆子们得了这两桩大八卦简直跟注了鸡血一样,一个个亢奋的不行。 各自散了回房还聊到半夜才睡,顾二懵懂无知,婆子们的话只听懂了十之一二,总结下来就是打起精神干活,别给贺大娘丢脸,这个顾二自然是愿意的。 和贺大娘回到了房间里,洗漱过后,又是惯常的学习时间,贺大娘一鼓作气,把三字经教导完毕,就叫顾二一个人在那里练字,贺大娘的意思是这字不一定要写的多漂亮,至少要横平竖直,就像是做人,一定要规规矩矩的。 贺大娘毕竟年纪大了,这几日里教导顾二未免有些劳神,叮嘱了几句自己先去睡了,顾二坐在灯下认认真真的描着字,完全和贺大娘看顾的时候一个模样,一点也没有偷懒耍滑。 写了一个时辰,顾二小臂酸的抬不起来,她回头看见贺大娘的胳膊耷拉下来,就上前把她的胳膊放了回去,又给她掖了掖被角,就听得贺大娘含糊地唤了声:“映红,你也早点睡吧。” 顾二一怔,她自然知道映红是谁,老太太身边最得力的丫鬟,可是和贺大娘又是什么关系了? 她晃了晃头,把这些不相干的从脑袋中摇出去, 心却静不下来,有什么事情一直干扰着她,顾二凝神想了下,从怀里摸出一条丝巾,光滑似婴儿的肌肤,洁白无瑕,角上绣了枝傲雪红梅似乎要蓬勃而出,顾二摸着帕子一角上的两个秀气的小字,喃喃道:“玉梅,玉做的梅花么?真好听的名字呢,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儿的美人。” 今天李府的子孙齐聚一堂,在老太太和老太爷膝下承欢,四爷不知不觉就喝的高了,四太太搀着他,两个人挤了一顶轿子回到了自己院子里。 四太太见相公醉眼朦胧,知道他又醉了,赶紧屏退了左右,亲自去投了帕子来伺候他。 四爷粗暴地把四太太一把推开,吼道:“我就知道,我不是你亲生的,要不怎么会把我交给大嫂养?又怎么会对大哥那么温柔可亲,偏对我整日里端着个脸,我若是姨娘生的,就早早告诉我,我那亲娘哪里去了,好叫我也能祭祀一番。”(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李府的主子们 四太太慌乱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抬头向外张望了眼,见丫鬟们都自觉的出去了,连忙凑到四爷身前,低声哄道:“我的爷,您喝不了这么多就少喝点,每次都闹这么一出,万一被老太太听到可怎么得了?” 说着,把投过的湿帕子绞了绞,不由分说的给四爷摸了一把脸,四爷略微清醒些了,看着四太太那窈窕的腰身,嗤笑一声,一脚把她踹开,骂道:“你个不中用的东西,连个蛋都下不出来。” 说完这句,四爷突然笑了起来:“爷倒忘了,这玉梅玉梅,玉做的梅花自然是不会结果了。” 四太太脸色一变,强自按捺住了,只一颗心像是在沸水里滚了又滚,这个浑家是个什么东西,早在嫁过来的第二天就知道了,新婚燕尔非要向自家娘子的陪嫁丫鬟下手的,倒真是闻所未闻。 幸好她人泼辣,才挡了他一挡,这人清醒的时候畏着她三分,发起酒疯来就可劲糟蹋人。 四太太脸上阴晴不定,外面丫鬟战战兢兢地唤道:“奶奶,醒酒汤煮好了。” 四太太闻言嫣然一笑,白嫩的瓜子脸上两只犀利的丹凤眼收敛了些,打起帘子,从丫鬟手里接过醒酒汤,冷着脸吩咐道:“你们下去歇着吧,爷这里有我伺候就行了。” 丫鬟唯唯诺诺的应了。 四太太小心的端着醒酒汤到了四爷面前,四爷闭着两只眼睛哼哼唧唧的骂个不停,四太太看了他一眼,恶狠狠地向着手上端着的盅里吐了一大口的口水,转过头,温柔地唤道:“相公,起来喝些醒酒汤。” 四爷手一挥,险些把四太太手里的盅打翻,四太太不管三七二十一,涂满蔻丹的右手死死抓住四爷的下巴,把一盅醒酒汤全灌了进去。 留下四爷呻吟不停,四太太自去洗漱了,收拾的干净了,上的床来,直接从四爷身上横跨了过去,中间还对着四爷放了个屁,做完这些,四太太觉得今日受的闲气出尽了,拿起被子把二人细细的拢了,这混账东西若是着凉生病了还得她掏钱给他看,那是万万舍不得的。 隔日腊八,灶上熬了几大锅腊八粥,放了小米大米黄米红豆大豆红枣桂圆,煮的满屋子都是米香。 这些却都是给下人们准备的,主子那里,按照习俗,四太太和大太太要亲手熬了腊八粥给老太太送去,以示孝敬。 从腊八开始,贺大娘异常忙碌起来,府上田庄里的庄头来送租子的时候还要带些庄子上的特产,鸡鸭鱼肉不一而足,又有玉米红薯等各式庄上特产,只给主子们图个新鲜。 顾二博了小孙婆子的好感,又得王顺家的照顾,在灶上渐渐混的开了,人人都晓得她勤快不爱惜力气,又勤学善思,乐的支使这么个小跑腿的。 灶上的杂活顾二一人包了一半,到处救急,渐渐的,灶上的各种活计,顾二都上了手。 每次累的精疲力尽的时候,王顺家的就对她眨一眨眼,努一下嘴巴,顾二心领神会的笑了,蹑手蹑脚的到了王顺家的案台旁,有个白瓷小盆,掀开盖子,里面要么是藏了几个白白的大馒头,要么是一盘小笼包,每次都不重复。 这成了顾二和王顺家的两个人的小秘密,也是顾二干完活最快活的事情了。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三,小年,二姑奶奶和三老爷两口子都还没回来,老太太急的不行,派人日日在门外守着,就有二姑奶奶派来的下人先来送了信,说是罕见的大雪,误了行程。 三老爷那边也有信送到,长途颠簸,三太太染了风寒,晚几日才到。 消息一送到,府里就传的沸沸扬扬,都说这是三太太怕二姑奶奶太风光,难免会落了她的面子;让二姑奶奶先进门,等她回去时就算冷清了点也有得解释。 贺大娘听了这些小道消息,嗤笑不已,府里主子们的事情若没有个背后支使的,会传的这么快? 只是不知道背后是谁的主意,是大太太含怨报复还是四太太祸水东引?想叫三太太和二姑奶奶没进门前就先掐上一架。 果然还是二姑奶奶先到了,高门嫁女,低门娶妇,二姑奶奶嫁的可比这些嫂嫂好的多了,当年老太太为了二姑奶奶,专门回了躺盛京,在母族里东挑西拣,选了嫡亲表姐家的儿子,世袭三等子爵,孩子自己又争气,读书连中三元,二姑奶奶嫁过去的时候就是官太太了。 这些年逢年过节,就属二姑奶奶送回来的年礼最是深厚,这次二姑奶奶一回来,老太太就命人开了中门,大老爷和四老爷带着几个侄子一起迎到了大门外。 远远的,二姑奶奶的车轿近了,京城里出来的大户人家,自有一番气派,这车就与李府的不同,车厢外包了厚厚一层毡垫,毡垫是暗红印花的,打理的干干净净,金色的印花一闪一闪。 两边各有一个舷窗,却是用时下最流行的彩色琉璃做了窗眼,透光不说,里面的人看得到外面,外面却难得见到车里的贵人。 车前又单设了个板间,赶车的也不用受那风吹日晒之苦。 后面另有仆妇下人搭乘的大车,还有两大车二姑奶奶的行李以及给李府亲眷准备的礼物。 李家大老爷年约四十出头,长脸,留了三缕美髯,眼睛细长,望上去慈眉善目,倒是和年画上的托塔李天王有些相象。生平喜欢寻仙问道,不沾俗事,对几个弟妹还算爱护,妻子儿女反倒差了一层。 大老爷亲自上前,为胞妹打开车门,二姑奶奶生的团团圆圆,一张脸如满月,皎洁莹白,见到胞兄,先就落了泪。 兄妹二人抱头哭了一场,二姑奶奶掏出帕子给大兄抹了把泪,哽咽道:“妹子一去十年,大兄却还和当年一样风采依旧,莫不是寻仙有成?” 李家大老爷立生知己之感,这府中就只有这个妹子最知他懂他啊。(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兄弟姐妹妯娌间的弯弯道 要不怎么说大太太怎么恨死这个小姑子了,当家就当家吧,还鼓动别人相公去出家,这不是成心叫人当活寡妇吗? 四爷这时方凑了上去,亲亲热热的唤了句:“二姐姐。” 二姑奶奶眼角还挂着泪,听到这声招呼,犹疑地打量了半晌四老爷,见他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渐渐和记忆深处的某个影子重合,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揪住四老爷的耳朵,脱口道:“小四,你又逃学了?!” 四老爷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青稚少年了,却还是任由二姑奶奶揪住他的耳朵,一双眼睛氤氲,抽了下鼻子应了声:“二姐姐,小四儿早已经不需要去学堂了。” 两姐弟又是抱头哭过一场。 还是大老爷仙风道骨,最先从这俗世的感情上脱身,一派淡然地劝道:“咱们兄妹有的是时间再叙别情,母亲那里怕是等的急了,你嫂嫂也盼着早点见到你。” 二姑奶奶脸上露出个笑容,怜惜的摸了摸小弟的脸,应道:“说起来,我还没见过四弟媳,听说三哥也要回来了?” 李家大老爷点了点头,二姑奶奶想起杂草一样的三太太,脸上阴了一下,随即拉过她身旁的女孩,催促道:“涟姐儿,这是你大舅父,四舅父。” 车里伸不开腿脚,小姑娘还是恭恭敬敬地给两个舅父磕了头,看得大老爷连连点头,四老爷也觉得这个舅舅做的挺有面子的,果然还是自家妹子养的孩儿好。 二姑奶奶带着女儿下了马车,又上了家里备下的轿子,大老爷示意轿夫起轿,就在一旁跟着,边行边道:“呆会儿见了母亲,可要忍着点,大夫说母亲不宜过喜或者过悲。” 二姑奶奶一惊,反问道:“莫非母亲的身体不好么?” 大老爷叹了口气,瞥了眼走在前面的四老爷,低声道:“还不是生老四的时候落下的病根,总不见好。” 二姑奶奶也跟着忧心忡忡,半晌方道:“妹子这次带了些老参回来,平日里就给母亲煮水喝吧。” 等二姑奶奶到了老太太跟前,见了爹娘,一家几口又是抱头哭了一场,老太太见了外孙女儿分外高兴,专门叫映红把自己的首饰匣子搬了出来,叫外孙女儿自己挑个喜欢的。 涟姐很有规矩的看了眼母亲,二姑奶奶对着她轻轻颔首,才伸手进去拿了件青玉簪出来,簪头是朵精致的芙蓉花,花瓣向外翻着,有一瓣垂了下来,下面又串了一串珍珠。 做工还算精致,材料却只算的一般,在老太太这一匣子的珠宝里,不过落个中等。 老太太就抱住外孙女,面带笑容地问道:“怎么就选了这么个不值钱的玩意儿?” 涟姐轻声答道:“若是选了太贵重的,只怕是祖母心爱之物,恐要累的外祖母伤心。” 一屋子的女眷立刻静了下来,心道,哪里来的小人精儿,老太太就拥着外孙女,一叠声地喊道:“乖宝,宝贝,乖孙,乖乖哦~” 二姑奶奶又给长嫂见了礼,喝了四太太敬的茶,把给几个侄子侄女的礼物派送了,就有下人来报,说三老爷的车驾到了府前了。 老太太就叫人去迎,却不叫几个儿子,也不叫儿媳女儿去,只派了个有脸面的管事。 不一会儿,三太太进了门,却叫一屋子想看她热闹的妯娌和小姑子失了望,她一身莹白月色绣袍,头上没有挽正式的发髻,只有一个松松的坠马髻,用一根银钗别住了,看上去气色甚好,鹅蛋脸上两团红晕,一点也没有在苦寒之地受了难的样子。 大太太正要抓住她衣着随意之处训上一训,三太太这边已经对老太太行了礼,半弯身子后,衣服绷紧,明显的就看出了小肚凸起了一块。 在座的都是嫁了人的,哪个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大太太勉强露出笑脸,就要和三太太亲热亲热,老太太先发了话:“老三家的,你这是又有喜了吧。\" 三太太就很害羞的半垂下头,腰却望前挺了挺,似乎深怕别人看不到她的小肚子。 三太太立刻被叫到了老太太身边坐下,原本准备的绣墩也搬了下去,二姑奶奶得到的关注迅速的被三太太腹里的孙子取代,幸好涟姐仍然坐在老太太另一旁。 二姑奶奶却奇异地没有生气,笑呵呵地看着老太太拉着三太太的手嘘寒问暖。这小姑子什么脾气,大太太最是清楚,当年没有出阁的时候,因为下人们分送端午节的粽子,只因为她那里的比旁人都少了一种馅料,这小姑子就把府里上上下下的粽子都收刮了,几百斤的粽子统统丢进了粪池。 四太太很乖觉地低眉垂首坐在大太太下首,看着大太太手里几乎要绞烂的帕子,心头一阵暗爽。 四太太虽然目光短浅,却很会看人眼色,这和她是庶出的不无关系,今天这里面坐的,哪一个不能稳稳的压她一头? 就连大太太不也是把她掐的死死的?话说回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四太太心里是打定了主意要巴结巴结新回门的姑奶奶,至于三嫂子,四太太几年没生出孩子,对有身子的女人就带了一股天然的厌恶。 大太太毕竟也是个能干的,她眉角一弯,笑盈盈地对着老太太说道:“齐哥儿媳妇就快生了。听稳婆说,怕就在这三五日内了。” 老太太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孙子再好她也有了好几个了,这个可是李家头一个玄孙,“生产用的东西可都准备仔细了?” 大太太笑着道:“都准备仔细了,稳婆请了三个,都是城里最好的,就在咱们家住下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这个长媳还是挺省心的,还是多嘴嘱咐了两句:“你这个做婆婆的就多担点心,等孩子生了,老婆子再好好疼你。” 二姑奶奶就打趣说:“母亲还要怎么疼嫂嫂,家都交到她手里了。” 话一出口,四太太和三太太脸色都是一僵,二姑奶奶不紧不慢地补充道:“难不成母亲还要再养个女儿不成?” 于是一屋子的女眷都笑了,一个个都说,大太太不就是老太太的亲生女儿么?(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四太太是厉害的滚刀肉 这边说着,就到了吃饭的时间,李府的主子们难得齐聚一堂,灶下自然好好表现了一次,贺大娘亲自下厨,做了两桌上等席面出来。 顾二一直在贺大娘旁边打着下手,经过这个把月的操练,顾二也像模像样了,切墩备料无所不知,只是还少了实战经验,贺大娘有意让她在一旁观摩。 贺大娘知晓今日非比寻常,使出了浑身解数,有意要卖弄卖弄,果然,顾二在一旁看的连连咂舌,没想到这吃的东西上还有这么多的讲究。 两桌席面,女眷一桌,男主子一桌,因了吃的人不同,贺大娘做的菜也就分别有所侧重,女眷一桌,多是滋阴之物,男主则重在补阳。 女眷这边就在老太太屋里摆了桌子,老太太身前摆了炕桌,每样菜都单盛出一小碟,身边只留了几个孙子孙女和涟姐陪坐。 李府的孩子们教养都很好,姐儿哥儿们也都没有被惯坏,一个个乖巧地守在祖母身边,让丫鬟婆子喂饭。 只有涟姐拿了双银筷子,又在热茶里烫了下,端起一个碟子,看着老太太的脸色,一发现老太太有注意的菜品,就赶紧夹过来,若是鱼肉还要把刺剔了,若是猪肉就用筷子捣烂。 老太太先还一把揽住她,笑骂道:“你们这群懒丫头,还让涟姐儿服侍我这个老太婆不成?!” 吓得映红在内的丫鬟们一脸惨白,赶紧上前要抢过涟姐手里的筷子,涟姐却不依:“我难得见到外祖母,就让外孙女儿表表孝心吧。” 一句话说的映红退了三步,老太太就笑呵呵地任由涟姐儿服侍。 李府的大太太和三太太都是有子女的人,本来还以为自家孩子不错,这次却被涟姐生生比了下来,两个人面色一沉,都打定主意要好生教导教导子女了。 大太太膝下有两子一女,长子李思齐已经婚配,娶妻齐氏,二小姐萱姐儿也已经订了亲,转过年就要出嫁,七少爷怀哥儿还小,只有七岁。 三太太不算肚子里这个,两子两女,刚好是两个好字,应了好事成双的喜头,三少爷明哥儿已经十二岁了,只是父母不在身边,所以还没有订亲; 四小姐蔁姐儿和五小姐蕙姐儿都还没有及笄,平日里也都和兄弟们一起读书; 六少爷彦哥儿比七少爷大了两岁,却已经跟小大人似的,满嘴之乎者也。 老太太被涟姐儿哄的心花怒放,心道,这才是大家闺秀,看府里这几个孙女,简直就上不了台面,哎,当初自己嫁的低了,娶的儿媳妇就更低了,倒是把几个孙女儿耽误了。 这么一想,老太太看着二姑娘,笑道:“你既然要多住些日子,不妨教你这几个侄女儿一些大户规矩,萱姐儿明年就要出阁了,蔁姐儿和蕙姐儿也该议亲了,你就好好教导教导她们吧。” 二姑奶奶自然是满口子答应下来了,三太太和大太太面色一缓,没等她们二人有所反应,四太太已经端起酒杯,笑盈盈地对二姑奶奶说:“那我做婶婶的就替这几个侄女谢谢二姐了。” 三太太和大太太都是一愣,四太太谢个什么劲儿,压根没她什么事情好吧。老太太冷眼旁观,看的门清,这几个儿媳妇是越娶越差了。 妯娌几个大太太出身最好,父亲是个五品知州,又是正室出的嫡女,自幼被教导的知书达理,对三太太的小家子气是嗤之以鼻的,对四太太的目光短浅更是深恶痛绝。 三太太的父亲是远近闻名的教书先生,弟子里很是出了几个小官,只是她年少时过的清贫,亲眼见到父亲的清高没有给家里带来任何好处,随后把母亲的泼辣学了个十成十。 四太太是本城里陈百万家的庶女,见识短不说,尤其好面子,若不是带来的嫁妆足够多,李府,她是进不来的。 大太太抽出帕子,掩住了嘴角,四太太要出丑,就让她去好了,等宴会散了再安排人给二姑奶奶送上一份厚礼就是。 三太太却是个不肯吃亏的,眼珠儿一转,举起手里的茶盏,盈盈一笑,仿着四太太说话道:“既然如此,那三嫂以茶代酒,代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女儿谢谢弟妹的照拂了。” 四太太一怔,她也不是个傻瓜,当然就听出来了,三太太这是不满意了。四太太绝对不是个肯吃亏的主,当下就含笑举起了酒杯和三太太碰了一碰,笑道:“这是我做婶子应该做的,三嫂子太见外了。” 话罢,举起杯子,先干为敬。 遇到这么个厚脸皮的,三太太也没辙了,再牛的泼妇也怕滚刀肉啊,讪讪地把茶杯里的清水喝了,闷闷的坐下了,一旁的大太太心里直乐,真是一物降一物啊,只觉得当年被三太太赶出门的一口恶气都出了来。 场上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尴尬的听得见老太太嚼东西的声音,这人老成精,她是乐得看媳妇出丑的。 老太太吃东西的速度似乎更慢了,涟姐伺候的很是周到,见外祖母慢了下来,也就缓了给老太太夹菜的速度。 下面的几个儿媳妇如坐针毡,二姑奶奶倒是稳如泰山。 恰好这时,帘子被人打开了,一个外面伺候的媳妇喜气洋洋的提了食盒进来,一进来就笑道:“老太爷说这道羊肉萝卜汤做的好,问了下,知道里面没有,叫奴婢给老太太送来呢。” 说着,从食盒里取出一个青色的大萝卜来,萝卜皮上雕了福寿禄明文篆字,看上去很是精致,又用手拽着萝卜樱子把上面轻轻提开,立刻看见丝丝白色蒸汽飘散了出来,带着浓郁的香气飘到了屋子各处。 老太太眼睛一眯,鼻子抽了抽,赞道:“果真很香,这羊肉怕是炖了至少五个时辰了。” 那媳妇连忙应了,笑道:“正是,据说是把山楂和核桃剁碎碎的和羊肉一起焖的,一点膻味儿都没了的。” 这媳妇话音刚落,席上站起了两个人,大太太又气又恼的看向四太太,这伺候婆母自然是长媳分内事,四太太还真不知道廉耻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世事岂能尽如人意 四太太仿佛没看到大太太的脸色,笑盈盈地走到那媳妇旁边,素手拿起旁边的汤碗,仔细地打了一碗汤,莲步轻移,到了老太太面前,双膝微曲:“母亲请喝汤。” 老太太昔日里出身豪门,很是瞧不起四太太一身的平民作风,见她今日里越来越过分了,有心给她个教训,就不去伸手接那汤,却跟大太太说话:“老大家的,你妹妹住的地方可都安排妥当了?” 大太太面上一喜,婆婆还是向着自己的,忙答道:“妥妥的了,就住在姑奶奶出嫁以前住的怜江阁里,伺候的婆子丫鬟也都安排好了,暖炕烧起来了,媳妇又叫人送了两个火盆去……” 大太太恼恨四太太方才不知礼节,此时故意喋喋不休的说上一堆话,连马桶是崭新的这种细节都提到了,就想叫四太太屈膝多站一会儿。 老太太咳了两声,大太太立刻止住了滔滔不绝,老太太对大儿媳的识相表示满意,表扬道:“老大家的,辛苦你了。” 大太太马上表示多亏了婆婆的精心栽培,都是婆婆教导有方,婆媳二人又相互谦让一番,老太太这才伸手接过四太太手里的汤,直把四太太恨得要死,心里也不知道骂了多少个老不死的了。 老太太喝着汤,几个媳妇就在旁边奉承着:“这么大年纪了,还像父亲和母亲这样恩爱的,压根就没见过。” 大太太一时感触:“大爷对我,有父亲对母亲一半就行了。”话一出口,惊觉暴露心事,迅速的用帕子掩住了嘴。 四太太已经接上了话:“是啊,我家四爷也是。” 三太太口上不说,心里亦是如此想,老太太就不乐意了,这不是说她儿子不好吗?当下就恼了:“你们相公哪里不好了?这满城的富贵人家里,有谁家像咱们家似的,爷们没一个纳妾的。” 几个儿媳面上露出受教的神情,心里同时腹诽,大太太恨恨地想,对,大老爷是不纳妾,他恨不得连正室都一脚踢开,好表白自己向道心诚。 三太太另有一番苦楚,嫁个相公跟养个儿子似的,要时时的哄着,还要三不五时的板起脸教训一通。 四太太最是委屈了,四爷不纳妾,也没少逛窑子啊,身边的丫鬟有点姿色的都被他惦记着呢,上次还说看上老太太身边的映红了。 又闲话了几句,老太太就叫儿媳们回去了,想着二姑娘一路舟车劳顿,就叫她带着涟姐也早点回去休息。 因了二姑奶奶出嫁前住的怜江阁离老太太住的暖阁不远,映红提了一盏八宝灯前面引路,二姑奶奶搂着涟姐儿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步行过去。 到了怜江阁前,映红行了个膝礼,笑道:“奶奶进去吧,一切都打点好了,奴婢这就回了,老太太哪儿还需伺候着。” 二姑奶奶对身后的婆子使了个眼色,婆子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荷包塞到了映红手里,笑道:“给姐姐买茶吃。” 映红正要推辞,二姑奶奶淡淡地道:“你应该叫映红是吧,这是赏你伺候老太太辛苦的。” 映红一僵,勉强笑了笑,打着灯笼回去了。 二姑奶奶把涟姐放在了地上,牵着她的小手,看着灯火通明的怜江阁,一时感触万千。涟姐儿看出她的心思,拽了拽她的手,脆生生的问道:“这就是母亲以前住的地方么?” 二姑奶奶微微颔首,收回思绪,牵着涟姐儿的手进了屋子,见里面一桌一椅摆放莫不如她未出阁时,二姑奶奶心一动,大嫂倒是个有心的了。 二姑奶奶却无心伤感旧事,丫鬟伺候了母女二人洗漱后,都退下了,二姑奶奶抱着涟姐儿坐在炕沿上,强颜欢笑道:“乖女,今天难为你了。” 涟姐乖巧的靠在二姑奶奶的怀里,甜甜一笑道:“哪里委屈了,涟儿晓得母亲疼外祖母的,就当是替母亲孝顺的了。” 她抿了下嘴巴,又道:“何况在家的时候,涟儿也是如此服侍祖母的了。” 二姑奶奶见女儿如此懂事,一阵心疼,泪水忍不住就落了下来,那个杀千刀的,若不是惹出这种祸事,她何须带着女儿避了出来?! 想着女儿小小年纪,却为这件事情伤了名声,也不知道能不能寻上一门好亲,二姑奶奶就心如刀绞,她柔声道:“你几个表哥都是好的,你无事和他们多多亲近。” 涟儿乖巧的应了,却不知道二姑奶奶打定了主意,若是实在找不到什么好亲事,就把涟儿嫁给一个侄子,至少自己兄弟还会疼爱涟姐儿一些。 顾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满脑子都是今日里贺大娘上灶时的样子,贺大娘手一偏,灶火就进了油锅,瞬间窜起了三尺高的火苗,真是骇人呢。 也不知道贺大娘是怎么弄的,一只手握住锅边转上两圈,锅里的菜就乖乖的打起了滚。 怪不得贺大娘老说自己学的还不够,这做菜的功夫还真是博大精深啊。只是贺大娘却不肯教她掌勺的手艺,说是小姑娘家家的会把胳膊练的粗了。 顾二不明白,粗了就粗了呗,像是贺大娘那样壮壮的,就没人欺负她了吧?小丫头暗暗下了决心,贺大娘不允,她就偷着学,贺大娘会的,她都要会,半晌过后,顾二想的累了,自睡去了。 第二天已经到了腊月二十七,灶上的婆子媳妇们难掩满脸喜色,今天是府上许诺了发双倍月钱的日子。 昨日里几个主子吃的十分尽兴,早有相好的婆子来通风报信,虽然是贺大娘主灶,其他人也觉得与有荣焉,拿这钱就不觉得手短了。 贺大娘在几个资历老些的婆子的再三催促下,慢悠悠的向着临安堂行去,这却是大太太打理家中琐事的地方。 其他各院的管事早早就来了,一个个领了钱袋子往回走,碰见贺大娘都躬身行礼让过一边,贺大娘开始还嗯的应声,到了后来索性一个都不搭理。(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二姑奶奶的苦衷 二姑奶奶早上起来,在丫鬟的伺候下净了面,调匀了胭脂,找出件半新的藕荷色锦裙穿了,又从丫鬟捧来的盘里选了朵淡黄色的千叶菊戴了。 涟姐儿也已经起身了,二姑奶奶亲自给她梳了两个双包,别上同色的小朵千叶菊,看着煞是可爱。 母女二人打扮妥当,二姑奶奶领着涟姐儿去老太太那里请安,涟姐儿很有规矩的给外祖母磕了个头,喜的老太太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老太太就叫映红摆了早饭,也不叫二姑奶奶再回去了,祖孙三人一起用了。等吃了饭,几个儿媳妇又来请安,想着年关近了,大太太正忙着,老太太也没多留,叫她回去理事。 说了一会子话儿,二姑奶奶见老太太有些疲了,带着涟姐儿退下了,三太太和四太太也趁机告退。 出了门,二姑奶奶说要带涟姐儿转转,请嫂嫂们各自去忙,婉拒了四太太的好意,二姑奶奶独自领着涟姐儿逛起园子。 也没有什么目的地,母女二人随意的逛着,二姑奶奶随手指着各处景致,讲些儿时趣事给涟姐儿听:“那时候,你四舅舅不爱读书,总是跑出来,就躲到那边的假山上,每次都被我抓到,他也不长记性,下次还往这里面藏。” 说着,二姑奶奶故意叹了口气,对着涟姐儿挤眉弄眼的道:“你说,你怎么就有这么笨的舅舅呢?” 涟姐儿捂住小嘴呵呵乐个不停,二姑奶奶见女儿高兴,自己也跟着欢喜了,走走停停,突然看见对面来了一个人高马大的妇人,二姑奶奶立时唤道:“贺妈妈!” 贺大娘闻声望了过来,面露困惑,这个妇人看着很是面生,二姑奶奶赶紧牵着涟姐儿迎了上去,上前却弯腰低头先行了个拜礼,这是见了家中长辈才会行的礼,涟姐眨了眨眼睛,有些好奇贺大娘的身份。 贺大娘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妇人,身上的料子一看就是繁华之地才有的上等货,发上的珠花虽然不值几个钱,样子却精致,本地的几个首饰铺子也是做不出的。 又见她前后都有婆子媳妇拥着,这妇人的身份顿时呼之欲出,贺大娘脱口道:“二丫头?” 二姑奶奶欢喜的说不出话来,连连点头,又拉着涟姐儿上前见礼,涟姐儿乖巧,见母亲都行了拜礼了,自然而然的就给贺大娘跪下磕了个头,贺大娘竟也不拦着她,似乎这一切理所当然一般。 涟姐儿起来后,贺大娘想着还有差事,就对二姑奶奶说道:“你回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等有空老婆子再去找你叙叙,现在这里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 二姑奶奶张嘴一笑,露出一排贝齿,真心道:“好,那您早点过来,我等着您。” 贺大娘点了点头,自去了,涟姐见她走的远了,才拉了拉母亲的衣襟,轻声问:“母亲,那个妈妈是谁啊?” 二姑奶奶蹲下身子,正了正涟姐儿发上的小珠花,庄重地道:“那个妈妈相当于母亲的半个奶娘了,你以后敬她,要如同外祖母一般,涟儿可记得了?” 涟姐心中困惑,就算是母亲的奶娘李妈妈,母亲也没有行过大礼啊。 但她向来乖巧听话,还是应道:“女儿记得了。” 贺大娘心里也是颇有感触,当年的黄毛丫头如今也有了自己的女儿了,记得出嫁的头一天晚上,二丫头还哭哭啼啼死活不肯上轿子,老太太气的抓起扫炕的笤帚对着二丫头一对抽,二丫头上轿子的时候那腿都是一瘸一拐的。 贺大娘迷迷瞪瞪的取了月钱,回来又迷迷糊糊的给手下的婆子媳妇们发了下去,时不时的叹上一口气。 贺大娘这边感伤旧事,那边匆匆过来了个媳妇,对着贺大娘弯腰行了个礼,欢喜地道:“大少奶奶生了个小爷,大太太吩咐叫这几日做些好的给大少奶奶滋补滋补。” 贺大娘也跟着欢喜起来,就有身边听到的婆子把话传了出去,灶上一片欢呼声,今天是腊月二十八,赶上年关,又碰上主子家里生了小主子,说不得大太太又要打赏全府了。 果然,那媳妇又道:“老太太说了,这是喜事,府上的下人们都多发一个月的月钱。” 这些媳妇婆子都是会说话的,一个个跟着恭喜道:“小主子一定白白胖胖,”“聪明伶俐,将来一定中个状元。” 这传话的媳妇是大太太身边使得惯的,逐一谢过了,又说大太太还会有赏,灶上的婆子们都觉得这个年过的真值了。 贺大娘就亲口吩咐下去,做了几个汤水,什么猪蹄红枣汤,小鸡蘑菇,先在灶上烧着,等大少奶奶一醒来就给她端去。 吃过了晚饭,贺大娘想着和二丫头的约定,想着趁年前跑一趟最好,等过年就没空了。 贺大娘轻车熟路的到了二姑奶奶住的怜江阁,贺大娘凶名赫赫,李府谁人不知,守门的丫鬟赶紧就给她打了帘子,又有人去通知二姑奶奶。 二姑奶奶亲自迎了她进去,叫人把涟儿带了出去,又叫身边的大丫鬟去外面守着,见左右没人了,猛地扑到贺大娘怀里开始哭了起来。 贺大娘眉头一紧,摸着二姑奶奶的头哄道:“二丫,别哭。” 贺大娘连哄带劝,二姑奶奶还是在贺大娘里哭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才止住了泪,贺大娘眉间蹙成了个川字,心中烦躁,却知道急不的,放低了声音,问道:“到底怎么了,说给大娘听听。” 二姑奶奶这才一抽一抽的说给了贺大娘听,原来她嫁的那个不是个东西,表面上道貌岸然,屋子里的丫鬟都被睡过了,家里还娶了几个小妾,这还不够,竟然把手伸向了涟姐儿的奶娘。 二姑奶奶摸了把眼泪,哽咽道:“大娘,你说,哪个闺女的奶娘不是将来要陪嫁到夫家帮忙管家的,谁不知道奶娘就是半个教养嬷嬷?!若是旁人知道涟姐儿的奶娘做出这种事情,我们涟姐儿可就全毁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下人如同蝼蚁随意捏踩 二姑奶奶满脸愤恨,咬牙切齿地道:“那个杀千刀的,我这一辈子就这么一双儿女,他毁了我们涟姐的闺誉,若是涟姐儿找不到好婆家,老娘死都不会放了他。” 贺大娘跟着二姑奶奶嘘吁半晌,突地问道:“你和你母亲说过了没?” 二姑奶奶咬了咬下唇,低低地道:“还没有,”她抬眼看向贺大娘,满面凄苦:“您也知道,我母亲那个脾气,眼里最是容不得沙子。若是叫她知道了涟姐儿她父亲的所作所为,怕是直接把我轰赶出去,当年,映红……” 贺大娘手一挥,阻止二姑奶奶再说下去:“还提这陈年旧事做什么?!” 二姑奶奶也就不再言语,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只是二姑奶奶毕竟是贺大娘一手带大,情分自然与旁人不同,贺大娘忍不住又问道:“那你现在可有计较了?” 二姑奶奶握住了贺大娘双手,恳切地道:“还请嬷嬷助我一臂之力,那奶娘我已经带来了,现在后面叫人看管起来,求大娘寻个妥当点的牙婆把她远远发配了吧。” 贺大娘点了点头,赞道:“你如此行事倒是妥当,就交给老婆子去处理了,定然给你办的滴水不漏。” 二姑奶奶放了心,又与贺大娘闲话了半晌,说了些嫁为人妇的生活,上有公婆,下有姑嫂,其中辛苦言语难以道出万一。 相公又是个不省心的,如今二姑奶奶只盼望这一双儿女快快长大成人,她也就没什么挂心的了。 说来说去,又说到涟姐儿身上,二姑奶奶一脸愁容:“先前怕伺候的丫鬟婆子太多,给涟姐儿惯出一身娇气,她房里自幼就只放了一个大丫鬟和奶娘,那大丫鬟年纪也大了,该放出去嫁人了,涟姐儿房里怎么都得添人了,我瞧来瞧去,身边竟没个适合的。” 贺大娘心中一动,一个瘦小的身影在她脑海里闪过,勤劳,肯干,不是个嚼舌根的,人又实诚,多好的丫鬟人选。 略一犹豫,贺大娘安抚二姑奶奶道:“我手边有个小丫鬟,长的差了点,人是极好的,聪明懂事,手脚又勤快,还有点胆小,不是个惹事的。” 二姑奶奶一听,单凭长的差这一点就千肯万肯了,后面的反倒都成了陪衬。 两个人就说好了,等贺大娘把那奶娘处理了,就把小丫鬟送过来,左右身契也在李府手上,跟大太太说上一声就是。 贺大娘回去后,见天色暗了下来,就换了身外出的衣服,深蓝色的夹袄,头发上蒙了同色的布巾,又从灶上拎了一壶杏花酿,到街上寻她的结拜姐妹去了。 陈牙婆做了李府那一单大买卖,最近手里宽绰不少,李府过年双薪,连带着她这个抽佣的也跟着沾了光。 家里过年置办了一只猪,又买了不少鸡鸭鱼肉,把几个徒弟欢喜的不行,直嚷嚷要在师傅家过年。 陈牙婆喜笑颜开的应了,今儿个眼见到了年关,就叫几个徒弟把猪拽出来杀了,她两手抄在袖子里,在一旁看着,那猪似乎知道寿命将近,叫唤的凄厉无比,陈牙婆却一脸高兴,连道:“叫唤的好,叫唤的好,这下左邻右舍都知道咱们家杀猪了。” 几个徒弟平日里何曾干过这等伙计,刀磨的雪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没人敢动手,陈牙婆正要恼了,就闻得外面有人叫门:“大妹子在家吗?” 陈牙婆一愣,听声音似乎是自己那老姐姐,只是这么晚了,她登门做什么?心中起疑,脚下可不慢,李府的生意全靠这老姐姐牵线搭桥来着。 一开门,贺大娘提起酒壶晃了晃,笑道:“咱们老姐俩来好好喝上一盅。” 陈牙婆赶紧伸手把酒壶接了过来,赔笑道:“老姐姐要来喝酒,自管来就是,何必还自己带了酒,羞煞妹子了。\" 贺大娘啐了她一口,骂道:“你家里的酒也喝的?那就是兑了水的马尿!” 陈牙婆讪笑两声,忙把贺大娘让进了院子,贺大娘一看,乐了,陈牙婆的几个徒弟死死压住一只肥猪的四蹄,最小的徒弟手提一把明晃晃的尖刀,两条麻杆样的细腿打着颤。 贺大娘哈哈大笑两声,两步上前,一把就从陈牙婆最小的徒弟手里把刀抢了过来,喝道:“按住了。” 那猪也似乎知道来了瘟神,竟然不再叫唤,一双眼睛可怜兮兮的盯着贺大娘,哗哗的落出一泡珠泪,贺大娘左手按住猪头,骂道:“你个畜生,马上要重新投胎做人了,还哭什么,快快安心受死,早点解脱,若是又排个畜生道,岂非后悔一世?!” 话罢,手起刀落,干净利索的一把插进猪的脖子中,直没至柄,候了片刻,贺大娘把手里刀又转了一圈,猪抽搐了一下,骤然停止了挣扎,猪尾巴软软的垂了下来。 陈牙婆抚住一颗砰砰乱跳的心肝,面色有些苍白,方才只怪徒弟心慈手软,真见了杀猪的才觉的胆寒。她静立片刻,待心绪稳了些,上前拽住贺大娘的袖子道:“走走,咱们老姐妹去喝上一盅,这里叫他们打扫就是。” 贺大娘点点头,唤过陈牙婆的小徒弟,叫他等一炷香后把刀抽出来放血,叮嘱他猪血一定要放尽,不然猪肉酸硬,不好吃。 陈牙婆的小徒弟吓得腿脚都软了,勉强应了,陈牙婆又叫他等下切块肥膘多的煮熟了端上来。 陈牙婆的青瓦房看着气派,分下去还得两个徒弟挤一间,她自己也不过落的一间房罢了,余的都用来盛放买卖的人口了。 陈牙婆领着贺大娘进了自己屋子,让贺大娘脱鞋上了炕,从炕桌上拿起两个茶盅,用茶水涮了下,把茶水直接往地上一泼,才用贺大娘带来的酒壶倒了两杯酒出来。 贺大娘带来的果然是好酒,一杯下肚,就有股子热气升腾起来,烧的人全身发烫。 陈牙婆抿着酒杯,小口小口的喝着,贺大娘半天一口,一喝就是半盅,直喝了半壶酒下去,贺大娘才道:“大妹子,老姐姐厚着脸皮求你来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人心难道不是肉长的吗? 陈牙婆左眼一跳,心道,来了,脸上挂了笑道:“老姐姐说这话就外道了,咱们姐妹间如何当的起一个求字?有什么事情尽管说来,只要妹妹能做的,自然尽力去做。” 贺大娘呵呵一笑,随意地道:“也没什么,就是灶上有个婆子总是不服管教,我想把她卖了,又怕她生事,就想求妹妹给找个远点的买主。” 陈牙婆这些年也不知道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闻言怎会听不出里面的猫腻,当即就哭丧着脸,委屈地道:“老姐姐,不是当妹妹的不肯帮你,自从你家妹夫和外甥一起去了,我就发誓,再不干那丧良心的事情。” 原来陈牙婆青年丧夫,中年丧子,这话却是有几分道理,贺大娘沉吟半晌,从袖里摸出了一块银子,轻轻放到了陈牙婆面前。 陈牙婆两眼一亮,不动声色的把手盖在银子上,轻巧的挪到了袖中,用手一掂,至少五两,当下就转了口风:“既然是老姐姐托付的,我就拼上十年寿命不要了。” 她顿了下,又道:“前几日有人托我来买个婆娘回去,说是家里穷,三兄弟老大不小了还没娶老婆,做爹娘的就砸锅卖铁的凑了点银子,想给儿子买个媳妇回去,至于买回去是给谁做媳妇就说不准了。” 说到这里,陈牙婆对着贺大娘暧昧地眨了眨眼睛,用手捂住了嘴巴,忽忽笑道:“那种民风不开化的地方,可是不讲究什么天理人伦的。” 贺大娘对这种腌臜事情厌恶至极,鼻子紧了一下,似乎闻到了烂了十几天的菜叶子的味道。 陈牙婆也是个人精,立刻转移了话题道:“上次送进李府的丫鬟里,有一个是特意给姐姐相中的,我看那孩子满手老茧,应是个干活的好手。” 贺大娘被她一提醒,想到今日里来还有一事没有办妥,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还行,那孩子家里是什么情况?” 陈牙婆眉头一皱,想起了顾家娘子把两个女儿送进来的场景,叹气道:“虽然说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这样对待自己女儿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就把当日的场景对着贺大娘复述了一遍,又说:“我猜,那顾家娘子定然是个后娶的,要不怎么会如此对待那顾二。” 贺大娘原本只当顾二家贫才会一身破破烂烂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听陈牙婆一说,才知道竟然有那么一对狠心的爹娘。 贺大娘心里不禁起了几丝怜惜之意,同时心底又是一宽,如此一来,她做这件事情就没什么内疚的了,顾二在那对父母手里还不如跟着涟姐儿。 贺大娘叹了口气道:“顾二真是个好孩子,又能干,老婆子倒是想把她买下来,看这样子,她父母也不会舍不得了?” 陈牙婆略一踌躇,贺大娘已从发上摘下一支金钗,径直放到了陈牙婆面前,笑道:“这就算老姐姐给妹妹过年的年礼了。” 陈牙婆忙不迭的拿起金钗看了又看,见颜色厚重,样式虽然老旧,却一看就是以前的实在货,不像如今打的时兴首饰,尽是兑了铜的。 陈牙婆一口子揽了下来,保证叫顾家人签了顾二的死契。 贺大娘就约好了明日叫人把那婆子送来,陈牙婆又拍着胸脯说明日定然叫人把顾二的死契给贺大娘带回去。 贺大娘拒绝了陈牙婆叫徒弟送她的好意,一个人出了门,风一吹,脑袋清醒了些,猛地想起陈牙婆叫徒弟煮的肉一直没有端上来,不禁暗骂,抠门的死老太婆。 自己却笑了,这次来解决了两个心事,虽然有些对不起顾二,如此一来,这孩子等于入了奴籍,生是李家仆,死是李家鬼了。 只是和涟姐儿相比,顾二就成了天平一头的芝麻,再来一百次,贺大娘也会这么做的。 顾二将来是要随着涟姐陪嫁到夫家的,若是签的不是死契,叫贺大娘如何能放心? 只是心中终究还是有点愧疚,不过一想到顾家父母,这一点愧疚也烟消云散了。 回到了灶上,见漆黑一片,知道婆子们都收拾利索了,贺大娘摸黑进了屋,想着顾二必定已经睡了。 却不妨进门一个黑影冲了过来,吓了贺大娘一跳,就听到顾二唤道:“大娘可回来了。” 贺大娘擦亮了火烛,见顾二笑眯眯地看着她,从怀里摸出了一个油纸包,一打开,里面炸的油光光,喷香的一条大鸡腿,顾二双手捧到贺大娘面前,邀功一样道:“知道大娘回来肯定会饿,就把王顺家的给我的鸡腿给大娘留下了。” 说着,就把鸡腿往贺大娘面前送,急切地道:“我一直在怀里放着,还热着呢,大娘你吃,你吃。” 贺大娘两眼微湿,伸手接了过来,顾二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吃,满脸都是欢喜,追问道:“好吃么?好吃么?” 贺大娘也不知怎地,嗓子就哽咽了,含糊地应道:“好吃,好吃。”那鸡腿含在嘴里却像是失了味道,一口鸡肉嚼了又嚼,怎么也咽不下去。 顾二却以为贺大娘噎到了,伶俐的跑去倒了杯茶水来,小心地捧到贺大娘面前,脆生生地道:“大娘喝杯水吧,一直温着呢,我换了好几次水了。” 贺大娘放下鸡腿,接过茶水,一干而尽,只觉得这茶水前所未有的苦涩,嘴巴里泛着一股黄连的味道。 贺大娘把茶杯放下,抓住顾二的小手拽到身前,轻声道:“过几日,我送你去服侍表小姐,你要仔细的伺候了,好好当差,多做事,少说话。” 她说到一半,突觉手上凉飕飕的,一看顾二的泪珠子像是雷雨天的骤雨,串成了一线,在贺大娘的大手上化了好大一摊。 贺大娘心一紧,就听到顾二抽噎道:“大娘不喜欢顾二了吗?顾二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惹得大娘生气了?顾二以后一定会更加努力的,会好好学针线,好好做饭,好好学字……” PS:蹲地上画圈圈,我有罪,我又欺负顾二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祭拜天地祖宗 顾二一边说,就一边去翻找出了自己纳了一半的鞋底,又翻出练字的纸,都拿在手里,却又不知道做什么了,只用手死死攥着,脸上透着一股子的伤心绝望。 贺大娘心中泛酸,她把顾二搂到怀里,言不由衷地道:“你跟着表小姐好好学着,等你年纪大了,寻一门好亲事,做个小户人家的当家主母……” 顾二先是一言不发地听她说,听到这里,猛地爆发出来,哭道:“顾二不要当什么主母,只要守在大娘身边……” 贺大娘心中亦是酸楚,却又做出一副厉害颜色,吼道:“你这孩子,再不听话,就不要叫老婆子再看到你!” 顾二终于不出声了,只泪水如同决了堤的大坝,倾泻不止。 贺大娘轻叹一声,狠心把她往外一推,冷冷地道:“赶紧睡觉去,明天还得起来干活。” 顾二耷拉着脑袋回到了自己的小炕上,一个晚上,屋子里一直回荡着顾二忍隐的哭泣声,贺大娘翻来覆去地失眠了一夜。 至第二天,是腊月二十九,今年是个小年,没有三十,二十九就当了三十过了。 贺大娘一直睁着眼睛,到了快天亮的时候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知晓顾二起了,这孩子昨日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却是个有心的,蹑手蹑脚的出了门,如往常一样烧了热水。 兑好了温水才轻手轻脚的来唤贺大娘起床,贺大娘装作刚刚睡醒的样子,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呵欠,抬眼看向顾二不禁一怔,顾二双眼肿大,半边脸都红了,一双眼睛躲闪着不与贺大娘对上,贺大娘轻叹一声,这孩子,心里应是还有些怨气的吧。 把顾二送去伺候涟姐儿一事绝无转圜余地,贺大娘索性板着张脸,省的给了顾二希望,又叫她难过。 二人一前一后到了灶上,因今日除夕,灶上的婆子们晓得轻重,亦是早早起来忙碌。 贺大娘在前,高壮的身子把瘦小的顾二挡的严严实实,加上顾二又低着头,是以竟无人看出顾二的异状来,只有王顺家的多瞧了几眼,偷偷拉过顾二去一旁闲话了。 除夕夜里要祭祖,很是隆重,李家的大家长李老太爷要告天告地告祖宗,简单的说,就是要向老李家的列祖列宗进行一下年终总结,汇报下咱们老李家今年又发生了什么喜事,谁谁升官了,某某发财了,又或者家里添丁进子了。 祭祖的祭礼很是讲究,三牲五谷是里面的大头,就是猪头,牛头,羊头,因李家财大气粗,还要准备小三牲,鸡鸭鱼肉什么的。 灶上今天忙的就是祭祖的祭礼,因赶上了李家第四代的嫡孙出世,老太太交代下来了,今年的祭礼准备双份。这话倒是没错,比起升官发财,子嗣传承是大事,否则就算升官了发财了,后继无人,这偌大的家业不是都便宜了旁人? 贺大娘异常忙碌,也无心照管顾二,心里打定主意,忙过了年初三就把顾二送到二姑奶奶那里。 二姑奶奶晓得贺大娘会很忙,就差了个婆子来问了贺大娘那牙婆的地址,自己令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领了涟姐儿的奶娘径直去寻陈牙婆了。 陈牙婆刚从顾家回来,她把金钗留下,那锭银子倒是舍给了顾家娘子,顾家娘子见了银子,真是千肯万肯,二话不说就在顾二的死契上按了手印,待陈牙婆一走,却把银子偷偷藏起,不叫顾货郎知晓。 陈牙婆果然是个人精儿,见那奶娘生的白白净净,胸前高高鼓起,是个招人的,知晓若是有了残缺也一样卖得高价。 就当着二姑奶奶家的几个婆子的面,叫人灌了一碗哑药给那奶娘,又把顾二的身契叠的整整齐齐的交予那几个婆子带了回去。 二姑奶奶听了婆子的回禀,心中满意,又叫人拿了银子去打赏了陈牙婆,陈牙婆收了封口费,很有敬业精神的立刻就叫几个徒弟套起了马车,马上就带着那奶娘奔着山沟去寻买主了,这一个奶娘就叫陈牙婆赚了三笔银子,喜的她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到了晚上,李府亲眷坐到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团年饭,大过年的,谁也不想添堵,几个儿媳妇都规规矩矩的,老太太很是满意,就破例开恩,叫一会祭祖的时候允许几个媳妇观礼。 大太太赶紧站起来给老太太行了个拜礼,几个妯娌也跟着站了起来,三太太和四太太都是满心不甘愿,这大冷的天还要去祠堂,站上半天谁乐意?! 老太太可不管那么多,到了时辰,穿戴起整副的诰命袍服,在几个媳妇的簇拥下,浩浩荡荡的开到了祠堂外。 虽然不知道升了天的祖宗们吃的是凉食还是热食,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准备的祭品都是盛放在保温的食盒里的。 大件的猪牛羊早已经摆了上去,留了些糕饼点心之类的,几个太太一人一盒,意思意思的放上去就行了。 大太太作为长子嫡媳,第一个上去,她虔诚的三跪九叩,真心乞求列祖列宗保佑她新出世的孙孙,站起后,把食盒盖子打开,看也不看的就把里面的托盘拿了出来径直放在了祖宗牌位前。 猛的听到四太太一声尖叫,所有的人都不满的瞪向她,老太太更是重重的咳了一声,却见四太太颤抖着手指指向大太太刚刚摆上去的百果点心。 大太太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只觉眼前一花,一阵头晕脑胀,一盘子的糕点一共九块,取了九盈十满的意思,应是下面五块,中间三块,最上面一块的摆放顺序。 而此时,最上面那一块糕饼,赫然有一个缺口,怎么看都是一个牙印子。 难怪四太太惊惶,这祠堂供奉了百多个牌位,本就阴气森森,突然出现这么个诡异的东西,难道是祖宗显灵?不就是闹鬼吗?! 大太太心知绝不是闹鬼,只是方才她诚心祈祷全是为了孙儿,贡品却出了这等岔子,也不知晓列祖列宗会不会怪罪。(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弥天大祸墙倒众人推 偏如今还是大太太掌家,出了这种岔子又怪不到旁人身上,她心中只恨满府的下人太不长脸,看这几日一个个循规蹈矩的,原来都是面儿上做给她看的。 三太太悄无声息的把自己那份食盒偷偷的打开了一个缝,却见上面的一碟子豆饼完好无损,心里松了口大气。 四太太没她这份心机,直接就把自己的食盒打开了,老太太喝斥道:“你个没规矩的,祭祖的东西怎么现在就打开了?” 四太太一脸的委屈,嘟囔道:“若是给祖宗吃过的东西不是更过分……” 她声音不大不小,李府的几个女眷听得清清楚楚,大太太猛的转身,颤抖着手指着四太太,气的脸色铁青,说不出话来。 老太太也十分不满,这明显是老大家的疏于管理了,但几个小儿媳妇眼睁睁的看着,她总得给长媳点面子,脸色一沉道:“定是下面那群懈怠家伙干的好事,这件事情给我查,凡是涉及到的,不管什么资历,统统打杀出去。” 大太太咬紧下唇,对着老太太福了一福,就要出去,老太太却不让她去,恼道:“也不差这一会儿了,这里还要你操持。” 老太太话音刚落,老太爷就派人来问,祭礼可摆放好了,他要带着儿孙进来叩拜祖先了。 三太太是个会做事的,当下就把自己那份端了上去,按照道理,大太太献的糕饼数是九,三太太就得是七,四太太是五,以示长幼有别。 三太太不动声色的叩拜完,把自己的糕饼盘子端上去时,里面清清楚楚却只有五块点心,这意思是,那个被人咬过的做不的数了,祭品向来取单数,大房既然只有七块,三房自然不能越过大太太去,大太太如何不明白三太太的心意,感激的对她点了点头。 四太太心里恨恨,五个和七个没什么区别,她要端上个只有三块的不是寒碜自己么?她故作不知,依然端上了五块糕饼的盘子,引得大太太和三太太纷纷侧目。 等四太太上完祭品,老太太又上前叩拜一番,亲自动手,把大太太的糕饼取了两块下来,却是全了大太太的面子,大太太眼睛都红了。 等李老太爷带着子孙进来叩拜之时,女眷们退到了门外。 大太太纵然再沉稳,此时也心急如焚,只想查个水落石出,把害得她丢脸的那些下人统统打杀,却是连卖的心思都不存半点,一心只想取人性命。 老太太无奈叹了口气,老大家的,真是沉不住气啊,看来看去,还是三儿媳有心计,又是个敢打敢杀的。 她轻轻挥了挥手,大太太如蒙大赦,双腿微曲,随即告退。 大太太心中另有一番计较,这次事情,怎么算也是灶上的人失责,老太太如此给她遮掩,自然是不好拿贺大娘开刀的,但是不妨趁着这次机会把灶上的婆子们打的打,卖的卖,索性全换成自己人。 这么一想,大太太觉得这次祭祖丢了一次脸也算不的什么了。 她身边自有心腹的知晓事情始末的,就带了些刑房的粗壮婆子们直扑灶房,先就将灶上的人都控制住了。 灶上的婆子们忙活了一天,眼见就要过年关了,贺大娘也不拘着她们玩乐,吃酒的吃酒,打牌的打牌,灶上一片闹哄哄的景象。 带头的郭婆子亲自陪着贺大娘,却叫手下把其他的婆子媳妇都捆了起来,贺大娘冷眼旁观竟然也不出声阻挡。 直到大太太慢悠悠的过来,说了事情始末,贺大娘脸上颜色变了又变,伸手挡住大太太道:“既然是灶上出了这等肮脏事,就请奶奶稍后,让老婆子问个究竟,不拘是哪个,老婆子立刻就把她剁了喂狗!” 大太太一听,贺大娘这是丢卒保军呢,怎肯让她如意?仗着主子身份,当下就不软不硬的驳了回去:“先前不也是大娘在管么?我可是一直放心着的,谁知道就出了这种事情?!” 贺大娘一时无语,索性冷眼旁观,看大太太能玩出什么花来。 大太太的人早把灶上的婆子媳妇们尽皆缚了,捆成了一捆粽子丢到地上。大太太坐在椅上,郭妈妈捧过来一盏香茗,大太太慢慢品着,等下面的人脸上开始浮现焦急之色,惶恐万分的看着她的时候,方语速极慢地道:“今天送去祭祖的点心是被那个咬了一口,若是自己说出来,说不得,我还饶她一死,若是被我查了出来,可就难说是什么下场了。” 大太太说完这一番话,等了半晌没有回音,心里欢喜着,这下有借口发落一群了,她早料到会是这种结果,灶上的婆子最是奸猾,谁肯为了别人把自己卖了呢?! 大太太细眉微挑,正要发作,却听到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道:“似乎是被奴婢咬的。” 贺大娘一惊,和大太太同时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不是顾二,又是哪个? 贺大娘又惊又气,她知晓此事非同小可,当下顾不得许多,凶狠地骂道:“你休要胡说,莫要把污水往自己身上泼。” 转头对着大太太冷言道:“那是个脑袋不灵光的,平时都叫她二傻,想是把中午吃的馍馍当成了点心,奶奶休要理她。” 顾二却不知道贺大娘一番好意,她只道若是不说实话就连累了这一群人,就喊道:“是不是做的极为精致,掺了牛乳和鸡蛋,又撒了一层细糖的?” 怕大太太不信,顾二又补充道:“这灶上只有奴婢的年纪小,那牙印一看就知道是奴婢咬的。” 贺大娘真是恨死了,这个顾二平日里呆头呆脑,怎地一下子脑袋灵光起来,非要把自己的小命葬送了?! 她却料错了,顾二只是为人实在罢了。 灶上的婆子们在李府呆的时间都不短了,先前见郭妈妈进来二话不说就把人都捆起来了,就吓得半死,等大太太来了知晓了事情原委,一个个登时明白今日怕不能善了,现在见顾二跳出来认了账,立刻七嘴八舌地落井下石: “可不就是顾二吃的,老婆子亲眼所见。” “奴婢也看到了,她连手都没洗,被灶火熏的一手黑漆就去拿糕饼。” “一盘子的点心被她吃了个精光,劝她也不听。”(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威武的贺大娘果真牛X 大太太听顾二说的有理有据就信了三分,心里暗暗着急,若是这小丫鬟认了去,怕是发落不得灶上的婆子们了,眼见这些婆子七嘴八舌的送了极好的把柄。 大太太轻咳一声,场上立刻鸦雀无声,婆子们俱都闭了嘴,一个个盯紧了大太太的嘴巴,盼望着她把顾二发作出去,自己便置身事外了。 大太太眼睛抬起,扫了一圈场上的婆子们,淡淡地道:“你们看见她偷吃,却无人阻挡?” 她把手里的茶碗向地上一摔,怒道:“把这里的婆子都给我捆了,叫牙子来全部打发了。” 随后用手一指顾二,恼道:“把这个给我打杀出去!” 大太太前面一席话贺大娘还无甚反应,听了最后一句,脸一沉,正要说话,却见顾二双膝跪地蹭到了大太太面前来,小脸上满是急切:“是奴婢一人吃的,与她们没什么相干,还请奶奶发作奴婢一人吧,奴婢给奶奶磕头了!” 说着,顾不得双手被捆在了身后,顾二砰砰地磕起头来,声音在空旷的灶房里异常响亮,很快就从额上流出了血,顾二却不管不顾,闷声磕头。 大太太听的心烦,一脚把顾二踹开,对着身边的婆子叱道:“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不会拉走她?!” 立时就有两个粗壮婆子上前,一左一右把顾二架了起来,顾二没有丝毫挣扎,只在嘴巴里凄厉的喊着:“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的错啊,奶奶饶了她们吧~” 贺大娘面色阴沉,心知顾二不是好吃贪多的孩子,定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她抬起头向着灶上的婆子们扫去,发现大多是解气和忿恨的神情,心中冷笑,这些人终究是下人,一个个小气吧啦又只顾自身,只会互相踩来踩去,若是遭了罪,恨不能人人都去死,只要自己活着。 不经意间看见王顺家的脸上隐隐有一丝快感,贺大娘心里顿时有了计较,哼,定是王顺家的使了什么下作手段,叫顾二这孩子给她背了黑锅。 眼见顾二就要被两个粗壮婆子拖出灶上,贺大娘吼道:“给老娘住手!” 那两个婆子被她一吓,愣了神,大太太极端不满,贺大娘就算再得老太太的另眼相看,也不过是李府的一个下人罢了,怎么着,今天惹出这泼天大祸,还敢明着跟主子干? 今天,她就要发作了贺大娘,谅老太太也说不得她半分不是。 大太太不动声色的伸手掐了郭妈妈一下,郭妈妈忍着痛,喝道:“愣着做什么,还不把这小丫鬟拖下去乱棍打死,再寻个牙婆来把这些婆子都卖了。” 未待那两个婆子有所动作,贺大娘已经抢先一步,两只蒲掌一扇,两个粗使婆子捂着嘴巴哭号,吐出一口含了碎牙的血来。 贺大娘把顾二抓在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大太太,不卑不亢地道:“既然这孩子已经招了,还请奶奶看她年幼无知的份上,少些责罚。” 见大太太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贺大娘亦是沉下了脸,沉声道:“奶奶就算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刚出世的孙少爷积点阴德,这府里,可不是只有奶奶一房主子。” 说到最后一句,赫然已经是威胁了,大太太又惊又怒,却见贺大娘轻蔑地看着她,又道:“奶奶就算想要夺权,也不当选在这个时候,过几日,族里的亲眷族老还要来府上拜年的。莫非奶奶想要这阖府上下都去喝西北风不成?这年关岁尾的,哪个牙婆可也找不出这么多的厨娘来救急。” 灶房里静悄悄的,若不是看到大太太青白交替的脸,定然会以为这一屋子的人不过是蜡像罢了。 所有的婆子媳妇们都深深的低下了头,贺大娘这是明着打脸呢,她敢顶撞大太太,旁人可不敢,就连大太太身边最得用的奶娘郭妈妈也是打着颤,不敢去看大太太的脸色。 唯一敢看大太太的人,又不屑于去看。 大太太气的两眼死死瞪住贺大娘,恨不能扑上去抓花贺大娘的脸,又或者撕烂贺大娘的衣裙,偏她又晓得贺大娘说的话字字珠玑,一个字都反驳不得。 大太太毕竟也是个人物,自幼在宅门里长大历练过的,她深呼吸几次,生生把一口气压了下去,冷冷地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小丫头就仗三十,余下人等各罚去三月月例。” 大太太冷哼一声,又想到这里的婆子们都看着贺大娘喷她一脸吐沫,打定主意,早晚把这里的婆子媳妇们都发作了出去,尤其是贺大娘! 贺大娘闻言,知道大太太已经让了步了,她不好再拦着什么,手里一松,顾二就又被那两个婆子抢去,贺大娘看着这两个婆子闪烁的眼睛,知晓她们想把掉了牙的场子在顾二身上找回来,她嘿嘿一笑,阴森森地道:“若是以后还想有一口好牙吃东西就掂量着办吧。” 大太太一口银牙几乎咬碎,这个贺大娘,实在是无法无天了,她亦是喊道:“如果以后还想在府里当差就看着办吧!” 那两个粗使婆子想死的心都有了,这是招谁惹谁了,他奶奶的,平白无故地挨了两巴掌碎了一口牙不说,还要夹在中间做肉饼。 两个婆子二话不说,松开顾二,只管跪在地上磕起头来,贺大娘不紧不慢地自言自语:“孙少爷该洗三了吧,这大少奶奶的娘家要是来人,还得好生款待一番。” 大太太两只手的指甲抠到了肉里,掐出几道血痕却浑然不觉,这辈子没这么恨过一个人。 她猛地站起,对着郭妈妈就是两个耳光扇了过去,怒道:“以后不要拿这种小事来烦我!” 话罢,大太太率先出门,郭妈妈顶着一张肿脸紧随其后。 那两个粗使婆子明白了上面的意思,拉着顾二出去,轻轻的敲了三十棍。 只是顾二毕竟年幼,依然是打得皮开肉绽,还好没有伤筋动骨,贺大娘轻轻吐了口气,顾二这一条小命总算是保住了。 PS:今天只赶出来一章,抱歉哈。 官方理由:本人抱着精益求精的态度,为了给广大读者更好的阅读体会,去学习观摩他人的先进经验了。 事实:跑去看人家的小说看入迷了,囧。(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善恶终有报 贺大娘也没去管灶上的婆子,年关上生生叫她们跪了一夜,这些婆子却又不敢说三道四,心里明镜的,这次能从大太太手里死里逃生,多亏了贺大娘。 贺大娘等顾二一打完板子就把她抱回了自己屋子里,又摸出一锭银子,唤人去请大夫。 大夫细细查看一番,开了些药膏,又开了调养的方子。贺大娘叫人随大夫一起回去抓了药来,亲自熬了药喂给顾二喝了。 顾二精神不大好,吃了药就睡过去了,贺大娘守在她身边,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贺大娘给顾二掖了掖被角,到灶上嘱咐一番,安排好府上的吃食,端了碗米汤回来,见顾二已经醒了,小脸苍白,汗珠子一滴滴的落下来,就是死死的咬着下唇,半点声音也不发出来。 贺大娘心疼她,却又恼她憨傻背了黑锅,板着脸皮把米汤给顾二灌了下去,就坐在一旁冷眼看着顾二。 顾二知晓贺大娘气的很,却又担心的问道:“灶上的嬷嬷们都没事了吧?” 贺大娘大手猛地一拍桌子,骂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自己小命差点搭了进去,还给那帮东西遮遮掩掩。你说,那东西到底是谁吃的?” 顾二身子一哆嗦,怯生生地道:“大娘,确实是我咬的……” 贺大娘冷哼一声,斜着眼睛看着顾二,摆明了不相信她:“给你十个胆子你也不敢去吃那上供的祭品,你说,是谁诓你吃的?” 顾二吞吞吐吐地道:“没,没人诓我,只是,只是王顺家的叫我自己去拿……” 声音越来越小,却又突然拔高了嗓子急道:“应是我没看清楚,拿错了点心盒子。” 贺大娘见她此时还在为王顺家的说话,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却也知道这孩子死脑筋,一时怕是转不过弯来,眯着眼睛道:“你一口一个姐姐,你且看看,你这姐姐会不会来探你吧!” 如此过了几日,贺大娘亲奉汤水,把顾二照顾的无微不至,顾二眼睛里的神采却渐渐黯淡下去,到了初五早上,竟然发起了高烧。 贺大娘又连忙叫人去请了大夫,大夫查看了顾二身上的伤口,又诊了下脉,沉吟半晌,方道:“这孩子心气太大,不利伤口愈合,只能开了药调养着。” 贺大娘恭声应了,又叫人去抓了药,熬好了,喂给顾二吃了,摸她额头还是滚烫。 贺大娘端了盆冷水进来,整整一夜,衣不解带的伺候着,反复给顾二擦身,到了早上,烧终于退了,只是顾二看上去甚是虚弱,眼见就只剩了半口气的样子。 若不是顾二伤口未愈,贺大娘真恨不能打上几个大耳瓜子,她气急攻心,往日里的沉稳全都不见,拽着顾二的耳朵吼道:“第一天就告诉你了,防人之心不可有,如今又摆出这副死样子给谁看?!” 顾二只觉得额上像是有无数个小针往脑袋里扎,喉咙里又干又烧,沙哑着嗓子,抱着一丝希望地道:“许是灶上太忙,姐姐无暇过来吧。” 贺大娘完全死心了,这孩子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她转身出了房门,到了灶上,冷冷道:“王顺家的,你跟我来。” 王顺家的这几日如同平常一样做活,只当事情已经过去了,闻得贺大娘叫她,心里一惊,忐忑不安地跟在贺大娘身后。 到了贺大娘房中,贺大娘也不引王顺家的进到里屋,只在外间坐了。 贺大娘冷笑一声,开门见山地道:“王顺家的,你故意骗顾二吃那糕点,想做什么?顾二可曾招你?可曾惹你?” 王顺家的脸上狰狞初现,知晓今日是瞒不住了,她歇斯底里地喊道:“如果不是她,旁人怎会知道我没有怀上孩子,王顺又怎会要休了我?!” 她猛地抬起头来,脸上有着鱼死网破的决绝,恨意滔天:“本想着顾二年幼无知,我故意示好于她,每日里放上糕点在盒里,等她养成自行取用的习惯,再寻机暗算一次,果然如我所料,只是,” 王顺家的语气一转,言语间又恨上三分,“若不是顾二这蠢货自己跳出来,这灶上的婆子媳妇就都要如我一样被卖掉了,哈哈哈哈,叫你们成日笑话于我,我偏要你们和我一样下场!” 贺大娘阴沉着脸,怒道:“灶上的婆子们平日里顶多嚼嚼舌根,顾二更是何其无辜,你也真狠的下心,下的了手。” 王顺家的发泄完了突然后怕起来,满心悔意,她凄凄艾艾地哭了起来:“我有什么办法,日日里提心吊胆,谁知道那个杀千刀的什么时候会回来将我卖了。” 哭着哭着越发害怕,扑通跪了下去,哭诉道:“大娘救我,大娘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贺大娘不言不语,从怀里摸出一个锦囊,解开锦封,却是从里面掏出了两个叠好的方胜,丢到了王顺家的面前。 王顺家的哭的一颤一颤,伸手拣了起来,轻轻打开了,却见是两个契约,上面按着鲜红的手印。 贺大娘淡淡地道:“这里一份是王顺写的和离书,一份是你的身契,我本想过完年就交给你,如今这里是容不下你了,拿着这两份文书去吧。” 王顺家的身子微微颤抖,她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不在年前给我……” 转过眼又要哭求,贺大娘不耐烦起来,恼道:“给老娘滚出去,你再不走,我就寻个老鸨给你卖到窑子里。” 王顺家的自知所作所为无可原谅,能得回身契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她挣扎着站起,摇摇晃晃地向外行去。 眼见王顺家的出了房门,贺大娘正要去关上门,却听得里屋扑通一声,贺大娘忙奔了进去,原来顾二为了听得真切,探出了大半个身子,却不妨跌下了床。 贺大娘连忙把顾二又抱了上去,却见顾二又是昏厥过去。 贺大娘轻叹一声,也不去管旁的事情了,一心一意地守在顾二身边,只盼着这孩子快些好起来。(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卑微而渺小的尊严 顾二昏昏沉沉的做了一个梦,梦里她成了田间的一棵杂草,卑微而渺小的活着,旁人的一个微笑,一个鼓励都化成了阳光雨露,让她雀跃不已。 她只想活下去,就这么简单,可惜这么卑微渺小的愿望都实现不了,无数的大脚向她迎面踩来,眼见就要被践踏致死,顾二猛地惊醒,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惊出一头冷汗,微微一动背后的伤口就传来了剧烈的灼烧感。 贺大娘却不去帮她,只在一旁看她皱眉呻吟,淡淡地道:“醒了?” 顾二偏过头去,看到了坐在一旁的贺大娘,想起了昏厥前的事情,一张小脸刷的一下变的惨白,她犹豫片刻,沙哑着嗓子问道:“王顺家的……”半句话噎在嘴巴里却是问不出来。 贺大娘嗤笑一声,撇了撇嘴巴,不以为然地道:“看她脑子够不够灵光了,若是个聪明的,就寻个稳当点的牙婆,把自己远远的卖入荒郊野岭去给山野樵夫做个媳妇,若是个蠢的……”怕是要成了暗娼,这后半句,贺大娘却是不好说的了。 顾二淡淡的哦了一声,垂下双目,贺大娘以为她又睡过去的时候,顾二低声道:“大娘根本就没打算给她身契吧,无论是年前,还是年后。” 贺大娘蓦地一惊,凑近了顾二,只闻得浅浅的呼声,这丫头,又睡过去了。 贺大娘呆呆地坐在椅上半晌,这是什么意思呢?那句话,应该不是无心的吧,顾二,终于成长了么? 贺大娘虽然一心盼望着顾二能知事些,却也爱惜着她身上的单纯,现在这种结果,贺大娘也说不出什么滋味,又苦又涩还带着一丝腥气。 顾二再次醒来的时候,完全像是变了个人一般,和以前一样老实听话,却又有什么不同了,细看去,她嘴角始终带了一抹浅笑,却让人觉得疏离,似乎和她之间隔了一层透明的罩子,可望不可及。 贺大娘心中暗叹,这丫头,终于晓得要明哲保身了吗?贺大娘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她又去见了二姑奶奶,知晓二姑奶奶要待到二月二才上路,就借着顾二养伤的名义,留在自己身边再调教一个月。 这一个月,顾二多半是躺在床上静养,贺大娘口述的,贺大娘恨不能把自己肚子里会的东西一股脑的都教会顾二。 各种绣工,单面绣,双面绣,挑绣翻绣,配合着各种布料的知识;又教导顾二算盘上的学问,甚至把灶上的账册拿来,一一讲解;琴棋书画诸般杂艺只教了浅浅的一个根基;尚有豪门大家里的诸多规矩和习俗。 顾二伤在后身,难以翻动,不能起身实践,贺大娘就要求她把所教的东西全部背诵下来,等到了涟姐儿身边再慢慢学用。 等到了二月初一,顾二身上的伤已经结了疤,虽然不能使力,却已经无碍行走,贺大娘知道明天二姑奶奶就要启程,该把顾二送过去了。 贺大娘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席面,顾二乖巧的捧着酒壶伺立一旁,贺大娘轻叹一声,拉她坐下了,唠唠叨叨地说:“老婆子会的这么点东西,都教给你了,能学会多少就看你自己的悟性了。” 顾二一言不发,只抿唇笑着,贺大娘见她如此,心里隐隐有些担心,强压下心中不安,继续道:“你学过的东西,只有厨艺和刺绣可以展现人前,那管账的功夫要等你升了管事娘子才用的上。” 贺大娘顿了下,脸上严肃起来,板着脸道:“你识字的事情切切记得,千万不能叫旁人知晓,如今女子无才便是德,你一个下人,识的字是祸不是福。” 说完这段话,贺大娘自觉该交代的俱已交代妥当,就招呼着顾二开始吃菜,顾二经过贺大娘的精心调教,却不肯与贺大娘同桌而食,举着酒壶在一旁伺候着,又不时给贺大娘布菜。 贺大娘暗暗点头,顾二如此知进退,至少在这李府,已经足以立足了。她吃了半饱,满意地拉顾二坐下,殷勤地夹了菜给顾二,忍不住又多说了几句:“去了涟姐儿那边,你要多做事,少说话,出门带着耳朵,回家把嘴关在外面。凡事要忠心,这是做人仆役的本分。” 顾二一一点头应了,小口小口的吃起菜来,待她吃完,贺大娘又翻出了一身新衣,却是在顾二卧床时,贺大娘一针一线的缝制的。 顾二摸着新衣,不知为何,再也没有刚进李府时得了那套衣服时的欢喜,她垂下眼睛,是人变了么。 眼见时辰不早,贺大娘就张罗着带顾二去见二姑奶奶。 两个人一前一后要踏出房门之际,顾二终于忍不住,拽住了贺大娘的衣襟,待贺大娘回过头来,顾二直直地望进贺大娘眼中,犹然带着一丝希望地问道:“大娘,是否已经签了顾二的死契?” 贺大娘一震,不敢置信地看向顾二,顾二一见她瞠目结舌的样子,心里顿时有了答案,缓缓地松开手,脸上多了几分落寞,顾二轻声道:“大娘这几日里教导我大户人家的规矩,顾二就知道了,将来必是做为涟姐儿的陪嫁随她一起出门,既然是陪嫁,断没有还签着生契的道理。” 贺大娘心里一阵失落,又有些伤心,顾二变成如今这样,是她一手打造,现在,她却有些悔了。 贺大娘扪心自问,把顾二送到涟姐儿身边,是双赢的选择,以顾二的颜色,定然不会被姑爷收入房中,将来涟姐儿给她指个有脸面的管事,也是极体面的了。 明知如此,贺大娘心里还是堵得慌,看着越发恭顺的顾二,一口气几乎要提不上来。 顾二突地跪下,双手掌心向内,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着贺大娘,坦荡荡地道:“大娘于我,恩重如山,顾二牢记于心。” 她略一迟疑,又道:“顾二必会好生伺候小姐,请大娘放心。”话罢,顾二又是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却有一句话藏在心中,没有说出:若是小姐有个三长两短,顾二定然也会好好活着。(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以后就是涟姐儿的小丫鬟了 二姑奶奶盛京家中尚有一个小儿,离家久了终是放心不过,这边女儿却要留在外祖家中,这一个月来,她尽心教导几个侄女各种规矩,就是为了离开时,几个嫂嫂能善待涟姐儿。 涟姐儿今年刚满八岁,掐指一算,到及笄还有几年,二姑奶奶就打算让涟姐儿在老太太这里住上一年半载的,等那件事情风波平息了再把涟姐儿接回去,好生寻一门亲事。 明日就要启程回京,二姑奶奶这边已经开始收拾行装,因不放心,除了原来就在涟姐儿身边伺候的大丫鬟萍儿外,又把自己的奶娘许妈妈留了下来,老太太知道了又从屋里拨了两个小丫鬟青儿绿儿过来,加上贺大娘送来的顾二,却比李府的小主子们还要多了一个伺候的人手。 贺大娘带着顾二过来的时候,二姑奶奶这边正有条不紊的收拾行装。贺大娘一来,就被二姑奶奶迎了进去,两个人坐在里屋拉着手又聊了些闲话,贺大娘就把顾二叫了进来,让她给二姑奶奶磕了头。 顾二恭恭敬敬的跪下了,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头,二姑奶奶才笑盈盈的把她扶了起来,见她一身翠绿小褂,人虽然黑了点,却很精神,不禁暗暗点头,就唤过涟姐儿,指着顾二道:“这是你贺大娘给你寻来的丫鬟,你且先随意使唤着。” 顾二又跪下了,给涟姐儿磕了个头,算是认了新主子。 涟姐儿又唤过萍儿,叫她带顾二去安排住处,自己恋恋不舍的偎依在二姑奶奶身边,只想在母亲离去前再多厮磨一会儿。 老太太房里的青儿绿儿已是先过来了,怜江阁本是二姑奶奶出嫁前的居所,因老太太心疼女儿,地方甚大,除了正屋和东西两个厢房,边上还有一排小房。 正屋自是做了涟姐儿的闺房,东边的屋里收拾出来做了日常起居之所,西边堆了些杂物,下人们就住在边上的三间小房里。 许妈妈住了一间,萍儿占了一间,剩下三个小丫鬟只能挤在一间里。青儿绿儿先过来,已经站好了位置,两个人嘻嘻哈哈地收拾着铺盖卷,见萍儿领着顾二进来,两个小丫鬟都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青儿看着狭窄的火炕,不满地嘟囔道:“两个人睡还觉得逼仄,又来了一个,可怎么睡。” 绿儿比她乖觉些,偷偷的掐了她一把,端着笑脸迎了上去,拉着萍儿的手道:“好姐姐,这个也是跟着咱们一起伺候小姐的么?” 萍儿今年已经十六了,二姑奶奶出来前给她指了府里的一个小厮,说好了等小姐一回去,就给她完婚,心思上就有些恍惚,二姑奶奶在这里还好,还能打起精神伺候着,对着几个小丫鬟就有些不耐烦了:“小姐轮得到你们伺候么?你们也就干些洒扫的杂事。” 说完,萍儿脸一黑,呼喝道:“赶紧给这新来的让个地方,外面乱的很,奶奶走了还得好生打扫了。” 绿儿脸上的笑就有些挂不住了,勉强的应了,待萍儿一走,赌气的一屁股坐在了炕头,抱怨道:“咱们在老太太那里也没受过这等闲气,不过就是个二等丫鬟,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了。” 青儿方才被她拧了一把,见她热脸贴了萍儿的冷屁股,就有些幸灾乐祸,坐在自己铺上冷眼旁观。 绿儿抱怨了会儿,想起屋里还有一个人,看了看仅容三人并肩的火炕,恼道:“这下可叫人怎么睡,”她望了一眼默不出声的顾二,眼睛转了转,笑眯眯的下了地,拉着顾二的手亲亲热热的道:“妹妹你去给主子说说吧,咱们这里实在是睡不开呢。” 绿儿被老太太分来涟姐儿这里,是带着满腹怨气的,眼瞧着映红和明紫年纪大了,怕这两年就要放出去,巴巴的盼着提了等,做了大丫鬟就能有自己的屋子了,谁知道被打发到了这里来。 新主子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脾性的,叫顾二去探探风向正好。 顾二听她说完,向炕上扫了一眼,见确实狭窄,若是三个成人怕是睡不下,只是她们三个都不足十岁,身量不足,应是睡的下的。 顾二不动声色的把手臂从绿儿手里抽了出来,一边上炕一边轻声道:“我生的瘦小,只要一点地方就够了,其余的都让给姐姐们,这么点小事,还是别麻烦主子了。” 说着,动手把绿儿的铺盖向青儿那边挪了挪,给自己留出了一条窄边,动手把铺盖摆了上去。 绿儿方才装了好人,这会儿就不好和顾二动手,直气了个七窍生烟。青儿和她毕竟是一起出来的,心里还是向着她的,拉过绿儿,在她耳边一阵嘀咕,绿儿望了两眼顾二,嘿嘿乐出声来。 过了会儿,萍儿又来叫了小丫鬟们出去,二姑奶奶离别在即,想着女儿年纪小,却是最后再敲打一遍她身边的丫鬟们。 “你们的身契,如今都在我手里了,以后要一心一意的伺候小姐。平日里无事,休要惹是生非,若是和别的院子起了争执,就去寻大奶奶给你们做主。” 萍儿带着小丫鬟们恭敬的应了,二姑奶奶板着的脸松了点,想着过几年涟姐儿就要出嫁,就打算叫涟姐儿先学学如何管家,便没有给这几个小丫鬟分配具体的活计。 晚上的时候,二姑奶奶带着涟姐儿去了老太太院子里用了饭,小丫鬟们左右无事,早早洗漱了上炕。 青儿和绿儿对望一眼,把被子蒙住头嘿嘿一笑,过了片刻,鼾声响起,却是睡了过去。顾二旧伤尚未痊愈,地方又狭小,小心翼翼的不敢动弹,只得强自忍耐着,却是半晌也没有睡着。 顾二撑了半天,渐觉得乏了,眼皮也沉重了,半睡半醒时,后身猛地传来一股剧烈的疼痛,顾二只觉得钻心的疼直冲脑门,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叫出声。 顾二忍了半晌,那钻心的疼终于渐渐缓了,就强自撑着回头去看,却见绿儿一条腿大咧咧的压在了她后背上。(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顾二也有名字了 绿儿恰于此时翻了个身,眼见另外一条腿凌空而起,也要压到顾二身上,顾二一把抓起枕边的鞋样子,把别在上面的针尖对准了绿儿的大腿,直直的刺了过去,黑夜里一声凄厉的叫声,整个院子迅速的亮了起来。 顾二悄然把鞋样子放回了枕边,绿儿已经翻身坐起,捂住腿根哭个不停,青儿也拥着被子爬了起来,着急的问着绿儿出了什么事。 萍儿披着件外褂,端着烛台,怒气冲冲的把门一把推开,她扫视了一下屋子里,见顾二怯怯地缩在被子里,绿儿捂着腿大哭,青儿守在一边细声安慰着,立刻上前两步,对着绿儿扇了两个耳光,骂道:“不守规矩的小蹄子,第一天来就又哭又嚎,你爹死了还是你妈死了?” 绿儿抽噎声立刻小了下去,她平日里被映红欺压惯了,最是知道这些大丫鬟的厉害,再也不敢哭出声了。 萍儿犹自又骂了两句,才端着烛台出去了。 屋子里顿时又黑了下来,绿儿捂着腿,心里却是明镜儿一样,肯定和顾二有关系,没想到看着是个老实的,不声不响却实在是个狠货。 绿儿心里有了顾忌,睡觉的时候就不敢故意使坏,身子反向青儿这边靠着。青儿早上起来,腰酸背痛,抬头一看,顾二和绿儿各自占了一道窄边,两人中间足以再睡下个人去。 她不满地推醒绿儿,低声道:“不是说好了,你往那边睡,挤挤她么?” 绿儿昨天夜里吃了大亏,心中憋闷,恼道:“我睡的死,要不咱们俩个换下位置。” 青儿顿时无语,她占的这头是火龙烧过来的方向,是炕上最热乎的地方,怎么也不能让出去的。 等二姑奶奶被众人簇拥着送走,怜江阁立刻冷清下来,萍儿陪着涟姐去了老太太那里,许妈妈就带着几个小丫鬟打扫卫生。 现下天寒地冻的,自然是打扫屋子里比打扫院子划算的多了,青儿和绿儿对视一眼,就上前商量着顾二:“屋里犄角旮旯多,又琐碎,你既然是灶上过来的,想是没有打扫屋子的经验,万一失手碎了什么珍贵物事就不好了。” 顾二从善如流的点头应道:“那就麻烦两个姐姐打扫屋子了,院子顾二自己打扫好了。” 青儿和绿儿面上俱是一轻,心道,这家伙怕不是个傻的,随便换个人来也要争上几句的,两个人掩嘴笑着离开,把偌大的庭院留给了顾二。 顾二向来不怕干活,怕的是人心,叫她一个人打扫反倒自在些,先去打了盆水来,把院子细细的洒了一遍,再拿了扫帚,轻手轻脚的干了起来。 许妈妈一直在屋子里盯着青儿和绿儿,毕竟是刚进来的丫头,还信不大过,生怕有手脚不干净的,又或者不利落的打碎什么家什。 她偶尔探头望一眼顾二都是暗暗点头,一般人打扫庭院都先用粗枝扎起来的大扫帚粗粗的横扫一遍,再用小扫帚扫掉细土,这样打扫虽然快,却容易尘土飞扬。 顾二却是个仔细的,直接用小扫帚细细的扫过了,一看就知道是个有规矩的人,她却不知,这打扫的规矩是贺大娘提前教过的了。 等涟姐儿带着萍儿回来,屋里屋外都已经打扫的干干净净了。她想着母亲走之前的教诲,叫许妈妈把几个丫鬟都叫进来,分配下各人的以后的活计。 许妈妈以前是跟在二姑奶奶身边的,萍儿是一直跟着涟姐儿的,新来的三个小丫鬟却还不熟,就叫她们一起进来了。 大被子收了起来,炕边铺了一条锦绣蓝带金丝的方被,涟姐就坐在了上面,下面三个小丫鬟逐一排开,涟姐儿一一望去,见最左边的是个圆圆脸,生的眉目还算周正,就是嘴巴有些厚,中间的是个细长脸,眉毛弯弯的,唇很薄,却是这三个里长的最好的了。 最右边的生的瘦瘦小小,又黑,头发黄而稀少,她却知道这个才是以后的心腹,是母亲特意托了贺妈妈给她选的。 涟姐儿轻笑一下,问道:“你们可有名字?” 圆脸的就说:“奴婢叫绿儿,旁边这个是青儿妹子。” 青儿咬紧下唇,恨得不行,哪个要你在主子面前讨乖卖好,自己又不是没长嘴巴,用的着替她介绍么? 顾二低着头,眼前只看见涟姐儿那双小脚,浅粉色缎子的鞋面上绣了一枝梅花,鞋尖上还坠了两朵绒球,可爱的很。 顾二心神恍惚,这就是小姐么,和自己,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她局促不安的把脚尖向里缩了缩,轻声道:“奴婢唤作顾二。” 涟姐儿又是一笑,指着青儿和绿儿道:“你们俩个名字想是在外祖母面前叫惯的,我就不改了,顾二么,以后叫顾盼吧,顾盼生姿。”她嘴巴里说着顾盼生姿,看着顾二的黑丑样子,忽忽直乐,只是这里面除了她谁也没有读过书,却不知道那顾盼生姿的含义了。 顾盼,顾盼,顾二在心里默念数遍,只觉得这个名字真真好听的紧,她心里欢喜的很,忍不住就抬头看向了新主子,不禁一怔。 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生的甚是白皙,圆圆的脸盘上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嘴巴小小的又极是红润,额前齐齐的刘海,两边梳了小包包,上面戴了和鞋子上同色的绒花,衣服是大红色的短袄,配了同色的裙子,裙子下摆却是绣了一圈金线。 顾二深深的低下了头,这女孩虽然和她相距不过一臂之远,真实的差距又何止天差地别。 涟姐儿笑眯眯的道:“咱们屋子里也没什么大规矩,你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守得本分就好。” 说完这句,她板起脸来,却也有几分威严,厉声道:“平日无事休要乱嚼舌根,最恨蜚短流长,莫要被我抓到。” 接着做了这屋内外的分工,许妈妈自然负责和其他院子的人情往来,又或者和长辈们的交涉工作,萍儿主要负责涟姐儿的衣食起居,三个小丫鬟承担起打扫卫生的职责。(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蔁姐儿来访 涟姐儿起居的东厢房外面还有个隔间,做了茶水间,平日里无事,三个小丫鬟就在这里听候差遣。 来了几日后,顾盼也习惯了在涟姐儿这边的生活,每天早上起来,去给老太太请安,然后涟姐儿去府里的学堂和姐妹们一起读书,下午涟姐儿要小睡片刻,起来后绣绣花样子,练练字,晚上早早休息,却是比在灶上的时候轻省许多。 顾盼甚是勤快,青儿绿儿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却是学会了偷懒。只在涟姐儿和许妈妈面前的时候又抢着干活,顾盼一言不发,左右也没什么,不过是清扫房间,烧水沏茶这些,得了空闲就纳纳鞋底,她给自己做的那双鞋已经初见端倪,眼瞅着就要做好了,心里很是欢喜。 过了年就开春了,外面的积雪都消融了,化了湿漉漉一片,涟姐就不爱出门,脏了鞋子裙子怪埋汰的,几个丫鬟乐得偷懒,在茶水间里躲着,绿儿青儿又凑在一起咬耳朵,顾盼自纳着她的鞋底。 这茶水间有一扇窗户是微微敞开缝的,防的是有人来的话也可早早看到,顾盼一边纳着鞋底,一边不时看上两眼,就见外面院子里进来几个丫鬟,簇拥着两个女孩,俱都是鹅蛋脸,穿着淡绿色的夹袄,却是四小姐和五小姐来了。 顾盼也不起身,这种在主子面前露脸的事情,一向是青儿绿儿抢着去做的,她轻轻咳嗽一声,青儿绿儿立时停止了交头接耳,探头去看,两个人同时挂了笑脸,一个打帘子,一个开门,喊道:“姑娘,四姑娘和五姑娘来看您了。” 这喊话也是挺有学问的了,一方面表示欢迎贵客,另外一方面也是告诉主子,来人了,别在床上歪歪了,赶紧起来收拾收拾。 四姑娘蔁姐儿和五姑娘蕙姐儿只差了一岁,看着就稳重多了,蔁姐儿和涟姐儿同岁,却比涟姐儿高了半头,看着就像大姑娘了。 蔁姐儿仔细地牵着妹妹的手,配合着妹妹的短腿放慢了脚步。身边跟了两大两小四个丫鬟,很是浩浩荡荡。 到了门口,蔁姐儿对着绿儿微微点了下头,张口唤道:“表姐,我来看你了。” 里面涟姐儿已经穿戴整齐,笑着叫莲儿把两个表妹迎了进来。 小姐们身边有大丫鬟伺候就够了,小丫鬟就缩在茶水房里,这次跟来的丫鬟里却有个熟面孔,顾盼一眼就认了出来,脸上一直挂着笑的韩满娘,顾盼把身子向着角落里又缩了缩,韩满娘的眼睛一直盯着小姐,没有注意她的小动作。 韩满娘却跟着小姐们进了内间,反倒是一个大丫鬟留在了外面,青儿和绿儿对望一眼,绿儿说话圆滑,看样子和那大丫鬟也是相熟的,上前拉着那大丫鬟坐下,对着里屋努了下嘴巴,压低了声音问道:“青萍姐姐怎么让她跟进去了?” 青萍咬了咬下唇,斜着眼睛看着绿儿,哼了一声道:“她伺候的周到,讨了姑娘的欢喜,就让她跟着吧。” 说完这句,青萍终究是气难平,啐了一口,骂道:“早晚也得爬上姑爷的床的烂货。” 绿儿和青儿在一旁听得捂嘴直乐,另外一个进来的小丫鬟亦是满脸不屑:“仗着一张嘴巴会说话,成日里在主子面前讨乖卖巧,谁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这小丫鬟一抬头,突然看到顾盼,一脸欣喜,凑过来说:“这个不是顾二么?当初刚进府的时候就是和韩满娘一个屋子的,她最清楚韩满娘的为人了。” 说着,巴巴的望着顾二,盼着她嘴巴里吐点韩满娘的不是来,青儿和绿儿也围了过来,青萍自矜身份,不肯像小丫鬟一样,耳朵却也支了起来。 顾二微微一怔,看着她们热切的眼神,勉强笑道:“虽然是一个屋子,却是连话也没有说过半句的。” 那小丫鬟立刻逮住了话头,炫耀道:“听到了吧,那韩满娘最是个逢高踩低的货色,见人破落,就瞧都不会瞧上一眼的。” 青儿和绿儿一起点头,连声应了,这韩满娘比自己年纪还小,却能越了大丫鬟去,果真招人厌弃的很。 顾二眉头一紧,明明什么都没说,落在旁人口中竟也成了话柄,真真祸从口出,她打定主意谨言慎行,之后无论那小丫鬟如何套她的话,也再不肯出声。 屋子里涟姐儿把两个表妹让上了炕,又让萍儿去取了茶点来,韩满娘却是个有眼力价的,半路就把茶点接了来,再奉到了主子面前,惹得萍儿亦是一肚子不快。 韩满娘又去投了一方帕子,递了上去,蔁姐儿接过来,给蕙姐擦干净手,就叫她自己取用点心吃了。 涟姐儿见了她们姐妹友爱,不自觉地想起了幼弟,不免有些伤感,蔁姐却是把三太太的精明学了个十成十,当下就笑道:“二姐姐要出嫁了,我和五妹妹寻思着做点什么,给二姐姐添妆。” 蔁姐儿身子抽了条,看着脸蛋细长,五官也更鲜明些,妹妹蕙姐儿还有些婴儿肥。 涟姐儿呵呵笑道:“妹妹有什么想法了么?说来听听,让我直接搭个顺风车最好,我啊,最是懒怠了。” 蔁姐儿笑道:“哪里有什么好法子,不是来和表姐商量来了么?” 吃的满嘴满口的蕙姐儿突然插话道:“姐姐不是说要绣个屏风给二姐姐么?” 一时间蔁姐儿大是尴尬,恨不能把这木头脑袋的亲妹子塞回娘肚子里再生一次,也不知道能不能变的聪明些。 还是韩满娘会说话儿,顺手提着茶壶给涟姐儿倒了杯水,因她这个动作,涟姐儿几人转移了一下注意力,韩满娘低着头,顺声顺气的轻声道:“我们姑娘也说了,担心时间太赶,来不及呢,还是想请表小姐拿个主意。” 蔁姐儿这气立刻就顺了,挑眉看了眼韩满娘,怎么看怎么顺眼,回去就给她提个二等丫鬟。 涟姐儿却不喜欢丫鬟太会来事儿,总有种奴大欺主的感觉,但毕竟是别人的丫鬟,她也不好多说什么,顺着话头问道:“表妹想绣什么屏风,说说看,不如咱们三个一起绣,应当赶得及。” 蔁姐儿张了下嘴巴,又忽然闭上,侧过身,抓了两块糕饼把自家妹妹的嘴巴堵上,方笑道:“就是大嫂屋子里那个四扇的小炕屏,我看着挺实用的,摆出来又好看。” 涟姐儿微愣,一时间有些搞不明白这表妹闹什么幺蛾子,大嫂刚生了孩子,她统共只在洗三宴上见过大嫂一次,屋子也没进去过,怎么突然提到这个炕屏? 蔁姐儿满脸热切地望着她,倒叫涟姐儿不好说什么了,只得笑着道:“那等我得了空,去大嫂房里好好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炕屏让表妹记挂这么久。” 正事儿说完,姐妹几个又闲话了几句,涟姐儿逮着京城里的趣事说了,只是她毕竟是大家的小姐,终年里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翻来覆去的也没什么新鲜有趣的东西,蔁姐儿就有些瞧不起她,心道,京城和咱们这里也没什么区别么。 蔁姐儿不耐烦起来,见妹子也吃的差不多了,笑着告辞了,涟姐儿叫萍儿送了她们,青儿绿儿又上赶子去打了帘子开了门,这次韩满娘落后一步,却被她看到屋角的顾盼,不禁抿嘴一笑,赶上两步,凑到了蔁姐儿耳边说了两句,蔁姐儿回头看了一眼,也是扑哧一笑,能要这样的下人,这主子是什么样的也看出来了。 屋子里涟姐儿支着腮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蔁姐儿到底想干吗,她扑哧一笑,许是自己想太多了,蔁姐儿确实是想给二姐姐添妆吧。 见外面天色还早,涟姐儿唤来许妈妈,从箱子里翻出以前绣好的几方锦帕,挑了个富贵花开的样子的,拿了剪刀裁裁剪剪,又用丝线重新修了边,最后找出两个打好的络子穿了上去,做了个小肚兜,又找出一块帕子包上了。 叫萍姐儿跟着了,想了想,涟姐儿又叫上顾盼,一起向着大少奶奶的院子去了。 青儿和绿儿终究还是岁数小,眼气顾盼得了涟姐儿的眼,面上就不高兴起来,干活不免拖拖拉拉,却被许妈妈训了两句,心里更是怨恨顾盼。 大少奶奶的院子却是有些远了,涟姐儿人小腿短,又时时小心着怕沾了泥浆,行了足足两柱香才到。 因孩子还小,天气又不好,大少奶奶的屋子就封的严实,也没人看到这主仆三人,到了窗根下面,萍儿得了涟姐儿授意,唤道:“奶奶在么?我们家表小姐来看您了。” 立刻就有个穿了一身青色小褂,腰细细的婢子迎了出来,打着手势把她们让进了旁边厢房里,又去取了茶水来,一边给涟姐儿斟上,一边笑道:“小少爷刚睡着,奶奶这会儿不敢动,表小姐且等上片刻。” 涟姐儿自是笑着应了,喝了口茶,偏着头打量起厢房的摆设,却不妨看到炕上一连四屏的小屏风,绣的极为精致,清波上面几只戏水的鸳鸯。 PS:推荐下朋友的《古代小儿科》和《宫女娘娘》。(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蔫傻和蔫坏一字之差 涟姐儿心一动,指着屏风问那青衣的丫鬟:“这个屏风可真是好看,是你们奶奶绣的吧?” 那丫鬟很是诧异地看了涟姐儿一眼,随即若无其事地答道:“不是。”然后就闭紧了嘴巴,一副别问了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架势。 涟姐儿脸瞬间阴了一下,马上又变成了晴天,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蹊跷,蔁姐儿还真是下了个套给她钻呢。 过了会儿,大少奶奶梅氏过来了,她今年不过十七八,生的袅袅婷婷,虽然挽着妇人妆,仍然带了几分稚气,很是害羞地对涟姐儿笑了下,说话也轻轻柔柔的:“表妹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涟姐儿从怀里摸出帕子,轻轻打开了,推到了梅氏面前,笑道:“我给小外甥做了个肚兜,嫂子若是不嫌弃就收下吧。” 梅氏面上露出几分惊喜,伸手把小小的肚兜拣起来,在手里细细观看,见绣的是一副富贵花开的图样,三四朵牡丹争相怒放,绣工很是细腻,心里欢喜,连声谢了。 涟姐儿又坐了一会儿,梅氏这里少有人来,和丫鬟婆子又聊不到一起去,也顾不得涟姐儿年纪小了,拉着她一径的说自己的儿子。幸好涟姐儿有个幼弟,一直是她帮着照看的,和梅氏倒也能说到一块儿去。 不知不觉天色黑了,梅氏殷殷地留涟姐儿吃饭,却被她婉拒了,梅氏就寻了个灯笼借给了涟姐儿,主仆三人出了梅氏的院子。 涟姐儿一双小嘴紧紧的抿在了一起,方才她一字没提那屏风的事情,出来后却唤过顾盼,轻声道:“你去灶上取饭时,打听打听,那屏风是怎么一回事。” 顾二一愣,打听什么?以前也没干过这种嚼舌根的活,这个技术难度有点大了。 顾二愁眉苦脸的跟在涟姐儿身边,不知道如何下手,想了半天没有主意,眼见已经到了怜江阁门口。 青儿绿儿迎了出来,绿儿手里提了个大食盒,抢过顾二手里的灯笼,把食盒往她怀里一塞:“赶紧打饭去,晚了就没的吃了。” 说完,不由分说的把顾二推了出去。 因顾二原本是灶上出来的,这打饭的活计就交给她来办了,顾二对此一向无话可说,今天却为难至极。 提着食盒磨磨蹭蹭地向着灶房走去,往日里一炷香就走完的路今天却格外漫长,顾二恨不能这条路能一直走下去,永远都没有尽头。 到了灶上,她稳了稳心神,先打了饭,磨磨蹭蹭的去了和她相熟的小孙婆子那里,这种事情顾二却是不敢向贺大娘打听的。 小孙婆子却是有些厚道的,顾二挨了打以后又殷殷的看了她几次。一见顾二过来,小孙婆子手在身前的围裙上擦了两把,瞧瞧左右无人,从灶台上摸出个碗来,轻轻掀开了上面的盖碗,里面却是四五块油光水滑的小排骨,顾二忙摆了摆手,低声道:“现在跟着表小姐吃的甚好,妈妈还是拿回去给小孙子吃吧。” 小孙婆子嘿嘿一乐,拍了下顾二的脑袋,笑骂道:“这是给大少奶奶炖的汤后剩下这么几块,既然你不要,就便宜我家那馋嘴的小子了。” 顾二心中一动,眼睛盯紧小孙婆子,轻声说道:“今天和表小姐去了大少奶奶哪里,大少奶奶长的好看人又和气着呢。” 小孙婆子扑哧一笑,拽过顾二的衣领子,凑到她耳边悄声道:“那是个脾气好的?前阵子发作起来,差点没把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给弄掉了,大太太强制她在床上躺了三个月才保住的。” 顾二的一双小眼睛一下睁大,连声问:“真的吗?真的吗?” 小孙婆子吓得一下捂住顾二的嘴巴,求饶道:“哎呀小祖宗,你小点声音,”因了顾二的表现,小孙婆子的谈话欲望空前强烈,她喋喋不休的又道:“当然是真的,就因为大少爷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副炕屏,爱若珍宝,又不肯告诉大少奶奶谁绣的,大少奶奶就闹了这么一出。” 说完这段话,小孙婆子的声音又低了三度,嘴皮子几乎贴到了顾二耳朵上:“若不是大少奶奶有孕在身,大少爷说要按七出之条休了她呢!” 顾二估摸着打听的差不多了,对小孙婆子道了个谢,只说屋子里一堆人等着吃饭呢,拿起食盒回到了临江阁。 因去了心事,这一路上走来异常欢快,脚步不免有些轻浮,顾二一门心思的想回去给涟姐儿报信,就没注意旁的,等她发现与人撞上已经晚了。 见坐倒地上的韩满娘,顾二眉头一皱,略一踌躇,还是上前扶起她来,韩满娘拍了拍身上的灰,接过顾二帮她拾起的食盒,笑道:“如今你也伺候小姐了,以后咱们要多多亲近。” 顾二不知该怎样回答她,犹豫的样子落在韩满娘眼里,看着唯唯诺诺和以前一般无二,韩满娘暗自得意,凑近了顾二,做出一副亲近的样子,问道:“表小姐去大少奶奶那里了么?” 顾二一愣,抬起头看着韩满娘,韩满娘忽忽笑了笑,却是想着还是得先取信于顾二,便道:“今天四小姐说了呢,要和表小姐一起绣个炕屏给二小姐添妆。” 话罢,忙又补充一句:“就是和大少奶奶屋子里那个一样的。” 顾二依然一言不发地看着韩满娘,韩满娘自顾的说了半天,见顾二一点反应都没有,气的七窍生烟,只觉得在四小姐身边磨练出的涵养功夫全都消失殆尽了,怎么就有这么个憨货呢?连人话都听不懂?! 韩满娘一跺脚,不再搭理顾二,一扭一扭的向厨房去了。 顾二看了看她的背影,木然地调头,转过身又蹦蹦跳跳的,这次却注意了路上行人,早早的避让开了,一路无惊无险的回到了怜江阁。 回到怜江阁,受了萍儿一阵抱怨,出去这么长时间,饭又凉了还得用水烫烫,顾二装傻卖呆听着她骂,也不还口,萍儿骂了一阵觉得无聊,顾二又自觉的去把饭热了,也就闭了嘴。 饭热好以后,萍儿端了进去,服侍涟姐儿用饭。这边青儿绿儿守着饭盆等着萍儿吃饭,两双眼睛怨恨地瞪向顾二,若不是今日这家伙回来这么晚,怎么会叫人空着肚子等这么久? 这房里的规矩是萍儿伺候小姐吃饭,然后萍儿回来,小丫鬟们才能和她一起吃。 顾二凝神想了片刻,涟姐儿吃完饭怕立刻就要叫她进去,顾二摸了摸瘪瘪的肚子,坚定的端起瓷碗自顾的喝起稀饭,绿儿和青儿对视一眼,心道难道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这蔫儿吧唧的憨货要去触萍儿姐的霉头了?! 两个人心有灵犀的把小杌子向外搬了搬,坐的离顾二远了些,看她津津有味的喝着稀饭,心道,等萍儿姐姐回来修理死你。 一碗稀饭片刻功夫让顾二喝掉半碗,里屋传来了萍儿的声音:“小姐再多吃点吧,省的奶奶又要怪萍儿没照顾好小姐了。” 顾二端着瓷碗的手一顿,毫不犹豫地放回了桌子上,又去寻了水壶来,倒了半碗开水进去,筷子搅一搅,米汤稀了些,却和没用过的没什么两样。 青儿绿儿看的目瞪口呆,省过神来把小杌子又搬了搬,这家伙不是蔫傻,是蔫坏啊,一字之差,可天差地别了,一个是被人欺负的,一个是欺负人还得感谢她欺负了你的。 萍儿回来时,见三个小丫鬟都在规规矩矩的等她,感到很满意,手一挥,发话道:“开饭吧。” 里屋传来了涟姐儿的唤声:“顾盼,你进来一下。” 顾二立刻放下手里的饭碗,应道:“来了。” 萍儿见顾二如此上道,看到旁边脸都要埋到了碗里的青儿绿儿,心里就有一丝不满,筷子头敲打了下桌子,等青儿绿儿抬起头,方道:“你们两个等她回来再一起吃。” 青儿绿儿:“……” 顾二进到了里屋,涟姐儿吃了饭,搬了个绣墩坐到了油灯前,拿着个花样子就着灯光慢慢的绣着,当是消食儿了。 涟姐儿瞥了一眼顾二,吩咐道:“给我倒杯茶来。”顾二低声应了,从桌上拎起茶壶,倒了多半杯水来,手摸着茶碗,还是温的,才递到了涟姐儿嘴边,喂着涟姐儿吃了一口茶。 涟姐儿眼睛看着手里的绣活,低声道:“可打听出什么了吗?” 顾二手里捧着茶碗,低头看见涟姐儿手里的花样子,已经绣了一半,却是一丛翠竹,苍绿青翠,鲜艳欲滴,看到涟姐儿一针下去却只绣了丁点大的地方,这么半丛竹子也不知道绣了多久,一时就有些走神。 涟姐儿不耐烦地又唤了声,顾二回过神来,一双眼睛却还是盯着涟姐儿膝头的翠竹,把小孙婆子说过的话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只是她声音平淡,没有抑扬顿挫,听起来就不如小孙婆子讲的激动人心。 涟姐儿听顾二讲完,想了片刻,心里就明白过来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涟姐儿教训小丫鬟 涟姐儿不禁嗤笑一声,蔁姐儿的小心思简直是昭然欲揭了,大少奶奶是大太太的亲侄女,叫她去问那炕屏,摆明了是叫她得罪大嫂子,大嫂不待见她,大太太还能对她好了?这府里,现在可是大太太在当家。 涟姐儿想通了这一层,却又琢磨起自己哪里得罪这个表妹了,让她费尽心思下了这么个套来陷害自己。 涟姐儿脑子转个不停,手下的功夫可也没停住,半晌就又绣了个翠绿的竹叶出来。 顾二是不懂小姐们的弯弯绕绕的,站在涟姐儿身边,低眉垂目如同老僧入定,一双眼睛却紧紧盯着涟姐儿手里的绣活,仔细地看她如何穿针,如何引线,在心中和贺大娘教导的两相印证,顿觉获益匪浅。 涟姐儿琢磨来琢磨去,自己言谈举止间多有谦让,没有什么不周之处。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性了,外祖母的宠爱让这个表姐因妒生恨了。 涟姐儿得了结论,松了一口气,回过神发现顾二还杵在身旁,静静的也不出声,像是保护神一样,心里就有些感动,温和地吩咐道:”你还没吃饭呢吧?赶紧去吃,若是凉了就再热热。” 若是以前,顾二定然会感动异常,如今却多了层心思,若不是涟姐儿在饭口叫她进来,饭是断断不会凉的,主子的温柔只在自己满足了以后才会施舍给下人。主子也是人,也是有私心的,这么一想,敬畏之心就去了几分。 面上却轻声应了,看着木讷呆滞,涟姐儿却极为满意,就是要老实可靠的才能放心的使唤,今天叫顾二去打听消息,也很是满意,可见也是个知道灵活变通的。 涟姐儿暗暗感激娘亲给她做的苦心安排,却是想着不妨多给顾二些亲近的机会。 顾二回到了茶水间,萍儿已经取了水去伺候涟姐儿洗漱。顾二坐下后,见青儿绿儿一脸怨气地看着她,不禁愕然,绿儿拉着青儿,拨拉手指细数:“咱们把给小姐洗漱的热水烧好了,晚上喝的茶水也温着了,马桶也拿进来了。” 每说一样,就斜眼看一下顾二,心道,咱们做了这么多,你就不愧疚一下么? 顾二却像是没听到一样,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端起饭碗呼哧呼哧的喝了起来。 方才顾二没有拈咸菜,怕是取用了被萍儿看出来不好,现下可没有那么多顾及,筷子跟下雨似的,一筷子接一筷子的夹着小黄瓜,这可是小孙婆子特意给她装的,选的是给主子们吃的乳瓜,腌的脆鲜还带着一股清甜。 眼瞧着那一碟小乳瓜片刻功夫就下了半碟子,青儿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挣开绿儿的手,拿起筷子一夹就是一大筷头,小乳瓜瞬间见了底,顾二毫不客气的端起咸菜碟子向着饭碗里一倒。 这里面放了徐记的生抽加上自己磨的小磨香油,又加了点小葱蒜末,调的味鲜的很。 绿儿忿忿地看看青儿,又看看顾二,气得一丢筷子,赌气道:“我吃饱了。” 顾二闻言终于抬起了头,见绿儿的饭碗里还是满满的,毫不客气的端过来,两下喝完自己碗里的稀饭,开始消灭起绿儿那碗。 绿儿睁大了眼睛,恼道:“你是猪投胎不成?这辈子没见过饭怎地?!” 她心里恼极,说着劈手就去夺顾二手里的饭碗,边夺边骂:“我就是拿去喂了猪,也不要给你吃!” 顾二旁的都不甚在意,却天生就是个护食儿的,自幼饿着肚子长大,最见不得浪费粮食,盘子底剩点汤水也要蘸了馒头吃掉的主儿。 两人争抢间力道渐渐用的大了,青儿在一旁端着饭碗傻了眼,绿儿想起这么个强援,呼喊道:“快来帮忙!” 青儿也没细想,上去帮着绿儿一起抓着碗边争夺起来,顾二再是力大也架不住二人联手,她咬牙坚持,却耐不住手底滑脱,砰砰两声,绿儿和青儿二人一起向后狠狠摔倒,手里的饭碗也扣了,汤汤水水洒了两人满身,狼狈至极。 声音这么大,已然惊动了涟姐儿,萍儿被打发出来打听出了什么事情。绿儿青儿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狠狠的瞪着顾二,顾二也满脸不快,好好的一碗饭就这么浪费了。 萍儿出来后见这么个状况,气得扬起手就向三个小丫鬟身上猛摔,青儿绿儿缩着脖子哭喊着躲闪,顾二却不躲不避亦不喊叫,任由萍儿的巴掌落在自己身上。 青儿绿儿的哭叫惊动了涟姐儿和许嬷嬷,涟姐儿眉头一皱,许嬷嬷看得出主子的不快,亦是不满地道:“萍儿也真是的,教训小丫头用的着搞得鬼哭狼嚎一样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虐待下人了。” 涟姐儿咬着下唇,闷声推开许嬷嬷的手,自顾着下了地,许嬷嬷跟在她身后喊道:“小姐,穿上鞋,哎呦我的祖宗,您先穿上鞋。” 涟姐儿心里憋着一股气,提着裙摆,光脚冲到了茶水间,喝道:“你们还要脸不要了?!” 萍儿扬起的巴掌讪讪的收了回来,绿儿和青儿缩在一起小声的啜泣着,唯有顾二默默地蹲下身子,去收拾瓷碗的碎片。 许嬷嬷拎着涟姐儿的绣鞋追了出来,蹲下身子要给她穿鞋,毕竟是母亲面前的老人了,涟姐不好给她没脸,半推半就的让她穿了,心里的气就消了一半。 涟姐儿穿好鞋子,也不回里屋,就在小杌子上坐下了,扫视了一遍这屋子里的下人们,皮笑肉不笑的道:“出了什么天大的事儿,让你们如同泼妇般乱吼乱叫?!” 几个丫鬟俱都低下头去,许嬷嬷到了涟姐儿身边,软言相劝,涟姐儿首先拿萍儿开炮:“萍儿,你也老大不小了,跟我身边也有三四年了,总是母亲调教出来的,怎么和几个小丫鬟一般见识?!” 萍儿心中委屈,眼圈就红了,涟姐儿又指着青儿绿儿:“你们俩个是外祖母的厚爱赠与的,你们现在这样子,可像是老太太调教出来的,说出去也不怕丢了老太太的脸?又或者,要人说到了我这里才变成这样子的?” 这话就严重了,两个选项的单选题,选一得罪前主子,选二得罪现在的主子,怎么选都是死路一条,青儿绿儿扑通跪下了,连连磕头求饶,涟姐儿却不依不饶:“你们若是嫌弃我这里当差不如老太太那里舒服,明儿一早我就去求了外祖母,把您们的大驾送回去!” 这个您字涟姐儿故意说了重音,咬牙切齿恨之入骨。 青儿绿儿心知若是就这么被送回去,断无活路,两个人吓得磕头不止,砰砰地声音甚是响亮,涟姐儿却看也不看她们一眼。 涟姐儿的手指转了一圈,终于到了顾二这里,她微微一顿,却不知道骂什么,方才在里屋听得真切,先是绿儿青儿的两声尖叫,接着是萍儿的打骂声,绿儿青儿的求饶声,等她出来,连素日里用惯了的大丫鬟萍儿也只知道呆站着,只有顾二细心的拣起地上的瓷碗碎片生怕伤了她的脚,心里就有些感动。 只是这御下之道,母亲却也教导过她,若是一众人等俱都受罚,唯有顾二得了表扬,那下场必然是被众人一起冷落,涟姐儿既然有心栽培顾二,自然不会叫顾二落得这种下场。 涟姐儿眉毛一挑,却是不问青红皂白地斥责道:“你也不是个好的,看你姐妹打起来了,也不晓得拉架,看你萍儿姐出来也不晓得劝慰,真真是个没眼力架的。” 正磕头的绿儿青儿想死的心都有了,顾二生生从打架斗殴当事人变成了不作为的劝架者,有没有天理了啊。 两个人终究是在老太太房里刀光剑影中生存下来的,也知晓此时万万不能辩驳,俱都咬紧牙关,只承认错处,不提冤屈。 涟姐儿见她们态度诚恳,虚心认错,面上一缓,幽幽道:“咱们虽然是寄居于此,我自问未曾亏待于你们,你们却如此不争气。” 她顿了一下,又道:“若是日日里如此争斗,难免叫人瞧轻了去,还当我们白家出来的都是这么没有规矩的,日后传回京都家中,还叫我怎么做人?” 涟姐儿说到后来,想到母亲丢下自己,虽然说的是为了孝敬外祖母,心里总是觉得委屈,不免嘤嘤落下泪来。 许嬷嬷赶紧掏出帕子给涟姐儿擦拭泪水,再对着几个丫鬟凶狠的骂上两句,连哄带劝,可算把涟姐儿哄笑了,青儿绿儿又赶紧一副悔不当初的架势,表示今后会好好的听小姐的话,真挚的表示,小姐叫往东,就算西边才是目的地,也要坚持绕着地球走上一圈再回来。 于是一屋子的下人加一个小姐又重新变的和乐融融。 绿儿算是看明白了,小姐对顾二还真是另眼相待,她也算看清楚顾二的本质了,这家伙貌似忠良实则阴险狡诈卑鄙无耻,老实本分的皮囊下面是只长了一身刺儿的刺猬。 PS:艾,怎么写都是顾二顺手,顾盼就留着涟姐唤她时候用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小丫鬟间的勾心斗角 绿儿寻思着,萍儿回去就要配了小厮,是个不长久的,顾二既然得了小姐的青眼,怕就是下个大丫鬟,抱住了顾二的大粗腿,也就等于抱住了小姐的大粗腿。 既然如此,那可要好生和顾二打好关系了。 绿儿心里存了这份心思,对着顾二未免带了几分讨好,主动的端了碗筷去洗刷,又赶在头里把顾二的一床被子铺好,将将的往自己这边又挪了半尺。 青儿在一旁微有些不屑,讨好主子才是正经,讨好一个没等级的小丫鬟有什么用。 等绿儿颠颠的去打了洗脚水来的时候,青儿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拉住绿儿,恼道:“你做什么,不要跌了自己的身份。” 绿儿闻言一顿,偏过头,缓缓的放下挽起的袖子,圆圆脸上的笑敛了起来,反问道:“身份?咱们有什么身份,不过是低三下四的小丫鬟罢了。” 青儿被她堵住了嘴巴,气的一跺脚,骂道:“你要跟她好,自去好便是了,只是以后休要我再搭理你!” 绿儿默然,把盆里倒了洗脚水,放在顾二面前,顾二惊诧地看了她一眼,两只脚向着炕里缩了缩,转了半个身子,继续纳她的鞋底。 青儿冷眼旁观,嗤笑一声,轻声骂道:“热脸非要去贴冷屁股!” 绿儿咬紧下唇,把脚盆端到了自己面前,解了踝上的带子,把裹脚布一层层的卸了下来,两只脚往盆里一摔,眼泪哧溜哧溜的落到了水盆里,激起一串水花。 顾二瞥见了,闷闷的绣了一会儿鞋底,仿着今日里见的涟姐儿的绣法,一针下去,另外一针从这缝好的线下面穿过来,交叉成一个小小的叉,中间一个结点,绣的立体感就出来了。 绣了会儿,瞄了一眼绿儿,见她还在哭,顾二不声不响的把绣了个叶子尖的鞋底放在枕头边,拖拉着破鞋寻了水壶来。 绿儿伤心自己赔了面子又没讨到好,最后还被青儿嗤笑,委屈的要死,想起了没有被卖到李府之前,总是拼命的干活讨好父母,却比不上小弟的一个撒娇。 绿儿越想越是伤心,泪水怎么也止不住,脚下却渐渐的温暖起来,她抬头一看,泪眼朦胧中,顾二一直手提着热水壶往脚盆里兑水,另外一只手就伸到了脚盆里调试着温度。 绿儿抽噎了两下,用手背抹了把脸,破涕为笑道:“顾盼,你真好。” 本来被她哭的心烦意乱已经坐了起来的青儿冷哼一声,翻了个身又躺倒床上,把被子往脑袋上一蒙,再也不想看到这两个家伙。 顾二闷头给她调好了温度,绿儿快手快脚的把脚洗干净了,她擦脚的功夫,顾二换了盆水,自己洗干净了。 见绿儿已经睡了,直接吹了灯上床,绿儿在黑夜里静等了片刻,右边响起了轻微的鼾声,她一点一点的向左边挪去,掀开被子,嗖的钻进了青儿的被子里。 青儿一惊,就要喊叫,绿儿压低了声音柔柔的道:“是我呢。” 青儿不忿,却还是放低了嗓音,反问道:“你不是和她要好么?钻我的被子做什么?” 绿儿拉了拉青儿的发梢,嗔道:“哪个要和她要好,又闷又不通人情的憨货。”话罢,绿儿扑哧一笑,伸出手臂扳过青儿的身子,赔笑道:“我就知道你气性大,肯定睡不着,这不是来给你赔罪了吗?” 青儿哼了一声,气消了些,绿儿贴近了她,轻声道:“萍儿姐年纪不小了,听她说主母已经指了人家了,回去就要配人了。等她配了人,咱们不就出头了?” 青儿恼道:“那你还讨好她做什么?平白无故的低了一头。” 绿儿嗔怪的伸出手指顶了一下青儿的脑门,仔细地给她分析:“咱们主子今天发作了一场,看样子是个好面子的,咱们要是在她面前做出和和气气的样子,定能讨得她欢心。” 青儿默默不语,绿儿以为她睡过去的时候,青儿突地闷声道:“你要做甚么表面功夫只管做去,我不搭理她就是了。” 绿儿被她一句话堵死,憋了半天,亦是闷闷地道:“总归我和她是假要好,和你才是真要好。” 说完这句,绿儿缩回了自己的被子,慢慢地睡了。 顾二一双小眼睛睁得大大的,只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闻得身边的人传来了均匀的呼声,她止住了嘴里轻微的鼾声,轻叹一声,贺大娘说的对,人若是假装睡着了,确实可以听到许多本不应知道的事情。 第二天晌午下学的时候,涟姐儿和蔁姐儿两个人手挽手亲亲密密的一起回来了。两个人一着桃花粉的罗裙,一穿着烟波绿的夹袄,看着倒像是红花绿叶。 涟姐儿进了屋子就吩咐道:“把表妹的饭取来,今天我和表妹一起吃。” 顾二应了,绿儿圆圆的脸上一团和气,笑眯眯的插话道:“她一个人搬不动,奴婢去帮一把手。” 涟姐儿歪着头看了绿儿一眼,笑呵呵的应了,另外一边,韩满娘赶紧道:“奴婢也去帮忙。” 蔁姐儿自然大是满意,三个小丫鬟一起去了。 三个丫鬟一人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走了没几步,韩满娘和绿儿两个眉来眼去的就搭上话了,两个人说了没几句,就开始互相恭维上了,韩满娘果然是个会说话的,一张嘴就正中旁人的痒处:”听说姐姐以前是在老太太房里当差的,我们私下都说老太太心疼外孙女,就把最能干的给了表小姐。” 绿儿一张嘴巴咧到了耳根,配上她那张圆脸,像是熟透的西瓜裂了一条缝,一边笑着说哪里哪里,一边捧起了韩满娘:“妹妹才是厉害,在四小姐跟前当大丫鬟使了。” 韩满娘毕竟还是年纪小,听她一说,就有些得意了,扬着头笑道:“四小姐说了,过几日就报请大太太给我提成二等丫鬟呢。” 绿儿脚步一顿,随后紧走两步,赶上前面的顾二,抱怨道:“你走这么快做什么。”话罢,一手拽着顾二,脚下又快了两分,闷头赶路。 韩满娘微一愣神,见绿儿拉着顾二,两只脚倒换着已经窜出去三五丈,心里来气,啐了一口,暗骂道,见不得人好的东西,心眼小的跟针尖似的,早晚憋死你! 眼见着那两只根本没有等她的意思,距离越来越远,韩满娘只得提起裙摆使劲往前赶,只是绿儿痴长几岁,腿要长些,顾二从小干活,生了一双快脚,竟是追之不上。 韩满娘气喘吁吁的到了灶上,顾二和绿儿已经打好了饭食准备往回赶了,绿儿提着食盒,笑嘻嘻地道:“她提的是我们主子的饭食,我提的是四小姐的,就麻烦妹妹把咱们的那份给提回去罢。” 话罢,也不待韩满娘应声,拉着顾二就往回赶,韩满娘气的直跺脚,这两个只会在主子面前讨好卖乖的东西,主子的饭食向来精致,样数虽多分量却少,她们拣了便宜提了轻省的,拨拉手指数数,这上上下下的可是有七个下人的饭食要她提回去。 绿儿拉着顾二行到了半路,顾二突地开口道:“四小姐平日里也是大丫鬟伺候饭的么?” 绿儿一愣,偏头看向顾二,顾二目光和她一接触就像是受了惊吓的小兔,慌乱的低头看着脚下,应该只是好奇吧? 这个家伙油盐不进,完全是靠着本能行事的,怎么会有那么多心思,绿儿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意识到,四小姐平日里只怕是韩满娘伺候饭的,必须让韩满娘和她们一起回到怜江阁。 只是她方才那副做派,现下一想到还要回去接韩满娘就觉得尴尬难堪,半步也迈不动。 绿儿犹豫不决时,顾二在一旁自言自语道:“韩满娘看样子是个没力气的,也不知道她提不提的动那么多人的饭。” 力气?对啊,顾二生的一把子的力气,叫她回去帮忙正好,绿儿拍了拍顾二的肩膀,笑嘻嘻地凑了过去,却见顾二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绿儿嘴角抽搐一下,打了个哈哈,笑道:“妹子,不如你回去帮韩满娘一把?” 顾二也不客气,把手里的食盒往绿儿手里一塞,撒腿就往回跑,绿儿提着两份食盒,欲哭无泪。 绿儿一想,反正三个人也要一起回去,干脆站在这里等她们俩个好了。她没有等多久,却见远远飞奔来一个人影,顾二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绿儿一惊,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韩满娘呢?‘ 顾二接过绿儿手里的食盒,回头望了一眼来路,答非所问地道:“韩满娘认识的人还真多。” 随着顾二的话音,远处出现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韩满娘的声音远远传来:“这次多麻烦妈妈了,我一定会跟四小姐说的,妈妈是个仔细人,三太太回来身边正缺着人手,妈妈这样的正合适。” 和韩满娘走在一起的妇人嘎嘎地笑了起来,像是一群乌鸦飞过。 绿儿和顾二对望一眼,慢吞吞地向着怜江阁行去,左右叫韩满娘不要落后太多就好。 PS:兄弟们,再来五票粉红就加更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每一个小姐背后都有一个忠心的丫鬟 丫鬟们提着食盒回来的时候,涟姐儿和蔁姐儿两个正闲话着,两个人脱了大裙子上了炕,一人腿上盖了张鸭蛋青绣着黄色迎春花的被子,中间的炕桌上沏了一壶热茶,又摆了一碟子的瓜子。 蔁姐儿先见涟姐儿用瓜子待客,心里隐隐的就有些瞧不起涟姐儿,还是盛京出来的,盛京就用瓜子儿招待客人?! 蔁姐儿冷着脸抓了一把瓜子慢慢嗑着,就想奚落奚落这个表姐,嗑了几颗,觉出味来了,这瓜子咸淡可口带着一股清香,却是和平日里吃的大不一样。 蔁姐儿立刻换了笑脸,“表姐从京城里来的就是不一样,这瓜子都比别处的吃着好。” 涟姐儿笑眯眯的看着她吃,指着瓜子笑道:“这个是用沏茶剩下的茶叶渣滓又加了八角桂皮煮出来的,表姐尝尝鲜。” 转头又对许嬷嬷吩咐道:“等会儿装上一袋子给四表妹带回去吃。” 蔁姐儿嘴巴蹦豆一样往外吐着瓜子皮,推辞道:“在表姐这里吃了这么多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哪里还有连吃带拿的道理。” 涟姐儿体贴地给蔁姐儿倒了盅茶水,笑呵呵地道:“这是给五妹妹带的。” 蔁姐儿手里一顿,却是把手里的瓜子又倒回了碟子,讪讪地道:“难为表姐还惦记我们姐妹了。” 涟姐心道,不惦记行么?差点被惦记到了大太太那里,这绊子使的。 蔁姐儿端起青瓷茶盅,细细的品了一口,刚要说话,涟姐儿就道:“妹妹觉得这茶味道可好?是我家祖母最爱喝的,这次来的匆忙,只给外祖母带了些,我这里只剩一点了,等下表妹带回去,给太太也尝尝。” 蔁姐儿的脸上就笑开了一朵花,鹅蛋脸上带了几分明艳,“我替母亲谢谢表姐了。” 话罢,蔁姐儿把身子向着涟姐儿身边挪了挪,两个靠在了一起,蔁姐儿拉着涟姐儿的手,满是期待地看着涟姐儿,问道:“表姐可去看过大嫂子那里的屏风了?觉得如何?” 涟姐儿惊诧的看了一眼蔁姐儿,这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吗?让她又吃又拿的,还惦记这件事儿。 涟姐儿不动声色的抽出手,拿起帕子遮了嘴上的一点轻蔑,这个表妹生的一副好皮囊,却让人喜欢不起来。 涟姐儿端起茶盅,低头吃茶,慢吞吞地道:“看过了,果然绣的不错。” 蔁姐儿似乎没有听出涟姐儿话中的敷衍之意,又把手缠上了涟姐儿的胳膊,撒娇卖憨道:“那姐姐去求求大嫂子,叫她教教咱们怎么绣的,可好?” 涟姐儿瞬间僵硬,这个表妹真当旁人都是傻子不成,想起母亲离开前的嘱咐,叫她好生与兄弟姐妹相处,涟姐儿决定还是给这个表妹一次机会。 涟姐儿反把手覆住了蔁姐儿的手,一双眼睛直视着她,情真意切地说道:“我刚来不久,不及你和大嫂子亲厚,不如你我姐妹一起去吧。” 蔁姐儿笑容一僵,咬了下嘴唇,叹了口气道:”我母亲和大婶婶一向不和,表姐只怕也知道,咱们做人子女的也不好多说长辈的不是,只是大婶婶确实不大待见我们三房的。” 涟姐儿心已经凉透了,暗骂,就你这样的招谁待见。 蔁姐儿嘴皮一开一合,犹自说道:“还请表姐出头,等开始绣上了,我也好和大嫂子多亲近亲近。” 话罢,一脸期盼的看着涟姐儿,若不是知道那屏风的典故,涟姐儿只怕真要以为这个表妹心思纯良,一切都是为了睦邻友好。 涟姐儿淡眉一卷,不知如何回答了,遇到这么个没脸没皮死活要坑你的主儿能有什么招? 恰好这时顾二和绿儿提了饭进来,涟姐儿话题一转,叫她们把炕桌收拾一下,直接摆炕上。 韩满娘辞了帮她送饭的婆子,净了手到了蔁姐儿跟前伺候,打了一碗白饭放到蔁姐儿面前时,蔁姐儿伸出两个指头,狠狠地掐了一把韩满娘。 韩满娘强忍着痛,笑道:“奴婢打饭的时候,听灶上的婆子们说,二小姐这几日里一直学着做饭,怕是好事近了。” 涟姐儿心里不快,还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土鳖咬人死不松口了。 蔁姐儿端起饭碗笑道:“那咱们可得抓紧了,万一赶不及送嫁就不好了。” 涟姐儿无意识地夹了一口菜,咬在嘴巴里味同嚼蜡,她琢磨着,这个表妹是铁了心要坑自己一回了,看来不做的绝一点她还要纠缠下去。 涟姐儿把嘴巴里的菜咽下去,放下筷子,半低头,为难地道:“不瞒表妹,实在是表姐不擅女红,做出来的东西见不得人,若是要绣什么东西,还是得表妹自己动手了。” 这回换蔁姐儿味同嚼蜡了,她脸上耷拉着,讪讪地道:“这样啊~” 涟姐儿拾起筷子,夹了一筷头清炒竹笋,哎呦呦,今天的笋子炒的又嫩又脆,清甜清甜,好吃,好吃。 韩满娘在一旁侍立着,一双眼睛乱转,猛地瞧见炕里的绣筐里露出了一角锦布,她上前一步,抓起那锦布,连声夸赞:“表姑娘绣的这竹子跟真的似的,这叫什么来着,对对,活灵活现,真是活灵活现啊,奴婢眼前就像是真有这么一丛竹子似的。” 涟姐儿猛地抬头,恨不能上去扇韩满娘两个大耳刮子,蔁姐儿笑的甜蜜蜜,韩满娘真是个好丫鬟,懂得为主子分忧啊。 蔁姐儿接过韩满娘手里的布,看了两眼,语带埋怨地道:“表姐这一手绣工都已经出神入化了,方才是谦虚吧?” 涟姐儿手里的一双筷子几乎要掰断,她咬着牙齿想着怎么圆糊过去,站在一旁,提着食盒毫无存在感的顾二突然道:“那是奴婢绣的。” 一语既出,满室皆惊。 涟姐儿张大嘴巴,愕然地看着顾二,这家伙忠心护主是好事,也不能信口开河啊,一下就能露馅了。 蔁姐儿看看顾二,顾二半低着头,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又看看涟姐儿,似乎也是被吓到了,心中狐疑,放下了手里的绣帕道:“没想到表姐房里还真是卧虎藏龙呢。” 涟姐儿打了个哈哈道:“赶紧吃饭吧,一会儿都凉了。” 蔁姐儿打蛇随棍上,笑道:“就是,咱们赶紧吃,吃完了我倒是要请教请教,这竹子是怎么绣的这么鲜活的。” 蔁姐儿有心,涟姐儿无意,一顿饭拖拖拉拉吃了半晌,最后在蔁姐儿的连声催促下,涟姐儿不情不愿地放下筷子,又慢悠悠的漱了口,净了手,瞄到蔁姐儿已经迫不及待的拉过顾二,让她演示针法,心中一叹,说不得自己只好说实话了,拼着叫这个表妹笑话也不能让蔁姐儿发作到顾二身上。 涟姐儿正要开口,却见顾二从绣花绷子上取下绣针,又抽了一根绣线,熟练的穿针引线,拿起锦布,针起针落,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浑然天成,蔁姐儿主仆二人已然看得傻眼。 顾二绣了会儿,把锦布放到了蔁姐手上,蔁姐儿细细看去,见针脚细密,连绵不绝,和先前绣的并无二样,言不由衷地道:“表姐房里的一个下人也这么出色,本还觉得身边的这几个婢子还算伶俐,一比之下,都成了平庸之辈了。“ 韩满娘对于蔁姐儿的贬低没有显出丝毫不快,端着笑脸搭话:“这个妹妹我是不知道,她有个嫡亲的姐姐却是个手艺好的。” 蔁姐儿漫不经心地道:“那得空倒是要看看了,没想到府里还这么多能人。” 她一番打算落空,自然是不想再呆下去了,勉强和涟姐儿寒暄几句,就告辞离去,离开前,特意指着顾二问道:“这个丫鬟叫什么?” 涟姐儿还没张口,韩满娘抢先道:“奴婢晓得,叫顾二,她姐姐顾怜花亲口说的。” 涟姐儿心中不悦,这个韩满娘真是个没规矩的,总是插话,也不晓得三太太那么厉害的人物怎么允许自己女儿身前有这么个没规矩的东西。 涟姐儿拉过顾二,甜甜一笑道:“我已经给她取了名字了,叫顾盼。” 顾盼?顾盼生姿?蔁姐儿转头看了一眼其貌不扬的顾二,不禁扑哧一笑,随即想起这丫鬟一手的好绣活,点了点头应道:“她倒也配的上这个名字。” 表小姐房里有个做的一手好绣活的丫鬟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又说这丫鬟唤作顾盼,取顾盼生姿的意思,下人们不懂顾盼生姿什么意思,就囫囵道怕是好看的跟仙女儿下凡一样。 涟姐儿这里很是热闹了一阵子,有来讨教绣活的,更多是来看下凡的仙女生的什么模样。 连几个太太也亲自过来看了,打着对外甥女嘘寒问暖的名义,偏特意唤了顾二到身前看过,一个个捂住嘴巴走了,但凡有人说表小姐房里的仙女儿就跟着乐上一乐,也不辩解,于是谣言越传越玄乎,表小姐一屋子都成了仙女。(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风波骤起涟姐儿发威 仙女也要吃喝拉撒睡,也有点刮风下雨腰酸背疼的小毛病,近几日春雨绵绵,许嬷嬷的老寒腿又犯了,涟姐儿就叫她好好休息,借机把顾二提了上来,和萍儿轮流守夜。 许嬷嬷不放心,拉过顾二唠叨了一遍又一遍,“你晚上不要睡的太死,隔上一个时辰就起来看看。涟姐儿晚上好蹬被子,别叫姐儿着凉了。半夜的时候要起来给她喂一次水,不然第二天会上火……” 林林总总说了一堆,顾二仔细地听着,认真的记了下来,直到她倒背如流,许嬷嬷才算放过她。 就这样,许嬷嬷心里还是不放心,犹豫着问涟姐儿:“要不我和顾盼一起守夜,我先带她两天?” 涟姐儿挽住许嬷嬷的手臂,半是撒娇半是嗔怪地道:“嬷嬷还是回火炕上好好烙两天吧,要是被母亲知道了,该怪我不疼嬷嬷了。顾盼是个仔细的又老实的,定然不会出什么纰漏。” 许嬷嬷看看绿儿青儿,再看看顾二,不得不承认顾二的老实仔细,却也禁不住想要敲打敲打顾二:“若是被老婆子发现你半夜睡死了,可要仔细你的皮。” 顾二唯唯诺诺的应了,当天晚上,却是不敢睡觉,时时听着涟姐儿的动静,折腾了一晚上,又困又乏,早上连连打着呵欠。 涟姐儿竖起食指狠狠的点了下顾二的额头,又是心疼又是恼怒:“就这么点事儿把你折腾成这样,你还能干点啥?!” 顾二嘿嘿的憨笑两声,涟姐儿终究心疼她,就允了她白日里打个盹。 涟姐儿这么说了,顾二却不敢这么做,她被破格提拔成了贴身婢女已经惹得绿儿青儿眼红,若是再拿乔不干活,暗里的绊子不知道要接多少。 她勤勤恳恳地做完本职工作,洒扫清洁,又主动帮助同僚,替青儿烧了一锅水,帮绿儿洗了盆衣服。 掐指一算,长了身份没长薪水,干的活还比以前多了,顾二无比怀念以前小丫鬟的生活。 屋里窗明几净,院子里干净整齐,顾二伸了个懒腰,缩在茶水间的小杌子上,背靠着墙,打了个小盹。 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砰的一声门响惊的顾二一个激灵,从小杌子上蹦了起来。 涟姐儿一脸怒气冲冲,萍儿低着头跟在她后面。 绿儿赶紧去关了门,却见涟姐儿回手一个巴掌狠狠的甩在了萍儿脸上,她实在是气急,往日里对这几个丫鬟向来和颜悦色,别说动手,连个重字都不曾说过。 大滴大滴的泪从萍儿脸上滑落,顺着下巴滴到了地上,闻声从里屋出来的许嬷嬷赶紧上前,挽住涟姐儿的肩,却被涟姐儿一个拧身挣脱开了。 许嬷嬷一怔,看向萍儿,骂道:“你个不长眼的东西,做了什么把主子气成这样?!” 涟姐儿胸前一起一伏,骂道:“她做了什么?你问问她做了什么?她就是什么都没做才叫人生气!” 许嬷嬷一头雾水,什么都没做还把涟姐儿气成这样了,要是做了什么还不得背过气了。 许嬷嬷想着大概是涟姐儿小姐脾气发作了,这萍儿也是个无辜的,就使了个眼色跟萍儿,意思叫她赶紧下去,等涟姐儿气性过了再来,老老实实认个错,这事儿就揭过去了。 萍儿却一动不动,涟姐儿瞥到许嬷嬷的眼色,更加恼恨:“你使什么眼色,你们一个两个串通了来欺负我……” 说到这里,涟姐儿想到父母远离,奴大欺主,心中一阵难过,泪水簌簌的落了下来。 许嬷嬷能在二姑奶奶身边那么多年,当真是个修炼成精的老狐狸,一见情况不对啊,赶紧跪了下来,还不忘伸手拉了萍儿一把。 青儿绿儿连着顾二也赶紧跪下了,这许嬷嬷是顶头上司,萍儿是上司助理,再没眼力架,再不通人情世故,也不能在上司挨批的时候在一旁卖呆看热闹啊。 何况几个小丫鬟都鬼精鬼灵,惯于察言观色了的。 涟姐儿抹了一把眼泪,骨子里的骄傲抬起了头,她是白家的长女嫡孙,不能在下人面前泄了底气,她的目光落在了门框之上,仔细看去,却没有焦点,平静地道:“去寻个牙子来,把萍儿卖了吧。” 这话一出口,别说几个小丫鬟吓得不敢动弹,许嬷嬷亦是满脸震惊,萍儿跟在涟姐儿身边少说也有两三载了,若不是年纪大点,怕是会随着涟姐儿陪嫁过去的。 许嬷嬷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涟姐儿如此气恼。 那边萍儿哀泣一声,苦苦哀求起来:“奴婢错了,求小姐饶了奴婢这次吧,奴婢下次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许嬷嬷琢磨着,这可不能随便开口求情了,万一把这把老骨头也搭进去,那可赔大发了,只是这个事情怎么也得劝上一劝,别说旁的了,若是真叫涟姐儿把萍儿卖了,只怕二姑奶奶那里就要落下个不是来。 许嬷嬷思量再三,觉得还是打听下到底为什么事情发怒再对症下药的好。她想了想,涟姐儿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了,上了学堂回来就这样了,应是学堂里的事情。 想明白后,许嬷嬷悬着的心落了地,小心翼翼地看着涟姐儿的脸色,轻声问道:“姑娘今天在学堂里怎么了?” 不提学堂还好,一提学堂,想到今日里受到的委屈,涟姐儿的眼泪又落了下来,恨恨的踹了一脚萍儿,咬牙切齿地说:“你说,你说今天发生什么事情了?!” 萍儿头更低了,完全垂到了胸前,低声道:“今日里四小姐说小姐个子高,挡住了五小姐,叫小姐和五小姐换个位置,没等小姐说话,四小姐的丫鬟就动手搬了桌子,小姐没拦住,……” 许嬷嬷一听,急了,跪着上前就着萍儿的脑门狠狠扇了两巴掌:“你呢,你个死丫鬟干嘛去了?” 萍儿哭起来:“奴婢当时愣住了,不知道该干嘛,一屋子的都是小姐,奴婢还能动手不成?” 涟姐儿冷笑两声,阴沉地道:“她还没说完呢,叫她继续说。” 还有?许嬷嬷傻眼了,她瞪着萍儿,吼道:“还不快说!” 萍儿哭的一抽一抽,哽咽道:“小姐和四小姐的丫鬟推搡了两下,就是那个叫韩满娘的,这时候,二小姐突然说,一个千金小姐和下人一般见识成何体统,简直如同街头泼妇。” 涟姐儿回想那一刻,心上血淋淋的伤口又被挖开,她哭的伤心至极:“犹如街边泼妇,这是什么话啊,我一个闺阁里的姑娘被人说成这样,母亲知道了还不定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何况这还是二姐姐说的,母亲一向对二姐姐赞誉有加,说她温婉知礼,叫我多多学习,如今却被说成是泼妇!” 涟姐儿咬重字音,又重复了两次:“泼,妇!泼妇!” 她狠狠地瞪向萍儿,恨不能生啖其肉,涟姐儿抚住胸口,指着萍儿骂道:“若是这个东西当时但凡有半分护主的心,替我拦上一拦,我至于会被迫换了座位,会和个丫鬟推搡吗?” 涟姐儿斩钉截铁地下了最后通牒:“这种护不了主子的还留着她干嘛,赶紧卖了远远的,省的在我面前讨嫌!” 许嬷嬷眉毛一竖,如同护崽子的老母鸡,冲上去对着萍儿一阵拳打脚踢,萍儿也不敢还手,缩着脑袋,一径的哭喊:“奴婢错了,小姐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三个小丫鬟贴墙跪了一排,绿儿胆大心细,暗自琢磨,这可是上位的好机会,萍儿左右也下台了,不如卖她个好,又可以向主子表现下团结友爱。 绿儿双手撑地,一边磕头一边道:“请小姐饶了萍儿姐姐这一回吧。” 青儿向来是跟着绿儿走的,听她这么一说,也跟着磕头求道:“请小姐饶了萍儿姐吧。” 涟姐儿气得浑身发抖,她指着青儿绿儿颤抖着声音道:“反了,反了你们了,快去寻牙子来,把她们一起卖了。” 青儿和绿儿唬的脸都白了,只一径求饶,再也不敢开口给萍儿求情。 一片兵荒马乱之中,涟姐儿一眼瞥到独自跪在墙边,上身挺直不动,如同木雕的顾二。 涟姐儿嗤笑,心道,平日里看着倒是忠厚老实,和萍儿往日里总也有几分情分。眼见萍儿落难,却连求情都不肯,想是个心性凉薄的。 她却不想,青儿绿儿求情被她一口驳回,顾二若有点脑子又怎会往枪口上撞,只是涟姐儿现下气急攻心,只觉得人人都是坏的,看人之前已经戴上了一副有色眼镜。 涟姐儿看向顾二,冷冷地问道:“顾盼,你说如何?要不要饶了萍儿?”却是打定主意,无论顾二说饶还是不饶,都把她一起卖了。 屋子里登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顾二身上,尤其是萍儿,头发还被许嬷嬷抓在手里,却满怀希望又满是哀求的紧紧盯着顾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顾二成了贴身小丫鬟啦 顾二抬起头,坦然地与涟姐儿对视,平平淡淡地说:“主子想怎么做,就怎么做。”顾二嘴上这么说,心里着实没底,只是她牢牢记得贺大娘对她的再三叮嘱,做下人的,可以愚笨,可以奸猾,顶顶要紧的是忠心。 涟姐一愣,紧着的心蓦地松了下来,这屋子里总算还有个向着自己的。 一直堵在胸口的怨气也消散了不少,再看萍儿,却仍是厌烦,吩咐道:“以后萍儿的事情叫顾盼做。” 话罢,涟姐儿拧身进了里屋,许嬷嬷赶紧跟上,这算是饶了几个丫鬟吧?萍儿一时间又是欢喜又是难过,欢喜逃过一劫,难过被从亲信的位置上刷了下来。 萍儿叹了口气,环视一圈,暗暗庆幸幸好顶上去的是顾二,顾二向来老实,不是个会逢高踩低的主儿。 萍儿抹了一把泪挣扎着站了起来,青儿绿儿方才祸从口出,两个人躲的远远的,倒是顾二上前一两步,扶了她一把。 萍儿也不去看青儿绿儿,抓住顾二的手,两个人一起坐到了小杌子上,萍儿方才哭的厉害,声音还有些沙哑:“好妹妹,以后姑娘就要你照看着了。” 顾二老实的点了点头道:“我仔细的,会好好伺候姑娘的。” 萍儿瞥了一旁的绿儿青儿,呵斥道:“你们俩个还不去取饭,饿着主子怎么办?” 她虽然失势,余威仍在,青儿和绿儿不敢不从,虽然这原本是顾二的活计,人家现在正经提了老板助理一职,看来看去,也确实只有她们两个去了。两个人嘟着嘴巴,拿着食盒去了。 萍儿拉着顾二的双手,手下一片粗糙,萍儿翻起顾二的手细看,坑坑洼洼生了一层老茧,不禁暗叹,轻声道:“妹妹既然曾经吃过苦的,伺候小姐自然是没什么难处,只是我伺候小姐多年,有些经验却不得不提点妹妹一下了。” 这是卸任后对下一任交接工作了,顾二赶紧正襟危坐,两只小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萍儿,又倒了杯茶水放到萍儿手里。 萍儿见顾二这么在意,心里舒坦了些,喝了一大口茶水后,细声道:“涟姐儿早起时有些晨气,你莫要强唤她起床,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提前一柱香唤她,给她些赖床时间,等时间到了再唤,就容易起了。” 顾二的小眼睛又睁圆了些,萍儿絮絮叨叨地又道:“姐儿喜欢清淡口味的菜,若是去赴宴,要提前和布菜的丫鬟打好招呼,或是私下备点吃的,莫要饿着姐儿。” 林林总总一大堆,一直说到绿儿青儿打饭回来,萍儿省过神来,想着这几年却是一直在伺候涟姐儿,看着涟姐儿从唇红齿白的娃娃长成了清秀小佳人,心中酸楚,却从绿儿手里接过食盒塞到顾二怀中,强颜欢笑道:“赶紧去吧,莫让姐儿等急了。” 顾二受了萍儿影响,心里也不好受起来,却是感激她教了许多涟姐儿的避讳,默默的行了个礼,方提着食盒进里屋伺候涟姐儿吃饭去了。 按照萍儿事先嘱咐的,在嘴巴里含了个极小的梅子,压在舌根下,这样既不影响回话,也不至于看到主子吃饭流了口涎。 涟姐儿实在没有胃口,动了几筷子把碗一放,闷闷地道:“你拿去吃了吧,我吃不下了。” 顾二默默地端起涟姐儿用过的碗筷,就着几乎没用动过的几样小菜快速的吃了起来。她很小心地闭上嘴吧嚼着饭菜,又仔细着不发出任何声音,也不敢多嚼,咬碎了直接下肚,片刻功夫就打扫完了战场,喉咙和胃俱都觉得堵得慌。 幸好涟姐儿的饭菜里有一碗汤,不然吃了饭口渴,顾二也只能忍着,主子房里的茶盅她是不能用的,需得等涟姐儿午间睡熟了才能去茶水间喝上一口水。 顾二三口两口吃完,赶紧收拾了撤了碗碟下去,许嬷嬷掀了帘子回来了,跟涟姐儿咬了咬耳朵,涟姐儿睁大眼睛看向许嬷嬷,恼怒道:“果真如此?” 许嬷嬷压低了声音道:“老奴给了四小姐的乳嬷嬷塞了二两银子,的确就是四小姐跟二小姐说的,说姑娘不肯给二小姐添妆,绣屏风。” 涟姐儿嗤笑一声,二表姐还真是个耳根子软的,真不知道是四表妹伪装太好,还是她奸猾的一直没在二表姐身上下过绊子,二表姐竟然仅凭一面之词就来给自己难堪。 涟姐儿缓缓呼出一口长气,忽的想到,女儿出嫁后连娘家都难得回,她和几个表姐妹怕是以后再难见上一面,如此一想,便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了。 心事放松下来,人就乏了,眼皮耷拉着就要合上,却觉得有一双细小的手臂撑住了自己的身子,温柔的脱了大衣服,又给她扶到了软软的褥子上,整理好枕头,盖好了被子,被角被实实在在的掖到了脖根。 涟姐儿迷迷糊糊地道:“萍儿,你也下去休息吧。” 那人含糊的应了声,涟姐儿放心了,自去会了周公。顾二小心翼翼地给她放下床幔,又蹑手蹑脚的退出了卧房,到了外面,萍儿一脸紧张地守在门口。 顾二腼腆的一笑,轻声道:“小姐睡了,睡前还唤了姐姐的名字呢。” 萍儿又是心酸又是感慨,却说不出话来,拉着顾二到了小桌子前,殷殷道:“给你留了饭了,还温着的,赶紧吃了吧。” 顾二连连摆手道:“小姐没有胃口,把剩饭赏了我,已经吃饱了。” 萍儿眉头一紧,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嘱咐道:“那等会小姐起来只怕会饿,我去烧点水,等小姐醒了给她下个面吃。” 话罢,萍儿拉着顾二一起,到了旁边的小灶上,舀了半瓢面倒在了面板上,加了点水又打了一个鸡蛋进去,一边揉面一边跟顾二解释道:“这个还是奶奶教会我的,小姐小时候一哭闹,奶奶就下厨做这个荷包蛋葱花面给她吃。” 顾二蹲在一旁给萍儿烧火,听她一步步地讲解,面里要加了鸡蛋,做出来的面条才劲道有嚼头。 这面足足揉了半个时辰,萍儿累的满头大汗,再看那面团,外表光亮如镜,上面一点面粉都不沾,随意掐起一点又迅速弹了回去。 估摸着涟姐儿差不多要起了,萍儿把面擀成薄薄一摊,又折成了波浪状,中间洒以细面,省的粘连。切成拇指粗细的面条以后,萍儿从怀里摸出了个干净箅子,又在滚水里烫过一朝,在面条上按出各色花样,有小兔子,小萝卜,还有圆头白菜,各式各样的图案,虽然简单却能看出形状。 回头把热水都舀了出来,锅里放了点油,随手切了葱花末丢了进去,爆出香气后把浇了一瓢水。 水滚了三滚开始下面,又窝了个荷包蛋进去。 盛出来以后,又调了点老醋浇上,萍儿寻了个托盘,放上面,亲自端到了内间门口,才不放心的把托盘交给顾二,叮咛道:“小心点别扣了。” 顾二一步一挪,小心地端了进去,放在了桌子上,见涟姐儿已经传出了动静,赶紧上前打开床幔,扶着涟姐儿起来。 涟姐儿眼睛半眯着,鼻子抽动两下,奇道:“好香,似乎是葱花面的味道。” 顾二赶紧去把面端了上来,放在了炕桌上,涟姐儿探头一看,笑道:“从哪里变出这么一碗面。” 顾二很是实在地回道:“萍儿姐说小姐醒了一定会饿,费了半个时辰煮了碗面。” 涟姐儿脸上的笑渐渐收了,接过顾二递过来的筷子,搅了两下,挑起一筷头面,正要往嘴里送,突然看见面条上的萝卜白菜,手微微一顿,随后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不期然的想起了幼时往事,那时候自己年纪小,耐不得饿,又不懂事,总是哭闹着缠着母亲,母亲新嫁不久,正是立规矩的时候,也不敢去大灶上要饭。只得偷着弄了个小灶,只敢弄些米面,简简单单的煮个葱花面,又怕自己不吃,就别出心裁的在面上弄了些有趣的图案哄着自己吃。 想到母亲,涟姐儿的心就软了,萍儿也是母亲千挑万选的,这几年伺候的也周到,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过了,心里就有些后悔。 涟姐儿看了一眼顾二,只是这挑换丫鬟的事情却不能由着性子来,若是一天之内两次换了职司,只怕身边的丫鬟一点体面都不剩了,定然压制不住小丫鬟们,何况顾二也是母亲亲自挑选的,总有一天要代替萍儿的。 涟姐儿吃着吃着慢了下来,最后干脆放了筷子,唤过顾二,指着剩下的半碗面道:“把这面给你萍儿姐送去吧。” 顾二老老实实的应了,却又倒了盏茶来放在涟姐儿手边,才端着面出去了。 萍儿一直守在门口,见顾二端了半碗面出来,眼神一黯,顾二轻声道:“小姐说给姐姐吃呢。” 萍儿的脸上瞬间神采飞扬起来,接过面碗,顾不得再寻桌椅,站着就吃了起来,吃着吃着,大滴大滴的泪花落在了碗里,小姐,原谅自己了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机关算尽太聪明 萍儿要和顾二换个屋子睡,顾二死活不肯,又央着萍儿和自己轮换着守夜,涟姐儿没说什么,萍儿半推半就的也应了下来。 第二天早晨,按着萍儿吩咐的,顾二提前一炷香的时间轻声唤了涟姐儿,涟姐儿果然哼唧两声翻个身又睡过去了。 顾二也不去管她,盖好被子后就去烧了锅水,等她提着热水进来,涟姐儿已经坐起在床上,半拥着被子等着顾二伺候了。 顾二把水倒在了铜盆里,拿起搭在屏风上的衣服,从小衫开始,衬裙,夹袄,一件件的给涟姐儿穿上了。 用梳子把涟姐儿的长发理顺,松松的挽了起来,用个簪子固定了,涟姐儿一双小脚往床下一丢,顾二赶紧蹲下去给她穿好绣鞋。 扶着涟姐儿到了脸盆前,给她把袖子挽了起来,涟姐儿洗了脸,从顾二手里接过干净的面巾,擦干手脸。 绿儿提着食盒进来了,摆了清粥小菜,顾二盛了饭给涟姐儿,涟姐儿吃罢,许妈妈也起了,进来给涟姐儿梳头,顾二趁机把碗碟收拾了下去,自己又胡乱吃了两口。 涟姐儿今天穿了一身藕荷色百褶裙,配上同色夹袄,挽了两个娃娃髻,发髻用紫色绢花固定了,看着却像是大姑娘了。 顾二跟在涟姐儿身后,穿了几个院子,到了一个小院子里,这小院子却是并排两个,以书斋外墙中间为界。看上去,倒像是一条裤子。 书斋就是一个大堂屋,开了两道门,各自通向一个小院子,方便小姐和少爷们进出。 进了书斋,顾二扫了一眼,发现书斋很空旷,中间有一道珠帘,以珠帘为界,前面是少爷们的座位,后面是小姐们的座位。 涟姐儿来的晚些了,几个表姐妹都到了,涟姐儿昨日里吃了个大亏,今天却还得捧着笑脸逐一打着招呼。 顾二今天第一次见到二姑娘,见她眉目秀丽,只嘴角有些下挑,略显刻薄,穿了身清淡的绿袄,年纪比几个妹妹大上许多,头发也不是双髻,挽了个望仙髻,看着很是清贵。 二姑娘对涟姐儿的问安有些爱答不理,只微微点了下头,四小姐倒是热情的很,拉着涟姐儿嘘寒问暖,末了却说:“夫子快来了,妹妹先坐好吧。” 涟姐儿看了下被搬到角落里的课桌,委委屈屈地过去了,顾二自是跟在了她身边。 夫子讲课,上午讲史,下午是策论,主要的学生还是这府里的少爷们,小姐们其实是附赠品,不过是耍着玩的,富贵人家求个清贵罢了。 二小姐就要出嫁,心思完全不在这个上面,书桌上明晃晃的摆了绣活,红灿灿的绣布,一看就是给自己绣着嫁妆。 四小姐倒是端庄,坐在那里一丝不苟的神游太虚,眼睛半闭,也不知道是睡是醒。 五小姐年纪尚幼,根本还坐不住板凳,隔上一会儿就回过头来对涟姐儿做个鬼脸。 顾二冷眼旁观,也不禁为涟姐儿抱屈,就她一个专心听讲认真记着笔记的好学生被调到了犄角旮旯里,也难怪她昨日气急攻心。 小姐们各自有自己的书桌,丫鬟们就只能在墙边站成一排,其他人百无聊赖或是盯着鞋尖或是玩着手指,顾二眼睛盯着地上,耳朵却听着夫子讲课。 李府请来的夫子虽然不是什么鸿儒墨甲,也是这城中首屈一指的先生了。 看的出,这先生还是有几分墨水的,讲课有些中规中矩,先是诵读一遍章节,然后逐句讲解,接着来个高度概括总结下中心思想,最后再旁征博引一下,说明XX和XXX是神马关系,有没有奸情之类。 他这种讲课方式很适合顾二这种新手,由浅入深,逐渐加大难度,顾二听得专心致志,小休时甚至忘了去给涟姐儿添茶。 还是韩满娘扯了她一把,顾二才回过神来,赶紧过去了,给涟姐儿倒了茶,见涟姐儿铺开一张白纸,自发自觉地拿起砚来磨墨,涟姐儿刚要出声阻止,见顾二的姿势似模似样,也就不去管她。 蔁姐儿吃了口茶,回过头来瞧见涟姐儿主仆二人,捂住嘴巴呵呵直乐,笑道:“表姐还玩起红袖添香的把戏了。” 听到她说话,二姑娘萱姐儿看了一眼顾二,反过来教训蔁姐儿道:“那小丫鬟身正手准,研墨的姿势很是正统,休要拿人的容貌打趣。” 蔁姐儿讪讪的笑了下,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看着顾二主仆越发刺眼,回头给韩满娘使了个眼色。 韩满娘从随身带的食盒里,翻出一碟糕点,仔细的捧着了,两眼盯着糕点,却在行过顾二身边的时候身子一歪,正正的撞在了顾二后腰。 顾二向前一扑,手里的墨汁四溢,溅了涟姐儿满身。 顾二还没来得及反应,韩满娘已经抽出帕子上前,给涟姐儿擦拭墨迹,嘴巴里还说:“顾盼你也太不仔细了,研个墨还能弄了表小姐一身。” 顾二的手足无措越发显得蠢笨,旁人见了,对韩满娘的话也就深信不疑,就是涟姐儿也只生着闷气,狠狠白了顾二一眼,又使劲推开韩满娘的手,不客气的道:“你走开,不用你擦,顾二你过来。” 蔁姐儿一下站了起来,向着萱姐儿抱怨道:“二姐,你看看,表姐的下人做错了事情,我家满娘帮忙,她还嫌弃了。” 萱姐儿平静地道:“你的丫鬟表妹没有用过,不知道是否笨手笨脚也有情可原。” 韩满娘两眼含泪,叼着帕子一角,委委屈屈的站在一旁,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蔁姐儿忙好言劝慰她。 萱姐儿放下手里绣活,不耐烦地看了一眼韩满娘,不满地道:“你哭丧着脸给谁看呢?表妹嫌你笨手笨脚,你不会去端盆水伺候她清洗一下?!” 这个二姐,有时候真是木讷的讨厌,蔁姐儿气的咬牙切齿,还得笑着吩咐韩满娘去帮忙。韩满娘满脸的委屈登时收了回去,忙不迭的去打了盆水,乖巧的捧到了涟姐儿面前。 涟姐儿一肚子闷气,自然知道是韩满娘使坏,见她端了盆水,也不去看她,只叫顾二帮忙擦拭。 顾二见手里的帕子已经拭的脏了,毫无敌我意识地把帕子丢到了韩满娘手里的水盆中清洗,涟姐儿忍不住瞪着顾二,满脸不快。 顾二似乎没有察觉,仔细地在水里投着帕子,翻来覆去反反复复揉了又揉,韩满娘一双手端的酸掉,又不敢出声催促,只能咬牙硬挺着。 顾二见帕子洗的差不多了,却是摊平了帕子又过了最后一遍水,她双手压住帕子使力,韩满娘登时觉得手里水盆重若千斤,眼瞅着就要端不住了。 顾二把帕子拿起,见韩满娘满头大汗,好心好意的说:“我帮你端吧。” 伸手去接韩满娘的盆子,韩满娘不疑有他,见顾二的手搭上了盆边,双手一松,顾二左手一撑,整个盆子迅速歪倒,一盆水准确无误的浇了蔁姐儿满身。 顾二立刻惶恐的道:“你,你为什么松手啊,我还没有接过来。” 她生的老实巴交的样子,一说这话无人不信,就连蔁姐儿也信了三分,韩满娘也怀疑自己松手松的早了。 这时可顾不上别的,蔁姐儿的头发还在滴滴答答的向下滴水,这可比不上涟姐儿的一身墨迹,现在虽然是初春,被浇的这么透彻怕也要着凉。 韩满娘赶紧上前搀扶着蔁姐儿回去换衣服,却被蔁姐儿把她的手一把拍开,指桑骂槐地道:“没用的东西!” 萱姐儿皱着眉头道:“还骂丫鬟做什么,赶紧回去换衣服,仔细了别着凉了。” 蔁姐儿恨恨的拧了一把韩满娘的腰,悻悻地出去了。 蕙姐儿担心姐姐,也跟着一起去了,涟姐儿顶着一身墨迹,心里却舒爽无比,顾二,真是个福星啊。 顾二快手快脚,把书桌上一摊子乱七八糟收拾利索了,重新铺了纸,研了墨,立在一旁看涟姐儿写字,涟姐儿默写的却正是夫子刚刚教过的一段史书。 顾二眼睛眨也不敢眨一下,目不转睛的盯着涟姐儿写的字,心里默默的背诵着。 萱姐儿自己绣了会儿,觉得乏了,偏头看见涟姐儿主仆专心致志的样子,不禁暗暗点头,猛地省起这个丫头似乎就是府里传说已久的仙女。 旁的倒还罢了,据说一手绣工出神入化,惊天地泣鬼神。她回想了下,仙女儿的名字好像叫顾盼,顾盼生姿的意思,当时母亲跟她说了,还笑了好半天,萱姐儿轻声唤道:“顾盼,你过来下。” 顾二专心看着涟姐儿写字,却是没有听到,倒是涟姐儿手一顿,面色一正道:“顾盼,二姐姐在唤你。” 顾二这才如梦初醒,回头看见萱姐儿含笑望着她,登时有些受宠若惊,同手同脚的走了过去,看的萱姐儿心里暗乐,这家伙若是个仙女,只怕下凡的时候也是头先着了地。 待顾二到了面前,萱姐儿指着手里的绣活问道:“你看我绣的如何?” PS:小宇宙爆发,今天继续二更,月末了,兄弟们手里还有粉红票的砸一下吧。偶卑微的渺小的愿望是能在新书月票榜上吊个车尾,这书二十号上的架先天严重不足,现在有五票了,月票榜上最后一名是八票。 如果上了新书月票榜,这个月到月末,每天二更,我不轻易承诺,但是说了就会做到,你们懂得。 感谢每一个投了粉红票的亲。(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秀雅淡丽的二表姐(二更) 顾二缺乏实践经验,理论上却得了贺大娘的一心浇灌,背起各种绣工起源,手法技巧,头头是道。 只是理论和实践还是有些差距,看了一眼萱姐儿的绣工,顾二看着花团锦簇,实在看不出什么不是来,硬着头皮回想贺大娘给她讲解的要点,索性来个照本宣科:“绣工有五个要点,顺,齐,平,匀,洁,顺是指绣出来的线条要优美,像是投个石子进湖;齐要做到整齐划一,绣线不要有毛边,平是绣面平整,如同一面镜子;匀指的是针脚大小一致,有点像是地里插秧种苗;洁呢,就是干净,不能还没绣好就脏的不行了。” 萱姐儿眉头微皱道:“这些我都晓得,只是这里要绣个鸳鸯,怎么也过渡不好配色。” 顾二搜肠刮肚,又把贺大娘教她的关于配色的那部分背了一遍,萱姐儿自幼学习女红,基础扎实的很,只是李府在本地算是大户,在盛京却算不得什么,视野就有点狭隘,顾二从理论的高度稍微一点拨,萱姐儿马上就明白了,又问了顾二几个问题,顾二俱都按照贺大娘教导的逐一背诵。 萱姐儿一点即通,解决了好几个难题,眼见嫁衣完工在即,心里欢喜,不禁对着涟姐儿开口夸起顾二道:“表妹身边这个丫鬟可真是伶俐,我看家里请得绣娘也赶不上她。” 涟姐儿昨日里得了萱姐儿的呵斥,心里委屈,到底是个小孩子,这时候顾二被夸奖了,她也觉得面上有光,连忙谦虚道:“哪里哪里,她还差的远呢。” 萱姐儿还要说些什么,夫子宣布上课了,只得安静的绣她的嫁妆去了,顾二自然是老老实实的回到墙边罚站听课,她却觉得站在墙边比回答二小姐的问题容易多了。 下了课,萱姐儿热情地招呼着涟姐儿:“表妹不如去我那里一起吃饭吧,我还想借用下你这个丫鬟。” 涟姐儿自然是高高兴兴的应了,萱姐儿伸出右手来牵着涟姐儿,袖子微微上翻,露出一小截白皙的粉臂,映着碧绿的镯子,看的涟姐儿微微发怔,羡慕地道:“姐姐的手生的真好,我就没有姐姐这么白,娘说我生的惯会骗人的,脸白身子黑呢。” 萱姐儿抿嘴一笑,却是带了几分腼腆,“那里有你说的这么夸张,不过是拍了粉罢了,等会儿去了我那里,给你带上一盒回来。” 涟姐儿的两个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懊恼地道:“娘说我岁数还小,不叫我涂胭脂呢。” 萱姐儿忽忽一笑,悄声道:“反正姑妈又不在,你偷偷的擦些无妨的。” 涟姐儿眨巴眨巴眼睛,重重的点了两下头,萱姐儿又笑道:“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母亲也不叫我涂胭脂,我都是偷偷的在屋子里擦,等出了屋子又洗掉。” 涟姐儿自来到外祖家,见到这个二表姐一向是端庄有礼,这次听她说了儿时的顽皮事儿,觉得距离一下拉近了很多,不禁把牵着二表姐的手又紧了紧,仰着脸看着这个秀丽雅致的二表姐,一心想着将来长大若是有这个二表姐的一半就心满意足了。 二姑娘和大太太梅氏住在一个院子里,涟姐儿先去给舅妈请了安,又陪着坐了会儿,萱姐儿就带着涟姐儿回到自己屋子里了。 涟姐儿第一次到萱姐儿的屋子里来,本想着大太太掌着家,萱姐儿的饮食起居自然要比旁人高出一截,一看之下,却觉得这屋子里的摆设还不如自己的怜江阁。 萱姐儿似乎看出涟姐儿的疑问,接过丫鬟递过来的热面巾,一边擦着手,一边道:“姑姑没有出嫁前,是祖母的心尖尖,家里但凡值点钱的摆设物品都放到怜江阁去了。姑姑嫁了以后,祖母不提,母亲也不敢擅自做主,东西就一直还在怜江阁放着。” 涟姐儿颇有点不好意思,抿了下嘴唇道:“等我走了,就叫外祖母把东西给你们搬回来吧。” 萱姐儿一愣,随即笑的前仰后合,从丫鬟手里取过另外一条烫好的面巾,到了涟姐儿面前,亲自给她擦拭起手来。 给涟姐儿擦完手,萱姐儿方嗔怪的道:“傻妹妹,这院子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又还没分家,东西摆在哪里还不一样。” 涟姐儿羞愧的低下头,自己怎么犯了这种常识性错误,盛京家中不也如此么?母亲房中简朴至极,比不得叔叔婶婶屋子里的奢华,母亲暗暗告诉她,反正将来分家东西到底是谁的还难说,不如现在得个勤俭持家的美名儿。 萱姐儿给涟姐儿擦完手,也没见她发话,房里的大丫鬟就开始摆饭,涟姐儿这才注意到,萱姐儿房里的丫鬟们来往有序却并不发出半点声音,和自己屋子里迥然不同。 姐妹两个脱了外面的大衣服,一起上了烧的暖暖的炕,就在炕桌上吃了起来。 那给萱姐儿布饭的丫鬟端着笑脸,一双手干净圆润,指甲修的很是整齐,涟姐儿不禁多看了几眼,萱姐儿注意到了,轻笑道:“我吃饭带着点臭脾气,若是身前有人哭丧着脸,又或者指甲上涂了蔻丹,就觉得吃不下饭去。” 涟姐儿轻轻点头,连声应道:“是这么个理儿。” 一旁的顾二不禁低下头,把手向袖子里缩了缩,一时之间竟觉得这斗室过于狭窄,逼仄的人喘不上气来。 涟姐儿瞥到顾二的神色,察觉自己失言,随即补充道:“就怕有人生了一副好皮囊,内里却是坏的,对着这样的人才真真是食不下咽了。” 萱姐儿似乎想到某人,摇头笑了笑,也不应声,只一径的拿起公筷给涟姐儿夹菜。 涟姐儿自幼受教,食不言寝不语,自然是不再开声,只闷头吃饭了。两个人吃的很细致却不慢,片刻功夫盘碗一空,萱姐儿的丫鬟立刻上前撤了碗筷,又有丫鬟端来刚沏好的新茶。 萱姐儿端起茶,使了个眼色,屋子里的丫鬟鱼贯退了出去,她的大丫鬟还拉起了顾二,顾二却不肯走,只用眼睛看着涟姐儿,萱姐儿扑哧一笑:“你这个丫头还真是忠心呢。” 涟姐儿未免尴尬,不得不板着脸喝斥道:“二姐姐就跟我一样,叫你下去就下去吧。” 顾二这才跟着萱姐儿的大丫鬟下去了,却是在外间摆了饭,几个丫鬟团团坐了,一起开饭,只有萱姐儿的大丫鬟搬了个小杌子,拿了个绣了一半的鞋底坐到了里屋门口。 顾二不禁愕然,轻声问身旁的一个小丫鬟:“那个姐姐不吃饭么?我们先吃不好吧。” 那小丫鬟白了顾二一眼,真是个没眼力价的,她给自己夹了一大筷头的青菜,才低声说:“主子把咱们都赶了出来,自然是有悄悄话要说,柳儿姐姐是给主子守门呢。” 顾二哦了一声,原来主子有话要说的时候是要守着门的,她牢牢的记下了。 顾二这副忠厚老实的样子却让旁边的小丫鬟不忍再苛责于她,艾,有的人就是天生愚笨,有什么办法呢?反倒殷勤劝菜,连连叫顾二赶紧吃。 屋子里萱姐儿端起茶盏,久久没有说话,涟姐儿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这个二表姐,她自然看出来了,萱姐儿不过是打着求教顾二的旗号,事实上是有话要对她说。 萱姐儿犹豫半天,终于开口道:“妹妹,你觉得四妹妹如何?” 涟姐儿心道,自然是个坏的,而且是坏的流脓的,面上却一本正经地道:“四表妹为人开朗活泼,待人热情,我要多多向她学习才是。” 却见萱姐儿睁大了眼睛看向自己,涟姐儿心虚的低下头去,听到萱姐儿又是一贯的淡淡口气道:“既然妹妹这么清楚,姐姐我也就不说什么。” 涟姐儿一惊,听口气,二表姐似乎不大看得上四表妹啊。 她略一踌躇,补充道:“四表妹太过聪明,像我这么愚笨的,却是不适合和她来往。” 萱姐儿登时又笑了,似乎等的就是涟姐儿这句话,她语气轻柔:“妹妹刚来有所不知,四表妹人倒不是个坏的,只是有些争强好胜,样样都要拿个尖儿。” 萱姐儿轻叹一声,又道:“祖母向来不偏不倚,只是偶尔多赐了我一样物件,四表妹就要惦记上半年,每日里在耳边絮絮叨叨,甚是惹人生厌。” 涟姐儿抬起头,愕然的张大了嘴巴,这四表妹还真是个杰出人物啊,看来和她预想的没错,是嫉妒她得了外祖母的宠爱才连连的下绊子给她。 萱姐儿不动声色的把涟姐儿的表情都收在了眼底,放下茶盏,轻声道:“这次四表妹特意跑来告诉我,说想和妹妹一起绣个炕屏给我添妆,妹妹却说女红太差见不得人。” 说完这句,萱姐儿看涟姐儿眼圈泛红,已经急的要哭了,伸出手阻止了涟姐儿想要辩解的话,接着道:“我本是不信的。” PS,额,谢谢兄弟们给力的粉红票,这是今天第二更,随后还有粉红满十票的加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萱姐儿出手(粉红10加更) 萱姐儿见涟姐儿脸上神情一松,只是两眼红红,却像是个兔子般,颇有些可爱,不忍为难于她,重复道:“我本是不信的,只是在嫂子那里看到了你给大侄子做的一方肚兜,绣工精湛,做的很是惹眼。” 涟姐儿一怔,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怪不得二表姐会信了四表妹的话。 涟姐儿低下头,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两只手冰凉冰凉,想起方才二姐姐的一派温柔,现下只怕要被她讨厌了,心里有些发冷。 手上却突然传来了温热的触感,涟姐儿惊讶的抬起头,萱姐儿的手密密的盖在了她的手上,笑的温柔如故:“我也想明白了,定然是她又做了什么惹人生厌的事情你才会推脱于她,并不是想伤了我们姐妹的情分。” 涟姐儿如鲠在喉,眼泪汪汪地看着萱姐儿,萱姐儿拍了拍她的手道:“四表妹说要给我添妆,还把我唬了一跳,我本是不在意她送个什么物件儿,想的总归是姐妹一场的情分,哪怕送个帕子也好。” 萱姐儿苦笑一下,收回手,端起茶盅吃了口茶,又道:“因此发现你推辞以后才有些气恼,昨日里却是说的过了,妹妹就原谅姐姐这次吧。” 涟姐儿心里的委屈一下涌到了眼眶之中,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所有的怨愤不满都哭了出来,萱姐儿被她骇了一跳,赶紧挪了过来,把小妹子搂在了怀里,轻声安慰着。 涟姐儿哭的一塌糊涂,断断续续的把蔁姐儿来寻她绣屏风的事儿说了,她是如何起了疑心,又如何去了大嫂子那里,然后派了顾二打听一番,最后蔁姐儿不依不饶的又来寻她。 萱姐儿气的浑身发抖,连连骂道:“她平日里刻薄些也就罢了,哪次上我屋子里来不顺走点东西,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个没长进的东西,简直是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涟姐儿突然后怕起来,她抓住萱姐儿的袖子,乞求道:“好姐姐,莫要去寻四妹妹了,左右我们姐妹也没因此生了去。” 萱姐儿面色一正,认真地道:“妹妹说这话就差了,四妹年纪还小,就做出这种伤心离德之事,若是不早早管教,以后惹出什么祸事,定然连累你我。” 涟姐儿一惊,虽然不愿意萱姐儿去找蔁姐儿麻烦,却也不好说什么了,只暗恨自己嘴快,这下以后在外祖家碰到四表妹怕是要尴尬死。 萱姐儿下地投了帕子给涟姐儿抹了把脸,告诫她道:“四妹妹既然是这样的人物,你以后少与她往来便是,若是无事,就多去看看祖母。” 涟姐儿嗫嗫的应了,萱姐儿开了门,唤人进来,那守在门口的大丫鬟点了小丫鬟的名字,自己去吃饭不提。 顾二跟进来,眼尖的看见涟姐儿眼圈泛红,却不多言,低下头,乖巧的到了涟姐儿身边。 萱姐儿笑了笑,翻出绣活来,又拉着顾二问了几个问题,才放她们主仆二人回去。 柳儿是萱姐儿身边的大丫鬟,年方十六,生的面白文秀,却是大太太选好的要随萱姐儿嫁过去的,将来是给姑爷收房的,平日里在萱姐儿面前也是有脸的。 柳儿替萱姐儿送了涟姐儿出去,回来见主子穿好了大衣服,从箱子里翻出块压环给萱姐儿系上了,笑道:“姐儿这是要去哪里?” 萱姐儿轻笑,吩咐道:“把姑姑送我的那匹锦缎拿出来。” 柳儿微微吃惊:“那个是京城最流行的样子吧,姐儿不是说要送给陈府的小姐做见面礼的么?” 陈府是萱姐儿的夫家,陈府的小姐,自然是她的小姑子了,什么事情比讨好小姑子还重要? 萱姐儿抿紧嘴巴不再说话,柳儿寻了那匹布料出来,用白棉布包裹仔细了,抱在怀里,随在萱姐儿身后出了门。 一路左拐右拐,却是到了三房的院子里,萱姐儿立在院子中,静侯柳儿上前叫门,立刻就有婆子打了帘子出来,一脸笑的迎了来:“哪阵儿风把姑娘给吹来了?真是个天仙般的人儿!” 萱姐儿但笑不语,跟这种碎嘴的婆子没什么好说的,谦让两句她会到处说你自贬身份,若是应了下来,更是会被埋汰成不知天高地厚。 进了屋子,三太太身边得力的媳妇孙胜家的才迎了上来,领着萱姐儿进了里屋,四太太这几年在南方住惯了床,却是不耐火炕的烘烤,叫人把房间里的炕尽都扒了。 桌椅也是南派的婉约风格,高背的红漆木椅,配了低低的矮榻,萱姐儿每次见了都要皱一皱眉头。 三太太自是没有起身迎接侄女儿的道理,她怀胎五个月,虽然最初的孕吐期已经过了,肚子却像是吹气球般大了起来,歪在床上,懒得动上一动,见了萱姐儿,就唤她坐下,立刻就有伶俐的媳妇搬了把高背椅来,放在了床边,萱姐儿方坐下了。 两个人手挽手,仿佛亲生母女一般亲热,萱姐儿笑道:“婶娘进来可好,我那弟弟没有淘气吧?” 三太太听她说肚子里的是个男孩,立刻就笑了:“皮着呢,一到睡觉就折腾我,搞的我白天恹恹的没有精神。” 萱姐儿轻轻一笑,又道:“侄女儿最近忙着赶工绣活,却是抽不出时间给弟弟做些衣服褂子了。” 三太太一脸感动,按住萱姐儿的手,深明大义地道:“难为你都要嫁人了还惦记着婶娘,这份心意婶娘领了,还是你自己的嫁妆重要。” 一提嫁妆两字,萱姐儿就害羞的低下头,三太太又说了些为人媳妇应当注意的事情,萱姐儿头更低了,说了会儿,萱姐儿见四太太额头渗出了细汗,有些乏了,遂起身告辞。 萱姐儿站起来后,似是突然想到一般唤过柳儿,指着柳儿怀里抱着的锦缎道:“四妹妹前几日说了要给我绣个炕屏,只是没什么好布料,一直下不去手,我想着既然是姐妹的情分,总归要圆了四妹妹的心愿,就把姑姑给的这匹缎子找了出来,还请婶娘转交给四妹妹。” 三太太脸一僵,随后若无其事地笑着应了下来,孙胜家的赶紧上前接过了,又叫人送了萱姐儿出去。 出了三房的院子,又走了一段,柳儿不满地嘀咕着:“小姐那么好的缎子,送给四姑娘不是糟蹋了么?” 萱姐儿微提裙摆,不紧不慢地走着,行动间像是一抹鸥鹭划过水面。闻言也不回头,轻声笑道:“这个婶娘最是好面子又是个刻薄的,我既然说了是添妆用的,她又怎么会叫四妹妹那个粗手糟蹋东西,定然寻上两个手艺好的绣娘仔细的绣了,到时候铺床的时候才不至于丢脸,毕竟也关系到四妹妹的颜面。” 萱姐儿半旋身子,一张脸似笑非笑,阳光给她的脸边儿镀上了一层金圈,看的柳儿微微呆掉,却听得萱姐儿压低了声音道:“她总不好叫人说,四妹妹的绣活差的一塌糊涂吧?!” 柳儿恍然大悟,随即担忧地道:“三太太最是刻薄了,只怕会记恨小姐呢。” 萱姐儿拿出帕子掩住了嘴巴,吃吃的笑着:“这次,她只怕先要记恨四表妹了,婶娘最恨胳膊向外拐的,四妹妹估计从来都没说过给我那未出世的表弟做上一件半件衣服褂子的。” 萱姐儿说着说着,心里高兴,走起路来未免轻快,少了方才一派的大家闺秀的风范,却是多了几分少女的活泼,她嘻嘻哈哈地道:“这次婶娘怕是都要算在四妹妹身上,她空口许我却要搭上工钱请绣娘。” 涟姐儿隔日上学时,却是没有见到蔁姐儿,萱姐儿一本正经地道:“许是昨日里着凉感了风寒。” 涟姐儿自然不信的,叫许妈妈私下里打探一番,回到房间里,清了小丫鬟们出去,顾二自发自觉地守在了门口,萍儿见了啧啧称奇,顾二这家伙还真上道。 许妈妈嘴巴怎么也合不拢,笑呵呵地道:“四小姐被三太太打了一顿板子,又叫她给未出世的兄弟做上一堆衣服褂子,说什么时候做好了,就什么时候放她出来。” 涟姐儿不知道萱姐儿怎么处理的,总之近期内不会和蔁姐儿见面了,不禁松了口大气。 等她上学的时候,萱姐儿却得了准信,一本正经地告诉她:“四妹妹如今在屋子里给我赶工绣炕屏呢,也真难为她了。” 话罢,萱姐儿又唏嘘一场,感慨下姐妹情深,却对着涟姐儿挤眉弄眼,涟姐儿捂住嘴巴和她一起偷着乐。 蕙姐儿却是个好的,她嫡亲姐姐不在,涟姐儿和萱姐儿对她颇有照顾,一个教她读书,一个教她绣活,却是比原来长进多了,再听课的时候也不会扭来扭去像是坐在了火炉上一般了。 又按照萱姐儿教的,简单的给小兄弟做了个兜兜出来,却是很得了三太太的夸奖,三太太借机又把蔁姐儿臭骂了一顿,说她连妹妹都不如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庶出的兄弟姐妹 顾二每天跟着涟姐儿上课,学了不少知识,但是她看着木讷内向,旁人却是不知道的,只是每天私下里暗自默诵记忆,又时时的以手为笔,藏在袖中临摹涟姐儿写字。 涟姐儿和萱姐儿越发亲厚,念着萱姐儿出嫁在即,每天上了课都凑到萱姐儿那里一块儿吃,吃罢饭,姐妹俩又同榻而眠,睡个午觉,到了下午,萱姐儿赶工绣活,涟姐儿毫不避讳的给她打下手,涟姐儿一手绣活果真出色,萱姐儿也不禁连连赞叹,索性把一对枕面交给涟姐儿去绣。 涟姐儿在盛京之时,家里虽然人口众多,兄弟姐妹也不少,却难得体会到手足之情,在萱姐儿这里,日日里被萱姐儿疼着宠着,不禁深深感慨,母亲果然有先见之明。 这日涟姐儿带着顾二到了学堂之中,却见夫子在前端坐,几个表兄弟却把夫子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她不明所以,凑到了萱姐儿跟前,轻声问道,“这是要做什么呢?” 萱姐儿却不答话,拉了涟姐儿到身边坐下,伸手把涟姐儿梳好的两个包包头拆了,伸手抓起一缕头发盘旋向上,绾出一个环来,又在另外一面也梳了个环,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把珍珠短簪子,每隔一小段别在发环上,嘻嘻哈哈的笑道:“这是我昨日刚学的发型,你瞧瞧可好看?” 说着把放在桌上的铜镜立起,凑到了涟姐儿面前,涟姐儿凝神看去,见里面的少女面如满月,头侧两个双环,点缀着颗颗珍珠,调皮之中另有一番俏丽,忍不住躲进萱姐儿怀里撒娇道:“姐姐不要出嫁了,留下来给我梳头吧。” 萱姐儿哭笑不得,嗔怪道:“今天祖母要设宴,才给你梳了个出挑的发髻,你个小蹄子倒是得寸进尺了。” 说着,萱姐儿伸出手来捏了捏涟姐儿的鼻尖,涟姐儿闪躲不及,鼻子被她捏住,瓮声瓮气地道:“哼,就知道姐姐想嫁人了,还没嫁出去就成了泼出去的水了。” 萱姐儿又羞又急,松开捏着涟姐儿鼻子的手,在她身上不轻不重的拍打了几下,求饶道:“怕了你了,小祖宗,待我有空教会你的丫鬟,这一把珍珠簪子就送你顽了。” 涟姐儿得了便宜,笑眯眯的不再说话,一双小手不时地伸上去摸摸新挽的发髻。 萱姐儿这才说起正事儿,“大哥就要去省城赶考了,今天祖母设宴给他辞行呢。” 涟姐儿又惊又喜,李家大少爷李思齐是萱姐儿一母同胞的哥哥,她心里暗暗替萱姐儿高兴,若是齐表哥能高中进士,自然是给萱姐儿大大的涨脸,她嫁到婆家以后底气也足。 涟姐儿打心底里替萱姐儿高兴,萱姐儿见她表情,知晓这个表妹是真心为她高兴,心里满意,不旺疼了她一场。 萱姐儿指着珠帘另一端道:“哥哥正和夫子辞行,中午怕是还要吃上一场谢师宴,咱们却没什么事情了,今日里肯定不会上课了。” 涟姐儿竖起耳朵去听,夫子果然在说些什么赶考注意事项,就不再注意了,挽着萱姐儿的手道:“咱们做点什么给大表哥践行吧,只不知道时间上来不来的及。” 萱姐儿摸了摸涟姐儿的小脑袋瓜,呵呵笑道:“难为你有这片心了,只是哥哥的衣帽鞋袜俱是簇新,嫂子早早就准备好了。” 她见涟姐儿有些黯然,两手一拍道:“这样吧,不如咱们绣个前程似锦的香囊给哥哥。” 萱姐儿眨了眨眼睛,欢喜的道:“那可得好好绣一个,定然要十分出彩才行。” 姐妹二人当下就开始动手,直接寻了萱姐儿嫁衣的边角布料,正好是喜气洋洋的大红色,商量着香囊的样子,最后定成了上宽下窄的元宝模样,又选出五彩丝线,定好一人绣上一面,合起来恰是前程似锦四个字。 绣到一半的时候,涟姐儿探头去看萱姐儿的活,见她又绣了一枝兰花来衬那两个字,遂举着手里这一半笑道:“我绣了竹子,姐姐绣了兰花,不如香囊口上再绣点梅花点缀,这梅兰竹三君子可就全了。” 萱姐儿自然是应了下来,待到饭口,这一个赶工的香囊却是绣好了,前面是金线绣的前程二字,衬着一丛浅紫色的兰花,背面是银线绣的似锦,一丛绿竹摇曳生姿,口上一圈细小的淡粉色梅花点缀,姐妹两人细细打量,都是越看越爱,倒有点舍不得送出去了。 却听见一阵珠玉相撞的声音传来,帘子被人掀开,穿着一身宝石蓝织锦长衫的李思齐笑着行到了妹妹面前,涟姐儿赶紧站起来行了个福礼,唤道:“大表哥。” 李思齐摆了摆手,眼尖的看到萱姐儿手里的香囊,打趣道:“妹子现在就开始给妹夫绣贴身小挂件了。” 萱姐儿恼怒,把香囊丢到了李思齐身上,嗔道:“这种粗制滥造的东西怎么能给你家妹夫,哥哥拿去耍吧。” 李思齐一怔,拾起香囊,见绣工精湛,花样别致,再一看绣的字迹,前程似锦,心里登时明镜儿一样,连连作揖赔罪:“好妹子,哥哥错了,原谅哥哥这一次吧。” 萱姐儿这才缓下脸,笑道:“哥哥来有什么事情?” 李思齐瞥了一眼涟姐儿,方道:“哥哥走以后,父亲母亲就要托赖你多照应了。” 萱姐儿点头应下:“自当替哥哥在二老面前尽孝,哥哥放心吧。” 李思齐叹了口气,摸了摸萱姐儿的额头,又道:“哥哥这一去,也不知道赶不赶的及你出嫁。” 萱姐儿面色一红,嗔道:“赶不及也可以等我回门的时候再见,哥哥说这些做什么,夫子还等着呢,赶紧摆席去吧。” 李思齐心中有事,看着这个嫡亲的妹子又叹了口气,攥着香囊怏怏的回到了珠帘的另一侧。 他今日摆酒谢师,几个小点的堂弟却是都要一起作陪的。三房的几个倒还罢了,七少爷李思怀却是他庶出的弟弟,他对怀哥儿向来严厉,这小子见了他,如同耗子见了猫。 他远行在即,叫几个堂弟拥着夫子先过去,想再嘱咐嘱咐幼弟,只是他骤然之间对这个弟弟却也难得软和下来,厉声说了几句,见怀哥儿眼圈一红,似乎就要哭,不禁骂道:“你个没出息的,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做那惺惺女儿之态。” 怀哥儿立刻就掉了泪来,李思齐登时恼了,唤来怀哥儿身边伺候的小厮,“把你们哥儿领回去吧,没得看见了惹人心烦。” 怀哥儿委屈的瘪着嘴巴,泪眼汪汪地看着大哥,却更惹李思齐生气,一巴掌推开,大步向着宴客的花厅行去。 怀哥儿这边抹着眼泪,伺候他的小厮松石探头探脑的看了两眼,凑过来低声道:“大少爷走远了。” 怀哥儿立刻变的趾高气扬起来,眼泪还在扑扑的落,睁着一双红红的眼睛,甩了甩袖子,嘿嘿笑道:“你寻来的这个袖子浸了辣椒水的法子倒是妙的很。” 松石哪敢居功,赶紧奉承说:“都是主子提拔小的。” 想到那个瘟神就要从府里离开,怀哥儿的心情就变的异常的好,松石凑上前来问道:“咱们现在去做什么?” 怀哥儿想了想道:“不如去二姐姐那里打打秋风,最近被强制读书到深夜,却是很久没去亲近二姐了。” 他想到这府里唯一对自己亲厚的二姐就要嫁人,心里一阵惆怅,小小年纪就有了一股悲凉之感,他娘亲难产死掉,因是庶出,父亲又一心求佛,不大重视子嗣,在这府里受尽了冷眼,若不是二姐姐一力护着,还不知道会过成什么样了。 怀哥儿轻车熟路地到了二姐姐的院子,先叫松石去探听一下,待晓得大太太张罗晚上的宴席去了,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迈着小四方步,光明正大的进了院子,径直到了萱姐儿门外。 柳儿在里面看见了,赶紧打着帘子迎了出来,赔笑道:“哥儿这么多天没来了,姑娘昨儿个还念叨着了。” 怀哥儿老气横秋的点了下头,模仿着李思齐淡淡的口吻道:“最近课业繁忙,每日里挑灯夜读来着。” 柳儿抿嘴一笑,这位小爷几日没见,倒是长进不少,以前只会不耐烦地瞪上一眼,骂上一句,小爷的事情也是你们管得的?! 怀哥儿进了屋子,才发现表姐也在,赶紧上前先给萱姐儿问了安,又给涟姐儿道了好。 因了涟姐儿,他不自觉的屏息静气,坐在那里一丝不苟,看着一板一眼跟个老夫子似的,生怕丢了萱姐儿的脸面。 萱姐儿向来熟悉这个庶出弟弟的秉性,他在兄长和母亲面前惯会拿腔作势,只到了自己这边才露出几分孩子样的顽皮。 今儿见了他这等模样,初始有些困惑,后来见他不时用眼偷瞄涟姐儿,涟姐儿若是看他一眼,立刻正襟危坐,一副道貌岸然铮铮君子的模样,顿时心里有数,甚觉好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麻烦的七少爷(二更) 萱姐儿伸出双手,上前钳住怀哥儿的耳朵,嗔道:“你今日里到我这儿摆起老爷架子了。” 说着话,手下用劲,怀哥儿被她掐的嗷嗷直叫,连连求饶:“好姐姐,弟弟错了,饶了弟弟这一遭吧。” 萱姐儿毕竟心疼幼弟,松开手,拉了他过来,又牵起涟姐儿的手把她们的手叠到了一块,笑意盈盈的道:“涟儿妹子就和我的亲妹子一样,以后你们要多亲近亲近。” 涟姐儿家里也有幼弟,比怀哥儿小了几岁,但是毕竟是做过姐姐的,就带了一股大人样儿,她伸出手摸了摸怀哥儿的头,笑道:“本就是表弟,自然是和弟弟一样。” 怀哥儿因涟姐儿并不比他大两岁,却被当成了小孩子看待,甚觉尴尬,又不好反驳长姐,一双眼睛在屋里游移不定,却被他一眼看到边上儿站着的顾二。 那一头偏黄的头发,瘦瘦小小偏生的一副老实面孔,他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顾二,结巴道:“这,这个是姐姐房里的丫鬟?” 涟姐儿和萱姐儿对望一眼,涟姐儿笑道:“这是我房里的丫鬟,怎么,得罪了表弟不成?” 怀哥儿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窜了起来,复又坐下,却是恢复了正常,手不自觉的摸到了腰间,里面装了一小块碎银的地方隐隐发烫,找了许久原来是表姐身边的丫鬟,难怪啊,不对,表姐是后来才来的么,怎么就成了表姐的丫鬟了。 怀哥儿百思不得其解,索性放弃去想,咳了两声道:“怎么会,我是见表姐的这个丫鬟生的灵秀忍不住问了一句。” 灵秀…… 萱姐儿和涟姐儿面面相觑,看看顾二,俱都扑哧一笑,萱姐儿故意道:“你不晓得,这个灵秀的丫鬟还有个般配的名字呢。” 怀哥儿咦了一声,好奇的问:“叫什么?” 萱姐儿笑道:“顾盼生姿的顾盼二字呢。”话罢,和涟姐儿嘻嘻哈哈笑做一团。 怀哥儿脸皮一紧,斜着眼睛看了下顾二,见她面无表情,神色木讷,这也叫顾盼生姿?顿时明白两个姐姐在拿顾二打趣。 他不禁想起自己,舅舅没有考中举人之前,也常常成为堂弟们的取笑对象,说他舅舅年过四十还不忘科举,真是个满腹经纶的才子。 再看向顾二的时候,就带了一丝怜悯,这一看下,却发现了些许不同,顾二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地面,似乎已经呆傻,他却知道人若是怒到极点也会如此隐忍,再看到顾二衣袖微微抖动,自然想象的出衣袖下顾二的手定然是握成了拳头。 怀哥儿由己及人,对顾二却是大生同类之感,手在怀里摸了半天,掏出了一块碎银,约莫半个拇指大小,若无其事地唤道:“顾盼,平日里你伺候表姐甚是辛苦,这个是赏你的。” 萱姐儿大是吃惊,那一小块碎银怎么也得有二两了,相当于怀哥儿一个月的月例了,只是此时涟姐儿在场,她却不好驳了怀哥儿面子,故意恼道:“就会讨好你的新姐姐,你日日里到我这儿打秋风,柳儿也不知道给你留了多少好吃的好顽的,也没见你打赏一个半个的。” 怀哥儿的手僵在半空,顾二一双眼睛望向涟姐儿,却不伸手去接,一时间,场面甚是尴尬,涟姐儿连忙婉拒道:“表弟还是收回去吧,她在我那里也不缺吃穿。” 姐姐们或明或暗的劝阻反倒激发了怀哥儿的脾气,怎么的,堂堂李府的七少爷,打赏一个下人还不能自己做主了?! 他猛地站起,大步上前,抓起顾二的手,就想把银子塞过去,只是涟姐儿既然明确拒绝了,顾二自然不敢接受,右手紧握成了拳头,她生来力大,怀哥儿竟然掰之不开,脾气上来,怀哥儿张嘴就咬。 顾二惊叫一声,涟姐儿和萱姐儿赶紧上前,一个拉开怀哥儿,一个护住顾二,却见顾二的手上齐刷刷一圈牙印子,隐隐渗出血迹。 萱姐儿恼道:“哪有你这样打赏人的,你这是打赏还是给医药费呢?” 怀哥儿见了顾二手上的一圈血痕,不禁后悔,嗫嗫地道:“谁叫她不收的……”声音越来越小,随后又拔高声音,理直气壮地把银子递过去道:“拿去看大夫吧。” 竟然顺着萱姐儿的坡下了驴了,萱姐儿又好气又好笑,倒也不能因为这个责罚自己弟弟,只得接过怀哥儿手里的银子,拉过顾二的手,轻轻放在顾二的手心里,柔声道:“你家少爷就这么个臭脾气,这银子你且拿去买些头花零嘴。” 顾二又看了看涟姐儿,见她点了头,才伸手接过。 萱姐儿又拉过顾二的手,见那一圈印子红肿起来,唤着柳儿寻了些药粉给顾二涂上,又给她细细包了起来,笑道:“这几日你就不要做活了,也算是得了便宜。” 又对涟姐儿嘱咐道:“这几日就让她歇歇吧。”涟姐儿自是应了下来,萱姐儿回头狠狠瞪了一眼怀哥儿,这个惹祸精,突地想起了今日里不是该摆宴谢师吗? 萱姐儿板起脸问道:“你怎么来我这里了,不是该去谢师宴吗?” 怀哥儿理直气壮地说:“哥哥叫我回来了。” 萱姐儿自然知道哥哥对这个庶出的弟弟是什么样子,严厉有余,慈爱不足,她更知道怀哥儿是什么德行,气的抓住怀哥儿的袖子,劈手就要打他,怀哥儿挣着她的手躲闪着,一边躲一边大喊:“母老虎要吃人了,母老虎要吃人了,姐夫,你在哪里啊!!” 萱姐儿被他气的发笑,拽住怀哥儿的袖子往身前拉,鼻子间却突然嗅到一股冲鼻的味道,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出来。 萱姐儿两只眼睛瞬间红了一圈,她流着泪水笑骂道:“你这小猴子又出了什么怪招,这袖子做了这种古怪想要对付谁。” 怀哥儿讪笑着也不答话,萱姐儿追着他捶打,边打边骂道:“定然又是骗你那个直心眼的大哥了是不?大哥老说你娇贵,怕是根本想不到你会欺他。” 怀哥儿被姐姐一语说中,赶紧凑上来让萱姐儿打了两巴掌出气,又伸手拦住萱姐儿的粉拳道:“姐姐莫要打疼了自己的手。”一副谄媚奉承的样子,萱姐儿被他逗的发笑,一屋子的丫鬟也都笑了。 怀哥儿却偷眼去看顾二,见她也抿着嘴巴微微笑着,心里一松,背过身悄悄对着顾二挤了下眼睛,顾二的笑登时僵在了脸上,一双眼睛又看向了地面。 姐弟三人玩闹了一会儿,丫鬟取了饭回来,因晚上还有酒席,就只随便吃了点,柳儿凑上来,对着怀哥儿低声说了句话,怀哥儿如同屁股下着了火一般瞬间站了起来,急火火的道:“我先走了,大哥那边吃完了怕是还要寻我。” 望着来去如风的怀哥儿背影,萱姐儿好奇地问柳儿:“你跟弟弟说了什么,把他吓成这样?” 柳儿嘻嘻笑道:“奴婢只是告诉他,大奶奶快要回来了。” 萱姐儿默然,这个弟弟对大哥是又敬又畏,对母亲却是完完全全的怕了。母亲倒也没有苛待他,只是总不像对待自己和大哥一般就是了。 艾,这府里因了祖母和祖父恩爱,每一房都只有一个奶奶,到了父亲这里,也不知怎的,自从自己出世后,父亲一门心思的想要寻仙问道,母亲劝阻不及,祖母就怪母亲没用,又从外面聘了个小星入门。 那姨娘倒的确讨了父亲的好,只是一年不到,生怀弟的时候却难产去了,父亲也未见如何伤心难过,满嘴巴惆怅艳羡地道,道友是个有福的,先我一步早登极乐了。 母亲是彻底放弃父亲了,只要他老老实实的在家,不管他是修个道观一样的房子还是成日里念经打坐,一概不去管他。 涟姐儿又坐了一会儿,因了晚上还有席面,就回自己院子了,还要收拾收拾挑件见人的衣服才是。 顾二皮糙肉厚,那手上一圈细小的咬痕本不妨事,涟姐儿叫她休息,她却不肯,和往日里一般的干活,涟姐儿劝了两次,见她依然故我,也就随她去了。 到了晚上,涟姐儿换上一身过年时刚做的间色裙,用了黄绿二色搭配,看着鲜嫩活泼。头发又叫顾二重新梳了一遍,她倒是没想到,早上顾二只在旁边看到萱姐儿给她梳了一次,就学会了这种双环髻,心里对顾二未免又看重了些。 到了老太太屋里,映红迎了出来,热情的打着帘子道:“姐儿们都过来了,就差姑娘了。” 话罢,一眼看到跟在涟姐儿身后的顾二,待涟姐儿进去后,映红拉过顾二到了外间,翻出一碟糕饼果子放在了顾二面前,笑嘻嘻地道:“妹子,吃罢。” 顾二怯生生地看着映红,又看了看周围一圈各种眼色的其他丫鬟,柳儿是萱姐儿身边相熟的,对她善意的点了点头,韩满娘自从蔁姐儿被禁足以后,连挈着被三太太修理了一顿,如今老实些了,却也不像平日里总捧着笑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李府家宴 另有几个老太太房里的丫鬟凑在一起窃窃私语,顾二僵着不动,映红却在一旁连连劝她食用。 还是柳儿会做人,见顾二尴尬,上前拿起一块糕点往嘴巴里一塞,细细嚼了方道:“映红姐姐真是的,还非要人齐了才肯拿出压箱底的来招待人。” 一句话就把映红对顾二的另眼相看转成了思虑周全,顾二大是佩服,暗自注意起柳儿的一举一动来。见她左右逢源,上至大丫鬟映红,下至没有等级的小丫鬟,一个个都说的上话。柳儿又招呼起其他几个丫鬟来,大家一边吃,一边夸着映红,映红面上有光,看着柳儿呵呵直乐。 映红回头再劝顾二进些点心,顾二自然是应了。 里面若是叫端个茶,递个水,又或者是上些点心水果,柳儿总是先一步备好,却把盘碟交给映红送进去,于是映红对她也是高看一眼。顾二看的暗暗心惊,默默的都记了下来,长袖善舞这一招虽然学不来,居功不受却还可以学学。 过了会儿,见柳儿突然站起来,又缓缓的坐下去,另外一边映红打起了帘子,呼啦啦进来几个少年,却是李府的小爷们到了。 内宅里,小爷们都换了丫鬟,其中一个五官端正,面容和善的可不正是顾怜花?!另外一个长手长脚的跟在怀哥儿身旁的却是王小妹。 等大丫鬟小丫鬟们帮着几个小爷除了大衣服,把小爷们送进了老太太房里,相熟的丫鬟就聚做一堆,叽叽喳喳的聊了起来,因离着里屋很近,也都晓得分寸,压低了声音来说。 韩满娘拉过顾怜花又叫上王小妹,三个人看着其乐融融,凑在一起说了会儿话,一起向顾二看来,尤其是顾怜花,面上毫不掩饰的满是吃惊错愕。 顾怜花想也不想就向着顾二行来,到了身前,皮笑肉不笑地道:“妹妹如今也出头了啊。” 顾二一双小眼睛看着她,也不说话,像是个哑巴一样,顾怜花见她这副德行,觉得被忽视了,以前成日里看不上的人现在却成了表小姐的贴身丫鬟,叫她如何不生气。 对着韩满娘使了个眼神,韩满娘拉着王小妹占了顾二的一边,三人鼎足而立,把顾二围在了当中,挡住了外面的视线。 顾怜花不动声色的伸出手,在顾二腰上狠狠掐了一把,顾二发出了一声尖叫,顾怜花听得一愣,若是往日里,顾二受了欺负,会躲会闪唯独不会叫唤出声,她这边呆了一下,另外一边,映红柳儿等大丫鬟可就注意上了。 映红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儿,明摆着三个打一个,她也不上前拉架,也不教训顾怜花,却拿伺候明哥儿的大丫鬟香儿开炮:“你是怎么管教小丫鬟的,若是惹了里面的奶奶们注意,咱们担待的起么?” 单论等级,映红可是唯一一个一等丫鬟,其他少爷小姐房里的撑死了不过二等,又论情面,天子脚下的七品官还比外面的芝麻官大上半品呢,映红自然把这一屋子的丫鬟都压的死死的。 何况映红说话那真叫滴水不漏,她说咱们担待的起吗?不说你们担待的起吗?表示愿意共同承担责任,你总不好意思连累咱们吧?! 香儿黑着脸应了,大步走了过去,对着顾怜花的腰间狠狠一拧,她岁数比顾怜花大上些,手上的劲可大了不止半分,顾怜花吸了一口冷气就要尖叫,香儿另外一只手却已经捂上她的嘴巴,压低了声音骂道:“不开眼的东西,等回去再教训你。” 顾怜花嘴巴被堵住,眼里却惊恐万分,可见平日里也是被教训惯了的。 韩满娘上面没有了大丫鬟,却不妨碍柳儿请她过去聊天,毕竟是二姑娘身边伺候的,总要给几分面子,话里话外却一直讨论着蔁姐儿给二姑娘绣的那一幅炕屏,韩满娘到底伶俐,很快悟到了这是敲打她呢,低眉垂目的做了一副受气小媳妇样。 柳儿三不五时看上韩满娘一眼,心里就暗暗叹气,蔁姐儿那么泼辣的人物怎么就养了这么个心机深沉的东西在身边,只怕将来若是带去陪嫁,早晚要爬上姑爷的床。 王小妹本性忠厚,等顾怜花和韩满娘走了,却对顾二悄声道:“刚来的时候,真是对不住你了。” 顾二饱经人情冷暖,虽然有些感动,却也不敢立刻就信了,面上淡淡的应了声,王小妹却急了,伸手拉着顾二的袖子,低声道:“我们怀哥儿让我问你,手可好了?” 顾二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敢情这是个钦差啊,奉旨体察下情来了,她一手抚住受伤处,隐隐却有些发烫,轻声道:“不妨事了,还请姐姐替我谢谢怀少爷的关心。” 王小妹倒真是个实诚的,不依不饶非要看眼顾二手上的伤痕,顾二无奈,只得伸出手去让她看了,却见上面一圈淡淡的红印,肿胀已经消了不少,登时大为放心。 顾二和她终究也没什么话讲,两个人傻傻的站立着,直到映红来招呼一干丫鬟,“席面已经布置好了,伺候主子吃饭罢。” 她随口点了柳儿,顾二,又加了香儿和其他几个少爷房里的大丫鬟,却是把顾怜花和韩满娘排斥在外,王小妹也被撇到了一边。 这一群丫鬟簇拥着主子们到了隔壁的饭厅,因李家大少远行在即,二姑娘又要嫁人,老太太就图个合家团圆,也不避讳那么多了,一共开了两席,老太太和老太爷被奉了上座,大太太这一辈的陪坐一旁,小辈的以李思齐夫妻为首,又开了一席。 顾二自然是伺候涟姐儿的,这席面上的规矩贺大娘也曾详细的给她解说过,萍儿也曾交代过她,倒是并不慌乱,因了王小妹没来,怀哥儿又和涟姐儿坐在了一处,顾二给涟姐儿递了烫过的毛巾后,很自然的又取了一条递给了怀哥儿。 怀哥儿有些受宠若惊,伸手接过后,擦完手,递还给顾二的时候却顿了一下,一双眼睛明亮地看着顾二,顾二一怔,随即明悟过来,把被怀哥儿咬过的手伸了出去,怀哥儿看了一眼,呼出一口长气,才把毛巾递还给顾二。 主子们俱都是彬彬有礼的吃喝着,也不好伸长了筷头去夹对面的菜,丫鬟们自然要代劳做这一项琐事,涟姐儿口味清淡,顾二只夹些清蒸或是炖煮的菜给她。 却不知道怀哥儿的口味,顾二想了想,初始把每样菜都给怀哥儿夹了一遍,仔细观察着,看怀哥儿一口吃下了红烧肘子,又两下咽了糖醋里脊,就知道这位是个无肉不欢且口味偏重的主儿。 顾二做事向来仔细,她又寻了一双公筷,一双给涟姐儿夹菜,一双给怀哥儿布菜,省的筷子沾了油腻污了涟姐儿的胃口。 伺候的丫鬟也都是人精,见顾二如此仔细,一个个窃笑不已,却被大太太发现了端倪,忍不住板着脸咳了一声,老太太不满地扫了一眼大儿媳,不咸不淡地说:“老大家的,你若是身子不爽利,就回去休息吧。” 大太太赶紧说:“儿媳身子好着呢,只是看到她们这些小蹄子一个个嬉皮笑脸的才忍不住咳了一声点拨点拨。” 老太太闻言抬起眼皮,映红赶紧上前,老太太斜眼看着映红问道:“你们笑什么呢,说出来,让你们主子也乐呵乐呵。” 映红思量着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笑道:“还不是表姑娘的丫鬟,伺候着表姑娘和怀少爷,因了两个人口味不一致,却拿了两副公筷,一副给表姑娘夹菜,一副给怀少爷夹菜呢。” 老太太还没说话,四爷兴致勃勃的插口了,一张俊脸上满是兴奋:“是不是那个说是仙女下凡,顾盼生姿的?怕也只有她才能有这么灵便的心思吧?!” 几个太太俱是一愣,四太太恨得银牙紧咬,恨不能扑上去咬下这个不着调得一口活肉,真是到处丢人现眼。 老太太还未曾听说这仙女下凡的传说,映红赶紧又在她耳边小声解释了,老太太果然大感兴趣:“哦?咱们府里还有如此人物?心思灵便不说,竟还有一手好绣工?快上来让老婆子见见。” 上面长辈们说话,这边听的一清二楚,见映红招着手,涟姐儿忙叫顾二上前了。 顾二低着头行到了老太太身边,却叫一心一意看着的四爷大失所望,这叫仙女啊?这就是仙女啊?他忍不住偏头看了一眼四太太,那若是仙女,家里这个不成了嫦娥了?! 四爷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巴,他身后的大丫鬟翠儿机灵的给他斟了一杯酒,交错间,四爷伸手掐了一把翠儿的嫩手,滑如凝脂,不满登时烟消云散,却是想着晚上要给这个丫鬟点甜头吃吃了。 老太太老眼昏花,看着顾二却不想其他人那么真切,端着脸看了会儿,转过头来道:“这丫头心灵手巧,生的也这么俊啊,真真和仙女下凡一样。” 几个媳妇毫无礼仪的扑哧一口,把嘴里的东西都喷了出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萱姐儿要冲喜了(二更) 总算她们时时备了帕子,及时堵住了嘴巴,不至于喷的到处都是,还是大太太机灵,笑道:“母亲看人是用心眼看的,这个丫鬟自然就是个好的。” 老太太却不给她面子,叱责道:“什么心眼,老婆子眼睛亮着呢,这丫头就是生的好,比你们几个生下的都长的好!” 平日里老太太最疼爱的大儿媳都遭了训,谁还敢顶风做对,一个个笑着道,母亲说的是,这小丫鬟就是生的好,可不就是仙女下凡么? 映红又凑到老太太耳边轻声道:“这个小丫鬟就是得了贺大娘另眼相看的。” 老太太淡淡的哦了声,这次是仔仔细细的又把顾二打量了一遍,她拉过顾二的手,入手一片粗糙,不禁和蔼地道:”是个能干活的孩子,这手比我这个老太婆的还要粗糙呢。” 转头吩咐映红道:“去把我那瓶梅花膏拿来。” 映红一个眼色过去,立刻就有小丫鬟飞奔回老太太院子里,片刻功夫回转来,十分懂事的把一个瓷瓶递到了映红手里,映红又亲自放到了老太太手边,把盖子旋开。 一股淡淡的香气飘逸出来,老太太用指甲挑了一点出来,却是半透明的带着点淡淡的粉色的凝露。 老太太又执起顾二的手,正要涂抹,却发现了一圈淡淡的红印,她马上不高兴了:“这是谁咬的?” 映红在一旁急了,难道刚才没注意的时候顾怜花直接上嘴了?这不是给她上眼药吗?落个驭下不严的罪名,老太太可是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人。 映红对着顾二拼命的使眼色,眼皮跟抽劲儿似的抖个不停,顾二低着头却是没看到映红的暗号,萱姐儿和涟姐儿也急的不行,怀哥儿更是忐忑不安,祖母倒不一定会责怪于他,只是大太太那里怕是跑不了一顿责骂,若是说他厮混,以后不准他去二姐姐那里怎么办?! 却听得顾二轻声道:“是狗咬的。” 次席上涟姐儿和萱姐儿齐齐松了口气,涟姐儿伸出筷子夹了一小块糖醋排骨放到了怀哥儿碗里,凑过去低声道:“小狗最爱吃骨头了。”怀哥儿吃了个哑巴亏, 老太太皱着的眉头一松,把顾二的两只手画着圈圈涂了一遍,把那瓷瓶一指道:“这个你就拿回去用吧。” 看着呆呆愣愣没有反应的顾二,映红赶紧在一旁提点道:“还不谢老太太赏。” 顾二扑通一声跪下了,磕了个头道:“谢老太太赏。” 她的声音却是脆生生的,还带着几分童稚之气,老太太见她知礼,越发喜欢,拉顾二起来后,从手腕上又卸了一串佛珠给她戴上了。 那佛珠是上好的香木制成,表面光滑,一看就是老太太的心爱之物,经常赏玩的。 这下子,别说次席的孙女们了,就连几个媳妇也面露忌妒之色,嫁过来这么久,就没见老太太这么和颜悦色过。 吃罢了饭,顾二扶着涟姐儿回到了怜江阁,涟姐儿又跟许嬷嬷学了一遍,都觉得顾二这次是大大的长脸,不枉她给取了顾盼这么个出类拔萃的名字。 顾二现在已经高出了青儿绿儿一个等级,两个人却不象以前一样对她那么仇视了。对手档次一样,那叫勇往直前,对手明显比自己高端,还要用鸡蛋去碰石头的,绝对是缺心眼。 绿儿和青儿一起拥上来看顾二的珠链,顾二就从手腕上撸了下来给她们看,绿儿和青儿羡慕的不行,摸了又摸,最后分别在手上试戴了。 绿儿就道:“以前伺候老太太的时候就见她每日里都戴着这个,据说是二姑奶奶托人从京城里捎来的,特意去相国寺请高僧开了光的。” 许嬷嬷注意到她们的嘻闹,一眼看到绿儿手腕上的佛珠,骂道:“你不要命了?老太太给的东西也能随便戴?” 绿儿赶紧从腕上摘了下来又给顾二戴上了。 顾二摸着手上的佛珠,心里却没有什么安全感,她总觉得,人的幸福,是不能靠佛祖保佑得来的,要不顾家娘子每日里都拜佛诵经,怎么对她还那么凶狠,不是说信佛的最慈悲了么? 可见慈悲是挂在嘴边,不是做出来的。 现在倒不用顾二烧水了,青儿绿儿勤快多了,顾二只要兑好温水,伺候了涟姐儿洗漱了就好。 服侍涟姐儿睡下了,顾二到了茶水间搭的铺子上,涟姐儿的大屋向来是烧的暖暖的,连带着茶水间里的温度也上来了,却比下人房里暖和多了,顾二是愿意睡在这里的。 今天没学新的东西,顾二就把前几日学的东西默默的又背诵了一遍,一边背,一边用手在被子里写着字,一遍又一遍,不知什么时候就乏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伺候涟姐儿洗漱了,用完早点,主仆二人准时去了学堂。 却见里面空空荡荡,别说萱姐儿了,连蕙姐儿也不在,前面的几个表兄弟也都没来,夫子也不见踪影。 涟姐儿暗暗吃惊,犹豫了一下,却是向着萱姐儿的院子行去,要打听什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和她最亲厚的萱姐儿了。 一进院子,见来来往往的婆子媳妇们都绷着一张脸,隐隐流动着一股肃穆的气息,连空气都被带的凝重起来了。 涟姐儿脸上的笑渐渐收纳了起来,看样子是大太太这里出了事儿,只不知道是萱姐儿还是大表哥,绝对不会是怀哥儿,怀哥儿不会让大太太发作的这么厉害,带契的下人们都如履薄冰。 涟姐儿的脚步似乎也变的沉重起来,每迈一步都艰难无比,总算挪动到了萱姐儿的屋子前,却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久。 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萱姐儿撕心裂肺的哭声,涟姐儿心一紧,似乎被一个无形的大手狠狠的捏了一把。 也等不及里面出来人了,涟姐儿伸手自己把帘子打开了,顾二赶紧上前一步,接过涟姐儿手里的帘子,替她推开了房门。 门一开,哭声更盛,涟姐儿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两只眼睛瞬间就红了,她踏着小碎步,快步的进了里屋,见大小丫鬟都在,萱姐儿伏在被子上哭个不停,柳儿在一旁劝说。 涟姐儿见萱姐儿哭的伤心,登时自己也哭了,颤抖着嗓子唤了句:“姐姐~” 萱姐儿却仿佛没有听到,犹自嘤嘤哭泣,一旁的柳儿抬头看了一眼,拿帕子拭了拭泪水道:“表小姐来了啊,表小姐快劝劝我们姑娘。” 涟姐儿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也不知道从何劝起,只能上前扶住萱姐儿的肩膀,轻声道:“姐姐有什么伤心事,莫要哭坏了身体,耽误了婚事。” 她不提婚事还好,一提婚事,萱姐儿却更加伤心,哭的稀里哗啦,柳儿无奈上前,拉过涟姐儿,压低了声音道:“表姑娘还不知道么?” 涟姐儿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柳儿一脸唏嘘:“我们姑爷得了急病,却被那家瞒了下来,开始只当是伤了风,以为三五天便好,谁知道日渐严重,如今已经卧床不起了,才打发人来告诉一声,想叫姑娘嫁过去冲冲喜。” 涟姐儿听完,登时脸就黑了,气的浑身发抖,颤抖着手指着柳儿的鼻子骂道:“叫他们滚犊子,我们好好的姑娘嫁过去冲喜?亏的他们说得出来。” 柳儿吓得倒退一步,方才省起道:“表小姐说的是,只是奴婢人微言轻,在太太那里也是说不上话的,还请表小姐劝劝我们姑娘,再去劝劝老太太。” 涟姐儿一怔,正想问为什么要去劝外祖母,却见帘子一掀,大太太怒气冲冲的快步行了进来。 涟姐儿一见,不禁吓了一跳,大舅母头发散乱,额头红肿一片,看着甚是狼狈,这个大舅母出身官宦,平日里最是注重仪表,今天却不管不顾了。 进来后直着嗓门喊道:“萱儿,快快收拾行李,咱们娘俩这就回你外祖家去。” 萱姐儿坐起身子,半颗泪珠还挂在眼角,看着娘亲,结结巴巴地道:“去,去外祖家,做,做什么?” 大太太恨得要死,这个丫头平日里伶俐的很,今天就傻了眼,光知道哭,不禁怒道:“还能做什么,叫你老爹休了我,咱们以后和他们李家再无瓜葛。” 涟姐儿和萱姐儿同时张大了嘴巴:“啊?” 大太太已经上前抓起萱姐儿的胳膊,不管不顾地向外行去,“不用收拾了,赶紧走吧,回头我在叫你舅舅来取回我的嫁妆就是。” 萱姐儿还在犹犹豫豫:“母亲,这样不好吧?” 大太太不耐烦地回头,伸出手来作势要打萱姐儿,萱姐儿缩了下脑袋,不再说话。 涟姐儿在一旁发怔,不知道这是唱的哪一出,自己应该去送萱姐儿一程,还是拦她们下来?! 大太太带着萱姐儿迈出房门,和外面进来的人兜头撞了个结结实实,四太太顺势摔倒地上,嚎叫道:“哎呦我的肚子,幸好是我走在前面,若是撞了三嫂可如何是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亲娘都心疼闺女呦 四太太抱怨这么几句的功夫,她身后的大丫鬟翠儿已经伸手把她扶了起来,她起来后却回手扇了翠儿一个耳光,骂道:“不开眼的东西,也不晓得走在你主子前头。” 翠儿委屈地低下头,不就是昨儿个四爷钻了她被子么?有本事指桑骂槐,倒是管好爷们儿的裤腰带啊! 四太太借着教训丫鬟,成功的从首当其冲的位置退居了二线,把和大太太正面冲突的机会让给了身怀六甲的三太太。 三太太腆着个肚子,堵住了门口,大太太进退不得,恨得牙痒痒的,只得领着萱姐儿退了回来。 三太太出去几年,作为独挡一面的官太太,却是历练了不少,比起原来的锋芒毕露,现在是圆滑了许多。 笑意盈盈的看着大太太,不咸不淡地道:“大嫂这是要往哪里去呢?” 大太太对这个妯娌向来没什么好脸色,既然已经决定了要鱼死网破,自然不再顾及那么多,皮笑肉不笑地道:“已经年余没去看望父母了,这不,正准备带着萱姐儿回去看看。” 三太太的表情一点没变,单手撑着腰,晃着步子走进了里屋,也难为她挺着个大肚子还能走的袅袅婷婷。 三太太笑着在炕边坐下了,“我这身子沉,耐不得久站,倒让大嫂笑话了。” 大太太可没心思和她闲话,也不管其他了,既然三太太喜欢喧宾夺主,房子就让给她吧,爱拉屎就拉屎,爱撒尿就撒尿。 大太太依然拽着萱姐儿就往外冲,三太太笑着看她动作,也不说话,大太太冲到了门口,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并肩一挡,把外门堵的严严实实。 大太太脸马上就拉了下来,低声骂道:“滚开。” 当家主母的威风毕竟还在,那两个婆子下意识的动了动身子,从里屋飞出来一个茶盅,正中其中一个婆子的额头,顿时鲜血直流。 三太太终于收了脸上的笑,面色狠厉的瞪着守门的两个婆子。 那两个婆子低下了头,不敢看大太太一眼,脚下却生了根一般,无论大太太生拉硬拽,就是不曾再挪动分毫。 大太太强压下心中怒气,缓缓转过身来,瞪着稳如泰山的三太太:“弟妹这是什么意思?” 三太太身子歪了一下,半靠在了萱姐儿的被子上,淡淡地道:“这不是我的意思,是老太太的意思,若是大嫂执意要走,就请便吧,只是萱姐儿毕竟是姓李的,却是容不得大嫂任性了。” 大太太心中愤恨交加,直勾勾的盯着三太太,怒道:“叫萱姐儿留下来做什么?嫁过去守着个半死不活的病人过上一辈子?” 大太太吼完这两句心里话,心中怒火稍熄,强自按捺住了,试图以情动人:“三妹,你也是有女儿的人,若是蔁姐儿蕙姐儿遇到了这种事情,你就坐以待毙不成?” 三太太一下就坐直了,睁圆了眼睛,厉声道:“大嫂你何其自私,光想着你们家萱姐儿。我们蔁姐儿蕙姐儿?哼哼,亏的你还有脸提,你带着萱姐儿走了,这门亲事就黄了不成,老太太说了,李家门风最重信义,萱姐儿不嫁,就把蔁姐儿蕙姐儿嫁一个去!” 大太太被三太太一句话堵死,只是女儿终究是娘身上的一块肉,无论如何她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萱姐儿去冲喜的。 大太太抿紧了嘴巴,却是不再说话,大步进去,从炕上的针线篓子里翻出一把剪刀来,死死的握在手里,在半空中挥动两下,阴森森地盯着守门的两个婆子:“你们若是再不让开,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三太太只在一旁冷笑,老太太平日里夸这个儿媳最多,现在可该看看,老太太口中温婉知礼,持家有道的大儿媳到底是个什么德行! 立时就有人上来夺取大太太手里的剪子,大太太怔怔的看着那人,却没有什么动作,任由她夺了剪子去。 三太太也坐直了身体,紧紧盯着萱姐儿,萱姐儿夺下大太太手里的剪子后,扑通一声跪下了,抱住大太太的腿哭喊道:“求母亲饶了孩儿吧,莫要再为孩儿做出这种配不上母亲身份事情。” 萱姐儿一声声的哭啼,敲打在了场上众人的心上,所有的媳妇婆子都不忍的背过脸去,偷偷擦着眼泪。 三太太,四太太还有涟姐儿几个更是呆呆的看着萱姐儿。 萱姐儿泪流满面,眼睛盯着地上,一字字道:“女儿若是不嫁,便是无信,若是连累堂妹代嫁,便是不义,累的母亲下堂,乃是大大的不孝,抛弃病中的良人,是为不忠!” 她说完这番话,挣扎着跪起来,给大太太磕起了头:“请娘亲体谅女儿,莫要让女儿变成一个不忠不孝,无信无义之人。” 大太太只傻傻地盯着萱姐儿,脸上是一片不敢置信,仿佛第一天认识这个女儿一般,她心灰意冷的站立着,末了,恨恨道:“我当初为什么听你的话,叫你去读什么书,如今却把我儿读的傻了。” 三太太见大太太心如死灰,心里也升起了一股物伤其类之情,态度柔和了下来,轻声劝道,“既然如此,不如早做打算,赶紧把萱姐儿的婚事操办起来,那家还等着了。” 大太太眼皮一翻,毫不给脸的驳斥道:”操办?操办什么?我儿就算要嫁,也得等那病秧子好起来,冲喜,那是门都没有!” 三太太气得浑身发抖,肚子里一阵抽搐,她连声默念了几个阿弥陀佛才静下心来,不行了,管不了了,不能为了老大家的破事儿把肚子里这个小的折损在这里。 三太太果断的站起身,冷冷的丢下一句:“大嫂也不用针对我,我这就去回禀了母亲,你自去和老太太理论吧。” 话罢,三太太转身就走,步子极快,失了婉约却多了几分凌厉。四太太既然和她一起来的,看够了笑话,也赶紧跟在后面喊着:“三嫂,等等我,等等我哎。” 生不出孩子的女人,真是巴不得别人家的孩子都出点事儿。 涟姐儿上前扶起了萱姐儿,萱姐儿宛如一个木头人,一双无神的眼睛看向大太太,喃喃道:“都是女儿连累母亲了,都是女儿连累母亲了……”她重复两次再度哽咽起来。 大太太心里再怨她恼她也终究是自己的女儿,轻叹一口气道:“如今却是走不得了,等着吧,他什么时候康复,你再什么时候出嫁。” 话罢,大太太转身出去了,临走不忘了嘱咐柳儿:“好生伺候你们小姐,别再惹她落泪了。” 自己出门却飚了一堆眼泪出来,右手死死捂住嘴巴,我苦命的女儿! 大太太回到屋子里坐了片刻,如坐针毡,思前想后,这事儿还得老太太松口才成,她顾不得许多了,再次急匆匆地到了老太太房子外面。 映红却来传话,说老太太乏了,请大太太回去吧。 大太太一咬牙,扑通一声跪在了老太太房子外面,不屈不挠的磕起头来。 她方才已经磕过一场,只是当时是在老太太屋子里,只有大丫鬟映红见了。 如今却在老太太房外,来来往往的丫鬟婆子都看到了,一个个也不敢指点,却在心里记下了,回头就说三道四。 涟姐儿扶起萱姐儿,拉着她到炕边坐了,顾二不声不响的投了帕子来,涟姐儿接过来给萱姐儿抹了把脸,拉着萱姐儿道:“姐姐,不是我说你,大舅妈说的才是真有道理,这门亲事就该黄了。” 萱姐儿两只眼睛红肿,却已经不再流泪,怔怔的发着呆,半晌才道:“母亲带我回外祖家,却是被休回去的,你可曾见过休妻还能带着子女离家的?不过是母亲一厢情愿罢了。” 涟姐儿无语,萱姐儿继续道:“我既然姓了李,享了十几年富贵,如今就不能丢下这个姓氏。” 涟姐儿咬紧下唇,十分不甘,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若是母亲在就好了,定然能出得了主意。 沉默半晌,涟姐儿怏怏道:“那姐姐如今有何打算?” 萱姐儿面如死灰,淡淡地道:“打算?我还有什么打算,他生也好,死也罢,我都只能嫁过去了,生就伺候他一辈子,死就守着牌位。” 涟姐儿只能握住萱姐儿的手,陪着她默默的坐着,心里涌起一股悲凉之情,不禁暗忖,若是自己如萱姐儿这般,又当如何?想到家里的祖父祖母,涟姐儿打了个寒战。 两个人默坐着片刻,就有人急匆匆的进来,却是大太太身边的郭嬷嬷,见面就给萱姐儿跪下了:“求姐儿去劝劝奶奶。” 萱姐儿大惊,忙搀扶起郭嬷嬷,问道:“我娘怎么了?” 郭嬷嬷急惶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奶奶在老太太房子外面跪下了,您快去劝劝她吧,人来人往的下人都看到了,以后可怎么做人啊。” 萱姐儿猛地站了起来,却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只来的及说了句:“萱儿不孝啊……”便倒地晕了过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涟姐儿出计顾二相帮(二更) 萱姐儿睁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朦胧的烛光下一片昏黄,只看得到身旁有个影影绰绰的人影,她想要唤人,却发现喉咙干渴,张了嘴巴却没有声音传出。 身边的人一直握着萱姐儿的手,她一动,立刻就惊醒了,大太太憔悴的脸出现在了萱姐儿上方,萱姐儿嘴唇微动,两眼已经落下泪来,大太太亦是一脸愁容,嘴巴上爆了一层皮,哄着萱姐儿道:“乖,没事儿的,娘在这里呢。” 萱姐儿睁大了眼睛看着大太太,见她一日之间似乎苍老了许多,一时心酸,又要落泪,却不想再让大太太伤心,便闭紧双眼,耳边传来了一声轻叹。 涟姐儿回到自己房间里,就有些怔怔的发呆,时不时的叹上一口气,到了夜间,睡在外面的顾二听得涟姐儿翻来覆去的,自己也跟着一夜没有合眼。 到了天快亮的时候,顾二才迷迷糊糊的睡了一小会,结果听到里面涟姐儿的响动,又赶紧爬了起来,打着呵欠帮涟姐儿穿好了衣服,随便对付了两口,涟姐儿惦记着萱姐儿,赶紧就带着顾二去了大太太的院子。 却见大太太的院子里里外外站了不少粗使婆子,把个院子围得铁桶一般。涟姐儿皱着眉头往里进,立时就被人拦了下来,面上恭敬地道:“老太太说了,萱姐儿出嫁前就好生静养着,表小姐还是请回吧。” 涟姐儿面色一紧,就要不管不顾地冲进去,顾二却伸手抓住了她,一副怯生生的样子,涟姐儿狠狠地剐了她一眼,关键时刻就会拖后腿的东西,往日里觉得是可取之处的忠厚老实,现在看来却是胆小怕事的另一种说法。 涟姐儿见那守门的婆子丝毫没有通融的意思,只得讪讪的退了下来,待行到僻静之处,正要发作顾二,顾二却一本正经地道:“小姐要进去的话又有何难,何必跟个老婆子一般见识,没得掉了自己的身份。” 涟姐儿一怔,却不大相信顾二有办法把她带进去,将信将疑地跟在顾二身后,见她居然径直回到了自己院子里,不禁憋了一肚子火,这个顾二看来也不是个老实的,定然用话诳住了自己,先骗回来再说。 涟姐儿板着脸就要发作,顾二却没看见她脸色一般,转头就出了房门,把涟姐儿气的七窍生烟,又不好跟许妈妈等人分说,一个人坐在炕边生着闷气。 过了片刻功夫,顾二带了两套衣服回来,催促道:“赶紧换上,等会儿就来不及了。” 涟姐儿一怔,拿起一套衣服,见是个钗裙,还带着补丁,另有一股刺鼻的油烟味扑面而来,登时了然,也顾不得油烟套头换上了,顾二换了另外一套,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门,看着却像是两个灶上的粗使丫鬟。 涟姐儿没有走过这边,跟着顾二七拐八拐却是到了灶上。贺大娘挥舞着菜刀,连连催促手下的婆子们赶紧装盘上菜。 顾二抹了一把汗,见角落里四五个婆子一人提了一个食盒整装待发,松了一口气道:“幸好赶得及。” 拉着涟姐儿到了那边,却还余了两个食盒,和涟姐儿一人一个提了,一队人这才出发,顾二拉着涟姐儿坠了后面,轻声道:“奴婢见大太太院子里被看守的那么森严,定然不许她们出来打饭,就猜测会不会是叫灶上的人来送饭,去问了下贺大娘,果然如此。” 涟姐儿默默地听着,心里对顾二越发看重,这个小丫鬟真是不简单,又聪明又机灵,还想的出这么妙的法子。 涟姐儿提着食盒,她平日里虽然没有做过这个,却也觉得手里的食盒异常轻盈,像是根本没有装碗碟一样,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肯定是顾二为了照顾她,特意弄了个空食盒给她装样子的。 打头的婆子和那守门的婆子很熟的样子,抱怨了两句辛苦做饭还要跑腿送饭,那守门的婆子一脸同情的就放她们进去了。 涟姐儿低着头跟在昂头挺胸的顾二身后毫无阻碍的混了进去。 到了房门外,里面就有人迎了出来,伸手把食盒接了过去,大太太的屋子可也不能让这些粗使的婆子随意进出。 涟姐儿急的团团转,进不去屋子就打道回府,不是见不到萱姐儿了。 还是顾二沉着,见来接饭的里有柳儿,上前一步,拽了拽柳儿的袖子,柳儿抬头一看,微微一愣,顾二道:“我们这盒里是贺大娘特意给奶奶熬的雪蛤银耳汤,还请姐姐通融一下,让奴婢当面呈上,顺便替大娘传个好。” 柳儿面露为难之色,瞥了一眼旁边看守的粗使婆子,从腰间的香囊里摸出几个铜板来,悄悄的塞了过去,那粗使婆子掂了掂分量,一脸鄙夷,却听得顾二自言自语道:“大娘的脾气近来似乎更不好了。” 贺大娘?一想到铁塔般的贺大娘手持双刀的样子,那粗使婆子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顾二赶紧拉着涟姐儿跟在柳儿身后进了屋。 一进屋,柳儿还不放心的向外瞄去,一边抱怨道:“你这个顾盼啊,叫我怎么说你,这个时候来添什么乱,是不是表小姐叫你传话?” 顾二低头一闪,让出身后的涟姐儿,柳儿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惊呼一声随即捂住嘴巴,一把拽过涟姐儿,急急的压低了声音道:“表小姐怎么这身打扮?被老太太知道可怎么得了?!” 涟姐儿黑着脸,忿忿地道:“那守门的老货忒是给脸不要,拦着我不让进门。” 柳儿愕然,涟姐儿平素里往来一副大家闺秀做派,今日里说话如此粗俗,想是气坏了,转念一想,涟姐儿这也是和萱姐儿感情深厚的表现啊。 她也不多废话了,拉着涟姐儿就进了里屋,下人们正在布饭,萱姐儿和大太太愁眉苦脸的坐在桌旁,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柳儿见屋子里都是自己人了,拉着涟姐儿到了萱姐儿身边,萱姐儿低着头想着心事,却是没有注意涟姐儿,一股刺鼻的油烟味传来,顿时让一天滴水未进的萱姐儿一阵反胃。 她干呕两声,大太太已经是不满地瞪了过来,涟姐儿殷殷的唤了声:“姐姐~” 大太太这才咦了一声,细打量两眼,看出是涟姐儿,忙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心里又是酸楚又是感动。 萱姐儿也回过神来,亦是感动异常,唤道:“表妹,你怎地过来了?”随后狐疑的打量起涟姐儿:“你这身打扮?” 涟姐儿见了萱姐儿有一种见了亲人的感觉,登时腰杆就直了,心里就觉得有人撑腰了,委屈地道:“看门的老虔婆不让我进来。” 大太太气得一拍桌子,连声骂道:“反了她们了,还真拿着鸡毛当令箭了,我平日里真个是太过宽和,才让这群不开眼的东西无法无天了。” 萱姐儿也气得不行,却又转头看向涟姐儿,真心实意地道:“表妹还是赶紧回去吧,你的心意我都明白,莫要被祖母发现了。” 涟姐儿咬紧下唇看着萱姐儿半晌,突然道:“姐姐还是走吧,走的远远的,莫要一时意气误了自己前程。” 萱姐儿一窒,苦笑道:“走?能走到哪里去?走到天边我也是姓李的。” 涟姐儿上前一步,坚定地道:“姐姐不妨去找我母亲,母亲定然有办法护住姐姐,在京里住上两年,待这边事了,叫母亲在京城给姐姐寻上一门好亲。” 大太太神色一动,打量起这个以前从不曾注意过的外甥女儿来,萱姐儿亦是有些犹豫,“祖母说了,若是我不嫁,就要把蔁姐儿蕙姐儿嫁一个过去……” 涟姐儿冷笑道:“三舅母会吃这个亏么?” 萱姐儿和大太太对视一眼,心中大定,是啊,三舅母怎么可能会叫蔁姐儿蕙姐儿跳进火坑。 涟姐儿见萱姐儿意动,一叠声地道:“不如姐姐这就与我换了衣服,收拾些细软盘缠,赶紧上路,省的夜长梦多。” 大太太倒是当机立断,当下就把发上戴的金钗,手上的玉镯,指上的金环一股脑的撸了下来,涟姐儿也把自己手上的一副银镯子撸了下来,放到了一起,轻声道:“外面还是用银子方便,这是来的时候母亲在路上说与我听的。” 柳儿把腰间的香囊解了,丢出一堆铜板,顾二不声不响的摸出怀哥儿给的碎银放了进去。 萱姐儿两眼含泪,左右看看,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涟姐儿拽着她到了屏风后面,就要与她交换衣服。 幸好顾二寻来的这两套衣服都肥大,涟姐儿穿着裤腿袖子都卷了几卷,萱姐儿穿着却是正好。 换好了衣服,大太太已经把那小堆凑出来的盘缠用丝帕包做两堆,一堆贵重的叫萱姐儿贴身藏好,一堆零碎的叫她放在身边。 大太太恋恋不舍地拉着萱姐儿的手,又说了几句话,就要送她出门,突然从外面蹦进了一个人来。 咳咳,偶很厚道的提醒大家,粉红票19张了,还有两天~(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千谋万划尽成空(粉红20) 怀哥儿直接扑到了萱姐儿的怀里,撒泼使赖地道:“我和姐姐一起走!” 大太太脸一沉,上前揪住怀哥儿的耳朵,怒道:“一边儿去,别添乱。” 耳朵被大太太揪的生疼,怀哥儿却不死心的抱住萱姐儿的胳膊,急切地道:“姐姐这么个弱质女流,单身上路,又带着一包金银,你们也放得了心?!” 大太太颓然的跌坐椅子上,摸了摸额头,自己莫不是烧昏了头,真是病急乱投医,走投无路时,涟姐儿那么小的孩子随口一句话也当了真。 她的眼里满是绝望,怔怔的望着窗外,本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为何觉得如此萧索。 怀哥儿见大太太这副神情,瑟缩了下,随即大着胆子道:“不如让我和姐姐一起上路,到了外府唤上松石的父母,就说一家四口去投亲。” 大太太面色凝重,眼里重新燃起了希望,恩,怀哥儿年纪虽小,却是个机灵的,他跟着就可以跑前跑后,松家的那老两口唯一的宝贝儿子松石又在府里呆着,倒不至于奴大欺主。” 大太太一跃而起,拉过怀哥儿,郑重地道:“那你姐姐就托付给你了。” 怀哥儿认真的点了点头,亦是一脸庄重:“请母亲放心吧,我定会看顾好姐姐的。” 柳儿翻出自己一身衣服,顾二赶紧又换了,把自己穿过的衣服递给了怀哥儿,帮着怀哥儿穿了起来,怀哥儿不会穿女子的衣服,任由顾二忙活着,突地低声道:“你以后要是被人欺负了,就去寻松石帮你。” 顾二手一僵,默默的点了点头,心里却道,这个少爷头壳坏死,一个丫鬟还能去寻小厮出头? 一切打点妥当,大太太壮士断腕般强而有力的挥动了一下手臂,“走!” 一个冷冷的声音道:“去哪里?” 众人皆惊,房门被人一把推开,老太太一身富贵团花褐色外褛,面无表情的看着大太太,旁边小意搀扶老太太的却是大少奶奶,大太太的嫡亲侄女梅氏! 大太太瞪着大少奶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冷笑道:“好,好,三媒六聘,却聘回来一个白眼狼!” 大少奶奶低着头,不敢与姑母对视,嗫嗫地辩解道:“您就算不为齐哥儿着想,也想想您那尚在襁褓的孙子!” 老太太在孙媳妇的搀扶下,到了炕边坐下,一干女眷尽皆起身,老太太看看一身粗使丫鬟打扮的萱姐儿,又看看同样打扮的怀哥儿,厉声道:“胡闹!” 大太太等人马上打了个哆嗦,老太太不给她们插话的机会,一句接一句地道:“枉我平日里对你的教诲,你真是被猪油蒙了心了,眼里就只有了你这个女儿了,你别忘了,你还有个赶考的儿子,还有个刚生下来的孙子!” 老太太声声厉喝,训的大太太扑扑落泪,却不容大太太辩解,老太太换了一副面孔,缓缓道:“萱姐儿就只是你的女儿,就不是我的孙女?!就你疼爱她,我这个祖母就是后来的?你也不想想,若是萱姐儿这么一走,自己的名声臭了不说,将来如何能寻得好婆家?” 老太太冷哼一声,又道:“你还要去祸害涟姐儿她娘,二姑娘在京城里本来就步步维艰,你这么一去,不是叫她更加难做?她以后在婆家还抬的起头么?” 老太太虽然有些不通人情,却句句在理,大太太被她训的无话可说,闷头掉着眼泪。 萱姐儿紧紧偎依在母亲身边,眼里一片心疼,却也顾不得其他了,只希望不要叫母亲再这么难堪,叫她嫁个活死人她也认了。 涟姐儿自从来到李府,外祖母一直对她和颜悦色,今天发作起来,才知道为什么母亲一提外祖母都是又敬又畏的神情。 老太太冷哼一声,又道:“你想的倒好,一跑了之,蔁姐蕙姐可都还没有订亲!几个哥儿也还要科举,就因为你疼爱女儿,就要断送这一大家子的前程不成?” 大太太脸上全是绝望,郭嬷嬷在她身后悄声道:“姑娘嫁过去是冲喜,姑爷肯定能康复的。” 这一句话如同雪中送炭,大太太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棵稻草,再也不肯放手,喃喃道:“会好的,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老太太已经站起身来,在大少奶奶的搀扶下向门外走去,就要跨出门槛的时候,突然淡淡地道:“陈家的少爷已经去了,明天就把萱姐儿送过去吧。” 石破天惊! 大少奶奶颤抖着手扶着老太太,偷瞥到她一丝不苟的脸上一片决绝,身后传来了哭天喊地的声音,有喊奶奶有喊姑娘的,大少奶奶偷偷回头望了一眼,见大太太和萱姐儿两个被人抬上了床,心里泛起了丝丝愧疚。 老太太淡淡地道:“想想你的儿子,一切都值得。” 大少奶奶的腰杆一挺,脸上的表情竟变的和老太太如出一辙。 郭嬷嬷毕竟是大太太身边得力的婆子,一片兵荒马乱中,她指挥若定,把大太太和萱姐儿并肩抬到了炕上,脱了外衣,又派了柳儿去请大夫,叫人打了水来给大太太和萱姐儿擦拭。 回头看到怀哥儿和涟姐儿俱是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郭嬷嬷满脸疲倦地劝道:“表姑娘还是请回吧,怀哥儿也在自己屋子呆着去吧。” 两个人也算懂事,知道在这里只会添乱,涟姐儿一步迈出,却发现腿抖的不听使唤,还是顾二托了一把才稳稳的站住了。 涟姐儿就在顾二的搀扶下,一步步的挪回到了怜江阁。 涟姐儿像是大病初愈一般,面色苍白,额头不断渗出汗水来,把许嬷嬷骇的,连声训斥顾二:“你怎么照看小姐的,好好的出去一圈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顾二低着头也不说话,涟姐儿摆摆手,虚弱地道:“不关她事儿。” 话罢,却是一句多余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费劲全身力气上了床,昏昏的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听到帐子外面许嬷嬷压低了的声音:“二小姐也真是个可怜的,老太太还真是心狠,就这么嫁过去做了望门寡。” 涟姐儿死死咬住被子,两只眼睛哗哗的流着眼泪,却听得萍儿小声问道:“那大太太和大老爷就不拦上一拦?” 许嬷嬷叹了口气道:“昨天大太太跪了一天,有什么用,婆媳天生是对头,老太太是不会对大太太心软的。” 萍儿犹豫地问道:“那大老爷呢?我看他和善的很,对下人也是笑眯眯的。” 许嬷嬷哼了一声,仿佛气得不行,半天才说:“没见过这么当爹的,送了女儿一部《道德经》,还说她从此没有俗事缠身可以专心修炼早登极乐,到时候别忘了拉老父一把。” 涟姐儿口里的被子咬的更紧,一口气堵在了胸里,鼻子里滑滑的,鼻涕和眼泪一起胡啦了满脸。 许嬷嬷和萍儿在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外面天色都暗了下来,涟姐儿也不觉得饿,只是精神上乏的很,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 恍惚间,似乎有人投了干净帕子给她抹干净了手脸,又把她的手放回了被子里,给她掖好被角,握着她的手,坐在了她身边。 涟姐儿感受这一片温柔,脱口而出:“娘~” 握住她的手却是一僵,涟姐儿睁开眼,见顾二一张小脸上满是怜悯,心里一抖,让了半边床出来,低低道:“你上来陪我睡吧,我一个人怪怕的。” 顾二听话的脱了鞋子,半坐在炕边儿,涟姐儿偎依了过来,断断续续地道:“顾盼,你说,是做主子好呢,还是做丫鬟好呢?” 顾二一愣,涟姐儿没有等她回答,自言自语地道:“你大概会说当然是主子好吧,想吃什么就叫人去做,衣服也是四季常新。” 涟姐儿哽咽一声,呜呜哭道:“可像我们这种闺阁的,婚嫁都是父母做主,若是摊上个不顶事的,一辈子就完了。” 她两眼呆滞,想起了萱姐儿,木然道:“像二表姐一样,明知道是守寡还要嫁过去。若只是个下人,哪怕是守了寡也可以再嫁,为了生计,旁人也说不得闲话。” 顾二默默地听涟姐儿絮絮叨叨的说着,学着顾家娘子哄着顾惜玉的样子,轻轻拍打着涟姐儿的后背,涟姐儿在一颠一颠中,渐渐的睡着了。 她半赖在了顾二怀里,顾二却不敢动,拉过被子给涟姐儿盖好了露在外面的肩手,仰头望着黑漆漆的屋顶,想着涟姐儿方才的话,心里苦笑,主子和下人能比么? 衣食住行且不去说,婚配,丫鬟向来配小厮,运气好点的配个有头脸的管事,生了孩子一样是主子的奴才。 这些,都是贺大娘早早就告诫了她的。 顾二现在也不敢奢望太多,至少现在比起从前在顾家的日子已经好上千百倍了,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所求的,也不过是一碗饱饭。 操心子女,那也是吃饱了才有闲心做的,吃不饱饭,卖了子女的不是大有人在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姐妹分离从此天各一方 萱姐儿的遭遇在涟姐儿看来,自然是极为可怜的,因为她物伤其类感同身受,在顾二看来,却没什么大不了,虽然守了寡,那陈家却也是大户人家,嫁过去衣食无忧。 夜晚在涟姐儿不安稳的睡眠中度过,到了天亮时,却传来了叫门声,涟姐儿受了惊吓,一下从床头坐起,却见顾二半坐床头,脑袋如同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这孩子真是累的疲了。 涟姐儿有些不忍心叫醒她,外面叫门声却更急了,涟姐儿只得推了推顾二,顾二一个激灵,睁开眼,一时间还不知道身在何处,慢慢回了神,听到外面的叫门声,一溜烟的下了地,鞋也顾不上穿。 片刻后,顾二让进了一个大红身影,脸上苍白的没有丝毫血色,竟是萱姐儿。她穿着绣好的大红嫁衣,挽了个妇人髻,耳边却戴了一朵小白花,惨白的脸上倒是满镇定的。 涟姐儿一见萱姐儿就想哭,萱姐儿递过一方淡粉色的帕子,上面绣了喜鹊登枝,涟姐儿当初极是喜欢,却知道是萱姐儿绣了给自己做嫁妆的,就没开口要。 涟姐儿一见这帕子,更加难过,接过帕子啜泣不已,萱姐儿却平平淡淡地道:“哭什么,死的又不是我。”涟姐儿一顿,被她说的哭笑不得,原本哀伤的气氛却冲淡了不少。 萱姐儿见涟姐儿不哭了,又道:“这个帕子你就留着做个念想吧。”说着抖了抖身上费劲心血绣的嫁衣,苦笑道:“若是可以,这件嫁衣我都想留给你,左右也只穿一天,拜了堂就要换上孝服。” 她轻叹一声,很是爱惜的摸着衣服上的并蒂莲,当初精心选了这个花样,真是活生生的讽刺。 萱姐儿坐到涟姐儿身边,惋惜地道:“早知道如此,当初不如直接扯上三尺红布,胡乱缝个裙子也罢了。” 涟姐儿被她说的扑哧一笑,随即觉得气氛不对,赶紧又板起了脸,想要抱怨两句又不知从何说起。 两姐妹默默的坐在一起,体会这最后的温情,半晌后,萱姐儿开口打破沉默:“好了,时辰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涟姐儿一个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萱姐儿却不让她下床,“让我安静的走一回吧,就别再惹我伤心了。”涟姐儿头一低,不再坚持。 萱姐儿站起了身,指着立在一旁的柳儿道:“这丫头也是个伶俐的,以后就叫她跟着你了,将来你寻个靠的住的人家把她嫁了也就是了。” 涟姐儿一惊,看向柳儿的目光就带了几分不善,柳儿原本是表姐带去陪房的,现下表姐嫁过去守寡,却要把柳儿留下,定然是这小蹄子耐不住孤苦,撺掇了表姐。 涟姐儿沉着脸,暗忖,这种不忠不义之人,若是表姐强要塞给她,说不得,也只得等表姐出门再唤个牙婆来卖掉了。 柳儿却没看见涟姐儿的脸色一般,抓住萱姐儿的衣袖子,苦苦哀求:”小姐一个人嫁过去可怎么生活,还是叫奴婢跟着伺候您吧。” 涟姐儿的脸色和缓了些,萱姐儿不耐烦地把手抽出来,呵斥道:“怎么生活?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吃喝拉撒睡一样都不少,休得啰嗦。” 萱姐儿见柳儿真心实意替她难过,面色一缓,娓娓劝道:“你自幼和我相伴,我们主仆一场,以前那是喜事儿,自然带你同往,现下是跳火坑,我自身难保,救的一个是一个,你以后就好生伺候涟主子吧。” 话罢,她也不欲多言,连连催促柳儿,柳儿不情不愿地给涟姐儿磕了三个头,算是认了新主子。萱姐儿从袖子里摸出柳儿的身契递给了涟姐儿,轻声道:“你拿好这个,我怕我走了以后,母亲见她不顺眼,寻了由头卖了。” 涟姐儿伸手接过,忍不住又唤了声:“姐姐!” 萱姐儿却头也不回的走了,后背单薄而挺直,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未嫁新寡,纵是一条死路,也只能摸黑走到底了。 萱姐儿走后,仿佛把最后一点光明也带走了,屋子里一片静谥,过了半晌,柳儿轻轻道:“主子是丧嫁,除了一顶小轿,便是连吹呐鼓乐都没有的,现在想是已经上路了。” 涟姐儿心酸,想叫柳儿不要说了,又想多听些,咬着牙不出声,柳儿仿佛说上了瘾,叙叙的说些萱姐儿平日里的琐事:“小姐平日里最是注重规矩,真要犯了错却又优容以待,罚了小丫鬟午饭,转头又叫我悄悄送去,自己只当不知。” 涟姐儿呜咽一声,回想起和萱姐儿相处的点点滴滴,发现这个沉婉宁静的表姐不知不觉影响了自己甚多。 柳儿叹了口气道:“小姐本来可以把我们都带上的,却坚持自己一个人上轿,连一个陪房都没有,别说丫鬟了,连婆子都没有。” 说到这里,柳儿呜咽一声,嚎啕大哭,涟姐儿被她说的心酸,亦是呜呜哭咽不止。 顾二叫绿儿去取了饭来,又不声不响的打了盆水来,投了帕子递到涟姐儿面前,平静地道:“二小姐一定不想看到小姐哭成这样。” 这句话比什么都好使,柳儿想起二姑娘留下自己的一片苦心,固然想保全自己,却也存了一分心思,想要叫自己好生伺候涟姐儿。 当下就抹了泪,强扯出个笑容,劝着涟姐儿:“顾盼说的是,姑娘还是保重身体。” 涟姐儿接过顾二手里的帕子,抹了把脸,到了桌前,却见一碗熬得粘稠的小米地瓜粥,金黄色的浓粥里几颗鲜红的枣子起起伏伏,桌上几碟小菜,一盘翡翠黄瓜,一份菠菜豆腐,一碟切成两半的咸鸭蛋,蛋黄泛着金黄色的油光,本来吃不下东西的涟姐儿立刻就有了些胃口。 柳儿看了眼面无表情的顾二,心道,这小丫鬟看着木讷,却是个心思灵巧的,涟姐儿兴许没有察觉,柳儿做惯了伺候人的活计,自然晓得,这一桌子吃食怕都是做丫鬟的特意去吩咐灶上做的。 对顾二的轻视之心却不免放下了些,上次见了顾二被顾怜花三人逼到墙角,柳儿就有些看轻顾二,二姑娘打发她到涟姐儿这里来的时候,心里却是有一丝窃喜,想着自己怕还是新主子眼前一等一的丫鬟。 柳儿跟着萱姐儿过来的时候,见顾二飞奔来开门,鞋袜也未曾穿上,知晓她定然是从床上爬下,进了门却见茶水间的外榻上被子整齐不似有人睡过的样子,便猜测顾二应是陪了涟姐儿同睡,这样的丫鬟,除非做了背主弃义的事情,旁人是不可能取而代之的。 此时见了顾二除了忠心之外尚有几分伶俐,柳儿的轻视之心尽去,伏低做小,却和原本涟姐儿房里的几个丫鬟相处融洽,倒是意外之喜了。 涟姐儿吃饱了肚子,心气缓和了些,又叫人领着,去见了大太太,陪着坐会儿就回来了,大太太连声叹气,赞她倒是个有孝心的。 过了几日,涟姐儿的心情平缓下来,加上又接到了萱姐儿派人送来的信笺,既然是做了新寡,三日回门也便省了,陈家却觉得对不住李府,派人送了不少礼来,萱姐儿便趁机写了几封信给家人。 信上说,她在陈府还算安稳,婆母不在了,每日里晨昏定省也都免了,几个妯娌甚好相处,长嫂特意拨了几个丫鬟给她使,衣食用度与在李府无异。 涟姐儿放了心,恢复了以前的生活,每日里上午上课,下午却去大太太那里坐会,又去给外祖母请个安便回。 老太太身子却不利落起来,也不见人,涟姐儿只在房外问个好就被打发了回来。 因了萱姐儿的事情,涟姐儿心里也有些抱怨外祖母,这几日见不到外祖母,心里却觉得松快。 直到接到了母亲的来信。 二姑奶奶在信上毫不容情的把涟姐儿痛骂一顿,说她做事目光短浅不顾大局,跟着昏了头的大太太还有萱姐儿一起胡闹。 又说,就算是萱姐儿来了京城,也会被她打发人再送回来。 叫她好生在外祖母面前立规矩,学着为人处事,当家主母就是要象她外祖母一样,拿的起放得下,事事以整个家族为重。 涟姐儿看着信立时懵了头,闷闷不乐好几天,她心里对母亲的话是极为不认同的,萱姐儿那么个妙人却要守上一辈子活寡,若是换了自己,怕也不甘心坐以待毙吧。 二姑奶奶的第二封信却又到了,措辞和缓了许多,说萱姐儿既然已经嫁了,叫她不要想太多,另外随信派人备了些礼品,叫她交给大太太给萱姐儿捎去。 又说家里小婶婶要生孩子,忙过这阵子就叫人把她接回去。 二姑奶奶的这封信让涟姐儿高兴起来,萱姐儿走了以后,府里死气沉沉,她和蔁姐儿又顽不到一起,蕙姐儿太小,实在是无聊。 刚来的时候也没觉得日子这么难过,大概是和萱姐儿在一起太过快乐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顾二办差(二更) 顾二虽然年纪小,但是行事稳重,随着涟姐儿对她的逐渐依赖,在这一屋子的丫鬟里渐渐有了威望,便是萍儿柳儿这样的大丫鬟对顾二说话的时候也不自觉的压低了音量,青儿绿儿更加唯顾二马首是瞻了。 这天晌午,顾二给涟姐儿脱了大衣服,扶着她躺下了,盖好被子,轻手轻脚的放下帐子,悄悄的倒退着出了里屋。 耳尖的听到房间里压抑的呜咽声,顾二眉头一皱,眼睛一扫,却见角落里青儿伏在绿儿怀里哭泣不止。 顾二蹑手蹑脚的上前,压低了声音道:“小姐刚躺下,你们这是干嘛呢?” 她虽然没有指责绿儿青儿,话里的警告却是显而易见的。 绿儿抬头看了顾二一眼,青儿却恍若未闻,犹自哭泣不已,顾二有些着恼,只是她向来忠厚,却不愿意口出恶言,想了想,平静地劝道:“你有什么烦恼,说出来咱们商量商量,一个劲儿的哭顶什么用呢?” 绿儿也在一旁劝道:“顾盼在小姐面前也是说的上话的,你跟她说说,叫她帮你求求情。” 青儿身子一抖,缓缓的从绿儿怀里抬起上身,一双眼睛红肿却饱含希望地看着绿儿:“真的么?” 绿儿心道,真的假的,只要姑奶奶你别哭了就成了,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她诚恳的点了点头,绿儿又满怀期望地看向顾二:“顾盼妹子,姐姐就拜托你这一次了。” 顾二一头雾水可不敢先应承下来,只说:“你有什么不爽利的先说说,若是帮的上的,自当帮你。” 青儿只当顾二是答应了,也顾不得去分辨这话里的推脱之意了,站起来拉着顾二坐下,轻声道:“我是这李府的家生子,却与你们不同,原本是要主子指婚的,但前几年伺候老太太得了主子心意,老太太一高兴,就允我自行婚配,还说嫁人的时候还了我的身契。” 说到这里,青儿却又嘤嘤哭了起来,顾二稀里糊涂,这是好事儿吧? 青儿挂着两行泪的小脸上满是愤恨:“我那对没良心的爹娘,收了西城吕大官人的钱财要把我卖过去做小妾。” 顾二怔怔地看着青儿,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哭的,既然是唤作官人,既然是做小妾,自然是衣食无忧的。 细看之下,青儿肤色比较白,人生的高挑,细眉细目看着就很文静的样子,怪不得人家愿意出高价钱聘她。 青儿见顾二一副木讷的样子,知晓这家伙是个没开心窍的,恨恨道:“那吕大官人今年都已经七十高寿了,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这吕老头怕也没几年好活了!” 她心里恼极,却顾不得旁的,直接唤起老头儿了。 顾二恍然大悟,这饭票有效期太短啊,难怪了,就是唤作她,她也不乐意呢。 青儿见顾二一脸透彻的样子,抓住顾二的双手,急切的寻求认可:“你说是不是?怎么能嫁给那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呢?” 顾二深以为然的使劲点了点头,就是就是,饭票靠不住还不如靠自己。 青儿松了一口大气,紧张地看着顾二:“那妹妹答应帮我向小姐求情了?” 顾二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求情?求什么情?” 绿儿哭笑不得的上前把张牙舞爪的青儿拉开,这家伙死死的瞪住了顾二,完全把顾二当做了吕老头,耍人玩呢吧。 绿儿伸出双臂,挡住了青儿,身体被青儿撞的向前一扑一扑,她咬牙坚持,对顾二苦笑道:“还请你在小姐美言几句,求小姐去青儿爹娘那里说上一句。” 顾二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白,你不愿意嫁就不要嫁了,还要小姐说什么,对了,二小姐也不想嫁,最后还是嫁了,可见嫁人实在是身不由己的事情,她张嘴就要应下,却听得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里屋响起:“我答应了。” 三个小丫鬟一起回头,见涟姐儿面色持重,缓缓地从里屋行了出来。 顾二赶紧进去搬了把梨花硬木椅出来,扶着涟姐儿坐下了,青儿扑通一声跪在了涟姐儿的面前,涟姐儿摸了摸青儿的头顶,轻声道:“莫要哭了,这个事儿,我做主了。” 涟姐儿因了萱姐儿的事情一直心存芥蒂,对天下女子婚嫁不能随心常常喟叹不已,现下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么一桩事情,却未尝没有补偿的心理,若是换了萱姐儿出事前,就算她先管这一摊子事儿,怕也要犹豫再三。 既然已经应了下来,涟姐儿见青儿惴惴不安的样子,微微一笑,转身吩咐顾二道:“你去箱子里拿出五两银子,去寻了青儿父母,就说青儿在我身边是用的着的,说不得还要留几年。” 顾二恭声应了,青儿却是个少根弦的,她面露绝望,看着涟姐儿,哀怨地道:“多留几年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要嫁?!小姐何不好事做到底了?!” 绿儿狠狠掐了青儿一把,看了一眼涟姐儿,见涟姐儿没有生气的意思,才顶着青儿的脑门骂道:“你个没脑子的,那吕老儿已经七老八十了,等了几年自然仙去了。” 青儿如同醍醐灌顶,立刻就咚咚咚给涟姐儿跪下磕起头来,随后又渴望地看向顾二道:“姐姐若是没什么事情就赶紧跑一趟吧。”她心急如焚却是唤上顾二姐姐了。 顾二应了,回头取了五两银子,问清青儿父母所住的地方,出了院子,行了半晌,到了一排低矮的茅屋前,若非亲眼所见,实在难以相信,李府之中还有这么破落的所在。 从左手边数起第三间,顾二立在门外,唤道:“李顺家的在么?” 就从里面钻出一个蓬头垢面的婆子,小眼睛叽里咕噜转了一圈,见顾二的衣服陈旧但是料子很好,是涟姐儿从自己的衣服里挑拣给顾二的,料子自然好。 立刻就凑了上来,顾二却闻得一股泔水的馊味,她毕竟是穷苦出身,倒也不至于因为这个而不待见这个婆子,只是李顺家的却伸手出来拉她,顾二没料到被她拉个正着。 因了顾家娘子自幼的打骂,顾二极为抵触和人肢体接触,当下就挣脱了出去,李顺家的见她年幼,只当她好欺负,腆着脸又来拉她,还叫唤:“哎呀,大姑娘是那个哥儿房里的丫鬟啊,生的这么俊。” 顾二是真的恼了,她也是个倔脾气,双脚死死的钉在地上,冷冷地看着李顺家的,沉声道:“放手!” 她跟在涟姐儿身边久了,因了萍儿柳儿的刻意相让,却也有了几分人上人的气势,那婆子本来就看人眼色被人呼来喝去惯了的,当下就讪讪的放了手。 顾二也不敢进她家里坐,谁知道这碎嘴婆子会说出什么来了,青儿那丫鬟平日里高傲的很,怎么就有这么不知廉耻的娘。 顾二掏出条帕子垫了手,从怀里摸出那块碎银,拉过那婆子的满是污垢的手,仔仔细细的放到了那婆子手里,认真地道:“表小姐说了,你家姑娘伺候的好,想多留她几年,这是赏你们的,你明白了?” 李顺家的赶紧点头,顾二见她老脸上一笑,如同一朵揉皱了的菊花,不禁暗叹,贺大娘也是上了年纪,怎么就不象她一般猥琐。 回到了怜江阁,顾二一五一十的给涟姐儿回禀了,又跟青儿交代了,青儿破涕为笑,只有鼻子尖还红红的,倒是少了几分高傲,多了些少女的活泼,再次让顾二看呆了去,随即想到自己和顾家娘子,也长的不象,心里也就放开了。 隔了几日,却又接到二姑奶奶的来信,说家里出了点事情,暂时不能接涟姐儿回去,叫她耐心在外祖母家多住些时日。 涟姐儿满心欢喜化成泡影,人不禁怏怏的,这日歪在炕上的时候,外面却传来了嬉闹声,涟姐儿眉头一皱,顾二很有眼力架的站了起来,对着涟姐儿微微一点头,径直出去招架了。 却见外面来了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婆子,俱是一身大红衣服,发上戴着五颜六色的珠花,脸上涂抹了厚厚一层的胭脂,和柳儿萍儿正撕扯不清。 顾二一眼看到婆子里一个生的一双三角眼的东瞅西顾,可不就是青儿她娘?那一日青儿出事,柳儿和萍儿出去办差,却是不在房中,并不知情。 此时李顺家的执意硬闯,口口声声要寻回女儿,柳儿萍儿俱是当差数年的大丫鬟,如何没有分寸?怎会叫她们进去,只挡住不许她们硬闯。 只是她们毕竟是未出阁的丫鬟,面子薄,怎及得上这些婆子使泼耍赖,一个个不要脸一般的扑上来?眼见就要招架不住,顾二却出来了。 顾二人生的瘦瘦小小,又站在柳儿萍儿身后,却是没有被这一群人注意,她左右看看,一眼瞧到放在墙角的大水缸,却是平日里为了大家洗漱存的一缸水。 顾二两步窜了过去,拎起水桶在水缸里舀了半桶水出来,顾不得敌我了,随手一扬,柳儿萍儿也受了无妄之灾,连同那几个婆子一起,被浇了个透透彻彻。(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贺大娘的亲传弟子果有乃师之风 柳儿和萍儿回头一看是顾二,也不好说什么,几个穿红戴绿的婆子被这一桶水浇的满脸的胭脂都化开了,衣服又湿答答的贴在身上,一身赘肉清晰的透彻出来,看着很是赏心悦目。 李顺家的一改前几日见到的唯唯诺诺,指着顾二的鼻子,跳起来破口大骂:“你个小贱人,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老娘你也敢碰,看老娘不撕烂你的脸!” 说着,李顺家的挽起袖子,气势汹汹的就向顾二扑来,其他几个婆子也虎视眈眈的逼近了来。 顾家娘子是顾二心上的一根刺,有娘生没娘养这句话像是一柄重锤,把这刺狠狠的砸进了内心最深处,顾二抚摸着心脏部位,一阵痉挛。 她凶狠的瞪向李顺家的,厉声喝道:“这里是你们能撒泼使赖的地方吗?惊吓了表小姐你们担待的起吗?” 李顺家的略一犹豫,脚步缓了下来,她身后的一个婆子穿的最是鲜艳的,上前一步,理直气壮的道:“我们接自己家的姑娘回家成亲,别说表小姐了,就是奶奶也没理由拦着。” 顾二阴沉地看向李顺家的,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老虔婆收了钱不办事儿,定是贪上吕大官人给的好处,铁了心要卖女儿了。顾二恼她毫无信用,一字字像是从牙缝间逼出来的:“李顺家的,你收了我们小姐的银子如今又来翻悔?就不怕小姐把你们一家都卖了去?” 李顺家的瑟缩了下,随即挺了挺胸脯,直着脖子倔道:“表小姐根本没给过我钱,空口白牙就想套我个好好的女儿去,天下间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顾二心中冷笑,不动声色的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叠的整整齐齐的帕子,她仔细地打开了,迎风一抖,只见洁白如雪的帕子上几个漆黑的指印,顾二质问道:“这可是你收了钱,按的指印,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话讲?” 原来顾二当初把银子交给李顺家的时候存了个心眼,故意用帕子垫着手,在李顺家的手上抓了两下,李顺家的一双手沾满油泥,却还真的留下了几个指印。 李顺家的一时理亏,但她毕竟是市井间混久了的,生平行事最是赖皮,从怀里摸出块碎银,往顾二脚下一丢,翻脸道:“钱退给你,快把我家女儿交出来。” 顾二见多了不要脸的,却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柳儿萍儿更是气的无语,顾二反倒冷静下来,平静地道:“你女儿跟着表小姐,衣食无忧,将来求小姐寻个妥当人配了,不是很好?嫁给个老头子,过不了几年就要做寡妇,有什么好?” 李顺家的却是鬼迷了心窍,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做上吕大官人这一票买卖,她上下打量了一圈顾二,嗤笑一声道:“像是你这等模样的自然还是跟着表小姐好,我们家女儿生的俊秀,那个要做那伺候人的下等活计,自然是嫁给吕大官人做奶奶去。” 屋子里青儿瑟瑟的躲在涟姐儿身后,咬紧下唇,眼圈泛红,跟个受惊过度的小兔子一般,平日里的嚣张跋扈一点都不见了,看着多了几分惹人恋爱。 涟姐儿站在门后,两只眼眯缝起来,轻声道:“你躲在房里,不要出去。”却是打定主意要亲自解决了,母亲很久前就教育她,将来做了当家主母,手下多的是懈怠懒惰又撒泼使坏的婆子,对这种货色,必要之时只能行霹雳手段,杀一儆百。 她的手刚碰到门框上,却听见外面数声尖叫,李顺家的气喘吁吁地骂道:“你个杀千刀的,啊,啊~!” 涟姐儿心里一松,手缩了回来,想是顾二她们把事情解决了。她毕竟年幼,心中也很是忐忑,能不出面,总是好的。 绿儿胆大,悄悄的把窗户开了个缝隙,探头向外看去,涟姐儿见她目瞪口呆,一时好奇,也凑近了去看。 却见院子里,顾二手提一把菜刀,把几个婆子追的满院子乱跑,她生的瘦小,偏偏力大,脚劲又足,追赶之下,如同附骨之蛆。 李顺家的见甩她不掉,只得带着几个婆子且战且退,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了出去,一张嘴巴还在骂骂咧咧。 顾二一手掐腰,另外一直手横持菜刀挡在门口,看着威风凛凛,颇得贺大娘的真传,很有一女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顾二见李顺家的走远了,拿刀的手臂开始抖个不停,菜刀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一屁股坐下了,心里一阵发虚,她从来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有这样一天,如同贺大娘一样强悍,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后怕。 柳儿和萍儿赶紧上来搀扶起了顾二,一个拾起菜刀,一个给顾二掸了掸身上的泥土,等回到了房里,又得了涟姐儿的一顿夸,顾二悬着的心总算落回了肚里。 青儿抹了抹泪,对着顾二盈盈一拜,诚心道:“这次多谢妹妹了。” 顾二淡淡的一笑,平静地道:“无需多谢,既然是主子吩咐的,做下人的自当尽力做好。” 哎呀呀,一句话说的涟姐儿心花怒放,多好的下人,多么完美的贴身小丫鬟,就因为她一句话,提着菜刀就去砍人。 涟姐儿心里已经把顾二看做一等一的心腹了,萍儿柳儿,绿儿青儿,全加起来,也抵不了顾二一个小指头。 再看顾二,那细细的小眼睛显得她多么和气,黄色的头发是多么与众不同,又黑又瘦代表着她精明能干,涟姐儿真是越看越喜欢,暗暗决定,将来若是自己嫁了人,顾二自然是要跟去的,到时候寻个最体面的管事给她做夫君。 涟姐儿的另眼相待,几个丫鬟都看了出来,一改往日里闲散的作风,对顾二也恭敬起来了,一看顾二要动手做什么活计,就赶紧上前抢下来,嘴巴里忙说:“姐姐休息就好了,这等小活计莫要脏了姐姐的手。” 又很体贴的把照顾涟姐儿活计让给了顾二,洗脸水调好温度,再把毛巾递给顾二,顾二只需站在一旁,等涟姐儿洗完脸把毛巾递给她。 顾二彻底的闲了下来,赫然发现自己竟然成了半个主子,每日里只是陪着涟姐儿,多余的活计一样都不需她动手,便连她的衣服也被青儿拿去洗了。 这一切涟姐儿都看在眼里,她却是乐见其成的,还暗暗夸奖这几个丫鬟有眼色,每天里乐呵呵的。 顾二却是个忙惯的人,既然得了空,索性又开始做起绣活,她自己的一双鞋子早已完工,只是第一次做的活计难免粗糙,穿上以后一只空了一块,另外一只却有些夹脚。 只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穿了新鞋,心里欢喜的不行,无论好坏都不舍得丢掉,穿着穿着却也跟脚了。 既然得了闲,就再做双鞋子给自己,她做了一次,这次熟门熟路,做起来格外上手,又用了心,把贺大娘教她的针法逐一演练,铁了心拿这个练手了。 柳儿萍儿绣活上也有两分功底,初时见顾二做的甚慢,忍不住出言指点她,顾二笑眯眯的应了,却依然故我,柳儿萍儿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过了半个月,顾二日夜赶工,终于做出双鞋子来,几个丫鬟看得啧啧称奇,绿儿最会说话,摸着鞋面上的孔雀开屏,艳羡地道:“你这哪里是家常穿用的鞋子,就是嫁鞋也没见过这么精致的。” 涟姐儿闻得她们说话,也凑过来看,一见之下,亦是大为赞叹,她的眼光比几个丫鬟自然又高了一筹,把这双绣鞋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个遍,又指了几处绣的不当之处,顾二认真的听了,逐一记下了。 涟姐儿见她乖巧,心里喜欢,就唤她平日里做活不用避开自己,顾二自然高兴,她理论上会的很多,恰好需要涟姐儿这么一个实践高手指导一下。 顾二做了这么一副鞋子,自己左看右看,却也知道太打眼了,笑道:“被绿儿姐姐说中了,这么一双鞋子确实穿不出去。” 又动手做了一双普通点的鞋子,只是她绣活日渐精湛,很普通的鞋子做出来也比旁人的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看的绿儿直眼气,顾二向来忠厚,见她们几个把屋里屋外的活计都包了,自己闲来无事,索性动手一人做了一双鞋,又根据每个人名字的不同,萍儿的鞋面上绣了一枝莲花,柳儿是摇曳的柳枝,绿绿的惹人爱,绿儿和青儿干脆选了绿色和青色的鞋面,上面简单的用金线勾勒了几朵芙蓉,看着美观大方。 几个丫鬟俱都欢喜不已,又缠着顾二要她教绣活,顾二不是个藏私的,有问必答,倾囊以授,态度和蔼,往往一个问题被不同的人轮流问了一遍,顾二不厌其烦的说了一次又一次,渐渐的,几个丫鬟混的熟了,不禁对顾二交口称赞。 涟姐儿见屋里气氛好,心里也欢喜,时常和丫鬟们说上一两句闲话,却觉得日子过的还是满舒心的。 转眼到了端午节,早早的起来,几个丫鬟就把昨日里备下的五彩线系上了,又来寻涟姐儿,给她的手腕脚踝俱都栓了一圈。 drooldrool童鞋的评论真是让俺汗颜啊,只是现在的写法已经经常抛弃猪脚了,按照DD童鞋的想法,咱们就干脆换猪脚了 T.T(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涟姐儿挨训 涟姐儿从针线篓子里翻出些做成五毒样子的头花,小蝎子小蜈蚣,却用了大红的颜色,看着很是好顽,又不吓人,涟姐儿手艺又好,几个丫鬟都很欢喜,当下就别在了发上。 绿儿青儿勤快的取了粽子来,嘻嘻哈哈地迈进门,一进门就道:“咱们可是借了顾盼的光了,贺大娘做了许多馅料的粽子,每样都给咱们留了一份呢。” 话罢,端出几小碟粽子,每个碟子里都有五六个,粽叶青绿,腰上扎了不同颜色的丝线,配了天晴色的碟子,特别勾人胃口。 涟姐儿也很高兴,洗了手以后,动手剥粽子吃,那粽子精巧无比,不过婴儿拳头大小,像是涟姐儿这般的小姑娘也可一口吃下一个。 她吃了一个桂花馅的,又吃了一个八宝馅的,许嬷嬷却是不许她再吃,这糯米做的东西,最难克化。涟姐儿向着顾二猛打眼色,顾二只作未见,涟姐儿气的牙痒痒的,片刻后自己又扑哧一笑,故作大方地道:“算了算了,剩下这些你们拿去吃吧。” 绿儿青儿欢呼一声,小丫鬟们可没那么多顾忌,人人吃的肚滚腰圆,就连柳儿萍儿这样稳重的大丫鬟,因着味道好,也忍不住多吃了几个。 顾二小口小口的吃着,她如今不比刚进李府时,克勒的见什么都想吃,只是多年养成的习惯,旁人都住了手以后,她见不得有剩,吃到要吐了还强制自己吃下去,许嬷嬷看不过,把盘子端走了,嗔道:“剩下的中午吃好了,看把你撑的。” 顾二青着脸不敢开口,怕一张口就要吐出来。青儿绿儿和她熟了,顽皮许多,就只逗着她说话,又来骚她的痒。 正闹着呢,门口突然传来了一声清咳,小丫鬟们立刻敛声静气,肃手站好,却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映红。 柳儿赶紧迎了上去,把映红让进屋,赔笑道:“哪股风儿把姐姐吹来了?” 映红今日却有些不同寻常,耷拉着眼皮,也不看柳儿一眼,直直地问道:“表小姐呢?老太太要见她。” 柳儿的脸上就有些挂不住,笑容一点点的掉了下来,萍儿赶紧把她拉到身后,正经道:“姑娘刚吃了饭,正在屋子里坐着消食儿呢,今天端午,却是不用去学堂了。” 映红点了点头,板着脸道:“那让表小姐赶紧随我去见老太太吧。” 萍儿的脸也耷拉下来了,这映红今天是抽风了吧?真是给脸不要脸了,大家都是丫鬟,就算她位例高了一等,伺候的主子不一样,也未见得就能使唤的动自己。 顾二赶紧又拉过萍儿,抢着上前,垂手道:“还请映红姐姐等一会儿,我们服侍了姑娘换身衣服就来,既然是见老太太,总是要穿戴整齐的。” 映红这才懒懒的抬起眼皮,不耐烦地道:“那抓紧点,老太太等着呢。” 顾二平静的应了,转身把要抓狂的萍儿和柳儿拉进了里屋,涟姐儿听到了动静,这会儿抬头向她们看来,萍儿正要说话,却被顾二狠狠的掐了一把,顾二抢先道:“老太太要见您,请小姐换了衣服就去吧。” 涟姐儿不疑有他,毕竟是端午么,外祖母想见自己也情有可原,说不定几个舅妈和表妹也都去了。 萍儿和柳儿对望一眼,两个人一起上前,帮涟姐儿换了衣服,动作却是比往日麻利许多。 萍儿跟着涟姐儿日子最久,却是想着方才映红态度不大对,犹豫着开口道:“等下奴婢和小姐一起去给老太太请安吧。” 涟姐儿浅浅地一笑,脆生生地道:“你还是歇着吧,我带着顾盼去就好。” 萍儿还要说,却被柳儿用眼色阻止了,等给涟姐儿换好衣服,拉着萍儿到一旁低声道:“方才那种样子,你我都没压的住火气,还是叫顾盼去的好,她小小年纪,处事却颇有章法,为人处事很是沉稳,不会出乱子。” 萍儿仍然担心,忍不住拽过顾二,低声道:“看这映红情形似乎不对,你等下机灵着点,总之记得,咱们是姓白,不是姓李,若有什么差池,自回京城就是。” 顾二点头应了,涟姐儿见她们几个嘀嘀咕咕,不禁好奇,问道:“你们做什么呢?” 萍儿讪讪一笑道:“我叫顾二注意着点,看老太太房里的粽子是不是比咱们的好吃。” 涟姐儿扑哧一笑道:“既然咱们房里的是贺大娘特意给的,怎么可能比不上外祖母房里的?” 她转头面向顾二,一本正经地道:“你等下可要小心了,莫要口快说漏了嘴。若是外祖母给的粽子太难吃,我就借口吃饱了赏给你了。” 顾二张大嘴巴:“啊?”低头看看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愁眉苦脸的跟在涟姐儿身后,萍儿和柳儿对视一笑,柳儿压低声音道:“也许咱们料错了,赶上映红身子不爽利也说不定呢。” 映红见了涟姐儿,依然没有半个笑脸,只屈膝行了个礼,礼数上倒是还算全了。 映红在前,顾二跟着涟姐儿在后,往日里映红总是能找出话题来说笑,今天却闷着头赶路,涟姐儿也不是笨的,很快察觉出不对了,隐隐有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乃至到了老太太房里,院子里的婆子们面色肃正,涟姐儿越发小心,低头进了老太太的屋子,到了里屋,她行了个福礼,慢声细气地道:“问外祖母安。” 话罢,却没人答话,涟姐儿静静的立着,耳边没有一丝声响,片刻后,她忍不住抬起头,不禁愣住了。 老太太半卧床头,一双眼睛冷漠地看着她,那眼神之中毫无感情,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涟姐儿一凛,重新低下头,端正站好。 候了不知道多久,只觉得时间漫长的让人喘不上气来,老太太终于淡淡地开口道:“听说李顺家的想要接回女儿,却被你拦住了?” 涟姐儿脑子里快速运转起来,这是什么意思?李顺家的告到外祖母这里了?外祖母为了一个粗使婆子发作自己么? 没有道理啊,想到外祖母方才冷冷的眼神,一定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涟姐儿谨慎地回答道:“是。”旁的一句都不肯多说。 等了半晌,老太太没有再说话,涟姐儿忍不住抬起头去看,却见老太太满脸怒容,伸手抓住炕桌上的粽子扬手向自己打开,她一时惊呆,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斜刺里冲出一个人影,伸起胳膊挡在了她身前,那粽子正正击中了她身前的人,粽子角磕破了那人的额角,不是顾二,又是哪个? 顾二抹了一把额上的血水,定定地看着老太太,恭敬地道:“老奶奶有什么不爽快的尽管冲着奴婢来,莫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老太太恶狠狠地瞪着顾二,突然之间又笑了起来,伸出细白的手指,指着涟姐儿笑道:“你做事糊涂,却摊上这么一个好奴才。” 涟姐儿自然知道,顾二这么做等于揽祸上身,老太太的注意力一下被顾二分散就不会发作自己了,顾二既然忠心护主,她又怎么能见死不救? 涟姐儿一把拉着顾二,一起给老太太跪下了,轻声道:“外孙女自问平日里问安请好,未有一日懈怠,时时惦记外祖母的身体,差人来问,若是外孙女有什么不好的,外祖母自当替母亲管教,千万莫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这番话听着还算顺耳,老太太的脸色缓和了一些,眯着眼看着涟姐儿道:“既然你不想叫青儿嫁给那吕大官人,就该把她老子娘的嘴巴堵死了,若是不听话的,自然寻人来卖掉便是,一劳永逸。” 涟姐儿听得暗暗心惊,外祖母在萱姐儿的事情上不过是昙花一现,现在这番话却真真是心机深沉了。 见涟姐儿面露不忍之色,老太太恼极:“若不是看在你母亲的面上,你当我乐于管你?就凭你身体里一半那个人的血,早把你打杀出去了。” 涟姐儿的心慢慢的冷了下去,原来,外祖母从来都没把她当成自己人,外祖母竟然是这么的恨着自己的爹爹吗? 她心中难过,面上却越发恭谨,整个身体都伏在了地上,颤抖着声音道:“外祖母教训的是,涟儿年纪尚小,不懂这些个人情世故,还请外祖母不吝教导。” 老太太却对涟姐儿厌恶至极,冷漠地道:“就因为你一时心善,做事又留了头尾,现下,那吕大官人却是把咱们李府告上了衙门,说拐了他的爱妾。” 涟姐儿手脚冰凉,登时明白了今日这一场无妄之灾的源头,那吕大官人还真敢撕破脸皮,怪不得外祖母发怒,现下见官又做了被告,是极为丢脸的一件事情。 涟姐儿自知有错,却不甘心就此把青儿送入火坑,一径的闭着嘴巴,伏在地上默不出声,她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护青儿一个周全,算是圆了她因萱姐儿产生的遗憾。(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孰对孰错,孰是孰非 老太太见涟姐儿不知悔改,心中厌恶已极,又念着这个毕竟是她爱女的亲生骨肉,终还是敲打敲打她:“幸好咱们府里下人们签的身契上都注明了十年期满之时,只要咱们愿意,就可以拿出五两银子换成生死契。” 涟姐儿冰雪聪明,知晓这个意思是青儿的契约纵然不是生死契,也随时可以变成生死契,她伏在地上,恭敬地道:“多谢外祖母教会,涟儿知晓了日后买卖下人时定当仔细的签下身契。” 老太太见她还算受教,面上和缓了些,索性把事情和盘托出:“幸好那知府大人与咱们府上颇有渊源,你三舅舅刚巧和他是同年,带了身契去寻知府大人,那吕大官人如今被咱们反告诬陷,正焦头烂额的托人典卖祖产,据说被压的价钱极低。” 涟姐儿一凛,外祖母在萱姐儿一事上只露个头,如同昙花一现,日子久了,涟姐儿也就淡忘了,今天才真真见识了外祖母的手腕,那吕大官人在这地方上,应当也是个有头脸的士绅,居然被逼到要典卖祖产的地步,涟姐儿登时对外祖母又认识深了一层。 老太太在她心里却如同庙里泥塑的菩萨一般,真个是神通广大高高在上,却是再不存有半点亲情。 老太太吃了一口映红喂的茶,挥了挥手,疲惫地道:“你下去吧,我乏了,那青儿的老子娘已经被我寻人卖了,青儿那丫头以后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切莫再被她撺掇着做蠢事了。” 涟姐儿低声应了,又给老太太行了个礼,才起身退下,却在行至门口时听得老太太极是冷漠地道:“这几日我身体不好,你就不要来请安了。” 涟姐儿身子一挺,回头望了外祖母一眼,见她闭着眼睛,嘴角上挑,满脸厌恶不屑,知晓自己是彻底不受外祖母的待见了。 涟姐儿心里空空落落,本是替母亲行孝来的,现下却落得这种地步,她只觉得对不起母亲素日的栽培。 涟姐儿一路行,一路叹,回到了怜江阁里,把几个丫鬟都召集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青儿却扑通一声跪倒在涟姐儿脚下,哭求道:“求小姐开恩,救救奴婢的老子娘,他们虽然贪财了些,却是真的对奴婢好,小时候家里但凡有一口吃的也先紧了奴婢的,只要有钱就裁了新衣给奴婢……” 她一径哭求,绿儿眼尖的看到涟姐儿的脸越来越阴沉,不禁伸出脚踹了踹青儿,青儿反把绿儿推了两把,恼道:“你自己爹娘把你卖了,签的生死契,如今我爹娘要没了,你可高兴了吧?!” 青儿这句话却是说错了,一下把人都得罪了,一旁的柳儿萍儿却也不高兴了,她们签的可也是生死契。萍儿脾气不好,率先发难:“有那样把女儿换银子的父母,还不如不要!” 柳儿亦是满面怒容,恼道:“你爹娘这样好,当初为什么又非要把你送去给人做小?!” 青儿察觉了自己说错话,也不还口,只一径的求着涟姐儿:“求小姐开恩,救救奴婢爹娘吧,奴婢给小姐做牛做马,报答小姐的大恩大德。” 涟姐儿见她如此不知进退,心中恼极,她受了外祖母冷落还不是因为这个青儿?现在却不知道对主子心怀愧疚,光想着那对不要脸的父母。 哼哼,若是涟姐儿自己做主,定要寻上一户刻薄人家把青儿父母卖掉,当初收了她的银子,若是听话办事,又怎么会生出这许多的事端? 她心里怨恨,再看青儿却是怎么都不顺眼了,青儿心中慌乱也失了平日的机灵,看不出涟姐儿的厌恶渐浓,越发粘上来。 涟姐儿厌烦,指着青儿呵斥道:“把她给我关起来,不许给她吃喝,先关上两天,若是想清楚了就放出来,想不清楚继续给我关着。” 柳儿和萍儿应了把青儿拖了出去,一路之上只听得青儿的哀号声声,绿儿与她搭档数年,却是不忍见她如此,犹犹豫豫的就想求情,看着涟姐儿脸色又不敢开口,踌躇间,却听得青儿恶毒的诅咒声:“你们这些丧天良的,我诅咒你们以后做姑子,做寡妇,做婊子……” 青儿的声音嘎然而止,想是柳儿或者萍儿动用了特殊手段,绿儿心里抱怨,平日里也挺机灵的,怎么这么不会看人眼色,就不会缓两天再说,等小姐心情好了,还不就一句话的事儿? 绿儿偷偷去看涟姐儿脸色,见涟姐儿一脸平静,不当回事儿一般,不禁松了口气,她却不知道,涟姐儿已经打定了主意,过些日子寻个由头就把青儿赶出去,既然已经决定不要了,又何必为之置气? 顾二一直安静的立在一边,奇异的有些艳羡青儿,有值得她拼命的父母,真的,很羡慕啊。 青儿被关了以后,涟姐儿房里盘旋着一股压抑的低气压,所有的丫鬟做事都轻手轻脚,说话也细声细气,日子过的越发难熬,涟姐儿按捺不住地给母亲写了封信,只说想了娘亲和弟弟,想早日回家。 过了两日,青儿被放了出来,绿儿给她烧了热水净了身,又换了身干净衣服,头发也梳的整整齐齐,才领着她到了涟姐儿面前。 青儿看着瘦了许多,下巴尖尖的像是个锥子,衣服空荡荡的套在身上,看去少了几分灵气,却多了些惹人怜惜的气质。 她很干脆的给涟姐儿磕了三个头,诚恳地道:“奴婢知错了,还请主子念在奴婢失去父母心慌意乱的份上,饶了奴婢这一次。” 涟姐儿风淡云轻的扶起了她,又说了一通叫她以后安心当差的话,末了却说:“以后你就打扫庭院吧。” 青儿低低的应了,却比以前沉默了许多,每天很老实的干活,涟姐儿也放了心。 半个月后,二姑奶奶的家信终于到了,涟姐儿迫不及待的打开,速速读了一遍,却觉得天旋地转。 信上说,她父亲在上官设宴款待时,醉酒失德,调戏上官家眷,引得上官震怒,如今被下了监,正等候发落。 二姑奶奶忙于奔走相救,四处托关系,劝她还是在外祖家再住一段日子。 涟姐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把信读了一遍又一遍,最后一阵头晕,信纸从指间滑落,涟姐儿精神恍惚地歪倒炕上,再清醒时天色已暗。 她张口唤人,却听得一个清冷的声音道:“还请表小姐跟奴婢去见老太太。” 涟姐儿挣扎着坐起,睁大眼睛看去,见映红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心里一动,问道:“我的丫鬟呢?外祖母见我做什么?” 映红淡淡地道:“表小姐的丫鬟已经被老太太叫去训话了,至于老太太为了什么见表小姐,奴婢也不知,还请表小姐不要为难奴婢了。” 涟姐儿聪慧过人,自然晓得映红的态度不对,加上自己房间里的丫鬟居然都被老太太叫去了,如此诡异的情况,她又刚刚失去最强大最有力的靠山,身心惶惶,实在不想去见那精明严厉的外祖母。 现下却容不得她任性,涟姐儿强打精神下了地,和映红出了院子,心头一阵压抑,像是这昏暗的天空,憋的人喘不上气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到了老太太的院子里,映红总算是知道分寸,给涟姐儿打了帘子。 到了里屋,涟姐儿费力地睁眼看去,见自己的丫鬟靠墙站了一排,是站的,不是跪的,她松了口气,低头行了个礼。 抬头时,见老太太对她优雅的一笑,抖了抖手里的信纸,淡淡的道:“嫁出去的女儿果然是泼出去的水,你这个好娘亲连亲娘也瞒住了。” 涟姐儿一惊,木然地看去,这才发现老太太身边伺立了一个消瘦的身影,眉目俏丽,面无表情,却是青儿! 她登时明白过来,这个叛徒!只是她已经下了令叫青儿打扫庭院,那信怎么会落到青儿手中? 仿佛知道涟姐儿心里所想,绿儿突地扑了上来,一把抱住涟姐儿双脚,哭道:“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一时心软啊,见这个贱婢太过辛苦,就唤她进房喝口热茶,却被她哀求要给小姐泡壶茶,想要在小姐面前露脸求的小姐原谅,谁知道这贱婢竟然偷了小姐的信,这个不忠不义的东西……” 涟姐儿一脸恍然,原来是这样啊,原来如此啊,她错了,她做错什么了呢?她的头昏昏沉沉,却有什么呼之欲出,涟姐儿捂住额头苦苦的思索着。 老太太不动声色的任由绿儿哭诉完,一直在她身边的映红才上前凌厉的扇了绿儿两个耳光,骂道:“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你才是不忠不义,枉费老奶奶昔日里对你的疼爱,你眼里还有旧主子吗?!” 老太太对映红的表现无比满意,象她这样有身份有地位,有教养的当家奶奶是不可以学市井泼妇一样破口大骂的,只有靠着映红这样的伶俐的下人把她心里的话骂出来,一口气出的通通彻彻舒爽无比。 PS,推荐下朋友的书《古代小儿科》,这个朋友写作态度十分严谨,喜欢字斟句酌,又考经据典,和我大不一样,大家有空可以去看看。 大家找书可以去看看热门单订榜,那个榜还是比较靠谱的,说是单订,事实是均订,多的不说了。(未完待续) 关于粉红票 关于粉红票,打赏,评价票和催更票。 粉红票是订阅打到一定数量,系统自动赠送的,所以这个事实上相当于一个赠品,是不需要额外花钱的。 三月份月末上架,希望登上新书月票榜,所以求了一下票,各位亲很给力,再次谢谢了。 其实以后粉红票对我来说没用了,我有自知之明,无论如何也进不了前十五,各位亲如果有喜欢的书,那尽管去投吧,万一就差了您这一票,它就进了前十五呢? 打赏,如果您有某个章节特别喜欢,打赏个一块钱,我会很高兴的。事实上,只要您能够一直订阅,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鼓励了。 评价票一张两块钱,而且作者是没有分成的,如果您不是特别怨恨我,非要投个一星得出来,我强烈建议您不要投这个。 说下更新计划,一更必须的,二更不保证,更新时间暂定为早上6点,下午四点,如果还有存稿,我会设定自动发布,各位可以看下章发布时间。 关于剧情,大家随便讨论批评,但请勿延伸到作者身上。 看到粉丝榜前面一些同学,粉丝值虚高,没有打赏和粉红票情况下,对此表示不理解,建议各位通过网页登陆女生网阅读,避免手机产生增值费用。 另外如果方便的话建议一次性充值成初V,非V用户,初V,高V订阅,对于作者来说分成收益是一样的,千字一分钱,就是无论您花了多少,我每天6K字,拿的是6分钱,苦笑。 所以我希望大家都是高V最好,=。=(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精明厉害的老太太 涟姐儿思绪朦胧间,母亲的声音隐隐在耳边想起,驭下之道,不可过慈,不可过严。过于和蔼,则会让主人失了威严,过于严厉,又容易让下人生了怨恨之心。 她不知不觉喃喃的念出了声:“驭下之道,不可过慈,不可过严。” 老太太诧异地看了涟姐儿一眼,淡淡地道:“没想到我传给你母亲的,她又传给了你,可惜你并没有领悟这句话的含义。” 涟姐儿怔怔然的想着,是啊,开始的时候和丫鬟们顽到了一起,其乐融融她还窃以为喜,那时怕就是失了威严,以至于青儿直接就求到了她这里,后来又对青儿过于严厉,使她离心离德,一切,都是咎由自取么? 萍儿和柳儿自打进了这个屋子就一直乖巧的低着头,顾二却时刻注意着涟姐儿,见她心神恍惚,心中大恨,为什么自己当时不在屋子里,为什么没有看好青儿,只是,一切都晚了。 涟姐儿无悲无喜地看向老太太,平静地问:“外祖母有什么安排尽管吩咐吧。” 老太太接过映红手里的茶盏,踌躇良久,茶盖和茶杯发出叮叮的声音,半晌,举杯入口,咽了一口茶水,眼睛只看着茶水上漂浮的碎末,轻声道:“你年纪还小,住那怜江阁却是有些大了。” 涟姐儿点了点头,同意地道:“外祖母说的是,涟儿马上就搬出去。” 老太太抬起头满意地看着她道:“你就搬到你二表姐原来的住处去吧。” 她沉默了一下,又道:“那边屋子小了些,你身边这么多人也用不掉,不如打发掉几个吧。” 涟姐儿再次点了点头,扫了一遍立在一旁的丫鬟们,绿儿满脸绝望,柳儿萍儿一脸愕然,只有顾二平静地看着她,遂指着顾二道:“涟儿只要留下这个,其他的任由外祖母发落。” 虽然早有预料,萍儿的心还是狠狠的抽了一下,没想到跟了小姐这么多年却落得这么个下场。 柳儿亦是满面惆怅,小姐啊小姐,你所托非人啊,表小姐就要把她卖了呢。 绿儿最是惊恐,若是表小姐不选她,落在老太太手里,她这一辈子就毁了,总算她是个知道分寸的,没有当众叫喊出来。 老太太却摇了摇头,否定道:“老婆子身边正缺个伶俐的,正好这丫鬟很是顺眼,正准备留了她的。” 涟姐儿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去看顾二,低下头道:“一切听外祖母安排。” 老太太放下茶盅,招了招手道:“涟儿你过来,来外祖母身边。” 恍惚间,涟姐儿似乎又看到了第一次见的那个慈祥可亲的外祖母,她恍若着了魔,一步步地行到了老太太身边,乖巧地偎依着外祖母坐下了。 老太太摸着涟姐儿的头,和煦地笑道:“傻孩子,家里出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不告诉外祖母呢?” 涟姐儿鼻子一酸,接到母亲的信以后的惶恐无助登时都有了着落,她扑在老太太怀里嚎啕大哭:“外祖母,涟儿好怕,好想母亲啊。” 老太太轻轻拍着她的背,轻声哄道:“乖囡囡,莫要哭了,一切都有外祖母给你做主,不要怕了。” 话罢,老太太扶着涟姐儿的下巴把她的头抬起来,这孩子生的与母亲不象,却有几分象自己年轻的时候,老太太暗叹一声,拿起帕子给涟姐儿擦了擦泪,拉过涟姐儿的手,又拉过青儿的手,叠到一起道:“外祖母给你找了个忠厚老实的,你看,你可中意?” 涟姐儿的心瞬间跌到了无底深渊,她的指尖冰凉,青儿的手也冰凉冰凉,她抬头看着青儿,一字一顿地道:“涟儿,很满意。” 话罢,涟姐儿转过头,甜笑道:“谢谢外祖母了。” 说完,涟姐儿不动声色的从老太太怀里挣脱出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道:“那涟儿就回去了,搬家要收拾的东西还挺多的。” 老太太转头对青儿道:“去吧,给你主子回去,以后好生伺候你主子。” 青儿垂眸应了,上前扶住僵硬的涟姐儿,二人一起回了,许嬷嬷却也一起,她毕竟是二姑奶奶的奶娘,老太太却不好发落她。 老太太扫了一遍剩下的几个丫鬟,突生倦意,合上双目吩咐映红道:“带她们下去吧,除了顾盼,每个奶奶那里分一个。” 映红悄声应了,扶着老太太躺下了,又盖好了被子,对着屋子里的丫鬟们打了个手势,丫鬟们蹑手蹑脚的鱼贯而出。 出了老太太的院子,涟姐儿就挣开了青儿的手,自己闷头向前走着,青儿闷声在后面跟着,却是一步不落,许嬷嬷毕竟上了年纪,只得连声唤道:“小姐,慢点,慢点。” 涟姐儿心中烦闷却是没有听到,脚下越走越快,身后的脚步也跟着越走越快,到了怜江阁,进了屋子,涟姐儿突地回头,对青儿道:“你就在这里等吧。” 青儿两只手绞到了一起,看着涟姐儿的背影喊道:“老太太答应把奴婢的爹娘寻回来了。” 涟姐儿一顿,回过头来,定定的看着青儿,缓缓道:“她对自己的嫡亲孙女,外孙女尚且如此,你又凭什么相信她呢?” 涟姐儿已经想明白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父亲名声败坏,外祖母却是容不得她了,挪屋,消减她身边伺候的,无非是想她自己提出来回盛京罢了。 外祖母果然好名,又想划清关系,又不想落得刻薄的名声,等涟姐儿自己提出来走了,就全了她的名头。 涟姐儿既然已经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也不再耽搁,提笔给母亲写了一封信,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随后简单的收拾了几件随身衣服,打了个小包,就搬到了大太太的院子里,其他的东西就拜托大太太派人挪来就好。 对于青儿,却是该吩咐就吩咐,多余的一句话也不说,涟姐儿此时想起当初外祖母叫她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却是觉得颇有深意。 老太太这边的屋子大的很,像是大丫鬟都是一个人一个房间,小丫鬟也是两个人一间,映红却力邀顾二和她住在一起,顾二默默地跟她去了。 认了门,顾二回怜江阁取自己的东西,却见已经人去楼空,心中黯然,她把仅有的两套衣服仔细的叠好,这都是涟姐儿寻出来的旧衣服,拿给她穿的,说是旧衣服,也有五成新的,一次闲聊时许妈妈艳羡的告诉她还是去年的新款。 摸着衣服,顾二有些难过,说实话,涟姐儿对她从来都没有摆过什么主子的款,每天伺候涟姐儿却更像是照顾自己的姐妹。 顾二轻叹一口气,看今天的样子,涟姐儿在府里的日子怕不会好过,她只盼望着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让涟姐儿轻松一些。 把针线篓子和衣服一起用块包裹皮包了,背在身后,顾二抱起被子,最后看了一眼怜江阁,蹒跚的离开了。 到了映红的屋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小的屋子被一道屏风隔成了里外两间,里面是个火炕,有炕桌和靠垫,外面是日常起居之所,却是弄了一个贵妃榻,下面有踏脚的矮榻。 映红叫顾二把铺盖放进里屋的火炕上后,就匆匆的去服侍老太太用晚饭了。顾二见屋子里处处都有映红的痕迹:炕头放了几本佛经,贵妃榻上摆了一个针线篓子,里面放着做了一半的抹额,就有些束手束脚,不敢轻举妄动。 站在屋子里手足无措半天,正想着要不要出去借个小杌子来,却见映红阴沉着脸回来了,看见顾二,勉强地笑了一下道:“老奶奶唤你去伺候饭,走吧。” 顾二一惊,她眨了眨眼睛,和映红对视半天,突然弯下身子叫唤道:“哎呀,映红姐姐,我肚子好疼,大概是吃坏了肚子,姐姐还是帮我给老奶奶告罪一声吧。” 映红愣了,随即嘴边荡出一抹笑来,骂道:“你个机灵鬼,那你好生歇着吧,我去了。”话罢,身轻如燕的走了。 到了老太太房里,映红见小丫鬟们把饭摆好了,就上前端起饭碗送到了老太太嘴边,老太太身子不利落却不全是假的,她脸色略显苍白,额上冒着冷汗,冷冷地盯着映红,对送到嘴边的汤匙视而不见。 映红的手慢慢放下了,老太太厉声问道:“人呢,你是不是又使什么鬼心眼了?” 映红满脸委屈地道:“奶奶明鉴,奴婢哪里有什么鬼心眼子,奴婢一颗心里装的可都是主子。” 老太太冷笑一声,指着映红的鼻子骂道:“你若不是心虚,为什么不把人带来,还怕她顶了你的名字不成?” 映红一下跪住了,抬起头看着老太太,眼睛里满是泪水,“顾盼吃坏了肚子,是真的没法来啊。” 老太太又死死的盯着映红半晌,才缓缓的点头道:“既然如此,那这次就算了,明天可要把她带来。” 映红赶紧应了,从地上爬起来,又去换了一碗饭来伺候老太太用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顾二的新差事(粉红10加更) 每天给老太太守夜的事情一向被映红霸占了,今天她却格外不放心,服侍老太太睡了以后,叫另外个大丫鬟明紫守夜,自己匆匆的回到了房里。 顾二小心翼翼地坐在贵妃塌上,只放了半个屁股上去,搭了半个边,映红回来一看她胆小慎微的样子,心里满意的紧,嘴上却道:“妹妹劳动一天了,怎么不上床休息。” 顾二立刻站了起来,垂手立在一旁,半低着头,轻声道:“姐姐没有吩咐,不敢先睡。” 那副恭敬的样子,像是见到了正经主子,映红心里很是熨帖。 映红两手朝上伸了个懒腰,一只手捂住嘴巴打着呵欠,另外一只手锤着腰,懒洋洋地道:“不早了,睡觉吧。” 顾二麻溜的铺床去了,映红的这屋子炕比较大,睡上两个人是绰绰有余,顾二铺被子时,把映红的铺盖铺在了炕头,自己只在炕边占了一溜地方,中间还能插进个人去。 映红慢悠悠的进来,看到这铺床的格局,心道,这小东西还真会来事儿,同时心里又生了警惕之心,这么机灵的丫鬟,若是有了向上爬的心思,只怕也不好收拾。 她一喜一忧,面上阴晴不定,顾二现在很会察言观色,见状越发谨言慎行,铺了床就穿了鞋子下地,安安静静的等在一旁。 映红看着顾二老实巴交的样子,一颗悬着的心渐渐落回了肚里,罢罢,反正不过是个小丫鬟,能有多少花花肠子,慢慢修理就是。 映红一边把顾二的被子拽过来,和她并排挨着,一边和颜悦色地道:“以后不要这么拘谨,这里又没有主子在,咱们都是伺候人的,谁也不比谁高上一头。” 顾二唯唯诺诺的应了,却想着映红两次给涟姐儿脸色看,敢给主子脸色看的丫鬟,她得罪的起吗? 顾二态度上丝毫不敢有所松懈,完全把映红当成了小主子看待,比对涟姐儿还要恭敬三分。 贺大娘说过,宁得罪坏人,莫得罪小人。顾二知晓什么是坏人,却不知道什么是小人,不解地问贺大娘,贺大娘摸着她的头道,“前倨后恭,言行不一,笑里藏刀,欺上瞒下,这些都是小人。” 见顾二仍然一知半解,贺大娘详细地翻译了这几个成语的意思,顾二牢牢的记下了。 一一对照,映红对涟姐儿前倨后恭,对自己和老太太欺上瞒下,就足以说明她是个小人了,万万得罪不起的。 顾二却不知道,映红便是连言行不一,笑里藏刀也是占全了的。 爬上床,脱了外衣,映红吹熄了烛火,顾二睁着眼睛发呆,贺大娘早就告诉她,做了下人就要有随时换主子的准备,被主子们送来送去很正常,可她心里依然难免惆怅。 虽然给哪个主子干活都一样,谨言慎行管好自己的嘴巴,最最要紧的是保持一颗忠心,顾二的要求又不高,不过是一顿饱饭。 顾二抿了抿嘴巴,离开涟姐儿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她唯一遗憾的是不能再跟着涟姐儿听课了,将将只学了半本战国策,她闭上眼睛,默默背诵着,把这半本战国策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深怕自己遗忘一星半点,又回到过去一无所知的地步。 次日清早起了身,顾二如同伺候涟姐儿一般,打了温水来服侍映红,映红瞥了顾二一眼,随后安之若素的受了,她想明白了,就该让顾二在她面前伏低做小,这样以后就算老太太提了顾二的位等,因了积习,这家伙也断断不会与自己作对。 映红带了顾二到了老太太房里,明紫迎了上来,说老太太昨儿个夜里翻来覆去没有睡好,今天早上刚合了眼,想是还要睡会儿。 映红就打发顾二去取老太太的早饭来,吩咐她带着保温的食盒,莫要让粥饭洒出来一星半点,顾二唯唯的应了。 取饭的活计对顾二来说已经是熟练工种,她腿脚又快,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灶上,远远却听到了吵闹声。 灶上一向是各种事故的多发地,顾二先也不甚在意,渐渐却觉得那喊得声嘶力竭的声音有点耳熟,不禁加快了脚步。 到了近前,她微微一怔,却是青儿那丫头,指着食盒里的一粥一菜骂道:“这是给表小姐吃的么?米粥稀的照的见人影,咸菜不知道放了多少天,腌的都黑了,下人吃的也不止这么差!” 打饭的婆子懒洋洋的看着她,爱理不理的道理:“你不爱吃就自己做去,老婆子没功夫伺候你。” 青儿气的脸上铁青,顾二环视四周,却没有发现贺大娘的身影,转了个圈,避开青儿的视线,到了小孙婆子那里,拉了拉小孙婆子的袖子,轻声问:“大娘呢?” 小孙婆子撇了撇嘴巴,不满地道:“人家是灶头,怎么会对我一个粗使婆子交代去向!” 顾二收回手,静立片刻,恍然有些明白,灶上的婆子敢这么对涟姐儿,自然是听了老太太传下的话,贺大娘不忍心落井下石,应是避了出去。 顾二不声不响的提着食盒到了打饭的婆子那里,老太太的食盒自然与旁人的不同,精雕细琢,连食盒把手上也雕成了树枝的模样,上面还立了一只喜鹊,那婆子一眼认出。 赶紧讨好的从锅里取出温着的稀饭花卷加几样小菜,放到了顾二提着的食盒里,谄媚的笑道:“顾丫头到了老太太房里伺候了?吃饭了没?” 顾二瞥到一旁青儿握紧拳头忿忿地站着,摇了摇头道:“得等老太太用过了,咱们做下人的才能用。” 那婆子哎呦一声连拍自己的脑袋,笑骂道:“看我这糊涂脑子,连这个岔都忘了,来来,这里有现成的饭菜,你先垫垫。” 话罢,又取了一碗煮的稠稠的稀饭和几个金黄色的发糕,把发糕掰开,夹了些浸过油的萝卜干夹在发糕里。 顾二不声不响地把这些也放进了食盒,压低了声音道:“我们那里的映红姐姐还没吃呢。” 映红?老太太房里的大丫鬟啊,那婆子立时心领神会,又放了碗稀饭进去,顾二刚刚走马上任,自然要讨好新任上司了。 顾二笑眯眯地谢了,提着食盒出了灶房,行了几步,却避到了一棵柳树后,等了片刻,见青儿咬牙切齿地行过,轻声唤道:“青儿,青儿。” 青儿左右看看了半天,才见到在树后对她招手的顾二,加紧脚步,两步到了顾二跟前。 顾二拉着她闪到了树后,把青儿手里的食盒打开,先把青儿食盒里那可怜兮兮的一碗稀粥端了出来,一饮而尽。 青儿睁大了眼睛,这家伙欺人太甚了吧,刚换了新主子就要把旧主子赶尽杀绝! 青儿想要说什么却又忍住了,现在今非昔比,原本在涟姐儿身边时,顾二就已经是涟姐儿的亲信了,如今涟姐儿是落难的凤凰,顾二是飞上枝头的麻雀,更是得罪不起了。 青儿还怀了额外的心思,若是拿了稀粥回去,涟姐儿现下的状况怕就要忍了过去。若是把顾二喝了稀饭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上一遍,涟姐儿对她有了怨气,就不得不倚重她身边唯一的丫鬟,也就是自己了。 顾二没有注意青儿的脸色,喝完那一碗稀饭后,把腌的发黑的咸菜干也捡起来吃掉了,看得青儿腹诽不已,这家伙还真是不改穷人本色。 顾二皱着眉头嚼着咸菜,把碗丢到一旁,又把自己的食盒打开,把打饭的婆子后加进来的两碗粘稠的稀饭还有夹了萝卜干的发糕一股脑的转到了涟姐儿的食盒里,青儿这才明白了顾二的苦心。 登时万分羞愧起来,怪不得,怪不得涟姐儿当初只要顾二一个人。 顾二把两个食盒重新盖好,压低声音道:“明天这个时候,我还来取饭。”话罢,不待青儿答话,径直闪了出去,耽搁了这些时候,只怕映红要骂了。 青儿看着大步远去的顾二,怔怔的发了半天呆,慢慢回过味儿来,明天这个时候?她的意思是明天这个时候还跟自己调换饭碗啊。 顾二连跑带颠,又要仔细手里的食盒不能颠了洒了,到了老太太院子里,累的气喘吁吁,映红已经迎了上来,埋怨道:“你怎么才过来,老太太都催了,还是我给老太太说你身小力轻怕是走的慢了。” 顾二面上呆呆的,看着映红,仿佛不知道映红是什么意思,映红气的拧了顾二一把,这死丫头,简直是媚眼使给瞎子了,一点都听不住话里她故意卖好么? 顾二看着暴跳如雷的映红,傻傻地问道:“老太太不是催着吃饭么?姐姐怎么还不去?” 映红脸一黑,提着食盒进屋了,却又马上换了笑脸。刚一和老太太照面,映红的笑越发柔和了,老太太却视若无睹,问道:“顾盼那丫头呢,叫她来伺候我用饭。” 映红勉强维持着嘴角上扬,嘴唇却哆嗦的说不出话来,把食盒放下,转身就出去寻顾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捡来的帕子引发的血案 顾二一见映红板着脸进去,出来的时候脸成了水泥墙,心知不妙,映红也不多说,拉着脸道:“老太太叫你伺候去。” 话罢,一个扭头自己先进去了,顾二只得胆战心惊地跟在后面,到了老太太屋里,老太太对顾二招了招手,和颜悦色地道:“顾盼,你来。” 顾二接过映红端给她的饭碗,小心翼翼的上前,却又回过头看着映红,映红憋着气,提点道:“吹凉了喂奶奶。” 顾二鼓起腮帮子,狠狠的吹了一口,近的老太太看见她满嘴吐沫星子蹦进了碗里,脸色一变,却对映红骂道:“你怎么教的小丫鬟,喂个饭都搞不明白,是她吃还是我吃?” 映红委委屈屈地低下头,心里却高兴,这下老太太不会叫顾二喂饭了吧。 老太太果然没了兴致,却叫明紫来,明紫向来跟个隐形人一般,虽然和映红是一样的份例,却安安静静几乎不在老太太面前出现,把争宠出风头的事情都让给了映红,自己只在外面指挥小丫鬟做事。 看明紫利索的又捧了一碗饭,细声细气的喂着老太太,那熟练的动作似乎演练了千百遍。映红心里大恨,看来敌人不止一个啊,她收敛了心思,这明紫却比顾二的威胁还要大,没想到身边不声不响的竟然埋了这么一个反骨贼,隐藏的可够深的了。 老太太叫映红把顾二带下去好生调教,映红应了,带着顾二下去了。 她粗粗的问了下顾二都会什么,结果发现除了女红尚可,其他差的一塌糊涂,仅仅懂得一些基本礼仪,只得耐着性子从头教起。 帕子要掖在腰间,露出三分之一即可,若是露的多了,被风吹起未免轻浮,露的少了,抽拽不方便,说着,映红抽出自己的帕子做了个示范。 顾二却是个没有帕子的,以前都是用袖子代替,擦汗擦鼻涕擦泪,功能强大,一物三用。 顾二摸索了半天,手微微一顿,看映红神色不善,赶紧拽了出来,却是一方雪白的帕子,角上绣了一枝栩栩如生的梅花。 映红咦了一声,把那帕子讨要了去,查看再三,面色凝重起来,问道:“你这帕子哪里来的?” 顾二心知有异,咬紧牙关道:“捡来的。” 映红也不再追问,嘴角浮现了一丝轻蔑的笑,冷漠地道:“你在这里等着。”话罢,攥紧那帕子出去了。 顾二忐忑不安的等了半天,映红姗姗的回来了,离顾二三尺远的地方站定,淡淡地道:“老太太要见你。” 话罢,先就出去了,等顾二追上她,映红却又低声道:“你最好说实话。” 顾二一怔,映红已经走远了,顾二赶紧快走两步,坠在了映红身后。 到了老太太屋里,顾二懂事的跪下了,老太太细细的打量着顾二,点点头,这是个老实孩子,她举着手里的帕子问道:“这帕子你是哪里来的?” 顾二低着头,声音不大却又让老太太听的一清二楚:“奴婢捡到的。” 老太太声音放柔,继续问道:“哪里捡到的?” 顾二轻声道:“在府里养狗的院子里。” 老太太不明所以的看向映红,映红赶紧凑过去,悄声道:“四爷养狗的那个院子。” 老太太哦了声,风轻云淡地道:“那应该是老四带在身上,不小心掉了。” 映红急了,一嘟噜的说道:“四太太最爱这个帕子,是及笄之时四太太的母亲亲手绣的,旁人就算看上一眼也是不舍得的,她怎么会给四爷?” 她一时情急,却是把府里众人心知肚明却没有摆在台面的事情也说了出来,四太太夫妻不和啊。 老太太不高兴了,就算四爷和四太太感情不好,那也是你一个下人管的着?她不满地扫了一眼映红,这丫鬟权欲心越来越重了,还真把自己当了半个主子了,看来映红也该换人了。 老太太斜眼看着映红,淡淡地道:“那你说怎么回事儿?” 明紫乖巧地把老太太扶起半个身子,又在她身后垫了个靠背,映红注意到这个动作,心里气恼,却是没有注意老太太的神色,脱口而出:“一定是她偷的!” 偷的,这个罪名可安的大了,顾二无言,难道这映红就这么想自己死?自己伏低做小这人还要往死里踩? 老太太也觉得颇为可笑,顾二早先伺候涟姐儿,据说涟姐儿对她颇为信赖,什么金子银子偷不到,偷一条手帕子有什么用? 映红看到老太太满脸好笑,顾不得其他,今天既然得罪了顾二就必须把她咬死,她扑通跪下,一脸诚挚:“顾二最擅女红,定然是见这帕子绣工精湛,见猎心喜,一时手痒,才做下这等错事。“ 顾二忍不住要拍手叫绝,不但栽赃还把犯罪的动机给分析的一清二楚,映红真是个人才,怎么不去做巡捕?! 老太太微微沉吟,这话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明紫在一旁轻声道:“奶奶何不把四太太请来,两相一对质不就一清二楚了?” 一看老太太赞赏的脸色,映红的眼睛都红了,这个明紫可算逮住机会了,映红在心里诅咒明紫,明天拉肚子,一拉就拉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自有小丫鬟得了吩咐出去请四太太了。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顾二跪的两腿酸麻却不敢挪动分毫,只能咬牙硬挺着。 门帘被人掀开,四太太喜气洋洋的进来了,对着老太太福了一礼,笑道:“母亲的气色是越来越好了,等着七夕还要母亲带咱们祈福呢。” 老太太笑着招四太太到身边坐了,拉着她的手道:“你这张小嘴也不知道偷吃了多少蜜。” 四太太一本正经的道:“媳妇可说的都是大实话,就算有蜜,那也是母亲让儿媳过的太甜。” 老太太呵呵又是一乐,映红等不及的道:“四奶奶,你看那帕子可是你的?” 主子说话的时候,下人插嘴,这可是大忌讳,只是映红是老太太跟前的大丫鬟,四太太不好说什么,却明显的流露了不满,老太太亦是察觉了,恼道:“你家奶奶说话呢,你插什么嘴巴,还不给我滚出去?” 映红大惊,察觉自己过于心急了,嗫嗫的退了出去。 四太太赶紧拍着老太太的背给她顺气,陪着骂道:“这个映红往日里也是个机灵的,怎么现在行事这么没有分寸。” 老太太扫了她一眼,哼道:“还能是什么,女大不中留,这些丫鬟啊,就该早早的拉出去配人。“ 四太太一窒,她家的那个喜欢映红满府皆知,只是碍于老太太不好开口,映红也像是个有心气,不像是肯做小的,她便一直容忍着。 老太太这话却是挑明了可以把映红发配出去了,四太太心里就膈应了,也不接话。 老太太人老成精,哪里不知道四太太在想什么,随口转移了话题道:“你看看这个帕子可是你掉的?”说着,把那一方雪白的帕子放到了四太太手心里。 四太太定睛一看,花容失色,脸刷的一下变的惨白:“这个是哪里来的?” 老太太看她神色,微微觉得不对,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老太太不动声色地指着顾二道:“映红口口声声说是这丫鬟偷的。”却见四太太松了一口气,看了顾二一眼连连点头:“哎呀,儿媳就奇怪了,这随身的帕子找了许久怎么都不见,原来却是被这贱婢偷了。” 老太太顺坡下驴,陪着点头:“既然如此,这种手欠的却是留不得了,先带下去关起来,今天天色不早了,明天寻个牙婆来把她打发了。” 四太太心慌意乱,也没听清楚老太太说什么,支吾着应了,又闲说了两句就退下了。 顾二被几个婆子带了下去,随便寻了个装杂物的屋子关了起来。 老太太斜靠在榻上,半眯着眼睛,明紫搬了个小杌子坐在她身前,拿了美人锤轻轻缓缓的给老太太敲着腿。 老太太突然问道:“你说,这帕子到底是不是顾盼那丫鬟偷的?” 明紫却不说话,果然,老太太又自言自语道:“老四家的脸色不对,何况若是顾盼偷的,她怎么有机会碰上老四家的,又怎么能偷到老四家的贴身之物呢?” 明紫的头垂的更低了, 她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了手里的美人锤上了,一下一下,极有韵律,老太太舒服的要睡过去了。 半睡半醒间,却还记得吩咐一句:“叫四太太房里的胡嬷嬷过来一下。” 老太太醒来的时候,胡嬷嬷已经在外面等了小半个时辰了,老太太不紧不慢的抹了把脸,又漱了口才叫人把胡嬷嬷唤了进来。 胡嬷嬷自然晓得自己是干嘛来的,一五一十地道:“四老爷和以前一样,吃喝玩乐逗逗狗,四太太就只在前天发作了一个叫翠儿的丫鬟,其他的却是没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老太太半眯着眼睛,喃喃自语道:“难道我错怪老四家的了,那顾盼确实是个贼?!”(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映红原来不是一个人 顾二环抱膝盖,静静的坐在地上,这应该是一个很大的房间,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杂物,门口仅剩巴掌之地容人立足,关上门一片昏暗,只从门缝里透进一缕微弱的阳光,斜斜的照在她的鞋上。 顾二心里一片平静,当初贺大娘把她送到涟姐儿身边的时候就曾说过:“做奴婢的被买卖来去都很正常,你莫要因此伤心难过,总归混碗饭吃,跟什么样的主子不是跟?顶顶要紧的是留着一颗忠心,前主子的是非却也不可多说。” 说到这里,贺大娘拉过顾二,又细细打量她一番,才道:“你签了生死契却也有好处,主家就算落了难,也连累不到你身上,顶多换一个主子。” 回想这段日子的经历,顾二只觉得贺大娘所说字字珠玑,离开李府并不如何伤心难过,唯一遗憾的是不能再向贺大娘求教了。 她想了片刻,就换了心思,却是全心全意的回想贺大娘教导过的各项杂艺,又默诵读过的可怜的一本半书。 时间飞快的过去,门缝里那一束阳光去了又来,顾二的肚子饿的咕咕直叫,来了李府还没有饿过肚子,猛地饿这么一次却是有些受不住。 顾二双手按住肚子,反复背诵,人之初,性本善……渐渐的,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浩瀚乾坤,天大地大唯有一个朗朗读书声。 老太太这边犹豫不决,不知道是顾二偷盗还是映红诬陷,听胡嬷嬷的话,自然是顾二下手偷窃,许是涟姐儿到她四舅母房里的时候,这小丫鬟趁机下的手,只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老太太沉吟之时,映红突然打了帘子进来,直接凑到老太太身前,轻声道:“奶奶,王夫子有事情急着见您。” 老太太心生反感,映红这丫鬟真是越来越没分寸了,向来回事儿,都是叫出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在外面说了,才由大丫鬟进来回禀老太太,回禀的时候也得站在三步之外! 现在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是明紫,映红就应该在帘子外轻声唤明紫出去,再由明紫回报。 何况,那个王夫子纵然在府里极受礼遇,那也是个男客,怎么能直接回到女主人这里?就该叫他去找老太爷,映红,真是太不会办事儿了。 老太太压下心中厌恶,淡淡地道:“他有什么急事儿?” 映红急切地道:“是王家小姐不见了,求奶奶快点派人去寻吧。” 这王家小姐却是王老夫子的独养女儿,他中年丧妻,一直没有再娶,对这个女儿爱若珍宝,当初肯在李府应聘西席,也是想着李府是正经的大户人家,女儿可以住在后宅,好生看护。 王老夫子在李府教书十二载,王家小姐也从个蹒跚学步的奶娃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她平日里闲来无事,也会到李府的几个奶奶那里串门,却和映红投缘,二人私交甚厚。 映红心急闺蜜,自然无可厚非,只是她千不该万不该替老太太下了主张,老太太心里不满自然要和她顶着干:“王家的小姐不见了,来寻我做甚,好好的一个大活人还能变没了不成?” 映红一时情急,却是给老太太跪下了,乞求道:“求老太太看在奴婢的份上,去寻一寻吧,王老夫子托人把府里都寻遍了也还没找到。” 老太太眼睛一眯,看在奴婢的份上?嘿,做主子的什么时候还要看奴才的脸了? 她不咸不淡地道:“既然这府里已经找遍,那自然是不在府里了,这女大不中留,也难说怎么就不见了。” 映红的脸刷的一下白了,老太太这话实在恶毒,明明白白的暗示,王家小姐与人私奔了! 映红知道老太太这里是讨不了好了,她挣扎着站起,就要去给王老夫子报信,老太太冷哼一声,喝道:“慢着,你原来的名字叫做荷花吧?以后还叫荷花吧。” 映红脚步一滞,不敢置信的回过身来,她心里一直害怕着这一天,没想到竟然成了真。 老太太已经偏头看向身边的明紫,不容拒绝地道:“以后,你就叫映红了。” 明紫脸上看不出喜怒,恭敬的应了。 总算映红在老太太身边伺候多年,晓得若是顶了嘴,下场会更凄惨,老老实实的跪下来,谢谢老太太许她用回原名,老太太眼角一抽,这丫鬟如此隐忍,却是留不得了。 等荷花一出去,老太太转头对着身边新任映红吩咐道:“你去寻下灶上的贺大娘,叫她领陈牙婆进来,就说我要打发几个丫鬟。” 新映红沉声应了,自去寻了贺大娘。 到了灶上,贺大娘见这个面生的丫鬟,神情专注的听她说了老太太的请求,缓缓地道:“你如今的名字,是不是映红?” 荷花到了内府门外,一眼见到焦急的搓着手来回走动的王老夫子,心里难过,上前一步行了个礼,唤了一声,王老夫子抬头看到映红,立刻上前,左右望了望,急切地道:“老夫人派来寻我儿的是不是已经出去了?” 荷花呜咽一声,掩住脸,抽泣道:“老夫人说,说女大不中留……”后面的却是说不出口了,她掩面向王老夫子行了个礼,迅速的奔回了内府,她能做的都做了,一个内府丫鬟,也着实没什么办法。 女大,不中留! 王老夫子仰面望天,心中悲愤已极,哈哈大笑数声,盯住李府大门,声嘶力竭地骂道:“好个女大不中留,老夫在这里教书十二载,小女失踪,不帮忙寻找竟然还说的出如此刻薄的话来!” 王老夫子盯着李府大门,厉声道:“好,好好,老夫今天就一头撞死这里,我儿若是已经先下了黄泉,咱们爷俩就一起来这里索命。” 守门的几个婆子眼瞧出不对,一听这话,七手八脚的来拦王老夫子,奈何男子终究力大,加上他又诚心求死,竟然拉之不及,眼见王老夫子一头撞在了红漆大门上,昏死过去。 大太太自从萱姐儿出嫁,心思繁重,一直疏于家务,每日里在屋子里恹恹的呆着,家事一股脑的推给了两个弟媳。 她也明白,既然萱姐儿到底还是嫁过去了,无论如何她在李府里也得呆下去,她若被休回家了,萱姐儿在陈家更是难以为继。 她心里怨恨侄女,却是唤人强把孙子从大少奶奶房里抱了来,大少奶奶如何苦求她就是不松口,看着披头散发形如疯魔的侄女,大太太有一种异常的快感,祖母要教养亲孙子,谁能挑的出不是来? 郭嬷嬷向来沉稳,是大太太身边一等一的左膀右臂,向来注重仪容,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又讲究小步慢行,今天却失了往日的气派。 她头发凌乱,满头大汗,急匆匆地进来,未待丫鬟通禀,急惶惶的到了大太太前,大太太许是到了年纪,看什么都不顺眼,当下抓起手边茶盅向着陈嬷嬷一摔,骂道:“慌什么,你死了爹还是死了娘?!” 转头又对着身边的大丫鬟说:“扣她半个月的月例,给我记下了。” 郭嬷嬷脸都黑了,大太太最近是越发糊涂了,可也不能不办正事儿,她上前一步,凑到大太太身前道:“大奶奶,奴婢今天上街看到了一个人,身影很像是大少爷。” 大太太脸一沉,一拍桌子,怒道:“胡说,我儿赶考去了,怎么可能是我儿,你定然看错了。” 郭嬷嬷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大太太的脸色,才提着胆子道:“大少爷赶考前,大小姐和表姑娘不是一起给大少爷绣了个荷包么?奴婢记得当时奶奶请大少爷吃饭,还特意要过来看了,当时还给奴婢们看了。” 大太太虽然脾气暴躁了,脑子还是有的,将信将疑地看着郭嬷嬷,“你确信没有看错?” 郭嬷嬷赶紧点头,一颗脑袋差点晃掉:“不会错不会错的,那个荷包可是独一份,奶奶当时还教奴婢了,前程似锦怎么读的。” 大太太怀疑地看了郭嬷嬷片刻,还是不大相信,却见帘子又被人一掀,张嬷嬷气喘吁吁的奔进来,一脸惊慌,喊道:“奶奶,不好了~” 她刚一说完,大太太抓起手边茶壶整个丢了过去,满面怒容:“你家奶奶好着呢!” 张嬷嬷惊觉自己说错话了,奈何事态紧急,她也顾不得其他了:“奶奶,那个王老夫子在门口撞头自杀,现在昏着呢,是不赶紧请个大夫看看?” 大太太又想抓茶盅,见桌子上已经没了,抓起装茶壶的托盘一丢,张嬷嬷也不敢躲,生生的受了,大太太接着破口大骂:“那老头子死了找我干吗?!现在是三太太和四太太掌家,你个不知道?” 张嬷嬷看了下左右,有些犹豫,转头看见大太太一脸狠毒,决定还是自保为先,她缩头缩脑地道:“那王老夫子撞门是因为他家女儿不见了,老太太不肯寻。” “他家女儿?”大太太微微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不见了好,不见了好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一男二女三人难行(粉红20) 话罢,大太太和颜悦色地对着张嬷嬷招了招手,张嬷嬷胆战心惊地靠近了大太太,大太太喜笑颜开地道:“你做的很好,这可是个大喜讯,等下你去账房支五两银子,就说是我赏你的。” 一旁的郭嬷嬷看的心急,奶奶真是糊涂了,这种事情还有心情赏人,大概是忘得一干二净了,小意的上前一步提醒道:“奶奶,那大少爷?” 大太太一愣,觉得有什么被自己遗忘了,大少爷,大少爷没走,王家小姐不见了……电光火石间,大太太猛地站起,一拍桌子,暴跳如雷:“这个孽畜!” 大太太一把推开身边的张嬷嬷,伸手抓住了郭嬷嬷的衣领,疯狂摇动道:“你在哪里看到的那个小畜生,告诉我,告诉我!” 郭嬷嬷骇的浑身发抖,结结巴巴地道:“车,车马行,” 大太太面目狰狞,逼近了郭嬷嬷的脸:“车马行?他在车马行做什么?” 郭嬷嬷满面惊容:“看,看到大少爷付钱租车。” 大太太狞笑两声:“这不要脸的小蹄子勾搭了小畜生还想一起跑路?!” 她也顾不得换什么衣服,梳什么头,风风火火就往外走,郭嬷嬷和张嬷嬷对望一眼,紧随其后,还是郭嬷嬷处事老练,冒着被炮灰的危险开口建议道:“奶奶,不如派几个腿快的小厮去拦下他们?” 大太太脚步不停,僵硬着脖子点了下头,郭嬷嬷赶紧小跑起来,抢在前面去找人了。 老太太这边耳目聪动,大太太风一吹草一动,老太太马上就知道了,她狐疑地挑起了眉毛:“你说什么?你们奶奶带着人去车行抓大少爷了?” 陈嬷嬷自从在贺大娘训练了一个月后,莫名的就成了老太太的眼线,她低着头,恭敬的道:“是的,据说还有王老夫子的小姐。” “什么?”老太太的手青筋暴突一下抓住炕沿,撑起了半个身子,一张脸上是骇人的青色。 陈嬷嬷吓的倒退一步,战战兢兢的重复道:“大少爷似乎和王家的小姐在一起。” “这个畜生!”老太太气急攻心,一张脸煞白,张口就要骂,却被一口气堵住了胸口,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乏力,眼皮重的像是有个小人儿站在上面,昏倒前的一切突然想起,老太太急切地唤道:“来人,快给我来人。” 一屋子的丫鬟大气不出,三太太撑着肚子,慢吞吞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挪到了炕边,素手伸出打开了床帐,柔声道:“娘有什么要吩咐的?” 老太太白了她一眼,狐狸精,就会勾搭爷们,她现在因了王家小姐,对一切尚算有几分姿色的女子都怀有深深的敌意。 老太太强压了厌恶,冷冰冰地问道:“老大家的呢?你去给我叫来。” 三太太面露为难之色,轻声道:“大嫂子现在脱不开身,娘有什么事情跟儿媳说也是一样的。” 老太太毫不留情地啐了一口,一把将三太太推开,三太太一个趔趄,抱住肚子,眼里闪过一丝怨毒。 老太太指着三太太的鼻子骂道:“你们一个两个不要脸的,哄了爷们儿又来哄老婆子,快把你大嫂那个贱人给我叫来,我倒要看看,她平日里怎么教训儿子的。” 屋子里的丫鬟们大气都不敢出,三太太的脸色都变了,她却不敢得罪老太太,掉头把离她最近的两个丫鬟一人打了一巴掌,骂道:“没听到主子说话么,还不去请大奶奶?!” 小丫鬟惶恐的去了,三太太转过脸,默念了十句阿弥陀佛才把心里的邪火压了下去,转身又换了副好儿媳的样子,笑盈盈地道:“母亲若是没什么事儿,儿媳就先回去了。” 老太太心气稍缓,觉得方才有些过了,虽然婆婆教训儿媳天经地义,可也不能在这么多下人面前,以后叫儿媳还怎么做人? 老太太一时还拉不下脸来,看了一眼身边的映红,却见她板着脸一动不动,不禁暗骂一句,没眼色,这时候倒有些怀念起荷花了。 既然下人不知道为主子分忧,老太太只得自己出马:“那你就先回去吧,映红,给你三奶奶带上枝老参。” 三太太只得又抱着大肚子半蹲下谢了谢,心里骂道,老不死的,一个破人参还要折腾老娘一次,谁不知道那好的都被你泡茶了,剩下的须子留着赏人。 三太太出去后,屋子里一片沉寂,老太太偶尔咳嗽两声,听得人心烦意乱,那声音像是从破旧的风箱里发出来的,呼哧呼哧还带着撕拉的漏风声。 大太太此刻形如疯魔,盯着地上的一对男女,男的长身玉立,面色白皙,倒是生的一副好相貌,女的也是温婉可人,一双眼里秋波荡漾,似有无数温柔。 若是对夫妻,那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若是兄妹,也夸的句金童玉女,可惜偏偏是对奸夫淫妇,男已有妻,女尚未嫁。 大太太看着碍眼,心中气恼,指着李思齐的鼻子骂道:“你个畜生,给你盘缠是叫你进京赶考,你倒好,居然还卷了自小到大收的金银锞子,玉锁金圈,你个没良心的,是不是想以后都不回来了?连你的亲爹亲娘都不要了!” 李思齐脸上不见半分慌乱,气定神闲的看着老娘发疯,手里紧紧攥着王家小姐的手。 王家小姐一副鱼死网破的神情,视死如归。 大太太越看越气,四处张望了下,抓起插在案头的鸡毛掸子就向这一对狗男女抽去,她自然心疼儿子,那鸡毛掸子就只想王家小姐招呼。 李思齐自然是心疼王家小姐,半倾着身子护着王家小姐,大太太气得跳脚,旁人也不敢插手,三个人就玩着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在地上转着圈圈。 大太太转的头昏眼花,气得手都哆嗦了,人家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以前她还不信,看来是没娶对啊,大太太心一狠,没头没脑的举起鸡毛掸子砸了下去,也不管砸的是谁了。 大少奶奶得了信,急急的赶来,一看姑母正抽打着相公,哀叫一声扑了上去,死死抱住了大太太:“姑姑,有什么事情好好说,莫要再鞭打相公了。” 大太太挣扎了几下,大少奶奶毕竟年轻力壮,大太太挣之不脱,扯着嗓子喊道:“瞎了你的狗眼,还叫他相公!他都跑去给别人当相公了,远走高飞,娘也不要了,媳妇也不要了,儿子也不要了。” 越说越伤心,大太太想起这一双儿女,萱姐儿孝顺懂事,偏偏命运多劫,齐哥儿向来有些叛逆总也还算听话,今天才晓得,这个儿子真是个无情无义的主儿,大太太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大少奶奶缓缓的松开手,怔怔的看着这个与自己同床共枕一年多的丈夫,他低着头看着怀里女子,脸上是从来都没在她面前出现过的温柔,灵光一闪,大少奶奶指着王家小姐质问道:“你,你是不是绣了一副炕屏于他,还写着什么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王家小姐探出脑袋,小脸上满是纯洁无辜:“那是他非要我绣上的,我本想绣那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 齐哥儿伸出手刮了一下王家小姐的鼻子:“跟你说了太直白了,还是含蓄的比较好。” 大少奶奶愣愣的看着这一对在她面前讨论字词,一个娇声唤道:“齐郎!”一个深情应道:“婉妹!” 喉咙里腥气上涌,大少奶奶突然觉得一阵反胃。 那一对打情骂俏半晌,王婉儿掉头看向大少奶奶,脸上是一副贞洁烈妇的样子,仿佛抢了别人男人的是梅氏一般。 大太太嚎哭半晌,亲生的儿子无视她,嫡亲的侄女也不管她,自己觉得没趣,闭了嘴巴,理智终于又回到了她的脑子里,她伸手指着王婉儿,呵斥道:“你个小贱人,勾引别人家的大好男儿,坏了人家姻缘不说,累的自己亲爹九死一生,居然还在这里打情骂俏?!” 王婉儿面色一变,上前抓住大太太的袖子,连声问道:“我爹爹怎样了,我爹爹怎会九死一生?” 未及大太太回答,王婉儿松开大太太的袖子,声嘶力竭地控诉着:“你们把我爹爹怎样了?” 大太太眉头一皱,当初她就看这王婉儿不是个好的,一双眉眼生的甚是轻佻,现在看来,果然是个混的,轻易就抛弃了相依为命的亲爹跟人跑了,如今事实不明,不先关心爹爹怎样反倒满口胡言乱语诬陷起他人了。 大太太看向李思齐,齐哥儿自小就是聪明的,怎么偏就看上这么个烂货?她却不知,自己儿子本来只有半颗心,是她一再的反对,才把两人凑到一起。 大太太心神俱疲,也不想多说话,她淡淡的吩咐:“把大少爷关起来,把王家小姐送她爹爹那里。” 李思齐长子嫡孙做久了,他眉毛一竖,那些丫鬟媳妇却不敢靠近。大少奶奶悄无声息抓起了下面给陪大太太聊天的婆子们做的小杌子,照着大少爷李思齐的脑袋上就是一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善恶终有报 李思齐额头上登时就破了一个窟窿,王婉儿叫了一声,掏出帕子往李思齐脑袋上按去,嘴巴里骂道:“你个不要脸的泼妇,怪不得齐哥儿不要你。” 大少奶奶面色阴沉,也不和她对骂,举起手里的小杌子就向王婉儿砸来,王婉儿尖叫一声,还是李思齐一把将她推开,又伸手抓住了大少奶奶手里的小杌子,骂道:“你做什么?莫要忘了你的身份!” 大少奶奶伤心欲绝到了极点,疯狂地喊着:“我的身份,我有什么身份,相公不要我,儿子我要不到,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大太太重重一拍桌子,喝道:“够了!”她转头看向一圈的丫鬟媳妇,骂道:“怎么,我说话不好使了?叫你们把李思齐这个逆子给我关起来,你们听不到?明天就叫了牙婆把你们都卖了!” 这是下了最后通牒了,李府当差好处多多,活轻事少工钱多,最重要的是还三不五时的欣赏到主子们的精彩表演。 几个媳妇婆子一哄而上,簇拥着就把李思齐带了出去,另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来把哭哭啼啼的王婉儿带了出去。 大太太看着一脸伤心绝望的侄女儿,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动了动嘴巴,终于道:“你把正哥儿带回去吧。” 大少奶奶看了看大太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大太太扭过头去,早知今日,当初她是不会让侄女儿嫁过来的。 门口有个小丫鬟蹲了半天,见里面安静了些,犹豫半天还是进来了,轻声道:“大奶奶,老太太请您过去。” 大太太面色一僵,该来的总是要来,老太太这一关才是最难过的,不禁有些后悔,刚才没有叫人按倒齐哥儿狠狠的揍上一顿,不知道现在再施苦肉计有没有用。 老太太不愿意自己这副病容被大太太看到,唤了丫鬟给她换了身干净衣服,特意选了鲜亮的藏蓝色,又把头发梳整齐了,还上了点胭脂,对着镜子看着等见人了,才叫人把大太太领进来。 老太太也不废话:“老大家的,你既然当不好这个家,以后就别当了,叫老三家的和老四家的去干吧。” 大太太无可无不可的应了,她一双儿女都遭了难,这府里的事情也就看开了。 老太太盯着大儿媳看了半晌,又道:“那王老夫子说了,这个女儿他是不认了,随咱们处置。” 大太太一凛,这王老夫子好毒的心计,若是他的女儿还可以怪他教导无方,他撇清关系,就只说是那王婉儿不守妇道没有廉耻勾引有妇之夫了。 大太太低下头道:“全凭母亲做主。” 老太太半垂下眼睛,风淡云轻像是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把那姓王的沉塘,齐哥儿逐出族谱。” 大太太瞬间睁大了眼睛,早知道婆婆心狠手辣,没想到却是一点余地都不留,她咬了咬牙,力争道:“那王家小姐毕竟是一条人命,又不是家养的奴仆,咱们随意处置怕是会惹上官司吧?” 老太太从袖子里掏出了一纸契约,丢到了大太太面前,大太太定睛去看,见白底黑字,写的清楚明白,从此以后王婉儿生是李家人,死是李家鬼,随意处置。 可怜王老夫子,只不过想把闺誉尽毁的女儿嫁给李思齐,才说生是李家人,死是李家鬼,万万想不到遇到了这么个心狠手辣的。 大太太一琢磨,还是别挣扎了,齐哥儿只是被逐出了族谱,小两口靠着自己和儿媳的嫁妆衣食应是无忧,那个王家女儿可是丢了性命的! 大太太伏低做小,一切都应承了,老太太突然又道:“你个没用的东西,看不住自己的爷们儿,连儿子也看不住!”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大太太脸上青白交替,想着反正儿子也被逐出族谱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冷笑道:“对对,我是看不住自己的爷们儿,可您也别忘了,我的爷们也是您的儿子!” 老太太何曾受过这等闲气,一口气就堵在胸口了,两只眼睛向外凸出,死死的盯着大太太,大太太就像是冲跨大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嘿嘿嘿嘿,听说老爷当年不也把一个叫映红的丫头给搞大了肚子吗?” “闭嘴!”老太太如同被触犯了逆鳞的暴龙,死死的盯着大太太,喉头一甜,吐出了一口血来。 大太太登时吓得不敢再胡乱说话,忤逆婆母到了这个地步,休不休她且不说,老太太要是把她拿去沉塘,旁的人也是没有话讲的。 老太太面色淡金,晃了两下,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滚!”大太太赶紧团团离开了。 映红眼神一闪,上前扶着老太太躺在了床上,老太太猛地想起哪个叫荷花的前任映红还没有发配,抓住映红的手问道:“荷花呢?卖了没?” 映红淡淡地道:“还没有,大娘说下午打发人来。” 老太太安了心,躺下了,映红瞧见小丫鬟给她打了个手势,蹑手蹑脚的出去了,片刻后回来,在老太太耳边轻声道:“奶奶,四太太房里的胡嬷嬷求见。” 老太太眼睛一睁,凌厉无比,若不是她嘴角残留了一丝血迹,谁能看出她已经快灯枯油尽了。 映红低着头退了,又领着胡嬷嬷进来,胡嬷嬷给老太太福了一福,有些犹豫不定地看着老太太惨白的脸色。 老太太恼道:“说,老婆子还没死,只要老婆子还活着一天,这府里就得照着规矩来!” 胡嬷嬷垂着手,低声道:“四太太自从大少爷被抓回来以后,把屋子里的东西都砸烂了,口口声声的骂道,原来你喜欢那个贱蹄子,原来是她!!” 老太太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一双眼睛睁得老大,一旁的映红赶紧给她顺气,老太太突地想起:“去,去把顾盼那丫头给我叫进来。” 顾二在小黑屋里呆了不知多久,乍一见到阳光,不觉眯起了小眼睛,用手在身前挡了一挡,一个柔和的声音道:“老太太要见你,跟我来吧。” 顾二抬头,见来人的一脸温柔,忍不住唤道:“明紫姐姐。” 对方脚步一顿,镇定的提点着:“以后,我叫映红了。” 顾二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却是从地上爬了起来,又拍了拍裙子上的灰,映红和她并肩而行,左右看看没有旁人,从怀里摸出了几个点心果子递给了顾二。 顾二饿的狠了,接过来三口两口的吃了,噎的直瞪眼,映红摊开双手道:“点心好拿,茶水可是没有。” 顾二费了半天劲,终于咽了下去,用手背一抹嘴巴,笑道:“无妨,已经吃完了。” 二人遂不再言语,一前一后的进了老太太房里,顾二乖巧的跪下了,老太太躺在床上,脖子却超前伸着,直勾勾地盯着顾二,质问道:“你那个帕子到底是哪里来的?” 顾二低着头道:“奴婢拣的。” 老太太冷哼一声,“拣的?你抬起头来,”顾二依言抬起了头,一双眼睛清澄的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不禁放缓了声音,又问道:“你在哪里拣的?” 顾二轻声道:“在一个养狗的院子里。”老太太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你看到是何人掉的了吗?” 一双白皙细长的手在顾二眼前一闪而过,她缓缓摇了摇头道:“奴婢不知,那天是贺大娘叫奴婢提着丸子喂狗的,奴婢见这帕子绣的好看,又胡乱丢在地上,觉得可惜才捡回来的。” 老太太盯着顾二的眼睛看了半天,终于放了心,却是挥了挥手道:“下去吧,叫你映红姐姐给你找点吃的。” 映红应了,牵着顾二的手下去了,老太太支撑不住,跌倒在被子里,闭紧眼睛,脑子里却像是过了电一样高速旋转,哼,只怕老四家的有那个心没那个胆,又或者贴上去被齐哥儿推掉了,她自然不知道,自己的一番猜测虽不中亦不远矣。 陈牙婆进来后,贺大娘自打发人去唤了映红来,映红又唤了两个粗使婆子把荷花绑了来。 荷花头发蓬乱,脸色苍白,惶惶如同惊弓之鸟,再没有当初老太太房里做大丫鬟的气度。 她恶狠狠地瞪着映红,骂道:“是不是,是不是你撺掇了主子卖的我?” 映红沉默地看着她,也不说话,贺大娘白了荷花一眼,冷着脸斥道:“快把身契签了,把她打发出去了。” 荷花闻得此言,一身的硬骨气登时化成了东流水,苦苦哀求道:“大娘,求大娘给我说上两句好话,莫要卖了我。” 贺大娘充耳不闻,一径催促陈牙婆画押签字,荷花哭求半天,见木已成舟,突地发起狠来,看着映红凶狠地喊道:“你个贱人,别以为蹬掉老娘你就上位了,你还嫩着呢,哈哈,你以为映红是那么好当的?你知道我前面还有一个映红吗?” 贺大娘终于抬起了头,冷冷地看了荷花一眼,又看向了陈牙婆,陈牙婆面子挂不住,上前扇了荷花两个巴掌,骂道:“再乱叫就把你卖到窑子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为人做了亏心事 荷花登时怕了,她可怜兮兮的看着贺大娘,哭求道:“大娘救我,大娘救我啊,我知道你是老太太的亲妹子……” 却是贺大娘当机立断,从桌上抓起了一个生猪蹄一把堵住了荷花的嘴巴。 陈牙婆赶紧叫那两个粗使婆子把荷花带出去,又凑到贺大娘身前,先前她和贺大娘这个灶头可以姐妹相称,刚才那个丫鬟却爆了猛料,贺大娘和这李府的老太太居然是亲姐妹,这可了不得了。 要知道,整个李府早在老太爷的亲爹去了以后就要没落的,幸亏老太太出身伯爵府,才堪堪维持了这偌大府邸的运转,也不至于被京城的权贵们一脚踢出交际圈。 陈牙婆脸上满是奉承的笑,又不会让人觉得过于刻意而觉得厌烦,压低了声音道:“大娘放心,一回去我就给那丫头灌上一剂哑药。” 贺大娘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陈牙婆心领神会的退了出去。 映红回去的时候顺便跟顾二带了几个馒头,想着她许久没有吃饭了,却是多拿了几个,荷花走了,顾二自己睡一个屋子,暂时也没有旁的丫鬟搬来和她同住。 顾二探头探脑的,趁着天昏暗下来,但是大家还各自忙碌的功夫,溜了出去。 路上顾二躲躲闪闪的,刻意避开来往的丫鬟媳妇,今天府里大少爷出事却是人人都知道了的,一个个谨言慎行,生怕触了主子的霉头,屏气静声的也不像往日般东张西望,倒是便宜了顾二,顺风顺水的就到了大太太的院子。 里面静的掉根针的声音都听得见,门口站了几个粗使婆子似乎在防备着什么,顾二见混不进去了,索性跳了出来,大摇大摆的往里闯,果然立刻就被拦了下来。 昏暗的傍晚,顾二一双小眼睛铮铮发亮,沉静地道:“老奶奶让我看看表小姐是否受了惊吓,还请嬷嬷行个方便。” 若是平日里,怕也就让顾二进了,只是此时是非常时刻,就有人去唤了郭嬷嬷来,郭嬷嬷倒是认得顾二,这小丫鬟也挺有传奇色彩的,先跟着表小姐,又被老太太看上了。 郭嬷嬷既然知道顾二是老太太房里的,自然就放低了架子,今天大太太从老太太房里回来可是受了惊吓,“姑娘还是请回吧,表小姐一起都好呢。” 话罢,郭嬷嬷也是个会做人的,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就往顾二怀里塞:“姑娘拿去买糖吃吧。” 顾二一个闪躲,似乎看不上这些小钱,反倒让郭嬷嬷高看了她一眼。 顾二尽量让自己笑的自然些,仿着映红说话的语气,亲亲热热地挽着郭妈妈的手臂道:“嬷嬷,就别为难奴婢了,等回去老太太要是问起,表小姐是瘦了,还是胖了?你叫我怎么回答呢?” 郭嬷嬷心想也是,拉过顾二警告道:“那你到了表小姐那里看一眼就出来,莫要惊动了旁人。” 顾二一副乖巧的样子点头应了,她踮起脚尖,悄无声息的到了涟姐儿房子前,却见房子里居然一片黑暗,以前也曾经跟着涟姐儿在晚上找过萱姐儿,都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热闹景象,顾二不禁一阵感慨。 却听到青儿抱怨道:“小姐,她们也太抠门了,连油灯都收走了。” 涟姐儿半晌没有说话,顾二以为涟姐儿已经休息的时候,里面传来了涟姐儿的疲惫的声音:“那不正好,早点睡觉,睡了就不饿了。” 睡了就不饿了,顾二如遭雷击,这句话是她多年的经验之谈,如今却从涟姐儿这么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嘴里说了出来,其中滋味,真是又苦又涩,惹人心怜。 顾二从怀里掏出那几个馒头,已经用块干净的布包好,轻轻的放在了窗台之上,随后叩了叩窗户,听见里面的人起身的声音后,默默的退了出去。 老太太这几日里总是梦魇,睡的不好,大太太过来的时候,她面色惨白,头上绑了额带,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大太太的脸色也不好,她摇摇欲坠由郭妈妈扶着进来的。 老太太话都懒得说,随手一指,映红给大太太搬了个绣墩,大太太在郭妈妈的搀扶下坐着了,郭妈妈掏出帕子给大太太擦了下额上虚汗。 大太太双眼无神地看着老太太,若有似无的声音从口中逸出:“她去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大太太仿佛鬼上身一样,轻飘飘的接着道:“嘴巴没塞严实,沉下去以后,还听得见她的叫声,凄厉悲惨,似乎喊的是她好冤,好冤,好冤啊~” 大太太连续说了几个好冤,配合着那副木然的神情,呆滞的眼神,加上惟妙惟肖的模仿对话,还真像是厉鬼上了身。 老太太却精神起来,一双眼睛鹰一样的锐利,嘿嘿笑了两声道:“来吧,老婆子就不怕这些个装神弄鬼的东西,哼。” 大太太一哆嗦,似乎从鬼上身的状态里恢复了来,有气无力地道:“儿媳先告退了啊。” 老太太斜着眼睛看着大太太缓步离开,冷嘲热讽地道:“你若是怕了,就去寻老大给你烧个符水喝喝。” 大太太登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就精神了,大步向前,头也不回的走了。 到了门口又变的蔫蔫儿的,郭妈妈一步不离的搀扶着大太太,直到回了自己屋子里,大太太软趴趴地伏在被子上,一副筋疲力尽的模样,郭妈妈上前给她轻柔的揉着肩膀,细声问道:“奶奶,少爷怎么办?” 大太太头不抬眼不睁:“怎么办?把他放出来。但是把值钱的东西都给我收了,告诉账房,若是给了少爷一两银子就把他送官法办。” 大太太嘴边浮现了一丝狠笑:“蜜罐子里长大的,不晓得没钱的难处,我看他吃不上饭的时候还惦记哪个!” 郭嬷嬷谨慎的应了,手下微微使了些力气,大太太发出了舒服的呻吟声,这年头,什么都靠不住,儿子都是白眼狼。 老太太虽然把大太太骂走了,心里还真有些犯嘀咕,加上她又病着,一来二去,疑心生暗鬼,总是觉得有人在抓她的头发,就唤了映红悄悄的买来些香烛纸钱,趁着夜半无人时,偷偷的烧了。 映红胆子小,就拉了顾二作伴,顾二自然是答应了,晚上一边打着呵欠一边纳着鞋底,直到传来了小声的叫门声,顾二赶紧应了,把手里的绣活放下了,披了一件大衣服就出去了。 映红也不敢提着灯笼,一手抱着香烛纸钱,一手拉着顾二,一大一小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摸到了后花园。 今夜偏还没有月亮,偶尔有几缕风吹过都把映红惊的不行,倒是顾二,一脸精神奕奕,好奇的很,以前顾家夫妻祭祖上坟都是带着姐姐和妹妹出去,只留顾二看家,天长日久,上坟在顾二心里也成了可望不可及的事情之一。 顾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映红动作,映红取了一个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圆圈,却又没有画死,留了一个口子。 顾二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映红吓的一跳,嗔道:“别突然出声,吓死个人了。”话罢,又低声解释道:“画个圈是防止别的孤魂野鬼来抢食儿,留个口子是让咱们祭奠的这个能进的来。” 顾二点点头,“是不是就像是盖了房子,然后只有自己家的人才能从门里进来?” 映红敷衍地应了两声,专心点了纸钱,老太太倒是出手大方,一下万两冥钞下去,希望那姑娘能在下面吃香的喝辣的吧。 映红两眼专注的盯着手里的纸钱,绕着香烛一圈圈的画着圆圈,口里念念有词:“是我家的赶紧来吃,孤魂野鬼速速闪开……” 顾二听她念得有趣,似模似样的跟着学了起来,骇的映红脸都变了色,一把堵住顾二嘴巴,嗔怪道:“哎呦小祖宗,这个不能乱喊的,招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怎么办?!” 顾二是个求知欲非常旺盛的孩子,加上这个映红要和气许多,便一个接一个的追问道:“什么是不干净的东西?那应该怎么喊?” 映红被她轰炸的无心继续,草草的烧了纸钱了事,一路上又不断的给顾二进行丧葬行业扫盲课,等回到了老太太的院子才发现,原来的提心吊胆不知何时忘了一干二净。 看着顾二不禁顺眼了许多,她一直在这里生活,如同影子一样活在前任映红的身后,看惯了许多前倨后恭,对人对事都有些漠然,对顾二也不是另眼相看,不过是见顾二得了老太太的青眼,想借着跟顾二交好来讨老太太欢心罢了。 映红把额前碎发别到了耳后,轻声说:“天不早了,赶紧回去睡吧,明天你晚点起好了,我换旁人去打饭。” 顾二正犯着困,神智不大清醒,刚要应了好,涟姐儿那句睡了就不饿了忽的从耳边闪过,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认真地道:“那是我的事情,怎么能劳烦旁的姐姐呢。” 话罢,顾二不等映红再说什么,福了一礼迅速的闪回了自己屋里。 额,希望书友XXX们能改一下名字,系统赠送的一次改名机会额,不说每个都能记住吧,至少投过票的留过言的都能让咱有一丝印象。(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行将就木 顾二困的不行,回到屋子里,衣服也没脱,一头栽倒床上,睡死过去。 她朦胧间做了一个梦,顺着一条路走去,路的尽头有一扇黑漆大门,顾二伸手去推,却见顾家娘子两手掐腰,怒气冲冲的看着她,一堆咒骂从顾家娘子嘴巴里飞出:“你个小杂种,不知道谁下的野种……” 顾二打了一个哆嗦,从梦里惊醒过来,她摸了把额头,却是满头汗水,看见屋子里昏暗一片,知道天时还早,翻了个身,把被子朝上拽了拽,想再眯会儿,却听到外面传来两声尖叫,听声音,似乎是从老太太房里发出来的。 顾二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想了想,慢慢的又躺了回去。 她躺在床上,听到外面呼来喝去,来来往往不知道多少丫鬟媳妇,窗户外面似乎站满了人。 顾二一直等外面的声音低了下来,才穿好衣服出来,一眼看到眼带血丝的映红守在了老太太门口,跟三太太回着话。 过了会儿,三太太下了一串命令,扶着腰走了,顾二才小心的上前,不好意思的站在映红面前,低声道:“姐姐,我睡的太死了。” 顾二也不打听出了什么事,也不说能帮上什么忙,作为一个被奴役的最低层劳动人民,上面随便站出来一个也可以对她指手画脚,映红是顾二的顶头上司,她都忙成这样了,能让顾二闲着? 映红自然知道昨天半夜出去挺折腾人的,却道:“幸好你睡的迟,没看到那个。”说完这句,她惊觉说漏嘴了,赶紧收声,回去找出食盒,递到顾二手上,推着顾二向外走:“你去打饭吧。” 话罢,映红又冲顾二的背影喊了句,补充道:“打点清淡的,估计老太太也吃不下太多东西。” 顾二刚才不问映红也有她的道理,偌大的宅子里,拥有着最新鲜的第一手资料的地方非灶房莫属了,这里是绝对的八卦集中地。在这里,资讯丰富,更新快捷,各房里的小道消息都有所流传。 顾二慢悠悠地到了灶房,立刻就被眼尖的小孙婆子拉到了一边,压低声音道:“老太太房里的事情你知道么?” 顾二眼尖的看到旁边干活的婆子们手里的动作都慢了下来,一个个支楞着耳朵等她说话,她天生呆相,一脸茫然的看着小孙婆子,不明所以的问道:“事情?什么事情?” 小孙婆子打量了她两眼,知晓这丫头是个实诚的不会骗人,想着还是提点她一下,小孙婆子嘴巴凑近了顾二耳边,“昨天老太太房里吊死人了,据说是以前的丫鬟不甘心被卖掉……” 顾二听得啼笑皆非,那个荷花昨天哭着喊着的可是从灶房被打发走的,净是些无稽之谈,只是无风不起浪,老太太房里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呢? 顾二精神恍惚了一下,瞥见青儿取饭的身影,立刻恢复了理智,唤道:“嬷嬷还是赶紧给我装饭吧,如今当差可是要仔细着了。” 小孙婆子连连点头:“是该仔细,是该仔细。” 手脚麻利的装了饭,顾二见青儿已经出去了,赶紧快走两步追了上去,拉住青儿就躲到了路边的树后面,青儿也不是第一次看顾二干这种事情了,配合的把食盒打开,顾二一股脑的把里面清汤稀饭和咸菜疙瘩吃了,抹了把嘴皮子。 青儿嫌她粗鲁,退了半步,皱着眉头道:“你知不知道老太太房里出了大事?” 顾二挪着饭碗的动作一点不停,只微微摇了下头,青儿压低了声音道:“那王老夫子吊死在了老太太窗前,据说老太太起夜的时候惊吓过度,居然掉到了马桶里,沾了一身屎尿,现在躺床上人事不知。” 顾二惊愕地看向青儿,由不得她不吃惊,这么要紧的事情从一个落魄表小姐的丫鬟嘴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有点不靠谱。 顾二又有一种奇怪的直觉,青儿说的,只怕是真的。 青儿见顾二将信将疑的样子,有些不满,随即想到这些日子多亏了顾二的赠饭之恩,决定还是点拨点拨她,右手伸出,拇指在食指和中指间捻了捻道:“表小姐使了这个,昨天老太太房里一出事,来寻的就是大太太,只是大太太托了病,才又去寻的三太太,但大太太院子里有点体面的婆子可是都知道了。” 顾二换好了食盒,把涟姐儿那份递还给青儿:“回去吧,表小姐怕是饿了。” 青儿气的一跺脚,拧身就走,真是个不通情理的,除了老实心善,还有什么优点?她不禁有些想念起绿儿,两个人合拍的一起嚼舌根,曾经那么快乐的时光。 顾二提着食盒慢慢的向回走,既然知道了底细,她也不着急,估计老太太是真的吃不下什么东西。 回到了老太太院子里,映红见她回来了,把食盒接过去,拉着她一起进了老太太屋子,平日里弥漫的檀香味道被药味彻底取代。 顾二跟着映红把食盒里的粥菜取了出来,又打了碗稀饭递给了映红。 映红端着到了老太太床前,顾二抬头去看,不禁一怔,昔日里多爽利的一个妇人,现在却病恹恹的躺在床上,两眼乌青,眼眶塌陷,颧骨也凸了出来。 映红小心的给老太太下巴上垫了一块白色的棉布,舀了一勺稀饭,凑到了老太太嘴巴前,老太太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宛如死人,只能从她鼻子两翼微微的扇动判断她还活着。 映红手里的稀饭根本喂不进去,到了老太太口边自然就流了下来。 映红愁眉不展,想了片刻,回头唤了顾二,叫顾二帮忙端着饭碗,她用勺子去撬老太太的牙关,勉强喂了些稀食进去。 片刻之后,老太太嘴巴一张,呕的满身都是,却是又全都吐了出来。 慌的映红手足无措,派人去请大太太,大太太卧病在床,去请三太太,说是动了胎气需要静养,没辙,只得去请四太太,却说昨天晚上回了娘家。 自此之后,老太太时昏时醒,偶尔清醒时就不停的唤着三个儿子的名字,不进汤水,没几天就变的枯槁如骨。 这时,二姑奶奶派来接涟姐儿的人到了,领头的是个面无表情的严嬷嬷。 涟姐儿还有些担忧,“外祖母现在卧床不起,我是不是该替母亲伺疾?” 严嬷嬷是个有主意的,有条不紊的指挥带来的丫鬟给涟姐儿整理行装,连许嬷嬷都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严嬷嬷慢条斯理地道:“现在是非常时刻,事急从权,你父亲正下着狱了,你母亲心急如焚正要你好生宽慰。” 涟姐儿一听,自然担心母亲,当天收拾好了行装便要启程,临走前却到外祖母病榻前磕了三个响头,严嬷嬷从袖中掏出一封信笺交给了映红,嘱咐她等老太太醒来递交上去,这个是二姑奶奶的亲笔信。 涟姐儿出去前,一眼看到立在一旁的顾二,她淡淡的点了下头,随后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出去了,过了片刻,青儿跑了回来,抓住顾二的手,塞了一个物给她,气喘吁吁的道:“小姐说给你留个念想。”话罢,提起裙摆匆匆而去,却是追赶涟姐儿去了。 顾二微微发怔,半晌才展开手掌,见掌心里一个绞丝银镯子,几股银丝绞在一起,上面又雕出了玫瑰花开的样式,是涟姐儿每日里戴在腕上的心爱之物,便是洗浴睡觉也不曾摘下过,顾二摩挲半天,默默的收在了怀里,她人微位卑,若是惹得人眼红,却是不好。 老太太终于到了弥留之际,脸色却红润起来,也能坐起来吃些汤水了,丫鬟婆子们窃窃私语,这是回光返照了。 老太太似乎开了窍,知道三个儿子不会再来看她,派映红去请了贺大娘来。 贺大娘这几日异常沉默,灶上的婆子们习惯了贺大娘的大吼大叫,难得见她如此萧瑟,反倒比往日里还打起了三分精神做事。 映红一来,看到贺大娘口中的烟枪头上的红光明灭不定,贺大娘的脸一明一暗,却有几分不象凡人。 映红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未等她开口,贺大娘站起了身,抬起右脚,把烟枪在鞋底上敲了两下,淡淡地道:“走吧。” 贺大娘跟在映红身后,到了老太太房里,老太太勉强抬起眼皮,露了个淡淡的笑:“你来了?” 贺大娘沉默地看着她,无言的点了下头,老太太脸上的笑容苦涩起来:“有二十五年没见了吧?自从映红去了以后。” 贺大娘面皮一抽,别过脸去,不想听到这个名字,老太太叹了口气道:“难道你真的要因为这个贱婢不再搭理我这个姐姐?” 贺大娘猛地回过头来,压抑了二十多年的愤怒喷涌而出:“贱婢?你还叫她贱婢?她为了你,挺着六个月的大肚子跳了井!” 老太太脸上乍现阴寒,恶狠狠地道:“谁叫她趁着我有孕爬上了你姐夫的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生前无人陪 贺大娘强忍怒气地道:“你明明知道是姐夫酒后认错了人,为什么不放她一马生路?她从小伺候你,做事战战兢兢,行止莫不以你为先,一颗心里就只有你,就你一句有辱门风,她就为你去死!” 贺大娘眯起眼,一把拉过呆在一旁的映红道:“你不就因为心里有愧,才弄了一个又一个叫映红的丫鬟吗?然后等这些丫鬟对你忠心耿耿的时候又把她们卖了丢了。” 老太太呜咽一声,双手蒙住脸,痛哭出声:“她自幼就伴着我,我一直当她是半个姐妹,我当时真是又恨又怨,但是我没有想叫她死的啊。” 老太太放下手,满面悲痛,两只手拍打着被子,哭道:“若是我真想叫她死,又怎么会让她的孩子留到那么大?” 贺大娘微微动容,随即想到这个姐姐的秉性,质问道:“你确定你不是想等她孩子生出来,再折磨她一番?” 老太太被她堵的哑口无言,闷头哭泣,不再说话,脸上痛苦和悔恨交加,贺大娘却不肯放过她,呸了一口骂道:“你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情,如今自己的儿子都不要你了!” 老太太瞪着贺大娘,面色由白转青,憋了半天,终于提起了一口气,嚎啕大哭,边哭边念叨:“乖女,我的乖女哦,你在哪里啊,也不知道能不能见你娘最后一面了。” 一旁屏息静气的映红猛地想起怀里二姑奶奶的亲笔信,她这些日子里忙的足不沾地,却是忘了这个茬子了。 映红从怀里掏出封的密密实实的信,双手端着递到了老太太面前,尽量挑着好听的说道:“表小姐走的急,却还是来给您磕了三个头才走的,这里是二姑奶奶给你留的亲笔信。” 老太太哭声骤止,一把从映红手里抢过二姑奶奶的信,一边拆信,一边道:“我的乖乖外孙女儿,你外祖母还没好好疼你,怎么就走了。” 贺大娘在一旁听的火冒三丈,涟姐儿不是被你这个老不死的给逼走的吗?饭都不给人家吃,能不走么? 贺大娘实在不愿意再呆下去,低头看也不看床上的老太太一眼,淡淡地说了句:“我回去了。” 老太太忙于看信,却是没有搭理她,贺大娘扭头就走,到了门口时,却闻得身后映红一声惊呼。 贺大娘立即回头,见老太太死死瞪住手里的信笺,舌头伸出来老长,似乎有一个看不到的大手扼住了她的喉咙一般。 贺大娘匆忙上前,一手推开手足无措的映红,骂道:“还不去请大夫?!” 映红转身就向外跑,贺大娘用手扶住老太太,右手拍着她的后背忙给她顺气,老太太呆滞的眼珠慢慢转向贺大娘,里面写满了心有不甘,却见她嘴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身子一僵,直直的向后倒去。 已经跑到门口的映红回头看见这一幕,登时吓得魂飞魄散,瘫倒在地,不知如何是好。 贺大娘右手缓缓的伸到老太太鼻子下面,停顿半晌,没有一丝热气逸出。 贺大娘低头看见二姑奶奶的信笺,她弯下身捡起来,匆匆扫了两眼,大意说二姑奶奶十分感谢老太太替她照顾了涟姐儿这么长时间,只是老太太既然容不下涟姐儿,就当也没她这个女儿吧。 贺大娘不动声色的把这信纸折好收进了袖子里,转头见映红呆傻的样子,眉头一皱道:“你去把几个太太请过来料理后事。” 映红晃了晃脑袋,似乎从呆滞状态走了出来,木然道:“大奶奶卧床不起,三奶奶正在养胎,四奶奶回了娘家。” 贺大娘冷笑一声,平静地道:“你只管去,她们定然会来。” 映红也实在是没了主心骨,得了贺大娘吩咐,就出去安排人手报信了。 贺大娘待她出去了,回过身,见老太太怒睁双眼,似乎死不瞑目,不禁叹了口气,把右手覆盖在了老太太的眼皮之上,轻轻道:“就算天下之人皆负了你,我也总当你是我的姐姐。”话罢,贺大娘右手向下使力,老太太的眼睛却是合上了。 映红忐忑不安地守在院子门口,生怕太太们一个都不来,她探头向外张望,却见远处尘土飞扬,渐渐看得清楚人影,映红的嘴巴不由自主的张大了,原本卧床不起的大太太手提裙摆,飞奔而来,一众丫鬟婆子紧随其后。 顾二站在映红身后,忍不住拽了下映红的衣襟,映红顺着顾二手指的方向,一张嘴巴渐渐合拢了,脸上也恢复了一派淡然:本在养胎的三太太双手托着肚子,健步如飞,居然比大太太还快上三分。 当映红看到原本应该在娘家的四太太神奇的出现在三太太身后,并且仗着年轻力壮,迅速的超越了三太太之后,她是一点都不吃惊了。 四太太两手交替摆动,大步甩开了飞跑,一头秀发在空中飞扬,却是第一个到了终点,她闷头就要向里冲,映红赶忙拉住四太太的袖子,小意儿的道:“奶奶,还是等下大奶奶和三奶奶吧。” 四太太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此映红虽然非彼映红,不是四爷惦记了好久的那块肥肉,却生的一般的秀丽,让她一见就心生厌恶,呸,老太太死了,看那个还护着你,办完了丧事就把这个映红卖了。 四太太兜头啐了映红一口,骂道:“你们奶奶去了也不见你哭一滴眼泪,枉费老太太平日里那么疼你,你个不忠不义的东西!” 映红登时被骂的傻了,手慢慢松开,眼泪扑扑的落了下来。后面的顾二赶紧低下头,两只手在眼睛上使劲儿揉了揉,又狠劲掐了自己一把,疼的一下就落了泪。 四太太得意的转身,趾高气昂的就要往里进,一双细长的秀手却抓住她的小臂,柔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弟妹你想做什么?” 四太太回头看见跑的满脸通红的三太太,一只手还在费力的托住肚子,恨的不行,伸手拉近三太太,压低了声音道:“三嫂不是和我打的一样的主意吗?只是这死人的东西用来给蔁姐儿蕙姐儿添妆,怕是晦气吧!” 三太太抓住四太太的手骤然收紧,指缝间鼓起几道肉沟来,四太太心里却高兴的很,抓的紧代表她很生气么,假仁假义的东西! 三太太却突然放开了手,面上楚楚可怜的扑进了大太太怀里,哽咽道:“嫂嫂,母亲她,她不会真的,去了吧?” 大太太身体僵硬,伸出手敷衍的拍着三太太的背,转头对三太太的几个婆子骂道:“你们怎么照顾你们奶奶的,赶紧把她扶住了,若是她肚子里这个有个三长两短,仔细了你们的皮。” 三太太赶紧站好了,大太太面色肃穆地看了下,指着映红道:“赶紧派人去唤几个大爷回来,还有老太爷那里,也要派人通知,叫人唤几个有经验的婆子来,准备发丧。” 映红一一应了,大太太率先向老太太院子里行去,三太太和四太太对望一眼,紧随其后。 到了老太太屋子里,三太太呜咽一声,捧着肚子就向炕上扑,却在要到地方的时候猛地止住了脚步,她冷冷地盯着老太太身前的那个身影,质问道:“贺大娘,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个贺大娘,三太太自然知道一二,仗着老太太的宠爱,在这府里无法无天当自己是半个主子的奴才。 大太太脚步迟疑,想起前些日子眼线报来的消息,决定还是不要得罪贺大娘的好,她上前深施一礼,却是执的晚辈礼,轻声道:“大娘若是无事,还请行个方便,让咱们送母亲最后一程。” 贺大娘缓缓站起身子,慢慢的回过头,她身材高大,极有压迫感,三个太太不由自主的齐齐退了一步。 贺大娘在三个太太脸上逐一扫过,目光锐利,三个太太心中有愧,无一不低下头来。 贺大娘的视线最后定格在大太太脸上,沉声道:“好好打理你婆婆的身后事。” 大太太恭敬的应了,贺大娘最后看了一眼面色安详的老太太,大步向外走去。 到了院子里,贺大娘深深的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仰头看着头上清澈的蓝天,生亦何欢,死亦何哀? 贺大娘的眼睛在院子里扫了一圈,一眼看到角落里瘦瘦小小的顾二,贺大娘脸上神情放柔了些,伸手招顾二过来。 顾二眼圈红红,慢慢地过来了,她是真的想哭了,这么短的时间换了两个主子,她再坚强也不过是个孩子,此时见了如同亲人一般的贺大娘,登时就像是有了依靠一般。 贺大娘见她伤心流泪,心中安慰,这是个忠肝义胆的好孩子啊,贺大娘摸了摸好孩子顾二的头,轻声问道:“好孩子,愿不愿意和大娘回到灶上做事?” 顾二拼命的点头,来到李府以后的生活如同做梦一般,却只有在灶上的那段日子日渐清晰,多少次她低低的轻叹,若是在贺大娘身边,不知道会学多少东西。(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死后无人祭 老太太尸骨未寒却是又闹了一场,自老太太生病了以后,老太爷就各种借口寻亲访友,一直未回,得了老太太的消息,老太爷连夜就回来了,身上还背了个包袱,他把包袱打开的时候,几个儿子登时沸腾了。 老太爷神情肃穆的从包袱里拿出一个木质牌位来,用了上好的松木制成,黑漆白字,上面写的却不是老太太的名字,赫然是李氏映红之位。 没等旁人有所反应,四老爷先扑上去了,趴在牌位上一阵哭:“娘啊,儿的亲娘,你终于可以进祖宗宗祠了!” 大老爷很是不满,纵然他即将位列仙班,可也没听说那个神仙有两个娘的,玉皇大帝还是一夫一妻制了。 大老爷拿出了长兄的架势,上前一步,一把拉开小四儿,厉声道:“乱叫什么,咱们娘还尸骨未寒,你就认贼做母?!” 四爷一拨拉大老爷的手,低着头,用袖子擦着眼睛,呜呜悲戚:“你懂什么,自幼太太最疼的就是你,什么好东西都让你先拣,对我却是不闻不问,娘艾,我的亲娘呦~” 话罢,他重新又扑上牌位继续痛哭。 三老爷在一旁神色复杂,对老太太他是又爱又恨,当年给他娶了这么个悍妇,害他一生都生活在了水深火热之中,对老太太是恨之入骨,现在听到人死了,却莫名的有一丝惆怅,儿时的记忆不断翻涌上来,她教自己读三字经时的温柔神色,她给自己做衣服的辛苦样子,点点滴滴化成一滩伤感氤氲了眼睛。 老太爷似乎没注意儿子们的神色,他神情复杂的看着牌位半晌,又从身边的老家人手里接过另外一个布包,轻轻打开了,却是一个小点的牌位,上面简简单单的刻了几个字,吾儿孝贤之位。 他满脸厌倦的把四老爷推开,指着老太太的停灵之处,喝斥道:“那里才是你娘,滚远点。” 四老爷瞬间呆滞,一时间口齿却是不伶俐了,结结巴巴地指着老太爷手里的牌位道:“那,那她,她又是谁?” 老太爷满脸温柔,痴迷的看着手里的牌位,又把那小点的牌位也拿在手里,柔声道:“自然是我的爱妻。” 大老爷年纪大,对当年的事情却也有点印象,他拉起四老爷,语重心长地道:“那是母亲当年的陪嫁丫鬟,很是温柔的一个人,只是后来有了身孕,母亲却不肯给她抬房,最后人没了。” 他这边话音刚落,旁边老太爷哀嚎一声,痛哭流涕,口口声声念叨:“映红,我的贤妻,都是老爷无能,累的你和孩儿早早去了。” 四老爷不敢置信地抓住大老爷的双肩,死命晃动,急切地问道:“我娘,我娘真是她?” 大老爷盯着他双眼,肯定的点了点头:“咱们兄妹四人,却是一母同胞。” 四老爷脸上痴痴傻傻,末了却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满是恨意地道:“好,好,死的好,哈哈哈哈。” 大老爷点了点头道,满脸艳羡:“能早日摆脱这肉体凡胎,自然死的好。“ 三老爷面色阴沉地看着这一屋子的闹剧,不得不站出来道:“死者为大,还是早日安葬了吧。” 这话却是对的,只是老太爷却坚持要把原本定好的,他和老太太的墓地分开,要把映红的尸骨牵起,葬到老太太的穴中,然后老太太再择地另葬。 几个老爷却是不肯的,这择地另葬还要多花多少功夫?还是赶紧下葬了事,还是三老爷会说话,上前搀扶起老父,劝道:“父亲若是舍不得映红夫人,不如就让她和您一起安葬了,全了您二人生不能同寝,死不能同穴的遗憾,不是两全其美?” 老太爷认真想了想,是这么个理儿,终是点头应了。 这边商量妥当,又唤人去寻太太们,毕竟有些琐事还是要夫人们办理更妥当些。 几个太太此时却坐在了老太太房里,大夫人独霸一边,三太太和四太太坐了另外一面。 大夫人长子嫡媳,端的是气定神闲,不紧不慢地端起茶盅,抿了一口,不以为然地看着对面两个弟媳,见她们二人面色潮红,兴奋地看着婆子们捧出一件又一件老太太的珍藏,暗唾一口,没见过世面的东西。 三个太太在老太太房里坐了多半天,三人手下的丫鬟婆子们忙忙碌碌总算把各种金银珠宝,古董玉器清点完毕,郭妈妈手捧着册子献给大太太道:“总计各式金饰一百零九件,各种银器八百九十六样,另有玉佩等上等玉品五十三件,古董玩物等九十八样,金银约折银一万三千两,另有地契三处,两千三百亩,田庄两处,请太太过目。” 三太太和四太太眼巴巴的看着,大太太得意地接过郭妈妈手里的账册,这时候就显出长媳的优势了。 大太太随手翻了两页,这里统计的绝对不会错,因为三家下人一起动的手,想贪个什么物件,另外两家可虎视眈眈的盯着呢。 大太太拿着乔,把一本册子翻来覆去的翻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瞥见三太太和四太太俱都咬牙切齿的模样,才心满意足的把册子放下,递到了三太太手里,拿出长嫂的架子:“弟妹看看,可有什么不妥当的。” 三太太极是温柔的伸手推掉,柔声柔气地道:“大嫂都看了几遍了,自然是极妥当的。” 大太太吃了个软钉子,偏偏人家面上还是夸自己的,脸上的肉都僵硬了,还得扯出个笑来。 四太太可不管三七二十一,麻溜儿就把账册拽了过去,毫不客气地道:“哎呀,老太太留了多少东西,两位嫂嫂就让做弟妹的见识一下吧。” 大太太和三太太优雅的喝着茶,偶尔视线在空中交汇,两个人都迅速的避让了,耳边只听见四太太一个人聒噪:“啊,这个紫云砚母亲说过要给四爷的了……” “……呃,上次家里来人还说我那房子太空,这一对珐琅掐丝对瓶大小正合适……” 三人周围的婆子都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生怕不小心就成了三个姑奶奶间斗争的炮灰。 大太太稳如泰山,任由四太太从头到尾叨叨了一遍,心中暗自嘲讽,老四家的不如直接搬到老太太这屋里算了! 四太太终于看完了,心满意足地看向大太太:“大嫂,那就这么决定吧。” 话罢,不待大太太回答,转头对四房的婆子们吩咐道:“就按我刚才说的,把东西抬回去摆好吧。” 大太太不淡定了,对于一个有品味,有身份的太太来说,最悲剧的不是有一个刻薄的婆婆,而是有一个不要脸的妯娌。 大太太把手里的茶盏重重的往桌上一摔,四太太背后蠢蠢欲动的婆子们立刻老实了,四太太头也不回的喝道:“还不快去!” 大太太气急反笑,看来不挑明了说是不行了,她却不看四太太,对着三太太道:“这段日子多亏了弟妹帮我掌家,只是这李府终归是我们长房的,我看就这样吧,老太太的东西分出去两成,你们两家一人一成。” 三太太话都懒的回大太太,她往日里实在是高看了这个大嫂了,还出身官家,不过是个贪得无厌的寻常妇人罢了,一旦到了争权夺利的时候,往日里的优雅全都撕破了,骨子里那赤裸裸的无耻全都暴露出来了。 四太太扑哧一笑,斜眼看着大太太,一针见血地道:“你们家齐哥儿已经被逐出族谱了,大房无后,还说什么李府是长房的,岂非是说咱们李府会断子绝孙?!” 大太太早已料到她会有此一说,不紧不慢地放下茶盅,唤过身后的婆子斟满了,方道:“四弟妹怕是忘了,我们家还有怀哥儿呢。” 大太太心里真是感慨万千,平日里最是看不上的庶子现在竟然成了她最后的王牌,艾,那个不着调的相公一心只想早列仙班,对男女之事却是淡了,不然她何至于只有一儿一女。 也怪自己,新婚燕尔之时老是苦口婆心的劝诫丈夫莫要沉迷道术,寒窗苦读,金榜题名才是正途,结果搞得夫妻关系越来越生疏,直到老太太给他找了二房,两个人从早到晚道友相称,一个披头散发天天穿着道袍,一个头绾单髻道姑打扮,艾,真是一对活宝。 四太太又是扑哧一笑,她年纪轻,这一笑真是明媚动人,“嫂子说什么笑话呢?” 说完这句,四太太站了起来,走到三太太身边,亲热地挽着三太太的手臂,脸朝着三太太,眼睛却看向大太太:“咱们府里可是有正牌的嫡孙,怎么能让一个庶子继承家业,传出去还不笑掉大牙。” 话罢,四太太又酸溜溜地补充道:“我这个出身商户的倒是不怕什么,只是人家怕是要笑话大嫂一个官宦小姐竟然做的出这么不顾体面的事情。” 大太太脸色一变,一只手死死握住茶杯,上面青筋暴突,三太太很是同情地看着那个茶杯。(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每个人都是有故事滴 大太太专注地看着手里的茶杯,仿佛那是一个绝世珍品,磨着牙齿说道:“那四弟妹说该如何分呢?” 四太太看了眼三太太斩钉截铁地道:“自然是三家平分。” 三太太轻轻抚摸着肚子,温柔的看向四太太:“弟妹,你看四房现在只有你和四叔两个人,我们这边,蔁姐儿蕙姐儿都要添妆,两个哥儿也要置业娶妻……” 四太太最恨别人提她无子之事,一拍桌子,怒道:“老娘还年轻,你这么老了都生的出,老娘还怕没孩子吗?” 三太太登时哑然,周围的婆子们也纷纷侧目,四太太真是彪悍啊。 几个太太僵持不下的时候,老爷们那里派来传话的到了,大太太到底是长媳,她把手里的茶盅一放,面无表情地道:“还是先处理老太太的丧失吧,其他的等办完丧事再说。” 三太太和四太太也不好说什么,分老太太的私房不是一下分的清楚的,若是耽误了老太太下葬,落个不孝顺的名声,倒时候分私房的时候被其他两房拿来说事儿可就亏死了。 老太太的葬礼办的十分隆重,李家本来就是城中大户,有半个城的住户都是仰仗李家鼻息生活的,出殡的队伍横跨了整座城,撒落的纸钱飞舞了整整一天,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大夏天的下了雪。 李府的几个老爷亲自扶灵,李老太爷跟在棺材后面,由两个长随搀扶着,哭的那个伤心难过。 过了许多年,这一场宏大的葬礼还有人津津乐道,说老太太是个有福气的,儿子孝顺,老太爷也是个重情意的。 李府的灶上异常忙碌,和李府沾点亲带点故的都来蹭酒席,一家老小拎着只老母鸡就来吃上三天。 李府迫不得已从外面请了许多灶娘帮工,在前府开了流水席,内宅的灶上单只供应关系较劲的亲眷,却也把一干厨娘累的半死,若不是贺大娘许诺有赏钱在那里吊着,这一干厨娘早就罢工了。 顾二懂事的跟在贺大娘身边,手里提着的一壶温茶就没凉过,贺大娘的嗓子沙哑,两眼带着血丝,别的厨娘还可以串换着休息,只有贺大娘撑了三天三夜,似乎一下老了十岁。 第三天傍晚,来赶礼的亲眷陆续的撤离了,贺大娘放了灶上的婆子们半天假,等人走光了,她一屁股坐在了灶台上,动都不想动一下,顾二默默的烧了一锅水,调好了温度端了过来,给贺大娘去了鞋袜,把她双脚浸泡在了热水里,用手撩起热水一遍遍的淋着。 贺大娘脑子昏昏沉沉,两只眼皮搭在一起重的睁不开,却又不会立刻睡死,一股股舒服的热流从脚上传来,让人舒服的只想呻吟。 这几天一直忙忙碌碌,却是无暇去思考,人一平静下来,往事如潮水般汹涌地扑了上来。 贺大娘轻轻嘟囔着,“你们怎么都去了呢,留下我一个人孤孤单单。” 顾二抬起小脑袋,看着半昏睡状态的贺大娘,脱口而出:“大娘还有我呢。” 顾二说完却发现,贺大娘根本没听到她在说什么,一个人又自言自语道:“当初咱们三个人,多好啊,一个主子,一个和丫鬟差不多的半个主子,一个相当于半个主子的大丫鬟。”说完,自己也觉得好笑,闭着眼睛扑哧一笑。 神智却是稍微清醒了些,贺大娘睁开眼睛,朦胧间看到眼前的顾二,莞尔一笑,伸出粗糙的大手揉了揉顾二的头发,突然间有了倾诉的欲望:“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啊,也有个小姐,就和涟姐儿一样可爱,加上一个丫鬟,我们三个人成日里在一起,荡秋千,放风筝,一起做女红,陪着小姐读书。” 贺大娘说着,想到童年的美好时光,忍不住呵呵笑了两声,顾二仰着头,一眨不眨地看着有些陌生的贺大娘,轻声问道:“后来呢?” 贺大娘半垂眼帘,想起旧事,她和老太太贺氏本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只是她的母亲,却是贺氏母亲的陪房丫鬟,被主子占了以后,贺家奶奶不肯把这个陪房抬举成姨娘,连带着她生下来以后也没名没分的,只是和贺氏同吃同住,连丫鬟也共用着。 到了贺氏出嫁的时候,她母亲就去求了贺家奶奶,她做了贺氏的陪嫁丫鬟过来,李府上下不知道她的身份,因了贺氏的礼遇,却也没人敢小瞧了她。 贺大娘一想到这件事,心情就阴暗下来,自己也是怨的吧?母亲做了她母亲的陪房,自己又是陪房,难道生生世世都是陪房的命吗?! 不是不怨啊,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口口声声唤着妹妹的人,在听到自己要做陪房的时候却是那么开心快乐,一脸欣喜的拉着自己的手说:“妹妹,以后咱们也不用分开了,高兴吧?” 她难道不知道,这么不明不白的嫁过去,自己这一辈子就毁了吗? 贺大娘满脸苦笑,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自己就开始和她貌合神离了吧。也曾提醒过映红几次,映红,映红啊,就是太忠心了,为了小姐居然一再回避姑爷的示好,又在姑爷的借酒装疯失了清白以后,因了她一句话,居然就带着六个月的孩子跳了井。 从那以后,自己就不想再看到她的脸了吧,自己宁愿到这又苦又累的灶上做粗活,至少这个小小的圈子里,自己就是唯一的主宰。 贺大娘叹了口气,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两个人此刻怕是在地下相遇了吧,她见了映红会说什么呢? 顾二仰着头看着贺大娘呆呆的发怔,摸了摸水的温度有些凉了,伸手推了下贺大娘道:“大娘,这水凉了,我再去换一盆来?” 贺大娘一下惊醒,从长长的梦境中回归了现实,她挣扎着起身,套上鞋子,拉起顾二道:“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顾二听话的端起盆,把水扬在了院子里后,贺大娘已经关好门,落了锁,一老一小搀扶着回到了屋子里。 贺大娘睡着前,似有若无的一句梦呓飘进了顾二耳中:“人活一辈子,到底为了什么呢?” 顾二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想到,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吃饱肚子。 李府的盛大葬礼让全城的人民都沾了光,顾家娘子这几日都没有开饭,日日拐了顾惜玉到李府门前蹭那流水宴,吃的脑满肠肥,又趁人不备,偷带了些馒头和卤食,给顾货郎打牙祭。 顾货郎自然不知道这些的,只当是自家娘子开了窍,像是今年过年的时候一样,突然就大大方方的给一家三口都扯了新褂子,又吃饺子割肉直到过了正月十五。 顾二不在,洗衣服洒扫的事儿就得顾家娘子亲自动手了,只有这时候,她才怀念起顾货郎带回来得这个小野种。 顾家娘子坐在井旁洗衣服,现在天黑的越来越迟了,夕阳的光芒照在她身上,发上一片橘黄,她伸出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回头望了眼屋子里,见相公夹起一块卤肉,逗弄着小女儿,惜玉胖胖的小手使劲向上伸着,却总是差了一点,顾货郎发出哈哈的大笑声。 顾家娘子不禁抿嘴一笑,随即想起在李府帮佣的大女,心里又有些黯然,对小女就越发怜惜,对着顾货郎嗔道:“你别再欺负她了。” 顾货郎呵呵一笑,筷子夹着肉送到了小女儿嘴巴边,顾惜玉一口吃掉了,腮帮子吃的鼓鼓的,看着煞是可爱。 顾货郎一把抱起顾惜玉,脑门和她顶到了一起,两眼亮亮地道:“爹爹的好闺女,真是可爱啊。” 顾惜玉忽忽直乐,顾货郎就一直抱着她,在屋子里到处游走,从堂屋到灶房,又从灶房到堂屋,屋子里到处都是父女二人的欢笑声,顾家娘子时不时的回头去看,脸上露出会心的笑。 顾货郎抱了一会儿小女,累的摔倒在了他和顾家娘子的炕上,气喘吁吁地道:“小丫头太肥了,爹爹都抱不动了。” 顾惜玉就不依不饶的上来拍打顾货郎,顾货郎在炕上躲来躲去,一不小心蹬翻了顾家娘子存着首饰的小箱子,滚出一炕的珠花和钗子。 顾货郎赶紧给顾惜玉打着眼色,又做着口型,“莫要叫你娘知道。”顾惜玉捂住小嘴巴,默契的点着头。 顾货郎把滚了一炕的绢花收拢了来,正准备往盒子里放时,却见盒子底部垫的绒布下面露出了一角白纸,困惑地伸手掏了出来,一见之下,大惊失色,他也顾不得这些珠花钗子了,光着脚就冲下了炕,顾惜玉被他带到了地上,狠狠摔了一跤,立刻呜呜大哭起来。 顾货郎却顾不得这个小女儿,光脚就向外大步走去,顾家娘子听到了女儿的哭声,心疼的立刻站了起来,看到顾货郎埋怨道:“你怎么把孩子弄哭了。” 顾家娘子头向里面张望着向前走,却是不看顾货郎一样,顾货郎一把抓住顾家娘子,一个巴掌扇去,怒骂道:“贱人,你做了什么好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失身 顾家娘子又惊又惧,摸着被打肿的半边脸胆战心惊的看着顾货郎,委屈地哭道:“你做什么??”脚下却不停,还惦记着里屋哭闹不休的小女儿。 顾货郎一把拉住顾家娘子,手里的信纸抖的簌簌作响,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自己做过的好事不记得了吗?!” 顾家娘子一脸茫然,随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她不敢置信地看向顾货郎,质问道:“就为了这个?就为了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你就打我??” 顾货郎眼睛眯紧,恨不能掐死这个女人,他强压住怒气道:“你真把老二卖了?” 顾家娘子一昂头,如同争斗胜利的公鸡,倔强道:“对,就是卖了。” 顾货郎又是一巴掌扇去,咬牙切齿地道:“那你现在就去把老二给我赎回来,不然老子休了你!” 顾家娘子和顾货郎对视片刻,垂头丧气的低下头,这个相公平日里性情温和,随她拿捏,认真起来却由不得她撒泼,他既然如此说了,那便是真的,若她不能赎回顾二,顾货郎只怕当真会休了自己。 顾家娘子怯怯地望着顾货郎,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喃喃道:“家里余钱不够了。” 顾货郎皱了一下眉头,毫不犹豫地道:“那就把你那对银镯子当了。” 顾家娘子满脸委屈,却不敢不从,匆匆回了房间,又取了些细软,看着哭泣的小女儿,想着虎视眈眈的顾货郎,却是等不及了,她一跺脚,径直向外奔去。 满副家当,一对银镯,加上两只银钗,还有一对黄豆般大小的金耳钉,统共也就当了五两银子,顾家娘子心疼的要死,她把头发放下来半边,挡住了肿脸,揣着银子匆匆来寻陈牙婆。 陈牙婆却不在家,几个徒弟只说吃酒去了,顾家娘子在陈牙婆家门外徘徊了一整天,也没等到陈牙婆,知晓陈牙婆这是故意避着自己了,最后只得怏怏而回。 回家一看,顾货郎在屋子里焦急的来回踱步,小女儿眼泪汪汪却又不敢哭出来,一看见她哇的一声大哭,扑到了她怀里:“娘,好饿啊~” 顾家娘子拍着小女轻声哄了两句,抱着孩子,侧着身低着头不敢看顾货郎希翼的眼睛,惴惴不安地道:“没找到陈牙婆,怕是故意避了出去。” 顾货郎自然晓得,这陈牙婆怎么肯为了他们这种小人物去得罪李府呢?他长叹了一口气道:“明天你去李府打听打听,看看老二现在在哪里了,过的怎么样。” 顾家娘子听到顾货郎态度有所缓和,含泪点着头应下了。 顾怜花侧耳听着里间的动静,三少爷李思明看着温文尔雅,实则脾气暴躁无比,他父亲懦弱,母亲却管的甚严,只是父母一去数年,他闲散惯了,母亲回来以后很是不习惯,于是便经常拿下人出气。 明哥儿晨起脾气最臭,三太太没回来前,他天天睡到日上三竿,每天上课都迟到,夫子说了许多次都无用,最后也只得随他去了,大太太倒是知道一二,可大太太是巴不得这个侄子没有长进才好的,反倒帮着明哥儿捂的严严实实。 三太太回来没多久,就发现了明哥儿不思进取,她也是个心狠的,把亲生儿子抽的三天下不了床,一众下人跟着倒了霉,扣了半年月例,个个挨了板子,在明哥儿这里又吃尽了排头,生活的水深火热。 听到里面传来明哥儿的微弱的呻吟声,香儿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穿着一件小衣就进去了,倒了杯水送到明哥儿嘴边,明哥儿闭着眼睛吃了一口,香儿小心翼翼地道:“少爷,该起了。” 现在新夫子还没有请来,老娘肚子越来越大无暇顾及他,正是偷懒的好时机。明哥儿不满地睁开眼睛,正要骂这个丫鬟不懂事体,目光扫到香儿身上的时候,不禁微微一怔,顾怜花身上的单衣薄的几近半透明,映出里面一抹绿色的肚兜,胸前两个半起的山包,看着含苞待放。 明哥儿只觉口干舌燥,眼前全是香儿的那小馒头一样的胸在晃动,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香儿的胸前,如同着了魔般伸出手去覆盖在了女孩的胸上。 香儿正低着头给明哥儿掖着被角,明哥儿突然伸出的手吓了她一跳,骇的她粉面瞬间惨白,却不敢挣扎,带着哭腔求饶道:“少爷,少爷饶了奴婢吧。” 香儿却是知道事态轻重的,虽然她一直都想成为少爷的通房丫鬟,甚至姨娘,但不是现在啊,少爷还在孝期,别说旁人了,只怕三太太就会掐死她。 香儿欲拒还迎的举动彻底激发了明哥儿心里的征服欲,看着鼓起的胸包随着香儿的发抖一颤一颤,明哥儿身下一片火热。 明哥儿侧身往里让了让,粗声粗气地道:“上来。” 香儿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胆战心惊的挪了半个屁股上去,却被明哥儿一把揽在了怀里,抱着她滚到了床里,一双手迫不及待的摸进了香儿的里衣之中,在她的小肉上摸个不停。 香儿又痒又怕,又不敢躲,只得颤着声音求饶:“少爷,饶了奴婢吧。”片刻功夫已经是梨花带雨。 明哥儿手下越发大力,揉的香儿胸前一片生疼,她不禁呻吟出声,明哥儿只觉身下又胀又热,却又不知道如何发泄,心急的在香儿身上乱捅乱撞,反倒越发肿胀难耐。 撕扯间,香儿里衣的带子松开,露出了里面淡绿色的肚兜,和肩膀上的半片雪肌,明哥儿一望之下,心荡神驰,隐隐有些开窍,他伸手去剥香儿的衣裤,香儿大惊失色,她知道今天难逃一劫,想着日后的悲惨命运,不禁挣扎了起来。 香儿死命挣扎着,明哥儿竟然按之不住,不禁恼了,沉着脸道:“你老实点,少爷自然宠你,要不等下我去告诉娘你勾引我,看她怎么发落你。” 想起三太太阴森森的样子,香儿一阵瑟缩,不敢再挣扎,明哥儿满意的把她剥了个精光,又把自己的衣服卸了,两个人肌肤相亲,明哥儿胯下似乎微有纾解,他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呻吟声,两只手无师自通的在香儿身上游移起来。 香儿随着他的抚摸,身体渐渐发热,心里又惊又怕,想着莫不是受了凉发热了,她伸手推着明哥儿,明哥儿抬起脸狠狠瞪了香儿一眼,香儿大着胆子道:“奴婢许是病了,莫要过了病气给少爷。” 明哥儿见她顺从,心里一喜,嘴巴里不由自主的就说起甜言蜜语了:“那就让少爷陪着你病吧,到时候你可得用小嘴来喂少爷吃药。” 香儿登时涨的满脸通红,明哥儿肖母,生的鹅蛋脸,大眼睛,不发脾气的时候很是俊朗,她伺候明哥儿几年,明哥儿这副样子早深深的烙印在了心里。 今天他和颜悦色,香儿不禁多打量了明哥儿几眼,见他满面潮红,气喘吁吁地伏在自己身上,眼角眉梢也多了些温柔,心里越看越爱,对明哥儿不禁迎合起来。 有了香儿的配合,明哥儿乱拱之下,终于找对了地方,长驱直入,他初识情滋味,却是不懂得什么惜香怜玉的,香儿疼的直掉眼泪,却又懂事儿的紧咬牙关,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现在天渐渐亮了,只怕一会儿旁人就要起了。 明哥儿见她懂事,心里生了几分怜惜,身子下温柔了起来,香儿渐渐感受到了其中滋味,身子开始随着明哥儿一起摆动,她年纪小,腰肢柔软,明哥儿被她逢迎的舒爽无比,连续几个快速推动后,身子一僵,片刻后瘫软在了香儿身上。 香儿顾不得身子酸痛,就要爬起来给二人洗漱,明哥儿却不许她动,长臂一伸,揽住香儿细细的腰身,往怀里一带,香儿自幼就伺候明哥儿,虽然偶受打骂却也没有做过什么重体力活,一身肌肤很是细腻,明哥儿爱不释手。 摸了片刻,明哥儿再次意动,一双手毫不犹豫地向着香儿双腿之间摸去,香儿见外面已经天光大亮,禁不住求饶道:“少爷,饶了奴婢吧,莫要被旁人看到。” 明哥儿眼睛一瞪,恼道:“怕什么,这院子里还不是小爷最大?!” 话罢,毫不顾忌香儿的半推半挡,再次翻云覆雨折腾一番。 顾怜花站在帐子外面,听着里面一男一女的媾和之声,一张小脸阴沉沉的,她自从来了三少爷这里,却很少伺候三少爷,每天看着香儿脸色过活,被呼来喝去,简直就跟香儿的小丫鬟一样。 只是香儿年纪已经不小,私下里聊天几个嬷嬷都说该配人了,还有人热心的介绍子侄辈,顾怜花就日夜盼望着香儿配了人,她好熬成大丫鬟,谁知道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竟然爬上了少爷的床,要是抬举成了姨娘,那还不成了半个主子? 顾怜花越想越恨,一想到以后一辈子都要屈居香儿之下,心里的不甘如同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肝。(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坏人是怎样炼成的 顾怜花一双银牙咬的吱吱作响,恨不能立刻上前掀开床幔,翻开被子,让这一对狗男女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再叫阖府的人都来瞧瞧,这香儿是个什么东西,往日里一派端庄的样子,把少爷守的跟什么似的,生怕她们小丫鬟勾搭少爷了,自己却不顾廉耻地爬上了少爷的床。 听了一炷香的功夫,明哥儿毕竟年少不知道控制轻重,再次一泄如注,方才的云雨声骤歇,顾怜花涨红了脸,最后轻咳一声,香儿唬的麻溜就要爬起来,明哥儿却单手拽住她的胳膊,另外一只手在她光滑的裸背上来回摩挲。 明哥儿和她燕好一场,现下怎么看她怎么顺眼,一只手圈着香儿,另外一直手拽了被子给两个人盖上,懒洋洋地向着帐外道:“你个死丫鬟干吗呢?还不赶紧来伺候少爷我起床。” 顾怜花气的七窍生烟,却又不得不听,只得去打水来给二人洗漱。顾怜花打水的时候,香儿已经起身穿好了衣服,又伺候着明哥儿穿戴整齐,明哥儿在一旁不停的捣乱,时时的偷香窃玉,香儿就委委屈屈地低着头,哀求道:“少爷莫要为难奴家了,若是被奶奶晓得,还不知道要怎样发作奴婢呢。” 明哥儿见她这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儿,心里受用,大言不惭地道:“怕什么,有爷给你撑腰。” 顾怜花打了水进来,香儿上前就接过水盆,压低了声音道:“没人唤你,哪个叫你自作主张进来的?没有眼力价的东西,赶紧死出去。” 顾怜花死死瞪着香儿曼妙的背影,两只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她低下头,努力控制情绪道:“既然少爷这里不需要奴婢,奴婢先下去了。” 明哥儿的注意力都在香儿身上了,随意的挥了下手,顾怜花低着头退了出去,在门外略一踌躇,毫不犹豫的转身跑出去找三太太了。 三太太歪倒炕上,最近身子越发沉重,加上前些日子老太太出殡未免劳神,她恹恹的躺着动也不想动一下,顾怜花来了以后,扑通跪下了,哭道:“奶奶,求奶奶救救我们少爷吧。” 三太太一惊,半坐起身,质问道:“老三怎么了?” 顾怜花添油加醋的把事情说了一遍,香儿是多么的不顾廉耻,少爷是多么的迫于无奈,年少无知,一只大灰狼就这么的被小红帽给蹂躏了。 三太太面色阴沉,现下还是孝期,居然闹出这么个幺蛾子,她自然不会说自己儿子不好,一定是香儿妖媚惑主,若是被旁人知道了,说两句三儿不孝也就罢了,若是连累他老爹仕途不顺,被政敌攻讦,可真真罪大恶极。 何况现在正是盘算着老太太那批私房的关键时刻,可不能被其他两房抓到丁点把柄。 三太太一双凤眼阴森森地盯着顾怜花,脑子里快速运转着,顾怜花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此时她才有些后怕,她只想着禀告主母,好叫三太太对香儿小惩薄诫,最好罚她去做个粗使丫鬟或者干脆配了人去。 却万万没想到三太太竟然气成了这副模样,她因有孕在身,胸前鼓鼓涨涨,此时气的胸前如同大海的浪涛一波一波,十分明显。 三太太侧着头对自己的亲信郑妈妈吩咐道:“你去看看,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就把那个小蹄子直接给我处理了,若是不是,”三太太盯着地下的顾怜花冷哼两声,顾怜花吓的两眼泪水哗哗的,止也止不住。 郑妈妈当即就点了四个身强力壮的粗使婆子,一路悄无声息的潜入了三少爷的院子,她打了个手势,叫几个粗使婆子在外面等着,自己猫着腰进去,蹲在了明哥儿窗台下面。 可也巧了,明哥儿正闹着要给香儿梳头,两个人嬉笑打骂闹的正热乎,郑嬷嬷听的脸都绿了,这还得了,一个丫鬟和少爷你我相称简直没大没小,她毕竟是过来人,一听就知道,这丫鬟定然是和少爷有了奸情了。 当下也不客气,郑嬷嬷直接站了起来,四个粗使婆子立刻进了院子,把门一推,明哥儿诧异地看过来,见是母亲身边得力的郑嬷嬷,笑道:“嬷嬷来有什么事情么?” 郑嬷嬷知道要从少爷跟前把人带走,就不能太客气了,毫不含糊地指挥四个婆子抓了香儿就走,又亲自把屋门落了锁,任由明哥儿在里面吵闹不休。 顾怜花一直畏畏缩缩地跟在她们身后,却见郑嬷嬷把香儿压回了她自己的房间,手脚绑住,嘴巴封死,登时吓得手脚冰凉,她只想叫香儿吃一吃苦头,可看这架势却不像是能够善了的了。 过了会儿,一个被打发出去的粗使婆子带了一包药回来,郑嬷嬷回头看见顾怜花,招手叫她过去,把药交给了她,冷冷地道:“你去把这药熬了。” 顾怜花不敢不从,又想拖延时间,却有婆子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监管着她,只得卖力干活。 药水一熬好,顾怜花便想脱身,郑嬷嬷却不肯放过她,叫她端着药碗,到了香儿房里。 把香儿嘴巴上的布条一解开,香儿就对着顾怜花破口大骂:“你个丧良心的东西,忘恩负义的混蛋,小贱人,老娘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顾怜花吓得脸色发白,郑嬷嬷却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又指挥两个婆子按住香儿的脑袋,香儿骇极,惊恐万分的看向郑嬷嬷,求饶道:“求嬷嬷饶了奴婢吧,奴婢一心为了少爷,从来没做过对不起少爷的事儿啊。” 只是郑嬷嬷耳听为实,有真凭实据在手,却是容不得她狡辩了,对着顾怜花喝斥道:“还不给她喂了药。” 顾怜花满脸是泪,强撑着上前,颤抖着手把这一碗药给香儿灌了下去,却有大半撒在外头。 香儿喝下去后片刻就有了反应,一张脸由白转青,又由青转黑,一双嘴边冒出一堆白沫,眼睛死死的盯着顾怜花,身子死命挣扎了数下后,两脚一蹬,却是香消玉殒了。 顾怜花自喂了药以后就如同着了魔般,两只眼睛和香儿的对视,根本无法挪动分毫,等香儿去了,顾怜花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手一松,咔嚓一声,瓷碗碎成无数碎片,顾怜花发出了长长尖叫:“啊~~” 郑嬷嬷狠狠的一个巴掌过去,骂道:“叫什么叫!”话罢,又伸手抓住了顾怜花的头发,把她的脸凑近了香儿死不瞑目的脸上,几乎贴到了一起,顾怜花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心脏都似乎停止了跳动。 郑嬷嬷冷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看好了,这都是你通风报信的后果,你以后要是不想和她一样,就好好伺候少爷,有个风吹草动赶紧来回了奶奶。” 顾怜花吓得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呜咽着答应了,郑嬷嬷这才收了手,顾怜花一下软倒地上,却又看到香儿软绵绵的两条腿。立刻手足并用的向后爬去。 顾家娘子进到李府的时候心中忐忑,给那守门的塞了几十个铜板,又好话说尽了才求的他通传一声,片刻后,就有一个婆子过来,领着顾怜花到了门口,顾家娘子忙又给这婆子塞了十几个大钱。 顾怜花一见顾家娘子就扑到了她怀里,大哭出声:“娘,娘,带我离开这里,我要回家,我不要做丫鬟了!” 顾家娘子只当她年少吃不得哭,小儿胡闹罢了,拉着她避到了一边,耐着性子哄着她道:“混说什么呢?好生在这里做几年工,你的月钱娘都给你攒着呢,等过几年你出来再给你寻户好人家,体体面面的嫁过去。” 顾怜花却只是不依,哭闹不休,顾家娘子恼了,伸出手掐了顾怜花两把,喝斥道:“你怎么越大越不懂事了,你妹妹都比你听话多了。” 顾怜花小声啜泣着,总算她知道轻重,没有把李府随随便便搞死一个丫鬟的事情说给顾家娘子知晓。 顾家娘子见顾怜花不再闹了,从怀里摸出路上买的麦芽糖塞给了顾怜花,柔声道:“这是你最爱吃的,娘在路上给你买了点。” 顾怜花手里攥着糖,低着头不说话,顾家娘子叹了口气,说起正事儿:“老二现在过的怎么样了?你可知道?” 顾怜花一下就抬起了头,眼睛里满是怨恨之色,她冲着顾家娘子大吼道:“老二现在跟着有头有脸的贺大娘身边,日子不知道多滋润了,你居然关心那个小杂种也不关心亲生女儿,我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话罢,顾怜花把手里的麦芽糖丢到了地上,又狠狠的踩了两脚,转头就向李府跑去,顾家娘子抓之不及,看着顾怜花的背影喊道:“你这孩子……”略带惆怅的拣起地上的麦芽糖,拍了拍上面的灰,又收回怀里,这个拿回去给小女儿吃也是一样的,左右也算是完成了顾货郎的差遣。 顾怜花经此一事,却是心智大变,往日里充其量还是个小孩子,就算有点心机,也是想着叫人人多喜欢自己几分罢了, 香儿的死却让她彻底明白了,丫鬟的命不值钱,在主子眼里怕还不如一条狗,自己的爹娘也不管自己了,以后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若是不想被人随意揉捏,就只有使劲往上爬。(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奸情 顾二跟着贺大娘在灶上忙活,灶上干活的媳妇婆子年纪最轻的也有三十多了,顾二就成了救火员,仗着年纪小,腿脚快,到处帮忙。 但她敏锐的发现,贺大娘的权威是大不如前了,手下的婆子们时有偷懒,一旦贺大娘没有注意就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顾二一边烧饭一边看向矗在门口的三座大山,几个奶奶为了如何分配老太太留下的金银珠宝房产地契争论不休,前几日据说还大打出手了,搞的人尽皆知,只是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谁去,最后变着法子在其他地方捞回场子。 灶房就成了硝烟弥漫的第一战场,大太太身边的郭妈妈,三太太信得过的郑嬷嬷,还有四太太身边的魏嬷嬷,天天一大早就来这灶房报道。 第一天郭妈妈说大太太要吃银耳糖水,郑嬷嬷就说三太太补胎需要炖些燕窝,魏嬷嬷赶紧过来凑趣:“我们太太最近胃口不好,想是累的,有没有鱼翅鲍鱼,来上一碗开开胃。” 总之,人人都要压了旁人一头。 贺大娘彻底无视她们,银耳红枣羹做了一式三份,三个婆子面面相觑,却是谁都挑不出理来。 只是这两天,几个奶奶越闹越厉害,三座大山却也不像往日那般好打发了,连带着灶上的婆子们也蠢蠢欲动,巴不得哪个奶奶发作一下,把贺大娘给处理了,自认资历深辈分高的婆子还是大有人在的。 顾二几个夜晚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贺大娘看出她的担忧,摸着她的小脑袋,笑呵呵地道:“傻孩子,只要咱们还是三个奶奶一起当家,大娘的位置就是稳如泰山。” 顾二回到贺大娘身边后,人却是又单纯起来,什么心思都写在了脸上,贺大娘见她一脸困惑,淡淡地道:“若是有那个奶奶把我撤了,另外两家必然死命阻拦,毕竟我是老太太的人,再提一个上来,却不知道是跟着哪个奶奶的了。” 顾二恍然大悟,自此安心干活,更加专心的学着各种灶上的手艺。 只是心里终究有根刺,时不时的抬头看向那三个婆子,总有灶上的婆子跑去溜须拍马,奉上一碗甜汤又或者一碟小菜。 顾二再次抬头的时候,却见那三座大山居然不见了,她揉了揉眼睛,门口依然空无一人,心中暗暗困惑,天要下红雨了吗? 却是李府出了大事儿,那王老夫子毕竟是一介秀才,总也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之人,先前老太太恼他不知轻重,吓坏了自己,却是连殓葬都没有,叫人寻了草席把尸身裹了,随便找了个荒山野岭匆匆埋了。 只在知府那里报备了一下,因了老太太的身份,知府大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老太太去了后,若是无人揭开此事,怕是就此过去了,偏偏那王老夫子背井离乡,家中却也是一个大族,尚有一个亲兄,在地方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王家大兄和王老夫子一直都有书信往来,连续月余没有接到弟弟书信,却是有些担心,派了儿子日夜兼程地赶来,王家大郎来了后,在李府上寻了个有头脸的管事,使了些银钱,知道了叔叔已不在人世。 他却是不敢独自做主,又派人快马加鞭的回去通知父亲,王家大兄勃然大怒,这个弟弟生性最是温和,当初分家产的时候是一点便宜都不肯占的,只说自己是读书人,有功名在身,靠着坐馆教书自可衣食无忧。 王家大兄就是靠着手上的祖产起家,正想着过了今年,派人接了弟弟父女,一家团圆,哪里想到就此天人永别。 王家大郎却是不敢把堂妹的死讯告诉父亲,等老爷子来了以后,他奉上茶水,又给老爷子顺了顺气,才大着胆子说了,直把王老爷子气的额上青筋暴突,大吼道:“真真欺人太甚!” 按照王家大兄的想法,这里面有大大的猫腻,想自己那侄女温婉可人,最是知理,平日里都被他拿来当做典范教育几个女儿的,怎么会就因不守妇道勾引了有妇之夫而被沉塘了?简直是奇耻大辱,定然是李家那无耻之徒毁了侄女儿清白,弟弟父女二人势单力薄才被人欺了去。 想到这里,王老爷子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斩钉截铁地道:“走,去见官!”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王老爷子献出些黄白之物后,知府大人变的异常和蔼可亲,真是一个体恤下情的优秀父母官。这李府的主子们有面子,李府的下人们还顾忌什么,当下就令衙役捕快提了相关人等。 王家银子使的够多,李府下人受不住刑法,一一招了,也怪李府办事不地道,当王老夫子被从埋骨之处起出之时,王老爷子见到乃弟暴露在外的一双光着的脚丫已经白骨森森,上面犹有诸多蚂蚁爬虫穿来绕去,登时脸都青了,连知府大人听说后,也是怒发冲冠,这王老夫子好歹也是读书人,还曾在李府执教席整整十二年,却被东家如此对待,叫天下读书人情何以堪! 这事情可是闹大发了,还好知府大人尚记得与三老爷的同年之谊,派人来知会了一声,三老爷最近潜心研究诗词,渐有沉迷其中不问世事的趋势,闻言爱答不理地推给了三太太。 三太太却是心神大乱,这官场上的人最爱的就是个声名,她头一次惋惜老太太怎么去的那么早,若是老太太这个伯府嫡长女还在,谁敢欺压到李家头上?! 三太太到底是个有主见的,她摒弃前嫌,立刻就寻了四太太和大太太来,这事情虽然对三房影响最大,却是因了大太太而起,大太太亦是心急如焚。 四太太却有些幸灾乐祸,两条腿肆无忌惮的翘起,抓了一把瓜子儿边磕边道:“大嫂惹出的事情与我有什么相干,我家又没有当官的老爷。” 她一双漂亮的眼睛有意无意地瞥了下三太太,却是带了几分恶毒。 三太太恼她不知顾全大局,与大太太对望一眼,两个人居然起了惺惺相惜之意。三太太忍气吞声地为四太太分析利弊:“若是这件事情处理不好,只怕咱们李府顷刻间就要散了,虽然是大房做出的事情,那官府俱都是如狼似虎之辈,咱们又还没分家,若是赖到了全家的名头上,却也是无话可说的。” 四太太放下双脚,站了起来,粉脸上满是决绝,连蹦带跳地喊道:“那就分家,立刻分家!” 大太太气的一拍桌子,拿出了长房长媳的架势,骂道:“老爷子还在,你不要脸面了吗?!” 四太太却别过脸去,明显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因了四太太不肯妥协,最后也没商量出个子午寅卯来,三个奶奶不欢而散。 回到房里,大太太心中气恼,却是把大少爷又叫出来骂了一顿,王家小姐被沉塘之后,李思齐很是闹腾了一阵子,大太太却甚是了解他,从手下的婢女里挑了两个年轻貌美的塞到他屋子里,李思齐很快就忘了王婉儿。 大太太暗叹,老太太若是早点死就好了,她早就给儿子抬上两个姨娘了,何止于惹出王婉儿这种祸端! 李思齐被母亲训了一顿后,回房静思片刻,却是叫贴身小厮给四太太送了一封书信。 他本有几分廉耻之心,当初对四太太不屑一顾,自然是顾忌着她婶娘的身份,传出去是在是有辱门风。 只是他和王婉儿事发后,日日里被大太太骂上一顿不知廉耻,脸皮却是厚了不少,想到四太太窈窕的腰身,不禁有了几分意动,索性破罐子破摔。 四太太将信将疑的赴了约,这李思齐也够奸猾,选了怜江阁作为二人私会之所,这里自涟姐儿走后,无人居住,大太太却派了人来时时打扫,又享受得,又避了人耳目。 四太太一进门,却没见到人,正奇怪着,一双大手摸上了她的细腰,一股热气直冲耳根吹来,李思齐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道:“乖乖,你可来了。” 四太太打了个哆嗦,从头到脚都受用的酥软了,她强自镇定,却伸出玉手推了一把李思齐,嗔道:“你这是做什么,当初不口口声声劝我要守好妇道么?” 李思齐见这个婶婶粉面含春,媚眼如波,端的是生了一副好容貌,暗骂自己以前瞎了狗眼,放着如此有风情的妇人不要,偏去招惹王婉儿那个青涩的小丫头片子。 当下就上前一步,伸出手强把四太太又拉到了怀里,四太太半推半就的也就顺了他,抬起头来,啐了一口:“怕了你这个冤家了。”当真是风情万种,看的李思齐情欲大动。 顾不得其他,李思齐把四太太打横一抱,直奔了床榻之间,干柴烈火一点即着,四太太爱他年少,齐哥儿有意奉承,侄婶两个当真是如鱼得水尽享床第之欢。 四太太意乱情迷被齐哥儿送上巅峰之时,齐哥儿咬着她耳垂轻声说了一句,四太太似嗔非嗔地看了他一眼,齐哥儿赶紧卖力的又动了两下,四太太娇喘连连,求饶道:“好郎君,一切都依你就是。”(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四房的新姨娘 第二天,妯娌三个再见的时候,四太太话里话外就软和了不少,尤其对大太太,言谈举止间颇有谦让,引得三太太连连称奇,却也不去深究,只要这个姑奶奶不再找事,安稳过了眼前一劫,真比什么都强。 银子如流水一样花了出去,自然不是三房掏钱,老太太的私房不是还在哪里摆着吗? 只是见那小山一样的金银迅速的干扁下去,四太太心疼的要命,对于大少爷的邀约也开始有意无意的回避起来,大少爷刚得了成熟妇人的味道,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却是有些急了,让人送信暗示四太太,如果不依了他,便让人把二人之事捅了出去,大不了他一个男子远走他乡,四太太可就不好说了,也许,会是第二个王婉儿? 四太太气的咬牙切齿,当初不过爱齐哥儿年少,又总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让人又爱又恨又放不下,现在他整个一摊软泥,玩弄起来却没了当初的兴致。 四太太也是个心狠手辣的,她却不怕齐哥儿张扬出去,她毕竟不是王婉儿那个没有根基的,侄婶通奸可是大罪,捉奸也要有证据,四太太鬼奸鬼滑,每次和齐哥儿通信,都是靠人口头传信,却不肯留下纸条之类成人把柄的东西。 每次欢好之后也是收拾整齐了,不肯落下肚兜亵裤,哪怕李思齐求着她留个肚兜把玩都被她连消带打的拒绝了。 李思齐本来就有几分头脑,见四太太软硬不吃,心里冷笑,却也有了计较,他反过来和被冷落许久的大少奶奶秀起了恩爱,每日同吃同行,又极尽温柔体贴之能事,偏偏每次都不巧和四太太偶遇,他总是淡淡的问上句婶娘安,便对着大少奶奶嘘寒问暖起来。 过了几日,四太太睁眼闭眼,满脑子都是李思齐冷冷淡淡的样子,她终于缴械投降,两个人重归于好,李思齐却也抓住了四太太的心理,亲热两次就疏远一次,彻底的把四太太玩弄在了指掌间。 就在这一对侄婶的反复间,王家的官司也进了尾声,王老爷子带着王老夫子的灵柩起程返乡,隆重下葬,又在王老夫子旁边给王婉儿起了一个衣冠冢。 三家奶奶终于可以平静的坐下来瓜分老太太最后剩下的东西了,四太太再次跳脚,手捧账册,怀疑的目光在大太太和三太太间来回巡视:“怎么会就这么点了??现银几乎都没了,首饰也折了金银卖了,这田产地契的数目也对不上!” 总算三太太晓得这个弟媳的秉性,却是从怀里摸出一张清单,上面规规矩矩的列的清楚,都给谁人送了礼,又赔偿给事主多少钱,每一笔银子都有三太太和大太太两个人的亲笔画押,证明准确无误。 四太太还要闹,这么明显的陷阱也就骗骗傻子吧,谁知道是不是大房和三房联手黑了她那份银子,却见她亲信的魏嬷嬷匆匆进来,在四太太耳边说了句话,四太太脸色大变,顾不得其他,丢下账册,匆匆离去。 大太太和三太太俱是满心好奇,却也晓得正事要紧,还是赶在四太太回来前把家产分了才是正经,当下倒是不公不允的分了三堆,省的四太太又要找事儿。 四太太果然是个聪明的,大太太和三太太借着这次的由头的确黑了些私房,却也没她想的那么多,只一两件中品罢了,上品太过惹眼,下品又不值当的。 两个人分完后,握手言和,脸上却明确显示了,就此井水不犯河水,谁也别给谁找事儿,急匆匆的回了,第一时间就叫手下灵活的婆子去打探四太太房里出了什么大事儿,能叫她急的火烧房子一般。 本以为要费上一番周折才能打探出一二,却不想四太太把事情闹得太大,至少四房从管事嬷嬷到粗使丫鬟一个不漏的晓得了,于是八卦如同瘟疫般向着全府扩散。 顾二正在切着菜,她如今刀工熟练,贺大娘也就让她帮忙打点几个主子的伙食,只是她人小小,还要搬个大石块才够得着菜板,现在贺大娘那块菜板已经成了她一人专用的了,菜板下成日里放着石块,也不用再搬来搬去。 耳边传来了婆子们肆无忌惮的谈话,贺大娘出去买菜了,这些婆子们自然是解放了一般,手里拿着棵菜,装模作样的凑在一起闲扯,也不知道那菜被从头到尾摸了多少遍了。 “听说了没?四太太又哭又闹还要回娘家求父兄做主呢?” “哎呀,这府里谁不晓得啊,造孽啊,可怜映红那么水灵的丫鬟就被四老爷给……”这个婆子说到这里,自己堵住了嘴巴,讪笑两声,又不无遗憾地道:“我本想给我家二小子求一下的。” “就你家二小子?”婆子们一阵嗤笑,谁不晓得她家二小子多大了还成日里拖着鼻涕,天天抓着他娘的衣服喊着要吃奶。 顾二手里菜刀一顿,疑惑地看向那些婆子,映红?是她认识的那个映红吗? 心里有了事,这菜刀却是动不下去了,顾二索性放了菜刀,又想了下,从锅里取出几个蒸好的芋头,再配上一小碟白糖,端着寻了小孙婆子。 小孙婆子一见她手里的芋头,登时眼前一亮,也不待顾二相请,自顾的伸手抓了一个,三下两下的剥开了,沾了满满一捧白糖,咬了一口,又滑又香,甜的沁人。 小孙婆子就塞得嘴巴满满的,望着顾二嘿嘿直笑,顾二眨了眨眼睛,也拿起一个芋头,却是轻手轻脚的剥了,又在白糖上轻轻一点,小口的吃了,看的小孙婆子微微愣神,什么时候开始,这小丫头片子这么文静了呢? 还记得刚来灶房的时候,这丫头成日里跟饿死鬼投胎一样,吃东西又快又急,狼吞虎咽还四处掉渣。 顾二和小孙婆子吃了一碟芋头后,见小孙婆子的眼睛一直盯着那碟白糖,不禁莞尔,她从怀里掏出了事先准备好的油纸,左右对折两次,把那碟白糖哗哗的倒了进去,又仔细的叠了个方胜,递到小孙婆子面前,轻声道:“嬷嬷若是不嫌弃就拿回去给小孙子解解馋。” 小孙婆子自然欢喜的接了,家里能有盐吃就不错了,那个还吃的起糖,就算在这李府的灶上,糖也是贺大娘在控着的,不过是给主子们做菜的时候放上一些。 顾二这才低声问道:“四太太哪里出了什么事情?四房今儿个竟然没有人来取饭。” 小孙婆子撇了下嘴巴,凑近了顾二道:“四太太今天发了老大的脾气,四老爷居然就在她眼皮底下藏了个丫鬟。” 顾二一愣:“藏?” 小孙婆子顾不得她小孩子家家的,只求八卦一吐为快:“可不是么,那映红本来是老太太房里的大丫鬟,老太太虽然是没了,可她院子里那些丫鬟婆子几个奶奶都还没动,只有这个映红,不晓得什么时候被四老爷偷渡了来。” 小孙婆子说着说着,激动了起来,指手画脚:“就在四太太眼皮子下面,你说四太太能不气吗?四房那么多丫鬟婆子竟然没一个给她通风报信的,这不,四太太吃不下饭,就叫下人们谁也别吃了。” 顾二沉默不语,这第二个映红对她虽然说不上多好,一直却也是和蔼可亲不曾为难了她,想到四老爷,听这里的婆子们说,四老爷是个好色的,以前老太太不让子孙纳妾的时候就日日流连青楼,明里暗里,四太太身边的丫鬟也睡了好几个了,对了,那个王顺家的,不就曾经被四老爷欺负过吗? 小孙婆子终于察觉到了顾二的异样,忍不住推了推顾二的手臂,问道:“怎么了丫头?” 顾二叹了口气,抬起一双清澄的眼睛,看向小孙婆子,据实以告:“我在老太太房里呆过的,嬷嬷也知道,那时候映红姐姐对我多有照顾,心里未免有些伤感。” 小孙婆子忍不住忽忽笑出声来,她左手捂住大开的嘴巴,右手却在顾二脑门上点了一下,“傻丫头,那映红可是一步登天就要做了奶奶呢。” “啊?”顾二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那四太太多厉害的人物,不把映红打杀出去就不错了,还会抬举映红做奶奶??那王顺家的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小孙婆子耐着性子为顾二解疑答难:“映红也是个有福气的,谁成想就有了身孕呢?也怪四太太自己不争气,嫁进来这么久连个蛋都没有,若是不想四老爷抬举映红,四老爷就可以用七出之条把四太太给休了。” 顾二悬着的心放下了,在她眼里,做姨娘吃的更好,穿的也不错,又有人伺候着,也是很不错的了,她却不晓得,正房奶奶对待姨娘却比对待丫鬟要刻薄一百倍,映红以后的日子怕是艰难的很。 顾二既然得了消息,就不再磨蹭,又和小孙婆子说了几句闲话,自然回去做事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顾二当家 贺大娘病了,大夫说是积劳成疾需要静养,顾二衣不解带的在她床前侍疾,没几日,灶上的婆子们推了小孙婆子来寻她:“大娘病倒了,这一摊子的事儿可如何是好?米粮还能坚持三天,送菜的佃户那里也该清算账务了。” 顾二一脸为难,四年过去,她长高了不少,在灶上每日吃喝不愁,看着也不再是幼年时那一副面黄肌瘦的样子,姿色虽然不出众,看着却也文文静静。 贺大娘现在连下地都难,如何又能处理一摊杂事,没等她说话,里屋贺大娘一阵猛咳,顾二连忙奔了进去,扶起贺大娘,喂着她吃了一口白开水,小手在贺大娘后背不停的顺着。 贺大娘待咳嗽稍止,喘着粗气在枕头下一阵摸索,最后摸出个印章来,她捏着印章递向顾二,顾二不解地接了过去,贺大娘疲惫地道:“灶上的事情你先理着,这几年该会的你也都会了。” 顾二面露犹豫之色,为难地道:“大娘,我怕做不来。” 贺大娘瞪了她一眼,又是一阵剧烈咳嗽,顾二伸手来轻拍她的后背,却被贺大娘一把推开,顾二不敢忤逆她,收回了手,乖巧地立在一旁。 贺大娘咳嗽稍止,挣扎着说道:“咳,你怕什么,咳咳咳,自有我给你撑腰,咳咳,放手去做就是。” 话罢,贺大娘再次咳嗽起来,顾二只得低声应了,却又担心的看着贺大娘,若是她去了,谁又来照顾大娘? 一旁的小孙婆子看出顾二的心事,拽着她到了外间,轻声道:“反正要你管事,又不是让你做事,你就在这里处理好了,看顾贺大娘也方便的紧。” 顾二终是应了,便要求各个婆子回事的时候尽量轻声,免的扰了大娘清修。 当先要解决的自然是米粮不足,得了贺大娘的首肯,顾二拿出大娘床头的账册,细细查阅。 这几年,她跟在贺大娘身边做事,平日里记账之事,贺大娘私下里早交予了她代笔,顾二看账查账自然不在话下。 灶上的各项事务繁琐至极,有大宗采买的米粮之物,也有仅买少许的燕窝鱼翅之流;有那日常食用的瓜果蔬菜,也有应季的螃蟹海物。 幸好顾二时时给贺大娘打着下手,对于一切事物俱都有些印象,稍事整理,便上了手,逐一查看,却发现了心惊之处。 原来老太太去了没多久,李府的三房就闹着要分家,只是碍着老太爷尚在,维持了个面上功夫,私下里各过各的日子,呈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灶上作为证明李府尚未分家的直接证据,却也保存了下来,每月由三房共同分担各项采购费用,偶有拖欠,随后也会补齐。 谁想自从贺大娘病了以后,先是四太太说手里没钱,拒绝交付月金;三太太紧随其后,却说的是最近开销过大,暂缓数月;大房碍于面子,支撑了几个月,这个月却也不肯再做冤大头了。 顾二不禁为难起来,若是贺大娘身体安康,自然可以出头去向三房和四房讨要。只是现下贺大娘卧床不起,虽然把灶上杂事交给她处理,她名分上毕竟也只是个粗使的小丫鬟,却是没什么资格去和三太太,四太太讨价还价的。 事情又容不得她拖延,米粮仅够阖府上下食用三天,若是这三天不能从太太们手里要下钱来,到时候无米开锅,挨骂的定然又是灶上的管事,太太们总有借口教训下人,只怕到时候几个太太索性就把灶上解散了,左右现在老太爷和大老爷一起出外寻仙了,至今已经一年没有音信了。 顾二左思右想,最后决定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她定下心神,把小孙婆子唤来吩咐了一番。 到了晚上,饭口过了,灶上几个在李府呆的年头最多,资历最老的婆子一起过来了。 顾二摆了一圈的小杌子,请她们坐了,又提起茶壶,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茶水,团团做了一圈揖,开口道:“我自幼便在各位嬷嬷的看护下长大,现在大娘因病把灶上的事情托付于我,事急从权,还请各位嬷嬷多多配合,咱们一起把这个难关撑过去。” 顾二当家,本有许多人不服,但她在灶上向来勤快,又不嚼舌根,私下里常常救济些家里人口多嚼用不够的,人缘却也不差。 这些婆子见她伏低做小,态度诚恳,一个个颇为受用,何况灶上什么情况,这些人老成精的老婆子眼睛雪亮,心里明亮,这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谁接了谁倒霉。 这小孩子接了,却可以说她年幼无知。 这么一想,一众老婆子面上就和缓了起来,也跟着谦让了几句。 顾二知道这些老婆子平素最爱嚼舌根,府里上上下下几百口子人,没有一个是不知道底细的,今天顾二请她们来,为的就是清查府里的人口。 顾二掏出纸笔,请她们从大房开始,逐一清点有多少婆子,有几个媳妇,又用了多少丫鬟。 这些丫鬟婆子里,一等的有几个,二等的大概多少人。 婆子们先是七嘴八舌的抢着说,场面甚为混乱,顾二就点了其中一个最是八卦的来说,另外两个补充。 人倒是逐一对上了,只是这等级却有争议,毕竟哪个丫鬟升了等,也是奶奶点下头的事儿,降下去也不过一句话的事情。 婆子们再三争论后,终于把阖府的丫鬟婆子以及各自的等级统统列了出来。 顾二对几个婆子再三感谢,又每人送了一小包细茶,这些婆子千恩万谢的走了。 顾二回过头来,先进里屋给贺大娘又喂了一次水,看着她睡下了,掖好被角,又到了外屋,挑亮了烛灯,把袖子挽的高高的,却是打定主意要大干一场。 顾二按照丫鬟婆子的等级不同,列出了七日食单,比如说一等的婆子就有一饭三菜的待遇,三菜为一荤二素,末等的小丫鬟就只有一饭一菜,不但是素菜而且分量减半。 又详细列出各种蔬菜肉类的价格,根据四季略有波动,再把丫鬟婆子们的餐单价格逐一核算了,最后汇总,到天明时,顾二终于完成了这一浩大的工程。 她抹了把脸,去灶上领了饭回来,喂了贺大娘吃了后,自己随意啃了两口馍馍,又把昨日里写下的列表重新眷写两遍,按照大房,三房,四房各列了一份,最后自己留了份底子。 顾二正要把单子送去,却又想起一事,仔细核算后,再次奋笔疾书,每份单子后又多加了一份小单子。 顾二知晓自己人微言轻,若是贸然去了太太们跟前,必然会被打杀出来,就唤了灶上三个持成稳重的婆子,面授一番,把单子交给她们后,安心等着消息。 这几个太太里,最不讲理的是四太太,最不好说话的却是三太太,小孙婆子被顾二央去寻了四太太,若是四太太都应了,另外两房应是无碍。 小孙婆子大字不识一个,顾二给她的单子,她私心里也展开看了,却见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看的她头昏眼花,只得认命的收了起来。 到了四太太房里,小孙婆子胆战心惊的等着四太太的接见,一度起了拔腿就跑的念头,她这时才想起顾二不过十二岁,屁大点的孩子懂个啥,若是太太不满意,把她打杀出去,这张老脸可丢尽了。 也该说小孙婆子运道好,四太太刚送走了大夫,她成亲数载终于有喜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要知道这四年间,四老爷前前后后可是抬了三房姨太太了,四太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敢说什么,现在她有了身孕,自然可以理直气壮的修理姨娘们了,想到这里,四太太不禁心花怒放。 唤了小孙婆子进去,小孙婆子没见过世面,却也省的跪下磕头,想起方才等候的时候四太太身边的几个丫鬟婆子满面喜色肆无忌惮的讨论,开口第一句话就道:“恭喜奶奶贺喜奶奶,一举得男。” 瞧瞧,这就是个会说话的,她不说恭喜奶奶有喜了,直接说得了儿子,四太太这个欢喜,面上就和缓了,还大方的叫人搬了把椅子给小孙婆子坐了。 小孙婆子战战兢兢地半蹲着靠了个边,便从怀里摸出那份单子。 魏嬷嬷上前接过了,转呈给了四太太。 四太太不以为然地接了过去,想也是灶上没钱了想要她出血呢,只是她盼望着赶紧分家散伙,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拿出这笔银子的。 四太太准备做做样子,就把小孙婆子打发出去。她随意扫了两眼单子,却不禁来了兴趣,仔仔细细的从头阅了一遍,颇有些心惊,抬起头看着小孙婆子,问道:“这单子,是谁做出来的?” 小孙婆子想起顾二的叮咛,恭敬地道:“是贺大娘亲手所拟。” 四太太哦了一声,又问道:“大房和三房可曾收到这单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两小无猜 小孙婆子亦是大为吃惊,顾二这小丫头片子竟然连奶奶要问的话都猜到了,赶紧按照顾二事先吩咐地道:“大奶奶和三奶奶那里也有,” 小孙婆子顿了下,看了眼四太太的脸色,大着胆子编着瞎话:“大奶奶和三奶奶已经允了。” 四太太想了会儿,却把那单子交给魏嬷嬷过目,问道:“嬷嬷看这价钱可准?” 魏嬷嬷仔细地看了一遍,恭敬地道:“就算有所出入,也不过一文两文之差,应季瓜果价格高低本就有所起伏的。” 四太太点了点头,和颜悦色地对魏嬷嬷吩咐道:“你去取银子来,把前几个月拖欠的先补上,再预交上三个月的伙食钱。” 小孙婆子大喜过望,对顾二不禁产生了几分敬畏之心,这小丫头写了什么,难缠的四太太居然低头了。 小孙婆子领了满满一匣子银子,笑的嘴巴都合不拢了,谢了四太太就要告辞,四太太却又把她叫住,提笔写了张便笺,叫她转给贺大娘。 小孙婆子自然是恭敬的应了,高高兴兴的回了灶上,片刻之后,去了大房和三房的婆子也回转了来,两个人一样的喜气洋洋,满载银子而归。 灶上一片欢腾,把三个婆子团团围住,七嘴八舌问东问西,三个婆子故弄玄虚,好生享受了次人人软语相求的滋味,最后耐不住夸,一个个说了,却与小孙婆子在四太太那里的经历大同小异。 灶上的婆子们面面相觑,顿时都对顾二另眼相看起来,能把三个奶奶玩弄股掌之中,又叫她们按照自己心意行事,这份手段,可是远远超过了贺大娘的直来直去。 一个个因贺大娘生病而浮躁起来的心渐渐沉淀下去,这个新上司,虽然年纪小,可未必就比贺大娘好欺负呢。 小孙婆子这才省起怀里还藏着四太太的回信呢,赶紧去了贺大娘房里,顾二正在喂贺大娘吃药,小孙婆子就在一旁恭敬的候着,那表情,那姿态,竟和见四太太时并无二样。 贺大娘瞟了一眼,不觉奇怪,问道:“你有什么事情?” 小孙婆子对前上司还是很尊敬的,见顾二没有阻拦的意思,源源本本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又从怀里掏出四太太的信笺递了上来。 贺大娘没有伸手,皱着眉头道:“既然现在灶上的事情都叫顾盼管理了,你把信给她就是。” 顾二这才伸手接了,小孙婆子做了个福,便退了出去。 顾二扶着贺大娘躺下了,当着她的面把信读了一遍,贺大娘见她嘴角含笑,忍不住问道:“四太太在信里说了什么?” 顾二抿嘴一笑道:“四奶奶要求把几个姨太太的饭上做些手脚,要选些便宜的蔬菜,烂菜头最好,菜的分量也要酌量堪减,还有伺候几个姨奶奶的小丫鬟的伙食,也是能少则少,叫她们吃不饱肚子没有力气干活最好。” 贺大娘也不禁扑哧一笑,顾二又道:“伙食费,四太太却是愿意照原定配额来付的,只是若是四爷去了姨太太房里的话,就要丰盛一些。” 贺大娘点点头道:“这个倒也简单,只要和四太太的丫鬟通好气就行,我做主,替你应下了。” 顾二淡淡的笑化开了:“多谢大娘照顾我了。” 顾二知晓若是自己应下,将来惹出麻烦事却是扛不住的,贺大娘等于替她背了黑锅,自然满心感激。 贺大娘看着顾二,心里暗叹,这丫头越发伶俐了,也不枉自己细心调教她一番,只是她这份才情,落到这种腌臜之地,越发叫人觉得惋惜,她若是象二姑奶奶一般出身,做一个当家主母却是绰绰有余的。 顾二收拾了残留药汁的瓷碗,就要端出去清洗,贺大娘却又想到一事,唤住她问道:“我知晓你列出每人每日所需,叫几个奶奶知道咱们做事童叟无欺问心无愧,只是你后来又列了个什么单子?” 顾二嘻嘻一笑道:“我按照各房的丫鬟下人的数目,算了下各房若是单独开了小灶,所需另请的人工,每季采买蔬菜和肉类的费用,却是远远高于向大灶上缴的费用。” 贺大娘缓缓的点了下头,确是这个理儿,买的越多,价钱就越是便宜,几个奶奶精明的很,盘算一番价钱之后自然会低头服软。 贺大娘本有些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顾二这孩子,做的比她想的还要好,甚至比她亲自出手所能做到的更好。 贺大娘放下心事,身体却是渐渐好转,勉强可下了床在地上转上几圈,顾二便多了空闲去灶上。 顾二并不因成了灶头而自满,依然做着和平日里一样的活计,其他的婆子劝阻不及,便抢着在她来之前把活计都料理妥当,灶上风气渐好,却呈现了一片欣欣向荣之势,渐渐的,婆子们也对顾二改了口,称上一声大姑娘。 往日里松石过来都会得了婆子们的一阵取笑,说他是过来看媳妇了。这次松石有段日子没来,寻了个婆子问了声姓顾的小丫头在哪里,那婆子却满口尊敬地道:“大姑娘只怕在里面忙活着,要不老婆子帮小哥儿叫一声?” 松石大是奇怪,连道:“那就有劳嬷嬷了。” 片刻后,顾二出来,两只手在围裙上来回抹了抹,松石打量了半天,见她依然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因那婆子带来的些许吃惊也不翼而飞了。 松石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布包,递到了顾二手上,忍不住替主子说了几句公道话:“这可是我们主子省了零用给你买的,你可得仔细着点了。” 顾二摩挲着包裹面,一脸喜色,连连点头。松石叹了口气,二人往来也不止一两天了,他自然知晓顾二为人,是个几巴掌都打不出个屁的主儿,她面上带笑已经是很高兴的表示了。 可怜了主子的一片苦心,松石摇头晃脑的就要回了,顾二却伸手拽住他,眼睛亮晶晶地道:“小哥等我一会儿。” 话罢,顾二双手紧紧护着怀里的布包,连跑带颠的回到了贺大娘的房中,翻找半天,却是两双纳好的布鞋,一双大点的,是给松石的,一双小点的,是给怀哥儿的。 顾二寻了个干净的布面,仔细的包好了,提在手里匆匆出去了,松石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顾二赶紧把布包递了过去,交代道:“一双给你的,一双给七少爷的。” 这顾二可真会来事儿,松石登时就笑眯眯的,嬉皮笑脸地道:“下次做两双给我就行了,少爷那一双还不舍的穿呢。” 顾二大窘,使力把松石轰了出去,松石嘻嘻哈哈地跑掉了,摸着怀里的鞋子,却想,少爷怕又要欢喜的疯了,攒了这么多双了,一双也没见他穿过,又想到,自己这双又可以卖给少爷赚点小钱了。 大太太自从大老爷苦劝不听,执意离家出走后,却是一心信了佛,每天就在自己屋子里念佛诵经,大少奶奶守着儿子过着自己的日子,大少爷向着他四叔看齐,抬了好几个姨娘出来。 怀哥儿却是个一心向上的,自从家里出了这许多事,他却不若往日的顽皮,一心读书,想着考取个功名早日离开这个家。 只是因了王老夫子一事,李府的名头却是臭了,花再多的钱也请不来一个先生,幸好怀哥儿亲娘舅举人出身,又心疼外甥,求了大太太,每天早上接了怀哥儿去读书,晚上送回。 大太太对怀哥儿倒也不至于刻薄,却也称不上宽容,给的钱仅够花用罢了。 怀哥儿却为了顾二的略有些奢侈的爱好,节衣缩食着。 他此时坐在书房里,却不像往日般,看得进去书,屁股在方凳上扭来扭去,过上片刻就向窗外张望一下。 等看到松石快步回来,怀哥儿面上一喜,唤道:“你可回来了。” 松石一脸为难,皱着眉头道:“小的上次跟顾姑娘说了,少爷的鞋子还没穿破,这次她虽然做了两双,却都是给小的的。” 怀哥儿面色一黑,随即舒展眉头,笑呵呵地道:“无妨,你本来就比我年纪大些,个子也高些,你的鞋子,我留上两年穿正好。” 松石忍不住笑,说了实话:“看您那脸色,怕是还有些不甘心吧?人家是做了少爷的了。” 怀哥儿大喜过望,却是顾不得松石打趣于他了,伸手抢过松石手里的包裹,打开一看,见里面一大一小两双鞋,果然是做了自己的,登时就高兴的咧开了嘴巴。 松石掩面,不忍心看自家主子这副傻兮兮的样子,怀哥儿却无视他的存在一般,拿出两双鞋子细细比较了,见自己的鞋面上绣了副松竹梅三君子图,松石的鞋面上却只意思意思的绣了树柳枝,心里就又欢喜了几分。 比较完了,怀哥儿毫不客气的把两双鞋子都收了起来,摸出了十个大钱给松石,老气横秋地道:“拿去耍吧。” 松石暗自腹诽,少爷是越来越小气了,又想到这钱乃是凭空得来,却也觉得欢喜,便好生收了。 好吧,这是突然想到的,怀哥儿父母都信道,若是给他起名叫李思道的话,貌似就杯具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亲事(粉红30) 顾二忙过了饭口,灶上的婆子们就赶着她回去了,她也确实惦记着贺大娘,也就却之不恭了。 贺大娘一个人正闷着,见顾二回来很是欢喜,打趣道:“松石那小家伙又给你送什么好顽的了?” 原来怀哥儿自从去了母舅家读书,溜到街上的机会却多了起来,每次总给顾二捎上点什么,泥人儿糖葫芦麦芽糖,各式好顽的好吃的。 这些东西,顾二向来不瞒着贺大娘,贺大娘见都是些小孩子的玩意,通常也就付之一笑。 顾二知晓贺大娘不过是开她的玩笑,并不着恼,笑呵呵的把那包裹取了出来,她接过的时候心里就有一种感觉,现在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一颗心砰砰跳个不停。 怀哥儿倒是包的仔细,一层一层,足足三层,最里面却是个油纸包,打开一看,果然是想象中的东西,顾二登时欢喜的疯了。 捧着到了贺大娘面前,连声道:“大娘,你看,你看,是书啊。” 原来上次松哥儿来寻顾二的时候,灶上的婆子一时口快,说漏了嘴,松哥儿知晓了顾二识字之事,回去给怀哥儿学了,怀哥儿福至心灵,想着以前送的东西顾二一直只表现出淡淡的喜欢,感觉送东西总是没有送到点子上,因为也不清楚顾二到底识字到了什么程度,就寻了几个简单的画本给顾二。 顾二拿起画本,搬了把椅子坐到了贺大娘床前,一页一页读给贺大娘听,贺大娘眯着眼睛,耳边顾二清脆的声音像是百灵鸟一样,甚是悦耳。 一本画本很快读完,顾二有些意犹未尽,又想去换一本来读,贺大娘却拉住了她的手,一边察看顾二脸色一边道:“我看这松石倒是个实在的,等你及笄了,老婆子做主,把你许给他可好?” 顾二睁圆了眼睛,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好啊。” 怀哥儿对顾二有心,贺大娘如何不知,只是他们二人身份悬殊,就算最后能够终成眷属,顾二只怕也是做姨娘的命,这却是贺大娘的私心了,宁为穷人妻,莫为富人妾。 听到顾二这么响亮的回答,再看她脸上并无一丝不情愿,贺大娘登时放了心,这小东西还什么都不懂呢,她只要吃饱饭就对生活很满意了,若是有书读,那真是天大的福气了。 这宅子中为晚辈操心婚事的可不止贺大娘一个,明哥儿早已经到了适婚年纪,三太太却想着官场最重名声,便叫儿子和三老爷一样,足足守够了三年孝。 自从香儿死了以后,明哥儿似乎被吓到了,朝气一下失去了,整个人有些萎靡,做什么事情都有些无精打采的。 三太太却是又生个小哥儿,八少爷李思宁,她见明哥儿实在是管教不好了,便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两个小的身上,还央了大夫人,让彦哥儿和怀哥儿一起读书去。 至从三老爷出了孝期,三太太就一直催促他赶紧和旧交故友联系一番,若是有什么空缺也能补上,三老爷这几年闲散惯了,过的甚是快活,实在不想再出仕,过着那种尔虞我诈的生活。 耐不住他和三太太结发多年,惧内已经成了本性,最后只得勉为其难的给几个关系尚算和睦的同僚写了信去,有的石沉大海,有的礼貌的回复叫他安心静养,更有的把三老爷吹捧的天花乱坠,什么诗仙下凡,若是从政未免糟蹋了良才美玉。 三老爷被捧的心花怒放,三太太却是不信的,自家老爷若是真有才,为何在任上出的诗集无人问津,现在屋子里还藏了满满一箱子,落了不知道多少灰。 三太太先还胸有成竹,当初三老爷刚刚出仕的时候可是有不少大员照顾提拔的,又有各种同僚相帮,便催促三老爷把认识的大佬们还有故交旧友列了个单子出来,甚至萍水相逢点头之交也一个不落的一网打尽。 三太太想着三老爷过于迂腐,想必写的信的措辞语气不讨人喜欢,便亲自操刀上阵,仿足了三老爷那通篇甜言蜜语的同僚来信,极尽谦卑温婉阿谀奉承之能事,三老爷看过一眼便气得吐血,却管不住内宅妇人,只得眼不见为净,随着三太太胡闹去了。 一圈骚扰下来,却让官场中人笑破了肚子,这个李家的老三做官的时候还看不出什么,怎么私下里却是这么一副谄媚的模样,就有无聊人士把信笺拿出来给同僚查看,相互印证下,发现除了题头不同,内容几乎一模一样,李府的三老爷彻底沦落成了官场的笑柄。 三太太远离朝政,自然不知道这些,每日里翘首以待,盼望着突然出现个钦差,宣布李家三老爷志向高远品格高洁,实乃天下读书人之典范,吾皇钦命为大学士云云。 一年过去了,三太太火热的心渐渐冷了下来,这时她才意识到,老太太的死,对三房是绝对毁灭性的打击。 听说二姑奶奶那边也不顺利,二姑爷从狱中放出来后,却是被剥了官身,连累的家族名声都臭了,涟姐儿至今还没有订上亲事。 三太太到底有几分头脑,苦思之下,却叫她想出了主意,既然家里现在没有了靠山,那就去寻一个靠山来,什么样的靠山比姻亲还重要呢? 高门嫁女,低门娶妇,她对明哥儿是不抱希望了,谁家也不会愿意把女儿嫁给这么个窝囊废的,思量再三,唯一可以做做文章的自然是蔁姐儿的婚事了。 三太太唤人把蔁姐儿叫来,蔁姐儿一身淡绿色的罩袄,整个人如同笼罩在了烟波飘渺之中,她年纪正好,细眉明目,琼鼻高挺,端的是个美人儿,三太太越看越爱,唤道:“我的儿,你最近都做了些什么,说给为娘听听。” 蔁姐儿微低下头,细长的颈像是白天鹅的脖子一样动人,“每日里做些女红,或者读读书,有空就去寻小妹闲话一番。” 三太太越发满意,这几年她的重心一直在两个小儿子那里,对两个女儿难免有所疏忽,现在见了蔁姐儿却大为高兴,不愧是她的女儿,如此循规蹈矩颇有大家风范。 却见蔁姐儿抬起了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像是一滩湖水被微风拂过,“女儿知道母亲日夜操劳,做女儿的也没什么能帮母亲的,就亲手做了双鞋子,只是一直难得见上母亲一面,也就拖延了下来。” 三太太闻言心里顿时有些愧疚,待接过蔁姐儿递过来的鞋子不由眼前一亮,鞋子是大红的绫罗面,上面绣了清淡的白梅傲雪,梅花雪花交织在一起,却都清晰无比,生动鲜活。 三太太本想着给蔁姐儿请个裁缝师傅好好教导她,没想到女儿的女红竟然已经这么好了。 三太太看着女儿,真是越看越爱,伸手把蔁姐儿拉到了身边,摸着她的头问道:“蔁儿平日里都读了什么书呢?” 蔁姐儿看着三太太,明亮的眼睛清澄的让人一望到底:“女儿就读了女诫,论语两本,女诫是为了修身,论语为了养性。” 三太太大喜过望,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姑娘啊,居然是她肚子里生出来的,三太太自己也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又把蔁姐儿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只觉得就凭自家姑娘这等人品,就算是嫁到王侯之家也是绰绰有余了。 三太太不禁和颜悦色地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过两年就要及笄了,娘想着先给你订上一门亲事,你看怎么样?” 蔁姐儿羞答答地低下头,如蚊般低声细语道:“一切但凭母亲做主。” 三太太拍了拍蔁姐儿的手,大是放心,言之凿凿地保证道:“你放心,娘定然给你寻上一门好亲事。” 蔁姐儿在韩满娘的搀扶下回了自己房中,一进门,撩起裙摆对着桌椅一阵狂踢,看那桌腿椅脚俱都伤痕累累,明显不是第一次受到这等闲气了。 蔁姐儿踢了一会儿,心中烦躁渐去,怒气冲冲地大步迈到了床榻之前,一个屁股做下去,又把枕头抱了起来,一阵捶打。 韩满娘在一旁小心谨慎地站着,既不太近,成了蔁姐儿怒火下的牺牲品,也不敢太远,惹了蔁姐儿猜忌。 蔁姐儿阴沉着脸,回头瞪向韩满娘,怒道:“她平日里对我不闻不问,怎地突然关心起我的婚事了,哼,黄鼠狼给鸡拜年。” 韩满娘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揣度半晌,方劝道:“奶奶总是姑娘的亲娘,见姑娘大了,为姑娘操心婚事也是自然。” 蔁姐儿沉吟着,忽地一笑:“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多亏了你事先准备的绣鞋,竟然把她糊弄过去了,亏的她自诩英明一世,哈哈哈哈。” 话未说完,蔁姐儿便笑倒了床上,韩满娘抹了把汗,这次还真要多感谢顾怜花了,顾怜花也奇怪,几年前突然就改了性子,本来也满泼辣爽朗的人,却成了现下温婉的性子,一手女红做的是出神(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官媒 三太太既然打定主意要给女儿找一门好亲,就托人去寻了官媒来,这官媒却与普通的私媒不同,但凡私媒牵成了姻缘也要去官媒处登记一下才做的了数。 顶尖的官媒却还做着另外一种营生,在达官贵人间牵线搭桥,使之彼此结成姻亲,以达到锦上添花的目的。 没有后台的官媒是决计做不了这个活计的,一般大户人家的后院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出入的,必须身家清白,出身良好,夫家亦要是白身才可,但凡家里有人从事下九流的行当或者做了什么丑事污了名声,这官媒也就做到头了。 三太太托人寻来的这个官媒姓单,却是个嘴角上长了颗黑痣的婆子,年约三十出头,生的也算端正,不说话的时候很是文静,一张嘴才发现真是个伶俐人儿。 单嬷嬷家里却是个连锁机构,京城里是她姐姐经营着,这边不过是个分支办事处,这也是三太太寻她的缘由,三太太是打了主意要抱一棵大树了,单家关于各个高门大户未婚的少爷小姐的记录最为全面,并且更新迅速,掌握着婚嫁前沿阵地的第一手资讯,堪称嫁娶行业的龙头老大。 单嬷嬷不愧是经常出入大户人家,一副气定神闲的架势,慢慢的品着茶,配上她一身浅紫色的罗袄,倒真有几分当家主母的味道。 郑嬷嬷在三太太身后悄声道:“奶奶,这个单嬷嬷身上的罗裙是今年最时兴的绣花缎,很是昂贵,只怕是个不好相与的。” 三太太心中嗤笑,郑嬷嬷眼力不错,心思却是错了,那单嬷嬷会有这个闲钱置办这么昂贵一身的行头,只怕是哪个大户人家的谢媒礼,想到这一层,三太太却是和气了些,既然拿的到这么贵重的谢媒礼,想必这单嬷嬷也是个有本事的。 彼此干嘛的都心知肚明,单嬷嬷品了一杯茶后,慢悠悠地开口问道:“奶奶是想嫁女,还是娶媳呢?” 三太太两眼发光,如同饿了几天的野狼,毫不客气地道:“既要嫁女,又要娶媳。” 单嬷嬷一听就明白了,得,又是一个抠门儿的主,想要一次做成两门亲,却只付一次媒钱,端的是打得好算盘。 单嬷嬷对付这种抠门妇人自有一套,她但笑不语,只一径喝茶吃果子,看着三太太心急如焚,等她吃掉了一盘果子后,不慌不忙的站起身,福了一礼,恭敬地道:“若是奶奶没什么事情,老婆子就先告退了。” 三太太脸色一变,若是老太太还在,若是老爷还在做官,怎么会容得这个婆子如此放肆。 她强压下心头怒气,知道这婆子认钱不认人,开口道:“魏嬷嬷,取些银子给单嬷嬷吃酒。” 单嬷嬷一听,这家的奶奶倒是个聪明的,当下又袅袅婷婷的坐下了,笑道:“老婆子哪里用的上奶奶的赏呢。”话说着,魏嬷嬷递过来的钱,她可是毫不含糊的接了,在手里掂了掂,不错,有二两了。 单嬷嬷又重新开始品茶,三太太坐立不安了,这单嬷嬷是个无底洞不成?她忍气吞声地开口道:“嬷嬷那里可有合适的未婚男子人选?” 单嬷嬷心道,来了,她放下茶杯望了望左右,三太太知趣的使了个眼色,一众丫鬟婆子退了出去。 单嬷嬷这才解开手里的包袱,取了一本画册出来,递到三太太手边。 三太太接过了,打开细细翻阅,不禁暗赞,这婆子好毒的眼光,单看这府里气象,便拿出这么一本堪称门当户对的未婚男子的画册来。 第一页是个清秀小倌儿,下面备注里写道,告老还乡的曹御史之子,性格温文,堪为良配。 第二页是个精壮少年,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注释上打了个红色的大钩,三太太不解地看向单嬷嬷,单嬷嬷浅笑着解释道:“这个是江南盐商胡家的长子嫡孙,很是能干,已经逐步接掌家业了,却是已经被人定下了。” 三太太恍然大悟,着急的往后翻去,见一干少年莫不家世良好又或者自身有着某些本事的,其中少半已经画了红钩。 翻完这一本,三太太久久没有说话,单嬷嬷观其脸色,似乎不是很满意的样子,不禁困惑不解,这本册子随便拎出个少年,配这李府的门第都是绰绰有余的,就算这家奶奶看上了,上门提亲能不能成事还要看运气。 单嬷嬷暗骂三太太贪心不足,想那真正的豪门,皇亲国戚都是互相联姻,岂是你这没落的大户人家挤得进去的。 嫁女娶妇,首重门第,其次品性,最后才是相貌,就算你家女儿生的貌比嫦娥,若只是个杀猪匠的女儿,能做上一房小妾已经是祖坟冒了青烟了。 三太太沉吟半晌,抬起头,直视着单嬷嬷的眼睛,诚实地道:“嬷嬷这本册子里的男子都堪称良配,只是……” 单嬷嬷听了前半句心情舒畅了点,一听只是不禁心中嗤笑,果然还是不知轻重的无知妇人,净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 三太太犹豫了下,终于接着道:“只是这些少年或许前途无量,但此时却是没有什么资本的,有没有在朝为官的?年纪大些也无妨,做个继室也可以……” 说到这里,三太太见单嬷嬷目瞪口呆的样子,以为单嬷嬷手里没有合适的人选,一咬牙,急急的补充道:“哪怕是做个小妾也可以。” 做个小妾也可以?单嬷嬷做了这么多年官媒,却从没见过想要把亲生女儿送去当妾的太太,天下竟然有这般狠心的娘亲。 单嬷嬷心道,莫非是个续弦,她旁敲侧击了半天,得知蔁姐儿居然是三太太的亲生骨肉,登时无语,对三太太却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这个奶奶,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单嬷嬷木然地看着三太太,从包袱里又寻出了另外一本册子,递到了三太太手里,轻声道:“这里大概有奶奶想要的。” 三太太心花怒放,把那册子仔细地翻开了,却见这本册子和第一本有所不同,上面没有画像,大段大段的介绍却占了满页。 第一个是个正六品的游击,正经的军功出身,却在前年死了老婆,这两年忙着打仗,倒是没有功夫惦记终身大事。 三太太撇了一下嘴巴,当初老爷还是正五品呢,正六品有什么用? 三太太的神情落到了单嬷嬷的眼里,单嬷嬷轻叹一声,看来这个奶奶是诚心想把女儿推进火坑了,她也有几分私心,不想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就这么的被葬送了。 这本册子虽然都是有功名的,年纪却也不算太大,死了老婆或者休了妻的,嫁过去总是正头奶奶,没想到三太太却嫌弃人家官微位卑。 单嬷嬷伸出手在册子上一按,三太太惊愕地看向了单嬷嬷,单嬷嬷面无表情地道:“奶奶别看了,这本里也没有你要的。” 三太太登时不高兴了,耍人玩呢?“嬷嬷若是没有合适的人选何不早说,白白浪费这许多时间。” 单嬷嬷缓缓开口,慢慢道:“奶奶想要什么样的,婆子心里有了数,只是这人选却不列在册子之上,待老婆子给奶奶细细分说。” 三太太立刻来了兴致,满含期待的看着单嬷嬷,单嬷嬷果然没有让她失望,说了三个人选,一个比一个显赫。 第一个是京城第一侯府的长乐侯的大管事,说起来这个大管事和长乐侯却是远房表亲,因家道中落前来投靠长乐侯,帮忙打理侯府琐事,却渐渐得了侯爷信赖,成了侯爷的左膀右臂。 第二个是当今太后娘娘的亲兄弟,已经垂垂老矣的老国舅大人,这些年却是喜欢新鲜水嫩的小丫头了,家中已经有了十二房妻妾。 最后一个是喜好男风的骠骑将军,因了母亲遗愿,只想找个女子给他生育一房子嗣。 这三家果然显赫,不是皇亲国戚就是正当红的将军,哪一个都是蔁姐儿的良配啊。 三太太面上犹豫不决,思来想去,忍不住征求单嬷嬷的意见:“嬷嬷,你说是国舅大人合适呢,还是骠骑将军好些?” 单嬷嬷如遭雷劈,彻底同情起了这家的小姐,她说了三家,事实上只有一个合适,那老国舅已经行将就木了,送女儿过去不是当寡妇吗?骠骑将军就更没谱了,一看就是守活寡,多说两个不过衬托另外一个的年轻有为。 再看三太太的脸色,似乎压根就没考虑长乐侯府的大管事,哎,真真是个鼠目寸光的东西。 单嬷嬷决定帮那素未谋面的小女一次,她循循善诱道:“奶奶可曾想过,这老国舅家里这么多妻妾,哪里能个个照顾的来?何况,国舅大人什么样的美女没有见过,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等新鲜劲儿一过,就不知道丢到那里去了。” 三太太却是个有上进心的,她的本意并不是想靠着棵大树就此乘凉,只不过想着借女儿婚事使上一把力,把三老爷的官位拿回来罢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嫁娶 三太太听了单嬷嬷的话,也觉得这国舅爷是个不靠谱的,十二房妻妾,哪里个个照顾的来,她喜滋滋地一拍桌子:“那就骠骑将军吧。” 单嬷嬷对这个奶奶彻底无语了,苦口婆心地劝道:“那骠骑将军喜好男色,姑娘嫁过去注定得不了宠,又怎么会帮衬娘家,何况若是姑娘生不下一儿半女,被休回来也是极有可能的。” 三太太犹犹豫豫地道:“那不是只剩下这侯府的管事了?终究是个下人……” 单嬷嬷面上做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凑上前来,低声道:“长乐侯在皇上面前可是说的上话的,多少人想走长乐侯的路子苦于无门可入,求见大管家的人也不知道排到猴年马月去了。宰相门房还是七品官呢,这长乐侯府的大管事可不知道几品去了。” 话罢,单嬷嬷看见三太太有些意动,再接再厉地道:“这大管事本就是侯爷的远房侄子,只是家境败落了才来投奔的侯爷,却不是当下人使唤的,府上府下哪个不尊称一声大先生?这位先生也是心高气傲的,定要娶一位真正的大家闺秀回去,才拖延至今没娶的。” 三太太不禁问道:“那大管事今年贵庚了?” 单嬷嬷伸出三个手指比划了一下:“不过刚到而立之年。” 三太太踌躇起来:“这个,是否年纪大了点。” 单嬷嬷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这奶奶还真逗,刚才那七老八十的国舅不嫌老,现在三十就觉得老了。 单嬷嬷觉得三太太实在是没诚意,做媒婆这生意的最看重的就是求亲之人的诚意,毕竟终身大事不是儿戏,这边带了玩笑的态度,寻了亲来,最后也往往落不的好。 单嬷嬷把包袱一卷,唰的站了起来,冷冷道:“奶奶还是另寻个人来给您家的千金小姐牵线搭桥吧,老婆子是伺候不来了。” 三太太见单嬷嬷如此坚决,知晓是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了,当下一锤定音道:“好,就这个管事了,还请嬷嬷多多帮忙了。” 单嬷嬷微微动了下身子,仿佛她站起来只是为了活动下手脚,又徐徐的坐下了,笑道:“既然奶奶决定了,老婆子就替奶奶跑上一遭吧。” 李府在地方上总还算是大家门户,老太太虽然去了,毕竟也是伯府的嫡女,再往前推,老老太爷也是个有官身的,正二品,配个长乐府的远亲,那是绰绰有余了。 长乐侯府很快有了回应,因为大管事没有父母高堂,长乐侯表示会亲自为他主婚,这可是天大的颜面啊,三太太登时觉得,这门亲真是结对了。没多久又接到了吏部公文,称三老爷的各项资料已经在审核中,三太太简直是喜出望外了,给单嬷嬷的谢媒礼也大方了一把。 这门亲事就这样订下来了,蔁姐儿糊里糊涂的开始筹备嫁妆。 这天,三太太正和蔁姐儿一起讨论嫁衣的花样,三少爷明哥儿跌跌撞撞的扑了进来,魏嬷嬷赶紧上前扶起了他,三太太杏目一睁,骂道:“你这是做什么,你姐妹还在这里看着呢,也不做出个兄长的样子来。” 明哥儿两眼无神地盯着三太太,愣愣地道:“她有了。” 三太太听的没头没脑,呵斥道:“什么她有了?谁有了?有什么了?” 明哥儿突然扑上来抱住三太太哭诉道:“她说她有孩子了,娘,怎么办,我好怕,我还不想当爹啊。” 三太太一个激灵坐直了,她却不想叫女儿听到,对着魏嬷嬷使了眼色,魏嬷嬷连哄带劝的把不情不愿的蔁姐儿忽悠了出去。 三太太一把将明哥儿推开,厉声道:“你给老娘站好了,一五一十的说清楚,这次是谁有了。” 明哥儿畏畏缩缩地站好了,背却有些驼,怎么也扳不直的样子,不敢看三太太的眼睛,低头道:“是顾怜花。” 顾怜花?那个秀秀气气不爱说话,又总是端着笑的丫头?那个老实本分总是过来禀告明哥儿一点一滴,自己最后却嫌鸡毛蒜皮太过琐碎叫她以后不要来了的那个丫鬟? 三太太怒极反笑,“好一个装模作样的狐狸精,真是会演戏,老娘都差点被她骗了。” 三太太转头对着魏嬷嬷怒道:“还愣着干嘛,赶紧的,去把她肚子里的孽种给我打下来。” 明哥儿吓得面色惨白,伸手拉了拉三太太的袖子,小声道:“娘,不要啊,娘,求你不要啊。” 三太太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畏畏缩缩的儿子,当年意气风发的明哥儿怎么变成这副懦弱的样子了?! 她把手一扬,一下击飞明哥儿的胳膊,骂道:“你个没骨气的东西,那个贱人给你下了药了?迷的你找不到东南西北了,还替她求情?!” 明哥儿耷拉着脑袋,任由三太太的吐沫星子喷了他满脸,偷瞥到魏嬷嬷又在向外走,吓的他赶紧道:“顾怜花说若是不抬她做姨娘,她就把当年我孝期失德的事情捅出去。” 魏嬷嬷伸出去的脚一下缩了回来,询问的看向三太太,却见三太太脸色大变,一双眼睛狠狠的瞪着自己的儿子,两只手已经伸了出去,看那架势,却是要把明哥儿活活掐死。 魏嬷嬷赶紧上前拦住三太太,劝道:“奶奶这是做什么,都是那不要脸的小蹄子勾搭了少爷,直接把那小蹄子打杀了便是,何必这么生气。” 三太太现在就是一个炸药桶,还是架在了火山口的,谁碰都着,哗的一下就爆炸了,她面目狰狞,对着魏嬷嬷吼道:“我能不生气吗?好不容易给蔁姐儿定了一门好亲,老爷也要官复原职了,现在又给我闹了这么一出,这事儿要是捅了出去,蔁姐儿的婚事黄了也就罢了,若是老爷的仕途不顺,咱们一家老小就等着喝西北风去吧!” 门口的韩满娘胆战心惊地看着蔁姐儿的脸色,若是此时三太太和蔁姐儿站到一起,定然可以看到,两个人的脸色如出一辙,不愧是母女。 蔁姐儿冷哼一声,却是不想再听下去,亏的她悄悄折返,亏的魏嬷嬷把人都打发了,要不她还真听不到母亲的这番真心话了,母亲心里,和父亲仕途相比,自己的婚事真是无足轻重的吧?! 蔁姐儿拂袖而去,韩满娘尾随其后,屋子里的战争却越发白热化。魏嬷嬷满脸三太太的口水,也不敢伸手去擦一下。 只躬着身子,连声应是,也难为她一把年纪了,平日里在三太太面前也是素有脸面的,今天三太太真是气急了,幸好没有旁的婆子丫鬟在这里,不然这老脸可丢大发了。 三太太发泄一通后,冷静下来,重新坐到了椅子上,端起一盏茶道:“魏嬷嬷,你去把那小蹄子给我制住了,只要不让她出来,这话不就传不出去了吗?等上两个月,蔁姐儿出嫁了,老爷也官复原职了,我再慢慢修理她。” 明哥儿战战兢兢地道:“她,她说已经把事情告诉她的好姐妹了,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只怕第二天全府都要知道了。” 三太太抿紧了嘴巴,这个时候她反倒镇定了,她觉得自己小看这个丫鬟了,看来,有必要去会一会顾怜花了。 顾怜花坐在窗户边上,低着头,做着手里的绣活,这四年,她的脾气变了不少,原本跳脱的性子却是沉稳了,脸也长开了,却不是小时候顾家娘子设想的端庄样子,小鼻子小嘴看着颇为秀丽。 三太太进来的时候,顾怜花随意的起身行了个礼,却是不卑不吭进退有度,三太太不禁越发高看她了,魏嬷嬷搬了个椅子给三太太,三太太坐下了,眯着眼睛把顾怜花又审视了一遍。 顾怜花似乎没有注意到三太太的眼神,纹丝不动如同老僧入定,面上恭敬的挑不出一点错处。果真棘手,三太太毫不犹豫地把顾怜花归类到了生平劲敌之列。 三太太也是老江湖了,她一把抓住顾怜花的手,把她拉到了身边,连捧带夸地道:“多俊的模样,怪不得会被我们明哥儿看上,奶奶今天就允了你,以后你就是明哥儿的姨太太。” 顾怜花却没有特别欣喜,淡淡的笑着应了,三太太心一突,却还是耐着性子道:“听娘一句话,现在你妹妹正要出嫁,却是不要传出什么丑事的好,你且先把肚子里这个打掉,你还年轻将来总还会生的。” 顾怜花也不抬头,嘴巴里轻轻的飘出一句:“和香儿一样吗?死了还怎么生呢?”说到这里,顾怜花抬起眼睛,直直地望进了三太太的眼底,她的眼中无悲也无喜,似乎世间的一切都已经离她远去了。 三太太阅人无数,立刻知道这丫头不是用什么东西能打动的了,最好还是顺着她的意思,不然,她真的会把所有的事情都捅出来。 三太太一咬牙,终于认了命:“好,我答应你,就抬举你做个姨娘。” 顾怜花盯着三太太看了半天,确定她不是敷衍,得寸进尺地道:“那还请母亲选个好日子了,只是不要拖得太迟,我肚子里的这个可是等不了多久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无妄之灾 三太太见多识广,忍一次是忍,忍两次也是忍,她笑呵呵的看着顾怜花,仿佛这就是她的亲生女儿:“好,一切都按你说的办。”话罢,三太太立刻偏转头,对着一旁的郑嬷嬷吩咐道:“把手边的事情先放下,给姨奶奶操办一次热热闹闹的喜事儿。” 郑嬷嬷特别配合的喜滋滋的应了,顾怜花很是满意地道:“有劳嬷嬷了。”那居高临下的样子还真像是个主子,郑嬷嬷气的内伤。 顾怜花送了三太太出来,两个人又上演了一出孝顺儿媳慈爱婆婆的戏码,最后才依依惜别。 三太太先还持成稳重的踏着慢吞吞的四方步,到了后来,她越走越快,越走越急,郑嬷嬷只得小跑跟在她身后,也不敢说话。 到了自己院子里,小丫鬟上前开门,三太太一个耳光扇过去,破口大骂:“开个门这么慢,一天到晚就知道偷懒。”小丫鬟委委屈屈的憋了一泡泪,却也不敢哭,哭的话奶奶脾气更大。 骂了两句小丫鬟,三太太进门见几个洒扫院子的丫鬟正忙着,又是大步上前,一人一个耳光,一叠声的骂道:“你们这些偷懒耍滑的,肯定是听到我回来了才把扫帚拾起来。” 丫鬟们被训斥的一句话都不敢说,小心翼翼地站着不动,郑嬷嬷知晓这些丫鬟受的都是无妄之灾,完全是被顾怜花带累的,她眼睛一瞪,训斥道:“还傻站着干嘛,赶紧干活去。” 丫鬟们如蒙大赦,福了一福四处散去了。 三太太意犹未尽,转头看了一眼郑嬷嬷终是忍住了,这么多下人,不能让郑嬷嬷失了脸面。 郑嬷嬷也不敢开口,就陪三太太在院子里吹着冷风,三太太冷哼一声,抬脚进了屋子,却又把屋子里的大丫鬟和几个嬷嬷发作了一通,一人一个大耳刮子,很是平均,绝不落空。 郑嬷嬷捂住脸,觉得面皮隐隐作痛,她人老成精,自己先打了个不轻不重的巴掌,赔笑道:“老婆子自己动手,莫要打疼了奶奶的手。” 三太太看着略有些红肿的右手,此时回过劲来,才觉得有些疼了,心里一缓,看着郑嬷嬷叹气道:“若是这些小蹄子有嬷嬷一半省心就好了。” 郑嬷嬷果然是个会说话的,一边叫人去拿外伤膏来给三太太抹上,一边轻声道:“那也得要她们有这个福分才行,老奴也是个驽钝的,还不多亏了奶奶的教导。” 三太太听着受用,心情舒缓下来,开始冷静地思考现在这一桩棘手事儿,方才应了顾怜花抬举她做姨娘不过是权衡之计,归根到底明哥儿也是她的亲生骨肉,万没有未娶正妻先纳妾的道理,如果这事情不幸成真了,那明哥儿的婚事可就全毁了。 三太太只手托腮,另外一只手无意识的捏着郑嬷嬷端上来的一碟葡萄粒,等这一盘葡萄粒都成了葡萄汁的时候,她终于想通了关键之处。三太太猛地坐起,看向郑嬷嬷,命令道:“快,快去查谁和顾怜花私下交好。” 郑嬷嬷面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不忘先恭维三太太一句:“还是太太厉害,一下就看清症结了,老婆子这就去办。” 郑嬷嬷很是精明能干,一个下午就打听清楚来回禀三太太了,只是她一脸为难,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三太太白了她一眼,恼道:“你挑开了说,无论是谁房里的丫鬟,我都发作得。” 郑嬷嬷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她犹豫半晌,看三太太很不耐烦了,才说:“这顾怜花竟然和所有的人都交好,咱们三房,几乎就没有她不认识的丫鬟婆子,每个人都交口称赞。” 三太太惊悚了,这顾怜花是什么样的手段?!她很清楚郑嬷嬷的能力,是个为了让小丫鬟们说实话,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的主儿,以前也追查过下人的过失,哪一次都有平日面和心不合的告黑状。 可这次郑嬷嬷居然说,那顾怜花和每个人都交好?! 三太太面色阴沉,这么丫鬟若是抬举成了姨娘,还不早晚得爬到正室的位置? 三太太觉得累了,这个对手还真是前所未有的强大,以前妯娌间的争斗胜利,她还洋洋自得过,现在想想,那不过是因为大太太出身名门,做不出撕破脸皮的事情罢了。 这顾怜花有头脑有手腕,又能撕破脸去争去抢,厚起脸皮又让人恨不能扇她几个巴掌。 真是心腹大患。 三太太伸出右手,食指和拇指轻揉眉间,慢慢思考着,她既然和所有人都交好,那也就意味着,她和所有人都没有深交,按照她这种心机,真正的同盟定然会被她保护起来,平日里想必是老死不相往来的。 是谁呢? 郑嬷嬷打量着三太太的神色,犹豫了下,上前轻声道:“那顾怜花还有个妹子,只是平日并无往来。” 三太太的眼睛瞬间睁开,紧紧盯着郑嬷嬷,连声质问:“是谁?是谁?” 郑嬷嬷小心翼翼地回道:“是灶上的,唤作顾盼的小丫头,平日里是受着贺大娘照看的。” 三太太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顾盼,定然就是顾怜花的内应!她们姐妹二人装作素不相识的样子,可亲姐妹怎么会没有往来?私下里定然勾勾搭搭。如果有一个人掌握了顾怜花的秘密,肯定就是这个顾盼。 贺大娘?哼,就算是大奶奶老太爷罩着,这丫鬟也死定了。 三太太想着当顾怜花知晓自己的后路被彻底斩断时的表情,一定是惊愕和恐惧交加的,到时候再慢慢收拾她,敢在这么要紧的时候添乱,无论如何也不能一下打死,想到这里,仿佛看见了顾怜花跪在她脚下死死哀求的样子,三太太脸上露出了报复的快感。 三太太终究是心机深沉,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一定要悄无声息的把顾盼弄过来。 她叫郑嬷嬷去打探下顾盼在灶上做的什么活计。郑嬷嬷却没有动,皱着眉头回想道:“这个老婆子却是知道的,老太太刚没了那段日子,老婆子天天候在灶上,看见那顾二无所不作,什么切墩炒菜,烧火做饭,样样都来。” 见三太太听的专注,郑嬷嬷顿了一下,又道:“因见这个顾盼太能干,老婆子还私下里问过灶上的几个婆子,却无一不称赞这个小丫鬟心眼好,手脚麻利会来事儿的。” 三太太一拍桌子,仿佛一下就明白过来:“对对,就该是这样,她可不就是顾怜花那贱人的亲妹妹?两姐妹还真是如出一辙。” 郑嬷嬷也跟着露出明白的神色,连声夸奖三太太看人眼光毒辣,竟然一下就拆穿了顾家姐妹的伪装。 三太太很是受用,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吩咐道:“今天晚上吃了饭,你去把那顾盼叫来,就说今天的饭做的不错,奶奶要赏她。” 三太太本意是想看顾二都做些什么事情,若是切墩,就说菜切的匀称,若是蒸饭就说米做的很香,既然她什么都做,那倒是简单了,直接笼统的夸上一句就是。 三太太却不知道,她还真是歪打正着了,顾二现在主管灶上一切事宜,却是灶上不公开的秘密,赏了她也属正常,毕竟算是灶头。 因此郑嬷嬷来的时候,顾二并未起疑,只当是灶上哪个婆子多嘴多舌,说了出去,她安顿好贺大娘,把房子关好,安静的跟在了郑嬷嬷身后。 刚迈进三太太房里,顾二觉出不对劲来了,三太太屋子里竟然没有一个伺候的丫鬟,只有四个粗壮的婆子立在三太太身后,她立刻止步,对着三太太恭敬地道:“奴婢做饭是份内之事,怎么就能为了这么点小事还要奶奶的赏呢?” 话罢,福了一礼掉头就向外走,郑嬷嬷却一把拉住她,直接撕破了脸皮,恶狠狠地道:“来了还想走?门都没有!” 顾二反转身看向三太太,清澈的眼睛里满是无辜:“奶奶这是什么意思,奴婢自问做事勤勤恳恳,灶上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奶奶就莫要留奴婢了吧。” 这话说的不卑不吭,却和顾怜花那小蹄子一样含枪带刺的,三太太登时就恼了,怎么的,奶奶就算没事找你,你也敢说灶上的事情比奶奶还重要?真是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那郑嬷嬷也是惯看三太太脸色的,手里一使劲就要把顾二按的跪下去,顾二却犯起了倔,咬牙死撑着就是不跪,一老一小较上了劲,两个人面色都憋的青紫。 顾二成日干活,郑嬷嬷毕竟有些养尊处优了,终究顾二胜了一筹,郑嬷嬷气喘吁吁的松了手,扶着腰喘着粗气,顾二看着三太太,朗声问道:“就算是死罪也得有个罪名,还请奶奶告知,顾盼究竟哪里冒犯了奶奶,要死也做个明白鬼。” 三太太冷笑,“你个小蹄子还装傻,奶奶今天就让你死个明白!你和顾怜花做的好事,你还敢不承认?!”(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逃脱 顾二一头雾水,满面惊愕:“顾怜花?她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们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了。” 三太太嘿嘿一乐,“你还真会演戏,你们俩个姐妹私下里怎么会没有联系,许久不见?骗鬼吧。” 顾二满脑子头大,这顾怜花做了什么事情惹得三太太怀疑到自己身上?她见口舌无益,说什么三太太也不相信,索性闭了嘴巴,沉静地看向三太太。 三太太见她这副样子,心里反倒有些起疑,再看这顾二,老实木讷,比那顾怜花的精明伶俐却是差了许多。 三太太倒不是怕处理掉顾二会有什么麻烦,只是担心若顾二真不是顾怜花的同党,那真要坏了大事。 郑嬷嬷上前一步,凑到了三太太身边,压低声音道:“不如先把这小丫头关起来,然后去探探顾怜花的口风。” 三太太缓缓点了点头,此计可行,吩咐了几个粗使婆子把顾二关进了一间储物的杂货间,顾二晓得挣扎无用,顺从地跟着去了,那几个婆子又要来封住她的口鼻,顾二不得不出声求道:“我断断不会喊叫,还请嬷嬷不要堵了我的嘴。” 那几个婆子却不听,强用布条封了顾二的嘴,又把她双手弯到身后缚住了,脚也一样绑住了。 只是见顾二没有挣扎,几个婆子捆的时候却也留了余地,缚住了顾二又不至于伤了她的手。 婆子们把门一关,用了铜锁锁上后,放心的离去了。顾二上下打量这杂货间,见上面靠近房顶的地方留了一扇窗户,月光宁静地照了进来,这里面乱七八糟什么都有,有缺了腿的椅子,破了角的桌子,磕破口子的花瓶,顾二暗暗咂舌,三太太还真是个会过日子的。 顾二打量一番后,沉静下来,细细思索自己的处境,不晓得顾怜花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还把自己牵连了,看样子三太太是容不得她辩解了,取信三太太也是个难度太大的工程,顾二略一思索就放弃了。 顾二在这府里的靠山唯有贺大娘,只是贺大娘现在却是病中,且不说她能不能下床,就算她动的了,难道能对付的过三太太? 顾二思来想去,猛地省起,三太太似乎不想这件事搞得人尽皆知,既然如此,也只好从这上面计较计较了。 顾二左右望了望,用肘支着地,费力的爬了起来,蹦蹦跳跳到了那缺口的花瓶跟前,使劲一撞,咣的一声,花瓶滚落地上四分五裂,顾二止住了所有动作,凝神倾听,却只有微风吹过,知晓外面没人看守,登时放了心。 顾二拧着头向身后看着,费力的从地上抓起一块瓷片,握在手里,一点点的磨着手上的布条。 她咬着牙,额上的汗水一滴一滴的往下掉,磨了不知道多久,一声小小的扑哧声,布条终于断了。她活动了下手腕,赶紧把脚上的也解开了,又把嘴巴上的一下揭开,站起身,脚麻的似有无数的针在扎,顾二咬牙忍耐片刻,动了动脚,抬头看着那扇小窗户,估计了下距离。 回头搬了缺角的桌子过来,又把瘸腿的椅子架在了上面,再寻了几块瓷片,用绑手的布条包住了,垫在了椅子腿下面,动了动,发现不晃了,顾二小心地爬上了桌子,又踩在了椅子上面,那窗台恰好到了她腰际。 顾二小心地扒着窗沿,这窗户却比在下面看到的稍微大些,幸好她生的瘦小,勉强可以爬出去。 顾二想了想,解下自己的腰带,又揪起裤腰打了个死结,省的裤子脱落下去,又把腰带一头拴在了椅子上,另外一头垂到了窗户外面去。 把胳膊架在了窗沿上,使力一撑,右脚抬起,膝盖扒住了窗沿,再迅速的把左腿也抬了上来,顾二蜷缩着看着下面,到地面约有一人多高,顾二有些怕,咬了一咬牙,伸手抓住腰带,刺溜滑了下去。 顾二左右四顾,此时夜深人静,院子里一片安静,顾二蹑手蹑脚的到了院门处,见已经落了锁,只是这里本是内宅,院墙却修的低矮,顾二两只手扒住墙头也就翻了出去。 她不敢耽搁,一路疾奔,回到了灶上,见贺大娘的房间里还亮着灯,心中一暖,顾二轻轻推开门,贺大娘立刻喊道:“是顾盼回来了吗?” 顾二眼睛登时湿润了,她脆生生地应了声:“嗯!” 快步进了里间,见贺大娘面色苍白,半靠在床柱上,身上披了件夹袄,顾二一边搀扶着贺大娘一边抱怨起来:“大娘这是做什么,还在病着就别老折腾。” 贺大娘眉头紧皱地看着顾二,突然一把抓住顾二的手腕,顾二面上一抽,露出痛苦的表情,原来她再仔细也难免有所疏忽,用瓷片割掉绳子时却是在手腕上留下了无数细小的划痕。 贺大娘随即放手,顾二勉强露出了笑容:“就算大娘没有发现,我也要说的,大娘先躺下再听我细细的说吧。” 至少顾二的人已经在面前了,贺大娘在顾二的搀扶下缓缓的躺下了,眼睛却一直盯着顾二。 顾二叹了口气,把这场无妄之灾源源本本的说了,贺大娘面无表情的听她说完,淡淡地道:“你先去睡了,明儿个我再去寻三太太评理。”话里却透着一股子的风雨欲来。 顾二静静不动,和贺大娘对视半晌,平静地道:“大娘,我还要回去的,我不能再给大娘惹麻烦了。” 贺大娘面色一沉,就要呵斥顾二,顾二却率先开口:“既然三太太怕事情闹大,我就闹她个天翻地覆,还请大娘助我。” 贺大娘疑惑地看向顾二,这小妮子还有什么鬼主意不成? 顾二说完自己的计划,贺大娘沉吟半晌,终于应了,此时已经四更天了,顾二匆匆取了条新腰带后,抓紧时间顺着原路返了回去,到了囚禁她的杂物间的小窗户下面,看到那半截腰带凌空挂着,不禁扑哧一笑。 随后又掏出新取的腰带和那旧的对接起来,顾二拽了拽,见还结实,抓着向上爬去,翻进了小窗户,又小心翼翼的站到了椅子上,把腰带抽了回来,一步步爬了下来。 顾二又把椅子从桌子上搬下来,桌子也搬回原位,那一堆碎片却是用手仔细的挑拣了,捧到了角落里,随便寻个什么物事盖住了。 最后拣起几块布条,自己堵了口鼻,又缚住手脚,却多了个心眼,留了一小块瓷片紧紧拽在手心,忙完这一天,天却已经亮了。 三太太一大早起来,匆匆用了饭又稍事洗漱一下,便要去寻顾怜花的晦气,这顾怜花真成了她心头的刺了,一定要置之死地而后快。 顾怜花如今也被三太太明为保护实为监视的控制了,特意叫她从明哥儿的房间里搬到了隔壁,说是为了保护孩子,又派了一个丫鬟一个婆子伺候着。 据小丫鬟的回报,顾怜花该吃就吃,该睡就睡,一点都没有疑神疑鬼的样子,也不怀疑饭菜里会不会被人吓了药。 三太太恶毒地想着,顾怜花也没几天好日子过了,就尽情享受吧。 到了顾怜花这里,小丫鬟和婆子知趣的退下了,三太太身边也仅留了郑嬷嬷一个人。 顾怜花依然一副秀秀气气的样子,客客气气的给三太太请了安,一双眼睛温柔地看向三太太,似乎是盼望着婆母教导一般,把三太太呕个半死。 三太太抓了顾二,自认寻到了顾怜花的底牌,坐直以后,身体微微前倾,紧紧盯着顾怜花问道:“你有个妹妹对不对?” 顾怜花直觉得以为三太太说的是顾惜玉,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三太太忽忽笑道:“你的底牌就是她吧?你把秘密都告诉了她吧?” 顾怜花一愣,自从她入了李府,仅回过两三次家,却又何曾和顾惜玉说过什么。顾怜花这副呆愕的表情坐实了三太太的猜想,她终于撕破了脸皮,恶狠狠地道:“如今你妹妹已经在我的控制中了,我看你还怎么把事情捅出去!” 顾怜花到底是个聪明人,她的脑子转的快,一下就明白了,三太太说的是顾二,不是顾惜玉,只是她心里,从来都没有把顾二当成妹妹的,所以才一下没有想到。 顾二自然不是顾怜花的底牌,但若是能就此除掉顾二……顾怜花低头不语,三太太只当她默认了,高高兴兴的叫来小丫鬟和婆子,叫她们好生看守着顾怜花,等把顾二提来了,再一起处置她们。 三太太除了心头大患,脚下生风,欢欢喜喜的向着自己院子走去,迎面见一堆婆子打打闹闹呼啸而过,还打趣着和郑嬷嬷说:“你看,这也不知道是哪个院子没管教好的出来丢人现眼。” 郑嬷嬷最擅长捧三太太的臭脚,立刻笑着道:“可不是么,咱们三房的可不会这么咋咋呼呼的。” 两个人正说着,就见对面气势汹汹的来了一群婆子媳妇,一个个袖子高高卷起,擦拳磨掌,不就是三太太院子里的人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阴差阳错 三太太的脸面登时就挂不住了,郑嬷嬷转的快,拦路一挡,骂道:“你们急匆匆赶着投胎去不成?奶奶还在这里了,见了奶奶都不知道行礼了?” 那些婆子媳妇及时刹住脚,大气不敢出的立在原地不动,三太太冷冷的扫了她们一眼,质问道:“什么事情这么慌乱?” 就有个带头的婆子站出来,指着跑远的那一群婆子说道:“刚才灶上的人来把奶奶关着的小丫鬟抢跑了,咱们在追。” 什么小丫鬟?三太太随即反应过来,顾二,被人抢走了。 三太太急了,气得跳脚,站在原地就开始骂上这一群丫鬟婆子了:“你们这群蠢货还能做点什么,就一个小丫鬟还能看不住?你们这些吃闲饭的,老娘早晚把你们卖掉!” 一边骂一边扇着耳光,只是她右手还疼着,这次却是换了左手去扇,那些婆子媳妇昨天挨了三太太那一巴掌的不少,这下好了,两边倒也对称了,一个个红光满面和那年画上的大头娃娃一般。 三太太骂够了,却寻思着是不是该去灶上光明正大的寻人,正琢磨着,就有一个婆子急急的过来,福了一福道:“大奶奶请奶奶去喝茶。” 喝茶?喝什么茶,那个老太婆一天到晚没事干,女儿悲剧了,儿子残废了,还以为别人和她一样闲! 算了算了,总要卖她一个长媳的面子,三太太咬着牙盘算半天,终究还是去了,到了以后,却见四太太也在,这个弟媳妇自从身怀六甲,那可是金贵的不得了,整日里卧床养胎,她娘家又流水一般送来各式补品,很是让人眼红。 几个奶奶互相行过礼,三太太很通人情的扶着四太太坐下了,大太太房里的丫鬟来奉上了新茶,大太太方道:“方才灶上的婆子们一起来我这里哭诉,说是弟妹想要分家呢。” 三太太一惊,这话从何说起的?老太爷虽然不知道仙游何处,毕竟尚在人世,哪个要提分家?头壳坏死了吧?!这不是明摆着要搞臭家里的名声吗?! 她不满的瞪向四太太,怪不得这么多年怀不上孩子,一天到晚这么多恶毒心思,怎么能怀上,就是怀上也会掉,三太太的目光在四太太的肚子上微微一顿,随后快速的调离了。 四太太下意识的伸出双手保护住肚子,茫然的问道:“三嫂,你要分家吗?” 三太太也愕然了,大太太一看三太太的表情,似乎不对啊,她耐着性子继续问道:“三妹,难道不是你要分家的吗?” 三太太这时回过神来了,反问道:“大嫂,此话从何说起呢?” 大太太一脸困惑:“今天灶上的婆子来跟我说,你把她们的灶头领了去,不就为了商量分家的事情吗?” 灶头?灶头??不会是顾二那个小丫头片子吧? 三太太木然了,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难道是那个唤作顾盼的丫头?” 大太太忽地莞尔,笑道:“正是呢,我今天才知道,真是吃惊,却原来那丫头已经管了不短时间的事儿呢,真没想到,这么小就能处理的井井有条,不愧是贺大娘的亲传弟子啊。” 三太太哑然了,这顾二看来是不能动了,大嫂已经惦记上了,这小丫头如果有个三长两短,追查下来却是不好解释了。 她却也精乖,陪着笑道:“是呢,我昨天吃了一道雪梨炖燕,觉得味道甚好,就叫郑嬷嬷去把做这菜的唤来了,一看是个小丫头,先还不信,后来听她说的头头是道,不禁觉得有趣,就留她住了一夜,谁想到灶上那帮嚼舌根的就能传出这种闲话来。” 大太太放了心,却还忍不住要敲打敲打三太太:“爹爹还健在,以后莫要提分家之事。”三太太只得唯唯诺诺的应了。 因四太太不耐久坐,大太太见没什么事情了,就叫她们回了。 三太太一回到屋子里,一看满屋子红肿的脸,这手就下不去了,却又不甘心,那些花瓶茶杯,她又不舍得摔,只得踹着桌椅板凳出气,却把自己的脚踹的疼了。 三太太一屁股跌坐椅上,眼里含着泪,揉着脚,这顾二既然控制不住,难道就要吃这个哑巴亏,真的把顾怜花提成姨娘?真的好不甘心啊。 郑嬷嬷不愧是三太太的心腹,揣摩出主子的心事,小心地上前提醒着:“奶奶不妨先给她个甜头,等真成了姨娘了还不得到奶奶跟前立规矩?奶奶到时候还不是想怎么揉捏就怎么揉捏?” 三太太如同醍醐灌顶,不错,当年她刚嫁过来的时候,也被老太太揉捏了好些年,那时候她唯一的盼头就是三老爷金榜题名,夫妻二人早早搬出去。 三太太既然了解了心事,手下这些丫鬟婆子的动作又快了起来,顾怜花的入门礼很快就筹备妥当,也不过是她穿着桃红色的喜衫,被丫鬟搀着从同一个院子一间房到另外一间房罢了。 三太太成心给顾怜花做脸,日后拿捏她时好叫她无话可说,也叫她安分一段日子,莫要在蔁姐儿出嫁前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三太太却是拿出了些体己,请三房的丫鬟婆子们热热闹闹的玩了一场,宴席开了六桌,三房的主子虽然没有出席,顾怜花却被让到了首席,只是她既然心愿得偿,却也不愿意落人口实,在首席上只肯坐了末座。 到了第三日回房,三太太更是提前唤了顾怜花过去,把自己的头面首饰拿出一套,郑嬷嬷仔细的给顾怜花戴上了,见她略施薄粉,袅袅的少女情态中又多了一股妇人风韵,确实是个美的,就连连夸奖,反正好听话又不需要本钱。 顾怜花面皮一红,微微蹲身,如同不谙世事的新媳妇第一次见到婆母,举止中带着一股娇憨,怯生生地谢道:“多谢母亲送了媳妇这么一套头面做聘礼。” 三太太被她一句话噎的差点背过气去,什么时候说送她了?不过是借她回娘家做脸的,但人家又说是聘礼,她也的确没给这顾怜花什么聘礼,三太太阴沉着脸挥了挥手。 顾怜花识趣地退了,今天讨了这么一套头面,她已经心满意足了,只是,三太太头上那只金步摇,似乎更大,更亮? 顾家娘子得了顾怜花被提成姨娘的消息,真是喜出望外,特意跑去庙里花了十个铜板烧了一柱高香,求佛保佑顾怜花这一胎生个男孙。 载着顾怜花的马车在狭窄的弄堂里艰难的前进,终于到了顾家门口,车夫也松了口气,等了半天,顾怜花却没有下车,车夫不耐烦地吼道:“姨奶奶,到地方了。” 顾怜花手腕高超,三太太派来伺候她的小丫鬟已经被她彻底征服,却跳出来替顾怜花说起话来:“奶奶有了身子,行动慢,你催什么催,若是有个什么事情,你担待的起吗?” 那车夫立刻缩回了脖子,不就是个姨奶奶吗?架子还真大。 顾怜花却有另外一番心思,她如今也算衣锦还乡了,自然要叫左邻右舍都瞧瞧她的气派,她端足了架子,直到听到外面有人喊叫:“哎呀,这是谁家的马车啊,这么气派,把路都堵住了。” 才慢吞吞的在小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又有另外两个临时被派来听差的丫鬟跟在后面拿着一众礼品。 顾家娘子听到动静,已经迎了出来,她一脸得意地看向顾怜花,站在门口上演了一出母女重逢喜极而泣的苦情戏,却是打得和顾怜花一样的心思,要在左邻右舍面前好生显摆显摆。 顾怜花却不乐意了,让别人看看马车也就算了,她就算是姨奶奶,也是大户人家的姨奶奶,可不是给这些市井小民们看的,冷着脸推开母亲,径直进到了门里。 顾家娘子讪讪地给左邻右舍赔了笑脸,尾随其后进了门,几个丫鬟就在院子里站着,大女已经坐在了堂屋里,小女顾惜玉伴在她身边,一脸娇憨,姐妹两个笑嘻嘻的说着话。 顾家娘子抹了下眼睛,大女总算熬出头了,这些年顾货郎努力耕耘也没下出个蛋来,如今她只盼着给小女再寻一门好亲,这辈子心事也就了了。 顾怜花看了看左右,问道:“爹呢?” 顾家娘子叹了口气道:“你爹带着挑子出去了,说今天多卖点钱,等回来的时候割上二两肉,晚上加个菜。” 顾怜花就红了眼圈,站起身来,握住顾家娘子的手,凄凄道:“都是女儿不孝,累的父母这么大年纪还要为生计奔波。” 顾家娘子很是欣慰,拍着顾怜花的说道:“只要你好好的,娘也就放心了。” 顾怜花哭了会,在顾家娘子的劝说下收了泪,从怀里摸出块帕子包起的布包,层层打开了,却是几块碎银,她通通塞到了顾家娘子的手里,轻声道:“女儿只攒了这些体己,娘拿去用吧。” 顾家娘子却不肯接,一双眼睛瞄向顾怜花头上耳上戴的明晃晃的金饰,顾怜花登时委屈道:“娘不要看我戴着这些光鲜,不过是太太借了我充脸面的,等回去了还要还给太太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一箭双雕 顾怜花从家中出来时,连晚饭也不肯吃,脸上满是不忿,她爹就会问顾二那小杂种过的如何,还能如何,栽赃陷害都没搞死那小杂种,比三太太还厉害的人物,自然是滋润的很。 顾怜花心中怨恨,却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三太太的眼中钉,要先站稳了脚跟再想其他,回到李府以后,顾怜花晨昏定省,除此之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堪称遵纪守法的典范。 顾怜花如此行事,影响最大的却是蔁姐儿主仆,婚期迫近,这嫁衣还没绣出一半,旁的枕套被面更是没影,三太太这次却粗心了,她见过蔁姐儿拿来的那一双绣鞋,便真当自家女儿绣工出类拔萃了。 韩满娘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蔁姐儿却丝毫不见慌乱,整日里吃吃喝喝甚是享受,闲下来就嘲笑嘲笑韩满娘:“慌乱什么?就算一件绣活都没有,母亲也得高高兴兴的把我送上花轿。” 韩满娘看着不着调的蔁姐儿欲哭无泪,祖宗你倒是无所谓,可咱是想做陪嫁的,若是被奶奶发现了帮忙造假,还不得抽调一层皮?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嫁前第三天,三太太心血来潮来检查蔁姐儿的嫁衣工程进行的如何了。 三太太坐了一会觉出不对劲了,怎么蔁姐儿一径的劝自己喝茶,要么就低头拨拉手指,这是什么意思? 三太太脸上板了起来,茶杯向着桌上不轻不重的一摔,直接冲着韩满娘发火:“你去把你家姑娘的嫁衣拿来,我倒要看看绣成什么样子了。” 韩满娘偷偷看了蔁姐儿一眼,见人家老神在在的,心里连连呐喊,您倒是说句话啊,似乎听到了韩满娘的心声,蔁姐儿慢慢地抬起头,白了韩满娘一眼,喝斥道:“还不快去?!” 韩满娘只得不清不愿的进了内室,捧了那绣的半拉咔叽的嫁衣出来,三太太扫了一眼,面色大变,一把从韩满娘手里夺了过来,却是个红布,随意裁了几刀,上面被人漫不经心的用绣线胡乱勾了边,除此之外,一片空白。 三太太心凉如斯,这是什么?这是自己那绣工精湛的女儿的嫁衣吗? 她怀着最后一点希望看向蔁姐儿:“这不是你绣的嫁衣吧,你在逗为娘玩呢吧?” 蔁姐儿爱答不理地头也不抬,漫不经心地道:“可不就是这个了。” 三太太大怒,扬起手就要扇蔁姐儿一个巴掌,蔁姐儿猛地抬头,一双秀目直勾勾地盯着三太太:“打啊,你打啊,反正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您马上是想打也打不到了。” 三太太的巴掌滞留空中,却听得蔁姐儿满脸愤恨又道:“哼,连哥哥的一个姨娘戴的头面都比我的嫁妆好,有没有这么偏心的娘?!” 三太太的巴掌缓缓落下了,蔁姐儿说的没错,那顾怜花确实顺去了她最心爱的一套首饰,当时存了私心,却是没给蔁姐儿看到,本以为顾怜花不敢明着和她干,那首饰戴一下也就还回来了,却被她抓住了话柄。 这么丢脸的事情自然是不能跟蔁姐儿解释的,见蔁姐儿怒气冲冲,三太太心里打了个突,她若是不情不愿的嫁了,以后会不会为娘家办事就难说了。 三太太想了下,叹了口气道:“你祖母留下的首饰还有些不错的,若是你不嫌晦气,就选几样带走吧。” 蔁姐儿立刻眉开眼笑起来,一下蹦了起来,凑近三太太,亲热地贴了上去:“母亲说的可是真的?” 三太太知晓一家前途都系在了这个女儿身上,虽然心有不舍,却还是缓缓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 蔁姐儿欢呼一声,就要拉着三太太去选首饰,三太太却拉住她,眼睛瞧着那不成样的嫁衣问道:“你先别急,跟娘说说,这嫁衣到底怎么回事儿。” 蔁姐儿满不在乎地道:“还能怎么回事,就这么回事呗,女儿的绣工娘不是早就知道了吗?给堂姐绣炕屏那次不就是娘寻的旁人动的手吗?” 三太太眉头一皱,继续问道:“那上次你做的那双鞋?” 这次蔁姐儿却看向了韩满娘,三太太随之望了过去,韩满娘闷头不说话,蔁姐儿只得自己开口,话里话外都透着那么一股子的不服气:“哼,那鞋子是顾怜花那小贱人绣的,谁想的到她心机这么深,竟然去勾引哥哥。” 三太太厉声道:“闭嘴。” 蔁姐儿的手慢慢松开了,缓缓站好,脸上面无表情,一双眼睛却不服气的盯着脚尖,三太太看出她的不满,只恨自己平日对这个女儿疏于管教,怎么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只得耐着性子劝导:“你一个大家闺秀,怎么能开口闭口贱人勾引呢?” 蔁姐儿小声嘀咕着:“本来就是贱人,若不是她勾引,难道哥哥还会主动碰她?” 感觉旁边阴风阵阵,蔁姐儿聪明的闭紧了嘴巴,三太太大感头疼,只是当务之急却是要解决蔁姐儿的嫁衣之事,看着手里这一块红布,想想当初那双鞋子,简直是天壤之别,三太太忽然有了主意,唤过郑妈妈吩咐了几句。 蔁姐儿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拍手称快:“对对,就叫顾怜花来做,还有三日,最好累的她半死不活,我才不要这样的人做我侄儿的母亲呢。” 三太太白了她一眼,这丫头倒是越大越回去了,这种事情心知肚明就好,何必说出来,难道是那次因了萱姐儿的事情罚过了? 顾怜花接了这桩差事,却丢到一边不去管,伺候的小丫鬟很是着急:“姨奶奶,若是做不完太太布置下来的,耽误了小姐的婚期,怕是要受责罚的。” 顾怜花瞟了小丫鬟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太太那么精明的人,才不会把宝都压到我身上,定然会派人去外面买一个成品回来。” 小丫鬟恍然大悟,暗自忖道,这奶奶们间的勾心斗角果然是门大大的学问。 转眼到了蔁姐儿出嫁的日子,她大红喜袍,绣满了牡丹石榴花,虽然富贵却并不突出,果然是成品铺子做出来的东西。 和三太太哭了一场后,三老爷也临时从风花雪月里走了出来,颇感伤了一场,还提笔做了首诗送给女儿,养女到十八,一朝他人妇,临行见爹娘,两眼泪汪汪。 他做的文白不通,更似打油诗,三太太却只听到了最后两个字,恼怒的推了一把三老爷:“汪汪什么,大喜的日子学什么狗叫!” 三老爷步履蹒跚地回到自己的小世界去了,垂头丧气的样子让人毫不怀疑他会一头撞死。 唢呐吹鼓的声音伴着花轿渐行渐远,明哥儿却是随着一起去了京城,毕竟路途遥远总要有个亲人送嫁才成,这边三老爷的调令随时可能下来,三太太却是不敢让三老爷出门的。 回到了宅子中,三太太立刻唤来了韩满娘,那日她回去后,看着蔁姐儿挑选首饰,心神恍惚间,却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顾怜花的同党,不是顾盼,而是韩满娘! 三太太懊悔不已,这顾怜花定然是为了帮助韩满娘在蔁姐儿面前固宠,才不惜精心做了那么一副鞋子。 三太太长吁短叹之余,心中大恨,若是早些知道,也不至于被顾怜花牵着鼻子走了,尤其那套头面首饰,现在想想还是十分心疼。 只是韩满娘既然和顾怜花是一个鼻孔出气的,却也被三太太扫荡到了血海深仇一个档次,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叫韩满娘跟着蔁姐儿嫁去京城的了。 韩满娘这几日一直心惊胆战的,自从得知不能跟蔁姐儿一起前去京城,也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可恨蔁姐儿天性凉薄,完全不念及这几年的主仆情分,无论她磕头还是求情完全无视,只顾盘点自己的嫁妆。 等到蔁姐儿出嫁,韩满娘却也想通了,伺候谁不是一样的?比蔁姐儿还难伺候的主子只怕仅有三太太一人了,三太太肯定不会让自己到跟前伺候的,那还有什么担心的? 再过两年,身契到了期,出得府去,寻了一门好亲不比什么都强? 等三太太唤她过去时,韩满娘平静异常,顺从的跟在了郑嬷嬷的后面,进了三太太的屋子,韩满娘乖巧地跪在了地上。 三太太却出乎意料地和蔼,对着她招了招手,叫她到身边去。 三太太拉住韩满娘的手,啧啧赞道:“真是个美人坯子,以前和蔁姐儿一起却是被忽略了,看这小脸,却是个秀气的呢,这腰也很是窈窕。” 一旁的郑嬷嬷捂着嘴巴笑道:“偏就这屁股生的大,定然是个好生养的。” 三太太就露出满意的神情,笑呵呵的对韩满娘道:“你收拾收拾,先搬过去,等明哥儿一回来,就给你开脸,抬你做个姨娘。” 韩满娘完全惊呆,怔怔地看着三太太,这是什么意思呢?一下就抬举她做了姨娘? 郑嬷嬷不满地推了推韩满娘:“傻站着干吗呢,还不磕头谢谢奶奶?”(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顾二贪墨 韩满娘迷迷糊糊地跪下了,三太太一挥手,下了一串命令:“分两个小丫鬟一个老妈子去照顾韩姨奶奶,什么铺盖衣服都做新的,先把姨奶奶送到明哥儿屋里去。” 三太太已经是迫不及待地要看韩满娘和顾怜花的内斗了,她深深的明白,再好的朋友,成为同一个男人的妾室之时,也是无法和平共处的。 三房的大事忙过以后,灶上再度沉寂了下来,每天被琐事缠住,顾二却是无暇他顾,贺大娘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两个人的月钱加上贺大娘的私蓄都搭了进去,却还远远不够调理的费用。 顾二尽量开源节流,从灶上的各种费用减免节省,每天皱着小鼻子核算每一笔账务支出,斤斤计较到每样菜的价钱,把下人们食用的蔬菜从头茬改成了二茬,又把过老的菜都留起来腌制咸菜,却依然填不上贺大娘的窟窿。 晚上,顾二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好不容易睡了却又被贺大娘的咳嗽声惊醒,她死死咬住被角,再这样下去不行,怎么样才能多些银子呢? 顾二终于下定决心,从三房的主子身上克扣饮食,反正一碗鱼翅燕窝里面少了些许也是发现不了的,几个太太奶奶一人少一点,凑出来的分量就是不少银子了。 只是她心中忐忑,做了假账后呈给贺大娘看时提心吊胆,贺大娘只扫了一眼就看出其中猫腻,视线在做了伪的地方停留片刻,顾二两只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贴在身体两侧,掌心潮湿一片,却是流了不少汗。 贺大娘终于没有说什么,把账册还给了顾二,顾二只觉得自己从黄泉重返了人间,大汗淋漓地抓住账册就跑,生怕贺大娘看出什么不对来。 第二次,顾二又胆战心惊了一回,这次,贺大娘不动声色的翻了一遍就还给了顾二,顾二再次如蒙大赦。 第三次的时候,顾二有一种即将赴上刑场的感觉,贺大娘却连翻都没有翻,眼睛紧紧盯着顾二,顾二低着头,也不敢看贺大娘,额头上的汗一颗颗的冒出来,迅速的从她脸颊上划过,屋子里静的听得到汗珠落地的滴答声。 有那么一瞬间,顾二几乎忍不住要对贺大娘和盘托出,但是想着这样做的后果,顾二生生忍住了。 她不怕被贺大娘打骂一顿,也不怕贺大娘把她轰赶出去,又或者交到哪一房主子手里,顾二只担心若是她不在了,谁来照顾贺大娘?! 顾二以前做事向来问心无愧,这段时间为了贺大娘却是违背了自己做人的本性,日日里担忧不已,渐渐的消瘦下去,到了晚上更是彻夜难眠,终于有一天,顾二忍不住躲在被子里哭泣。 贺大娘睁着眼睛听了半天,轻叹一声,唤道:“顾盼,你过来。” 顾二以为贺大娘要水,含糊的应了声,赶紧抹了脸上的泪水,也不敢点灯,摸黑到了贺大娘床前,摸着茶壶倒了杯茶水,坐到贺大娘的床边上,扶着她半起了身,喂着大娘吃了口茶。 顾二扶着贺大娘躺下了,又把茶杯放了回去,回过身来给贺大娘掖了下被角,就要离开,贺大娘却一把抓住顾二的手,拽着她上了床。 把被子分给了顾二一半,顾二偎依着贺大娘的温热的身子,突然有了主心骨一半,这些日子的彷徨无依登时有了着落。 贺大娘平躺床上,缓缓道:“顾二,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顾二咬了咬牙,却是把身子往外挪了三分,低声道:“没有。” 贺大娘重重咳了两声,惊的顾二立刻坐起,就要去取水,贺大娘却死死抓住她,边咳边道:“你,你连大娘,也信不过了吗?” 顾二登时愣住,半晌后,她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强颜欢笑道:“怎么会呢,大娘莫要胡思乱想,好生养病才是。” 贺大娘的大手突然动了起来,从顾二的小手开始,一路摸到她的小臂,平淡地道:“你瘦了。” 似乎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话里却透着一股心酸,顾二再也忍耐不住,痛哭出声,跪倒在了贺大娘床头:“我我做了假账,不想说出来是怕连累大娘。大娘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是卖是绑了送到奶奶那里,我都没有怨言。” 顾二抬起头,黑暗之中什么都看不见,她却依然执着地望向了贺大娘的方向:“求大娘宽限些时日,等大娘身体好些,我,我……” 说到后来,顾二却是哽咽难言,只剩下强忍着的呜呜的哭声了。 贺大娘久久没有言语,顾二更加伤心,大娘一定是讨厌自己了,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太肮脏。 贺大娘一直等顾二哭泣的声音小了一些,方徐徐道:“顾盼,你可知道,水至清则无鱼?” 顾二眼角还挂着泪珠,眼睛却睁大了,脑子里开始运转起来,水至清则无鱼? 贺大娘在黑暗中微微一笑,知道顾二此时的小脸上定然是一副求知若渴的表情,她身体不好,耐不住久坐,决定还是速战速决,却是等不及叫顾二自己开窍了:“咱们做下人的,贪墨个一星半点的,主子们是不会介意的。” 顾二张大了嘴巴,怎么会?大娘不是一直教育自己要忠心为主吗?这,这和平日里所学的完全对不上啊。 贺大娘却不容顾二发问,一句接一句,一口气说道:“人皆有私心,若是你什么偏爱的东西都没有,那这个人,不是大奸就是大恶之徒。少许的贪墨主子是默许的,因为她会觉得抓住了你的把柄,对你用起来便更加放心。” 顾二如同醍醐灌顶,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啊,却听得贺大娘的语气突然严厉起来:“但你莫要以为如此便可以肆无忌惮的贪得无厌,须知,主子的容忍是有底线的,主子吃肉,下人可以喝汤,但是绝对不能分了主子的肉去。” 顾二连连点头,是这个理儿啊,她心中大是后悔,为何不早点对贺大娘和盘托出,自己白白的焦虑这许多天。 顾二心事尽去,只觉整个身体都轻盈起来,她站了起来,朝气勃勃地道:“那顾二去睡了,明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贺大娘也是疲了,含糊的应了声,顾二自去睡了。 得了贺大娘的提点,顾二对贪墨一事,心事尽去,却是打定主意要大干一场,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便宜好占,毕竟药费虽够,贺大娘的身体调养也很是要紧。 没等她大展拳脚,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迎头一击,打击的顾二呆愣当场,手脚冰凉,灶上的婆子一个个的围了上来,连声追问:“大姑娘,这可如何是好?”“就是,怎么办啊?” 顾二强自镇定,先把这些婆子安抚了,打发了她们去做事,自己回到了房间里,枯坐半天,却依然无解。 再巧的媳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顾二,被釜底抽薪了。 三老爷放了外任,五品同知,三太太欢天喜地的打点行装,顺便派人来通知灶上,他们三房这次全部要跟着赴任,以后几年就不跟着灶上开火了,三太太大方的多给了十天的饭钱。 顾二望着桌子上的银子发呆,就这样走了?以后,只剩下两房人用饭了?她苦笑不已,多给十天能当什么事儿呢? 贺大娘的医药费调理费且不算在内,这还算了,关键是,少了一房人啊,三房一向人口最多,少爷小姐们,伺候少爷小姐们的下人,加起来几乎快比的上大房和四房的总人口了。 三房一走,灶上势必用不了这么多丫鬟婆子,打发谁走啊?又能打发到哪里去? 顾二头疼至极,暗暗恨起三太太来,这么多家眷带去府衙也不知道装不装的下。 她却不知道,明哥儿既然纳了两个妾室,勉强也算是成家立业了,按理是不当随父母同去的,只是三太太很想看顾姨奶奶和韩姨奶奶掐架,毫不犹豫地就一起带着了,府衙小?那不正好,到时候把两个姨奶奶分到一间屋子里去,三太太只要一想到顾怜花和韩满娘共处一室,做梦都会笑出声来。 三太太想着这次一走,又是三年不能回来,临行前却是回了娘家一次。 三太太的亲爹老子是个落第秀才,一生赶考十余次,却依然是个秀才,引为生平憾事,日日里在子女面前耳提面命,三太太从小就被灌输了天大地大做官最大的思想。 因此三太太一嫁过去,就不择手段的逼迫三老爷读书上进,为的就是考取个功名,却不是为的光宗耀祖,仅仅为了满足她的执念罢了。 三太太带了大包小包,又带了儿子媳妇,小女儿,一共五辆大车,整整齐齐的在秀才家门口排了一列。 自打三太太嫁入李府以后,她那秀才老爹却是不再教书,三太太买了个二进的宅子给父母居住,又寻了丫鬟婆子小厮,秀才和秀才娘子舒舒服服的过起了老爷太太的日子。 PS:粉红40票的加更昨天提前了,是顾怜花和韩满娘成为姨奶奶后的故事,因为是番外,所以很厚道的放在公众版了,看文愉快,o(∩_∩)o(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顾二越来越腹黑了 只是秀才老爷太不着调,把伺候他的十四岁的小丫鬟给睡了,抬成了姨娘,秀才娘子被气病了,三太太也就不敢再送丫鬟过去,家里只剩下两个四五十岁的婆子帮着操持。 这件事情也让三太太深为警醒,三老爷身边伺候的不敢安排年轻的小丫鬟了。 秀才娘子前年根上没了,秀才老爷悄无声息的把小姨娘抬举成了正房,却是忘记告诉了三太太,或者说故意不告诉三太太的。 三太太怒气冲冲的从娘家回来,随后就吩咐了郑嬷嬷,以后莫要再给秀才老爷送什么嚼用,若是被人知道亲爹抬举了个丫鬟做正室,还不被笑话死,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把明哥儿带上,省的他耳根子软,万一被顾怜花或者韩满娘撺掇着抬举了其中之一成了正室,那可丢脸死了。 因了三房的举家搬迁,顾二烦恼过甚,却觉得这是个死局,她思来想去,也只有两个解决方法,一是散了灶上少半的婆子们,二是降低月例,摊薄收入,只是这两种方法,哪一种都会引起这些婆子们的反弹吧? 顾二实在没辙儿了,只得来寻贺大娘,待她一说完,贺大娘却哈哈大笑起来,结果又是一阵猛咳,顾二一边给她顺气,一边不服气地道:“大娘笑什么,可是笑我想的法子幼稚?除了这两个法子,我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贺大娘终于止住了笑,断断续续地又咳了几嗓子,喘着气道:“你这孩子,是钻了死胡同了。” 顾二困惑地看向贺大娘,不明白为什么这么说,贺大娘看她呆呆傻傻甚是有趣,扑哧一笑道:“三房去了任上,就不需要做饭了?听说三老爷外放的是极南之地,三太太定然食用不惯那边的菜肴,你去劝她带上一部分灶上的婆子不就完了。” 顾二茅塞顿开,确实如此啊,她深深的给贺大娘行了个礼,庄重地道:“大娘教我甚多,真是受益匪浅。” 贺大娘病了以后却是消瘦了不少,脸上的线条也柔和了,配上那一双大眼,却让人相信,她年轻之时也定然是个美人儿。 贺大娘伸出手拍了拍顾二的肩膀,轻声道:“你看这个问题只从灶上这个角度出发,当然就狭窄了,我看这个问题,却是从全府来考虑的,以后做事也是,站的高,才能看的远,不妨设想自己是一家之主。” 顾二崇拜地看着贺大娘,坚定的点了点头,自己要学的还很多啊。 顾二从贺大娘这里出来后,却是没有去三太太那里,她要等,等到三太太行将启程的前一天,顾二才叫灶上的婆子做了几样三太太平时最爱的点心,装在了食盒里,提着去见了三太太。 三太太忙着收拾行装,本不想见她,耐不住顾二嘴巴甜,却说是灶上的婆子们做了些糕点给奶奶路上解解馋的,三太太一高兴就见了她。 顾二先把点心奉上,三太太上次把她关起来的旧仇,便像是没有发生一般,只是她天生木讷,三太太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打开食盒一看,都是平日里自己喜欢吃的,三太太登时就露了笑脸,顾二赶紧低着头,情绪低落地道:“只是奶奶去了南边,只怕难以再吃到这些了。” 三太太想起上次老爷外任,因老太太还在,虽然准了她随三老爷上任,却是恼她不知轻重,便不许她多带下人,三太太只带了郑嬷嬷一起,偏郑嬷嬷管制大小丫鬟是一把好手,却不会做饭。 到了南地,口味清淡的三太太迅速的消瘦了,现在想起,嘴巴便还泛着一股子的甜味,三太太登时什么心情都没有了,连即将再次成为官太太的喜悦也被冲淡了许多。 顾二察言观色,看火候差不多了,便轻声道:“奶奶何不带上些做的好饭食的下人?” 三太太被她一提点,立刻就开了窍,对啊,现在老太太不在了,想怎么折腾还不都随便她? 顾二却不说话了,贺大娘说过,就算脑子里有很完美很详尽的计划,也不可以对着主子全盘托出,可以逐步引导,但是最后的结论却一定要让主子做出来,省的被冠上奴大欺主的罪名。 三太太立时就准备唤人去寻人牙子来,却省起明日就要启程,此时怕是来不及,她不禁暗自着恼,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如今才想起来,明明上次吃了那么大的亏。 顾二依然不说话,静静地候着,低着头,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三太太心里不耐烦,就准备叫顾二退下,看着顾二却突然想起,灶上不是有许多现成的手艺好的婆子么? 点上些带走,灶上若是缺了人,再寻牙子来买上几个厨娘就是了。三太太简直要为自己聪颖明慧拍案叫绝,真是太有才了! 三太太咳了一声,和颜悦色地道:“奶奶我吃不惯南边的饮食,却是想着从灶上带几个手艺好的婆子一起走,结果这段时间一忙,给忘了,你看你那里有合适的人选吗?” 顾二心里暗笑,面上恭恭敬敬地道:“有是有几个,只怕她们不肯离开故土。” 这话也在理,三太太登时急了:“你跟她们说,奶奶自然不会亏待她们的,只要愿意去南边的,一律加上三成月例。” 三成月例,相当于工资一下涨了三分之一,若是一个粗使婆子就有相当于炒菜的婆子的薪水了,很划算了,顾二却抬起头,脸上一副为难的表情:“灶上的婆子年纪都大了,却是受不得旅途劳顿,加上远离故土,若是水土不服,又要遭一层罪。” 三太太急了:“那就加五成,不能再多了。” 顾二犹豫半天,咬紧牙关,十分勉强地应道:“成,我就替奶奶去问一声,都是李府的下人,应该会体谅奶奶的辛苦之处的。” 她这话说的甚是中听,三太太面色缓和了些,催促道:“那你赶紧去办,明日就要上路了,今天晚上务必给我个答复,我好叫人再去租些车来。” 顾二配合的露出了着急的表情,急急忙忙地就跑了出去,也顾不上给三太太行礼道别,三太太却觉得她这个举动很是贴心。 顾二回去把三太太开出来的优厚条件一说,却是有不少婆子争相报名,顾二仔细盘算了下,点了两个手艺拔尖的,又点了几个手艺中上的,叫她们回去收拾行礼,第二日便要启程。 自己又到了四太太这里答复了下,四太太咨询了下郑妈妈,晓得这几个都是能干的,便满意的应了,却又叫郑妈妈赏了顾二一串大钱。 三太太解决了心头大患,登时松了口气,行礼也都打包的差不多了,静下心来一想,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似乎一直被顾二这丫头片子牵着鼻子走来着,随即想到顾二那一副老实巴交的面孔,登时暗骂自己多心了。 第二天,大太太和四太太也出来了,和三太太依依惜别,妯娌几个感情深的像是亲姐妹一般,只是两个人都是两手空空而来,让三太太很是失望。 顾二却是实在的多,让灶上的几个婆子带了好些干菜和咸菜,听贺大娘说,南方的蔬菜和这边也不大一样呢。 三房轰轰烈烈的走了,三房原来的院子只留了几个婆子洒扫,加上长房和四房分别占了三房的两端,偌大的李府如今看去却是有些冷清了。 过了几个月,大太太便寻了四太太说话,四太太小腹已经有些隆起,她婚后多年才坐了这么一胎,平日里都是小心翼翼的,这次用了足足半个时辰才从自己的院子到了大太太这边,中间还小休了几次。 大太太自从大老爷寻仙问道以后,大概是眼不见心不烦的缘故,人却是祥和了许多,她亲自上前扶起四太太,到了炕边坐下,又寻了两个厚实的靠垫给四太太垫在身后,把淡绿色绣着梅花的小炕被拉了过来,盖在了四太太的腿上。 四太太带来的丫鬟伶俐的寻来美人锤,不轻不重地给四太太捶打起腿来。 大太太方在另外一边坐下了,先是关切地道:“弟妹近来胃口可好?上次叫人给你带的腌制的青梅可曾吃了?” 四太太嘴巴里就泛起了酸水,笑道:“吃了,可顶用呢,要不是有嫂嫂这青梅盯着,怕是要吐的晕过去了,真要多谢嫂子了。” 大太太和气的拍了拍四太太的手道:“都是自家人,何必见外,我这里还有些,等下都给你带回去。” 妯娌两个又闲话了些家常,主要探讨了四太太肚子里这个娃娃的性别问题,大太太有理有据,从各种封建迷信的角度举证,得出的结论惊人的统一,一定是个男孩啊,四太太就心花怒放,笑的嘴巴都合不拢了。 大太太见四太太心情甚好,这才把话题引到了正题上,她轻咳一声,笑呵呵地道:“弟妹,你看,如今齐哥儿房里有三个姨奶奶了,加上五六个通房丫头,却是有些住不开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谁的儿子谁心疼 四太太脸登时就黑了,这个没良心的,自己才怀上孩子几个月啊,就多了一个姨奶奶,好几个通房丫鬟。 大太太一看四太太的脸色,就知道四太太很不高兴了,大概以为自己要强占三房的房子了吧,她也实在是没办法,那个孽子天天醉生梦死的,儿媳气不过,就拿小孙子出气,索性叫他们搬出去单过,没了自己这个婆母在上面,儿媳也好拿捏下那几个姨奶奶。 大太太赶紧把想好的方案一次说完:“三房的院子那么大,我们这边也用不完,不如咱们俩房一人占了一半?” 一人一半? 四太太的脑子活络起来,那不是说,以后她和齐哥儿做了邻居,齐哥儿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眼皮子底下了? 四太太不是个藏得住脾气的,面上立刻就缓和下来,还露出几分喜色,大太太只当她爱贪便宜的脾气又发作了,也没往心里去。 既然四太太同意了两房分了三房的院子,大太太咳了一声道:“弟妹,那你看如何分法?我们这边人口却是比你们四房多些的,当嫂子的恬着脸,请弟妹行个方便,我们就取个六成地方。你看合适不?” 四太太却琢磨着,若是大房分的地方大了,那齐哥儿不就又要纳妾了吗?她脑子转的也快,却不说这个,笑了一下道:“大嫂是不了解我们四房现在的情况,四爷房里也多了好几个姨奶奶呢,而且姨奶奶还是两个人住一间。” 说着说着,四太太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接着委屈地道:“知道的明白我是持家无方,没有本事多置些房子,不知道的还当我刻薄善妒。” 大太太心知肚明那是四太太不想让姨奶奶们好过,才非要把两个插在一间的,心中厌烦四太太这番假仁假义,却又得好生安慰她:“弟妹多想了,谁不知道弟妹是个仁义的,莫要哭了,伤了身子,却带累了你腹中的孩儿。” 四太太缓缓的收了泪,脸上却还带着抹轻愁,自她有孕,身上的妇人韵味越发浓郁,四爷倒是多了些功夫陪她。 大太太暗自盘算,分了三房一半的地方,也尽够齐哥儿一家居住了,大太太私心里也不想齐哥儿再纳妾了,怕亏了儿子的身子。 因此,大太太稍微一沉吟,开口道:“就按弟妹说的办吧,只是等老三一家回来时,这房子却是要让出去的,等下我写封信给三弟妹,还请妹妹联名做个保。” 四太太暗骂她迂腐,三老爷一家在外面不知道多风光,还会在乎这么个破院子?却也不得不好声好气的应了下来。 大太太写的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写完自己一阵伤感,想起了逝去的少女时光,四太太在一旁连连夸赞,却让大夫人怀旧的心思淡了不少,就算是好话从四太太嘴巴里说出来也让人腻歪,赶紧让四太太签了名,走的时候又给四太太拿了些酸梅,好歹把她打发掉了。 大太太叹了口气,静坐半晌,又诵了会佛经,好歹心思静下来了,却叫丫鬟搀扶着,去了大少奶奶的院子。 大少奶奶自从大少爷出了王婉儿那一档子的事后,对大少爷就不怎么待见,但是见了大少爷宠了旁人,又心里腻歪,一生气就总拿儿子出气,搞的小东西经常哭哭啼啼,连大太太见了也很是心酸。 远远的,还没到大少奶奶的院子,就闻得一阵小儿啼哭之声,哭的撕心裂肺,大太太心一颤,顾不得扶着她的丫鬟,紧走两步,嘴巴里已经开始唤了起来:“哎呦,我的孙孙,我的小心肝。” 就听得小儿哭声立止,片刻后却更加嘹亮的响了起来,大太太脸色一沉,知道这是儿媳向她示威,你不是管教不好儿子吗?那我管教自己儿子给你看。 大太太一进屋子,就看见儿媳拿了个鸡毛掸子狠劲地抽着正哥儿的小身子,孩子哭的一抽一抽,手脚都不听使唤了,大太太恨的不行,一步上前,劈手夺过儿媳手里的鸡毛掸子,骂道:“他才多大,做了什么让你这么生气,你就这么往死里打,这可是你身上掉的一块肉!” 大少奶奶跌坐炕头,捂住脸嘤嘤直哭,大太太轻轻搂住正哥儿,卷起孩子的袖子,一见胳膊上一道道的红色鳞子,登时心疼的要死,眼泪哗哗的就落了下来,一边吩咐丫鬟赶紧去拿了药来给正哥儿涂上,一边就又教训起大少奶奶了。 大太太怨气满腹,不满地道:“我只当你是孩子的亲妈,就算是严厉些也是想着正哥儿能够成才,可你竟然下了这么狠的手,你是不想孩子活了啊,既然如此,还不如把正哥儿放我那里养活。” 话罢,大太太意犹未尽地质问道:“这次是怎么了,是正哥儿没有完成课业,还是又累的睡着了?!” 大少奶奶却一反前几次的坚强刚硬,她放下双手,脸上写满了绝望,那是行走在黑暗里的旅人为了前方一盏灯,努力到了中途后,灯却骤然熄灭带来的无望。 大少奶奶嗓子沙哑,了无生趣地道:“姑母喜欢,就抱去养好了,这个孩子,我是不要了的。” 姑母…… 大太太怔住了,这孩子什么意思,亲生儿子不要了,又喊了婆母做姑母,这是想要和离啊,这可使不得,自己当初可是对了兄嫂说了多少好话,又拍着胸脯保证,才让他们舍得把侄女儿嫁了过来的,若是和离,这一辈子都没脸回娘家了啊。 正哥儿上完药,被丫鬟抱了回来,就听到亲娘亲口说不要他了,登时吓得小脸惨白,挣扎着从丫鬟怀里蹭下了地,两条小短腿倒腾着跑到了大少奶奶面前,抱住大少奶奶的腿就哭上了:“娘,娘,正儿以后不敢了,你不要离开正儿啊,娘,你想打就打吧,正儿以后会忍住不哭的……” 小儿声声如同杜鹃泣血,一屋子的丫鬟婆子也忍不住落泪,大太太更是难过,这么好的孩子,到底是怎么了,才让大少奶奶心狠如斯? 大太太刚要上前抱起孙儿,再劝说儿媳几句,变故突生,大少奶奶毫不客气的一脚踹飞了正儿,怒骂道:“你不是跟那个小贱人喊了母亲吗?那你去认她当娘好了,还来求我做甚!” 大太太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定是哪个姨奶奶用了手段,哄了正哥儿叫了母亲,难怪儿媳伤心绝望,相公管不住,儿子又被拐了。 大太太正要劝上几句,正哥儿毕竟年幼,被人哄了也是正常的,却听见丫鬟婆子一阵惊叫,正哥儿方才被大少奶奶踹到了地上,滚了两滚,额头却撞在了桌角上。大太太又急又气。 没等她发作,大少奶奶已经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把正哥儿小小的身体抱在了怀里,一手捂住他出血的额头,一边冲着丫鬟婆子们发火:“还不赶紧去请大夫??” 正哥儿勉强睁开眼睛,糯懦的小嗓子很是吃力地道:“娘,不要离开正儿,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想问她,爹爹在哪里,爹爹回来,娘就高兴了。” 大太太和大少奶奶都愣住了,这么小的孩子,谁能想到有这么重的心思?! 大太太一阵心酸,大少奶奶心中悔恨交加,什么时候,她和相公间的恩怨竟然把孩子也牵扯进来了? 大少奶奶含泪摸着正哥儿的脸,却是一手血水糊了正哥儿满脸,她登时急了:“快去请大夫,快啊快啊,”转头又对正哥急急道:“娘要你,娘要你啊,你要好好活着,你不会有事的,正哥儿不会有事的,将来还要娶媳妇,娘还要抱孙子……” 大少奶奶魔障了一般,就抱住儿子蹲在地上,絮絮不已,大太太上前想要接过正哥儿,大少奶奶却死死抱住不肯放手,大太太只得放软了声音劝道:“你把正哥儿抱在炕上躺好,这样抱住,他不舒服的。” 大少奶奶这才抱着儿子上了炕,正哥儿已然昏迷过去,嘴巴里却依然呓语着,不停的喊着“娘,娘,”可怜见的听的人一阵阵心酸,大太太把脸偏了过去,不忍再看。 大少奶奶却坐在正哥儿身旁,正哥儿喊一句,她就极温柔的应一声,那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慈爱,便如同天下所有的母亲一般。 大夫很快的被请来了,稍做检查,很是生气地道:“这是谁下的狠手,这么小的孩子,就这么重的外伤。” 大少奶奶面色苍白,摇摇欲坠,两眼呆滞,喃喃道:“正儿,娘对不起你,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娘也不活了。” 大太太看儿媳情况不对,赶紧叫人扶着她坐下了,自己凑上去问道:“这孩子的伤很严重吗?” 大夫看了大太太一眼,见她有些年纪了,也就缓了语气,犹带了几分不满地道:“倒是不严重,只是伤的地方太多,却是要仔细调理一段时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借刀杀人,谁人得惠? 大太太悬着的心放下了,催促道:“请先生放心开药,多贵的都无所谓。” 大夫怒瞪她一眼,骂道:“哪里有这样的,这不是花钱买罪受吗?对孩子好点不就完了,看这孩子的穿着,也不像是下人,明明锦衣玉食的小少爷,还能被虐待成这副样子,再有下次,休叫老夫诊断。” 大太太心中有愧,唯唯诺诺地应了,终究是自己教子无方啊,却也对这个大夫上了心,知晓这是个有本事的,态度不免恭敬起来。 这个大夫却不是那种黑心的,只开了些寻常药物,大太太忍不住劝道:“我家中境况尚好,大夫不妨开些贵重药品。” 大夫两眼一瞪,胡子都被气的吹上去了:“对症下药懂不懂?不对症,再贵的药也是砒霜。” 话罢,觉得这家主人实在不可理喻,却匆匆就要离去,大太太赶紧叫人拿了诊费追上,又说了一堆好话,才把面色缓和下来的大夫送了出去。 回过头来见大少奶奶依然一副精神恍惚的样子,大太太叹了口气,上前推了推她,等大少奶奶呆滞的目光挪到自己身上时,柔声道:“大夫说了,正哥儿没事儿,好生调养便是了。” 大少奶奶心头巨石落地,哇的一声,大哭出声,扑到了大太太的怀里,“娘,你说我当时怎么就那么狠心,正哥儿,明明就是我心上的一块肉啊,我是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意他伤了一根毫毛的啊。” 说到这里,大少奶奶坐直身体,挽起袖子,却见她胳膊上一条条鲜红的疤痕,抽噎道:“我每次打了正儿,就多用三分劲打自己一次,伤在儿身,痛在娘心啊。” 大太太一阵伤心难过,这么好的儿媳,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她把儿媳的袖子缓缓放了下来,轻声劝慰道:“我已经跟你四婶子说好了,咱们俩家把三房的院子先分了,到时候我叫齐哥儿带着那些狐狸精搬出去住,你就跟着我住在这边,咱们眼不见心不烦,可好?” 大少奶奶浑身一震,缓缓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向大太太:“娘,这是叫我和齐哥儿再无转圜余地啊。” 大太太登时明了她的心意,儿媳,对儿子还是有情啊,艾,真是孽缘啊,孽缘。 大太太见大少奶奶又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不禁恨的牙痒痒的,她一咬牙,推了一把大少奶奶,直接道:“要不你和齐哥搬了去,正哥儿在我这里养着,等你把那群狐狸精压制住了,再把正哥儿接过去。” 前些年,正哥儿年纪小,大少奶奶无暇他顾,但每次齐哥儿房里又多一个女子的消息传来,她都痛彻心扉,却又分身乏术。 现在听了大太太的话,不免意动,总归是正哥儿的亲祖母,还能害了孩子不成? 大少奶奶满脸坚决,却是下了决心要好好收拾下齐哥儿的房里人了,她点了点头道:“就按母亲说的办吧。” 大房和四房忙忙活活的开始搬家,大少奶奶也是个有心思的,她把几个姨奶奶的院子设在了靠近四房的这一头,却把自己和齐哥儿安置在了另外一边,靠着叔叔婶婶,齐哥儿总不好太过放肆吧。 四太太也有自己的打算,她把自己和四爷的住处定在了紧邻着大房的院子里,又把四爷的几个姨奶奶安置在了原来的宅子里。 大少奶奶很满意,几个姨奶奶在四叔四婶眼皮子下面,四太太也很满意,大少奶奶和她离的不近,她最讨厌的其实不是齐哥儿的几个姨奶奶,而是占住了齐哥儿正头奶奶位置的梅氏。 等两边都安置妥当了,大少奶奶极有礼数的来拜访四太太了,带了两匹新流行的织锦,又带了街上点心铺子买来的四盒糕饼,四太太笑着让魏嬷嬷收下了。 两个人坐了,随便聊了几句闲话,四太太突然挤眉弄眼地道:“齐哥儿房里的那几个还消停吗?” 大少奶奶面皮一僵,勉强笑道:“都是知道进退的,也还安生。” 四太太哦了一声,又凑近了,一脸好奇地问道:“上次你把正哥儿揍了,似乎就是因为一个姨奶奶?” 被人当面拆穿隐私,就算大少奶奶涵养再好,她也维持不住了,脸一下就耷拉下来,身子动了起来,嘴巴里也准备告辞了。 四太太却一把拉住她,半个身子悬在了炕外面,吓的大少奶奶赶紧扶着四太太坐好了。 四太太拉着大少奶奶,嗔道:“婶子难道是外人吗?”她语气真诚,脸上诚挚,大少奶奶不由也信了三分。 大少奶奶苦笑道:“终究是家丑,怎好让婶子劳心。” 四太太似嗔非嗔的白了大少奶奶一样,恼道:“你啊,就是性子太好了,婶子教你一招,包管教那些狐媚子老老实实听话。” 大少奶奶登时来了兴趣,听四太太说完,满脸喜色,连声道:“婶子真是精明,想的出这种法子,我这就回去办去。” 等大少奶奶出了门,魏嬷嬷捧了一盘酸葡萄上来,四太太有滋有味的拣了吃,一旁的魏嬷嬷看的一阵倒牙,却想着,今天奶奶心情真好啊。 四太太确实心情不错,借了大少奶奶的手修理了勾引齐哥儿的狐媚子们,通过这一次,大少奶奶会信任她许多吧?真是一箭双雕啊。 顾二抽了抽小鼻子,喜笑颜开的拨弄算盘珠子,今日天气好,贺大娘的身体也缓和许多,却是搬了桌椅出来晒太阳,贺大娘见顾二一副傻兮兮的样子,忍不住出言嘲讽道:“不就多了几两银子就把你乐成那样。” 顾二不以为忤,一心打着她的小算盘,头也不回地道:“大娘不是教过我,积少成多嘛,再说了,这几两银子足够三口之家吃喝几个月了,可是笔不小数目了。” 顾二管了段时间账以后,对银两一事却是有了概念,对当初自己随意的塞给怀哥儿那一小块碎银咂舌不已,若是换了现在,她可不舍的了,顶多给三个铜板,也够买两个肉包了。 顾二却是有些疑惑,她手上动作慢了下来,歪着头看向贺大娘,问道:“这大少奶奶怎地突然开了窍,明里增加了几个姨奶奶的伙食钱,暗地里却叫我克扣饭食?” 贺大娘歪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温和的日光晒得人暖阳阳的,她眼睛也不睁,冷笑一声,嗤笑道:“你也不想想,大少奶奶如今和谁做了邻居,都道是学坏容易学好难呢。” 顾二顿时恍然大悟,不禁喃喃道:“要是大少爷和四爷都多娶几个姨奶奶就好了。”随即又语带可惜的道:“艾,三房的明少爷也有两个姨奶奶,可惜搬出去了。” 贺大娘哭笑不得,但凡做了正头奶奶的,都巴不得姨奶奶越少越好,偏只有顾二,竟然把姨奶奶当成了发财的门路,这孩子,人情世故方面还是差了点火候啊。 没几日,大少奶奶的院子里闹了起来,却是几个姨奶奶联手把大少奶奶克扣饮食的事情给捅了出来,闹到了齐哥儿那里,齐哥儿直接丢给了母亲,几个姨奶奶登时心都凉了,谁不知道大少奶奶是大太太的亲侄女呢? 结果大少奶奶一派镇定的唤顾二来对质,顾二便带了账本来,毕恭毕敬地捧给了大太太过目。 大太太接过账本,翻开一页,却不禁愣住,这哪里是账本,简直可以做临摹字帖了,一手工整的小楷却不是自己惯写的女子用的簪花体,一笔一划锋芒尽敛,却能看出其中的隐忍不发,乃是现今最流行的君子体,而且颇得其中三味,假以时日说不定会成为一代书法大家。 大太太看了一眼顾二,心道,可惜了,可惜是个女子,又是个下人,就算写的一手好字,又能怎样呢?连帐房先生也做不成。 带了这层怜惜的心思,大太太看账册却是宽容了许多,一行行一列列的看过去,却是清晰明朗,毫不拖泥带水,不禁暗暗点头,这账本记得倒是甚好,她不禁抬头又看了顾二一眼,要是男儿就好了,定要她做自家的账房。 粗粗对了一遍,发现没有遗漏之处,而且大少奶奶给几个姨奶奶的份例定的还颇高,大太太不禁皱眉对大少奶奶道:“她们几个何必吃的这么好,都快和你一样了。” 旁边几个姨奶奶一听,这话不对啊,明明一天到晚吃不饱肚子,怎么就和大少奶奶差不多了呢? 赶紧推出来一个伶牙俐齿的,唤作珠儿的姨奶奶出来说话:“奶奶明鉴啊,奴婢们平日里饭都吃不饱,怎么就和大少奶奶一样了?” 大太太脸一沉,真是贪得无厌的东西,她随手翻到昨日餐单,质问道:“昨天是不是吃的鱼香肉丝,麻婆豆腐,凉拌青笋还有一个鸭血汤?” 大太太说一样,珠姨奶奶就点一下头,待大太太说完,才省的不对,样数是对的,可是分量对不上啊,那鱼香肉丝里就没看见一丝肉,麻婆豆腐里也没找着豆腐,可惜大太太已经定了她们罪名,却是不容辩解,当下就叫大少奶奶把她们带回去发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曾经的爹娘呦 出了门,大少奶奶对顾二和气的一笑,拉过顾二的手,毫不避讳地给她又塞了锭银子,几个姨奶奶一旁看着,屁都不敢放一个,以前只当大少奶奶性子绵软,今天才知道了她的手段,自然要夹着尾巴做人。 顾二笑嘻嘻的捧着银子回来了,贺大娘一看她那傻样就知道,这小丫头片子怕是又捞了外财了。 顾二从贺大娘那里要了一个木头的钱匣子,拿出来以后,仔细地打开,把里面的钱点过一遍,才把刚得的银子放了进去。 捧着钱匣,顾二喜滋滋的摸了又摸,最后恋恋不舍地放下了,贺大娘啐了她一口:“真是没出息,你结算的菜钱肉钱,还有灶娘们的月钱哪个不比这多,看这么点银子把你喜的。” 顾二嘟起嘴巴反驳道:“那些银子又不是我的,怎么能一样。” 两个人正说笑着,小孙婆子推门进来了,一进来先给贺大娘问了个好,见贺大娘脸色气色都不错,随口夸了两句,转头对顾二道:“大姑娘,你家里来人了。” 顾二和贺大娘同时一愣,两个人对望一眼,什么情况,顾二的身契可是买断了的啊。 顾二犹豫的看向贺大娘,不知如何是好,贺大娘却沉稳的多,看向小孙婆子问道:“来的是男是女?多大年纪?” 小孙婆子一拍脑袋,懊悔地道:“哎呦瞧我这事儿办的,是守门的小厮跑来传信的,我就急忙过来找姑娘了,要不我再去问问?” 贺大娘摇了摇头,看向顾二道:“你去看看吧。” 顾二犹豫了一下,不情不愿的应了,随便收拾收拾,把头发重新梳过,找出怀哥儿送她的两朵淡紫绢花别在了双髻之上,以前她嫌灶上干活扎眼却是没有戴过,又找出过年时贺大娘给她裁制的新裙换上了。 上袄下裙,袄是很淡的粉色,下摆绣了一圈深粉色的小花,袖子上却是几只彩蝶,行动间,手臂摆动到袄的时候,像是彩蝶飞舞一般,平日里她不舍得穿,只有逢年过节才换上露一下脸。 顾二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要打扮的整整齐齐的出去,平日里自己明明不是很在乎这些的,只要衣服干干净净了就好了。 顾二因结算肉钱菜钱,虽然不需要出府,却也要到前院,因此府里的下人基本都认识她,一路上不时有人喊着大姑娘。 顾二很腼腆的低下头,旁人只当她老实,并不怪罪于她。 越靠近门口,顾二的脚步越慢,到了后来,她几乎是原地踏步,儿时的记忆汹涌澎湃的袭来,她心里一阵恐慌,几乎就要掉头而逃。 顾二脸色有些苍白起来,迎面过来的人都担忧的问一句:“大姑娘是不是生病了?”她勉强的回以一笑,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都过去了,现在她的身契在大娘手中呢。 顾二一咬牙,索性放开了,甩开大步向前走,到侧门的时候,顾二毫不犹豫地一脚跨了过去,却在见到路边的人影时全身血液都涌到了头顶,顾二中了蛊一般,动也不动的看着那个人。 曾经无数次梦想,她会像对待顾怜花一样对待自己,温柔的笑着,嘘寒问暖,疼着宠着,仿佛自己是她最宝贝的东西,最后却只求她不要出现在眼前,愿意为此拜谢诸天神佛。 顾家娘子亦是同时看到了顾二,面上闪过怀疑,观察半天,犹豫不决地上前,问道:“姑娘……” 顾家娘子刚一开口,乍见顾二那一副老实巴交的面孔,立刻改了口,尖着嗓子喊道:“顾二!” 顾二的嘴角微不可见的抽搐了下,面无表情地看向顾家娘子,顾家娘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顾二,见她身上那套淡粉色的夹袄却是今年最时兴的料子,登时对顾怜花临走时的话信了三分,顾二怕是出人投地了。 顾家娘子鄙夷地看着顾二,鸡飞上树梢也是鸡,怎么也变不成凤凰的,她伸手就来抓顾二,顾二一沉肩,却是避了过去,顾家娘子眼中闪过惊诧,愕然,最后是愤怒,她单手掐腰,指着顾二鼻子骂道:“好你个小杂种,现在得意起来了就给老娘拽上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呸!” 一口吐沫直直地冲着顾二脸上吐来,顾二皱着眉头闪开了,觉得此人实在是不可理喻,转头就要走掉,顾家娘子却一把抓住顾二,她手上使力,攥的顾二生疼,直接命令道:“你妹妹年纪大了,你在李府给她寻个差事好了。” 这话真是好大的口气了,顾二现在虽然做着灶头的活计,可那也是帮贺大娘代管,等贺大娘身体痊愈了,就要交回去的。这李府上有奶奶们,中间还有管事们,什么时候轮的到她一个丫鬟主事了? 顾二使劲挣脱出来,头也不回的向回走,这种疯子,还是不要理喻的好。 顾家娘子气的口鼻生烟,在背后喊道:”大家都来看看,这个不认爹娘的畜生长的什么德行!“ 顾二脚步一顿,缓缓的转身,看向顾家娘子,平静地道:”您不是签了死契,把我卖给李府了吗?从此以后,生老病死,两不相干。” 顾二这段日子发惯了号施令,说话间隐隐带了些上位者的威仪,顾家娘子为她荣光所摄,一时间竟然嗫嗫地说不出话来。 顾二这才发现,顾家娘子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妇了,鬓边已经有了丝丝白发,一身衣服上也打了几个补丁。 顾二等了片刻,见顾家娘子不再口出恶言,她微微一福,转头就走,却觉得心上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从此海阔天空,随她翱翔。 到了门口,顾二的脚步缓了一缓,转头对着一个相熟的小厮求道:“小哥帮我打探一下,方才那妇人现今过的怎样。” 那小厮笑着应了,尾随顾家娘子而去,顾二径直回了灶上等他的消息。 顾家娘子气鼓鼓地走在路上,一条襦裙被她带的两边生风,一边走一边咒骂着:“这个小杂种,真是忘恩负义,老娘怎么没把她一手掐死,白白浪费了老娘那么多年粮食……” 她一路疾行,穿堂进弄,最后到了一个逼仄的胡同里,却不是顾家原来的居住之所。到了这里,顾家娘子心头的怨气渐渐消散,眉目间却是带了些清愁,她弯着腰进了巷子,时不时还要躲避伸出的竹竿,晾晒的衣物,最后到了胡同最里面的一间破屋子里。 这是一间破破烂烂的土坯房,没有院子,也没有旁的屋子,就在房门外砌了一个简单的泥灶。 顾家三女顾惜玉正在煎药,一股子的白烟从炉膛里窜了出来,熏的她一阵咳嗽,顾家娘子两步上前,夺下了顾惜玉手里的大蒲扇,推了她一把道:“你去耍你的好了,这些娘来干。” 顾惜玉抹了把额上的汗,嘿嘿一笑,不声不响的进屋里倒了杯水给顾家娘子端了出来:“娘,喝口水吧。” 顾家娘子就着顾惜玉的手喝了两口,心里酸酸的,大女远嫁,老二是个没良心的,老三倒是贴心,就是没福气。 顾家娘子叹了口气,继续扇着蒲扇,一手不时的加些柴禾,过了会儿,看药熬的差不多了,端出来倒进了瓦盆里。 顾家娘子又把锅刷了下,装了一锅清水进去,顾惜玉已经抓了一小把米来,却是连逃淘米都不舍得,直接丢了进去,清清的一锅水里,米粒个个清晰可见。 顾家娘子端着瓦罐进了屋子,满屋子的药气熏得人头昏眼花,顾家娘子却习以为常,轻轻唤了声:“相公,喝药了。” 炕上油黑发亮的破被子动了动,顾货郎披散着头发转过头来,枯瘦的脸上,一双眼睛黯淡无光,被飞起的灰尘呛到,猛地咳嗽了起来,喉咙里带着重重的痰音,似要把肺子都咳出来。 顾家娘子一脸心疼,把顾货郎扶了起来,端着瓦罐凑到了他嘴边,喂着他喝了。 放下瓦罐后,顾家娘子抽出帕子给顾货郎擦了擦嘴角残留的药汁,又扶着他躺下了,顾货郎干枯的手抓住顾家娘子的手,喘着粗气道:“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顾家娘子见好好的一个人,成日里红光满面的,现在却成了这副病痨样,眼睛一酸,抽了两下鼻子道:“我有什么辛苦的,只是你非要卖房子搬家,这几个月,折腾了多少次,还把自己折腾病了,现在,总该告诉我为什么了吧?” 顾货郎叹了口气,不再言语,右手只在顾家娘子的手上来回摩挲,见顾货郎到了现在还不肯相信自己,顾家娘子心里的委屈猛地迸发出来,她哭泣道:“这一家老的小的就会欺负我,老的什么都不肯说,还把我当外人,小的那个没良心,枉我养了她那么多年,连娘也不肯叫一声。” 顾货郎眼睛瞬间睁大,死死抓住了顾家娘子的手,粗哑着嗓子喊道:“你,你去找顾二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顾二的决定 顾家娘子眼泪犹然挂在眼角,怔怔地看着顾货郎,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结发多年的相公,顾货郎一见她这个表情,就知道被他说中了,气喘吁吁地松开手,愤怒地一指门口:“你滚,给我滚。” 顾家娘子见他动怒,反倒心疼起他来,双手竖起,安抚道:“你别生气,我就滚,我就滚。” 说到后来,顾家娘子却又是眼泪汪汪,出了门,便听到身后瓦罐落地的声音,她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顾惜玉像是受了惊吓的小兔,紧紧的靠了过来,一边给顾家娘子擦着眼泪,一边哭道:“娘,娘,你别哭。” 那小厮看到这副场景,悄悄的退去了,回到李府,来灶上寻了顾二,一五一十的说了,顾二摸出几个大钱塞给他,一再感谢了。 顾家的状况在她脑子里不断盘旋,顾二切着菜的手逐渐慢了下来,精神恍惚半天,直到小孙婆子一声呼唤,顾二才回过神来,却见本来准备清炒的嫩韭菜已经被她剁成了一堆碎渣,顾二面不改色地吩咐道:“把韭菜鸡蛋换成韭菜云吞面。” 话罢,顾二放下菜刀,又嘱咐了几个掌勺的婆子几句,却是来寻了贺大娘。 顾二进了房间,见贺大娘正抻着身子够桌上的水壶,赶紧上前,先她一步倒了杯水出来,递到了贺大娘手里,待贺大娘喝了水,顾二坐在她面前,久久不语。 贺大娘察觉顾二的不对,想起小孙婆子来传话的事情,应与她家人有关,试探着问道:“是不是你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顾二抬起头,平静地道:“顾家很困窘,搬到了又小又破的土坯房里,爹,爹爹……”她艰难的吐出这个词汇,咬了咬牙,喊过一次便顺口了许多:“爹爹似乎有重病在身,她来寻我,是想给老三找个差事,大概也是为了减轻下家里的负担吧。” 顾二肯说爹爹,却不肯叫娘,只用她来代替,贺大娘一听就明白了其中玄机,定睛看了顾二半晌,方不以为然地道:“那你要认祖归宗?” 顾二摇了摇头,诚挚地看着贺大娘道:“虽然我和她情分已断,正如她所说,毕竟养了我许多年,若是能帮上一把,自然是要帮的,只是,我却不愿意被她知晓,省的日后纠缠不休。” 贺大娘微微点头,赞许地看向顾二:“你想的很是周到,不错,是不是不知如何入手,想让老婆子帮你一把?” 顾二嘿嘿直乐,也不说话,一双小眼睛黑的发亮。 贺大娘扑哧一笑,一点顾二额头,骂道:“你个小坏蛋,越来越古灵精怪了,偏还生的这么一副老实样。” 贺大娘有病在身,顾二却又不想此事假手他人,只得亲自跑了一趟,幸好她现在管着灶上杂事,寻了个理由便出府了。 一路七拐八拐,却是到了陈牙婆这里,陈牙婆进来生意越发红火,大门也换了新的,却比原来的更为气派,黄铜打造的叩门环,做成两个狰狞狮子头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到了哪个大户人家。 顾二小心地叩了叩门环,里面传来了吵闹声:“开门吧,有人来了。”“再等等,叩的太轻了,听不真切。” 却听到一个暴躁的声音突然吼起:“老婆子在屋子里都听清了,你们还要怎么听清楚?安了三天新大门了,还没新鲜够?!都给老婆子干活去!” 大门吱嘎一声打开了半扇,一个打扮的清清爽爽的婆子迎面立在门里,端着一张和蔼可亲的笑脸,打量了一眼顾二,笑道:“姑娘有什么事?” 陈牙婆却是几年未见顾二,加之小丫头变化甚大,她一眼竟然没有将之认出来。 顾二嘴角微微上扬,腼腆的笑了下,福了一福道:“陈大姑,我是贺大娘身边使唤惯的,唤作顾盼。” 顾盼?不就是那个顾二吗?陈牙婆惊疑不定的打量了一番顾二,这才确定了眼前朴实的少女就是当初一头稀疏头发,面黄肌瘦的小丫头。 陈牙婆到底是做生意的,不管来的是什么人,就算是以前的鸡崽,既然是作为客人踏进了她这里,就要忘了一切不相干的东西。 陈牙婆仿佛第一次见到顾盼一般,伸手挽住顾二的胳膊,态度很是亲热,”既然是我那老姐姐派来的,有什么事情进来说吧。” 顾二犹记得年幼之时这陈牙婆对她的维护之意,心里很是感激,对陈牙婆的亲热并不抗拒,浅笑着随着陈牙婆踏进院子。陈牙婆见她大方得体,心里却也喜欢几分。 两个人进了屋子,陈牙婆拿起大茶壶给顾二倒了两碗茶,饱含歉意地道:“大姑这里却比不得你们府里,没有什么好茶叶,你就对付吃上一些吧。” 顾二腼腆笑了下,端起碗,却是毫不客气地吞了一大口去,拿袖子抹了下嘴巴,轻声道:“一路赶来,正渴的厉害,大姑的水温度正好呢。” 陈牙婆见顾二没有大户人家那些丫鬟自持矜贵的臭毛病,不禁越看顾二越是顺眼,声音柔和地道:“说吧,什么事情来找大姑?” 顾二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心里打了一遍腹稿,待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了才说:“请大娘发个消息出去,就说李府灶上要两个打下手的小丫鬟,不拘年纪,却是要能干的。” 陈牙婆莞尔一笑:“看你犹豫半天,还以为有什么为难事,原来是照顾大姑生意来了,放心,包在大姑身上,定给你寻两个妥帖的好手。” 顾二呵呵一笑,又道:“我还没说完呢,这事情却是有些难办的。” 陈牙婆见她不似说笑,不禁认真起来,顾二看着她,轻声道:“请大娘把消息传到顾家去,这两个丫鬟里,其中一个一定要是顾惜玉。” 陈牙婆恍然大悟,这是要照顾自己家啊,只是为什么不直接把顾家老三领进府,还要拐上这许多弯,她随即想到那薄情寡义的顾家娘子,登时明白过来,笑道:“是不是不能让顾家知道,是你要顾惜玉进府的?” 顾二嫣然一笑,却不说话,低头又喝了一口茶,大娘说的果然对,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事。 夕阳西下,斜斜的给这小胡同弄上了一层金光闪闪的盔甲,顾家娘子坐在小杌子上,灶台上一溜排了十个大钱,她数了一遍又一遍,却还是只有十个大钱,禁不住叹了口气。 远远的,笑声传来,顾家娘子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到顾惜玉欢喜的跑了过来,脸上身上都脏兮兮的,手里捧着个满身是泥的物什,欢叫道:“娘,你看,你看我挖的番薯。” 顾家娘子一愣,伸手接过顾惜玉手里的番薯,给她拍着身上的灰,责骂道:“你看你,搞得浑身脏兮兮的,还不赶紧换下来。” 顾惜玉憨笑着,她傍着顾家娘子,糯糯地道:“娘,是番薯呢,这么大的个,煮了以后能吃饱肚子了吧?” 顾家娘子眼睛一酸,这孩子一直娇生惯养着,现在却和些野孩子一起出城挖番薯,她努力眨了眨眼睛,推着顾惜玉向前走,“赶紧换衣服去。”顾惜玉不情不愿地进了屋子,回过头盯着顾家娘子,顾家娘子见顾惜玉葡萄一样的双眼紧紧盯着自己,扑哧一笑道:“恩恩,咱们家三妞啊,最能干了。” 母女俩说着话,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妇人的唤声:“顾娘子,顾娘子在家吗?” 顾家娘子出来一看,心里叫苦不迭,却是房东赵家婶婶,怕是来催要房租的,她赶紧陪了笑脸:“是赵婶子啊,快坐快坐,三妮儿,给你赵大娘倒杯茶水来。” 顾惜玉赶紧应了声,手忙脚乱的换了褂子,把脸抹了一把,一手提着茶壶,一手拿个大碗出来了。 赵家婶婶和颜悦色地看着顾惜玉,打量一番道:“顾娘子,你这个女儿倒是个能干的。” 顾家娘子心里一咯噔,不会是付不出房租叫她用女儿抵债吧,她可怜地看着赵婶子,哀求道:“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还请婶子宽容几日……” 赵婶子扑哧一乐,笑道:“你想哪里去了,我是看你家生活困难,又刚巧得了个消息,来给你指条明路了。” 李府,又是李府,顾家娘子在炕上翻来覆去的想着,耳边响起顾惜玉均匀的鼾声,她侧过身,把被子给三女往上拉了拉,另外一边,顾货郎又咳了起来,顾家娘子叹了口气,她实在是不舍得三女啊,若是大女没有去那么远就好了,还可以救济一下。 顾家娘子也曾疑心是不是顾二搞得鬼,想要凌辱三女,又想起傍晚赵婶子说的话,这次是李家奶奶点名要个伶俐的丫鬟,顾二,再厉害也管不到奶奶头上吧。 顾家娘子辗转到了天明,等下就该送三女去牙婆家了,想起几年前她送走了大女,如今又轮到小女,心里难过的不行,赶早起来做了从邻居家借了几个鸡蛋,把顾惜玉昨天拿来的番薯洗干净了,蒸熟捣碎和鸡蛋一起煎了,做了几个鸡蛋饼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新来的小丫鬟 顾惜玉跟在这个叫做小孙婆子的人身后,小心翼翼地走着,却不时抬起头来东张西望,李府两房现在是各当各家,谁那里进了人手,就自己训练,这灶上的,自然是无需训练,直接送了过来。 小孙婆子在李府当差已久,却是知道些规矩的,见顾惜玉这副样子,禁不住咳了一声,慢吞吞地道:“在府里行走,眼睛不要乱瞄。” 顾惜玉面皮薄,脸腾的红了,只觉得火烧火燎,心里也很是委屈,人长着眼睛不就为了观看的么?看一下又能怎么样? 顾惜玉受了这么一下敲打,人却谨慎了许多,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小孙婆子走路的姿态,见她挺胸抬头,眼睛却是盯着地上的,只用眼角余光观察周遭环境,若是来的与她身份相当,就抬起眼睛笑着打个招呼;若是比她身份高的,就敛容领着两个小丫鬟让过一边。 顾惜玉不知不觉地仿起小孙婆子的动作,小孙婆子冷眼旁观,暗暗点头,再看另外一个长手长脚的丫鬟,却是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就生了几分烦躁,禁不住开口催促:“赶紧的,灶上活多,可经不起耽搁。” 那个丫鬟趁着小孙婆子转过身去的时候,努了下嘴巴,坠后几步,拽了拽顾惜玉的袖子,轻声道:“我叫阿秀,姐姐呢?” 未等顾惜玉回答,小孙婆子回头狠狠瞪了阿秀一眼,吓得她松开了顾惜玉的袖子,再不敢多言。 到了灶上,小孙婆子见正忙的热火朝天,随意地对这两个新来的吩咐道:“你们自己找点活做,等下闲了再说。” 话罢,自己匆忙系上围裙炒菜去了。 阿秀一见这样,乐的偷懒,她家境不错,却是父母想叫她进李府学些规矩,偷偷给陈牙婆使了银子进来的,只是却没想到被分到了灶上。 阿秀自幼没吃过什么苦的,自然乐的偷懒,寻了个犄角旮旯坐下了,还拉着顾惜玉一起。 顾惜玉却有些忐忑,她左右打量了一番,压低声音问阿秀:“我们这样不好吧,大家都在忙。” 阿秀有气无力地看了顾惜玉一眼,懒洋洋地道:“要去献殷勤你自己去,我可不要动,等下这些婆子忙过了,指不定怎么折腾咱们了。” 顾惜玉犹豫了下,却还是站了起来,向着她方才看好的人影行去,那是这里唯一一个小丫鬟,看着比她大不了多少,袖子挽起,手腕上缠了汗巾,咚咚咚剁着馅子,时不时的把手抬起抹一把汗。 顾惜玉小心地避让穿梭往来的婆子们,她们手里要么端着洗净的菜,要么捧着烧好的汤,终于到了那个小丫鬟跟前,顾惜玉双手紧握,轻轻唤道:“姐姐~” 顾二的手一顿,姐姐?自己幻听了吧,她自嘲的摆了下头,又开始切起菜来。 顾惜玉见顾二没有反应,大着胆子又唤道:“姐姐。”这次声音却是大了些。 顾二听到了,奇怪的转过头,看到顾惜玉,不禁一愣,虽然这丫头个头挑高了些,那眉眼却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憨憨的像是一个糯米团子。 可是,顾惜玉怎么会唤自己姐姐??顾二记得很清楚,她走的时候,顾惜玉口齿虽然不伶俐,却也跟着顾怜花一口一个顾二,只是她说不清楚,总是说成了顾饿,便像是嘲讽她吃不饱饭一样。 顾惜玉见顾二一双眼睛小小,生的老实巴交,心里松了口气,大方了起来:“我初来乍到,姐姐教我些能做的吧。” 看着眼前这张团子脸笑意盈盈,顾二不禁产生了错觉,这小妞不是把她当成了顾怜花了吧?顾二使劲甩了甩头,赶走那奇怪的想法,指着地上的一筐菜道:“你把这些菜洗了吧。” 顾惜玉欢欢喜喜的应了,提起菜筐,就要出去了,顾二猛地想起一事,却又唤住她,“你会洗菜吗?” 顾惜玉回过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顾二:“不就是用水冲冲吗?” 顾二无可奈何地伸手招了顾惜玉到身前,叫她把菜筐放下,翻翻拣拣,挑出三棵菜来,细细分说:“等下洗菜的时候,你把这种叶子泛黄或者有虫眼的拣到一起,这种大叶又清翠的拢做一堆,菜心和嫩芽单独放。” 顾惜玉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欢喜:“姐姐真是好人呢,谢谢姐姐教我了。” 顾二一瞬间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她的面色温和下来,和气地道:“井水很凉,你去烧水的嬷嬷那里要点热水,兑上一些再洗这些菜。” 顾惜玉嘻嘻一笑,大力的点头应了,转身洗菜去了。 顾二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有股甜丝丝的感觉,似乎顾惜玉一口一个姐姐软化了她心里的某些东西,又或者这个孩子并不像是顾家娘子或者顾怜花,让她隐隐有了一丝窃喜? 这些念头转瞬即逝,顾二回过身来继续切菜,刚刚开了春儿,大太太指名要吃芥菜饺子。 这本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只有贫户人家在青黄不接的时候,成群结队的去野外采来应急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许是某家饭馆最先推出了各种野菜爽口小菜,在达官贵人中迅速走红,连带着大户人家也开始时兴起吃野菜了,却不叫吃野菜,叫品鲜。 只是野菜大部分带着股苦涩的味道,却是不遭人喜欢的,这里就靠厨师的手艺了。 一般的大户人家也就用热水焯一下,顾二这里却有着独门秘方,还是贺大娘传授的,热水焯过以后,把芥菜剁碎,攒成团子,挤干水分,上锅用鸡汤微蒸一下,吸取了鸡汤的鲜美水汽,再配上些精瘦里脊肉一起拌成馅子。 顾惜玉洗完菜回来,见顾二两只手揽了一堆菜碎,用手轻轻包了,一下一下的挤着水分,不禁好奇的在一旁看着。 顾二却是无暇顾及她,攥完之后,菜板上排了一排绿莹莹的芥菜团子,约有小儿拳头大小,看着甚是喜人。 顾二回过头发出了一串命令:“鸡汤煮好了没?赶紧烧大火,上锅蒸菜团,里脊肉剔干净了就剁成馅吧……” 她每说一样,就有一个婆子大声的应了,随后灶房如同被上了发条的钟表,有条不紊的运转起来。 顾惜玉看的目瞪口呆,她万万没想到,本以为应是灶上地位最低的小姐姐,竟然似乎是个管事儿的?! 顾惜玉不禁为自己方才的胆大妄为暗暗后悔,她一脸担忧的表情落在了顾二眼中,只觉得好笑,顾二安排妥当了,拣起围裙一角,擦了擦手,蹲下身子,翻拣顾惜玉洗好的菜,见她果然按照自己说的,分作了三堆,不禁暗暗点头。 顾二拍了拍顾惜玉的肩膀:“做的不错。” 顾惜玉得了顾二这声夸奖,脸上红扑扑的,欢喜的应了声:“嗯!” 周围的婆子都为之侧目,小孙婆子凑上前,扑扑笑着道:“这孩子倒是有点儿像是大姑娘刚来的时候呢。” 顾二脸色一变,有些不自然的侧了下头,不动声色地问道:“不是来了两个吗?还有一个呢?” 小孙婆子一努嘴巴,不满地道:“那边,这可是个姑奶奶,还成监工了。” 顾二顺着小孙婆子指的方向看去,不禁哑然失笑,阿秀许是睡熟了,长长的腿伸了出来,从她这个方向看去,像是炉灶长了脚一样。 顾二怪罪地看了小孙婆子一眼,埋怨道:“她刚来,什么也不会,嬷嬷也不给她安排事情做,自然是不知道该干嘛了。” 小孙婆子嘀嘀咕咕,却带了几分理直气壮的味道:“那你刚来的时候还不是自己找事做,这个新来的小丫鬟不也是吗?” 顾二只当没听到,人老了就喜欢唠唠叨叨,小孙婆子最近废话越来越多,还总是车轱辘话,哎,像是贺大娘那样,老了还风采依旧的,当真是凤毛麟角了。 顾二径直向阿秀走去,顾惜玉担心地看着她,突然跑了起来,飞快的越过顾二,抢先到了阿秀面前,伸出手使劲摇了摇她,阿秀睁开惺忪的睡眼,还在迷糊着,嘟囔着问道:“娘,开饭了吗?” 轰~灶上的婆子们一起笑了起来,顾惜玉又急又羞,伸出手捶打了她两拳:“阿秀,阿秀,赶紧起来了,都看着你呢。” 阿秀这才清醒了,擦了一把嘴边的口水,一个骨碌爬了起来,这才注意到走到了她身前的顾二和小孙婆子。 阿秀见顾二和她差不多年纪,便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小孙婆子身上,吃了小孙婆子几次排头,阿秀却是有些怕她的,当下就立正站好,指着顾二问道:“嬷嬷,是不是叫这个妹妹教我们做事啊。” 顾惜玉经过方才见顾二发号施令的场景,又见一路行来,灶上的婆子们无不喊上一声大姑娘,就猜到了顾二身份非凡。 此时见阿秀昏了头一般竟然喊起妹妹来了,她们一起进府,却很是有些同年的情谊在的,便忍不住出声提醒到:“是姐姐。” 阿秀不以为然地看了一眼顾惜玉,理所当然地道:“她比你大,你自然唤作姐姐,我却是要唤作妹妹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顾家的两面三刀 顾惜玉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小孙婆子铁青着脸,只有顾二和颜悦色地道:“你以后莫要在这里睡觉了,容易着凉。” 阿秀看了她一眼,觉得这个小丫鬟虽然相貌平常了些,人却是和气的,也就放低了声音道:“我省的,只是昨天在家里一夜没有睡好,刚才松懈了下,就觉得困得很,靠着灶膛又暖洋洋的,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小孙婆子听的哭笑不得,这么个粗心大意的活宝还真是少见,顾二思考了下,回过头来对小孙婆子道:“先安排阿秀去烧火煮饭,顾惜玉就跟着你学切墩好了。” 小孙婆子唯唯诺诺的应了,阿秀这才惊觉,这个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小丫鬟似乎是这里的主事? 她的脸皮也厚,随即若无其事地道:“姐姐要我去烧火做饭,我就去烧火做饭好了。” 顾惜玉睁着大大的眼睛,这个阿秀,转的好快啊。顾二却觉得这个叫做阿秀的满有意思的,有些小聪明,又有些小懒惰,但是又能审时度势,应该不会过的很艰难,顾二如此一想,登时放下心来,新来的两个小丫鬟倒都不是让人操心的主儿。 中午忙过了饭口,顾二端着熬好的汤药回到了顾大娘的房子,看着贺大娘面不改色喝下一碗黑漆漆的汤汁,顾二每次见了都佩服不已。 把药碗放下,顾二又陪着贺大娘坐了一会儿,拣着两个小丫鬟的事情说了,贺大娘笑的前仰后合,连声道:“那个叫做阿秀的真是个有趣的丫头,”话罢,她看了一眼老成持重的顾二,斩钉截铁地道:“若是当初那个丫鬟在灶上,老婆子的徒弟可就要换个人做了。” 顾二脸上一派淡然,却在端着药碗出去的时候不经意地道:“若不是顾盼,大娘的汤药只怕难以为继了。” 贺大娘一个人坐了会儿,忍不住偷笑,顾二这小东西,生气的时候最是有趣了。 顾二下午的时候给顾惜玉和阿秀安排了住的地方,就在隔壁,空着两个床位,搬了两床洗的干干净净的铺盖过来。 顾惜玉悄悄拉住顾二,问道:“姐姐,什么时候发月钱?” 看着她局促不安的样子,顾二微微一愣,顾家,已经如此困窘了吗?她扯出个笑容,安抚顾惜玉道:“你若是家中有急事,可以先预支些。” 顾惜玉惊喜地抬头,不自觉地抬高了声音:“真的吗?” 顾二点点头,心里盘算着是不是从自己和贺大娘的吃穿用度里再挤下来些。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顾二来寻顾惜玉的时候,她正看着一堆倒掉的剩菜发呆,顾二忍不住问道:“这一桶馊水有什么好看的?” 顾惜玉回过头来,叹了口气道:“哎,我家附近的好多人吃的,连这个都不如呢。” 顾二无语,灶上的饭菜每次都会多做一些,若是有些好料剩下了,就叫婆子们拿回家去,还有一些边角废料,残汤剩水的自然是倒了。 顾二也不禁想起,她幼年时吃的比这个差上一百倍。 只是大户人家有大户人家的规矩,剩菜拿出去施舍却是跌份的举止,大户人家最是好名,宁肯施舍新粥,也不愿意送人剩肉。 这不是顾二能决定的,她沉默片刻后,从怀里摸出一吊铜钱来,塞到顾惜玉手里,直言道:“这是你一年的月钱了,以后可不要想有一个大子儿了。” 顾惜玉又惊又喜,两只眼睛亮亮的看向顾二:“这么多吗?” 自然是没有这么多的,顾二轻咳了一声,吓唬她道:“莫要告诉别人,若是被旁人知道了,个个都闹着要提前支领月钱,我可承受不起,到时候就把你这一吊钱拿回来!” 顾惜玉赶紧把钱收到怀里,表情严肃地道:“姐姐放心,我一定不告诉别人。” “只是,”顾惜玉话题一转,眼巴巴地看着顾二:“能不能让我回家一趟,把钱给爹娘送去?” 顾二为难地看着顾惜玉,想说寻个小厮代跑一次,见到顾惜玉那双祈求的眼睛,不知怎地,莫名的心软了,竟鬼使神差的点头应了下来。 顾惜玉欢呼一声,抓着顾二的手臂又摇又笑,顾二板着脸,要求道:“明天一早出去,晚上必须回来。” 顾惜玉摸着怀里鼓鼓囊囊的一堆,心里欢喜,爹和娘可以过好一阵子了,连连点头:“好好,晚饭前定然赶回来。” 第二天一早,顾二开了出府的条子给顾惜玉,又加盖了贺大娘的印章,亲自送顾惜玉出了府。转过头一忙起来,却是把这个茬给忘了,等忙活完了晚饭,大家都在拾掇的时候,阿秀突然来寻顾二:“大姑娘,顾惜玉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顾二一怔,第一反应是顾惜玉卷了一吊钱跑路了,难道她不知道身契在李府手里,跑到哪里都会被追回来的吗? 顾二摇摇头,那孩子看着淳朴良善,不像是会做这种事儿的人,她蓦的一惊,顾家,又出了什么变故吗? 顾二见天色已经暗下来,却只能放下心思,等着明天天亮了再说,回去跟贺大娘一说,贺大娘却是比她多了一番心思:“不如叫小孙嬷嬷跑一次,你既然前次没有出面,这次也还是不要直接去的好。” 顾二点头应了,她确实不大想见顾家娘子。 隔日,顾二一大早就来寻小孙婆子,把事情给她分说了,叫她去看上一看,小孙婆子应了下来,收拾收拾就出了门。 按照顾二所说,七拐八拐,终于到了顾家所在的弄堂口,小孙婆子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锤着双腿,抬头看着眼前破落的屋群,暗自感慨,城里竟然有这么穷的地方。 小孙婆子一路打听,到了最末一家,见里面黑里咕咚的,就站在门口唤道:“有人在家吗?” 就听见门吱嘎一声被从里面打开了,顾惜玉眼圈红红的站在门口,一看是小孙婆子,赶紧喊道:“小孙嬷嬷来了,快进来坐。” 小孙婆子探头见屋里乱七八糟的,似乎有人躺在炕上,还有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立在地上,登时就不想进去,站在门口道:“大姑娘让我来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就见那妇人猛地冲了出来,厉声道:“快滚,快滚,带着那小杂种的钱滚的越远越好,我们不回去了。” 小孙婆子猛然受到惊吓,连退了三步,顾惜玉已经伸出手拽住那妇人,劝道:“娘,回去吧。” 顾家娘子兀自气的喘个不停,却挣开顾惜玉的手臂,冲回屋子里,翻出那一吊钱来,又取了些散碎银子,一起丢到了小孙嬷嬷脚下。 顾惜玉眼泪簌簌的流了出来,蹲下身子去拣地上的铜钱,顾家娘子突然一脚踩在她手上,没头没脑的打起顾惜玉来:“你个死丫头,去了才一天就和那杂种叫起姐姐来,你只有一个姐姐,叫顾怜花的,现在是大大方方的姨奶奶,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啊?!” 顾惜玉强忍手疼,抬起头看着顾家娘子哭喊道:“她做她的姨奶奶,和咱们又有什么相干,一点银钱都没送回来过,这些是我自己靠本事挣得,又和旁人有什么相干?!” 小孙嬷嬷实在看不过去了,上前拉开顾家娘子,她平时颠炒勺,力气甚大,毫不费力的把两母女分开,好言相劝道:“这是你们家惜玉靠自己本事赚的,和旁人是没有什么相干的。” 顾家娘子抬起头看她,将信将疑:“真的吗?” 小孙婆子扫了一眼地下的银钱,只觉得似乎有些多,却言不由衷的点了点头。 顾家娘子不说话了,闷头去拣地上的银钱,小孙婆子帮着她一起拣,顾惜玉感激的看了小孙婆子一眼,三人忙活半天,终于把散乱的银钱都拾了起来,却听得有人问道:“这里是顾家吗?” 小孙婆子捧着怀里的一兜银钱,赶在午后回了李府,婆子们三三两两地在外面坐着,见她气鼓鼓地样子忍不住打趣她,小孙婆子却谁都不理,直接推开贺大娘的房门,一个箭步到了里屋,把铜钱往桌子上一摔,撅着嘴巴道:“以后莫要叫我跑腿了,就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家。” 顾二和贺大娘面面相觑,顾二倒了杯温茶水给小孙婆子,劝道:“嬷嬷这是怎么了,谁还敢给嬷嬷气受不成?” 小孙嬷嬷嘴巴一扁,嘟噜嘟噜说了一大串话出来:“……那顾家娘子已经同意顾惜玉和我回来了,偏偏来了一个小厮,就是三房那个长的贼眉鼠眼的,唤作什么三来着,对,胡三,说顾姨奶奶叫他来送银子,还要把妹妹领去作伴,于是老婆子又被打杀出来了。” 顾二也不禁恼了,顾家实在可恨,这种人家实在是帮不得,她拍了拍小孙婆子的手,劝慰道:“是顾二的不是了,嬷嬷莫要在意,等下我叫人把顾惜玉的身契送回去,再叫她们家赔上五两银子,不是有钱了吗?那就看看顾姨奶奶送了多少银钱回家!”(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顾惜玉险些入虎口 贺大娘却面色凝重的摆了下手,“这件事情只怕没这么简单,为什么三房走的时候不带惜玉走,现在倒想着自家妹子了?” 顾二一愣,皱起眉头,不解地看向贺大娘:“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贺大娘却是做了决定,看向小孙婆子道:“劳烦嬷嬷再跑一趟,叫你们家那口子去请胡三喝上两杯,这胡三我以前也听说过,却是个贪杯的,看能不能套出什么话来。” 话罢,贺大娘抓起桌上一吊钱塞到了小孙婆子的怀里,不容拒绝地道:“这是酒钱,劳烦嬷嬷了。” 小孙婆子登时欢喜了,回去打上两斤兑水的白酒,再从灶上寻些下酒菜,根本就抛费不了几个大钱,这是净赚的啊,她麻溜给贺大娘做了个福,脚下生风,蹬蹬蹬就出去了。 顾二轻叹口气,翻出账本,把顾惜玉的名字下面的一吊钱重重化掉,又重新注明,小孙婆子酒钱一吊。 贺大娘看她愁眉苦脸的样子,禁不住扑哧一笑:“你这是做什么,一个大钱也记得那么仔细。” 顾二板着脸,不满地道:“这哪里是一个大钱,明明就是一吊钱,酒楼里上好的玉兰春也不过三十大钱一壶,她买的定然是街边掺水的劣酒,想来十个大钱就一瓮的。” 贺大娘面色凝重起来,有段日子没有管教小丫头,似乎出现了某种偏差。 贺大娘伸手招过顾二,在床边坐下了,语重心长地道:“有时候,钱不是这么算的。” 她顿了一下,见顾二面上恭敬,眼睛却斜斜飞向了一边,知道顾二心中不服,只得耐着性子道:“对,那街边劣酒不过十文钱就一大瓮,可你有没有想过,小孙嬷嬷家的掌柜的跟人拼酒,伤了身体,要不要补养呢?小孙嬷嬷为你跑腿,仅仅靠着你二人的交情,这次她愿意帮你,下次呢?” 贺大娘每说一句,顾二脸上的轻视就去了一分,到了后来,她垂头丧气地低下头,轻声道:“大娘,我错了。” 贺大娘微微一笑,摸了摸顾二的发顶,轻声道:“有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的银钱进出,你付出的是一吊钱,收回的却还包括了人情往来,这些,都要计算在内啊。” 顾二抬起头,认真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大娘,以后做事,我会多多思考的。” 贺大娘极是欣慰,却又忍不住咳嗽起来,这些日子天气好转,她的病情却又有些反复,顾二赶紧倒了杯水给她。 见天色黑了,顾二挑了灯,又读了会儿书,却是怀哥儿见上次的画本讨了她的喜欢,特意又买了些杂书给她看。 这次拿到手的却是个先生游走四方的游记,顾二看的津津有味,不时读上一段给贺大娘听,顾二一脸憧憬地道:“没想到天下还有这等奇人奇事,竟然有那妇人国,又有男儿生子的事情。” 贺大娘合着双眼,漫不经心地道:“定是那人为了哗众取宠杜撰出来的,想男女阴阳,本是天地造化,怎可能颠倒了?!以后你休要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书,若是说漏了嘴,怕是要被人当成了疯子傻子。” 顾二吐了吐舌头,却闷头读书,不再言语了。 不知不觉传来贺大娘轻微的鼾声,外面响起了三声更响,顾二蹑手蹑脚的给贺大娘盖好被子,端起了油灯就要退到自己的小屋,外面突然传来的拍门声,小孙婆子急急唤道:“大姑娘,大姑娘!” 顾二看了一眼贺大娘,见她并未惊动,赶紧退了出去,打开房门,压低声音道:“大娘睡了,什么事情轻点说。” 烛光下,小孙婆子满脸汗珠,面色惊惶,见了顾二却如同有了主心骨一般,顾二给她投了帕子叫她抹了把汗水,又沏了一杯茶来,劝道:“嬷嬷莫要急,慢慢说。” 小孙婆子的心神渐渐镇定下来,一五一十的说了起来:“那顾姨娘却在不久前流了胎,现在最得宠的是韩姨娘,那胡三这次回来是顾姨娘私下相托,三太太并不知情。” 顾二一愣,傻傻地道:“那嬷嬷急什么,顾怜花失了孩儿,唤妹妹去照应也是正常啊。” 小孙婆子看了一眼顾二,一拍大腿,急道:“哎呦我的姑奶奶,你怎么就不明白啊,这顾怜花她想叫惜玉过去,是帮她固宠啊。” 顾二小眼睛一下就睁大了,惊愕地道:“不会吧,顾惜玉今年才八岁啊。” 小孙婆子向地上啐了一口,骂道:“可不是,那个丧良心的想趁着妹子小,好拿捏,先哄她几年,过个四五年等她自己没得宠爱了,再把妹妹送上去,端的打的好主意。” 顾二却仍然不敢置信,贺大娘的声音突然从里屋传来,只是她大病未愈,声音甚是虚弱:“你小孙嬷嬷说的对,这种事情,老婆子见的多了,当年若不是,哼哼。” 顾二这才信了,她猛地站起来,想到顾惜玉圆圆润润的笑脸,一声声姐姐,怎么也不能叫她迈进那个火坑,大娘说过,宁为穷人妻,莫为富人妾! 何况那顾怜花娇养着身体,又有人伺候着,怎会平白无故滑了胎?这浑水,实在是趟不得。 小孙婆子见顾二拿了主意,放了心,徐徐道:“胡三说,明儿一早就要带顾惜玉赶着回去了。” 顾二一惊,她虽然极不想顾惜玉就这么的去了,但是又不知道如何是好,毕竟顾惜玉是顾家的女儿,她父母均在,她是没有什么说话余地的。 顾二一筹莫展之际,贺大娘喘着气的声音再次从里屋传来:“你,你不是有那丫头的身契吗?” 顾二眼睛一亮,对啊,顾惜玉的身契还在她手上呢,登时放了心,就对小孙婆子道:“嬷嬷去睡吧,明天一早还要劳烦您再走一次了。” 小孙婆子晚上平白得了一吊钱,心里正有些忐忑,闻言赶紧点头应了:“包在老婆子身上吧。”话罢,转身就要离去。 顾二却突然想到,自己还是亲自走一遭吧,叫那顾家娘子彻底断了念想才好,就让她以为自己报复于她,故意扣住顾惜玉不让她去享受荣华富贵好了,想到这里,顾二唤住了小孙婆子:“孙嬷嬷,明天还是我和你一起走一次吧。” 小孙婆子立刻笑道:“那感情好,那顾家娘子实在是个不讲理的,老婆子还真有点怕她。” 顾二笑着送小孙婆子出去了,关好门,想着明日顾家娘子定然以为她寻机报复,想必会暴跳如雷吧,不禁暗暗发笑。 顾二心里踏实,一觉睡的蛮香,然后天未亮就习惯性的醒来了,最近大娘睡眠不好,晚上难以入睡,到了早上反倒睡的沉些。 顾二悄无声息的稍事洗漱,收拾整齐了,就准备去寻小孙婆子。 她一开门,却见小孙婆子立在门口,不知道候了多久,肩上的衣领却已经被露水打湿,心里不禁感动,轻声恼道:“嬷嬷来了怎么也不喊一声。” 小孙婆子探头看了一眼屋里,笑道:“我不是怕惊扰了大娘吗?” 顾二会心一笑,把房门关好,摸了摸怀里的身契,跟在了小孙婆子的身后。 和守门的小厮打了招呼,二人出了李府,一路急行,生怕赶不及,顾二还好,毕竟年轻,小孙婆子却是有些气喘吁吁。 最后小孙婆子无奈地扶着腰,靠在了路边人家的外墙上,喘着粗气道:“大,大姑娘,先,先去吧,再过两条街,右拐就到了,巷子里最里面的一家就是了。” 顾二心里着急,却也真的等不及了,打了个招呼,转身先行离去,赶到弄堂口时,天色刚刚泛白。 顾二亦是累的喘不上气来,见顾家房门大开,登时有些心急,她一边抚着自己的胸前顺气,一边靠近了顾家的土坯房。 却听到里面传来了一个略显阴森的男子声音:“说,你把他藏哪里去了?” 就听得顾货郎呼哧呼哧的喘了几口粗气,回应道:“不知道大爷说的什么,我家里就这么个女儿,哪里有你要的人。” 先头说话的男子不知道做了什么,顾惜玉一声尖叫,那男子却是半天不语,突然道:“是不是她?你老实交代,大家都省事。” 里面静默片刻,顾货郎突然道:“不错,就是她。” 就听得里面传来了顾家娘子惶恐的哭声,顾惜玉小声的啜泣声,顾二急了,大步迈了进去,一眼看到一个男子背对着她,生的极为高大,一身锦衣,正紧紧抓着挣扎不休的顾惜玉。 顾二厉喝一声:“放下她,这是我们府上签了身契的丫鬟,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那男子嗤笑一声,转过身来,准备教训下这突然闯进来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朝阳的晨光柔柔的探了进来,给顾二周身打了一圈金光,那男子看清顾二容颜的瞬间,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他毫不留恋的放开手里的顾惜玉,转身丢下一锭银子在炕上,对顾货郎道:“你好好养病吧,大爷还有用到你的时候。” 话罢,那男子又看了一眼顾二,弯身出了低矮的门扉。(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顾二不是个以德报怨的 顾货郎费力的回头,看清顾二,突地发起了脾气,“滚,滚出去,谁叫你来的。” 伸手抓到的东西都被他丢了出去,包括手边的那一锭银子,只是他久病体虚,拿的起来却是掷不远,那锭银子落到地面砸了个坑,骨碌碌又滚了几圈。 顾二登时气不打一处来,这家人可真是会过河拆桥啊,她心中有气,嘴巴上就不那么客气,何况对这家人也实在用不着客气,就有这样的人,让着他还以为怕了他,越是客气越是得寸进尺。 顾二板着小脸,一本正经地道:“顾惜玉是和我们府上签了身契的,还有七年才到期,若是还不回去,咱们只好告上官府,到时候安个逃奴身份,只怕你们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顾家娘子脸色一变,不禁又气又怒,本来一大早起来,给小女儿做了顿好吃的,又打扮的整齐漂亮,单等着胡三来把人领走。 谁知道来了那么一个凶神恶煞,口口声声要顾货郎交出人来,只是家里人口简单,却又哪里藏了个大活人去? 直到方才,那人要掳走三女,她这才明白,那人要寻的是个小孩子,她猛地想起,家里却是还有一个外人,只不过已经卖给了李府。 等顾二一出现,她巴不得那人立刻带走顾二,却太过紧张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扬长而去。 顾家娘子觉得,她家里所受的这一番惊吓全部因顾二所起,现在她还好意思来说什么逃奴?! 顾家娘子勃然大怒,她家徒四壁,却是没有什么趁手的物件,顾家娘子干脆脱下鞋子,扬起鞋底就要去揍顾二,口中咒骂着:“你个小杂种,丧门星,老娘一家被你害死了。” 顾二童年不愉快的回忆一下全部涌来,只是今非昔比,她挺直腰杆,扬起头来,瞪着顾家娘子,那小眼睛睁圆了却也自有一股气势,厉声道:“你要做什么?莫要忘了,我现在是李府的人,不是你们顾家的了!” 只是顾家娘子却是已经失去理智,她一双眼睛凶狠的瞪向顾二,不依不饶的砸了过来,顾二单手伸出,一把抓住了顾家娘子握着鞋底的手。 顾二天生力大,这两年在灶上锻炼的手劲更足。 顾家娘子却是久未吃上一顿饱饭,便是顾怜花送来的银子,也想着给顾货郎多买几个鸡蛋,不肯为自己多花一文。 顾家娘子挣扎几下,却是挣脱不开,她脾气也狠辣,扬头就是一口吐沫,正对着顾二脸上喷去。 顾二偏头闪开,手上微松,顾家娘子又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顾二不愿与她纠缠,又难以完全制止她,偏头看见顾惜玉傻傻地看着,断喝一声:“顾惜玉,还不来拉着你娘,你想她坐牢不成?!” 顾惜玉如梦初醒,一把抱住顾家娘子的腰,死死拖住她,顾二这才松了口气,举起袖子擦了把额头的汗,顾家娘子气极反笑,这次却是对着顾惜玉发作:”你个小白眼狼,才几天就帮着外人欺负你娘了……” 顾二却没有听到顾家娘子说了些什么,她注意到顾货郎脸色发青,嘴唇青紫,眼皮耷拉着,一副有气出没气进的样子,暗道不好,上前一步,轻轻推动着顾货郎,连声唤道:“爹爹,醒醒,醒醒啊。” 顾家娘子被她的呼叫惊醒,着急的凑上来察看顾货郎,她的经验却比顾二要丰富一些,先是掐了顾货郎的人中,又喂了一碗水进去,顾货郎缓过一口气,第一句话却是冲着顾二:“你,你不要叫我爹爹,我不是你的爹爹。” 顾二一愣,木木地点了点头,脸上一片茫然:“对,你已经不是我的爹爹了。” 话罢,她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看着顾家娘子和顾惜玉,一个唤着相公,一个唤着爹爹。 小孙婆子终于赶到了,她扶着门,喘着气,看着这乱成一团的顾家,暗暗摇了摇头,拉过顾二,轻声问道:“大姑娘,咱们现在怎么办?” 顾二亦是不知,她默默地站着,直到顾货郎喘着气道:“顾二,你过来。” 顾二谨慎的挪动了半步,顾货郎也不再勉强她,喘着气道:“我虽然不是你的爹爹,好歹也养了你几年,大女那是个心气儿高的,我管不了了,小女憨厚,以后就托你照顾了。” 顾二看了眼顾惜玉,这孩子饱受惊吓,两只大眼睛里盛满了泪水,似乎轻轻一摇,就要溅出来。 顾二默默地点了点头,顾货郎又道:“你婶子虽然总是打骂于你,她却也不是个坏的,要怪就怪我一直瞒着她吧,求你若是得闲,赏她一口饭吃吧。” 顾二隐隐听出不对来,顾货郎,似乎在交代遗言了?! 她默然片刻,斩钉截铁地道:“您还是养好身子,自己照顾她吧,顾二无能,抱歉了。” 话罢,顾二拉起顾惜玉:“那我们走了,您多保重身体。” 顾家娘子还想拦住她,却被顾货郎一声断喝阻止了,顾货郎又使劲咳嗽起来。 顾惜玉恋恋不舍地回头,顾二拉着她的手闷头往前走,嘴巴里轻声道:“你爹自有你娘照顾,何况还有那一锭银子,近期生活应当是无碍了。” 顾惜玉依然一步一回头,顾二禁不住顿住脚步,正要再劝诫两句,小孙婆子突然唤道:“胡小哥儿。” 就见迎面过来一个留着老鼠须的中年男子,他的身材也不算矮,偏偏背有些驼,看着就不那么精神,嘴巴里应了小孙婆子的呼叫,一双小眼睛却骨碌骨碌的只在顾惜玉身上打转。 顾惜玉昨日见到胡三就很是害怕,现在下更是整个人都缩到了顾二身后,她如今已经知道,原来顾二就是她的二姐,她当时年幼,许多事情记忆不清,却是朦胧的记得家里似乎确实有这么个人在,加上顾货郎方才一番嘱托,顾惜玉心里不禁把顾二当成了亲人。 胡三却是没有把顾二放在眼中,他咳了声,对着小孙婆子道:“嬷嬷这是要去哪里?”不待小孙婆子回答,指着顾惜玉又道:“那个丫头却是顾姨娘的妹妹,昨日已经和她父母说好了要由我带去给姨娘作伴的。” 小孙婆子却看向了顾二,顾二掏出怀里身契,毫不客气地道:“这丫头已经跟府里签了长契,只怕没办法跟你去了。” 胡三掐着他的两根老鼠须,笑道:”既然已经卖给府里,那在什么地方伺候都是一样的,就让她跟我回三房吧,她姐姐总不会苛待了她。” 若是不知道顾怜花的打算,这胡三一番说辞倒也有理有据让人信服,只可惜顾二打定了主意要把顾惜玉护在身下了。 顾二放声一笑,坦荡荡地道:“只是这丫鬟的主子签的却是贺大娘,不信的话,你自己来看。” 顾二大胆的扬起那纸身契,等着胡三来看,她在赌,赌这个流里流气的家伙不识字。 果然,那胡三打量一番顾二,见她不似作伪,虽然懊恼顾怜花那笔好处飞掉了,却也不想惹上官司,抱了一下拳头后,又说了几句场面话,诸如咱们都是李府的员工,大家要同心协力,共建美好新家园云云。 等他走远了,顾二反手抓过顾惜玉,拉她到了无人的街角处站定,盯住她,慢慢道:“我也不想瞒你,你姐姐接了你去,是想过几年抬举你做个姨娘,你若是想去,我这就叫人把那胡三唤来。” 顾惜玉年纪虽幼,却也懂得姨娘的意思,她眼睛闪亮的看着顾二,坚定的摇了摇头:“不要,我将来要象爹和娘一样。” 顾家娘子吗?顾二无语,伸出手,拍了拍小妹妹的脑袋,牵着她向府里赶去,这次不着急,路上和小孙婆子慢悠悠的说着闲话,顾惜玉就在一旁仔细的听着。 行上一会儿,顾惜玉看到小孙婆子步子重了,就拽拽顾二的手,顾二便不动声色的道:“赶的乏了,咱们歇息会儿吧。” 小孙婆子赶紧应了,一个屁股坐到地上不肯起来,顾二微微笑着,身体靠在了墙上,却忍不住四处张望,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悠闲的上街呢。 见街面上一排商铺,有卖布的,卖米的,又有开着酒楼茶馆的,小孙婆子注意到她的神色,得意地道:“大姑娘不知道吧,这街面上的铺子有一半是咱们李府的呢。” 顾二不禁愕然,她知道李府富贵,替贺大娘收签菜粮那会儿,就吃惊不已了,谁家为了吃菜还专门雇了佃农来? 顾二却不曾想到,李府在街上,居然还有这么多铺子?! 小孙婆子板着手指给顾二数着:“街角的那家茶楼是前年开的,这边这个米店是大前年挂了招牌……” 她数了一圈,见顾二兴致甚浓,忍不住道:“咱们李府可是号称李半城的,这城里有一半的商铺都是咱们府上的。” 就听到身后有人扑哧一笑,嘀咕道:“这么小的城,充其量也就两三条街,满打满算不过十几二十家铺子,就成了半城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琐碎而平凡的小幸福 顾二一转身,见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带了个十二三的小厮,这话就是那小厮所说。 那少年正在低声教训小厮,只是一脸的不以为然,瞥到顾二看来,自然的抬头,看清顾二长相,却不禁一愣。 顾二也是一愣,怀哥儿已经颇为俊秀,比起这个少年却是远远不如,只是她自幼因容貌饱受嘲笑,却不是个以貌取人的,只微微看了一眼就转过了头。 那少年张开了口,唤道:“你……” “顾盼!”,一个公鸭嗓子不合时宜的响起,打断了少年没有出口的话,怀哥儿单手撑开马车门,一脸惊喜,先还疑惑认错了人,见确实是顾二,不禁高兴的从马车上一跃而下,两步赶到了顾二面前。 他们二人已经许久未见,平时都是靠着松石传话,一见之下却觉得对方都和记忆中略有不同。怀哥儿因读着学堂,衣服却比原本收敛了不少, 一身朴素的棉布长袍,发上也简单的挽了个单髻,戴了一块书生巾,却是多了些文气。 怀哥儿细细打量顾二,见她面色祥和,以前犹带的一丝怯懦已经消失无踪,大大方方的站在那里,自有一股子的淡然味道,见了怀哥儿很是规矩的行了个福礼。 顾二站直身体后,两个人会心一笑,怀哥儿再次开口,却是粗嘠的像是久没有上油的车轴:“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二拉过顾惜玉,摸了摸顾惜玉的头,轻声道:“我来接我妹子。” 顾惜玉抬起头,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顾二,忍不住又往顾二身边挪了挪,使劲把脸在顾二的胳膊上蹭了蹭。 怀哥儿看了眼顾惜玉,在身上摸了半天,不好意思地道:“现在身上却是没什么好顽的了,下次补上吧。” 怀哥儿掉头看了眼,问道:“你们要回府吗?不如我叫马车送你们一程。” 顾二嘴角上扬,轻笑出声:“你是去学堂吧,又不顺路,怎么送我们?别传了出去惹得大太太不快。” 话罢,顾二连声催促,叫怀哥儿快些上路,莫要误了时辰。 怀哥儿一步三回头的上了马车,却又突然拍了下脑袋,伸出头叫道:“顾盼,我给你买的书,你刚好拿回去。” 话罢,怀哥儿拎着个布包从马车上蹦了下来,塞到了顾二怀里,嘿嘿一笑,又急急的回去了。 顾二摸着手里的布包,很想马上打开,却又忍住了,看看天时不早,笑着对小孙婆子道:“嬷嬷,咱们抓紧点赶路吧,早饭也就算了,中午可是正忙的时候,老是偷懒怕要被那群长嘴的吐沫星子淹死了。” 小孙嬷嬷自然是痛痛快快的应了,顾二为了照顾她,才走走停停耽误了这许多功夫,眼见已经离府不远,自应当赶一赶路了。 看着顾二三人远去的身影,被无视的少年轻轻叹了一口气,暗道可惜,忍不住又抬头看了一眼顾二的身影,大步甩开,方正得宜,这次却是说出了口:“可惜了。” 那小厮不禁问道:“公子,有什么可惜的?” 少年无精打采的看了他一眼,闷闷不乐地道:“回客栈收拾东西,咱们即刻返京。” 小厮张大了嘴巴,说话竟然有些结巴起来:“可,可是老爷,叫咱们找,找的人还没找到呢。” 那少年敲了小厮脑袋一下,恨道:“你懂什么,现在就是找到了也没用,赶紧给我回去收拾东西。” 回到了灶上,顾二先去看过贺大娘,得知她已经喝了汤药,用了早饭,登时放了心,卷起袖子就去灶上帮忙了、 阿秀虽然有些好吃懒做,人却是很聪明的,看个火烧个饭也轻省,就来看顾惜玉切菜,不时的从菜墩上拣个黄瓜丝萝卜条子丢到嘴里嚼了。 小孙婆子一旁看到了又好气又好笑,骂她道:“若是肚子饿了,边上的蒸笼里有馒头,莫要学些不三步不四的,主子没动前,怎么能先吃?!” 阿秀眼睛一斜,她呆了几天,晓得小孙婆子刀子嘴豆腐心,也不怕她,振振有词地道:“那戏文里都说了,给皇上吃的饭菜,都要有人先试过了,我这是帮主子试毒。” 小孙婆子被她噎的没有话讲,顾二暗自好笑,一本正经地道:“给皇上吃的似乎都是做好的菜吧?没听说这刚切成丝还没下锅的也要试吃的。” 顾二不容阿秀插嘴,接着又道:“我怎么听说给皇上试吃的都是特别养的狗呢?” 灶上的婆子捂嘴偷笑,一起看阿秀的笑话,阿秀也是个能屈能伸的,昂起头,捏着鼻子叫道:“汪汪汪汪汪……” 大家先是一愣,随后俱都笑的前仰后合,顾二亦是抱着肚子大笑,她放下菜刀,指着阿秀笑道:“好好,以后咱们的菜做好了,都先叫阿秀姑娘,试,试毒。” 讲到姑娘两个字,又忍不住想起阿秀自认是狗,后面两个字却是断续了半天才说完。 灶上的婆子们也都是喜欢看人笑话的,却是打定主意要捉弄下阿秀殿下,每样菜都比平时多了一半分量,炒好一个菜,盛出来,主子一大盘,阿秀一小盘。 阿秀开始流着口水,来者不拒,在消灭掉半只竹香鸡,一小碗回锅肉,一碟子的糖醋里脊,半盘子京酱肉丝以后,腆着肚子蹭到了顾二身前,委委屈屈地道:“我,我不要做狗了,我还是继续做人吧。” 顾二扑哧一笑,伸出指头点了下阿秀的额头,嗔道:“哪个要你做狗了,你自己偏要学狗叫。” 灶上的婆子们也就不再为难阿秀了,多做的菜,中午加了餐,灶上的婆子们欢欢喜喜的海吃了一顿。 等她们吃完,顾二却又板着脸说,“这多费的材料就从大家的月钱里出了。”婆子们面面相觑,愁眉苦脸的应了,还是阿秀机灵,赶紧又学了几声狗叫,婆子们嘻嘻哈哈一笑,觉得抛费些月钱也值了。 经了此事,阿秀大大咧咧的性子却是收敛了些,婆子们对这两个新来的小丫鬟也有些另眼相看,不像是顾二刚到灶上时步步维艰。 顾二见阿秀和顾惜玉二人时时端着笑脸,心里松了口气,回去讲给了贺大娘听,贺大娘听得连连捶着床头,直嚷道:“这个阿秀可真是个奇葩,哈哈哈,老婆子要是病好了一定要看看她是怎么学犬吠的。” 顾二白了一眼贺大娘,真是越来越不着调了,没好气地道:“还能怎么学,自然是四肢着地,扬起脖子对天狂啸。” 贺大娘傻傻地问:“真的吗?” 顾二哈哈大笑道:“自然是假的,大娘也被我骗了呢。” 贺大娘面子上挂不住,抓起枕头丢向顾二:“你一肚子坏水,偏生了个老实面孔,骗起人来,就没有不上当的。” 顾二接过枕头,嘿嘿一笑,却也不敢再还嘴,生怕引了贺大娘情绪激动再咳嗽起来。 放下枕头,扶着贺大娘躺下了,顾二拿出了怀哥儿给她的新包裹,打开了,却是本蓝皮的线装书,上书四个大字,西陵游记。顾二一见就甚是欢喜。 这西陵上人乃是本朝有名的一个游侠儿,平生爱好是走遍名山大川,体会各地风土人情,偏生一手好文笔,每到一地,就亲自辑录当地的奇闻异事,再托了人把手稿捎回来,装订成册,在各地书局出售。 顾二上次看了一册,十分喜欢,松石问起她喜欢什么,便随口说了,没想到怀哥儿竟然记在心上。她翻开扉页,见了日期,知晓这还是最新的版本,登时觉得整个人都被满满的幸福淹没了。 顾二翻了两页,却从中间飘落下一纸薄片,飘然落到了她脚边,顾二有些奇怪地弯下身子拣起,却见上面写了满满一页,花体小楷,字体十分俊逸风流,一条一条,全是这本书的读书心得,有时言简意赅又切中要害,有时又举例证明书中不可信之处。 顾二心里一暖,知道这是怀哥儿怕她一味的尽信了书中之言,不惜自己先读过,再写下这读书笔记给她。 顾二缓缓放下手里这片纸,摸着书皮,一时之间,竟有些不舍的读了,若是与怀哥儿意见相左,若是意见相左,顾二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想必会十分有趣吧。 想到这里,顾二迫不及待地翻开书读了起来,离晚饭前的准备还有段时间,要抓紧,她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就在书上随笔记了些心得,等翻完一本书,伸了个懒腰,才发现不知何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身后传来贺大娘的打趣:“你真是太专心了,小孙嬷嬷进来三次你都没发现,我就叫她自己去忙了,左右灶上也不差你一个人。“ 顾二极是不好意思,握着手里的书,又有些舍不得,最后还是毅然放下了,和贺大娘打了招呼,转身去了灶房,见一众婆子已经把晚饭准备妥当,她逐一又检查一遍,拉过愁眉苦脸的阿秀试了味道,刚刚准备妥当后,给主子们领饭的丫鬟陆陆续续的来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蝼蚁的命 现在府里当家的奶奶却是有权利自己定饭食的,比如大太太,四太太,再比如大少奶奶,其他的姨奶奶们就只能看当家主母的脸色了,灶上弄起来却也方便。 只是这些小丫鬟间也都是有心眼的,难免会互相比较,她们私下里的行为,顾二却是不管的,也管不过来。 大少奶奶这几天身子不爽利,往常来取饭的大丫鬟在照顾她,却换了个叫做小满的丫头,和顾二她们一起进府的,只是性格懦弱了点,一直被大丫鬟欺负着。 小满提了食盒出来,就被几个姨奶奶的丫鬟围住了,你一言我一语的,非要看看小满手里食盒盛装了什么菜品。 小满胆子小,这些丫鬟上前推搡了几下就受不住了,眼睁睁看着手里食盒被夺了去,翻开盖子看了个清楚。总算是这些丫鬟有些脑子,没有做出更出格的事情,看完了把食盒盖子原样盖好了又还给了小满。 这些丫鬟回了院子里,各自进了自己主子的房间,姨奶奶们却都集中在了珠姨娘的房间里,听了她丫鬟的禀告,一个个义愤填膺,这大少奶奶果然不是个东西。 看着一派端庄贤淑的,背地里搞这种把戏,自己吃香的喝辣的,姨娘们连饭都吃不饱,还要靠丫鬟救济,简直没有天理了。 珠姨娘咬牙切齿地道:“不如咱们现在就去寻了少爷,让他来瞧瞧,咱们吃的是什么,大少奶奶吃的是什么!” 另外一个长着一张圆脸,鼻子嘴巴都有些肉肉的沈姨娘劝道:“上次不也找过了?结果呢?大奶奶还不是偏心的。何况,”她的声音压低了下来,嘴巴里却带着一股子的酸味:“大少爷现在日日和那个小骚蹄子黏糊在一起,哪里有时间来管咱们。” 珠姨娘很是生气的一拍桌子,“那就这么耗着不成?” 其他两个姨娘也是一脸不满,沈姨娘笑了笑,柔声道:“那个现在正好着呢,大少爷天天留在她那里,伙食自然是不差的,寻她也是鼻孔朝天的德行。等过几日就是初一了,大少爷要去大少奶奶屋子里住的,到时候她吃了亏,咱们再劝几句,你们说,她会不会闹呢?” 几个姨娘顿时喜笑颜开,一起夸奖沈姨娘的脑袋好使。 等出了珠姨娘的房子,回到了自己的地盘,沈姨娘身旁的大丫鬟伺候她洗了手,轻声问道:“姨奶奶何必给她们出谋划策,就叫她们饿着好了,想当初,哪个得宠的时候不是恨不能踩咱们一脚的。” 原来这沈姨娘却是最先被抬举了的,也是最不得宠的,她抚着手上的玉镯子,似笑非笑的嗔怪的看了丫鬟一眼,这一眼间却有许多风情,“我出了主意,她们自然不好叫我出力了,到时候有了什么三长两短的,我也撇的干净。” 贺大娘的身子却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大夫说,年轻的时候太好强,掏空了身体,现在已经到了灯枯油尽的境地了。 顾二却不肯相信,拼命攒钱,想着请个好大夫给贺大娘看看,这几日对几个姨娘的伙食不禁克扣的有些狠了,反正再怎么克扣,也总比下人的伙食好。 这天,顾二正在灶上忙着,听得门外一声怒喊:“灶上管事的给少爷滚出来。” 灶上一时鸦雀无声,有站在门口的婆子向外探了一眼,回过头来低声道:“是大少爷。” 顾二一愣,大少爷来做什么?李府的爷们儿向来不管后宅之事的。她放下手里正在掐的面片,抹了一把手,匆匆地迈了出去,福了一礼,唤了声:“大少爷安。” 李思齐上下打量她一番,沉着脸道:“叫个管事的来,你个小毛丫头不顶事儿。” 顾二沉静地回答道:“贺大娘病了。现在灶上就是我在管事儿。” 李思齐不得不正眼又看了一遍眼前的小丫鬟,却觉得有些眼熟,他想了想,问道:“你以前在祖母跟前当差的?” 顾二半低着头,恭敬地道:“顾盼以前确是在老太太身前当差。” 李思齐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既然是老太太调教出来的,想必是个懂规矩的。” 他话锋一转,质问道:“为什么几个姨太太的伙食那么差?” 顾二略一思考就明白了,定是这李家大少发现了什么,去问大少奶奶,大少奶奶却推说不知,转到自己这里来了,只是这克扣伙食之事,确实出自她手,况且克扣下来的好处都被顾二得了,倒也怪不得大少奶奶。 顾二无言可辨,低头不语,李思齐的心思却活泛开了,这小丫头懂什么呢,克扣了姨奶奶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定然是大少奶奶授意的,他再一看顾二可怜兮兮的样子,越发坐实了自己的猜想。 李思齐既然起了这样的心思,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顾二的肩膀,轻声道:“辛苦你了,捂住左脸。” 顾二睁大了眼睛,看着李思齐那一双洁白如玉的手抽离,右手在空中画出了一个完美的弧线,落在了迅速扬起贴在顾二脸庞上的左手之上,啪的一声脆响,顾二伸出手,捂住微微发烫的左脸,仰望着齐哥儿板起的俊脸。 齐哥儿脸上冰霜一片,厉声骂道:“谁给你的胆子,叫你自作主张的,以后再叫我发现姨奶奶的伙食短缺,定然饶不了你。” 话罢,齐哥儿又狠狠瞪了顾二几眼,扬长而去。 顾二怔怔地望着齐哥儿的背影,灶上的婆子们见齐哥儿行的远了,一起涌了出来,七嘴八舌地问道:“大姑娘,怎么样?”“快让嬷嬷看看,打青了没有。” 顾二捂着脸,摆了摆头,低头从人群中穿过,众婆子当她受了委屈,要去寻贺大娘开解,自动的让了路给她,还不忘喊道:“大姑娘回去好生歇息罢,灶上的事情无须担心。” 顾二回到房间里,独自坐到了小炕上,手还习惯的捂着,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放下手,奇怪地看着,手上面旧伤依然累累,只是疤痕淡了许多,看着却也比旁人的手丑上许多。 顾二盯着手看了半天,依然想不明白,她穿上鞋子,默默地到了贺大娘的床前,贺大娘午睡正香,脸上一片安详,和第一次见时那般凶神恶煞的样子相去甚远,顾二隐隐有些明白了。 天气渐渐的闷热起来,贺大娘睡了一会儿,额头上就冒出许多汗来,顾二投了帕子给她轻轻擦拭了额头,又去寻了团扇,轻轻给贺大娘扇着。 贺大娘悠悠转醒时,太阳已经过了最烈的时候,屋子里有了些微风吹过,让人躁动的心也平静了下来。 贺大娘一眼看见了表情木然的顾二一只手机械的打着扇子,登时有些好笑,拍了下顾二的手,扇子应声而落,顾二一下惊醒,立刻蹦了起来,随后弯腰去拣掉在地上的扇子。 顾二的手指将将触到扇子柄的时候,听到贺大娘柔声问道:“想什么这么出神呢?” 顾二站直身体,凝视着贺大娘,直言道:“大娘,我不懂。” 贺大娘满面困惑,问道:“不懂什么?” 顾二亦是一脸困惑,她把今天上午大少爷来找茬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双眉紧皱,不解地问道:“听说王家小姐沉塘之后没几日,大少爷便行动如常了,按理说应是心狠手辣之人,为何方才又要做上那一场戏?” 贺大娘叹了口气,拉着顾二坐近了些,轻声道:“其实齐哥儿心是好的,就是被他母亲带的有点歪了。” 见顾二一脸茫然,贺大娘耐着性子为她解释:“你怎么知道王家小姐那事儿,齐哥儿不伤心?只是他无能为力罢了。他身边的人,身边的事,大抵是想管而没法管的,于是只好随波逐流了。” 贺大娘见顾二听的认真,抬起手给顾二归拢了下前面的碎发,继续道:“像是你这样的,却又不一样,咱们这种做了下人的,在主子眼里其实不过跟蝼蚁一般,齐哥儿知道,他随手一拂就能把蝼蚁掐死,但是对蝼蚁又有什么好处呢?这点,却是十足随了他父亲。” 贺大娘两眼望着窗外,突然缅怀起往事来:“当年就是说老大心太软了,实在不是个当官的料子,要不然,李家也不会渐渐没落了。” 顾二不解地问道:“三老爷不是在外面做着官的吗?” 贺大娘嗤笑一声:“老三?他倒是做了官,可你看看大房如何,四房又如何?若是你大老爷做了官,断断不会放着兄弟不管的。” 顾二隐隐有些明白了,贺大娘玩笑一样拍着顾二的手道:“若是将来,咱们顾大姑娘有能力决定旁人的生死了,可要仔细的想一想,你随手一掐,就去了一只蝼蚁的命喽。” 李思齐那双纤细白皙的手在眼前一晃而过,顾二郑重地保证道:“大娘,我会的。” 贺大娘不禁捂住嘴巴吃吃的笑了起来,这傻孩子,还真当自己是个有本事的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传说中的沈姨娘 没几天,宅子里出了个大新闻,起因是齐哥儿目前最宠爱的秋姨奶奶不慎撞到了四太太,四太太当时就跌了一跤,捂着肚子叫个不停,等请了大夫,却说是动了胎气。 四太太便叫人请来大太太,一阵哭诉,大太太好生安慰了弟媳一番,赌咒发誓回去定然把那秋姨娘发作了。 等大太太回去,就叫人把秋姨娘捆了,狠狠的打了几十板子,半个宅子都听得见秋姨娘的求饶声,打板子的几个粗使婆子绘声绘色地道:“哎呦呦,你们是没看到,秋姨娘那粉嫩粉嫩的小屁股,就和刚点好的豆腐脑一样。” 于是,秋姨娘,豆腐脑,很快传遍了全府。 按理说,一般女子受了这么重的侮辱怕是要寻个绳子了断了,又或者不敢再随便出门了,偏这个秋姨娘是个不知羞耻的,养伤的时候还经常搬把躺椅出来晒太阳。 沈姨娘一边剥着瓜子,一边看着窗外的秋姨娘,阳光下,秋姨娘细瓷一样的脸上晶莹剔透,不愧是南方来的美人儿。 她的大丫鬟一边叠着刚洗好的衣服,一边恶狠狠的啐了一口:“不要脸的骚蹄子,刚还听到她的丫鬟打听少爷的去处。” 沈姨娘脸上闪过一丝阴毒,手里的瓜子被她瞬间捏碎。 当天下午,秋姨娘房里来了个不速之客,沈姨娘带了些鸡蛋红糖的就来探病了,秋姨娘往日里是瞧不起沈姨娘的,这个院子里,谁不知道,别的姨娘,大少爷一个月之中也会钻几次屋子,只有沈姨娘,纯粹就一个摆设。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秋姨娘现在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她一脸感激的连声催促:“快坐,快坐。” 沈姨娘和气地握住了秋姨娘的手,体贴地道:“你后面的伤还没好,就好生歇着吧。” 话罢,沈姨娘转头接过丫鬟提着的篮子,笑道:“姐姐现下是什么情况也不瞒妹妹,这鸡蛋是滋补的,红糖是补血的,妹妹要不嫌弃就留下用吧。” 秋姨娘红着眼圈谢了,泪珠顺着脸颊一路滚落尖尖的下巴,那小模样,真是惹人怜爱,沈姨娘面皮一抽,赶紧挪开视线,笑道:“妹妹哭什么呢,等养好了病,大爷还不是要来你屋里歇着,这院子里,论模样,就没一个比妹妹强的。” 秋姨娘抽噎了两声,渐渐止了泪,一开口,却是软软的吴腔,听得人身子都酥了:“多谢姐姐还记得来看我,我平日里和姐妹们走动的少,却不知姐姐是这般的人。” 沈姨娘婉约的笑着,秋姨娘抬眼见她不禁一怔,这沈姨娘模样也不差,听说还是当初大少爷的贴身丫鬟,怎么抬举成了姨娘反倒不受待见呢? 沈姨娘轻轻叹了口气,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引向了秋姨娘这次受的无妄之灾上:“听说妹妹冲撞了四奶奶?”她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秋姨娘,肯定地道:“我却是不信的,妹妹这副身板哪里冲撞的了四奶奶那么沉的双身子。” 秋姨娘的一双秋水明眸登时又泛滥成灾了,这可是头一次有人给她说了公道话,顿时觉得沈姨娘真是熨帖到了心里。 沈姨娘抿嘴笑了下:”其实啊,也难怪四奶奶要怪罪妹妹了。” 秋姨娘抬起泪眼,一脸懵懂地看着沈姨娘:“姐姐,这话什么意思。” 沈姨娘却不肯再说,转过头夸赞了一番秋姨娘屋子里的摆设:“妹妹这对鎏金玫瑰红花瓶可真不错,想必是大少爷特意给妹妹寻来的吧?这百宝柜子打的也很细致,一看就是老师傅的手艺,这种老师傅,现在是有钱也难得请到了。” 秋姨娘只得忍住心中困惑,随口支应着。把屋子里的摆设夸奖一遍后,沈姨娘站起身,温柔地道:“妹妹先休息吧。” 秋姨娘挣扎着撑起半个身,连忙唤屋子里的大丫鬟去送沈姨娘,沈姨娘微笑着在要踏出房门的瞬间,顿了一下,状似无意地道:“对了,妹妹,大少爷还没来看过你吗?” 话罢,沈姨娘又自言自语道:“大少爷这几日去了谁的房里了?” 沈姨娘的话在秋姨娘的心里种了颗怀疑的种子,沈姨娘刚走,她立刻叫丫鬟去打听打听,大少爷这几天住在谁房里了。 丫鬟回来后,一脸高兴地说:“大少爷这几日哪里也没去,听说一直住在大少奶奶房里呢。” 秋姨娘悬着的心放下了,却又多嘴问了一句:“那大少爷这几日都做些什么?” 下午却是有些凉了,丫鬟一边利索地给秋姨娘盖着被子,一边道:“听说从街上买了不少补品给四奶奶送去了,哎呀,大少爷还真疼姨娘,若不是为了给姨娘在四奶奶那里讨个好,怎么会舍得花这么大的价钱……” 秋姨娘的十指深深抠进了掌心,若是有丁点的关心,买来的补品怎么不送上一些到她这里?连人影都没见一个。 大少爷和四奶奶,秋姨娘隐隐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置信,这可是乱伦啊。 秋姨娘的身子渐好了,她日夜望着窗外,却总也不见大少爷的人影,听说四奶奶前些日子生了个儿子,大少爷很是欢喜,每天都去看望堂弟。 秋姨娘终于忍不住了,她翻出自己最新的一套裙袄,鲜艳的桃红色,只在过门的时候穿了一次,就那次,大少爷捧着她的脸,夸奖她皮肤细腻如油脂。 秋姨娘仔细的涂了蔻丹,又点了腮红,对镜贴了花钿,恹恹一笑,却是带了几分病美人的娇气。 叫小丫鬟守在外边,看见大少爷进了四房的院子,估摸着时间,秋姨娘摇曳多姿的出了门,一手捏着帕子,一手提着篮子,只说去采摘些新鲜柳枝,插花瓶里观赏一番。 却总在四房的门口徘徊,一双眼睛时时瞄向院门。 四爷打着呵欠,在小厮的搀扶下回来补眠了,儿子新鲜了两天半,又哭又闹吵的人心烦,他便借口谈生意,却是躲出去喝花酒。 玩了三天三夜,身子撑不住了才回来休养下。 远远望见前方一个婀娜的身影,一张粉脸堪比桃花,登时动了心,捏了捏小厮的手,小厮机灵,低声道:“那是大少爷新纳的小妾,唤作秋姨娘的。” 四爷喃喃道:“秋,秋,萧瑟而丰华,“又注意到秋姨娘一身窈窕偏带了几分弱,不禁赞道:”好名字。” 那天早上,灶上如同往常一样忙忙碌碌,过了许久,却不见有人来领饭,顾二十分奇怪,她探头向外望了望,见府里空空荡荡,似乎没有人一般,招手唤了小孙婆子过来:“嬷嬷,你去打探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小孙婆子去了半晌才回,脸色苍白,汗珠大颗大颗的从她额上滑落,顾二一见她这副样子,就知道出了大事,赶紧搬了个小杌子让她坐下,又倒了盏温茶给她。 小孙婆子一把抢过茶碗,咕咚咚一干二净,缓了半晌,心仍然跳个不停,她颤抖着抓住顾二的手,急惶惶地道:“大姑娘,不好了,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啊。” 顾二轻声安慰于她:“嬷嬷先别急,慢慢说,是大房还是四房?”她略一思考,不禁问道:“难道是九少爷?” 这刚生下来的九少爷最是金贵,四奶奶嫁了这么多年才生了个儿子,自然宝贝的不行,就是九少爷掉根头发,阖府上下也得被她折腾一次。 小孙婆子眼神呆滞地摇了下头,木然地道:“是大少爷,和四老爷。” 顾二依然一头雾水,这府里虽然只剩下这么两个成年的男主子,但是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两个人还颇有一比高下的意思,一个接一个的收姨娘,难道会一起出事了? 小孙婆子突然抓住顾二衣襟,声嘶力竭地喊道:“大少爷把四老爷杀了啊,啊啊啊啊。” 她真是吓得傻掉了,一连声的尖叫,顾二也傻掉了,完全想不起去阻止她。 过了许久,顾二的理智渐渐回笼,她安慰的抱住了小孙婆子,拍着她的后背,灶上的婆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聚在了一起,把她们二人围在了当中,一张张脸上全是惊骇之色。 就有婆子按捺不住,惊慌地问道:“大姑娘,方才小孙嬷嬷说的可都是真的吗?” 顾二皱了下眉头,方才却是她失策了,应当把小孙婆子拉到角落再盘问的,只得尽量的放柔了声音安抚道:“怎么会呢,大少爷毕竟是四老爷的亲侄儿,两个人的关系也向来不错的,小孙嬷嬷应是听错了,大家都回去干活吧。” 婆子们将信将疑的散去了,若是真的没事,为什么大早上的一个打饭的丫头都没有?难道是大老爷回来了,把这一府的人都带天上享乐去了?那为何独独落下了灶上的? 小孙婆子仍然精神恍惚中,顾二把小孙婆子的手握在手心里,两眼盯着小孙婆子的眼睛,好言开导着她:“嬷嬷,别太在意了,大娘说过,咱们做下人的,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李府的大危机 小孙婆子抽了下鼻子,眼泪汪汪地看着顾二:“大姑娘,你孤家寡人当然去了哪里都一样的,我们一家人只怕要拆个四分五裂,像是我家老头子,身体不好,在李府帮着看看门,要是再叫人牙子来,谁会挑他啊。” 顾二默然,小孙婆子又道:“哎,据说大少爷双手是血的从四奶奶房里跑了出来,然后丫鬟婆子们进去一看,四老爷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四奶奶都吓得傻掉了,大太太也被气病了,府里乱成一团了。” 顾二一惊,她急急道:“你且好生休息一下罢,我去寻贺大娘来。” 顾二匆匆回到了屋子里,贺大娘晚上折腾了一夜,刚刚睡着,脸上满是疲惫,顾二愣了片刻,终还是伸手摇醒了她,“大娘,大娘,醒醒。” 贺大娘抬起迷蒙的花眼,嘟囔道:“映红,你来接我了吗?” 顾二登时急了,声音大了点:“大娘,我是顾盼,顾盼啊。” 贺大娘这才清醒过来,睁开眼睛看了两眼,嘟囔道:“是顾二啊,吓我一跳。” 顾二赶紧把贺大娘搀扶起来,又去投了帕子给她抹了脸,见贺大娘清醒了些,才一五一十的把小孙嬷嬷打探来的事情说了一遍。 贺大娘一惊,随即满面怒容,挣扎着就要下床,顾二连忙搀住她,劝道:“大娘现在身子不利落,有什么要办的叫顾二去跑腿吧。” 贺大娘重重的一拍床榻,怒道:“胡闹,你一个小孩子能震住什么场面,快点扶我过去看看。” 顾二不敢忤逆贺大娘,却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了,打探清楚再和贺大娘分说就好了。 顾二服侍贺大娘穿好了衣服,搀扶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到了大房的院子,还没进门,就听到一个公鸭嗓子喊道:“都回自己屋子里呆着去,若是叫我发现谁还在外面,别怪小爷心狠手辣。” 却是怀哥儿的声音,贺大娘登时松了口气,顾二扶着她又往四房的院子赶去,远远就见一片兵荒马乱,门口几个大夫争论不休,一群姨奶奶就在门口哭个不停。 贺大娘一急,甩开了顾二的手,挺直脊梁,大步地冲了上去。看着贺大娘高大的背影,顾二一时间有些怔了,似乎回到了她刚入府时,贺大娘威风凛凛教训了四个管事婆子的场景。 贺大娘的大嗓门笼罩了整个四房的院子:“你们哭哭啼啼的干嘛呢,你们老爷还没死,一群不像样的东西,都给老娘滚回去。” 几个姨奶奶被贺大娘一吓,匆忙间,却是没有注意贺大娘的下人打扮,一下就做了鸟兽散。 贺大娘老眼一瞪,她生的比旁人高大,便是寻常男子也要矮上半个头,那几个大夫俱都垂垂老矣,见了她这副模样,不禁瑟缩了下,齐齐闭住了嘴巴。 贺大娘满意地开口,甚是恭敬,倒是不曾失了礼数:“先生们都看过我家四老爷了吧?他现在情况如何?” 几个大夫面面相觑,最后一个年纪最大的摸着胡子开口道:“这个,这个,我们看了下,流血过多,实在是回天乏术啊。” 贺大娘登时恼了,啐了一口,骂道:“那你们还争个屁!” 那老大夫被她啐的满面通红,气鼓鼓地道:“我们自然是在讨论究竟是哪一刀让他致命的了,你个无知妇人,真是不可理喻!” 贺大娘一听,这帮子迂腐的老头儿,敢情什么都没干啊,只怕混在这里就是为了医资。 她二话不说,左右望了下,没找到什么趁手的东西,索性一把拔下发上银钗,贺大娘这银钗却也比旁人戴的要大上两寸,银光闪闪的钗尖对准了几个老头,毫不犹豫地便刺了过去。 几个老大夫吓得魂飞魄散,抬脚便逃,一路哭爹喊娘之声渐远,可谓狼狈到了极点。 贺大娘犹自气恼,回头一看,四房的丫鬟婆子黑压压一片,一个个面带惧色地看着她,如今四奶奶吓呆了,四老爷生死未卜,四房如同失了主心骨一般,贺大娘便像是天兵天将一样从天而降,解救了这四房的芸芸众生。 贺大娘一眼看到人群里的魏嬷嬷,随手召了她过来,语气甚凶地问道:“你们奶奶呢?” 魏嬷嬷小心翼翼地答道:“奶奶有些吓傻了,问什么都不说话,现正在屋里了。” 贺大娘眉头一皱,就骂魏嬷嬷:“你也是的,你们老爷那样了,还不知道请个好点的大夫来,这请的都是什么庸医?!” 魏嬷嬷一脸委屈,带着哭腔道:“大娘,银钱都是奶奶掌着的,现在奶奶这副模样,拿不出银钱来,如何请的好大夫?请了也抓不起药啊。” 贺大娘啐了她一口,指着她耳上金坠,发上珠钗,质问道:“你就不会先变卖些首饰?还有这屋子里的摆设随便拿些出去当掉不就完了?” 魏嬷嬷满心委屈啊,四奶奶若是醒过来翻脸不认帐可咋么办,这个奶奶可最是个心黑的。 魏嬷嬷却也知道贺大娘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撇撇嘴巴低下头,也不反驳于她。 贺大娘知道情势紧急,也顾不得再教训四房的下人了,吩咐道:“赶紧去请个好点的大夫来。” 魏嬷嬷应了,正要动身,却听到一个粗嘠的嗓子喊道:“不用了,我带了大夫来了。” 几人一回头,见怀哥儿扶着个白发苍苍的老行医急急的赶来了,却是上次给正哥儿看病的大夫。 原来大太太知道了儿子惹下的祸事就一下倒了,却还记得吩咐了怀哥儿把这老大夫请来。 怀哥儿当下就叫松石去请,只是这老先生却正在出诊,松石又费了番周折才请到。 一众人等赶紧簇拥着老大夫进了四老爷的房里,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掉,半身缠着白色棉布,上面渗出了许多血迹,四老爷原本冠玉一样的脸上惨淡如金,双眼紧闭,嘴里不住的呻吟。 老大夫当下就上前诊治一番,之后双眉紧皱,抚着胡子不语。贺大娘此时却也支撑不住了,在顾二的搀扶下坐在一边,见他如此表情,急问道:“如何?” 老大夫叹了口气道:“府上老爷失血过多,情况十分凶险,老夫也只得开剂猛药试上一试,只是能不能管用,还要看伤者自身的求生欲望了。” 贺大娘点点头,这大夫说话还象点样,她平静地道:“那就烦请老先生开方子吧,生死有命,看他的机缘了。” 老大夫忍不住抬头多看了贺大娘两眼,见她头发微微散乱,一身布裙,却自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暗暗点头,若是这个老太太在,这李府只怕还倒不了。 怀哥儿亲自研磨铺纸,老大夫开了方子后,轻轻一吹墨迹,交到了怀哥儿手上,看了一眼贺大娘,犹豫了一下道:“若是有百年以上的老参,府上老爷的活命机会又大上许多。” 贺大娘便看向怀哥儿,怀哥儿挠了下头,坦然道:“这得去问母亲了,若是有的话,拿出来用就是了。” 贺大娘点点头,赞许道:“好孩子,你是个知道轻重的。”说完这句,贺大娘颤悠悠地站起身,顾二赶紧伸手扶住她,贺大娘对着大夫福了一福,大夫赶紧伸手虚扶。 贺大娘严肃地道:“我们四老爷情况危急,就麻烦先生先住几天了。” 又看向怀哥儿,吩咐道:“去给老先生收拾间房子出来,不要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住的地方。” 怀哥儿粗着嗓子应了,跑出去忙活了,这府里上上下下,可就他一个当家的男人了,怀哥儿一下长大了许多。 这边安置妥当了,贺大娘却一下散了架一般,顾二一人搀扶不动,魏嬷嬷想着主子现在情况不明,这里还需要贺大娘坐镇。 便赶紧又叫人打扫出间房子,扶着贺大娘过去休息了。 顾二见魏嬷嬷派了两个小丫鬟跟在贺大娘身边,心里还惦记着灶上,跟贺大娘说了一声后,匆匆地赶了回去。 把灶上的婆子都召集了来,顾二逐一望了过去,坦然道:“主子的事情咱们不要掺和,已经请了医生看了病了,应当是没有什么事情,大家该干嘛就干嘛去,把早饭热一热,给大房和四房送去。” 婆子们得了顾二这句话,一个个都放了心,便安心回去做事,顾二手心却攥出了一把汗,她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面公然撒谎,实在是强撑着罢了。 大太太脸色惨白,虚弱地靠在榻上,听着怀哥儿给她交代事情经过。听完,大太太苦笑一下,为难地道:“百年老参?这府里哪还有百年老参,当年都在老太太手里攥着,老太太去了,清点下来,只剩下些人参须子,丫鬟说都被她用了。‘ 大太太轻叹一声:“等老太太去了,我念着那东西太过昂贵,也就没舍得买,谁知道今天就偏偏要用它呢?” 大太太突然握手成拳,狠狠地捶打着炕边:“这个逆子,惹出这么大的祸事,自己跑了,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回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顾家夫妻之死(粉票50) 怀哥儿低着头不说话,这几年,他年纪渐长,也晓得了嫡庶之别有多大,就算齐哥儿被逐出宗谱,就算齐哥儿惹了这许多的麻烦,他也终究是大太太的亲生儿子,只要他还要仰仗大太太的鼻息,就绝对不能说齐哥儿半点不是。 否则,嫡母要管教庶子,又有哪个说的了不是,也不需要做旁的,只要把他关在屋子里,请上一个满腹草包的先生,就足以误他一世了,还可以对外说,专门请的先生都教不好他,可见资质驽钝到了什么程度! 大太太发泄一通后,渐渐恢复了些理智,她疲惫地看着怀哥儿,吩咐道:“叫郑妈妈取些银子给你,到城里的各个药铺看看,有没有上好的人参。” 怀哥儿恭敬地应了下来,犹豫了一下,看着大太太的脸色,惴惴地问道:“要不要派人去省城看看?” 大太太闻言,抬起眼睛诧异地看了看怀哥儿,不禁点头应道:“你的主意很好,这就派人去吧,选个忠厚可靠的,价钱高些也无妨。艾,希望老四平安无事吧。” 大太太倒是真心希望四老爷平安的,只有四老爷平安,齐哥儿的罪名才轻些,忤逆尊长虽然也称的上大逆不道了,弑亲却是绝对的罪无可赦。 怀哥儿领命而去,只是这百年老参本就少见,纵是偶尔得了一两枝也是时常留心才高价购得,现在匆忙之间,却要哪里寻得? 普通的人参倒是有些,怀哥儿问过大夫后,加了剂量先对付着用了,一门心思的盼望去了省城的松石莫要空手而回。 李府表面上又回到了正常的生活轨道上,之下却暗流涌动,但凡手里有点小钱的,心思活络的,都托了人来说情,想要赎回身契。这等杂事,大太太一概交给怀哥儿处理,怀哥儿不敢擅自做主,一概压了下来。 却叫人偷偷来问顾二,要不要拿回她的身契,顾二只得回了他,身契现在是在贺大娘手里,却是无碍的。 四奶奶调养了两天之后,神智也恢复了正常,却不像昔日般的麻辣,衣不解带地守在四老爷身边,亲伺汤药。 四老爷病情时有反复,高烧不断,呓语不止,话里话外却只唤着梅梅梅,旁边跟着伺候的丫鬟婆子都说,这是四爷惦记着四奶奶,四爷福大命大,定然没事。 四奶奶心里苦笑,这人,只怕一清醒就会休了她吧?如今她却是放开了一切,二人夫妻一场,他若无事最好,等他康复了,她就带着孩子回娘家去,虽然娘亲已殁,亲爹总不会容不下她这个不孝女吧。 李府出事的当天,官府里就来了衙役备了案子,只是齐哥儿不知去向,四老爷昏迷不醒,也就询问两声便走了。 顾二心里也是惶惶的,直到贺大娘从四太太的院子里回来,她才像是有了主心骨,只是贺大娘病情却愈发严重了,顾二一边照顾着贺大娘,一边忙着早上的事情,不禁筋疲力尽。 这日,给大太太,四太太整治的药膳,给四老爷熬好的香软的米糊都已经准备妥当,顾二看着丫鬟领走了,心里松了口大气,端着蒸好的蛋羹来寻贺大娘。 顾二手里垫了两块棉布,小心翼翼地捧着个青瓷小碗,上面盖着同色的盖子。 端到了贺大娘的房门外面,她轻轻唤了声:“大娘,起了么?” 贺大娘没有应声,顾二抬头向里望去,却见两双眼睛一起向自己看来,眼神里充满了怜悯,无奈,惊讶,叹息诸般情绪,顾二一愣,随后一边把青瓷小碗放到贺大娘身前,一边自然地道:“陈大姨也来了,怎么不叫人唤我去。” 陈牙婆和贺大娘对望一眼,贺大娘咳了两声,虚弱地道:“正要叫人去唤你,你就来了。” 顾二灿烂的一笑道:“大娘是不是想叫我中午烧上两个好菜,留陈大姨在家用饭?” 她偏头对着陈牙婆半是撒娇半是劝慰道:“大姨既然来了,就多陪陪大娘,大娘一个人很是无聊,我太小,又说不上什么话。” 陈牙婆和贺大娘脸上怜悯之色更盛。 贺大娘一直咳个不停,却是完整的一句话说起来都甚是困难,陈牙婆只得开口道:“顾二,今日里我去给你父母送顾惜玉的月钱,结果发现……” 顾二已经把青瓷小碗的碗盖掀了起来,又取出个汤匙,却是用滚热的茶水烫过了,才把小碗端在了手里,舀了一勺去喂贺大娘。 听到陈牙婆此言,顾二也没回头,自然地接了下去:“是不是嫌钱少,给大姨难看了?休要搭理他们,下次大姨派个人去就是了。” 陈牙婆一咬牙,却是垂下眼帘不敢再看顾二,一口气说道:“顾家夫妇已经去了。” 顾二侧过身,看着陈牙婆,奇怪地问道:“去了?去了哪里?莫非去寻顾怜花了?” 贺大娘抓住了顾二的袖子,待顾二看向自己,挣扎着说道:“顾家夫妻,已,已经死了。” 死,了? 顾二手里的青瓷小碗瞬间从手里滑落,里面的蛋羹洒了她半身,她却恍然未觉,两眼呆呆地看着贺大娘,不敢置信地重复道:“死,了?” 贺大娘脸上充满了怜惜地看着顾二,柔声道:“孩子,人有生老病死,早晚都会离开的。” 顾二使劲甩了甩头,心里很奇怪,似乎,并不如何伤心?但却觉得空空荡荡的,什么东西永远的失去了。 而且,顾货郎虽然身体不大好,顾家娘子却是好好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顾二猛地站起身来,看了眼贺大娘道:“他们无亲无故,我得去看看。” 贺大娘点了点头,陈牙婆知道她一个小孩子,又是一直在内府当差,就算见过些许世面,也定然操办不来葬礼,便跟着站了起来,对贺大娘道:“我去帮着操办操办。” 贺大娘对陈牙婆的举动很满意,感激地应了下来:“有劳妹妹了。” 顾二心急如焚,却并没有失了理智,她叫陈牙婆稍待,回灶上唤了顾惜玉和小孙婆子过来。 顾惜玉才是顾家夫妇真正宠爱的小女儿,顾二可以给他们操办丧事,披麻戴孝却是不肯的。 顾二也没有对顾惜玉说什么,只叫她等下跟自己出去一趟,又劳烦小孙婆子照应下贺大娘,小孙婆子拍着胸脯应了:“大姑娘尽管去,老婆子一定把大娘照顾的妥妥当当。” 顾二拉着顾惜玉,风风火火地跟在陈牙婆身后。顾惜玉脑瓜也转的快,渐渐觉出味来了,这路,好生熟悉啊,怎么看都是通到自己家里的。 她年纪小,憋不住话,径直问了出来:“姐姐,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顾惜玉猛地想起一事,身子往顾二那边又靠了靠,怯生生地追问道:“是不是大姐,又叫人来接我了?” 顾二只觉得脑子里要炸掉了,他们怎么可以死,怎么会死?听到顾惜玉的话,看看顾家已经不远,纸包不住火,顾惜玉马上就知道了,还是让她心里有个谱比较好。 顾二终于停下了脚步,双手握住顾惜玉的两肩,直视她的眼睛,轻声道:“惜玉,你父母已经不在了。” 顾惜玉一怔,随后满脸的不敢置信,泪水却飙了出来,她疯狂的摇动着小脑袋,挣扎着喊道:“不可能,爹和娘怎么会不在了?前些日子还好好的,你骗我,你骗我……” 顾惜玉疯狂用力,挣脱了顾二的手,不管不顾地向家里狂奔,顾二只得在后面猛追,却是苦了陈牙婆,老胳膊老腿儿哪里比的过小姑娘,幸好这里到顾货郎家里已是不远。 顾惜玉终于奔到了自家弄堂口,远远见自家门口围了一堆人,指手画脚说三道四,心里一紧,她理智上清楚顾二不会骗自己,却万万不肯相信,现在见了这么副样子,心里终于有些信了,反倒止住了脚步。 顾二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终于追上了顾惜玉,顾惜玉红着眼圈看向顾二,饱含希望地问道:“姐姐,你方才是跟我开玩笑的是吧?” 仿佛只要顾二承认,顾家夫妇就可以死而复生,她们也不用再去顾家,顾惜玉的一双脚却是向着弄堂外又走了几步。 顾二沉静地看着顾惜玉,奇异地有些羡慕她,若是自己也有同她一样的感情,该有多好。 顾二不再言语,只是调头看向顾家那边,大步行去,顾惜玉骇到极点,死死拖住了顾二的手,却发现姐姐的手和她一般,冰凉冰凉。 到了顾家门口,里外围了足足三层,全是些街坊邻居,议论纷纷:“这夫妻死的好惨哦。” “听说这男的身子一向不好,自从搬来就没出过屋子,女的看着还壮实,怎么一起没了呢?” “艾,夭寿哦,据说是男的发现了女的奸情,下了狠手把她给毒死了。” 顾二此时心乱如麻,却无暇去听这些长舌的街坊说了些什么,镇定地唤道:“让让,麻烦让让,亲眷来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人死如灯灭 顾家住了有一段日子了,不少人认得顾惜玉,便都止了嘴,让了条路出来,里面却是几个府衙的差役,腰挎大刀,看着很是精神。中间有个青衣汉子,生的精瘦,在一群红衣黑帽的衙役里异常显眼,只是背对着顾家姐妹,却是看不清头脸。 顾二拉着顾惜玉站在人圈最内侧,却见黑洞洞的土坯房里面钻出来个黑衣的老儿,面无表情,接过衙役递来的棉布擦了擦手,那衙役开口问道:“于老倌,怎么样?” 这于老倌却是个仵作,这门营生是他家中祖传手艺,世代经营,很有些秘不外传的绝技,附近的州县之内十分有名,经常从这城中借调了他去。 于老倌抬起眼皮看了眼那青衣汉子,根据他多年收殓尸体的经验,这汉子身上血气浓郁,只怕是个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 此时这个汉子站立一旁,一双耳朵却竖了起来,于老倌知道他关心结果,便刻意放大了声音道:“这夫妇二人乃是服毒身亡,其中男子是自己服毒,女子却是被他掐晕后灌下去的。” 青衣汉子紧紧盯着于老倌的眼睛,疑问道:“老倌如何知道那女子是被掐晕后灌下去的?” 于老倌嘿嘿一笑道:“那女子喉咙上一圈指痕,她喉管漆黑,腹中却无异样,可见因是昏后被灌,药力没有发作到腹中。” 那青衣汉子点了下头,偏转了身子看了眼围观的百姓,却是对衙役吩咐道:“既然是自杀,看看有没亲眷,把这两个人收敛了,叫这些无关之人散了吧。” 衙役们道了声喏,便开始执起刀柄,并不脱鞘,用刀背去敲打那些路人。 顾惜玉呆呆的立着,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上,那青衣男子,生的眉目俊朗,眉稍却有些下吊,凭空多了些阴晦之气,明明就是那天跑来逼问爹爹之人! 顾惜玉嚎叫一声,扑到那青衣男子身上,举起小拳头,连锤带打,一双脚也踢个不停,声嘶力竭地控诉着:“你个杀人凶手,定然是你害死了我爹爹和娘亲!” 顾二先前一直凝神听着于老倌的话,心里疑惑不已,顾货郎为什么要毒死顾家娘子,她幼时记忆虽然模糊,却依然有着印象,顾家夫妻一直感情甚笃。 她这边发着呆,一时没注意,顾惜玉就冲了上去,顾二总是有几分脑子的,见那青衣男子和衙役们在一起,便知道他定然有些背景的。 见那男子十分不耐烦的扬起大手,顾二一下冲了上去,死死抓住了发着疯的顾惜玉,一双眼睛却毫不客气地瞪向了那青衣男子。 阳光照耀下,顾二脸上毫纤毕现,眉毛和头发都有些偏黄,胜在还算浓密,小鼻子小眼小嘴巴,看着却不是秀秀气气,反倒觉得普普通通马马虎虎。 青衣男子的手缓缓落下了,他逼近了顾家姐妹,一股子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似乎有什么凶兽挣之欲脱,顾惜玉感受到这股冰凉的气息,停止了挣扎,全身颤抖着反手抱住了顾二。 青衣男子低头轻笑,那笑声不可抑止的越来越大,最后却爆发出一阵轰然大笑,顾二一直冷冷地盯着他。 他终于笑够了,眼角渗出了泪来,他举起右手轻拭泪花,凝视着顾二,放柔了声音,却依然带着股槮人的阴森感:“顾家夫妻是为了你死的呢,可惜他们白死了,真相是多么的显而易见,我的小姐。” 最后四个字,低吟如耳语,顾二却诡异地听的一清二楚,她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个男人,他方才的话等于撇清了自己杀人凶手的身份,不知为何,顾二直觉地知道,这个男子,并没有说谎,也许,他根本不屑于说谎。 顾二的心蓦地一沉,为她而死,什么意思?想起上次来顾货郎家中,这个男子似乎是为了寻人,顾货郎又说是顾惜玉,他方才却喊自己小姐,难道,自己是他要寻找的人? 顾二忍不住抬头去看,那青衣男子却已经大步离去,远远的又传来了他诡异的大笑,纵是青天白日,也让人觉得阴寒入骨。 顾二的心,一点点的往下沉,顾货郎是为了她保守什么秘密呢?甚至不惜毒死顾家娘子?不惜自杀? 顾二紧咬下唇,太阳照在她身上却没有丝毫的暖意,心乱如麻,一切都那么的不可思议。 陈牙婆也赶了来,她站到顾二身边,见瑟瑟抖的如同受了惊吓的小鹿的顾惜玉,又看了一眼茫然的顾二,只得自己上前,寻了个衙役,先塞了些银钱过去,轻声道:“大哥,我们是这家的亲眷,还请大哥行个方便,让这小姐俩见见父母。” 衙役掂了下手里的银钱,一努嘴,“已经结案了,你们自己收敛了尸首就是。” 陈牙婆闻言,暗暗心疼抛费出去的银子,捅了一下顾二,顾二回过神来,看了眼满脸泪水的顾惜玉,掏出帕子,给她仔细的擦了擦泪,问道:“你可要进去看一眼?” 顾惜玉毫不犹豫地点头,她不亲眼看见,总是不肯相信,陈牙婆见识的多了,倒也不怕,便率先进了屋子,顾二拽着顾惜玉紧随其后。 一股腐臭气直冲鼻子,夹杂了汤药,剩菜还有不知名的什么味道,顾二皱了下眉头,待眼睛适应了屋子里的昏暗,却见土炕之上并排躺了两个人,或者说,两个尸体? 于老倌是干这一行的老行究了,做事毫不拖泥带水,顾家夫妻却是穿戴整齐,且合盖了一床被子,只是顾家娘子若是能睁开眼睛,会不会跳起来反对这个安排就不得而知了。 远远看着,便像是顾家夫妻睡着了一般,顾惜玉甚至怯生生地唤了几句:“爹?娘?醒醒啊,你们醒醒啊,我是惜玉啊!” 见她情绪再次激动,顾二只得拥住了她,轻声哄劝,过了半晌,待顾惜玉情绪稳定。顾二方上前查看,近了一看,才看清顾家夫妇脸上呈现了一种不正常的灰暗的青紫色,顾货郎神色安详,眉目间甚至有一丝解脱。 顾家娘子就不忿的多,眉头紧皱,嘴巴微微张开,嘴角还残留了些药滓,似乎在无声的控诉着什么。 顾二忍不住退了一步,顾家娘子的样子,便像是随时都可以睁开眼睛,跳起来骂人一般。 顾二一阵天旋地转,她就算原本有些疑惑,此时也信了那人所说,顾货郎真是为了她亲手毒死了顾家娘子。 顾二心里突然涌现了无限悲凉,对于顾家夫妻也产生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又苦又涩,原本对顾家夫妻只有淡淡的恨和些许的怨,现在却不知道是什么了,有些伤心难过,还有些恨吧,恨顾货郎让自己莫名地背负上了两条人命。 顾二麻木地牵着哭的死去活来的顾惜玉,心中百转千折,最后却只化成了一声叹息,拉着顾惜玉对着陈牙婆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还请嬷嬷帮忙操持了。” 陈牙婆庄重地应了,死者为大,入土为安。 顾二出来匆忙,却是半点银钱也没带,幸好打点顾家夫妻遗物时,发现那人丢下的一锭银子还在,这时取出来发现,却是一锭官银,底上有个小小的明字,却是当今天子的年号。 顾二一见这东西,便知道,那人更不可能是凶手了,她拉过顾惜玉,仔细叮咛道:“你莫要再胡言乱语,你看这银子,这明明就是官银,打了记号的,若是他干的,单凭这银子就追查出来了。” 顾惜玉懵懂地点了点头,抽噎道:“那爹爹为什么要毒死娘?”她却是想起了那仵作的话来。 顾二咬了咬下唇,虽然她已经有了五成把握与自己有关,却不愿意相信,想了下,对顾惜玉道:“大概爹爹身子不好,怕到了下面孤单,就带着你娘一起了。” 顾惜玉竟然信了顾二的话,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可,可是惜玉一个人也很孤单啊。” 顾二只得把她哄了又哄,转手把银子递给了陈牙婆,陈牙婆登时面上就松了下来,直言道:“这么一锭银子尽够了,打上两口薄皮棺材,再寻上一块好地,这顾家夫妻,也算是有福的了。” 陈牙婆做着三教九流的行当,很快就拉拨来一群专门干着丧葬这行的专业人才,包括吹鼓唢呐班子的班头,扎纸人制冥钱的扎纸店老板和寿衣店的伙计,棺材铺的掌柜的,最后一个是个小有名气的风水先生。 有这么一群人在,顾家夫妻的身后事很快就顺顺利利的办了起来,顾二专门回了李府一趟,带回了两个灶娘。 当天晚上,给顾家夫妻穿戴整齐了,这给死人穿衣服也是个讲究活,一般人干不了,死人讲究个里外三新,所有的衣服都要新制的,虽然最后衣服和人一起埋了,这衣服可也不能省下来。 得先把里衣和外衣一起套好了,然后抬起顾家夫妻的胳膊,先把袖子套上了,接着抬起上半身,往脑袋上一套,一次完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一丧一喜,祸福难料 接下来却是铺棺,这薄皮棺材却是最次的柳木,只在前面挡板上用了一条柏木,厚仅三寸,底板,侧板和棺盖用了三块柳木拼接,唤作三块头的。 因顾家夫妻尚不到五十,棺材涂了朱漆,前大后小。棺材铺老板却是很有几分手艺,就这么一口薄棺,外面还刻了春夏秋冬四季图,正面绘了云纹莲台,小头一端却刻了颗白菜,象征清白一世财源广进。 棺底先撒了层石灰,防潮防虫,又放了五色彩绸,七色丝线,和杂粮五谷,又有铜钱数枚,寄望轮回以后衣食无忧,银钱趁手。 最后在棺底铺了床新的黄色褥子,却是顾二从府里取来的,这才把穿好了寿衣的顾家夫妻殓进了薄棺之中,上面又盖了白色布单,这叫铺金盖银。 只是顾家租住的土坯房过于矮小,却是摆不下两口棺材,便在房前搭了简单的灵棚,灵棚由棚铺派专人搭就,上面装饰有黑白花球,又有一副挽联,顾二仔细辨别,识得上联是,良操美德千秋在,下联是,高节亮风万古存。 当天夜里,棺材前头设了灵案,灵案前摆放了一碗装了鸡鸭鱼肉的供品,上面放了一双筷子,点了长明灯,焚了香烛,棺材前摆了火盆,顾二和顾惜玉披麻戴孝跪在棺前,烧了一夜纸钱。 顾惜玉数次哭晕过去,顾二亦是眼圈红红,她虽然一直有些埋怨顾家娘子,却从来都不曾想让她真的死掉,想到这么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还很可能和她有关系,顾二心里就有些毛毛的。 对顾货郎,却不知道是怎样一种心态了,若说他疼爱这个女儿,往日里却不闻不问,叫声爹爹倒是也有应,看见顾家娘子打骂她,偏只做未见,临了却唱了这么一出,为了她,不仅舍弃了自己的性命,还搭上另外一条性命。 顾二是十分震撼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可以让人如此的奋不顾身孤注一掷?! 当天空露出一抹鱼肚白时,微弱的光芒斜斜的射入了灵棚之中,顾二跪的双膝发软,在看一旁的顾惜玉,却是杳无声音。她微微挪动了膝盖,蹭到了顾惜玉身旁,轻轻推动了她,只见原本两手撑地,头顶膝盖的顾惜玉应声而倒。 顾二大惊,定睛看去,顾惜玉两眼红肿,脸蛋亦是泪痕条条,却是累的睡了过去,顾二心里登时起了几分怜惜。 只是现在天色不早,待会儿就要出殡,却是不得不叫醒顾惜玉了,顾二再次伸出手拍了拍顾惜玉,嘴里轻声唤道:“三妹,三妹。”她却是终于肯唤上一声妹妹了。 这边顾家姐妹相依为命办了顾家夫妇的丧事,李府却来了个不速之客。 因来人身份尊贵,大太太不得不强撑病体招待,望着眼前满满一个托盘的上等人参,大太太实在难以抉择,对方似乎知道她的心思,微微一笑,也不着急,只从怀里摸出个珐琅掐丝的鼻烟壶,轻轻嗅了两下。 大太太沉吟半晌,忍不住确认道:“只要我照阁下所说的办理,就可以让衙门消了案底,确保吾儿无事?” 那人悠闲的翘着二郎腿,点头笑道:“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事成之后,我们主子另有重礼奉上,而且从今以后,府上和我们府里也算挂了些姻亲关系,也有利于府上几个小少爷进身。” 大太太怦然心动,这件事情其实根本没有她的选择余地,松石已经从省城赶了回来,偌大的省城药堂跑遍,那人参别说百年的了,便连十年的都被人收购光了。 大太太不是傻子,自然晓得这背后只怕有哪个豪门出手了,否则断不会有如此大的手笔。见了这位,自然知道这些事情是谁的授意了。那些药堂也未必真的就把人参卖光了,说不得就是眼前这位施了压力,不得不托词罢了。 若是老太太还在,怕是断断忍受不了被人如此挟制,只是如今李府已经没落,却是万万再受不得丝毫损伤了,只要答应他,就可以把眼前这一关过去,还埋了条锦绣前程。 大太太思虑再三,咬着牙,似乎怕自己反悔一样,狠狠点了点头,“好,妾身就答应先生了,把那顾盼收为义女。” 那人笑眯眯地看着大太太,如此一来,差事完满,他也可以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小破地方,回盛京交差了。 忙活了三天,顾家夫妻终于入土为安,顾二便带着顾惜玉回来了,终究是跟李府签了身契的,回来后,二人就脱了一身孝服,只在发上戴了一朵素白的绢花,且极为小巧,如果不特意去看,根本看不出来。 幸好丫鬟的衣服本就十分朴素,倒也不用特意去寻了素衣来穿,两个人一回来就被灶上的婆子嘘寒问暖,顾二逐一答谢,之后终于得了空,立刻回房去探望贺大娘。 贺大娘却用一种极怪异的眼神迎接了顾二的到来,顾二以为她知晓了顾货郎先毒死顾家娘子,又自己服毒的奇事,脸上一暗,默默地行到了贺大娘身边,跪在了她床前,把脸伏在了贺大娘的被褥中,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 她毕竟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从来都没有想过,也不愿意任何人因为自己而死,现在却是一下两条人命,还是名义上的爹娘,所有的坚强在见到贺大娘这一刹那瞬间崩溃了。 贺大娘心里想的却不是和她一回事儿,摸着她的头叹息道:“孩子,能找到亲生的爹娘,是你的福气啊。” 顾二大惊,慌乱的抬起头来,看向贺大娘,一双小眼睛睁得圆圆滚滚:“什么亲生的爹娘?我的爹娘不是刚刚去了么?” 贺大娘一愣,这才知晓顾二哭的和她想的不是一码事,呆呆地问道:“那你哭什么?” 顾二便原原本本地把事情经过跟贺大娘说了一遍。 贺大娘眉头紧皱,隐隐有些明白了其中的关节,顾二,以后,究竟是福还是祸呢?她叹了口气,摸了摸顾二的脑袋,看着她一脸的坚强,心里渐渐有了底气。 贺大娘想了下,决定还是告诉顾二一部分她猜测的事实:“顾家夫妻并不是你的亲生爹娘。你的爹娘出身都是极为显赫的名门,只是你生下来那年却出了些变故,你流落到了顾家。最近你爹爹便派人来寻你了。” 顾二脑子里一团乱麻,贺大娘的三言两语却把她带入了混乱的深渊,她喃喃问道:“那为什么顾货郎要自杀,为什么要毒死顾家娘子?为什么?” 顾二一双眼睛直直地看向贺大娘,眼里满是痛苦,贺大娘凝视着她的眼睛,放柔了声音道:“因为顾货郎并不想你被你爹爹接回去,他希望你的身世能够永远的隐瞒下去,为此不惜带着这个秘密进到棺材里。” 顾二一怔,却觉得头痛欲裂,扑到了贺大娘怀里,颤抖着自言自语道:“我以为他是为了我死的,原来不是,原来他是这么的恨我,这么的……” 贺大娘见顾二有些魔怔了,一声厉喝打断了顾二的自言自语:“不是你想的那样的!顾货郎是要保护你啊,你娘亲便是姓顾,他定然是受了你母亲所托。” 一忽是母亲托付的人为了保护她的身世秘密,不惜以身家性命相托,一忽是她爹爹派来的人为了寻她回去逼死了母亲托付的人,顾二双手抚摸着脑子,却觉得整个脑子似乎都要炸开了。 只是顾二家里的事情贺大娘虽然听说过丁点,详细却也是不知的,她毕竟已经流落到这城中数十载,而顾二家中的变故却不过十几年前。 贺大娘也只能闷声不语,把顾二搂在怀里,轻声哄着。 过了不知道多久,屋子里渐渐暗了下来,期间就只有顾惜玉悄悄来过,见顾二一直小声啜泣,她心里一酸,捂住嘴巴默默地离去了。 贺大娘不急不缓的拍着顾二的背,嘴巴里哼着哄着小儿入睡的歌谣,顾二渐渐平静了下来,贺大娘的嗓子已经沙哑,她轻声道:“顾盼,你记住,你将要去的地方,是比李府还要凶险一百倍的所在,你不能因为那是你的亲生爹爹就掉以轻心,毕竟你们十二年未曾见过一面,若说有父女亲情也实在牵强了点。” 顾二头埋在贺大娘怀中,闷声道:“大娘,我不走,我不管什么顾家夫妻,不管什么亲生爹娘,我只要和大娘一块儿就好了。” 贺大娘心里甚是安慰,这孩子,还不知道自己将要去的,是怎样的豪门啊,帝王将相,那家占了两样,多少人前仆后继只为摸着一点门边,扒上一点关系。 贺大娘随即又有些担心,这孩子若是到了那种地方,会不会被吃的骨头都剩不下来。 贺大娘悠悠长叹,苦笑道:“若是有丁点可能,大娘也愿意留你下来,只是,你命由天不由你啊,你父亲的权势根本不是咱们所能抵抗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李府的新小姐 第一百二十四章李府的新小姐 李府大太太收义女的仪式很是隆重,又很低调。说是隆重,李府的主子们都到场了,甚至于仙游在外的老太爷居然也亲笔手书一封,托人捎了回来,信上说,他新得贤良淑媛为孙女儿,老怀甚慰。 大太太不敢置信的读了信,久无音讯的大老爷在信尾轻描淡写地搭了一句,他们很好,叫她一定要善待顾盼,大太太不禁对那位的权势产生了深深的敬畏之心。 顾二被打扮一新,挽了个高高的盘桓髻,金钗珠花插了满头,衣服是鹅黄色的浣溪纱,边上一圈宽宽的明艳的粉色圈领,配上鹅黄色的百褶裙,看着却不伦不类。 往日里她打扮向来素朴,倒也有几分少女的活泼,今日打扮的如同开屏的孔雀,身上的缺点反倒被无限的放大了。 顾二心里是惶恐的,她仿佛做梦一般,迷迷糊糊地被人伺候着洗澡,又任由人给她换了新衣,挽了发髻,插了一堆金银珠宝,被派来伺候她的郑嬷嬷说,这都是大太太赏她的。 最后扑了一层白粉,点了绛唇,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顾二心中无声地呐喊着,如果这是一个噩梦,那就让她快快醒来吧。 噩梦依然延续着,大太太高坐软榻之上,顾二站在她身前,面前铺了一个锦绣团子,顾二惶恐地抬头看去,却见昔日里总是带着一股傲气的大太太今天异常和蔼,对她温婉慈祥的笑着。 顾二绷紧的弦微微一松,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跪了下去,她双膝跪在团子上,正要弯身放下双手,以行五体投地的大礼,大太太却迅速的从软榻上下了地,一把搀扶起顾二:“我的儿,以后你就是我嫡亲的女儿了。” 笑话,叫顾二拜她做义母,不过是给顾二个身份,抹去顾二在这里为奴未婢的不良记录,既然顾二是那个人的亲生女儿,还真敢叫顾二行那五体投地的大礼不成?! 顾二腼腆着,不知道说什么,手足也无措起来,她很想回到灶上,虽然忙碌,却十分自在,至少她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如何做。在这里,她不过是个任人摆弄的木偶罢了。 四老爷却是醒了过来,只是脑子不大清楚了,有些痴痴呆呆,四奶奶却是一副高兴的样子,抱着四老爷又哭又笑,四老爷便像是个幼儿般,十分依恋四奶奶,这次还是趁着四老爷睡着了,四太太才溜出来的。 按理说,大少爷把四老爷害成这样,四太太应该很恨大房才是,她脸上却完全看不出异样,甚至对大太太比以前还要恭谨许多。 拜完了大太太,丫鬟又捧了杯茶放到了顾二手上,按照顺序,自然是给四奶奶敬茶。 顾二知晓这个四太太最是跋扈,心里很是忐忑,生怕吃了什么排头,顾二刚刚曲膝,四太太却极热情地把顾二一把拉到了身边,打量一番后,对着大太太啧啧赞道:“大嫂就是个有福气的,这新收的女儿一看就是个端庄知礼的。”大太太亦是含笑点头赞同。 顾二默默无语,只怕四太太其实想说的是老实本分吧? 四太太又搂着她亲热了一会,特特从手腕上撸下了一对通体苍翠的翡翠镯子,亲手给顾二戴上了,只是顾二瘦小,那镯子却是不住的往下滑。四太太一愣,伸出右手拍打了下额头,笑道:“瞧我这糊涂劲,侄女儿生的窈窕,自然是戴不住的。” 顾二便要从手上把那镯子脱下来还给她,四太太故意做出恼怒的样子:“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能要回来,可别埋汰你婶子了。”话罢,四太太毫不犹豫地把脖子上戴的一个金璎珞摘了下来,给顾二戴到了脖子上。 这次大太太也略为动容,据她所知,这金璎珞是四太太洗三之时,祖母所赠,后来嫁人便做了陪嫁带了过来,一向不离身的,大太太不禁多看了几眼,见四太太笑的坦荡荡,确实出自真心,心里的芥蒂不禁去了几分。 家和万事兴,如今大太太也看透了,她的后半生还要在这李府养老,血脉亲缘最是切断不得,若是四太太肯让一步,她让上十步又何妨? 四太太也是这次四老爷受了伤后醒悟的,两个人间的是是非非也实在说不清了,现在四老爷这么依赖她,却是从成了亲以后的头一遭,她过起日子反倒塌心了。 四房的九少爷还小,这次怀哥儿的表现让人刮目相看,只怕以后仰仗长房的事情还多,因此她也有意向大太太卖个好。虽然不知道大太太为什么突然要抬举个丫鬟做养女,想来大嫂自有她的打算。 拜了四太太,接下来是长嫂梅氏,虽然不清楚相公为什么砍了四老爷,府里的风言风语却也听到了些。她真真是心如死灰了,方才见到四太太,她还以为自己会扑上去撕咬一番,谁知道心中竟然半点波澜不起,仿佛那个人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梅氏现在一心只想教导儿子成材,她眉目间却又温婉了许多,看着越发和气。既然四太太身为长辈都没有叫顾二拜下去,梅氏更不会叫顾二拜了,她伸手从怀里掏出个绣囊,递到顾二手里,客客气气地道:“大嫂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里面有些小银钱,你自己拿去买些好玩的吧。” 顾二看着手里的绣囊,飞蝶扑花的样子,看的出来做工不是十分精细,用的材料却是上等,想必是这个大嫂自己的手笔了,心里顿时生了几分好感,她抬头看了一眼梅氏,见她一脸笑的逗弄着怀里的儿子:“叫小姑姑。” 正哥儿清清脆脆地唤了声:“小姑姑。” 顾二一怔,随后低低的应了声,手在怀里摸索半天,她被人剥光后,衣物都被取走了,自然是摸不出什么的,不禁尴尬的笑了笑。 正哥儿歪着脑袋看了半天顾二,把手里的风车往顾二手中一塞:“这个给你玩,小姑姑。” 顾二越发尴尬,手里的风车似乎有千斤重。 还是梅氏给她解了围,把风车从她手里抽走,重新放到正哥儿手中,轻声道:“小姑姑岁数大了,不玩这个了,你自己留着玩吧。” 正哥儿十分遗憾地点了点头,鼓起腮帮子对着风车使劲儿吹了一口气,四角的风车呼呼的转了起来,顾二却是一脸羡慕,她还真没玩过这个。 忍不住对着风车吹了一口气,风车却纹丝不动,正哥儿咯咯乐了起来,把风车掉了个个儿,凑到了顾二嘴边,脆生生地道:“要吹着这边有槽的地方才行呢。” 顾二看了一眼正哥儿,见他满脸鼓励之色,不禁对着风车又大力吹了一口,风车果然呼呼转了起来,一大一小顿时乐不可支。 梅氏亦是十分高兴,正哥儿在府里没有玩伴,没想到竟然和姑母新收的义女如此投缘。 梅氏便放下正哥儿,亲自牵着顾二的手,到了怀哥儿面前,给她介绍道:“这是你七哥。”却是想着小姑娘面皮薄,怕是不好意思见到同龄的少年。 她却不知道,顾二和怀哥儿相识已久。 怀哥儿自打顾二进了门,视线便一直粘着在了她身上,只是顾二今天本就是主角,怀哥儿这番作为倒也没引起旁人的注意。 怀哥儿眼前似乎又出现了两人初见的场景,瘦瘦小小的顾二捧着那么大的一个盆子出现在四叔的狗场那里,他霸道的要求她不可以说出他的存在,她怯生生地答应了,那副样子,便像是冬日的积雪,阳光一照,就会化为乌有。 随后她却大着胆子塞给了他一点银子,那时她的眼睛是多么的闪亮,熠熠发光,比大太太发上的金钗还要亮。 她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时,已经成了表姐的跟班儿,却比最初见她的时候多了几分沉稳,却闷得让人烦躁,他想再见一次那闪闪发亮的眼睛,他越是怕伤到她,偏就是越会牵扯到她。 后面的来往也带了些补偿的意思,只是她似乎什么都不爱的样子,让他很是受到了打击,直到无意间听松石说,她居然识字,那么个小丫鬟,其貌不扬闷得一巴掌打不出个屁的家伙,居然,识字? 从此对她有了另外一番观感,待发现她是真的喜欢读书后,更是投其所好,搜刮各种奇人异志,渐渐的,自己的心里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 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小丫鬟的?什么时候开始,把她视为可以相知相交的朋友?什么时候开始,希望从松石口里多听些她的点点滴滴? 为什么,今天她成了自己的妹妹,明明关系近了,心里却觉得空空落落? 以后再不用偷偷摸摸躲躲闪闪,大可以光明正大的与她往来,为什么心里一阵绞痛,宁愿和从前一般通过松石来回传话?! 恍惚间,只见她对着自己盈盈一拜,口里轻轻唤道:“七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告别李府 大太太给顾二在她的院子里安排了一处新居所,顾二却坚持要回到贺大娘那里,贺大娘这几天身体越发虚弱,她实在放心不下。 大太太想了下,便叫人把贺大娘抬了过来,因怕过了病气,便安排在了顾二隔壁,又分别给顾二和贺大娘各自拨了两个丫鬟。 顾二每日里亲奉汤药,衣不解带的伺候着贺大娘,完全不假手她人,大太太为她至诚所动,对顾二多了几分真心的喜爱。 只是这边催促的实在急了,大太太也抗不住,只得施施的来寻了顾二,顾二正在喂贺大娘吃汤药,贺大娘脸色蜡黄,原本的精气神已经被这病症一点点的啃噬完毕,剩下的不过是个苟延残喘的老人罢了。 大太太屏退了左右,也不避讳贺大娘,直截了当地说道:“我儿,你已经拖了这许多天了,还是早点上路吧。” 顾二手里的汤碗缓缓的落了下来,她低着头,柔和但执拗的回道:“等贺大娘身体好些了,我要带着贺大娘一起。” 话罢,顾二抬起头,坚定异常地看着大太太:“否则,我哪儿也不去。” 大太太却不与她一般见识,一双眼睛乞求地看向贺大娘,贺大娘浑浊的眼球动了动,有气无力地道:“你先出去,我来劝她。” 大太太大喜过望,也不去计较贺大娘的无理之处了,拍了下顾二的肩膀,便转身出了门,静候在门外,耳朵竖起听着里面的动静。 贺大娘板着脸,眼皮耷拉着,口气甚是冷淡地道:“你要逼死老婆子吗?” 顾二大惊,凑上前,焦急地道:“大娘何出此言,若没有大娘,就没有今天的我,大娘便是我的亲人,比那素未谋面的爹爹重要一百倍。” 贺大娘满面疲惫,合上双眼,淡淡地道:“你以为你是去享福的吗?那里步步维艰,多带个老婆子,还是病体缠身的老婆子,就多一个累赘,多了一个别人攻击你的弱点,若是你倒了,老婆子还有命吗?” 顾二傻傻地愣住了,贺大娘的话字字珠玑,一针见血地揭破了她一厢情愿的美梦。 顾二突地道:“那我不去了。” 贺大娘气的双手重重一拍被子,骂道:“你不去了,你凭什么不去了?就凭你一个无门无势的小丫鬟?拿什么跟人家斗?两个家丁就把你绑走了!” 顾二倔强地抿着嘴,一双眼直直地盯着贺大娘,脸上写着决不妥协。贺大娘和她对视片刻,怒道:“不要逼的老婆子吞金自杀!” 顾二默默地看着贺大娘片刻,猛地转过身,肩膀抖动个不停,贺大娘想了片刻,声音放柔了些,好生言道:“只要你去了那边,这府上的人就不得不善待于我,你若是不放心,叫顾惜玉那丫头来照顾老婆子好了,我看那丫头有些像你,倒是个稳妥的人。” 顾二死死捂住嘴巴,好半天才止住了泪,粗着嗓子道:“好,一切都依大娘所说的办吧。” 话罢,顾二径直出了房门,一眼看到站在门口的大太太,大太太很是尴尬的笑了下,顾二淡淡地道:“既然母亲都听到了,以后还要劳烦母亲多多关照大娘了。” 大太太赶紧点了下头,却觉得顾二不像是前几日般谨小慎微,眉目间多了几分洒脱,看着倒是大气了些,终于有些大家闺秀的架子了。 大太太办事滴水不漏,又叫人把顾惜玉调了来。顾惜玉这些日子一直惶恐不安,顾二莫名的成了大太太的养女,她想见一面却难于登天,爹娘又新丧不久,还好顾二在顾家夫妇头七,二七都有来唤她,要不她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一见顾二,顾惜玉登时委屈的哭了,想要扑上来抱住顾二,又不敢,顾二笑道:“怎么,连姐姐都不认识了?” 顾惜玉哇的一声,放声大哭,扑到了顾二身上,边哭边道:“我以为姐姐不要我了,呜呜呜~” 顾二叹了口气,摸着顾惜玉的小脑袋道:“我本来想带着你和大娘一起走的,但是现在却要留你下来照顾大娘了,你愿意吗?” 顾惜玉撅起嘴巴,低下头不说话,一径地拨弄着自己的衣襟,顾二叹了口气,这是明显的不愿意了,顾二语重心长地道:“贺大娘就跟我的亲人一样,你既然是我的妹妹,我只有把她托付给你才能放心的离去。” 顾惜玉抬起头,两只眼睛亮亮地看着顾二,顾二拍了下顾惜玉的脑袋,信誓旦旦地道:“等我在那边站稳了脚跟,就把你和大娘一起接过去,到时候,咱们三个再也不分开,你看,好不好?” 顾惜玉再次犹豫了下,方点了点头,小身子偎依到了顾二的怀里,糯糯地道:“那姐姐要早点来接我们啊。” 顾二笑眯眯地伸出小指,顾惜玉立刻也伸出小指,姐妹二人拉着钩钩笑闹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接下来的日子,李府上下都忙碌了起来,大太太刚认的义女还没热乎两天就要回盛京了,据说是个名门望族。 大太太自然是忙着给顾二打点行装,四太太也来帮手,便连大少奶奶也来凑了热闹,没了男人的李府,却异常和谐起来。 顾二却只抓紧时间教导顾惜玉,如何照顾好贺大娘,熬药的火候,吃药的时辰,要灶上做些什么样的饭食,林林总总说了一遍又一遍,顾二却总是不放心,越是临近启程的日子,越是心浮气躁,连续骂哭了顾惜玉好几次。 顾惜玉倒是个好孩子,她知晓顾二心急,也有些恼恨自己愚笨,更是拼了命的学习,贺大娘见了这两个孩子,便觉得心情愉快,病情居然有所好转。 到了顾二临走的前一天,她却是伴着贺大娘同睡了,贺大娘不放心,又叮嘱了她许多,“当年,我和老奶奶也是从那种大宅子里出来的,里面的人什么门道都有,你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小心,莫要被人抓住了把柄。” 见顾二慎重的点头应了,贺大娘很是欣慰,她沉吟半晌,终于开口道:“你貌不出众,按理说,当有一技傍身最好,只是你既然已经落户在了那种门第,其他的一切却都不重要了,高门大户联姻,首重门第,其次容貌,最后才是才学。” 顾二眼睛一眨不眨地听着,她知道这些都是贺大娘的真知灼见,一定要牢牢记住,贺大娘继续道:“你不如藏拙,莫要叫旁人识得你一手好女红,也莫要叫别人知道你识文断字,还有,灶上的活计也都忘了吧。” 顾二一愣,这不等于废人了么? 贺大娘见了她困惑的眼,叹气道:“你若是貌不出众人才平平,便成不了众人的靶子,若是才艺过人,别人便会在你的容貌上做文章,总计要叫你常常下不了台,反倒不如一开始就自曝其短,叫旁人皆以为你无害。” 顾二默然半晌,缓缓的点了点头,旁的倒也无所谓,只是此后不能读书叫她一阵心痛。 李府的一大家子都来给顾二送行了,怀哥儿隐藏其中,手上却提了个蓝色碎花包裹,顾二一见便知道是何物,她无言的摇了摇头,怀哥儿一窒,向后退了几步,却是出了人群。 顾二逐一拜别了大太太,四太太,又和梅氏寒暄片刻,小丫鬟来搀扶着她上了马车,顾二回头扫了一眼李府诸人,最后在怀哥儿身上略做停留,便放下了车帘,随着车夫一声起驾,马车缓缓的行向了未知的远方。 怀哥儿一拳砸向了李府大门,见大太太等人已经向着府里行来,忙把隐隐作痛的右手藏到了身后,跟在大太太身边进了府。 却见一个圆脸盘大眼睛的小丫鬟落后了几步,轻轻拽了拽怀哥儿的袖子,怀哥儿心照不宣地放慢了脚步,随着她一起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那小丫鬟低声道:“姐姐有些东西叫我转交给你。” 姐姐?怀哥儿猛地想起,上次和顾二在街上偶遇,身边带着的似乎就是这个小丫鬟,当时确实介绍说是她妹妹。 怀哥儿深呼吸了一口气,突然觉得有些好笑,那次见她还是个货郎之女,这次却一步登天,不知道飞入哪个豪门了,他旁敲侧击数次,大太太都不肯告诉于他。 从此以后,只怕是成了陌路吧。 怀哥儿回到了房里后,却是叫王小妹过去寻了顾惜玉。没多久,王小妹捧着满满一抱物什回来了,怀哥儿赶紧上前接过了,一入手,颇为沉重,再见那有棱有角的样子,怀哥儿如何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她竟然绝情至此,临走把他送的东西又都还了回来么? 怀哥儿心里却是多了几分恨意,当初相交,他可从没嫌弃她的丫鬟身份。 怀哥儿解开外面的棉布,果然是书,林林总总不下几十册,怀哥儿随手拿了一本,翻了两下,便见边角字缝间写满了蝇头小楷,细细读去,却全是顾二的读书心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习惯并不都是好的 这一手小楷细小如蝇头,偏偏字字清晰可辨,工整中另有洒脱之气,完全不似出自女子之手。 这却是怀哥儿第一次见到顾二的字迹,没想到,她的字竟然写的这么好。 随手抽的这本却是个游记,里面讲述的是南地蛮人的民俗风情,饮食起居,顾二的注解上却写了她在灶上的日常生活,与之一一对比。 读着这些细小而琐碎的生活记录,怀哥儿仿佛看到了顾二鲜活的一天,清早起床,先去烧水洗漱,接着开始生火煮饭,中间还要兼顾是否灶上的婆子各就各位,蔬菜肉蛋送来了没有,顾二鲜活的生活跃然纸上。 怀哥儿默然片刻,把手里的书册轻轻放下,吩咐王小妹道:“把这些书好生收起来,但是不要叫我看到。” 王小妹迷迷瞪瞪地照办了,既然是好生收起来,自然是很喜爱了,又不想再看到,那是什么意思? 她却不知道,这一句话正好体现了怀哥儿的矛盾之处,他既想保留顾二的回忆,又觉得今后再见无期,睹物思人徒增伤感罢了。 何况现在李府上下只剩下他一个快要成年的男子,他不得不振作,实在没时间做太多伤秋悲月之事。 从城里到盛京大概要走上一个月,官路修的并不齐整,顾二第一次坐马车,头一天就被颠簸的上吐下泻,滴水未进,那个青衣男子,总算肯告诉顾二他的名字了,却是唤作陆六的,自称是她爹爹的得力手下。 陆六骑在马上,听得车厢内又一阵呕吐的声音,眉头微微皱起,离开李府的时候拒绝了大太太赠送丫鬟的好意,他不能带不知底细的人入府,却没想到顾二竟然完全受不了颠簸之苦。 该死,她原来不是做下人的吗?怎么这么一点苦都受不了。 陆六把手搭在了眉头上,望向了远方,见驿道延伸到天边的地方隐隐有一个小黑点,他知道那里定然是一个茶水铺子。 陆六双腿夹紧马腹,踢马上前,到了顾二的马车旁,轻声道:“前面不远有个茶水铺子,到了那里就下车歇歇脚。” 顾二虚弱的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挣扎着抬起手,在车帘上拍了下,表示知道了。 陆六也只得暗骂晦气,本来想着游山玩水的一趟轻省差事,现在成了烫手山芋。顾二再这样下去,到了盛京怕只剩下半条命了。 又行了一炷香的时间,果然看到了一个茶水棚子。这种茶水棚子甚是简陋,不过是几杆木柱撑起个稻草铺的棚顶,里面摆放几个矮腿方桌,再加上散落期间的小杌子,供应些茶水馒头,偶尔有些熟食罢了,多是乡间的农人趁着农闲时搭建的。 因为离城镇比较远,官老爷们也难得来收上些税,利润不多,却也尽够贴补家用。 到了茶棚前,陆六身边的长随福安便先去选好位置,把板凳桌椅又擦了一遍才来请陆六:“六爷,您请。” 陆六一个翻身下了马车,转头看向马车,忍不住叹了口气,缰绳丢到了福安的手里,他大步到了马车下,叩了叩车厢,问道:“能动不?” 顾二沙哑的声音传来,甚是虚弱地道:“不,不行。” 陆六转头吩咐福安,“去要些温热茶水,再拿上两个馒头。” 福安立刻去办了,捧了茶水和馒头过来,陆六不耐烦地掀开车帘,一股搜臭味直刺入鼻,陆六皱了下眉头,见车厢角落里伏了个瘦小的身影,一动不动,便像是死了一般。 陆六唤道:“小姐,起来喝水吃东西了。” 那身体微微动了一下,随后又是静止,陆六一惊,顾不得男女有别,上前把大手覆盖在了顾二额头之上,滚热滚烫,陆六低声咒骂着,把顾二抱下了马车。 这瘦小的身子在手里轻的如同一片羽毛,陆六抱着顾二大步到了茶水棚子中,劈头问那卖茶水的老倌儿:“最近的医馆在哪里?” 那老倌儿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却目聪耳鸣,一张嘴,满口牙齿居然都还在:“大爷,这荒郊野地的哪里来的医馆,像是小老儿生了病,都是自家采上些草药煮了了事。” 手里这瘦小的身体隔着衣服散发出阵阵热气,陆六当机立断:“那敢问老丈家居何处,可否叨扰一下?” 那老倌儿看了一眼顾二,此时顾二烧的神志不清,一张脸上潮红一片,他啧啧两声:“这孩子病的可不轻。” 这老滑头,怕是想讹上一笔,陆六不耐烦起来,瞪了那老倌儿一眼,老倌儿也是开久了茶水铺子的,看过多少南北客商的脸色,他讪笑两声:“小老儿的家就在这后面不远处,大爷若是不嫌弃,就请随小老儿来。” 话罢,他却也不管那茶水铺子,手里的茶壶一放,便径直穿进了身后的荒野之中,陆六抱着顾二紧随其后,长随福安跟在一旁,其他手下便留着守卫车马。 果然行不多久,便见了一处隐在绿荫之中的院子,同时传来了阵阵犬吠之声,陆六脸上绷紧,他大步越过那老倌儿,一脚踹开了篱笆门,又一脚踢开扑上来的看家黄狗,站在了木屋的门口,回头等那老倌儿。 老倌儿苦笑一下,安慰地拍了拍扑到他身前的呜呜悲鸣的黄狗的脑袋,两步到了门前,拍门唤道:“老太婆,快出来,有贵客来了。” 门一开,出来个白发苍苍的老妪,她拄着拐杖望了一眼,陆六比她高了整整两头,老妪忍不住退了一步,随后看到陆六怀里的顾二,她随即惊呼出声:“这孩子可是烧的厉害了。” 当下就让开身子,叫陆六把顾二放在了屋里的木床上,这屋子干净但是十分简陋,只有一张床,连个桌椅板凳都没有。 床上铺了些晒干的稻草,又垫了一床薄被,顾二一被放上去,就皱起眉头呻吟,陆六伸手摸了下被子,隔着被子稻草还是扎的厉害。 陆六只得抱起顾二,毫不犹豫地把外衣脱下,垫在了床上,又把顾二放下,一边的福安想要阻止他,却被他一个眼神瞪住了:“还不回去取被褥过来?” 福安低着头退了出去。 这老夫妻却是通些粗浅的草药的,当下那老妪就去了灶下熬了一锅草药来。陆六见那汤药漆黑一片,上面还漂浮了不少草杆,顿时有些犹豫不决。 那老妪很凶狠地把陆六一下推开,扶起顾二就往她嘴巴里灌药,自己还咦了一声,陆六也跟着吃惊,一般人被灌了这么一大瓷碗苦药怕早就喷了出来,顾二居然能全部吞咽下去?! 顾二服了药以后,呼吸渐渐平稳起来,脸上的潮红也慢慢退了下去,陆六放了心,看着天要黑了,这木屋内又只有一张床,看着白发苍苍的老两口,嘴巴动了动,那老妪挥了挥手,指着旁边更为低矮的板房笑道:“我们老两口在仓房里对付一晚就好。” 陆六拱了拱手道:“那有劳二老了。” 老妪又去灶上熬了大锅米糊,端了上来,老妪先盛了一碗喂给顾二吃了,陆六一个人呼噜噜喝了大半锅,摸了摸肚子,还是饿的慌,探头望了下只剩下两小碗的分量,只得忍了。 到了晚上,老儿搬进来一捧稻草在地上铺了,福安送了两床铺盖,陆六随意的铺了,和衣倒在了上面。这一天折腾的他疲惫不堪,沾上稻草铺便睡死过去。 第二天,耳边传来了阵阵鸡鸣,他厌烦的翻了个身,嘟囔一句,把被子蒙上头,接着大睡。 不知睡了多久,肚子咕咕一阵乱叫,鼻子端飘来一股浓香,他使劲嗅了嗅,一下睁开双眼,却见对面床上的顾二已经踪影全无,他的外袍叠的整整齐齐放在了一旁。 陆六大惊,一个鲤鱼跳龙门,从地上跃了起来,闷头就要向外冲,却不妨门被人从外面拉开,险些和来者撞了个正着。 他抬头一看,顾二手里端着一碗乳白色的汤,上面散发着丝丝白气,香味扑鼻而来。 顾二把汤往他手里一放,轻声道:“昨天多谢你了,这是我早起熬的鸡汤,趁热喝了吧。” 陆六看着面色依然有些苍白的顾二,一时有些走神,顾二说完,却开始忙碌起来,动手先把陆六睡的铺盖折好,又把稻草拢做一堆,搬了出去,回来带了个扫帚,把屋子扫了个干干净净。 陆六两口喝了鸡汤,见顾二转身又出去了,这次回来却拿了块抹布,从头到脚的把房间擦拭了一遍,她抹了把额上的汗珠,看着焕然一新的房间,觉得颇有成就感。 陆六的脸都黑了,正要说些什么,老妪推门进来了,她先给陆六见了礼,随后拉着顾二夸道:“老爷可真是招了个好奴婢,怪不得昨天那么紧张,这丫头手脚麻利着呢,一大早就劈了一堆柴,又把水缸都担满了,最后还做了饭。” 顾二被她夸奖的不好意思,微微低下头,陆六越听越是头大,他一把抓起床上的外衣,翻出几块碎银丢到了老妪手里,抓住顾二的手腕道:“昨日打搅了,我们这就告辞了。”话罢,蛮横地拽着顾二就向外冲。(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像是丫鬟的小姐 陆六拽着顾二的手腕一路疾奔,心里的郁闷难以言表,到了昨日的茶棚前,几个手下同时站了起来,陆六满面阴沉地扫了一眼,阴森森地道:“昨天的事情都给老子忘了,若是传出什么不利于小姐名声的事情,就别怪老子不认兄弟情分了。” 几个手下顿时低下头去,谁也不敢再看牵着顾二手的陆六一眼。 陆六拽着顾二到了马车前,直接把她丢了上去,接过福安递过来的缰绳,一个跃身上了马,手一挥,车队再次动了起来。 车厢已经被打扫干净,又被摆放了些艾草,一股清香充溢着车厢内,却不像是昨日那般气闷。 顾二安静地靠在车厢后壁,外面传来了陆六喋喋不休的教训声:“你是个千金小姐,怎么就一点自觉都没有?做那种下人的事情,被你爹爹知道了,你还要不要进门?!“ 顾二默然,她只是想报答下那对老夫妻,受人滴水之恩,不是当涌泉以报吗? 何况那对老夫妻已经七老八十的了,她作为小辈,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顾二重重叹了口气,把头埋进了两膝间,什么时候,勤劳也是错了。外面陆六犹如念经般,说了不知道多久,听到里面始终没有反应,登时恼了,这臭丫头,老子是管不了了,叫她亲爹去烦恼吧。 之后的旅途,陆六也不叫顾二下车,吃喝拉撒全部在车上解决,又买了个小丫鬟上来,专门负责倒夜壶。 顾二很是羞恼,一是当着别人面解手尴尬无比,二是觉得旁人替她倒夜壶实在不好意思。 幸好这车厢够大,便在中间拉了道布帘,若是解手,就挡上布帘,纵是如此,顾二依然尽量少饮少食,减少方便次数。 买来的小丫鬟唤作饭儿,很是伶牙俐齿,她开始见了顾二,见顾二一身绫罗绸缎,便把顾二当成了小姐般伺候着。 呆了两天,见买来自己的那个大爷对这个小姐不假辞色的样子,对顾二就看轻了几分。 顾二本就是个不多话的,加上她姿色平常,饭儿便自作主张的认为这个奶奶只怕是走了好远,那位爷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偏远地方,多日没有见过女子,遇到了这么个货色也捧上了天。 如此一想,饭儿的心思便活络起来,她先是试探着挑换了和顾二的饮食。陆六虽然有些看不上顾二,饮食上却不曾亏待了她,顿顿有肉,对小丫鬟就没这么客气了,馒头咸菜的就打发了。 饭儿把馒头咸菜塞到顾二手里,自己大嚼着卤好的猪头肉,见顾二默默地啃着馒头,登时对自己的猜测又信了几分。 她却不知,顾二连日来胃口本就不好,见了肉食更是反胃,巴不得只吃些馒头咸菜。 饭儿决定还是探探这个奶奶的口风再说,她先从自家讲起:“我家特别穷,生我的时候,娘饿的不行,嘴巴里只喊着要饭,爹爹就叫我做饭儿。” 她见顾二的注意力转到了自己身上,嘻嘻一笑,又道:“生我弟弟的时候,家里好了些,能吃饱饭了,爹想着都是名字带来的好处,便给弟弟起名字叫肉肉。” 顾二脸上浮现了淡淡的笑容,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童年,饭儿拉着顾二的手道:“结果直到肉肉长大了,我家还是没吃上肉,爹爹倒要把我卖了,给弟弟娶媳妇。” 顾二叹了口气,这也是个苦命的啊,饭儿嘿嘿笑着靠了过来:“幸好遇到了姐姐呢,要是被卖给什么老头儿的,可就惨了,隔壁的刘八婆就说,有钱的财主老爷最喜欢小丫头了。” 顾二看了一眼面黄肌瘦的饭儿,回想了下生的面如桃花的顾怜花,又想了下芙蓉满面的韩满娘,心道,只怕财主老爷喜欢的不是你这种小丫头。 饭儿自言自语地说了两天,觉得和顾二关系混的熟了,一脸熟稔地靠了上来,摸着顾二身上的衣服道:“姐姐这衣服可真好看,妹妹从小到大,别说穿过,都没见过这么好的料子呢。” 顾二眨了眨眼睛,其实她想说,这衣服她也是刚穿上不久,就听到饭儿一脸谄媚地道:“我看姐姐有好几套,不如送我一套吧?” 话罢,饭儿兴致勃勃地就要去翻顾二的包裹,一直以来闭口不言的顾二终于张了嘴巴,淡淡地道:“不行。” 饭儿的手一顿,怀疑自己听错了,她回过头,一脸天真地看着顾二,笑道:“姐姐方才说话了么?应是我听错了吧?” 顾二平静地看着她,重复道:“不行。” 饭儿登时泄了气,却把手里的包袱一摔,嘟囔着骂了一句:“小气鬼。” 回过头,小丫鬟的眼睛转了转,却是又有了新主意,她小意儿的捧着顾二,一会儿捶腿一会儿掐腰,把顾二折腾的不行,只得闭着眼睛假寐,饭儿终于放过了她。 过了一会儿,饭儿小心地唤道:“姐姐?姐姐?”见顾二丝毫没有反应,饭儿脸上闪过一丝窃喜,她蹑手蹑脚地解开顾二的包袱,拿起最上面的衣服,抖了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赞叹,却没听到顾二的嘴巴里同时飘出了一声轻叹。 饭儿喜滋滋地把那衣服穿上了,她和顾二的身材倒是差不多,穿在她身上却也合身,又掏出顾二的梳妆镜美滋滋地照了照,斜眼看了下顾二,心道,她这般模样都能被大爷看上,如今我穿了一身锦衣,可不比她强上许多。 顾二一直装睡,到了傍晚,饭儿探出半个身子,对陆六唤道:“大爷,是不是该用点晚饭了。” 陆六看了一眼饭儿身上的锦衣,没有说什么,转身到了下一个大城,却叫人把饭儿带出去卖了。 陆六再要买丫鬟,却被顾二拒绝了,她苦笑道:“你也说了我太不象个小姐了,何必把那些可怜的女孩买来又卖了呢?” 饭儿虽然是咎由自取,顾二心里却也难过一番,她第一次阻止饭儿时便知道会是这个结果,陆六那个人,骨子里是十分讲究尊卑有别的,只是看他对自己并不十分尊敬,他和自己那便宜父亲应该不是单纯的从属关系吧? 陆六看了眼顾二,这丫头一身锦衣却也未曾添上半分贵气,衬着那张老实面孔,反倒像是偷穿了主子衣服的丫鬟。这般模样,确实容易被那些下人爬到头上去,不禁缓缓点了点头,答应了顾二的请求。 顾二却也因此得到了放风的权利,每天允许她下来走上两圈,等到顾二翻出条纱裙裁剪以后做了顶纱帽,旁人看不见她头脸,遇到客栈陆六也肯打尖了,也算顾及了府里的面子。 如此行了大半个月,掐指一算,到盛京只剩下三日旅程,陆六等人便有些喜形于色,这趟苦差终于要结束了。 当晚进了个较大的镇子,管道两旁甚是繁华,酒楼茶肆叫卖不休,又有小贩挑着担子穿梭往来,顾二偷偷掀开了车帘一角,陆六一个鞭子抽来,吓得顾二赶紧缩回了手。 车队到了镇上最大的客栈前,这客栈却是兼营酒楼,前面两层是宴饮所用,后面才是住店。陆六亲自打开车帘,早已经戴好纱帽的顾二谨慎地下了马车,随在他身后进了客栈。 一进去,喧闹之声突然大了起来,一个尖锐的嗓子猛地喊道:“快看,那新进来的小娘子腰条可真细啊。” 顾二隔着纱帽也感觉到无数探究的目光同时聚焦在了她身上,她一时害怕,往陆六身后躲了躲,此时其他人都去安顿马车了,只有陆六在她身边。 陆六虽然板着脸,只是年纪并不很大,看着就有些黄口小儿的感觉,难以震住场面,立刻就有个醉汉跌跌撞撞的扑了出来,伸手就要掀顾二的纱帽,被陆六一把推开了。 却听身后一声嗤笑,“公子我今天也想看看什么样的美人儿这么神秘。” 陆六猛地转身,两个人同时睁大了眼睛,互相指着对方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个人发愣间,那醉汉不死心的又扑了上来,顾二躲闪不及,被他一把掀开纱帽,大堂里静寂片刻,随后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笑声。 顾二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听着耳边一声声耻笑,心神飘忽不定。 陆六气得脸色发青,和他对视那人看了眼顾二,默默地弯下身子,拣起了纱帽,拍了拍上面的尘土,极温柔地给顾二重新戴上了,他的脸在顾二面前一晃而过,顾二一时间有些恍惚,这个少年,生的好俊美啊,似乎是上次在街上碰到的那个。 陆六的手下终于赶到了,陆六指着笑的不可自抑的醉汉冷冷道:“砍下他的右手。” 堂上一片哗然,掌柜的也吓坏了,从柜台里跑出来劝解,陆六不声不响地摸出腰牌,刚要在众人面前一晃,那俊美的少年一把抓住他的手,阴沉地道:“把事情搞大了对她有什么好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相爷侯府 陆六的手缓缓地放下了,那少年下巴一扬,冲着那醉汉冷笑一声,拉过陆六道:“走,喝酒去,咱们兄弟也很久没见了。” 陆六明白这事情少年已经接手,登时放了心,唤来福安,叫他把顾二送到了后面客房,又派了人守护着,自己与那少年另寻了个雅座,对饮起来。 等他们喝到半酣的时候,一个精干的汉子挑开了门帘,手里沾了血的棉布一晃而过,少年微微点头,那汉子识趣的退下了。 陆六心知肚明,方才的醉汉定然已经失去右手了。 顾二吃了陆六叫人送来的饭食,稍事洗漱后,坐在床上,梳理着长长的头发,她现在的发质已然比幼时好上许多,虽然依旧有些泛黄,发质却柔顺了许多,一梳便到了底。 顾二把头发松松挽起,动手打开包裹,取出一床干净被褥,铺在了客店的被褥上面,这却不是她有洁癖,而是陆六严格要求的,这个家伙特别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但是他对自己的要求就低了许多,顾二经常从车窗里看到,陆六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管是不是尘土飞扬,真是个矛盾的家伙啊。 今天再次见到的那个少年,似乎在维护自己,他是谁呢?和陆六又是一副熟稔的样子,顾二想了半天无果,放弃思考,转而想到,要去的那个地方是怎样的呢?贺大娘说是比李府还要富贵许多的人家,哎,不管怎样,谨小慎微,多听少言就是了。 顾二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了不知道多久,最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却觉得刚一闭眼天就亮了,稍事洗漱后,陆六已经在外面催促,顾二赶紧戴了纱帽走了出去。 昨日的少年已经不见了踪影,车队重新上路,因离盛京越来越近,路却是越来越好走了,速度也快了许多,在第三天上午便赶到了盛京。 在城门处,陆六把腰牌一露,守门的兵丁便讨好的让开了侧门,这个就相当于快速登机通道,特权阶层专用的东西。 顾二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熙熙攘攘,想象着热闹非凡的景象,忍不住把脸凑向了车窗,顺着风轻轻扬起的车帘下摆偷偷看去,这个视角却只能看到车辕和路人的腿脚。 只见车辕旁没有路人行走,边上的窄道上却接踵摩肩,仿佛在马车和路人间有一道宽约两尺的无底深渊。 马车上突然传来了一阵颤抖,远处隐隐飘来了纷乱的马蹄声,骑士的吆喝声,转眼间,便像是从镜花水月中突破到了现实,一切声音又在马车前嘎然而止。 一个嚣张而傲慢的声音响起:“御林军奉皇命出城,挡路者何人,速速避让。” 陆六舒缓的声音传来,有别往日的暴躁,像是毒蛇收敛了它的尖牙:“韦相家眷,还请兄弟行个方便。” 对方沉默半晌,又是一阵纷乱的马蹄声,顾二感觉马车再次缓缓启动,陆六沉稳的声音响起,极是谦逊:“多谢兄弟,改日陆某请兄弟喝上一杯。” 先前的骑士的声音平缓了许多:“陆兄相请,自当奉陪。” 相爷府?那是自己要去的地方吗?只是不知道这个韦相,又是自己的什么人呢?是祖父,父亲,还是族亲? 顾二心乱如麻,脑子里不停的胡思乱想。 时间在她发呆间快速的流淌,车队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顾二正襟危坐,戴好了纱帽,却久久没有人唤她下车,车旁传来了陆六压抑的愤怒之声:“怎么回事?你的主子们呢?几个奶奶一个都不出来?” 就听见一个妇人平稳的声音响起:“陆六爷还请息怒,奶奶们都在园子里等着了,总不能叫奶奶们来迎接一个晚辈吧?” 这妇人说的话却也有理,陆六不再争辩,只是到底气难平,丢下马车,带着一干手下径直离去了,连招呼也不曾跟顾二打个。 那妇人行到了马车前,在车帘外轻声道:“老奴夫家姓雷,姑娘唤我做雷嬷嬷就好,以后老奴就是照顾姑娘的管事嬷嬷了。” 车帘里传来了顾二柔和的声音:“以后还要劳烦嬷嬷费心了。” 顾二的声音清脆悦耳,听在耳中犹如黄鹂初啼,煞是好听,雷嬷嬷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心道,声音这么好听,长的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吧。 雷嬷嬷这才伸手打开车帘,顾二隔着纱帽看去,见她徐娘半老,却还颇有几分姿色,和颜悦色的立在车前,手臂横起,顾二把手搭在了她小臂上,缓缓的下了马车。 果然训练有素,这嬷嬷低头引路,半点也没看向顾二的脸,似乎一点都不好奇这纱帽下是什么样的姿色。 又有几个年轻俏丽的丫鬟上前来,团团围住了顾二,香气从四面八方袭来,顾二鼻子抽了抽,终于忍住了没有当场打个喷嚏。 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顾二向着府内行去,却在踏进大门时,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府门之上的牌匾,从右到左,四个挥洒自如的大字,却不是先前以为的相国府,顾二默默诵读,长乐侯府。 顾二微微一怔,脚下步子缓了缓,居然是长乐侯府,竟然是长乐侯府,前些时日三房的四小姐出嫁,那场热热闹闹的婚礼似乎就在眼前,听说四小姐嫁的就是长乐侯府的大管事。 现在,自己居然到了长乐侯府之中,只是不知道,这里,谁是自己的父亲呢? 顾二行事越发谨慎,头不抬,眼不乱瞄,紧紧盯着自己的鞋尖,却是又用上了刚进李府时学的标准丫鬟礼仪。 雷嬷嬷跟在顾二身边,见她行事谨慎,很是喜欢,却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到底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她皱着眉头左右望了望,顿时如梦方醒,这,这个新来的小姐怎么和丫鬟走路的姿势一模一样?! 雷嬷嬷暗暗叫苦,心里却是打定主意等下给各房当家奶奶见过礼,回房之后就给这新来的小姐好生说道说道,做下人有做下人的样子,做主子的自然也要有做主子的威仪。 顾二始终没有抬头,自然是没有见到这李府的景观,只是脚下的回廊穿了一条又一条,似乎没有尽头一般,待她觉得腿脚酸麻时,雷嬷嬷终于低声道:“到了,等下姑娘要给各房的当家奶奶逐一问安,会有嬷嬷来提示姑娘的,莫要慌乱。” 顾二微微一笑,很是感激这个雷嬷嬷的好心提醒,便用手轻轻捏了下雷嬷嬷的小臂,雷嬷嬷亦是嘴角含笑,这个姑娘不笨啊。 门口早有一堆丫鬟婆子候着,见她们到了,就有一个看着精明能干的妇人迎了上来,她满头秀发梳的一丝不苟,露出了饱满的前额,却显得有些苛刻了。 那妇人开口便对着雷嬷嬷训斥道:“怎么才来?各位奶奶都等的急了。” 顾二微微一怔,这是敲山震虎还是下马威?只是她初来乍到,若是贸然出头,容易落人口实,便闷声不语,也想看看这个日后要跟在自己身边的雷嬷嬷的手段。 雷嬷嬷果然也不是善茬,却不接那妇人的话口,搀着顾二道:“既然各位奶奶都等急了,还是赶紧让小姐进去吧,你说呢?陈姐姐。” 那陈嬷嬷被她抢白一顿,好不没脸,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又抱怨了两句:“既然知道奶奶等的急了还不赶紧点,慢悠悠地跟逛园子似的……” “陈嬷嬷……”一个柔和的声音响起,陈嬷嬷却如临大敌,立刻收了声,屋子里款款行出一个秀雅少妇,温和地看了眼雷嬷嬷,雷嬷嬷立刻让出了顾二身边的位置,这少妇上前扶住了顾二的手,轻声道:“姑娘不妨唤我声许嬷嬷,平日里便在夫人身边当差的。” 顾二知道她身份非同凡响,能叫那陈嬷嬷和雷嬷嬷噤若寒蝉的,定然是主子身边极得力的,当下很是恭敬地唤了声:“许嬷嬷。” 许嬷嬷便搀着她进了门,雷嬷嬷抢先一步打起了帘子,却屏声静气的退到了一旁,这屋子,她是没有资格进的。 这屋子甚是敞亮,连外面的茶水间都比得上贺大娘的住处了,顾二没有停歇,直接绕过屏风进了正房,里面的莺莺语语在顾二进门的瞬间消失了,几个打扮富贵的奶奶坐成一圈,上下打量着顾二,见她身姿窈窕都暗暗点头。 坐在最上首的一个约莫五十出头,生了一张圆脸,看着慈祥可亲的妇人对着坐她下首的年轻少妇笑道:“弟妹这次可是多了个好女儿,看这身姿,容貌也是不凡。” 那年轻少妇生的甚是婉约,眉目间却有一股天然的贵气,合在一起带了股矛盾的味道,反倒更加诱人,她闻言轻轻一笑,并不搭话。 坐在另外一旁的一个脸有些方,下巴额头颇有些棱角的妇人接了话道:“可不是呢,听说当年顾家的女儿可是号称京城第一美人儿的。” 那年轻少妇的脸微微一沉,她口气冷淡地对着顾二吩咐道:“摘了你的纱帽,就叫你的婶娘看看,究竟是生的何等的倾城倾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长的丑不是顾二的错 顾二闻言,听话的伸出双手,缓缓摘下发上的纱帽,抬着头,眼睛却盯着地面,当纱帽脱落的瞬间,耳边一片静寂,屋子里的女人们仿佛呼吸都停止了。 久久……久久…… 坐在年轻少妇旁的那个妇人讪笑两声,想要夸奖一下又不知道从何夸起,若说这孩子长的平凡,却又万万不敢说,只得道:“我这侄女儿倒是生的文静。” 那年轻少妇死死盯住顾二的脸,却是没有听见方脸妇人的说话,这长相,她倒宁愿顾二生的倾城倾国。 坐在上首的妇人点了下头,面无表情地道:“不错,生的很是乖巧。” 她话音刚落,立在门口的许嬷嬷眼见地看到有人来了,忙通风报信道:“老爷下朝了。” 她自己却迎了出去,亲自打起了帘子,又安排丫鬟们帮几个老爷脱了外套,净了手,这才引着老爷们进了屋子。 屋子里的几个女眷都起了身,按照长幼尊卑的顺序,问了好,顾二拘束地闪在了一边。 新进来的三个男子,生的都颇为高大,一个年过半百,发上已经半白,另外一个年轻一些,却生了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最后一个和第二个差不多大小,只是面相温和许多,这三人生的十分相象,一看就是同胞兄弟。 明显面相严厉的那个是一家之主,几个妇人俱都恭谨地唤了声侯爷,他却甚是恭敬地请了长兄上座,随后自己坐下了,胞弟和几个女眷才入了座。 那最小的兄弟笑道:“今天我那侄女儿第一天回来,嫂嫂可曾见到了?” 年轻少妇温和地一笑,指着几乎退到了墙角的顾二笑道:“可不就在那里么?” 侯爷闻言,放下手中茶盏,望了过去,看清顾二长相却不禁一怔,他兄弟倒是心直口快地先开了口:“啊,二哥,这个一看就是咱们家的种,这长相和你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啊。” 顾二也看清楚了坐在上面的男子的尊容,亦是一愣,那男子头发微黄,眼睛很小,鼻子也很小,只是上位者做久了,自然带了一股威严,反倒容易让人忽略了他的容貌。 顾二登时明白了为甚么陆六死死咬定她是父亲的亲生骨肉,容貌这般相象,若是没有骨肉血缘关系,几乎不可能。 那顾家夫妇,当真是白白牺牲了,事实摆在眼前,根本不需要什么人证。 韦侯爷冷冷地看了片刻顾二,见她拘谨地站在一旁,虽然规矩,却未免过于老实,既不象她过世的娘,也不象自己,心里不免厌恶,挥了挥手道:“带小姐下去吧。” 坐在下首的年轻少妇心中一缓,面上露出了几分轻松,望了一眼许嬷嬷带顾二下去的身影,对着韦侯爷柔声道:“妾身已经给大姑娘安排好了住处,就在淑宁轩,伺候大姑娘的人手也都是精挑细选的。” 韦侯爷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淡淡地道:“你做的很好。” 韦大老爷便要告辞,他是特意下了朝来看一眼这个捡回来的侄女儿的,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就不愿意多做停留。这侯府,本应当是他的。 韦侯爷也不留他,叫了体面的管事送了出去,韦家三老爷却死皮赖脸地要留下来蹭饭,韦侯爷面容一板:“你今天刚接了差事,圣上既然叫你奉旨巡边,你回去收拾收拾行李就出发吧。” 韦家三老爷一听,这个古板的二哥又要开始长篇大论,赶紧做了个揖就要撤了,韦侯爷却不放过他,皱着眉头道:“方才你说的什么种,实在难听,你也是有子女的人了,莫要再如此放浪形骸,有失体统。” 韦三老爷唯唯诺诺地应了,扯了一把媳妇,赶紧撤退了。 顾二被人一路引着,到了一处鸟语花香的所在,抬眼望去,处处遍植青柳,又有一条宽约两尺的小溪萦绕其中,中间一座石山,约有丈二方圆,上面修建了一座小巧玲珑的亭子。 又引出一条曲折蜿蜒的回廊,巧妙地把各个房间连接起来,顾二看的微微呆掉,这般富贵却是想也不曾想过的。 顾二抬头看了眼雷嬷嬷,见她驻足望着眼前风景,眼圈泛红,颇有些奇怪,却大着胆子问道:“请问嬷嬷,我住在何处?” 雷嬷嬷摸了把眼泪,看了眼顾二,心里道了声可惜,轻声道:“这里都是小姐的,小姐自然是想住哪间就住哪间了。” 顾二默然,她本就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叫她自己拿主意,却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了。雷嬷嬷等了半天见她不说话,方才见了顾二相貌的失望再次如潮水般汹涌涨起,说话也就带了三分气:“小姐就住中间的那个好了,采光好,位置也好,窗前种的花圃。” 顾二顺从地点了点头:“那一切就照嬷嬷安排好了。” 雷嬷嬷算是明白这小姐的性格了,绵软,没有主见,当下也不再问顾二什么话了,指挥着几个粗使丫鬟动手,把顾二的行装搬进了中间的堂屋。 雷嬷嬷也不征求顾二意见,直接把一个个包袱拆开,看见里面的东西再次把顾二鄙夷一番。 衣服裙袄虽然一水的新绫,却都是些过时的布料,过时的样式,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出身。再一看那些钗环,一个个又笨又重,分量是够了,怎么戴的出去?! 这个小姐,实在是土气到了极点。 雷嬷嬷越翻越气,翻到后来,居然又看见些粗布棉衣,登时恼了,这小姐是捡破烂还是要饭的出身啊。她把这堆破烂随手团了团,拉住身边的一个丫鬟,也没抬头,把一团破烂塞进这丫鬟怀里,直接吩咐道:“去去,拿去扔掉。” 就听到那丫鬟怯生生地问道:“好好的衣服,为什么要扔掉啊?” 哪里来的没规矩的丫鬟,还敢提出质疑了,雷嬷嬷不耐烦地抬起头就要教训两句,却一下子连肺子都气炸了。 雷嬷嬷黑着一张脸死死瞪着顾二,见她袖子松松挽起,露出一截莹白小臂,手上拿了一块绵软的,绵软的抹布! 雷嬷嬷深呼吸一口,告诫自己,要忍耐,要忍耐啊,自己这么多年都忍了,这个小姐刚到侯府,就当她什么都不会,慢慢教起好了。 雷嬷嬷伸手拽下顾二手里的抹布,丢到一边,又把顾二怀里的破烂包取了下来,抬头唤了个丫鬟过来,命令道:“把这包东西拿出去丢掉。” 那丫鬟恭声应了,转身就要出去,顾二一把拉住她的袖子,夺下那包破烂,死死抱在怀里,坚持地看着雷嬷嬷,这个包里的衣服可都是贺大娘一针一线给她改的,还有两套是过年新做的,好好的衣服,说什么也不能扔了。 雷嬷嬷和她对视半晌,对这个小姐的印象分再次更改,没主见软弱,又不懂事,固执地像是一头驴,要是个丫鬟早就被打杀出去了,可为甚么偏偏是侯府的千金小姐。 雷嬷嬷登时头大了,颇有些后悔动了那么多关系抢了这么个位置。 两个人僵持间,外面传来了许嬷嬷温柔的声音:“奶奶慢点走,这边铺的碎石路有些咯脚。” 雷嬷嬷赌气地头一偏,退到了一边,就让这死丫头自己对付侯爷夫人去吧,好歹那位也是她名义上的娘。 侯爷夫人一步三摇的进来了,她的手捏着帕角,搭在了许嬷嬷的手上,扫了一圈屋子里,见一旁抱着个布包僵立的顾二,又看了眼雷嬷嬷。 一起来的丫鬟婆子里有人搬了把太师椅来,扶着侯爷夫人坐下了,她看着顾二淡淡地道:“你既然回到了侯府,就该知道些规矩了,你刚来,不懂事,我也不怪你,明天开始就请两个宫里出来的嬷嬷教你些规矩,这本是留着教导你妹妹的。” 雷嬷嬷偷眼看顾二一动不动如同木头,心里登时堵住了,这就是个傻子啊,这绝对是个傻的啊,是个人都知道要巴结当家主母吧,人家给你安排了那么好的教养嬷嬷,还不知道赶紧上前抱住大腿谢恩。 侯爷夫人却对顾二这副样子甚是满意,若是个机灵聪明的,她还真怕自己睡不着觉了。 侯爷夫人微微一笑,清雅的脸上居然多了些艳光,指着身后的四个丫鬟道:“方才只叫你带了些粗使丫鬟过来,先做下清洁,这几个却是我精挑细选的,以后就是你的屋里人。” 那四个丫鬟款款上前,一字排开,对着顾二盈盈一拜,娇吟道:“奴婢给小姐请安了。” 雷嬷嬷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府里什么时候有姿色这么出众的婢女了?环肥燕瘦各有风姿,又都一副知书达理的样子,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啊,这新来的小姐,往这四个貌美如花的婢女中间一站,比粗使丫鬟还粗使丫鬟了。 顾二浑然不觉侯爷夫人的险恶用心,小小的嘴巴边绽放了一朵羞涩的笑,怯生生地道:“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不需要麻烦这些姐姐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不象亲娘也是个杯具啊 侯爷夫人面无表情地打量了半晌顾二,想要看清楚这副老实的皮相下面是什么样的心肠,是和她这一副老实外表一致的忠厚的,还是奸诈的? 侯爷夫人把视线挪开,看着窗外摇曳的一株美人蕉,这是当年侯爷特地为了前夫人从南地移植过来的,精心照顾下,居然也活的很好,可见东西的适应力是很强的。 侯爷夫人重新看向了顾二,淡淡地道:“你虽然不需要人伺候,侯府的体面却要维护,若是叫人说出堂堂的侯府千金还要自己动手的话来,以后咱们都不用出门了。” 顾二低下头,小声道:“我知道了。” 侯爷夫人眉头又是一皱:“看来真该早点教你规矩了,连叫人答谢都不会,对了,你原本叫什么名字来着?” 顾二看着自己的脚尖,这双鞋子是自己亲手绣的,上面一颗绿油油的白菜,贺大娘还骂她,一辈子改不了这土气了,轻声道:“顾盼。” 侯爷夫人一怔,随即又看了眼顾二瘦瘦小小的样子,顾盼?顾盼生姿?她嘴角上挑,想到若是旁人知道长乐侯爷的嫡长女生了这副模样又叫了这么个名字,该是多么喜感。 侯爷夫人轻咳一声,笑道:“你母亲姓顾,你这个名字甚好,我看也不用改了,等我跟侯爷说一声,以后你就叫韦顾盼吧。” 韦顾盼?顾二喃喃地念了几遍名字,父亲的姓,母亲的名字么?那不是说,她也是有父有母的了? 侯爷夫人说完这些,又道:“晚上咱们家里人一起吃顿饭,你也认识下你的弟妹。” 话罢,侯爷夫人站了起来,许嬷嬷乖觉地搀着侯爷夫人起身,就要离去时,顾二终于忍不住问道:“夫人,我娘呢?” 侯爷夫人猛地转身,平静无波的脸上露出一丝愠怒,她恶狠狠地瞪着顾二,仿佛她就是那个赶不走的幽灵,冷笑一声道:“你娘?她早死了。” 话罢,侯爷夫人皮笑肉不笑地补充道:“以后你的母亲只有一个,就是我,在外面莫要失礼丢了侯府的脸面,至于私下里,你还是叫我夫人的好。” 顾二怔怔地看着秀美的侯爷夫人,随后深深地低下了她的头:“知道了,夫人。” 侯爷夫人来去如风,空留一屋子的佳人给顾二,她拨拉手指数了下,现在统共有嬷嬷一人,清丽绝伦的大丫鬟四人,粗使的小丫鬟四人,不禁暗暗咂舌,侯府果然财大气粗, 顾盼还在咋舌的时候,就见外面又鱼贯的进来四个妇人,年纪都不小了,但是看样子也都是养尊处优的,一个个面色白皙,雷嬷嬷见了她们立刻上前招呼,颇为熟稔的样子。 当先一个细长脸的生的和和气气,双手合十道:“阿弥托福,小姐终于找回来了,夫人在地下也可以瞑目了。” 她旁边一个圆脸的就拉了下她的袖子,向屋子里正在干活的丫鬟们努了下嘴巴,低声道:“别乱说话,到处都有乱嚼舌根的下贱东西。” 细长脸的眼睛一瞪,叉腰骂道:“老娘就站在这里了,哪个敢乱说。” 屋子里的丫鬟们一个个低头干活,恨不能瞬间消失,这次来的四个妇人都是府里出了名的凶狠,还都是管事嬷嬷,据说当年侯爷夫人初来咋到的时候也吃过不少排头的。 雷嬷嬷赶紧把小丫鬟们都打发出去了,在外面随意找了些杂事给这些小丫鬟做,又连哄带吓赌咒发誓地说:“要是有什么不该传出去的话被我听到了,仔细了你们的皮。” 顾二左右看看,见只剩下她和四个妇人,便请四个管事嬷嬷坐了,乖巧地捧了茶盘来,一人献了一杯茶,先前那细长脸的吹了吹茶叶沫子,喝了一口,看了眼顾二,夸奖道:“这茶泡的不错,火候刚刚好。” 那圆脸的亦是点了点头,笑道:“算是她会做人,给小姐安排了个机灵能干的丫鬟。” 至于她是谁,几个管事嬷嬷心照不宣地笑了笑,反正她那副样子,怎么也比不上真正的侯爷夫人,她们私下是不会承认她的身份的。 雷嬷嬷安顿完丫鬟们,满头大汗地奔了进来,那细长脸的赶紧唤她坐下了,顾盼又送了杯茶来,雷嬷嬷接过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小姐又干起丫鬟的活计了。 她凶狠地瞪住了顾盼,这臭丫头有没有做小姐的自觉啊,有没有啊,愁煞老身了! 那细长脸的见她这副模样,念着顾盼照顾周到,却忍不住为她说起了好话:“你莫要怪她,这孩子倒是个有眼力架的,旁人都出去了,却晓得来招呼咱们,泡茶的手艺也好。” 话罢,未待雷嬷嬷接话,细长脸的李嬷嬷赶紧转移了话题,左右看了看,问道:“小姐呢?可是旅途劳顿,安置在旁的房间里歇息了?” 雷嬷嬷捂住脸,伸手指了指旁边的顾盼,李嬷嬷自作主张地道:“恩,也是,怎么能叫小姐来见咱们呢,就叫这小丫鬟带下路吧。” 话罢,李嬷嬷站起了身,她旁边的三个管事嬷嬷也都跟着站了起来,连连称是,却见顾二站在原地不动,雷嬷嬷悲愤地喊道:“她,她就是小姐啊。” 晴天霹雳啊,几个管事嬷嬷当场被雷的里焦外嫩,无言以对,李嬷嬷勉强笑道:“你开什么玩笑呢,夫人绝代风华,这小丫鬟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怎么看,也不是夫人生的吧?!” 还是她身边的圆脸的林嬷嬷仔细,轻声对着顾盼吩咐道:“你把头抬起来。” 顾二缓缓地抬起头,一双清亮的小眼睛在几个嬷嬷身上扫了一遍,所有的管事嬷嬷看清楚她的长相后,齐齐叹了口气。 李嬷嬷拉过雷嬷嬷,三个管事嬷嬷也跟了过去,几个人在墙角处窃窃私语:“怎么和老爷生的一模一样?” “就是,哎,哪怕有五成长的象夫人,那也是个美人儿了。” 雷嬷嬷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顾盼的相貌问题,忍不住满腔悲愤地插口道:“长的差点也就罢了,问题是她的奴性太可怕了,你们没看到她的一举一动都跟个丫鬟似的吗?” 几个管事嬷嬷闻言一怔,一起抬头向顾二看去,见她闲不住地把包袱解开,正一件件的叠着她的破衣服,动作麻利,手法娴熟,果然是做惯了的样子。 李嬷嬷仍然不敢置信:“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在那边的府上是义女吗?听说是梅家的嫡女当家,不会如此没有规矩吧?!” 林嬷嬷却像是有些门道的,她咬了下牙,终于还是说道:“我家小儿子跟陆六爷身边的福安相熟,他知道我惦记小姐,就打听了一下,听说,小姐在那家原本是下人的。” 一群妇人立刻七嘴八舌地批判起李府来,好好一个大家闺秀教养成了勤快的小丫鬟,简直是罪大恶极,该下十八层地狱,她们胡说一通,心里的怨气出了些,转头看见顾二整理完衣物,又开始收拾起房间,齐齐地叹了口气,这可怎么办啊。 雷嬷嬷在这一群老姐妹里,明显是相对弱势,她轻轻拉了下气鼓鼓的李嬷嬷的袖子,轻声道:“夫人说了,明天叫教导二小姐的两个教养嬷嬷先来教教小姐。” 李嬷嬷一愣,林嬷嬷追问道:“可是王,燕两位嬷嬷?” 李嬷嬷回过神来,不容置疑地道:“应该就是了,看来她对小姐还算不错。” 林嬷嬷嗤笑一声,这老姐妹还是不明白啊,索性点拨了几句:“还不是怕过几日去威武将军府,掉了侯府的面子。” 李嬷嬷恍然大悟,雷嬷嬷趁机又说了侯爷夫人送了四个姿容出众的大丫鬟的事情。 几个嬷嬷登时义愤填膺起来,嘴里不说,面上都咬牙切齿,侯爷夫人实在是好毒的心计,按照常理,大户人家的小姐若是长的貌不出众,挑选出来的丫鬟一般都要尽量貌丑些的,哪里有这样的。 李嬷嬷冲着主宅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小门小院出来的,就是眼界低,这么四个丫鬟带出去,丢的是谁的脸,这个不害臊的!” 李嬷嬷见时辰不早了,拍了拍雷嬷嬷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以后小姐就教给你了。”其他几个管事嬷嬷一起点头。 雷嬷嬷登时双腿发软,她宁愿顾盼是个一无所知的小丫头片子,从头教起。 忍不住抬头又看了一眼顾盼,见她搬了椅子,挽起袖子,提起裙子踩了上去,认真地开始擦拭柜子顶,真,真是个认真负责的,小,丫,鬟! 侯爷夫人歪倒榻上,许嬷嬷在她脚下坐在一个小杌子上陪着她说话,秀气的脸上眉飞色舞:“奴婢亲眼看到了,那四个老东西进了淑宁轩,等她们看到了心心念着的那个女人的亲生女儿,忽忽~” 许嬷嬷捂住嘴巴笑了起来,侯爷夫人眼睛半闭,嘴角弯起了一个完美的弧度,那几个老不死的,成日里拿前侯爷夫人和她比来比去,今天就叫她们见识下,那个女人亲生的又是什么模样!(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高门大户 顾二的所有衣服被雷嬷嬷一阵挑挑拣拣,新做的太过艳丽,旧衣服又过于破旧,翻找半天也没找出件合心的。 雷嬷嬷登时急了,这晚上的家宴怎么办啊,小姐连件能穿的出去的衣服都没有,不是生生要被其他的小姐比下去了。 顾盼见雷嬷嬷一脸为难,上前挑出贺大娘亲手为她裁制的那套,袖口绣了蝴蝶的淡色小裙,轻声道:“就穿这身好了。” 雷嬷嬷一怔,这套的款式和做工都还不错,只是料子次了点,顾盼似乎知道她心中顾忌,轻声道:“夜里光线不足。”她后面的话没有说出, 雷嬷嬷已然明白了,夜里光线不足,看不真切,应是好糊弄过去,便勉强应了下来,又唤来几个丫鬟给顾盼沐浴。 这侯府沐浴却也不像是顾盼以前在李府伺候涟姐儿时候,搬个大木桶到卧室里,而是有专门的浴间,就在卧房隔壁,很是方便。 几个大丫鬟给顾盼脱了外衣,顾盼羞涩的抓紧了里衣带子,站在浴房的屏风前,死活不肯叫她们伺候了。 当先的大丫鬟生的端庄,一双大眼睛闪了闪,能被侯爷夫人派来这里的就没有傻的,她一天就看出来了,这个小姐是个天性懦弱的。 她佯装生气道:“若是小姐不肯让奴婢伺候,只怕夫人知道了,会怪罪奴婢们伺候不周,就要把奴婢都卖了。” 她这话里半真半假,一张脸上哀哀戚戚,她本生的动人,这下更是惹人心怜,顾盼登时手足无措起来。 李府便是小姐也没有这等的姿色和气度,一群小丫鬟和她一比,简直成了乡下的野丫头,顾盼却是没有和这种人打过交道的。 这边半天没动静,雷嬷嬷却是来查看出了什么事情,把顾盼交给四个大丫鬟,雷嬷嬷也有她的一番盘算,一是想看看这四个丫鬟有没有外心,二是见这几个丫鬟倒是有些气度,也想叫顾盼见识下,到时候也好调教她。 雷嬷嬷在门外听了这番话,登时气的浑身发抖,她一下推开房门,两步绕过屏风,伸手抓住那个大丫鬟的头发,狠狠的掐住她腰上的嫩肉,嘴巴里凶狠地骂道:“你个不要脸的小蹄子,竟然还敢哄骗起主子来了。” 那大丫鬟也不还手,也不挣扎,只尽量躲避着落在身上的拳脚,雷嬷嬷骂的越发凶狠:“老婆子倒是要把你送回去,看看夫人怎么把你卖了。” 顾盼先是怔住了,随后眼前熟悉的场景让她不自然地想起了童年,雷嬷嬷手里的丫鬟仿佛变成了年幼时的自己,顾盼沉着脸看向束手立在一旁的另外三个丫鬟,呵斥道:“还不把你们嬷嬷拉开,真要气坏她不成?” 未等几个丫鬟动手,雷嬷嬷的手自己松开了,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才那话,是小姐说的吗? 这话说的太漂亮了,她打着护着雷嬷嬷的旗号,却是想救那挨打的丫鬟,能把话说的如此滴水不漏,而且方才顾盼话音刚落,雷嬷嬷就眼尖地看到那三个丫鬟已经动起了手脚。 小姐方才说话的时候自然地带了几分威仪,才会让这些丫鬟不自觉地听从了命令,小姐,还是有救的啊! 雷嬷嬷忍不住老泪纵横,若是眼前有佛,她定然立刻就跪下去拜上一拜,夫人开眼,小姐还没傻透啊。 雷嬷嬷面色缓和了些,对那蓬头垢面的大丫鬟训斥道:“以后说话注意点,主子的主意也要你来拿么?没规矩的东西。” 那大丫鬟唯唯诺诺的应了,雷嬷嬷转头又对着顾盼和颜悦色地道:“小姐第一次用这浴室,若是不叫她们伺候,只怕诸多不便。” 顾盼环顾了一下这间浴室,见屋子砌的很高,靠房顶的地方开了一排小窗,又透气又采光,小窗里伸进了一排前面削尖的青竹,中间是个用白色巨石砌起的方池,池底铺满了五色鹅卵石,里面已经注进了半池温水。 雷嬷嬷看顾盼打量了一圈,心里叹了口气,乡下人没见识,也真是没办法,正要强制地留下几个大丫鬟伺候,却见顾盼指着上方的青竹问道:“等下可是会从那里流出水来?” 雷嬷嬷傻傻地点了点头,顾盼伸手推着她出去,边推边道:“嬷嬷放心吧,我知道怎么洗的。” 雷嬷嬷使劲拧过头,指着墙边的铃铛叫道:“有事情就摇铃铛啊。” 雷嬷嬷终于被顾二推了出来,她盯着面前的门板,幻想顾盼一声尖叫,然后她冲进去救主。因她不动,身后的四个大丫鬟只得安静地站在她后面。 顾盼关上了浴室的门,不放心地把屏风又搬到了门前,死死抵住了门口,这才缓缓的脱了衣服,两只赤裸的脚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池边,池子大概深约两尺,池前修了三阶台阶,此时最下面的一阶已经完全没入了水中。 顾盼慢慢的蹲下身子,试探地把脚伸进了水里,温热的水流把她包围,顾二的脚轻轻荡漾,在水里带出一圈圈涟漪,她忍不住在台阶上坐了下来,另外一只脚也放了进去。 长了这么大,顾盼有生以来第一次洗澡,往日里都随便擦擦身子。 她是兴奋而饶有兴致的,玩了半晌水花,水渐渐有些凉了,从上面的竹排里突然滑下无数水流,激荡在池子里,便像是下了一场急雨。 顾二先是吓了一跳,随后欢快的笑了起来,她大着胆子走下了池子,整个人站在池塘中间,这水流看着湍急,却极为细小,打在身上不痒不疼,恰到好处。 顾盼伸出双手,张开手臂,迎接激流的洗礼,过了片刻,水流渐渐的缓了下来,涓涓细流贴着竹嘴流了下来,最后只剩下点滴的水珠滴落。 水又温热起来,顾盼见池子面向门的角上有一个漂浮的竹架,上面摆放了些物品,她趟着池水过去,却见那是个精致的三层竹排,竹身有些发紫,竹节如同莲藕,中间有些鼓鼓的。 顾盼微微一怔,她记得看过的游记里说过,这种竹子唤作紫玉佛肚竹的,很是珍贵,一般都用来做成佛龛,而且只有那种香火旺盛霸占了一方山系的大庙里才有。 竹排四角引出四条银白色的细链子,固定到了池子壁上,因而这竹排可以在水上漂浮却不会游远。 竹排上层放了支青瓷小壶,另有一个细瓷酒盅,还有一个扣着盖子的瓷碟,顾盼把瓷碟打开,见里面摆放的整整齐齐的一碟糕,数了下,不多不少刚好七块,又占了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每种都做成了一朵花的模样,中间又用绿色苏子叶相连,看着倒像是一副百花图。 顾盼小心翼翼地拈起了淡红芙蓉花样的,放进嘴巴里抿了抿,入口即化,清香四溢,顾盼品了品,应是蔗糖化了水重新熬制成的,还有些淡淡地奶香,怕是掺杂了牛乳和鸡蛋。 把点心碟子重新扣好,顾盼半弯下身子,看向竹筏第二层,却是放了些七色澡豆,这个顾盼见过,涟姐儿就用的这种,沾了水会起许多沫沫的,还带了香气的。 顾盼抓了几个在手,见这些澡豆颜色鲜艳,形状均匀,却是比涟姐儿用的要好上许多。 顾盼一脸好奇地又向第三层看去,只见上面五颜六色,却是铺了厚厚一层鲜花的花瓣,不免有些失望。 眼见时辰不早,顾盼就着澡豆匆匆搓洗一番,拿起墙角柜子上的棉布随意擦拭了下,又把一套干净里衣换上了,把屏风搬回了原位,这才摇了摇铃铛,雷嬷嬷立刻就冲了进来。 几个大丫鬟簇拥着顾盼回到了卧室之中,有人捧来干净棉布为她擦拭头发,有人取来暖摊包了她的脚,以免着凉。 被这么多人伺候着,顾盼却觉得浑身不自在,只得没话找话地问道:“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先前挨了打的大丫鬟抬头甜甜一笑,顾盼几乎怀疑不久前的那件事儿只是一个她的错觉,就听到这丫鬟柔声道:“夫人吩咐了,请小姐给咱们起几个合用的名字呢。” 顾盼一愣,想起了初见涟姐儿的时候,这名字还是涟姐儿给起的,她轻轻一叹,倒是不知道涟姐儿如何了,等站稳了脚跟,试着打探一番吧。 顾盼久久没有言语,那大丫鬟偷偷抬起了眼睛,打量着这个凭空出现的新小姐,她五官生的很是平常,皮肤却还可以,只是不及侯爷夫人,便连许嬷嬷也有所不如。 只是这个新主子不说话的时候看着忠厚老实,说起话来又滴水不漏,看着她毫不犹豫地把雷嬷嬷推了出去,又觉得她有些固执,总之,这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主子。 顾盼感受到了这丫鬟的凝视,低下头对着她笑了一下,轻声道:“那你们原来是叫的什么名字?” 那丫鬟的手微微一顿,低着头,轻声道:“在家的时候,娘唤我做五妮儿,后来进了府,先是在灶上打杂,就叫做烧火妹,再接着被夫人看上了,又改作采莲。”(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世界上本没有丑女人啊 其他几个丫鬟也逐一回了话,每个人都被改了几次名字,顾盼沉默半晌,如果她聪明点,就应当让她们用侯爷夫人给取的名字,以此向侯爷夫人示好。 顾盼却想着,这许多的名字里,父母起的应当是最喜欢的罢,哪个在家里的时候不是被父亲母亲疼着宠着呢,叫名字的时候也一定是满心怜爱的吧,就像是顾怜花,顾惜玉一般。 顾盼抬头看了看几个丫鬟,轻轻道:“原本在家里的时候,你们爹娘唤你们什么,你们就还叫什么吧。” 几个丫鬟面上果然露出了几分欢喜,这几个丫鬟里,最会来事儿那个便叫做五妮儿,长的甜甜,一笑两个酒窝的唤作柳芽,身子高挑,五官艳丽的却叫做丽娘,另外一个眉眼精致,个子娇小的便是小米,按她的说法,她娘生她的时候最爱喝小米熬的稀饭,生下来的时候爹爹便叫了她做小米。 这几个丫鬟果然是经过侯爷夫人调教过的,给顾盼擦干抹净后,又各司其职,五妮儿仔细地给顾盼挽了一个莲花髻,却是中间束起,再向外散开几个花瓣的,后面看去,就像是头上开了一朵莲花,故而得名。 顾盼生的瘦削,梳好头发却显得有些庄重,五妮儿看了一眼李府大太太给顾盼准备的首饰匣,皱着眉头道:“若是有珍珠簪便好了,这些金啊银的却是和小姐的气质不配。” 柳芽甜甜一笑道:“这有何难。”就见她从首饰匣中随意挑了串珍珠手链来,问了顾盼后,拿出剪子一刀剪开,又用绸布兜住了,再寻了些丝线来,手脚麻利地扎了几朵珠花出来,这些珠花甚是小巧,五个珍珠便是一朵花,数了数,刚好七朵。 五妮儿双手拍掌,连道:“妙妙妙,妹妹真是个妙人儿。”话罢,她手下不停,把七朵珠花错落有致地点缀在了顾盼的发髻上,看着有多了些精致典雅的味道。 丽娘最擅描妆,动手查看了一番顾盼带来的胭脂盒子,连连皱眉,一旁的小米看到她脸色,轻声问道:“怎么,这些脂粉看着也还好,先凑合着用吧,明日给小姐的份例就该送到了吧。” 丽娘一嘟嘴巴,她本生的明艳,如此又多了些娇俏,看的几个少女俱都一愣,声音又是柔柔糯糯的:“这些脂粉看着还好,抹了之后不要半日就会化掉,若是出游,自然无妨,补下妆便是,今日晚宴里,若是花了妆,可找哪个哭去?!” 小米也跟着她皱起了眉头,她伸手拽了拽丽娘的袖子,两个人小声嘀咕半天,丽娘扭扭捏捏地被小米推了过来,低着头,轻声道:“奴婢自己用的胭脂水粉,姑娘可嫌弃?” 顾盼眨了眨眼睛,嫌弃?她怎么会嫌弃?长这么大她还没有用过什么胭脂水粉的,在李府的时候她忙于照顾贺大娘,就算大太太给她准备了这些,她也没时间去鼓捣。 路上无聊的时候,顾盼也曾经翻出来,试着往脸上擦抹,擦完后却怎么看都像是青儿她娘领进来的那几个婆娘,难看的要死。 得了顾盼首肯,丽娘这才回去取了自己惯用的水粉,七八个盒子一字排开,却全是没有开封的,其他三个大丫鬟亦是连连惊叹,丽娘十分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平日里最好打扮,月钱什么的都省下来买了这些没用的东西,又不敢打扮的过于招摇,却也很少用到,日积月累的竟然存了这么多。” 小米随手拿起一盒,看了一眼,惊讶地道:“竟然是胭脂斋的水粉,看来你的月钱省了不少。” 顾盼听她这么一说,似乎是稀罕物,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去看,小米便把那胭脂盒子往顾盼面前一送,顾盼伸手接过了,见这盒子就十分雅致,里面是木头的骨架,外面贴了层绸缎,上面绣了朵朵芙蓉花开。 顾盼轻轻打开盒盖,一股清香传了出来,是淡淡的茉莉花香,再看那粉,滑腻细白,果然和李家大太太送的不同。 丽娘兴致勃勃地小挽起袖子,给顾盼装扮起来,其他几个丫鬟亦是一脸好奇地在旁边看着,便连雷嬷嬷和粗使的小丫鬟们也伸长了脖子凑着热闹。 丽娘先是用指甲挑了一点细粉,在手掌上化开了,再一点点的往顾盼脸上涂抹,最后又寻了个棉帕轻轻地给她拍匀了,笑着解释道:“这粉一定要拍匀了,不然白一块黑一块吓死个人了。” 再打开另外一个粉盒,这里面装的却是些淡粉色的丝絮,丽娘挑出一丝,在顾盼脸上微微晕开了,登时像是酒后微醺一般,白里透红。 丽娘又取出一盒,里面装的却是鲜红的凝露,这次她极小心的取了一点出来,只在顾盼唇上轻轻点了一下,又叫她双唇互抿,再用棉帕擦了下嘴角的余红。 丽娘唤过小米取了一碟子清水,化了一点青色颜料,在顾盼额头上画了一颗美人痣,却是个五瓣梅花的模样。 最后,丽娘拿出了一枝削尖的炭笔,细细的给顾盼描出了两条弯弯的柳叶眉。 大功告成之时,丽娘用袖子擦了下额头的细汗,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屋子里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屏息静气地看着焕然一新的顾盼。 顾盼自己也惊的呆掉了,原来,自己也可以生成这样吗? 芙蓉为面,柳叶为眉,眼睛上被打了一层淡色的胭脂,便显得不那么小了,整个人看着神采奕奕,虽然不是什么倾城倾国的大美人儿,却也足可称的上是清秀佳人了。 小米嘿嘿一笑,取出了熨帖好的衣裙,把闲杂人等都轰了出去,只留了她和顾盼两个,顾盼傻傻地张开双臂,看着小米给她套好袖子,拉上衣襟,又系上衣带。 大功告成之际,屋子外的丫鬟们一拥而入,七嘴八舌地夸奖起自家小姐来,顾盼突然觉得脸上烧的很,她不安地低下头,雷嬷嬷看出她的窘迫,对着丫鬟们笑骂道:“赶紧去找出灯笼披风来,等下就要去赴宴了。” 小丫鬟们嘻嘻哈哈地出去了,她们本就是天真活泼的年纪,看着新小姐和她们年纪差不多,又一副和气模样,便有些放肆起来。 四个大丫鬟眼巴巴地看着顾盼,虽然是赴宴,却也只能带上两个丫鬟伺候的,谁不想跟着去见识一番? 下午侯爷夫人来的时候,有眼睛的都看的出来,这个奶奶可是不太待见自家小姐,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呢。 顾盼为难地在四人间看来看去,至少现在看来,四个丫鬟的表现都堪称完美,五妮儿机灵,柳芽手巧,丽娘仔细,小米热心,选哪两个,似乎都会伤害另外两个。 她斟酌半晌,轻声道:“柳芽留下来帮我把衣裙都改改式样,丽娘清点下带回来的东西,家里就麻烦你们了。” 五妮儿和小米对望一眼,两个人面露喜色,小姐的意思,是带她们去呢,柳芽和丽娘也没有什么不满,留下来打点小姐的东西,不恰好说明小姐更信任她们吗? 雷嬷嬷冷眼旁观,暗暗点头,她本想替顾盼做决定,又想见识见识这个小姐的本事。顾盼果然没有让她失望,这四个丫鬟虽然各有千秋,顾盼却有一股敏锐的大局观,能够协调安顿好几个丫鬟,行事上便稳稳地压了这几个丫鬟一头了。 见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园子里一片阴影憧憧,雷嬷嬷便催了她们几个出门,五妮儿和小米一前一后,一人一个灯笼,把顾盼护在了中间,三个人不急不缓地向着主院赶去。 一路上,远远地见了些丫鬟婆子,却都回避了去,顾盼暗暗惊心,先前贺大娘对李府的下人们嗤之以鼻,她还不信,刚进李府的时候几个嬷嬷给她的训练始终记忆犹新,下人们的行止进退非常规矩,她以为那就是大户人家的气派了。 今天见了侯府的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气派,下人们能把主子们伺候的无微不至滴水不漏,却又不在主子面前现身,一切想用的,想要的都在手边,又感觉不到旁人的存在,自在的很,这才是真正的大户人家啊。 五妮儿不时轻声提点顾盼小心足下,自己却似乎从未抬起过头,真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眼观六路的。 身后的小米莫不出声,却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若是顾盼失足,必然及时托她一把。 顾盼默默地观察着,思考着,学习着,只觉得进侯府一天,便像是从前过了一年。 主仆三人终于到了主跨院,这边却是比她的小院子要大的多,也不是早上拜见族中长辈时的院子了,五妮儿轻声道:“这里是侯爷和夫人的居所,几个少爷小姐年纪还小,便也住在这边。” 顾盼微微一怔,几个少爷小姐么?她还有几个弟妹呢?不禁想起了远在李府的顾惜玉,顾盼却是打心里把她当成了妹妹看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侯府的弟弟妹妹们呦 门口灯火通明,影影绰绰的看见几个丫鬟婆子的身影忙忙碌碌,顾盼走的近了,就有一个轻柔的嗓子响了起来:“大姑娘来了吗?夫人正等着您了。” 灯笼在许嬷嬷的脸上打下一圈圈的光晕,看不清楚她的脸,却能察觉她的笑,她的手亲密地伸了过来,顾盼识趣地把手搭了上去,五妮儿和小米拘谨了起来,默不作声地跟在顾盼身后。 帘子被人从里面打开,顾盼并不张望,小米从她身后解下了披风,许嬷嬷这才抬眼看清了顾盼的打扮,见她一身淡粉色的夹袄,配上脸上的妆容,却也清秀可人,不禁暗暗点头,这副模样,却也可以出去见人了。 又有丫鬟捧了铜盆来,顾盼一把手放进去,小米赶紧给她把袖子挽了起来,待她洗过了手,五妮儿手里已经拿了条干净帕子,给她把手擦了。 顾盼微微皱眉,对于这种贴身仔细的伺候,还是十分不习惯,瞥到一旁许嬷嬷盯住她的眼睛,也只得强自忍耐了。 顾盼挺直了腰背,两只脚半步一挪,进了里屋,抬眼望见一片红粉香鸾,一时竟微微有些眼花,她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仔细地看去,认出最中间穿着一身蓝绿锦绣袄的女子正是侯爷夫人,赶紧上前拜了一下,“给母亲请安了。” 侯爷夫人闻言微微一怔,这木头疙瘩一天就开了窍吗?扫了一眼坐在她两旁的两个姨娘,李姨娘一脸羞涩,不禁暗骂,孩子都会跑会跳了还老是这副娇羞样子,真不知道七老八十了什么德行。 冯姨娘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侯爷夫人心口一堵,视线重新挪回了顾盼身上,亲切地道:“快起来,到我身边坐着,也该叫你认认弟弟妹妹了。” 顾盼又福了一下方才起身,迈着小碎步到了侯爷夫人身侧,却不肯坐,只拘谨的站着,侯爷夫人便给她引荐起在座的侯府家眷,先是李姨娘,顾盼就要行礼,侯爷夫人一把拉住她,刚说这木头疙瘩开了窍,转眼又糊涂上了,她一个嫡出的长女,哪里有拜了姨娘的道理。 侯爷夫人却不知道,往日里在李府,别说姨奶奶要拜,有头有脸的管事婆子,也是要拜的。 李姨娘亦是满脸的惶恐,连连摆手,怯怯地道:“哪里使得,大姑娘莫要折煞妾身了。” 又从袖子里摸摸索索,好半天摸出一个银钗,李姨娘满脸羞愧地道:“妾身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这银钗大姑娘就拿去赏人吧。” 一旁的侯爷夫人鼻子都要气歪了,这个穷嗖嗖的臭婆娘,这是丢谁的脸呢,一个银钗也好意思拿出来,当她不知道,上个月这李姨娘过生,侯爷可是去金满堂订了整整一套的头面首饰,还是足金的! 顾盼已经伸手接过了,轻声谢了李姨娘,接下来却是冯姨娘,她又要行礼,侯爷夫人一旁生着闷气,却是忘了阻止她,眼见她一个拜礼下去,转头看见李姨娘潸然欲泣,又暗赞,拜的好,拜的妙啊。 这冯姨娘不苟言笑,却是个大方的主儿,直接把手腕上戴的一对碧莹莹的玉镯摘了下来,顾盼晓得贵重,却是回头看了眼侯爷夫人,侯爷夫人对她使了个眼色,顾盼方伸手接过了,侯爷夫人登时就觉得,这个孩子还是不错的。 认识了两个姨娘,顾盼乖巧地又立到了侯爷夫人身后,就听到外面嘻嘻哈哈之声,涌进来几个孩童,一个个粉妆玉砌,金装玉裹,当先一个女孩一身大红的小袄,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滴溜溜地在屋子里打了个转,一下就扑进了侯爷夫人的怀里,嗡声嗡气的唤道:“母亲,珏儿好想你啊。” 侯爷夫人一下就笑了,她伸手摸着珏姐儿的头,轻声道:“是不是又欺负弟弟妹妹了?” 珏姐儿吐了吐舌头,眼睛却看向了她的兄弟姐妹,几个小孩子里另有一个生的白白胖胖,看着跟个豆沙包一样的男孩蹬蹬蹬地跑了上来,抱住侯爷夫人的大腿就开始哭诉:“母亲,姐姐又抢我的小马。” 没等侯爷夫人说话,珏姐儿脸一板,一把推开弟弟,小豆沙包在地上滚了一滚,只是他生的圆胖,又穿的臃肿,打了个滚又爬了起来,就听到珏姐儿呵斥道:“我是怕你玩物丧志,那个要抢你的小马了。” 侯爷夫人哑然失笑,这个女儿自幼古灵精怪,明明就是欺负弟弟,却偏要逮着大道理说教,真是年纪越大越不好管教了,她不禁看了一眼旁边的顾二,明明只差两岁,怎么这个就一副大姑娘的样子。 小豆沙包告状失败,见姐姐一双眼睛骨里骨碌地看着她,一时胆怯,机灵地又扑了上去,死死抱住侯爷夫人的大腿,问道:“母亲,不是说大姐姐回来了吗?” 话罢,小豆沙包满脸憧憬之色,自问自答道:“大姐姐一定生的十分漂亮,又温柔,又体贴,就和天上的仙女一样。” 仙女?顾盼脸皮一红,珏姐儿已经啐了弟弟一口:“就算是仙女,也是专门来保护菱儿的,顺便教育教育你这个小胖子的。” 小豆沙包脸上一暗,幼小的心灵再次被强悍的姐姐打击了,他潸然欲泣地看向侯爷夫人,侯爷夫人摸摸他的头,笑道:“姐姐就在你旁边啊。” 小豆沙包抬起头,眼圈红红的左顾右盼,见一圈都是丫鬟,傻乎乎地道:“姐姐真是仙女啊,竟然看不见呢。” 顾盼的头更低了,这个小豆沙包莫名的讨了她的喜欢,她为自己不是仙女而微微难过。 侯爷夫人叹了口气,放开怀里的珏姐儿,伸手拽过一旁的顾盼,正式介绍道:“这个就是你的大姐姐。” 小豆沙包眨巴眨巴眼睛,头一扭,傲慢地道:“她长的这么丑,才不是我姐姐。” 顾盼心里莫名地伤感起来,就见珏姐儿滑下了侯爷夫人的膝盖,一脸笑的凑了过来,嘻嘻哈哈地叫道:“姐姐。” 顾盼情不自禁地应了一声,珏姐儿伸出右手平摊在顾盼面前,眨了眨眼睛,毫不客气地道:“姐姐的见面礼呢?” 侯爷夫人立刻斥了句:“珏儿,休得胡闹!” 珏姐儿嘴巴一撇,一双手抓住了顾盼的袖子,一下摸到了那对玉镯,立刻就掏了出来,看了一眼,便知道是上好的和田玉,登时叫道:“姐姐居然有这等好东西,却藏着不给我。” 小豆沙包猛地扑了上来,一把夺过珏姐儿手里的镯子,塞到了顾盼怀里,又反身死死抱住顾盼,冲着珏姐儿叫道:“你个大坏人,什么都想抢。” 珏姐儿面子全无,气恼地掐腰站地,指着弟弟骂道:“你不是说她不是你姐姐吗?你不是嫌弃她长的丑吗?” 小豆沙包方才他见珏姐儿伸手抢了顾盼的东西,登时就生了同仇敌忾之心,现在却被姐姐堵的说不出话来。 顾盼微微一笑,她伸手把小豆沙包推开,掏出帕子,给他掸了掸身上的灰土,又给他擦了下手,轻声问道:“方才摔疼了么?” 小豆沙包怔怔地看着顾盼,自他有记忆开始,姐姐便是凶悍霸道的代名词,何曾见过这么温柔的姐姐,他伸手抓住顾盼的袖子,心甘情愿地唤了声:“大姐姐。” 顾盼喜上眉梢,干脆地应了下来,抬头又看向珏姐儿,细声细气的解释道:“妹妹喜欢那对镯子,若是我的,送给妹妹也无妨,只是却是方才冯姨娘送与我的,我便不好做主了。” 珏姐儿见小豆沙包的谄媚样子,心里突然来了气,脑袋一偏,鼻子里哼了一声。 侯爷夫人叹了口气,只得拉过珏姐儿,又哄了几句,这才唤另外几个孩童上前,却又有一男二女,分别是李姨娘和冯姨娘所出了。 当先一个大些的男孩,眉目清秀,却是侯府的庶长子,唤作铭哥儿的,和最小的女孩,看着有些娇气的,叫做琬姐儿的却是一母同胞,都是冯姨娘所生。 另外一个脸蛋红扑扑,生的明朗活泼的,却是叫做琇姐儿的,是李姨娘诞下的。 小豆沙包的手紧紧抓住顾盼的手,这个姐姐的手虽然不如珏姐儿的滑嫩,却很大很温暖,小豆沙包拽了拽顾盼的手,很不甘心地踮起脚尖,大声道:“我叫韦绝伦。” 原来这小豆沙包在兄弟姐妹中最小,意外所得,嫡长子,侯爷甚是欢喜,便没有按照族谱来取名字。 顾盼笑着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瓜,韦绝伦不满地盯着她,恼道:“姐姐叫什么,师傅说,旁人告诉你名字的时候,你也要告诉对方,不然很没礼貌的。” 一旁的珏姐儿对此嗤之以鼻,嘀咕道:“该记的不记,不该记的乱记了一堆。” 顾盼点了下小豆沙包的脸蛋,软软的,嫩嫩的,很好玩,小豆沙包瞪着她,一把拍开她的手,顾盼见小豆沙包有些恼了,这才笑呵呵地道:“我叫韦顾盼啊。” 小豆沙包的眼睛一亮:“可是顾盼生姿的顾盼?”(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侯府家宴 顾盼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很好听,而不是以前一样,每次从那些人口里说出来的时候都伴着阵阵的窃笑。 顾盼两只眼睛亮亮地看着小豆沙包,笑呵呵地点了下头,小豆沙包的眼睛跟着一亮,欢呼道:“你果然是我的亲姐姐,你看我们的名字,顾盼生姿,美妙绝伦,简直太般配了。” 话罢,小豆沙包一把抱住了顾盼的腰,肥嘟嘟的小身子扭来扭去,兴奋的手舞足蹈起来。 一旁的珏姐儿眼睛要喷出火来,这个没心没肺的小混蛋,忘了谁才是和他从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 侯爷夫人亦是有所不满,她是乐于见到子女姐弟和睦,但那是伦哥儿和珏姐儿,而不是和这个黄毛丫头。 小豆沙包毕竟是侯爷夫人的亲生儿子,对于如何拿捏这个小东西,她自有一套法子,哼了一声,侯爷夫人冷着脸问道:“伦儿,你今日功课如何了?等下你父亲若是考究你,可莫要再拉着为娘给你挡驾。” 小豆沙包脸色迅速的惨白,小小身体靠在了顾盼身上,整个人都抖了起来,还嘴硬地说:“我,我不怕。” 侯爷夫人嗤笑一声,也不去管他,转头又过问了几个庶子女的功课,几个少爷小姐一一回答,侯爷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珏姐儿看着腻乎在一起的小豆沙包和顾盼,刺眼无比,轻轻拉着侯爷夫人的袖子,眼巴巴地看着她问道:“娘亲还没有考究大姐姐呢。” 侯爷夫人一愣,看向顾盼,她却是知道几分实情的,这个所谓的嫡长女在寻回来以前,不过是做丫鬟出身的,怎么可能识文断字? 侯爷夫人心思一转,拉住珏姐儿的手,笑道:“你看娘光顾着你几个弟妹了,还没有考校咱们珏姐儿的功课呢。” 侯府的几个少爷小姐年纪都还小,尚在启蒙阶段,学的也不怎么深,正在读着诗经,侯爷夫人和颜悦色地道:“今天学的什么,背给娘听听。” 珏姐儿得意地看了一眼顾盼,从侯爷夫人的膝头蹦到了地上,昂头挺胸地背道:“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 从珏姐儿开始背起来的时候,顾盼的身子就微微颤抖着,她的手紧握成拳,激动的一颗心要跳出来,以后,她也可以光明正大的读书了吗? 顾盼神色专注地倾听着珏姐儿脆生生的声音,一字一句,俱都流入了她心间,她在心里默默的记忆着,珏姐儿背诵的这种文体却是顾盼以前没有接触过的,但是抑扬顿挫十分好听,又觉得意思浅白易解,顾盼实在是喜欢的很。 侯爷夫人一边浅笑着听珏姐儿背诵,一边不动声色的打探顾盼,见她两眼呆滞,恍若听天书的表情,心里登时松了口气。 听人说,这丫头在那边还帮忙管账来着,看来不过是谣传了,一个丁点大的黄毛丫头,会管账?谁信,只怕是李家为了向侯府示好杜撰出来的罢了。 珏姐儿摇头晃脑的背诵到了最后一句:“逝将去女,适彼乐郊,乐郊乐郊,谁之永号?” 一阵掌声从门口传来,屋子里的女眷们一起站了起来,侯爷夫人率先迎了上去,笑道:”侯爷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出个声。” 珏姐儿眼睛一亮,扑了过去,甜甜地唤道:“爹爹。” 韦侯爷把女儿一把抱起,让珏姐儿坐在了他的右臂上,脸上是难得一见的温情:“咱们珏姐儿这么厉害,学了一次就会背了,那你说说,这个诗是什么意思?” 珏姐儿吐了吐小舌头,歪着小脑袋,瓮声瓮气地道:“就是说咱们家里出了一只大老鼠,把珏儿的点心啊蜜饯啊都偷吃光光了,然后呢,爹爹出马,把大老鼠给赶跑了。” 看着天真可爱的小女儿,韦侯爷心里一片畅快,哈哈大笑两声,侯爷夫人嗔怪地看了一眼珏姐儿,肯定地道:“你又乱编乱造了,师傅肯定不是这么教的。” 珏姐儿把手臂环上韦侯爷的脖子,不依地道:“师傅就是这么说,爹爹就是会把大耗子赶走。” 韦侯爷又是一阵大笑:“好好,爹爹就给珏儿把大耗子赶走,将来还要赶走好多更大的耗子。‘ 珏姐儿小身子直了起来,目光炯炯地问道:“真的吗?” 韦侯爷点了点头,一脸傲然:“你爹爹说话,自然是一言九鼎。” 珏姐儿调转头,小手一指顾盼道:“那里有只大耗子,爹爹帮我赶走她。” 韦侯爷一愣,随后面色沉了下来,他喝道:“胡闹。” 把珏姐儿往地上一放,冷着脸对侯爷夫人呵斥道:“你教出的好女儿!” 侯爷夫人看着一脸潸然欲泣的小女儿,又看了一眼板着脸的丈夫,气的浑身发抖,明明就是他娇惯出来的,现在却怪起了自己。 侯爷大人又端起了架子,不苟言笑的坐了首席,一屋子的人静悄悄的用膳,不复方才其乐融融的景象。 顾盼拘谨地坐下了,低着头,一双眼睛只盯着眼前的菜,身后布菜的小米便只给她夹着这盘,又怕冷落了自家小姐,一见顾盼的盘子空了,便赶紧夹菜。 顾盼只得拼命的吃,一盘菜很快去了半盘,在餐桌之上格外打眼,韦侯爷看了一眼卑怯的长女,再看一眼她面前空了一半的盘子,登时胃口全失。 韦侯爷筷子一摔,所有的人都战战兢兢地停了下来,就见韦侯爷一双眼睛阴冷地在顾盼和珏姐儿间扫来扫去,最后冷着脸对侯爷夫人吩咐道:“这两个丫头,一个太没分寸,一个又不知分寸,你一定要好好教导。” 侯爷夫人站了起来,屈身行了个大礼,端庄严肃地道:“妾身记下了,定然不敢疏于女儿们的教导。” 韦侯爷点了点头,冷漠地道:“你们继续吧,我用好了。”话罢,拂袖而去。 剩下的女眷却哪里又有胃口进食,一个个随便吃了两口便都吃不下了。 侯爷夫人倒是沉的住气,有条不紊地每样菜都动了两筷子,之后扫了一遍桌上的女眷,淡淡地道:“侯爷的话,你们也听到了,明天开始,琬姐儿和琇姐儿也跟着一起学规矩吧。” 琬姐儿还小,怯怯地看向了魏姨娘,魏姨娘无可无不可地微微点了下头,学些规矩也是好事,像韦府这种门第,嫁女所选的莫不是王侯将相家的子弟,既然是侯府的小姐,旁人也会更挑剔些的。 琇姐儿却有些不乐意了,李姨娘亦是满脸心疼,那两个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据说极为严厉苛刻的,连珏姐儿那么傲气的,大小姐脾气发作了几回,都被顶了回来,哭着鼻子最后还是要继续被教导。 李姨娘便看着侯爷夫人,怯怯地求情道:“夫人,琇姐儿和琬姐儿年纪还小,过两年再教导也还来得及吧,” 她生怕被侯爷夫人驳了回来,赶紧又道:“何况两个嬷嬷若是教导这么多小姐,怕也难以顾虑周全,还是先紧着珏姐儿和盼姐儿吧。” 侯爷夫人眉头一皱,这李姨娘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何况,她的眼睛快速地在琇姐儿和琬姐儿身上扫了一遍,她私心里并不希望两个庶女太过出色。 一旁的魏姨娘不急不缓地开了口,她的声音亦是带了一股清冷之气,听着却有些飘然出尘:“琇姐儿若是怕辛苦,我们琬姐儿却是不怕的,能跟两个姐姐亲近亲近也总是好的,那两个嬷嬷拿了府里这么高的供奉,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什么关系呢?” 魏姨娘的却是很有些个性的一个人,向来不耐烦府里的勾心斗角,只要人不犯她,她定然也不会去犯人。 本来她对琬姐儿学不学规矩真是无可无不可的,只是这李姨娘委实讨厌,若是不想琇姐儿去学,提她自己就好了,何必还要拉上琬姐儿一起,真是讨厌的紧了。 侯爷夫人沉吟半晌,反正琬姐儿琇姐儿年纪还小,怕也学不了什么东西,等她们年纪稍长,正好用幼时学过规矩了搪塞过去,大了以后再荒芜掉才是正经。 便不容置疑地断言道:“就这么定了,明天开始,你们四个姐妹都跟两个嬷嬷一起学规矩,学堂也暂不用去了。” 顾二一颗心直直地坠了下去,周身一片冰凉,终究还是不能光明正大的读书写字么? 她的人看上去就有些萎靡,侯爷夫人却以为顾盼是被学规矩吓着了,心里冷笑,扶不起的阿斗,原本的担心却是又去了一层。 侯府的几个少爷小姐都是跟着侯爷夫人同住的,却不是姨娘教养的,只是毕竟和嫡出的珏姐儿和伦哥儿也有所区别。 珏姐儿和伦哥儿便霸占了侯爷夫人左右两个居室,其他的少爷小姐们住的便要偏上一些。 叫几个庶子女的奶娘把几个孩子抱回去安置了,顾盼也带着小米和五妮儿告退了,侯爷夫人打发掉了两个姨娘,又留着小豆沙包和珏姐儿说了会话。 推荐下朋友的《红粉仙路》,简介,淡定的修仙,冷眼看别人的三角恋,下面有链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作为一个小姐也是很辛苦的 小豆沙包年纪尚幼,吃饱了肚子之后片刻就偎依在了侯爷夫人怀里昏睡过去,珏姐儿却一改方才的飞扬,沉静地立在一旁,乖巧地给侯爷夫人捶着肩背。 侯爷夫人拍着怀里的幼子,轻柔地道:“难为你了,又被你父亲训了一通。” 珏姐儿眼圈微红,却一脸的坚毅,轻声道:“女儿有什么辛苦的了?被父亲说上两句也是应当的。” 侯爷夫人缓缓点头,笑道:“你能如此想,便很好。”话罢,侯爷夫人拉住珏姐儿的手,把她拉到了身前来,慈祥地看着珏姐儿。 这个女儿是当初自己能坚持下来的唯一动力,直到她终于立稳了脚跟,当年牙牙学语的小丫头却也成了大姑娘了,而且性格品行无一不是出类拔萃,真是让她这个做母亲的欣慰。 侯爷夫人轻声道:“你看她如何?”她没有点明名字,珏姐儿却知道侯爷夫人问的是自己那个便宜姐姐。 珏姐儿低头想了片刻,抬头之后,满脸困惑:“她看着忠厚老实,对待弟妹也堪称敦厚,说话时似乎也甚是知理,就是举止带了一股子小家子气。” 珏姐儿顿了一下,又道:“就是不知道这忠厚老实是她的本性,还是装出来的了。” 侯爷夫人伸手抚摸了下小女儿额间皱起的秀眉,继续问道:“若是忠厚老实你当如何,若是装出来的,你又当如何?” 珏姐儿没有回答,却把视线投向了小豆沙包,眼睛里满是爱怜,“若是却是是个忠厚老实的,就让弟弟多和她亲近亲近也无妨,若是装的……”珏姐儿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侯爷夫人对珏姐儿的回答极是满意,这府里上下只有她们三个嫡出子女,若是能相互亲近,将来互为助力,自然最好,若是顾盼拖了她这一双儿女的后腿,就莫要怪她不客气了。 顾盼回到了淑宁斋,雷嬷嬷带着两个大丫鬟迎了上来,五妮儿和小米把手里的灯笼递给了小丫鬟,又回过身来,几个人打水的打水,铺床的铺床,忙忙碌碌地伺候顾盼休息。 顾盼虽然也曾伺候过涟姐儿,对于旁人伺候自己,却总是觉得别扭至极,拧着身子坚持要自己脱衣,雷嬷嬷见她固执己见,也就不勉强她了,只是耳提面命地道:“等将来嫁了人,要是还不肯让人伺候,怕是要被人瞧不起的。” 顾盼也看出来了,这个雷嬷嬷真是实心地为她好,便诚恳地道:“嬷嬷放心,到时候我定然让人伺候便是。” 雷嬷嬷见她懂事,便也不强求于她,接下来的净面洗脚,顾盼均不肯假他人之手,雷嬷嬷也都随了她。 几个大丫鬟却颇有怨言,如此一来,几个人不就失业了么?若是被侯爷夫人知晓了,那还得了。 顾盼只得又挖空心思地想出些事情给她们做,她穿着白色里衣,坐在床头,笑着问道:“柳芽衣服改的如何了?” 柳芽身子僵硬了下,嗫嗫地说不出话来,丽娘看了柳芽一眼,替她说话道:“小姐的衣服料子还可以,就是颜色和款式不大适合,柳芽改来改去总是改不好,还急的哭了出来。” 柳芽扑通一下跪了下来,低着头,哽咽道:“奴婢无能,办不好小姐交代的差事,还请小姐责罚。” 顾盼一愣,赶紧光脚下了床,一把搀起了柳芽,言真意切地道:“怎么能怪你呢?那些衣服若是实在改不好就这样穿了吧。” 雷嬷嬷已经先去睡了,其他的三个大丫鬟一见顾盼光着脚就下了床,登时急了,丽娘一把拽过顾盼,直接把她拽到了床上,小米又去温了盆水来给顾盼重新洗过。 五妮儿指着柳芽的鼻子就开骂:“你个不长眼的东西,做不好事情还累的主子替你担心。” 柳芽死死咬住下唇,两手撑地,爬行到了顾盼床头,一径的磕起头来。 顾盼登时有些手足无措,觉得柳芽好可怜,又觉得五妮儿说的似乎是对的,不应当反驳她。 五妮儿得了势,又开始说了起来:“你哭什么哭,主子好好的,你这不是丧气吗?” 柳芽毕竟也是受过专业的高等丫鬟训练,知道在主子面前哭泣是大忌,当下就在脸上胡乱的抹了两把,牙齿死死的咬住下唇,一股子的咸腥直冲喉咙。 顾盼看她这副样子,着实不忍,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把柳芽拽了起来,先是对着柳芽道:“那些衣服真的无妨,你莫要过于在意了,能穿能保暖就很好了。” 柳芽睁圆了眼睛看向顾盼,这个小姐的脾气实在是好,顾盼又掉头对五妮儿道:“你能说出她做的不对的地方,自然是好的,只是你们都是一起当差的,却不要过于苛刻了。” 顾盼顿了下,环视了左右,见四个大丫鬟都在看她,方继续道:“若是有人做错了事情,其他人能搭把手就帮一下,私下里知会一声就是了,若是夫人来了咱们这里,看你如此训斥她,是当她没规矩呢?还是当咱们这里都没规矩呢?” 顾盼这番话说的着实在理,五妮儿笑了下,凑近了一双素手伸进了水盆里给顾盼洗起脚来。顾盼因刚驳斥了五妮儿,就不好拒绝她。 却听得五妮儿轻声道:“姑娘说的真是有道理呢,咱们以后就这么做了。” 转头又看其他几人,笑眯眯地道:“你们说是不是呢?” 柳芽点了点头,丽娘想说是又不乐意,别过了头去,小米呵呵地应道:“主子说的自然是有道理的。” 话罢,小米已经拿了条干净毛巾,塞给了柳芽,又伸手推了两把,把柳芽推到了顾盼面前。 柳芽抬头看了眼顾盼,见自家小姐鼓励地一笑,登时有了底气,待五妮儿给顾盼洗好了脚,便给顾盼擦拭干净了。 顾盼缩回了床上,看着四个水灵灵的丫鬟,想了想,分派道:“以后丽娘就掌管胭脂水粉,五妮儿管教小丫鬟们,柳芽负责衣服被褥,小米么,管些人情往来的琐事好了。”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这样却也好,明确了职责,以后便是井水不犯河水了,五妮儿有些沾沾自喜,小姐只叫自己管教小丫鬟们,明显比旁人高了一等呢。 几个大丫鬟又商量定了轮流守夜的规矩,小米见顾盼打起了呵欠,便主动道:“小姐休息吧,明天怕是还要起早。” 给顾盼盖好被子,又放下了床幔,小米轻声道:“今天是奴婢和五妮儿姐姐守夜,小姐有什么事情尽管招呼。” 顾盼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闭着眼睛胡乱点了两下头,几个丫鬟鱼贯退了出去。 顾盼头半夜睡的极沉,到了后半夜却突然醒来,魔障一样下了地,摸到了茶壶倒了杯水,口里唤道:“大娘,起来喝些水,莫要口干又上火了。” 话一说完,顾盼立时惊醒过来,抬头望见小米和五妮儿衣衫不整地冲了进来,不禁苦笑,习惯真是可怕啊。 这些日子一直舟车劳顿,没想到,刚一安定下来,就又习惯性的走上了往日的生活轨迹。 顾盼挥了挥手,无奈地对小米和五妮儿说道:“你们去睡吧,休要管我。” 小米和五妮儿对望一眼,却不敢退下,只在一旁站着,顾盼无奈,只得上了床,闭上眼睛装睡。 又过了好一会,听到了微不可闻的脚步声,顾盼知道两个大丫鬟退了出去,这才松了口气。 她睁开双眼,望着头顶层层叠叠的床幔,一时了无睡意,心里默默的开始回想起珏姐儿背诵的硕鼠。 这四字短句读起来朗朗上口,意蕴深远,果然极有味道,顾盼无声地做着口形,两唇相碰却是越来越快,她沉迷其中难以自拔,只觉得这诗歌华美至极。 不知过了多久,一首硕鼠已经倒背如流,顾盼也昏睡了过去。 早上却是被几个大丫鬟说话的声音吵醒的:“柳芽,你去叫小姐起床。”五妮儿的声音听起来总是有点霸道。 “要去你自己去,大家等级一样的,你别老欺负柳芽妹妹。”站出来给柳芽撑腰的却是丽娘。 小米无奈的声音插了进来:“你们都忘了小姐昨天说的话了么?我去叫小姐起床就是了。” 顾盼朦胧地觉得身前多了一个影子,一股清淡的玫瑰香气袅袅地钻进了鼻孔。 耳边小米的声音清晰起来:“小姐,该起了。” 顾盼睁开双眼,半坐起身,脑袋还有些迷糊:“什么时辰了?” 小米轻声道:“卯时末了。” 顾盼支吾应了声,随后翻身起床,五妮儿捧着水盆过来了,丽娘给顾盼挽起了袖子,净了面,柳芽捧了叠衣裙过来。 顾盼看着那鲜艳的大红大紫之色,皱了下眉头,吩咐道:“把我昨日里穿的衣服拿过来再穿一天好了。” 几个丫鬟却做不得主,互相看了一眼后,站着不动,顾盼见她们如此,也不难过,反正她本来就习惯了自己动手,她径直下床穿上了鞋子,就要去翻衣箱。 特别感谢喵喵2010童鞋的点评和推荐,不过总觉得像是说的另外一本同名小说,汗~(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求人不如求己(粉红六十) 柳芽只得出声道:“小姐,那身衣裙已经洗掉了。” 顾盼一怔,看向了柳芽,第一次觉得勤劳有时候也很讨厌。 五妮儿已经伸手把柳芽捧在手里的衣物取了过来,顾盼瞄了一眼,勉强选了一件浅紫色碎花的小袄。 五妮儿把小袄轻轻抖开,笑道:“姑娘真是会选,这件素雅,最衬姑娘的肤色了。” 一旁的小米突地咦了一声,拾起一只衣袖细细的查看,轻声道:“这不是今年最时兴的手镯袖吗?” 顾盼闻言,起了几分好奇,却见小米手里的那只袖子,原本应是一条广袖,现下却在前方收了个口子,又做成了三指宽的袖边,穿上后,就像是手腕上戴了个镯子一样。 丽娘双手托住柳芽肩膀往前一推:“这都是柳芽昨天晚上熬夜改出来的。” 柳芽害羞的一笑,脸上红红的,很是可爱,小米看着手里的袖子,却是若有所思。 顾盼上前握住了柳芽的手,朝着她一笑,柳芽知道这个小姐不擅言辞,这么一笑已经是很大的表扬了。 五妮儿撇了下嘴巴,笑着挤了过来,抖了抖手里的衣服:“小姐,赶紧换上吧,莫要叫两个嬷嬷等急了。” 顾盼从善如流地把手臂伸进了袖子里,五妮儿帮她系好衣带,丽娘在一旁嘀咕道:“昨日都分好了活计了,今日又抢着露脸……” 柳芽拽了下丽娘的袖子,五妮儿当没听见,给顾盼穿好衣服,笑盈盈地看着她道:“姑娘穿上这身可真是好看多了。” 小米笑呵呵地道:“是啊,咱们谁伺候姑娘不是一样的,关键是要姑娘舒服顺心。” 她这话说的叫人无法反驳,丽娘不出声了,闷闷地扶了顾盼坐到妆台前,因天气晴朗,就画了个素雅的淡妆,看着也清新可人的,顾盼一直注意着丽娘上妆的次序,用的手劲,暗暗的记在了心里。 装扮整齐,顾盼对着铜镜一看,却觉得这身衣服改的实在不合心意,她毕竟精通女红,虽然不了解京城的流行,在贺大娘耳濡目染之下,眼界却颇高。 顾盼一眼就看出这袖子的问题,按理说,这手镯袖既然能流行,定然是穿了美观,动作利落的,那收口前面留的袖兜就不会很大。 顾盼身上这件袖子却是由原本的广袖改来的,袖兜过大,显得有些拖沓,加上顾盼生的瘦小,越发怪异。 顾盼却没说什么,看向几个丫鬟,笑道:“想必教养嬷嬷那里一定很是严格,你们今天就不要跟着我了。” 几个丫鬟脸色同时一变,小米急切地道:“那怎么可以,小姐一个人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姐不受宠呢。” 顾盼淡淡一笑,坚持道:“既然那两个教养嬷嬷很是严格,定然是想磨练我一下的,又怎么会容得了你们把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呢?” 小米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只得应了,接着几个粗使丫鬟提了早饭来,五妮儿指挥她们把饭菜摆好,顾盼坐下后,小米已经打了一碗稀饭递给她。 顾盼一眼认出这碗碟俱都是薄如蝉翼的青瓷,据说一等的官窑也要烧制一百套才会得上一套绝佳的上品,一般的富贵人家不要说有了,怕是连见都没见过。 李府的老太太就有这么一套,却是从来都不用,只没事儿的时候拿出来赏玩罢了。 候府果然富贵,居然拿来做日常饮食所用,也不怕小丫鬟们失手打碎一个半个,顾盼转念一想,怕小丫鬟们也不了解这青瓷的珍贵之处,没有那么胆战心惊,反倒不容易出错吧。 她却是知道这青瓷的价值的,捧在手里看了又看,这青瓷最妙的地方是几近透明,便像是空手捧了一碗米汤一样,今天做的是红枣白米粥,几颗圆润饱满的鲜红枣子飘在一水白米之上,特别喜人。 顾盼灶上出身,一看就知道这碗看似普普通通的稀饭定然是小火熬制了三个小时以上,她轻轻拿起汤匙,舀了一勺,吃了半口,味道鲜美,带着红枣的清甜,里面只怕还加了些高汤。 再看桌上的几样小菜,一碟凉拌溏心萝卜丝,红艳艳的,一小碟糖醋莲藕,白色的莲藕上又点缀了几丝干辣椒丝,一碟酱汁青豆,鲜嫩鲜绿,最后是一碟是八宝春卷,一层擀的薄薄的金黄小饼里包了各种馅料,有甜有咸。 虽然不算丰盛,胜在色泽搭配得当,引人食指大动,顾盼拿起筷子夹了一口糖醋莲藕,立刻就吃出这味道不同来了,鲜脆甜,定然是早上新摘的莲藕,若是到了秋令时节,莲藕大量上市也还罢了,现在刚刚春暖花开,餐桌上就出现这等新鲜莲藕,着实惊叹。 这里只有她一个人,自然不像昨日家宴那般拘谨,每样菜都少许食用了一些,姿势文雅,动作秀气,细嚼慢咽的看着很是舒服,几个丫鬟看的屏息静气,等回过神来才发现,顾盼已经放了筷子。 雷嬷嬷过来的时候,奇怪的发现几个丫鬟的态度有所改变,不像是昨日里那般肆无忌惮,暗暗奇怪,却也没有多想。 顾盼坚持己见要独自去见两个教养嬷嬷,雷嬷嬷却大是赞同,自家小姐学的定然是主母风范,怎么能叫几个丫鬟偷学了去。 雷嬷嬷便亲自给顾盼带路,丢了几个丫鬟在房里,一老一小,一前一后,雷嬷嬷有些年纪了,走的便慢些,顾盼也不催促她,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正好打量下这候府的景观。 院落重重,却又相互间有小门回廊相通,每当以为误入绝路时,雷嬷嬷侧走两步,就又是一番景观,弯月门上,亭榭顶上,常有各色题字,或是轻狂,或是洒脱,又有严谨端正的,署名不一而足。 看到顾盼艳羡的样子,雷嬷嬷虽然也不识字,却打肿脸充胖子给她解释道:“咱们府里的题字可都是皇子们的手笔呢,便连皇上也曾御笔亲题过两次。” 顾盼配合地作出了一副吃惊的样子,问道:“哪里的题字是皇上的墨宝?” 她却是真的好奇,这当朝天子的字是什么样子的。 雷嬷嬷勉强一笑,唬着脸催促道:“赶紧走罢,莫让那两个嬷嬷等的急了。” 顾二抿嘴一笑,不再言语,快步跟在了雷嬷嬷身后。 片刻后到了一处安静所在,院子甚是宽阔,却难得空无一物,只用沙土平了地面,飞檐挂角的房子倒是修筑的美轮美奂。 雷嬷嬷到了这里以后,自然地放轻了脚步,轻声道:“这里原本也是个花园子,自从俩个教养嬷嬷住进来,要求填了池塘平了假山,才变成了这副模样。” 顾盼自然的收敛了容色,缓步地跟在了雷嬷嬷身后,雷嬷嬷上前叫了两声门,就见一个小丫鬟开了半扇门,看了一眼雷嬷嬷,又看了一眼顾盼,笑道:“是大小姐吧,其他小姐都还没来,大小姐且稍等会儿吧。” 话罢,小丫鬟让开了半个身子,顾盼自然地迈步进门,雷嬷嬷却被那小姑娘挡在了门外,悻悻地回去了,顾盼暗道侥幸,幸好没有叫那几个丫鬟跟着。 进到屋子里,顾盼自然地打量了一下,见和外面萧条的样子迥然不同,脚下铺了一层锦绣花毯,迎面是个青铜古鼎,上面冒着冉冉的香气,侧面墙边立了一个漆成紫红色的百宝阁,另外一面用十六屏百花屏风隔开。 那小丫鬟关了门,便垂首立在一旁,任由顾盼打量,待她视线挪回到自己身上,方笑道:“大小姐请随我来。” 顾盼这才看清小丫鬟的样子,生的还算可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带了几分聪慧,穿了身鸭蛋青的短袄,配上柔顺的双垂髻,很是活泼。 顾盼微微点头,小丫鬟便引着她往屏风后面走,顾盼注意到这小丫鬟走起路来几近无风,两腿行走间自有韵律,似乎只用了脚尖着地,看着十分优雅。 顾盼默默地看在眼里,不自觉地又模仿了起来。 转过屏风,却是又一番景象,几个紫檀木的太师椅围成了一圈,椅子上散放了些椅搭,椅子下方有脚踏,任意两把椅子间都有同样质地的小桌,地上铺了雪白的羊毛毯,顾盼犹豫了下,见小丫鬟毫不犹豫地踩了上去,便跟着走了上去。 小丫鬟指着一把椅子笑道:“还请大小姐坐一会了。” 顾盼依言入座,小丫鬟福了一礼转身冲茶去了。 顾盼见左右无人,从怀里取出个帕子,却是自己以前绣的,她指尖一挑,寻了个线头,轻轻一拉,抽了根丝线出来,轻轻地把累赘的袖子提了提,把丝线系在上面绕了几圈。 她手脚麻利,如法炮制,没用多久,整个袖子被丝线间隔成了几段,中间鼓起,到系有丝线的地方又收了起来,看着却像是手臂上戴了一串灯笼。 弄好以后,顾盼正襟危坐,片刻功夫,小丫鬟就端了托盘来,给顾盼奉上了一杯香茗。 书评区最近真是欢乐啊,每次看了笑的肚子疼,于是最近文风走向诡异的偏温馨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宫里来的教养嬷嬷 顾盼慢慢地啜了一口,放下了,静静坐着等候,眼睛也不四处乱瞄,身子亦是稳如山石,垂目颔首如同老僧入定,心里却默默的回想起了今日早上所见,丽娘的一双手在眼前不住的飞舞,间或穿插了这小丫鬟优美的行路身姿。 百宝阁的墙后转过两个妇人来,一个高些的生的秀雅,下巴尖尖,另外一个眉目端庄,却是个圆脸,二人行路之间几近没有声音,如同猫儿一般贴近了屏风,从屏风间的缝隙眺望过去。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两个妇人对望一眼,暗暗吃惊,侯爷夫人先前托付之时,曾经暗示过了,这个半路回来的大小姐怕是以前住在了什么小门小户之中,不懂什么规矩。 两个人也准备好了要见一个乡下丫头,土里土气,又粗鲁无比,却并不当回事儿,曾经多少小宫女经过了她们的调教,如今其中一个还成了当今的贵妃娘娘。 却万万没有想到,见到的居然是这么一个安静娴雅的少女,长的虽然貌不出众,一身的气质却安然若素,乍看之下不觉如何,看久了以后才会发现这个少女周身盈绕了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很平淡,但是也很容易让人平静下来,如同定海神针,任他狂涛海啸,依然沉静如斯。 两个人视线交流了下,面上都带了几分疑惑,屋子外已经传来了嘻嘻哈哈的声音,两个妇人赶紧站直身体,缓步走向了门口,小丫鬟已经先去开了门,就见珏姐儿一身大红的袄裙闪了进来,身后跟着琬姐儿和琇姐儿,同来的几个丫鬟已经被小丫鬟挡在了门外。 珏姐儿自然认识王燕两个嬷嬷,很有规矩的屈膝行礼,又督促两个妹妹有样学样,落落大方的样子让面色圆润的王嬷嬷笑着点了点头,候府的这个小姐还是很有教养的,一旁的燕嬷嬷打量了下,暗道,这才是千金小姐的样子,屋子里那个,却是有些诡异了。 王嬷嬷和燕嬷嬷行在了前头,如今她们遵从师徒关系,却不是平时的主仆,珏姐儿跟在了后面,琇姐儿牵着琬姐儿走在了最后。 闻得外面人声,顾盼便已经站了起来,珏姐儿一见她,便欢欢喜喜地唤了声:“大姐姐。”话罢,凑了过去,如琇姐儿带着琬姐儿一般挽住了顾盼的胳膊。 这才发现顾盼的衣衫似与平日里见的不同,登时又放开了顾盼的手臂,细细打量,面上带了几分惊诧:“大姐姐这衣服款式似乎没有见过的。” 余下诸人也不由自主地打量起了顾盼的衣衫,见宽大的衣袖中间一段段扎紧,像是一个长长的莲藕,看着活泼又不失雅致。 琇姐儿已经先开了口,活泼泼地似乎没心没肺的样子:“大姐姐这衣服真好看,是夫人给你新做的吧?” 顾盼但笑不语,却让几个妹妹坐实了琇姐儿的话,珏姐儿回头朝着妹妹甜甜一笑:“就算是母亲给大姐姐做的,那也是应该的,大姐姐毕竟是咱们候府的嫡,长,女。” 这最后几个字,珏姐儿故意说的极为缓慢,又咬文嚼字的说的十分清楚,果然,她话音一落,琇姐儿脸色便变的惨白,紧紧咬着下唇不说话。 珏姐儿心中得意,这丫头,道行不足也敢挑拨离间。 王嬷嬷暗暗点头,珏姐儿这才是当家主母的样子,不声不响的让敌人溃不成军。她和燕嬷嬷本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教导顾盼和珏姐儿,像是琬姐儿和琇姐儿不过是稍带的,能学多少,能领悟多少,全凭各人机缘了。 王嬷嬷和燕嬷嬷都曾是宫里正六品的女官,专司宫女和各级宫妃礼仪训练,额外的,却还知晓不少宫中的隐秘之事,比如,如何让一个碍眼的宫女或者位分低的妃子悄无声息的消失,又或者如何在帝王面前出类拔萃,这些都是两个人的私货,侯爷夫人许了高价才准备教导这两个候府嫡女的。 也许,这两个少女,不久的将来,会有人成为后宫中的妃嫔中的一员?! 王嬷嬷和燕嬷嬷又打量了两眼顾盼身上的衣服,暗自点头,不愧是候府的嫡长女,果然站在了时尚流行的最前沿。 因了顾盼的关系,两个嬷嬷教导的第一课却是关于坐卧起立的仪态的。 王嬷嬷说话的时候眼睛只看着顾盼和珏姐儿,认真地道:“所谓坐有坐姿,站有站姿,旁人见了你,首先看见的便是你的姿势,一个好的坐姿能让人由衷的起了敬畏之心。” 琇姐儿撇了下嘴巴,什么嘛,随随便便的坐在那里就让人起了敬畏之心,像是侯爷夫人和李姨娘,两个人坐的样子明明是一样的,让旁人起了不同心思的只怕是她们的身份,琇姐儿小小年纪,却很有几分看清世态炎凉。 琬姐儿年纪尚幼,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似懂非懂,满面迷糊。 珏姐儿和顾盼却听的极是认真,珏姐儿尚分了几分心思在顾盼身上,见她虽然半垂着头,一双眼睛却死死盯住鞋尖,半晌也不挪动一下,正是专注到了极点的表现。 王嬷嬷看出了琇姐儿的不以为然,微微一笑,却是做起了示范,她本就生的端庄,收敛了面容更添几分威严,双腿敛紧,大腿绷直,小腿垂直,上身又是笔挺,从侧面看去,恰好是两个古板的直角。 王嬷嬷的左手搭在了右手上面,上臂收紧靠拢身侧,两手横放腰间,不知为何,王嬷嬷如此端坐后,她的目光看向哪个小姐,哪个小姐便垂下头去,就连珏姐儿这自幼尊贵的千金小姐也绝不例外。 王嬷嬷见达成了效果,满意地笑了笑,接着却是换了燕嬷嬷来演示,她腰若无骨,斜斜地半靠在了太师椅上,两只腿伸长,交叉叠盖,一只手撑起额际,另外一只手轻轻搭在了腿上,只露出半个侧脸给候府的小姐们。 顾盼惊诧地发现自己的视线居然无法从这个半老徐娘身上挪走,这个姿势散发着一股诱人的味道,无时无刻不在拉扯着人的注意力,只觉得此人真是美轮美奂,优雅至极。 珏姐儿死死咬住下唇,她年纪虽幼,却已经可以领略到这两个嬷嬷的厉害之处,此时的她是万万做不出这么简单的两个动作的,她的争强好胜之心被强烈的激发出来了,珏姐儿暗暗发誓,一定要在不久的将来,做的和两个嬷嬷一样好,不,一定要比两个嬷嬷还要好! 琇姐儿也收起了轻视之心,默不作声地看着燕嬷嬷,这个姿势却是有些熟悉,她曾经见过李姨娘这样半躺过,当时只觉得煞是好看,不知为何,现在却突然起了一股强烈的羞耻之心,她猛地偏过头去,不愿再看。 王嬷嬷和燕嬷嬷不过是想震慑下这些候府小姐,按照以往经验,年轻的小姐们总是仗着青春无敌,颇有些瞧不起上了年纪的妇人们,却不知道,有些时候,是越老越有味道啊。 王嬷嬷和燕嬷嬷接下来却是要教导诸位小姐从走路开始学起,经过方才的震慑,几个小姐果然听的极为认真,收起了轻视之心,再也不敢认为坐立起卧这些平日的常事是小事了。 王嬷嬷站了起来,环视着候府的几个小姐,朗声道:“走路姿势主要有十二种,其一端庄,其二雅致,其三婉约,其四旖旎……” 她每说一样,便走上两步,果然随着抬脚高低,步子大小,加上腰腹扭动力量的不同,便显示了不同的韵味。 顾盼一双眼睛如同长在了王嬷嬷身上一般,牢牢盯住了她的一举手一抬足,珏姐儿却也无法再分心去顾及顾盼了,她只觉得一双眼睛真是怎么都不够用。 琇姐儿亦是专心致志,最小的琬姐儿虽然不明所以,却也仿着几个姐姐的样子,小腮帮子鼓鼓的,憋了一股子气。 概述完之后,王嬷嬷便从最简单的行路姿势开始教起,讲究的是一个大方得体,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又不着痕迹,并且言明,学了这个之后再进一步学习各种改良步法。 她脚步轻移,却是如同猫在屋梁上行走,裙摆半点不动,整个人却向前滑行,对,就是滑行。 顾盼的眼睛瞬间睁大,这个,不是和那应门的小丫鬟走路的姿势一样吗? 因她先前已经观察了半晌那个小丫鬟,方才又独自坐着揣摩了一会儿,却是颇有心得,此时再配合王嬷嬷的要领讲解,只觉得茅塞顿开,脚下情不自禁地模仿起了王嬷嬷的步子。 王嬷嬷刚好回转了身行走,背对着她,却是没有注意,燕嬷嬷和几个候府小姐的眼睛都要掉出来了,这个是什么? 王嬷嬷和顾盼一前一后,两个人身姿优雅,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居然分毫不差,中间的距离始终不变,且抬脚的次序,落地的时间亦是一模一样,看着,便像是王嬷嬷手里提着丝线,顾盼便是那提线木偶一般。 友情提醒,迄今为止,出现的各种男性角色,全部是打酱油的,女主毕竟只有十二岁,还不想太早订终身。 即将又有各种男配出场,请睁大眼睛,勿要站错队,真爱只有一个,这是应某个无良死党强烈要求,必须给女主1V1的HE结局。(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一山更比一山高 这房间虽大,却也有走到头的时候,等王嬷嬷转过身来,恰好和顾盼碰了个对头,两个人一起捂住脑袋蹲了下去,王嬷嬷率先叫唤出来:“你跟在我身后做什么?” 话音刚落,王嬷嬷后知后觉地发现屋子里鸦雀无声,她仰头绕过顾盼向她身后看去,见燕嬷嬷和几个候府小姐俱都呆若木鸡,登时愣住了。 顾盼已经清醒过来,却伸出手来把王嬷嬷搀扶了起来,又掏出帕子,她身量比王嬷嬷矮了一头,便踮起脚尖,伸出手垫着帕子去揉王嬷嬷的额头,满是歉意地道:“方才不自觉地学起了嬷嬷走路,却是入神了,嬷嬷没有撞伤吧。” 王嬷嬷低头看着眼前的少女,额头上一片青紫,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无法言喻的情感,这孩子,果真不是在候府长大的啊。 王嬷嬷抬眼望见了珏姐儿眼里闪过的不以为然,伸手抓下了顾盼的手,看着几个小姐,语重心长地道:“驭下之道,平日里疏远胜于亲近,冷漠胜于嬉笑,因若是失了尊严,便得不到尊重。” 她话音一转,强调道:“但是,偶尔体贴下情便显得尤为珍贵,利于收买人心。” 王嬷嬷见几个小姐俱都聚精会神的听着,连珏姐儿也收起了轻视之色,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否则便会奴大欺主,罔顾主子的意愿,为所欲为。” 顾盼怔怔地听着,恍惚间有些明白了,为何房里的四个丫鬟总觉得谈笑自如却难以亲近,为何她们敢擅自做主,貌似勤快却让人心里极不舒服。因为她们做的,不是自己的意愿啊,她们根本就无视了自己的想法,独断专行。 做小姐和做丫鬟果然完全不一样的。 王嬷嬷说完,燕嬷嬷却是上前一步,拉过她,一边看着顾盼,一边压低声音说了两句,王嬷嬷满脸的不敢置信,她眨了下眼睛,对着顾盼轻声道:“大小姐,还请你再走上两步给老婆子看看。” 顾盼回过神来,轻轻一笑,大大方方地走了起来,那步子,那姿势,果真丝毫不差,王嬷嬷瞪圆了眼睛,简直要惊为天人了,想当初,就是那个成了贵妃的宫女初初学习时,也足足用了三天,还被她夸奖为天赋惊人。 这个候府的,乡下回来的野丫头,竟然,一次就会了?还是边看边学,王嬷嬷不信邪的揉了揉眼睛,却见顾盼已经走到了头,款款地拧动了纤细的腰肢,弱柳扶风一般便转过了身,这这个转身的动作还没教,怎么就学会了,天啊,这世界上真有如此聪慧的女子么?! 她却不知道,顾盼做事向来专心,学起东西自然比旁人快上一线,何况顾盼纵只有七分的聪明,也会用勤奋补足另外三分。 琇姐儿是满脸的不服气,反观珏姐儿却是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她笑了笑,轻声道:“让我也来走两步,两位嬷嬷帮我看下如何?” 王嬷嬷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今天是怎么了,难道候府里的小姐就是比旁人家的女儿聪颖不成,她绝对不信。 燕嬷嬷一直冷眼旁观,却觉得珏姐儿气度雍华,不像是说大话的,便点头笑道:“自然省的,姑娘自便就是了,老婆子可要仔细看了。” 顾盼识趣地退了一旁,行走间,却是用了平日里自己惯用的步伐,王嬷嬷望见了,面上闪过一丝失望。 珏姐儿满脸盈盈笑意,轻提罗裙,缓步上前,一行一动间,宛如一阵清风拂过。王嬷嬷和燕嬷嬷对望一眼,同时看出了对方眼里的吃惊之色,她们二人教导宫女无数,下等者资质驽钝,干教不会;中等者耗时长久,方能勉强成步;上等者便如顾盼一般,学习能力出众,又成效斐然。 却还有那么一两个尤为出类拔萃之人,能够举一反三,不那么死板教条的完全模仿,而是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便如同那位贵妃娘娘一般。 这候府的两个小姐当真都是人精啊,既然珏姐儿和顾盼都已经掌握了基本步法的要领,王嬷嬷清咳了下嗓子,准备继续教导,琇姐儿却不甘心的脆生生地道:“嬷嬷,让我也试上一试吧。” 珏姐儿轻描淡写地扫过琇姐儿,嗤笑一声,拧过头去,王嬷嬷左右为难,据说候府大小姐过得几日便要去威武将军府上做客,这几日内要教会她基本礼仪,莫要丢了候府的面子,自然是进展越快越好。 琇姐儿见了王嬷嬷面带犹豫,一脸焦急地凑到了顾盼身旁,拉住顾盼的袖子,也不说话,只仰着头,满面哀求地看着顾盼。 顾盼一怔,这个庶妹是来求她了么?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初来乍到,除了一个好听的小姐身份,她有什么权力呢?这不明摆着为难她吗? 顾盼心里略有些不快,却同样求助地看向了珏姐儿,她生的面相老实,看上去倒真是像不知所措,珏姐儿不疑有他,哼了一声道:“叫她试好了,左右也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顾盼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开,伸手把琇姐儿往前推了一下,笑道:“那妹妹就走上两步让咱们欣赏一下吧。” 琇姐儿知道机会来之不易,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两只小手握成了拳头,昂头挺胸,双眼平视前方,开始迈步。 王嬷嬷和燕嬷嬷站到了一起,今日里可算见到了候府小姐们的一场好戏,看来几个小姐里,还是侯爷夫人出的珏姐儿最是尊贵啊,那个新来的大小姐虽然聪明,天资不错,却有些懦弱了。 再想起初见她时,盏茶功夫纹丝不动的架势,只怕是天性如此,胆小不敢乱动罢了。 想通以后,王嬷嬷略有些失望,注意力挪到了琇姐儿身上,见她虽然身体略有些僵硬,但走起路来循规蹈矩,却是没有错处,想想她的年纪,比两个姐姐都要小些,便殊为不易了。 王嬷嬷正想叫上两声好,却见琇姐儿一时紧张,迈出左腿的同时,左手也摆了出去,她却浑然不觉,下一步,又是右手右脚齐出,那样子真是惨不忍睹。 珏姐儿突地哈哈大笑起来,一手捂住肚子,一手捂住嘴巴,边笑边道:“琇妹妹的样子好像鸭子啊。” 琇姐儿手脚一僵,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之处,她尴尬的收回了手脚,端正站好,一双眼睛里泪花闪现,无限委屈地低头望着地上。 顾盼虽然恼她方才把自己当刀使,这时见了她的可怜模样,又有些心软,上前两步,抽出帕子给琇姐儿抹了抹泪,柔声柔气地开解道:“你开始走的几步很是漂亮,后来大概过于紧张了,以后多练练就好了,你年纪还小,不用过于苛待自己了。” 琇姐儿眨了眨眼睛,看向顾盼,这个新姐姐虽然长的貌不惊人,心肠却是好的,方才也是她替自己求了珏姐儿,琇姐儿心里难过,猛地扑进顾盼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珏姐儿脸色瞬息万变,她猛地冲上前,行步之间虽然快捷,却依然优雅难言,一把扯开琇姐儿,一个耳光扇了过去,恶狠狠地骂道:“没用的东西,明明不行,非要出来逞能,失败了又只会哭,你这样子,以后不要做我的妹妹了!” 琇姐儿捂住脸,愣愣地看着珏姐儿,见她脸上闪过一抹凶狠,知道她所言非虚,登时吓得脸色煞白。 最小的琬姐儿还有些似懂非懂,却也被珏姐儿的凶狠吓到,眼泪一串串的掉了下来,又不敢出声,看着可怜兮兮。 顾盼没有说话,她认真地听着珏姐儿的话,觉得很有道理,这个琇姐儿确实有些烂泥扶不上墙了,且方才琇姐儿直接越过两个姐姐向教养嬷嬷请求,可见珏姐儿平时对她并不如何严厉,这次大概是气的狠了。 姐姐对待妹妹,固然需要亲切关怀,若是犯了错,那也一样要严厉指正,这才是真正的姐妹之道。 顾盼便不言语,也不为琇姐儿求情,珏姐儿看了顾盼一眼,却颇为失望,这个大姐姐方才做了烂好人,妹妹真有难的时候却不肯伸手帮上一把,真是个假仁假义的。 一旁的琬姐儿哭的可怜,珏姐儿和琇姐儿对恃半天后,见她一副惶恐的样子,比平时少了几分活泼,却也有些心软,姐妹几人毕竟一起长大,珏姐儿冷哼一声,吩咐道:“回去以后把这步子好生练习熟练,明日若是再出错,以后就不要来了。” 话罢,珏姐儿径直到了琬姐儿身边,拿出帕子给琬姐儿抹了把泪,缓慢而认真地道:“你三姐姐犯了错,我才说了她的,你又没有做错事情,为什么要哭?女儿家的眼泪金贵的很,若不是父亲母亲,莫要为旁人掉泪。” 琬姐儿怯怯地抬起头,看着珏姐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珏姐儿伸出手捏了把琬姐儿粉扑扑的小脸上的嫩肉,一时有些想念小豆沙包,那混小子,自己不在,还不把房顶都掀翻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千金小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顾盼仔细注意着珏姐儿的一举一动,却觉得这个女孩不像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表现出来的飞扬跋扈,小小年纪便极通事理,对待两个妹妹截然不同却也各有道理,让她心下暗自佩服,不知不觉对珏姐儿的印象大为改观。 琇姐儿两只小手再次握成了拳头,她抬起头直视珏姐儿,眼角还挂着泪珠,脸上却坚定异常:“姐姐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姐姐失望的。” 珏姐儿漫不经心地扫了琇姐儿一眼,淡淡地道:“大话人人会说,到底如何,明日再见分晓了。” 琇姐儿再次被珏姐儿打击到,小脸上涨的青紫,额头血管也突出来了,却咬紧牙关没有反驳,珏姐儿反倒有些看的起她了,终于懂得收敛些情绪了,看来还不算是一无是处。 王嬷嬷和燕嬷嬷对视一眼,对长乐候府的评价却是又高了一层,这几个千金小姐,人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啊,就不知道将来哪家有福气折了这金枝玉叶去。 看着天色不早,王嬷嬷唤了小丫鬟来,这小丫鬟却是叫做宛平的,是她们出了宫以后买回来的小丫鬟,跟着伺候两个人,倒是也学了不少东西。 宛平得了吩咐,便退了两步去传菜了,王嬷嬷和燕嬷嬷坐下陪着几个小姐闲聊起来,琇姐儿却是憋了一肚子的劲,跑到一边练习去了,顾盼偷偷看她,见她越是认真仔细,越是容易出错。 珏姐儿时不时扭头就丢出来一句:“古有邯郸学步,今有琇琇学路。”“你这样子也叫走路?还不如四脚着地爬行算了。” 一句一句,琇姐儿脸色越来越苍白,顾盼有些看不过去了,这孩子却不是要靠打压才能成才的。 顾盼站起身,笑道:“我去看看怎么还没有送来,肚子却是有些饿了。” 珏姐儿不愉地瞥了她一眼,如此坐不住,又满嘴念得都是吃食,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只是顾盼毕竟是她名义上的姐姐,她可以折腾琇姐儿,可以管教琬姐儿,却无论如何不能对顾盼说三道四的。 顾盼看到了珏姐儿的脸色,却只做不知,她一个穷乡僻壤来的,不懂得什么规矩也是正常。 顾盼站起后,便径直向外走去,路过琇姐儿身边时,状似无意地道:“我不大认识路呢,万一走失了却是回不来,妹妹和我同去吧。” 话罢,一手牵起了琇姐儿,不容抗拒地拉着她向外走去,顾盼生的瘦弱,力气却是大的,琇姐儿只觉一股大力拖着自己往前走,竟然不可抗拒。 到了门口,顾盼毫不犹豫地一把推开大门,外面一片阳光明媚,回头单手关了房门,顾盼松开了琇姐儿的手,却是率先而行,嘴巴里喃喃自语道:“走路的时候为什么要踮起脚尖呢,小腿绷直难道更加优雅么?” 顾盼一副困惑不已的样子,脚下却又再现了方才效仿王嬷嬷行路的风姿,琇姐儿本就不笨,闻言一震,不敢置信地看向顾盼,见她身姿曼妙,如同行云流水,不正是自己一直追求的样子? 难道这个姐姐是特地叫自己出来,然后教导于她的? 再一听顾盼口里的絮絮叨叨,琇姐儿顿觉茅塞顿开,行路时的晦涩之处却是一一婉转了来,她大步追上顾盼,满脸兴奋之色。 待琇姐儿转到了顾盼身前,却不禁一怔,这个姐姐满面困惑,目光呆滞,似乎是真的不解,琇姐儿登时一口气全部泄掉,也是啊,这个大姐只怕是误打误撞了,看着这么木讷的家伙,怎么会有那么玲珑的心思。 艾,只怕学步时也是因为人比较呆,所以更加专注,学起来才快的吧。 琇姐儿又不禁有些怜悯起顾盼来,老老实实地跟在她身边,时不时地抬头,同情地看上顾盼一眼,心道,跟她比起来,自己真是要强上许多。 琇姐儿被珏姐儿摔了一地的玻璃心瞬间拼接完整了,她恢复自信,人也从容了许多,加上有顾盼这个标准模板在身边,不知不觉地走起路来也像模像样了。 顾盼一直偷偷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琇姐儿,见她掌握了要领,登时松了口气,捂住额头道:“太阳好大,我头有些昏,咱们回去吧。” 琇姐儿不疑有他,上前一步,搀扶起这可怜的姐姐,体贴地道:“那咱们回去吧,送饭的应该也快到了。” 两个人和和气气的回来了,珏姐儿见她们两手空空,蹦下椅子,到了顾盼身边,亲热地挽起她的手臂,打趣道:“姐姐,我肚子好饿呢,饭哪里去了?” 一旁的琇姐儿脸上还有红印未消,此时却是有些怕这个二姐的,但一想到大姐的憨傻,又忍不住替她出头道:“大姐姐有些头晕,我们就回来了。” 顾盼立刻配合地呻吟了一声,方才她在日头下走了那么久,脸蛋晒的红红的,加上她本就生得有些黑,却真像是晒坏了。 珏姐儿不疑有他,连忙搀扶着顾盼坐下,又亲自倒了盏茶水给她,语重心长地道:“姐姐以后这个凡事喜欢亲力亲为的毛病可得改改了,有些事情,咱们亲自去做了,那叫体察下情;但有些事情,若是劳动了手脚,就是跌了份了,定然会叫那帮子势力的丫鬟婆子瞧不起。” 顾盼心里暗道,不错,就是这个道理,自己昨日里只怕就是事必躬亲,才叫那帮子丫鬟轻瞧了去。 顾盼心里对珏姐儿大是赞同,面上却呆呆地看着珏姐儿,傻傻地问道:“那方才妹妹亲自给我倒茶,不也是跌了分了么?” 珏姐儿被她一句话堵的心口里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哎呦,这个大姐真是个傻的不成? 一旁的王燕两位嬷嬷也为之侧目,两个人暗暗摇头,这个大小姐,只怕是教不成样子了,看样子还是寻机劝劝侯爷夫人,若是将来给大小姐寻亲,只挑那种家里人口简单的小门小户最好。 珏姐儿生着闷气的功夫,几个丫鬟鱼贯而入,宛平赶紧指挥她们在外间放了桌椅,摆了碗筷。 按理说,王燕两个嬷嬷虽然身份上比旁的嬷嬷要高贵些,却也没有资格和几个小姐共同用餐的,只是这餐桌上的礼仪却也十分重要,便坐了下来一一讲解。 王嬷嬷端坐椅上,先从握筷举筷说起:“吃饭的时候讲究一个雅和静,又要注意食物入口的时机,最好是主人给旁人劝酒时进上两口,若是主人的视线看向了你,那就千万不要动筷,若是食物尚在嘴里,赶上主人敬酒,岂不是大为尴尬?” 珏姐儿脑子灵活,很快便举一反三:“那做主人的,岂不是也要时时查看客人的进食情况,尽量避免客人的尴尬?” 王嬷嬷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所以即使吃饭之时,也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她顿了下,因见珏姐儿冰雪聪明,由衷生了几分喜爱,便忍不住又多说了几句:“同时也要注意旁人都说了什么,酒席之上,最是容易得到各种消息,这个却是要以后慢慢领悟了。” 这话说的深奥了,除了珏姐儿,连顾盼也有些似懂非懂,但她有一个优点,不懂的先背下来,之后如同老牛反刍一样,慢慢回味。 这次也是一样,王嬷嬷的话,顾盼一字不漏的默记在了心里,他日若有机会再验证便是。 接着几人准备开动,王嬷嬷又逐一指导:“喝汤的时候,手不要抬的太高,头微微下垂,掩住唇口,以口就汤,避免汤洒出来或者被人看到吃相。” 燕嬷嬷在一旁补充道:“吃菜的时候,尽量不要夹些汤汁过多容易溅洒的菜肴,过于细小碎微的也不要吃,蔬菜叶子过大最好也不要,选择那些可以一口吃下然后合上嘴巴,慢慢咀嚼的菜肴,这样才不会失礼。” 几个小姐听的仔细,一一记下了,顾盼却想的更多,她本是灶上出身,却反向思考,琢磨起如何烧制菜肴能让客人们既满意,又不会因怕失礼而畏手畏脚。 像是汤汁过多,便可以在上菜之前滤掉汤汁,又或者多加些淀粉,让汤汁更浓郁些;细小碎微的不妨用小碗单独盛放,再配上汤匙;那蔬菜叶子过大更是简单,用连刀斩断叶脉,只需筷子一挑,便会碎成小片小片。 见菜快要凉了,王嬷嬷和燕嬷嬷便不再言语,几个人闷声吃起饭来,只是往日里都各自有着自己的用餐习惯,一下强要纠正过来,却有些别别扭扭,加上还要注意夹的什么菜啊,吃到嘴巴里的时候又要想着头低下去多少,含在嘴巴里怎么嚼掉。 一顿饭下来,几个小姐都只吃了半饱,放下筷子的瞬间却又齐齐松了口气,像是从酷刑中解放出来一般。 顾盼最是不习惯,比以往吃的任何一顿饭都要累,她心里有些怀念以前在灶上当丫鬟的日子了,这千金小姐,真不是人做的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大家闺秀毕业总结 当天一直到了夜幕降临时,两个嬷嬷才许她们离去,几个小姐都饿得前胸贴了后背,行路也没有精神,两个嬷嬷却偏送她们到了门口,又在后面盯着,只得强打着精神按照嬷嬷教导的步子走着。 一出院子,就看见各人的丫鬟侯在外面,原来王燕两个嬷嬷恐怕这些丫鬟吵闹打搅了学习,却是连院子也不让她们进的。 姐妹互相道别后,顾盼再次走在了小米和五妮儿中间,两个丫鬟手里分别提了盏八角宫灯,地上投下了一圈昏黄的烛光。 顾盼不动声色地举起右手,把袖子上的丝线又一个个拆解下来,等她解完,差不多也到了淑宁斋。 五妮儿走在前面,提了声音唤道:“小姐回来了。” 顾盼隐藏在夜色中的脸微微一沉,谁也不喜欢自己的行踪如此被大白天下,这是自己的院子,自己就是唯一的主子,若是旁人来了,做丫鬟的喊上一声,那是提醒,主子回来,提醒谁呢? 雷嬷嬷果然就迎了出来,丽娘和柳芽跟在了后面,几个人一起把顾盼拥进了房中,顾盼微微一愣,房里的大圆桌上一摞摞摆放了十余匹布料,颜色靓丽又不失明朗,一眼望去,有素雅的夏纱,也有明丽的春绸。 雷嬷嬷撇了下嘴巴,在一旁说道:“这是夫人今天派人送来的,等下吃了饭,叫柳芽给小姐量个身,明天送去绣庄,过几日,小姐就可以穿新衣了。” 话罢,雷嬷嬷意犹未尽地抱怨道:“像是珏姐儿一个季的衣服怕就有这么多,小姐刚回来,以前的衣服都穿不得了,又刚好赶上换季,却才给了这么点料子。” 顾盼闻言并不搭话,用眼睛扫了一遍屋子里的几个大丫鬟,见她们表情不一,五妮儿盯着那些布匹,脸上满是艳羡;丽娘是一副淡淡地,漠不关心的表情;柳芽低头看着脚尖,似乎没有听到方才雷嬷嬷的话;只有小米,脸上的鄙夷一闪而过,却被顾盼敏锐地扑捉到了。 顾盼心里顿时有了些底气,她也累极,实在没有精力和这几个丫鬟缠斗,吩咐道:“摆饭吧。”话罢,有气无力地坐了下去,连一个指头都不想抬起来。 她往日学习东西,只恨东西不够多,如同海绵吸水一般,今日却异常疲惫,细细思量下来,乃是因为昔日贺大娘教的都是些有趣的东西,做起来也十分有成就感。 今天学的却全部都是要做给别人看的,全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真是一点意义都没有。 顾盼不想动,自有人来伺候她,五妮儿和小米捧了水盆和面巾来伺候她净面,顾盼懒洋洋的随着她们折腾。 摆饭的时候,依然还是五妮儿和小米,顾盼冷眼旁观,这丽娘和柳芽是竞争上岗失败了吗? 罢了罢了,只要她们几个别在她面前闹起来,顾盼也实在懒得去管,反正有雷嬷嬷盯着,大方向上总不至于出错。 吃了饭,柳芽来给顾盼量了下身段,又捧了几套新衣给顾盼看,笑道:“奶奶思虑周全,先叫送来几套成衣给小姐穿。” 顾盼扫了一眼,却是松了口气,明日里不用再玩那改袖子的游戏了,她虽然不在乎衣服华丽与否,却也不想因此成为众人嘲笑的对象。 顾盼匆匆沐浴后,便上床休息了,却是一沾了枕头就睡死过去。第二天早上,谢绝了雷嬷嬷的好意,顾盼坚持独自过去。 如此几日,连日的训练搞的顾盼筋疲力尽,她每天回到了房里整个人都累得昏昏沉沉,有时候吃着吃着饭人就睡了过去,什么时候被人脱了衣服,又被搀扶上床的都不知道,等一睁开眼睛,已经是隔天了。 她的脑子里被填鸭式塞进了许许多多身为一个候府嫡长女应该掌握的礼仪和技巧,而且王嬷嬷和燕嬷嬷十分严格,她们的目的并不仅仅是叫顾盼会了即可,她们要求顾盼能够把这一切融入骨髓,成为一种生活习惯,一种本能。 这天,给小姐们散了学,王嬷嬷和燕嬷嬷携手相行,到了宅子前面,许嬷嬷就迎了出来,三个人很熟稔的样子,王嬷嬷压低了声音问道:“奶奶起来了么?” 许嬷嬷笑道:“已经起了,正洗脸呢,两个嬷嬷不妨先在外间坐会儿。” 王嬷嬷和燕嬷嬷一起笑了下,跟在许嬷嬷身后进了屋子,许嬷嬷亲自去捧了茶来,看了一眼里屋,轻声笑道:“两个嬷嬷这些日子辛苦了,小姐最近来请安时,那姿势动作,真是和往日里大不一样了,奶奶都说有了大家闺秀的架子了。” 王嬷嬷谦和地摆了摆手,很是实在地道:“那是二小姐自幼教导的好,底子在那里了,人又天资聪明,稍微一点拨就能举一反三,哪里是咱们教的好。” 话罢,看着笑容满面的许嬷嬷,王嬷嬷的脸色暗了下来,压低了声音道:“只是可惜了,好好一个嫡长女如今变成了次女。” 许嬷嬷闻言跟着露出了惋惜的表情,随后醒过神一般警惕的左右看看,脑袋凑了过来,亦是压低了声音道:“以后莫要再讲这种话,夫人说,如今侯爷对这个长女可是看重的紧。” 王嬷嬷吓出一身冷汗,这候府里面真正的主子毕竟是侯爷啊,若是得罪了长乐侯,以后甭想有好日子过了,她拍拍胸脯压压惊,仔细回想了下,对待顾盼,似乎也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这才放下心来。 三人又闲话了会儿,里面就有大丫鬟出来,笑着请三个嬷嬷进去,许嬷嬷在前面引路,王嬷嬷和燕嬷嬷紧随其后。 到了屋子里,见侯爷夫人果然已经打扮齐整,端坐贵妃榻上,笑吟吟地看着两个嬷嬷。 王嬷嬷和燕嬷嬷两个人甚是有规矩的福了一下,侯爷夫人也受了,这才叫人给两个嬷嬷看了座。 侯爷夫人先开口表扬了下两个嬷嬷最近卓越的工作成效,“最近几个女儿来请安的时候却是与以往大不一样,琇姐儿文静了许多,琬姐儿却没有以前那般怕生了。” 她绝口不提自己的女儿,这两个嬷嬷人老成精,自然接了话来夸奖珏姐儿:“二小姐最是聪颖了,但凡什么东西一教就会,而且还会去帮助旁的姐妹,真是个宅心仁厚的。” 王嬷嬷在心里暗自补充,帮助是帮助了,只不过主要是通过伶牙俐齿来刺激妹妹。 侯爷夫人面上只是浅浅的笑,心里却乐开了花,谁不喜欢旁人夸奖自己子女呢。 互相说了一通场面话后,侯爷夫人单刀直入切入正题:“我们府上的大小姐学的如何了?她那院子住的远,我却是免了她的早晚请安,这些日子也没见过她。” 她顿了下,又道:“听珏姐儿说,似乎学的还蛮不错的?” 王嬷嬷为难地看了一眼燕嬷嬷,燕嬷嬷自知嘴笨,却用眼神鼓励着王嬷嬷,王嬷嬷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道:“基本的礼仪差不多都学会了,大小姐人也很是聪明,一点即通,只是……” 侯爷夫人听着前面的话突然有些不耐烦起来,听到这个只是却是猛地坐起,追问道:“只是如何?” 王嬷嬷斟酌了一下用词,小心翼翼地道:“只是积习难改,一不注意就又打回原形了。” 侯爷夫人一怔,想笑,又觉得不大适合,强忍住了,追问道:“那两个嬷嬷说,当如何是好?” 王嬷嬷大着胆子看了眼侯爷夫人,有些拿不准夫人的态度,想想方才许妈妈所言,鼓起勇气道:“最好是叫老婆子或者燕嬷嬷中的一个跟随在大小姐身边。” “若是外出的话……”王嬷嬷赶紧又补充了一句,她好不容易从宫里出来,还不想卖身给候府,赚上些银子就打算回乡养老的。 侯爷夫人细长的手指撑在额头上,看着真是美人如画,她细细思量着,却觉得现在的结果真是最好的了,听王嬷嬷的话讲,顾盼学东西虽快,却只是表面功夫到家,骨子里还是小家子气,那就保持现状好了,也莫要真把她变成一个大家闺秀。 侯爷夫人心里斟酌妥当,对许妈妈使了个眼色,许妈妈转了出去,片刻后回来,手里却是捧了个托盘,托盘上垫了层红色绒布,绒布之上金光闪闪,却是十锭银子。 王嬷嬷和燕嬷嬷对望一眼,登时笑的嘴巴都咧开了,却又推辞道:“老婆子已经拿了府上的供奉钱,怎么好意思再额外拿银子?” 侯爷夫人心情正好,挥了挥手道:“以后大小姐出府还要劳烦两个嬷嬷了,这些就当提前给的辛苦费。” 王嬷嬷和燕嬷嬷这才收了。 侯爷夫人素手从身边的小桌上拿起一个请柬,递给了许妈妈,许妈妈又递到了王嬷嬷手里,王嬷嬷却是识货的,这请柬包金鎏银,一看就知道,身价非凡,只有最上等的豪门,才会财大气粗的打造这种华而不实的一次性物品。(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没有丫鬟可用的聋哑小姐 这薄薄一张请柬,拿在手里却重如千斤,王嬷嬷掂量半天,却不识字,只得抬头看向侯爷夫人,侯爷夫人素手拿起一粒葡萄,用指尖剥了皮,放嘴巴里吃了,又拿帕子擦了下手,这才慢条斯理地道:“后天,请嬷嬷陪大小姐去一趟威武将军府,这是将军府派人送来的请帖。” 威武将军府?王嬷嬷嘴巴里能塞进个鸡蛋去,谁不知道威武大将军是皇上面前的新贵,和韦相爷一文一武,乃是朝廷里的擎天之柱。 只是曾经耳闻威武将军和韦相爷二人素来不和,这威武将军又怎么会下帖子给韦相爷? 王嬷嬷蓦地想起,那威武将军家有一子,年方弱冠,生的一表人才,难道这两大豪门想要联姻不成? 唔,只怕也只有这个可能了,珏姐儿虽然是侯爷夫人亲生之女,终究年纪太小,大小姐年纪虽然也小了点,行事却颇为稳重。 王嬷嬷站起来一福,严肃地道:“夫人放心吧,老婆子定然照看好大小姐。”一定要叫那威武将军府的少爷看上大小姐,这后面一句,她却是没有说出,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就好。 顾盼得了消息,只说叫她去一个贵户家中做客,叫她准备一下,隔天却是不需要去学习什么姿势仪态的了,顾盼几日来头一次松了口气,却是早早的上了床休息。 第二天一早,顾盼就醒了来,怔怔的发了半天呆,这些日子一直忙忙碌碌,却是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一闲下来,平日里忘记的人,忽略了的事纷乱的涌上了心头。 贺大娘身体怎么样了,顾惜玉过的如何了,照顾大娘是否尽心尽力,怀哥收到书了吧,艾,一想到自己爱如珍宝的书籍,顾盼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还不如回去当小丫鬟了。 小米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动静,耳朵里听到顾盼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声音,便晓得顾盼已经醒了,她却乖巧地没有过来,直到听到了那一声叹息,才披衣起身,进了顾盼的房间。 顾盼漫不经心地问道:“五妮儿呢?” 小米一边帮她穿衣,一边笑道:“我看她睡的挺香,就没叫她。” 话音刚落,五妮儿急火火地跑了进来,连鞋子都没穿,对着小米埋怨道:“你怎么也不喊我声呢,真是的。” 顾盼冷眼旁观,这两个丫鬟似乎确实该敲打敲打了,若她是个不分黑白的主子,只怕因为小米一句话,五妮儿就要落个消极怠工的罪名;五妮儿也是,如此没规矩的跑到主子的屋子里大呼小叫,甚至完全无视她的存在。 过了会儿,柳芽和丽娘相携而来,却只在一旁站着,看着五妮儿和小米劳作,五妮儿就喝三幺四的支使起柳芽和丽娘来,丽娘对她爱理不理,柳芽倒是勤快,却又被丽娘死死拽住了。 顾盼看的又好气又好笑,真想把这几个丫鬟都踹出去,反正一应事物她自己也都能搞掂。 就在几个丫鬟的相互扯皮中,小米麻利地把饭菜端了上来,五妮儿又凑了上来,一边布饭一边笑道:“今天厨房可做的真丰盛呢,又是三鲜馄饨,又是虾仁韭菜小饺子的,还有香菇鸡肉粥……” 顾盼只淡淡地笑着,并不接话,五妮儿说着说着渐渐就没了音,她突然觉得眼前的小姐似乎不是前些日子那个和善可欺的乡下丫头了,总觉得有什么似乎不一样了。 王嬷嬷的教导还是有成效的,顾盼用右手两只拈起汤匙,舀了混沌,小口小口的吃着,一旁的五妮儿看着她文静的吃相,却是突然起了自卑之心,觉得在她面前,自己是如此的渺小。 顾盼吃好了饭,柳芽和丽娘上来撤着桌子,就听到外面小米欢喜的唤道:“许嬷嬷,那股风把您给吹来了。” 顾盼赶紧站了起来,许嬷嬷可是侯爷夫人面前的大红人,还是不要怠慢的好。但是她也没有迎上去,再得力的婆子也终究是个下人罢了,王嬷嬷讲过,做主子就要有主子的排场。 顾盼嘴角优雅的弯起,站在原地笑迎进来的许嬷嬷,许嬷嬷微微一怔,这个黄毛丫头什么时候有了这种气派了,方才一刹那间,她还以为看到了夫人。 许嬷嬷随即若无其事地福了一礼,顾盼赶紧伸手搀了她起来,暗暗点头,果然身份越高就越是守礼数,她屋子里这几个丫鬟相比之下,实在是太没有教养了。 许嬷嬷指着身后几个捧了衣物的丫鬟笑道:“姑娘明日里要去威武将军府,刚好前些日子做的衣服取了回来,昨儿个想着姑娘只怕已经睡下了,就没拿过来。” 威武将军府?五妮儿眼睛一亮,双颊红扑扑的,她扫了一眼其他几人,却见小米若有所思地看向小姐,丽娘一脸的无所谓,柳芽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 许嬷嬷又道:“姑娘莫要担心,那威武侯府请姑娘过府一叙却也有些原因的。王嬷嬷明日会陪姑娘一起前往,到时候有什么不懂得尽管问她便是。” 顾盼文静地一笑,一一应了下来,许嬷嬷又福了一礼,这才告退了。 五妮儿探头见许嬷嬷走的远了,欢呼一声把自己手里的衣服放到了桌子上,又连连催促丽娘和柳芽也把衣服放过来,然后抽了件颜色最是鲜嫩的,轻轻抖开了,欢喜地笑道:“小姐,你看,不愧是京城里最好的绣庄,这样式这做工。” 丽娘和柳芽凑到了一起,喋喋不休的讨论起衣服的款式做工,小米稍微稳重些,却也一脸艳羡地看着这铺满了一桌的新衫。 顾盼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淡,终究完全消失,她忍不住轻叹一口气,自己的这几个丫鬟,还当真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呢。 既然是她的新裳,自然应该唤她去试上一试吧,顾盼支着额头,看着一脸兴奋的五妮儿拎了一件淡绿的上裳,在身上比比划划,又手舞足蹈地征询柳芽和丽娘的意见,一时无语。 这一堆新衣却是囊括了春末夏初两季,林林总总不下二十余身,几个丫鬟鼓捣了好半天,每一件都仔细地探看了,兴奋劲儿才稍稍过去。 五妮儿抓着那件淡绿色的小衫兴奋地站到了顾盼面前,身后跟着一脸忐忑的柳芽和丽娘,小米跟在最后亦是满脸期待。 五妮儿明亮的眼睛一闪一闪,爽朗地笑道:“我跟她们说,咱们姑娘最是大方,这么多新衣,肯定会赏给咱们一人一件,是不?小姐你说呢?” 顾盼的涵养再好,也忍不住慢慢变了颜色,她面无表情地盯着五妮儿,想看看这单纯的表象下是不是真的塞了一肚子稻草。 五妮儿的笑容渐渐的敛掉了,身后的柳芽小心地拽着她的袖子,小声哀求道:“还是别要了,若是被夫人知道了,就麻烦了。” 五妮儿本已经心生了退意,闻言却回头白了柳芽一眼,眼角瞄着顾盼,理直气壮地道:“怕什么,咱们只说是小姐赏的,夫人也无话可说。” 顾盼的眼里已经是一潭死水,这个丫鬟,她是真傻么?自己脚跟不稳,怎么能做出让侯爷夫人不快的事情? 顾盼冷漠的样子让五妮儿终于有些胆怯了,她小小的退了一步,嘟囔道:“不想给就不给么,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顾盼定定地看着五妮儿,突然道:“好。” 未待五妮儿反应过来,顾盼已经满面笑容,逐一打量过几个丫鬟,笑道:“你们就一人挑上一件,夫人若是问起,就说我看在你们伺候的周到仔细的份上,赏给你们的。” 五妮儿欢呼一声,抓着绿色的小衫,又回头去翻拣,想再挑上一条裙子搭配一下,顾盼笑呵呵地看着五妮儿,侧头看着余下几个呆立不动的,柔声道:“你们也去吧,咱们都穿上新衣服,大家欢欢喜喜的就当是过年了。” 顾盼的态度让人如沐春风,柳芽的脸上一缓,露出了小小的羞怯的笑容,看了一眼丽娘,丽娘安抚地一笑,却是大步向桌子行去,口里嚷道:“五妮儿,你都已经先挑了一件了,该让咱们先挑了。” 柳芽也随了过去,顾盼漫不经心地看着站在她身边,时不时瞄过去的小米,淡淡地道:“你若是不选上一件,不就显得你和她们不同了吗?” 小米一惊,随后低下头恭谨地道:“那奴婢去了,谢谢小姐的赏赐。” 顾盼微微点头,心中不以为然,这几个丫鬟,真是一个中用的都没有! 顾盼不起然地回想起了给涟姐儿做丫鬟的那段日子,她现在终于明白涟姐儿为甚么会对她另眼相待,丫鬟虽然多,一个好丫鬟实在是太难找了. 而身边若是连一个可用的丫鬟都没有的小姐,在这深门高宅之中,便如同瞎子聋子一般,很多事情,作为一个闺秀,是没有办法亲自去打探的。 顾盼深深地感到了一股危机感。 额,女频搞了个粉红票双倍活动,偶想说的是,这个和咱们没关系啊,没关系,从2011年4月28日0:00点开始到2011年5月7日24:00止,这个时间投粉红的按照实际投票数字为准,也就是说,粉红票增长除以二之后,每增加十票加更一次。 所以,各位童鞋如果有心仪的作者就赶紧投票去吧,投在偶这里太不划算鸟。╮(╯_╰)╭(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嚣张跋扈的丫鬟们 几个丫鬟每人挑选了一套合心的衣裳,五妮儿心安理得的选了一套最是华贵的,上面坠了金银线的,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柳芽却是选了套做工最好的,整个衣衫几乎被刺绣铺满,只是选用的丝线颜色都很素雅,清丽之中透着难以言喻的华丽。 丽娘十分实在的选了一条雨过天晴色的长摆裙,这件的颜色却是独一无二的,映的她肤色十分好。 小米慎重地看了又看,最后选了件青紫色的大褂,颜色稳重,样子庄重。 顾盼禁不住要笑出声来,这几个丫鬟真是一个比一个会选,五妮儿看着最占便宜,却不如柳芽为了提高自身才艺选的那身繁复的做工,亦是不如丽娘选了身最适合自己的。 说来说去,最占了便宜的还是小米,顾盼自幼被贺大娘调教,眼光高出众人何止一筹,她一眼看出,那青紫色的大褂是正装,料子用的十分罕见不说,衣服的款式却是要出席族中婚丧嫁娶时方用的上。 等一众丫鬟尽皆选好了心爱的衣物,顾盼淡淡的扫了一眼,便吩咐柳芽把剩下的衣物收好。 雷嬷嬷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几个丫鬟已经藏好了首尾,她却是不知。 雷嬷嬷一脸喜气洋洋,拉着顾盼看了又看,神秘兮兮地笑道:“姑娘总算出头了。” 顾盼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出头?出什么头?” 雷嬷嬷却不回答她,反问道:“那威武将军府给小姐送了帖子吧?” 顾盼眉头微微皱起,这件事情,她回来不曾说过,不然这几个丫鬟听到许嬷嬷说的时候也不会一脸吃惊,现在雷嬷嬷也知道了,这府里传播闲话的速度还真是超乎想象。 看来,再规矩的表象下也掩盖不住蜚短流长。 看到顾盼皱眉不语,雷嬷嬷却笑的越发开怀,她伸出手拍了拍顾盼的手,瞄了一眼左右,压低了声音道:“姑娘只管放心前去,定然有好事发生。” 顾盼原本安之若素,被雷嬷嬷这么一说,却是吊起了胃口,再问雷嬷嬷为何如此说,她却咬紧牙关,一个字都不肯说了。 顾盼只得旁敲侧击地问道:“那这威武将军府又是个什么样的所在?” 雷嬷嬷满面崇敬地道:“威武将军在边陲以军功起家,最后一役连追敌寇三千里,让敌寇闻风丧胆再也不敢轻易来犯,自此天朝方能稳定安泰。” 顾盼却越听越是糊涂,这威武将军怎么着都和自己扯不上半点关系。 雷嬷嬷推着顾盼向外走去,不让她细想下去,笑道:“现在外面很多花儿都开了,小姐也去园子里走走,老是坐在屋子里怕要发霉了。” 顾盼无可无不可地走出了屋子,抬头望见外面碧空如洗,忍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果真像是诗文上说的,侯门一入深如海啊。 身后传来了嘻嘻哈哈的打闹声,顾盼回头看去,就见丽娘和柳芽两个人地一人挎了条篮子从屋子里出来了,见顾盼一脸好奇,丽娘拉着柳芽凑了过来,笑道:“这几日蔻丹花开的正盛,我就拉着柳芽一起,说是研磨些蔻丹汁,过些时日便可以染指甲了。” 顾盼大是感兴趣,这几个丫鬟里,她最想亲近的便是丽娘,丽娘一手上好的妆艺,实在是她一窍不通的。 顾盼笑道:“好,那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丽娘和柳芽对望一眼,浅笑道:“这些杂事,奴婢们做就行了,若是被旁人看到,还以为奴婢们又在偷懒了。” 顾盼无语,挥挥手让她们去了,一股悲凉涌上心头,做小姐的竟然还没有做丫鬟来的自由。 登时觉得意兴阑珊,顾盼转身回了房间里,呆呆的坐了半晌,拨拉手指数一数,针线不能动,上灶是想都不要想了,读书写字更是万万不行,她不禁怀念起前几日被王嬷嬷操练的体无完肤的日子。 顾盼忽又想起在贺大娘身边的日子,大娘总是嗔怪地骂她:“你啊,就是闲不住的命,一天到晚的干干干。” 顾盼唇角不知不觉地扬起,是啊,一闲下来真的很难受呢,她握紧了双拳,贺大娘,惜玉,你们等着,顾盼一直在努力,从未放弃,总有一天,咱们一家团圆。 顾盼重新燃起了熊熊斗志,她的脸上显出几分坚毅来,开始自发的复习起王嬷嬷教导的一举一动,一坐一立,反反复复,直到满头大汗,直到日落西山。 晚上用了饭,她瘫倒浴池之内,舒服的不想起来,不知何时却是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起来时,头昏昏沉沉地微微有些发晕,看着过来的几个大丫鬟都有了重影,顾盼摸了摸额头,有些热,还好不是很烫,今天一定要去,她没有说不的权利。 她在侯府嫡小姐这个岗位上做的越好,把贺大娘和顾惜玉接来的可能性就越大,她一定要坚持。 勉强吃了几口饭,顾盼实在吃不下了,把碗一推,看着几个丫鬟捧来的一堆衣服,五颜六色的看着眼晕,随手指了件淡淡的青色,最是素雅的,换上了。 丽娘给她上妆的时候,五妮儿忽闪着大眼睛问道:“姑娘,今天谁和你一起去呢?” 顾盼微微侧头,一片模糊中,四双闪闪发亮的眼睛,她不禁莞尔一笑,柔声道:“夫人既然没有限定人数,那就一起去好了。” 五妮儿欢呼一声,顾盼耳边一声轰鸣,脑袋肿胀起来,她闭上眼睛,静候片刻,却听到五妮儿欢快的声音不停的聒噪:“我要换上小姐赏给我的那套小裙,等下丽娘帮我上下妆……” 顾盼头疼欲裂,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看了下几个丫鬟,轻声道:“难得出一次门,你们也都去打扮打扮吧。” 几个丫鬟得了令,说笑着走了出去,顾盼毫不意外小米又留了下来,她实在是不想说话了,却又不得不强打起精神道:“你也去吧,让我一个人坐会儿。” 小米一双眼睛望向了隔壁闪过的裙角,随口应道:“奴婢怎么能留小姐一个人呢?” 顾盼脸一沉,这四个丫鬟最讨厌的其实就是小米,老是一副为你好的样子,却根本不顾及她真正的感受,忍不住加重了语气强调道:“我想一个人坐会儿。” 小米这才回过神来,委委屈屈地看了一眼顾盼,缓缓的退下了。 屋子里终于安静了,顾盼呼出一口长气,有气无力的耷拉着脑袋,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隐约却还记得王嬷嬷的教导,腿不要伸出裙外,后背勿要坍塌。 几个丫鬟嘻嘻哈哈地打扮妥当,雷嬷嬷也匆匆回来催着顾盼上车了,她一眼扫到打扮的花枝招展各有千秋的四个大丫鬟,再一看素雅如同一朵小野花的顾盼,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伸出手指着这四个丫鬟的鼻子就骂上了:“你们这些不害臊的小蹄子,打扮的比主子还艳丽,想干吗?也不想想,人家威武将军的少爷能看上你们这种东西?” 顾盼太阳穴突突的一阵跳,她强打起精神打断了雷嬷嬷的喋喋不休:“嬷嬷,马车不是候着了么?有什么事情回来再说吧。” 雷嬷嬷只得收了嘴,凶狠地看向几个大丫鬟,抛下一句:“等回来再收拾你们!” 雷嬷嬷这句威胁甚是管用,上了马车以后,几个丫鬟俱都沉默不语,脸色吓的有些发白,顾盼这个病人身居其中却也毫不显眼。 侯府的马车却比顾盼来时乘坐的那个马车宽了一倍有余,上车前,她注意到了,这马车居然用了四匹马来拉。 马车里十分宽阔舒适,一张宽大的榻,足够让顾盼在上面打上两个滚,中间一条略微狭窄的过道,对面是一条细长的矮凳,四个丫鬟规规矩矩的坐着。 顾盼的脑袋昏昏沉沉,也没心思向外偷看,就半卧在榻上假寐,行了不知道多久,吱嘎一声,马车停下了,车夫却没有唤她们下车。 片刻后,五妮儿坐不住了,她推了推身边的柳芽:“你掀开帘子看看,外面什么情况。” 柳芽看了眼顾盼,坚定地摇了下头,丽娘开口劝道:“出门前,雷嬷嬷可是说过不能掀帘子的,若是被旁人看到了,有损小姐闺誉的。” 五妮儿撇了撇嘴巴,不以为然地站了起来,伸长手臂,越过柳芽,到底被她掀开了帘子一角,随后她一声惊呼,车内众女一起侧目,连顾盼也睁开了眼睛看了过去。 五妮儿满脸兴奋,急切地叫道:“快看,快看,那边那个是不是威武将军的公子啊。” 威武将军的公子? 几个丫鬟登时都来了兴趣,一起凑到了窗前向外看去。 外面不远处立了两个少年,其中之一穿了一袭青布长袍,面如冠玉,俊秀无双;另外一个穿了身宝石蓝缎子长袍,腰扎玉带,相貌上比第一个逊色一些,却也生的十分俊朗,加上一脸笑意,比第一个看着还要讨人喜欢些。(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威武将军的公子 身着宝蓝色缎子长袍的李祈正拱了拱手,瞥到了停在一旁的四马拉就的豪华马车,不禁笑道:“怎么,远南老弟有佳人来访,就急着赶走为兄不成?” 那唤作远南的俊美少年轻轻摇动手里的折扇,泰然自若地道:“正是正是,祈正兄还是赶紧走吧,莫要耽误了兄弟的良辰美景。” 李祈正丝毫不以为忤,哈哈大笑数声,接过手下递来的缰绳,一撩袍子下摆,飞身上马,又一拱手道:“那为兄我就去了,下次再约时间小聚。” 远南只轻轻摇着扇子,笑看着他,李祈正见拖延时间的把戏被看穿了,讪讪的摸了摸鼻子,灰溜溜地调转马头,双腿一夹,胯下的骏马得得的跑了起来。 转过前方的弯角,李祈正一个翻身跳下马,对着无奈看着他的侍卫做了一个继续前行的手势,自己偷偷摸摸地贴着墙,蹑手蹑脚地返了回来。 远远望去,几个如花美眷依次从那马车上走了下来,李祈正窃笑不已,这个家伙平日里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一玩就是一群,果然厉害的紧。 李祈正忍不住大笑出声,大步走了出来:“哈哈,远南老弟果然好福气,一箭,呃,四雕。”他的眼睛在下车的五个少女中转了一圈,见前面四个容颜秀丽,各有千秋,最后一个却毫不起眼,又穿的朴素,便自动归类成了丫鬟一流。 唤作远南的少年回头望见了去而复返的李祈正,勉强扯了个笑容道:“正是,所以害怕祈正兄非要来分一杯羹,兄台还是该干嘛干嘛去吧。” 李祈正嘻嘻哈哈地看着他,脚底就是不动地方。 另外一边,四个丫鬟没有得到吩咐,却是不敢动地方的,加上对这个威武将军的公子都有些好奇,另外一个男子的身份似乎也来头不小,不免留心倾听起二人的谈话。 顾盼站在最后,身子半靠在马车上,眼前一切都很模糊,耳边有两个嗡嗡的苍蝇一直在飞,不胜其扰,她厌烦的抬起手,这个小小的动作却似乎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额头上渗出无数汗珠,本就虚弱的身体再也坚持不住,顺着马车缓缓的滑了下去。 那唤作远南的少年一边漫不经心地敷衍着不着调的李祈正,一边留神注意着这边几个少女的情况,一见顾盼软软的跌了下去,他大惊失色,手里的扇子朝地上一丢,两个飞跃到了顾盼身边,一把将她揽在了怀中。 李祈正登时一头雾水,看这样子,难道这站在最后的,貌不起眼的少女才是远南老弟的心上人? 他上前一步,拦在了远南面前,打趣道:“没想到老弟的爱好如此奇特。”话罢,有意无意的扫了两眼被威武将军公子横抱在手臂上的少女。 顾盼方才跌入远南怀中的瞬间,他就感受到了那滚烫的温度,知道现在是半刻也耽误不得,登时就拉下了脸,再也不复方才温润如玉的表象,沉声道:“七殿下还是请回吧。” 李祈正一愣,这个混球每次生气的时候就会如此喊他,貌似尊重实则在暴走边缘,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被远南抱在怀里的少女,因为发热而涨红的脸蛋,配上略显青紫的双唇,怎么看也不是病西施。 耽搁的片刻,远南毫无征兆地突然出脚,一个飞踢直朝李祈正面门而来,李祈正身子一矮,狼狈地躲开了,见远南板着脸,又是一脚踹来,慌忙退到了一边,跑了几步,方回头喊道:“你个重色轻友的混球。” 远南却丝毫不理会他的叫嚣,抱着顾盼大步向将军府行去。 李祈正喊了两句,见那混蛋根本不搭理自己,面色一转,哀怨地泣诉:“若是个绝代佳人老子也认了,明明长的就很一般嘛。” 远南的脚步一顿,头也不回,一字一顿,凝重地道:“七皇子殿下还是请回吧,如果以后还想再跨进这将军府的大门的话。” 这是红果果的威胁啊,七皇子殿下斟酌半天,一跺脚,便宜这小子了,改天再套问个究竟。 七皇子方才走掉,另外一边,一顶小轿刚好赶到了威武将军府,王嬷嬷一下轿,就看到了杵在一旁的四个丫鬟,回头又望见顾盼被一个少年抱住向着将军府里行去,她登时急了,提起裙摆两步追了上去,双手一拦,抱怨道:“公子如此行事,只怕与礼不合吧。” 远南的脾气已经到了极限,他冷冷地看着眼前的老婆子,厉声道:“让开!” 王嬷嬷感到一股冰寒之气扑面而来,不禁瑟缩了下,猛地想起,这个将军府的公子似乎也曾经在边陲历练过几年? 远南不再顾及王嬷嬷,大步向着府邸行去,一边走,一边急急的吩咐迎上来的管家:“速速派人去请大夫。” 顾盼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前后左右,伸手不见五指,却有一个声音,低沉而温和地唤着她的名字,很执着,顾盼忍不住想要看清楚这声音的主人,顺着声音的方向不停的行走,雾气越来越淡。 她的右手突然不听使唤,似乎被人抓在了手中,那人的手十分的温暖,顾盼忽然明白过来,这人一定就是那声音的主人,她费力地睁开眼睛,看清楚坐在床边的少年时,微微一怔,这个,这个少年不就是当初在街边偶遇的?当时少年的俊美让她惊艳一瞥,随后在快到京城的酒店中又再次相遇,和陆六爷一副相熟的架势。 顾盼的视线随后落到了右手上,她单薄的右手此刻正被少年双手紧紧握住,顾盼霎时大是尴尬,再次抬头看向了少年,却见他一脸温和地看着自己,眼睛里不知为何有股异常熟悉的感觉,对了,就像是贺大娘看自己的样子,慈祥,爱护。 顾盼微微张开了嘴巴,却发现喉咙干渴的说不出话来,那少年赶紧安抚她道:“你不要动了,大夫说受凉发热,只怕要静养几日。”声音略微有些低沉,却和她梦里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 话罢,少年脸上又洋溢着温和的笑意,轻声道:“你若有事,我帮你做就好了,可是口渴?可是要喝些茶水?” 顾盼狐疑地看着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的少年,微微点了点头,少年立刻松了她的手,跑去倒了盏茶来,又扶着她坐了起来,把茶杯凑到了她嘴边。 看得出来,这少年以前从未做过这种伺候人的活计,颇有些笨手笨脚,那茶水却有一半流了出来。 少年又慌手慌脚地四处寻着面帕,最后憨笑两声,抓起了被子的一角给她擦了下滚落的茶水。 等他终于搞定,重新坐回顾盼身边的时候,已经累的满头大汗,却十分自然的再次牵起了顾盼的手,顾盼的眼睛落到了二人双手相牵的地方,又抬头看向了少年。 少年依然是一副温和的表情,眼睛柔和地看着她,仿佛她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宝贝。 顾盼深深地困惑了,她的想法真实地从脸上显现了出来,那少年微微一笑,轻声道:“你叫顾盼是不是?” 顾盼疑惑地点了下头,少年又是一笑,轻轻地说道:“好巧,我也是姓顾。” 顾盼眼里的疑惑更甚,少年抓紧她的手,终于公布了谜底:“我叫顾远南,是你嫡亲的表兄,你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姑姑。” 石破天惊,顾盼的眼睛瞬间睁大,表兄,自己居然会有一个表兄? 顾远南肯定地点了点头:“我的父亲和你的母亲的确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他又是一笑,俊美的脸上满是怀念之色,回忆起了往事:“当年你还在你母亲肚子里的时候,我刚巧跟在姑母身边,每天都在盼望着你快些出来。” 顾盼一时间仍然无法消化这少年带来的巨大冲击,成为侯府的嫡长女,在她心底,只不过当成了又换了一个地方工作罢了,冷漠的父亲,无关的侯爷夫人,稍微有些好感的兄弟姐妹,她始终没有存在感。 此时听着顾远南的娓娓道来,听着他口里讲述的母亲,顾盼渐渐有了一种真实的存在感,那是根的感觉,自己,也是有亲人,也是有家的! 顾盼就一直精神恍惚地听着少年的絮絮叨叨,她的面前仿佛展开了一副巨大的画卷,里面有未出世的她,有眼前的少年,还有一个绝代风华的美丽妇人。 自己的母亲,原来是爱着她的,原来是如此的期待着她的出声的,顾盼眼眶酸涩,自己,并不是没人要的孩子啊。 直到少年的手指在她脸上轻柔的移动,顾盼才意识到,不知何时,她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贺大娘对她的关心慈爱,她发自内心的感激,却始终少了一层亲情的牵绊,此时此刻,看着眼前温和的少年,她突然有了种骨肉相连的感觉。 少年的眼中满是怜悯和心痛,顾盼看着他,再也忍不住,扑到了少年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这许多年的委屈仿佛都随着这眼泪一起流了出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亲表哥后舅舅 顾盼哭的半晌,郁结的心结尽去,突地想起一事,她抬起头,仰望着表兄,犹豫片刻,轻声问道:“你们,为甚么不早点来找我呢?” 顾远南轻叹了一口气,温和地看着顾盼道:“不是不愿,是不能啊。” 顾盼微微一愣,嘴里喃喃念了几遍,不是不愿,是不能,突地有些明白其中的艰难之处。 她本就心地善良,便不再纠结于此,只和顾远南叙叙些家常,顾盼此时迫切地想知道,母亲是个怎样的人。 “表兄,母亲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顾盼一脸渴望地看着顾远南。 顾远南轻轻一笑,扶着她缓缓躺下了,柔声劝道:“你大病未愈,还是先专心养病吧。” 话罢,见顾盼脸上浓浓的失望之色,顾远南又笑道:“我已经派人跟侯府说了一声,你会在这边养好病再回去。” 顾盼立时又欢喜起来,能和这个性情温和的表兄多呆几日,她是极为乐意的,这个表兄,是她在这世界上第一个让她有了亲人的感觉的人。 亲手喂顾盼喝了一碗汤药后,过了片刻,顾盼均匀的呼吸声响起,顾远南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敛了起来。 给顾盼盖好了被子,顾远南又回头望了一眼,径直出了院子,门外,大管家顾年一脸恭敬地候着了,这是个身体精壮的中年汉子,长着一张蜡黄的脸,穿了一身粗布衣衫,看着更像是集市里卖苦力的。 顾远南双手背在身后,压低了声音问道:“那几个丫鬟如何了?” 顾年低着头回道:“已经关了起来,就是府里没有窗户的那间屋子。” 顾远南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帮子吃里爬外的东西,竟然能把主子伺候的生了病还不知道,眼睁睁地看着主子倒了下去也不知道伸手扶上一把。 他虽然做不得主,打杀不得这几个侯府的丫头,使上点手段,小小惩戒一番却还是无妨的。 顾年两手贴在腿侧,又回禀道:“王嬷嬷已经坐着轿子回去了,想必这时候,长乐侯府也该得了信了。” 顾远南点了点头,皱眉想了会儿,径直问道:“我爹爹那里呢?可曾漏了消息?” 他话音未落,一个阴沉地声音炸雷一样响起:“得了什么消息?是不是威武将军的公子从外面接进了四个如花美眷进府?” 顾远南一惊,回过头去,看着身材高大的父亲,毕恭毕敬地唤道:“父亲。” 威武将军顾朝阳看着颇为年轻,生的亦是十分俊美,和儿子站一起,更像是一对兄弟,头上垂落的些许碎发挡住了宽广的额头,却是多了些玩世不恭。 他看着一本正经的儿子,哈哈大笑道:“若不是碰巧遇到了七殿下,我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终于开了窍,还一下就囊括了四个绝代佳人,哈哈。” 话罢,顾朝阳甩开步子就向顾远南的房子里进,顾远南迅速地一个闪身,挡在了顾朝阳前面,心里暗骂,李祈正那个混蛋,就知道这个大嘴巴一定会背后使坏,巧遇?骗鬼吧。 顾远南一本正经地道:“那几个姑娘已经被安置在别处了,却是不在儿子的房中。” 顾朝阳的眼睛眯了起来,这小狐狸跟亲老子还玩起花招了,他一把将顾远南推开,粗暴地向里冲去,顾远南紧握双拳跟在了父亲后面。 顾朝阳一进门就闻到了浓郁的药味,他眉头一皱,看了眼儿子,不像是有病的样子,顾远南见瞒不住了,只得压低了声音道:“父亲,是表妹。” 顾朝阳一愣,妹妹的女儿?早先叫这混小子去把那孩子接回来,这小子却两手空空的回来了,说是被韦家抢先了一步。 顾朝阳一直引以为憾,却也因此不愿意拉下脸皮去侯府接人。既然被这混小子私下请了来,看上一眼也好,若是长的像是妹妹般倾城倾国,就留下来当成女儿养活,反正韦家那么多女儿,也不差这一个。 顾远南知道自家老子的臭脾气,仍然不死心的做着最后一次抵抗,再次拦到了父亲面前,苦苦的劝说道:“表妹如今正发着热,等她病好了再去给父亲请安吧。” 顾朝阳凶狠地看向自己儿子,俊秀的脸上竟然登时变的杀气凛凛,毫不犹豫地一脚踹了过去,顾远南侧翻了个跟头,勉强躲了过去,却不敢再拦。 顾朝阳哼了一声,大手掀开帘子,迈着方正的步子到了顾盼的病榻前。 顾盼刚刚入睡,巴掌大的小脸上因为生病而变的毫无血色,小小的嘴巴微微掘起,眉头也皱了起来,似乎做了什么噩梦一般。 顾远南看的一阵心疼,赶紧偏头看向了老爹,顾朝阳发呆一样盯着顾盼看了半晌,猛地回头,指着床上的顾盼,对着顾远南逼问道:“你确定这是你的表妹?不是韦老贼的女儿?” 顾远南赔笑道:“韦,韦……像是表妹这么大的女儿只有一个。”他却不能跟父亲一样喊长乐侯做韦老贼,又不敢顶撞父亲,只得含糊了过去。 顾朝阳大手一挥,直接掀开顾盼的被子,顾盼立时惊醒过来,看到床前两个模糊的影子,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清楚一个高大的男子站在床头对着她怒目相向,厉声道:“这怎么可能是你的表妹,定是那老贼不知道从哪里寻来的冒牌货,速速给我轰出去,莫要脏了我的地盘。” 顾盼一个瑟缩,这个男子好大的杀气。顾朝阳看着床上如同受惊小鹿一般的顾盼,心中更加恼火,他伸手便来抓住顾盼,拖着她纤细的手腕直接把她拉下了床,一路拖着她向外走。 早知道父亲喜怒无常,早知道父亲脾气暴躁,可当看到纤细的顾盼被父亲一路粗暴的拖走的时候,顾远南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等他反应过来时,顾盼已经快被拖了出去,顾远南立刻奔了上去,死死抱住顾盼的小身子,吼道:“这真是姑母亲生的女儿,你不要自欺欺人了!” 啪的一声,一记嘹亮的耳光抽在了顾远南的脸上,他俊秀的脸上立刻浮现了五条鲜红的指印,顾远南倔强的抿紧双唇,依然死死抱住顾盼,和父亲无言的对视着。 顾朝阳看着死不让步的儿子,冷哼一声,轻蔑地看了顾盼一眼,见那和韦侯爷生的一模一样的面孔,心里顿时起了十分的厌恶,斩钉截铁地道:“不管她是不是冒牌货,等她病一好,赶紧给我轰出府去。” 顾远南正要辩解,手下突然传来一股大力,顾盼死命从他手底挣扎了出去,一时却还有些头晕,只得前行两步,靠着门框,微微闭了眼睛,嘴巴里缓慢却不容拒绝地道:“不用你赶,我这就走。” 顾朝阳狐疑地看了过去,这小妮莫不是在玩什么欲擒故纵?顾盼瘦削的肩膀微微抖动,在她身上羸弱和坚强奇异的融合到了一起,与他记忆深处的影子重合起来,顾朝阳身体一震,面上流露出了哀伤欢乐怜悯种种交加到一起的复杂情绪。 就像是皮球被扎了一针,那股子骄横之气一泻千里,顾朝阳的面色缓和了许多,他看向顾远南,不容拒绝地下了最后通牒:“等她养好病,立刻把她送回去。” 顾盼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倔强地沉默着,挣扎着还要往外走,顾远南虽然不知道父亲为什么改了主意,他赶紧一把将顾盼拉了回来,顾朝阳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顾盼神志不清地还要往外走,顾远南急的一个头两个大,只得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他第一次抱起顾盼时正在气头上,没什么感觉,这次再抱了起来,才发觉这个表妹真是身轻如燕,登时心里的怜悯又盛了几分。 顾盼兀自挣扎着,顾远南又怕伤了她,又怕摔了她,累的满头大汗总算重新回到了床边上,把顾盼轻轻放到了床上,见她又要翻身下床,赶紧死死按住了她,苦苦求道:”莫要让我为难了,表妹。“ 一句轻轻的表妹,落到顾盼耳中犹如晴天霹雳,她停止了挣扎,怔怔地看向了顾远南,轻声问道:“方才,”想起了方才那人的凶神恶煞,她顿了下,鼓起勇气重新问道:“方才那人,是谁?” 顾远南一怔,随后苦笑道:“那是我的爹爹,你的舅舅。” 顾盼低低的应了一声,也不去问舅舅为何讨厌她,为何要轰她出去。她幼时受了顾家娘子百般为难,也曾在心里问了千万遍,为什么娘亲会如此的厌恶她,为什么娘亲对顾家老大和顾家老三,与对她的态度截然不同。 可惜,始终没人回答于她,渐渐的,她放弃了想要问为什么的想法,踏踏实实地只看重眼前的人,眼前的态度,一个人讨厌她,或许有他的理由,但是为甚么,她已经不想知道。 讨厌便是讨厌了,尽量不要在讨厌她的人面前出现也就是了,瞧,问题很简单不是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绝代风华的娘呦 顾远南也曾调查过顾家的情况,见这个表妹如此漠然,心中骤然泛起一股心酸,他抓住顾盼的手,恳切地道:“你勿要难过,以后凡事表哥给你撑腰。” 顾盼歪着头定定地看了顾远南半晌,见他眼睛纯净,一片赤子之情昭然若宣,不禁点了下头,轻声道:“好。” 这一番折腾,顾盼却又疲惫起来,顾远南便扶着她躺下了,又守了一会儿,见她重新入睡,方才悄悄地退了出去。 顾年候在门口,一见顾远南出来,先行了礼,随后轻声道:“长乐侯府派人送了药材和补品,叫小姐安心养病不用急于回去。” 顾远南嗤笑一声,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顾年脸上绽开了笑容,再次开口道:“老爷吩咐了,叫灶上做点好的,给姑娘补补身子。” 顾远南微微一愣,这个老爹,真是口硬心软,话说回来,这是不是代表老爹接受表妹了呢? 顾盼一直睡到第二天,天还没亮,睡足了觉的她缓缓睁开了双眼,一眼看到坐在床头,打着瞌睡的顾远南。 他坐在一把梨木椅上,脑袋一点点的下垂,到了胸前又蓦地一惊,提回去以后再次重复,顾盼看的有趣,又有些心疼,这个表哥,不会照顾了自己一夜吧? 顾盼掀开了被子,一股汗酸味扑鼻而来,她皱了皱小鼻子,半坐起身子,小心地不惊动顾远南,打量起这个房间。 顾盼昨日一直昏昏沉沉,却是没有看清这房子的格局,这一打量之下,不免羡慕起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未免太过,若说是汗牛充栋却恰到好处。 这屋子一面朝阳开着窗,另外一面是床,旁边是出入的圆门,另外一面却是书架,整整摆了三排,从墙根一直堆到了房顶。 顾盼两只眼睛都亮了,这简直就是梦想中的仙境啊。 她悄悄地看了一眼睡的嘴边流下一摊口水的顾远南,推开被子,光着脚便下了床,目光痴迷的走到了书架前,朝圣一般逐一摸了过去。 四书,五经,兵书,游记,顾远南涉猎之广,让顾盼不禁暗暗称奇,心中由衷起了佩服之情。 摸着这些泛黄的书卷,顾盼心里突地升起了一个念头,这里书这么多,偷偷拿走一本,他不会发觉的吧? 顾盼回头看了顾远南一眼,心中的渴望越发强烈,她走火入魔般快速地抽出一本书来,又怕烫手一样塞到了怀中。 做这件事的时候,顾盼的心一直砰砰乱跳,她也想过,是不是要直接开口找表哥求书,他定然不会拒绝。 只是临走之时贺大娘的慎重嘱托又浮现在了眼前,“在适当的时候,你可以会女红,可以会下厨,但是万万不可以说你会读书,会读书的女子实在是凤毛麟角,但凡识得几个字,平日里读的也多是女诫佛经之流,莫要使自己显得与众不同,与众不同的代价,就是成为众之所矢!” 耳边传来顾远南一声轻吟,似乎即将醒来,顾盼一惊,两步赶回了床上,蹭蹭盖好被子,闭上了双眼,假装还在睡觉。 半天过去,身边静悄悄的,顾盼眼睛微微张开,露了一个小缝,看见顾远南绵软的像是一滩烂泥,整个化在了椅子上,不禁暗暗好笑。 顾盼索性睁开眼睛,大大方方地打量起这个表哥,他睡的正香甜,脸蛋有些发红,映得皮肤白里透红,像是最上等的骨瓷。 一双浓眉斜飞入鬓却是添加了几分男儿气概,浓眉下那双漂亮的眼睛此时紧紧的合着,睫毛又黑又长,像是两把小刷子。 鼻子很高,也很挺,鼻翼又收了回来,细细长长,显得人很有精神。 嘴巴因流出不少口水而红亮亮的,再想想昨日里惊鸿一瞥的舅舅,生的似乎也极好。 顾盼想起韦侯爷,自己和他生的一模一样,那么表哥,是不是生的很象母亲? 顾远南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新认的小表妹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小眼睛木木呆呆地盯着他,看着像是个懵懂无知的小白兔,煞时觉得又可爱又好玩。 他伸出右手,在顾盼面前晃了晃,吆喝道:“起床了起床了,太阳照被子了。” 顾盼依然木呆呆地看着顾远南,愣愣地问道:“你和我娘是不是长的很象?” 顾远南一怔,反问道:“你不知道你娘长的什么模样吗?” 顾盼的小脑袋瓜使劲儿摇了摇,顾远南面露不解,嘀咕道:“不是说韦侯爷书房里一直挂着姑母的画像吗?” 他声音太小,顾盼却是没有听到,满脸渴望地看着顾远南,恳求道:“表哥,跟我说说母亲的样子吧。” 顾远南微微一笑,安抚地拍了拍顾盼的手,径直站了起来,登时觉得全身上下如同被八匹烈马碾压过一般,浑身上下每一寸都酸疼的要死。 顾远南前后伸了伸胳膊,又蹬了蹬腿,两肩前后转了转,最后蹦蹦哒哒到了书架前,这副德行看得顾盼暗暗发笑,表哥是个很有趣的人呢。 顾远南径直到了书架的最里面,却原来角落里还放了一个书箱,顾盼悄悄地记下了,可怜没有心机的顾远南还不知道,他这一箱子最宝贝的书籍已经被惦记上了。 顾远南拿袖子抹了下箱子盖,很明显的升腾起一股淡灰色的薄雾,顾盼眉头微微皱起,一下想起,方才拿书的时候,书上面似乎也有一层薄薄的灰尘,表哥这里难道都不打扫的吗? 顾远南面色肃穆,轻轻的拉开箱盖,在里面翻找片刻后,手捧了一卷画轴出来,又把箱子仔细的盖好。 他双手捧着画轴,稳稳地走到了顾盼身前,与方才的活泼跳脱截然不同,仿佛因了他手上捧着的事物,人也老成起来。 顾远南对着顾盼淡淡地笑了一下,又轻轻叹了口气,沉声道:“这个,便是你母亲的画像,虽然容貌只有八分相似,神韵却也画出了五分,已经十分难得了。” 顾盼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看着顾远南一点点的展开手里的画轴,最先出现的是一双小脚,若隐若现的在紫青色的罗裙下,只露出个小巧的鞋边儿,这一点鞋边儿就让顾盼对自己的母亲期待不已。 她一眼看出,这鞋边之上用的是千花绣法,就是在鞋子帮上要绣出整整一千零一朵鲜花,每朵花的样子还不能有所重复,据贺大娘说,会这种针法的绣娘都已经被各大名门占为己有了,这种绣法只有在最顶级的名门淑媛身上才看得到了。 女子身上的罗裙自然也非凡品,看得出做工精湛,布料极好,只是比这双鞋子,却还差了些。 顾远南似乎生怕了惊动画中之人,他的手慢慢的转动画轴,一点点的展露着画中女子的风姿。 罗裙随风飞扬,边上萦绕了几只彩蝶,身旁一丛碧绿的兰草,从她的着装上看,还是个活泼的少女,应是待字闺中的时候画的吧。 顾盼略略有些分神,直到画轴之上突然露出了画中女子的一只手,她的呼吸再次凝滞起来,那手洁白如玉,比曾经见过的李家大少的手还要纤美,柔若无骨的捏着一把小团扇,悠闲中又带了几分优雅。 顾远南卷动画轴的速度突然快了起来,画中女子猛然暴露在了顾盼面前,顾盼的眼睛瞬间睁大,世上竟然有如此绝色! 画中女子小嘴微张,似乎与人说笑中,低吟浅笑中一抹残红飞上她的腮旁,眉若青黛,一双漆黑的眼睛仿佛有魔力般,吸引着顾盼一直盯着她,整个人似乎都陷了进去。 顾远南和她确实长的有五分相像,却远远不及画上女子的精致,每一寸肌肤似乎都是鬼斧神工雕刻而成,无一处不完美,无一处不惹人遐思,是的,眼前虽然还是少女,却带着种魅惑众生的味道。 顾盼由最初的期待,转为见到画中女子全貌的惊艳,最后剩下一片木然,她眼睛依然黏着在画幅之上,口里却向着顾远南问道:“你骗我的吧,我娘不可能生成这副样子。” 顾远南亦是一眨不眨的盯着画中少女,闻言,有些着恼地道:“怎么不可能,你娘就生成这副样子。” 顾盼上上下下打量了画中女子,重复道:“我的意思是,她很漂亮,但是绝对不可能是我娘。” 顾远南举起的手缓缓落下,画中的少女也随之变站为坐,看着又换了一种风情,他紧紧盯着顾盼的双眼,十分肯定地道:“这是我姑姑未出阁时,父亲特意为她画的,你的确就是她的女儿。” 顾盼无言,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侯府的人第一次见到她时全体呆若木鸡了,任谁只要见过母亲这种绝代风华,也万万想不到,她竟然会生成这么普通的颜色。 怪不得她爹爹不喜欢她,怪不得她舅舅不喜欢她,任谁见过画中少女这种绝色,其他的女子生的再如何貌美如花也都成了庸脂俗粉吧,何况她这种本就姿色平庸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七皇子殿下 顾盼终于相信了这画中的少女就是她的母亲,只是脑海中无论如何也难以把这个豆蔻年华巧笑倩兮的少女和母亲画上等号。 她默默地凝视着画卷,许久,许久,顾远南一直无言的陪着她,顾盼终于开口道:“把画卷收起来吧,我已经记下她的模样了。” 顾远南郑重地点了下头,珍而重之地把画卷重新卷好,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不舍得的放入了自己的珍宝箱内,表妹若是想看,来他这里就好了。 顾远南伸出手来试了下顾盼额头的温度,觉得不那么烫手了,便笑道:“表妹等会儿,我去端饭给你吃。” 顾盼困惑地看着顾远南大步行了出去,回想起从昨日来到这威武将军府的点点滴滴,似乎,没有看到一个下人?所有的事情都是表哥亲力亲为。 顾盼身体底子不错,虽然还觉得有些乏力,精神已经好了很多,她套上鞋袜,把被子折叠整齐,又四处寻了半天,总算找到一个原本应该是纯白色的棉帕,在水盆里投了投,开始擦拭家具。 果然她早上并不是错觉,这屋子里里外外除了那张床,到处都是一层灰,顾盼做习惯了活计,这些日子却是在候府闷坏了,此时做起来,心里竟然欢快异常,口里还哼起了小调。 顾盼擦的正在兴头的时候,身后突地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怎么样,远南老弟,昨日那四个美人儿滋味如何啊?” 顾盼不由回过头去,却见一个青年男子一身浅灰长袍,腰间随意系了条藏蓝腰带,又坠下了一块玉佩,正一脸诧异地看着她。 不等顾盼张口,那男子两步到了顾盼身前,上上下下地把她打量一番,就像是看个稀奇的物事一般,他一张口,又是笑,“远南老弟果然脾气大变啊,以前死活不肯用下人的,现在却藏了这么个,呃,能干的小丫鬟。”他本想说娇媚可人,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 从这两句话里,顾盼立刻判断出,这个应是表哥的至交好友,不然也不会随随便便就进的了屋子,话中语气也点明了,他来了不止一次。 顾盼一时犹豫,不知道是当行礼还是当回避,李祈正已经收敛了笑意,迈着四方步坐到了茶几边上,手中扇子一合,扇子把敲了敲茶几,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道:“那个,新来的,给公子我倒一杯茶来。” 话罢,李祈正眉开眼笑地看着顾盼,一脸期盼,顾盼心道,莫非这人以前来表哥这里,连杯茶水也捞不到么? 带了几分怜悯,顾盼缓步行到了茶几边上,伸手拿起茶壶,把那隔夜茶倒了满满一大杯,甚是恭敬地递到了李祈正手中。 李祈正心满意足地接过茶杯,一下就吞了一大口,他自幼锦衣玉食,嘴巴最是挑剔,茶水一入口,便察觉这茶水又凉又馊,想要一口吐出,又觉得可惜,加上一边小丫鬟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李祈正一咬牙,把这一口茶水咽了下去。 随后李祈正如释重负地把茶杯放回了桌上,却见那小丫鬟殷勤地拎起茶壶,又给他填满了,登时欲哭无泪,一双眼睛四处乱看,就是不看那茶杯。 过了片刻,李祈正忍不住看了一眼小丫鬟,见她一双小眼睛瞪得滚圆,老实巴交的脸上全是期待,好像小时候养过的一条小狗,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一时起了恻隐之心,拿起茶杯,咕咚又是一口。 这次茶杯却不敢放下了,李祈正讪笑两声,指着书架道:“你还是去干活吧,别等会儿被你主子发现偷懒责骂了。” 小丫鬟听话的放下茶壶,伸手捡起了抹布,却一步三回头,害的李祈正手里的茶杯始终不敢放下。 等小丫鬟到了书架前,李祈正呼出一口长气,手里的茶杯轻轻的放到了茶几上,就见小丫鬟仿佛身后长了眼睛一般,猛地转身,三步就窜了回来,麻利地拎起茶壶,又是满满的一大杯,然后歪着小脑袋盯着李祈正,一双小眼睛眨呀眨,似乎在说,喝吧,喝吧,快喝吧。 李祈正心道,顾远南那混蛋从哪里找来这么个极品小丫鬟,能把人整的死去活来,怪不得他一大早就跑了出去。 李祈正忍不住细细打量起顾盼来,却觉得越看越是眼熟,最后猛地一拍大腿,这不就是昨日里被顾远南抱在怀里紧张的要死的那个丫鬟嘛,艾,只怪她姿色平常,他却是没有记住长相。 这小丫鬟却也有趣至极,和平日里所见的女子全然不同,怪不得顾远南那小子为了她重色轻友,李祈正隐隐起了一丝嫉妒。 再一看顾盼,却觉得怎么看都不顺眼了,李祈正哼了一声,吩咐道:“去去,把书架好好擦一擦,那混球几辈子都不看书,还偏搞来这许多孤本手记充面子。” 顾盼闻言大喜过望,这岂不是说,表哥对这些书根本没概念,她以后想拿多少就拿多少,想拿什么就拿什么,只要看完以后悄悄放回去,表哥根本不会发现吗? 看着小丫鬟一脸的欢欣雀跃,蹦蹦跳跳的跑去擦拭书架,李祈正就纳了闷了,顾远南那家伙给这小丫鬟灌了什么迷药了,一听给这混球干活这么高兴的,他府里一堆下人,就没见哪个干着活还兴高采烈的。 顾远南灰头土脸地端着两碗稀饭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幕,自己的损友加哥们的七皇子殿下一脸忿忿地瞪着顾盼,顾盼穿花蝴蝶一样在书架上下腾挪闪移,手里拿个抹布,擦的快快乐乐。 顾远南虽然由于某些原因,不大在意男女之别,而且他视顾盼如妹,交给别人照顾委实放心不下,才衣不解带地与她共处一室。 但是他也清楚,若是旁的男子和顾盼独自相处会有什么后果,他是万万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的,只是一时拿不定主意是轰走李祈正,还是叫顾盼回避。 没等他说话,李祈正一把拽住他的袖子,眼睛喷出了火,指着顾盼道:“把你这个小丫鬟送给我,什么价钱,你开。” 顾远南微微一怔,正要破口大骂,就见顾盼转过身来,对着他调皮地眨了下眼睛,伸出食指比在了嘴上,又轻轻摇了摇头,立时换了个笑脸道:“祈正兄言重了,你我兄弟间,何必谈什么价钱。” 李祈正大喜过望,就听到顾远南叹了口气道:“只是你也知道,我家老子不许家里有婆子丫鬟的,我暂时又不想娶妻,好不容易说动我老子留了这么个丫鬟,你忍心叫我以后都自己动手吗?” 顾远南抬起头,狭长的眼睛里积满了一摊水,看着颇为可怜,李祈正勉强摇了摇头,看着顾盼,一脸的惋惜。 顾远南强迫自己偏过了头,他怕自己一时忍不住把这七殿下暴揍一顿,这混球心里想些什么他还不清楚?定是看顾盼有趣,想要得个玩具罢了。 好在自己这表妹也是颇为聪明的,咱们兄妹俩就陪这个傻瓜玩上一场,顾远南不怀好意地想着。 顾远南把手里的托盘轻轻放下,把两碗稀饭端到了茶几上,一脸客套地问道:“你还没吃饭呢吧?” 李祈正确实没有吃饭,一大早就想着来看热闹,哪里顾得上吃饭,这时见了两碗煮的粘稠的红豆稀饭,突然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他漫不经心地伸出手,等着顾远南把手里的勺子递给他。 顾远南随意地回头喊道:“小盼,来吃饭了。” 顾盼蹬蹬蹬跑到了顾远南面前,把手在衣襟上抹了两下,接过顾远南手里的勺子,端起一碗稀饭,呼噜噜的喝起来。 一旁坐着的李祈正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他恨恨地瞪着顾远南,给了小丫鬟一碗,剩下的一碗总归是自己的了吧? 顾远南视若无睹的端起饭碗,自顾地舀了一勺,还看着李祈正笑道:“比不上兄台家里美味佳肴,只得对付着吃了。” 顾远南强憋住笑,看顾盼吃的那么香,他也有些好奇自己的手艺了,微微张开嘴,吞了一小口,一股焦饭又苦又涩的味道直冲喉咙,他使劲眨了眨眼睛,硬是把泪花眨了回去,费力的吞了下去之后,把碗轻轻放到桌子上,对着李祈正微微一笑道:“我还不饿,先不吃了。” 李祈正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顾盼,这小丫鬟的吃相实在是勾人胃口,他犹豫片刻,端起饭碗,就着碗边吞了一大口,脸上立时变了颜色,毫不犹豫地把一大口饭全都喷了出去。 李祈正破口大骂:“这是人吃的东西吗?” 他话音刚落,就见小丫鬟已经吃完自己的一碗,面不改色地端起了他放下的碗,又呼噜噜吃了起来。 顾远南一把抢下顾盼手里的碗,板着脸道:“不要吃了,我做的太难吃了。” 李祈正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指着饭碗问道:“那个,是你做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大显身手(粉红70) 顾远南黑着脸点了点头,“你也知道,我们家的厨子都是火头兵,平日里做饭就很难吃,我想着自己下厨,煮上一锅稀饭应当不难吧,谁知道火太旺居然糊底了,我见上面的稀饭看着还好好的,就舀了出来,怎么会味道整个的都不对了呢?” 顾盼眼睛亮亮的看着顾远南,表哥特意为她煮的稀饭吗?从不下厨的表哥竟然为她煮了一碗稀饭?她长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给她做饭。 小丫头猛地伸出手去抢顾远南手里的碗,顾远南没有防备。被顾盼夺了回去,顾盼捧着饭碗,呼噜噜的一口喝干,这辈子,没有比这更好吃的稀饭了。 顾远南目瞪口呆地看着顾盼吃完,恼怒地再度夺下她的碗,气恼地道:“吃坏了肚子怎么办?” 顾盼嘿嘿一笑,拽着顾远南的袖子,小声问道:“少爷,灶房在哪里?” 顾远南一愣,呆呆地指着门口:“出了门右拐,走到第三棵大槐树,再右拐直走就是了。” 顾盼点点头,把空碗从顾远南手里取了出来,再麻利地把两个碗摞到了一起,一手捧着两个碗,一手提起托盘,径直出了房门。 顾远南这才反应过来,立马跟了出去,在后面喊道:“喂喂喂,你病还没好,别乱跑啊,再说你会不会做饭啊?” 李祈正惊诧地看着顾远南跟个护崽子的老母鸡似的跑了出去,啰啰嗦嗦的说个不停,与以往风度翩翩的样子大相径庭,登时觉得又好笑,又好玩,愣了一下后,立刻也兴高采烈的跟了过去。 顾远南看着前方越跑越远的瘦小身影,暗暗叫苦,这小表妹哪里来的这么好的脚力,他自幼习武,竟然追之不上。 顾盼一路飞奔,风在耳边呼啸,从离开李府之后从未如此畅快过,她的脸上一片潮红。 转眼就到了第三棵槐树,顾盼脚步顿了一下,向右拐去,一眼看到坐落在一排院落最角上的一个大宅子,上面炊烟渺渺,同时升腾起了数道烟柱。 顾盼感觉大是亲切,再次飞奔起来,几步就到了灶房前,她气喘吁吁地弯下身子,抬起头看着洞开的大门,里面一边砌成了灶台,另外一边是长长的架子和料理台。 顾盼宛如朝圣一般,虔诚地看着这熟悉的一切,似乎国王又回到了自己的领地。 里面忙碌的大师傅和小工终于注意到了站着发呆的顾盼,切菜的手悬在了半空,翻锅的也忘了拿起铲勺,一个个愣愣地看着这个凭空出现的小丫头。 大家私下里开玩笑都说,这将军府里,灶房里的苍蝇只怕也是个公的。 现在居然出现了一个丫鬟,虽然年纪小了点,那也是个女的啊,一众火头军吃惊的嘴巴大张。 顾盼似乎没有注意到里面的火夫们的神情,痴痴地看着最后面的流理台,抬起脚便往里面进,主管灶房的杜灶头率先清醒过来,他手里的大勺一拦,正色道:“厨房重地,闲人免进。” 这杜灶头因在伙房呆的久了,却是生了副肥头大耳的模样,加上天生的笑脸,就算板起脸也没几分威严,平时被灶上的火夫们戏谑为杜弥勒。 顾盼却一脸严肃地看着杜灶头,放下手里的托盘和空碗,弯腰行了个大礼,因大病初愈,嗓子还有些沙哑:“师傅说的是,还请师傅允我拜过灶神,借用一下贵宝地,做两个小菜。” 杜弥勒一听,得得,这是来了行家了,连借用旁人厨房需要拜灶神都知道,他不禁上下打量了下顾盼,怎么看都是个貌不起眼的黄毛丫头,但那严肃认真的样子又让人打心眼里愿意相信她。 就在杜弥勒对着顾盼上下打量之时,顾远南终于呼哧气喘的赶到了,他伸手扶住腰,喘着气道:“你,你会不会做饭啊。” 顾盼转头看了他一眼,甜甜地笑道:“自然是会了。” 见她说的肯定,顾远南也起了好奇心,想看看这表妹手艺如何,他看向了堵在门口的杜弥勒,杜弥勒伸手对顾远南抱拳行了个军礼,唤道:“少爷。” 顾远南对着杜弥勒点了点头,吩咐道:“灶上的东西随便这个姑娘使用。” 杜弥勒毫无异议的让了门口,顾盼小心地进了灶房,心里突然激动起来,似乎什么东西失而复得了一般。 顾盼左右看了看,一共六个灶,她一眼相中了中间的一个圆口灶,这灶口是圆形的,上面又坐了几个炉圈,炉圈都是环形的,约莫一寸宽,一个挨着一个,外面的刚好比里面的大了一圈,却是可以调整火力的。 这种炉灶便是连李府都没有,因那炉圈虽然并不难打造,却不属于农具炊具一流,一般的铁匠铺是不允许打造的。 顾盼只听贺大娘说过,今日里居然见到了,一时十分新鲜,便凑了上去,仔细观察了一番,随后从旁边的稻草堆里抽了一束稻草,对着炉灶虔诚地拜了两拜,“小女今日借贵地宝灶一用,还请灶神勿要责怪。” 话罢,顾盼把手里的稻草伸进了炉灶之中引燃,算是完成了拜灶神的仪式。 一旁看着的杜弥勒暗暗点头,小丫头是个懂事的,没有仗着少爷撑腰就越过规矩去,看来这教导小丫头做菜的是个高人。 顾盼随后站起了身,左右观望着,不时拿起架子上的菜翻一翻,闻一闻,又把猪肉翻拣了个遍,就有看不过去的火夫嘲笑道:“这是没进过厨房的,还真是新鲜,什么都要看上两眼。” 李祈正慢悠悠地晃了过来,和顾远南并肩而立,看着小丫鬟鼓捣,闻言担心地看向顾远南,轻声道:“那小丫鬟不会是在逞能吧?” 顾远南拍了拍李祈正的肩膀,对着杜弥勒一努嘴巴,李祈正自然地望了过去,微微一怔,杜弥勒一脸严肃地盯着顾盼的一举一动,那架势,活活像是两军对垒,将帅单挑。 李祈正登时也放了心,要说这将军府的伙食难吃,那是事实,但也偶有例外,就比如这个死懒死懒的杜弥勒肯迂尊下厨的时候。 李祈正只有一次因缘际会尝了这杜弥勒的手艺,当下就惊为天人,死活赖在了将军府不肯走,最后住了三天就被将军府猪狗不吃的东西给生生逼走了。 顾盼翻拣一番后,从架子上拿了几样蔬菜下来,分别是一捆小葱,一块水灵灵的豆腐,数棵绿油油的菠菜,两个西红柿,又取了几个鸡蛋,舀了半碗面粉。 看得杜弥勒暗暗点头,这小丫头倒是会选,这几样菜都是早上拿来的,最是新鲜,其他的却都有些老了。 不过,她拿了这些食材,准备做什么呢? 顾盼一旦开始做饭,神色便专注起来,眼里再无旁人,她身上仿佛带了一股魔力,让旁人无法把视线从她身上挪开,便是灶上的火头们也都沉默了下去。 顾盼取了蒸锅,里面做上水,上面放好盖帘,把炉圈卸下来两个,炉火捅的旺旺的。 这边伶俐地把菠菜和小葱摘拣了,又用清水泡上,又把面粉倒进盆里,舀出来半碗刚刚烧温的水,一边倒水,一边拿着筷子搅动面粉,片刻功夫,细碎的面粉成了一碗大小均匀,粉扑扑的珍珠面丸。 这时水已经大开,顾盼加了一个炉圈,把火势调的小些,又把豆腐切了几刀,装碟坐了上去,蒸了少许功夫,把热气腾腾的豆腐端了出来。 顾盼端下蒸锅,换了个炒勺,加了半勺麻油,这边随手就把葱花切成了碎末,又把菠菜也剁碎了。 锅里的油开始冒泡,顾盼赶紧抓了点葱花丢进去,屋子里登时飘出一股葱香,随后把那锅烧开的热水倒了进去。 片刻功夫,那锅本就开过的热水再次沸腾起来,顾盼把珍珠面丸丢了下去,随后把几个鸡蛋打碎,蛋清蛋黄都倒进了碗中,抓了双筷子,搅动了不知道多少圈,李祈正看的头都晕了,那双手怎么能转的那么快。 顾盼探头看了眼锅,见珍珠丸子都漂了起来,便扬起手里的碗,把蛋汤洋洋洒洒的甩进了锅里,最后把菠菜末往里一丢,将起锅时又加了点盐。 一锅热气腾腾地珍珠翡翠汤便做好了。 她又把豆腐取过来,浇了些酱油,洒上葱末,最后把西红柿洗了之后,快刀削皮切片,洒上白糖,一碟白玉翡翠,一碟红玉碎钻,看着就食指大动。 李祈正把扇子望腰间一插,迫不及待地上前,伸手抓了一片西红柿就送进了嘴巴里。 两只眼睛瞬间睁大,不可思议地道:“奇怪,西红柿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好吃了。” 杜弥勒面色凝重的抽出一双筷子,轻轻夹起一片,就见中间薄薄一层只剩下柿种,叹为观止地道:“老夫掌厨多年,这么厉害的刀功也不过见过三次。” 他顿了一顿,又道:“西红柿本身酸涩,一般人家做这道西红柿拌糖时,西红柿多是切成块,吃起来先甜后酸,这小丫头刀功厉害,加上洒白糖的手法也甚是高明,在入口前西红柿的酸涩就已经被白糖全部中和了,吃到嘴里自然酸甜可口。”(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宁为穷人妻 顾盼哪里去管旁人说什么,顺手取了两个碗来,到了些清水冲了冲,盛了两碗珍珠汤出来,给顾远南和李祈正一人端了一碗。 顾远南听了杜弥勒的高谈大论,再看手里这碗珍珠汤,汤色乳白,绿色的菠菜若隐若现,蛋花絮絮的飘荡其中,单是看着就十分舒服,把碗凑进了又是一股喷香。 顾远南强忍着口水接过了顾盼再次递来的勺子,狠狠舀了一大勺,一口吃下,满嘴的珍珠丸子十分的有嚼头,带着蛋花的细腻和菠菜的清香,味道相当好。 顾远南也是饿的狠了,两口吃完一碗,举起空碗道:“再来一碗。” 话罢,顾远南惊觉不对,抬头一看,登时又好笑又好气的吼道:“你也象点样子成不?别端着个锅就以为都是你的了。” 李祈正充耳不闻,闷头拿起勺子猛吃,顾盼做饭极是讲究,因贺大娘曾经说过,食过量不如食不足,若是没有吃够,便留了个瘾头,一直惦记着下次还想再吃。 再好吃的东西,要是一次就吃腻了的话,只怕以后都不想吃了,想想一个挑嘴的主子是多么的难伺候,身为一个尽职尽责的下人,是绝对有义务帮主子适当节制的。 顾盼这次便只做了两个人的分量,想着都是男子,胃口大些,统共也只做了四碗。 顾远南失了先手,却是被李祈正抢了饭锅去,捧着个空碗可怜兮兮地看着顾盼。 顾盼只得安抚他道:“一碗也尽够了,中午咱们做更好吃的。” 李祈正眼睛一亮,这小丫鬟真是个宝啊,藏了这么一手绝活,唔,左右无事,不妨在将军府小住几日吧。 顾盼一入灶房,如鱼得水,和顾远南说话的空当,手里也毫不停闲,刷碗洗锅,擦洗灶台,转眼这厨房便像是换了个模样。 因这里干活的都是些大老爷们,平日里难免邋遢,杜弥勒不满已久,这也是他经常消极怠工的原因,谁愿意对着个乱七八糟的厨房做菜? 杜弥勒两眼放光,紧紧盯着顾盼忙碌的身影,对顾远南祈求道:“少爷,把这个小丫鬟分到灶上吧,要物尽其用啊,放你房里简直太暴殄天物了。” 一旁的李祈正嘴巴塞的满满的,拼命的点着头。 顾远南仿佛没有听到,上前拉过顾盼,开口道:“咱们先回去,等晌午你再过来做饭便是。” 顾盼顺从的点了下头,她还想听顾远南多讲讲母亲的事情。 顾远南得意地瞥了一眼李祈正,见酒囊饭袋已经吃个肚圆,厌弃地撇了撇嘴巴,不客气地道:“兄台没什么事情就请回吧,小弟很忙,无暇款待仁兄了。” 李祈正嘿嘿一笑,放了手里刮的一干二净的空锅,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擦了擦嘴巴,又擦了下手,晃晃悠悠地跟在了顾家兄妹后边。 顾远南无奈,虽说二人私交甚好,若是真拿个扫帚把七皇子殿下打杀出去,明日早朝只怕老爹要被吐沫星子淹死。 回到了顾远南的房间,李祈正厚颜无耻地往太师椅上一坐,打开折扇摇啊摇,顾远南和顾盼面面相觑,顾盼板着脸,老老实实地看着顾远南,声音平板地道:“少爷先出去吧,容奴婢打扫下房间。” 顾远南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城门失火,成了那被殃及的池鱼了,他认命的摸摸鼻子,费力的拉起屁股仿佛生了根的李祈正,干巴巴地道:“外面天气正好,你我二人不如手谈几局。” 又叫人搬了桌椅出来,顾远南和李祈正就在院子里下起棋来。 只是李祈正刚发现了小丫鬟的好玩之处,心里却总是惦念着,心不在焉地摸着棋子,一颗脑袋老是向着屋子里望去。 半晌,他下定了决心,认真地道:“你我兄弟一场,明人不说暗话,只要你把这小丫鬟让给我,哥哥我请你醉乡楼上宴饮三天。” 顾远南啪的一声打开折扇,手里的白子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大龙的活眼之上,皮笑肉不笑地道:“你输了,还有,兄台出的价码也实在是太低了。” 李祈正索性把手里的棋子丢到了棋盘上,呵呵笑道:“现在市面上这种年纪的小丫鬟,训练好的也不过五两银子,那醉乡楼什么价格,就不用兄台我细说了。” 顾远南强忍住想要掀桌的欲望,焦躁地道:“这丫鬟千金不卖,万金不换,有种你去求她自愿跟你走,老子一分不要。” 李祈正蓦的站起,折扇一合,目光炯炯地看着顾远南,沉声道:“好,我就亲自去说,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顾远南也来了火气,就叫小表妹折杀一下这蠢货的威风吧。 李祈正雄赳赳气昂昂地向着屋子里走去,猛地想起一事,转过身右掌立起,阻止已经站了起来的顾远南,笑道:“既然如此,你还是在这里等候吧。” 顾远南嗤笑一声,重新坐了下去,堂堂的相国千金,侯府嫡长女,将军府的甥女,除非这家伙拿出正妃的位置来,他还可能考虑考虑。 李祈正意气风发的进了房间,左右一扫,便看到小丫鬟缩在了书架一角,扣扣缩缩不晓得在做什么,登时起了好奇心,蹑手蹑脚地溜到了小丫鬟身后,探头一看,却见小丫鬟捧着本奇人异志读的津津有味。 原来顾盼手脚甚是麻利,打扫完屋子无事可作,从窗子处向外看到那两个棋战正酣,便起了读书的心思,小心翼翼地窝在这书架的角落里,若是有人进来,便推说打扫书架,却不妨李祈正跟鬼似的悄无声息地就到了她背后。 李祈正先是惊诧,随后狐疑,待观察半天,见顾盼的小手翻了一页又一页,小嘴巴里不时喃喃诵读出声,终于确定了,这小东西,竟然还是识字的。 天啊,这个顾远南从哪里挖来这么个绝世珍宝。 李祈正突然起了志在必得的决心,多好的丫鬟,多么完美的丫鬟,想想吧,又可以打扫房间,又有一手好厨艺,闲来无事还可以叫她读些话本演艺给自己听。 李祈正嘿嘿一乐,惊动了正在读书中的顾盼,她惊的一下跳起来,手足无措的把书一合,待看清眼前的人时,又不慌不忙地把书插进了书架,恭敬地行了一个礼,便要绕过李祈正去。 李祈正登时觉得大没面子,他一把拽住顾盼的袖子,低声威胁道:“你不怕我去告诉你家少爷,你识字的事情?” 顾盼一脸诧异地看向他,十分自然地道:“公子在说什么呢?我识字,自然是我家公子教的。” 李祈正一愣,他摇了摇脑袋,是啊,这小丫鬟怎么会平白无故地认识字,只怕真是那个混蛋教的。 李祈正又想起此行的真正目的,他一脸窃笑,却不知这副样子落到顾盼眼中猥琐之极,顾盼使劲拽了拽,抽出袖子,谨慎地退了两步,陈牙婆说过,像是她这等年纪的小丫鬟最是好卖,平日出门一定要仔细小心。 李祈正装作没看到顾盼的小动作,咳了两声,方道:“你跟着这个没前途的不如以后跟着我,想要银子还是漂亮衣服,随便开口。” 顾盼扑哧一笑,这一笑,却让她平板的面孔生动了许多,她脆生生地道:“在大宅子里做丫鬟,有的吃有的住,要银子做什么?” 眼珠一转,顾盼接着又道:“做人丫鬟的,万万不可穿的比主子还漂亮,否则不是喧宾夺主了,要漂亮衣服做甚?” 李祈正微微一怔,这小丫鬟说的却也有几分道理,他面色一正,又道:“那我派两个丫鬟伺候你,叫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又如何?” 顾盼的小眼睛眨啊眨,却是没有说话,满面怜悯地看着李祈正,李祈正半晌才回过味来,他要的是一个丫鬟,可不是一个奶奶,怎么说出买丫鬟伺候丫鬟的混话来。 哎,他真是急了,只怪那顾远南一脸奚落,他不想丢了面子,才会说出这种没头没脑的话来。 顾盼却是不想再搭理这说话颠三倒四的家伙了,也不知道表哥哪里寻来这么一个活宝。 她转身便要出去,叫表哥速速送客,李祈正登时急了,这小丫鬟若是出去了,他不就等于输了么? 他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只是拿的出手的东西人家都一副不稀罕的样子,最后一咬牙,李祈正喊道:“我,我就娶了你好了。” 顾盼脚步一个踉跄,回过头来,怔怔地看着李祈正,李祈正以为她心动了,得意洋洋地抽出折扇,啪的一声打开,扇了两下后,笑道:“实话说了吧,我乃当今圣上的七皇子。” 怎么样,吓到了吧,震惊了吧,赶紧哭着求着滚过来要本殿下收了你。李祈正鼻孔朝天,只用眼角余光看着小丫鬟,怎么话一出口,就觉得小丫鬟顺眼了许多呢? 却见顾盼定定地看着他,缓慢但坚决地道:“宁为穷人妻,不做富人妾。”(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顾远南替妹出头 李祈正微微一愣,万般心思浮现心头,他一改嬉皮笑脸的样子,端正地行了个礼,认真地道:“姑娘所言甚是,却是在下唐突了。” 说完,李祈正越过顾盼向外行去,顾远南见他大步过来,便想奚落几句,李祈正却一本正经的与他告辞:“愚兄突然想起尚有事待办,这就告辞了。” 话罢,径直向外行去,搞得顾远南一头雾水,半晌反应过来,忍不住破口大骂:“这个混球,里子面子输的精光,便装腔作势起来,老子竟然被你骗了过去。” 顾远南气得跳脚,他骂了几句后,猛然想起顾盼还在房中,对了,可以找小表妹要第一手资料,下次见面的时候落落那个混球的面皮。 顾远南的心情瞬间飞扬,他大步向着屋子行去,脸上满是兴奋。 进了屋子,顾远南一眼看到顾盼拿着他的一件旧衫,仔细查看着,登时面上一红,大步上前埋怨道:“这件旧衣服早该扔了,你还找出来做什么。” 原来顾盼打扫完房间无事可做,看见顾远南床下有几个团成了一团的脏衣服,便想着取出来给他洗了,又见其中一件紫青色长衫的下摆破了个口子,暗暗觉得有些可惜,就寻思着怎么修补上。 顾盼抬头看着表哥轻轻一笑,抖了抖手里的长衫,问道:“哥哥这里可有针线,拿来用用。” 顾远南挠了挠头,摊手道:“这阖府上下连个婆子都没有,我去哪里给你寻来针线?” 话罢,他站到顾盼身前,看到顾盼手里的衣服,轻叹一声,这衣服当时做的时候甚是喜爱,只是后来与七殿下赛马时,一个没注意被树枝刮破了个口子,不好再穿出去见人了,扔了又觉得有些可惜,便团成一团塞到了床底下。 顾盼喃喃道:“真是可惜了。” 针线,哪里有针线呢?顾盼猛地想起了柳芽,这丫头喜动女红,定然随身带着针线,想到这里,她不免奇怪起来,昨日昏迷不醒,竟然一直是表哥照顾的,哪几个丫鬟呢?不会这么不中用吧,在家里也就算了,出来还这么不给长脸,真是气死个人了。 顾盼心中忐忑,看着顾远南问道:“我那几个丫鬟呢?” 顾远南一愣,他把那几个丫鬟彻底忘在一边了,似乎好像仍然被关着?想到这个可能,顾远南支吾起来,却是半天也没说出个囫囵话。 顾盼见他如此,心里越发肯定,面上不禁慌乱起来,是五妮儿又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还是丽娘和柳芽犯了什么忌讳,总不会是小米吧,这丫鬟心思缜密,难道也跟着一起胡来了? 顾远南讪笑两声道:“这个,咱们府里没有女子,所以我怕她们四个随意走动引起骚乱,便请她们先暂住在了一个院子里,等你回去的时候带上她们就是。” 顾盼悬着的心一下回到了原位,她不疑有他,轻声道:“那劳烦哥哥去那个唤作柳芽的丫鬟手里拿些针线来。” 顾远南打了个哈哈,应了下来,皱着眉头道:“你病刚好,就莫要劳动了,赶紧上床休息休息吧。” 顾盼从善如流地回到了床上,见顾远南转身出去了,吐了下舌头,却是又下了床,抱起那一堆的脏衣服,寻思着先洗干净再修补。 顾远南唤来管家顾年,一起到了关着四个丫鬟的院子外面,驻足倾听,一片安静,里面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顾远南怀疑地看向了顾年,顾年笑了下,压低了声音道:“昨儿个还有力气,又喊又叫的,后来开始相互埋怨起来,许是今天饿的狠了,都不言语了。” 顾远南侧头想了下,招了招手,待顾年附耳过来,方低声说了几句,顾年连连点头。 顾远南吩咐完,又看了一眼那无窗的屋子,冷笑一声,又唤人备了马,却是亲自去了府外,寻那针线铺子去了。 五妮儿披头散发地坐在一角,屋子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刚进来的时候,她还中气十足的大喊大叫,这将军府里也太没章程,怎么能随便关着侯府的丫鬟? 却根本没人搭理她,屋子里这么黑,黑的人心惶惶的,肚子又饿的难过,五妮儿忍不住再次抱怨起来,只是她饿得狠了,说起话来有气无力:”都怪柳芽,离小姐最近,都没发现小姐病了。“ 柳芽默默的没有出声,丽娘沙哑着嗓子骂了起来:”能比你近多少?你烦不烦,老是揪住一个不放。” 小米低声道:“都少说两句吧,若是咱们不去看热闹,怎么会发现不了小姐的异常?” 五妮儿环住双肩,有些冷,这无边的黑暗压的人透不过气来,她忍不住嘶喊道:“你别再做好人了,咱们谁不知道你的底细,四个里只有你是家生子,夫人一次又一次的叫你过去,是为的什么?咱们不说,还真当咱们是傻子了?” 小米阴郁的脸色被黑暗隐藏了,她察觉到身边的丽娘又向外挪了挪,冷笑一声道:“你就是什么好鸟了?旁人送给老爷做妾的,却被夫人打发了来做了丫鬟!” 柳芽抬起头,黑暗中看不到小米和五妮儿的脸,却能感受到空气中的剑拔弩张,她小声道:“大家都少说两句吧。” 小米却像是来了瘾头,调转枪头对准了柳芽:“你别老装一副受气包的样子,当初不就因为少爷房里的小丫鬟几乎被你活活打死,夫人才要把你卖了么?若不是赶上小姐回府,这时候你在哪里还不知道了。” 丽娘忽地扑哧一笑,她的声音轻轻的响起,像是悬浮在空中的一片柳絮,飘飘荡荡地不知从何处飞来:“既然小米姐姐这么清楚大家的底细,那我就自己招了吧,我本来是童养媳,那倒霉催的却生病死了,结果我那狠心的公婆便要把我卖到窑子,我自己跑了出来,自卖到了侯府,怎么样?很精彩吧?” 五妮儿突然哇哇大哭起来,其他几个丫鬟默不作声,五妮儿一边哭,一边道:“谁也没比谁好上多少,何必又瞧不起旁人,老是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 丽娘平静的声音响了起来:“谁瞧不起你了?都是你自己没事瞎琢磨。” 五妮儿一顿,哭哭啼啼地道:“你老是向着柳芽说话。” 丽娘不耐烦地道:“你不也每天和小米一起么?” 小米突地嗤笑一声:“她哪里看得上我,她是想借着我讨好夫人罢了。” 五妮儿抽噎道:“你们根本没有尝过被人送来送去是什么滋味,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到老头子手里,自然是能快活一时便是一时了。” 几个人都不说话,心里都在想,能快活一时,便是一时么? 屋子外面突然想起了一声惨叫,几个少女同时一惊,惨叫声接二连三的响了起来,凄厉可怖,就听到一个男子阴森地声音,像是下水沟里的臭水泼到了脸上,让人不由自主地反胃:“叫你奴大欺主,给主子做的衣服也敢私自瞒下?” 接着是皮鞭抽动的声音,又有板子打在肉上的扑扑声,配合着一声声的惨叫,真如同人间地狱一般。 行刑的男子每打上几下,便骂上几句,全是忤逆犯上目中无主的罪行。 几个丫鬟听的胆战心惊,加上屋子里漆黑一片,又滴水未进,不知道谁率先哭了起来,余下的人也一个接一个的抽泣起来。 这几个丫鬟也都是七窍玲珑心,若是平日里,自然听的出外面的指桑骂槐敲打之意,只是眼下本就心惊肉跳,骤然听到外面的哭喊声,却感同身受,像是到了无间地狱一般。 外面也不知道责打了多久,那人的惨叫声越来越小,到得后来,只偶尔响起几声细小的呻吟,另外一个沉闷的声音问道:“大管家,里面还有几个怎么办?” 那阴森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像是催命的阎王一般:“怎么办?送些食水过去,吃饱了送她们上路。” 五妮儿再也受不了了,嗷的一声尖叫,冲到了对面,生生挤进了柳芽和丽娘中间,瑟缩着身子,喃喃道:“我好怕,我好怕啊。” 柳芽和丽娘也是吓得不轻,小米小声地抽噎起来:“娘,娘,我不要伺候大小姐了,好吓人啊。”说完这句,又自我否定道:“不行,弟弟的病还要抓药,可是我好怕啊。” 丽娘胆子终究大些,她颤抖着声音道:“怕,怕什么,大不了一刀两断,十八年后老娘就做了小姐了。” 柳芽扑哧一笑,她轻声道:“做小姐又有什么好的,像是大小姐那样,侯爷夫人不待见,又要学规矩,日子哪里有咱们轻松?” 两个人说说话,那股让人恐惧的气氛渐渐的淡去了,小米和五妮儿也停止了抽泣,凝神听着她们说话。 丽娘叹了口气道:“要我说,小姐真是个好人,以前在那家,别说新衣服了,打骂都是家常便饭一般。”(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果然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妹啊 柳芽轻叹一声,“我虽然不是家生子,却也是自幼进府,受规矩的时间比你们长多了,平日里,咱们行事未免太过了,若是换了旁的主子,怕早被打杀出去了。” 虽然知道柳芽看不见,小米还是点了点头,有些羞愧地道:“是啊,我是因为夫人嘱咐过了,莫要叫小姐日子过的太舒心,却也惯纵了你们,说不得回去以后,要好好教教你们规矩了。” 几个丫鬟都起了忏悔之心,就听得门吱嘎一声响,门缝里透进了一束光,五妮儿率先抬起头,又被光刺激的低下了头,就听到东西落地的声音,那沉闷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是主子赏给你们的,赶紧吃,吃饱了好上路。” 话罢,砰的一声,门再次被关上了,几个丫鬟被吓的肝胆俱裂,抱头痛哭起来。 顾远南买了针线回来,因不知道顾盼需要什么样的线,便每样都寻了点,却是包了满满一大包,背在身后,活像是要去逃难一般。 回到了府中,顾年见了他这副样子,想笑又不敢笑,强忍着把几个丫鬟的对话复述了一遍,顾远南若有所思,半晌,淡淡地道:“如果这几个丫鬟是从外面买的,却比家生子好办多了,她们既然真有了悔悟之心,便暂且留下来看看,若是依然如此,我就替表小姐早早打发了她们。” 顾年低声应是,又问道:“那是不是把她们放出来?” 顾远南面色一正,凛然道:“等表妹回府时再放她们出来,每天送上一餐即可,最好是稀饭寡水,饿不死即可。” 顾年一一应了,见已经到了少爷的院子,便停了脚步。 顾远南踏进院子,抬头一看,不禁一怔,院子里的老树上被顾盼栓了根绳子,系到了另外一边的屋檐下。 上面挂了满满一排他的袍子,因他素来喜净,却是偏好青色白色,此时看去,青白交替,却觉得十分爽气。 顾远南慢慢走到了衣服旁,见那衣服下方积了一摊水,衣服却已经半干了,知晓顾盼怕是待他一出门,就开始动手了,心里泛起了一股难言的情绪,这个小妹子,真是让人又爱又怜啊。 顾远南情不自禁地唤道:“小妹,小妹!” 却没人应他,顾远南奇怪地迈步向屋子里行去,难道这个小妹子累的睡着了? 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却没有顾盼的身影,顾远南登时急了,一边高声唤道:“顾年!”一边向外行去,却险些与提着食盒的顾盼撞了正着。 顾远南忙伸出手稳住了她,狐疑地看向她手里的食盒,顾盼嘿嘿一乐道:“我洗完了衣服,看着快到中午了,就去灶上做了午饭给你。” 顾远南摸了摸她的额头,看上面一排汗珠,心疼地道:“你是来表哥家里做客的,怎么搞得跟丫鬟似的。” 顾盼腼腆的一笑,却不回答他,指着院子里的桌子问道:“把饭摆在外面吃可好?” 顾远南环视一圈,笑道:“也好,等我把桌子搬到树下面,那里阴凉些。” 话罢,他卷起袖子,抬起那张方桌,顾盼瞄了两眼,把食盒轻轻放在地上,跑过去一手一个,提起了两把椅子。 顾远南放下桌子,回头就看到顾盼一步一挪的样子,登时叫唤道:“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就不能歇一会儿。” 连忙上前接过顾盼手里的椅子,顾盼用袖子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笑道:“以前贺大娘就笑话我,天生劳碌命。” 话一出口,顾盼微微一怔,顾远南接口问道:“贺大娘是谁?” 顾盼细细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压出来,到了唇边,轻轻的消逝在了风里:“是我的恩人。” 顾远南自是没有听清,低头摆弄着两把椅子,顾盼已经打定主意,待吃了饭,便把贺大娘的事情和表哥好生说说,对了,还有涟姐,也要表哥打探一下才是。 顾盼突然觉得心情开朗起来,似乎一直压在心上的大山就这么轻松的被搬走了。 顾盼见桌椅都摆放妥当了,蹦蹦跳跳的去提起了食盒,放到桌子上,打开食盒,食物的香气汹涌地涌了出来,顾远南探头去看,见里面放了四碟菜,一碟酱香肘子,一盘香椿豆腐,又有一盘椒香茄子和一份油焖大虾。 顾盼笑道:“刚巧有人送了些海物,我见这东西还新鲜着,便做了一份,只是以前没有做过,第一次做,却不知道味道如何。” 顾远南见那大虾红艳异常,全须全尾地沿着盘子的边摆放了一圈,中间放了一小青瓷碟子的生抽,颜色鲜亮。 顾远南登时胃口大开,忍不住便伸手抓了一只沾了酱料丢到了嘴巴里,大嚼之后伸出了大拇指。 顾盼好笑地把第一层食盒拿了下来,从第二层里端出两碗米饭,又拿了两双筷子出来,递了一双给顾远南,顾远南眼尖地看到食盒下面还有一层,不禁奇怪地问道:“下面是什么菜,怎么不端出来?” 顾盼静默片刻,惴惴不安地道:“我留了一份给将军大人,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吃。” 顾远南伸到半空的筷子缓缓地伸了回来,他抬起头仰视着顾盼,少女周身笼罩在温暖的阳光里,她的眉眼都含着笑,看着如同阳光一般温暖。 顾远南朝着顾盼温和的一笑,放缓了声音道:“咱们先吃,等下我叫人给父亲送去便是。” 顾盼点了点头,坐了下来,拿起了筷子,兄妹二人无声的进食,顾盼端起了饭碗,挑起一筷子米饭,慢慢的嚼咽着。 顾远南闷头扫了两大筷子以后,猛地看到顾盼斯文的样子,自然地夹了一筷子菜给顾盼,“你那么瘦别光吃饭,多吃点菜。” 顾盼看着碗里一大块的酱肉,两只眼睛不知怎地就湿润了,她抽了下鼻子,赶紧把脸埋在了饭碗里。 幼时顾家吃饭,她端着碗蹲在墙角里,看着顾家娘子给顾怜花夹菜,当时好是羡慕,她现在真是苦尽甘来了,顾盼大口吞咽着米饭,却是又忘了夹菜,顾远南不得不从和食物的战斗中脱身,时不时的夹上几大筷子菜给顾盼。 等两个人吃完,顾远南向后仰倒,靠在了椅背上,摸着圆滚滚的小肚子,有气无力地道:“我要是胖的走不动路,一定是你害的。” 顾盼抿嘴一笑,站起身来,开始动手收拾碗筷,顾远南懒洋洋地跟着站了起来,知道这小妹干活成了习惯,便也不去阻止她,拎起食盒道:“我去给父亲送饭,你弄完了就回房休息吧。” 顾盼乖巧地点了下头,顾远南习惯性的又拍了拍她的脑袋,提着食盒去了。 等她忙完这一摊子,摸了摸衣衫,却还有些湿,不觉有些乏了,打着呵欠进了屋子,仰倒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屋子里一片昏暗,却是到了掌灯时间,顾盼迷迷糊糊地唤道:“小米,给我倒杯水来。” 就有人伸手倒了杯水给她,又扶着她吃了半杯水,顾盼这才清醒过来,睁开眼睛看了过去,不禁微微一怔,李祈正嬉皮笑脸地凑了过来,“怎么,本殿下亲自为你服务,荣幸吧?” 顾盼闭口不言,小眼睛警惕地看着李祈正,往床里缩了缩,李祈正见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突然起了戏弄之心,他面露谄笑,张牙舞爪地作势欲扑。 斜刺里突然伸进来一只手,狠狠地将李祈正一把推开,李祈正猝不及防之下被推倒在地,他抬头一看,却是顾远南。 顾远南仿着李祈正方才的样子,一脸谄笑,张牙舞爪地扑了上去,连抓带挠,最后不解气地又在李祈正身上踹了两脚。 李祈正抱住脑袋喊道:“你个重色轻友的混蛋,我诅咒你走路掉进臭水沟,吃饭咬到小石头……” 顾远南又好气又好笑的止了脚,一把将李祈正从地上拉了起来,唬着脸问道:“你偷偷摸摸地溜进来做什么?” 李祈正脸色一敛,顾远南以为他要正经说话的时候,就见李祈正却又侧过脸眼睛一眨,抛了个媚眼出来,单手成了兰花模样,指着顾远南的鼻子,卡着喉咙用鼻音骂道:“死相,人家哪次来不是随便进出的,你个没良心的,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人家不依,人家不依嘛!” 咬着人家不依四个字,李祈正一边跺着脚,一边来回摆动着身子,只是他身材高大,做起来未免不伦不类。 顾远南铁青着脸,这混蛋要耍宝到什么时候,他不由扫了眼顾盼,却见顾盼默默地从床上下来,穿上鞋子,去侯府给她送来的衣物里翻拣了半天,最后捧了件宽大的淡绿色的外袍出来,捧到了娇羞满面的李祈正面前,认真地道:“我替少爷给小姐赔罪了,这衣服就当时赔礼了,小姐赶紧换上吧。” 哧,顾远南单手成拳,挡在嘴巴边,一下乐了出来,再看李祈正傻傻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小妹子,一副二愣子的模样,登时乐不可支。(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惹谁别惹小丫鬟 李祈正恼羞成怒,却不好向顾盼出手,冷眼瞪着笑的前仰后合的顾远南,抬手一拳对着顾远南的胸膛连击两下,顾远南捂着胸口退了两大步,直退到了墙边,却还单手扶墙,笑个不停,最后连连咳嗽。 两个打闹一番后,气氛活泼了许多,顾远南和李祈正对面坐好,顾盼自发自觉地去提了茶壶来给二人沏茶,之后束手立在一旁,顾远南望了她一眼,温和地笑道:“你寻个椅子坐下吧。” 李祈正立刻满嘴酸味地抱怨道:“你对人家就没这么体贴过。” 顾远南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那是因为殿下自己会找椅子坐,找不到椅子也会坐地上,用的着我吩咐吗?” 话罢,顾远南生怕这个兄弟玩起来又没完没了,赶紧转移了话题:“你上午不是回去了么?又来做什么?” 李祈正脸上的笑容一下淡了很多,傍晚的天气凉爽了许多,他却掏出了折扇,机械地扇了两下,顾远南便也沉默地看着他。 李祈正一脸萧瑟,斟酌许久,缓缓开口道:“明日三皇兄设宴醉乡楼,要我一定邀你同往,否则便是不给他面子。” 顾远南半天无语,最后道:“他还是不死心吗?” 李祈正长长的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顾远南默然半晌,突地哈哈大笑,站起身来,拍拍李祈正的肩膀道:“怕什么,既是醉乡楼那种美人乡,咱们就只谈风月,莫论国事!” 李祈正微微一怔,随即亦是哈哈大笑道:“不错,只谈风月,莫论国事。” 话罢,他瞥了一眼木木呆呆的立在一旁的小丫鬟,这小丫鬟却也有趣的紧,顾远南便是连床都让给她睡,一睡醒便是一副循规蹈矩的样子,他不禁坏心眼的想,若是三皇兄见了这小丫鬟会不会被气的七窍生烟。 李祈正不禁用扇子头磕了磕顾远南的胳膊,压低了声音道:“咱们带着这小丫鬟同去,如何?” 顾远南一怔,下意识地看向顾盼,见她一脸懵懵懂懂地看着自己和李祈正,直觉得就要回绝掉,话到了嘴边却说:“好。” 顾远南这片刻之间,心中却是转了几百个心思,他一方面想,这个小妹子生来孤苦,只怕什么世面也没见过,趁着她在自己这里,便带她多玩玩,想来那长乐侯府也是极无趣的。 另外一方面却是深远了,这三皇子既然有志帝位,定然想要笼络世家名门里的青年才俊,明日宴席之上怕是众多年轻男子都会露面,小妹现在的年纪出嫁尚早,却是可以订亲了,不妨先让她过过眼,有个大致的印象。 既然抱了这样一番心思,顾远南便做了决定,却也没有问过顾盼的意见,顾盼只当表兄万万不会害她,自然也没有多想。 顾远南想了一番,便张罗起了顾盼的衣着,年轻公子断没有带着个丫鬟出席宴席的道理,带的话也只能带小厮。 李祈正倒是豪爽,一拍桌子,拉过顾盼道:“咱们现在就去成衣店买上十身八件的就是。” 顾盼轻轻挣脱了他的手,一眨不眨地望着顾远南,轻声道:“是不是只要穿套男袍就好了?” 顾远南重重点了两下头,说起来,他大可叫顾年寻套家丁衣服来,不知道为何,总觉得旁人的衣服太脏,不想叫小妹子穿。 顾盼歪着脑袋笑道:“那我把少爷的衣服改一下穿了可好?” 李祈正一愣,忽而又觉得没啥大不了的,这小丫鬟会做一手好菜,会读书认字,现在又会的女红,新鲜过头也就麻木了。 顾盼得了顾远南首肯,颠颠的跑了出去,片刻后,抱了满怀顾远南的衣服回来了,东挑西选,最后却找出件洗的发白的绸衫,看着顾远南道:“奴婢就用这件来改了,可好?” 顾远南微微一怔,这件绸衫他穿了许多年,一直没有舍得扔掉,没想到顾盼却是选中了它,应是看这衣服最破最旧吧。 顾远南微微点头笑道:“你拿去改了好了,无妨的。” 顾盼欢天喜地的捧着衣服,去寻了针线,当下就开始改起衣服,拿起剪子大刀阔斧地剪短袖子和衣摆,又收腰又改肩,忙了个不亦乐乎。 一旁的李祈正饶有趣味地看着顾盼一双手上下纷飞煞是好看,看着看着来了兴致,他摆了摆右手,召唤道:“来来,叫少爷我试一下。” 顾盼闻言动作一顿,麻利地抱起衣服和针线,一下站了起来,警惕地退到了门口。 李祈正登时气得口眼歪斜:“我有那么可怕吗?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顾盼眨了眨眼睛,坚定不移地点了两下头,顾远南一旁看得好笑,死死捂住嘴巴,哎呀呀,这个混球要被小表妹玩死了。 顾盼手脚麻利地,没用多久就改好了衣服,见外面天色不早,却是自发自觉地又去了灶上,做了晚饭来,李祈正登时两眼放光,如同饿狼一样与顾远南争抢起来。 顾远南忿忿地道:“宫里什么没有,非要来我这里抢这么点吃食。” 李祈正瞪圆了眼睛,抱怨道:“宫里的东西都是有定制的,做出来的东西不冷不热,不咸不甜,哪个爱吃!” 话罢,再度和顾远南争抢起来。 顾盼瞧着好笑,她此时扮作了丫鬟,却不能与二人同桌进食了,看着两个人的样子,心里十分羡慕,如今她有长辈,有哥哥,却没有一个同龄的玩伴。 顾远南和李祈正打打闹闹,但是看得出来,感情相当好,也许人是一点点的变的贪心的?若是放在以前,有顾远南这么一个好哥哥,她就心满意足了。 顾远南和李祈正两个吃的酒足饭饱,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顾盼,顾远南一脸的不好意思:“小盼,你还没吃吧?” 顾盼笑道:“我在灶上已经吃过了,还给老爷留了一份,杜大爷说他叫人给老爷送去。” 顾远南点了点头,顾盼又动手收拾了桌子,随后拨了拨油灯,她的那套衣服虽然已经改好,顾远南的衣服却还有几件要修补,便拿出针线,细细挑拣之后,开始动手修补起来。 顾远南的衣衫都是擦破划破,往往是一个细长的口子,缝起来倒是不难,就是留了一条长疤不大好看。 顾盼想了想,缝好之后,直接在上面绣了起来,或是一枝斜柳,或是一树桃花,又或者一丛绿竹。 李祈正看着她的手仿佛神仙一样,变化出种种秀色,心中大是佩服,他自幼锦衣玉食,却都是穿戴的成品,鲜少见到女子动手做女红。 这次李祈正却是学的乖了,他先是死皮赖脸的要顾远南去给他找本书来,自己蹑手蹑脚地到了顾盼身后,趁着顾盼不备,一把伸手抢过她手里的针线,洋洋得意地仿着顾盼的样子穿针,第一针就准确无误地扎进了指头里。 为了面子,李祈正忍着痛把针拔了出来,满不在乎地把衣服丢回了顾盼怀里,讪讪道:“果然是女人的活计。” 顾盼也不去拆穿他,从腰间抽出了帕子,无声地递了过去,李祈正一怔,随后反应过来,接过帕子,见这帕子上只简简单单地绣了一个活灵活现的小包子,哧的一声,笑了出来,却又舍不得用这帕子包住手指了,李祈正面不改色的把帕子藏到了袖中。 顾盼眉头一皱,暗暗后悔,她如今难得动一次针线,这帕子却是她的心爱之物,是她出师之时,贺大娘要她绣的,又要简单又要显出功力,她思来想去,便绣了贺大娘最拿手的蟹黄包。 原本就是白色的帕子上要绣出近乎同色的包子是多么的艰难,配线就是极大的问题,贺大娘托人跑了许多次针线铺子,才好不容易买到的,绣完以后,贺大娘啧啧称赞不已,她自己也极为喜欢,便一直贴身携带着。 顾盼侧头见李祈正一直站在她身侧,便微微转了半个身子又伏下了头,手里的衣服却微微的向下挪了挪。 李祈正生平最喜欢占占顾远南的小便宜,只是这家伙奸猾似狐,滑不溜丢的难以下手,不是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吗?这小丫鬟也不过是个衣服扣子,竟然都要不来,可恶,幸好幸好,现在白白得了一方帕子,也算是收获甚丰啊。 李祈正自我陶醉不知过了多久,顾远南灰头土脸地从书架中爬了出来,总算找到这混蛋要看的什么杂家广记了。 顾远南一手抱住怀里的一堆杂书,一手扬起,十分不满地对李祈正叫道:“过来,把你要的书拿走,我还得把这堆书放回去。” 李祈正笑嘻嘻地抬脚就迈,却不妨脚上一紧,重心登时不稳,结结实实地摔成了个五体投地。 顾盼不动声色地拿起剪刀,伸到了椅子下方,一刀剪开了把李祈正和椅子腿绑在一起的丝线。 顾远南总算还有点兄弟情分,把手里的书往地上一放,急急地奔到了李祈正身前,扶起他,关切地问道:“怎么样,没摔坏吧?” 李祈正纳闷地看着自己的脚,怎么就会无缘无故地绊倒了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三人行(粉红八十) 顾远南见天色不早了,拉起李祈正道:“这么晚了,你便在府里休息一夜吧。” 李祈正想了片刻便同意了,顾远南嘱咐顾盼关好门窗,拉着李祈正一起出去了,顾盼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出了院子,回身关好门窗,又拿起针线就着油灯开始修补顾远南的衣服来,不知不觉的闻得外面三声更响,才发现已经很晚了。 顾盼伸了个懒腰,舀了些水到盆里,匆匆洗漱一番,随后上了床,合上双眼,一时却还睡不着,许是下午睡的有些多了,整个人精神的很。 到了将军府只有两天,却像是把前些年失去的一下子都补了回来,有个疼自己的哥哥,又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里就跟家一样,顾盼真不想回去了。 顾盼一想到回去又要整日里练习大家闺秀的做派,就觉得很是没趣,至于那几个扯后腿的丫鬟,也是时候修理修理了,放纵的也差不多了,到时候寻个由头叫她们撞到侯爷夫人的枪口上去。 她不想杀伯夷,奈何伯夷因她而死,顾盼悠然一声叹,若是,可以一直留在将军府该有多好啊。 顾盼翻来覆去又折腾半晌,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到了天色微明,却已经习惯的醒来,她兴致盎然的把昨日里修改好的白色绸衫穿在了身上,又给自己挽了一个单髻,只可惜表哥房里却是没有镜子。 顾盼猛地一拍脑门,暗骂自己好生糊涂,打一盆水不就可以照见了么? 打了盆水来,顾盼小心翼翼地把头探了过去,却见水中影影绰绰映出一个少年的样子,水波荡漾,看不清容颜,只觉得发上的单髻配上白色的衣服甚是清爽。 顾盼嘻嘻笑着洗漱完毕,推开房门,伸了伸手脚,大步向着灶房行去,远远望见灶房的门大开,小工来来往往地搬运着柴禾和蔬菜肉食。 顾盼不禁加快了脚步,待到行至门口,一眼望见背着双手看着小工们干活的杜弥勒,她笑着唤道:“杜师傅,又来借您的灶房了。” 杜弥勒闻言转过身来,却见一个穿着白色绸衫,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那容貌看着颇为眼熟,却想不起来哪里见过,他狐疑地问道:“你是?” 顾盼嘿嘿一笑,摊开双手道:“我是昨天那个做饭的小丫鬟啊。” 杜弥勒登时恍然大悟,他好奇地凑了上来,绕着顾盼兜起了圈子,这孩子也真是有趣的很,明明一样的长相,猛地换了男装,居然就认不出来了。 顾盼笑呵呵地站在原地任由杜弥勒打量完毕,方道:“杜师傅,我可以用火灶了吗?” 杜弥勒最喜欢顾盼的一点就是这孩子十分的懂礼貌,每次来借用厨房都会先给自己打个招呼,明明她做的饭是给老爷还有少爷吃的,却一点也不恃宠而骄。 杜弥勒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你自管用好了,自你来了,我这些懒徒弟却也勤快起来了。” 顾盼嘿嘿一笑,两只手已经把袖子卷起了半截,径直踏进了灶房里,熟练地挑拣起蔬菜来。 精神奕奕的李祈正拉着顾远南大步向他的院子行去,顾远南打了个呵欠,抱怨道:“我说大哥,昨天你拷问了我一个晚上,又这么早把我挖起来,你还要不要人活啊。” 李祈正回头瞪了他一眼,恼道:“都怪你太小气了,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怎么就不开窍呢?!” 顾远南没精打采的又打了个呵欠,心道,叫他怎么开窍?把亲表妹送给人家当丫鬟? 李祈正生的却是比顾远南高了足足半头,生拉硬拽的很快到了院子前,却见院门大开,李祈正立刻唤道:“小妮,小妮。” 顾远南终于摆脱了李祈正的钳制,慵懒地靠在墙上,待李祈正喊得有些急了,才慢吞吞地道:“她肯定是去做早点了。” 李祈正一愣,顺势踢了顾远南一脚,也跟着靠在了墙边上,脑袋却向外张望着,直直地盯着灶房的方向。 果然没有过多久,顾盼提着食盒过来了,到得跟前,李祈正新奇的不行,围着顾盼团团的转了几圈,方拍着她的头道:“不错不错,你这副样子,任谁也看不出你的女儿身。” 顾远南翻了翻白眼,这混球是在安慰人还是在打击人呢? 顾盼却是一脸欢喜,她就怕若是被人认出来,给表哥惹了麻烦。 等顾远南和李祈正用了早饭,顾盼又拿起了顾远南的衣衫修补起来,这个表哥的衣服却都是些半旧不新的,又尽是些口子,真不知道他平日里怎么穿衣的。 李祈正一边心不在焉的和顾远南对弈,一边看上两眼手持针线忙忙碌碌地顾盼,突然道:“她穿着男装做着针线看上去真是怪异。” 李祈正不说不觉得,一说出来,顾远南也察觉不对了,他索性上前抢下了顾盼手里的衣服,笑道:“宴席设在了晚上,咱们不如先出去逛逛。” 顾盼咬着下唇,满是激动地看着顾远南,想要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顾远南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轻声道:“以后一定要让你过的开心快活。” 李祈正在一旁眼红地道:“还是投奔到本殿下这里吧,这才是真的开心快活。” 顾家兄妹两个充耳不闻,只当他在放屁。 顾远南是个行动派,说做就做,当下就唤来顾年套了马车,三人坐了上去,车厢甚是宽大,李祈正和顾远南坐了一边,顾盼独自坐了另外一边,因此时穿了男装,她倒也不怕被人看到,小脑袋一忽从这边窗户向外看去,一忽挪了挪屁股,又到了另外一边。 只见盛京两旁店铺熙熙攘攘,路边又有许多挑着担子叫卖的游商,顾盼一时之间,两只眼睛都不够使了。 “你!”猛然一声断喝,一个精壮的汉子骑在马上与她凌空对望,顾盼登时吓得魂飞魄散,怎么偏偏遇到了陆六这家伙。 顾盼回盛京的路上,被陆六诟病甚多,养成的最良好的习惯就是不能从车窗向外张望,突然之间被陆六抓了现行,一时之间想不到别的,却是捂住脑袋就在马车之中蹲了下去。 顾远南和李祈正面面相觑,小丫头方才还看的兴高采烈的,怎么一下成了这副德行,正纳闷间,马车戛然而止,顾远南推开车门,探出去半个身子,一见是陆六拦车,笑着报拳道:“陆六哥。” 陆六亦是微微抱了一下拳头,随后脑袋向马车里探去,顾远南立刻反应过来,这家伙只怕是看到了顾盼,他身子一挡,笑道:“六哥这是干吗来了?” 陆六看不清楚里面的人影,有些急躁起来,这小丫头据说去了将军府,可是应当不会乱来吧,若是被人知道候府的千金小姐女扮男装,抛头露面,真是成何体统! 他护送顾盼一个多月,这一路之上,顾盼的表现都看在眼里,却是对这个大小姐生起了些许看顾之心,自然不愿意她因为这些不值当的小事坏了名声,便坦率地道:“陆六是替侯爷做一次信差,方才见顾老弟的马车上有一个身影一闪而过,似乎是故人,便冒昧地拦了马车,还请顾老弟见谅。” 顾远南呵呵笑了声道:“我这次是陪着一个朋友出来游玩的,只是他身份贵重,却是不方便与陆兄见面了。” 陆六听他一说,越发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只怕大小姐的确在这马车之中,他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那正好请老弟给咱引荐一番,见见这个贵人到底有多重。”说到后来,却是故意的咬文嚼字一番。 顾远南听出他话中的嘲讽之意,微有薄怒,未待他说话,却从他身后伸出一只手来,环住了他的脖子,轻声道:“顾郎,是何人喧哗啊?” 话罢,李祈正从顾远南身后探出了头来,陆六一怔,微微低下了头,轻声道:“七殿下。” 李祈正故作不解地看向了顾远南:“这个是?” 顾远南忍住想要把李祈正甩开的冲动,平静地道:“这个是陆家的六郎,前些日子已经进了御林军做了校尉。” 李祈正瞥了一眼陆六,问道:“那怎么有空出来闲逛?” 陆六沉声道:“在下今日轮休,出来办点私事。” 李祈正依然半挂在顾远南身上,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那你赶紧忙去罢,别打搅我和顾郎了。”话罢,手臂一紧,却是把顾远南拉回了马车里。 陆六看着顾家的马车缓缓再次启动,方纵马前行,忍不住又回头望了渐渐远去的马车一眼,心道,京中传闻,七皇子和顾家公子有断袖之癖,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李祈正一屁股坐回了马车,手臂勾的顾远南栽倒在他身上,他一反方才漫不经心的德行,手臂使力,顾远南的脸被他勒的铁青,李祈正森然的在他耳边道:“说,为什么陆六见了小丫头一脸吃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送君一碟糕点,请君珍重(九十) 顾盼缓缓的站起身子,怔怔地看着李祈正,认真地道:“放开他。” 李祈正看着小丫鬟清澈的目光,突然失去了逼问的兴致,他一把松开勒住顾远南的手臂,闷不作声地偏过头看向车外闪过的风景。 顾远南逃过一劫,自然不会自掀老底,姑且不说他和顾盼二人联手戏弄七皇子殿下,这是个什么罪名,若是暴露了顾盼的身份,只怕这家伙会恼羞成怒,若是传了出去,也有碍顾盼的名声。 顾远南自知理亏,却也没去寻李祈正的晦气,他单手摸着被勒的红红的脖子,猛地想起竟然忘了这个茬子,顾盼和她父亲生的极像,换了男装更是被人一眼认出两人之间必有猫腻,看来得给小妹子乔装打扮一番才成。 被陆六这一搅合,几人却也没了逛街的兴致,马车随意地兜了个圈子,便回了将军府。 眼见日头不早,顾盼照例又做了午饭来,李祈正没什么胃口,随意地夹了两口菜便放下了筷子。 顾远南自然知道这家伙为什么犯拧,却故作不知,一旁的顾盼倒是十分愧疚,心里莫名的有些压抑的难过。 三个人间的气氛几乎凝滞了,李祈正是没兴致,顾远南是有心为之,顾盼是想缓和却又不知道如何做才好。 李祈正神色抑郁地倒在了顾远南房里的床上,却也顾不得这是顾盼几日来睡过的了,两脚斜露在外,被子一掀,盖住头脑,闷闷地丢下一句:“晚上时间到了再叫我。”便不再言语了。 顾盼咬了咬下唇,做了个决定,她从手里的丝线里仔细挑选一番,对着顾远南打了个手势,顾远南识趣地屏声静气,看着顾盼缓步行到了床前,半坐床边,轻轻提起了李祈正露在外面的袍角,轻轻绣了起来。 也不知道绣了多久,终于大功告成,顾盼一脸欣喜地抬起头,想唤表哥来瞧瞧,却冷不丁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眼睛中,李祈正脸上带着少有的严肃,专注地看着她。 顾盼惊的手一松,连退两步,顾远南一把扶住她,对着李祈正淡淡地笑道:“睡醒了?” 李祈正收回视线,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仰头望天道:“嗯,醒了。” 顾远南脸上依然温润,“既然醒了,咱们就出发吧。” 李祈正翻身下床,貌似无意地扫了一眼自己的袍角,那里一碟点心摞到了一起,绿豆糕红豆饼,难为她绣的栩栩如生,李祈正终于忍不住,哧的一声笑了出来。 顾远南却是难得换了身衣服,顾盼这才注意到,他床头另有个箱子,里面的衣服都是上好的行头,像是此刻穿的这么一身,藏青色描金绣银。暗藏云纹的长袍,配了一条玉带,整个人立刻就稳重起来,带了几分大家公子的气派。 李祈正也换了一身衣袍,却是他的手下转程回府取来的,明黄色皇子袍,五条金龙张牙舞爪,从领子延伸到了袍子下摆,头戴冕玉冠,耳边垂了两条珍珠穗,腰上扎了一条金镶玉的腰带,足登绣了祥云的皂靴,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天家贵客,自然与众不同,带着股难以言喻地贵气。 相形之下,顾盼便显得乏味可陈,纯粹成了两朵鲜花旁的绿叶,毫不引人注目。不知为何,在正装的顾远南和李祈正面前,顾盼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似乎空气都变的凝重起来。 板着脸的李祈正少了几分戏谑,却是多了些庄重,只见他一脸严肃地把换下的袍子珍而重之的仔细叠好,左右四顾,却寻不到一个放衣服的地方,便一直在手里捧着,叠好的衣服露在最上面的一个袍角,赫然是一碟活色生香的点心。 李祈正想了想,最后施施然地把袍子捧在了手中,顾远南黑着脸瞪着他:“你不会想就这么捧着这个破烂去参加你三皇兄的酒宴吧?” 李祈正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理所当然地答道:“正是如此。” 顾远南心道,这就是个绣花枕头啊,满脑袋都是屎啊。 他二话不说,抢过了李祈正手上的衣袍,李祈正面色大变,凶相毕露地扑了上来,顾远南一脚踢出,喊道:“我把你这宝贝放我的衣箱里总成了吧?!” 李祈正哼哼两声,不再说话,却依然不满意,直到顾远南把衣箱腾空,只装了他这一件,才勉为其难地点了下头,随后又后悔了,一边伸手去拿,一边道:“我还是叫人送回府吧,你我虽然身量不同,你若是穿了高脚靴,却还勉强合身。” 顾远南拉过站在一旁看笑话的顾盼,皮笑肉不笑地道:“李兄似乎忘了,你那件还是她给我绣剩下的。” 这句话实在恶毒,正中靶心,李祈正的动作一僵,弯下的腰缓缓直了起来,阴郁地看着顾远南,清了下嗓子,道:“你那堆破衣服,五十两银子,本殿下全收了。” 顾远南一扬脑袋,得意的如同偷吃到了小米的老母鸡,正要极其潇洒地拒绝这个混球,一旁的顾盼点了点头,十分满意地道:“成交。” 话罢,顾盼自动自发地把昨日补好的破衣裳抱了起来,一股脑地塞到了李祈正的怀里,然后平平地伸出右手,一双小眼睛理直气壮地看着李祈正。 李祈正一怔,摸了摸身上,浑身上下却是没有半两银子,一旁的顾远南冷嘲热讽起来,“堂堂的七皇子竟然连五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还想空手套白狼。” 李祈正被他一刺激,毫不犹豫地解下腰间的玉佩,放到了顾盼手中,慎重地道:“这个可比五十两银子值钱多了,你好生收好了。” 顾远南自他解下玉佩时就想说什么,最后却忍住了,看着顾盼询问地望向自己,便随着说了句:“你好生收起来吧。” 随后李祈正把这抱衣服一股脑地塞进了衣箱里,又非要顾远南去寻个锁,仔细地锁上了,才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顾远南已是等的烦躁,他连连催促:“赶紧的吧,你三皇兄可不是个等人的脾气。” 李祈正满脸的不以为然,却也没有再磨蹭,三个人一起向外走去,到了门口时,顾盼拉了拉顾远南的袖子,轻声道:“我想着五十两银子可以给少爷做不少新衣服了,这才答应卖他的,这玉佩却是不好收下的,总不能拿去当钱吧?不如退给他吧。” 顾远南听着顾盼前面的话,一脸感动,听到顾盼要拿这玉佩去当钱,两只眼睛瞬间睁大,待听她说要退掉,连连摇头,安抚她道:“无妨,七皇子殿下不差这么个玉佩,你就留着吧。” 话罢,看着顾盼素净的小脸,顾远南突地拉住了她,重新回到了房中,李祈正走了两步惊觉这两个人自己躲一边玩去了,火急火燎地跟了回来。 李祈正一踏进屋子里,就见顾盼袖子卷的高高,露出一截莹色的肌肤,一只手抓住砚台,一只手拿起石砚,细细的研磨着。 细看之下,她半垂着头,一只手提至胸前,小臂端平,手腕虚悬,三指提起了石砚,另外一只手食指翘起,中指和拇指捏住了砚台,姿势十分的优雅。 一旁的顾远南手提毛笔,看着顾盼研墨,李祈正忍不住问道:“你这是做什么?空手去参加宴席不好意思,所以想亲题墨宝一份?” 顾远南白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我这半罐子水平怎好拿出去丢人现眼,何况只要我去了,你那三皇兄怕就乐开怀了,还要什么礼物?” 李祈正皱眉不解地指着顾盼手里的砚台问道:“那这是?” 话音刚落,顾盼手里的墨汁已经研磨妥当,顾远南看了一眼,浓稠得当,却是恰到好处,不禁甚是满意地提笔重重地沾了一泡墨,随后举起毛笔,在顾盼脸上细细查看,最后准确无误地在她的鼻梁之上点了一笔,立刻,顾盼脸上出现了鸽子蛋大小的一块黑痣。 李祈正恼道:“他长的够平常了,你还添上这一笔作甚?” 顾远南白了他一眼,坦然道:“这是以防万一,旁人若是第一眼看到她,定然被鼻子上这一块墨迹吸去眼光,不会想看第二眼,自然不会注意到她了。” 李祈正一想,这话倒是也有几分道理,只是一看顾盼素白的脸上如同多了一坨鸟屎,便不由自主地烦躁起来,恶声恶气地催促道:“好了,赶紧的了,你说了,三皇兄可不是能等人的主。” 顾远南翻了翻白眼,这草包果然是小人,说他一句就记挂上了,还真是睚眦必报啊。 三人乘坐的马车与上午出游时又是不同,却是李祈正的随从从皇子府驾出来的,车身雕龙刻凤,又涂了层大红的漆料,只是风吹雨打,如今颜色却是有些黯淡了。 另有持仗武士二,持道牌武士二,持刀卫士两队,骑在马上拱卫了马车左右。 车厢里也与顾盼以前乘坐的马车有所不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韦相国也来了呦 虽然和长乐侯府的马车一样,也是四匹马拉就,但是车厢里却更为宽阔,整个一个车厢被一张完整的熊皮铺的满满当当,因天气渐热,熊皮上却又铺了一层草席,端坐其上,身下又是柔软又是凉爽,很是舒适。 车壁之上却伸出一排小桌,小桌上又放了些酒水糕点,上方一排书架,只松散的放了几本线装书。 顾盼知晓现在是仆役身份,却是不能叫旁人看出端倪,难得表哥好意,带自己出来游玩,万万不可给他惹上丁点麻烦。 顾盼一上车,便自动自发地跪坐在了小桌旁,一只手牵住袖子,另外一只手拿起酒壶,倒了两杯水酒,随后放下袖子,两只手捧着酒杯,低头奉到了李祈正面前。 李祈正接过酒盅,赞道:“你这个小丫鬟果然是极有规矩的,带出去很是有面子啊。” 顾远南却不爱听这个,见顾盼又端了另外一杯酒来,赶紧接过了,一口喝尽,随后单手撑在了车厢底上,横过半个身子,越过顾盼,伸手取了一碟点心来,这点心外面一层酥皮,中间点了一颗红心,看着白里透红,很是吸引人。 顾远南毫不犹豫地把这碟点心放到了顾盼手中,殷殷道:“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等下开了席,怕是没机会吃了。” 李祈正一愣,随后吼道:“你莫要用我的东西做好人。” 顾远南望了李祈正一眼,重新道:“这是七殿下赏给你的,赶紧吃吧。” 李祈正立刻喜笑颜开,连连催促道:“就是就是,这是本殿下赏给你的,快吃吧。” 顾盼轻轻拿起一块糕点,低下头,咬了一小口,秀气地吃了起来,这个七殿下倒是个有趣的人,却和以前见到的男子都不一样,有些毛毛躁躁,又爱耍脾气,无论什么打击,一眨眼的功夫却又生龙活虎了。 顾盼想到这七皇子的所作所为,忍不住扑哧一笑,顾远南摸了摸脑袋,这点心,有这么好吃么?他伸手从碟子里取了一块,看了两眼,咬了一口,细细的抿着味道,面皮很酥,也很细,馅料香甜,可也远远不到让人吃了就笑的美味啊。 李祈正看了顾家兄妹二人的表情,不禁也伸手拿了一块,却也没觉得有多好吃,只是看顾盼吃的秀气,忍不住又拿了一块,如此再三,一碟点心瞬间见了底。 李祈正摸了摸半饱的肚子,苦笑道:“这次三皇兄可是赚了。” 闲谈间,马车已经到了醉乡楼前,这醉乡楼却是修的如同宫殿一般,琼楼玉宇,偌大的大门足够让马车直接驶进去,人站在门前便骤然觉得渺小了许多。 李祈正缓缓下了马车,不急不慢地站在门前,听着门官高高的唱诺声:“七皇子殿下到,威武大将军公子到~” 层层传送,足足响了四五声,李祈正笑看着顾远南,指着醉乡楼的大门道:“每次来到这里,见这个大门都想把它拆了。” 顾远南微微扇动着手里的扇子,笑道:“给我万两纹银,我便替你拆了。” 李祈正嗤笑一声:“万两?三千两就足够再建一个了。” 顾远南不慌不忙地把折扇一合,平静地道:“不错,再建一个只要七千两,摆平这醉乡楼的老板,七千两却是收的少了。” 李祈正无语,这醉乡楼的老板的确难缠,便是他也不愿意得罪的。 从门里远远地传来了一阵大笑声,三皇子李祈义身着玉色长衫,急步地行了过来,他生的与李祈正有几分想象,只一道浓眉却是增添了无数霸气,偏又生了一对深深的酒窝,缓和脸上的凶狠之相。 李祈正先行抱拳道:“皇兄。” 李祈义拍了拍李祈正的肩膀,豪爽地笑道:“自家兄弟就不要客气了,”转头却对着顾远南揶揄道:“这威武大将军的公子可真是难请,方才那门倌喊的一嗓子,我还以为听错了。” 顾远南风度翩翩地轻摇折扇,但笑不语,李祈义心中暗骂,真是个活王八,到处都没空下嘴。 面上却热情如故,一手推着顾远南,一手拽着李祈正,哈哈大笑地向里行去。 顾盼一进门,登时便觉得眼睛不够用了,这醉乡楼内一片富贵景象,前面的大堂竟然是纯粹地一个大殿打通,中间屹立着十六根,约有三人合抱宽的柱子,穿过大殿,中间又修建了小桥流水,亭台楼阁,一派仙家景象。 顾盼紧紧地跟在了顾远南身后,李祈正有意无意地回头看上她一眼,三皇子的注意力都在顾远南身上,却是没有发现胞弟的异常。 三人被李祈义一路引领到了最前方的宫室之内,李祈义自去占了主位,又伸手示意,李祈正望着次席的位置,心里便知道了,太子和五皇兄只怕并未受邀,他也不点破,却伸手拉过顾远南,对着李祈义笑道:“我和远南兄却是不喜分开,还请皇兄见谅了。” 三皇子的脸皮抽搐了下,连点两下头道:“随意,随意。”心道,小七和这顾远南莫非果真有一腿?随即又想到,只要这顾远南肯来,便成了,他不去太子殿下的酒席,不去老五的酒席,来了这里,不就是一种态度吗? 李祈正却是来的早了,之后陆陆续续地又来了些宾朋,这些却不需要三皇子殿下亲自迎接了,坐席事先早已按照身份尊卑排好了位置,自然有训练有素的婢女把一干贵宾引入自己的位置。 顾远南粗粗的扫了一眼,见果然大部分都时下的青年才俊,后起之秀,登时大为高兴,微微侧过身子,召过顾盼,低声道:“你看看对面的那些人,若是有看的顺眼的便告诉我一声。” 他却是没有防备李祈正,七皇子殿下眉头一皱,亦是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这是做什么,一个丫鬟还要选婿不成?这里来的都是什么身份,她也配?“ 李祈正纯粹就事论事,顾远南的脸立刻拉了下来,不满地道:“她有什么不配的,只怕这些人还配不上她!” 话罢,扭头看向顾盼,顾远南斩钉截铁地道:“看上了只管说。” 李祈正把手里的酒杯赌气地向着矮几一摔,忿忿道:“对,看上了只管说,本殿下叫他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这两个人唇枪舌剑,顾盼却一头雾水,什么选婿,看上什么,她第一次觉得顾远南真是高深莫测,说的话也神神秘秘。 顾远南和李祈正牵扯不休时,门倌又是一声唱,喊的却是长乐侯府韦相爷到,这二人却是没有听到。 韦相国板着一张脸,迈着四方步,稳重地行到了三皇子的案前,一抱拳:“老夫来迟了,还请殿下恕罪。” 三皇子哈哈大笑,第一次从案后站起了身,伸手虚扶韦相国道:“相国大人肯来就已经是给足了本王面子,何必如此客套,来来,让本王为你引荐下七皇弟,相国只怕还没有见过吧。” 韦相国缓缓直起了身子,这个神龙摆尾的七皇子向来不理朝事,当真是深居浅出,除了皇亲国戚,寻常人难得见上一面的。 李祈正和顾远南斗嘴斗个不亦乐乎时,瞥到顾盼的脸色一白,身子僵硬,登时有些奇怪,正要询问个究竟,肩膀上却被人重重一拍,李祈正心不在焉地转过头去,一看清楚来人面孔,蓦地一惊,腾地一下从坐席上站了起来。 他紧紧盯着韦相国,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怎么会,这人是谁,怎么会和那小丫头长的如此相象。 没有让他疑惑很久,三皇子干脆地为他揭露了谜底:“哈哈,七皇弟,这就是咱们天朝的栋梁,韦相国韦大人。” 韦相国?长乐侯爷韦相国? 李祈正纵然不喜朝事,刻意回避朝官往来,这种一等大员却也如雷贯耳,韦家,这是天朝一等一的豪门,同时又想到了另外一面,这韦相国和那小丫鬟生的如此之象,若说二人没有任何关系,他是打死也不信的。 李祈正脸上惊诧莫名,眼神游移不定,时时望着韦相国,又向身后瞄去,却是忘了回应三皇子的介绍,韦相国就算再有涵养也变了颜色,似他这种权臣,对于一个无权无势地皇子客气只是礼貌罢了。 见李祈正如此失礼,三皇子亦是有些不快,只得重重地咳了一声,李祈正这才反应过来,却前言不搭后语地问道:“韦相国家中有几个千金?” 韦相国面色一青,三皇子大是尴尬,使劲地咳了起来,李祈正这才意识到了自己失礼之处,赶紧拱了拱手道:“祈正许是喝多了,却是有些迟钝,失礼之处还请相国包涵。” 韦相国的脸色这才好了一点,却也没有回答他的问话,三皇子生怕这个缺根弦的皇弟又说出什么话,微微一点头,便引着韦相国向着对面行去,韦相国的位置,自然是右手次席。 李祈正一直盯着韦相国的背影,半晌回过神来,刻意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家里的小丫鬟和韦相国究竟是什么关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请君保重 半天没得到回应,李祈正不由偏过头去看,却见顾远南满脸涨红,一身酒气,醉倒在了案牍之上。 一旁的顾盼见李祈正又面无表情地看向了自己,一时心慌,忙道:“我,我去给少爷取点水。”话罢,慌慌张张地撒腿就跑了出去。 李祈正只得怏怏的坐下了,这混蛋,转眼功夫就把自己灌醉了,这小丫鬟到底是什么身份,让他不惜用此贱招! 他一个人生着闷气,一杯接一杯地开始喝起酒来。 顾盼慌忙地跑了出来,一颗心还怦怦乱跳,表哥方才不动声色地把一盅酒都撒在了身上,又憋了半天气,还对她挤眉弄眼,等李祈正一转过头来,立刻装的酒醉不醒。 顾盼心里隐隐有些埋怨起顾远南,他倒好,装醉躲了过去,叫她如何是好,怎么说,怎么做? 顾盼满脑子乱成一团,迷迷糊糊间却是跑到了一处不知名的所在,耳边传来了一个男子低沉的嗓音:“你在做什么呢?” 随着他的话,一支强而有力的手臂从后面伸了过来,紧紧地搂住了顾盼的蛮腰,顾盼一惊,随即死命挣扎起来,那人却低声笑了起来:“有趣,有趣的很那,你不知道本将军最喜欢玩这种挣扎游戏,你是不是欲擒故纵呢?” 话罢,他另外一只手伸出,准确无误地把顾盼的两只纤细的手腕一起握住了,同时低头凑近了顾盼的耳朵,一股热气夹杂着酒气扑面而来,顾盼惊恐的只想尖叫。 他低低的笑了起来:“游戏开始了,现在让我看看这迷路的羔羊长的什么模样。” 他放开顾盼的腰,却依然钳制着她的手,松开的手从顾盼的脖子绕了过去,扳住顾盼的下巴,强制的把她的头转了过来。 一眼看到顾盼面孔中间偌大的黑痣,惊的他一下松开了双手,顾盼也看清了此人的长相,黑黑的脸上一双眼睛异常闪亮,微微敞开的嘴巴里露出了一口白牙,穿了一身银白色的盔甲,头发随性地披在了身上。 顾盼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转身就跑,那人亦是同时反应了过来,伸出长臂就要捞回顾盼,嘴巴里志在必得地道:“长的虽然丑了点,黑灯瞎火的却也凑合用了。” 他却低估了顾盼的脚程,嗖的一下就跑出了他的手臂范围,他眯起双眼,登时狂性大发,哈哈大笑道:“咱们就来看看,是你脚快,还是本将军的手长。” 话罢,他亦是撒足狂奔起来。 顾盼在一片暗影婆娑中飞奔,脑袋里似乎有条河流在澎湃,心跳的十分剧烈,她耳边一片茫然,只有身后急促有力的脚步声,在她耳边如同一个个炸雷,连续不断地响了起来,顾盼咬紧下唇,不知不觉地尝到了一股咸味,她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跑,跑,跑。 昏头昏脑地顾盼根本看不清楚何处有路,身在何方,视野里一片杂乱,一片青色的袍角一闪而过,她几乎立刻就要尖叫起来,一个温暖的大手一把抓住了濒临崩溃的顾盼。 一个晴天霹雳轰然在顾盼耳边炸开:“你跑什么呢?” 顾盼猛地抬头,一眼看到了韦相国平静的脸,和自己如此相似的眼睛此刻宁静如海,不知为何,顾盼却清晰地感受到了这海洋下的汹涌澎湃。 身后的男子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他的声音里满是得意地喊道:“小东西,看你还往哪里跑?!” 韦相国轻轻松开了顾盼的手腕,低声道:“还不快走。” 顾盼一怔,仰头看了父亲一眼,他却已经昂头迎向了追逐自己的男子:“廖将军真是好兴致,前面的歌舞不看,一个人跑到这边独自偷欢。” 廖将军哈哈大笑道:“从来都没听说韦相国和廖某有一样的雅兴啊。” 顾盼脚下迟缓地挪了两步,见那男子又向她张望过来,蓦地一惊,倒着退了两步,转身便逃,隐隐地听到了那男子的惋惜声:“好细的腰……” 连受两次惊吓后,她却是学的精乖,专门往灯火通明的地方跑,又寻了两个下人问路,一路跑回到了宴席所在。 顾盼稳了稳心神,一步一缓地走回到了李祈正的坐席处,却见顾远南一手拍着李祈正的背,一边东张西望,赶紧加快了脚步。 顾远南见她回来,明显松了口气,他正要说话,李祈正刚巧抬头,睁开朦胧的醉眼,模模糊糊地看见了顾盼瘦小的身影,张嘴就是哇的一声,一摊黄白之物准确无误的吐到了顾远南身上。 顾远南面色铁青,只能强忍身上恶臭,单手撑起醉的一塌糊涂的李祈正,对着坐在正位上的三皇子喊道:“殿下,七殿下喝醉了,在下先行告退了。” 三皇子立刻站了起来,抬起脚,看到顾远南身上一摊呕吐物却又踌躇不前,勉强笑道:“好好,要不要本王派人送你一程?” 顾远南摇头婉拒了三皇子的好意,捏着鼻子,单手扶住李祈正向外行去,顾盼赶紧扶起了李祈正的另外一边。 李祈正似有所觉,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眼神闪烁,随后他的头一偏,却是向着顾远南又吐了一大摊。 顾远南忍不住低声咒骂:“混蛋,你是不是装醉的?!” 李祈正哼唧两声,没有答话,高大的身子却是往顾远南身上又偏了偏,顾盼担心地看着他,两只手使劲扶住了他的胳膊,李祈正使劲一动,手臂从顾盼的双手之中脱了出来。 顾盼一愣,李祈正的大手悄无声息地握住了她的右手,这一切都在黑暗之中无声无息地进行着,顾远南却是没有发现。 顾盼只当李祈正喝醉了酒,左手反而又扶住了他的手臂。 三人跌跌撞撞地终于到了醉乡楼外,顾远南一招手,李祈正那座华丽的马车立刻驶了过来。 李祈正的手微微松开,顾盼先行爬上了马车,又和顾远南一起使力把李祈正抬了上来。 车厢里立刻弥散了一股酒味和呕吐物的味道,顾远南一把将车窗推开,又拉了顾盼过去,吩咐道:“你就坐这里好了。” 看着半卧车厢中的李祈正,顾远南恨的伸腿连踹几脚,骂道:“不能喝就不要喝那么多!” 李祈正低低的笑了起来,他用肘撑着车底,慢慢地翻了个身,一双眼睛通红,紧紧盯着顾远南,一字一顿地问道:“她和韦相爷是什么关系?甥舅?侄女?远亲?” 他每问一句,眼睛就亮一点,顾远南始终面无表情地回望着他,一旁的顾盼咬着下唇,扭头看向窗外,夜色深沉,外面一片漆黑。 他呵呵一笑道:“既然都不是,那就一定是无关的路人了。”话罢,李祈正眉开眼笑起来,重重地向车毯上一摔,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一个小丫鬟,怎么会和韦相国扯上关系……” 李祈正一个人絮絮叨叨说了许久,待他住口时,方发现车厢之内一片安静,他侧过头看向顾远南,这个挚友的眼里一片悲凉,脸上充满了怜悯,突然起了不好的预感,李祈正挣扎着做了起来,皱起眉头,紧紧地盯住顾远南,沉声问道:“她,究竟是谁?” 顾远南头偏向一边,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车厢内的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李祈正的心一点点沉落。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夫叩了叩车门,轻声道:“殿下,到将军府了。” 顾远南一下窜起,却不妨李祈正死死抓住了他的脚踝,狠狠吼道:“说!” 顾远南苦笑不已,再不说就过不去了,他张开嘴巴,没等他说话,外面传来了一个低沉的男音:“陆六奉韦相国之命,前来接大小姐回府。” 李祈正抓住顾远南的手一点一点松开,他的头僵硬地转向面相凄苦的顾盼,指着她,颤抖着声音问道:“大小姐?相国府?” 顾远南满面苦涩,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语音凝重地强调道:“长乐侯府的嫡长女,也是,我的表妹。” 李祈正一愣,呆呆地看着顾盼,嘴巴里又苦又涩,他骤然大笑起来,两只眼睛紧紧闭上,伴随着大笑声,却有眼泪静静滑落。 顾盼面色惨白地看着李祈正,他明明在笑,她却觉得他痛苦如斯,心里莫名的抽紧,忍不住向着顾远南身边靠拢,顾远南一把搂住小妹子,轻声道:“咱们并不是成心要欺骗于你的。” 李祈正充耳不闻,依然大笑不已,待他终于止住了笑,直视着顾远南,一张脸上难得的严肃正经,冷冷地道:“下车。” 却是连眼角的余光也不曾再施舍给顾盼。 顾远南手里一紧,把顾盼又抱的牢些,郑重道:“请君保重。” 李祈正嘴角浮起一丝轻蔑地笑容,再次强调:“下车。” 顾远南无奈地摇了下头,带着顾盼下了马车,刚刚站稳脚跟,身后的马车立刻重新启动,险些把顾远南刮倒,他想要咒骂两句,张开嘴,最后又无奈地合上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看盗版的亲……,唉! 很多读者看盗版我理解,因为这本书您并没有喜欢到要订阅的份上,很多读者跳订我也理解,但是看盗版的亲能理解下作者吗? 谁一天到晚坐在电脑前面,就为了及时更新,别说五一假期了,就连周六周日也不敢跑远了,一天睁开眼睛就是六千字,跟欠债似的。我费劲巴力的写出一千字,才赚1分钱,你们好意思抢我这一分钱? 看盗版的童鞋,别口口声声特别喜欢这本书,转身又跑去手打出来,您不累啊?您真的还想继续看下去吗? 手打团都是活雷锋啊,作者都是傻X,一天十个小时坐在电脑前面就是为了手打团的论坛广告费服务的?! 我理解你们,你们理解下作者好不好?好不好啊? 你们不喜欢看就不要看了,何必伤害了作者的写作热情,非要逼的作者太监了,坑了,就爽了? 有什么喷的?什么剧情不老套啊?什么剧情没有被人写过啊? 你没看后面,怎么就知道一定是你说的套路了?迫不及待地爬上来喷作者,欠你的啊? 当初上架的时候,我说十票粉红加更,因为我没有预料到这本书的发展情况,我以为最多一个月四五十票,结果现在一个月200票。 可是200票有啥用啊?进不了粉红15名,我就纯粹是为了给大家加更找个借口罢了,要不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大家投票给别的作者了。 而且说句实在话,咱当初上架的时候说的是一天一更,事实上更新了多少啊?吱大咱比不起,可那第十名,咱更新的字数可是遥遥领先呀,可是!!!票呢?票呢?票呢? 谁给我贪污了?是谁? 我真的是特别累了,人累,心也累,我把四月欠的债还完,五月咱改成三十粉票加更,成不? 从进入五月份开始,我在干吗?每天电脑前面最少十个小时,9K字,女频能够日更9K的有多少?我还得保证不注水,保证文的质量?! 这么多读者,怎么可能保证每一个人都满意?我是人民币啊? 我每一章写出来,都叫四个人看过,其中三个是朋友,口味不一,最后一个是纯读者,每天巴巴地问人家,怎么样,怎么样啊,她们都说OK,我才发了上来,我不怕别的,就怕被人说注水,我得对得起每一个读者的3分钱。 一天到晚腰酸背疼,腕管综合症神马的就不说了,我现在一天到晚都在想,如果我断更了,肯定是因为痔疮住院了。 求求你们了,让我继续写下去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无所不能的表哥 陆六已经大步行了过来,扫了一眼小厮打扮的顾盼,正色看向顾远南道:“还请顾公子行个方便,让陆六把小姐带回去。” 顾盼不安地向顾远南身后缩了缩,顾远南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她的手,顾远南的手很滑,有些凉,像是一条游弋的蛇。 对着陆六,顾远南又是一副气定神闲:“陆兄不是已经成了御林军的校尉吗?怎么还对韦相国肝脑涂地,如此心甘情愿地感受差遣?” 陆六淡淡一笑,昏暗的夜色里,一双眼睛亮的惊人:“相国大人对陆某有知遇之恩,陆某怎能做那种过河拆桥的小人行径?!” 话罢,他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顾远南牵着顾盼的手上,加重了语气,道:“还请顾公子行个方便,莫要为难陆六了,何况,小姐早晚也是要回候府的。” 顾远南神色一黯,黑暗恰到好处的掩饰住了他的瞬间失常,片刻功夫,顾远南重新戴好了伪装的面具,浅笑道:“那请陆兄行个方便,容我和表妹说上两句话。” 陆六自然不无不从,点了下头,大步走出了丈远,转过身去,两脚横开,手扶住腰刀的刀柄,如同一座雕像,动也不动。 顾远南一直看着陆六的背影,见他这个架势,不禁暗暗点头,陆六此人能屈能伸,又尽忠职守,只要抱对了大腿,飞黄腾达只是早晚之事,到了那时候,陆家那群老古董只怕会后悔万分吧。 顾盼小心地拽了拽顾远南的袖子,顾远南回过神来,脸上绽放了一朵温柔的笑,低下头来,轻声问道:“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冷了?” 顾盼摇了摇头,突地抬起头看着顾远南,鼓足勇气道:“表哥,我不想回候府了,可不可以让我留在这里,我可以打扫做饭缝补衣服,我什么都可以做的!” 说到后来,顾盼的声音渐渐地大了,连一旁地陆六也不禁为之侧目,心里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这个小姐什么时候才能像点样啊。 顾远南极温柔地盯着顾盼半晌,伸出手,轻轻拂过她的面庞,缓慢但是坚定地道:“不行。” 顾盼握住顾远南的手臂的手蓦地一松,难过的低下头,心里凉凉的,自己终究还是没人要的吗? 顾远南轻柔的声音像是一支羽毛无声无息地从空中飘落:“这不是你我能选择的,韦侯爷已经把你记入宗牒,你生是韦家人,死是韦家鬼,你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顾盼一震,缓缓抬起头来,她低低道:“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啊。” 顾远南轻轻地应了一声,他的目光穿透了顾盼,看向了无边的夜色中,淡淡地道:“我们身为世家子,享受着世家带来的荣华富贵,就要为维护家族的颜面做出牺牲,哪怕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你要始终牢记,你并不是一个人,你的背后,是整整一个家族。” 顾盼垂手而立,夜风拂过她的脸,带走两行清凉的水迹,平静地道:“韦顾盼受教了。” 顾远南看着似乎一下长大许多的小表妹,突觉于心不忍,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朗声笑道:“你回去以后,若是想来玩,派人送个口信,表哥接你过来便是。” 顾盼眼睛一亮,追问道:“真的吗?真的吗?” 顾远南昂然挺胸,横走两步,回头望着顾盼笑道:“本公子说话,自然是说一不二的。” 顾盼两只手紧紧抓着衣襟,只觉得心口的大石一下挪走,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几乎要喜极而泣。 顾远南斜斜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陆六,故意提高了声音道:“你那几个丫鬟却是有些无法无天了,这几日,表哥替你稍稍管教了一下,若是再有奴大欺主的事情,你直接打杀出去就是,想来侯爷也不会因为几个丫鬟发作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陆六眉头一皱,微微转了半个身子,看着顾远南,顾远南挑衅地又向他走近了两步,脸上满是不驯,陆六沉默地看了他片刻,沉声道:“公子交代完了吧,请小姐上车吧。” 顾远南哼了一声,唤过门口守门的家将,叫他去提了那几个婢女来。 转身看见顾盼瘦小的身影,上前两步,轻声道:“你先上马车吧,外面风大,莫要再着凉了。” 顾盼坚定地摇了摇头,抬头看着顾远南清俊的脸庞,轻声道:“我,我想与表哥再多呆一会儿。” 顾远南微微一怔,随后笑骂道:“傻孩子。” 兄妹两个不再言语,顾盼觉得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又希望就此打住,过了三天快活日子,她是真的不想再回去候府。 她没有得到的时候,也不觉得如何羡慕,现在的生活也能容忍,一旦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又重新失去,那种空荡荡的失落感让她心口一阵阵绞痛。 时间飞快的流逝,将军府的门口传来了脚步声,顾盼恋恋不舍地又看了一眼表哥,突地想起了还有事情没有交代。 她拉住顾远南的袖子,轻声道:“表哥,帮我两个忙好么?” 顾远南冷冷地扫了一眼迈步向着这边行来的陆六,陆六脚步一顿,识趣地又退了回去。 顾远南这才轻声对着顾盼道:“你说,只要表哥做的到的,一定帮你做了。” 顾盼踌躇片刻,斟酌了下用词,低声道:“我在李府之时,多蒙一个唤作贺大娘的嬷嬷照顾,还有个叫做顾惜玉的小妹子,如果可以,” 没等她说完,顾远南摆了下手,径直打断了她的话,豪气地道:“我明日就派人接她们进京,就安置在将军府中,你看可好?” 顾盼大喜,小眼睛炯炯地看着顾远南,表哥,果然是最疼她的,她毫不犹豫地道:“还有一个唤作白雅涟的,”说了一句,却又顿住了,这个昔日的主子,如今总不能再说是主子了,她含糊了下,避而不提地道:“我只想知道她过的如何了。” 顾远南眉头微微一皱,白家? 顾盼见他犹豫,以为十分难办,登时有些失望,勉强笑道:“若是不方便就罢了,也不是什么正事儿……” 顾远南笑了下,柔声道:“给小妹子办事怎么能不是正事儿呢?放心吧,就包在了表哥身上。” 顾盼立刻欢喜起来,连回到候府的哀怨委屈似乎也冲淡了很多。 顾远南见陆六已经十分不耐烦地又看了过来,知道再耽搁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便对顾盼笑道:“还是早点回去吧,这大晚上的,更深露中,莫要再着凉了。” 顾盼一步一顿地上了马车,又从车窗里恋恋不舍地张望,顾远南爽朗的笑了起来,对她挥舞着双手,几个丫鬟鱼贯地上了马车,陆六也已经上了马。 马车缓缓启动,顾远南的身影渐渐远去,顾盼这才收回了头,闷闷不乐地坐着,两只眼睛却是有些泛了红。 几个丫鬟对望一眼,这三天如同地狱般的日子终于结束了,几个人如释重负。 那日她们都被那最后的晚餐吓的心神不宁,几人抱头痛哭,却迟迟没有人再来搭理她们,最后五妮儿大着胆子爬过去,捧着碗稀饭就开喝,就算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有了五妮儿带头,丽娘也毫不犹豫地吃了起来,然后是柳芽和小米,几人用稀饭灌满了肚子之后却又听到了外面突然响起了阵阵的流水声。 五妮儿第一个忍耐不住,这房间狭小,却是无处躲闪,幸好房中一片黑暗,臊的她满脸红的解了手。 其他几人却也没脸去笑话五妮儿,没多久,房间里便是一片腥臊之气,几个丫鬟虽然也吃过苦,却也没受过这种羞辱,当时连死的心都有了。 五妮儿嘤嘤地哭着,其他三人俱是听的心烦气躁,最先发作的却是柳芽,阴狠地道:“哭什么哭,没死就比什么都强,早晚有翻身的一天。你再哭,老娘就先掐死你。” 五妮儿被她一吓,登时就止了泪,双手捂住嘴巴,只轻轻地抽搐着。 接下来几人却也没有空闲胡思乱想了,外面仿佛有人在造房子一般,砰砰地击打石头的声音,又有咣咣铲土声,数十粗鲁的汉子吆三喝四的声音,震耳欲聋又杂乱交错。 几个丫鬟坐立不安,头痛欲裂,有气无力地靠在一起,一个个苦笑不已,短短的两日,便像是过了两百年一样。 此时几个人坐在马车之中,都有些精神恍惚,若不是身上浓厚的腥臭味道,还真以为过去的几天都是在做梦。 顾盼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之中,不知道多久,口鼻间嗅到了一股异味,她皱了皱眉头,回过神来,鼻子又抽了抽,似乎是从对面传来的? 顾盼抬头望去,不禁一愣,四个丫鬟虽然都完好无缺,一个个却都有些萎靡不振,衣服也皱皱巴巴的,每个人似乎都瘦了一圈,便是连圆脸的小米,下巴都尖了起来。 PS,谢谢大家的支持,大概最近每天9K,精神也逼近崩溃边缘了,所以昨天暴躁了,罪过罪过,就把大家最近起了疑惑的地方一次性答疑一下吧。 女主是否万能,貌似所有顾盼擅长的东西都有所铺垫吧,神马厨艺,女红,至少我没去写她弹得一手好琴,吟的一手好诗。 最近情节小白的原因,顾盼童鞋一直过的十分艰难,我写的也很压抑,所以到了一个可以让她开心点的地方,忍不住就放开了写,总得叫女主爽一爽啊。 我个人认为,我没有写过顾盼小盆友人见人爱了,迄今为止,顾盼还没有明确地表明喜欢哪个出场的男配,做一对良配至少也要两情相悦的吧。 顾远南那个纯粹兄妹之情。 怀哥是两小无猜,谁小时候还没个光屁股长大的幼儿园小班同桌呢。 七皇子自然有他的背景交代,哭一下不会很过分吧,他当时是感慨身世加上被女主和顾远南双重欺骗等等,诸多情绪交杂在了一起,当然,他对女主是有一丝潜在的好感的。 七皇子和顾远南在一起嘻嘻哈哈,那是因为他们俩个是最好的朋友,彼此面前不用伪装,并不代表在别人面前一样如此。 至于陆六,多么无辜的路人啊,躺着也能中枪,对,他对女主是有一丝爱护,那也不是喜欢,不是爱吧,施舍给乞丐一块钱,就能说是爱上乞丐了? 女主和皇子在一起就是老套啊,非要女主去嫁个乞丐才正常?话说回来,至少写到现在,如果撇去二人身份的不同,七皇子也没什么地方是配的上女主的,配的上这么一个勤学上进又懂事又体贴还有一手才艺的小丫头的。 评论两个人是否般配竟然不论品德,单论长相身份了,真不知道是不是自古以来的悲哀。 恩,各位亲,难道就没有想过,事出反常必有妖吗?顾远南对顾盼很呵护,很亲近,不是说过了么,他因为本身的经历,所以不在意这些,他的经历,我貌似还没有交代。 就这样吧,其实我尽量让结构严谨了,只是才能有限,让大家失望了。 对了,再说一次吧,四月份得粉票还是按照10票一加更,我会在五月把债还完,五月的粉票改成三十票一加更,精力有限,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四个丫鬟终于开窍了? 见到顾盼望了过来,几个丫鬟却是都瑟缩了下,又挤了挤,顾盼大是纳闷,忍不住又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泼辣的五妮儿眼睛红肿,丽娘眼圈泛乌,柳芽精神还好,一张脸却煞白,小米的下嘴唇上几条明显的血痕,此时她还在紧紧地咬着。 这个,这几个丫鬟是怎么了? 顾盼猛地想起方才表哥高声说的话,他说教训了下这几个丫鬟,当时她以为表哥只是对她们训斥一番。看这几个丫鬟的样子,却又不似那么简单,她再次打量了几眼,她们虽然一脸苦楚,却不像是受过刑的样子。 小米只当顾盼嫌弃她们身上腥臭,左右看了下其他人,大着胆子开口道:“小姐,让奴婢们下车吧,莫让这味道冲了您。” 顾盼微怔,随后轻描淡写地道:“不用了,你们腿脚再快也跟不上马车的速度。” 小米几人心上百感交集,人果然是要吃了苦头才知道原本是多么的幸福,这个小姐的脾气是好,但也不是没脑子的,只怕以前放纵容忍她们也是打了早晚把她们踢出去的主意。 小米习惯性的又咬了咬下唇,猛地跪倒顾盼身前,赌咒发誓道:“奴婢以后定然一心一意伺候小姐,绝无二心,若是有违此誓,就叫奴婢天打雷劈死无全尸!” 顾盼一愣,这是怎么了,柳芽拉着丽娘也跟着无声的跪下了,最后是五妮儿,却是最为夸张,哭喊着抱住顾盼的腿,口口声声以后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 没等顾盼答话,马车外传来了两声重重的咳嗽,陆六低沉的声音传来:“快到侯府了,小姐若是有什么事情还是快点解决。”话罢,他又淡淡地补充道:“侯府少几个丫鬟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五妮儿等人面色大变,四个排成一排跪了一溜在顾盼脚下,却都不敢再吭声,经过两次敲打,她们总算明白了,自己跟着的这个新主子,并不是没有后台的,而且后台是异常的强大。 那个威武将军的公子看着一派温和,实则心狠手辣,这个陆六,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几个人自从被侯爷夫人指派给顾盼以来,总算第一次有了主心骨,觉得这个主子也是靠谱的了。 顾盼不言不语地看着这几个丫鬟,她曾经被人狠狠骗过,自然不会如此便相信了她们的投诚,微微摆了下手道:“你们起来吧。” 小米默默地爬了起来,柳芽和丽娘对望一眼,也站了起来,随后两个人伸手一起把五妮儿拉了起来。 四个人垂手立在一旁,只是这马车车厢却没有那么大,不足以让人直立,她们便垂着头,看着却像是对顾盼服软认输一般。 顾盼也不想多说,说的再多,再好听,也要看她们最后的行动,否则不过是空话罢了。 转眼马车到了侯府门前,顾盼这才想起来,自己在酒席之上被韦相国撞到之事,早先在将军府因伤感于又要回到这个牢笼一样的地方,方才又被四个丫鬟吓了一跳,却是完全忘了这个茬,此时猛地想起,心里未免惴惴不安。 小米和五妮儿先行下了马车,又伸手来搀扶她,入手一片冰凉,不禁一起抬头来看顾盼,却见昏黄的门灯下,小姐脸色一片煞白。 大门口却立刻有一个人迎了上来,急急的唤道:“小姐总算回来了,这大半夜的折腾什么呢,明天接回来不就完了。”却是雷嬷嬷。 顾盼左右望了望,见没有旁人,登时心中一安,雷嬷嬷扶着她进了府,门口停了一乘小轿,雷嬷嬷又扶她上了轿子。 轿子里漆黑一片,顾盼的心缓缓的沉静下来,终于,又回来了。 回到了屋子里,雷嬷嬷这才发现几个大丫鬟一身脏臭,忍不住骂道:“你们搞什么,伺候小姐还能伺候成这个样子?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小姐没教养了!” 几个大丫鬟一改出门前的跋扈,却只低着头唯唯诺诺地应着,雷嬷嬷也是个精明人,登时就看出了些许不对,不禁暗自猜测,难道这几个丫鬟在将军府里吃了排头? 雷嬷嬷轰了几个丫鬟去清洗,顾盼却婉拒了雷嬷嬷的伺候,自己一个人动手,稍事洗漱,换了身轻软的棉袍,脱鞋上了床。 那几个丫鬟实在是需要好生打理一番,雷嬷嬷便坐下来陪着顾盼,絮絮叨叨地讲着这两天府里的事儿,“太太说铭哥儿和伦哥儿年纪也都大了,便说服老爷叫两个哥儿明天开始去族学里和兄弟们一起上课。” 雷嬷嬷猛地一拍脑袋,却是端起了烛台,去了另外一边的橱子,翻找了半天,捧回一本书来,笑道:“这是老爷叫交给小姐的,老婆子人老了,记性不好,却是险些忘记了。” 顾盼伸手接过,却见书皮之上大大的两个字《女诫》,不解地看向雷嬷嬷,雷嬷嬷笑呵呵地道:“我忘了小姐是不识字的,老爷说了,过几日,请了女先生来,教导几个小姐识字,主要就是讲这个《女诫》,这个可是大家闺秀的行为规范呢。” 雷嬷嬷一脸羡慕地盯着顾盼手里的书,这东西可不是一般人有资格学习的。 顾盼完全没有注意雷嬷嬷后面说了什么,一颗心只惦记着她的前半句,自己可以学字了,可以光明正大的识字了,那以后,是不是就可以堂堂正正的读书了?! 顾盼满心雀跃,被迫回到侯府的抑郁一扫而光。 顾远南看着顾盼的马车在黑夜里没了踪影,这才一提袍子下摆,迈步进了将军府,却见顾年焦急地走来走去,忍不住问道:“怎么,何事如此慌乱?” 顾年愁眉苦脸地道:“老爷从晚饭开始就大发脾气,摔东西摔了一天了,谁也不敢劝啊。” 顾远南一怔,加快了脚步,边行边问道:“老爷为什么发脾气?” 顾年叹了口气,苦笑不已:“还不是这几天,表小姐的手艺把老爷的嘴巴养叼了,今天晚上,换了原来的伙食,老爷便不高兴了,说咱们用猪食糊弄他,又大骂杜师傅,勤快两天又开始偷懒。” 顾远南暗暗好笑,这个老爹向来嘴巴挑剔,也难为他忍了这么多年了,哎,只怕开了头,以后就收不住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将军府的主跨院,远远就见里面灯火通明,一众下人仆役俱都守在门外,噤若寒蝉,动都不敢动一下,屋子里传来了乒乒乓乓砸东西的声音。 下人们见到顾远南,登时如逢大赦,一个个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表情,无声的让出了一条路给顾远南,顾远南缓步行到了房门口,轻咳一下,朗声道:“父亲,孩儿可否进来?” 里面砸东西的声音一止,顾朝阳大声吼道:“滚,你个小王八蛋,伙着旁人一起来欺负你老子。” 小王八蛋?那老爹自己不就是王八了? 看着身边一众下人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顾远南十分开明地挥了挥手,轻声吩咐道:“你们先下去罢。” 下人们登时一哄而散,打定主意,若是没什么事,这几天还是不要在老爷面前出现的好。 顾远南径直推门而入,却见他老爹痴痴呆呆地盯着墙上的一幅仕女图,顾远南不禁轻叹一声,劝道:“爹爹,这么晚了,早些歇息吧。” 顾朝阳头也不回,满是凄凉地道:“若是你娘还在,怎么会叫你爹爹吃猪食。” 顾远南啼笑皆非,他淡淡地道:“爹爹从军多年,不是吃惯了这种伙食么?甚至回家还坚持把火夫营带回来。” 顾朝阳登时怒了:“老子只想带杜老头一个,他非要把那帮子不成材的徒弟一起带了,他奶奶个熊,到了将军府就养老了,做上一顿饭还要三求四请的,惹恼了老子,把他那一帮子徒子徒孙一起赶出去。” 顾远南撇了撇嘴巴,要赶早就赶了,这个老爹有时候真是口硬心软。 顾朝阳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顾远南:“儿啊,那杜老头怎么突然开了窍了?你叫他保持下去好不好啊?” 顾远南双手一摊,为难地道:“这几天并不是杜老爹做的饭啊,叫他怎么保持?” 顾朝阳一愣,自然地问道:“那是谁做的?快快,花大价钱请他来府上掌厨,唔,随便就把杜老头踢出去。”想到这么多年的怨气一下就可以清空了,顾朝阳心里舒爽无比,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顾远南坐了下来,自顾地倒了盏茶,端起来,闻了下,却又放下了,老爹这边和他那里一样,等闲是喝不到一盏热茶的,这茶水,只怕最少放了三天了。 顾朝阳笑够了,才发现顾远南半天没吭声,忍不住问道:“你小子怎么不放个屁听听,你个忤逆不肖子。” 顾远南抬眼看了看顾朝阳,举重就轻地道:“孩儿也想请他回来,只是这个人却是请不得的。” 顾朝阳又是一愣:“请不得?难道是宫中御厨?七殿下带来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又见故人(100粉) 顾朝阳随后把手一挥,豪迈地道:“明天我就向圣上请旨,把这厨子给老子要过来。” 顾远南哭笑不得,向圣上请旨就为了要一个厨子?说出去,丢人不啊?堂堂的威武大将军,惦记起皇上的御厨了。 顾远南只得实话实说道:“是表妹呢。” 顾朝阳沉默了,半晌之后,他站起身来,手负在身后,长叹一声道:“你何必把她牵扯进来?” 顾远南冷笑一声,回道:“韦相爷既然大张旗鼓地把她找回来,又收录宗谱之内,只怕已经被有心人盯上了,还不如干干脆脆地把表妹接过来,大告天下,她早晚也得面对这个事实。” 顾朝阳看着妻子的遗相,冷然道:“既然你捅了出来,那你负责好她的安全吧。” 顾远南沉吟片刻,低声道:“她的安全应是暂时无虞,只是她的婚事却还是早做安排的好。” 顾朝阳身子一震,缓缓转过身来,面色凝重地盯着顾远南,沉声道:“不错,她的婚事还是早做安排的好,你手里的其他事情暂时放放,先把她的婚事定下来,但凡身家清白,为人忠厚老实的都可以考虑。” 顾远南重重地点了两下头,应道:“孩儿也正有此意。” 顾盼这一天受了不少惊吓,睡起觉来也是噩梦连连,惊醒数次,只是她每次睁眼,都能看到小米关心的脸,心里一宽,便又重新睡去。 到了早上清醒时,还以为昨天夜里的都是梦,却未待她说话,只微微侧了下头,小米便在外面唤道:“小姐,是否现在起身。” 却和往日不同,以前她们都要等顾盼唤上两声,才会匆忙跑来,今日竟然在她清醒之前就已经候着了。 顾盼应了一声,五妮儿立刻掀开了帘子,柳芽捧来衣裙,丽娘拎来一双绣鞋,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几个大丫鬟之间也不争抢,亦不交头接耳。 顾盼微微愣神,不禁怀疑自己是否还在做梦,这几个丫鬟怎么转性转的这么快。 她谨慎的对这一切抱了观望的态度,不表态,不支持,不反对,一派淡然的任由几个丫鬟把她当成木偶一样摆弄,心里再次怀念起了将军府里无忧无虑的日子。 雷嬷嬷过来的时候,几个丫鬟伺立一旁,顾盼端庄地用着早点,雷嬷嬷见到这副样子,心里大是满意,暗道,夫人保佑,小姐终于开了窍了。 雷嬷嬷在离顾盼一步远的地方站定了,笑道:“夫人说了,几天没见小姐了,却是要小姐过去说说话。” 顾盼微微一愣,这个便宜娘找她做什么呢?大家不是心照不宣的井水不犯河水吗? 她却不好说什么,毕竟侯爷夫人总是她名义上的娘亲,便微微点了下头,雷嬷嬷瞥了一眼规规矩矩地站好的四个丫鬟,忍不住嘟囔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顾盼把手里的勺子重重地往碗里一摔,扬起头来看着雷嬷嬷道:“这些闲话,嬷嬷以后还是少说为妙。” 雷嬷嬷一怔,看着顾盼面无表情的小脸,却带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架势,身后的四个丫鬟一起抬起头来,冷冷地看着她,不禁瑟缩了下,小姐什么时候和这几个丫鬟关系这么好了,赶紧一边作势打着自己的巴掌,一边小声地陪着不是:“是是,都是老婆子嘴巴大,以后一定注意。” 顾盼便不再说什么,雷嬷嬷终究是她这院子里的管事嬷嬷,却还是要给她留几分颜面的。 吃罢了饭,稍事坐了会儿,许嬷嬷便亲自过来接了,顾盼一路淡笑着随在了她身后,却比以前更为寡言,许嬷嬷反倒无话可说了,似乎这个乡下丫头,距离侯府嫡小姐的位置,又近了一步。 到了侯爷夫人的院子,顾盼远远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欢声笑语,珏姐儿朗声笑道:“当真?可真有如此傻的丫头不成?那个做小姐的也实在是精乖了,选了这么个又丑又呆的丫鬟伺候自己,不是生生衬的自己美若天仙?” 珏姐儿话音刚落,屋子里再次爆发出一阵笑声,顾盼站在了门口,微笑着看着许嬷嬷,王嬷嬷教导过,一个标准的大家闺秀不但要顾全自己的面子,更要考虑别人的面子。 像是现在,屋子里明显都是侯爷夫人亲近之人肆无忌惮的谈话闲聊,她若贸然进去了,只怕会立刻冷场,造成了双方的尴尬,若是等许嬷嬷通传一声,主人有了心理准备,大家都方便。 许嬷嬷甚是恭敬地请她稍后,进到了里面回话,片刻功夫,屋子里的欢声笑语便像是破渔网里的小鱼,梭梭的游走了。 顾盼暗自叹息,若是表哥那里,只怕会有截然相反的结果吧,她微微低下头,掩盖了些许心思,跟在了再次出来的许嬷嬷身后,文文静静地进到了屋子里。 就听见耳边一声抽气声,一个女子吃惊地喊道:“她,她……” 登时引得屋子里所有的人都为之侧目,顾盼也抬起头来看去,不禁微微一怔,喃喃道:“蔁姑娘……” 蔁姐儿此刻一身鲜艳的绿色长褂,腰间系了一条同色丝绦,越发衬得她亭亭玉立,此刻半坐在侯爷夫人身旁,一脸吃惊地看向顾盼。 侯爷夫人转眼之间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听闻这韦南家的是个没落户的女儿,家里父亲似乎也做着官,叫什么忘记了,姓李倒是还记得,当初求到了侯爷那里,侯爷翻阅了那李姓官绅的为官记录,倒也还说的过去,便允了个五品道台给她家里。 说起来,顾盼来之前那家也是姓李来着,这么说,只怕这韦南家的和家里的大小姐怕是相识的。 见韦南家的一脸吃惊如同见了鬼的样子,难道她口口声声说的那个又丑又呆的小丫鬟,便是韦顾盼不成? 蔁姐儿也是知道些大家规矩的,只是她骤然见到冷嘲热讽的对象突然出现在了她面前,一时之间却是心慌意乱,竟然指着顾盼脱口问道:“这个丫头怎么在这里?” 这句话说的太没水准了,不论韦家姐妹几个感情如何,韦顾盼既然是名义上的长姐,她若是受了侮辱,下面的几个妹妹亦是等同身受。 珏姐儿立刻改了方才一脸和气,笑的极为温柔雅致,轻声问道:“韦南家的,这个是我嫡亲的姐姐,可不是你说的什么丫头,我姐姐来给母亲请安,不是很正常的吗?” 珏姐儿的话如同千斤重锤,一下一下敲打在了蔁姐儿的心上,她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指了指韦顾盼,居然又指了指侯爷夫人,连连道:“不可能,不可能。” 侯爷夫人大是不满,韦南是老爷的族侄,家里虽然败落了,人却是顶好的孩子,今天来了说自己在外面当差,婆娘在家里无事,想寻个内院管事的活计做做。 这韦李氏来了以后,看着长相也还算秀丽,谈吐也有趣,侯爷夫人正想给她派个重任,她就来了这么一出,真是没规矩到了极点! 侯爷夫人正要说话,却见顾盼两只脚踏着小碎步已经上得前来,脸上挂着温文的笑意看着蔁姐儿道:“许是这个嫂嫂以前看过和顾盼长的相似的也说不定,只是这世间人这么多,有那一两个容貌相似,也是正常的。” 这一番话说的连消带打,莫说珏姐儿,便是侯爷夫人也不禁望了她一眼,却见她少了第一次见面时的局促,落落大方地立在原地,带着一抹浅笑,任由众人打量,举手投足间满是大家风范。 蔁姐儿也不禁怀疑起来,她狐疑地又打量了几眼顾盼,怎么看,都和涟姐儿身边那个小丫鬟生的一般模样,只是这通身的气派却是孑然不同。 她却也清醒过来,不敢再妄加指责,赶紧站了起来,蹲下身子,赔罪道:“都是奴婢老眼昏花,看错了,看错了,大小姐一身的富贵,哪里是奴婢以前认识的那个穷酸能够相提并论的。” 蔁姐儿却是歪打正着了,侯爷夫人本已经打算把她闲置不用,见她反应迅速却又觉得还算是个可造之材,便决定晾她一晾,过些日子再说。 侯爷夫人暗暗地对许嬷嬷使了个眼色,许嬷嬷识趣地上来挽住了蔁姐儿的手臂,笑道:“老婆子那里新得了些茶点,嫂嫂若是不嫌弃,便来吃一盅茶。” 蔁姐儿自幼娇宠,作为千金小姐长大,嫁到侯府的管事韦南家时,却也过着奶奶一样的生活,只是前几日,丈夫韦南劝她:“咱们夫妻两个,如今我在外面替侯爷办事,你若是能在夫人身前当差,便是大大的便利。” 蔁姐儿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便应了下来,只是她愿意在侯爷夫人面前自称奴婢,对着侯府的下人却总觉得纡尊降贵了,对着许嬷嬷的盛情,眉目间自然带了几分不情不愿。 许嬷嬷看在眼里,微微一笑,松开了挽着蔁姐儿的手臂,悄声道:“韦南家的,一起走吧,夫人只怕有事情要和小姐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大家一起吃香蕉吧 今天却是小米跟着顾盼一起来的,其他人无可无不可的让了她,也都想看看,她这个第一个赌咒发誓要效忠小姐的,见到了夫人会怎么样。 小米的确胆战心惊,但是她知道,今天这个坎一定得过,所以她争来了。 果然,许妈妈拉走蔁姐儿又顺便给她使了个眼色,小米一咬牙,装作没有看到,规规矩矩地站在了顾盼身后,许妈妈脸一沉,另外一边,蔁姐儿却等的有些不耐烦了,脚步又要往侯爷夫人身边凑去,许妈妈只得先紧着这个姑奶奶,拉着蔁姐儿出去了。 侯爷夫人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丫鬟婆子,见都是自己人了,方对顾盼招了招手,笑道:“你这孩子一去就是三天,过来给母亲讲讲,在将军府里过的如何。” 侯爷夫人温煦的态度让顾盼措手不及,就算她再早熟,也终究只有十二岁,眼界不够高,自然不识得这翻脸奇术。 看着发愣的顾盼,一旁的珏姐儿自然地下了地,上前挽住顾盼的手臂,一双眼睛亮晶晶,笑着问道:“听说那将军府顾公子俊美无双,是不是真的?” 侯爷夫人假作生气,嗔怪道:“珏儿,你个没出阁的大姑娘羞也不羞,什么都问。” 顾盼脑子里快速运转,想着这对母女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呢?难道韦侯爷并没有把和她偶遇之事说出? 顾盼略一犹豫,露出了几分为难之色,侯爷夫人察言观色,手里团扇轻轻扇动了两下,对着顾盼温和地道:“你若是不愿意说,也就罢了。总归这些也不该是你们这些姑娘家讨论的。” 顾盼一下抬起头,急急地辩解道:“不是的,其实我,我并没有见到顾公子。” 侯爷夫人手里的团扇一顿,轻轻放到了小炕桌上,再次对着顾盼招了下手,她生来娇贵,这个招手的动作也做的甚是优雅妩媚,看着那一只纤细地手,顾盼不知道怎地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她鬼使神差地上前走去,恍惚间做到了侯爷夫人身边,珏姐儿随后也两步行了来,挨着顾盼坐下了。 侯爷夫人伸手从桌子上取了一个香蕉来,轻轻剥了上面的半个皮,塞到顾盼手里,笑道:“这是南方藩国进供来的奇果,唤作香蕉的,你且尝尝。” 顾盼应声咬了一口,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囫囵地吞了下去,一旁的珏姐儿故意撅着小嘴恼道:“母亲就光向着姐姐了。” 侯爷夫人一乐,连忙又取了一支递给了珏姐儿,珏姐儿不依不饶,侯爷夫人只得亲手剥开了,才哄得了小祖宗开心。 顾盼被她们母女一闹,骤然回过神来,清楚地明白了她和珏姐儿终究是不同的,母亲对女儿,并不是只有温和,更多的,是宠溺吧,女儿对母亲,也是可以这样撒娇的啊,使着小性子,闹着要人哄。 剩下的半个香蕉在顾盼手中越攥越紧,却是成了一团烂泥,污的她满手都是,侯爷夫人一眼看到,忙唤道:“小米,你去替你主子打点水来。” 小米心一咯噔,她求救地看向了顾盼,顾盼低着头,痴痴地盯着手里的一团烂汁,却是没有注意到小米的眼神,小米只得恭声应了,退着行了出去。 侯爷夫人却是不嫌脏的捏起顾盼的手,又抽出了自己的帕子给她轻轻擦拭着,口里半是责备半是宠溺地道:“你这孩子,多大了还玩这个,我还以为就你兄弟爱这口。” 顾盼低头不语,侯爷夫人对她,是真,是假,她已经没有心力去判断,她怕到头来一场空,宁可从来都不相信,自己的亲娘早就死了啊,早就死了,旁人纵有千般好,也不是自己的娘。 她微微侧过头,脸上闪着明媚的笑,声音轻的像是一只蝴蝶飞舞在草丛中:“都怪女儿太不小心了。” 两个人母慈女孝,远远望去,和谐的像是一副水墨山水画。 小豆沙包蹦蹦跳跳地从外面炮弹一样冲了进来,咋咋呼呼地扑进了侯爷夫人的怀里,抱怨道:“母亲,我不要去族学,那边没有点心,师傅又凶。” 侯爷夫人没有答话,却向他身后看去,铭哥儿一人拿了两份布包,小小年纪甚是吃力的样子,尴尬地看着侯爷夫人,嗫嗫地说不出话来。 侯爷夫人板着脸质问道:“不是叫你们一大早就起了么,你怎么管着你兄弟的?就由着他胡来?” 铭哥儿满面涨红,低下了头,手里的布包却越攥越紧,小豆沙包嗷地蹦跶起来,小脑袋扬的高高的,十分有义气地拍着胸脯道:“不要怪哥哥,都是我不肯去的。” 侯爷夫人气的脸一黑,左顾右盼,却找不到趁手的东西,便抓起盘子里的香蕉,一根一根的掰下来向儿子砸去,小豆沙包上蹿下跳躲闪不及,一眼看到坐在旁边的顾盼,肉呼呼的小身子一下滚进了顾盼怀里,高喊着:“母老虎又要杀人了,姐姐快救我啊。” 小豆沙包一身肉滚滚的,一进顾盼的怀里,两只肥短的小手又使劲儿的抓住了顾盼的衣裙,顾盼便感到一团软软的肉,抱着十分舒服,一时间心就软了下来,并不说话,却用手臂撑开,挡在了小豆沙包身前。 侯爷夫人手里的香蕉却是不好砸下来了,气鼓鼓地扒了,狠狠地咬了一口,瞪着伦哥儿道:“等着你爹爹回来的,叫你吃竹笋炒肉!” 小豆沙包逃过一劫,哪里会去想那么多,眼睛睁得圆圆地看着侯爷夫人手里的香蕉,笑的甜甜地道:“娘,我要吃那个。” 侯爷夫人气急反笑,她赌气一样把一盘香蕉都抱在了怀里。小豆沙包左顾右盼一下看到了方才被侯爷夫人丢到地上的,他从顾盼的怀里溜了下去,伸手拣了一个,却见这个已经被他方才躲闪时给踩的稀烂了。 捏在手里软乎乎,面趴趴的,小豆沙包用手指抠了一点出来,好奇地看了看,回过头来,看到自己胞姐,嗷的一声冲了上去,把满手的香蕉膏没头没脑地向着珏姐儿身上抹去。 珏姐儿一时没反应过来,小豆沙包完成战斗迅速地退到了顾盼怀里,这精明的小子现在看明白了,满屋子里就这个大姐姐是他最坚强的后盾。 珏姐儿看着一身黏糊糊的东西,气的死死瞪住伦哥儿,伦哥儿从顾盼怀里伸出小脑袋,两只手的拇指拉着嘴角,四指扇动做了个鬼脸,“谁叫你刚才不帮我说话的,坏姐姐!” 珏姐儿死死瞪住小豆沙包,眼睛里渐渐氤氲出了一泡泪,她却倔强地叩紧牙关,不肯发出声音来,眼泪缓缓地流了下来,小豆沙包往顾盼怀里又缩了下,却不敢再看一眼珏姐儿。 屋子里的气氛渐渐凝重起来,侯爷夫人的一张粉面冷的能刮下霜来,顾盼感到怀里的小胖子在瑟瑟地发着抖,这小东西也会怕么?她忍不住轻笑。 一片安静中,顾盼这一笑就像是平静的湖面里投进了一小块石子,一下惊起了无数涟漪,珏姐儿反倒看向了她,小脸蛋上满是委屈。 顾盼似乎知道自己这一笑造成了什么效果,她伸出手抓住了小豆沙包黏黏乎乎的双手,直接往自己脸上涂去,待满脸都是香蕉的残泥后,却回过头来,仿着小豆沙包的样子,两只拇指伸进嘴巴里,四指扇动,对着珏姐儿做了一个鬼脸。 珏姐儿先是一愣,随后哧的一声,乐了,哈哈大笑道:“你那是什么脸啊,乱七八糟的,跟唱戏的花旦一样。” 侯爷夫人想板着脸,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责怪地看向他们三姐弟,埋怨道:“看你们几个,王嬷嬷真是白白辛苦了。” 侯爷夫人伸手招了铭哥儿过来,伸手给他整了整衣衫,和颜悦色地道:“你小兄弟胡闹,你也跟着胡闹不成?你总长了他两岁,当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了,这读书识字乃是大事,万万不能胡来的。” 铭哥儿登时眼圈红了,轻轻唤了声:“母亲,铭儿知道错了。” 侯爷夫人摸了摸他的头,赞道:“好孩子,今天我就跟你们爹爹说,晚上去你们大伯母家赴宴,就休息一天,明儿可要好生去读书了。” 话罢,却是又拿了一个香蕉递给了铭哥儿,铭哥儿伸手接了,并不吃,只在手里握着,侯爷夫人奇怪,笑道:“怎么?这是南方来的果子,没吃过吧?”话罢,却是伸手要帮铭哥儿剥皮。 铭哥儿手一紧,大着胆子道:“母亲,我想和妹妹一起吃。” 侯爷夫人手一顿,看看一旁犹在胡闹的珏姐儿和伦哥儿,却是再次伸手拿过铭哥儿手里的香蕉,亲手给他剥了,和气地道:“你吃罢,回头我叫你妹妹过来。” 铭哥儿这才吃了,侯爷夫人转头便吩咐了吴妈妈,叫她去把琇姐儿和琬姐儿一起领过来。 看看一身脏乱的珏姐儿和满脸香蕉的顾盼,侯爷夫人哭笑不得,又叫她们回去洗漱了再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小米惹出的麻烦 顾盼抽出帕子轻轻拭着脸上香蕉泥,走出门口时突然想起来,她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她一边拭着脸,一边故作无意地左右扫了几眼,却没见到小米的身影,不禁暗暗起了疑心。 她若无其事地看向来给她引路的许妈妈,笑道:“小米那丫头又跑哪里玩去了,怎么找不见了?” 许嬷嬷赔笑道:“方才小米的娘来了,说是寻女儿说几句话,我便放了她去了。” 顾盼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却觉得脸上粘腻的厉害,便加快了脚步,许妈妈始终不急不缓地跟在她身侧。 两个人行了一炷香的功夫,终于回到了淑芳斋,一进门,一个披头散发的身影便扑了上来,小米一下跪倒地上,死死扒住了顾盼的腿,哭求道:“小姐开恩,求小姐救救奴婢的爹娘!” 许妈妈脸色大变,她一把抓起小米的头发,扬起右手就要扇她一个耳光,顾盼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许妈妈地手腕,淡淡地道:“嬷嬷,若是这个不长眼的得罪了您,叫我来教训就是了,何必劳您亲自动手呢?” 许妈妈一怔,手里不觉就松了,顾盼这个意思,是在怪她越俎代庖啊,许妈妈也精乖,她退了一步,不再言语,却死死盯住小米不放。 顾盼抬起头,见五妮儿,柳芽和丽娘也都出来了,三个人在檐下站成了一排,阳光照在屋檐上,投下一圈阴影在她们脸上,却是看不清楚三人的表情。 顾盼退后一步,摆脱了小米的纠缠,小米仰着头,绝望地看着顾盼,顾盼环视一圈左右,见洒扫的粗使丫鬟都止了手里的动作,眼睛不时瞄过来,一旁的许妈妈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顾盼嘴唇微动,低下头看着小米,冷静地道:“回房说,你在这里闹起来,要叫全府都看着这里的热闹吗?” 话罢,顾盼径直进了屋子,小米抽噎两声,从地上爬了起来,紧随其后,许妈妈也想跟着进屋子,却被柳芽一手拦住,皮笑肉不笑地道:“嬷嬷若是无事,还请回吧,这里一切都有小姐做主。” 这丫鬟真是没规矩的,许妈妈正要骂上两句,看清楚了柳芽眉眼,却立刻收了声,笑道,“那好,我就先回夫人了,这边等小姐梳洗好,就请她过去吧。” 五妮儿上前一步,婉转地应了声:“嬷嬷放心吧,奴婢定然一字不漏地转告给小姐。” 许妈妈点了下头,转身向来时的路行去,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阴影中的柳芽,却在这艳阳高照的五月天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进了屋子,顾盼自己倒了杯茶来,端着喝了,又斜着看了眼小米,见她面色惶恐,不若平日里的稳重谨慎。 顾盼放下茶杯,坐到了椅子上,小米扑通一声,再次跪下了。 五妮儿掀开帘子,却跟着进来了,她看了一眼门外,站到了顾盼身边,轻声道:“柳芽和丽娘在门外守着了,小姐只管放心。” 顾盼大是诧异地看了五妮儿一眼,这几个丫鬟怎么突然如此省心了。 现在却不是探究这个问题的时机,小米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哭泣道:“求求小姐救救奴婢的爹娘,奴婢一定做牛做马报答小姐的恩情。” 顾盼微微皱起眉头,有条不紊地道:“你叫我救你父母,却又从何说起?你父母如今是遭了什么罪,你且从头说起。” 未等小米开口,五妮儿上前一步,一把抓起小米的胳膊,掀开她的袖子,却见细嫩的胳膊上密密麻麻布满了红色的鳞子。 衣料骤然摩挲手臂,引来阵阵刺痛,小米忍不住瑟缩了下。 五妮儿气愤地道:“夫人唤小米去,打探小姐这几日在将军府的行踪,小米推说不知,那许妈妈便下了狠手,又说要卖了小米的爹娘,小米趁看管的嬷嬷一时疏忽,才拼死跑了回来。” 顾盼双手叠加支在了桌子上,头放在了手背上,眼前一幕,似曾相识啊,她猛地想起,这不就是跟在涟姐儿身边时,青儿惹出的那么一档子事儿的翻版吗? 只是青儿是自家的事情,听起来,小米似乎是替她尽忠才遭了侯爷夫人的厌弃,不对,顾盼缓缓坐直了身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米,缓慢地道:“夫人为什么单单找你?” 小米一惊,全身瑟瑟地发起冷来,她两手撑地,一下一下磕起头来,带着哭腔地道:“当初夫人派奴婢到小姐这里的时候,就说过,其他三个丫鬟都是没教养的,小姐是从乡下来的,若是能学了那三人的习气最好,表面上我们四个容貌姣好,旁人见了也只能说奶奶疼着姑娘。” 顾盼的指尖突然凉了起来,纵然手里端着热茶,却依然感受不到丝毫热度,她的声音轻柔,却不带丝毫感情,继续问道:“那你,就是夫人安插在我这里的眼线了?” 小米磕头磕的更加凶狠:“奴婢知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顾盼慢慢地回想着自进入候府的一点一滴,似乎没有什么让人诟病的?不不,四个丫鬟前些日子那么的嚣张跋扈,那侯爷夫人不是早就知道了?她却不动声色,只怕是想看看自己怎么处理的吧。 顾盼面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棋盘,棋盘的原形便是这巨大的长乐侯府,棋盘的另外一边,端坐着侯爷夫人,现在侯爷夫人出了一招妙棋,就看她如何应对了。 顾盼生起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如果只有她一个人,作为候府小姐的生活,已经可以说非常满意了,每日里锦衣玉食,但是不行,她还要顾及到远在李府的贺大娘和顾惜玉。 从表哥哪里回来以后,她表面上沉稳了,那是因为她有了主心骨,天大的事情,顾远南都会给她撑着的。 但是现在,她深刻地认识到了,侯爷夫人对于她,那种隐藏极深的敌意,顾远南就算是有天大神通,也不可能把手伸进侯府里,时时刻刻地护着她,顾盼握紧双拳,自己一定要振作。 顾盼的视线调回到了跪在地上的小米身上,细细思量起来。 小米是个投诚的叛徒,若是留下她,难免有二次背叛的危险,若是不留,却又容易为人诟病,离心离德。 顾盼沉思半晌,默然不语,小米脸上已经满是绝望,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的磕头,夫人那里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她现在不是办事不利的问题,而是彻底地换了效忠的主子。 终于,顾盼开口说话了,她却看向一旁站立的五妮儿,吩咐道:“你去请雷嬷嬷过来。” 五妮儿担忧地看了一眼小米,蹲身一福,转眼功夫又引了雷嬷嬷进来。 顾盼立刻站了起来,伸手指着身旁的椅子浅笑道:“我有些事情想咨询下嬷嬷,嬷嬷坐下说话吧。” 话罢,她又扫了一眼五妮儿,不容拒绝地道:“你们先出去,我有事情要和雷嬷嬷谈。” 五妮儿拉起了不情不愿的小米,看着她额头上触目惊心的淤血,低声道:“没看到小姐正给你想法子吗?赶紧出去了。” 小米恍然大悟,最后又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顾盼,这才和小米一起出去了。 雷嬷嬷看的一头雾水,却以为小米冲撞了顾盼,一脸气恼地道:“姑娘就是太和气了,这种小妮子就得好生教训才是。” 顾盼轻笑着点头,拉近和别人距离最快的方法就是认同她的话,这一点,她已经从七皇子殿下身上得到了完美验证。 雷嬷嬷兀自说了两句,才讪讪地住了口,双手接过顾盼倒好的温茶,居然颇有些受宠若惊,赶紧抬起了半个屁股道:“小姐唤老婆子来是?” 顾盼沉吟了下,轻声道:“我刚入府那会儿,记得来了四个嬷嬷,当时只觉得她们对我甚好,却来不及答谢,还请嬷嬷引荐一下。” 雷嬷嬷一拍大腿,感慨万千,忍不住老泪纵横道:“姑娘,你总算开窍了,我们这一群老婆子都是向着姑娘的……” 顾盼听她表了半晌忠心,方才轻轻问道:“那几个嬷嬷都唤作什么,又在府里做着什么差事?还请嬷嬷教我,莫要不经意地做了什么失礼的事情。” 雷嬷嬷便逐一为顾盼介绍起来,细长脸的李嬷嬷主要负责府里的丫鬟调教的,为人不苟言笑,最是严厉;圆脸的林嬷嬷却是管着库房的,每个院子的日常用度都要经过她的手取用;不爱说话的沈嬷嬷管着洗衣楼;最后个爱笑的厉嬷嬷,和她的姓名相反,和和气气地,在府里却是没有什么长差的,只是她男人,却是管着府里的下人买卖的,因此在主子面前也是有脸面的。 顾盼斟酌片刻,面色一正,认真地道:“改日还请嬷嬷正式引荐一下,只是现在却有一事还请嬷嬷帮我打探一下。” 雷嬷嬷睁圆了眼睛,拍着胸脯道:“小姐有事尽管吩咐,老婆子这把老骨头还跑的动。” 顾盼又给雷嬷嬷添了杯茶,叹了口气道:“小米那丫头的爹娘据说要被夫人卖掉了,我想请嬷嬷打探下,却是要卖到何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慢慢的开始做小姐 雷嬷嬷一惊,皱起眉头道:“可是小米那丫头求到小姐这里了?” 话罢,不待顾盼回答,雷嬷嬷力劝道:“姑娘,就当老婆子多嘴了,这买卖下人,也实属正常,本就是夫人这当家主母的权力,您最好还是不要插手,容易落了旁人的口实。” 雷嬷嬷顿了一下,看顾盼一脸认真地看着她,忍不住又道:“何况咱们虽然心都是向着姑娘的,毕竟都是下人,为姑娘做的事情却也有限,姑娘还是要仰仗夫人鼻息过活的,这样明火执仗总是不好。” 顾盼抿嘴一笑,真诚地道:“嬷嬷说的,我都记下了,只是毕竟主仆一场,却不好袖手旁观,嬷嬷只管打听她父母被卖到何处,我给她个消息,也求个心安。” 听顾盼这么一说,雷嬷嬷这才放了心,立时就站了起来,笑道:“这么点小事,姑娘放心吧,就交给老婆子去办了。” 顾盼笑着送雷嬷嬷到了门口,却见四个丫鬟一边站了两个,一动不动地守着,看见她们出来,想要凑上来却又忍住了。 顾盼只当未见,站在门口望着雷嬷嬷渐渐走远,她转身唤了丽娘和柳芽,却是要沐浴更衣。 这事情如何解决她心里已经有数,只是不能叫小米如此轻易的得了准信,让她以为一切都很简单。 顾盼忍不住叹了口气,回到候府,一日便像是一年,步步为营,生怕踏错一步就要万劫不复。 在将军府里表露于外的属于少女的天真浪漫,她已经全部收敛起来,虽说人还是质朴无华,却有了珍珠般的皎皎荧光。 丽娘和柳芽也不像是初来的时候,一边叽叽喳喳,一边给顾盼梳妆打扮,主仆三人俱都沉默,屋子里隐隐流动着一股难以言表的暗流。 顾盼重新收拾好以后,雷嬷嬷打探完消息,火速地赶了回来,一进门就极怪异地看了眼小米,随后凑到了顾盼近前,一股汗臭味夹杂着脂粉味扑鼻而来,顾盼微微向后仰了仰身子,却从怀里抽出帕子递了过去,又亲自倒了盏茶,笑道:“不着急,嬷嬷还是先擦擦汗,喝口水,再说吧。” 雷嬷嬷十分受用,却没有接顾盼手里的帕子,自从袖中取了条帕子初来,擦了把汗,又吞了一大口茶水,方道:“小米的爹娘也不知道怎么惹恼了夫人,听说夫人发了话,要把她爹爹卖去做力工,她娘却不好说了。” 一旁竖着耳朵的小米脸上骤然失了血色,尖叫一声,扑到了顾盼的脚下,苦苦求道:“求小姐救救我爹娘,求求您了,奴婢以后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 雷嬷嬷脸色一沉,就要过来拽开小米,口里喝斥道:“你个没规矩的东西,姑娘好心帮你打听了你爹娘的下落,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顾盼低着的头微微抬起,看着雷嬷嬷,却对五妮儿吩咐道:“送嬷嬷去休息吧,跑了这么一会也累着了。” 雷嬷嬷一怔,随即释然,小姐这是要自己拿主意呢,她又瞪了小米两眼,方随着五妮儿出去了。 小米依然抽泣着,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只小手,递过来一方帕子,小米抬起头,透过泪眼,看到小姐的脸如此模糊,脸上的一片温柔既真又幻,却听到顾盼轻柔的声音在耳边轰然响起:“你不跟夫人说我在将军府里的事情,是因为你不想说,还是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呢?” 小米的答案是什么顾盼根本就不想知道,她既然已经决定拉小米一把,这么说的用意,只不过想敲打敲打小米,叫小米知道,她并不是个傻子。 顾盼随后却吩咐了柳芽,许妈妈临走之时又惊又惧的一眼被顾盼深深的记在了心里,这四个丫鬟里,只怕柳芽是最深藏不露的。 柳芽谨慎地看了一眼小米,微微一福道:“小姐放心,柳芽定然把此事办的妥妥当当滴水不漏。” 顾盼望着柳芽,浅笑道:“你若是出了岔子,只怕小米的爹娘就麻烦了。” 柳芽一怔,和小米恳求哀婉的眼神对上,心里暗暗警醒,小姐好厉害的嘴巴,一句话就把自己撇清,若是事情不成,只怕以后和小米就要水火不容了。 柳芽不再言语,抿紧嘴巴,转身出了漱芳斋。 顾盼轻叹一声,看着时辰不早,忙忙碌碌却是忘了吃中饭,此时闲下来,登时觉得腹中饥饿起来,忙填补了几块点心,却始终没见侯爷夫人再打发人来。 顾盼仔细一想,便明白了,当时她出来的时候,许妈妈正在敲打小米,既然一无所得,自然暂时不想见她了。 顾盼登时觉得好笑,她回身便向床上行去,左右无事,不如睡上一觉,养足精神好准备晚上的战斗,宴无好宴啊。 丽娘见小米心绪不宁的在地上走来走去,嫌她足音过大扰了小姐休息,把她和五妮儿一起轰了出去,自己沉静地拿起扇子,坐在帐子外面,一言不发地守了一个下午。 顾盼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一时迷糊地搞不清楚是早上还是傍晚,正糊涂时,帐子被人一把掀开,就见小米探进了头来,双眼红肿,面上却是喜气洋洋地问道:“小姐可是要起了,方才夫人已经派人来通知了,说叫小姐先过去夫人那里,等下一起去大老爷府上。” 顾盼立时便知道,柳芽果然是把事情办成了,她低低应了声,却绝口不再提此事,小米若是个聪明的,以后便是她用的上的第一个丫头了。 小米赶着来扶她起身,丽娘和柳芽识趣地守在一旁,五妮儿亦是规规矩矩地立在了另外一旁,顾盼忍不住又瞄了几个丫鬟一眼,小米半垂着头,低声道:“丽娘和五妮儿不大清楚候府的规矩,奴婢这几日却是说了一些给她们听。” 顾盼点了点头,浅笑道:“你做的很好。” 话一出口,顾盼不禁一怔,什么时候开始,她说话的语气变成这种由上对下的了呢?若是以前,她定然会说,麻烦你了,辛苦你了之类的吧。 她的心里划过微微的感伤,耳边却再次浮起顾远南的话,世家子,享受权力的同时,也要承受这权力带来的责任。 顾盼扪心自问,她现在的责任是不是就要护住这些跟随她的人?她越强大,就越能护住身边的人? 思绪万千中,顾盼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侯爷夫人的院子前,许妈妈立时迎了上来,瞥了一眼小米,脸上表情丝毫未变,笑道:“姑娘可算来了,夫人正叫老奴去催姑娘呢,少爷小姐们都到了,准备出发了。” 顾盼脸上恰到好处的露出了一丝歉意,配合她的老实样子,任谁也不会怀疑这里面的诚意。 许妈妈暗暗点头,这小姐虽然在外面养活了那么多年,骨子里却还是候府的血统,看看这教养,才几天,就有了大家闺秀的样子。 许妈妈谦卑地低着头,当先引路,小米心情忐忑地扶着顾盼尾随其后,她的手微微发着抖,虽然小姐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她心里还是担心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顾盼搭在小米胳膊上的手,轻轻地捏了下小米的手臂,小米抬头望去,见顾盼一脸肃然,明明不过十二岁,为什么偏就生的这么沉稳?她自然不知道顾盼自小到大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一步步地走到今天的。 侯爷夫人一身正装,却是明亮的银白色拖地长袍,领口用了淡淡的黄色,绣了同色的明纹菊花,外罩同色大袍,头发高高挽起,左右各自戴了一支三排的玉步摇,却是比平日里多了些庄重沉静。 再看其他的兄弟姐妹,亦是盛装打扮,便连小豆沙包也换了身书生袍,和侯爷夫人却是一色的,看着肥嘟嘟的,十分可爱。 小豆沙包一见她来,立刻颠颠地跑了过来,小肥手拉住了顾盼的手,仰着手,稚声稚气地道:“等下我要和大姐姐坐一个车子。” 珏姐儿脸色一沉,上前一步,硬拉过伦哥儿的手道:“你就会调皮捣蛋,今天你哪里也不许去,就在我眼皮子下面老实呆着。” 伦哥儿一张嘴巴,毫不犹豫地对着珏姐儿牵着他的手咬了下去,珏姐儿一阵吃痛,却倔强地不肯出声,两眼泪汪汪地盯着亲弟,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当真搞不清楚谁才是他的亲姐姐了。 伦哥儿啃了一会儿,突觉得不对劲,抬起头看到珏姐儿咬紧下唇,悲戚满面地看着他,登时慌了,侯爷夫人已经上前一步,捉起珏姐儿的手,却见上面一圈红印,还带了好大一摊口水,立时便来了气,指着小豆沙包恼道:“今天你哪里也不要去了,就给我在府里呆着吧。” 侯爷夫人一双眼睛却有意无意地瞄过顾盼,都是这个死丫头,若不是她,自己的一双儿女怎会起了隔阂。 珏姐儿抽出帕子擦了手上的水迹,又裹住了手,沉声道:“还是带着他吧,省的那边又问东问西,东猜西猜的,我会看顾好他的,母亲放心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做姐姐的一定要给弟弟撑腰 伦哥儿却是老实很多,他不安地偷偷用眼去瞄珏姐儿,一见姐姐看向自己,便向顾盼身后缩了缩,珏姐儿瞄了他一眼,淡淡地道:“等下我和大姐姐,还有你坐一个车里。” 伦哥儿抓耳挠腮,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他最怕这个二姐,又喜欢顾盼这个护身符,两两相抵,似乎又没什么作用了,哎呀,真是好为难。 侯爷夫人点头道:“如此也好。”又看向顾盼,板着脸道:“你莫要总是回护着他,怎么也要拿出做姐姐的威风来。” 顾盼低声应了,却瞥到小豆沙包在珏姐儿和侯爷夫人身后对她挤眉弄眼,强忍住笑意道:“母亲,咱们是不是该出发了?” 话罢,却是让了路出来,侯爷夫人扬起脖子,缓缓地先行,珏姐儿站定身子,顾盼微微点头示意,紧随其后。 侯爷夫人带着几个子女,一共七个人,便坐了两辆马车,顾盼这车上,除了珏姐儿,又带了幼弟和幼妹,小豆沙包一上车便挤到了顾盼身边,琬姐儿自然地靠着珏姐儿坐下了。 琬姐儿年纪小,坐到了车上却不免东摇西晃,珏姐儿便伸出双臂揽住她,顾盼亦是同样揽住了小豆沙包。 韦大老爷的宅院却是比顾盼想的还要近的多,似乎刚上了马车就又要下车,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门口迎出些打着灯笼的丫鬟婆子。 侯爷夫人先下了车,又看着丫鬟们把几个子女逐一带了下来,率先地进了府门。 顾盼见珏姐儿牵起了琬姐儿,便伸手牵住了小豆沙包,肉嘟嘟的小手还不老实地拧啊拧,顾盼却只管牢牢拽住了他,又时不时地停下脚步等一等伦哥儿的小短腿。 不知不觉却与侯爷夫人她们拉开了一段距离,身边只剩下打着灯笼的小丫鬟陪着二人,那些长了眼的婆子自然是围着侯爷夫人打转去了。 小豆沙包偏来了劲了,摇了摇顾盼的手道:“姐姐,我想嘘嘘。” 顾盼一愣,看向打着灯笼的小丫鬟,问道:“茅厕在哪里?” 小丫鬟左右看顾了下,指着前方道:“那边小花园里就有一个,奴婢带着您过去吧。” 顾盼看了一眼伦哥儿,灯笼刚好和他一般高,昏黄的灯光映在了伦哥儿脸上,照出了一脸皱皱巴巴,小豆沙包成了灌汤包,这小东西快忍不住了。 便对着那丫鬟点了点头,三人却是一起往小花园赶去了,顾盼弯下身子,低声问伦哥儿:“你会自己解手吗?” 伦哥儿嘴巴一撇,不满地道:“大姐姐,伦儿一年前就自己接受了。” 顾盼还是有些不放心,便陪着他一直到了茅厕跟前才停了脚步,那茅厕却是建的颇为雅致,宛如一个小阁楼,上方开了菱形的窗户以备通气,窗户里透出些光来,里面却也是有灯笼的,顾盼便放了心,再三嘱咐了,才叫伦哥儿进去。 却听见远远的有两双足音向着这边走来,其中一个是年轻男子的声音,语带抱怨:“真不知道姑母唤我来做什么,那长乐候府确实富贵,可惜候府的小姐们年纪都太小了,若是订了亲,还不得把我憋死。” 另外一个声音却是个婆子的,有些上了年纪,声音很是粗噶:“老婆子听说,候府流落在外的大小姐找回来了,却是年纪正好的,据说,这个大小姐的亲娘舅还是威武大将军。” 那个年轻男子咦了一声,很是吃惊的样子,转眼间,二人已经走到了近前,顾盼抬头看去,却是个打着灯笼的老婆子,跟着了个穿了身青袍的公子,夜色朦胧,看不清楚他的眉目。 老婆子二人也同时发现了守在外面的顾盼和小丫鬟,两个人登时住了嘴,老婆子还把灯笼微微举高了些,在二人身上照了照,见确实是两个小丫鬟,便压低了声音,连唬带吓地道:“方才你们可听见什么了?以后别叫老婆子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否则要你们好看。” 小丫鬟被她这么一吓,手里的灯笼在地上的影子便颤个不停,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顾盼倒是十分沉稳,却也闷声不语,不想解开这个误会。 那年轻公子见这老婆子行事沉稳,便放了心,径直向茅厕里行去,他却也是一时内急,才赶到这个茅厕来的。 小豆沙包刚好完事,刺溜一下便冲了出去,却是将那年轻公子撞了下,他登时恼了,扯着嗓子骂道:“哪里来的没规矩的,毛毛躁躁的,撞倒了本公子赔的起吗?” 小豆沙包本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闷声地回头,小身子一弯,圆圆的脑袋瓜对准了那年轻公子的膝盖,又是狠狠一撞,他猝不及防却是摔倒在了茅厕之中,虽然没有沾到什么秽物,却也气恼万分。 扬起了手就要往伦哥儿身上招呼,伦哥儿这小子从小这种坏事做熟,自然晓得犯罪之后第一时间逃离现场,却是撒腿就往外跑,一径地躲到了顾盼身后。 那公子老羞成怒,却是追了出来,张开五指便要连顾盼一起扇,听到这年轻男子在茅厕里叫嚷的时候,顾盼便有了不妙的感觉,待到伦哥儿和他一前一后地跑了出来,登时明了,这个顽皮的小弟,又惹了麻烦了。 顾盼沉稳地夺过小丫鬟手里的灯笼,在那男子的眼前一晃,男子眼睛一花,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接着腰间一痛,却是又被人撞了一下,他一个不堤防跌倒在地,就见一个瘦小的身影,一手一个,抓住了方才的臭小子,和刚才的丫鬟,飞快地跑掉了。 那老婆子还提着灯笼愣着神,怎么就一会儿功夫,那两个丫鬟就以下犯上了?尤其那个个字稍微高点的,简直是无法无天。 那年轻公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却无暇他顾,方才那一撞,正正撞到了他小腹之上,肚子里的水马上就要溢出来了,他弯着腰嗖地冲进了茅厕之中。 顾盼危急之际没有忘记拉着吓傻了的小丫鬟一起逃命,跑出一段距离之后,暗自庆幸方才的无意之举是多么的英明,若是把小丫鬟丢下了,留个人证不说,这黑灯瞎火的,她带着小豆沙包,也不认识路啊。 小丫鬟惊魂未定,却满是崇拜地看着这候府的大小姐,方才那一撞,坚决果断,随后又杀伐果决地带着自己和小胖子一起亡命天涯,真的好厉害啊。 小豆沙包却是一脸的兴奋,连连嘟囔道:“姐姐,让我回去把他的腰带给偷了吧?!” 顾盼翻了下白眼,幸好是夜色之中,无人看见,忍不住照着小豆沙包脑门拍了一下,小声训斥道:“你忘记了,还有个老婆子呢,她一个人就把你抓住了。” 小丫鬟捂住嘴巴,连连惊叹,那岂不是说如果没有那婆子,这对疯狂的姐弟俩就要回头去偷表少爷的腰带了? 顾盼紧紧拉住了伦哥儿肥嘟嘟的小手,沉声对小丫鬟吩咐道:“领路吧,长辈们怕是该着急了。” 小丫鬟一惊,怎么忘了这个茬了,转头就向路上走去,这韦大老爷的府邸虽然也占地颇大,比候府却相差甚远,没多久,三人便赶到了正院前。 却见侯爷夫人身边的许妈妈一脸焦急地站在门口灯下,不住地踮脚观望着,见了顾盼领着小豆沙包,立刻急急地过来,唤道:“哎呦喂,我的姑奶奶,您这是干吗去了?” 顾盼往前一站,挡住了小豆沙包,手向后一背,毫不犹豫地堵住了他的嘴巴,轻声道:“弟弟脚程慢,没注意却是跟丢了,后来多亏了这个丫鬟回来找我们。” 许妈妈见她说的实在,不曾有疑,连连催促道:“赶紧进去吧,奶奶们都等着姑娘了。” 顾盼一愣,这话什么意思?却又想起方才那年轻男子的话来,总觉得有点不大对劲。 这边她松开了手,小豆沙包拼命喘气,顾盼拉着他跟在了许妈妈身后,她微微低下头,悄声道:“不想被骂就别把刚才的事情说出去。” 小豆沙包的眼睛一亮,快乐地点了点头,这个大姐姐果然才是他的亲姐姐啊,那个二姐,就会打小报告,这个姐姐好,可以和他同流合污。 拐过一道屏风,进了一个堂屋,又有丫鬟进来引路,才进了花厅之中,里面却是燃了许多灯烛,照的通明之外另有些烟雾缭绕,顾盼微微抬起眼,一片轻雾之中却只看得见满屋珠翠。 坐在上首的妇人最先唤道:“又见我这侄女儿了,却比上次看见更出挑了些。”却是顾盼第一次进到候府时见的圆脸妇人,也是韦大老爷的正室刘夫人。 下首的侯爷夫人淡淡地扫了一眼顾盼,心道,这才几天,能看出什么了,就算种下了小麦那也还没发芽呢。 侯爷夫人的想法却丝毫没有表露在脸上,伸手对着顾盼招了招,唤了她过去,顾盼乖巧地牵着伦哥儿一起上前,侯爷夫人看了一眼儿子,见毫发无伤,登时放了心。(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一个表哥,又一个表哥 侯爷夫人转头拉过顾盼,指着上首的妇人笑道:“这个是你大伯母,上次见过你了,却还没有正式拜见过。” 顾盼乖巧地福了一礼,轻轻唤了声:“大伯母。” 刘夫人欢喜地应了一声,招了招手,顾盼为难地看了眼侯爷夫人,侯爷夫人从后面推了她一把,笑呵呵地道:“你大伯母最是疼爱孩子,快过去,说不得有你的好处。” 刘夫人一手拉过顾盼,一手指着侯爷夫人笑骂道:“你看你这张厉害嘴巴,一天到晚的就会占我便宜。” 话罢,却也从身边丫鬟送上来的红漆托盘里拿了对五彩凤凰对钗,亲手给顾盼别上了,笑道:“姑娘家的,就是要打扮打扮才好。” 这句话含枪带刺,意在暗讽侯爷夫人让继女满头空空地便出来了,侯爷夫人充耳不闻,心中却懊恼,竟然忘了给这丫头打上些头面首饰了。 接下来,刘夫人一手牵着顾盼,为顾盼介绍起坐在她右侧的那些妇人来,她们或多或少都和刘夫人带了些亲眷关系,听的顾盼一头雾水,便只好保持微笑,逐一地应付了过去。 这些妇人家境俱都不错,却又或多或少的拿出了些添头,顾盼赚了个盆盈满钵,只是这些妇人的眼光却有些异样,看的人不舒服,又时时地交头接耳,指手画脚,顾盼拜完一圈,便要缩回侯爷夫人身侧。 却听得外面一声呼喊,“连表少爷来了。” 就见一个青年男子闪身进了来,他生的还算端正,就是手腕上缚了根白绫,刘夫人立刻唤了他过去,那男子很是有礼貌地给刘夫人行了个礼,抬头却望见了顾盼瘦瘦小小地立在刘夫人身侧。 方才天色昏暗,他却是没有看清楚那两个丫鬟的面目,但是后来回想,其中之一却是挽了个高髻,可不就是这丫鬟?! 他立时指着顾盼的鼻尖,不满地道:“姑母,你这丫鬟也太没礼貌了。” 满室寂静。 刘夫人讪笑两声,打了个圆场道:“你浑说什么呢,这个是你二叔母家的大女儿,怎么会是什么丫鬟。”挑明身份之后,刘夫人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定然是你看错了。” 说这句话时,眼睛却是极冷地扫了连公子一眼,他立时接话道:“确实是侄儿看错了,侄儿便给表妹陪个不是吧。” 话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着顾盼行了个礼,顾盼自然是侧过身子避了过去。 她清清楚楚地看到,这青年看清楚她的容貌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他在期待什么呢? 刘夫人正要好好的给顾盼和连公子引荐引荐时,旁边的侯爷夫人说话了,“大女,来我这里坐下,莫扰了你大伯母说话。” 侯爷夫人笑的淡淡的,眼底却是冰凉一片,这个大嫂,也太没分寸了,不过想着的确该带着顾盼来拜见长房,才接了她的帖子,谁知道却成了变相的相亲,且不说这连公子本人上阵,便是一旁做的三姑六婆,哪一个家中又是没有儿子的?! 刘夫人只得放了顾盼回去,侯爷夫人便叫她挨着自己坐了。 刘夫人转头看向侄子,略带埋怨地道:“你怎么来的这么迟?” 连公子一愣,面不改色地扬了扬手腕,泰然自若地道:“下午骑马摔伤了手腕,方才却是换药去了。”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嚷了起来:“那马是不是要跳过一个茅坑的时候闪了一下?” 侯爷夫人立刻瞪向坐在椅子上还不老实地拧来拧去的小豆沙包,他此时两只眼睛巴巴地看着连公子,也不知道他是希望对方承认,还是否认呢?! 连公子一看到这个小胖子,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只是这次他得了教训,却先向刘夫人询问道:“这个小兄弟是?” 刘夫人圆润的脸上祥和地笑了笑道:“是你二叔母家的小公子,也是你的表弟。” 得,连公子彻底确认了仇人身份,一个没教养的弟弟,一个同样没教养的姐姐,再看一眼顾盼,却不禁厌弃起来,这女子生的本就寻常,做事又没有规矩,就算家世再是高贵,却又如何能娶回家?只怕要被朋友们笑话死。 小豆沙包自然不知道这连表哥心里的弯弯道道,坚持问道:“是不是啊,表哥,夫子说过,马失前蹄才会摔倒的,这马是不是一脚踩在了茅坑之中才失了前蹄的?” 连公子脸上大是尴尬,只得侧过脸去,装作没有听到。 侯爷夫人轻咳一声,伸手在小豆沙包的腰间狠狠拧了一下,低声道:“乱说什么,回去再和你算账。” 小豆沙包扁着嘴巴,眼泪汪汪地回头看向顾盼,寻找安慰,顾盼恼他不听劝告,却也别过头去,小豆沙包登时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连公子手足无措起来,这成什么事了,好似他欺负这小孩子一般。 正尴尬间,屋子外传来了一阵欢声笑语,七八个少年少女一起涌了进来,当先脸蛋红扑扑,鼻子上还带着闪亮的汗珠的,不正是珏姐儿? 她笑着跑向了侯爷夫人,脆生生地道:“娘,大伯母家当真养了几只小兔子,可好玩了。” 一旁的小豆沙包一听,眼睛刷的一下亮了,却忘了方才的事情,抱住母亲的胳膊,央求道:“母亲,我也想去看小兔子。” 侯爷夫人恼他不知轻重,今日里丢尽颜面,板着脸道:“看什么看,马上就要开席了。” 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无妨,就在不远之处,叫我带表弟去吧。” 这声音好似高山泉水,叮叮咚咚,煞是好听,顾盼忍不住抬头看了说话人一眼,不禁一愣,这少年生的眉毛细长,眼睛细长,鼻子也很是小巧,一双薄唇,面上白白的,见顾盼望来,却是起了几丝红晕,便像是个害羞的小姑娘。 刘夫人已然从主位上行了下来,笑呵呵地站在一旁,又热心地为顾盼介绍起来,“这个是你三舅母家的,是你英表哥。” 顾盼只得又弯腰下拜,那少年慌乱的伸出手来扶她,连声道:“妹妹莫要如此多礼了。” 顾盼微微抬眼看去,却见这少年脸色腼腆,大是不好意思,一双眼睛斜斜地望着地面,竟是不敢直视于她,登时觉得大是有趣。 刘夫人不容分说地拽起顾盼,吩咐道:“你和伦哥儿都还没见过,就见你英表哥带你们走一遭,左右就在附近,片刻功夫就能回转。” 侯爷夫人手里的茶盏几乎要被她砸到地上,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到底有没有完,一个又一个的,把老刘家见得了人的适婚男子都拉出来过一遍啊?! 侯爷夫人的脸色阴晴不定,正要使眼色给顾盼一口回绝,伦哥儿已经扑棱着小短腿从椅子上爬了下来,一手牵住顾盼,凑到了刘英身前,笑嘻嘻地道:“麻烦英表哥了,还是这个表哥好,不象有的表哥,只会逛茅厕。” 后面的刘连简直要抓狂,哪里来的没教养的小子,怎么不带回家好好管教一番,要不今天少爷就替天行道了。 刘英温柔地笑了下,拉起小豆沙包的另外一只手,脚步向外挪了去,伦哥儿紧紧攥着顾盼的手,顾盼也只得动了脚步,跟随其后。 侯爷夫人怏怏地坐在一旁,生着闷气,珏姐儿眼珠一转,欢快地道:“方才珏儿还没看够,就让我再去看看一次吧,母亲。” 侯爷夫人脸上一喜,这个女儿果然是娘的贴心小棉袄啊,没等她点头,刘夫人又横插了一杠子:“改日大伯母叫人送上一对到你们府里,现下却是要开宴了,小珏儿还是等会儿吧。” 侯爷夫人恨不能扑上去抓花刘夫人的一张脸,却也只能耐着性子对珏姐儿道:“你大伯母说的甚是,你且好生坐着吧。” 这韦大老爷的府邸也不算小了,方才进来的时候丫鬟婆子也有一堆,现在却要顾盼亲自提着灯笼,跟在刘英和小豆沙包身后,便像是两个少爷的跟班丫鬟一般。 果然拐了两个弯,便见前方树下围了一圈木栅,隐隐看见里面几团雪白,小豆沙包欢呼一声,挣开二人的手,扑了过去,顾盼提着灯笼紧走两步,身后的刘英轻轻唤道:“表妹当心。” 他话音刚落,顾盼脚下便是一绊,整个人斜斜地向一旁倒去,刘英忙伸手拖住她,待她站稳,却又如同烫手山芋一般撒了手,脸上一片潮红,头低到了胸前,却像是比顾盼更不好意思一般。 顾盼大是尴尬,轻声道了谢,这次放慢了脚步,到了伦哥儿身边,见他两只小肥爪子搭在了木栅栏上,踮着脚,探进去半个脑袋,小脸上满是急躁。 刘英从身后赶了来,他弯下身子,却是把小豆沙包抱了起来,只是他生的瘦弱,却也颇为吃力才举得起小胖墩,顾盼也识趣地把灯笼举起,探进了栅栏之中,就见里面一团团雪白的绒球一般的小兔子,在栅栏之内四处逃散。(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更多的表哥 小豆沙包嘴巴里发出呼喝之声,兴奋的大吼大叫,小兔子们惊吓过度,跑跳更欢,这栅栏围住的地方又十分狭窄,便时时跑到了伦哥儿脚下,喜的他眼睛皱到了一起,便像是剩包子又热了一遍。 顾盼也难得露出了笑脸,她好奇地观望着这些小兔子,一团团毛绒一样的,让人很想摸上一摸。 就听到伦哥儿可怜兮兮地恳求道:“英哥哥,让我摸摸小兔子吧。” 顾盼闻声看去,不禁一愣,刘英满头大汗,两道秀气的眉毛紧紧皱在了一起,却还咬牙硬挺着。 顾盼立刻把灯笼挂在了栅栏之上,伸出双手道:“把伦哥儿交给我来抱住吧。” 刘英瞥了她一眼,从牙齿间一字一蹦地道:“没,没关系,我,我是男子汉大丈夫,能行。” 本来清脆的声音也走了调子,顾盼看不得他逞强,伸手强把伦哥儿抱了过来,刘英早已经是强弩之末,两只手无力地垂下,连抬起手来抹把汗的力气都没了,勉强对着顾盼笑道:“让表妹见笑了。” 顾盼轻笑着摇了摇头,心里不期然地想起了李祈正,那家伙是能偷懒便偷懒,男子汉大丈夫的事情统统会丢给表哥去做吧。 她虽然比刘英矮了半头,力气却要大的多,两只手牢牢地抱住了伦哥儿。 三人又看了会儿,顾盼轻声哄着伦哥儿道:“咱们回去吧,莫要让母亲等的急了。” 伦哥儿不依不饶的又闹了会儿,顾盼只得板着脸吓唬他道:“你今天犯的错更多了,真想叫母亲打你一顿么?” 伦哥儿一惊,小胖脸瞬间皱成了个包子,怏怏地从顾盼身上滑了下来,小大人一样迈步向前走,一边走,一边费力地转着他的小脑袋,嘱咐顾盼二人道:“是我再三要求,你们才肯回来的哦。” 顾盼又好气又好笑,饱含歉意地看了刘英一眼,却见这少年脑袋微垂,轻声道:“你们姐弟的感情真是好呢,表妹,真是个好姐姐。” 刘英抬起头对着顾盼笑了下,白皙的脸上依然一抹残红,顾盼微微一愣,这个表哥,怎么老是比小姑娘还要来的害羞啊。 顾盼有些走神,刘英却被她盯得越发不好意思,加快两步,掩饰什么一样的追赶伦哥儿去了。 三人很快回到了正房之中,却见丫鬟媳妇们穿梭往来,人人手里拿着托盘,或空或满,却是已经开始上菜了。 伦哥儿这才发觉肚子饿了,登时就迈不动步子了,顾盼只得抓住他的小肥手,拖着他往前走。 三人先后进了屋子,刘夫人扫了一眼,见自家侄儿腼腆地笑了笑,顾盼亦是半垂着头,登时心中大喜,却来招呼二人入席。 其他人早已经分了尊卑主次入了席,小辈儿这里只留下了三个空位,伦哥儿一见旁边坐着珏姐儿,自动地挪了一个位置,却是毫不客气地坐了三个空位中间那个,又伸手召唤顾盼:“大姐姐,坐我和二姐中间吧。” 刘夫人气得银牙紧咬,侯爷夫人故作不解地道:“他们爷们不是都在外面开了席吗?这英哥儿怎么不出去和叔伯一起呢?” 刘夫人转过身子,轻声笑道:“这不是怕外面没有位置了吗?再说,英儿一个晚上赶来赶去的也累了,就别折腾孩子了,何况都是自家人,也莫要讲那些虚礼了。” 侯爷夫人心中嗤笑,一句话引出这么理由,听着头头是道,实际这个大嫂打得什么主意,谁不知道?! 刘英却是个极仔细的人,先用公筷夹了鱼肉到碟子里,仔细地剔去了刺,才放到伦哥儿的碟子里,又有些不易嚼烂的,也都细细的用筷子撕裂了,再夹给伦哥儿。 引得桌上的女孩儿们不住侧目,窃窃私语,这个英表哥真是温柔啊,顾盼暗道惭愧,他做事滴水不漏,自己却是完全无法插手,整顿饭下来,便见着刘英一直照顾着伦哥儿。 偶尔抬头与众姐妹的视线撞上,便是低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饭罢,侯爷夫人便带着少爷小姐们告辞了,只说明日里两个少爷还要去族学读书,却不好耽误太晚,刘夫人便也不好挽留,只叫两个侄儿送侯爷府的女眷们一程。 刘连口里应了,脚下却不挪步,满面不以为然,反倒是刘英,亲自去提了灯笼,又逐一查看侯府的少爷小姐们的外袍是否严实。 刘夫人心中大是满意,她本就属意刘英,叫刘连来不过是做个陪衬罢了,就算是金枝玉叶也是需要野草来对比才显得出好来的。 侯爷夫人却拉了顾盼一起上了第一辆马车,韦绝伦的小脑袋左看右看,第一辆车里有娘,第二辆车里有二姐,前面是龙潭,后面是虎穴,真是好为难。 侯爷夫人白了他一眼,低声骂道:“还不赶紧,你今天惹了多少是非了?!” 小豆沙包缩了缩脑袋,哧溜地上了第二辆马车,母小虫还没有母大虫那么厉害,大祸小祸还是取其轻吧。 他却没有想到,一上车,便遇到了珏姐儿的严刑逼供,伸出了两只玉手,专往腋下脖颈里挠去,韦绝伦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却还是死鸭子嘴硬地喊道:“先前就是和大姐姐一起迷路了,后来也不过看了兔子就回来了,姐姐不也去看了兔兔吗?” 珏姐儿冷哼一声,缩回手,慢慢地道:“明天我就去告诉父亲,说你以前挨罚,每次都是我代笔,替你抄了那么多遍。” 韦绝伦圆滚滚的小身子一下滚到了马车一边,缩在了琇姐儿和铭哥儿中间,探出小脑袋,吐了吐舌头道:“那爹爹会连姐姐一起怪罪的,姐姐还是不要做这种舍己为人的事情吧。” 珏姐儿又羞又恼,这混球,连个成语都用不好,一旁的铭哥儿小声道:“是损人不利己吧。” 伦哥儿登时如同醍醐灌顶,一下站了起来,大是兴奋地拍着铭哥儿的肩膀,“对对,就是损人不利己。” 还是琇姐儿精乖,看到珏姐儿脸色不愉,赶紧打起了圆场,只是心一慌,竟然脱口而出道:“你们休要乱说,姐姐这明明就是损人利己。” 琇姐儿话一出口,便心知要糟,也不敢抬头看珏姐儿的脸色,兄妹三人畏畏缩缩地挤在了马车一角,马车中央偌大的地盘全部让给了珏姐儿。 那边珏姐儿教训三个弟妹,前面马车里亦是一阵低气压盘旋,侯爷夫人抱住犯了困的小女儿,手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琬姐儿困劲上来,安静地伏在侯爷夫人怀里,一动不动。 顾盼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整个一个老僧入定的架势,侯爷夫人看了她半晌,终于道:“今天这两个表兄,你觉得如何?” 顾盼头微微扬起,奇怪地道:“没觉得如何啊,今日之前,不还是陌生人么?” 侯爷夫人对她的回答很是满意,点头道:“你能如此想,甚好,以后只怕这些表哥表弟的还要见上许多,你只当是街边的路人便罢。” 顾盼并没应声,头却轻轻点了点。 侯爷夫人满意地笑了下,随后道:“过几日,你舅舅家就要来人了,到时候你见见你真正的表哥们。” 顾盼微微一愣,顾远南要来么? 侯爷夫人见她发愣,随即明白自己口误,掩饰道:“是我的娘家侄子,和你大伯母那边的亲戚自然不同。” 顾盼脸上的失望之色甚浓,侯爷夫人却也看到了,登时有些着恼:“莫非只有顾府才是你的舅舅家不成?你莫要忘记了,如今我才是正儿八经的侯爷夫人。” 顾盼的头更低了,她却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母亲的事情她所知不多,却也感受到了侯爷夫人强烈的敌意似乎是因母亲而起,做人子女总不好诟病亲娘,对侯爷夫人又不能不敬,便只有沉默。 侯爷夫人一见她这副老实样,心里越发生气,手里的劲道不知不觉却是重了些,琬姐儿吃痛,一下从睡梦中惊醒,嘤嘤的哭了起来,侯爷夫人顾不得顾盼,赶紧轻声哄起了琬姐儿。 顾盼冷眼旁观,见侯爷夫人脸上一派温柔,丝毫不见半点恶毒之色,顿时有些不解,为甚么侯爷夫人单单的只针对她,母亲,到底做了什么,让侯爷夫人怨恨至今?! 琇姐儿的哭声渐渐小了,小脸往侯爷夫人怀里又埋了埋,马车却也到了侯府,侯爷夫人便用眼神示意顾盼先行下车,自己抱住琇姐儿缓慢地挪下了马车。 许嬷嬷率着各院的管事来接,侯爷夫人小心地把琇姐儿递到了许嬷嬷手上,压低了声音道:“小心点,六姑娘刚睡着。” 回头见珏姐儿气鼓鼓地下了车,身后跟着垂头丧气的弟妹,侯爷夫人登时奇怪地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伦哥儿拧巴着肉肉的小身子,凑到了侯爷夫人身前,包子脸上满是委屈:“我说姐姐舍己为人,姐姐便不高兴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侯爷夫人一愣,径直问道:“舍己为人?为谁?” 小胖墩胸脯一挺,凛然正气地答道:“自然是为我了!” 侯爷夫人便只当她们混闹,不去搭理几个孩子,唤过各院管事嬷嬷,把各自的小姐接送回去。 顾盼自然是跟在雷嬷嬷身后,轻手轻脚地回了淑芳斋。 稍事洗漱后,小米和五妮儿服侍顾盼歇下了,放了床幔,自去歇了。 顾盼把被子往上提了提,细细回想起今日的事情,连表哥,英表哥,这是什么意思,又想起侯爷夫人的话来,还有侯爷夫人的兄弟家的表哥要认识,不禁轻叹一声,她只想平平淡淡过日子,为什么老是要和不相干的人打交道。 反复思量之中,她最后只得出结论,也许这就是表哥说的,作为世家子弟应当尽的义务吧,和各种不相干的人应酬。 第二天,顾盼一睁眼,便看见小米兴奋至极地守在她床前,脸上红彤彤的,双眼闪亮地看着她:“小姐,将军府派人来接小姐了。” 顾盼微微一怔,她昨日里虽然叫了柳芽送了信给顾远南,相信表哥自然会办理妥当,这刚回来,又要接她过去,却是为的哪桩? 顾盼发怔间,小米已经手脚麻利地给她套好了衣服,又端来了脸盆洗漱,喜滋滋地道:“雷嬷嬷已经去请示夫人了,应该快回来了。” 顾盼一愣,这些人手脚也太快了吧,没有问过她便直接去请示夫人了,她略有不满地皱了下眉头,小米注意到她的神色,嗫嗫地道:“说是表少爷的寿辰,叫小姐一定要去……” 小米见顾盼神色越发不善,却是突然间开了窍,哀婉地低诉道:“奴婢也是想亲眼见到父母无事才好安心。” 顾盼微微点头,这丫头还不算没救了,若是一味地说着旁的理由,却始终隐藏私心,那真不知道冒险帮了她一把是对还是错了。 等顾盼开始进早点的时候,雷嬷嬷回转了来,笑呵呵地道:“夫人准了,只是叫小姐务必在天黑前回府。”她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夫人还叫许嬷嬷备份礼给小姐带上呢。” 顾盼抬起头,淡淡地问道:“那嬷嬷谢了夫人没有?” 雷嬷嬷上前两步,笑呵呵地凑近了道:“自然是谢了,老婆子这些规矩还是懂得。” 顾盼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勺子,小米赶紧上前给她递了帕子,顾盼轻轻擦了下手,看了看几个丫鬟,逐一扫过几人的脸,除了小米俱都低下了头,似乎将军府是什么龙潭虎穴一般。 顾盼指着柳芽道:“今天就柳芽和我一起去吧。” 柳芽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张大了嘴巴看看顾盼,又看了看一脸失望的小米,最后慢慢地合上了嘴巴,低声应道:“奴婢遵命。” 顾盼带着柳芽径直行到了侯府的侧门处,柳芽手里抱着两个长盒子,里面装着侯爷夫人准备好的礼物,却是一对青铜长剑,很是有些年头了,据说还是韦相国年轻时收集的。 顾盼提起裙摆,低头上了马车,却听到那熟悉的嗓音喊道:“小妹。” 顾盼登时惊喜地抬起头,看向了坐在车厢一边的顾远南,他今日穿了一身白色长袍,领子是用了淡青色的锦缎,越发映得他丰神俊朗。 顾盼却想起此时还在侯府,脸上的笑立刻敛了几分,只一双眼睛极亮地看着顾远南,一切尽在不言中。 柳芽识趣地缩在了车厢角落里,抱住两个长盒,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丫。 待马车驶离了侯府,顾盼忍不住松了一口大气,顾远南举起手里的扇子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打趣地道:“侯府里就那么无趣么?” 顾盼两道细眉紧紧的抽在了一起,便像是脸上爬了两条蚯蚓,看着她这愁眉苦脸的样子,顾远南忍不住哈哈大笑。 顾盼叹了口气,抱怨道:“昨日里被莫名地拉去拜见大伯母也就算了,又介绍了好多亲戚来,拜的人腰都酸了,莫名地又多了两个表哥。” 前面顾远南一直含笑地听着,待顾盼说多了两个表哥,顾远南的脸一下就黑了,他右手中的扇子在左手狠狠地敲了一记,面色凝重地问道:“表哥?还是两个?什么样子的?姓甚名谁?” 顾盼见他如此慎重,不禁也认真起来,仔细地想了下,回答道:“一个唤作英表哥的,一个是连表哥。那英表哥人还好,很温文,人又仔细,另外一个脾气不大好的样子。” 顾远南喃喃自语道:“韦家大老爷娶得是刘氏,刘英,刘连……”他的眼前登时浮现了两个身影,其中之一有些玩世不恭,另外一个似乎很是腼腆,总是躲在人后,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这两个,都不是良配啊。 话说回来,这刘夫人的手脚还真是快,顾远南瞄了一眼一脸懵懂的顾盼,这傻丫头只怕还不知道上过贼船了,看来得把事情给她挑明了,让她心里也有个数。 顾远南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语重心长地道:“那两个表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以后休要搭理他们。” 顾盼一愣,这话,怎么和侯爷夫人说的一模一样,难道有什么事情,是大家都知道而她不知道的? 看着顾盼小鼻子向上皱起,顾远南再次咳了咳,却突然感觉难以开口,他的脸看向窗外,轻声道:“那个刘夫人是想你嫁给这两个表哥其中之一吧。” 顾盼身体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顾远南,结结巴巴地道:“嫁,嫁什么人?” 顾远南的转过头来,眼里带了抹奇异地怜悯,轻声道:“世家女子十五及笄即可出阁,你现在虽然只有十二岁,先定下门亲事却是无妨的。” 顾盼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抓住了顾远南的袖子,两只眼睛盯紧了表哥,依然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从来没,没想过成,成什么亲啊,可,可不可以,不要嫁人啊啊。” 顾远南看着吓得面色惨白的小妹子,心底的某一处柔软起来,他却不得不板着脸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却是容不得你不要了。” 顾盼的手缓缓松开,人呆呆地看着顾远南,实在无法消化这个惊人的消息,她的心里虽然牢记贺大娘的告诫,宁为穷人妻,莫为富人妾,可,可一直以为那是很遥远很遥远的将来啊,怎么现在就要订亲了?! 顾盼发愣间,顾远南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像是隔了汪洋,传到耳边只剩下阵阵涛声,模糊又清晰地冲击着她的耳膜:“今天表哥过生,请了许多青年才俊,你等下却是要仔细看看,若是有中意的,表哥便替你做主了。” 顾盼眨了眨眼睛,半晌才回过神来,她立刻惶恐地拉住了顾远南,惊慌失措地道:“我,我不要去了,我要回家,让我回家。” 顾盼一时情急,原本不甚喜欢的侯府此时却也成了家。 顾远南安抚地拍了拍顾盼地头,轻柔地道:“你相不相信表哥?” 顾盼愣愣地点了点头,顾远南继续诱哄道:“那表哥怎么会害你呢?表哥这是给你自己选择的机会啊,就算你这次不去,只怕侯爷夫人也会给你安排旁人的。” 顾远南最后一句话在顾盼心里轰然炸开,她猛地想起昨天侯爷夫人的话,过几日要让她见见舅舅那边的人,还要叫她认识下表哥们!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顾盼脑海里莫名地浮现了这句话,当初贺大娘讲解的时候,只拿厨房上的鱼肉做比,她一时间模模糊糊不甚了解其中含义,现在却像是漆黑的夜幕中骤然划过一道闪电,一切都照的清清楚楚,她,不正是那鱼肉吗? 顾盼怔怔地看着顾远南,百般滋味泛上唇间,说不清是苦还是涩,她低声道:“无法选择吗?” 顾远南诚实地看着顾盼道:“只有选择谁的问题,没有选择嫁不嫁的余地。” 顾盼缓缓地坐回座位,她低下头,两只手无意识地摆弄着衣摆,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整个人身周充斥了一股强烈的悲哀。 顾远南也不在说话,却伸出手握住了顾盼的手,和前几日温暖的小手不同,顾盼的手,和他的一样冰凉。 顾远南心中苦笑,本来最该呵护这个小妹子的是他,现在却一步步的逼迫这个小妹子快些长大,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自己,是不是太残忍了呢?看着顾盼低垂的头,顾远南的心又一点点的硬了起来,他心中呐喊着,没有时间了,必须争分夺秒早做打算。 在两个人的沉默中,马车到了将军府的后门,顾远南率先跃下,又叫马夫拿来矮脚凳,伸出手,扶住顾盼一步步下了马车,柳芽老老实实地跟在二人后面,规规矩矩地眼睛只盯着脚下一步间,这个将军公子的厉害,没人想再尝第二次,上次的经历现在想起还如同噩梦一般,昨日她到了将军府便双腿打颤,勉强地传了信便逃难一样的回了侯府。(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世家子弟(110粉) 一到了府里,顾远南左右看了两眼,便领着顾盼进了间偏房,这房里简洁一如顾远南的卧室,除了一床一榻,便只有一套桌椅以及一个洗脸架。 床上摆放了一套叠的整整齐齐的白的泛黄的长衫,却是顾盼上次穿过的那套改好的长袍,一见这套长袍,顾盼便明白了顾远南的用意,又要扮小厮打入敌人内部。 这次却是柳芽闷不做声地为她束了发,梳理的光滑亮洁一尘不染,最后又选了青色布巾包住了发髻。 待主仆二人已经收拾妥当,顾远南却去寻了一碗黑乎乎地物事来,他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柳芽,柳芽识趣地低下头,退到了一边。 顾远南笑道,“上次是夜里,用些水墨对付下却也无妨,现在这光天化日的,却要用不容易因汗水化开之物才好。” 顾盼探头望了一眼,伸出手指沾了一点,碾开,不确定地问道:“炉灰?” 顾远南点了点头:“炉灰又加了些蜂蜜,这样便不容易脱落了。” 话罢,顾远南挽起袖子,用食指挑起一点,细细地替顾盼涂抹上,连续涂了三层,顾远南终于满意了,顾盼对着水盆一照,见鼻梁上再次出现了鸽子蛋大小的黑痣。 顾远南拉过顾盼,仔细地看了看,最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不错,果然看不出是女子了,等下你就扮作小厮,来回送些茶水便好,注意看下这些世家子弟的言谈举止,若是有合了心意的便悄悄记下来。” 顾盼倔强地地别过头去,顾远南和她对恃着,两个人半晌无语,最终顾盼屈服了,微不可见地点了两下头,顾远南登时松了口大气。 顾远南出门前又扫了一眼柳芽,柳芽规规矩矩地低着头,轻声道:“奴婢今日就在这房中呆着,绝不踏出一步。” 顾远南这才带着顾盼,急匆匆地赶去前面的宅子,此时已经辰时末,应是有客人上门了。 顾远南行到府门处,见外面果然积了三五辆马车,靠墙排了一溜,另外一边又聚了七八少年,身着青色长衫,腰扎学士巾,却是些国子监的儒生。 顾远南浅笑着对那些监生拱了拱手,监生们缓步挪了过来,七嘴八舌地祝起顾远南的寿辰,顾远南逐一答谢了,便请这些少年移步府内,自有小倌来为这些客人引路,顾盼却低头立在了顾远南身后。 待这些监生都进去了,马车里的客人才有了动静,当先一个马车的车帘被下人掀开,又搬来一个矮脚凳,车上之人方伸出了一只脚,穿的却是木屐,雪白的袜子映着原色的木屐煞是好看,踩在凳上发出啪的一声响,缓缓地下了马车。 待这三五马车的车主俱都下了马车,却又闲闲地聚在了一起,方一起抬脚向站在府门处的顾远南行来。 经过数年的休养生息,天朝此时国泰民安,世家子弟们开始充斥着一股奢靡之风,效仿古人穿起了宽袍大袖,脚踏木屐,头戴峨冠,峨冠之上又垂下两条长长的飘带,直到脚踝。 这几个俱是世家子弟,方才便是自矜身份,不肯与那些寒门子弟一起入门,便等着监生们进了府,才姗姗地下了马车。 世家之中壁垒森严,这几个少年虽然都是世家子弟,却也分出了先后左右,当先的便是这一群人里身份最高的,出自长远侯陆府,因在家中排行十六,便被唤作十六少的。 这些世家子弟却不像那些读书人一般,接踵摩肩几乎不分你我的一拥而上,彼此之间尚余了一臂的距离,行在一起,风吹大袖鼓鼓,却是颇有谪仙风范。 顾盼微微抬起了眼睛,越过顾远南看去,当先的陆十六却是穿了件莲花白的大袍,一条宽袖足够再做条襦裙,袖边又精心绣了一圈梅花,左胸之上绣了虬枝枯干,上面梅花飘飘舞舞,却是仿了花谢时的场景,带了几分萧瑟之气,越发衬得此人形容高洁,飘然若仙。 其他几人亦是做了相似打扮,看了几眼,顾盼了解了这衣服的风格,袖口和斜襟上的花样最好选用同一种,以梅兰菊为主,亦有松柏竹等俊雅的木本类。 陆十六年纪甚轻,两道眉间约有半指宽,眉间又天然生了一颗红痣,映得他肤色白皙,眼角上扬,唇边含了一抹笑意,对着顾远南拱手道:“顾兄生辰,小弟便恬来打搅一番了。” 顾远南拱手还礼,朗声道:“陆贤弟能来,已经是极给了为兄颜面,如此客套做甚?!” 顾远南又与其他几人稍事寒暄,转身指着顾盼道:“为兄还要在这里迎接客人,便叫这门倌引你们进去吧。” 话罢,顾远南又压低了声音对顾盼道:“领这几个客人去中间的大堂。” 顾盼恭谨地应了一声,垂手先行。 顾府的布置十分豪气,除了威武将军住的主院还有顾远南住的小院,以及一些洒水清扫的老仆的住处,府里的军士们围绕着这两处建了一圈军营,却像是铁桶一般,把顾家两个主子的住处拱卫的滴水不漏。 中间却修了一座演武场,对着演武场又修了一座大堂,平时是顾朝阳点兵之所,现在却临时改作了宴客之用。 这几个世家子弟脚下穿着木屐,行走不快,顾盼行上两步,便回头等他们一下。 陆十六走了片刻,便停下脚步,用手里的折扇一指,感慨道:“这将军府果然与我们家中不同,看那些赤膊男儿,似乎是真正的军士。” 其他几人附和地点头,顾盼却清楚地看到了他们一脸的不以为然。 走在最后,一身紫袍的少年,打开折扇,遮在了头顶,皱着眉头催促道:“还是赶紧行路吧,这府中便连杨柳也不曾植上半棵,当心莫要晒黑了。” 其他几人被他一提醒,登时警觉起来,纷纷打开了手中折扇,遮住了头顶的阳光,行进速度却是快了许多。 顾盼回头望了一眼头顶折扇,队列整齐划一的世家公子们,嘴角撇了撇,这群家伙是娇弱少女么,还怕晒黑自己,她不以为然地抖了抖肩膀,径直在前引路。 这些小动作却被跟在她身后的陆十六看得一清二楚,赶前两步,笑问道:“这个小兄弟平日里在府中是做什么活计的?” 顾盼扬起头,陆十六一眼看到她鼻子正中的黑痣,微微怔了下,就听到顾盼脆生生地答道:“小的没什么本事,公子便叫小的每日里种些杨树柳树,可惜小的身轻力微,三五日才种上一棵,倒是累的众位公子辛苦了。” 陆十六一愣,暗忖,怎么会这么巧,他仔细地看了两眼这眼前的小厮,见他面相老实,不象是说谎的样子,不禁点了点头,对着身后的几个世家子弟惋惜地道:“可惜了,这将军府里的杨柳却是还没有种出来。” 这话从陆十六嘴巴里再说一遍,可信度便高了许多,众位公子连道晦气,不知不觉却也到了演武场前,几个公子看看脚下洁白的袜子,再看看演武场中铺满的淡黄沙土,纷纷大皱眉头。 陆十六看在眼里,便指着前方的大堂,又对顾盼温和地问道:“小兄弟,可有旁的路到那大厅之中?” 顾盼一脸为难,看了看几位公子,犹豫道:“有是有……” 未待她说完,那个紫袍的少年便连声呼道:“快,快带咱们绕路。” 顾盼询问地看向陆十六,陆十六目测了下从演武场到大堂的距离,他心中其实并不愿意绕路,耐不住身后几个世家子弟的连连催促,只得勉为其难地道:“那劳烦小兄弟带路了。” 顾盼踌躇了下,便率先而行,这将军府虽然占地甚广,格局却十分简单,她住了三日,每天做饭,对府里地形早已经烂熟于心。 从这演武场前横走几步,斜斜地有一条小路,一路之上遍植了青柳,青柳之下郁郁葱葱,草丛之中繁花盛开,这等景色,几个世家公子本也不看在眼里,只是经历了方才空旷如同荒漠的景象之后,不免大为心怡。 几人的脚步又缓了下来,手里的折扇也十分潇洒的在胸前微微扇动,那紫袍少年满意地道:“如此景色才适宜缓缓而行。” 其余几人连连称是,又时时地弯下身子去嗅那花香,更有一个穿了身浅黄色长袍的少年,折了枝蝴蝶花,鬓在了发边,左顾右盼之中,神采飞扬。 顾盼看在眼中,心底暗暗发笑,这一群少年,却如同游记中记载的一种禽鸟,整日里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只是那禽鸟却是为的求偶,这些少年又为的什么呢? 几人情绪高昂之时,陆十六的鼻子突地一抽,他疑惑地左右望了望,怎地隐隐飘着一股恶臭?再去嗅时,却又闻不到了。 他回头看其他几人面色如常,登时放下心来,许是自己小题大做了,却回头连连催促那几个少年:“咱们绕了远路,还是脚步快些的好,省的旁的人已经到了,却是失礼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大家都来凑热闹了吗 那几个少年听他这么一催促,也有些急,便加快了些脚步,顾盼身后传来了木屐蹬地的哒哒声,听在心里却有股莫名的烦躁。 她低下头,闷头往前赶,又走了一段,空气中的恶臭浓郁的形同实质,莫说陆十六,其他几人也纷纷掏出帕子,掩住口鼻。 陆十六小心翼翼地挪开帕子一角,正要开口,却觉得那股恶臭疯狂地涌入口中,引得喉头一阵作呕。他赶紧又重新捂住口鼻,瓮声瓮气地问道:”这里怎么会这么臭?” 顾盼头也不抬,神色如常地指着相隔几步的一排房屋道:“这里是如厕养猪之所,自然是恶臭扑鼻了。” 话罢,顾盼回头扫了几眼狼狈不堪的公子们,大感兴趣地发现他们用来掩住口鼻的帕子却也是和衣服上绣的花草同一个款式,多望了两眼后,淡淡地补充道:“方才各位公子路上见的花草树木,都是从这里取了粪肥沤出来的,故而才生的如此茂盛。” 几个公子登时脸色大变,犹以那淡黄色长袍的少年为甚,他面色苍白的把鬓角的蝴蝶兰一把拽下,丢在地上,抬起脚,正要踩上两脚,却又想起顾盼方才所说,这花也不知道沤了多少肥,便生生地收了回来。 顾盼不以为然地继续前行,她幼时在家养猪,少年时在灶上经常倾倒泔水,对这些臭味却已经习以为常。 她却依然仿着这些世家公子的样子,抬起了手臂,用袖子掩住了口鼻。 又走了一段,小路两旁依然繁花似锦,只是无人有心情再去看上一眼,顾盼抬头望见大厅那高出一截的屋脊,不动声色地放下了袖子。 在她身后的陆十六见她放下了手臂,便以为已经没有了味道,自然地松开了帕子,又张口大大地吸了一口气。 其他几个世家少年亦是有样学样,却见最先吸气的陆十六脸色发白,一只手掐住喉咙干呕起来,其他几个少年亦是弯腰呕个不停。 顾盼停下脚步,斜靠在了身旁地柳树之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这几个世家子弟,爽吧,这里可是厨房的后院重地,放的全是泔水,本就是准备喂猪之用的。 陆十六无意间抬头,瞥见了顾盼脸上一闪而过的狡黠,待他仔细看去,却又踪影全无,依然是那一副老实面孔,此时还带了几分诚惶诚恐:“几个公子没事吧,小的是不想带着你们走这条路的,可,可你们坚持说要,小的也是没法子啊。” 话罢,顾盼两只手绞在了一起,紧张地看着陆十六,陆十六无力地挥了挥手,用帕子捂严实了口鼻,方道:“不怪你,赶紧带路吧。” 顾盼这才转过身,因顾及几位脚步虚夸的公子,行进速度又慢了下来。 又行了半柱香的功夫,才赶到了看着近在咫尺地大厅前。 大厅之中似乎已经积了不少人,远远便听见了谈笑之声,几个跟在顾盼身后的世家子弟精神一振,纷纷越过顾盼向厅中行去,只剩下陆十六,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碎银,递过来,笑道:“方才却是辛苦小哥带路了,这一点钱就拿去吃个酒。” 顾盼抬头望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接了过去,傻乎乎地道:“公子放心,俺会好生攒着,到时候娶个漂亮媳妇的。” 话罢,嘿嘿地笑了起来,看着陆十六哭笑不得的神情,顾盼心中暗暗遗憾,若是此时鼻下流出两条青龙,就更妙了。 顾盼转身施施然地从演武场中穿过,一路又碰到了不少三三两两前来赴宴的少年,或是一身青衫的国子监的监生,或是宽袍广袖的世家子弟,她俱都安静地退到一边,让这些客人先行,心中暗忖,看来表哥是打定主意要从监生或是世家子弟中选一个给自己了。 到了门口,见表哥正在寒暄,顾盼便百无聊赖地退到一旁,与一排负责引路的门倌站到了一起。 当中有个眉眼灵活,长了张喜庆的圆脸的少年便凑了上来,眉开眼笑地道:“兄弟以前似乎不曾见过?” 顾盼望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道:“我生的貌丑,以前一直在灶房帮厨,今日客人太多,顾管事怕人手不够,便调了我到前面来帮忙。” 那小厮连连点头,欢跳着应道:“是呢,是呢,我听说灶上今日里还特意从外面请了那醉乡楼的大厨来。”说着,这少年忍不住用袖子擦了下嘴角,两只眼睛亮闪闪地看着顾盼。 顾盼一愣,随即想到将军府的伙房那糟糕的手艺,对这少年不禁生起了几许同情。 那少年见他愣神,以为他担心吃不到,随意地抬起手,拍了拍顾盼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今日客人这么多,定然会有酒菜剩下的,到时候咱们兄弟也可以饱食一顿。” 两个人正嘀咕着,耳边传来了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就要这个小倌给本殿下引路吧。” 顾盼身子一震,僵硬半晌,终于忍不住抬起头,却见李祈正一身锦绣龙袍,却是贴身的长袍窄袖,脚下一双皂靴,头戴五龙冠,看着精神奕奕,却与那些世家子弟大是不同。 只是此时,李祈正的眼睛却没有看向顾盼,而是伸手指向了和她说话的那圆脸少年,顾盼怔怔地看着他,他似乎毫无所觉,便是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曾施舍于她。 顾盼嘴巴里又苦又涩,似乎吃了黄连一般,看着李祈正远去的身影,手不自觉地摸向了腰间,那里有一块硬物被妥善地贴身收藏,却是上次得自李祈正的玉佩,一时之间竟然有些迷茫。 顾远南看在眼中,轻叹了口气,这七皇子殿下因何如此,他自然知晓,却也怪了他,此时他很是后悔当初不该欺骗了死党,如今两人虽然修复如初,李祈正却绝口不提顾盼的半点事情,便连当初重金买下的一箱衣裳,也闲置在了将军府中。 顾远南倒是颇为可惜,他如今是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白瞎了小表妹的心血了。 李祈正脚下生风,不知不觉却是越过了那领路的小厮,圆脸的少年只得夹紧了脚步,莫名其妙地死追着李祈正。 这将军府里,李祈正来了不知多少次,又如何不认识路?方才却是故意点了这小厮带路,不知为何,刚才见这小厮熟稔地拍着小丫鬟的肩膀时,心里起了莫名的烦躁。 他猛地一顿足,上次便已经想好,此生此世断不能与此女扯上半点关系,如今这般烦心却又是为的哪桩?是了,他定然是见那傻瓜被这少年占了便宜还不自知,所以见义勇为,帮了她一把。 李祈正努力摆了摆头,似乎如此便能把那平凡无奇的小脸从脑海中驱逐出去一般,看来,他要认真考虑一下父皇要他迎娶正妃的提议了。 顾盼一直无所事事地站着,看着身边的门倌一个个的减少,又一个个的回来,顾远南似乎把她遗忘了一般。 难道说,方才第一批进去的世家子弟里,有什么人是表兄十分中意的么?顾盼想到这个可能,顿时紧张起来,把方才那几个少年逐一地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矜贵的紫衫少年,自诩风流的黄袍少年……她的呼吸一窒,几乎毫不犹豫地锁定了最后一个目标,陆十六,定然是陆十六,风度容貌俱是上上之选,难得的是身为世家子弟,却为人谦逊,又没有那股骄纵之气。 顾盼撇了下嘴巴,表哥真是想的美,她情不自禁地在脑海里把表哥和陆十六配到了一起,竟然觉得异常和谐,顾盼嘴角偷偷地扬了起来。 一个人偷着乐时,耳边突地传来了低沉地,带着几许玩味地声音:“这个小哥,难道梦到了本将军不成?” 这声音!梦魇一般,死也不会忘记! 顾盼猛地抬头,却对上了一张近在咫尺地脸,肤色黝黑,一双眼睛亮的吓人,正对着她咧开大嘴笑着,一口白森森的牙齿看得人胆战心惊。 顾盼单手抚胸,不知不觉退了一步,廖将军却没有追上来,他站直了身体,双手抱肩,两腿分开而立,饶有兴致地的打量着顾盼。 顾盼这才发现此人生的极为高大威猛,站在他身边,便觉得压迫的喘不上气来,她求救地看向一旁的顾远南,不禁一怔,顾远南的踪影全无,这家伙做什么去了? 廖将军低沉的笑声响了起来,他的上身微微前倾,富有磁性的声音带了几分暧昧道:“这次你要往哪里跑?小东西。” 顾盼脸刷的一下惨白,随后强自镇定下来,极度恐慌中,她的大脑开始了飞速运转,对,这个男人既然能出现在醉乡楼,认得父亲,又能出现在这里,说明他身份蛮高,此时此刻,应是作为客人出现的吧。 既然是客人,顾盼扬起头,对着廖将军勉强一笑道:“将军可是来赴宴的?让小的替将军引路吧。” 廖将军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小东西,他微微发颤的声音,抖动的身体在在说明了他此刻怕的不行,却又鼓足勇气说了那么一番话,真是有意思的小东西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廖勇豪气地伸出手拍了下顾盼的肩膀,果不其然,就见这小家伙的身体瞬间僵硬如铁,廖勇大觉好玩,笑道:“那就劳烦小兄弟了。” 顾盼强忍心中恐惧把廖勇的手从肩上抖了下去,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一般,大步向前行去,廖勇突地生起了戏弄之心,紧随其后,大步追了上去。 顾盼听着身后的足音,相距仿佛不足一步,她忍不住越行越快,最后不知不觉间,竟是端起了小臂,一路小跑,身后的那人却如影随形,步步紧逼。 眼见到了练武场前,穿过这一片沙地,就到了大厅,顾盼大喜过望,却是暂时忘记了身后的恶魔,两条腿恨不能飞起来一样快速交替。 廖勇嘿嘿一笑,猛地伸出大手一把捞住了顾盼的细腰,一口热气直直地喷到了她的颈上,声音中带着一抹罕见的兴奋:“走错路了哦,小东西,我们去的不是那边。” 顾盼一惊,伸出手在腰间的大手上狠狠一抓,自她到了侯府,指甲却是留长了,一抓之下,登时出现了五条血痕。 廖勇收回了手,望着顾盼,伸出舌头舔着手背上的血痕,一双眼睛微微泛红:“你敢伤我……” 顾盼直觉地感到了危险,却是再也顾不得其他,转过身,撒腿就向着大厅狂奔而去。 廖勇见她奔逃,狂性大发,本能地抬脚便追,二人一逃一追,却是快速地接近了大厅,此时路上断断续续地依然有着客人,见二人飞掠而过,都不禁驻足观看,厅中的客人们也受了惊动,纷纷从厅中涌了出来。 顾盼的视野之中映出了一抹明黄色的身影,她心中呐喊着,救我,救我。 却见那抹明黄色一晃而过,竟然完全从视野中消失,顾盼怔怔地停下了脚步,任由廖勇哈哈大笑着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顾盼突然无所畏惧起来,她骤然转身,直直地看向廖勇,厉声斥责道:“放手!” 廖勇依然沉浸在方才追逐猎物的快感之中,闻言,大手却是又紧了一紧,嘿嘿笑着逼近了顾盼。 顾盼坦然与他相对,提高了声线,大声道:“将军意欲何为?” 廖勇一愣,顾盼反客为主,口中连珠炮一样,一句紧一句地说道:“小的为将军引路可有失责之处?将军步步紧逼却是为的哪般?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将军想要强抢不成?!” 这一番话说的浩然正气,顾盼瘦小的身影在日光的映照下瞬间高大起来,廖勇竟然被她堵的哑口无言,他并不是有勇无谋之辈,不然也不会靠着军功一路高升。 若是此时并非威武将军府,眼前又没有这么多的士子书生,他定然已经狂性大发,抢了就跑了,只是,他扫了一眼围观的众多学子,这群迂儒脸上已经流露出了不屑厌恶种种情绪。却碍于他凶名赫赫,视线所及,俱都低下头去,反倒不如这相貌丑陋的小厮来的勇武。 廖勇忍不住偏着头,眯缝起双眼,再次打量起眼前的小厮,他鼻子上的黑痣实在是过于吸引人的视线,仔细看去,那黑痣却似乎并非天生,搁在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异常的不和谐感。 若是去了这颗黑痣,那容貌倒也称的上清秀,廖勇嘿嘿一笑,单手使劲,把顾盼瞬间拉倒了身前,鼻尖贴着她的鼻尖,低声道:“今天大爷就放你一马,千万别叫大爷再撞见你。” 后面一句却越发低沉,声音低的只有他二人听到,顾盼心一紧,不甘示弱地与他对视,眼中燃烧起熊熊火焰,这个匹夫! 她亦是低低地笑了两声,针尖对麦芒地道:“不错,你也千万别再撞见我。” 廖勇一愣,随即松开了大手,连声道:“有趣,有趣。”话罢,哈哈大笑而去。 顾盼轻轻抚摸着被廖勇攥过的手臂,上面传来了酸疼的感觉,不用掀开衣袖,她就可以肯定,定然已经是青紫一片了。 待那个可怕的身影走远,顾盼小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所有的勇气似乎都已经流失了。 身遭的监生和世家子弟们见没有热闹可看,便三三两两的退回到了大厅之中,顾盼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站在太阳之下,足下的影子被拉的又细又长。 李祈正被一群世家子弟簇拥着,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顾盼那瘦小的身影看起来,寂寞如斯,却又让人觉得顶天立地。 廖勇断袖之名,满城皆知,偏他又战功赫赫,等闲的权贵也不愿招惹这个煞星。 况且这又是威武将军府,恰好是这骠骑将军的顶头上司的府上,谅这莽夫也不敢为所欲为,因此才没人替她出头。 李祈正将要踏进厅中之时,再次回头望了一眼,却见一个穿着莲花白长袍的少年缓步行到了顾盼身前,他的眼中瞬间再无丝毫情绪,回转头来,却和身边的世家子弟嬉笑打闹起来,丝毫没有半点皇子风范。 顾盼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她重重地吐了一口气,腰背缓缓的挺直,头也扬了起来,立时便注意到行将走到她身前的陆十六。 他拱手示意,谦生道:“方才陆某站位过远,却是不明端倪,听了旁人讲过之后,才知道事情的些许经过,小兄弟真是勇气可嘉啊。” 顾盼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马后炮罢,这人,倒真是会卖人情。 顾盼胸中有什么压抑着的东西似乎要破土而出,一口气再也憋不住,她微笑着凑近了陆十六,低声道:“方才,其实我是故意带几个公子绕了路的。” 话罢,看着一脸惊愕的陆十六,顾盼大笑数声,两手一摆,扬长而去。 她出了一口恶气,心中舒畅许多,仰头望见天空湛蓝一片,一眼望去无边无际,心胸登时随之开阔了起来,顿时觉得今日之所作所为都甚是可笑。 顾盼微一驻足,掉头去了偏房所在。 一推门,顾盼便看见柳芽老老实实地坐在了塌上,双腿曲起,两手环膝,一双眼睛盯着鞋尖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顾盼走到了她身前,柳芽才猛然惊醒,一下从床上蹦了下来,支吾道:“小姐,我,我……” 顾盼一挥手,打断了她的话,斩钉截铁地吩咐道:“把衣服给我换了,咱们这就回府。” 柳芽张大了嘴巴,看向一身男装的小姐,见她嘴角紧绷,目光锐利,却和早上随着表少爷一起出门时的不情不愿大不相同。 柳芽乖觉地合上嘴巴,听话地帮顾盼换回了来到将军府时穿的一套淡紫襦裙,她要帮顾盼清洗掉脸上黑痣之时,却被她伸手拦住,“等回府再洗掉的好。” 话罢,顾盼却是又戴上了纱帽,寻思片刻,又伸手捉起了那一套男装,主仆二人便出了门。 这偏房离后门却是不远,只需三五步路便到了。待赶到后门,柳芽却去与那门卫交涉,唤他去赶辆马车过来,这门卫自然晓得顾盼是府上的表小姐,自然不敢怠慢,唯唯诺诺地应了。 只是这表小姐早上来时,是少爷亲自接来的,现在少爷不在,他却不敢私自做主。他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顾盼主仆,却又拉过一个路过的小厮,吩咐他赶紧去寻了少爷来,方慢悠悠地赶往马厩。 顾盼左等右等不见马车,渐渐起了疑心,她回想了下这门房离去的时间,不禁一跺脚道:“坏了,只怕这人是去寻表哥了。” 话罢,顾盼当机立断,单手牵住柳芽,轻声道:“我们先出去,到了外面再雇一辆马车。” 柳芽虽觉不妥,却不敢忤逆于她,便顺从地跟在了顾盼身后,二人一前一后,刚迈出大门,却见一辆马车横冲直撞地行了过来。 顾盼一惊,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挡住了身后的柳芽,那车夫的技术却是极好,将将把车停在了将军府门口,马头对着顾盼打了一个响鼻。 顾盼瞬间从惊魂未定中清醒过来,却是转头看向身后的柳芽。 柳芽怔怔地看着比自己矮了半头的小姐,有些不敢置信,方才,小姐一手把自己拉到了身后吧?! 顾盼上下打量一番柳芽,见她全身安好,登时放了心,正要开口说话,身后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像是炸雷一样惊的她全身寒毛都立了起来:“让一下,挡着路了。” 顾盼猛地回头,却见廖勇居高临下地扫了她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不耐烦地伸出大手一呼拉,顾盼向旁边跌出了两步,将将才稳住了身子。 回过神来,顾盼两只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死死瞪住了已经行到马车跟前的廖勇,却见他神色间收敛许多,一片恭谨地唤道:“大人,末将已等候多时了。” 他话音刚落,马车的车门被人一脚踹开,顾朝阳大大咧咧地从马车之上一跃而下,行动间,身上的盔甲发出了铿铿锵锵的声音,他的头发随意地披散在了肩头,虽然比廖勇矮了一些,气势之上却完全压倒对方。(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顾远南再次登场 顾朝阳漫不经心地向着四周扫了一眼,看到顾盼微微一怔,随后大步向她行来,行走间铠甲摩擦的声音异常刺耳。 顾盼不知为何,对这个舅舅带了几分畏惧,待顾朝阳在她身前站定,高大的身躯遮挡住了日光,顾盼整个人完全被笼罩在了顾朝阳的阴影之中,那股压迫感更甚,她心中莫名地恐慌,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 顾朝阳手放在了佩剑之上,淡淡地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顾盼张开嘴巴,却发现完全无法发出声音,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她的喉咙一般,远远地一个清朗的声音传了过来:“表妹是来祝贺孩儿生辰的。” 顾朝阳眯起双眼,看向急急走过来的儿子,顾盼立时觉得身上压力一减,张了嘴巴像是被冲到岸边的河鱼,大口的喘着气。 顾远南不动声色地在顾盼身前站定,把她的身子挡的严严实实,笑看着自己的父亲,顾朝阳和他对视片刻,哼了一声道:“那你就看好她,别再叫她乱跑,出了府门还双脚沾地,真是成何体统!” 话罢,顾朝阳转身进府,廖勇毕恭毕敬地随在了他身后,明明高了半头的高大身材,从后面看去,却比顾朝阳矮了一截。 顾盼闷不作声地跟在一脸阴沉地顾远南身后,再次回到了那偏房之中,顾远南瞪着顾盼,不满地道:“咱们不是都说好了么?你这是玩的哪一出?” 顾盼僵立不语,倔强地别过头去,顾远南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把折扇几乎要摇断:“我寻这么个机会容易么?京中未婚的青年才俊几乎被我一网打尽,你还要怎样?” 顾远南一句一句逼问不停,顾盼心中的委屈翻江倒海一样的翻腾出来,想到今日里的一波三折,那一群孔雀般的世家子弟,一个个浮夸虚华惹人生厌,又想到了被廖勇追逐了半个将军府的惊恐,终于忍不住,两只眼睛缓缓的落下泪来,偏又倔强地咬紧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顾远南望着足下,却是没有注意到顾盼的反常,依然烦躁地走来走去,口中喋喋不休:“今天本来不是我的生日,两个月以前其实就过掉了,幸好以前我从来都没有庆过生辰……” 一旁的柳芽看了一眼泪流满面的顾盼不时用手背糊一把眼睛,又看了眼毫无所觉的顾远南,忍不住高声喝道:“表少爷!” 顾远南一怔,转过身来,这才看到了顾盼一脸泪水汹涌澎湃,他登时慌了手脚,连忙凑上前来,柔声道:“不说了,不说了,乖啊,都是表哥的错,咱们不玩了。” 若是顾远南依然是方才的态度,顾盼只怕仍然倔强不语,他这副连哄带劝的,顾盼再也无法自持,靠在顾远南身侧,嚎啕大哭起来。 便像是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终于回到了家,见到了母亲一般,顾盼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把今日上午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的顾远南面色越来越阴沉,便像是暴风雨到来之前的阴云密布,他双拳紧握,牙齿格格作响,狠声道:“廖,勇,这个匹夫!” 顾远南心中真是气恼已极,这个廖勇,并不是他请来的宾客,应是为了向父亲回报公事才来的将军府,而且他并不是第一次来到将军府了,怎么会不认识路?! 顾远南深深的自责起来,若不是醉仙楼的大厨派人来寻他看一下菜色,他怎么会暂时离开一下,谁知道片刻功夫就捅出这么大个篓子。 他双手握住顾盼的肩膀,凝重地道:“你做的很好,我们顾家的人,就该是这样子的。” 话罢,顾远南啪的一声,甩开折扇,轻轻扇动了两下,明明一副公子哥的架势,却带着股肃杀之气,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满身戾气逼的顾盼不得不连退三步。 顾远南盘算半晌,偏过头对着顾盼粲然一笑,当真是美若夏花,俊雅脱俗:“走吧,看表哥给你如何出气的。” 顾盼一怔,抽了下鼻子,重重地点了两下头。 顾远南避了出去,等柳芽帮顾盼重新打扮成了小厮模样,一前一后,二人缓步向着宴客大厅行去。 远远地便闻到了人声鼎沸,路上又见川流不息地下人手捧托盘,却是已经开始上菜了。 顾远南冷笑一声,加快了脚步,他一出现在大厅门口,脸上立刻挂了和煦如春风的笑容,一众青衣的监生立刻站了起来,纷纷道:“顾公子。” 世家子弟们位置靠里,却是纹丝不动地坐在原处,只面带微笑的看着顾远南,彼此之间不再交头接耳。 顾远南一路寒暄行到了大厅正中,顾盼亦步亦趋地随在他身后,此时有了顾远南做依仗,顾盼的心思安定下来,她半垂着头,打量起了这京中的青年才俊们。 青衣的监生们虽然衣衫质朴,细细看去,却也微有不同,有人衣襟之上别了朵兰花,又有人步履之间露出了缎面软鞋,还有仿了世家子弟的款式,只是袖子没有那么宽大罢了。 监生们虽然坐的远,一双双眼睛却总是向着里面的世家子弟们瞄去,就算将来学业有成,荣登仕途,却也要依附在某一世家名门之下才好生存,若是能早早成了某一公子的清客,那对于出仕当真是好处多多啊。 顾盼年纪虽小,却也看的一清二楚,这些书生们,和灶上那些为了争得一个好差事而来讨贺大娘欢心的婆子们,又有什么不同? 她今日之中,心情一天数变,对成亲一事从最初的难以置信,随后的勉为其难,到了现在却是隐隐地生出了抗拒之心,一想到要和这厅中的某一个男子共度余生,便觉得十分的反胃作呕。 顾盼并不明白为何会这样,想起昔日里,贺大娘也曾告诉过她,等她成年,便安排她和松石订亲,当时却也没有如此大的抵触。现在想来,当是松石此人忠于职守又乐观向上,性格却是不讨人嫌吧。 思绪万千中,顾远南已经在世家子弟中又转了一圈,桌子上的菜也上的七七八八了,这醉乡楼的大厨果然名不虚传,顾盼虚虚地扫上一眼,一桌之上的菜肴却有十之五六叫不上名字来,单看菜色搭配的五颜六色,层次鲜明,便引得人食指大动。 再看厅上的客人们,虽然依然谈笑不止,眼睛却都已经向着桌上的菜肴瞄去,便是世家子弟也不例外,这醉乡楼号称京中第一楼,最贵的一道菜要一掷千金,还要排号才吃得到,其他的菜色也以贵少精闻名京城,等闲却也难得吃上一次,监生们更是许多连这醉乡楼的门都没有进过。 一个个眼巴巴地看着顾远南,就等着他宣布开席,顾远南不负众望,接过小厮奉上的酒盅,高高举起,笑道:“今日在下寿辰,多谢众位捧场,不胜荣幸。” 按照正常程序,顾远南说了这句话,把酒喝干净之后,就可以宣布开席了,已经有耐不住性子的监生悄悄地伸出手去握住了筷子,一旁的世家子弟们暗暗看在眼里,却是把几个没有规矩的悄悄拉进了黑名单。 众目睽睽之下,顾远南举到嘴边的酒盅突地一顿,随后缓缓放下,他喟叹一声,眉头微皱,向来俊雅的脸上却是多了些忧伤,反倒衬得他越发脱俗,席中不少男子都为之呼吸一窒。 顾远南缓缓扫了一圈厅中诸人,视线所及,无人不屏住了呼吸,世家子弟们更是在心中暗忖,顾家多出俊男美女,此话果然不假,顾远南一介男子便有如此姿容,真想不到女子该是何等的倾城倾国,可惜,可惜了。 顾远南朗声开口道:“远南见此繁华景象,却是想起了与父亲行军时的日子,最艰难之时,军中将士食难果腹,便是草根树皮也俱都拿来吃了,父亲常言,我等吃的一时辛苦,却是为了天下黎民的生活安泰。” 他此话一出,便是脸皮最厚的监生的手也从那筷子上挪开了。 此时厅中若论身份,最尊贵者莫过七皇子,他却笑嘻嘻地端着酒杯,浅酌小饮,一副对顾远南的话毫无反应的样子,身周的世家子弟莫不在心中腹诽,都说七皇子日日寻欢作乐,毫不关心国事,如今看来,却是事实了,真是枉自生在了皇家。 陆十六手持酒盅,长身而起,高声道:“顾兄所言甚是,我等诸人能在此处欢饮却是要感谢戍边卫国的将士们,陆某便把这第一杯酒,敬了这些天朝勇士们。” 话罢,陆十六手腕一翻,一杯上等美酒洋洋洒洒地泼了满地。 厅上余人就算脑筋不如陆十六转的快,有样学样却还是会的,登时纷纷站起,又端起酒盅,效仿着陆十六一一泼到了地上。 顾远南含笑看着众人举止,脸上满是欣慰,心中却在泣血,早知道第一杯都倒上水好了,水酒水酒,这水么,其实和酒也是一样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世家子弟的职责 人人都盯着顾远南的手,他却端着酒盅不放下了,仰头望天,感慨良多地道:“昔日顾某随父从军,父亲经常说如今的世家子弟奢靡日盛,不复当初助太祖马上夺江山的悍勇。” 话音刚落,和陆十六同桌的紫衫少年便已经拍案而起,怒道:“闽南安氏在此,我祖我父尽皆阵亡于阵前,安浩然亦打算上阵杀敌,只是至今无后,家中祖母不允,待我娶妻生子,便去投军!” 紫衫安浩然这一段话说的掷地有声,与他同桌的少年们纷纷站起,伸出手来互击,高喊道:“安兄所言甚是,我等亦要投军报效吾皇!” 话罢,这些世家公子一个接一个的伸出右手,摞了高高一叠,陆十六眼眶微湿,最后站起,双手重重地搭了上去,激动地道:“好,好,我等儿郎,自当在沙场之上建功立业!” 顾盼亦是抬起头来,盯着这些看似吊儿郎当的世家子弟,他们原本白皙的脸上透着阵阵红晕,却是激动已极,不似作伪。高涨的战意在他们中间激昂澎湃,单只是远远的看着,就已经被鼓舞的热血沸腾。 这就是世家子弟始终高于监生们一头的真正原因,监生们固然可以通过勤学苦读踏上仕途,若要论起投军杀敌,却往往是世家子弟一马当先,这些看似稚嫩的世家子弟中,有许多人的祖辈父辈已经永远的埋骨边疆了。 顾远南冷静地把安浩然从表妹夫的备用人选里剔除,这种为了上阵杀敌娶个老婆只为了传宗接代的,若是他老婆生了孩子,必定会当寡妇。 顾远南缓步踱到了安浩然这一桌前面,逐一扫过一张张年轻而朝气勃勃的脸,朗声道:“好,不如趁着今日我父亲尚在府中,众位兄弟就叫他见识一下如今的世家子弟们到底是绣花枕头还是精兵强将!” 一众世家子弟轰然应诺,便是青衣监生们亦是热血沸腾,顾远南一手搭在了安浩然的肩上,一手搭在了陆十六肩上,推着二人向外走,其他诸人摩拳擦掌紧随其后。 顾盼怔怔地看着热闹的大厅转瞬间人去楼空,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缓缓地滋生出来,也许,她错看了这些少年?是啊,幼年之时,她便因容貌饱受了歧视,今日里却偏偏以貌取人了。 顾盼握紧了拳头,又看了一眼空旷的大厅,不禁一愣,一身明黄龙袍的李祈正优哉游哉的喝酒吃菜,仿佛那一群热血少年只是过客,登时无语。 顾盼甩了甩袖子,昂首挺胸地踏出大厅,身后李祈正缓缓地放下了筷子,讪笑两声,却是拿起酒盅小口啜饮起来。 出了大厅就是演习场,顾远南和陆十六以及安浩然站在了最前方,身边围住了一群宽袍广袖的世家子弟,青衣的监生们规矩地站在了两边。 顾远南已经派人去请顾朝阳过来,他闲立一旁,折扇却是收了起来握在手中,这些世家子弟便不好取出折扇遮挡日光,一个个晒得满脸冒油。 顾远南上下打量了几眼立在他身边笔直如标枪地安浩然,突地扇子立起一拍脑袋道:“贤弟这身衣服却是不利于马上骑射啊。” 安浩然一怔,随着顾远南的视线挪到了自己身上,两条广袖被风吹的鼓了起来,衣衫猎猎作响,脚下的木屐站着还算稳当,行走间却是不大跟脚的。 未带安浩然说话,顾远南大手一挥,唤了校场边上的一个小兵过来,低声吩咐几句后,那小兵左手握拳行了个军礼,转身小跑而去。 半晌回转来时,身后却又跟了一队军士,人人手捧一身衣袍,行走之间井然有序,间隔相当,看的出来,平日里训练定然极为有素。 这队军士行到顾远南身前之后,整齐划一的一个收队,却是排成了一列,从顾远南这里望去,便只看到了站在最先的军士,他身后只有高高低低的一排红色帽缨。 顾远南身旁的世家子弟们鸦雀无声,这些少年虽然久居京城,却也知道顾朝阳麾下的这一支百炼精兵,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人人均知,上阵杀敌靠的就是军令如山,体现在无战事之时,就是队列这等的细枝末节,最能看出一个将军的统兵能力。 当先一人头戴铜盔,半身盔甲,腰挎大刀,却是个校尉,他高声吼道:“威武将军麾下跃虎营左校尉范明前来报到!” 听了这范校尉自报称号,场上众人面上表情为之一敛,顾朝阳麾下共有三军,又有亲卫三营,分别为奔豹,跃虎,腾龙,能进这三营的莫不都是军中的精锐之部,三营的地位又依次递增,此人能当上跃虎营的左校尉,军功必然已经累积过了百人斩。 顾远南对着他随意地点了下头,转过身看着一众肃然的世家子弟,指着范校尉身后捧着衣物的军士们,认真地道:“哪位若是有心下场较技,便请换上这身衣袍。” 顿了一下,顾远南强调道:“这些衣袍俱是全新的,只不过都是低级军士的袍服。” 话罢,他扫了一眼面露为难之色的世家子弟,从鼻中轻轻地哼了一声,世家子弟从军,入营便是校尉,难得体会低级军士的辛苦,他倒是要看看,这些家伙会不会放下架子。 紫袍的安浩然略一踌躇便大步向着站在范校尉身后的军士行去,站定之后,先行了拱手之礼,方伸出双手平平地从那军士手里接过这一身袍服。 顾远南瞳孔微微一缩,安家乃是开国十姓之一,父亲早就叫他莫要轻视这些世家,果不其然,安家虽然没落了,却还有两把刷子。 安浩然也不去寻个衣服,左右这将军府里无女子是满城皆知的,他一把解下腰间紫色长穗编成的腰带,只手抓住半边衣袍随手一扬,淡紫宽袍自空中飘飘荡荡地落了下来,便像是空中突然浮起了一朵紫色的云。 顾盼怔怔地看着落到脚下的紫色衣袍,心中百味杂陈,初见之时,这少年的一派娇贵仿佛还在眼前,骤然之间,却是横生出一身的男子气概。 她恍惚间抬头望去,却见安浩然已经换好了衣袍,军中向来崇尚简约,这最低等的士兵的袍服更是简单到了极致:衣服短的刚好盖住了屁股,袖子像是根萝卜,上宽下窄,到了袖口骤然缩起。 袖口之上又有两根布带,安浩然口中叼住一根带子,把另外一根在手腕上缠绕了几圈之后,与口中的带子打了一个活结。 裤子也是如此,安浩然依然把裤脚熟练地绑起,顾远南暗暗点头,这家伙倒不是吹出来的,看这架势,至少武士袍在家中是常穿的。 安浩然随后接过另外一个军士递过来的军靴,褪下木屐,拽住靴口,一脚蹬了进去,穿好后,在地上蹦跶两下,感觉尚算合脚,又伸手把束发的峨冠和飘带一起解下,借了军士的腰刀,割了一截飘带,随手把披散的头发扎了起来,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却是一下子从飘然若仙转成了英挺峻拔。 待安浩然穿戴完毕,他冲着几个相好的世家子弟挥舞了下拳头,吼道:“怎么样,谁敢与我一战?” 其他几人立刻跃跃欲试起来,顾远南手里的扇子不知何时展开了,在胸前轻轻扇动着,在这刮着阵阵小旋风的天气里,却不觉得突兀。 顾远南轻轻摇动手中扇子,笑道:“几位得抓紧了,我家老爷子怕是没什么耐性看很多人演练骑射的。” 此话一出,几个世家子弟对望一眼,登时争先恐后地向那对捧着衣物的军士扑去。 世家子弟,固然可以托庇家族祖荫之下,衣食无忧地做一辈子二世子,但凡有点野心的,却莫不想建功立业,自己挣上一份军功。 顾朝阳是谁?本朝武将之首,赫赫有名的威武大将军,若是能入了他的法眼,将来从军,定然平步青云。 这几个世家子弟相比安浩然的利利索索,却显得忙乱了些,最后好不容易穿戴整齐,带子却系的松松垮垮,便显得有些颓废,捧着衣物的几个军士暗自腹诽,这种不整军容若是被长官看到,是要挨板子的。 这边尘埃落定,校场对面却行来两人,当先一人一身白色书生袍,脚踏同色布鞋,看着清清爽爽,却是穿着便装的威武大将军顾朝阳;旁边一人落后半步,一身铠甲,比顾朝阳高了半头,手扶腰刀,有如出闸猛虎,正是和顾盼结下梁子的骠骑将军霍勇。 场上少年俱都一愣,威武大将军虽然声名赫赫,绝大多数人却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就算世家子弟中偶有见识过顾大将军真容的,也都是一身披挂的戎装模样,像是这等布衣装扮,却都是头次见到。 待顾朝阳走的更近了些,却见他额前带了三指宽的抹额,抹额之上一颗珍珠闪闪发亮,越发衬得他丰神俊朗,宛如神仙中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不过如此 顾远南紧走两步迎了上去,低头拱手,持礼甚恭:“父亲,劳烦您了。” 顾朝阳微微点头,他和顾远南二人站到一起,却像是兄弟一般,周遭的世家子弟中不乏喜好男风者,见这么一对俊秀人物,忍不住悄悄擦了擦唇角。 顾朝阳环视了一圈周遭的少年们,顾盼之间,英姿勃发,无人能从他身上挪开视线。 顾盼迅速地低下头,悄无声息地挪了挪身子,向后贴近了墙壁。 大厅门口早已经摆放了一把太师椅,顾朝阳悠闲地坐了下去,霍勇板着脸立在了他身后,顾朝阳望着几个换好军士袍服地世家子弟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道:“开始吧。” 顾远南躬身又是行了个半礼,转身对范校尉吩咐了几句,他领命而去,片刻功夫,就见校场之内四处立起了草人。 这些草人约有一人多高,却是用了一长一短两个木棍订成了十字形,再把稻草捆扎其上。 又有几个军士牵来三五匹骏马,这些马高大健美,一个个扬着脖子打着鼻嚏,脑袋一偏,便要挣开缰绳,一看就是性子十分不驯的。 顾远南指着场上纵横交错的草人笑道:“各位兄台,请先自选马匹,之后在这草人之中穿插射击,谁射中最多,便是胜者。” 随着顾远南的话,一旁的安浩然已经跃跃欲试,他迈开脚步到了马匹跟前,左挑右选,最终选中一匹枣红色的公马,却是比旁的骏马还要高出半头,顾盼之间,神骏异常。 安浩然扯过缰绳,利落的飞身上马,一手接过军士递过来的弓箭,哈哈笑道:“顾兄,这射中了草人的头和身子,可是一样的计算?” 顾远南亦是大笑回道:“自然不同,身子只算一分,头却可再加一分。” 他话音未落,又一个哈哈大笑声响起,众人的视线一起看向酒足饭饱从大厅里缓步行了出来的李祈正,笑了几声后,他朗声道:“本皇子便出五十两给大家添作彩头。” 一众世家子弟嗷嗷叫了起来,七皇子李祈正行到了顾朝阳身前,二人随意地行过君臣之礼后,顾朝阳一屁股再次坐下了。 李祈正笑看着过来招呼他的顾远南,压低声音道:“你可得把我这五十两拿回来。” 顾远南嘿嘿一笑,伸出手拈了两下,轻声道:“见一面分一半。” 李祈正面色不变,伸出手与他互击两下,斩钉截铁地道:“成交!” 安浩然左手持弓,右手牵着缰绳,两腿一夹,枣红骏马迈开了四蹄小跑起来,待行到了校场中央,安浩然突地松开缰绳,仅用双腿控马,在这草人之中左冲右突起来。 他左弓右箭,连连射出,每射出一箭,便有一个草人中箭,且所中部位无一例外,全部是头部! 场上众人俱都屏息静气,换了军士袍服的几个世家子弟已经垂头丧气起来,这等骑射功夫,他们自然是拍马也追不上的。 待到还有三个草人时,这些世家子弟竟然不约而同地在心中呐喊,失手吧,落空吧。 却见安浩然一次摸出两只竹箭,同时放到了弓弦之上,瞄准不远处并排的两个草人,嗖的一声,射了出去,双箭齐发,箭无虚发! 安浩然双手平端弓箭,以腿夹马控制方向,缓缓行到了顾朝阳面前,年轻的脸上满是骄傲,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他一个利落的翻身下了马, 单膝跪在了顾朝阳面前,仰着头,就像是一个孩子第一次打扫了房间,急于得到母亲的表扬一般。 顾朝阳居高临下的斜觊着他,嗤笑一声,单手拿过安浩然手里的弓箭,看了一眼,另外一只手也缓缓抚上弓身,两手微微用劲,啪的一声,这张轻弓立刻崩为两段,就听到顾朝阳轻描淡写地道:“不过尔尔。” 不过尔尔! 安浩然的渴求赞美的表情僵硬在了脸上,半跪在顾朝阳身前一动不动。 旁边那几个换了军士袍服的世家子弟忍不住瑟缩了下,似乎集体风化了一般,身上的皮肤异常敏感起来,本就粗糙的衣服扎的人每一寸肌肤都生疼无比。 安浩然嘴唇哆嗦了几下,竟然说不出话来,站在顾远南身边的陆十六脸的笑容渐渐敛了起来,他大步上前,一把拉起安浩然,紧紧盯着顾朝阳,认真地问道:“那将军说,如何才算得过关?” 顾朝阳右手轻磕太师椅的把手,淡淡地道:“难道战场上的敌人会呆站着等你的箭吗?” 安浩然脸色惨白,喃喃道:“不错,敌人怎么会呆站着……” 陆十六猛地伸出右掌,大力地打在了安浩然身后,吼道:“你现在可以射站靶,将来自然可以射移靶,你还年轻,莫要如此灰心丧气!” 安浩然被他击打两下后,身子一挺,昂起头,看着顾朝阳道:“不错,将军大人,我今日不行,不代表明日不行。” 顾朝阳仰头看了他一眼,又是那种漫不经心的语气道:“你今日不行,也并不代表你明日就做的到了,若是你们这些蠢货只有这种水平,那就别浪费本大人的时间了。” 说到最后一句,顾朝阳原本懒散的身子蓦地坐正,从他身上散发了一股孤烈的气势,这是千军万马之中一往无前的气势,挡者披靡,离他最近的陆十六和安浩然受的冲击最大,二人齐齐退了一步。 陆十六牙齿咬的格格作响,身边的安浩然的身体冰冷如斯,顾朝阳站起了身子,在世家子弟中扫视一圈,视线所及,每个人都羞愧地低下了头,扪心自问,自己绝对不会比闽南安氏做的更好。 顾朝阳大笑数声,双手背在身后,摇摇摆摆地迈起了四方步,陆十六心中一股火焰在熊熊燃烧,他握紧双拳,猛地抬头喊道:“将军,请留步。” 顾朝阳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来,气定神闲地看向陆十六,笑道:“怎么,陆家十六郎也忍不住要出手了,你们老祖宗没告诉你,要韬光养晦吗?” 不知为何,顾朝阳念及韬光养晦四字时,让人觉得格外刺耳。 陆十六直视顾朝阳的眼睛,大声回答道:“不错,但老祖宗也说过,是可忍孰不可忍!” 顾朝阳仰头望天,淡淡地道:“好,我就再给你一炷香功夫,让我见识见识陆家,如今烂到了什么程度。” 陆十六常年挂在脸上的笑容终于黯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刚毅,他却没有换衣服,只简单地把袖子在胳膊上缠绕了几圈,又用峨冠上的飘带紧紧缚住,衣服也同样处理,鞋子却借了安浩然的,幸好两人身量相差不多,倒也穿的合脚。 陆十六选择了安浩然方才骑过的枣红马,一跃而上,看着范校尉,沉声吩咐道:“上活靶!” 范校尉一惊,这活靶需由军士扛起草人,在校场之中奔走方成,而骑射之人需要射中草人又不能伤及军士方算过关。 便是军中袍泽也鲜有用此法练兵者,除非艺高人胆大之徒,他犹豫间,却闻得顾朝阳朗声道:“就依了这黄口小儿,把箭矢去掉,留了箭杆便是。” 顾朝阳治军甚严,范校尉立刻应了声喏,片刻之后,校场之中的草人便被涌入的军士搬起,在校场之中绕圈奔走,隐隐看去,有如龙腾虎跃,却是个战阵。 范校尉又亲自去寻了柄弓给陆十六,陆十六拿在手中掂了一下,嗤笑道:“太轻。”想要模仿顾朝阳把这弓一掰两断,终究不能十分确定,便放了手。 范校尉深深凝视了陆十六一眼,却又寻了把半人多高的重弓,这种弓,双臂至少要有八石力量才拉的开,便是军中,也少有人做到。 陆十六一把将重弓提起,又伸手抓过范校尉递过来的箭筒,挂在了马前,大喝一声道:“儿郎们,小爷我来了!” 陆十六双腿一夹马腹,便如出闸猛虎一般扑向了校场之中。 军士们手里的草人既是靶子,也是武器,当先便有人挥舞着草人迎了上来,陆十六眉毛一挑,骤然间便从两个军士的眼前消失,二人一顿,便觉手中草人被大力冲击,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连退数步才稳住了身形,却见手上的草人已经中箭,草人脑袋上的箭羽犹在震动。 围观的世家子弟们和监生们不由自主地爆发了叫好之声,原来方才陆十六千钧一发之际,整个人从马背上一翻,却是藏在了马腹之中,又反手射出了两箭。 顾盼看得心动神驰,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了胸前,世界仿佛在她面前又打开了一扇门,这新的世界有别于后宅之中的勾心斗角,充满了男儿的热血沸腾。 接下来,陆十六彻底展示了他惊人的马技,或侧跑,或直行,有时贴在马腹一侧,有时又直立马腹之上,扬鞭之时,又骤然加速,逃脱出军士们的包围圈。 手里的弓也不断变化花样,或是正持,或是反背,每一箭射出,便有一个草人中箭,军士却安然无事。 校场旁的范校尉暗暗点头,这种技艺,便是做一个偏将也使得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 谁与争锋(120) 陆十六打马归来,一干世家子弟莫不兴高采烈地围了上去,平日里这小子不显山不露水,竟然有这等本事,尤其以安浩然最为兴奋,两只手抓住了陆十六的缰绳,亲自为他牵起马来,又回头央道:“十六哥有空便教教我骑射吧。” 陆十六含笑不语,眼睛看向了顾朝阳,平静地问道:“如何?在下的微末小技可还入得将军法眼?” 顾朝阳嗤笑两声,微微晃动着脑袋,他身旁的廖勇一步跨出,哈哈大笑道:“就凭黄口小儿的花拳绣腿,也上的了战场?!” 陆十六脸色一沉,廖勇肆无忌惮地笑了半晌,方盯着陆十六,伸出舌头在唇上舔了一圈,本就低沉的嗓音更加的富有磁性:“怎么样,小儿,可敢与你家廖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陆十六一双手紧紧抓着弓身,骨节发白,他方才是一腔热血,但并代表他失去了理智,他很有自知之明,自己的武艺过人,只是从未上过战场,是万万打不过廖勇这种屠夫的。 廖勇这个匹夫,若不是顾朝阳一力担保,只怕早在上次屠杀蛮人男子千余人之时就被押解入京了,又怎么会戴罪立功得了骠骑将军的名号? 世家子弟们自然都明白其中的关键所在,渐渐没了声音,校场之上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一个个少年双拳紧握,眼睛瞪向了廖勇,顾朝阳突然拍了拍双手,笑道:“知耻而后勇,不错,不错,只可惜,现在的你们就算有满腔抱负,也不能化成实际的本事,来和本将军麾下的勇士斗上一斗。” 顾盼怔怔地看着顾朝阳,方才那陆十六郎的表演她已经惊为天人,舅舅却说不过是雕虫小技,那要怎么样的骑射武功才入得了舅舅的法眼。 顾远南摇着扇子上前两步,轻笑道:“不如就让孩儿与廖将军比试一场,也给大家增添些余兴。” 顾朝阳摸了摸后脑勺,纳闷地看着顾远南,廖勇怎么得罪这个小狐狸了?父子二人对视半晌,顾朝阳哈哈大笑道:“你怎么能是廖将军的对手呢,休要丢人现眼了。” 顾远南面容一整,严肃地看着廖勇,认真地道:“廖将军莫非怕输?” 廖勇被他激的满面涨红,对着顾朝阳单膝跪下,吼道:“还请主公允许小的以下犯上,与公子一战。” 顾朝阳无奈地看着麾下爱将,视线重新挪回到了儿子身上,嘴唇微动,无声地道:“手下留情。” 顾远南故作未见,微微一笑,上前扶起廖勇,朗声道:“小子不才,还请廖将军手下留情了。” 廖勇却是个软硬不吃的,他一拍腰间长刀,凶狠地道:“还是刀下见真章吧。” 一旁围观的世家子弟看此一幕,心中感动不已,这顾远南定然是为了给大家一个台阶下,才贸贸然地挑战廖勇,只是这廖勇看着却是个愣头青,也不知道会不会看在威武将军的份上手下留情。 世家子弟们不禁纷纷担心起了顾远南,他们一拥而上,把顾远南围在了当中,七嘴八舌地道:“顾兄何必跟一个匹夫一般见识?” 便连陆十六亦是从马上跳了下来,排众而入,挤到了顾远南身前,刚一开口:“顾兄……” 便被顾远南打断,他笑看着陆十六道:“陆贤弟且看我如何叫这匹夫满地找牙的。” 陆十六微微一怔,随后上下打量了身形纤瘦的顾远南,又回头看了眼人高马大的廖勇,忍不住再次开口道:“顾兄莫要勉强了。” 顾远南不再辩解,却是高声唤道:“范校尉,拿我的戟来。” 范校尉轰然应诺,世家子弟们却都不说话了,百兵之中,唯有长戟乃是战场之上横扫千军的凶器,善戟者,必善战,可惜能熟练使用长戟的世家子弟越来越少了。 原因无他,这长戟双臂若无千斤之力是无法挥洒自如的。 故而一众世家子弟一听到顾远南所用兵器竟然是长戟,莫不吃惊无比,将信将疑中却也怀了几分希望,若当真是长戟,谁胜谁负却也难说了。 约莫等了半柱香的功夫,才见两个军士气喘吁吁地抬了丈长的戟来,一众世家子弟的眼睛都睁大了,难道这威武大将军的公子并非说谎,他果然用的是长戟吗? 顾远南大笑着排众而出,世家子弟们自发地让出了一条路,如同哪吒分海一般,又在他身后挤做了一堆。 顾远南行到了抬戟军士面前,单手握住长戟中部,轻松地举了起来,随后另外一只手也握住长戟,两只手腕轻转,长戟在他手里滴溜溜地打了个转,转停之时,戟尖直指廖勇鼻尖,顾远南厉声喝道:“匹夫,安敢与我一战!!” 廖勇一双眼睛骤然眯起,鼻尖渗出汗来,他不发一言,单手猛地拔出了腰间跨刀,双手握住刀柄高高举起,大腿弯曲,狠狠地跨了一大步,手中长刀唰地劈下,一道雪亮的刀光闪过,顾远南身旁的世家子弟们纷纷避让,待心魂稍定,却见那刀尖稳稳地架在了长戟之上。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收起了武器,转头大步向着骏马行去,顾远南所选依然是那一匹枣红马,这匹悍马已经连战两场,虽然依然高昂马首,马颈之上却满是汗珠渗出。 廖勇的黑脸几乎要憋出血来,他恶狠狠地道:“小子,某不要你让!” 顾远南冷冷地丢下一句:“本来就没打算让你,只不过速战速决罢了。”单手提缰,双腿一夹,枣红马撒开四蹄,向着校场中央奔去。 廖勇脸色深沉,劈手夺过离他最近的军士手里的缰绳,翻身上马,紧追顾远南而去。 顾盼看着校场中央的一抹青色身影,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表哥,是在为她出头吗? 耳边突地喷来了一股热气,一个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十分肯定地道:“这个笑面虎是在替你出头啊。” 顾盼一惊,偏了头去看,却一下撞进了李祈正幽深的双瞳之中,她怔了片刻,猛地扭过头,一双眼睛紧紧追随着场上的青色身影,担心的表情浮露在了脸上,耳边又传来了李祈正地低语:“放心吧,那小子不会有事的。” 顾盼一怔,忍不住又偏了头,却见李祈正悠闲地迈着步子晃到了世家子弟之中,嬉笑打骂,浑然一副浪荡公子的样子。 这人,就是为了让她安心才特特过来说了两句话吗? 顾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注意力重新回到了校场之中,却见顾远南和廖勇已经开始厮打起来,顾远南明明手持长戟,却避重就轻,奸猾如同一尾响尾蛇,嘶嘶叫着,往往从意想不到的地方骤然发难。 廖勇与之截然相反,走的是大开大合的路子,一把长刀直来直往,一如沙场之上横扫千军一般,每一次劈下必然伴随着一声大吼。 这两个人的打斗惊险无比,顾远南每每千钧一发之际避过刀光,廖勇却总是以刀硬抗,劈闪之间只闻得刀戟相交的铿锵声。 顾朝阳只看的片刻,便从椅上站起,对一众世家子弟道:“算你们运气好,下次可就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话罢,拂袖而去,世家子弟们俱都看向陆十六,经过方才的校场较艺,陆十六已经隐隐成了这些世家子弟们的首领,他目光紧紧追随场上拼斗激烈的二人,凝声道:“一个是悍不畏死,一个是以死相拼,却是顾兄胜了一筹。” 他话音刚落,就见场中形式一变,原本一直游走的长戟突地有了脊梁一般,开始与长刀硬碰硬的对磕。 廖勇连接三刀,虎口传来了撕裂的剧痛,肉体的痛根本不算什么,他惊愕地盯着宛如杀神的顾远南,这,这根本就是顾家不传之秘,杀神七连斩,每一斩都借用了前一斩的气势,累积到了最后,据称可以杀神屠佛,挡者披靡。 这顾远南年纪轻轻,竟然已经可以使出三刀了吗?! 围观的世家子弟们兴奋异常,见顾远南又一次举起了长戟,远远望去,犹如战神再世,凛然不可侵犯,一个个目光痴迷,大呼道:“杀了他,杀了这个匹夫!” 对战中的二人根本不曾听到这些喊话,廖勇咬牙再次举起了长刀,呼喝一声,一往无前地迎上了兜头而下的长戟,却觉胯下一松,身下骏马哀鸣一声,腰骨竟然被活活压断了。 廖勇双腿使力,已从骏马之上跃下,抬头却见顾远南又是一戟劈下,他颤抖的双手死死握紧刀把,仰天长啸,拼死又接了一戟。 场上众人鸦雀无声,不敢置信地盯着校场之中,半截身子都陷进了沙土之中的骠骑将军,他仍然保持着举刀向上的姿势,虎口之处却已然崩裂,刀柄被染的鲜红。 顾远南端坐马上,冷冷地看着他,阴沉地道:“你该庆幸我只能使到第五斩,并且需要借助这马力才使得出来,不然,你的小命定然交代于此。”(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雪恨 话罢,顾远南修长的手按住长戟,在廖勇周身转了一圈,随后戟尖朝下,挑起廖勇的腰带,大喝一声,把他从沙土之中拔了出来。 单手一提缰绳,马头听话地调转了来,顾远南向着一众世家子弟行来,他手轻轻一翻,身后的长戟戟尖向上,微微一震,落在他身后的廖勇的腰带刷的一下断开,众目睽睽之下,就见堂堂的骠骑将军的裤子突然滑落,露出了鲜红的里裤。 一众世家子弟先是愣住,随后爆发出了轰然大笑,少年们蜂拥而上,把挺坐马上的顾远南团团围住,这个往日里谈笑儒雅的将军公子,此时却成了他们心目中的英雄,男人中的男人。 廖勇凶狠地瞪着顾远南的背影,突地跪倒地上,双拳猛击自己胸膛,仰天大吼:“啊啊啊啊~” 顾远南却不曾回过头来,在一众世家子弟的簇拥下重新进了大厅。 顾盼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被少年们包围着的顾远南,心中与有荣焉,她不自觉地挺胸抬头,这是她的表哥啊,会给她出头,会始终站在她身后的表哥!廖勇带来的恐慌一扫而光,顾盼唇角扬起,跟着进了大厅。 桌上的菜肴早已经凉掉,这些少年们却完全不顾,只一杯接一杯的痛饮,生平从未如此痛快过。 监生们艳羡地看着世家子弟们端着酒杯挤到了顾远南面前,顾远南来者不拒,逐一接过一饮而尽,博得了阵阵喝彩声。 他身后的顾盼担忧地看着他,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拽了拽顾远南的衣襟,轻声道:“少爷,少喝一点吧。” 一旁的安浩然眼睛一瞪,恼道:“去去去,你个小厮懂什么,莫要扰了大爷的兴致。” 顾盼登时又羞又窘,顾远南哈哈一笑,巧妙地站前一步,挡住了顾盼,伸手接过安浩然手里的酒杯,笑道:“安兄何必与此小人一般见识?” 话罢,顾远南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陆十六手里的酒杯碰了一下唇后轻轻放下,心中暗忖,这顾远南也太护着这小厮了,若是他府里的下人敢如此大胆,轻则要挨板子,重则直接轰出。 陆十六又想到,京中素来传言顾远南与七皇子殿下有断袖之癖,那廖勇也是个好男色的,想起早上廖勇对着小厮追追赶赶,陆十六手中一紧,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被他扑捉到了。 难道说,这小厮其实是顾远南的禁宵,故而他才会为这小厮出气? 陆十六眼前豁然开朗,只觉得扑朔迷离的一切都有了答案,为什么顾远南不惜落了父亲麾下悍将的面子,为什么顾远南一改昔日里翩翩贵公子的作风。 陆十六悄悄退了一步,看向被顾远南护在身后的顾盼,却见这少年一脸紧张地盯着顾远南,面上全是担忧,不禁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陆十六不知不觉地又行了几步,站到了顾盼身边,一双眼睛来回打量着她,越看却越觉得这小厮生的实在普通,尤其鼻子上那颗硕大的黑痣,异常碍眼,真不晓得顾远南和廖将军却是看上了这小厮哪一点。 顾盼一直注意着顾远南,半晌才发现站的离自己极近的陆十六,她微微一怔,随后双手作揖,十分不好意思地道:“今日上午小子无礼了,还望公子勿怪。”却是她方才见了这些世家子弟的另外一面,印象大为改观,登时觉得自己上午做的有些过了。 陆十六微微一怔,这小子的声音倒是颇为清脆悦耳,想起上午之事,不禁添了几分狡黠,现在又是一副知书达理的样子,却也有些理解了为何顾远南会看顾这小子了,心中对顾盼的兴趣却又浓厚了些,他拱手笑道:“哪里哪里,也怪我们旁生枝节,累的小哥绕了远路。” 顾盼讪笑两声,此时看这陆十六的做派却不像是上午之时,总觉得透露着一股虚假,他的彬彬有礼真正的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平易近人中丝毫不带半点大家公子的架子。 两个人寒暄半晌,顾盼眼尖地看到顾远南已经从世家子弟的包围圈中突围出去,迈步向着监生们行去,便要告辞追上去,却听得一个慵懒的声音唤道:“那个小倌,过来给你家大爷斟酒。” 顾盼回头一看,七皇子李祈正喝的满面通红,眯缝着眼睛不善地打量着她,只得忍气吞声地支应了,上前两步,提起酒壶为他斟满。 陆十六看到这一幕,越发肯定了心中猜测,七皇子殿下肯定是吃醋了,吃这个小厮和顾远南的醋,只怕是酒后暴露真性了,一并发作出来。 似乎为了印证陆十六的猜想,顾盼果然成了七皇子殿下的专属下人,一杯接一杯的倒酒,又要她不停的布菜,片刻功夫,顾盼便被折腾的满头大汗。 总算七皇子殿下不胜酒力,一头栽倒桌上,顾盼用袖子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抬头向四周看去,却见宴席已经接近尾声,一众世家子弟喝的醉醺醺的,安浩然的衣服半褪到了腰间,赤裸上身跳起了占卜之舞。 这占卜之舞却是军中特有,每次战前,大营之中会燃起一堆高高的篝火,之后数人戴着面具,打着赤膊围绕着篝火乱舞,以向上天祈求一战告捷。 舞蹈之时,两臂抬起,平伸与颈旁,两手垂下,胯部压低,大腿成弓形,两脚横踏,却是别有韵味。 且此舞向来由世家子弟包揽,只是近来世家之中奢靡之风愈胜,已少有人习得此舞,便是军中也渐渐失传,没想到闽南安氏竟然还保存了这么纯粹的火种。 陆十六的宽袖掀到了肩膀处,半身仰卧,一脚踏在了凳上,怀里却抱着另外一凳,右掌伸出,在凳面之上击打不停,凳面发出了沉闷的砰砰声,却与安浩然的舞步不谋而合。 一众世家子弟看得热血沸腾,却纷纷褪下上袍,随着闽南安氏共舞,只是他们的舞步却少了安氏舞出的雄浑壮烈的味道,看着不伦不类。 顾盼看的心动神驰,恨不能生为男儿身,加入到这一群热血少年中去。 待到他们尽兴舞罢,天色已经昏暗下来,范校尉带进来一队军士,却是把一众喝的烂醉如泥的世家子弟搀扶了出去,送上了马车,顾远南逐一叮咛驾车的车夫,确保万无一失,方目送这些马车离去。 青衣监生们虽然亦是面红脖赤,却还尚留了几分清醒,顾远南便嘱他们结伴而去,莫要落了单,待到一众宾客尽皆送走,顾远南喘了口大气,这才寻来顾盼。 在顾远南忙于送客之时,顾盼便已换回了衣裙,脸也洗的干干净净,端坐在了屋子里,柳芽默默地立在一旁。 顾远南大笑着进来,柳芽识趣地避到了一旁,一副耳不能听目不能视的架势,看她如此识趣,顾远南满意地点了下头,望着顾盼笑道:“怎么样,这些世家子弟中可有中意的人选?” 顾盼登时大窘,结结巴巴地道:“表,表哥乱,乱说什么。” 顾远南兀自喋喋不休道:“我看那个陆十六最是优秀,为人沉稳又知进退,只是陆家家规却讨人厌了,那个闽南安氏倒是年青气盛,又过于锐利了……” 顾盼满面涨红,不得不出口打断顾远南道:“表哥,你喝了那么多酒没事么?” 顾远南一怔,随后笑着靠近顾盼,抖了抖手里的袖子,神神秘秘地道:“你看。” 顾盼一愣,一股刺鼻的酒气冲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才发现顾远南的半条袖子都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浸了多少酒水。 顾盼惊愕地问道:“表哥如此作为,就不怕被人拆穿吗?” 顾远南嚣张的一挥手,只是浸满酒水的袖子过于沉重,一动之下却不若往日的飘然,得意地道:“他们现在当我是大英雄,真男儿,又怎会想到我做了这等龌龊之事,你以后也要记得,越是道貌岸然之徒,骨子里越是污秽不堪。” 话罢,顾远南猛地省过神来,这不是兜了圈子骂自己吗?赶紧补充道:“表哥这是迫于情势,迫于情势哈。” 顾盼对顾远南此时崇拜至极,表哥口里说出的话便是金科玉律,毫不犹豫地点头赞同道:“表哥若不如此做,定会被灌的酩酊大醉,到时失礼于客前,反倒不美了。” 顾远南嘿嘿地抓着后脑勺傻笑两声,他虽然有一多半水酒都喂了袖子,自己却也喝进去不少,此时脑子便有些昏昏沉沉,被顾盼一打岔,便忘了前面要说的话,自己又觉得隐隐有些什么当说了,便抚着前额想了半晌。 未待他想出头绪,见势不妙的顾盼赶紧指着窗外昏暗下来的天色道:“表兄,夫人嘱我天黑前定要返家,我还是早点回去吧。” 顾远南登时便把本要给顾盼逐一分析世家子弟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连声道:“走走,表哥送你上车。” 庆幸逃过一劫的顾盼立刻迈开了步子,兄妹二人匆匆赶往了府门之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 狐朋狗友一丘之貉 到了门口,却见两个军士扶着烂醉的李祈正匆匆而来,其中一人皱着眉头道:“少爷,七皇子殿下醉的滑落到了桌子下面,却是方才打扫之时才发现了。” 顾远南此时酒意也有些上头,他盯着李祈正半晌,伸出食指顶起李祈正的下巴,指尖一滑,李祈正的脑袋复又垂了下去,顾远南看了竖起的食指半晌,突然笑了起来,再次伸出手去顶起李祈正的脑袋,反复数次,却是玩的兴起。 他身后的顾盼谨慎地退了一步,同情地看着人事不省的李祈正,小声道:“表哥,表哥,该走了。” 顾远南如梦初醒,恋恋不舍地把指头从李祈正的下巴处挪开,随手一指道:“把七皇子殿下丢上他的马车。” 话罢,顾远南又换了副慈爱的兄长面孔对着顾盼殷殷嘱咐道:“你路上注意安全,这马车上面刻着咱们将军府的标记,寻常人等也不敢挑衅闹事。” 他说一句,顾盼便支吾一声,顾远南说的口干舌燥,终于住了口,看着柳芽扶着顾盼上了马车,马车渐渐远去,这才转身回了府中。 顾盼坐上了马车,这才察觉整个人都疲乏不堪,许是在将军府一天都高度紧张的缘故,脑袋里咚咚作响,便似有一个人在里面击打战鼓一般,她松散着身子靠在了椅背之上,却见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她微合双目,耳边听着马车骨碌骨碌的声音,心绪渐渐平静下来,今天见识到的这一切,让她明白了,这世界上还有另外一种活法,有别于后宅之中的纠缠不休,她又想起了看过的那些游记,心中涌起了强烈的遗憾之情,若是,若是身为男儿身,该有多好! 顾远南完全没有想到,他给小表妹精心炮制的相亲盛宴完全失败了,这个小妹子非但没有看中其中任何一人,反而让向往自由的种子在她心中落地生根。 顾盼的胡思乱想中,马车突地停住了,顾盼不解地睁开眼睛,和柳芽面面相觑,柳芽机灵地道:“小姐且稍后,奴婢去看看就来。” 话罢,柳芽推开车门,缓步下了马车,片刻功夫就回转了来,她皱眉道:“前方一人横卧在了七皇子的马车前,却是不知道如何处理了。” 顾盼淡淡的应了一声,心中却有些纳闷,现在国泰民安,京中少有流民,这卧倒街头之人却又是从何而来呢? 她心中好奇,便忍不住掀开了车帘一角,抬头望去,却见这街上灯红酒绿,乃是一条食肆,那人便被丢在了马路正中,四仰八叉,从她的位置看去,只能隐隐看见那人的一只手,洁白如玉。 顾盼心中突地起了些许不安,不知为何,总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心情莫名的烦躁,她扭了几次身子,却还是难以安坐,眼前老是浮现着路上那人莹白如玉的手。 顾盼今日在将军府中一番历练,胆子却是大了许多,径直站起身来,对着柳芽吩咐道:“开门,我要下车。” 柳芽为难地看了一眼顾盼,见她面色坚决,只得开了车门,却是自己先滑下了马车,再回过身来接着顾盼。 顾盼下了马车,缓缓地向着前方行去,此时已经路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却碍于七皇子的护卫只在街边指指点点,七皇子的两个护卫弯身翻看着躺在中间的那人,没有看到七皇子,许是醉死车上了。 那只莹白的手越发的醒目,仿佛带了一股魔力,紧紧的吸住了顾盼的目光,让她不能挪开视线,顾盼的心跳的越发厉害,有什么呼之欲出。 她紧走两步,终于行到了那人面前,一眼望去,不禁一怔,竟然是李府大少爷,李思齐! 七皇子的两个护卫已经注意到了顾盼,正要呵斥,将军府的车夫却跑上前来,耳语了几句,两人手扶刀柄,退后一步,却是不说话了。 顾盼蹲下身子,见李思齐面无血色,惨白的脸如同死人,她心中大惊,手颤抖着凑到了李思齐鼻下,感受到了一股微弱但均匀的气流,登时便安了心。 顾盼这才把李思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却见他身着淡黄色长袍,布料还算上乘,做工也还精美,且还是京中近来最流行的样子,看那宽宽的袖子,便知道是仿了世家子弟,那腰身却又狭窄许多。 顾盼不禁疑惑起来,看这身打扮,李家大少不似落魄到沦落街头的样子,怎么会昏倒于此? 那两个侍卫似乎看出她的疑惑之处,踌躇了下,正要开口,却见酒肆之中蹒跚行出一个大汉,他一身棉袍,两腿大开,似乎有什么不便之处,行走起来,如同螃蟹。 顾盼盯着这黑脸的汉子,缓缓地站了起来,果真是冤家路窄,竟然又遇到了廖勇这混球。 廖勇却未曾看上她一眼,一双狭长的眼睛紧紧地瞪着地下的李思齐,脸上满是愤怒,身旁搀扶他的却是个生的俊秀的少年,惴惴不安地道:“大爷,你看,咱们未曾欺骗于你,这人的确已经被去了势了,还是回去吧。” 顾盼听的云里雾里,却见廖勇大手一挥,蹲下身子撩开李思齐的长袍,只见李思齐两腿之间殷红一片,便是外面的长裤也染透了。 廖勇登时大是满意,哈哈大笑,笑罢,脸色狰狞地抬起脚,就要对着李思齐的伤处踩下。 顾盼大惊,厉声喝道:“你要做什么!” 廖勇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瘦小的顾盼,见是个娘们,脸上不禁显出了厌恶之色,喝道:“哪里来的臭娘们,大爷的事情你管不起!” 顾盼气得浑身发抖,这个无耻之徒,她颤抖着声音嚷道:“我今天还非要管了这闲事了。” 廖勇一愣,缓缓地放下了脚,嘲弄地看向顾盼,不屑地道:“可惜本大爷不喜欢娘们,你就算想替掉这狗杂种,大爷也不会答应的。” 他凶猛地瞪向顾盼,恶狠狠地从口里挤出几个字来:“给大爷滚!” 顾盼的倔强亦是被他激了出来,若是此时地上躺的不是与她两次有恩的李思齐,又或者撞上的不是廖勇这个混球,也许顾盼会选择明哲保身。 一股热血直冲脑门,若是她此时手中有刀,只怕此刻早已经砍了上去,顾盼嗤笑一声,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最能打击这个匹夫的话:“便连一个文弱书生都打不过的人还当什么将军!” 廖勇眼睛眯成一缝后瞬间睁大,这是哪里来的臭娘们啊啊啊,败在顾远南手下被他引为奇耻大辱,却又不能找回场子,不然他也不会来这店中寻欢,也不会碰上这种新雏,还伤了命根。 廖勇已经完全丧失理智,他大手一伸,脚下一迈,却是横跨过李思齐来捉顾盼,只是这一动之间,胯下的伤处牵的他一痛,廖勇皱了下眉头,奸笑道:“好好,本大爷虽然不喜欢玩女人,手下的兄弟们却喜欢,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今天定叫你后悔招惹了本大爷!” 顾盼一惊,看着猛扑过来的凶兽,脚下不自觉地退了一步,旁边的两个护卫手握刀柄之上,这少女既然是将军公子的贵客,便是七皇子殿下的贵客,无论如何,也不能叫这莽夫伤了她。 一双修长的手平稳地伸出,恰到好处地按在了两个护卫行将拔出刀的手上,二人一惊,鼻子中飘进了一股浓郁的酒味,二人齐齐唤道:“殿下!” 李祈正看着行走如螃蟹的廖勇一瘸一拐地追着绕着圈子的顾盼,轻蔑地一笑,大步上前,顾盼慌不择路下,却是一头撞进了李祈正的怀中。 口里连声道着对不起,顾盼没有抬头看上一眼撞到了什么人,闷头就要继续跑,慌乱之下,犹不忘抓起李祈正的胳膊,带着这个无辜的路人一起跑路。 李祈正登时有些哭笑不得,他反手抓住了顾盼的手腕,朗声道:“跑什么,你还往哪里跑?” 顾盼一惊,怔怔地停住了脚步,抬头望去,却见李祈正嬉皮笑脸地看着她,仿佛又回到了二人初见之时。 廖勇见顾盼被人拦住,登时大喜,狞笑着逼近了来,只是他行走不便,生怕顾盼再次跑掉,便喊道:“多谢兄台帮我抓住这小贼,等下廖某必有重谢。” 原来李祈正在车上吐过一场,却是换了身便装,灯光昏暗下,廖勇竟是没认出他来。 李祈正也不说话,嘴角却上挑的更加厉害,满脸不屑,顾盼心神安定下来,既然这位七皇子殿下肯出马,自然是平安无事了,不知为何,她就是有着如此的信心。 想顾远南何等的惊采绝艳,至交好友却只有一个形同废材的李祈正,单只这一点,便让她肯定了,七皇子殿下定然不像是表面上的吊儿郎当。 廖勇终于行的近了,近的他足以看清楚拦住那小妞的人的脸,他微微一怔,未待他行礼,李祈正大喝一声,先声夺人道:“廖勇,你刺杀本皇子,意图谋逆不成?!来人,把他拿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各怀心思 廖勇脑子转的也快,旋即便举手捂住脑袋,哼哼唧唧地往回走:“今天果真是喝高了,便连亲爹都不认识了……” 李祈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廖勇做作的行路姿势,东倒西歪的,像是一只喝醉了的螃蟹,还真是辛苦呢,呵,本来不想仗势欺人,今天却又没忍住多管了闲事,罪过,罪过,李祈正抚住隐隐作痛的脑袋便要回到马车上去,鬼使神差地却又回头看了顾盼一眼。 这一看之下,李祈正登时脸色大变,只见顾盼再次跑到了李思齐身边,探头看他的伤处,李祈正大步行了过去,一把将顾盼拉了起来,连着说道:“你,你,……” 对着顾盼一双清澈的眼睛,李祈正真不知道从何说起,总不能说,那个地方,你个大姑娘家的不能看吧。 李祈正咳了两声,用手指着地上的青年男子,轻描淡写地问道:“这人你可认识?” 顾盼经他一提醒,应了声,却是又蹲了下去,这次便是连手都伸了出去,眼见就要撩起李思齐的袍子,李祈正无法,只得拽着顾盼连退了几步,待离的地上的男子远些了,方抑郁地道:“你先回府吧,这个人就交给我处理了。” 顾盼一怔,怀疑地看向李祈正,李祈正单手抚头,挺伶俐个丫头,怎么关键时刻就犯糊涂了?他咬牙切齿地质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把他带回候府?还是延请个大夫来,守着他直到他康复?” 每问一句,顾盼便摇一下小脑袋,李祈正舒了一口长气,赶紧回身召唤顾盼的丫鬟:“你,对,就是你,赶紧带你们小姐回去。” 柳芽早就想把顾盼拽走了,这时得了尚方宝剑,麻溜就过来了,死死拖住顾盼往马车哪里走,顾盼犹自不放心的回头,李祈正不耐烦地挥了两下手,催促道:“赶紧回去吧,放心,他死不了。” 顾盼上了马车之后,心神不定地又从车窗之中探头去看,却见李祈正已经叫那两个卫士一头一脚地把李思齐给抬了起来,心中稍安,寻思着,下一次见到表哥一定要叫他打听打听,七皇子殿下是如何处理的。 马车很快行到了侯府侧门前,刚刚停稳,车门就被人唰的一下打开了,雷嬷嬷的老脸在门口灯笼的映照下,显得死气沉沉,她一叠声地道:“小姐,你可回来了,急死老婆子了。” 顾盼微微一怔,随后不解地问道:‘何事如此慌乱?” 雷嬷嬷看了她一眼,急的不行,费力地踮起脚尖伸出手来拽她下车,急急道:“老爷知道小姐出去了!!” 顾盼顺从地任由雷嬷嬷拽着下了马车,心中的谜团却越来越多,她出去是报了夫人的,父亲怎么会不清楚?但她见雷嬷嬷急的满头大汗,口齿也不若平时伶俐,便不急于追问。 待她双足稳稳地踏在地面上,才轻轻松松地问道:“我出去的时候是告诉夫人了的,夫人难道没跟父亲说吗?” 雷嬷嬷越发惶恐,竟然直接用袖口去擦拭眼角,一边哽咽,一边自责道:“都是老奴地错,一时不提防,却着了她的道,老爷今日晚饭见小姐不在,便问了一句,她,她竟然推说不知,呜呜。” 顾盼从腰间抽下帕子,轻轻地递到了雷嬷嬷面前,不知为何,这老嬷嬷越是惶恐,她却越是冷静,待雷嬷嬷接过帕子,顾盼尽量放柔了声音,问道:“父亲怎么会一起吃晚饭?不是一向都各人吃各人的吗?” 雷嬷嬷忍不住扬起右手,狠狠抽打了自己一巴掌,哭道:“老奴糊涂啊,府里每逢初一十五都要一起吃饭的,老奴长久不伺候主子,竟然把这个茬都忘了。” 事情到此,顾盼心中已经大致有数了,却也怪不得雷嬷嬷,说话间,三人已经到了主宅前,顾盼转身看着雷嬷嬷,轻声道:“嬷嬷还是回去吧,洗把脸好生休息休息。” 雷嬷嬷一惊,伸出双手紧紧抓住了顾盼的胳膊,哀诉道:“那怎么行,小姐怎么能一个人去见老爷……” 顾盼心中不耐烦起来,这个嬷嬷当真是老了,她平静地看着雷嬷嬷,口里吐出的话清晰地在雷嬷嬷耳中炸开:“怎么不行?那毕竟是我的亲生爹爹,还能吃了我不成?嬷嬷却是有些糊涂了,不妨回去仔细想想,莫要再忘记什么应该交代的,却没有交代。若是再有一次,我真不知道还该不该留下嬷嬷了。” 看着雷嬷嬷脸色越发惨白,哆嗦着嘴唇半天没有发出声音,最后微微一福便蹒跚离去,顾盼的握成拳头的手指甲几乎要扎进肉里,她暗暗告诫自己,此时绝对不能心软,她的面前,站着的是她的继母,她的胜算,几乎为零。 却也怪不得顾盼心狠手辣,侯爷夫人以往若隐若现地敌意已经由暗转明,摆明车马要和她做过一场了。若是她身边的人中再留下个隐患,时不时的疏忽一次,她真不知道会死成什么德行。 表哥可以为她出头,可以替她教训廖勇,却万万不会跑到侯府替她讨回公道的,教训侯爷夫人,还得自己亲自上阵。 顾盼心中突然升起万丈豪气,不错,表哥不能来侯府为她出头,侯府自然也无法去找将军公子的麻烦,她一个人,当真是无牵无挂,光脚的还怕穿鞋的吗?! 刚一跨进院门,来迎的却不是以往满面春风的许嬷嬷,居然是敛眉垂首的蔁姐儿,顾盼实在诧异,忍不住看了她两眼,却见蔁姐儿一身青衣,头发整齐地挽起,仿若一个老妪打扮,一本正经地对着顾盼弯腰行礼,沉声道:“请小姐跟着奴婢来,老爷等的久了。” 话罢,蔁姐儿又端庄严肃地行在了前面,顾盼当真是一头雾水,这蔁姐儿,头一天还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怎么这么快就换了一个人似的。 顾盼想起昔日这个姑奶奶的所作所为,暗忖,事出反常必有妖,还是警惕些好,不禁打起了十二分的注意,跟在了蔁姐儿身后。 两人很快到了一座灯火通明的宅子前,蔁姐儿轻轻唤了声,马上有个小丫鬟来掀了帘子,蔁姐儿率先进去,就听到那小丫鬟脆生生地道:“李嫂子,方才老爷要杯茶,还没来得及沏呢。” 蔁姐儿转身看着顾盼,笑道:“老爷正在气头上了,小姐不妨亲自给老爷沏杯茶去。” 顾盼退后一步,狐疑地打量着蔁姐儿,却见她坦荡荡地回视着,一副真心实意为顾盼打算的样子。 顾盼垂下眼帘,十分自然地答道:“我不会沏茶。” 话罢,就听见里屋门帘一阵晃动,韦侯爷沉着脸看着她道:“还不进来?” 顾盼顺从地向韦侯爷行去,却听到韦侯爷的斥责声再次响起:“沏茶这种事情,还需要小姐动手不成?再有下次,直接打杀出去!” 顾盼暗道侥幸,这蔁姐儿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方才蔁姐儿和那小丫鬟说话之时,并不刻意压低声调,顾盼便察觉不对,待到蔁姐儿一脸好心地要她动手沏茶,这种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了,她直觉地回答了不会沏茶,果然蒙对了。 现在看来,韦侯爷只怕已经被她们惊动,方才她若是不肯沏茶,便是不孝,若是沏茶了,便是自降身价,总之,前狼后虎,怎么做都是错。 韦侯爷缓步踱回了房中,顾盼低头跟在他身后,规规矩矩地立在了门口,韦侯爷踱到了书桌前,回头一望,眉头微微皱起,这个大女儿是胆子太小还是规矩过头了?带着薄怒命令道:“到我跟前来!” 顾盼轻轻应了一声,甫一抬头便愣在当场,这里,简直是书的海洋啊。 这间房占地极大,却被一排排的书架全部堆满,便连韦侯爷的书桌也被挤到了一角,屋子里除了书架就只有这么一张楠木书桌,还有两把椅子,显而易见,这是韦侯爷平日里会见心腹的所在。 顾盼原本有些忐忑的心瞬间安定下来,似乎这满屋的书山给了她勇气一般,她沉静地迈开步子,按照王嬷嬷当日所教,极为端庄地行到了韦侯爷身前,轻轻一福道:“爹爹唤女儿过来所为何事?” 韦侯爷默然半晌,沉声问:“你今天去哪里了?” 顾盼斟酌了下措辞,沉稳地回答道:“今日顾家表哥寿辰,却是邀女儿前去小聚。” 韦侯爷手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胡闹,那顾家小儿的生日宴席遍邀世家子弟,便连国子监那群监生也一个不落的都请了,你个闺阁女儿家家的,凑的什么热闹!” 这话说的却是有些过了,顾盼脸上火辣辣地烧,她一咬牙便要为自己辩解,却听到韦侯爷的继续咆哮道:“上次我便已经要你母亲管教你,少和那顾家小儿往来,你全部都当了耳旁风不成?你当每次都有好运气,被人追赶的时候恰好遇到你父亲不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堵的韦相国哑口无言 顾盼一惊,侯爷夫人什么时候告诫她少和表哥来往了?她心微微一沉,决然要把侯爷夫人供出来了,这次出行,明明就得了侯爷夫人的许可! 未待她开口,韦侯爷声嘶力竭地吼出了最后一句:“何况你出府竟然都没有和你母亲说上一声,真不知道你这是哪家教导出来的规矩!” 顾盼猛地扬起头,一字一顿地道:“不错,我就是没有家教的孩子。” 这句话说出来以后,顾盼心头一轻,多年以来压在心头的大石似乎被搬走了,她的理智瞬间崩塌,便如同有了裂纹的堤坝,再难挡住感情的洪流。 顾盼死死盯住韦侯爷,这个一朝权相,贵不可及的长乐侯大爷,诸般恶毒的言语争先恐后地从她口中喷薄而出:“侯爷知道我小时候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与猪同睡,与狗同食,猪睡的却比我还久些,狗吃的也比我多些,不错,我过的就是猪狗不如的日子。” 看着韦侯爷气的满面涨红,莫名的快感洗刷着顾盼的身心,她微笑着看着韦侯爷,闲话家常一般诉说起自己儿时的生活:“顾家有三个女儿,却只有老大和老三有名字,还是特意花了钱请算命先生起的,怜花惜玉,多好听的名字。” 顾盼平静地讲述着,仿佛那是别人的故事:“顾家老二却是没有名字的,从小到大,顾家娘子一直唤她顾二,每次唤的时候都是满脸厌恶,若不是需要有个称呼,怕是连这个,她也不想叫。” “吃饭是全家人剩下的,刷锅水加点锅巴一泡,顾二便经常偷偷摸摸地从喂猪的泔水里捞些干货来,亲爱的父亲大人,你知道那是什么味道吗?又酸又臭,为了活下去却必须捏着鼻子吃下去!” 顾盼娓娓道来,脸上绽放了大大的笑容,仿佛一朵美丽的白莲花静静地盛开在平静的湖面之上,“顾怜花和顾惜玉都可以去学习女红,顾二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做好一家人的早饭,再喂了猪,喂了鸡,动辄还要被顾家娘子打骂一顿。” 韦侯爷紧紧抚住胸部,一张脸憋的铁青,死死盯住顾盼,顾盼叹了口气,继续道:“后来,她终于可以摆脱顾家娘子的打骂了,知道为甚么吗?因为顾二被卖掉了,被她以为的亲生父母卖掉了,卖到了大户李府之中为奴为婢。” 一提到李府,顾盼脑中闪过了贺大娘的影子,她激愤的心瞬间柔和了下来,看了眼韦侯爷,顾盼诚恳地道:“这个孩子,一直以来,殷殷切切的盼望着的,不过是一顿饱饭,顾家娘子的一个笑脸。” 话罢,顾盼对着韦侯爷郑重的施了一个大礼,郑重地道:“谢谢父亲赐了女儿生命,但是女儿,真的没学过什么规矩,能够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 话罢,顾盼不再言语,压抑的沉默弥漫在了父女之间,韦侯爷死死抓住了左胸,仿佛溺水的人一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整个人颓然地跌坐椅子上,一下老了十几岁,他无力地挥了挥手,沙哑着嗓子道:“你回去吧。” 顾盼再次深施一礼,挺直腰杆向外行去,到了书房门口时,韦侯爷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以后,多听听你母亲的教导。” 顾盼猛地转过身来,一双眼睛明亮地看着韦侯爷身后,她一进来就发现了,那画中的宫装美人,正是她在顾远南那里见过的少女画像,是她的母亲! 否则,顾盼断然不会如此冒失地回忆起童年,直言讽刺自己是个有爹生没爹养的孩子! 她在冒险,幸好,她赢了。 墙上的美人儿一手抚梅枝,一手轻提裙摆,却比顾远南那幅画中的样子又长大了许多,约有二十出头了,端的是美艳不可方物,最最重要的是,她的小腹微凸,明显是身怀有孕时画下的。 也就是说,至少自己在出生以前,母亲还是被深深眷顾着的啊。 顾盼两眼微湿,眨也不眨地盯着墙上的画像,缓慢而清晰地道:“我的娘亲只有一个,而她,已经死了。” 话罢,顾盼调头就走,再也不想看她亲爹一眼,再也不想看她亲娘一眼,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有父母疼爱的,很明显,她就是那个例外,感怀身世,一次足矣,若是因此垂头丧气,却大可不必。 早晚,她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属于自己的家的,顾盼的眼睛越发明亮,她永远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如同她一般成长。 顾盼没有看到,她走以后,韦侯爷缓缓地转过头,痴迷地看着墙上画像,视线却最终落到了画中女子的小腹之上,喃喃道:“小月,这是怎么样的一个孩子啊。” 顾盼一冲出去,便与手捧茶盏的蔁姐儿撞个满怀,茶水溅了她满身,却丝毫感受不到温度,只裙子湿了半边,水淋淋地贴在了身上。 顾盼顿住脚步,看着慌忙抽出帕子给她擦拭裙摆的蔁姐儿,语气轻柔地劝道:“你最好换一杯热茶给父亲送去。” 蔁姐儿手一僵,顾盼缓慢但坚决地把她推开,二人错身间,顾盼压低了声音道:“你莫要以为知道我的过去,便可以在夫人那里平步青云了,你瞧,我自己把什么都说了。” 话罢,顾盼看了一眼蔁姐儿惨白的小脸,突地起了恶作剧的心思,她低笑道:“莫要忘记了,里面那个毕竟是我的亲生父亲。” 话罢,顾盼扬长而去,到了门口,柳芽手持外衣迎了上来,体贴地给她披上,又手持灯笼走在了前面。 顾盼不急不缓地跟在柳芽身后,心中暗暗好笑,蔁姐儿听了她的警告,是选择跟侯爷夫人告密呢,还是会明哲保身呢? 无论她怎么做,只怕都成不了自己的威胁,想起昔日李府之中,下人如同蝼蚁一般,顾盼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战,希望这些人都够聪明,永远不要给她那么做的理由吧。 顾盼此时斗志盎然,她已经正面击退了韦侯爷,剩下的,就是侯爷夫人这个夙敌了,只是不晓得,大家撕破脸以后,她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来对付自己呢? 顾盼吃惊地发现,自己竟然隐隐有些期待,难道说,受了今日里那群世家子弟的影响,她一腔热血都被激发出来了,不知不觉地把这侯府当成了沙场?! 回到了淑宁斋前,远远地便看见了一老一少两个身影,相互搀扶着候在门前,顾盼微微一怔,随即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人啊,都只有在相关切身利益的时候才会着急上火。 到了雷嬷嬷和小米面前,顾盼脚步丝毫不停,视若无睹地从二人中间穿过,雷嬷嬷和小米对视一眼,雷嬷嬷犹犹豫豫地开口唤道:“小,小姐。” 顾盼脚步一顿,却是对柳芽使了个眼色,今日里带着柳芽出去一天,她很是满意,这丫头,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又很有眼力架,却是比其他几个都要强上许多,堪当大用,等回去,就仔细问下这丫头的身世吧。 柳芽果然读懂了顾盼的眼色,脚步一停,轻声道:“嬷嬷和姐姐就这么站在门口,是给旁人看笑话的吗?” 大家都是聪明人,话也不需多说,柳芽话罢,便追了顾盼进屋,雷嬷嬷的身子晃动一下,脚步越发沉重,喃喃道:“老了,果然是老了。” 小米更是如遭重击,她懂得规矩虽多,为人却未免失了灵变,这时被柳芽一语点醒,却懊恼不已,爹娘的事情且不说,明显这柳芽要抢了自己的位置了,小米脚一跺,却也顾不得一旁的雷嬷嬷,急匆匆地穿过回廊,追了顾盼去了。 雷嬷嬷脚步蹒跚地尾随其后,心中悲凉,竟生起了退隐的心思,这小小姐明显比自己想的还要厉害多了,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只怕是想着一网打尽吧。 顾盼一踏进屋子,五妮儿便迎了上来,伸手为她解下外衣,另外一边,丽娘却端了盆温水来供她洗漱。 顾盼伸手在水里一搅,不凉不热,温度刚好,丽娘却是有心了,也不知道泼了多少水出去,才等到她回来。 五妮儿眼尖地看到顾盼裙上湿了一片,不声不响地进了里屋,脚步轻的像猫,却又迅捷无比,片刻功夫,就捧来一套干净的里衣。 顾盼暗暗点头,这几个丫鬟似乎集体开了窍一般,如此她便放心许多,至少不会后院起火了。 顾盼这般想着的时候,小米亦是匆匆地进了屋,她单手扶住门框,见了屋里的情景,却嗫嗫地说不出话来,五妮儿和柳芽服侍小姐换了衣服,丽娘为她梳理着长发,她竟然完全插不进手去。 小米背靠着门框,无力地滑落地上,捂住脸,嘤嘤地哭了起来,顾盼眉头一皱,这还是家生子么,竟然没规矩成这样,便是当年在李府之中,入府之时,也是青口白牙地说了的,就算爹娘死了,在主子面前也不可以哭! PS,没有存稿了,不确定会不会有粉红加更,如果晚上7点没有更新,那今天就是没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先声夺人(130) 看出顾盼脸色不愉,柳芽松了手,退到了小米身边,从怀里掏出帕子递了过去,低声道:“莫要哭了,小姐不高兴了。” 小米看了她一眼,接过帕子,却是嘤嘤地哭的更厉害,顾盼伸出手猛地一拍桌子,腾地站了起来,指着小米厉声道:“把她给我拖下去,关起来好好反省反省。” 雷嬷嬷刚刚跨进屋门,听了这句话,登时吓得魂飞魄散,两条腿都软了,死死地抵住门框,才好歹没有丢人地一屁股坐下去。 柳芽二话不说,便上前架起了小米的胳膊,五妮儿略微迟疑,也紧随其后,架起了小米的另外一条胳膊,只有丽娘怜悯地看着小米,呆在原地没有动弹。 小米声嘶力竭地喊道:“求求小姐救救奴婢的父母,奴婢下辈子给小姐做牛做马……” 顾盼脸上一沉,怒道:“还不封住她的嘴巴,这么点破事非要闹得满府都知道吗?!” 柳芽毫不打折地执行起了顾盼的吩咐,劈手夺下小米手里的帕子,用手一揉径直塞进了她嘴巴里。 柳芽却是个奇葩,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发起狠来真是让人心悸,她死死抵住小米后腰,推着她便往外走,五妮儿只是随意地帮着抓住了小米的手臂。 顾盼真是气的七窍生烟,她怀疑小米根本就是侯爷夫人不要的,丢到她这里来祸害人,私下里把小米父母买了去的事情,能宣之与众吗?她这么嚷嚷到底是想救她的父母,还是想害他们呢?! 这个小米,真是个烫手山芋了,若是留她在身边,不知道何时惹出泼天大祸,若是打发出去,她却又于心不忍。 顾盼连续喘了几口气,情绪这才安定下来,罢罢罢,顺其自然吧,就先把她拘在这院子里,左右不叫她出去浑说便是了。 丽娘识趣地端来一盏热茶,顾盼接到手里,掀开茶盖,轻轻吹了下,眼角瞥到了立在一旁的雷嬷嬷,手一顿,对着丽娘吩咐道:“还不赶紧给嬷嬷搬把椅子,今天在外面等了那么久,真是辛苦了。” 丽娘听话的上前搀扶起雷嬷嬷,软声软语地道:“嬷嬷快请坐。”说着,又捧了一杯茶给雷嬷嬷,雷嬷嬷热茶在手,顿时觉得心里安定了许多。 就听到顾盼漫不经心地问道:“嬷嬷可曾想好了,还有什么本该说却忘记说了的?” 雷嬷嬷一惊,手里的热茶顿时觉得烫手起来,她嗫嗫道:“老奴,老奴……” 顾盼轻叹一声,放下手里的茶盏,缓步行到了雷嬷嬷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细声细气地道:“嬷嬷辛苦一天,许是累了,到了明天,大概就会想起些什么了吧?” 雷嬷嬷只觉得肩膀上顾盼放着手的地方火烧火燎,这小妮子的手有若千钧,她知晓这次自己惹了大祸,一个晚上担惊受怕,眼见小姐平安归来,放了心的同时却又担心,小姐会怎么对待自己。 今天一个晚上下来,雷嬷嬷一颗心却死死地抵在了喉咙口,似乎一张嘴便会吐出来,小姐与平日里大不一样,明明没有一句重话,没有一句责备,举重就轻之间却让人备受煎熬。 雷嬷嬷腆着老脸,一时之间,不知道回答是,还是默不作声地好,肩膀之上骤然一轻,却是顾盼的手挪开了,雷嬷嬷登时如释重负地道:“是,是。” 顾盼重新回到座位上,茶却是有些凉了,未待她说话,丽娘乖觉地换了盏茶来。 雷嬷嬷坐立不安,便要告辞,顾盼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来咽了一口,却又吩咐道:“过几天,还要劳烦嬷嬷,请李嬷嬷她们过来坐一坐。” 雷嬷嬷本来就只坐了半边的屁股立刻抬了起来,恭声应道:“老奴一定把小姐的话带到。” 顾盼便不再言语,雷嬷嬷福了一礼,蹑手蹑脚地出去了,到了门口,忍不住喘了口大气,回头悄悄望了一眼,却见顾盼单手支腮,一只手在桌上比比划划,不知道在筹划着什么,赶紧悄无声息地出了门,一摸满头冷汗,像是刚从鬼门关里走过一般。 顾盼暗自盘算,如今却要先搞清楚侯爷夫人的这股敌意从何而来,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啊,当初贺大娘教她的第一课,可就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她一入侯门,便如履薄冰,处处小心,样样仔细,却也落的这般下场。 顾盼心中打定主意,万万不可坐以待毙了,一定要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顾盼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外面传来了三声梆响,才惊觉地抬起头来,却发现三个丫鬟或站或坐,默不出声,却是把她围在了当中,手里的茶水依然是温的,也不知道换了几遍。 顾盼询问地看向了柳芽,柳芽微微一笑道:“小姐放心,她的手脚俱已绑住,被安置在了后院库房之中。” 顾盼一怔,却想起了自己昔日里被捆绑后丢到了库房的事情,她眉头微皱道:“手脚却也不必绑住了,只是最好使个人看住她。” 柳芽几人互望一眼,最后还是柳芽站了出来道:“让奴婢去吧。” 顾盼略一犹豫,缓缓地摇了摇头,看向了五妮儿,认真地道:“五妮儿去吧。” 五妮儿没有争辩,微微一福,便去了。 顾盼拉过柳芽,轻声道:“把你以前的事情给我讲讲吧。” 其实顾盼早已经从顾远南口中得知了几个丫鬟的大致身世,如今不过想知道的更详尽些罢了,却觉得柳芽的手瞬间变的冰凉,顾盼不禁抬头看她,见柳芽的脸上苍白没有血色,隐隐还带了一丝掩藏不住的恨意。 顾盼心底一松,罢了,谁还没有过去呢,她叹了口气松开柳芽的手,道:“算了,我也不问了,你以后好好当差便是了。” 在柳芽和丽娘的服侍下,顾盼稍事洗漱,便上了床,却依然辗转反侧,心中隐隐有着不安,希望五妮儿不要让她失望吧,带着这么一丝念头,顾盼终于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耳边传来了阵阵鸟鸣之声,带着清晨特有的味道扑面而来,顾盼闭着双眼,却是想要多享受会儿这片刻的宁静。事与愿违,顾盼虽然闭着眼睛,却也感受到了头上的那一片阴影,是谁?丽娘还是柳芽? 来人久久没有说话,顾盼轻叹一声,依然闭着双眼,轻声问道:“是不是五妮儿出事了?” 柳芽一愣,随即恭恭敬敬地道:“是,奴婢今天早上去替换五妮儿,却发现她手脚俱被人捆住,小米已经不知去向。” 顾盼缓缓睁开眼睛,单手撑着床,半坐起身,命令道:“起床更衣,等会儿夫人就会来了。” 柳芽一愣,虽有些将信将疑,却还是手脚麻利地帮顾盼穿好了衣服,这套衣服却是顾盼亲选的,上次新做好的衣裙里的一身,淡紫色的罗裙,简单地挽了个发髻,在鬓边又别了朵浅黄色的小花,顾盼整个人素雅无比,她对着镜子照了照,满意地点了点头。 丽娘去端了早饭上来,顾盼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果然,吃到一半的时候,就见窗户外轰轰烈烈地来了一大队人马,当先一人正是侯爷夫人。 接着门被人毫不客气地一把推开,顾盼抬头望去,见侯爷夫人满头珠翠,富贵无比,却是刻意打扮过的,她身边站着唯唯诺诺的小米,整个人几乎都缩到了侯爷夫人身后。 未待侯爷夫人开口,顾盼站起身,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晚辈礼,浅笑道:“女儿正打算用了早饭去给母亲请安,母亲这么急着来找女儿,却是什么事情?” 侯爷夫人一怔,不敢置信地上下打量起顾盼,方才那番笑里藏刀的话真是这个看着老实木讷的女儿说出来的吗? 她先是说饭后就去给自己请安,表明她是个懂礼的,却又明嘲暗讽自己不懂规矩,有什么天大的事情非要赶到早饭来讲?又是亲自来寻她这个继女,却是生生落了自己的面皮。 侯爷夫人也是个老于世故的,她面色不变,莲步轻移到了顾盼身前,浅笑道:“儿啊,这大清早的就有个贱婢诬陷我儿,我怎么还坐的住,当然要过来一证我儿清白了。” 顾盼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畏畏缩缩的小米,似笑非笑地道:“母亲说的可是我央了表哥买下小米父母的事情?” 话一出口,侯爷夫人登时手足无措,她本来想以此事为借口发作一番,扣个吃里爬外的大帽子给顾盼,没想到这丫头居然先声夺人,搞得她无以为继。 小米亦是愣住了,她昨日里见顾盼脸色不善,便当自己父母无望获救,只得转头又去寻了侯爷夫人,谁想到,听小姐这话里话外的意思,爹娘似乎已经到了顾府? 那她现在所做的,不是把自己一家三口都推进了无底深渊?小米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她缓缓地滑坐了地上,怔怔地看着顾盼,脑子里一片混乱。(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章 打发掉两个奸细 顾盼露出一脸诚实的笑意,纯真地看着侯爷夫人,细声细气地道:“女儿是想着,既然这小米是母亲分给女儿的,可见是个品行出众的,她又是家生子,她父母定然也是不错的,表哥那里正好缺使唤人手,若是小米父母去了表哥那里,以后在女儿这里做事不也安心吗?” 这一大段话绕来绕去,重点却只有一个,这小米品行若是好的,她的作为自然没错,若小米品行不好,你为甚么弄个品行有差的丫鬟过来,什么居心呢? 侯爷夫人被驳的哑口无言,却也不能再把小米留下了,顾盼话里话外虽然给足了她面子,事情到底如何,二人却也心知肚明,侯爷夫人勉强一笑道:“那你用饭罢,今天请的两个女先生就要到了,一个教读书识字,一个教女红,你莫要迟了。” 顾盼立刻乖巧地应了下来,侯爷夫人少不得又告诫一番:“读书只求个明理,这女红却要仔细做了,过上几月便是娘娘寿辰,到时候少不得要各家闺秀献上一份心意的。” 侯爷夫人每说一句,顾盼便轻轻地应一声,便像是普通的母亲教训女儿一般,周遭的一群丫鬟婆子们却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只觉得这二人周遭气场诡异无比。 侯爷夫人啰嗦完了,叫人搀扶起小米,带着一群丫鬟婆子行将离去,顾盼却又轻飘飘地道:“母亲,我看那五妮儿也是顶好的,女儿却是无福消受了,还请母亲一并带走吧。” 侯爷夫人脚一顿,回过头来看着顾盼半晌,见她双眼纯净如婴儿,似乎没有任何心机的样子,单纯地看着自己,心不仅一颤,咬牙应道:“好。” 话罢,又等了片刻,待柳芽搀扶了手脚酸麻地五妮儿过来,侯爷夫人方带着大部队匆匆离去。 柳芽和丽娘默不作声地看着昔日的同伴被带走,小米全身瘫软,不哭不闹,五妮儿却也异常的配合,安静的与平日里判若两人。 顾盼亦是看着她们的背影,回过头来,看着满桌丰盛的早点,却突然失了胃口,闷闷地道:“撤了吧。” 丽娘和柳芽安静地指挥起小丫鬟们,顾盼一个人静静的坐着,第一天见到这四个丫鬟时,她便知道,其中定然有侯爷夫人的眼线,当时最坏的打算也不过这四个都是靠不住的。 现在实打实地掀出去两个,却也让人殊为难过。 那小米本就是家生子,却来投靠自己,怎么想,都是靠不住的,就算爹娘行将被卖,也该去求侯爷夫人才是。只是这场戏做的太逼真,怕是连她自己都相信了,两面三刀间,当真是过渡自然不见丝毫瑕疵。 她父母?顾盼的确派柳芽去传信了,却是叫顾远南打探下这小米的父母做的什么营生,在侯府又是什么地位,一个外府管事,一个内府的嬷嬷,当真会随便卖掉?那这侯府里的下人岂不是离心离德了? 估计侯爷夫人另准备了一对夫妇来冒充这小米的父母,可惜,见她没有上当,这小米便慌了手脚,却顺便把五妮儿也带了进去。 侯爷夫人心机不可谓不深沉,这五妮儿却又是另外一个典型,当初在将军府,几个丫鬟又惊又怕间露了底细,顾远南便着人打探一番,这几个丫鬟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灯,那种环境下说出来的话竟然也是真真假假,难以辨别。 这五妮儿固然是旁人送给韦侯爷做妾的,只是当时却送了不止一个美人儿,五六个少女里只有五妮儿被侯爷夫人留下了,其他的都打发掉了,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昨日里顾盼故意叫五妮儿和小米同住,便是想试探一番,没想到这两个心机深沉的丫鬟果然中计,五妮儿生的身材丰满,瘦削的小米却是如何能制服她的?岂非自欺欺人? 顾盼看了眼柳芽,又看了眼丽娘,这两个,却也不是省心的,只是比哪两个的背景却好了许多,且留下来用着,日后再说吧。 吃罢了饭,稍事休息下,许嬷嬷便登门造访了,这个侯爷夫人往日里的心腹却不像是平日那般笑容满面,很是客气地道:“小姐,先生已经到了书房,请小姐过去吧。” 顾盼依然如第一天到侯府一般,甚是有礼地答谢了许嬷嬷,柳芽却也有了大丫鬟的架势,从袖中摸出块碎银给许嬷嬷递了过去,许嬷嬷推脱再三,还是接了,脸上却是终于有了些笑模样。 许嬷嬷先行一步,为顾盼带路,身后跟着柳芽,丽娘留在了家中。 顾盼迈着小碎步,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许嬷嬷的脚步不知不觉地却是随了她的节奏。 她们今日里走的是一条碎石小路,不过尺来宽,仅容一人通行,路旁种植的各种树木枝叶横生,却是伸出不少到小路之上。 此时太阳尚未完全升起,枝叶之上残留了不少露珠,顾盼轻轻用手拨开眼前的一枝树杈,一眼望见许嬷嬷无知无觉地被一个小树杈打到了肩膀之上,崩起无数水珠。 顾盼当机立断,这许嬷嬷定然心中有事,否则平日里如此注重仪表的管事嬷嬷怎么会任由露水打湿了衣襟? 顾盼寻思再三,眼睛骤然一亮,她漫不经心地道:“那个韦家嫂子倒真奇怪,前几日还打扮的甚是鲜艳,昨天便朴素起来。” 许嬷嬷心里憋的可不就是这么一桩事,也不知道那个韦管事家的是哪里对了夫人胃口了,前儿个还被夫人使眼色轰赶出去,昨天便堪当大用了。 只是许嬷嬷毕竟是夫人身边的得力婆子,却也知道不当在大小姐面前胡乱张嘴,便忍住不说,顾盼何等人也,自幼便学会了察言观色,但只旁敲侧击就已经知道的够多了,却把这个事情暗暗地记在心中,想着以后说不定能用的上。 转眼便到了一个没来过的园子,打眼望去,却是个果园,里面几棵樱桃沉甸甸地挂了满枝,上面残留的露珠在阳光的照射下一片晶莹,看着就像是一树翡翠之中又挂满了无数红宝石。 许嬷嬷对顾盼却有了些好感,见她一直盯着那一树樱桃,便笑道:“小姐先去读书,等会老婆子便叫人采了樱桃给小姐们当零嘴吃。” 顾盼婉然一笑,话语中带了三分感激,轻轻谢道:“有劳嬷嬷了。” 在这一园花果之中,却又有几座琉璃暖房,许嬷嬷见顾盼甚是感兴趣,便伸手为她讲解道:“这些暖房主要是冬日里赏梅所用,咱们府上的梅花可是全京城都有名的,到了冬天,不知道多少达官贵人托人递了帖子来。” 许嬷嬷说上两句,顾盼便见机插上句话,随意地又捧她两句见多识广,许嬷嬷心花怒放之下,却还记得谨言慎行,只肯把话题固定在这一个园子之中。 旁敲侧击半晌,见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顾盼抬袖遮住嘴巴,小小地打了个呵欠,却又刚好叫许嬷嬷听到,许嬷嬷知机地收了嘴巴,赔笑道:“老婆子一说起来却是忘了正事儿,这不,那边就是书堂了。” 顺着许嬷嬷手指的方向望去,却见前方一片小树林内,一座青瓦白墙的小巧院子半掩半露,顾盼却如遭雷击,呆立当场,这林子,这院子,不就是韦相国书房里那张画的背景吗? 难道说,这里曾经是她母亲的居住之所? 顾盼顾不得许嬷嬷,脚下提了速,提起裙摆便小步地跑了起来,距离那青瓦白墙越是近,就越能感受出这院子和整个侯府的格格不入。 院子里长满了不知名的野花,似乎久未打扫,却又别具一格,院子一角甚至还有一笼鸡窝,只是荒废已久,却被风吹雨打了去,依稀还有个旧时模样罢了。 顾盼站在园中,左顾右盼,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她抬头望去,却见窗下挂了一串七彩的络子,下面系了个铜铃,风一吹,便叮当作响,这里,绝对不是侯爷夫人的地方。 回头看许嬷嬷的脸色,亦是又妒又羡,顾盼心中又肯定了三分,她强忍半天,终于还是轻声问道:“这里,以前住着什么人?” 许嬷嬷避而不答,疏远的福了身子道:“小姐进屋即可,老身先行告退了。” 话罢,许嬷嬷倒退着行了几步,随后转身快步离去,两人方才相处间的融洽荡然无存。 顾盼在外面发了半天呆,直到日头冒了出来,草叶上的露珠都被蒸干,柳芽不得不出言提醒道:“小姐,莫让先生等的急了。” 顾盼如梦方醒,她心里疑惑更甚,母亲,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她缓步行到了屋门前,看着柳芽轻叩房门,里面传来了一声应门声,片刻功夫,门被从里面打开了,一个青衣妇人站在门里,面色红润,生的很是和蔼,门板挡住了她半边身子,她上下打量一番柳芽,笑道:“是大小姐吧,等你半天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 西陵上人陆家三姑 柳芽一愣,退了半步,让出身后的顾盼,恭恭敬敬地道:“这个才是我们家小姐。” 那妇人怔了一下,应变也迅速,立刻就对着顾盼笑道:“大小姐果真生的一表人才,快快进来。” 话罢,这青衣妇人却是闪开了身子,让了门出来,顾盼缓步进了门,见屋子里却是另外一番景象,方桌竹凳,对面墙上又有竹子编的壁画,间隔挂了四幅,左手的那面墙上却满是琴萧笛鼓各色乐器,右手那面墙却是一个书架,里面书不算多,斜斜地摆了半个书架,整个屋子透露着一股极为雅致地味道。 顾盼这才注意到,旁的姐妹似乎都不在,她诧异地看向那青衣妇人,单刀直入地问道:“我家妹妹呢?” 那青衣妇人微微一笑,不以为然地道:“她们早就识得字了,自然不用从基础学起。” 顾盼见这妇人言谈间殊为不敬,心里不喜,不自觉地便端起了小姐架子,径直用了命令的口气道:“既然如此,那便开课吧。” 这青衣妇人到了书架前,随意地抽出一本书来,嬉笑着丢到了顾盼面前道:“你先把这本书上的字默写的熟了。” 顾盼默默地拣起书,见上面写了几个大字,明月诗集,翻看两页,却是个手抄本,字体婉约细腻,应是出自女子之手。 她斜眼瞥见那妇人一脸得色,不禁捧着诗集到了那妇人面前,淡淡地道:“还请嬷嬷先读一遍。” 那妇人脸色一变,犹自嘴硬道:“读什么读,你先默写流畅了再说。” 却是明显欺负顾盼不识字了,顾盼脸一沉,轻蔑地道:“莫非,嬷嬷并不识字吗?” 那青衣妇人脸色刷地变的惨白,嗫嗫地动了两下嘴皮,却说不出话来,就听见里屋突然传来一阵掌声,一个白衣女子双手抚掌,高笑着走了出来。 这白衣女子身形纤细,眉目间生的很是婉约,却偏穿了身书生袍,越发显得她袅袅婷婷。 就在她身后,齐刷刷地探出一排小脑袋,珏姐儿得意地道:“怎么样,我就说骗不了大姐吧。” 白衣女子取下腰间折扇,咣当一下敲了珏姐儿脑袋一下,故作嗔意:“你怎么不问问你姐姐是如何看出破绽的。” 顾盼沉稳地打量了一番这白衣女子,见她举止狂放却不轻佻,猜想这个才是真正的夫子,上前一步,却是恭敬地行了个弟子礼,沉稳地回答道:“方才我见她神色慌张,似乎有诈,便贸然一试,却没想到她果真不识字。” 顾盼心里的真实想法却并非如此,谁初习字会拿这么一本手抄本来学,还是满复杂的诗词,她还记得清清楚楚,当初贺大娘给她启蒙时,用的可是那三字经。 白衣女子赞许地点了点头,瞥了一眼僵立一旁的青衣妇人,叱责道:“你个没用的东西,还不退出去,这里不需要你了。” 那青衣妇人面色惨白,袖子扬起,却是依言掩面退出了。 白衣女子毫不客气地占据了方桌的主位,手里的扇子在桌上一敲,命令道:“茶!” 茶?这先生刚刚把那伺候的嬷嬷轰赶出去,叫谁给她倒茶啊? 几个大小姐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柳芽识趣地去倒了杯茶水来,那白衣女子瞥了一眼柳芽,见她生得清秀雅丽,满意地点了点头,端起茶杯来轻轻地啜了一口,坦言道:“我姓陆,你们唤我声陆三姑便好。” 顾盼一怔,脱口而出道:“三姑和那唤作陆六的护卫有什么关系?” 砰的一声,陆三姑手里的茶盏狠狠地往桌子上一摔,阴森森地道:“你说的是那个跑去给韦老头当走狗的东西吗?!” 她怒发冲冠的样子,凛然不可侵犯,韦家的女儿们虽然知道她口里的老头是说的自己爹爹,却也不敢反驳,一个个低下头不敢言语。 顾盼亦是低下头去,她心中暗暗生疑,侯爷夫人会请这么个豪迈洒脱的女先生来教导女儿么?总觉得哪里不对。 仿佛为了印证顾盼的猜测,木门被人砰的一声推开,侯爷夫人威风凛凛地站在门口,后面照例跟着一群丫鬟婆子,她虎视眈眈地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了陆三姑身上,气恼已极地道:“陆三,莫要以为你是老爷的贵客,便可以为所欲为,你把先生打昏,又自己冒充了来,可是君子所为?!” 陆三姑手里的折扇刷的一声展开,缓缓摇动间,轻蔑地瞥了侯爷夫人一眼,嗤笑道:“本人乃是女子,不是君子,可惜了可惜了。” 话罢,陆三姑看着侯爷夫人踩在门框上的脚,慢条斯理地道:“我怎么记得某人发誓永不踏进此门一步?” 侯爷夫人阴沉地看着陆三姑,脚却往后退了半步,她怒道:“好,好,我拿你没办法,我去请老爷来跟你说。” 话罢,侯爷夫人大怒而回,陆三姑得意地从椅子上蹦了下来,跑到门口,扒住门框喊道:“叫韦老头快一点,姑奶奶忙的很,没空搭理他。” 侯爷夫人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被身边的许嬷嬷扶起以后,她却头也不回地加快了脚步。 珏姐儿一手牵住一个妹妹,故作镇定地看着陆三姑,最小的琬姐儿泪眼婆娑,却是吓得哭了出来。 顾盼却满心畅快,只觉得这陆三姑为人秉性都对足了自己的胃口,她上前一步,微笑道:“姑姑接下来要教我们姐妹读书了吗?” 陆三姑瞥了她一眼,拍掌大笑道:“不错,你这小娃却比那婆娘有趣多了,你却想学些什么东西?但凡你说的出来,姑姑我就教的了。” 顾盼眼睛一亮,她直觉眼前女子是个豪爽大气的,便坦言道:“劳请姑姑讲下各地的风土人情,人文世故。” 她话音一落,陆三姑眼睛亦是一亮,竟有大遇知己之感,她一把抓过顾盼,把顾盼拉到了身前,哈哈笑道:“小丫头倒是会选,你可知道姑奶奶有个诨名,叫做西陵上人,走了不知道多少地方了,缺少盘缠便写上一笔,写出来的也不过是游历过的十之一二。” 顾盼怔怔地看着陆三姑,想起了昔日里偶得一本游记便爱不释手,读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倒背如流才肯罢休。 顾盼的心情突地激动起来,她压根没想过,此生最最仰慕的西陵上人竟然是一女子!! 当真惊才绝艳! 顾盼顾不得其他,上前一步,挽着陆三姑的手,央道:“姑姑便讲些游历时的事情听听吧。” 陆三姑登时谈性大发,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指点江山,滔滔不绝地讲述起来,珏姐儿等人渐渐也被她的谈话内容所吸引,不知不觉竟然围着陆三姑站了一圈,最小的琬姐儿更是爬上了陆三姑的膝头,两只漂亮的眼睛忽闪忽闪。 韦侯爷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场景,他咳了两声,却无人搭理他,韦侯爷无奈,故作威严地吼了一嗓子:“陆三姐!” 陆三姑一惊,视线越过站在她身前的顾盼向外望去,一眼看到了双手背在身后,满脸严肃地盯着她的韦侯爷。 女人最恨的便是被人喊的老了,陆三姑尤甚,她嫣然一笑,语气腔调突然一变:“小月,你看今晚月色甚好,小生便赋诗一首。” 言语间满是眷恋爱慕,当真是学的惟妙惟肖,候府的小姐们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个陆家姑姑,韦侯爷却知晓她学的什么,老脸一红,半句话也不敢多说,狼狈的落荒而逃,身后传来了陆三姑肆无忌惮的大笑声。 待韦侯爷回到了书房,怔怔地看着墙上画像又发了半天呆,蔁姐儿小心翼翼地进来传话道:“老爷,夫人问您那陆家奶奶是否已经走了。” 韦侯爷头也不回,疲惫地道:“去告诉她,那陆家三姑是个没定性的,呆不住两日便会自己跑掉了,休要理她便是。” 陆三姑这边却已经完全地征服了候府几个小姐的心,便是午饭,也是唤人送到了这院中,陆三姑又特意要了一壶竹叶青,自酌自饮起来,酒至酣处,却又放声高歌,墙上的乐器也被她一一取下,竟然逐一拨弄。 顾盼等人便围坐一圈,听她絮絮叨叨地又说又唱,几个小的却是体力不支,逐一地睡了过去,陆三姑果然是个不拘泥的,直接把墙上的竹席扯了下来,铺在了地上,又从里屋搬出副铺盖,把三个女孩搬了上去。 顾盼默默地帮她做着这一切,不知为何,心里突然觉得这陆三姑实在是个很温柔的人啊。 陆三姑喝的满面潮红,却多了几分艳色,她吃吃笑着伸出手,摸了摸顾盼的脸道:“你长的像是你爹爹,这聪明劲儿却是随了你娘,不过啊,”她摇头晃脑大半天,才得意地道:“你这个性子,真真是跟我一模一样呢,哈哈哈。” 话罢,陆三姑仰天大笑起来,顾盼看着她一脸痴态,终于忍不住问道:“姑姑,我娘是个怎么样的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 新的教书先生 “你娘?”陆三姑醉眼惺忪地看了一眼顾盼,忽忽笑道:“你娘本来是个好姑娘,可惜……” 顾盼一怔,追问道:“可惜什么?” 陆三姑头一拧,不屑地道:“好花都叫狗啃了。” 顾盼默默地给陆三姑又斟了一杯酒,还想继续追问,却见陆三姑脑袋一点,直接从椅子上滚了下去,呼呼地睡了过去。 顾盼无耐,只得拖了她与几个妹妹一起,又去屋子里取了副铺盖来,静坐半晌,心里想着明日一定要好好问问陆三姑,却不知不觉地也睡了过去。 一缕晨光透过门的缝隙洒下点点金光,顾盼脸上被这斑驳的光影笼罩,她眼角一皱,费力地睁开眼睛,一时之间却还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半坐起身,身上的被子滑落到了腰间,顾盼左右环视,见身旁几个妹妹好梦正酣,陆三姑却不见了踪影。 纳闷间,门被人轻轻推开,柳芽捧了盆清水进来,看见顾盼醒了,小声道:“姑娘擦把脸清醒清醒吧。” 顾盼怔怔地看着柳芽,径直问道:“陆家姑姑呢?” 柳芽咬了咬下唇,轻声道:“她走了,说是见了故人的女儿心愿已了,望姑娘勿念。” 顾盼默默地让柳芽给自己抹了头脸,看几个妹妹睡的小脸红扑扑,有些不忍心唤她们起来,便守在一旁看着她们,见日头越升越高,却又唤过柳芽,一起背对阳光而立,刚好给几个小的遮挡住了阳光。 没过多久,就听到外面杂乱的脚步声响起,门被人一下推开,就见许嬷嬷一马当先,带着些丫鬟婆子冲了进来,二话不说,两个人架起一个小的,把一众小姐都带了出去,便连顾盼也没能幸免于难。 这些婆子带着一众小姐们却是去了隔壁的院子,简简单单的,只院子中间有棵槐树,却是生的歪歪扭扭,给几个小姐洗漱过后,许嬷嬷又叫人上了早餐。 这却是姐妹几人头一次一起用早饭,几个人都有些新鲜,尤其琇姐儿和琬姐儿,一会看看珏姐儿,一会儿又看看顾盼,行止间却是不知不觉地模仿了两个姐姐。 吃罢饭,眼见许嬷嬷又张罗人去寻来换洗衣物,珏姐儿拉住顾盼的袖子,悄声问道:“姐姐,昨日里那个女先生呢?” 顾盼苦笑道:“走了。” 珏姐儿闻言点了点头,老气横秋地道:“我就知道母亲不会为咱们请来那样的先生的。” 顾盼一愣,问道:“那会请来什么样的先生。” 珏姐儿脸一板,面无表情地道:“身为女子,就要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她的语气刻板严肃,却是把个严厉地女先生学的惟妙惟肖。 学的兴起时,二人头上突然各自被敲打了一下,珏姐儿一下跳起,捂住脑袋叫道:“哪个打我?” 顾盼也捂住脑袋回头,却见身后立了一个中年妇人,微微有些发福,却丝毫不让人觉得和善,板着脸,如同挑选货物一样,上下打量着珏姐儿和顾盼。 珏姐儿被她盯得胆寒,不知不觉地靠近了姐姐,那妇人眯起眼睛一笑,姐妹二人齐齐打了个寒战,就听到这妇人冷声道:“小姐莫要忘了,闲谈莫论人非也是大家闺秀必须谨记的!” 这个却是侯爷夫人为她们姐妹几个请来的正牌先生,昨日里吃了个闷亏,被陆三姑打昏丢到了床底,直到早饭后才被人发现,心里真真憋了一肚子气,却是全发到韦家女儿身上了。 这妇人自我介绍姓甄,却含糊不清地没有说是夫姓还是娘家姓,只肯叫她们唤她做先生。 待姐妹几个换了干净衣服,便开始上课,果然和顾盼最初设想的一样,却是从三字经学起,又说几个小的都学过了,径直读了几遍便要顾盼背诵。 顾盼只得装作懵懂无知地样子,磕磕巴巴地背了半篇,总算把这老师打发了去,又叫姐妹几个练字。 琬姐儿年纪尚小,勉强握住毛笔,写出来的字便歪歪扭扭不成样子,那妇人便厉声道:“你这叫字吗?你这还是字吗?” 珏姐儿见她如此蛮横,实在气不过,便偷偷地在她背后做了个鬼脸,逗得琬姐儿一笑,谁想到甄娘子突然转过身来,一下抓了个正着,她抿嘴一笑,温柔地道:“伸出手来。” 珏姐儿倔强地看着她,一动不动,甄娘子大怒,手中教鞭在桌上狠狠一敲,吼道:“伸出手来!” 话罢,她见珏姐儿居然哼了声拧过头去,不禁怒从中来,大步行了来,伸手便扳住珏姐儿的手臂,强硬地要把她的手抓出来。 珏姐儿如同小猫般又抓又挠,甄娘子便扬起教鞭,狠狠地往珏姐儿身上抽去。 顾盼猛地站起,一把抓住教鞭一头,不咸不淡地道:“侯府的小姐也是你动的了手的吗?若是身上留了疤痕,耽误了婚嫁,你担待的起吗?” 一字一句,句句在理,甄娘子的手一松,任由顾盼把教鞭夺去,她微怔半晌,气极反笑道:“好,好,侯府的千金果然金贵的很,我是教导不了了,便叫侯爷夫人换个先生来罢。” 话罢,甄娘子转身便向门口行去,珏姐儿却有些急了,若是被母亲知晓,她们第一天就把夫子气跑,只怕大家都落不得好去。 顾盼一直盯着甄娘子,直到她行到了门口,才徐徐道:“先生在此授馆不足一日,若是传了出去,旁人会说侯府的小姐们顽劣不堪,还是会说先生学识有限,品行有缺呢?” 甄娘子脚步一顿,骤然转身,凶狠地瞪向顾盼,那一身本就所剩无几的斯文荡然无存,顾盼却两手合起,深深地作了一个揖道:“夫子教我们读书识字,明白事理,小妹顽劣,还请宽容三分。” 甄娘子愣愣地看着她,初始见到侯府这几个小姐,个个生的一副古怪精灵地模样,只有最大的这个看着忠厚老实,便被她有意无意地略过去了。 没想到,这个看着没心眼的,一句话气的她拂袖而去,第二句话让她无法离开,第三句话却又让她起了留意,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小小年纪,言谈之间便如此才思敏捷,端的叫人侧目。 甄娘子猛地想起,方才这侯府大小姐背诵三字经时,虽然勉勉强强地背了半篇,背的时候亦是磕磕巴巴,以聪明论,在她以往的学生里绝对排不上号,现在一回想,却惊觉那半篇三字经居然一字未错,可见此人心思是如何的缜密! 甄娘子左思右想之时,顾盼已经上前拿起了教本,缓步行到了她面前,双手平端起这本教本,谦卑有礼地道:“还请夫子授课。” 话罢,她又回头扫了几个妹妹一眼,这一眼轻描淡写,却含着不可抗拒的长姐之威,珏姐儿不情不愿地仿着顾盼的样子,半弯身子,小声道:“请夫子授课。” 被吓哭的琬姐儿虽然巴不得这个先生赶紧滚蛋,但见两个姐姐珠玉在前,也不得不跟着琇姐儿一起行了弟子礼。 被打了一巴掌又给个甜枣,甄娘子算是彻底领教了这侯府嫡长女的厉害,却也收起了先前的轻视之心,几个弟子既然给了她足够的台阶,她便顺坡下驴了。 甄娘子一手接过顾盼递过来的教本,轻咳一声道:“练字就做为课业回去再做吧,现在就从这三字经开始讲起。” 话罢,甄娘子却是又从头到尾地把三字经读了一遍,只是这次读起来抑扬顿挫,却是比先前认真了许多,之后又从第一句开始解释,她认真起来,讲解这些典故却也有趣,便是最小的琬姐儿也听的津津有味。 许嬷嬷送饭来的时候,便是看到这么一幕师生和谐的场景,却有些暗暗吃惊,以往和兄弟们一起读书的时候,珏姐儿都要没事儿找点茬子的,怎么今天这个甄先生这么厉害,一下就叫几个小姐乖乖听话了。 许嬷嬷登时大喜过望,见丫鬟们摆好了饭,便颠颠的跑回了主院,想要第一时间给侯爷夫人通风报信。 却在门口被小丫鬟拦了下来,她脆生生地道:“许嬷嬷,夫人正和韦家嫂子说话,您稍等一会儿吧。” 许嬷嬷脸色铁青,哼了一声道:“让开,夫人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话罢,就听到里面轻咳一声,侯爷夫人似笑非笑地站在里屋门口,看着许嬷嬷道:“嬷嬷知道的还真多。” 许嬷嬷诚惶诚恐地弯下身子,急切地表白道:“奴婢一时口快了,奴婢是想说,奴婢什么事情,夫人都是知道的。” 侯爷夫人腰肢一拧,却是莲步轻移到了许嬷嬷面前,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强迫许嬷嬷和她对视道:“那请问嬷嬷,以前旁人送来给老爷做妾的,我叫嬷嬷远远的送到庄子上去,最后怎么都到了烟花柳巷了?!” 许嬷嬷脸色大变,一双眼睛却向侯爷夫人身后扫去,蔁姐儿依然打扮的极为朴素,很是腼腆地回望过来,灿然一笑。 咳,某位书友XXX小朋友是不是不清楚催更票的用法啊,那个是隔天生效的,当天投了没用的,不用催的吧,第二天总看的到的嘛。 PS,推荐下朋友的《后策》,故事很有新意的,简介,散尽后宫,皇上你真敢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一章 侯爷夫人也不好当啊 许嬷嬷顾不得蔁姐儿在场,扑通一下就跪下了,侯爷夫人的性情她最是清楚,她这么说出来,就是给了自己一个解释的机会。 许嬷嬷半低着头,委屈地道:“夫人,小的委实不知啊,都是那厉嬷嬷来游说奴婢,说是反正这些小娘,奶奶也不待见,不如卖了换成银子,天可怜见,这银子,奴婢可是都填补给夫人了。” 许嬷嬷偷偷抬头见侯爷夫人脸色不若方才那么阴沉,用袖子抹了一把鼻涕泪,急道:“奶奶且等着,我去拿账本来。” 话罢,许嬷嬷匆匆离去,半晌方回,手里果然拿了个账本,恭敬地递到了侯爷夫人面前,侯爷夫人却并不伸手去接,她身后的蔁姐儿极有眼力架的上前一步,淡笑着接过簿子,转身递到了侯爷夫人面前。 许嬷嬷藏在袖子里的手狠狠拧了自己一把,省的一时忍不住,扑上去抓花蔁姐儿的那张脸。 侯爷夫人翻了几页后,脸色和缓起来,她自然看出里面的猫腻来,许嬷嬷果然是个会做人的。那些女子姿色俱都不凡,卖的身价不菲,许嬷嬷固然有所贪墨,大部分的银两却也填补了侯爷夫人的新衣和礼尚往来这两项窟窿。 啪的一声,侯爷夫人素手一拍,却是把账册合上了,看向许嬷嬷不禁柔和许多,转头对着蔁姐儿吩咐道:“你且先下去吧。” 蔁姐儿一愣,这把良家女子卖入娼楼的做法可是大大有损家声的,夫人竟然高高举起轻轻的就放下了?! 只是她却也知道现在不是她多想的时候,蔁姐儿微微一怔便神色自如,弯身一福后安静的退下了。 许嬷嬷看了一眼蔁姐儿的背影,忍不住上前一步,对侯爷夫人道:“奶奶,那个小蹄子可靠的住么?” 侯爷夫人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薄怒道:“许嬷嬷,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怎么说,她也是老爷的族侄媳妇。” 许嬷嬷故意说这么一句,不过是测试下蔁姐儿如今在侯爷夫人心里的地位,侯爷夫人一句话把她堵死,却也让她胆战心惊,这蔁姐儿用了什么手段,竟然爬的这样快! 许嬷嬷不再言语,伸手搀扶着侯爷夫人回了内室,屋子里并无其他丫鬟,侯爷夫人一进门,便气得把手里账册往地上一摔,犹觉得不解气,又凶猛地踩了两脚,咬牙切齿地道:“我过门这么多年了,做一件衣服还要看那老婆子眼色,使唤个下人还要处处提防她们的耳目,买卖下人又被暗算一次,这群老不死的!” 许嬷嬷屏息静气,待侯爷夫人摔枕头砸软被,发泄完了后,轻声道:“夫人,今日里几个小姐很是乖巧地听课呢。” 侯爷夫人一怔,面上显出了几分欢喜:“真的么,这几个丫头真是不省心。” 随后想到顾盼也在那几个丫鬟中,侯爷夫人表情又是一转,瞬间阴沉下来:“哼,本来想借着这次机会,叫她们去糟蹋那个女人的房子,毕竟她的女儿用她的房子,连老爷也不好拒绝,谁知道竟然被陆家三疯子给搅黄了。” 关于那个女人的话题,向来是侯府的禁忌,便是在这私下里,许嬷嬷也是不敢接口的,反正侯爷夫人只是需要一个听众罢了,这也是她方才笃信侯爷夫人不会怪罪于她的原因,也是她敢胆大贪墨的原因,就当是封口费了。 许嬷嬷做侯爷夫人亲信多年,一直如履薄冰,生怕行差倒错,却也晓得下人应当适当贪墨,否则知晓侯爷夫人这么多秘密,岂非叫她很不放心?! 这边正说着,外面却传来了蔁姐儿又脆又响的声音:“奶奶,孙刺史夫人,刘祭酒夫人,还有陈尚书夫人已经到了,她们先去了湖边游玩了。” 侯爷夫人一怔,抚起额头来:“哎,我怎么忘了约了她们打牌,快快,伺候我更衣。” 许嬷嬷立刻笑着应了,夫人每次打牌的时候是最高兴的了,几个下官夫人俱都捧着她,赢得钱不多,却足够侯爷夫人欢喜一天了,下面的人日子也好过。 许嬷嬷轻车熟路地打开了侯爷夫人的衣箱,翻找半天,最后两手空空地回来,她是素来知晓这位当家奶奶的秉性的,摊开两手无奈地道:“奶奶,所有的衣服都已经在几个夫人面前穿过一遍了。” 侯爷夫人一怔,不敢置信地问道:“怎么可能?前阵子不是才做过两身吗?” 许嬷嬷为难至极,小声提点着侯爷夫人道:“上旬,国舅大人的姨奶奶生了小儿子,奶奶去吃酒了,前几日,舅老爷家的表少爷行冠礼,奶奶也去了……” 侯爷夫人不耐烦地伸出手打断了许嬷嬷的话,恼道:“都怪那个老林婆子,说什么前任夫人便是这个惯例,侯府持家不易,应尽量避免奢靡,害的我堂堂一个侯爷的正室嫡妻还要用嫁妆购衣,真真气死人了。” 眼见又要重回老话题,许嬷嬷赶紧打断了侯爷夫人的抱怨,轻声问道:“夫人,那现在该如何办?” 侯爷夫人亦是束手无策,重重叹了一口气,却听得屋子外面一声轻笑,蔁姐儿不请自来:“这有什么难的,夫人随便穿上一身也就是了,难道那些下官夫人还敢对您指手画脚不成?” 侯爷夫人眼睛一亮,看着蔁姐儿赞道:“你果然是官家出身,看问题就是透彻。” 话罢,却也不再挑挑拣拣,随意选了件平时甚是喜爱的淡紫色带着小花的夹袄换上了。 许嬷嬷恨的牙痒痒,瞪着趾高气昂地跟在侯爷夫人身边谈笑风生地蔁姐儿,狠狠地啐了一口。 顾盼这边用罢了午饭,下午却是要换到另外一间园子去学女红,姐妹几人嘻嘻哈哈地一起穿院过园,这次却是到了相府的东头,顾盼没到过这边,见景色又是不同,却是一个小湖,沿湖修建了长长的水榭。 顾盼贪恋风景,待发觉时,几个妹妹却是行的远了,她赶紧加快脚程,闷头追赶着,就听见一个声音唤道:“那边哪个丫鬟,过来倒茶。” 顾盼脚步一顿,抬起头来,却见前方亭子中,三个妇人穿戴华丽或站或坐,聚做一堆。 见顾盼还在发呆,最先说话的一个穿了身珍珠粉长裙的少妇满是不快,恼道:“这偌大的侯府连个下人也调教不好。” 她身边一个年纪稍大,穿了身暗红小袄的妇人看了她一眼,嗔道:“都怪你,非要把这侯府的下人都打发走了,说什么隔墙有耳的,现在渴了又懒得自己动手。” 最后个生的很是端庄,浓眉大眼,穿了身墨绿色的摆尾裙,她见顾盼一直呆呆不动,便对着顾盼招招手,笑道:“劳烦姐姐帮我们倒些热茶来。” 顾盼见她说话客气,却不好拒绝了,便缓步挪了过去,见桌上有茶壶有茶盏,几个妇人却懒得动手,登时无语。 顾盼有心晒她们一晒,动作异常缓慢,却又极为斯文,逐一拿起茶盅,倒了一底子茶水,缓缓摇动,涮起了茶盅。 那穿珍珠粉的少妇见她动作缓慢,脸上渐渐不耐起来,一旁的暗红色小袄的妇人赶紧开口转移她的注意力:“听说白家又出事了,这次却是老三被查出来贪墨了。” 那珍珠粉的少妇果然甚是感兴趣,眼睛睁大了问:“陈夫人从哪里听说的?” 就见旁边那身着墨绿色摆尾裙的刘夫人嗤笑一声,不以为然地道:“京中谁人不知?” 孙夫人和这刘夫人却是有些不和的,打牌之时若是一个做了上家,一个做了下家,便是宁可自己不胡也不叫下家开门的。 孙夫人柳叶眉轻轻一抖,笑道:“听说某人还差点和那白家老大结了亲家。” 刘夫人脸色一变,不打自招道:“一派胡言,我们家秉哥儿什么样的姑娘配不上,非要上赶子寻个没落户的女儿。” 眼见这两个人唇枪舌剑火药味弥漫,陈夫人赶紧打起了圆场:“我倒是见过她们家的女儿,唤作涟姐儿的,可惜了,生的也好,又懂礼貌,却生生被她老子连累了。” 猛地听到了熟悉的名字,顾盼的手一顿,壶里的茶水却是不知不觉地溢了出来,刘夫人在孙夫人那里吃了排头,心中不爽至极,眼见顾盼出错,却是厉声道:“你怎么倒茶的,平日里你们嬷嬷怎么管教的,连个茶都倒不好。” 顾盼一惊,不可思议地看向刘夫人,此人方才还和颜悦色措辞彬彬有礼,转眼就这么一副泼妇模样,也不知当说她涵养太好,还是太会伪装。 孙夫人眼见顾盼挨了批,却幸灾乐祸起来:“就说这个丫鬟是个没规矩的,你还非要唤她过来。” 顾盼现今却是连侯爷夫人也吃了不少软钉子的主儿,肯倒茶不过是尊敬客人尊敬老人罢了,见她们如此嚣张,脸一沉,手里的茶壶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摔,转身便走,却是不耐烦伺候这几个姑奶奶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 没有省油的灯(140) 孙夫人在她身后气的跳脚,泼辣地拿起桌上茶杯随手一扬,却是溅了顾盼满身,顾盼眼尖地看到侯爷夫人带着一众丫鬟婆子远远地行来,转头却是换了受气小媳妇般的委屈表情,可怜兮兮地看着三个贵客。 那孙夫人越发得了便宜还卖乖,指着顾盼的鼻子就开始骂起来:“你个不长眼的东西,还敢给奶奶脸子看,等下就叫你们奶奶修理你。” 她话音未落,却见顾盼伸手抓起凉茶,径直泼到了自己脸上,顺着头发滴滴答答地往下落。 三个奶奶看得目瞪口呆,同时心道,这丫鬟是个傻的不成。 孙夫人眼睛一眯,又要开骂,陈夫人与她交好,却是看到了侯爷夫人过来了,便伸手拽了拽她的袖子,轻轻一努嘴,孙夫人一怔,抬头望见了侯爷夫人,登时换了张笑脸紧走两步迎了上去。 她亲亲热热地挽着侯爷夫人,先是夸了夸侯爷夫人身上这件紫色的小袄:“夫人真是越来越年轻漂亮了,也只有夫人这种气质穿这么大方的颜色才衬的出来,像是我这样的,便只能穿点俗气的大红了。” 侯爷夫人被她捧的心花怒放,忍不住看了一旁低眉敛首的蔁姐儿一眼,有个懂事理的心腹果然很有用。 孙夫人见侯爷夫人眼角眉梢都在笑,便假作不满地抱怨道:“夫人平日里太过仁和了,这下面的丫鬟都不听管教,方才叫一个丫鬟给咱们倒上茶水,笨手笨脚地倒了满桌子都是不说,还摔脸子给咱们看。”话罢,孙夫人偷偷瞥看侯爷夫人的脸色,见她没有生气,便松了口气。 侯爷夫人心里却是怒火狂燃,这是哪个院子的丫鬟,是了,定然是那几个老妖婆下面的,故意出来给她丢人现眼的吧。 侯爷夫人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眼见到了亭子旁,未等她开口,就见那个孤零零的身影骤然转了过来,顾盼一张苦瓜脸上遍布水痕,一时之间也分不清是茶水还是泪水。 侯爷夫人登时愣住了,顾盼猛地扑入她怀里,凄凄艾艾地哭诉道:“母亲,方才这几个妇人叫孩儿倒茶,孩儿何曾做过这种事情,但见她们穿着华美,知晓是母亲的贵客,便勉为其难地从了,她们却嫌弃孩儿手脚笨拙,辱骂于孩儿,又泼了孩儿一身茶水,还请母亲为孩儿做主啊。” 三个高官夫人俱都目瞪口呆,这是唱的哪一出?怎么平白蹦出了个侯府小姐? 侯爷夫人实在腻歪,她心里实在想把顾盼一手推开,却又碍于面子,只得软言哄道:“她们都是你的长辈,说你几句也是为的你好,莫要哭了,快去洗把脸,今天下午不是学女红么?” 话罢,侯爷夫人不由分说地扶起顾盼,又亲自命令蔁姐儿扶着小姐去换身衣服再送去学女红,见几人行的远了,侯爷夫人不动声色地喘了一口长气。 她心神松懈下来,立刻察觉方才顾盼扑入她怀里后,却是带湿了她前胸一片衣襟,顿时眉头皱了起来,这个死丫头就不能让人省点心! 孙夫人等人亦是面色尴尬,方才大骂了一通侯府的丫鬟不知礼,谁成想,这么随手抓来的丫鬟竟然能摇身一变成了侯府小姐,如此一来,失礼的却成了她们了,万万没有越过嫡母吩咐旁人家的小姐做事的道理。 方才几个侯府小姐不是都过去了么,怎么偏就这么一个落了单?! 还有这个小姐倒是从未听说过,孙夫人心气一活,却是旁敲侧击打听起这个小姐的身世来,一旁的刘夫人耳朵却是支楞了起来,看年纪,这个小姐却是最适合婚配了,她家里的秉哥儿还没有订亲呢。 侯爷夫人支吾几句,却是不耐烦起来,加上衣服湿了一片着实不舒服,唤过一旁的许嬷嬷,笑道:“你去看看,小姐那身绫罗细纱是不是湿透了,那身衣服可得仔细的洗了,叫洗衣楼的注意着点。” 这话说的甚是有学问,明里是吩咐许嬷嬷做事,暗地里却嘲笑这几个奶奶连这么上等的料子都认不出来,这身绫罗细纱可不是个丫鬟穿得的。 孙夫人等人一回想,的确啊,这个侯府的大小姐穿的料子怎么看也不是下人穿的,怎么就会认作是丫鬟了,哎,只怪这个小姐生的太平凡老实了。 几人俱都讪讪起来,侯爷夫人恼恨顾盼给她找事,几个夫人觉得丢脸,客有去意,主人也有了送客心,几个夫人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告辞离去。 侯爷夫人牌没有打成,心情更差了,送走几个牌友,回到房里,坐立不安,憋着一口心气,却是又对着枕头软被摔打一番。 待她发泄半晌,抬头对着许嬷嬷厉声道:“快去给几个舅奶奶下帖子,叫她们带我那几个侄儿来耍。” 话罢,侯爷夫人又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到时候叫嫂子死死拿捏住她,老娘这辈子过的不顺心,你也别想好过,哈哈哈。” 她疯魔一般,又喃喃道:“对了,到时候给侄儿送上几个貌美的侍妾,把小米和五妮儿也陪送过去,再叫嫂嫂把她们抬举成姨奶奶。” 许嬷嬷听的毛骨悚然,大气都不敢出,侯爷夫人嘟囔半天,才发现许妈妈呆愣着站在一旁,登时又发起了脾气:“你在做什么,还不赶紧去给舅老爷下帖子?!” 许嬷嬷赶紧应了,一溜烟的出去了。 顾盼和蔁姐儿前后相差半步,身后跟了两个丫鬟,一起回到了淑宁斋,顾盼一直用眼角余光打量着这个昔日的四小姐,见蔁姐儿不负所望地闪出一丝又妒又羡的表情,顾盼登时放了心,她还生怕这个四小姐转了性子,若是真成了好人,反倒不好下套了。 顾盼轻声道:“四小姐和表小姐还有联系吗?” 许多年没听过的称呼在耳边想起,蔁姐儿脸上瞬间失神,随后她若无其事地笑道:“小姐说什么呢,奴婢听不懂。” 顾盼轻笑一声,压低了声音道:“我这昔日的小丫鬟也成了侯府小姐,你那落难的表姐,也未必就此失势了。” 蔁姐儿一愣,却见顾盼已经加快了脚步,甩了她一步远,明显不想再继续交谈下去。 蔁姐儿被顾盼一番说辞搅的心神不宁起来,不错,昔日府里一个烧火丫头都能一跃成为了侯府千金,自己那表姐似乎还没有婚配,白家虽然没落了,却依然有不少世交,这世族之中,本就是互接姻亲,彼此之间断了骨头也是连着筋的。 顾盼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追了上来,不免会意的一笑,这蔁姐儿倒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通,怕是过不了两天便会登门造访涟姐儿了,到时候,自然会回来给她通报涟姐儿近况的。 像是蔁姐儿这样的聪明人,自然不会在侯爷夫人一棵树上吊死。 她如今出门不便,却是不好去表哥那里打探了,只得自己动点小脑筋。 蔁姐儿却是恭顺了许多,她终于意识到这个昔日的烧火丫头,如今已经实打实的是她的新主子了,而且似乎比她想象的要有脑子的多。 二人还没进屋,丽娘便迎了出来,先是跟顾盼行了个礼,笑道:“姑娘回来了。” 转头又甚是客气的和蔁姐儿打了招呼,“麻烦嫂子送姑娘回来了。” 蔁姐儿冷眼旁观,见这个唤作丽娘的丫鬟人品相貌俱都不俗,却又高看了顾盼一眼。 蔁姐儿不自觉地回想起了那本该随自己陪嫁来的韩满娘,听说她如今和顾怜花斗的厉害,母亲每次来信都兴致勃勃地给她报告新进展,甚至在琢磨着要不要给哥哥娶上一门正妻,却又怕这两个姨奶奶联合起来,未免无趣。 丽娘已经发现了顾盼身上的不妥之处,却是连呼带喝地指挥一众小丫鬟,拿干面巾的,取衣服的,又有打了水来的,命令虽多,却井然有序,丝毫不见混乱,小丫头们亦是安静无声地听从吩咐,手脚间颇为麻利。 顾盼看了暗暗点头,看来大丫鬟们若是好了,小丫鬟们有样学样,自然是好调教了。 顾盼稍事洗漱,头发也擦干了,很快换了一身莲花白的长裙,腰间扎了条水粉流苏,又挽了两个娃娃髻,丽娘拣选半天,却是翻出一对红红的石榴花来,给她别在了耳边,看着活泼可爱,一扫落汤鸡的晦气。 顾盼转头对蔁姐儿笑道:“劳烦嫂子久等了,还请嫂子带路,只怕师傅等的急了要训人了。” 顾盼笑意盈盈,客客气气,蔁姐儿微微一怔,却是有些转不过劲儿来,这个大小姐变脸也忒快了,随即想到,若没有这份本事,在这深宅内院之中又如何活的下去艾,心态便也摆正了。 蔁姐儿亦是笑呵呵地道:“能给小姐效劳是奴婢的福气。” 这二人言谈间俱都温和有礼,主仆分明,又有谁想到,就在不久以前,身份还是颠倒的呢?那个时候,蔁姐儿就算把顾盼打杀一通,旁人也说不得什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 姜是老的辣 二人寒暄一番便默不作声,似乎有什么横亘在了二人中间,柳芽静静地行在顾盼身侧,却是有意无意地把蔁姐儿隔开,顾盼抬头望了她一眼,淡淡地笑了一下。 几人脚程都很快,未几,已经到了女红教习之所,却是个小院子,只是遍种了各色花卉,顾盼一眼看到院子中间的石桌石椅,几个妹妹坐在石椅上,手里各自捏了一小块棉布,专心致志地穿针引线。 另有一个年轻妇人,头绾单髻,插了支步摇,看着身材窈窕,却是时不时低头看着几个妹妹的绣工,又间或说上两句,顾盼晓得,这个便是女红师傅了。 蔁姐儿告辞而去,柳芽便守在了院子口,和其他几个妹妹的丫鬟处到了一起。 顾盼上前一步,行到了那年轻妇人身侧,微微一福道:“弟子因事耽搁了,还请先生原谅则个。” 这妇人正在看着珏姐儿的绣工,闻言抬起头来,顾盼这才看清她的脸面,却是生的极为清秀,一双月牙一样的眼睛笑眯眯地看着她,和气地道:“无妨,你且坐下看看姐妹们的绣活,等下我再单独与你讲解。” 她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我夫家姓穆,你叫我穆先生便是。” 顾盼恭声应了,乖巧地坐到了琬姐儿身边,见她年纪虽小,绣起东西却似模似样,和读书时的勉强大不相同。 琬姐儿察觉顾盼坐到了身边,抬头甜甜一笑,脆生生地唤道:“姐姐。” 顾盼看她生的唇红齿白,笑起来两个深深的梨涡,煞是可爱,亦是笑着应了声。 这个穆娘子却很有两把刷子,她讲解之时由浅入深,从最简单的平针绣讲起,又时不时地添加些自己的经验之谈,让几个小女娃受益匪浅,顾盼也听的颇为认真,偶尔提出个问题却往往踩到了点子上,让穆娘子惊艳不已,有一种与人论道的爽利感。 夕阳西下之时,顾盼等人恋恋不舍地与这和气的穆娘子告别,却是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顾盼见夕阳正好,不禁放慢了脚步,特意从湖边走了一圈,却见湖光一片潋滟,半池绯红,她驻足湖边观看许久,暗暗叹息,若是可以效仿陆家三姑游走四方,该是何等快意。 拖拖沓沓地回到了漱芳斋,刚一踏进院子,雷嬷嬷便迎了上来,笑道:“小姐可回来了,几个嬷嬷等了一会儿了。” 顾盼一怔,随后歪着脑袋看着雷嬷嬷笑道:“嬷嬷做事可真有效率,我不过随口一提,嬷嬷便记在心上了。” 雷嬷嬷得了她的夸,一直悬在心上的担忧却是终于去了,她笑的合不拢嘴,连声道:“姑娘仔细着点,天暗了,莫要跌倒了。” 转头又训斥柳芽:“天都黑了,怎么不晓得打了灯笼。” 顾盼无奈地望着天边最后一抹斜阳,这雷嬷嬷真是激动的口不择言了,欲扬先抑便是如此吧?先打压一下再拉拢会让对方更加感激。 雷嬷嬷忽前忽后的围着顾盼打着圈圈,一叠声地问她渴不渴,饿不饿,又自言自语道:“早知道就叫那几个老婆子吃了晚饭再来了。” 雷嬷嬷猛地一拍脑袋,对顾盼笑道:“等下我去取些点心来,姑娘先垫吧垫吧。” 顾盼讪讪地笑笑,无奈地道:“下午学女红的时候进了些点心,嬷嬷不用费心了。” 话罢,见雷嬷嬷一脸受伤,顾盼赶紧补充道:“嬷嬷还是取些点心来吧,只怕那几个嬷嬷也是饿了,不能让人说咱们待客无方。” 雷嬷嬷便欢喜的去了,一旁的柳芽看的有趣,掩嘴轻笑,低声道:“都说老小孩,老小孩,这人老了果然是要哄的。” 顾盼却诧异地瞥了柳芽一眼,这几日,柳芽死守主仆界线,不当说的是一句都不说,今日却活泼了些,顾盼却不以为恼,心里暗暗高兴,这是不是说明柳芽终于开始真正地把她当成自己人了? 顾盼抿嘴一笑,低声道:“可莫要被雷嬷嬷听到,又要急了,到时候哄起来可是麻烦的很。” 柳芽捂住嘴巴忽忽直乐,主仆二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个眼神,转眼却到了正房门口。 丽娘已经迎了出来,一眼看到二人喜气洋洋,便笑着问道:“什么事情这么高兴,看把你们乐的。” 顾盼看了一眼重新低眉敛首的柳芽,咳了一声道:“听雷嬷嬷说来了客人,这院子里难得热闹些,便说笑了两句。” 丽娘也是个识趣的,却不多问,打了帘子让顾盼进了,小丫鬟便捧了脸盆来,顾盼洗了下手,径直进到了里屋。 一抬眼望见里面端端正正地坐了四个嬷嬷,本在谈笑着,望见顾盼进来,却是一起收了口,也不起身,含笑看着她。 顾盼微微一怔,这和她预想的可大不一样啊,她不禁重新估量起拉拢这四个嬷嬷的可能性来。 依据前一次这几个嬷嬷的言谈举止判断,应是母亲用惯的老人才对,可是这几个嬷嬷见到自己,尊臀动也未动,明显说明不曾把她放在眼里,若是只有昔日的一丝情分,却要好生斟酌了。 顾盼脑中瞬息万变,面上却落落大方的上前见礼,只是她毕竟是候府小姐,如今却也晓得,若是做了自降身份的事情反倒不被人放在眼里,尤其是这种在后宅之中摸爬滚打数十年的老油条。 故而她只是微笑示人,又逐一亲切地唤过几个嬷嬷的名头罢了。 这一派略显倨傲的作风却深得了几个老婆子的心,她们这次被雷嬷嬷力邀而来,本想着这外面回来的小姐能表现的不像是个丫鬟,就要烧高香了,现下见了顾盼如此模样,却甚是满意。 加上顾盼居然准确无误地叫出了几人的名字,几个嬷嬷纷纷站了起来,生的最是和气的林嬷嬷握住顾盼的手,感慨道:“你今日如此知礼,若是你娘亲泉下有知,也可以瞑目了。” 话罢,就见几个嬷嬷纷纷红了眼圈,顾盼赶紧用袖子在眼睛上使劲蹭了两下,配合地作出了一副悲戚的面孔,脑子里不停的自我催眠,回想着小时候受的苦,眼泪便簌簌的落了下来。 还是李嬷嬷比较刚强,她素来调教府里的丫鬟婆子们,却是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她率先抹去了眼泪,直爽地道:“莫要哭了,如今夫人有后,应当高兴才是。” 话罢,几个嬷嬷相视一笑,顾盼便逐一请她们又落了座,自己却当仁不让地坐了首位,丽娘和柳芽进来,给每个嬷嬷又换了盏新茶。 爱说笑的厉嬷嬷吃了一口茶,便笑道:“好你个沈婆子,什么好茶都自己藏起来了,便连小姐这里也只落个上等,你那极品茶叶都私下卖了不成?” 林嬷嬷管着库房,看着和气,却是有些铁面无私的,闻言不喜,手里的茶盏重重一摔,恼道:“哪里还有什么极品茶叶,侯爷那里每月二两,还能剩下多少,她也三天两头地派人到我这里打秋风,一会说打牌招待官家夫人,一会又说娘家的嫂子来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沈嬷嬷也开口大吐苦水:“可不是么,自从她进了咱们候府,明明自家的亲戚单薄的很,又少有往来,偏偏一表三千里的几个族亲日日登门,一个个活像是要饭的嘴脸,每次来都一住大半个月,那一身破衣烂衫还不放心地叮咛又叮咛,非要洗了之后再熨烫烘干,谁有那么多闲工夫伺候这些个穷酸亲戚。” 她又狠狠地啐了一口,可见怨气极深:“一群小户子出来的东西到咱们府里摆上主子谱了,统共就四套衣服还非要一天换三套。” 顾盼含笑听着她们闲话,听到沈嬷嬷提到侯爷夫人娘家人口单薄,却不禁眉峰一跳,忍不住插口道:“前几日,夫人说几个婶娘要来玩,到时候介绍几个表哥给我认识呢。” 她话一出口,便察觉屋子里迅速地冷了下来,几个嬷嬷面面相觑,李嬷嬷把茶杯一摔,骂道:“真是胡闹,难不成她还想把堂堂的候府嫡小姐嫁入那种门户不成?!” 顾盼亦是一惊,虽然早有预感,但被这李嬷嬷赤裸裸地揭穿了来,还是有一种鲜血淋淋的痛感。 就听见几个嬷嬷七嘴八舌地开始讨论起来,林嬷嬷思虑周密,她皱起眉头道:“她虽然做人差劲,却最好面子,要不然也不会任由那些个表亲月月来打秋风了,怎么会如此不顾颜面地折辱嫡女呢?” 说到人情练达,却非厉嬷嬷莫属,她撇了下嘴巴道:“还能是什么原因,她从入府就没过上一天舒心日子,日积月累,总算是有了出气的了,当然要可劲儿的发泄了。” 李嬷嬷冷笑一声道:“她还要如何舒心?月月做新衣,一日三餐也比照了宫中贵妃的档次,有子有女,又有下官夫人三天两头的来捧了她的臭脚,她这种日子,还不够舒心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章 天作之合的父母?! 林嬷嬷扑哧一笑,圆圆的脸上满是不以为然,她伸出胖手拍了一下李嬷嬷的手道:“我说老姐姐,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她哪次要订制新衣不到你这里说上三次,你会让她如愿?那打牌的请吃饭的,花的用的不都是她的嫁妆钱?她能舒心?生个儿子还不是长子,如今女儿也不是长女了。” 李嬷嬷被她当面拆穿,却立即板起了脸,一双眼睛有意无意地瞄向了顾盼,林嬷嬷登时察觉自己口误,便低下头啜饮了几口茶水,另外两个嬷嬷也暗怪她多嘴,却都闭口不言,场面上一时冷了下来。 顾盼哪里还不明白,这些嬷嬷,在防着她呢,就算以前母亲对她们有恩,如今人都去了这么多年,凭空降下个小主子,乍见之下必然惊喜,随后却肯定会担忧起自己手里的权力了。 顾盼装傻充愣,一脸懵懂地回望着李嬷嬷,虚心求教道:“那些表哥我是见还是不见呢?” 她这一句话问的相当巧妙,瞬间便把几个嬷嬷的注意力转移了,李嬷嬷斩钉截铁地道:“自然是不见,这些所谓的表哥都一表三千里了,本就算不上什么亲戚。” 顾盼为难地道:“可是夫人那里?” 一句话问住了几个嬷嬷,林嬷嬷低头想了半晌,却笑道:“不如还是见一见吧,见过之后夫人便没得话讲了。” 顾盼登时对这几个嬷嬷失望之极,明显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 李嬷嬷抬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顾盼,苛刻地道:“不如到时候穿的素净一点,你这副样子,那几个眼高于顶的家伙大概也是看不上的。” 顾盼脸上的笑却是有些挂不住了,这个李嬷嬷是真精明还是糊涂一时?就算她长的貌不惊人,身份也在那里摆着了,她却不信,穿的素净一点便能叫人知难而退,只怕到时候反倒落下话柄。 何况,侯爷夫人既然同时请了几个表亲来,自然是想给人个假象,是叫她挑选人,而不是人挑选她,显得这个嫡母是多么到位。 此时虽然也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些疼爱子女的,却会想方设法地让孩子在定亲之前偷偷见上一面,省的成了亲后悔。 侯爷夫人此举,可谓一举数得,若是事成,凭空便落下了好名声。 顾盼也不愿意说话搞活气氛了,屋子里弥漫着难言的沉默,几个嬷嬷都有些坐立不安,刚巧雷嬷嬷就带了点心进来,她笑着和几个老姐妹招呼过了,又唤身后的小丫鬟把点心捧了出来。 雷嬷嬷不晓得方才顾盼她们说了什么,自然地笑道:“你们尝尝这酥皮点心,是刚出锅的,本来要送去夫人那里,却被我强要了来。” 李嬷嬷一怔,随口问道:“你怎么要来的,灶上的人可不怎么好说话。” 雷嬷嬷喜孜孜地回道:“我便说几个老姐姐都在小姐这里,灶上的人自然识趣地很。” 李嬷嬷愣了一下,恼道:“胡闹!” 话一出口,便知过于直白了,果然雷嬷嬷脸色一沉,顾盼却笑意盈盈地插了口:“嬷嬷们今日来不是给我讲讲母亲的事情么?还请嬷嬷多说一些吧。” 顾盼冷眼旁观,已然看出这几个嬷嬷想和她保持距离的态度,强扭的瓜不甜,也没必要硬拉这几个嬷嬷上自己的船,便给了几个嬷嬷一个台阶下,若是传出去了,也只会说她怀念母亲,几个嬷嬷感念旧主罢了。 一句话说的李嬷嬷脸上由雷阵雨转成了晴空万里,笑呵呵地拿起一块点心道:“你娘当年可是做的一手好点心,便连我们也经常能沾沾光。” 林嬷嬷毫不客气地打断她,嗤笑道:“你是人老糊涂了,夫人哪里下过厨,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李嬷嬷愕然道:“难道我记错了?怎么会……” 林嬷嬷笑道:“其实夫人最厉害的是弹得一手好琴,各种乐器都精通的……” 这次打断林嬷嬷的却是雷嬷嬷,她不以为然地道:“你还说李阿姐,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弹琴的明明就是陆家的三小姐。” 林嬷嬷三口两口地把手里的糕饼吃掉,脸红脖子粗的反驳道:“我亲眼看到夫人弹琴来着,怎么会错,老爷还一起吹着萧呢。” 顾盼皱着眉头听她们叽叽喳喳争论不休,在她们的口中,母亲这个名词越发的神秘了,她似乎琴棋书画无所不能,女红厨艺无一不精,又似乎完全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在人的记忆里,某些不在的人总是会被宽容的美化了,如果可以回到过去,大部分人会发现,这个人竟然和记忆中的那个判若两人。 几个嬷嬷越争越烈,却是谁也说服不了谁,已经到了拍桌子瞪眼的地步了,顾盼见她们再说下去怕是要把房子拆了,只得温和地问道:“几位嬷嬷要留在这里用饭吗?” 话罢,不等她们开口,顾盼便对着雷嬷嬷笑道:“还要劳烦嬷嬷陪陪她们了。” 既然这几个嬷嬷不把她放在眼里,顾盼也没必要客气,她也隐隐看出来了,这几个管事嬷嬷却是有些看不上雷嬷嬷的,许是几个人俱都做了一院主事,便瞧不起雷嬷嬷这个跟在没落的小姐身边的,也间接说明了并不把她这个小姐放在眼里。 顾盼点明了若是这几个嬷嬷留下来用饭,便是雷嬷嬷做陪,对于这几个嬷嬷来说,却等于无形中自降了身份,自然是万万不肯的,果然,顾盼话一出口,几个嬷嬷便纷纷告辞了。 顾盼一一笑着作别,却叫雷嬷嬷带着两个大丫鬟送她们到门外,自己的双脚稳稳地立在了屋里。 待雷嬷嬷回转了来,顾盼对她自然地和颜悦色了许多,柳芽和丽娘指挥小丫鬟摆了饭,顾盼见分量甚足,便笑着对雷嬷嬷道:“嬷嬷不妨和我一起吃,反正有这许多。” 雷嬷嬷推脱两次,耐不住顾盼态度坚决,便半坐在椅子上,侧身对着顾盼,饭菜也都是小口小口地吃,顾盼对柳芽使了个眼色,笑道:“今天你可得把你雷嬷嬷伺候妥当了。” 柳芽乖巧地站到了雷嬷嬷身后,取了一双公筷来,殷勤地给雷嬷嬷布起菜来。 主仆二人闷不作声地用了饭,待柳芽和丽娘把桌子收拾了,顾盼唤她们送来两杯热茶,却是亲手递了一杯到了雷嬷嬷手里,笑道:“嬷嬷给我讲些母亲的事情吧。” 雷嬷嬷一怔,手捧着热茶陷进了回忆之中,她脸上的表情渐渐的柔和下来,轻声道:“夫人可真是个美人儿,莫说是男子,便是我们这些女子见了,也挪不开视线,只想在她身边呆着。” 顾盼静静地听她讲述,脑海中不由地浮现了分别在顾远南和韦侯爷那里看到的两幅画像,顾远南说过,这画像也只画出了母亲部分神韵。 雷嬷嬷絮絮道:“当年顾韦联姻,真是轰动了京城,所有的人都说是才子佳人,老爷娶到顾家二小姐,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世家子弟。” 顾盼一怔,忍不住插言道:“才子佳人?” 雷嬷嬷看了她一眼,得意地道:“不错,就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咱们老爷却也是配的上夫人的,老爷十七岁便夺了状元之名,挂红游街,多少世家上门提前,老爷却铁了心的等待夫人及笄,两个人当时真是一段佳话,还有人写了一出戏,对对,就是叫做鸳鸯谱的。” 顾盼听的目瞪口呆,以前在李府只有一次,是二姑奶奶来的时候,请了唱戏班子到家里来的,偏偏就点了这么一出鸳鸯谱,当时老太太开恩,却是准了手里无事的丫鬟婆子们一旁观看的。 她自然是没有份的,却也听了回来的人说了,那戏演的多么多么好看,扮小生的戏子生的当真俊俏,两个人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偏偏一个是状元,一个又是千金小姐,当时年过四旬的小孙婆子满脸少女样的憧憬,让她记忆深刻,没想到剧里的男女主角竟然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顾盼心中一时间百味杂陈,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实在是无法想想韦侯爷花前月下的样子。 雷嬷嬷却完全没有看到顾盼的样子,自顾地说了下去:“夫人刚过门的时候,老太太和老太爷都健在呢,对这个媳妇也是宝贝的不行,不宝贝不行啊,顾家那么大的门面在撑着呢,大少奶奶和三少奶奶哪个比得上顾家?” 雷嬷嬷越说越是兴奋,口沫横飞:“咱们老爷以次子的身份承爵,当年也是靠了顾家的助力,人人都说,老爷娶到了夫人,真不知道是烧了几辈子的高香了。” 顾盼听的完全傻掉,事情怎么和自己设想的完全不一样,难道父亲母亲竟然是琴瑟和鸣?听雷嬷嬷的意思,又是极为般配的高门贵户,既然如此,那她为什么会流落到了外面?! 心里的谜团一个接一个的冒了出来,顾盼不得不怀疑,雷嬷嬷是否老糊涂了,把当年的事情美化了许多。(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 老爹很宠老娘呦 雷嬷嬷继续唠唠叨叨:“老爷真是宠着夫人,这漱芳斋里里外外有多少名花异草,全都稀松平常的种着,刚建成那会儿,咱们走路都小心翼翼地,生怕踩了什么草,说不准一脚下去,就是几十两银子没了。” 顾盼怔怔地听着,情不自禁地抬头向外望去,却见外面一片黑漆漆,什么草什么花也都淹没在了夜色之中。 雷嬷嬷眼睛越来越亮,她亢奋地道:“结果夫人呆腻了大宅子,老爷又给她修了做民房,夫人当时真是欢喜,从小到大娇生惯养,却是没有住过那么普通的房子,却是日日住在里面不肯换地方了,老爷便日日里陪着她。” 顾盼手里的茶盖被她拿起又放下,无意识地在茶盏上挪来挪去,这么说,那座青瓦白墙的小院子的确是母亲的住所了,怪不得和整个候府格格不入。 雷嬷嬷嗤笑一声,得意地道:“她嫁进候府表面风光,夫人的地方她是一脚都插不进去,别说这漱芳斋了,就是那平民小院,她提了不知道多少次,要推倒了建个池子,都被老爷一口回绝了,还叫她发誓,终身不得踏入那院子一步。” 顾盼一怔,傻傻地问道:“这种事情嬷嬷怎么知道的如此详尽?” 明明屋子里只有两个人,雷嬷嬷偏要左右四顾,见柳芽和丽娘确实不在屋里,方压低了声音道:“她闹的最厉害的一次是回了娘家,老爷便派人送信,说再不回来就休了她,结果第二天就乖乖地回来了,那次送信的刚巧是老婆子,嘿嘿。” 顾盼默默地吞了一口半凉的茶水,这宅子里还真是没有秘密,她抬头望着雷嬷嬷,抱着极大的希望,终于忍不住问道:“那当年我为什么会流落外面,我娘又是怎么死的?” 雷嬷嬷看了她一眼,叹了口长气,终于还是欲言又止,却见顾盼殷殷地盯着她,只得勉强道:“这个事情,老婆子却是不好多嘴了,姑娘若是方便,还是亲自去问那顾家少爷吧。” 顾远南?问表哥?顾盼顿时愣住了,怎么会和表哥有关系? 她见雷嬷嬷不欲多言,却也不想强迫雷嬷嬷继续说下去,今日里知道的已经够多的了,虽然听起来像是个神话故事般,可从某种程度上说,也许这才是事实的真相罢。 眼见雷嬷嬷面上露出了疲惫之色,顾盼立即唤道:“柳芽,来伺候你们嬷嬷去休息了。” 柳芽应声进来了,雷嬷嬷确实年纪大了,看了眼顾盼,心里十分受用,便叫柳芽搀着自己去了。 丽娘乖巧地来服侍顾盼休息,顾盼进了旁边的浴间,泡了个澡,听了方才雷嬷嬷的话,这时却另有体会,这浴间,只怕是韦侯爷特意为母亲修建的吧,如此奢华,一想到侯爷夫人只怕也没有这么高档次的享受,不知为何,顾盼的心情飞扬起来。 她哼着曲子洗完澡,丽娘帮她换了一身干净的纯白里衣,又给她细细地擦起头发来。 顾盼见外面天色尚早,却叫丽娘捧出文房四宝来,今日里既然开始读书,她便可以光明正大的读书练字了,顾盼心情大好,一提起笔,整个人都神采飞扬起来,看的丽娘一愣,只觉得这样的小姐让人挪不开视线。 顾盼却也不敢露出太多底细,只反反复复地把今日里学的半篇三字经写了又写,不知不觉却又回忆起了在贺大娘身边,初学写字的场景。 仔细想起来,在贺大娘身边的日子,却是无忧无虑的多,现在身份提升了,反倒没了以前的自由,说话行路间,处处都要注意,一不小心就要万劫不复。 一时间,感慨良多,顾盼低下头,才发现手里的笔尖下面好大一团墨迹,她轻轻一叹,终究是收了纸笔,把写的几张纸在手里团成一团,丢给丽娘,淡淡地道:“拿去烧了吧。” 丽娘方才侍立一旁,一直凝神看着顾盼写字,见她笔走龙蛇,一个个字像是要飞起来一样,她虽然不识字,却也看出来,小姐这一手字写得极妙,听到顾盼吩咐,心中暗道可惜,却依言拿去烧了。 待她回转了来,却见柳芽也已回来,立在小姐身边,看着小姐穿针引线,不禁扑哧一笑,小姐今天刚习了字,又学了女红,便迫不及待地演练起来,简直跟小孩子似的,登时觉得顾盼可爱至极,无形中却又亲近了许多。 丽娘凑了上去,却见顾盼右手上下纷飞,手里的那一小块棉布上便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针脚,只是这针脚或大或小,看着就不是很齐整,她暗暗发笑,小姐果然还是初学啊。 抬头便想与柳芽耳语几句,叫她提点提点小姐,却见烛光之下,柳芽黛眉微皱,本就细腻的五官越发秀丽,专注地盯着顾盼手里的绣活,双眼一眨不眨。 丽娘一愣,这是什么表情,若是小姐绣的极差,柳芽当是面色温和地开口指点才是,现在这副样子,却是明显遇到了让她不解之事。 所谓行家看门道,顾盼的女红是贺大娘亲手所教,却是比柳芽这种靠着天分摸索的野路子强上很多,便是这最基础的平针绣起来也大不一样,柳芽只当她初学,先还是漫不经心地扫了两眼,到了后来却是越看越是心惊。 柳芽见猎心喜,这针线之道正是她最擅长也最感兴趣的,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姐这平针绣法却与我以前见到的大不相同。” 顾盼憋住气绣完最后一针,才抬起头看着柳芽一笑,脖子来回扭了几下,一只手又伸向了后背猛捶,柳芽机灵地接过手,两只秀拳在顾盼的小腰上轻轻捶着。 顾盼举起手里的绣活,在灯光映照下,就见那一圈长短不一的针脚居然成了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样子,丽娘惊呼一声,随后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赞道:“小姐这是怎么绣出来的?” 顾盼忽忽笑了笑,把一切都推到了女红师傅身上,轻声解释道:“这是今日里穆师傅教的,绣花样的话最好从纳底开始,这样的话再在上面绣什么都不会露出最下面的针脚了。” 话罢,顾盼见柳芽一脸的求知若渴,便又详细讲解了何时针脚该大,何时又当小些,这样绣出来的底子又美观又实用,不会因为针脚过密或者过疏散了样子。 柳芽果然有天分,不时又提出了个人见解,主仆二人讨论之下,不知不觉地听到了外面的梆子响,丽娘打了个呵欠,劝道:“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顾盼和柳芽异口同声的应了,回过神来,相视一笑,却不免有些惺惺相惜。 待顾盼上了床,柳芽拉着丽娘自去洗漱了,如今二人一起住在了外面的阁间,丽娘褪了外衣上床,却见柳芽摸出了针线跃跃欲试,登时又好气又好笑,一把夺下柳芽手里的针线,嗔道:“若是以前,只怕会被人怪你用多了灯油。” 柳芽神色一黯,怔怔地发了半天呆,一口气吹熄了蜡烛,索然无味地道:“睡吧。” 丽娘暗骂自己嘴快,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却是摸黑伸了手过去,轻轻握住柳芽的手,黑暗中传来柳芽一声轻叹:“睡吧。”这次却是轻快许多,丽娘登时如释重负,笑着沉入了梦乡。 顾盼晚上做了梦,梦里一个女子身着拖地长纱,旖旎地踏着无形的阶梯缓缓向上,阶梯的尽头便是那一轮明月,那女子行到一半,突然转过身来,灿烂地一笑,皎洁的明月相形之下,黯然失色,顾盼双唇微动,轻轻唤道:“母亲。” 那女子却回了头,两只长长的水袖轻轻摆起,飘飘地飞向了月宫。 顾盼醒来之后,却完全不记得那女子的容貌,依稀仿佛像是表哥私藏的画像中人,又像是另外一个人,只那回眸一笑的风华绝代却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她发了一会呆,便听到了隔壁悉悉索索地穿衣服的声音,晓得丽娘和柳芽两个已经起身,便单手撑床坐了起来,用手撑开床幔,见外面天光尚暗,轻轻唤道:“你们再睡会儿吧,天色还早呢。” 柳芽已经披上了大衣服,一边系着带子一边进了屋子,笑道:“姑娘再睡会儿吧,我去烧点水来给姑娘洗漱。” 顾盼叹了口气,知道她是不放心小丫鬟粗手粗脚,便不再吭声,任由柳芽扶着她重新躺下了,却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了,只得披了衣服,叫柳芽来给她洗漱了。 用过了早点,顾盼见时辰尚早,便叫柳芽开了门窗,屋里屋外的通一下气,自己到了门外,见园子里的花开了许多,地上却没有一片落花,立刻便晓得,早上柳芽起来的时候定然已经叫小丫鬟们扫过了。 顾盼脚步一顿,转身向屋子里行去,见柳芽拿着鸡毛掸子轻轻掸着瓷器上的灰尘,出言唤了一声道:“以后不用叫她们起早打扫了,反正白天没人,那时候清扫就是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章 侯爷夫人那边的表哥终于来了 柳芽虽然不晓得顾盼为何突然说出这番话,却还是干脆地应了,转眼便见几个小丫鬟一脸喜色,不禁板起脸来,数落了几句。 顾盼见天色差不多了,便唤了柳芽一起,主仆二人沿着碎石小路缓缓地行着,到了书斋前,天光终于大亮,接过柳芽递来的书本,顾盼笑道:“你回去吧,甄先生是个不耐烦有人在跟前伺候的,中午也不用来了,我和妹妹们一起用饭,下午就直接过去学女红了。” 柳芽逐一应了,顾盼转身进了院子,见来的尚早,甄娘子蹲在墙角,又挖又埋的不知道在搞些什么,顾盼一时好奇,便放轻了脚步凑了过去。 却见甄娘子袖子高高挽起,手边一碗泡发的豆子,她右手里捏着一支秃毛的笔杆,在地上狠狠一戳,就出了个小坑,把豆子丢进去两三颗,再把小坑用土填上。 甄娘子做起事情却是专心致志,忙活了半天,手边的豆子下去了小半碗才察觉到了顾盼蹲在了她边上,不禁看着顾盼嗔怪道:“来了多久了?怎么也不吭一声?” 顾盼避而不答,指着地上的豆子笑问道:“先生种这些豆子做什么?难道在府里还吃不饱饭吗?” 甄娘子抬头见日头升的差不多了,估摸着其他几个小点的学生也快到了,手里却是加快了动作,一边忙活一边道:“以前吃不上饭的时候都靠这豆子充饥,一来二去的却习惯了酱豆子下饭,左右闲来无事,这地方也空的很,我便央了送饭的丫鬟从灶上给我取了这些豆子来。” 顾盼登时大感兴趣,忍不住问道:“先生的酱豆子是如何做法的?” 甄娘子见她一脸好奇,手里的活计也忙的差不多了,便端着空碗站了起来,用手肘推着顾盼向屋子里挪,笑道:“咱们进屋说吧,现在这太阳却是越来越晒了。” 等进了屋子,甄娘子放下碗,洗净了双手,又倒了两盏茶,递给顾盼一盏,自己端起另外一盏,吃了一大口茶,待浑身内外都觉得通透了,这才笑着道:“这酱豆子做法却也简单,不过是我老家那边的乡产,只怕这候府之中却是没有的。” 顾盼便央着她多说一点,甄娘子放下茶盏,徐徐道:“等豆子熟了,去了皮,碾碎以后,稍微煮一下,晒的半干,再放些八角桂叶,拢到竹筐里,上下再包了八角叶子,放到灶顶,日日受那烟熏火燎,两周左右拿出来晒干,就可以吃了。” 顾盼两只小眼睛登时放了光,吞了一口口水道:“这豆子若是和那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同炒,味道一定极佳。” 甄娘子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点头道:“不错,和五花肉同炒确实美味。” 顾盼惊觉自己说错了话,立刻便闭嘴不言,只是两手痒痒,恨不能现在面前便有一筐豆子,让她实践一番。 两个人又闲话片刻,几个小点的姑娘们便结伴来了,顾盼是长姐,看着几个小妹老老实实的坐好了,才到了最后的位置,因她虽然生的瘦小,在几个姐妹里却是最高的。 甄娘子一握上教鞭,便像是换了个人一般,与方才满头大汗种豆子的形象截然不同,今天却是继续讲解三字经。 讲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听到门外有人唤道:“甄先生,府里来客了,奶奶唤几个小姐出去见客。” 甄娘子一怔,她虽然极不愿意如此,却也晓得这种权贵之家请她来教导小姐们识字,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并不是真的想叫自家女儿成什么才女之流的。 甄娘子勉强笑道:“那今日课程便到这里吧。” 话罢,却见候府的几个小姐俱是动也不动,琬姐儿琇姐儿巴巴地看着两个姐姐,珏姐儿小鼻子一皱道:“又是什么表婶来打秋风吧,还不如继续上课了。” 只是她抱怨归抱怨,人却是懒洋洋地站了起来,母亲的面子总不能不给,两个小的向来唯珏姐儿马首是瞻,见她起来了,也都跟着起来了,三个姐妹走到门口才发现,顾盼纹丝不动地坐在原位。 珏姐儿挑了下眉毛,笑道:“姐姐不去么?” 顾盼温婉地看着她,亦是笑道:“可见可不见的,还是少见为妙。” 珏姐儿闻言不再劝她,门外的许嬷嬷早已经等的不耐烦,见出的门来的却只有三个小点的小姐,登时急了,竟然不顾主仆之别,抓住珏姐儿的肩膀问道:“大小姐呢?” 珏姐儿奋力一挣,恼道:“我又不是她的丫鬟,你问我作甚?” 话罢,珏姐儿领着两个妹妹自去了,左右这府里闭着眼睛也不会迷路,还非要她一个老妈子带路不成?! 许嬷嬷看着三个活蹦乱跳的身影迅速地远离,又看了一眼书斋的房门,方才被太太催的急了,出来的时候却是忘记喊上两个丫鬟,昨天的事情太丢脸,奶奶发了话的,几个小姐身边最少都要有一个下人跟着,她气的一跺脚,只得怒气冲冲地追几个小姐去了。 珏姐儿却是恼她方才无理,带着几个妹妹专走小路,又时不时地弯身摘朵花儿,却是磨蹭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侯爷夫人的院子里,远远便听见阵阵尖笑。 珏姐儿眉头一皱,脚步停了下来,她实在不喜欢那些表亲,每次来了又吃又拿,实在惹人生厌。 许嬷嬷跟了侯爷夫人许多年,自然晓得这个小姐什么脾气,在一旁轻声道:“表少爷也来了。” 珏姐儿不以为然地冷笑道:“那几个不成器的表哥哪一个不是三天两头的来,有什么稀奇的。” 许嬷嬷只得点明道:“是浩然公子来了。” 珏姐儿一怔,随即欢喜地道,“表哥怎么会来?”她的脚步登时轻快起来,琇姐儿和琬姐儿对望一眼,手牵手乖巧地跟在了姐姐身后。 珏姐儿直直地冲进了屋子,一眼看到了坐在母亲身旁的俊秀少年,他一身深紫长袍,顾盼之间,神采飞扬,不禁急急地唤道:“表哥。” 安浩然对着珏姐儿淡淡地点了下头,这一屋子的脂粉气实在是熏得人受不了,身旁的侯爷夫人咳了一声道:“还不跟你的表婶打招呼。” 珏姐儿闻言左右一望,这才注意到今日里人来的特别全,别说几个表哥了,便连几个不常出门的表姐也来了,还有几个素未谋面的年轻女子,一个个羞答答地坐在几个表婶身边。 珏姐儿一见之下,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心中冷笑,面上却是全了礼数,带着两个妹妹逐一和这些族亲行了礼去,最后乖巧地到了母亲的另外一边坐下了,见侯爷夫人眉目间一丝阴晦,便晓得这些表姐们只怕不是她请来的。 那些个侄子,其实都是陪衬,不过是为了映得安浩然的一表人才罢了,侯爷夫人当真打的好算盘,却没料到这些厚脸皮的表亲得了消息,一窝蜂地把娘家的外甥女侄女都带了来。 侯爷夫人心中憋了一肚子气,只盼着顾盼快快过来,再寻个借口把一屋子闲人都打发掉。 她望来望去却见只有三个女儿进来,不禁问道:“大小姐呢?”她好不容易说动嫂嫂叫这嫡亲的侄子过府一游,说什么也不能错过去的。 许嬷嬷低着头进来道:“大小姐还在学堂之中。” 侯爷夫人登时恼了:“不是说家里来了客人么?怎么还在学堂里了,你真是越老越糊涂,这么点小事也办不妥当,快去把她叫来。” 许嬷嬷老脸臊红,她做了管事嬷嬷多年,何曾当面被这般落下过面子,讪讪地应了声,转身又急急地往书斋行去。 一旁的安浩然却挑了下眉毛,本来耐不住母亲的唠唠叨叨,便勉为其难地走上一遭,只是他素来有些看不上这个姑姑,自从嫁入候府便有些瞧不起娘家,却是鲜少往来的。 他年纪渐长,自然晓得这名为走亲戚,实则相亲的把戏,想到这姑姑的品行,本来不报希望的,在听到那嬷嬷说,大小姐还在学堂,不知为何,却莫名地起了一丝好奇,女子之中,竟然还有如此喜好读书的么?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渐渐升上了中天,屋子里一堆人,外面的热气又涌了进来,空气中弥漫着混杂了各种脂粉的怪异味道,侯爷夫人渐渐不耐起来,她脸上的笑敛了起来,垂下眼睛,对站在她身后的蔁姐儿低声吩咐道:“你去看看,大小姐怎么还不过来。” 蔁姐儿轻声应了,提起裙摆匆匆向外行去,却在门口与满头大汗的许妈妈撞了正着,许妈妈毫不客气地双手使力,狠狠地将蔁姐儿一把推开,迈进屋子,未等她开口,蔁姐儿缩在她身后嚷道:“夫人,大小姐不肯来。” 许嬷嬷一愣,就见蔁姐儿从她身后转了出来,施施然地回到了侯爷夫人身边,这屋子里人多口杂,骤然一声大喊却是让所有人安静下来,却无人注意方才究竟是谁喊了一嗓子。 侯爷夫人不满地瞪向许嬷嬷,这不是成心叫她没脸吗?她一个嫡母派人去叫了长女两次,都没叫过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章 算计侯爷夫人(150) 许嬷嬷恨死蔁姐儿了,这个蔁姐儿也是个机灵的,方才一眼扫到顾盼没有跟在许嬷嬷身后,才放肆地喊了一声,却又逮住了人多口杂的时机。 许嬷嬷吃了这么个暗亏,实在是无话可说,又不得不低着头把蔁姐儿的话重复一次:“奴婢去了书斋,小姐已经回了自己院子,奴婢又去了漱芳斋,小姐却推说身体不适,不肯来。” 侯爷夫人气的狠狠拧了自己一把,这个许嬷嬷真是越来越不会办事儿了,这么掉面子的事情还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重复,难道就不会到了她身边再小声说么? 侯爷夫人猛地站起来,含笑看着这一屋子亲戚,对几个嫂嫂点了点头道:“我去看看大女怎么样了,稍后就回。” 几个女人七嘴八舌地回道:“赶紧去,莫要耽误了病情,若是不爽利就赶紧请大夫来。” 一个个的眼睛却瞄向了坐在侯爷夫人身边的安浩然,琢磨着等下侯爷夫人出去了,该如何跟这位小爷套上话,今天带来的可都是娘家那边出挑的姑娘,一定要把这安家唯一的嫡系拿下了。 侯爷夫人哼了一声,她那嫂嫂最重家势门第又自命清高,怎么会叫这些族亲那不知道哪里寻来的表姑娘们做自己独生子的正妻?! 侯爷夫人淡然地从一屋子的表亲中穿过,许嬷嬷待要跟上,她却回头扫了一眼,唤道:“韦嫂子,你跟我来。” 许嬷嬷面色惨白地退了一步,看着蔁姐儿扬起下巴从她面前经过,真想一巴掌扇掉这个女人的猖狂。 侯爷夫人出了院子,装出来的镇定就维持不下去了,她脚步越来越快,不知不觉竟小跑起来,心中淤积多年的怨恨一下爆发出来,今天她这个嫡母,就要好生教训教训顾盼这个继女,叫她知道,什么是大户人家的规矩! 身后的丫鬟婆子们紧追不舍,看着就像是刮起了一阵龙卷风,花红柳绿的飘过,一路上的下人们俱都远远避让,都在心里琢磨,这是谁又招惹夫人了,那林嬷嬷又给夫人吃了软钉子不成? 侯爷夫人一路狂奔,终于到了漱芳斋,她却镇定下来,在院子外,平复了下呼吸,蔁姐儿机灵地上前,递个帕子给她,擦干了额头上的汗水,蔁姐儿上下打量一番,轻声道:“夫人看着端庄娴雅,便是去宫里赴宴也是使得了。” 侯爷夫人轻轻瞥了蔁姐儿一眼,心中十分受用,当初留下她,也不过因为她检举了许嬷嬷背着她和那厉嬷嬷私相勾结,买卖人口的事情,让侯爷夫人心生警觉,执意给许嬷嬷立个对手罢了,现在却觉得这蔁姐儿做事知道进退,是个好苗子。 侯爷夫人缓步迈进漱芳斋,这个院子,她统共也就进来两次,这是第三次,一草一木却早已经深深地烙印在她心里,多少次午夜梦回之时,她都想趁着夜幕的掩饰,一把火把这个院子烧了。 侯爷夫人一踏进漱芳斋,便觉得有些不对,具体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身旁的蔁姐儿低呼一声,指着前方,侯爷夫人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见前方一群小丫鬟一个个蹲地上忙忙碌碌,也不晓得在做些什么。 侯爷夫人不禁好奇,对身后的丫鬟婆子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和蔁姐儿两个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小丫鬟们,却见人手一把铲子,铲草翻土忙的热火朝天。 侯爷夫人这才察觉方才为何感觉不对了,她向来时路望去,见路两旁空空荡荡,原本种满的奇株异草荡然无存。 如此败家之举她本该着恼才是,不知为何,心里却异常的舒爽,似乎有人做了她一直想做而没能去做的事情。 柳芽和丽娘两个一起担了一桶水来,望见侯爷夫人立在小丫鬟们身后,吓得手一松,水桶扑通掉在了地上,桶里的水洒了满地。 丽娘率先反应过来,拉着柳芽一起给侯爷夫人行礼道:“给夫人请安了。” 她故意把声音说的极为响亮,那一群小丫鬟纷纷站了起来,又是兵荒马乱的问安请好,屋子里的顾盼也听得了声音,却笑着坐在茶几旁,纹丝不动,手边一壶热茶,早已冷掉。 侯爷夫人扬起头,从鼻子里恩了一声,算是应对了一众丫鬟的请安问好,转身迈步向着屋子里行去,柳芽和丽娘对望一眼,赶紧跟在了后面,小丫鬟们手足无措地提着铲子,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蔁姐儿识趣的快走两步,抢先为侯爷夫人打起了帘子,侯爷夫人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迈步进了屋子,里屋和外间的帘子被挂了起来,侯爷夫人一眼看到坐在屋子当中捧卷细读的顾盼,张口唤道:“女儿是哪里不舒服了?” 顾盼闻言抬起头来,立刻笑着迎了上来,先给侯爷夫人请了个安,方细声道:“早上许是吃的多了,却是有些涨食。” 侯爷夫人眉头一皱,偏过头看着蔁姐儿,假意训斥道:“给小姐送的饭里有什么难以克化的吗?以后可得注意点,粽子什么的还是别总做了,小姐们贪嘴,你们就当限制着点。” 侯爷夫人口口声声为女儿着想,做足了慈母的架势,蔁姐儿配合的低头认错,表示以后一定要时刻关注灶房,坚决不让任何难以克化的东西在流进小姐们的餐桌。 侯爷夫人回头拉着顾盼一起坐下了,指着屋外,笑问道:“儿啊,外面那些丫鬟们在忙活什么呢?” 顾盼低头一笑,十分羞涩:“女儿早上见甄先生自己种菜,觉得新鲜有趣,便也想试着种一下。” 话罢,她一脸紧张地看着侯爷夫人道:“母亲,我把那些花啊草啊的都拔了,您不会怪我吧?” 侯爷夫人心道,若是别的院子里,价值千金的花草被你毁了,自然要生气了,这个院子么,最好一把火都烧了。 侯爷夫人一脸笑容地拍着顾盼地手,安慰她道:“怎么会呢,这个院子既然给你住了,自然随你安排,只是你莫要亲自动手了,都叫丫鬟们去做就是了。” 顾盼笑着应了,只是这一切却是她临时起意,自打雷嬷嬷说了当年侯爷有多爱护母亲,又亲自修了这么个院子,她的心里便惴惴不安,这岂不是说,侯爷夫人每次来,见到这院子里精心伺弄的草草木木,都要怒火上头么? 这个忧虑一直到她见了甄娘子种豆子才消减了,既然侯爷夫人因为某些原因不能亲自动手,她便帮一下忙吧,无论如何,自己总可以推说年幼无知,又总是母亲的女儿,毁了母亲的院子,侯爷也无话可说。 既然侯爷夫人和那几个管事嬷嬷彼此不对付,就让侯爷夫人继续关注她们去吧,她要尽量避免被战火波及。 侯爷夫人心头大患一除,面色却是和缓许多,她拉着顾盼的手,笑道:“今天你许多表亲都来了,难得人这么齐全,你跟我去见见几个表姐妹,省的整日里只和几个妹妹一起,却是无趣。” 顾盼不解地看着侯爷夫人,傻傻地道:“和妹妹们一起很有趣啊,珏儿懂事,琇儿顽皮,婉儿乖巧,每个妹妹都很好啊,我很喜欢和妹妹们一起呢。” 侯爷夫人一怔,这孩子怎么一阵聪明一阵傻的,她却又不好说自己女儿们的不是,只得耐着性子继续劝道:“你几个妹妹终究年纪小,却是和你玩不到一起,若是裁件衣服,买个布料,还是和这些年纪差不多的表姐妹一起的好。” 顾盼继续装傻充愣:“我的衣服不都是母亲安排好的么?有什么商量的呢?” 侯爷夫人的忍耐性到了极限,她吼道:“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转头看着柳芽和丽娘,厉声吩咐道:“赶紧给你们小姐好生梳妆打扮,等下就把她给我带过来。” 话罢,侯爷夫人也不再看顾盼一眼,径直就要出去,却闻得身后一声脆脆的呼唤:“母亲!” 侯爷夫人脚步一顿,这死丫头开了窍吗?她缓缓转过身去,却见顾盼一手持茶壶,一手持茶杯,素手抬起,不急不缓地给自己倒了盏茶。 侯爷夫人看的满头雾水,难道这孩子要敬茶赔罪,她心气稍平,若是顾盼肯低头,便原谅这丫头一次,总之,先出去会客才是顶顶要紧的。 却见顾盼手里的茶杯倒满之际,她左手手腕一偏,一杯茶水结结实实地浇了自己满身,她脸上一派淡然,笑看着侯爷夫人道:“母亲,若这杯茶水是滚水,却又当如何?” 侯爷夫人死死瞪住顾盼,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回响,“若这杯茶水是滚水,又当如何?” 又当如何! 自然是半身红肿溃烂,不能下床,行走不便了,侯爷夫人紧咬牙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是到了什么霉,日日活在那个女人的阴影之中,现在又来了这么个油盐不进的东西,竟然想出这么毒辣的招数威胁她!(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章 缅怀亲人的日子 侯爷夫人气的肺子都要炸掉了,她伸出手颤悠悠地指着顾盼,连说了几个你,却始终语不成调,蔁姐儿见势不妙,上前一步,搀扶起侯爷夫人,好言劝慰道:“奶奶莫要气坏了身子。” 侯爷夫人一把挣开她的手,对着顾盼恼道:“好好,从今日起,你就给我在府里呆着吧。” 话罢,侯爷夫人拂袖而去,蔁姐儿紧随其后。 顾盼见她们走的远了,对惊呆了的柳芽和丽娘招了招手,调皮地一眨眼睛,笑道:“愣着做什么,还不来给我换身衣服。”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无比,顾盼虽然被禁足,却只限制在了这侯府之中,她每日里上午读书,下午学女红,晚上回到淑宁斋里种种菜,日子反倒如同之前在李府时的平静。 转眼到了七月十四,顾盼已经被禁足将近两个月了。她本就无欲无求,禁足的日子反倒过的自在些,只每天早上去给侯爷夫人请安时要受一番奚落罢了,她便只当耳旁吹过了一阵风。 这禁足有利却也有弊,弊处就是她不能去将军府见顾远南了,母亲的事情便只能一直憋在心里,算算时间,贺大娘和顾惜玉却也该到京城了,她最近几天便有些心神不宁,心中暗暗盘算,却是寻个什么借口去顾府一次。 隔天是阴阳节,又叫鬼节,若是家中有人故去,便在这一天寄托哀思,顾盼以前从未过过这个节日,却有些好奇。 清晨起床时,顾盼忍不住便问了出来,丽娘一边给她梳头,一边轻声道:“各地的风俗大不一样,在盛京之中,却要做莲花盆,又叫孟兰盆,里面放上雏菊,金银纸折成的元宝,再点上长命蜡,然后在城外的七里江中放掉,俗称放河灯。” 柳芽看着丽娘眼神,拿了朵珠花递过来,笑着补充道:“每年这个时候,咱们府里都要做上两个三尺来长的莲花灯,然后老爷夫人,还有几个小姐少爷,一起到河边给老太太和老太爷放灯。” 顾盼微微一怔,问道:“只放两个河灯吗?”她却是想起了那红颜薄命的母亲,柳芽手一顿,回想了一下,十分确定地道:“奴婢记得很清楚,确实只有两个。” 顾盼心中一阵酸楚,当年侯爷再如何宠爱母亲,人死了却如同灯灭了一般,她使劲儿眨了两下眼睛,笑道:“那等下咱们就扎个河灯。” 猛地抬头却望见丽娘和柳芽两个俱都低头不语,眼圈红红,顾盼略一思索便知晓她们两个心中所想,她还可以扎河灯放给母亲,这两个却是自幼被父母卖了的,只不过一个卖给人家做了童养媳,另外一个被卖进侯府做丫鬟,便连父母是生是死都不晓得。 顾盼不禁想起了以前在李府时的日子,那时候她亦是无根浮萍,就算是想扎给谁都没处送去。 顾盼眼珠一转,心里有了计较,她伸出手拍了拍柳芽和丽娘的手,笑道:“不如你们也扎上几个,这世界上无儿无女的孤魂野鬼想来也是有许多的,你们就当积积阴德了。” 果然,她话音刚落,柳芽和丽娘对视一眼,脸上都浮现了几许喜色,连声道:“小姐的法子甚好。” 话罢,两个人便陪着顾盼一起,三个人喜气洋洋地折腾起来,似乎隔日不是什么鬼节而是春节一般。 顾盼没有做过莲花灯,自然一筹莫展,柳芽却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她笑嘻嘻地道:“这莲花灯讲究个心诚则灵,必须亲人亲手扎成,才会让黄泉下的亲人感受到香火供奉,所以往年扎这灯的时候,老爷夫人都把几个少爷小姐叫上,一起动手扎,奴婢有幸,却是亲眼见识了一次。” 顾盼闻言大喜,便让柳芽主导了这次活动。柳芽仔细回想了下,却叫几个小丫鬟把园子里的竹子劈了几枝来,又用刀子削成了薄薄的笢子,等积累了粗粗一把的时候,柳芽开始动手编起来。 却是先取一根笢子弯成一圈,再把接口用线缠死,做为底座,再取一根笢子,中间弯起,又用小笢子撑住,做成莲花瓣的形状,逐一固定在底座上,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才做好一个怪模怪样的莲花骨架。 顾盼讪笑两声,看着怪不好意思的柳芽安慰她道:“第一次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柳芽憋了一口气,却是不甘心的又做了一个,这次却是好上许多,看着也有了莲花的模样,顾盼和丽娘端在手里端详半晌,赞不绝口,却也起了动手的心思。 三人玩的兴起,一个早上的功夫便做了一堆莲花骨架出来,见总有个一二十个了,顾盼不得不叫两个玩的上瘾的丫鬟罢了手,笑道:“也该糊上花瓣了吧。” 柳芽连连点头,笑道:“一般人家都是用染红了的白纸来做花面的,也有单单用了白纸的,一般的大户人家却用的粉色绸缎,绸缎更不容易坏,在河上飘的更远些,也意味着下面的亲人用餐时间更久些。” 顾盼犹豫半晌,终究还是节俭的天性占了上风,她轻声道:“咱们就用纸糊上便好,只要心意到了,哪里都是一样的。” 柳芽和丽娘亦是赞同,三人便用顾盼平日里习字用的白字,仔细地把这些莲花骨糊了面,细细一看,却也精致小巧爱不释手。 按照柳芽说的,还要做些金银元宝,几人正欲动手,外面却传来了蔁姐儿的声音:“大小姐在么?” 柳芽几人面面相觑,这尚未到给夫人请安的时间怎地就来催了?心中疑惑,手下却不慢,柳芽把桌布一掀,刚好盖住了一桌的莲花灯,口里已经应了蔁姐儿的呼唤:“姑娘刚起,嫂嫂等会儿先。” 话罢,几个人整理了下衣裙,却是一起到了外屋,柳芽这才掀开帘子请了蔁姐儿进来,蔁姐儿进来后,一双眼睛探照灯一样先扫了一遍屋里屋外,这才笑着给顾盼问了安,方道:“老爷叫奴婢来请姑娘,说是等下全家一起扎莲花灯,明天给老太爷和老太太放灯。” 顾盼如今对如何应付这些婆子媳妇的已经驾轻就熟,她微微点了下头,轻笑着问道:“等我换件衣服就好。” 话罢,顾盼却是进了内室,柳芽跟着一起进去服侍她更衣,丽娘在外面陪着蔁姐儿,请她坐下了,又去泡了壶茶来。 虽然知道蔁姐儿看不见,顾盼还是下意识地向外屋瞄了一眼,对翻找衣服的柳芽低声道:“找件耐磨的衣服来,省的扎那莲花灯的时候磨破了衣服。” 柳芽抿嘴一笑,自家小姐有时候真是小气的很,她听话的寻出一身青布棉袍来,这身袍子略有些肥,本想着秋天的时候裁制成袄,冬天穿用的。 顾盼又用手指着被桌布蒙上的半成品莲花灯道:“咱们三个做的莫要弄混了,你和丽娘先做好了,莫要等我了。” 柳芽低声应道:“奴婢省的,小姐怎么如此婆妈了?!”顾盼无奈地瞥了她一眼,这两个月禁足的下场之一,这两个大丫鬟却是越来越不怕她了。 柳芽手里麻利地给顾盼系上带子,左右看看,见俱都整齐了,便把顾盼推了出去,悄声道:“姑娘赶紧带着那个瘟神走吧,莫要耽误了我和丽娘做事。” 顾盼摸了摸鼻子,乖乖地推门而出,见到蔁姐儿却又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劳累嫂嫂久等了,咱们这便走吧。” 蔁姐儿点了点头,听话地率先而行,因丽娘和柳芽都要留下来扎莲花灯,这次却是两个小丫鬟随着伺候。 蔁姐儿一出了淑宁轩,便加快了脚步,顾盼一时不察,却是随着她行走的快了,待发现时,那两个小丫鬟却是离的有些远了。 蔁姐儿微微侧头,见那两个小丫鬟有些距离了,也不回头,压低了声音道:“我那表姐家里却是越发败落了,白家已经分家了,如今她家搬到了一个小院子里居住,家里还剩下两个老仆,几个妾室也都打发了。” 顾盼一怔,她至今还记得当年在李府之中,二姑奶奶呼风唤雨地威风,不禁奇怪地问道:“白家怎会败落至此?” 蔁姐儿抬头望了一眼,见已经到了侯爷夫人的院子,却是闭上嘴巴,无论如何不肯开口的了。 顾盼也只得闷在心里,暗自琢磨着,到了院子里,许嬷嬷却是迎了上来,如今她和蔁姐儿却是越发的不对付了,见了面只当没看见对方,许嬷嬷不动声色地挤进蔁姐儿和顾盼中间,一手牵起顾盼笑道:“姑娘可来了,就等着姑娘了。” 话罢,许嬷嬷牵着顾盼的手款款而行,却把蔁姐儿撇到了一边。 待进了屋,顾盼扫了一眼,见侯爷和侯爷夫人都在,几个弟弟妹妹也都来了,只两个姨奶奶却没有见到,大概这样的事情,她们还没有资格。 顾盼乖巧地上前给侯爷和侯爷夫人行了礼,又和几个弟妹见过礼,小孩子长的甚快,两个月未见,小豆沙包却是抽条了不少,却依然赖皮地凑了上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更新调整通知 最近朋友,还有读者留言,对一些情节不满,比如说顾盼总是被误认为丫鬟,又是一杯水之类的,大概是更新压力太大,质量下降了。 所以更新调整如下,五月依然一天两更,取消粉红加更。六月一天一更,然后补粉红加更,现在四月的粉红已经加了15更,还差五更,全部挪到6月份,还有五月的,按照三十票一更的原则加更,所以六月大概也是一天两更。 同时我会适当写一些大家可能感兴趣的番外,放到公众版上,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九章 将军府的秘密 顾盼对着小豆沙包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这小子今天却是挽了单髻在头上,看着跟小大人似的,偏一脸的腻腻呼呼,看着有趣的很。 侯爷夫人重重的咳了一声,珏姐儿一把抓回弟弟,她私下虽然和顾盼客客气气,却也晓得母亲有些不待见这个长姐。 顾盼收回手,莫名的有些失落,韦侯爷仿佛什么都没看到,清了清嗓子道:“开始吧。” 话罢,一家人进了隔壁的厅中,却见正中的空地里摆放了两个偌大的莲花骨架,又有两个匠人规矩的站在旁边,一动不动,眼睛盯着地上。 却见韦侯爷从许嬷嬷捧着的托盘里拿出一根绸带,轻轻的在骨架相接处打了个活结,随后侯爷夫人也依样施为,顾盼这才恍然大悟,就说这侯爷怎么可能亲自动手扎莲花灯,原来只是每个步骤都意思意思罢了。 愣神中的顾盼被身边的珏姐儿捅了两下,这才注意到侯爷和侯爷夫人一起看向了她,登时明白过来,仿着二人的样子,取了跟绸带,轻轻系上了莲花骨架。 待一众候府的少爷小姐们俱都系上了绸带,那两个匠人便开始忙碌起来,却是往骨架上面糊花瓣,果然如同柳芽所说,是取了整匹的水粉色的绸缎糊在了上面。 这两个工匠的手却甚巧,那骨架并非顾盼等人所作的平面,而是立体的,单单一个花瓣就要糊上四面,里面还暗藏了玄机,每个花瓣之中又有一个小的台子,却是放了一枝油灯,又在上面留了气孔,旁边一块虚掩上的小门一样的四四方方的框子,可以打开插上,应是方便点灯之用。 这两个工匠忙忙活活,许嬷嬷体贴地叫人搬进来几把椅子,候府的小姐少爷们俱都坐下了,只剩下韦侯爷和侯爷夫人站在一旁监工。 随着两个工匠的忙忙碌碌,莲台渐渐的显出了形状,这莲台之上却故意留了几个口子,韦侯爷率先上前,接过工匠递来的浆糊,轻轻一刷一按,一片花瓣完工了,如此再三,待几个少爷小姐各自糊好一片,这才算大功告成。 终于大功告成之际,却见两个三层莲花台呈现在了候府诸人面前,每个花瓣的颜色都是由浅入深,一眼望去,繁繁复复,华丽一如佛祖脚下的莲台。 接着又进来一队丫鬟,人人手捧了一个托盘,韦侯爷每个托盘抓了一手,将手里之物丢进了莲台之中,顾盼探头去看,却见里面装的无非是些金银元宝,又有些纸扎的糕点。 到得此时,这莲花灯边算是制作完毕,单等明日里放入河中了。 却见韦侯爷两眼盯着莲花灯,唤道:“顾盼。” 顾盼恭敬的应了声,她心心念着她房中那几盏自扎的莲花灯,满心欢喜的等着韦侯爷说出叫她回房的话来,却听得韦侯爷漫不经心地道:“你舅舅叫你过去一趟,车已经备好了,你后日回来即可。” 顾盼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抬头望了望,一下撞见侯爷夫人一脸得色,登时了悟,只怕侯爷夫人不想自己参与这等祭祖之事。 顾盼倒也不觉得委屈,只是觉得这侯爷夫人着实小气又有些好笑了,反正和那便宜的祖父祖母也没甚感情,不参加就不参加好了,大不了回去以后,也给祖父祖母做上一盏河灯,他们一定会保佑自己的,毕竟,自己总是姓韦的。 顾盼乖巧地道:“待我回房收拾一下就去。” 韦侯爷大手一挥,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却满是冷漠:“不用了,你先去吧,随后我叫你的丫鬟打点些行装送去就是。” 顾盼只得听话的出了门,跟在了引路的许嬷嬷身后,脑子里却是一团浆糊,不明白韦侯爷为何如此着急的赶她出门。 待她坐上马车,终于意识到她这是要去威武将军府了,是去见表哥了,登时整个人的心情都飞扬起来。 一想到还会见到贺大娘和顾惜玉,顾盼心中缓缓流过一道暖流,几个月不见,贺大娘的身体不知如何了,顾惜玉也该长大些了吧。 对了,还有,母亲的事情,这次一定要打探个清楚明白。 顾盼一时之间有些焦急,频频地探头向外偷偷望去,总觉得这马车行驶的异常缓慢。 马车终于到了威武将军府,却见顾远南立刻便从门房里迎了出来,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一身青色棉袍满是褶子。 顾盼赶紧戴上纱帽,她被侯爷夫人折磨了两个月,却是越来越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了。 顾远南亲自掀开车帘,伸出手来扶着顾盼缓缓下了马车,顾盼握住他热乎乎的大手,心里一片安宁,仿佛离乡多年的游子终于回到了故乡。 兄妹二人相携进了将军府,顾远南带着她径直回到了自己院子,一进门,顾盼便掀开头上纱帽,与顾远南相视一笑,却觉得虽然分别近两个月,和这个表哥依然似乎昨日里刚刚见过一般。 顾远南亲自倒了盏茶,递到了顾盼手中,轻声道:“先喝口茶吧,车上想必是闷坏了吧。” 顾盼听话的吞了一口茶,随即迫不及待地放下茶杯,一叠声地问道:“哥哥可把贺大娘和惜玉接回来了?还有我想问问你关于我娘的事情……” 顾远南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他直直的看着顾盼,轻声道:“先帮表哥做点事情,好不好?” 顾盼一怔,随后很干脆地点了点小脑袋。 顾远南面色肃穆,沉声道:“跟我来。” 顾盼不由也随之严肃起来,一大一小穿墙过院,却是到了一处灯火通明的所在,现在还是白天,那处却奇异地点了满室的蜡烛,在外面看去,盈盈袅袅的烟雾把整座房子都笼罩在其中,看着却有一股异常的诡异感。 顾远南回头望了一眼顾盼,满面悲戚,顾盼微微愣神,却见顾远南已经转过头去,伸出双手推开了房门,更多的烟雾涌了出来,顾盼被呛得眼泪直流,捂住口鼻一阵猛咳。 也不知道咳了多久,她使劲眨了眨仍然流泪不止的眼睛,抬头望去,却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当场。 只见这偌大的房子里满满当当,摆了一层又一层的灵台,灵台之上又是密密麻麻的牌位,每个牌位前都燃了一盏长明灯,供了香烛,所以才会这么呛人。 屋子里不知为何,虽然点了这许多长明灯,依然阴影憧憧,一眼望去阴森可怖,顾盼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这才注意到顾远南竟然已经跪了下去。 顾盼登时明白过来,这里只怕是顾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她乖巧地跪在了顾远南身边,轻声问道:“表哥,这里是咱们顾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吗?” 顾远南久久没有回答她,顾盼跪的双膝发麻,忍不住偏头去看顾远南,顿时愣住了,自己那英武潇洒,向来谈笑风生于人前的表哥此时竟然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二人一个哭,一个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远南的情绪终于稍稍平静下来,他双眼红肿,鼻子也红红的,却对着顾盼勉强一笑,看着越发可怜,带着鼻音闷闷地道:“让妹妹见笑了。” 顾盼尴尬地笑了一下,却不知道如何接口,却见顾远南骤然冷笑起来,不禁觉得毛骨悚然,她吃惊地唤道:“表哥,表哥,你莫吓我。” 顾远南伸手指着前方的数百牌位,厉声道:“你看清楚,那里不是我们顾家的列祖列宗,我们祖宗的牌位,早已经被人一把火烧掉了!” 顾盼惊骇莫名,许是她脸上的表情让顾远南清醒了些,他的语气稍稍柔和了点,却充斥着无尽的怨恨:“那里面供奉的,便是我顾家所有的族人,包括我的祖父,我的祖母,我的母亲,我的姐妹,还有我的兄弟,我的叔伯以及他们的家人!” 顾盼已经吓的完全说不出话来,她一直以为顾家是个大族,此时方才意识到,自她来了将军府几次,却从未见过旁的亲人,别说旁系的,便是直系的,也只有顾远南和顾朝阳二人,往日里她只贪恋和表哥相处的时光,竟然一点疑心都没有起! 顾远南的声音悲愤地在她耳边响起,“你知不知道,还有顾家血脉的,只剩下我和父亲,还有你!” 这许许多多惊人的消息铺天盖地地向她涌来,顾盼一阵头昏脑胀,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 待她再次清醒时,发现自己躺在了顾远南的床上,顾远南背对着她,忙忙活活地弄着什么,顾盼撑起身子,脑袋依然涨的厉害,她轻声唤道:“表哥。” 顾远南立刻转过身来,浅笑道:“怎么样,头还疼吗?” 顾盼直直地看着他,试图从顾远南的脸上找出蛛丝马迹,却发现这个表哥和平日里所见没有丝毫不同,一点的忿恨和悲愤的痕迹都没有,难道说,那只是自己的一个梦? 看着笑意盈盈的顾远南,顾盼缓缓放下心事,那果然只是自己的一个噩梦罢了,有权有势的顾家,怎么会灭的满门只剩下两个男丁?(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 身世 顾盼一边嘲笑自己可笑的梦,一边在顾远南的搀扶下再次躺下了,眼角却扫到了地上的一片粉红,她微微一怔,猛地坐起,低头向着地上看去,却见地上密密麻麻地堆满了莲花灯,几乎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那根本不是梦! 顾盼摸着心口,一阵心悸,怔怔地望着顾远南,却觉得这个微笑的表哥离她好远好远,似乎这个温文尔雅的表象下隐藏了什么凶兽,噬人待发! 顾远南重新坐回了桌边,顾盼此时也知道了,这个表哥定然是亲手扎着莲花灯。 看着顾远南寂寥的背影,顾盼实在无法再老老实实的躺下了,她光脚下床,悄无声息地走到了顾远南身旁,轻声问道:“顾,顾家为什么会这样?” 顾远南没有吭声,甚至没有抬起头来看她一眼,修长的手指灵巧地糊弄着手里的莲花灯。 顾盼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在顾远南旁边坐下了,乖巧地取了竹笢,仿着顾远南的手法,仔细地扎起灯来。 兄妹二人也不说话,无声无息地一直做到日正当午,却见桌上的竹笢和彩纸已经所剩无几,顾盼的肚子也叫唤了。 她正要起身去做些东西来垫垫肚子,顾远南头也不抬,仿佛在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的亲妹妹便是活活饿死的,每年的这两天,我都吃不下东西。” 顾盼一时间无法消化顾远南这句话里传送的信息,一股刻骨的阴凉顺着手指尖一点点的爬上她的身体,像是有一条蛇在衣服里爬,冰凉而惊悚。 顾远南手下的动作丝毫不停,宛如行云流水,抬头望了顾盼一眼,平静地道:“她还算幸运的,我的母亲……” 顾远南一顿,面上显出了痛苦之色,终于还是没能说下去,他定了下神,喃喃道:“有时候,身为女子比男子要悲剧的多。” 顾盼倒抽了一口冷气,顾远南口里活活饿死的妹妹竟然还算幸运的,那他的母亲,他的祖母,顾盼不敢想象下去了,她死死咬住下唇,生怕因恐惧而尖叫起来。 门口突地传来一阵似哭非哭的笑声,顾盼惊地一下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她胆战心惊地望去,却见顾朝阳两眼血红地盯着她,凄厉地道:“怕了吗?哈哈,你知不知道,我们顾家男子全部发配从军,路上病死了十七个,到了营中,生生累死二十三个,等到上了战场,又被当做炮灰,数十场战斗下来,还活着的,只有我一个,只有我一个啊!” 随着顾朝阳的厉嚎,他一把抓下了头上的抹额,却见额头正中一个半寸长宽,四四方方的一个黜字,鲜红鲜红。顾盼死死盯住如同疯魔般的顾朝阳,完全无法把视线从他身上挪开,深深的恐惧攥住了她的心,似乎有一盆冷水把她从头浇到脚,这炎炎夏日竟如同数九寒天。 风度翩翩的表哥和狂放不羁的舅舅像是两个地狱归来的恶鬼,虽然披着人的皮,里面却是鲜血淋淋的往事撑起的滔天恨意。 顾盼强自镇定心神,一颗心依然狂跳不止,她艰难地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难辨:“为什么?是谁?” 顾远南轻柔地糊好最后一片花瓣,指尖轻轻划过手里的莲花灯,像是抚摸着情人光滑的肌肤,淡淡地道:“我们在世家朝斗中失败了,这没有什么稀奇的,开国十姓,如今也不过剩下了三家半,只是其他的世家没有我们这么幸运,还可以东山再起罢了。” 顾盼木然地看着他,怔怔地问道:“那半家,是不是我们顾家?” 没等顾远南回答她,顾朝阳嗤笑一声,瞥过头去,眼睛眯起,看着天上一轮红日,舔了下嘴角,兴致勃勃地道:“那半家,被我们生生搞残了的,哈哈。” 顾远南仔细地捧出一个木箱,开始一个个地把莲花灯装进箱子,头也不抬地补充道:“我们顾家,已经称不上世家了,哪个世家,不是盘根错节,主干分支足有上千口人的。” 顾盼深深地喘了口气,她灵光一闪,扑到了顾远南身前,急切地问道:“我娘,是不是就因为这个去世了?!” 顾远南伸出去的手缓缓地伸了回来,他挺直腰杆,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小妹子,眼里一片清澄:“不错,你要记住,你的母亲,是为了救你和我才牺牲自己的。” 顾盼心中大恸,从顾远南的只言片语,从以往的印象中,一片片残缺的碎片在她脑海里完整地拼凑起来,顾韦两家联姻,父亲母亲号称天作之合,父亲靠着顾家的声望和势力,一举夺了长乐侯的爵位。 顾家朝斗失败,满门贬为庶人,母亲为了护住做客韦家的顾远南和刚刚出生的自己,不惜铤而走险,暗度陈仓,只怕事后却被韦侯爷责怪。 事情的真相如此的惊人,顾盼小脸煞白,颤抖着声音问道:“顾家的仇人,是不是韦侯爷?” 顾远南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十分肯定地道:“不是,若是韦侯爷,怎么会叫你回到侯府?” 顾朝阳啧啧出声,嗤笑道:“韦老贼奸猾至极,他不过袖手旁观罢了,见我顾家重新掘起,却又把你寻了回来,哼,老匹夫!” 顾盼登时糊涂了,她皱眉问道:“那我娘?” 顾远南亦是皱着眉头道:“你娘应是在我和你离开京城不久去世的,至于具体什么情况,却只有韦侯爷自己知道了。” 顾盼不再言语,默默地帮助顾远南拣起地上的莲花灯,她的脑子一片混乱,今天得到的消息太多,多的她一时消化不完。 一想到顾家竟然是几乎灭了满门,她的手就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这,这真是太恐怖了,顾盼又不由自主地想到,表哥,曾经受过多么大的磨难啊。 母亲,又是怎么把她和表哥救出来的?母亲怎么会死,韦侯爷特意允许她来到顾家,他又是什么态度? 本来以为一阵大风把眼前的迷雾俱都吹开,风散了以后,雾却更浓了。 当天晚上,顾盼依然宿在顾远南的床上,他却不知影踪,一天没有吃东西,肚子里空空的,全身上下都察觉到一股子透骨的寒意,顾盼不敢熄了蜡烛,缩在床上一角,死死抓住被子蒙住了半张脸,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噼里啪啦燃的正欢的蜡烛,生怕一个不注意,它就熄灭了。 隐隐的,一片寂静之中,似乎有若有似无的哭泣声传来,顾盼忍不住瑟缩了下,被子又朝上拉了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依然昏暗,外面却传来了雄鸡报晓声,顾盼心神登时一松,瞬间觉得眼皮重的像是一堵墙,她两眼一合,疲惫地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了天光大亮,屋子里依然没有人,蜡烛不知道何时燃到了尽头,烛台之上留下一堆烛泪。 顾盼心中一片惶恐,她一个骨碌爬了起来,把被子叠放整齐,又穿戴好衣裙,接下来却不知如何是好,她无助的左右四顾,最终视线停留在了顾远南的一排书架上。 顾盼屏息静气地到了书架前,颤抖着手抽出一本书来,好巧不巧,正是她烂熟于心的三字经,顾盼翻开书页,开始大声诵读起来,不知不觉,心神都投入了文字之中,却是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她一遍又一遍的读着三字经,身心仿佛被佛光洗涤,脱胎换骨一般,心里越来越是平静。 一直读到口干舌燥喉咙沙哑,顾盼才停止了阅读,却发现自己站在书架前不知道多久,双脚俱已酸麻。 顾盼把书重新放回书架之上,揉着腿,一瘸一拐地转过身来,不禁微微一怔,顾远南就坐在她身后,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双眼没有焦点地望向窗外,良久,如梦初醒般看向顾盼,轻声笑道:“真巧,姑姑教我读的第一本书,也是三字经。” 话罢,顾远南温柔地看向顾盼,放缓了语调道:“贺大娘已经去了,顾惜玉却是被她姐姐接走了。” 顾盼呆呆地看着顾远南,耳中听到的在脑海里盘旋数周,却是迟迟不肯落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脸上清凉一片,整个人却是完全麻木了。 五感完全封闭,耳不能听,口不能言,原来失去亲人的滋味是这般,这世界上的一切东西都失去了颜色,失去了味道,失去了声音,这便是表哥日日承受的吗? 顾盼张大了嘴巴,拼命地喘着气,却没有丝毫空气涌入,她想要呐喊,喉咙却似乎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这痛,彻底摧毁了她的神经,最后化做了大滴大滴的眼泪倾泻而出。 顾盼终于呐喊出声:“大~娘~~~” 顾家的确悲惨,顾盼却只是一个旁观者,她心中的惊恐要远远大于悲伤,骤然听到了贺大娘离世的消息,顾盼却终于感同身受,心中哀恸莫名,冥冥中,却似乎离顾远南又近了一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一章 身不由己的婚事 不知哭了多久,屋子里昏暗下来,顾远南轻叹一声,递了一方帕子过来,沙哑的嗓子略有些低沉:”别哭了,该去七里江边放河灯了。“ 顾盼透过肿成一条缝的眼睛看清楚眼前的帕子,伸手接了过来,哽咽着应了,踉跄着跟在顾远南身侧。 顾远南闷不作声地伸出手,牵住了顾盼,他的脚步却也不稳,兄妹二人跌跌撞撞地到了府门口,顾远南先伸出手,把顾盼扶上了马车。 顾盼一眼看到大大咧咧占据了半边座位的顾朝阳,赶紧缩了身子坐到了角落了,待顾远南上来,马车在三个人的沉默之中驶向了七里河。 此时夜已经暗了下来,正常情况,外面街道上应是鲜少有人。因今日阴阳节的缘故,却是取消了宵禁,外面时时传来锣鼓喧嚣之声,又有呼儿唤女的声音,更甚者,还有拉长了声音,哭爹喊娘的。 那声音喊的凄苦无比,顾盼一时心悸,身体往车厢角落里又缩了缩,这两日对她冲击极大,身世虽然解开大半,对那死去多年的亲娘除了丝丝惋惜外,并不觉得特别伤感。 唯有贺大娘的死,却仿佛剥夺了她的信仰一般,让她纵使在这人声鼎沸的街头,纵然身边坐着亲如兄长的表哥,依然觉得孤苦伶仃。 顾远南看出她的异样,默不作声地伸出手,紧紧握住了顾盼的手,顾朝阳大手一扬,却是同样握住了顾盼的另外一只手。 顾盼吃惊地抬头看向顾朝阳,却见他脑袋偏向一边,闲着的一只手掀开车帘一角,专心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被两只温暖的大手握着,顾盼渐渐安定下来,脑海中却不受控制的开始浮现起和贺大娘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记忆中的一切汇成了一条激流,涤荡着她的心胸,最后脑海中,反反复复地却只有七个字,子欲养而亲不待。 顾盼深深地吸了口气,反手握住顾家父子的大手,逝者长已矣,还是珍惜眼前人吧。 马车终于到了七里河边,顾远南率先跳下马车,又伸手来搀着顾盼,顾朝阳灵活地一跃而下,又有护卫卸下了几个箱子。 今夜月亮极大,七里河上波光粼粼,又漂浮了无数莲花灯,一眼望去,却仿佛天上的银河。 顾远南挽起了袖子,亲自打开了笼箱,捧出一个莲花灯来,顾朝阳取出火折子,擦着了,点燃了顾远南手里的莲花灯,顾远南却凑近了顾盼,顾盼一眼看到那莲花灯的花瓣之上却是写了名字的,她默默念道,顾氏爱北。 顾远南喃喃低语道:“小妹,你心地最是善良,每次给穷人舍粥都亲自动手,别人一锅粥可以救济一百个人,你的一锅粥散了二十个人便没了……” 顾盼听的心酸,再一想到顾远南口中的小妹竟是活活饿死的,喉中登时哽咽起来。在顾远南的示意下,顾盼伸出手,和他一起捧着灯,虔诚地放进了河里,一个激流闪现,莲花灯瞬间被冲出了丈余。 顾远南又拿出了一个莲花灯,这次的灯上面依然写了三个字,顾青云,顾远南再次捧到了顾盼面前,一脸痴迷地盯着手里的莲花灯,轻声道:“你我虽然是堂兄弟,却只相差了三日,青云,你从来不肯唤我一声哥哥,我一和人打架,你却总是拦在前面,回家了被责罚的又总是你,你就不知道忍辱负重吗?前锋营那种地方,一个奴隶兵能活着就是万幸啊,你怎么就被活活打死了呢?!” 顾盼倒抽一口冷气,再看着那莲花灯,却带了和顾远南一样的虔诚的表情,仿佛那并不只是一盏灯,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倔强的少年。 载着少年的魂灯飘向了远方,顾远南把莲花灯一盏盏地拿了出来,每放掉一盏灯前,都会对着顾盼窃窃私语一番,顾家的几百口人在顾盼的脑海里渐渐鲜活起来,不再是一堆死气沉沉的牌位。 却也让她更加难过,两眼的泪水始终没有听过,她死死咬住下唇,听着顾远南的自言自语,只字片言也无法回复他,她知道只要自己一张嘴,便是嚎啕大哭。 待这几百莲花灯放的差不多了,已经接近午夜子时,据说地下的亡者们便是此时出来享用家人的供品的。 顾远南慎而重之地捧出了最后两盏莲花灯,一起捧到了顾盼面前,顾盼一眼看到,左边是顾氏曦月,右边是贺氏出梅,顾曦月,贺出梅,顾盼嘴唇微动,念了一遍,又一遍,这两个,便是她的母亲和贺大娘的名字吗? 顾远南说了许多话,喉咙早已经沙哑,最后还是说道:“你刚生下来小小的,姑姑把你抱在怀里亲了又亲,只是却终究留不得你,她在怀着你的时候,便做了一堆的小衣服小裤子,只可惜一件都带不走。” 顾盼的脸上涕泪直流,她第一次对母亲有了亲近之感,母亲,不再是画里美则美矣却不食人间烟火的仕女,也不再是淑宁轩里高贵有格调的贵妇,不是青瓦白墙,篱笆小院里的悠闲山人,这是真正的母亲,是骨血相连一心一意为她着想的母亲。 顾盼默默地接过写着顾曦月名字的莲花灯,轻轻地放进了河中,看着她顺水飘走。 默立半晌,回头接过顾远南手里写着贺大娘名讳的河灯,却是仿着顾远南的样子,哽咽道:“我自幼受人欺负,却一直懵懵懂懂,从不晓得反抗,直到遇到了贺大娘,受她教诲,知道了是非黑白,知道了如何做人,大娘教我良多,顾盼今生,唯一所盼望的不过是供奉大娘颐养天年罢了。” 说到后来,顾盼却已经泣不成声,她透过泪眼看向顾远南,却见他的脸在莲花灯的映照下明灭不定,轻轻地拍了顾盼的肩膀一下,沙哑着嗓子道:“我懂的,哥哥都明白的,贺大娘有多疼爱你。” 顾盼抽噎着,把写着贺氏出梅的莲花灯放入了河中,见她很快流入了灯河之中,无数的莲花灯汇聚到了一起,河水似乎在无穷远处通到了极乐世界。 兄妹二人就在河边屹立半宿,顾朝阳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他的眼眶亦是微红,默默地看着七里河中无数的莲花灯,一年当中也只有今天,他们父子二人可以放肆的悲伤一场,一旦到了明天,就又是无懈可击的威武大将军和将军公子。 待到太阳从星光点点的河面之上一跃而出,七里河上烛光闪烁的莲花灯瞬间光芒尽失,阳光为河水披上了一条橙红的丝带,随着河水的流动跌宕起伏,看着美不胜收。 顾远南的脸上同时浮现了一丝笑容,顾盼却心底一颤,她宁愿这个表哥如同昨日般哀伤悲绝,也不愿意他这般的微笑,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与他毫不相干一般。 顾远南轻声道:“本来我打算给你在世家子弟或者监生之中寻一良配,只要家境中上即可,最好没有高堂,又或者是嫡出的二子,嫁过去不用受气的,也相看了几人,可惜现在却是来不及了。” 顾盼微微一怔,不解地看向顾远南,却见他偏过头来,对她微微一笑,眼角犹带着些许的血丝,反倒多了几分浪荡公子的颓废,比往日里更加吸引人。 顾远南低声解释道:“咱们家十二年前被人赶尽杀绝的原因,就是牵扯进了皇储之争,我和爹爹都是不愿意你卷入其中的,可惜现在却是身不由己了。” 他这番话说下来,顾盼却越发糊涂,她努力睁开红肿的双眼,想从他脸上寻找些蛛丝马迹,顾远南伸出手,轻柔地拍了拍顾盼的额头道:“如今太子已有正妃,三皇子却只有一个侧妃,五皇子和七皇子更是妃位虚悬,众位臣工纷纷上奏,皇上已然下诏,叫家中有适龄女儿的王公大臣们递上画卷。” 顾盼隐隐有些明白了,她只怕也在这些适龄女子当中。 顾盼咬了一下嘴唇,毫不犹豫地道:“我生的如此普通,定然不会进入皇家的法眼。” 顾远南脸上浮现了一抹诡异的笑容,他定定的看着顾盼,轻声道:“我们天朝的女子,多是十五及笄之后方才议亲,只有极少数的情况,才会把这个年纪提前,皇上这次拟制的送选闺秀,限定的年纪恰好是十二岁,你说,是不是很有趣呢?” 话罢,顾远南却是把顾盼送上了马车,吩咐车夫直接把表小姐送回长乐候府,又派了两个侍卫跟着,他却与顾朝阳又在河边站了半晌,直到马车回转来接了二人离去。 顾盼的头昏昏沉沉,两日未尽水米,加上前日夜里担惊受怕并未休息好,又得了天大的噩耗,昨晚情绪激烈起伏,一回到候府,便发起了低烧。 她这烧来的却是恰到好处,刚巧这几日里御用画师到各个达官贵人家中为小姐们画像,顾盼这一病,却是错了过去,让侯爷夫人不禁心花怒放。(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章 陆家的赏花宴 仿佛为了喜上加喜,没多久,宫里的贵妃娘娘居然传出了有喜,要知道,皇上可是十年没有增加新子嗣了, 皇上龙颜大喜之下,却是把几个皇子的事情抛诸了脑后,那些送进宫里的画像如同石沉大海,却是从外面又抬了几个良家女入宫,数日内,连提了好几个美人才人。 一时之间,名门大户之中人心惶惶,却也搞不清楚当今的风向了,各家各户频繁拜访亲朋好友,勋贵之中暗流涌动。 顾盼的病却是一直拖拖拉拉,过了月余才好,人又消瘦了一圈,这日里,她见天气甚好,便唤柳芽搬了椅子到院子里晒晒太阳。 丽娘巧手泡了壶菊花茶来,顾盼缩在了椅子中,看着院子里前段时间种下的黄瓜秧子,沿着刚搭好的架子蜿蜿蜒蜒的爬了半截,看着绿油油的煞是喜人,心里突然舒服起来,不由自主地想到,这把人关的死死的宅院里,总还有一处是属于自己的地方。 当年,母亲放弃这么雅致的院子,转去那青瓦白墙的小院居住,是不是也这么想的? 这几个月,她想了很多很多,顾家的事情像是一座大山压的她喘不过气来,顾远南始终没有告诉她仇人的名字,应该就是不想她参与其中吧。 只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顾盼无奈苦笑,她仰头望向碧蓝的天空,这一生,都无法象陆三姑一样,活的自由自在了吧。 柳芽悄无声息地走到顾盼身后一丈远处,刻意加重了足音,行到了顾盼身后一步之远处,停下了脚步,轻声道:“小姐,韦嫂嫂来了。” 顾盼微微抬了下手,有气无力地道:“叫她过来吧。” 柳芽听命而去,片刻后带着蔁姐儿一起回转了来,蔁姐儿亦是站在了顾盼身后一步之远,轻声道:“小姐,陆家下了帖子,后日请夫人小姐们去赴菊花宴,夫人说,若是小姐身体尚好,便一同前往。” 蔁姐儿说完,便敛声静气的等着顾盼的回答,却久久没有声音,待她以为顾盼不会去的时候,却听得前方的小人儿疲惫地道:“告诉夫人,我会去的。” 蔁姐儿虽然知道顾盼看不见,却还是恭敬的行了个礼,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顾盼已经彻底地想通了,逃避是没有办法解决问题的,就像是顾远南所说,她身为世家子,就要承担起世家子的责任。 她不知道顾家的敌人有多强大,但是能让兴盛昌旺的顾家几近灭门的,总不会是一般的世家,表哥也说了,现在真正的豪门,也不过只有三家半而已。 首先可以肯定,那半家必然是和顾家有仇了,顾盼伸出自己的手,平摊在了阳光之下,上面有许多浅白色的疤痕,都是幼年留下的。 这双手能为顾家父子做些什么呢? 转眼到了第三日头上,顾盼头一天就选好了衣服,一件淡蓝色的襦裙,她这些日子没出房门,人却是白皙了许多,本就纤细地皮肤下隐约看的到青青的血管,却是别有一番我见犹怜的味道。 又叫丽娘把她好生打扮了一番,细细地描了黛眉,又点了朱唇,当她盛装出现在了侯爷夫人面前时,侯爷夫人也愣了片刻。 顾盼病了这些日子,她也曾亲自探望几次,每次都是面无血色,看着狼狈不堪,本以为今日里依然病容满面,却万万没想到竟是这么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侯爷夫人拉过顾盼的手,笑道:“看你病了一场,却是又瘦弱了许多,以后可得好好给你补回来。” 话罢,又偏头对柳芽吩咐道:“带了外衣没有,等下莫忘了给你们姑娘披上,千万莫要着凉了。” 柳芽沉静地应道:“带了,还带了兔毛坐垫和小暖被。” 侯爷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头又检查了下珏姐儿和琇姐儿,最小的琬姐儿却是留在了家中。 陆家的赏花会极是有名,一年只在百花盛开的时候办这么一次,递出的帖子上鎏金烫银,受邀请的都是一等一的豪门。 能收到陆家的帖子,已经是一种身份的象征,若是当年没有收到陆家的帖子,要么意味着这家还不够档次,要么就是已然失势。 陆家的赏花宴,俨然已经成了世家们相互往来的风向标。 侯爷夫人带着三个女儿坐上了马车,却是吩咐了又吩咐,“今日里会见到别家的千金,可莫要丢了身份,想想王嬷嬷和燕嬷嬷是如何教导你们的。” 哩哩啦啦地说了一路,便连珏姐儿也皱起了小巧的鼻子,赖在侯爷夫人身上闹道:“母亲若是如此不放心,我和姐妹们便不下马车了,在这车上坐上一天好了。” 侯爷夫人嗔道:“好好,那娘不说了,你们自己注意着点。” 珏姐儿调皮地吐了下舌头,又撒娇地在侯爷夫人身边腻了会儿,顾盼冷眼看她们亲热,却没有当初的又羡又妒,整个人似乎都成长了起来,一夕之间,稚嫩的肩上便挑起了王屋太行两座大山。 半晌之后,马车终于到了陆府门口,验过请帖,径直从侧门驶了进去,行到了二门处,女眷们方才下了马车。 车外便有陆家的大孙媳妇来接客,她年约二十出头,生的端庄娴雅,中规中矩地穿了件青葱绿的夹袄,便像是陆家的宅子一样,方方正正毫无出奇之处。 顾盼毫不起眼地缩在了侯爷夫人身后,心里却默默记诵着这个陆家大孙媳妇的种种,她谨言慎行,虽然笑容满面,却并不经常开口相问,和侯爷夫人只略略谈了几句今日的几朵名花,便唤来一个管事嬷嬷,引侯府的女眷往后园去了。 侯爷夫人自然不会自降身价,与这个半百的嬷嬷闲话,一行人无声地穿院过宅,行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到了陆府后花园。 这个花园却也和前面的宅子一样,规整的井井有条,每一种花都自占了数畦之地,绝不与别的花混淆。一眼望去,却都是大片大片的姹紫,又或者大片大片的嫣红,却也十分的壮阔。 就在花陇之间,临时搭建了许多竹木小棚,放了桌椅,里面三三两两的坐了不少客人。 侯爷夫人一眼扫去,却带着几个女儿先去拜见主家,陆家的老太太身体康健,稳稳地坐在了最大的凉棚之中,一笑眼角的皱纹便堆了起来,和蔼地看了看侯府的几个小姐,又特意地在顾盼身上停留了几眼,笑道:“等下咱们开几桌牌九来耍,小姑娘们自己去玩便好,你们姐姐妹妹的最是不耐烦和我们老婆子坐一起了。” 却见立在陆老太太身边的一个穿了一身红衣的少女顽皮地道:“那敏儿就和几个姐妹去耍了,老祖宗您自己玩吧。” 陆家老太太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那唤作敏儿的少女,便伸手拉起了珏姐儿,两个人却是旧识。 顾盼看了一眼向外走去的敏姐儿和珏姐儿,又看了一眼局促不安地琇姐儿,伸出手拉起了琇姐儿的小手,对侯爷夫人浅浅一笑道:“女儿也去了,看看老夫人的这一园锦绣。” 老太太喜她会说话,又夸奖了几句,才放她们姐妹去了,珏姐儿和敏姐儿却是走的远了。 顾盼便牵着琇姐儿的手,在这园子里缓缓地走着,柳芽手捧了一堆物什跟在二人身后。 这园子却比一开始所见为大,中间又有景墙,月门,每转过一堵墙,便是一个景色,琇姐儿好奇地东张西望,渐渐恢复了一派活泼,时不时地送开顾盼的手,跑去摸一摸花骨朵,又或者嗅一嗅花瓣。 小孩子体力终究弱些,连奔带跑地行了一会儿,琇姐儿便累的不想动了,顾盼好笑地牵着她的手,寻了个阴凉所在,柳芽拿出了坐垫,姐妹二人背靠着景墙坐下了。 凉风习习带着阵阵花香,琇姐儿的小身子一歪,却是靠在了顾盼的膝头睡了过去,顾盼好笑地从柳芽手里接过给自己准备的外衣,仔细地给小妹子盖上了。 静静地在这鸟语花香中坐了不知道多久,耳边是琇姐儿细细的鼾声,柳芽却是去给二人取茶水了。 身后墙的另一面突然传来了少女们的叽叽喳喳的声音,顾盼眉头一皱,直觉地取出帕子拢在了琇姐儿耳边,却听到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激动的说:“我哥哥说了,你家姐姐就是生的极为丑陋,所以你母亲才拼命地想把她嫁出去。” 顾盼一怔,随即笑了起来,这是哪家倒霉的小姐,却也因为外貌被人嘲笑了,心中竟然不自觉地起了一丝同病相怜的微妙感觉。 没有听到那小妹子为自家姐姐辩白的声音,尖嗓子却是越来越嚣张跋扈,“我家哥哥说了,你家那个姐姐不知道什么来路,一点礼数都不懂得,还会用头去撞人的。” 她的话嘎然而止,一声尖叫传来,那少女突地大声啼哭起来,旁边又传来几个少女安慰她的声音,却是那被骂之人的妹子终于发威,干脆地一把将她推到在地,似乎又好巧不巧地坐在了一堆牛屎之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三章 背叛吧 那推人的少女委实做的过分了些,一时间却成了千夫所指,那少女似乎十分倔强,始终一言不发。那些少女越说越厉害,突然一起惊呼起来,却是那少女又推倒了两个人。 登时哭声骂声混杂到了一起,又有人要去寻夫人们做主的,少女们吵闹着渐渐去的远了。 顾盼微微挪开手,看着睡的脸蛋红扑扑的琇姐儿,轻轻呼了一口气。 墙的另外一边,突然又响起了一个男子压低的声音:“陆兄,那长乐侯府的大小姐是否真的丑陋非凡?” 顾盼登时一惊,却又竖起了耳朵去听,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笑道:“那长乐侯府的大小姐生的如何我不知道,二小姐倒是十分泼辣啊,还有那个李家的姑娘,却是个妙人啊,听说你父亲上门提亲了?”竟是陆十六。 先前的男子讪笑两声,轻声道:“怎么会,谁敢娶个那样的进门。” 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响起:“你们非要拉着我出来,就是为了看这么一群无趣的小姐们?” 又是个熟人,安浩然却也在了。 少年们开始玩笑起来,说话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顾盼一怔,就见几个穿着宽袍广袖的少年施施然的转了过来,安浩然依然一身紫袍,在几个少年中却是高了半头,陆十六微微与旁人站开了些距离。 陆十六几人亦是一愣,几人都未料到这里还有人在,一时之间,俱是大为尴尬,还是陆十六率先反应过来,上前笑道:“我等不知道姑娘在此,却是扰了姑娘的清静了。” 未待顾盼答话,琇姐儿被吵的醒了过来,她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娇娇地唤道:“姐姐,我好渴。” 顾盼赶紧安慰她:“柳芽已经去取水了,你且等上片刻。” 转头对陆十六颔首示意,正要开口,柳芽急急地喊声传了来:“大小姐,大小姐,二小姐把几个姑娘推到了花肥里,夫人叫你赶紧回去呢。” 待她行的近了,却不禁一愣,自家姑娘和几个少年面面相对,那群少年却都涨红了脸,一副尴尬无比的样子。 顾盼率先反应过来,她径直起身,把琇姐儿身上的外衣拿起,交给了柳芽,牵着琇姐儿的手,对着陆十六微微一福,谦逊有礼地道:“小女先行一步了。” 话罢,顾盼目不斜视地领着琇姐儿去了,只在走了几步后,轻轻催促琇姐儿道:“走的快点,莫要晒的黑了。” 陆十六一怔,这个少女,总觉得有些熟悉呢。 几个少年目送她远离,互相望望,突地大笑起来,最先开口的少年笑的眼泪都出来,朗声道:“刚笑话完别人,自己就被捉了现形,话说回来,这长乐侯府的大小姐长的也称不上丑陋,堪堪清秀罢了。” 安浩然眉头一皱,催促道:“赶紧的吧,不是说要去听戏?那崔大家可不是每日都有空的。” 心里却有些暗暗失望,上次没有见成的长乐侯府的小姐,原来生的这般模样。 待顾盼回到了花田之中,却见中间最大的竹棚里人声鼎沸,几乎所有的宾客都集中到了那里,她眉头微皱,牵着琇姐儿的手紧了一紧。 柳芽紧张地唤道:“小姐。” 顾盼回头一笑,轻声道:“无妨,且看看怎么回事。”话罢,却谨慎地把琇姐儿推到了柳芽身旁。 她自己悄无声息地接近了人群,听到里面一个尖锐的女声嗷嗷的喊着:“这就是你们侯府教出来的姑娘,随随便便的动手推人。” 尖锐的女声持续吼叫着:“老太君,您可得给我们家娜姐儿做主。” 侯爷夫人嗔怒的声音传来:“你这个不孝女,还不给你李婶婶赔罪。” 珏姐儿倔强的一言不发,站在人群后的顾盼一眼看到侯爷夫人高高扬起的右手,她眼睛一眯,不管不顾地挤了进去,侯爷夫人犹豫半天的手终于落了下来。 顾盼及时拉过珏姐儿闪在了一边,侯爷夫人却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转而对顾盼怒道:“你怎么带着你妹妹的,还能叫她动手推人?!” 顾盼咬牙不语,环视左右,却是看到了站在陆家老太君身边的敏姐儿,她朗声道:“我相信妹妹不会无故打人的,敏姑娘不是和妹妹在一起么?还请敏姑娘把当时的情景说上一遍。” 敏姐儿一怔,陆老太君咳了两声,严厉地道:“敏儿,你就把当时的情况给在场的夫人们一五一十地说上一遍。” 敏姐儿直直地盯着顾盼,平静地道:“当时我和珏妹妹,娜姐姐,还有其他几个姑娘一起逛着园子,珏妹妹便嘲笑我们衣裳都不如她的精致,娜姐姐不服气,与她争执了两句,珏妹妹一时火气上来,便动手把娜姐姐推倒在地。” 敏姐儿说完,场上鸦雀无声,一干夫人们的眼睛在这些年轻姑娘的身上扫了几圈,一眼看出,侯府的几个小姐穿的衣裳无论是样式还是料子果然要高出一筹,登时便信了敏姐儿的话。 顾盼惊诧莫名,随后却立刻看向珏姐儿,只见这个妹子双目赤红,死死地盯住敏姐儿,突然张牙舞爪地扑了过去,吼道:“你胡说,你胡说,亏我还当你是要好的姐妹……” 顾盼随即扑了上去,一把揽住了珏姐儿的腰,死死地拖住了她。 侯爷夫人脸色大变,场上的夫人们开始了窃窃私语,这个侯府的二姑娘当着这么多夫人的面就敢动手动脚,看来果然是个没教养的。就有知道内情地悄声道,那侯爷夫人本身也是庶女出身,教出来的女儿当然好不到哪里去了。 侯爷夫人气得全身发抖,她来回指着两个女儿,却不知道先骂哪一个,珏姐儿依然挣扎不休,一张口里喷骂着敏姐儿和娜姐儿,只是她自幼却没听过什么骂人的话,翻来覆去的也只会说上一句坏的要死。 顾盼轻叹一口气,她低下头,凑近了珏姐儿的耳朵,压低了声音道:“狗咬了你一口,你还非要咬狗一口吗?” 话罢,顾盼却是松开了双手,不再去管珏姐儿。 随后缓步行到了老太君的面前,顾盼半弯下身子耳语了几句,陆老太君面色大变,她凶狠地瞪向了敏姐儿,扬起了手里的龙头拐杖狠狠砸去,口中喝斥道:“你个坏东西,哪个教你说谎的,烂嘴巴的玩意儿!” 敏姐儿惊吓的傻掉了,站在原地躲都不知道躲,陆老太君的龙头拐一下又一下的落在她身上,杖击打在肉上发出的扑扑上让人一阵心里发寒。 其他人都惊呆了,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一幕,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去拦上一拦,只有顾盼晓得会是这种结果,她却指尖都不曾动上一下。 顾盼看了一眼敏姐儿,悄然退回到了珏姐儿身边,伸出手来默默地牵着大妹的手,珏姐儿的手很凉,抖个不停,顾盼一阵心疼,手不由自主的一紧,同时感受到了珏姐儿的回握,心里一暖,偏头看着珏姐儿淡淡一笑。 陆老太君年事已高,挥杖两下便已经气喘吁吁,场上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一下站过来两三个妇人,有人伸手扶住老太君,有人去拉开敏姐儿。 老太君喘上两口气,怒容再现,手里的杖又挥舞起来,便是拉架的妇人也挨了几下。 看的出来陆家家教甚严,敏姐儿两眼泛红,眼泪簌簌的落下来,却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哭出声来,委屈地看向祖母。 陆老太君再次骂道:“平日里因你没了父母,对你宠溺过甚,没想到却养出了这么个毛病,你给我跪下!” 敏姐儿扑通一声便跪下了,老太君犹自气恼地道:“说,你今天见的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敏姐儿抽噎着,再不敢有所隐瞒,一五一十地道:“李家姐姐说那长乐候府的大小姐貌丑如无盐,脾气又差,韦家妹妹便发了脾气,把李家姐姐推到了花肥之中……” 场上众人面面相觑,这李家果然是暴发户出身,却是没丁点的修养,那李家的姑娘也太没大脑,这种话也当着人家的姐妹面前说的,却是一个个暗自上心,把娜姐儿从备选儿媳的名单里划掉了。 又都同情起了珏姐儿,也难怪这孩子发起了脾气,任谁家的姐妹被这么说也会气恼不休的。 最后,玲珑八面的贺家少奶奶上前扶起了敏姐儿,对着老太君笑道:“小孩子么,一时糊涂,众目睽睽之下说不出话来也是有情可原的,倒是老太君家教如此严格,值得咱们借鉴啊。” 她话音刚落,便起了一片附和之声,众口交加,一起赞起了陆家的家教。谁都看的出来,这陆家老太君也不是真心想责打孙女儿,那龙头拐一径地向着手臂大腿这等不易受损的地方招呼。 一片和谐中,那李家的媳妇却是又喊了起来:“不管怎么说,动手打人便是不对,何况哪里有人会把姑娘家家的推到粪坑中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四章 皇后千秋寿礼 李夫人身边的一众夫人纷纷避让,她身边很快呈现一片真空,若是有人不知羞耻到了这个地步,与之为伍也实在跌份。 情势扭转太快,侯爷夫人却是尚未反应过来,珏姐儿的情绪终于平定下来,她斜视着李家母女,嗤笑一声道:“那不过是沤好的花肥,能有多脏,再脏还脏的过你的嘴吗?” 侯爷夫人脸一沉,上前一步,拉过珏姐儿,对着老太君赔罪道:“在下教女无方,却是献丑了,今日里扰了众位的雅兴,实在抱歉。” 话罢,却是执意离去,老太君挽留不得,又说了两句场面话,便看着侯爷夫人带着三个女儿匆匆离去了。 到了晚上,老太君却在婆子的搀扶下来看敏姐儿了,敏姐儿手脚俱疼,趴卧床上,时不时的抽搐一下,看的她贴身的几个丫鬟一阵心疼。 老太君无声地摆了下手,一众下人俱都退了出去,她悄然坐在了敏姐儿身旁,低声问道:“乖囡,今天打疼了你没有?” 陆敏儿登时觉得满腹的委屈都化成了眼泪,从两眼之中滚滚落下,她把脸埋在了被褥之中,只微微抖动的肩膀让人越发心疼。 老太君和颜悦色地道:“乖囡,你可是还在怪罪祖母,今日里当众责打了你?” 敏姐儿没有出声,老太君面色依然和蔼,她轻叹一口气,伸出盘根错节如同老树根须的枯手摸了摸敏姐儿的头发,柔声道:“你可知道,那侯府的长女今日里跟我说了什么?” 敏姐儿侧过头来,眼里仍然带着泪,越发显得一双眼睛晶莹剔透,满是好奇,她自然好奇,那侯府的大小姐也的确厉害,一句话便扭转乾坤,让她平白挨了一顿打,还是那么多人面前,简直丢脸死了。 老太君对着孙女苦笑一下,平静地道:“她只对我说了一句话,她说,今日你十六叔要去听崔大家唱戏。” 敏姐儿睁大了眼睛,双手撑在身侧,却无意牵动了伤处,她嘴角一咧,忍耐片刻,问道:“她和十六叔是旧识不成?祖母就因为这个维护于她么?” 陆老太君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孙女果然宠的过头了,耍耍小聪明也还罢了,脑子转的却是不够快。 她皱起眉头,本就满是褶皱的额上骤然又垒起几条山脉:“她怎么会认识你十六叔,她应该只是听到了你十六叔与人闲聊,你十六叔定然是又被那群狐朋狗友说动,跑到园子里偷看了。” 陆老太君看敏姐儿依然一脸懵懂,无奈地道:“若是她把这件事情捅了出来,那可真是大大地丢了咱们府里的颜面,祖母也只得丢卒保车,没想到你反应还真快,当即便又编出了一通谎言来。” 陆敏儿怔怔地看着祖母,结结巴巴地道:“那,那根本不是谎言,是事实啊。” 老太君微微一愣,愕然道:“那你先前为甚么要说谎?” 敏姐儿面色一红,撇过脸去,低声道:“因为三姑,不住口的夸奖那个长乐侯府的嫡长女,我,我……” 老太君沉默不语,心里却在盘算着,敏姐儿年岁也不小了,过几日便给她寻个人家吧,只是那种高门大户却是万万嫁不得了。 回府之后,侯爷夫人对顾盼依然故我,顾盼和珏姐儿却亲密了许多,如今每日上完甄先生的课,姐妹们却还要厮磨些时光,往往都是凑到了顾盼的淑宁轩中。 这三个妹妹里,珏姐儿是应付差事,琇姐儿是聪明但不爱读书,最小的琬姐儿倒是很认真,只可惜天资不足,甄娘子又严厉地很,虽然不至于体罚她们,成日里板着张脸呵斥几句,也够打击她们幼小的心灵了。 顾盼有些于心不忍,便把几个妹妹带到了淑宁轩里,姐妹几人一起读书,效率却是高了不少。 女红亦是如此做,顾盼虽然藏了拙,那一手绣活依然叫几个妹妹惊艳,一个两个都缠着她,叫她帮忙绣荷包,顾盼却是不肯,只叫她们自己动手,自己从旁指导,一来二去的,几个妹妹的女红也是进步不少。 这日,姐妹几人正在淑宁斋外面的黄瓜架子下面绣着荷包,柳芽领着蔁姐儿匆匆赶来,蔁姐儿顾不上满头大汗,一看几个小姐都在做着女红,请了安后,掩嘴笑道:“夫人让我来告诉姑娘们,皇后娘娘的千秋就在下旬了,却是叫姑娘们做个称手的绣活送进宫去,以做贺礼。” 顾盼刚要应声,珏姐儿却拉了下她的袖子,抬起头来,淡淡地扫了蔁姐儿一眼,不以为然地道:“往年不都是从外面绣庄买了成品送去么?” 蔁姐儿讪笑道:“夫人说姑娘们以前年纪小,也不会绣什么东西,昨儿个夫人把穆娘子唤去,问了下小姐们的绣功,穆娘子却是好一阵夸,夫人便决定今年叫小姐们自己动手了。” 珏姐儿嘴巴一撇,责问道:“母亲也真是糊涂了,这前几年送的绣活那么精致,今年却换了我们这粗糙手工,也不怕被冠上欺君的罪名。” 蔁姐儿笑笑,却是不好接话了,珏姐儿也觉得为难一个下人未免无趣,无精打采的挥了挥手,叫她下去了。 顾盼奇怪地看了珏姐儿一眼,不明白她何来这么大的怨气,她好声好气地道:“前几年,你们年岁尚幼,只怕母亲也不会打着你们的旗号送寿礼,应是用的侯府的名头吧,今年用咱们自己的名义,自是不同。” 珏姐儿赌气地把手里的荷包往桌上一丢,振振有词地道:“皇后娘娘地东西自有定例,怎么会看上我们这粗糙东西,便是往年从绣庄里精心买回的成品,只怕也都丢到了内库之中。” 话罢,她又恋恋不舍地把荷包从桌上拣了起来,甚是惋惜地道:“这可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完完整整地绣了个荷包呢,怎么舍得送出去。” 顾盼愕然,却见另外两个妹妹,琇姐儿和琬姐儿也是一般的表情,脸上写满了不情不愿,顾盼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纳鞋底的心情,也是小心翼翼百看不厌的,现在回忆起来,那个鞋底却实在是丑陋的很。 她悄然一笑,突然和几个妹妹起了共鸣,不免想要维护妹妹们这种敝帚自珍的心情。 顾盼放下手里的绣活,扭头见了左右无人,脑袋往中间凑了凑,低声道:“我替你们做好了。” 珏姐儿大喜过望,琇姐儿和琬姐儿对望一眼,欢呼一声,一起扑到了顾盼身上,一个搂住她的脖子,一个搂住她的腰,连声道:“好姐姐,姐姐最疼咱们了。” 顾盼看见几个妹妹如此高兴,心里亦是欢喜,却把食指立起,在嘴边比了个嘘声,压低了声音道:“莫要喧哗,小心被旁人听了去。” 琇姐儿和琬姐儿听话的坐下了,却难掩满面喜色,顾盼手里加快了动作,她心里开始盘算着,绣四个什么东西献上去,衣服褂子就免了,她们年纪尚幼,绣这种大件太扎眼,索性就绣点荷包扇坠好了。 当天晚上,顾盼便寻了些边角废料,她却是和珏姐儿一般的心思,她们这般手艺定然入不了皇后娘娘的法眼,随意地用些角料也就罢了,只是这长乐侯府的边角废料,却也是上等布料了。 她日日和几个妹妹一起做女红,对几个妹妹的手艺却也大致心中有数,做琇姐儿和琬姐儿的扇坠时,索性用左手去绣,果然粗糙了许多。 至于珏姐儿,她便精心了许多,却是小心地绣了个锦绣河山图,只是藏了些拙,看着不那么精致罢了,珏姐儿自己若是认真点,倒也绣的出来,不过要费上两月功夫罢了,这个却是顾及了侯爷夫人的想法。 她自己的,倒是简简单单地一个荷包,没有什么花俏,用的也是普通的针法,只是胜在针法扎实,看着却也中规中矩。 没几日,顾盼便把绣好的扇坠荷包拿给几个妹妹观看,琇姐儿和琬姐儿把顾盼眼中粗糙的扇坠和自己绣的荷包一比,登时泄了气,不依不饶地非要顾盼把这扇坠送给她们,再重新绣两个作为娘娘千秋的献礼。 顾盼又好气又好笑的从两个小妹手里把扇坠夺了下来,假装生气道:“你们就这么不争气啊,姐姐还等着你们绣了帕子送给姐姐呢。” 一句话成功激起了两个妹妹的上进心,二人赌咒发誓一定要好生练习女红,等顾盼出嫁,便亲手绣上对枕套给她。 顾盼无奈地仰头望天,这两个妹妹还真是志向远大,想的够远的了。 琇姐儿和琬姐儿打闹一番,这才发现珏姐儿痴痴地看着手里的荷包,方才顾盼却是分别拿出扇坠荷包递给她们看的,珏姐儿是最后拿到,琇姐儿和琬姐儿却是没有见到珏姐儿的那份荷包,这时见了珏姐儿的这副神情,二人不免起了好奇心,一起凑了过去。 却见那荷包不过巴掌大小,却绣了山山水水,底子仿若水墨山水画,又点缀了苍松红花,一眼望去,气势澎湃,这巴掌之地竟然容纳了大好河山。(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五章 冤家路窄 琇姐儿和琬姐儿也如同珏姐儿一般,傻愣愣地盯着那荷包,半晌,珏姐儿艰难地开口问道:“我怎么可能绣出这样的荷包?!” 顾盼右手一捞,把荷包从珏姐儿手里拿了过来,翻来覆去地看了几眼,笑道:“你们都上当了。” 看着三个妹妹睁大的眼睛,顾盼指着荷包笑道:“这作为背景的山河图不过是寻了一副水墨山水画,先临摹到了和这荷包一般大小的纸片上,再把纸片放到了半透明的白纱之下,用笔再临摹一遍,之后白纱覆盖到了选好的布料上,沿着画好的笔迹绣上一条边便是了。” 话罢,顾盼把荷包递到了珏姐儿眼前,珏姐儿仔细一看,见那本来以为雾气蒙蒙地山水图果然不过是层白纱,却是描上的而不是绣上的。 顾盼指着上面的苍松红花,笑嘻嘻地道:“这松树和红花,前儿个穆师傅不是才教过咱们吗?” 珏姐儿恍然大悟,却是生起了动手的心思,便连琇姐儿和琬姐儿也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顾盼见几个妹妹这么感兴趣,笑道:“这也就是因为给皇后娘娘的千秋献礼,才讨了这么个巧,她定然不会佩戴,自然不会清洗,那这墨迹也就不怕花掉了。” 珏姐儿登时就泄了气,随意把玩着手里的荷包,懊恼地道:“只能看不能用,却有什么意思?” 顾盼嘿嘿一乐,拍了下珏姐儿的小脑袋,笑道:“咱们侯府的二小姐如果肯专心学上半年,绣个真的又有何难?” 珏姐儿立刻坐直了身体,眼睛睁得圆滚滚地看着顾盼,怀疑地问道:“此话当真?” 顾盼笑而不语,右掌伸出,竖直立起,珏姐儿毫不犹豫地伸出右掌与她相击,顾盼看着三个妹妹俱都燃起了熊熊斗志,忽地想到,当年贺大娘教导自己女红时,是否也是一样的心情,看着几个妹妹从什么都不懂,到可以独立绣荷包扇坠,制作成衣,是否也一起收获了其中的满足感? 顾盼专心教导着几个妹妹,恨不能把自己会的一窝蜂地都教给她们,顾远南最后的那一番话,却像是布满了天空的黑色雷云,带着团团闪电,不知道何时会劈下来,顾盼有一种迫在眉睫的危机感,越发珍惜和几个妹妹相处的时光。 两个弟弟也总在下了学以后来打秋风,小豆沙包为人狡猾,却是每个姐姐那里都敲诈了一个荷包一个扇坠,铭哥儿比较害羞,却是不好张口,顾盼反倒怜惜他多些,随手便把先前绣好的一个荷包送了给他,小豆沙包登时翻脸,顾盼无奈,只得允诺给他做双鞋子,才哄得小胖子笑逐颜开。 皇后千秋很快到了,却是九月十二,秋高气爽,朝廷命妇们获准觐见,像是长乐侯府这种有爵位有官身的,便连小姐们也是可以一同前往的。 侯爷夫人鉴于上次的教训,却只带了珏姐儿和顾盼二人,又叮咛再三,叫她二人不可乱走,定要紧随在她身边。 顾盼头一次见到侯爷夫人穿起了诰命夫人的服饰,层层叠叠,最外面是件深红色对襟大袄,正面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鱼跃龙门的补丁,下摆是锦鲤潜水浪花图,头上也戴了镶满珠翠的朝冠,看着庄重无比。 珏姐儿和顾盼尚未及笄,还没有封号,却是没有资格穿这种命妇朝服的,侯爷夫人特意为二人做了两身新衣,样式颜色俱都老成无比,珏姐儿不满地抖了抖袖子,嘟囔道:“白白浪费了银子。” 侯爷夫人回头白了她一眼,厉声道:“你休要多言,今日再有失仪,便把你禁足一个月。” 话罢,侯爷夫人怒气冲冲地登上了马车,她本来不想带顾盼通往,谁知那几个荷包扇坠送上去后,皇后娘娘居然独独中意了顾盼的这一份,说是和她年轻时的手艺甚象,非要见一见这心灵手巧的小姑娘。 珏姐儿在侯爷夫人背后调皮地吐了下舌头,转眼便是一副正经的小姐样子,挺胸抬头目不斜视,前后反差实在强烈,顾盼愣了下神,方提起精神跟在了珏姐儿后面,登上了马车。 长乐侯府本就在皇宫边上,却是行了没有多久,便到了朱雀门外,半晌停滞不前,顾盼不明所以,却见珏姐儿正襟危坐,只得强自按捺下焦虑的心情,心里默诵今日前几日刚学的论语新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门外传来了一个粗犷的男声:“可是长乐侯府的车驾?”顾盼一怔,这声音她听了足足一月有余,绝对不会错,是陆六那家伙。 便听得驾车的车夫干脆地应了一声,陆六在门外恭谨地言道:“还请夫人稍候,末将这就去通融通融,让夫人的车驾先行。” 顾盼偷偷地抬起眼看侯爷夫人,却见她面露一丝喜色,沉静地答道:“有劳将军了。” 顾盼登时明白了,侯爷夫人也是不耐烦等下去了,听这个意思,今天大家是排着队进宫的。 想想也是,听说今年是皇后娘娘的整五十的千秋,多少朝廷命妇要赶来朝贺,只怕尚有许多外地的命妇们,这马车排成了长列也不足为奇。 陆六果然神通广大,等了没多久,车上三人便察觉到了马车再次缓缓启动,却是往外偏了下,随后笔直前行。 行了片刻,车外传来了要求验证腰牌的声音,侯爷夫人咳了一声,从腰上解下了代表她朝廷一品诰命的玉佩,微微掀起车帘一角,递了出去, 顾盼一怔,情不自禁地摸向了脖子处,衣服下面恰恰是当初李祈正送她的那块青龙玉佩,难道说,七皇子的玉佩也是身份的象征么? 片刻之后,玉佩便又从车窗里被送了回来,侯爷夫人仔细地重新系好,马车再次启动,却不妨一个颠簸,母女三人一起闪了一下,顾盼和珏姐儿跌做一团,她的下巴刚好被珏姐儿顶了一下,侯爷夫人犹为狼狈,她正双手系着玉佩,却是整个人都滚到了座椅下面。 一个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带了几分玩世不恭,嘲弄地道:“这是谁家的马车,真是好大的气派,给老子滚回去排队!” 一听到这个声音,顾盼条件反射一样从心底升起了气愤羞恼厌恶种种情绪,她半垂下眼帘,又是廖勇这个匹夫。 耳边传来了重重的喘气声,顾盼偏头一看,衣衫半乱的侯爷夫人亦是怒容满面,未待侯爷夫人发火,却听到陆六沉稳地道:“廖将军今日似乎并非在此当值,若是被顾将军发现了您擅离职守,只怕不妙啊。” 廖勇嗤了一声,训斥道:“本将军的事情你一个小小的郎将也管得?你今日又该在哪里当值?!” 此后,外面再无任何声息,顾盼可以想想的到,陆六一脸凝重的和彪悍的廖勇对恃,车厢里的空气渐渐沉闷起来,顾盼感觉的到额头上渗出的细小汗珠汇聚到了一起,脸上淌过几道湿热。 汗水糊住了眼睛,眼前一片模糊,顾盼看不清楚侯爷夫人的脸色,却知道她此时心情必定不好,珏姐儿也安静的如同不存在一般。 在这让人窒息的沉闷中,一个略有些尖细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几分清冷的质问道:“皇上让洒家来问一下,为什么平安公主还没有到?” 顾盼眉头皱起,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走神间,听到外面廖勇一声冷哼:“你个没了鸟的东西,在爷爷勉强装毛鸟蛋。还等着爷爷给你请安不成?” 那尖细的嗓子再次响起,却是带了几分嘲弄:“可惜,有的人就算有那话儿,依然断子绝孙。” 廖勇一声怒喝,接下来挣扎不休地喊道:“放了我,放了老子,爷爷要杀了这个阉人。” 顾盼暗自心惊,终于忍不住看向了侯爷夫人,却见她一脸的幸灾乐祸,镇定地整理起了衣裙,不忘低声数落两个女儿道:“还不坐好了,马上就进宫了。” 她话音未落,就听得外面的廖勇中气十足的喊叫骤然而止,外面传来了陆六彬彬有礼的声音:“李公公,平安公主的座驾就在后面。” 那个李公公想必就是那尖细嗓子的主人,支吾了一声,冷冷地催促道:“还不叫长乐候府的马车赶紧先过去?!” 马车很快启动起来,顾盼正襟危坐,强自按捺住掀开车帘偷看的欲望,这里,便是天朝的皇宫,是皇帝陛下日常作息的地方,她第一次清醒的意识到了,她出现在了什么地方,以前做梦都不敢梦到的地方,今天竟然有幸光明正大的进来了。 马车的速度很慢,顾盼估计,她下车步行都跟的上这马车的速度,也不知道行了多久,马车停下时,顾盼两脚都酸麻了,外面传来一声唱诺:“长乐侯夫人,一品诰命,安氏到!” 砰,砰,车门被轻轻的叩了两下,一个温柔的女声恭敬地道:“夫人,请下车。” PS,因为加精很麻烦,某点老是抽抽,有的人实在是懒啊懒啊,为了感谢大家的留言,每天选取一条评论打赏,钱不多,图个乐呵,本活动最终解释权归属本人所有。(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六章 皇家威仪 侯爷夫人又扫了眼两个女儿,见并无纰漏,手轻轻抬起,把车门的把手向下转了半圈。 马车的把手是特制的,侯爷夫人在里面向下转,外面的另外一半也同样向下转,这样外面的宫女便晓得马车里的贵客已经准备妥当了,不至于贸然打开车门让对方尴尬,也不需要对方亲自开车门掉了身份。 门外的女声再次温柔地响起:“失礼了,夫人。” 话罢,车门才被人从外轻轻开启,侯爷夫人双手放在身侧,提起大礼服的下摆,顾盼和珏姐儿跟在她身后依次下了马车。 却见开车门的女子很是年轻,约莫二八芳龄,装束却十分简单,青衫外罩了件天晴色开襟外褛,发上简单地挽了个髻,用一根玉钗束起,行了个全礼后淡淡地笑道:“夫人请随奴婢来。” 这女官引着长乐侯夫人和小姐三人,一路前行,顾盼不敢张望,只用眼角余光斜视这宫中的景观,却见身在一处小广场内,地上俱是大理石铺就的黑白纹路,行了片刻,便登上了汉白玉的台阶,边上的低矮扶手只到人的膝盖处,却是雕刻了各种虫鸟鱼兽,惟妙惟肖。 穿过一重大殿,殿后行了没多久,赫然又是一堵高墙,那女官掏出腰牌,给守门的两个黄门看了,方进了内宫。 一路之上黄门和宫女开始多了起来,手捧托盘,盘里装满了瓜果梨桃,来往之间,井然有序,又没有半点声音。 顾盼轻轻抬头看向前方带路的那年轻女官,见她行走之间婀娜多姿,却与王嬷嬷教导过的行路姿势不谋而合。 顾盼不知不觉挺起了胸,按照王嬷嬷教导过的,端庄娴雅,缓步漫行。 她精神过于专注,待那女官停下时,方发现到了一处大殿之中,殿中高挂帷幕,又设香炉,周边却满是矮凳,一眼望去,穿着各色诰命朝服的 夫人们坐的密密麻麻,任你有多大的权势,到了这里,也只能摊上一个矮凳。 侯爷夫人自然也不例外,那女官给她们母女三人指了三个矮凳,见她们坐下了,便施施然地告退了。 却见前方尚有百余人,其中有不少都是在陆家的赏花宴里见过的熟面孔。 每过上一炷香的功夫,便有个黄门在大殿门口高声唱诺,被点了名字的诰命们五人一组觐见皇后娘娘。 顾盼腰板挺直,聚精会神地看着这些夫人的脸孔,心里默默记诵着她们的头衔和名号。 顾盼以为要等很久的时候,那另外一个女官出现在了宫门处,她在人群里望了望,突然面露欢喜之色地迎了来,先对侯爷夫人行了个礼,笑道:“娘娘正寻着夫人呢,怎地还在这里候着,这些奴才太没规矩了,也不晓得通报一声。” 她声音故意说的极大,惹得周边的夫人们纷纷侧目,顾盼陪在侯爷夫人身边,亦觉得尴尬无比,却见侯爷夫人一派镇定自若,笑道:“咱们对娘娘的心都是一样的,来这里的,谁不是一心祝着娘娘千岁的呢?” 她这番话说的妙极,连打带消的把人都捧了起来,那女官手一伸,笑道:“娘娘等着见夫人呢,这两个是贵府的小姐吧,也请一起来吧。” 侯爷夫人极有礼貌的又对坐在身边的几个夫人颔首示意,这才随着这女官后出了大殿,珏姐儿和顾盼乖巧地跟在了后面,珏姐儿果然规规矩矩。 未及,到了一处雄伟所在,宫门几乎和侯府的府门一般大小,顾盼低头只看见脚下高约一尺的门槛上刻的栩栩如生的龙凤呈祥,她轻提裙摆抬脚迈过,随着那女官转进了旁边的侧殿候着了。 那女官却去与皇后娘娘通禀,过了片刻,她回转来,庄重地宣布道:“皇后娘娘宣长乐侯夫人及两位小姐觐见。” 三人便随在了这女官身后,在这正德殿中蜿蜒前行,穿越了三重宫室,终于到了一处宽阔所在,顾盼未及抬头,便见侯爷夫人已经当先拜下,赶紧跟着一起跪下,口中喊道:“民女韦顾盼参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又按照侯爷夫人事先教导过的,继续喊道:“愿皇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话罢,却久久闻不到动静,顾盼的两条小腿开始打颤,额头上也渗出了汗珠,终于听到高堂之上传来了一声淡淡的吩咐:“起来吧。” 顾盼缓缓站起了身子,头却还是半垂下的。 却听到皇后娘娘又道:“长乐侯夫人,你左手边这个,可是绣了荷包的那个女儿么?” 长乐侯夫人不情不愿地回答道:“娘娘明鉴,正是此女。” 皇后娘娘唔了一声,清冷地道:“你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顾盼手心攥出一把汗来,她缓缓抬头,却也终于看清楚了坐在高堂之上的女子,一片扎眼的黄把这女子完全淹没,朦朦胧胧中只觉得这女子甚是威严,容貌反倒看不清楚了。 那皇后娘娘似乎看的颇为仔细,却是久久没有说话,顾盼心中越来越是紧张,脚心亦是一片湿濡,袜子黏在了脚底,十分不舒服。 小黄门一声通报解救了水深火热中的顾盼:“贵妃娘娘到~” 顾盼直觉从前方射下了两道噬人的光,她的眼睛一刺,情不自禁地便低下了头,一股香风袭来,一个柔柔弱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臣妾叩见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这次的回答却是快了许多:“你身子不便,免礼吧。”又厉声对身边的女官呵斥道:“都瞎了不成,还不赶紧给你们瑜主子搬椅子?!” 瑜贵妃坐下后,娇娇柔柔地道:“臣妾身子重,今日起的晚了,还请娘娘勿怪,这是臣妾给娘娘的贺礼,祝娘娘青春永驻,长命百岁。” 皇后娘娘丝毫不领情,冷冷地道:“你既然身子重,就不要来了。” 瑜贵妃潸然欲泣,哀哀戚戚地道:“娘娘还在怪我不成?” 这瑜贵妃刚巧坐在了顾盼身边,顾盼只看得见她的玫瑰红罗裙的裙角,端的是雅致无比,她的声音悦耳动人,便是同为女子的顾盼听了,也不由自主地起了怜惜之心。 皇后娘娘却毫无惜香怜玉的心思,她冷淡地道:“你身子不方便,还是赶紧回去吧。” 话音刚落,小黄门又是一声通报:“皇上驾到。” 顾盼感觉袖子一坠,却是珏姐儿大力地扯了她的袖子,顾盼福至心灵地跪下了,在一众口呼万岁之中,慢了半拍便动了动嘴巴做了口型。 顾盼眼前飘过一朵明黄色的云,远在天边的皇后娘娘终于走下了神坛,在天朝唯一的主人面前弯下了她高贵的腰。一个和皇后娘娘如出一辙的冷漠男声淡淡地吩咐道:“平身。” 耳边一阵悉悉索索的衣襟摩擦声音,顾盼也站直了身体,眼角瞥见那一朵明黄色的云变成了两朵,却相隔甚远,一前一后的从眼前飘了过去。 这次皇后娘娘选择了沉默,皇上问道:“下面是哪家的诰命?” 侯爷夫人恭敬地道:“臣妇乃是长乐侯之妻。” 皇上淡淡地哦了一声,皇后娘娘突然道:“皇上,你看长乐侯的长女绣的这个荷包,朴实典雅,绣工很是扎实。” 皇上似乎看了几眼,再次淡淡地应了一声,许是对这女儿之物不感兴趣,皇后亦是知道他的性情,终于把话引到了正题之上:“皇上,太子虽然已有正妃,却尚无子嗣,不如便封长乐侯的长女为侧妃如何?也好为皇家开枝散叶。“ 顾盼心里咯噔一下,这是什么意思,叫她嫁给太子? 皇上尚未回答,却听得身畔的贵妃娘娘娇笑一声,柔柔地道:“若说开枝散叶,三皇子,五皇子和七皇子可都还没有正妃呢。” 皇上如若刚刚想起一般,询问道:“皇后,朕叫你给几个皇子筛选正妃,前些日子不是已经送了不少大家闺秀的画像进来么?你选的如何了?” 皇后登时无语,前些日子,趁着贵妃有喜,皇上的注意力被转移的功夫,她便把给几个皇子选妃之事压了下去,现在皇上重提话头,却不能不应,她略想了下,便笑道:“臣妾看那些大家千金都很是不错,实在难以抉择,还请皇上圣裁才是。” 话罢,皇后对身边的女官使了个眼色,便有人捧了一叠画像来供皇上御览,她却也精乖,皇上对这等琐碎之事最无耐心,最好看上两个便失去兴趣,然后她继续把这选妃之事淡化下去,等到太子妃有喜再说。 纵然顾盼年纪尚小,却也察觉出不对来,皇家选妃,何等的大事,她们在此听了不该听的,看了不该看的,便等于惹祸上身。 侯爷夫人亦已想到这一层,她顾不得失礼,拜倒在地,径直开口道:“臣妾不敢打搅皇上和娘娘,恳请告退。” 顾盼和珏姐儿默默地跟着跪下了,等了足足有一辈子那么久,才听到皇上淡淡地道:“你们家长女是不是也满了十二岁?既然是备选之一,正好让朕见见。”(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七章 指婚 顾盼缓缓抬起了头,眼睛却依然瞄着地上,却听得皇上咦了一声,在那叠画像里翻找半天,最后质问道:“怎么不见这长乐侯府长女的画像?” 话语里充满了质疑,皇后却也未曾打理过这叠画像,自然不晓得是长乐侯府没有送上画像来,自以为是宫人遗失了,只是这是她却无法为自己辩解,说什么都只会越描越黑。 皇后娘娘展颜一笑,声音轻快了许多:“皇上,这真人就在你面前,又何必非要看什么画像呢?” 皇上却也得给皇后留些面子,他仔细端详了顾盼的脸,沉吟半晌,问道:“这就是韦侯爷流落在外的长女?威武将军的外甥女么?” 他说一句,皇后娘娘脸上的笑容便淡去一分,低低地应了声,皇上呵呵一笑道:“如此家世若是做了侧妃,朕的两个爱卿还不得和朕拼命?” 皇上此话一出,皇后脸色大变,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的镇定,她强笑道:“那皇上您的意思?” 三皇子野心勃勃,五皇子不显山不露水,呼声却是最高,既然太子出局,那么…… 皇后重新恢复了一派淡然,对低头沉思的皇上笑道:“不如就指给七皇子吧,看这侯府的千金年纪也不算大,却只有老七的年纪还般配些。” 皇上抬起头深深地看了皇后一眼,面露疲倦之色,凝声道:“也好,就依皇后的意思办吧。” 话罢,皇上却是站了起来,对皇后例行公事般嘱咐道:“今日是你寿辰,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出来,朕修晚课的时间到了,便先回了。” 行到了瑜贵妃跟前,皇上脚步一顿,淡淡地道:“贵妃的身子不爽利,便跟朕一起走吧。” 皇后面无表情地看着皇上和瑜贵妃相携离去,转头看到侯爷夫人母女三人仍然跪在地上,嘴角浮现一抹冷笑,她的心思皇上明白了,皇上的心思,她却一样的明白,七皇子向来不理朝政,这把刀放在他手里果然是最安全的。 皇后娘娘重回御座,看着地上的侯爷夫人,声音低沉地道:“长乐侯夫人,方才皇上的话你也听到了,该怎么做想来也不用本宫教你,回去候旨吧。” 侯爷夫人震撼交加,这一帝一后三言两语间便决定了顾盼的婚事,先前一番布置全部付诸东流水,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顾盼亦是晕乎乎的,这是什么情况,皇上和皇后娘娘刚才说的是她吗?她要嫁给七皇子了?李祈正那个嬉皮笑脸的家伙?一时之间,她完全无法消化这个消息,如同梦游一般,喃喃低语,“我在做梦,这一定是梦……” 三人之中珏姐儿却因事不关己尚算清醒,她一心为姐姐高兴,皇子正妃,这可是仅次于太子妃的地位了,将来七皇子若是能够封王,便是王妃了。 因此皇后娘娘的话却也只有珏姐儿听了进去,她赶紧伸出手无声地捅了下侯爷夫人的后腰,又抓了把顾盼的手,这两个人才如梦方醒,一起叩谢了皇恩浩荡。 随后又如同梦游般离开皇宫,一直到马车停到了侯府门口,侯爷夫人和顾盼还一脸迷茫。 几人回到了侯爷夫人的院子里,蔁姐儿一杯热茶递到了侯爷夫人手上,侯爷夫人一个激灵,脑子终于开始运转起来了,无论如何,这个继女的婚事也不是她做的了手脚的了,她心中黯然,懒散地摆了下手,对顾盼吩咐道:“你回去歇着吧,过几日圣旨就要下了,你也要有个心理准备。” 侯爷夫人郁结半生,酝酿数月为了出这一口恶气,最后却又活活闷在了胸中,不可谓打击不大,她颇有些意兴阑珊。 顾盼迷迷糊糊地行了礼,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柳芽和丽娘迎了上来,却见她一副心神不属的样子,登时担心的问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顾盼无力地摆了摆手,整个人依然神魂不属,脑子里不断盘旋着,她要嫁给七皇子了,她竟然要嫁给那个嬉皮笑脸的李祈正了。 叫柳芽和丽娘都出去,顾盼怔怔地坐在了屋子里,两只小手不知不觉地摸上了胸前的玉佩,她猛地把玉佩从脖子上拽了下来,阳光之下,这玉佩晶莹剔透,像是初春的第一抹鲜绿,细细数去,一共七条虬龙张牙舞爪,似乎要冲破这玉佩的禁锢,飞向宇外天都。 顾盼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不甘心,还有些不明所以,她自然知道这头婚事的分量,皇上既然当了她们母女的面金口玉牙,便万万没有儿戏的道理,也就是说,这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顾盼突然泛起了一股无力感,回想她从顾家到李府,又从李府到了候府,一步步,从来没有自己做过主,每一次都是被别人安排好了路,她只要照着走就行了。 以前,她的愿望渺小的可怜,不过是求得一顿饱饭,等她终于能吃饱了,她发现,她还想要更多,她想要自由自在,如同陆家三姑一般,行走四方,见识下这大好河山。 顾盼突然意识到,这个愿望,今生今世只怕都不可能实现了,不知不觉,她的眼前一片模糊,顾盼伸出手在眼脸下轻轻一抹,满手湿润。 她终于看清楚自己的心意,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却绝望的发现她的愿望永远也实现不了,痛苦如斯,也只能哭一场便罢。 顾盼趴在桌上哭了不知道多久,天色阴暗下来,柳芽和丽娘对望一眼,上前一步,担忧地道:“小姐,吃点东西吧,顾少爷特意给您送了城南铺子的菊花糕。” 顾盼一下坐直身体,直直地看着柳芽,追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柳芽退了一步,低声道:“奴婢说顾少爷特意给您送了城南铺子的菊花糕。” 顾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事情还没成定局,灰心丧气实在太早,她还有表兄,还有顾家,舅舅既然能从一个罢黜之身,一步步爬到了威武大将军的位子上,想来,皇上也要顾及他几分吧。 想清楚了关键之处,顾盼毫不犹豫地吩咐道:“铺纸,研墨。” 她提起笔,却久久没有落笔,圣旨未下,若是明晃晃地说了这指婚之事,却是不妥,顾盼思量再三,却只写了一句话,待墨迹稍干,她仔细地叠好以后,装入了信封,封了口,交给了柳芽,认真地道:“你一定要亲手交给表哥。” 柳芽一脸坚毅,沉稳地道:“姑娘放心,柳芽一定把信送到。” 话罢,柳芽却是找了雷嬷嬷去了,如今天色已暗,若想出府,也只有找雷嬷嬷想办法了。 柳芽到达将军府时,顾远南却不在府中,她惴惴不安地侯在门房之中,一直探头向外望去,到掌灯时分,终于看见一辆马车停在了将军府门口,顾远南摇摇摆摆地从车上爬了下来,身后跟着同样摇摆的李祈正。 柳芽牢记顾盼的吩咐,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唤道:“顾少爷。” 顾远南一怔,眯起眼睛打量起眼前少女,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柳芽只得自白身份:“顾少爷,奴婢是伺候小姐的。” 能在顾远南面前如同自家人一般被称为小姐的,便只有顾盼一个了,他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却偏头对着半醉的李祈正道:“你哥哥我到家了,你还是回你的皇子府去吧。” 李祈正重重地点了两下头,嘟囔道:“你这破地方,连个伺候的都没有,本,本皇子才不愿意来。”话罢,却是又晃着身体爬上马车,只是他醉的厉害,一只脚蹬了几次总是蹬不上去。 顾远南已经无暇顾及他,柳芽把信掏了出来,郑重地放到了顾远南手里,严肃地道:“小姐哭了整整一天了。” 顾远南一惊,迫不及待地撕开封口,抽出信纸,手忙脚乱地展开,只开了一眼,便立刻回头对已经爬上了马车打着酒嗝地李祈正吼道:“老七,滚下来!” 李祈正酒未清醒,迷蒙地眨了两下眼睛,很不配合地道:“凭什么你叫我滚,我就要滚?我偏要自己滚。” 话罢,李祈正果然一个歪倒,从马车上跌了下来,单手撑地,哈哈大笑,似乎胜了顾远南一般。 顾远南酒劲却是退了大半,他大步行到了李祈正面前,压低声音严厉地道:“皇上要给你指婚了!” 李祈正愣愣地看着顾远南,一头雾水地道:“早些日子不是就说要指婚么,这个有什么稀奇的。” 顾远南无奈,伸出手先把李祈正拉了起来,一边帮他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边低声道:“你可知道,给你指婚的是哪家的姑娘?” 李祈正吃吃地笑了起来,他一个巴掌拍到了顾远南肩膀之上,大声道:“自然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小家碧玉,哈哈,像是我这等不着调子的皇子,只怕那些世家大族都是唯恐避之不及的了。” 话罢,李祈正用肩膀顶了顶顾远南,挤眉弄眼地道:“本皇子成亲的时候,你这个旧爱可要包上个大大的红包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八章 备嫁 顾远南阴沉着脸,一手拖着李祈正,转身对柳芽道:“回去告诉你们小姐,就说我知道了。” 话罢,又叫侍卫安排马车送柳芽回候府,自己一手拖着李祈正进了将军府。 到了他房里,把李祈正往床上一丢,自己去投了湿帕子来,亲自给李祈正抹了一把脸,待他清醒些了,却是把顾盼写的信拿了出来,往李祈正面前一放。 李祈正醉眼朦胧,摇了摇脑袋,嘟囔道:“天……仙配?” 他一脸困惑地抬起头,看着顾远南,顾远南叹了口气,同情地拍了拍李祈正的头,顺手揉了两把,解释道:“这是说她要成亲了,那天仙配不是说的七仙女和董永么?你排行第几?” 李祈正迟缓的脑袋开始运转起来,他一个激灵,从床上一跃而起,却是又拽过顾远南手里的帕子,狠狠地抹了一把脸。 随后他把帕子随手一丢,在地上焦急地走来走去,恼怒地道:“怎么会这样,她那种家世,不是应该被三哥或者五哥抢去吗?怎么会掉到我头上?” 顾远南反倒镇定下来,他凝神一想,嫁给李祈正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这家伙和他认识这么多年,品行如何,他还是一清二楚的。 顾远南翘起了二郎腿,一手给自己倒了杯冷茶,一口吞下,冷水沿着喉咙一路滑到了肚子里,一片清凉,他的脑子里迅速地开始计算起了得失。 按照李祈正的性格,只怕就算娶到了表妹,也不会参与到皇位之争去,却大大的增加了顾盼的安全系数,顾远南越想越是满意,嘴角不由地翘了起来。 李祈正仍然来回踱着步子,口中喃喃道:“这却如何是好,是去求父皇收回成命,还是干脆地自请边疆?” 顾远南见他已经失了方寸,忍不住开口敲打道:“你跑到天涯海角,他们也会先把人接过去的。何况,应该不仅仅是皇上的意思吧。” 李祈正脚步一顿,刷的一下回转身来,目光炯炯地盯着顾远南,沉声道:“你是说,她也有份?” 顾远南嗤笑一声,压低了声音道:“若是不嫁给你,嫁给三皇子或者五皇子,太子岂非很头大?” 李祈正两步到了顾远南面前,直直地盯着他,质问道:“那嫁给一个世家子弟岂非很好?” 顾远南头大地看着李祈正,这个兄弟脑子也不笨,怎么一到了朝党之争,头脑就不灵活了,他单刀直入地道:“嫁给一个没有野心的皇子,再把这皇子拉拢到手,岂非比直接去利用一把刀要容易的多?” 李祈正半天无语,他双眉紧皱,最后一拍顾远南肩膀,轻声道:“兄弟,保重了。” 顾远南仰头看向李祈正,见他脸上一片坚决,知晓这个兄弟心意已决,顾远南面上浮现了一丝浅笑,很是温柔地道:“我明白,只希望你能好好照顾我的小妹子。” 李祈正深深地看了一眼顾远南,一转身,大步行了出去,灯光映得他的身影一片寥寂。 顾远南知晓,从此以后,二人必将形同陌路,李祈正虽然同意迎娶顾盼,却也定然不会因此便卷入争储之战,那么唯一能做的便是和将军府以及长乐候府保持距离。 顾盼千盼万盼,终于把柳芽盼了回来,柳芽满头大汗,却顾不得上擦一把,只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轻声道:“顾少爷说他知道了。” 顾盼一怔,追问道:“表哥便是如此说的么?” 柳芽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重复道:“顾少爷确实如此说的,他说,知道了。” 顾盼呆立半晌,最后嘴角露出一抹苦笑,表哥说他知道了,而不是说交给他,或者放心吧,这即是说,他也无能为力啊。 柳芽看着顾盼的表情,却不知晓小姐为何如此不快,明明已经通知了表少爷。 顾盼无力地挥了挥手,人力果然不能胜天么? 圣旨却一直拖到了半个月以后才下,据说是七皇子上书曰,几个兄长尚未迎娶正妃,长幼有序,他怎能先行成亲。 皇上大赞七皇子知礼守节,却是又给三皇子和五皇子选了正妃,三皇子迎娶的是陆家的嫡孙女,陆敏,而五皇子的则是户部尚书之女,姓于名馨的,却并非世家之女。 圣旨一下,长乐候府之中络绎不绝地便来了许多恭贺之人,有亲朋故眷,亦有各级官员,顾盼却死守着一方小院,死活不肯出房门半步,韦相国便只当她害羞,也就不去管她。 柳芽却成了包打听,三天两头地来禀告最新进展:“五皇子和三皇子前几日都下了聘礼,那聘礼足足抬了一条街。” “三皇子已经和陆家敲定了迎娶的日子,就在大年初十,说是百官休沐,省的耽误了朝政。” “五皇子亦是定于二月初迎娶了,取春暖花开的好兆头。” 在柳芽的八卦当中,终于出现了七皇子的身影,她小心翼翼地看着顾盼的脸色,轻声道:“昨天七皇子轻车简骑到了府里,却是和老爷说了,待到五皇子成亲之后,二月中,便迎娶小姐过门,老爷也同意了。” 顾盼正在写字的手一沉,最后一个远字的捺却是不由自主地按的重了,一眼看去,最后一笔的浓彩,让这句“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却是失了清心寡欲的味道。 顾盼轻叹一声,放下毛笔,把这刚写好的大字揉成一团,轻轻的丢弃到了地上。 柳芽赶紧拣了起来,一手抹平皱皱巴巴的纸,一脸惋惜地道:“小姐的字写的这么漂亮,为什么每次写好了都要扔掉,太可惜了。” 顾盼回头看了她一眼,喃喃道:“不读书不明事,明了事理才知苦恼多。” 顾盼伸出双手,原本醒目的疤痕如今淡淡浅浅几乎看不出来了,她紧紧盯着自己的双手,长叹一声,若是当初只学了厨艺和女红,今日是否会快活许多。 罢了,到三月总还有好久,且好生享受这最后的时光吧,嫁了人,只怕又是一番光景。 顾盼怔怔地望着窗外,一片黑暗之中,似乎有什么凶兽嗜人待发。 七皇子来敲定婚事之后,侯爷夫人对顾盼却是亲热许多,无事便把她唤到身前说话,又把几个弟妹也一同叫来,叫她们兄弟姐妹间多多亲热。 顾盼仿佛一下成长起来,站在弟妹中间,宛如小大人一样,气度风范却与以前大不相同,侯爷夫人无意间瞥到,心上便是一痛,仿佛被针狠狠地扎了一下。 她死死捂住胸口,强把那股厌恶忿恨压了下去,却刚巧看到珏姐儿手拿着荷包到了顾盼身前讨教,姐妹两个脑袋抵到了一起,窃窃私语,不知道珏姐儿说了什么,顾盼抿嘴一笑,那笑里清澈自然,却是让她平平的相貌骤然闪亮许多。 琬姐儿和琇姐儿也凑了过来,琇姐儿调皮地道:“咱们说好了,给姐姐绣上一对枕面。” 顾盼故做嗔怒,白了她一眼,恼道:“你二姐方才已经说了,叫我给你们裁好布料,描好底图,再给你们勾好轮廓,这图案还不能选的太难,到底是我绣呢,还是你们自己绣的?” 琇姐儿吐了吐舌头,机灵地躲到了琬姐儿身后,小妹性子有些胆小,平日里却得了两个姐姐的爱护。 珏姐儿见她一副没出息又知晓趋吉避凶的样子,忍不住敲了一下琇姐儿的脑袋,转头对着顾盼理直气壮地道:“自然是咱们绣的了。” 顾盼只笑了笑,便放弃了争论,手里却加快了速度,嫁衣还有床上的一套铺盖,按照习俗,却是要她亲手来绣的,算算时间,却也赶得很了。 侯爷夫人却是单手持着账册,借着这次长女出嫁,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从那沈嬷嬷手里把库房收回来,莫要仗着是老太太活着的时候用的老人便可以蔑视她这个当家夫人。 她一狠心,给顾盼选定嫁妆的时候俱都勾选双份,到时候那沈老婆子若是叫唤,便正好叫那老婆子把权放出来。 顾盼只顾低头刺绣,几个妹妹也卯足了劲地绣那一对枕头,却是大朵牡丹的花样,按理说,绣上一对鸳鸯戏水最好,只是鸳鸯却不好绣,若是绣成一对乌鸦,那便有趣了,顾盼可不敢冒险。 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便听到许妈妈唤了声:“夫人,哥儿们下学回来了。” 她话音未落,小豆沙包一马当先地冲了进来,一眼看到顾盼姐妹中间的小桌子上摆放的绿豆糕,毫不客气地抓了两个,塞了一个到铭哥儿手里,另外一个一口咬下。 顾盼阻止不及,珏姐儿毫不客气地一把拍下了伦哥儿手里的半块绿豆糕,骂道:“你越发没有教养了,手还没洗,便吃上东西了。” 伦哥儿把口里的一大口绿豆糕咽了下去,这才对着珏姐儿做了个鬼脸,随后机灵地躲到了顾盼身后,珏姐儿气极反笑道:“你就会欺负大姐,老是叫大姐给你背黑锅,你且等着,大姐出嫁以后我看你还往哪里躲。”(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夫妻 小豆沙包从顾盼身后探出头来,毫不犹豫地道:“那二姐你替大姐出嫁好了!” 珏姐儿伸手一把将他拉了出来,食指和拇指揪住他肥嘟嘟的小脸蛋,狠狠一拧:“说的什么昏话,你这些日子读书真是白读了,越读越不知礼。” 小豆沙包两眼瞬间酝酿出一泡泪,嘴巴里开始召唤救兵:“大姐救我~” 顾盼看他可怜,却偏一本正经地道:“大姐就要出嫁了,你还是早点适应你二姐的管教才好。” 说话间,许妈妈又叫了起来:“侯爷您回来了,奶奶和小姐们都在呢,两个少爷也刚回来。” 屋子里的人闻得声音,顾盼和几个弟妹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都站了起来,看着进来的韦侯爷恭恭敬敬地行礼,参差唤道:“父亲。” 原来今天刚巧是腊月初一,一家人一起吃饭的日子,韦相国依然穿了身朝服,面带疲惫之色,侯爷夫人赶紧张罗着给他更衣净面,又叫人开始布饭。 韦侯爷看了下一堆小萝卜头,却伸手摆了摆,沉稳地道:“先不急摆饭,几日都没顾得上考校他们功课了。” 小豆沙包悄悄地往顾盼身后缩了缩,他恨不能整个都藏到姐姐身后,可惜生的肥嘟嘟,藏的了脑袋却是藏不住肚子。 韦相国冷笑一声,喝道:“韦绝伦,你给我出来。” 小胖子扭扭捏捏地从顾盼身后转了出来,两只脚并起又扭开,低着脑袋,垂头丧气。 韦相国随口问道:“最近先生讲到哪里了?” 小豆沙包战战兢兢地道:“讲到论语述尔篇。” 韦相国盯着小豆沙包的眼睛,命令道:“你且背上一遍给为父听听。” 小豆沙包瞠目结舌地看着韦相国,父子二人大眼瞪小眼对视半晌,小豆沙包干干脆脆地一转身,正当所有人都莫名其妙的时候,这小胖子腰一弯,屁股一翘,壮士就义般悲壮地道:“不会背。” 韦侯爷眼睛一眯,脸色瞬间就阴了下来,却听得小豆沙包童声稚嫩地恳求道:“您,您打的时候可要惜香怜玉啊。”话罢,十分不好意思地扭了扭圆圆的小屁股。 扑哧一声,珏姐儿率先笑出声来,顾盼亦是低头偷笑,韦侯爷哭笑不得,侯爷夫人赶紧打起了圆场:“好了好了,他刚学,背不下来也是正常。” 韦侯爷瞪了她一眼,叱道:“慈母多败儿。” 侯爷夫人脸上登时讪讪的,毕竟当着这么多儿女的面,却不敢多言,低了头不再说话。 韦侯爷转而看向庶长子,任由小胖子气喘吁吁地翘着屁股,对着铭哥儿反倒和颜悦色许多:“铭儿,你会背吗?” 铭哥儿眼睛亮亮的,他本就生得清秀,朗声背道:“子曰,默而识之,学而不厌,诲人不倦……” 韦侯爷眼睛眯成一条缝,手指轻磕,连连点头,待铭哥儿背到一半时,便举手示意道:“可以了,可以了,记的不错,你可知道其中含义?” 铭哥儿又逐句解释起来,他却知道小豆沙包耐性最差,因此解释起来却是毫不断句,且越说越快,也难为他口齿伶俐,听起来倒还分明。 韦侯爷知道他心意,却是故意地打断他,又逐字逐句地问起来,铭哥儿答上一句,便心不在焉地看一眼小胖子,却见小豆沙包双腿打颤,明显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韦侯爷见他们兄弟友爱,却也动了恻隐之心,便打住了话题,淡淡地道:“你以后要多帮着你弟弟些,你毕竟是兄长,若是他有什么不妥的,打也打的,骂也骂的。” 铭哥儿应了,晓得父亲却是放过了小胖子,便奔过去,一把将弟弟搀扶起来,小豆沙包死皮赖脸地一下靠在了铭哥儿身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顾盼和珏姐儿对视一眼,压低声音道:“你以后多多管教他一些。” 珏姐儿撇了下嘴巴,恼道:“我不一直管着他么,还不是姐姐,老是护着他。” 顾盼嘿嘿一乐,转头却掏出帕子来给小豆沙包揩着额头上的汗,又倒了杯水喂给他吃,珏姐儿看着一点脾气都没了。 冯姨娘和李姨娘也都来了,侯爷夫人赶紧张罗着开饭,一家人围坐一起,因了韦侯爷,却是大气都不敢出,默默地进食。 待吃罢饭,顾盼便告退回房,姨娘们也带着自己的孩子去了,却是初一十五,准许少爷小姐们随自己亲娘一起。 珏姐儿拖着小豆沙包一起,回了院子,剩下侯爷夫人却是伺候起了韦侯爷。 韦侯爷的生活十分有规律,初一十五在侯爷夫人这里,初七和二十一便去另外两个姨娘那里,余下的时间却是独自宿在了书房。 侯爷夫人住的屋子旁边却也带了个浴室,虽然不及淑宁轩的奢华,却也修建的宽阔舒适。 韦侯爷仅着了里衣,缓缓沉入了水里,侯爷夫人上道地替他按摩肩背,过的半晌,韦侯爷眉头一皱,低声道:“你出去吧。” 侯爷夫人无声地退了出来,却把干净的衣物棉巾放到了韦侯爷触手可及的地方。 许妈妈早已经叫人在屋子里准备了一个大木盆,放好了热水,侯爷夫人褪了衣服,进到了木盆里,许嬷嬷乖巧地给她搓着背,侯爷夫人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被她撇到了胸前。 看着长发里若隐若现的几根白发,侯爷夫人轻叹一声,许嬷嬷小心地问道:“夫人,要不老奴帮你拔了?” 侯爷夫人微微摇了下头,低声道:“大女儿都要嫁人了,还拔它做甚。” 许嬷嬷压低了声音,不忿地道:“又不是夫人肚子里出来的,哪里做的了数!” 侯爷夫人脸一沉,叱道:“休要胡说,她虽然不是我生的,却是候府的嫡长女,怎么说也是我的女儿。” 许嬷嬷尴尬地笑了下,讪讪道:“老奴也是替夫人抱不平。” 侯爷夫人叹了口气道:“艾,我晓得你忠心,只是这种话以后莫要再说了,她以后便是皇子正妃,就是我见了她,也要先行君臣之礼的,以后我这两个孩儿还要靠她提拔的,你也看到了,伦哥儿是个不长进的,幸好和他这个大姐很是投缘。” 絮絮叨叨地,侯爷夫人说了许多,许嬷嬷闷头听着,夫人有多委屈,她最是清楚,如今却要为了儿女低头,许妈妈忍不住眼眶湿了起来,轻轻地道:“夫人,辛苦你了。” 侯爷夫人低头不语,半晌,估计侯爷那边也差不多了,轻声道:“扶我起来吧。” 许嬷嬷乖巧地扶着侯爷夫人起身,拿了长棉巾包了她的头发,又取了另外一条干面巾给她略微擦拭了下身体,掸上花露粉,又取出套干净里衣帮她穿上了。 许嬷嬷用手捧着包了头发的棉巾,上来一个丫鬟一个搀扶着侯爷夫人,扶着她进到了屋子里。 屋子里烧着暖炕,侯爷夫人坐上锦被,又有丫鬟取过毯子给她包了起来,许嬷嬷叫丫鬟端过火盆,却是把侯爷夫人的头发微微放置其上,借着热气缓缓烘干。 待侯爷夫人头发半干之后,韦侯爷披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间内出来了,许嬷嬷识趣地领着一众丫鬟退了出去。 侯爷夫人双手微微颤抖,抓着毯子又紧了紧,每个月总有这么两天,这么多年了,她依然紧张,像是一块大石堵在胸口,压抑地她喘不上气来。 韦侯爷一屁股坐在了侯爷夫人旁边,侯爷夫人赶紧又拽过一张毯子给他披上,随后做起了方才许嬷嬷为她做过的事情,轻轻给韦侯爷烘烤着头发。 她故意把韦侯爷的头发抓的离火盆远些,只希望这头发慢一点干,再慢一点干,不不,最好永远都不要干。 韦侯爷半靠在了塌上,却渐渐不耐烦起来,眯着眼睛命令道:“休要管头发了,吹了灯安歇吧。” 侯爷夫人手一颤,垂下头,低低的应道:“是。” 她手一松,任由韦侯爷的头发散乱在塌上,掀开身上的毯子,磨磨蹭蹭地下了地,慢行到了火烛前,一口气却不稳,吹了又吹,三次终于吹灭了火烛。 转身又磨磨蹭蹭地到了榻前,见韦侯爷已经躺好,她深呼吸一口气,双手撑在了炕边,缓缓地爬上了炕,探出半个身子,却是抱着英勇就义的心思,使劲一吹,一口气吹熄了床前的火烛。 随后迅速地缩回身子,钻进了被窝,感觉身边的人老老实实地躺着,侯爷夫人登时松了一口大气,暗自庆幸。 她合上眼睛,半睡半醒间,胸前一紧,却是被人捉住了软处,吓得她立刻就要尖叫,却在喊声将要冲出口时及时刹住,一下咬住了舌尖,冒出的一口腥气让她瞬间清醒。 韦侯爷一双手温柔地游移起来,从她的胸前一路摸索到了身下,侯爷夫人身上燥热难耐,人却越来越紧张,待韦侯爷轻轻牵扯着里衣带子,她死死咬住了双唇,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喉咙处。 PS:明天三更,只是恐怕要到晚上六点以后才更新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侯爷夫人胸前一片清凉,韦侯爷温柔地吻在了她的锁骨之上,轻轻柔柔,像是一只蝴蝶停留在了花朵之上。 侯爷夫人心中的恐惧却达到了最高点,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喉咙深处传出的尖叫,韦侯爷低低地唤道:“阿月,阿月……” 侯爷夫人登时像是一个鼓足了气的气球,骤然被针一扎,瞬间泄了气,当恐惧的东西真正来临时,恐惧反倒消失不见了。 听着这名为夫君的男人在耳边口口声声,深情地唤着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安氏整颗心都在发颤,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习惯,她的眼角缓缓地滑出两行清凉,沿着耳边一直落到了枕上。 韦侯爷仿佛察觉了什么,他的动作微微停顿,轻柔地吻上了侯爷夫人的脸,一边吻干她的泪水,一边轻柔地哄道:“阿月,莫要哭了,我什么都听你的,什么都依你,好不好?” 侯爷夫人默不作声,她只不过是一个替身,替身是不需要说话的,她也曾反抗过,第一次她拒绝与韦侯爷同房,第二天,便从外面抬了冯姨娘进来。 第二次她拒绝了韦侯爷的求欢,当天夜里,韦侯爷便宠幸了打小伺候他的李姓丫鬟,这是明摆着告诉她,府里的丫鬟有多少,姨娘就可以有多少。 他的动作很轻柔,每一下碰触都像是抚摸绝世奇珍,仿佛她是他最珍贵的宝贝,如果可以把自己的耳朵堵死,也许她会幸福的许多。 待一切风平浪静之后,侯爷夫人无言地睁大眼睛,她的生活就像是这漆黑的夜晚,看不到一线光明。 每个月初一十五都要来上一回,她很累,每当她心情稍稍平复,又要重复一次这样的折磨,周而复始。白天,她是光鲜亮丽的侯爷夫人,晚上,她却是个行尸走肉,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生活,没有丝毫希望。 有几次,她都在枕头下偷偷地藏了刀子,想要一了百了,可没等她行动,身体开始不适起来,恶心反胃,待请了大夫诊脉,竟是有喜了。整整九个月,他没有再碰她一下,那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的日子。 等到珏姐儿出世,小小的,粉嫩的婴儿在她怀里闭着眼睛,只小嘴巴努动着,在她怀里拱来拱去,一瞬间,她便再也不是为自己活着了。 只是有些事情,永远也习惯不了。 到了天色微明的时候,一直睁着眼睛的侯爷夫人像是完成了使命一般,困意上涌,她呢喃着低语:“老爷,让妾身服侍你更衣。” 耳边传来了韦侯爷一贯地答话,冷静而平淡,与夜里的柔情万缕判若两人:“不用,夫人继续睡会儿吧。” 两个人的例行公事般的对话对答完毕,侯爷夫人眼睛一闭,安心的睡死过去,下一次,又在半个月以后了。 蔁姐儿感觉身边男人的胳膊又把她紧了一紧,忍不住推他道:“你快起吧,今天不是给老爷办事儿去吗?” 韦祥支吾地应了声,翻身起了床,一边穿衣服一边道:“你再睡会儿吧。” 蔁姐儿媚眼如丝,瞄了他一眼,低声骂道:“知道了,你赶紧走吧。” 待韦祥出了门,蔁姐儿在床上翻了个身,心里开始盘算起来,现在虽然在夫人面前终于排的上号了,却没有什么实惠,那许嬷嬷像是一根钉子,拔了几次都拔不出来,夫人有许多话似乎只跟那老婆子说。 唔,每到了初一十五,她便被早早地打发回来,夫人只留了那老婆子伺候着。 蔁姐儿想着,却是懒得起身,前几次得了教训,初一十五的隔天,夫人都要睡懒觉,她去的早了反而不妥当。下人们私下里都说,韦侯爷当真是老而弥坚呢。 蔁姐儿忍不住吃吃地笑了起来,想到了韦侯爷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样子,没想到床底之间竟然如此厉害。 转而却又想到了自己,这韦祥却也生的体面,就是私下里不大好用,她嫁过来一年多,肚子还没个动静,韦祥也知道是自己的问题,却对她百依百顺,只是总觉得不那么称心如意。 蔁姐儿这边还在躺着,外面便传来了家里打扫的老婆子路嬷嬷的叫唤声:“奶奶,送信的来了。” 蔁姐儿暗骂一声死老太婆,懒洋洋地应了声:“知道了,叫他等会儿。”人却动也不动,又发了一会儿懒,这才挣扎着坐了起来,随意地套了件夹袄,又把头发松松地挽了一下,这才出了房门。 却见门外一个小厮,生的很是机灵,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转来转去,看着她衣衫略有些不整,一张白嫩的脸登时就红了。 蔁姐儿却起了戏弄之心,她伸出手平摊在了小厮面前,带着一丝慵懒地问道:“信呢?” 小厮慌乱地翻找出信来,手忙脚乱地放到了蔁姐儿手上,蔁姐儿小指一勾,在他掌心上轻轻划过,待这少年愣神间,又对他妩媚地一笑,袅袅婷婷地转身进了屋子。 蔁姐儿进到了屋子后,静立半晌,却听得外面传来了路婆子指桑骂槐的声音:“你这半大小子,送了信还不走,赖在我们奶奶门口做甚?快走快走。” 忍不住咬牙切齿地骂了句,这死老太婆,她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整个人摔倒在了床榻之上,两只脚一甩,绣鞋东一只西一只地飞了出去。 路婆子是韦祥家中破落以前用惯的,据说在他小时候还奶过他几口,整天倚老卖老,说是伺候她的,还不是为了监视她?那个不中用的,就会使这些歪歪道道。 蔁姐儿闷闷地想了半晌,这才把信掏了出来,母亲向来不会有旁的话说,无非是叫韦祥有机会跟侯爷求求情,把父亲调到京城中来。 调到京城中做什么,她现在过的滋润的很,若是母亲来了,指不定要闹什么幺蛾子。 蔁姐儿展信读了起来,片刻之后,她的眼睛瞬间睁大,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定神再次看去,没有错,白底黑字写的清楚,父亲年终述职,三房全部都要到京城来了。 母亲毫不客气地叫她收拾好客房,又叫她引荐侯爷夫人。 蔁姐儿气的双手一合,愤愤地把信揉成了一团,丢到了地上,母亲当真好算计,泼出的水也要用来浇菜地。 她气恼半晌,突然想起一事,却是光脚下地,把信又拣了起来,重读一遍,忍不住笑了,怪不得她总觉得似乎忘记某事,母亲指明了叫她安排四间屋子,其中一间父母住,一间妹妹,一间小弟,另外一间,却是给了大哥和两个妾室。 一个是她以前的丫鬟韩满娘,另外一个却是顾怜香。 顾,怜,香,不正是候府新进的小姐以前的姐姐么? 蔁姐儿手背掩住嘴巴轻笑了起来,这下,可有趣了。 蔁姐儿立刻洗漱打扮,穿戴整齐后,却是往了侯爷夫人那里去了,她家里的院子虽然不小,若是三老爷全家住进来,却也是放不下的,尤其她那爱排场的母亲,肯定前呼后拥,用惯的下人也要带上几房的。 到了侯爷夫人的院子里,远远便见了许妈妈如同门神一样立在了侯爷夫人门外,蔁姐儿如今却也会见人下菜碟,便是这许妈妈,纵然对方恨她入骨,她却也笑的出来。 就在许妈妈的怒目圆睁下,蔁姐儿满面笑容一步步接近了侯爷夫人的睡房,不待许妈妈说话,便热情地拉住许妈妈地手,压低了声音道:“嬷嬷今天气色真不错。” 话罢,不带许嬷嬷回答,蔁姐儿一努嘴巴,轻声问:“夫人还没起来吧?” 许嬷嬷冷哼一声,却是不爱搭理蔁姐儿,蔁姐儿却也不恼,依然笑着贴近了许妈妈道:“我今天却是有一事要托嬷嬷帮忙了。” 许嬷嬷狐疑地看着蔁姐儿,这黄鼠狼给鸡拜年来了,还当鸡不知道啊?! 许嬷嬷无声地把胳膊从蔁姐儿怀里抽了出来,向后退了一步,一双眼睛警惕地看着蔁姐儿,两只手默默地把手腕上的一对吉祥如意金镯子往里面撸了撸。 蔁姐儿再好的涵养也不禁脸色一变,这老婆子明摆着骂她是贼啊,当她是个傻子啊,只是她终究心机深沉,转眼又笑靥如花,凑近了许嬷嬷道:“大小姐就要出嫁了,嬷嬷就不想提夫人出口气吗?” 许嬷嬷却是真心为着侯爷夫人的,她本就是侯爷夫人的陪嫁。侯爷夫人的打算向来没有瞒过她,从开始想要把大小姐嫁入安家,到了后来,一道圣旨让夫人的计划彻底报废,昨日里,夫人无奈的叹息仿佛还在耳边。 许妈妈心一紧,却顾不得与虎谋皮,低声问道:“你要如何出气?” 蔁姐儿浅笑道:“我和大小姐本有一番渊源,想必嬷嬷也是知道的。” 许嬷嬷点了点头,她腹诽,若不是因此,夫人怎么会让这韦祥家的蹿红的这么快。 却听得蔁姐儿凑近了,压低声音道:“大小姐原本在养父家中,却还有个义姐,嬷嬷可知道这义姐却是到了何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一章 母女 许嬷嬷一怔,下意识地问道:“身在何处?” 蔁姐儿婉转一笑,凑近了许嬷嬷,这次许嬷嬷却没有抗拒她,蔁姐儿压低了声音道:“她现在是我哥哥的一个妾室。” 蔁姐儿得意地看着许嬷嬷一脸吃惊,继续低声道:“我哥哥还有一个妾室,却是唤作韩姨娘的,她二人水火不容,很是有趣。” 许嬷嬷一头雾水,不以为然地道:“那又如何?” 蔁姐儿耐着性子解释道:“我家父母不日便要入京,到时候请嬷嬷划个院子借住,若是把我哥哥的两个姨娘安顿在那院子里,又离大小姐不远。” 蔁姐儿嘿嘿一笑,悄声道:“嬷嬷说,若是她们闹将起来,大小姐是管还是不管呢?” 许嬷嬷低头不语,蔁姐儿知晓她顾及什么,这总算是个丑闻,若是捅了出去,坏了大小姐的名声,也就等于坏了侯府的名声。 蔁姐儿抿嘴一笑,继续咬着耳朵:“那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就用我母亲府上的下人,她们一个人都不认识,自然不会乱嚼舌根了,再寻个老实本分的每日替她们送饭,平日里,不叫她们出来便是了。” 许嬷嬷抬头看了她半晌,脑海里再度浮现了侯爷夫人默默垂泣的样子,她亦是压低了声音道:“好,不过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莫要叫夫人知晓。” 蔁姐儿自然满口子应了下来,如今却算是一举数得,母亲不是非要亲近侯爷夫人么?就叫她住到侯府来,到时候能不能说上话,就看她的本事了。 把女眷都迁到这侯府内院,家中只安顿父亲和三个兄弟,只要腾出两间房便可,就不会那么逼仄。 况且父亲根本不理世事,只要伺候好吃喝,万事不管自己的,兄弟更是好拿捏。 就不晓得,顾惜玉看到韦顾盼会是什么脸色,韦顾盼看到顾惜玉又是什么样子,蔁姐儿忍不住捂嘴偷乐,却又马上反应过来,看了看左右无人,这才缓了步子,端庄稳重地回到自己院子里去,提笔给三太太写了封信,却说自己费了不少口舌,终于说动了侯爷夫人,特意在侯府之中辟出一处院落,给家中女眷居住云云。 顾盼这段时日忙的昏天暗地,却是专注绣那一堆嫁妆,她也顾不得藏私了,只求快速完成,又想着给几个妹妹绣些帕子荷包,给两个弟弟绣些鞋子扇坠,却是整日里坐在房中不曾出门。 转眼到了腊月十五,三老爷一家浩浩荡荡地进京了,多亏了蔁姐儿的信,三太太却是铁了心要摆一摆官太太的谱了。 蔁姐儿已经和许嬷嬷两个人,暗地里把淑宁轩隔壁的院子打理妥当,待三太太一落脚,她便带着几个女眷连同丫鬟婆子,一起领到了那院子中,因是清早,侯府里却也没多少下人走动。 三太太带着两个女儿,前后左右看了这两进的院子,正屋且不去论他,便是东西厢房也布置的极为雅致,黄梨木的桌椅,簇新的被垫靠枕,靠墙一溜的百宝阁,上面摆了古董花瓶。 三太太啧啧两声,拉着蔁姐儿的手夸道:“女儿啊,还是你有本事,在侯府能寻个这么大的院子给娘住。” 蔁姐儿亲亲热热地挽着三太太的手臂笑道:“女儿这么做还不是想母亲住的舒服些,何况也方便母亲多亲近亲近侯爷夫人,若是能给父亲个助力,便是再好不过了。” 三太太听蔁姐儿这么一说,心中十分欣慰,这个女儿果然没有白养,再次证明自己的眼光多么正确,从一众青年才俊里挑了个乘龙快婿,她却似乎忘记了,那个乘龙快婿还是媒婆费尽唇舌才说服她的。 蔁姐儿见三太太已经熟悉的如同自家院子,微笑着告辞了,只说夫人那边还有事情吩咐。 三太太待蔁姐儿一走,迫不及待地开始安排房间了,两进的房子,她自然占据了正屋,又把东边厢房给了蕙姐儿,却把西厢房给了顾怜花和韩满娘同住,另外几间屋子便分给了几个丫鬟婆子。 三太太本也带了些摆设过来,见侯府一应俱全,自己的东西却是比不上,便只叫下人整理了衣衫,余下的尽皆封箱不动,待一切妥当,她便按捺不住地要在这侯府逛一逛。 按照蔁姐儿说的,她如今算是侯府的客人,做客么,自然要赏一赏主人家的风景。 自打三太太做了婆婆,人生的乐趣之一便是修理大儿子的两个小老婆,她自然喊上了顾姨娘和韩姨娘,又见蕙姐儿满脸倦容,便心疼地叫小女儿留下休息。 自己带着两个姨娘和几个丫鬟婆子浩浩荡荡地踏出了院子。 三太太方才过来之时,便已经看见了隔壁院子的风景,矮墙之中假山林立,又有活水萦绕,处处可见亭台石椅,端的是富贵景象,李府虽然富贵,却也只是衣食之上讲究一些,住的地方宽阔一些,院子里无非种了些花草树木。 三太太一见之下便甚是欢喜,也悄悄拉住蔁姐儿的袖子,低声问她,隔壁住的什么人,蔁姐儿似笑非笑地看着亲娘,一口咬定,里面是个空院落罢了,只留了些下人做着日常洒扫。 三太太便恼她不把这么好的院子给亲娘居住,蔁姐儿登时满脸委屈,攥着帕子低泣道:“原本在府里的时候,母亲也晓得人多口杂的道理,像是女儿刚刚得了夫人信赖,又怎能做这树大招风的事情?” 三太太心里骂着蔁姐儿胆子太小,口里却不住地安慰她,蔁姐儿心里只想着,这个狠心的娘亲快快做出些不合体统的事情,惹恼了侯爷夫人,轰她出去便是。 她自己却是不怕的,韦祥深得了侯爷信任,大不了推说母亲是小地方里出来的人物,眼界太小,以后定不叫她在侯爷夫人面前出现就是,至于母亲那边,便说她惹恼了侯爷夫人,为了父亲的仕途着想,叫她以后莫要再来侯府。 只要这个亲娘莫要再来打搅她,叫她做什么都行。 三太太趾高气昂地迈进了淑宁轩的院子,近看之下果然秀丽婉转,却又与隔墙看时景观不同,只可惜此时尚属寒冬腊月,百花凋零,院中未免萧瑟,只有几棵老梅树,光秃秃地伸展着枝干。 三太太信步由缰,却又要韩满娘和顾怜花一左一右搀扶了她,三人行走起来又是别扭又是缓慢,刚走了两步,便有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喝道:“你是哪里来的婆子,这么不懂规矩,这院子,也是你随便进得的么?” 三太太一惊,随即想起蔁姐儿说过,这个院子无人居住,只留了些洒扫的丫鬟,登时恼了起来,她抬头望去,见不过是个小丫鬟,约莫八九岁,生的倒是满清秀,此时粉目圆睁,气势汹汹地盯着自己。 三太太仗着客人的身份,倚老卖老道:“哪里来的丫头片子,没规矩的东西,好生打扫你的去,休要管奶奶的闲事。” 这帮小丫鬟平日里却是被柳芽和丽娘调教过的,闻言狐疑地打量一番三太太,印象里府上没有这么一位奶奶啊,她立刻回头唤道:“柳芽姐,柳芽姐,快出来看看。” 柳芽正给顾盼打着下手,闻到小丫鬟的喊叫,不悦地皱了下眉头,嗔怒道:“这些没规矩的小蹄子,又该紧紧她们的皮了。” 顾盼头也不抬地道:“她们也不是没分寸的,你出去看看便是了。” 柳芽把手里的活计一放,她实在不愿意出去,这些日子才真正见识到了小姐的绣工,正要好生学习学习的,这小丫头片子,偏来惹是生非。 柳芽一出门,便看见三太太高高扬起下巴,一双眼睛居高临下地斜觊着小丫鬟,她却比小丫鬟见识的多些,一眼看出眼前这妇人的衣服款式虽然土了些,料子却是上好的。 柳芽脸上立刻绽了个笑容,迎了上去道:“请问您是哪家的夫人?怎么到了咱们园子里?” 转头又对小丫鬟呵斥道:“怎么看个院子都看不好,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进得来?!” 话罢,柳芽看也不看三太太青红交加的面孔,随意一指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对着小丫鬟训斥道:“那后面有一泡狗屎,还不去清理了?!” 小丫鬟掩嘴退了去,柳芽转头对着三太太抱歉地笑道:“这些小蹄子就得看着,您瞧,一个不注意就……实在让您见笑了,不知道您是那府的夫人啊?” 三太太一怔,随即想到,是报上丈夫的官号,还是说女儿的名讳呢?她却也是个聪明人,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女儿如今是侯爷夫人用的上的,便报女儿的名头好了。 三太太微微侧过脑袋,依然斜着眼睛看着柳芽,冷冷的道:“我是你们李管事的娘亲。” 柳芽愣了一下,傻傻地问道:“哪个李管事?” 心里不由自主地想到,那调教丫鬟下人的李嬷嬷的亲娘竟然这么年轻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章 姐妹之争 三太太脸彻底转了过去,义正言辞地道:“自然是夫人身边的李管事了。” 三太太却不晓得,侯府之中唤人只唤作夫姓,蔁姐儿平日里却是被唤作韦嫂子的,柳芽皱眉想了半晌,也没想起夫人身边哪个管事姓李,何况就算是夫人身边最得力的许嬷嬷,也不敢叫自己老娘跑到淑宁轩里遛弯! 柳芽面色一沉,凝声道:“不管你是哪个管事的亲娘,还是赶紧退出去罢,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三太太脸色大变,眼角瞄到了顾怜花一脸恭顺,只是怎么瞧都觉得带了几分得意的样子,另外一边韩满娘却是义愤填膺地冲了出去,右手掐腰,指着柳芽鼻子骂道:“你这没规矩地东西,怎么跟我们奶奶说话的,等我们家姑娘来了,定要她好生修理你一顿。” 三太太面色依然阴沉,这个韩满娘虽然总是和她同一阵营,却总是让人觉得有些跌份,便如同她和顾怜花间的战争,若不是自己明里暗里的支持着她,只怕韩满娘早就出局了。 这个顾怜花却也是个会套牢男人的,前几月把自己妹子接了来,却叫那唤作顾惜玉的丫头来伺候自己,说是这丫头做事仔细,让她来伺候奶奶最是放心。 背地里,又对着明哥儿话里话外地暗示,等这妹子再长上两年,就成全他姐妹共事一夫的美事。 明哥儿被她挑唆的意动,却是跑来这里几次了,央着她把那小丫鬟赏给他。 三太太哼了一声,她已经打算便遂了儿子的心愿,不就是个小丫鬟么,这顾怜花打得主意当她不晓得么?不就是吃不到的话就叫明哥儿惦记着,吃到了又如何呢? 三太太巴不得早日看到顾怜花的脸色大变了。 那边韩满娘已经和柳芽对上了,韩满娘口齿伶俐,柳芽却是节节败退,被她说的哑口无言。 韩满娘得意时,却见柳芽弯身在旁边拣起一块成人拳头大小的奇石,抬手便丢了过来,韩满娘吓得心神俱裂,总算她晓得避让,没等她开口,柳芽的下一块石头又丢了过来。 韩满娘却也是有两把子力气的,每天给三太太做牛做马,端茶倒水,一立就是一天,她反应过来后,猛扑到了柳芽身上,下意识地便把她想象成了顾怜花,伸手便抓住了柳芽的头发,却见柳芽一双眼睛凶狠地瞪着她。 韩满娘一怔,下一刻顿觉胸前凉飕飕,她低头一看,柳芽两只手一手抓住她一边衣襟,毫不客气地一撕两半,露出了里面翠绿的肚兜。 只是她为了挽留明哥儿,肚兜却是做的靠下了些,此时便露出了白生生的一段雪颈和半个胸脯。 韩满娘嗷的一声,从柳芽身上跳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把衣襟合到了一起,又用手死死抓住了襟口。 柳芽宛如得胜的将军,趾高气昂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扬头看着她们这一群被吓得呆掉的妇人,便像是帝王巡视嫔妃。 三太太气的肺子都要炸了,韩满娘这个没胆子又丢人现眼的,她玉手一指顾怜花,命令道:“你去!” 顾怜花一怔,随后面上却露出了真诚地笑容,转而向柳芽行去,到了柳芽跟前,她款款一摆,温温柔柔地开口道:“姐姐有礼了。” 柳芽警惕地退了一步,她不怕动刀兵,却怕旁人礼尚往来,柳芽心中警铃大作,狐疑地上下打量着顾怜花。 顾怜花却客客气气地道:“我们家姑娘嫁给了这侯府的大管事,现在姑娘也在夫人面前当差,我们奶奶却是夫人请来做客的,便想在这侯府中见识一番,可否请姐姐行个方便?” 柳芽本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脾气,当下也好言好语地道:“实在抱歉了,这园子却是不便让姐姐逛的,姐姐还是往旁的地方去吧。” 她话音未落,就见顾怜花脚一歪,跌倒于地,眼圈泛红,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抽噎道:“姐姐嫌弃我出身低贱,不愿我在这园中借用茅厕,我走便是了,何必还要动手推人呢?” 话罢,顾怜花伸出手轻抚脚踝,一副疼痛莫名的样子。 三太太暗自点头,忍不住白了韩满娘一眼,这家伙纯粹是会叫的狗不咬人,远远比不上顾怜花段数高,顾怜花也是伶俐,现在身边都是自己人,任那丫鬟说破了嘴去,她们只要一口咬定她先动手推人,谅侯爷夫人也得秉公处置。 柳芽却是个心狠手辣的,她冷笑一声,缓步行到了顾怜花身旁,声音异常轻柔:“姐姐的脚很疼么?” 话音未落,顾怜花一声杀猪般的大叫,却是柳芽凶狠地一脚踩在了她脚踝之上,一踹之下,莫有千斤! 顾怜花脚上传来阵阵痛楚,仿佛断掉了一般,柳芽俯下身子,笑呵呵地看着她,轻声问道:“另外一只脚是不是也崴到了?” 顾怜花疯狂地摇着脑袋,惊恐地看着柳芽,这,这个女人是疯子啊啊!顾怜花一只手捂住脚踝,另外一只手撑住地面,屁股使劲地向后挪动着,只想离柳芽远点,再远点。 柳芽笑看她一点点向后挪,闲庭信步一般优雅地跟进,顾怜花看着柳芽,仿佛眼前的是个恶鬼,浑身鲜血淋淋,张着血盆大口,她心中恐惧到了极点,忍不住尖叫出声:“啊~” 柳芽却对着她粲然一笑,一只脚高高抬起,顾怜花绝望地抬起手臂,无助地想要抵挡一下,却从三太太身后的丫鬟婆子中猛地冲出一个少女,她如同炮弹一样死死抓住柳芽腰间,把她撞倒在地。 顾惜玉死死抱住柳芽的腰,大喊道:“不许欺负我姐姐!” 屋子里专心做着女红的顾盼手一颤,指尖上立刻冒出一个血珠,外面吵吵闹闹,她一直不予理会,只因对柳芽十分放心,虽然不知道来者何人,顾盼却坚定不移地相信柳芽一人便足以搞定。 但是方才那一声姐姐,顾盼皱着眉毛,迟疑地道:“惜,玉?” 她放下手里的绣活,唤道:“丽娘!” 丽娘立刻从外屋里行了出来,她却是在查探秋天时研制的胭脂,和买来的胭脂相互比较,看看差在什么地方。 如同顾盼一般,丽娘对柳芽的信心却更为强大。 顾盼凝神听了片刻,外面却一片安静,她看着丽娘,吩咐道:“你去看看,外面来的是什么人。” 丽娘应了,转身就要出去,顾盼却福至心灵一般,突然地又唤住她道:“罢了,我和你一起去走一遭吧。”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屋子,方才那吵闹之声丽娘却也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她行走间故意抢先,却是把顾盼密密实实地挡在了身后。 远远地看到园子口处,柳芽一人和一群妇人对恃着,丽娘禁不住加快了脚步,顾盼却遥遥地看着其中一个少女,她生的眉目端正,此时挥舞着小拳头,挡在了柳芽面前。 一个久未念过的名字从顾盼口中轻轻逸出:“顾惜玉……” 顾盼不断重复低语:“惜玉,惜玉……” 她的心中突然涌出了巨大的喜悦,这喜悦来的如此强烈,几乎要把她淹没至顶,顾盼脚下越来越快,不知不觉竟然超过了丽娘。 她却不管不顾,单手拎起裙摆狂奔,眼里只剩下那个少女的身影,顾盼高声大喊:“惜玉~” 场上众人一起调转了视线,同时看到了这奔出的少女,三太太脸色瞬间拉黑,这世界上若是还有什么人是她所讨厌的,昔日里灶上的烧火丫头便要名列其中。 三太太一时之间却没有多想,没有想原本府里灶上的丫鬟怎么平白无故地出现在了这侯府之中,怪只怪李府大太太关于这顾盼之事一直瞒着她罢。 三太太依然当着对方是自己府中的丫鬟,呵斥道:“你乱吼乱叫什么,还不给我退下去!” 三太太话一出口,便察觉到了一束有若实质的目光,凶狠地盯着自己,她下意识地偏头去看,却和柳芽冰冷地视线对个正着。 若说方才柳芽还是一只优雅的猎豹,玩弄着自己的猎物,现在却成了被激怒的雄狮,为了捍卫领地,什么疯狂之事都做的出来,她突然对着三太太裂开了嘴巴,呲牙一笑,白森森的牙齿在阳光下反射出一点白光,刺的人眼花。 三太太害怕地退了两步,却见顾盼已经奔到了顾惜玉的身边,到了跟前,顾盼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反而是顾惜玉,怔怔地看了顾盼半晌,突地大叫一声,扑到了顾盼身上,又搂又抱,欢喜地语无伦次地道:“姐姐,二,二姐,真的是你么?” 顾盼反手抱住了顾惜玉,眼睛瞬间湿润,她双唇紧闭,拍打着顾惜玉的后背,一下又一下,仿佛要把这几个月的挂念都拍掉。 余人都傻傻地看着这姐妹重逢的一幕,坐在地上揉着脚的顾怜花最先反应过来,她嘴角闪过一抹冷笑,转眼又是一副柔弱的表情,呻吟出声,轻唤道:“惜玉,惜玉……”(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三章 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顾惜玉回转身来,怔怔地看着地上的姐姐,脸上闪过一丝犹豫,最终却坚定起来,她偎依在了顾盼身边,平静地道:“大姐,我以后要和二姐在一起。” 顾怜花猛地抬起头来,看向顾惜玉,又死死瞪着顾盼,眼里满是恶毒,她嗤笑一声道:“你跟着她做什么?一辈子当丫鬟?” 顾惜玉咬了咬下唇,反问道:“如今我不也是在做丫鬟么?” 顾怜花一怔,反驳道:“那只是暂时的,你终究是我的妹妹,我怎么会让你一直当丫鬟?!” 顾怜花的话勾起了顾惜玉的回忆,她的胸前剧烈起伏,两条眉毛几乎要倒立起来,她愤愤道:“不错,你是没有打算叫我做丫鬟,却打算叫我给姐夫做小,和你一起共伺一夫。” 顾怜花脸色微变,仍然嘴硬道:“做姨娘有什么不好?有吃有穿,还不用你动手做什么。” 余下人等听她们姐妹二人你来我往,俱都听的呆掉,一个个都在心里想到,这个顾怜花便连自己的亲妹妹也舍得算计,不由一阵心寒,只觉顾怜花此人城府太深。 顾怜花挣扎着从地上坐了起来,她微微弯下腰,伸手扶住一条腿,哀怨地看着顾惜玉,凄凄婉婉地伸出手道:“好妹妹,你若是不愿意,我自寻上一户好人家给你,嫁了便是了,爹娘已经去了,难道我们还要姐妹分离吗?”话罢,顾怜花以袖掩面,却是嘤嘤哭了起来。 顾惜玉面露不忍之色,她呆呆地看着顾怜花半晌,想着这些日子在顾怜花身边,呆了不足一日便被她差去伺候三太太,又想起以前在顾盼身边,被呵护被照顾,受了多少教导的日子。 顾惜玉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道:“姐姐,你做你的姨奶奶好了,有吃有住又不用动手,就让我跟着二姐吧,哪怕是一辈子做丫鬟,我也心甘情愿。” 话罢,顾惜玉转身牵着顾盼的手,满脸恳切地看着她,轻声祈求道:“二姐,就让我留在你身边好吗?” 顾盼看着她清澈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跪在贺大娘身前恳求的样子,她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好。” 三太太眯起眼睛,喝道:“我们家的丫鬟,还轮不到你做主,你是什么东西?” 顾盼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望着三太太笑道:“奶奶只怕还不知道吧,大奶奶已经收了我做义女,只怕我还要唤您声婶婶了。” 三太太脸色大变,她黑着脸,不假思索地撇清关系道:“你是大房收的,和我们三房没有关系。” 她却不晓得,顾盼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当下便笑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公私分明吧,”顾盼回头看了眼柳芽,笑着吩咐道:“去把我平日里收拢起来的那个小包拿来。” 柳芽恭敬地行了礼,款款退去了,三太太突然有一丝不好的感觉,她这才仔细地打量起顾盼来,却见她一身打扮,虽然说不上多么奢华,却也自带了一分典雅,又见远去的柳芽,身姿翩然,若是忽视了方才她发飙的样子,端的是个秀雅的美人儿。 而这个秀雅的美人儿却在这昔日的丫鬟面前低头,满是甘心情愿,三太太又突地反应过来,大太太怎么会收个小丫鬟做养女? 三太太起了疑心,面上却是收敛了许多,叫人把顾怜花搀扶过来,韩满娘也规规矩矩地立在一旁,一群人观望着,想看看顾盼还有什么后手。 柳芽回到了顾盼房中,径直到了她床边,掀开枕头,却是个小巧的布包,这包里的东西尽是小姐的心爱之物,她也曾经好奇过,小姐却亲手把布包打开来给她看,里面却是一套绣针。 柳芽手握住布包,却不知道小姐要这个包是什么意思,她匆匆赶了回来,顾盼沉稳地接过包去。 众目睽睽之下,顾盼把布包解了开来,把里面插在了布帮子上的针全部解开,又把布帮子层层解开,却见最中间,赫然是一张契约。 顾盼拿在手里,对着三太太抖了抖,笑道:“这个是顾惜玉的卖身契,便是进了衙门,她也是我的人。” 三太太一愣,她如今已经不在乎顾惜玉到底该归谁所有,左右不过是个小丫鬟。 三太太忍不住问道:“你在这侯府中是……?” 未待顾盼回答,一个清脆的声音朗朗道:“她是长乐侯府的大小姐,是韦相国的嫡长女,也是本小姐的二姐,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三太太闻声转过头去,却见一个生的娇小可爱的少女一脸倨傲地看着她,这种表情她很熟悉,她刚嫁入李府的时候,梅氏便常常用这样的表情看她,那是发自骨子里的蔑视。 三太太退了一步,却是迅速地拣起了丢弃的面具,表情恭顺柔和,轻声道:“失礼了,我们这就离去。” 说话间不卑不吭,与方才的嚣张模样判若两人,珏姐儿皱起了小鼻子,她却也见过人前人后两张脸的,但是变化如此之快的,尚是第一次见到。 看着三太太带着一众丫鬟媳妇,伤残的顾怜花还有死死抓住了衣襟的韩满娘退出了淑宁轩,珏姐儿一头雾水地走近了顾盼,不解地问道:“方才那些妇人是做什么的?” 顾盼似笑非笑地道:“应是韦家嫂子的娘家人。” 珏姐儿一怔,不禁奇怪地道:“那韦家嫂子很是知礼识进退,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 顾盼却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一旁的顾惜玉怯生生地拉了下顾盼的袖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喊道:“二姐。” 珏姐儿眼睛一眯,看向了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少女,紧紧地偎依在顾盼身边,心里却是起了一股无名火,她一把拉开顾惜玉,责问道:“你是谁,哪里来的不懂事的,姐姐也是随便叫得的?” 顾惜玉求救地看向顾盼,顾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看阴沉着脸的珏姐儿,再看看一脸无助地顾惜玉,突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蔁姐儿看看时辰,估摸着侯爷夫人也该起了,便有条不紊地向着主宅行来,快到侯爷夫人院子门前时,远远看到了珏姐儿匆匆而来,便停住了脚步,候着珏姐儿。 待珏姐儿行的近了,这才注意到她一脸的不痛快,因最近一直在侯爷夫人身边伺候着,却也和珏姐儿有些熟了,便笑着凑近了道:“谁惹咱们的姑娘生气了?我去替姐儿出气。” 珏姐儿一把将她推开,厌恶地道:“离我远点。” 蔁姐儿一怔,眼见珏姐儿进了院子,她咬了咬下唇,却也尾随其后,却见珏姐儿一往无前,挡路的一概推开,便是请安的丫鬟婆子也俱都不理,她往日可不是这样的,至少会微微点头。 蔁姐儿自然晓得,这不过是驭下之术,偏偏下面的人很吃这一套的,蔁姐儿不禁起了些好奇,脚下不由的加快了速度。 待她赶到房门外时,却见三五丫鬟鱼贯退出,明显是被轰了出来,蔁姐儿讪笑两声,乖觉地退到了房门外。 珏姐儿板着脸,把今日所见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侯爷夫人越听越怒,把手里的茶盏一摔,反问道:“你看的可清楚?她们果真进了淑宁轩旁边的院子?” 珏姐儿小脸上一片肃然,郑重地点了点头,又道:“母亲,那不知道哪里来的野丫头竟然唤大姐做姐姐,姐姐却也没有反驳,着实可气。” 侯爷夫人面色一缓,看着珏姐儿道:“这里却有一番缘故的,这个你不用管,我自会与你姐姐说。” 话罢,侯爷夫人提高了声音,唤道:“韦嫂子可在?许嬷嬷呢?” 蔁姐儿一听,赶紧应了一声,却听见身边的大丫鬟回道:“许嬷嬷一早就出去了,说是家里母亲生病,因夫人还在睡着,便没敢打搅夫人。” 蔁姐儿心里一咯噔,这许嬷嬷怎么家里老人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赶在这时候生病,她脚步缓了下来,却见身边的丫鬟俱都盯着自己,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蔁姐儿开了条缝,闪身进了屋子,一眼看到侯爷夫人正襟危坐,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赶紧小心翼翼地行了一礼,赔笑道:“夫人唤奴婢有事?” 侯爷夫人看着她,脸上神情突地缓和下来,和颜悦色地道:“你家相公是侯爷本家的侄子,只不过家境败落了,才来这里帮帮忙,平日里,侯爷也不当他外人看的。” 蔁姐儿提心吊胆地听着侯爷夫人叙旧,脸上配合的做出一副感恩戴德的神情,懂事儿的应道:“奴婢都晓得,多亏了夫人和侯爷的照顾。” 侯爷夫人神色越发祥和,她柔声问道,仿佛长辈关心晚辈:“那你家里父母来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咱们也好把客房打扫出来,偏叫她们住的那么偏远。” 蔁姐儿张口欲辩,随即想到许嬷嬷已经回家伺候老娘去了,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一张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却是颇为可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解释下最近几章的思路 首先来说蔁姐儿这个人物,她和母亲的关系并不是很好,前文有提到,三太太为了看住三老爷,把几个孩子一扔数年,回来后又算计蔁姐儿的婚事。 所以蔁姐儿心里是很不待见这个母亲的,文中有提到了蔁姐儿家中地方若是住的人多就会逼仄,她也不想和三太太朝夕相处,便想叫她住到候府里去。 她自然不好直接和侯爷夫人提的,便想设计一下许嬷嬷,若是出了什么茬子,三太太讨不了好,许嬷嬷自然也落得不是。 再说一下许嬷嬷,侯爷夫人的心腹,她连别人送给韦侯爷的美人儿都敢卖到窑子里,安排人住到个空院子里有什么难的呢? 何况她也知道,侯爷夫人原本设计顾盼的婚事打算彻底落空了,也想私下里见顾盼出一次丑,让侯爷夫人高兴一下,另外还有一个原因,趁机打压下蔁姐儿也是不错的,后文已经提到了,许嬷嬷借机避了出去。 三太太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请回想前文,妯娌来相劝,可以被她打骂出去,为了三老爷的仕途,可以不要面子写信最后被嘲笑的一塌糊涂的,连亲生女儿的婚事都要算计一番,这么个人物,能忍能狠。 她并不知道这是候府大小姐住的院子,文中提到了,蔁姐儿误导她,这是空院子,不过有些洒扫的下人。 淑宁轩里是有下人的,那个小丫鬟一上来不就喝止了三太太么?只是口气稍微强硬了点。 在这个等级金字塔里,侯爷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接近于最间断了,洒扫的是金字塔最底部,三太太有必要给这些丫鬟好脸色么?何况蔁姐儿嫁的是侯爷的远方族侄,蔁姐儿就算在侯爷夫人身边当差,也不可能签卖身契的。 再说柳芽,前文不止一次暗示过,柳芽是个有暴力倾向的人,顾盼听到了喧哗声,但是没有出来,就是以为有人倚老卖老前来闹事,派柳芽出去应对,自然也希望震一震这闹事的。 顾盼对顾惜玉是有好感的,也是一直照顾的,前面都有写到,若是不信任她,怎么会把贺大娘托付给她? 而且对于顾盼来说,顾惜玉和贺大娘是她在李府中最挂念的两个人了,不然也不会叫顾远南单单接了这两个人来。 文里并没有写到,顾盼就此认了这个妹妹,也没有写到她原谅顾怜花,顺便把顾怜花也认了下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四章 惊人的真相 蔁姐儿身子一抖,心里暗骂,却是被那老虔婆下了套了,只得勉强笑道:“是奴婢考虑不周,让夫人费心了。” 侯爷夫人冷哼一声,“如今小姐已经要嫁入皇家,若是这个时候传出什么流言蜚语的,看我怎么收拾那帮烂嘴巴的东西!” 蔁姐儿晓得,侯爷夫人终究还是顾及了韦祥的颜面,却是敲打于她了,止不住两腿打颤,轻声道:“奴婢这就叫母亲搬出来。” 侯爷夫人含笑盯着蔁姐儿,蔁姐儿额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在她忍不住就要擦一把汗的时候,侯爷夫人若无其事地道:“叫下面的人打扫出两间客房出来,请你母亲住进去,若是缺什么的,尽管开口。” 话罢,侯爷夫人瞄了一眼惨白着脸的蔁姐儿,吩咐道:“你下去吧,对了,你母亲安顿好以后,你去大小姐哪里说一声,就说我叫她过来有事情讲。” 蔁姐儿恭敬地应了,垂着头倒退着出了房间,自去给三太太安排客房了。 顾盼拉着顾惜玉一起坐下,丽娘识趣地送上一壶热茶,便拉着柳芽下去了,两个人一人搬了张凳子,门一关,就坐在门口闲话家常。 顾盼见了左右无人,这才轻声道:“大娘是怎么去的?你当时可在她身边?” 顾惜玉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她抽噎道:“自从姐姐离开,大娘的身子却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我,我很担心,很害怕,害怕大娘要是去了,自己一个人不晓得该怎么办,就成日里守在大娘身边。” 顾盼一眨不眨地看着顾惜玉,凝神倾听,一双手安慰地握住了顾惜玉的手。 顾惜玉眼睛飘渺,陷入了回忆当中:“大娘吃不下饭,我便去讨来生米,自己碾碎了,熬成米糊,一点点的喂她吃,她一次只吃几口,我便多喂几次。” 顾惜玉顿了下,直勾勾地看着顾盼道:“大娘原本多壮实的人,姐姐也知道,可你知道她最后瘦成什么样子了吗?” 顾惜玉伸出手腕,她年岁尚小,手腕很是纤细,在顾盼面前比了比,声音轻的像是羽毛飘落:“大娘的手腕,最后比我还要细。” 顾盼喉咙深处传来一声低呜,她死死咬住下唇,泪水汹涌地从她双眼之中流出。 顾惜玉抽了抽鼻子,脸上浮现了一丝笑容,继续道:“可能是我每天拜佛,佛祖听到了我的祈求吧,大娘渐渐吃的下饭了。” 顾盼一怔,两只眼睛还在下意识的流泪,脑子里却开始昏沉了,她愣愣地看着顾惜玉,听她话里的意思,贺大娘是好转了啊。 顾惜玉看着顾盼,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大娘身子好些了,我就陪着她说话,大娘说的最多的就是姐姐,她说,从来没见过姐姐这么聪明的,什么事情都一学就会,又肯上进,难得还有一副好心肠。” 顾盼已经完全糊涂了,她怔怔地看着顾惜玉,莫非这个小妹在贺大娘去世后,人有些糊涂了? 顾盼终于忍不住问道:“贺大娘,不是去了么?” 顾惜玉脸上的笑容瞬间黯淡了下去,喃喃道:“是啊,大娘已经去了……”她看着顾盼又低下头,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顾盼一惊,莫非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不成?她一把握紧顾惜玉的手,皱着眉头,严肃地问道:“大娘是怎么去的?” 顾惜玉低着头,沉默半晌,反握住顾盼的手,仿佛从中能汲取到力量一般,轻声道:“大娘,是吞金自尽,就在那个白衣公子来过的第二天。” 晴天霹雳! 顾盼盯着顾惜玉,犹自不敢相信,她打了个哈哈,勉强笑道:“怎么会,你骗人。” 顾惜玉抬起头,眼角泪花犹在,她嘴角牵强的一扯,附和道:“是我骗姐姐了,自然不是如此。” 她如此模样,顾盼反倒信了她的话,顾盼松开顾惜玉的双手,愣愣地道:“怎么会,怎么可能,表哥为什么这么做……” 顾盼的身体猛地一震,表哥,他并没有说贺大娘是病重过世的! 顾盼立刻站了起来,她要去问表哥,为什么要这么做,怎么会这样。 门外突然传来了柳芽的声音:“小姐,韦嫂子来传话了,说夫人叫您过去一趟。” 顾盼恍惚地应了一声,人就向外飘了去,脑子里却还在想着,表哥为什么会这样做,她恨不能现在一脚跨出去就到了将军府。 蔁姐儿一看顾盼踏出房门,便讪讪地迎了上去,却见顾盼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行了过去,只得怏怏地随在她身后。 柳芽看出顾盼神情不对,着紧地追了上去,犹然记得对丽娘喊道:“你照顾下新来的那姑娘。” 顾盼完全是下意识地行到了侯爷夫人的院子里,却对一切请安问好完全无视,下人们也看出了大小姐的异样,和珏姐儿的寒霜满面不同,大小姐是完全的目中无人。 丫鬟婆子们却从心里生出了一股寒意,俱都愣愣地看着顾盼从眼前飘过。 蔁姐儿抢先一步,为顾盼打起了帘子,又冲着里屋唤道:“夫人,大小姐来了。” 侯爷夫人坐直身体,看着迈步进来的顾盼,却觉得怪异莫名,这孩子两眼发直没有焦点,看着吓人的很。 侯爷夫人唤了两声:“顾盼,顾盼?” 顾盼这才醒过神来,怔怔地看着侯爷夫人,后知后觉地行了礼,垂下头,低声道:“母亲有何事吩咐?” 虽然依然觉得顾盼有些情绪低落,侯爷夫人却管不得那么多了,单刀直入道:“听说你在李府时认识的丫鬟投奔你来了?” 顾盼一怔,侯爷夫人这话明显是不打算给顾惜玉一个身份了,她抬眼看着侯爷夫人,张口欲辩。 侯爷夫人伸出纤细的右手抢先挡住了她的口,循循道:“你的心思我很清楚,只是你想想,你若是认她为干亲,置珏儿于何地?琬儿琇儿呢?她将来出嫁要怎么算?是按照候府小姐的规格,还是随便打发了?” 话罢,不待顾盼言语,侯爷夫人一鼓作气地道:“你若是把她当做手帕交留在府里,那你出嫁以后,她是否继续留在府中?到时候又是怎么个说道?” 侯爷夫人一锤定音道:“既然如此,不如就叫她跟着你当个丫鬟,你放心不下,也可以带到皇子府去,将来她年岁大了,寻一门好亲事便是。” 侯爷夫人不容反驳地说完,一抬头,却见顾盼已经是泪流满面,不禁有些愕然,恼道:“我苦口婆心地跟你说这些,你都没有听进去吗?” 顾盼却不仅是为了顾惜玉,她突然发现,自己是如此的无能为力,贺大娘如是,顾惜玉亦如是。 她不但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便连身边人也都带累了。 顾盼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她听见话轻飘飘地从嘴巴里出来,却像是另外一个人在说话:“听到了,一切按母亲吩咐的就是。” 话罢,顾盼镇定地道:“母亲若是无事,我便退下了。” 侯爷夫人见她一副口服心不服的样子,心里一阵厌烦,挥挥手,不耐烦地道:“你去吧。” 话罢,见顾盼果然抬脚便走,气的她伸手一呼拉,桌上的茶杯一起摔倒了地上,咣咣几声,侯爷夫人盯着地上的碎瓷片,胸前不停的起伏着,这人,怎么就不知道好歹呢?难得她设身处地的为这继女着想,怎么就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若不是看在她要嫁入皇子府的份上,哪个爱搭理她?! 顾盼一出了侯爷夫人的院子,却急匆匆地往回赶,柳芽闷头跟在她后面,行了一段距离,顾盼猛地止住脚步,阴沉着脸,低声吩咐道:“你去弄两套小厮的衣服来。” 柳芽一怔,直觉地回复道:“小姐,若是没有腰牌,是不能出府的。” 顾盼一咬牙,低声道:“你去唤韦家嫂子过来,莫要惊动了旁人。” 柳芽低低地应了声,顾盼左右望了望,见前方不远有块大石,便快步行了过去,等了半柱香的功夫,探头看到柳芽带着蔁姐儿急匆匆地过来,顾盼探出头唤道:“这里,这里。” 蔁姐儿狐疑地看了一眼柳芽,柳芽慢条斯理地挽起了袖口,皮笑肉不笑地道:“韦嫂嫂,姑娘在唤你呢。” 蔁姐儿一凛,她已然从母亲口中听到了这柳芽的厉害,自然不想与她冲突起来,忙紧走两步,转到了大石后面。 顾盼抬起头,对她森然一笑道:“四小姐,还请你帮个忙。” 蔁姐儿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顾盼,谨慎地道:“奴婢为小姐做事是份内的,小姐何必这么客气。” 顾盼淡淡地笑了一下,却让蔁姐儿越发胆战心惊,仿佛那个木讷的顾盼突然撕下了伪装,露出了奸诈的本性一般。 顾盼看着蔁姐儿,眼里一片冷然,“四小姐特意把三太太还有顾姨娘安排到了我隔壁,不就是想提醒我,您昔日里可是我的主子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 顾远南 蔁姐儿脸色灰白地看着一身小厮打扮的顾盼坐上马车,回想方才顾盼的神情,那是被逼到了绝境的野兽,带着不惜同归于尽的疯狂,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两只手往袖笼里又缩了缩。 顾盼一头秀发都藏在了帽子里,短打布衣,配着宽腿裤,裤脚掖到了袜子里,脚下一双黑色布鞋,一副标准的小厮打扮,端正地坐在了侯府这专门供下人乘坐的马车之中。 这下人坐的马车十分的不舒服,不过是两片木板架到了车厢里,臀下又硬又硌,顾盼却完全感受不到。她抿紧双唇,眼睛死死盯住前面的车板,两只脚踮起又放下,她心里一方面急于知道真相,另一方面又害怕知道真相,这局促的车厢压抑的人直想尖叫。 脑子里一忽想起贺大娘的亲切教导,一忽又想起表哥的百般爱护,顾盼的太阳穴隐隐作痛,她呻吟一声,双手抱住脑袋,把头埋在了膝盖之中。 和顾远南相处的点点滴滴不断地在脑海之中慢镜头回放,不时地定格一下,她突然想起,表哥虽然一副书生打扮,房里那满满的书却都积满了灰尘。 校场之中,箭无虚发的陆十六面对廖勇的挑战,不战而败,表哥却把这沙场之中踩着累累白骨出来的悍将挑落马下。 阴历七月十五,表哥那一身的阴鹜,那是被屠满门,被屠满门啊,自己怎么就想不到,表哥就算原本是个忠厚老实的,经历了那种事情后,难道还会是个烂好人么? 林林总总堆积到一起,顾盼终于正视了以前一直被她忽略的事实,顾远南心里到底隐藏了多深的恨意,才能表现的如此若无其事?! 马车终于停下了,顾盼恍若不觉,头依然埋在膝盖里一动不动,直到车夫来催,她缓缓抬起头,脸上却是一片迷茫,她迟疑了下,伸出手推开车门,看着外面刺目的阳光,眼睛缩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却坚定起来,似乎这满眼的阳光给了她勇气,无论如何,她也要亲耳听到表哥说,贺大娘的死,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 顾盼一跃而下,左右张望了一下,这里却是个小巷,前方不远处便是将军府的侧门。 一个满身盔甲的卫兵手持长矛,极为醒目地站在侧门边上,青铜的头盔包住了他的头脸,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看见顾盼过来,他手里的长矛一歪,喝道:“府衙重地,闲人止步。” 顾盼一怔,以前来都是表哥派了车来接,今天她才第一次见识到这将军府的防卫竟然如此森严,她平静地看着卫兵的眼睛,开门见山地道:“小的是七皇子派来给将军公子送信的。” 那卫兵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顾盼一脸的镇定自若,坦然回视,这卫兵却是信了三分,回头朝里面喊了一句,片刻后,里面出来一个长袍束带的管事,约莫三十出头,一脸的精明干练,与那卫兵交头说了两句,上下打量了两眼顾盼,笑道,“小兄弟把信交给在下即可。” 顾盼正要一口回绝,旁边突地冲进一个人来,一股刺鼻的酒气直扑面门,顾盼自然而然地退了两步。 这人一冲进来便死死扒住了那管事的袖子,口口声声地哀求道:“求求你,秦管事,让我见见公子。” 顾盼见他虽然形容憔悴,衣服也污皱不堪,似乎多日未曾洗过,那料子却是上好,心里起了一丝疑心,她既然对顾远南有了芥蒂,便不象原来那样,把顾远南看成一个人畜无害的温和书生。 顾盼悄然又退了两步,她倒是想看看,这醉汉和表哥又有什么恩怨。 秦管事单手撑起那醉汉,口里很是温和地劝道:“白大爷,您喝醉了,还是回去吧。” 白姓醉汉一挣,却是没能从秦管事手里挣脱出来,他依然嘟囔道:“让我见顾公子,我有话要说,别,别拉我,我要见公子。” 秦管事劝慰他道:“白大爷,您现在醉醺醺的怎么和公子说话?听小的一句劝,回去洗干净了,换上身干净衣服再来。” 那白姓醉汉手一挥,啪的一下打在了那秦管事的脸上,他破口大骂:“你别给脸不要脸,爷爷叫你声秦管事是看得起你,谁不知道你原来的大名是秦二狗。赶紧叫顾远南那混蛋滚出来,老子要问问他,老子答应他的事情都做到了,他答应老子的呢?” 秦管事面色不变,依然温和地看着那姓白的醉汉,顾盼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突然发现这个秦管事和表哥如出一辙,两个人都是笑容满面,那笑,看久了却让人心慌。 门里突地传来一声厉喝:“放开他,让他使泼,叫大家都来看看,昔日的四品主簿白大人如今是什么样子。” 顾盼一震,身子不动声色地又退了两步,几乎完全隐没在了那卫兵的影子里,她的头垂的低低的,心里却在呐喊,表哥,不要让我失望。 见顾远南已经出来,秦管事搀住白姓醉汉的手更紧了,那姓白的歪着身子,直勾勾地盯着顾远南,嘻嘻笑道:“白大人,白大人在哪里?” 顾远南阴冷地看着他,像是一条吐着红信的眼镜蛇盯住了一只青蛙,他不屑地笑道:“白大人莫要忘了,你家里还有妻子,还有一个尚未订亲的女儿和一个刚进了学堂的儿子,哦,对了,我都忘记了,白大人很久没有回家了吧。” 顾远南仿若地狱的催命使者,他上前一步,伸出手,轻轻地摸着白大人的脸,压低了声音道:“过不了多久,你的妻子,你的女儿,都会是顾某的囊中之物了。” 白大人眼珠突出,死死地盯住顾远南,声嘶力竭地吼道:“竖子,敢尔!” 他拼命挣扎,秦管事的手却像是一道枷锁,扣的他动弹不得,顾远南的右手微微抬起,秦管事心领神会地拖着白大人向外行去,白大人的愤怒一泻千里,最后化成了声声哀鸣:“涟儿,爹爹对不起你啊。” 顾盼艰难地张口,却发现嗓音沙哑,说出的话连自己也听不清楚,她伸出右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剧痛让她清醒了些,喉咙也似乎正常了些:“你,你就不怕他如此大声,引来旁人非议吗?” 话一出口,莫说顾远南,便是顾盼自己,也愣住了,怎么会,她竟然在为表哥开脱么? 直直地看着转到了她身前的顾远南,那一脸温润祥和的笑容,顾盼悲哀地发现,她竟然真的没有办法恨之丁点。 顾远南满面春风,笑意盈盈地看着顾盼,他自然已经认出,这个乔装改扮的小表妹,他自然地牵起了顾盼的手,一边向将军府里行去,一边轻声解释道:“这巷子全是咱们府里的地盘,何况,他一个猥琐了上官妻子的罢黜官员,谁会听信他的话呢?” 没有说出口的却是,那姓白的,以后再不会开口了,有限度地让这小妹子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他的底线。 顾盼咬牙走了两步,终于挣脱了顾远南的手,她直直地看入顾远南的眼底,轻声问道:“贺大娘的死,和你没有干系吧?” 顾远南却没有回答她,他双手背向身后,仰头望向了天际,此时碧空如洗,只有絮絮的云丝挂在了天边,他缓缓的开了口,平静地仿佛在说今天晚上吃什么:“我只告诉她,若是她回到你身边,会成为你的软肋,会被人利用,她很好,自我了结了。” 顾盼怔怔地看着顾远南的侧脸,依然丰神如玉,俊美一如往日,她缓缓摇着头道:“不可能,你骗我,你一定是骗我……” 顾盼的头越摇越烈,脚步不受控制地开始向后挪动,眼前一片模糊,她骤然转身,向外狂奔,心里痛的无法呼吸。 她不知道怎么跑到将军府外,怎么坐上马车,又是如何回到侯府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可能,表哥怎么会逼死贺大娘,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声音越来越响亮,就是他,就是他害死了贺大娘的! 她终究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心里的悲鸣之声越来越大的时候,顾盼呜咽一声,伏在了桌面上痛哭出声。 柳芽带着一众丫鬟默默地退出了房子,顾惜玉满是担心地看着顾盼,丽娘拍了拍她的脑袋,牵着她走了出去。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外面隐隐传来了雄鸡报晓的声音,顾盼抬起头,两只眼睛肿的只剩下一条缝,眼前一片模糊,喉咙里火辣辣的疼。 她最信任的表哥逼死了最爱戴的贺大娘,理由是为了她好,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值得自己去守卫的呢?顾盼一瞬间,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怀疑。 柳芽进来的时候,发现了软倒在地的顾盼,她面色潮红,额头滚烫的吓人,这一病却足足病了一月有余,病好以后,又养了一个月,转眼却是到了出阁的日子,那身早已经裁制好的大红嫁衣却肥大了许多,穿在她身上空空荡荡。(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章 大婚 正月十五一过,李思怀便离了家门,一路上游山玩水,终于在二月中赶到了盛京,三月初便要进行省试了。 盛京之中繁华异常,街边一溜开门迎客的商铺,有高挂酒幡的茶楼,有挂着鎏银招牌的金铺,这些店铺前又有各色小吃摊子,琳琅满目看的人目不暇接。 李思怀看什么都新鲜,每个摊子前望上一眼,便迫不及待地赶往下一个摊子,他身后的松石背着二人的行李,急的满头大汗:“少爷,您慢点,慢点啊。” 李思怀回头一笑,快步行了来,看着累的弯了腰的松石打趣道:“我说帮你背负些行礼,你偏要自己硬撑。” 松石蹲地上,撩起汗巾抹了把汗水,累的说不出话来,两只腮帮子气鼓鼓地看着自家少爷。 李思怀看他可怜,收了捉弄他的心思,左右张望下,看见旁边的凉茶摊上摆了个木板,上面写着一文一人,毫不犹豫地走上前,丢下一文钱道:“老板,来两碗凉茶。” 看茶摊的老叟慢悠悠地抬起头,张开只剩下两颗牙的嘴巴赔笑道:“小哥,你要两碗茶做甚?” 李思怀指着木板笑道:“老倌儿这里不是写的清清楚楚吗?一文一人,可没限定碗数。” 那老叟哑口无言,举起水桶般大小的茶壶,倒出了两碗凉茶,这凉茶其实就是薄荷水,却是自家早上取了新鲜薄荷叶子,和枸杞山楂一起熬了水,待凉了,提到市集上来卖罢了。 李思怀端着两碗凉茶回到了松石身边,递给他一碗,笑道:“赶紧喝了吧,看把你热的。” 松石看的一清二楚,自家少爷又捉弄人了,他很想装作不认识怀哥儿,喉咙里又干渴的厉害,低着头接过茶碗,侧过脸去仰头喝掉,一股凉气直通肺腑,松石舒服地咂了下嘴。 旁边的老叟立刻叫唤道:“小哥,你不是说自己喝两碗吗?怎么又给他喝。你们这是两个人了,快快再给我一文钱来。” 李思怀回头对着那老叟嘿嘿一乐,笑道:“我没喝啊,老伯。” 话罢,李思怀径直把手里的大碗塞给了松石,松石跟着怀哥儿多年,自然晓得他打得什么主意,松石愁眉苦脸地接过凉茶,取下腰间水袋,咕咚咕咚地把凉茶倒了进去。 李思怀取过松石手里的大碗,把两个碗轻轻摞到一起,笑道:“休息够了吧?上路吧。” 松石无奈地点了点头,一力背起了行李,肩膀再次传来了酸楚感,却比方才更甚,他看见李思怀把大碗还到了那气得七窍生烟的老叟面前,已经快步向前,一咬牙,赶紧追了上去。 紧紧跟在李思怀身后,松石不解地问道:“少爷,你何必戏弄那老伯,直接给他两文钱不就完了,干吗还藏在两碗之间?” 李思怀转头看了他一眼,义正言辞地道:“他上了当,就会学了乖,把那一文一人改成一文一碗了,以后就不会再吃亏了。” 松石看着兴高采烈地李思怀,腹诽道,是你自己玩的高兴吧。 主仆二人走走停停,转眼到了东大街上,这东大街和西大街一起,贯通了盛京的新宋门和新郑门,中间相交的地方便是当今天子所在的皇宫。 街面十分宽阔,约可供百骑并行,远远地见前方一阵喧闹,一队骑兵打马而来,口中呼喝有声,手里马鞭高高扬起,所过之处,百姓纷纷避让。 李思怀和松石一起,被人流冲到了路边之上,二人紧紧地抵住身后的墙面,看着前方人头攒动,约莫挤了四五排的人,最中间的大道却被完全的空了出来。 看到身边的人没有惶恐惊惧,全部是喜气洋洋的表情,怀哥儿一时好奇,拍打了前方一个书生模样的少年肩膀,轻声问道:“兄台,这是做什么?” 那少年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瞄到他身旁背着行李的松石,不禁笑道:“兄台是刚到盛京吧,今日齐王殿下大婚,迎娶长乐侯家的大小姐,咱们都是专门出来看热闹的。” 李思怀登时大感兴趣,忍不住跟着一起探头探脑,那少年见他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谈话欲望空前高涨,喋喋不休地介绍起这年轻有为的齐王殿下了:“齐王殿下性情高雅,现在盛京有名的几个大家都和他私交甚好,还曾以皇子之尊,举办过投壶大赛……” 李思怀听了半天,暗自嘀咕道,这不就是个纨绔子弟么,擅长吃喝玩乐啊。 两个人说话间,远远地传来了鼓乐奏鸣之声,二人一起探头去看,却见当先一队持戟武士,全副盔甲,立到了街道两边,接着是身着大红短衫的吹鼓唢呐班子。 再往后,手举着华盖的宫人十人,后面跟着持扇和持旗各十人。 仪仗队之后,又是宫娥两队,俱都身着旖旎拖地桃红长裙,高腰束起,显得身姿窈窕,头绾高髻,手捧托盘,托盘里又放着各色瓜果梨桃,以及碎散铜钱。 这队宫娥出现后,街道两边的百姓开始欢呼起来,和李思怀并肩的少年亦是满面兴奋,双臂大张,李思怀纳闷间,却见那两队宫娥开始伸手抓起盘中之物,向着围观的百姓撒来。 宫娥之后,又是一对带刀武士,一个个金甲覆身,只露出了一双眼睛,骑在了骏马之上,顾盼之间,神采飞扬。 李思怀身边的少年却是抢下了一个梨子,毫不避讳地一掰两半,递了一半给李思怀,李思怀也不矫情,接过梨子,张口便咬了一大口,再抬头时,却见长长的迎亲队伍中终于露出了一个黄袍少年,他头戴九龙冠,脚踏翻云靴,腰间扎了一条玉带,脸上一直带着满满的笑意,却是露出了两个深深的梨涡,俊朗之中平白多了几分调皮。 看他身后的十六人抬金黄色銮驾,珠帘之中隐隐做了一道纤瘦的身影,便晓得这齐王殿下应是已经迎娶了新娘,正在回府途中了。 李思怀只看了一眼便挪看了视线,那齐王妃看着瘦瘦小小,一看就尚未及笄,这齐王殿下,岂非娶了个童养媳回去? 一想到这一点,李思怀嘴巴轻轻上扬,旁边的少年看他笑的像是偷吃了鱼的猫,好奇地问道:“兄台在笑什么?” 李思怀面不改色地道:“我看齐王殿下年少有为,又得此如花美眷,艳羡啊艳羡。” 那少年闻言扑哧一笑,却用手指着銮驾后的一排清丽的少女道:“那里可都是长乐候给他宝贝女儿带的陪嫁丫鬟。” 李思怀被他看穿,大是尴尬地止住笑,顺着这少年的手指看去,见那一排少女约莫七八人,果然个个生的清雅秀丽,这齐王殿下大有艳福啊。 李思怀暗自好笑,视线却在后面的一个少女身上停顿下来,他屏住了呼吸,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再次看去,那个少女在一班陪嫁家人中,生的甚是矮小,年纪尚幼,行走之间却颇有尺度,明显是在大家之中受过训的。 那张脸有些圆,却是浓眉大眼,很是端正,李思怀一眼就认出来,这个是顾盼的妹子,顾惜玉。 不是说被三婶接走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七皇子的迎娶队伍里? 李思怀心中疑窦越来越胜,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脑子猛地转了过去,遥遥看到銮驾之中那个一动不动宛如木雕的瘦小身影,整个人的呼吸瞬间停滞! 眼前的一切变成了牵线木偶,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慢了半拍,被深深地藏起来的回忆骤然被翻了出来,李思怀无意再做停留,他板着脸,从人群中生生挤了出去。 此时七皇子的迎亲队伍已经到了末尾,很多百姓跟在了后面,他逆向行之,困难异常,松石不明所以地跟在后面,又要看顾行礼,又要时时抬头,生怕跟丢了,整个人都狼狈不堪。 待二人终于行至人流稀少处,松石见李思怀终于止住了脚步,张口唤道:“少……” 那个爷字却生生地吞了下去,李思怀面色阴沉,表情就和灶上那个小丫鬟刚离开府上时一模一样,松石跟随他许久,自然不会自触霉头,他吐了下舌头,小心地退到了李思怀身边,两只手微微张开,分散迎面而来的人流。 李思怀默然半晌,轻轻道:“走吧,去姑母家中。” 松石乖觉地跟在他身后,二人一路之上寻人问路,绕了半晌,眼见路越来越窄,李思怀的心思却是从顾盼身上转移到了姑母身上,前段时日,母亲还与姑母通信来着,虽然姑母近况不是很好,但也断断不至于落魄至此吧?! 松石拦住个挎着菜篮的妇人,问了片刻后,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道:“没,没错了,这巷子里第五家,确实姓白。” 李思怀闻言,迈开脚步,一家家数了过去,到第五家时,他微微一怔,却见这家高挂灵幡,院子里纸钱满地,里面传来了妇孺啼哭之声。(未完待续) 第二章 坐婚床 李思怀站在门口,犹豫半晌,终究还是迈脚进入,见这狭小的院子里,只有一排五间瓦房,哭声却是从正中的堂屋里传来的。 他皱着眉头行到了堂屋门口,一眼看到正中的棺材,前面一个妇人满身白绫,头发松散的披在脑后,额前又缚了条白绫,一边哭,一边在棺材前的铜盆里焚烧着纸钱。 妇人旁边一男一女,男孩年纪尚小,紧紧依偎在母亲身边,女孩却已经亭亭玉立,乖巧地扶着母亲,默默地递着纸钱。 李思怀轻轻唤道:“姑母……” 那妇人迟疑地转过头来,看清楚李思怀颜面后,一把将他搂入怀中,放声大哭,涟姐儿站起身子,和李思怀对望一眼,亦是垂泪不已,李思怀只得伸手拍着白李氏的后背,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二姑奶奶哭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刚给老家送了信,怎么人这么快就到了,她倒是知道,这一年来,四弟养病中,家里全靠这个侄儿支撑。 这个侄儿却是惯会做人的,月月书信不断,又三不五时地叫人捎来老家的土特产,她态度也就软和下来,和家里也渐渐有了来往,毕竟总是血亲。 李思怀看着眼前的棺材,迟疑地问道:“姑母,这是?” 二姑奶奶捂住脸又哭了半晌,这才道:“你姑父已经不见月余,前儿个才在水沟里被人发现,人却是不成样子了,只靠着衣裳认了出来,仵作说,是醉酒后失足……” 话罢,二姑奶奶又嘤嘤哭了起来。 李思怀面上肃然,站直了身体,取了旁边的香烛,在火盆里引燃,恭恭敬敬地上了三炷香,又双膝跪下,连磕了三个头。 二姑奶奶见他如此懂事,心里大是安慰,伸手把侄子搀了起来,软言道:“昨儿个才叫人给家里送信,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李思怀面色恭谨,束手答道:“侄儿是进京赶考来的,母亲便叫侄儿顺便来探望姑母。” 白李氏闻言面露喜色,自家侄儿争气,以后便有了主心骨,她看了一圈灵堂,汗颜道:“我真是糊涂了,走走,咱们到隔壁屋子坐。” 话罢,二姑奶奶拉着李思怀向着隔壁行去,涟姐儿伸手拉起小弟,这屋子本是花厅,现在做了停灵之所,自然不方便待客的,旁边却是二姑奶奶的卧房,李思怀一迈进去,便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这屋子只简单地用一屏四扇的屏风把里面的卧所隔开,屏风外摆放了张方桌和圆凳,那桌椅的材质也不甚好,粗粗地刷了一道漆,肉眼看见上面还有许多的毛刺。 圆凳上却垫了个半旧的锦绣布墩,李思怀先扶着二姑奶奶坐下了,自己放陪居末位,却见表弟程哥儿又偎依到了姑母身旁,一双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不禁对他点头微笑,小家伙却害羞地躲到了母亲身后。 片刻后,涟姐儿带着个青衣丫鬟,端了热茶上来,怀哥儿赶紧站了起来,从表姐手里接过热茶,看着上面浮起的几个新鲜菊花,虽然雅致,却也再度见识到了二姑奶奶的拮据。 怀哥儿不动声色地道:“姑母,离省试还有段日子,小侄便在姑母这里叨扰了。” 话罢,怀哥儿从怀里摸出一包银子,轻轻推到了二姑奶奶面前,认真地道:“这些便添作小侄的宿资了,若是不够,小侄只好厚颜占占姑母的便宜了。” 二姑奶奶素来精明,一眼扫过,便看出这包银子足足有五六十两,她刚想推脱,一眼看到了李思怀的脸,少年的脸上满是诚恳,眼睛明亮清澈,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少年时的长兄。 二姑奶奶的手缩了回来,拿出帕子又揩了揩眼角,哽咽道:“因你姑父那件事,我们却是被白家逐了出来,我又为了救你姑父上下打点,抛费了不少资财,便是嫁妆,也搭进去大半,却叫你见笑了。” 怀哥儿陪着她嘘吁半晌,二姑奶奶便唤了人来给他安排了住的地方,却是把程哥儿的房子腾了出来,怀哥儿尚需和松石挤在一房,二姑奶奶愧疚地道:“明儿个我就去租个大点的院子,你先委屈一夜。” 李思怀环顾左右,安慰她道:“这里已经很好,白天打发松石出去做事,我正好安静读书,还是先把姑父的身后事办理妥当才是。” 见怀哥儿如此明白事理,二姑奶奶大是欣慰,便退了出去,留着李思怀主仆二人整理行装。 松石自然不会叫李思怀动手,一边把书箱里的书都搬了出来,一边抱怨道:“奶奶给的银子足够,干嘛非要寄住在姑奶奶家里,实在是不方便。” 怀哥儿瞪了他一眼,恼道:“你懂什么,好生做你的事就是了,少爷我自有道理。” 话罢,怀哥儿赌气地坐到床头,侧过脸去不再搭理这个小厮,脑子里却不期然地浮现了上午看见的迎亲队伍,一忽是顾盼老实的面孔,一忽又是齐王妃瘦弱的身影,他一时却也分不清,到底齐王妃是不是故人,顾盼又在做什么呢? 顾盼一身凤求凰大红滚金的喜袍,穿身上有些松松垮垮,头上戴着沉沉地凤冠,透过上面的珠帘只看到了一袭半透明的红纱,此时正是下午,七皇子,不,现在该唤作齐王殿下了,应是在外面陪宴宾朋。 耳边没有一丝声响,她却知道,此时房间里算上自己带来的陪嫁丫鬟,最少也有十数人,却都默不作声。 早上出门的时候,匆匆吃了两口齐眉面,这种面做的又细又长,一筷子挑起,足足可以拉到眉毛的高度,却是取的比案齐眉的喜头。 只是她近来胃口欠佳,对付两口便吃不下去了,现在却又觉得饿了。 按照侯爷夫人教导的,顾盼的右手轻轻滑落到膝上,从袖子里探出指尖,轻巧地动了动。 耳边传来了轻微的悉索声,像是衣料摩擦的声音,片刻后,低头看见手里多了一个圆圆软软的面团,大小刚好让人一口吃下。 发明这东西的人也实在是煞费了苦心,据说是一个王妃,在唯一的女儿出嫁前,因担心礼仪过于繁复累赘,饿到郡主,便想方设法地做了这百子千孙团子,里面包了碾碎的花生,芝麻,又加了些蜂蜜,寓意夫妻二人甜甜蜜蜜,早生贵子节节高。 又只有一口大小,只需要刹那功夫就吃下去,不会惹人注意,不会掉下饼渣之类的犯罪证据,可谓完美无缺。 顾盼吞了两个,这团子做的绵软香甜,却又不会甜的让人想要喝水,灶上的师傅手艺真是恰到好处,顾盼心里对这王府的大师傅暗暗寄予了厚望。 吃完团子,顾盼继续正襟危坐,坐的不知道多久,腰微微有些酸痛,这次她伸出了左手,又是探出四个指尖,轻轻摆动,片刻之后,一个做成了凹字型的鸳鸯细绸靠垫被放在了她身后,顾盼稍稍往后一坐,全身骨头都发出了舒服的呻吟。 人一舒服,便有些犯困,头上沉重的凤冠却坠的脑袋一直往下垂,顾盼知晓,这个却必须靠自己硬抗了,当初试穿嫁裳时,珏姐儿也曾好奇试戴这个看着珠围翠绕的凤冠,小小的脖子却被压的直不起来,她嬉笑道:“这个凤冠只怕是姐夫给姐姐的一个下马威,叫你一进门就得对他低头。” 顾盼深以为然。 腹诽间,耳边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击掌之声,屋子里传来了有序的脚步轻踏声,顾盼精神一震,这个侯爷夫人也教导过,却是掌灯的暗号,果然,片刻之后,低头望见身上的喜袍又红艳了许多。 顾盼腰背挺直了些,这酷刑总算快要到头,只要等齐王殿下回来,揭了盖头,二人喝了交杯酒,就可以洗漱上床了。 她又想起了前一夜,侯爷夫人特意叫了她去说的一番话,“你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是你和珏儿,伦儿都是姓韦的,我也不想现在再和你套什么近乎。” 侯爷夫人脸上浮现几许莫名的恼怒,接着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一定要牢牢记住,使你荣耀的,是你的母族,而不是你的夫家。在世族之中,无论夫家多么高贵,一旦母族式微,你在夫家也会永远都抬不起头来。” 顾盼缩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她深呼吸一下,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当时她很想反问侯爷夫人,夫人便是这样的么?又或者,她的母亲,是否也是这样? 她终究还是忍住了,侯爷夫人说的一番话,顾盼完全明白,无非是告诫她,就算她成了齐王妃,也莫要忘记了,韦家才是她最大的靠山。 珏姐儿和伦哥儿本就是她的弟妹,便是琇姐儿琬姐儿,乃至铭哥儿哪个又不是被她当做弟妹疼爱了,只是侯爷夫人说的话令人反感罢了。 顾盼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弟妹,她自会照顾,韦家,却与她无关。(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三章 新婚夜 左右传来两声轻咳,顾盼脸颊一动,牵着嘴角上扬,笑意却未达到眼底,耳边一个柔和地女声轻轻响起,像是春风拂过水面,满是荡漾的春情:“姑娘,要不要先准备一下?” 顾盼特意修好的弯月甲死死地抠进肉里,她缓缓地吐了一口气,平静地道:“不用。” 顾盼嫁入王府,除了带着柳芽和丽娘之外,侯爷夫人额外又给她填补了两个大丫鬟和四个小丫鬟,其中那两个大丫鬟,一个唤作欢儿,一个唤作小语。 果然人如其名,欢儿生了一副天生的好嗓子,一开口便像是吃了一个糯米团子,甜甜软软,让人打心底里发腻。 小语是温柔解语花,在顾盼房里只呆了两天,顾盼便察觉出她的妙处来,一个眼神所向,小语便知晓了她的心意,端茶倒水不用人吩咐,可谓伶俐已极,柳芽和丽娘都不及她。 欢儿和小语却不是给她准备的。 前天夜里,重重申诉了母族的重要性后,侯爷夫人却又丢给她一本图册,外面是很朴素的青色封面,没有书名,她不解地拾起来,翻了两眼,便面红耳赤,急急地合上了,又丢还给侯爷夫人。 侯爷夫人板着脸,也不解释,似乎完成了什么程序一般,径直又把那册子收了起来。 侯爷夫人随后就提到了前些日子分给她的欢儿和小语:“你尚未及笄,若齐王殿下是个知礼的,你及笄之前却不会与你同房。虽然离你及笄只剩下两年,齐王殿下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若是中间再迷恋上什么女子,却是大大不妥。” 顾盼困惑地抬起头,脸上还残余着方才的红晕,侯爷夫人微微一笑道:“欢儿和解语却是咱们府上的家生子,最是可靠不过,便先叫她们替你,若是生了孩儿,养在你的名下就是了。” 从侯爷夫人房里出来后,再看欢儿和小语,顾盼便觉得有些怪怪的,不知为何,一直到了上轿之前,她都有些心浮气躁,直到李祈正伸出温热的大手,一手牵着她拜了堂,她的心才渐渐安定下来。 方才说话的便是欢儿,顾盼仿佛看见她眉眼间的谦卑,似乎是她最卑微的婢女,却总在不动声色间飞出的如丝的媚眼,细细微微地缠绕上来,叫人无处可逃。 欢儿叫她一声姑娘,便是暗暗地提醒她,若是叫欢儿或者小语去陪齐王,便要早做准备了。 想来侯爷夫人已经和她们打过招呼了,那两声轻咳里,小语必定也是有份的。 顾盼心烦意乱,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办,侯爷夫人说的也有道理,只是她却不愿意这么做。 思来想去,隐隐的听到外面的梆子居然响了三声,顾盼一怔,脱口问道:“齐王还在前面宴客吗?” 一众陪站的丫鬟婆子里,一个穿着厚重紫红长襦,头挽高髻,戴了满头珠翠的妇人眼里闪过一丝鄙夷,上前一步,不轻不重地道:“齐王殿下醉了,已经歇下了。” 刚才那两个不知轻重的小蹄子贸然开口,又说出那么一句话来,就叫这妇人轻贱了,现在这新王妃又没规矩地张口就问,难道果真像是旁人所说,这新王妃是长乐侯府新近才寻回来的,却是没什么教养的? 妇人一脸萧寒地盯着新王妃,一双锐目几乎要射穿盖头,新王妃没什么教养也罢了,生的这么瘦小,却又如何诞下子嗣?怪不得要准备这么两个陪房的丫鬟。 只望她不要再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老老实实坐上一夜便罢了。 在妇人的注视之下,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环顾之下,新王妃默然半晌,突然抬起右手,宽大的袖子滑落到了她肘端,露出莹白如玉的小臂,妇人微微一怔,这新王妃的倒是生的白皙,只是众目睽睽之下,冒冒然的露出这么一截粉肌,却是失礼了。 就在妇人腹诽之时,新王妃毫不犹豫地一把将盖头掀了下来,一张清秀的脸上面无表情地扫射了一圈屋内众人,最后视线却定格在了自己身上,妇人心里一惊,这新王妃竟然能看出自己是管事的。 顾盼自然看出她是管事的,如同许嬷嬷一般,眼睛虽然和旁人一样看着地上,眼角却是挑起来的,那眼珠肆无忌惮的转过来,若不是管事的嬷嬷,怎么会如此大胆?! 顾盼掀了盖头以后,又毫不犹豫地伸手去卸头上那沉重的凤冠,莫说那妇人,便是她带来的陪嫁们,也都呆住了,还从来都没见过新婚之夜,新娘子自己掀了盖头的。 偶有听闻,新郎大醉不醒的,新娘也是枯坐一夜,等第二天早上,新郎掀了盖头,才敢动弹的。 只有柳芽一人,面不改色地上前,一双巧手配合起顾盼,把固定凤冠的珠钗一支支地拔了下来。 卸下凤冠以后,顾盼一头秀发倾泻而出,她的头发十分柔顺,却依然微微有些泛黄,她伸出染了蔻丹的右手一下一下从发根梳理到发梢,带了一天那劳什子东西,头疼的要死。 顾盼偏头看着那管事嬷嬷笑道:“不知道嬷嬷如何称呼?” 这管事嬷嬷半垂着头,下巴却依然向前,带了几分倨傲地道:“奴婢夫家姓任,夫人唤奴婢任嬷嬷就是了。” 顾盼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理着头发,柔顺地看着任嬷嬷,温和地道:“齐王殿下睡下多久了?嬷嬷却又如何知晓的?” 任嬷嬷头依然低着,眼睛却眯成了缝,这新王妃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不成,难道还怪她没有通禀吗?就算通禀了,新王妃也应当坐守到天亮! 任嬷嬷对顾盼的问题避而不答,语速缓慢地道:“若是齐王殿下明日来见了王妃这般模样,只怕不妥吧?” 顾盼的手一停,就这么插在了发中央,片刻之后才恢复了动静,她亦是笑道:“若是本王妃没记错,明日一早,还要进宫拜见父皇母后,众位母妃,若是被她们见了我憔悴地模样,只怕更是失礼吧。” 话罢,不待这老虔婆回答,顾盼带了几分疏离道:“嬷嬷自去休息吧,我这里就不需要嬷嬷的伺候了。” 任嬷嬷沉稳地应了声,带着齐王府的丫鬟婆子们倒着退出了,自始自终,她的头都没有抬起来过! 待任嬷嬷退出去,顾盼忍不住松了一口大气,她环顾左右,现在屋子里剩下的却都是自己的陪嫁了,她有意无意地从欢儿小语脸上一扫而过,方才听到李祈正自去睡了,顾盼竟然莫名地松了一口大气。 不用面对同房的尴尬,也不用劳神去思考陪房丫鬟的问题,顾盼心中自从踏进这王府以来的压抑感一扫而空。 陪房的丫鬟们也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柳芽和丽娘这两个跟随她最久的还轻声说笑起来,柳芽帮顾盼脱下这一身累赘的嫁衣,笑道:“姑娘不知道,方才奴婢去看了,隔壁的澡间比淑宁轩的还要大上许多呢。” 丽娘在一旁翻找出一身干净的里衣,自觉地拿出个托盘,把里衣放了进去,亦是笑道:“方才那任嬷嬷在的时候,虽然她不说话,一双眼睛扫来扫去的,可是吓人呢。” 顾盼忍不住打趣她们:“还不是雷嬷嬷把你们骄纵惯了,怎么样,见识到了厉害吧?” 顾盼话音刚落,欢儿便插口道:“姑娘说的是,咱们以后可得注意着点,莫要被抓到把柄,累了姑娘的名声。” 只是她一说话,丽娘和柳芽对望一眼,便闭上了嘴,顾盼亦是不再言语,柳芽也唤她姑娘,听起来却没有欢儿叫出来这么刺耳。 欢儿神色一黯,退了半步,和小语并肩而立,现在房里就剩下她们四个大丫鬟,小丫鬟已经打发去睡了,却是因为顾惜玉亦在其中,顾盼不忍心叫她在婚房里受这煎熬。 顾盼在柳芽的搀扶下,进了隔壁的浴间洗漱,她却也是乏了,便任由柳芽帮她擦身,强忍着没有睡了过去,等她换了干净里衣出来,眼皮却是沉重地搭到了一起,勉强抬起眼皮看了眼烧的正欢喜的三尺喜烛,还记得吩咐柳芽一句:“喜烛不要管它,叫他烧着去就是了。” 话罢,顾盼昏昏沉沉地爬上婚床,床幔一放,却是挡住了大半的光亮,她把被子往头上一盖,闷头便睡了过去。 这几日实在过于疲劳,顾盼一夜无梦,待她睁开眼时,床头一片昏暗,却依稀看得到床边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影。 顾盼张口唤道:“柳芽?” 那人反问道:“柳芽是谁?你的丫鬟?”说话间,却是上前一步,用手轻轻挑起了床幔。 顾盼倒吸了一口冷气,忍不住用手撑起身子半坐了起来,直直地看着来人——她的新婚夫婿,失踪一夜的齐王殿下,李祈正! 李祈正已经换了一身赭红长袍,整个人神清气爽,脸上丝毫不见宿醉的后遗症,他唇角含笑,俊朗的脸上却带了几分孩童一样的天真。(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章 新王妃的第一个早上 恍惚间,顾盼仿佛又回到了在将军府时,和他嬉笑怒骂的日子。将军府三个字瞬间刺痛了顾盼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她的瞳孔一缩,努力摇了两下头,刻意地使自己显得自然一些,平静地问道:“这么早,你来做什么?” 李祈正撩了一下袍子下摆,一屁股坐到了顾盼床边,仿佛昨天夜里什么都没有发生,笑道:“今天要去见几个母妃,有些避讳,我却要跟你说说。” 顾盼单手撑着床,身子微微向里边挪了挪,半垂下眼睛,柔顺地道:“请夫君赐教。” 李祈正扬起一抹玩世不恭地笑容,伸手抓了一缕顾盼的头发在食指上缠绕着,漫不经心地道:“你进入角色很快啊,昨天还把任嬷嬷给熊了一顿。” 顾盼默不作声,任嬷嬷是自己告状还是李祈正有眼线呢?无论哪一样,也不是刚入门的她可以辩白的,她很清楚,她是齐王府的女主人,但是齐王府却是李祈正的,她能有多大的权力,还要看李祈正的态度。 李祈正似乎对把玩她的头发上了瘾头,一缕头发在他手指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缠绕到了她的耳根处,他食指一屈,却是刮擦上了她的脸颊。 顾盼条件反射地向里一缩,头皮处登时传来一阵剧痛,她轻呼出声,李祈正手一松,一卷秀发蓬松的落下,他一把将她拉了回来,按住她的发根处,轻轻揉摸,嘴里骂道:“躲什么,我还吃了你不成?“ 顾盼依然闷不作声,人却老实些了,不再躲躲闪闪,李祈正给她揉了一会儿,手一放,站了起来,从袖里抽出两张纸片,递到顾盼面前,低声道:“早饭以前看完,然后就丢掉,莫要被旁人发现。” 话罢,李祈正左右张望一下,弯下腰,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顾盼看他猥琐的样子,登时无语,这家伙在自己家里跟做贼一样,他以为自己很隐蔽吗?只怕柳芽她们早就知晓了。 此时天色尚未大亮,两支喜烛还在噼啪的燃着,顾盼掀开床幔,坐到了床头,两只脚在地上探了一下,准确无误地伸进绣鞋里,踩着鞋跟,径直行到了喜烛前,把那两张纸凑到了烛光下,细细地查看着。 不得不说,李祈正的字龙飞凤舞,行笔之间颇见章法,顾盼逐一读去,见里面详略得当,把如今宫中各宫主位的情况说的一清二楚,她暗暗记在心里,反反复复的看了三次,最后确定完全背下了,把手里的纸凑近了蜡烛,一团明火迅速地从纸上升腾而起。 顾盼手挥动了两下,待快要烧到手的时候,三指一松,见那团火焰流星一样坠到了脚边,她一脚踏出,再挪开时,两张小抄已经全部化成了飞灰。 她已经睡意全无,闲步走到了窗边,伸手把红木的窗户向上推开,用纤细的木条轻轻一支,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每个毛孔似乎都舒服地张开了。 遥遥望见天边一片薄霭,被尚未露头的太阳映上一层浅浅的橙红,顾盼抿嘴一笑,却是回到了桌前,伸手抓起放置一旁的剪刀,这剪刀却也是特别准备的,剪子把手上还栓了条大红的喜绸。 顾盼手持剪刀对准烛心轻轻一绞,又快速地把另外一根蜡烛的烛心同样剪掉,看着烧的差不多高矮的喜烛,顾盼呼出一口浊气,这却是雷嬷嬷的暗中嘱咐,说是到天明时,若是喜烛尚未熄灭,便用剪刀同时剪掉,象征着白头到老。 她剪刀刚刚放下,外屋有了动静,昨天却是柳芽和丽娘两个守的夜,柳芽三两下穿好了衣服,便迈步进了屋子,抬头看见顾盼已经起了,讪讪地笑了一下,顾盼望着她笑道:“无妨,我也是刚刚起来。” 未待柳芽有所动作,窗外传来了一声低唤:“夫人,现在起身么?” 顾盼抬头看向窗外,却没看到人影,她纳闷的走到窗前,偏头却看见那任嬷嬷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垂头立在窗边,身后跟了几个丫鬟,登时了然,这任嬷嬷果然规矩大,她立在窗户侧边,既让主子看到自己,又不会瞥到窗里主人的起居而招致反感。 顾盼也从今日里李祈正的口气里听出来了,这个任嬷嬷来头不小,也不想再和她冲突,便轻轻地应了声。 转眼便见任嬷嬷领着几个丫鬟进来了,这几个丫鬟,有的手捧水盆,有的端着面巾,还有一个手里却是端了一个托盘,里面用红布盖了起来。 任嬷嬷眉眼不动,仿佛晓得顾盼心里的疑惑,语速不疾不缓地交代道:“那里面是殿下交代夫人今日里要戴的头面首饰。” 李祈正给她准备的首饰?顾盼登时起了些许好奇心,未待她有所动作,却听得任嬷嬷补充道:“夫人面谒娘娘们回来,最好交给老奴妥当保管。” 顾盼的眼睛瞬间睁大,不可思议地看着任嬷嬷,现在天色渐亮,她却是终于看清楚了这任嬷嬷的眉眼,她生的很是周正,只是眉头间有三道褶皱,一望即知,这是个十分苛刻的人。 看着任嬷嬷纹丝不动的脸,顾盼躁动的心一点点的平静下来,她轻声笑道:“就不劳烦嬷嬷费心了,我陪嫁中还有上的了台面的首饰。” 任嬷嬷嘴唇噏动了一下,却终究没有再开口,顾盼还真怕她说出什么夫人的嫁妆也交给老奴保管之类的话。 顾盼任由丫鬟们帮她洗漱,待到洗净了头面,一直未动的两个丫鬟上前一步,任嬷嬷依然是低眉顺眼地道:“这两个宫娥唤作紫喜和青萍的,一个擅于画眉,一个精于描唇,却是皇后娘娘特意赏给夫人的。” 顾盼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丽娘,见她若无其事地别过脸去,嘴角却抽动了一下,她心中恻然,偏头对着紫喜和青萍笑道:“那今日就劳烦两个姐姐了。” 紫喜和青萍对望一眼,面露喜色,齐齐上前一步,提起了手里的精致木盒,不过三寸来长,放到桌上,一打开,却见里面尚分了数个小格,琳琅满目地放了各种水粉胭脂。 顾盼端坐铜镜之前,从镜子里看到紫喜和青萍低头调色,丽娘一脸黯然又忍不住探头来看她们动作,顾盼暗自轻叹,她侧过身子,半歪着脑袋笑道:“只是我平日里却是不惯上妆的,两个姐姐怕是英雄没有用武之地了。” 却见紫喜抬起头,笑意盈盈地看着顾盼,软声软语地道:“奴婢只要能留在夫人身边伺候,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顾盼暗道,果真如此,皇后娘娘送来的人哪里是那么好打发的,她安静地合上双唇,任由紫喜和青萍给她涂眉描唇,半晌之后,镜中映出一个精致妆容的少女,眼睛周围一圈青色的黛痕,她原本略小的眼睛显得大了很多,一眼望去,清冷之中带了几分疏离。 不得不说,这两个宫娥的手艺的确是好,能把握住顾盼的神韵,准确地放大出来,只是这却不是顾盼想要的。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丽娘,丽娘心领神会地退了出去,片刻之后,丽娘单手握拳深藏袖中,另外一只手却悄悄竖起了拇指对着顾盼比了一下。 顾盼放了心,一脸欣喜地左顾右盼,又对紫喜浅笑道:“今日真是劳烦姐姐了,”说完这句,顾盼对着任嬷嬷笑道:“劳烦嬷嬷替我打赏她们了。” 不是管着头面首饰么?那自然也管着府里的库房了,顾盼却是想要试探试探这任嬷嬷,到底有多大的权力。 她虽然不愿生事,却也不喜欢旁人生事,最好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任嬷嬷果然不负她的期望,她的眼睛终于抬了起来,在紫喜和青萍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顾盼身上,微微一顿,又迅速地低了下去,平静地应道:“是。” 顾盼见她如此配合,心里越发不舒服,便像是蓄力已久的拳头一下打入了棉花里,顾盼宁愿这任嬷嬷如同许嬷嬷一般,精明但是喜怒总会泄露分毫,又或者如同蔁姐儿一般,想要的明确写在了脸上。 任嬷嬷便像是一个木头人一般,明明感觉到她的抵触,却又事事顺着自己,顾盼忍不住泄了气。 任嬷嬷精准地估量了新任当家主母的闹别扭时间,见顾盼面色稍一缓和,立刻上前咨询道:“夫人,是否现在传菜?” 顾盼看着任嬷嬷面无表情的脸,悲哀地发现自己的段数还是太低了,她默默地点了下头,看着任嬷嬷开始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丫鬟们上菜。 王府的早饭却并不奢靡,只摆了几样清粥小菜,菜色平常,餐具却十分雅致,俱是青瓷配了波浪边,边上又鎏了金的,别有一番富贵样子。 顾盼昨日便饿着肚子,只吃了两个百子千孙团子垫了下肚子,此时胃口大开,却是在任嬷嬷诧异的眼神中连用三碗稀饭,待柳芽去盛第四碗的时候,任嬷嬷不得不出声阻止她道:“夫人,宫里如厕不便,还是少用些稀食。” PS:终于赶出来一章存稿了,这两天争取再赶出来一章,更新时间,调整为,下午13.00第一更,晚上19.00第二更……如果有二更的话。(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章 丑媳妇也要见公婆 柳芽的脚步停滞,偏头看向顾盼,顾盼大是尴尬的环顾左右,却发现一众丫鬟俱都面不改色,她讪讪地道:“那便算了,少吃些也好。” 话罢,她抬眼望见任嬷嬷的面无表情,顿时觉得失言,便闭口不言。 任嬷嬷见顾盼已经用完早膳,上前一步,平静地语气没有抑扬顿挫地道:“主子该进宫了。” 顾盼净了下手,紫喜又上来给她补了下妆,随后戴上了侯爷夫人特意给她打造的一套足金头面,却是厚重有余,灵动不足,妆点完毕,虽然还比不上昨日那顶凤冠沉重,却也相差不多了,顾盼只觉得整个头都不由自主地向下坠,这样也好,在妃主们面前时刻低着头,更显谦卑。 李祈正那套头面首饰就放在一旁,在盖着百鸟朝凤大红桌布的圆桌上,红漆的托盘静静的放着,一点都不醒目,上面依然用红色绒布盖着,顾盼只瞄了一眼便迅速地掠了过去,就连伸手掀开探上一眼的心思也欠奉。 柳芽捧出一件外袍,却是和侯爷夫人当初进宫庆贺皇后娘娘寿诞的朝服一样的款式,只是颜色不同,花样不同。 这件朝服中间的补子上是半只孔雀,下面的袍角绣了一圈孔雀身后那开了屏的尾翎模样,衣服的颜色是红色偏紫,配着她满头的金钗玉翠,却是庄重了许多,只是年纪上看着也大了几岁。 顾盼抬脚迈步,这才感受到了身上这朝服的重量,压的人根本抬不动腿,只得小步小步的交替行走,走上两步,就觉得一座山压了下来,让人喘不上气来,只能屏息静气。 顾盼不由大是佩服发明了这朝服的人,简简单单地一件衣服便让人不由自主地按照宫中的规矩行事。 仿佛感受到了身后任嬷嬷那无形的目光,顾盼的脊背不知不觉地挺了起来,下巴扬起,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迈出了房门。 院子里已经停了一乘青布小轿,柳芽伸手扶住顾盼,上了轿子,轿帘放下来的瞬间,任嬷嬷平淡无波的声音再次传来:“主子,入宫是不得带下人的。” 顾盼一怔,现在天气还寒着,轿帘里絮了一层薄薄的细棉,中间却空了一块,四四方方的,用细麻编制好的如同纱窗一样的方格,从方格透进来的光线让轿子里半昏半明,顾盼的脸也阴晴不定,从昨日到现在,这个任嬷嬷和她明里暗里交锋数次,对方口口声声扣着规矩的帽子,让她无法反驳。 只是丽娘却是她需要的,顾盼犹豫片刻,察觉到脚下的轿子微微震动,身子瞬间腾空,她抓紧时机喊道:“让柳芽和丽娘跟着我,就在马车里等我出宫好了。” 满场寂静,抬着轿子的两个仆妇也停住了脚步,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任嬷嬷身上,仿佛她才是唯一的主人。 任嬷嬷环视左右,喝道:“没听到主子的话吗?” 柳芽和丽娘立刻默不作声地跟上了轿子,那两个仆妇开始挪动脚步。 顾盼呼了一口气,似乎只要自己摆一摆王妃的架子,这个任嬷嬷就会略微退步。 行了半柱香的功夫,轿子稳稳地停在了内府门口,丽娘掀开了轿帘,柳芽伸手来扶她,顾盼见左右没有外人,却是把半个身子赖在了柳芽身上,这身朝服实在是太重了。 一辆马车停在了内府门外,顾盼扫了一眼,立刻认出这个是当初李祈正在将军府用过的那辆,柳芽先上了车,又从车上伸手来扶她,待顾盼坐稳在了车厢里,整个身子都不想再动一下了。 待马车行了起来,主仆三人不动声色地用手指交流起来,顾盼看着丽娘,伸出右手,比了比脸颊,丽娘回之一笑,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粉盒,得意地扬了扬。 顾盼满意地点了点头,柳芽也没有闲着,这车中本就有火烛,她寻了火折子引燃了灯烛,又罩上笼纱,取出一方帕子,拎了茶水倒在上面,打湿以后递给了丽娘。 丽娘眼睛微微向下,脸上满是歉意,顾盼看着她,露出了鼓励的表情,丽娘这才伸出手,用打湿了的帕子在顾盼脸上一点点的移动着,她专注的样子,让顾盼一时挪不开目光。 把顾盼脸上的粉擦下去一些后,丽娘又打开带来的粉盒,给她细细的补了妆,丽娘掏出随身的铜镜给她照了一下,顾盼见里面映出来的少女眉峰下挑,眼角上扬,却是天生带了三分笑,登时满意地点了点头。 丽娘和柳芽随后收拾了下首尾,得了顾盼的眼神示意,柳芽一口吹熄了灯烛,一切重归昏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马车在三个人的沉默中滚滚前行。 顾盼的手两只手交叠在身前,思绪回到了两个月前,那一场大病把她折磨的死去活来,她在养病时却也看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明面上,她是长乐侯的嫡长女,威武将军的亲甥女,又即将嫁入齐王府,成为齐王妃,可以说是身娇肉贵,千金之躯。 事实呢,靠不住的侯府娘家,危险的将军府娘舅家,不知深浅的齐王府,她环顾左右,便连一个可以依赖的后盾都没有。 从那时起,她就发誓,她的命运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里,至少,她要能保护的了身边的人。 顾盼的目光逐渐坚定,开始思考起这次会面的程序,首先,定然是先拜见皇后和皇上,随后就是诞下几个皇子的娘娘,然后有孕在身的瑜贵妃…… 到了宫门处,验过了腰牌,顾盼此前已经知晓,李祈正给她的那块七龙玉佩,便是齐王府的腰牌,非但可以自由出入王府,就是皇宫,凭着腰牌也可以进入外宫。 齐王府的马车可以直接通行到内宫,感觉到了马车的重新启动,顾盼的手轻轻摩挲着手里的玉佩,似乎从中感受到了无穷的力量,她突地想起今日早上李祈正那番瞻前顾后的样子想必被两个丫鬟默默地看在了眼里,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道:“今天早上,你们可曾听到什么动静?” 柳芽一怔,虽然晓得顾盼看不清,依然愧疚地低下了头回答道:“是不是小姐唤了奴婢?奴婢竟然睡死了,却是没有听到……” 顾盼一愣,难道柳芽和丽娘不知道李祈正曾经来过么?她正想问个清楚,马车骤然停下,丽娘伸出手来扶了她一把,轻声道:“王妃,小心。” 顾盼回过头来看着丽娘,一片昏暗中,只看的见丽娘半垂下的发顶,她一时之间还难以消化这个新身份带来的新称呼,没想到丽娘倒是比她还先进入角色。 外面的宫人已经在呼唤了,顾盼轻轻从丽娘怀里挣脱出来,坐直了身体,身子微微探出,放到了车把手之上,果然和侯府的马车一样,她把车门的把手向下旋转了一下,随后正襟危坐,车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打开了。 外面肃然站了一个女官,身后跟了两个宫娥,却均是水蓝色拖地长裙,头上简单地挽了个花容髻,她上前一步,扶住顾盼的手,轻声道:“请王妃殿下随奴婢来。” 顾盼乖巧地跟在这女官后面,她如今虽然已经贵为齐王妃,行走在皇宫之中依然屏息静气,一是因为身上这沉重的朝服,另外一个原因却是为了小心总不会有错。 被那女官带着兜了几个圈子,穿了重重宫殿,终于到了上次到过的长春宫中,顾盼被女官引入侧殿之中,安静的坐下了,又有宫娥奉上茶水。 按照道理,今日本应由李祈正和她一起来参见皇上和皇后娘娘,那混球早上跑掉的时候却说了句自求多福,让她无话可说。 顾盼小心翼翼地坐了半晌,这身朝服实在厚重,行走不便不说,就是坐下也感觉身上穿了个木板一样,硬硬的,腰背间很是不舒服。 引她进来的女官一直陪在她左右,另有宫娥去通报了皇后娘娘,只是一直没有消息,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眼见香炉里的香都添过了两茬,终于有女官过来请她过去。 顾盼站起身来,跟着进了内殿,却见殿上只坐了皇后娘娘,并未看见皇上,顾盼一怔,随后蹲身一福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了,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皇后娘娘背光而坐,却是看不出喜怒,只见她右手一抬,冷声吩咐道:“给齐王妃看座。” 立刻有宫娥搬了个佛肚圆凳过来,顾盼小心地坐了半个屁股上去,皇后娘娘随口道:“你既然嫁入皇家,以后便要谨言慎行,须知你一言一行都为天下表率。” 顾盼赶紧站了起来,低着头,恭敬地道:“臣妾谨遵娘娘教诲。” 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却问了一句让顾盼胆战心惊的话:“齐王怎么没随你一起来?这新婚第一天都不陪着妻子一起参见尊长吗?” 顾盼犹豫半晌,终究还是乖乖地按照李祈正给她的小抄上的答案轻声答道:“齐王殿下陪父皇一起,与道友论道去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章 太子妃 话一出口,顾盼便察觉到大殿之中骤然又冷了几分,她一时心跳加速,所有的血液都涌上了脑袋,就连身上的朝服似乎也轻若鸿毛了。 她眼珠上转,瞥到一抹明黄从上面飘了下来,顾盼越发的缩头缩尾,恨不能地上裂开一条缝,让她钻进去。 皇后的袍服却是拖了长长的凤尾,顾盼低头看见皇后娘娘的衣摆绕着自己转了一圈,形成了一个明黄色的漩涡,她被困在了其中。 感受到一双锐利的视线在自己身上上下打量,仿佛要生生刮去一层皮,顾盼瑟缩了下,随后挺起胸,头却始终低着。 顾盼头上的金饰更加沉重了,压的她的脖子越垂越低,皇后娘娘终于围观够了,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顾盼见脚下的明黄色裙摆如同潮水一样退去,心中松了一口气。 待皇后娘娘坐回到了凤台之上,闻得女官通报道:“太子妃到。” 皇后娘娘立刻回道:“快,快叫她进来。”声音里却是难掩一抹喜色。随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却是对着顾盼淡淡地道:“你还没有见过你皇嫂吧,等下你们认识下,以后要多多亲近。” 顾盼刚坐下的屁股马上又抬了起来,恭谨地应道:“臣妾遵旨。” 片刻之后,一股淡香从顾盼身边掠过,一路攻城略地直到皇后娘娘身边,高台上传来了二人亲切地问答:“儿臣给母后请安了。” 皇后娘娘嗔怪地道:“你身子刚好,就在宫中好好休息,母后这里来不来都是一样的。”任谁都听的出话里话外的娇宠。 顾盼低头看着自己袖子上的花纹,无聊地开始数起上面的花纹,那仿如眼睛一般的孔雀尾翎,反反复复地数了三次,确实是十二支。 皇后娘娘和太子妃的寒暄终于进入尾声,皇后娘娘笑着道:“老七家的来请安了,你还没见过吧?以后你们姐妹间要好生亲近才是。” 姐妹?顾盼嘴角一抽,她可高攀不起。 那股若有若无的淡香再次浓郁起来,顾盼看着地上一角明黄,这是太子妃的特权,除了皇后之外,便只有太子妃才有权利穿上这一抹明黄。 一个女声温柔地在耳边响起,同时一双柔弱无骨的玉手松松握住了顾盼的手,“昨儿个就看见妹妹蒙着盖头的样子了,今日里却要好生瞧瞧七弟到底娶了什么样的大家闺秀回来。” 顾盼闻言,懂事地抬起头,看着太子妃憨憨地笑着。 太子妃并不如何貌美,单拿眉眼出来只是寻常,五官组合起来却有股柔情似水的气质,上下打量了一番顾盼,最后由衷道:“妹妹倒是平易近人的,一看就是个爱笑的。” 顾盼一径憨笑,看来让丽娘给她重新化了妆容果然是正确的,她一个无权无势的齐王妃,进了这皇宫之中,哪一个不比她位高权重,何必还要做出一副清清冷冷,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却见太子妃眉头微蹙,顾盼心一紧,直觉地便想抹平她眉头间的褶皱,愿意做任何事让她重展笑颜,顾盼怔了一下,这是什么诡异的想法,她使劲咬了舌尖一下,人瞬间清醒了许多,却听得太子妃担心地道:“妹妹这个样子却是不好压制下人,只怕那些刁奴以下犯上奴大欺主。” 顾盼一下想起了任嬷嬷,再看太子妃一脸担忧,纯粹为她着想的样子,忍不住就想倾诉,嘴巴刚张开,听得太子妃又道:“不如把我这里的嬷嬷匀两个给妹妹吧,她们是我用惯了的,最是一心为主子着想的。” 顾盼迅速地把嘴巴张大,似模似样地打了个呵欠,随后满脸迷糊地问道:“嫂嫂方才说的什么?” 太子妃笑了,伸出指头点了顾盼额头一下,却是压低了声音道:“七弟真是的,也不知道节制,看把你累的。” 这番耳语只有二人听到,便像是闺蜜间的悄悄话,顾盼继续保持着憨笑的表情,傻乎乎地看着太子妃,仿佛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事实上她也的确不知道太子妃在说什么。 端坐高台上的皇后见了二人交头接耳,忍不住道:“你们两个说什么悄悄话呢,还怕母后听到不成?” 太子妃扬起头,欢快地道:“就是说悄悄话呢,母后就不要打听了。” 皇后娘娘笑骂道:“你这孩子。” 太子妃自觉和顾盼又亲近了许多,便又重提旧话,且自作主张地下了决定道:“等会儿我就叫沈嬷嬷和牛嬷嬷一起过去。” 顾盼不动声色地把手从太子妃的冰凉的手中抽了回来,歪着头道:“嫂嫂把这两个好人给了我,那谁伺候嫂嫂呢?” 未等太子妃回答,皇后笑着插口道:“你嫂嫂哪里就差了这两个人了,她也真舍得,这沈嬷嬷和牛嬷嬷可都是她的陪房,一直在她跟前用惯了的。” 顾盼心思百转千折,皇后这是帮着太子妃在卖人情了,这人情可够重的了,话说回来,自己有那么重要吗?连亲信都舍得插进来?还是说她们这么看重李祈正? 顾盼随即想到了刺头任嬷嬷,叫她们斗斗也好,就不知道两个强龙能否压过一条地头蛇。 顾盼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神情,激动地抓起了太子妃的手,可能过于激动了,手劲却是大了些,太子妃脸上的痛楚一闪而过,顾盼只做未见。 顾盼略带了口吃地道:“嫂,嫂嫂对我真是,太,太好了。” 太子妃清澈的眼睛里一汪水波荡漾,就不知道是被顾盼感动的还是疼的了,顾盼投桃报李,大义凛然地道:“母后给了我两个描唇画眉的宫女,手艺极好,用在我身边却是浪费了,不如就叫她们伺候嫂嫂吧。” 话罢,不待太子妃拒绝,顾盼一叠声地赞道:“就要嫂嫂这等容貌出尘的人物才配的上她们的妙手妆点,嫂嫂给了我两个管事嬷嬷,我却只能给嫂嫂两个只会化妆的宫女,说起来,怎么都是嫂嫂亏了。” 顾盼说到后来,却是惭愧地低下了头,一双手却握的更紧,仿佛生怕被太子妃拒绝。 太子妃是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这是用了自己的心腹顶掉了姑母安插的人手啊,她仰起头,看向凤台之上的姑母,却见她一双眼睛深沉地盯着顾盼,微微地点了点头。 太子妃把手使劲地抽了回来,两只手缩在袖子里抖了又抖,只觉得一层皮似乎都被掐掉了,面上却笑着道:“既然是妹妹的好意,我就笑纳了。” 既然已经给皇后娘娘请过了安,又跟太子妃完成了亲近的任务,顾盼晓得该华丽的退场了,把空间留给这两个穿着一样颜色衣服的婆媳,她面向皇后娘娘,拜道:“臣妾这就告退了。” 皇后娘娘了解地点了下头,吩咐道:“你去吧,只怕几个母妃都等的急了。” 顾盼识趣地又行了一礼,方退了出去,到了宫门外,自然有女官来领路。 下一站却是三皇子的生母瑾妃娘娘,这引路的女官似乎在皇后身边身份蛮高,一路之上畅通无阻,一直到了另外一座院落前方才停下。 顾盼看着她对自己神神秘秘地笑着,脸上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一时之间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自己低下头,从脚上一直看到胸前,绣鞋没有露出袍子外面,袍子上也没有沾上泥土落叶,襟口也系的好好的,便抬起头,一脸无辜地看向那个女官。 却见对方的笑容渐渐地收敛了起来,顾盼灵光一闪,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轻声道:“劳烦姐姐带路了,多谢了。” 话音刚落,便见那女官如释重负,脸上重新又是笑嘻嘻的样子,顾盼也对着她憨憨地一笑,笑完转身便踏进了瑾妃娘娘居住的长生殿。 留下身后的女官一愣一愣,半晌对着顾盼的身影狠狠地啐了一口,未几,晋王妃小气吝啬守财抠门的名气传遍了三宫六院。 刚一踏进长生殿,立刻就有宫女迎了上来,看着却是有些年纪了,眼角隐隐带了些皱纹,看着顾盼进来,只打量了一眼,便行了个全礼,和气地笑道:“是晋王妃吧,娘娘正等着您呢。” 话罢,这宫女探手做了个请的动作,顾盼对她微笑点头示意,她亦是轻轻一笑,却是当先引路,这长生殿却比皇后娘娘居住的凤仪宫要简单多了,也没那么宏大雄伟,看着十分朴素。 进了侧殿之中,顾盼眼睛一扫,这殿中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物品,简简单单地红木座椅上放着半旧的紫红蒲团,空气中飘荡着若有似无的佛香。 那宫女却是奉上了香茗,便规矩地立在了一旁,一副随时听侯顾盼差遣的样子,顾盼正纳闷间,身边的宫女突地半蹲下身,福礼道:“娘娘万福。” 顾盼一怔,这才注意,侧殿的另一个入口处站了一个袅袅婷婷的女子,只是背着光,却是看不清她的容颜。 顾盼赶紧站了起来,规矩地行了个全礼,恭谨地道:“臣妾给瑾妃娘娘请安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章 成王妃 同时顾盼脑子里迅速回忆起了李祈正给她的小抄,这位瑾妃主子,性格最是温和,也许和她一直体弱多病有关系,和三皇子的性格却是全然不像。 只是她如今礼佛至诚,就连长生殿的正殿也被她布置成了佛堂,可惜当今却是信道的,大概因为佛教倡导人做善事,论的是来世报,帝王求的却是长生。 因了这个的关系,皇上已经很久没有踏进这长生殿了,后宫之中,最是逢高踩低,这长生殿之中宫女数目最少,年纪也最大,多是到了年纪,却依恋旧主,不愿意出宫的。 因了李祈正的注解,顾盼对这个瑾妃却是颇有好感,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看着那纤弱的身影一步步地走向自己。 瑾妃终于行到了顾盼面前,她身体虽弱,个子却高挑,生生比顾盼高出一个头去,顾盼扬起脸看着瑾妃娘娘,却见她面色略有些发白,只是眉眼间一片温和,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瑾妃娘娘对着顾盼笑道:“坐下吧,到了我这里,却不必拘谨。” 顾盼脸上一红,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乖乖地坐下了,瑾妃却在她身旁的椅子坐下了,二人膝盖相顶,却是有几分亲密。 瑾妃伸出手来,松松地握住了顾盼的手,她人看着单薄,手却是十分温暖,顾盼抬起头来,又是不好意思的一笑。 瑾妃见她腼腆,却是生了逗弄她的心思:“老七可曾欺负你?要是有,就到我这里说说,咱们就叫他默写佛经百遍去。” 顾盼脑子里一转,想着李祈正昨日里一夜未归,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好,就叫他默写佛经百遍吧。” 瑾妃一愣,这孩子还真是实在,她心里却是真的起了些怜爱,这漆黑污脏的宫里,难得遇到秉性如此纯正的孩子了。 瑾妃禁不住叹了口气,一个清脆的声音贸然插了进来,“齐王殿下怎么欺负妹妹了?” 瑾妃和顾盼同时抬头,顾盼一愣,却是故人,陆敏儿,如今的成王妃。 陆敏儿的眼睛里清澈通透,却像是第一次见到顾盼一般,只是看到了瑾妃娘娘和顾盼搭在一起的双手时,瞳孔微微缩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地又重复道:“齐王殿下怎么欺负妹妹了?” 陆敏儿可以装作第一次见到顾盼,顾盼却不会这么做,对方想必是有些了解自己的,若是过于藏巧,反倒会弄巧成拙。 顾盼偏了头,笑看着陆敏儿问道:“成王殿下就没有欺负嫂嫂吗?” 她心中断定,陆敏儿之所以如此执着地追问这个问题,只怕也有同样的困扰,不如索性将球踢回去,您爱怎么玩怎么玩,咱是不奉陪了。 陆敏儿脸一红,突然结巴起来:“没,没有,成王殿下怎么会欺负我?” 顾盼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陆敏儿,真不知道要怎么欺负才会让她脸如火烧,红云层层? 瑾妃自然知晓是如何欺负的,她心里对陆敏儿隐隐不满,她作为长辈问齐王妃,不过是打趣罢了,陆敏儿明明新婚偏要如此追问,却有些不知廉耻了。 瑾妃想到这里,对陆敏儿越发的不待见,眉头一皱,板着脸问道:“你今日早上不是请过安了么?又来做什么?” 陆敏儿一怔,脸色一白,瑾妃娘娘这是明摆着落自己的颜面了,还是当着那人的面,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瑾妃的亲儿媳! 陆敏儿头垂了下去,潸然欲泣,委委屈屈地道:“是成王殿下说的,今日里齐王妃会来参见母妃,叫儿媳来这里与她多亲近亲近。” 顾盼一怔,又是一个要和自己亲近的,什么时候自己成了香馍馍,人人都要抢着咬上一口。 瑾妃对儿子这些弯弯道道看的一清二楚,心里却是不赞成的,只是这陆敏儿说的却也没什么毛病,她总不好阻止人家妯娌二人亲近吧? 瑾妃握住顾盼的手一下松开了,面上清冷起来,顾盼不知所措地看向瑾妃,却见她一脸淡然地道:“我等下还要诵经,却是不方便留齐王妃了,以后若是无事,也无需来请安问好了。” 话罢,瑾妃站起身,却是没有看陆敏儿一眼,快步回到了内殿之中。 顾盼看着她的身影,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瑾妃娘娘的表现和小抄上不符啊,李祈正那混蛋的小抄上明明写着,瑾妃娘娘性情温和,最是与人为善,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莫非,她拜的是四面佛? 陆敏儿亦是大为尴尬,只是她做儿媳的,却也不好说婆母什么,而且这个婆婆最是我行我素,据说连皇上的面子也不给的。 她只得讪笑两声,转移话题道:“妹妹还要去哪里?不如我给妹妹带路吧。” 顾盼客套地婉拒道:“哪里敢劳烦嫂嫂,叫这里的女官给我带路就好了。” 陆敏儿却仿佛没听到一般,一把抓起了顾盼,拉起她便向外行去,极是热情地道:“妹妹是不是要去乐妃娘娘哪里?” 顾盼身不由己地跟在她后面,视线落在了二人相牵的地方,却是陆敏儿抓住了她的手腕,想必她也晓得,若是贸然去抓顾盼的手,顾盼一定会松手。 陆敏儿拉着顾盼,二人本是一前一后,待走出这长生殿,又行了一段,不知何时,二人竟是变成了并行。 陆敏儿偏头看着顾盼,脸上委屈之色渐浓,顾盼被她看得心里发毛,想要跳开,手却被她死死牵住。 陆敏儿行到一处僻静处,突地止住了脚步,哀哀婉婉地道:“祖母说男人最是喜新厌旧,我本不信,却不曾想,刚过门没有几天,成王便宿在了旁人的屋子里。” 顾盼一怔,心道,成王府那么多房子,成王自然是想睡到哪里便睡到哪里了。 陆敏儿继续低语道:“幸好我出嫁时,祖母精挑细选了十二个侍女给我,抬举了两个做了房里的,王爷却也愿意留在我屋子里了。” 顾盼心不在焉地听着,一时间有些搞不明白,这陆敏儿与她说这些做甚,她一副掏心窝子的表情,顾盼却又不能不听。 陆敏儿猛地一抬头,脸上一副舍生取义的表情,郑重地道:“想必齐王殿下也是如此,不如从我那些陪嫁丫鬟里选两个出挑的给妹妹吧。” 话罢,陆敏儿微微低下头,十分不好意思揭着顾盼的隐私:“听说妹妹和那长乐侯夫人并不如何亲近,便是陪嫁的丫鬟统共也只有四个,只怕是不够用的。” 顾盼恍然大悟,又一个要送人给她的啊,不晓得现在市面上有经验的嬷嬷和出挑的丫鬟各自能卖几何,她若是改行做了牙婆,会不会早日发财致富? 现在回想起来,顾盼很是羡慕陈牙婆的,住的高墙大院,那么多小丫鬟站的齐齐整整地任她挑选。 顾盼歪着头看着陆敏儿笑道:“那怎么好意思呢,毕竟是陆老夫人特意给嫂嫂选的,想必都是千里挑一的人品。” 听顾盼这么一说,陆敏儿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了地,若是她径直接受了,陆敏儿反倒要怀疑起这个装的如此憨傻的齐王妃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酒了。 顾盼推脱不要,却和她精明的个性相符,陆敏儿一脸温柔地看着顾盼,顾盼立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从被陆敏儿握住的手腕上一路爬升到了脖子上,全身发痒。 陆敏儿放柔了声音道:“你我姐妹之间还分这么仔细做什么呢?姐姐也是希望妹妹过的好罢了。” 顾盼心道,这个成王妃是打算一直装傻充愣了,自己就陪她演戏又如何?她也想看看,若是把陆敏儿送的两个侍女交给太子妃送来的嬷嬷调教会有什么结果。 顾盼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看着陆敏儿笑道:“那就多谢嫂嫂好意了,只是我这里却没有什么回报嫂嫂的了,只有两个粗使丫鬟,嫂嫂若是不嫌弃,就留下来做些洒扫庭院的活计。” 陆敏儿大喜过望,有来有往才叫交情,这充分说明她的外交很成功,顾盼这么聪明的人看来很是识大体,决定摒弃前嫌,和她携手在友谊的大道上狂奔了。 陆敏儿感动地说不出话来,连连点头,半晌方道:“妹妹的人,姐姐怎么好叫她们去做那些粗使活计呢?自然留在身边当大丫鬟用了。” 顾盼含笑看着她,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模样,心道,那欢儿和小语本就是大丫鬟,成王妃也不算亏了,只是到时候成王殿下若是有什么举动却和她无关了。 顾盼坚信,既然侯爷夫人只给她选了两个丫鬟,自然是要顶的上陆敏儿的十二个丫鬟的,长乐候府并不比陆家差呢。 两人又行了半晌,却是开始手挽手窃窃私语了,间或轻轻偷笑,便如同常见的手帕交一样,只是多半时候,都是陆敏儿在说,顾盼在听罢了。 转眼到了一处宁静所在,乐妃居所长安宫却又是一番景致,一眼望去,花团锦簇,却是秀丽无边,也不知晓,在这乍暖还寒的冬末春初,乐妃是如何侍弄的这些新鲜花草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八章 乐妃娘娘 到了这里,陆敏儿却收住了脚,脚尖已经摆向了来时的路,脸上却依依不舍地道:“到了,这里便是长安宫,妹妹快进去吧。我还得回府看看,成王殿下喜欢宴请宾朋,我却要看下菜单。” 顾盼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亦是不舍地拉住陆敏儿的手,殷殷道:“嫂嫂早日把那两个侍女送来,我把我们家那两个粗使的丫鬟就交给嫂嫂了。” 二人挥别之后,顾盼转身,费力地抬起头,看清了这长安宫上的牌匾,金晃晃地三个大字,一笔一划写的端正无比,厚重翔实,一股子的肃压扑面而来。 顾盼敛了心神,敛了笑容,端正地迈进了这长安宫中,第二只脚还在门外,便有一个平板的声音道:“奴婢给齐王妃请安了。” 顾盼一怔,便保持了双脚一前一后的姿态,偏着头去看说话之人,却是个女官,年纪也不甚大,水灵灵的小脸上却没甚么表情,看着她便如同看着一样死物。 顾盼赶紧把另外一只脚提了过来,双脚并立站好,同样平静地道:“我来给乐妃娘娘请安了,娘娘可有闲暇?” 那年轻女官微微颔首,轻声道:“齐王妃请随奴婢来。” 话罢,当先引路,行路的姿势亦是一板一眼没有半点偏差,刚好配合了顾盼这一身朝服重压之下踩着的小碎步。 这年轻女官却是引了顾盼径直进了正殿之中,一进殿门便嗅到花香袅袅,让人精神一振,顾盼微微抬起头,扫了一眼,看到上方穿了家常小服却正襟危坐的女子,缓缓一拜,脆生生地唤道:“臣妾给乐妃娘娘请安了,乐妃娘娘万福。” 乐妃的声音很是悦耳,和煦地道:“起来吧,以后都是自家人了。” 顾盼乖巧地站起身子,便有人搬了个圆凳给她,顾盼侧着身子坐下了,便听到乐妃娘娘笑道:“你第一次来,我却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这是以前圣上赏给我的一套头面,那时候还年轻,戴着这鲜艳的东西也不碍眼,现在却是不行了,你若是不嫌弃,就拿去戴吧。” 顾盼心中大呼,不嫌弃不嫌弃,可算有个给东西不给人的了,她的眼睛瞄到了一旁,引她进来的那女官手里捧着个红漆托盘,里面垫布却用的是纯白色的清绫,越发映得托盘上那一套头面流光溢彩,美丽非凡。 顾盼只瞄了一眼,便站起身,含蓄地道:“这么贵重的东西,又是父皇赠与母妃的,孩儿哪里有那么大的福气戴这个,还请母妃收回成命吧。” 乐妃显然颇为受用,端起手里的茶盏,轻轻吹了一下,笑道:“母妃这里的人手都是用惯了的,却不好送你几个下人使使,这套头面,你就拿去戴吧,放我这里也是闲置了的,怪浪费的。” 顾盼一怔,这话的意思太深远了,明显皇后娘娘给她塞人的事情乐妃已经知晓,才会有此一说。 想想森然的皇后娘娘,再看看这谈笑风生的乐妃,顾盼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面上又恭谨了三分,却是不再推脱:“那孩儿便愧领了。” 乐妃满意地点了点头,对那女官使了个眼色,她自然不会叫齐王妃捧着这么一套耀眼的头面招摇地穿过大半个皇宫,那女官自下去用首饰盒另外装起了,再提前去齐王府的马车处等候顾盼。 乐妃又提点了些当家后主母的注意事项,比如如何敲打那些倚老卖老的老婆子,又比如如何调教那些不收规矩的美貌侍女。 顾盼认真地听着,心道,这是准备把自己当枪使,对付太子妃还有成王妃送来的人吧。 这个乐妃果然是后宫之中最厉害的人物,谈笑之间杀人于无形当中,一不注意就被她利用的彻彻底底。 二人正说着,却见那女官回转了来,站在宫门处福了一礼,朗声道:“晋王殿下和晋王妃来给娘娘请安了。” 顾盼随着她的话侧过头去,一眼看到了宫门处的一对俊男美女,那男子和李祈正有五分相像,只是棱角更加分明,看着却是更有男子气概,女子生的端庄娴雅,白玉一样的脸上一双明亮的眼睛。 唯一不妥地却是晋王和晋王妃并非并肩而立,晋王妃落后半步,柔顺地站在了晋王身后。 顾盼打量间,耳边突然响起了乐妃的声音:“你们来了,刚巧齐王妃来给我请安,你们还没见过齐王妃吧?” 顾盼惊愕地偏过头去,却见乐妃那秀丽的脸上一派自然,只是她什么时候走到了自己身边的?两人这样站着,却给人一种母女般的亲热错觉。 晋王已经大步行了进来,晋王妃紧紧地尾随其后,到了乐妃跟前,晋王一撩袍子下摆,却是单膝跪了下来,沉声道:“儿臣给母妃请安来了。” 晋王妃只好随他一起,半蹲下身子,福了一个全礼。 乐妃很是受用地伸手虚扶,另外一只手十分自然地牵起了顾盼的手,到了晋王和晋王妃面前,不容拒绝地对晋王妃吩咐道:“你们俩家虽然住的隔壁,齐王妃刚嫁过来,却是没有进过你那里的院子,你不如带她去逛逛。” 晋王妃恭敬地应了,乐妃转过头,又对顾盼笑道:“你人生地不熟的,便去你五嫂那里耍耍好了,她为人很是周到,你去她哪里,我也放心。” 顾盼腹诽,这乐妃可真会安排,同样也是亲近亲近,却是直接弄了个二人约会出来,瞧瞧人家乐妃,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听起来自己才像是她的亲儿媳啊,母妃,当年五皇子和七皇子是不是抱错了? 顾盼正佩服着,却见乐妃神色一黯,又执起了晋王妃的手,幽幽道:“咱们嫁入皇室的女子,看着光鲜艳丽,轻易地连出趟门也难的,幸好你们俩个住的近,还可以做做伴。” 哦哦哦,制造共同话题了,让大家以为是相同处境,更容易产生共鸣,相处起来自然融洽,顾盼对李祈正的认识已经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这家伙滑不留丢跟泥鳅似的,怎么一切都跟他料想的一模一样。 顾盼顺着乐妃的话,自然地牵起了晋王妃的另外一只手,三人双手互牵,却是形成了一个圆圈,便像是一个小小的同盟。 和晋王妃约好了第二日去拜访晋王府,顾盼便辞别了乐妃,踏出长安宫的瞬间,她忍不住回头去看,见晋王坐到了乐妃身前,母子二人其乐融融,晋王妃却双手肃立在一旁,若不是她一身庄重朝服,真要以为她是乐妃宫中的女官了。 顾盼轻轻吐了一口浊气,还差最后一站,今天的任务就可以光荣结束了,她的脑子里已经完全是褪下这一身累赘的舒爽了,但一想到以后逢年过节,每个月一号还要入宫,便觉得烦躁。 在她的思绪中,却是不知不觉地到了本次皇宫一日游的终点站,瑜贵妃的居所,长乐宫。 顾盼甩了下脑袋,听到头上一阵环佩叮当,煞是好听,强自打起了精神来,论起身份,瑜贵妃却是比前面几个诞了皇子的都要高出一截,贵妃虽然只多了一个字,却足以让她成为皇后之下,诸妃之上的后宫第二人。 像是乐妃娘娘那么厉害的人,却也没把她的长安宫改名成了长乐宫,便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只是瑜贵妃毕竟没有成年皇子,所以论理来讲,顾盼的拜访次序却是没有毛病的,等再过两个月,若是瑜贵妃能够一举得男,那身份立刻水涨船高,不晓得到时候皇后娘娘会不会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长乐宫中,宫女穿梭往来,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却都比先前的三宫高出整整一截,年纪也都很轻,一个个豆蔻年华,看着赏心悦目,怪不得皇上近年如此宠爱瑜贵妃娘娘,便是顾盼,也喜欢住到这里来。 宫女们脚步轻快,见了顾盼,便笑着掩了嘴巴,却有三四个一起,凑到了跟前来,当先一个明艳动人,姿色高出众人一截,行了礼,深深一笑,脸上便显出两个梨涡,“我们主子说了,齐王妃行了这一上午只怕是饿了,请您留在这里用饭呢。” 她这么一说,顾盼立时察觉腹中饥肠如鼓,顾盼便含笑点头应道:“那就叨扰贵妃娘娘了。” 那少女抿嘴一笑,甚是热情地搀起了顾盼,另外几个宫女拱卫四周,几个人一起簇拥着顾盼向宫中行去。 顾盼享受着这众星拱月的待遇,随便看向哪一个方向,都是如花的容颜,明媚的笑脸,端的是秀色可餐,自己又是这秀色可餐中的点睛之笔,顾盼刹那间生了一股子的错觉,仿佛她是舞台中的焦点,万人瞩目的中心,情不自禁地腰杆就挺了起来,凭空生了三分自信,自己也成了这些美人儿中的一员。 挽着顾盼的美人儿却领着她到了一处温暖的所在,里面水汽氤氲,一望即知,乃是沐浴更衣之所。(未完待续) 第九章 娘娘,臣妾内急 顾盼微微一怔,不是说吃饭么?怎么跑到这浴室之中了,看这云里雾里的,似乎水还挺热。 站在她身边的美人儿仿佛预见到了顾盼的困惑,掩嘴轻笑,把头凑近了顾盼,低声道:“我们主子说了,您穿了这么一套行头只怕早累的不行,叫您在这里先沐浴更衣,等下再用饭。” 顾盼蹉跎起来,由不得她不多想,自从入宫以来,拜见的几个妃主,一个比一个难缠,谁知道这是不是瑜贵妃给她下的套儿,若是她换下这朝服,瑜贵妃再治她个大不敬之罪……她这新鲜出炉的齐王妃是不是就回炉了?! 话说回来,前面的几个妃主,包括皇后,李祈正都给她做了小抄,唯有这瑜贵妃,居然一个字都没有,是漏下了,还是连李祈正也不清楚? 没容她多想,那美人儿已经伸手来解她的扣子,顾盼心一横,这瑜贵妃尚有孕在身,怎么着都不会算计到她身上的吧,若是受了什么惊吓,带累了腹中的孩儿就不妙了。 顾盼放开了心思,索性脱了这身累赘,跳到了浴池之中,洗了个痛痛快快。 这浴池却比她以往见到的都要大,水面上漂浮了许多花瓣,顾盼用手捧起一捧水,看着这水从指间缓缓流下,掌心之中空留了三五花瓣,饱满鲜艳,却像是新摘下来的。 一个疑问突地在顾盼心中升起,她进入长乐宫后,没有见到一棵植株,庭院之中所栽植的也多为松柏长青之树,不禁好奇,这满池的花瓣从何而来? 顾盼心里打了个突,不期然地想起了乐妃娘娘的长安宫中那满园的各色芬芳。 美人儿宫女甚是机灵,一见顾盼打颤,便手捧了棉巾站在池边唤道:“王妃若是洗好了,便请上来吧,娘娘已经吩咐传膳了。” 顾盼摆了摆头,她却只是略微洗了下身子,满头的珠翠并未拆下,一时间被水汽蒸的有些发晕。 那美人儿十分有眼力价,赶紧上前搀扶住了顾盼,用棉巾把她裹了密密实实,随后又亲手服侍她穿戴了一身常服,她的手又轻又软,顾盼几乎感觉不到。 顾盼低头看着自己刚换上的这条素白镶了黄边的长裙,腰线束的极高,便是她这样身量不足的,也显得亭亭玉立起来。 这裙子,似乎过于合身了些。 那瑜贵妃顾盼也曾有一面之缘,个子高了她足有半头,想来不是瑜贵妃的衣裙。这衣裙又明显不是宫女的品级能穿的,难道说,是瑜贵妃特意给她准备的? 顾盼随即摇了摇头,她也太看的起自己了,乐妃和皇后对她另眼相待,只怕是因了晋王和太子的缘故,看中她身后的家世罢了。 瑜贵妃争位无望,又深得圣眷,位高权重,讨好她做甚?只怕是瑜贵妃亲族之中的某个少女落下的衣裙。 顾盼想通了细节,自以为是地提起了裙摆,对那美人儿笑道:“还请姐姐领路了。” 因这个美人儿一路客气,又十分温柔,伺候的也周到,顾盼对她却是起了几分好感。 听了顾盼的话,美人儿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浅笑道:“娘娘平日里都唤奴婢做秋水的,王妃也如此唤奴婢吧。” 秋水共长天一色吗?顾盼心中暗自嘀咕,看来这个瑜贵妃也是个读过书的啊。 秋水一路领着顾盼,向长乐宫的正殿行去,却见年轻的宫女们手捧托盘,来来往往,一个个喜上眉梢,秋水亦是大为奇怪,便唤住其中一个低声问了几句,待她回来,却对顾盼笑道:“王妃赶得真是巧,皇上来看娘娘了,却是决定和娘娘一起用膳。” 顾盼脚步一顿,低头看了眼身上的常服,终于还是着了套了吗? 她双拳紧握,缩在袖子里,低声道:“我还是先回去吧,改天再来给贵妃娘娘请安。” 虽然说新妇过门第一天拜见尊长是规矩,但是她现在却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话罢,顾盼杀伐果决地转身向后,便连那身做工昂贵的朝服也不要了。 刚走了两步,袖子却被人拉住了,顾盼回头一看,秋水一脸的愕然:“王妃,我们主子已经传令了,叫您一起用膳,便是皇上也知晓了,您要是就这么走了,叫奴婢怎么办啊?!” 话罢,秋水扑通一下跪倒在了顾盼身前,死死抱着她的腿,苦苦哀求,顾盼皱眉看着她,此处却是临近了宫门入口,人来人往,路过的宫女莫不抬头看上一眼,只是这秋水似乎身份颇高,却是无人上前盘问。 顾盼心中冷笑,这算什么,她若是去了,便是大不敬,不去,就是心狠手辣,怎么都是错。 顾盼一抽腿,喝斥道:“你站起来,这样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我与你去便是了。” 平静的话语里却藏着几分薄怒,秋水瑟缩了一下,老老实实地站了起来,她这才发现,看着平易近人的齐王妃板起脸来,却也和宫中的主子们一样,喜怒无常让人惊恐在心。 秋水本就恭敬,现下却仿佛要将顾盼供起来般,又带了几分柔顺,甚是乖觉地引路,二人转过一道宫室,秋水脚步微顿,上前与立在门口的女官私语了两句,回过来对顾盼低声道:“王妃请稍等,奴婢已经请人通传了。” 片刻之后,那女官便回转了来,朗声道:“娘娘有请齐王妃。” 顾盼挺起后背,仿佛仍然穿着那繁琐的朝服一般,踏起了琐碎有序的小碎步。 进入殿中,一股暖气扑面而来,顾盼不敢抬头,先行大礼道:“臣妾给皇上请安,给贵妃娘娘请安了。” 话罢,却听得一声娇笑,瑜贵妃柔柔地道:“快起来吧,也难为你这孩子了,穿了那么一身累赘的,连我都看不过去了。” 一句话便把顾盼入宫不穿朝服之过轻轻带了过去,顾盼一怔,顺从地站了起来,却听得皇上冷淡的道:“过来吧,既然你母妃如此疼你,你以后多进宫陪陪她就是了。” 顾盼抬起头,看着坐在长桌上首的一皇一妃,皇上占据了主位,瑜贵妃却紧挨着他坐了下手,今日里瑜贵妃着了一条浪青色的褂子,松垮地掩盖了她七个月大的肚子,又显得她娇娇弱弱,端的是惹人爱怜,此时皇上的手便盖在了瑜贵妃的手上,轻轻摩挲着。 似乎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若是低头反倒做作,顾盼索性睁大了眼睛,做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紧紧地盯着他二人。 瑜贵妃那么玲珑的人也被她看的不好意思,尴尬地笑了一下,另外一只手挥了挥,笑道:“坐过来用膳了。” 顾盼腼腆地一笑,蹬蹬蹬跑到了瑜贵妃下手,一屁股坐了下去,她生的老实巴交,这些举动却也不算突兀,皇上看她性情坦率,脸上的表情反倒柔和下来,居然亲自向瑜贵妃解释道:“这孩子从前在外面吃了不少苦,韦卿家跟朕说过一些,却是不懂什么规矩的。” 瑜贵妃面色更柔,却是把手从皇上的掌心里抽了出来,此时已经上了不少菜色,瑜贵妃便夹了一筷子的肘子肉给顾盼,轻声道:“快吃罢,你啊,就是太瘦了,将来可怎么生孩子。” 她话音刚落,却见自己的碟子里同样出现了一块油光水滑,红的发亮的肘子肉,皇上皱眉道:“你啊,就会说别人,自己还不是一样的瘦,这样怎么给朕生下皇儿?” 顾盼闷头吃喝,不去管身边帝妃间的卿卿我我,似乎几个皇子除了三皇子都没有遗传到皇上的多情性格,太子据说体弱多病,只有太子妃一人,便连侍妾都没有。 五皇子为人刻板,婚前严谨地连个房里人都没有。 似乎为了补偿顾盼,立在她身旁的秋水拼命地给她往碟子里夹菜,还尽是些大鱼大肉,只是这皇宫之中,御厨的手艺实在欠佳,所有的东西入口都是不冷不热,吃起来渐渐没了胃口。 一顿午膳终于进入尾声,像是瑜贵妃和皇上这等早就吃遍了山珍海味的贵人,对于饭食向来也不太上心,只草草进了些,便叫宫人撤了下去。 皇上下午却要处理政务,嘱咐顾盼好生陪着瑜贵妃,便先行离去了。 顾盼见瑜贵妃歪倒塌上,面露疲惫之色,小心翼翼地道:“娘娘休息吧,臣妾就先回去了。” 瑜贵妃半合着的眼睛瞬间张开,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口吐珠玉:“怎么,现在就不怕我害你了?叫你吃顿饭还想跑了,就算跑也想个好点的借口,头昏脑胀拉肚子,哪一个不行?” 顾盼低下头,汗如雨下,这宫里真是没有任何秘密可言,瑜贵妃知道了,那皇后和乐妃是不是也知道了? 就听得瑜贵妃继续嗔怪道:“你就这么赤裸裸地跑了,是无视我呢,还是无视皇上呢?” 顾盼一下就跪了下去,胆战心惊地道:“臣妾不敢,臣妾实在是,实在是……急于方便啊,当时有些晕头转向了,却依然找不到茅厕在哪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十章 夫妻吵架 顾盼借口一想出来,说起话来便顺了许多,瑜贵妃扑哧一乐,偏头看着身边的秋水道:“你晓得如何办了?” 秋水半弯下身子,甜甜地笑道:“齐王妃内急,恐在皇上面前失仪,故而耽搁了陪同圣上就餐的时间。” 顾盼一听,得了,这是替她散布流言去了,恐怕她下次进来,无论去哪个宫,人家都会先把茅厕的位置指给自己了。 又陪着瑜贵妃坐了一会儿,见她双眼渐渐合上了,顾盼这才蹑手蹑脚地退了出来,秋水一路把她送回到了停马车的地方,恭恭敬敬地道:“等明儿个朝服洗干净,就给您送去。” 顾盼敷衍地点了两下头,便上了马车,柳芽和丽娘各自往边上挪了挪,给她腾出些地方来,柳芽手捧着一盒首饰,轻声道:“这个是乐妃娘娘送给主子的。” 顾盼重重地向后一靠,合起双眼,微微点了下头,表示她已知道,马车缓缓的启动了。 等到了齐王府,刚一下马车,任嬷嬷便迎了上来,神色肃穆地道:“太子妃送来两个嬷嬷,成王妃送了两个侍女,请问主子如何安置?” 顾盼不容置疑地道:“让沈嬷嬷和牛嬷嬷给你做个副手,至于那两个侍女,先叫两个嬷嬷调教一番,再分配职司。” 听顾盼这么一说,任嬷嬷不由看了她一眼,暗自忖道,这个新王妃倒也不是傻的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便应了下来。 顾盼疲劳半日,下午便赖在了床上昏睡过去,此时她却是大为庆幸,李祈正的亲娘已经过世,虽然哪一个妃主都是她名义上的尊长,却也不会扯着她训一番大道理给她的。 这一觉睡的极沉,过了不知道多久,顾盼猛地睁开眼睛,她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在何处,睁着圆滚滚的眼睛看了半晌,才慢慢地想起来,她已经嫁给李祈正了。 又过了半晌,上午发生的一切在她脑子里缓慢回放,顾盼一拍脑子,糟糕,忘记跟任嬷嬷说了,欢儿和小语却是要送到成王府的。 想到这里,顾盼却是犹豫了下,毕竟这两个是跟着她一起从候府过来的,若是贸贸然的把人送了出去,这齐王府的人会怎么看? 顾盼两只手撑着床,半坐床头,眉头皱到了一起,正思索着,却闻得一声轻唤:“姑娘可起了?” 是欢儿,顾盼一怔,姑娘,她还唤着自己姑娘,她心里毫不犹豫地下了决定,她能力有限,却是护不了太多人的周全,尤其那些心思格外多的。 顾盼正要开口,却闻得外面一阵吵闹,有人大呼:“王爷,您慢点。” 有人叫道:“哎呀,莫要撞了。” 顾盼立时掀被下床,顾不得其他,光脚就向外行去,欢儿紧紧随在后面,刚一推开里屋的门,便见到李祈正坐在地上,胳膊搭在了一个圆凳之上,一身酒气冲天,一众丫鬟婆子都在周围看着,俱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看见顾盼出来,登时有了主心骨,一个个求救一样看向顾盼,唤道:“王妃。” 顾盼面色一沉,冷声道:“都看什么看,还不把王爷搀起来,柳芽,你去熬一锅醒酒汤来,丽娘,去打一盆温水。” 她井然有序地下着命令,用的却全是自己人,只是此刻屋子里乱成一团,那些丫鬟婆子却也顾不得其他了,有跟着柳芽去熬醒酒汤的,有陪着丽娘打水的,一时之间,所有的人似乎都忘记了犹在地上的李祈正。 欢儿犹豫了下,大步上前,却是两只手抱住了李祈正的胳膊,死死地把他扶了起来,一旁的小语见了,亦来帮忙。 顾盼胸口一闷,她脑袋一偏,只觉得李祈正绕在欢儿和小语脖子上的胳膊异常碍眼,却又挑不出什么错处来,方才是她叫人把这家伙搀扶起来的。 李祈正醉眼惺忪,瞧了一眼左边,不认识,伸出手毫不犹豫地一推,欢儿猝不及防,歪倒在了地上。 小语惊叫一声,李祈正又把头偏向右边,一看,还是不认识,举起手又是一拨拉,总算小语有所防备,只是身子退了几步。 李祈正晃了两下,扑的又坐倒地上,歪着脑袋四处打量一番,总算看到个熟悉的面孔,伸出食指勾了勾,吃吃地笑道:“你,你过来伺候大爷。” 满室皆惊,一屋子的人都静悄悄地看着顾盼,看这个新王妃是如何伺候大爷的。 顾盼垂下眼,顺从地行到了李祈正身边,李祈正毫不客气地把她当成了拐杖,却是用手抓住了她的小腿,两手一使力,接着揽住她的腰,一点点的爬了起来,最后毫不客气地大手一圈,整个人都赖在了顾盼身上。 顾盼胸口被他圈得死紧,一时之间呼吸困难,挣扎两下无果后,背着这个庞然大物向着里屋蹒跚行去,到了门槛时,顾盼憋着气喊道:“丽娘,把水送进来。” 其他人等看看小语和欢儿,再看看亲密相拥的王爷和王妃,明智的决定不跟进去伺候了。 丽娘打了温水来,自有会来事儿的丫鬟接过水盆,乖巧地跟在她身旁,待旁人说了顾盼的吩咐后,丽娘却又把水盆接了过来,行至门前,唤道:“王妃,奴婢打了水来了。” 静侯片刻,里面却没有丝毫声响,丽娘犹豫半晌,一只包养得当但是已经有了细小皱纹的手从她脑后伸出,毫不客气地替她把门一把推开,任嬷嬷没有感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进去。” 丽娘不敢违拗,手端铜盆一步步地行了进去,任嬷嬷紧紧跟在她身边,其他的丫鬟婆子自从任嬷嬷进来后俱都屏声静气,脑袋垂下,便是门开了,也不敢向里面张望半眼。 李祈正已经躺在了床上,顾盼坐在他身畔,李祈正一口一个吩咐:“给大爷把鞋子脱了,给大爷倒杯水来……”顾盼却纹丝不动。 丽娘看着顾盼阴沉地脸色,小心翼翼地道:“王妃,水端来了?是否现在帮王爷洗漱?” 顾盼面无表情地接过铜盆,对站在一旁的任嬷嬷视而不见,她举起铜盆,对着李祈正兜头一浇,一盆水哗哗地把他淋了个透湿。 李祈正宛如落汤鸡一样,人却是清醒了些,怔怔地看着顾盼,终于认出了眼前这个不是伺候他的丫鬟,而是他明媒正娶的齐王妃! 丽娘被顾盼的举动吓得呆掉了,她不由自主地偷看起任嬷嬷的脸色,对方却连眉毛都没抬一下,只伸手攥住了丽娘的手腕,拖着她便往外走。 任嬷嬷把丽娘甩开,把门一关,看着屋外的丫鬟婆子,冷笑道:“平日里怎么教导你们的,主子喝醉了就惊慌成这个模样,难道没见过主子喝醉不成?!” 一众丫鬟婆子任由她责骂,只是李祈正喝醉的次数实在有限,又多是任嬷嬷在打理,唯一一次耍了酒疯的时候,却被所有人看见,也成了所有人的噩梦。 现在大家虽然挨着训,心里却都在庆幸,和殿下在一起的是王妃。 屋子里顾盼和李祈正二人对视片刻,李祈正突然哇的一声大哭出来,这一下登时把顾盼搞的措手不及,她可以坦然面对发怒的李祈正,耍大爷的李祈正,嬉笑的李祈正,对着这么一个哭的跟孩子一样的李祈正,却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顾盼耐着性子拍着他的后背,轻声哄道:“好了好了,莫要哭了,有什么不高兴的就说出来吧。”说出来让她高兴一下,顾盼在心里默默地补充道。 李祈正哭了半晌,终于安静下来,酒劲却是又上了头,他抹了一把脸上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顾盼倒下来的温水,脸埋在了顾盼怀里,闷闷地道:“父皇今日跟我说,瑜贵妃肚子里的那个,却是要排做九皇子了。” 顾盼一怔,愣愣地问道:“为什么是九皇子?” 李祈正嗤笑一声,口齿不清地解释道:“还不是因为咱们现在活下来的几个,按照序齿,分别是一,三,五,七,说来也巧,凡是贪上了双数的兄弟都夭折了。” 顾盼无语,皇上的这番心思却也有情可原,她默默地想起了今日里瑜贵妃对她的种种照顾,让她脱去那身繁琐的朝服,又留她午饭,最后还为她圆谎,不由应声道:“那很好啊,九皇子的话,就可以平平安安的长大了吧。” 她话音刚落,便察觉怀里李祈正的身子一僵,似乎触到了他某些脆弱的神经,李祈正气鼓鼓地抬起头,怒斥道:“你晓得什么,当年八皇弟和九皇弟乃是一母双生,父皇这么做,等于生生抹杀了九皇弟的存在!” 顾盼眨了眨眼睛,还有这回事?她对皇家的事情,却是晓得太少了。 未等她答话,李祈正却是怒气冲冲地一把将她推开,晃晃悠悠地便向外行去,顾盼忍不住唤他:“你去哪里?” 李祈正回过头来,眼睛一眯,冷笑道:“喝酒,我除了喝酒,还能做什么?!” 话罢,头也不回地去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回门风波 李祈正这一走,却是两天没有露头,转眼到了第三日,该是顾盼回门的日子,按理,应当由李祈正陪她一起。 顾盼收拾妥当,百无聊赖地拨弄起柳芽新给她涂抹的指甲来,指尖修的细细长长,手掌立起,却是显得修长许多。 小语和欢儿已经被她送走,二人走时却是带了几分感激的,顾盼本有的一丝愧疚也消失殆尽,她细想了下,想是这两个丫鬟见李祈正对她并不亲近,和她一起却是没有什么出头之日。 就不晓得成王妃收了这份大礼会是如何的惊喜交加了。 等了许久,眼见外面天光大亮,日头爬上了半空,顾盼坐不住了,反正他跟不跟自己回去也没什么吧,她自己其实对回门一事也相当无谓,爹爹不疼,后娘不恨就不错了,回去不过看看几个弟妹罢了。 顾盼当机立断,手一挥,果断地道:“不等王爷了,咱们走。” 丽娘和柳芽对望一眼,虽然觉得略有不妥,还是乖乖地捧起了带给侯府几个少爷小姐的礼物。 齐王妃嫁人三日回门,却也属于大事,按理是要报给内廷知晓的,便连省亲的路线,护卫的规模都全部规定死了,甚至连给娘家带的礼物,也是由内廷准备妥当了的。 顾盼端坐马车之中,这次省亲坐的马车却是六匹马拉就的,稳当是稳当了,就是跑不起来,队伍实在是拖得太长了,虽然比她出嫁之时差了不少,却也足足拖了半条街。 微微掀起车帘一角向外探去,前后都浩浩荡荡的省亲队伍,路旁的百姓早已经被驱赶回避了,一路之上静悄悄的,只听得到身边护卫的马蹄声。 看了两眼,顾盼便把车帘放了下来。 行了不知道多久,顾盼有些昏昏沉沉,这身朝服还是瑜贵妃后来给她送回来的,也不知道她动了什么手脚,却比原来轻省许多。 马车的速度没有变,车门上却被人轻轻敲了两下,顾盼晓得,这是陆六特意跑过来提醒她,侯府快到了,他这次却是临时征调,整个卫队都是内廷所出,并不属于齐王府。 顾盼赶紧坐直了身体,探头检查了一遍仪容,确定没有什么纰漏后,叫丽娘又给她补了下妆,随后正襟危坐,就听得外面三声炮鸣,却是侯府放的礼炮,恭贺王妃省亲。 柳芽乖巧地推开车门,顾盼漫不经心地抬脚下车,车下面早已经放好了矮脚凳,当她站稳了身体,抬头一看,顿时愣在当场。 侯府出迎阵容庞大,除了韦侯爷全员到齐,连着丫鬟婆子,偌大的侯府正门前挤得满满当当。 侯爷夫人一身大朝服,韦侯爷的两个妾室,魏姨娘和李姨娘也各自穿了一套深红偏暗的正装,一左一右,立在了侯爷夫人身后,更甚者,顾盼还看到了大房的伯母和三房的婶婶。 弟弟妹妹们乖巧地立在一旁,另外一边另有些打扮齐整的小姐们,看着应是她的堂姐妹们。 看到顾盼下了车,侯爷夫人的头越过她,使劲地向后看,看了半晌,见除了柳芽丽娘再没人下来,忍不住问道:“齐王殿下呢?可是骑着马来的?” 话罢,侯爷夫人又在一圈侍卫里扫来扫去,只是这些侍卫穿着打扮却是整齐划一,齐王明显不在其中。 侯爷夫人也只抱着万一的希望,齐王殿下许是一时胡闹,换了军士的衣服躲在其中。 顾盼已经行到了侯爷夫人身前,犹豫半晌,终究还是小声道:“齐王殿下没有同行。” 侯爷夫人一怔,把四处扫描的视线迅速地挪回到了继女身上,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顾盼说过一次后,胆子立刻大了起来,一副堂堂正正地样子,大声道:“齐王殿下没有跟我一起回来。” 侯爷夫人花容瞬间失色,这叫什么事儿,就算是政治联姻,就算是貌合神离,开国百多年,也从来没有发生过权贵们不陪妻子回门的事情。 侯爷夫人面色惨白地看着顾盼,不敢让自己的视线有丝毫便宜,她已经感觉到了,身边的长嫂和弟媳一定在嘲笑她,都怪自己多事,邀她们来做什么,本想显摆显摆,现在却成了笑话。 侯爷夫人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齐王殿下可是被皇上传进宫里,稍后便会过来?” 这已经是最后一个借口了,若是真的,便可以掩饰过去,只盼着顾盼懂事一些,真真假假的先糊弄过去。 却见这死丫头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口里清晰而大声地道:“我不清楚啊,母亲。” 侯爷夫人彻底石化,她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怕明天,不,也许今天下午,权贵间便会传开齐王妃独自一人回娘家省亲,到时候,整个侯府都会颜面无存。 仿佛为了印证她心中所想,站在她身旁的长嫂刘夫人掩嘴轻笑道:“今日你们母女团聚,我便不叨扰了,这便回去了。” 另外一边的弟媳林夫人亦是笑道:“我和三老爷刚回来,却是还没有安顿,只想着看看我这侄女,既然已经见到了,这边回去了。” 侯爷夫人只得转了身子,勉强与她们寒暄两句,便吩咐许嬷嬷备了车,送两位夫人各自回府了,那一堆的堂姐妹们自然也随着去了,却连招呼也不曾打。 顾盼隐隐猜到,这大伯母和三叔母只怕打得和侯爷夫人一样的主意,那些堂姐妹们也不是来看她省亲的,齐王殿下,可还没有侧妃。 这帮子亲戚一走,侯府门前立刻空了一大块地方,少了外人,几个弟妹也去了拘谨,一个个欢喜地迎了上来,顾盼立刻上前一步,和她们拥到一起,几个妹妹七嘴八舌地问道:“姐姐进来可好?”“齐王殿下可曾欺负姐姐?” 顾盼心里浮上一股暖流,她笑着正要回答,侯爷夫人送走了妯娌,板着脸过来,皮笑肉不笑地道:“有什么话回府在说,在门口拉拉扯扯地成何体统?” 顾盼背对着侯爷夫人对着弟妹吐了吐舌头,这里早已经被卫队驱散了闲杂人等,便是街头巷尾也设了卫兵,不然侯爷夫人等女眷也不会大大咧咧地就等在门口了,现在却又来催促她们,明显是胸口憋了一口气。 孩子们不敢违逆,乖巧地排成了队,一个接一个地进到了侯府之中,侯爷夫人却是又斥道:“你们还不去上课,只说迎接姐姐了,现在姐姐也见到了,都回去上课罢。” 顾盼眼睁睁地看着几个弟妹不情不愿地被丫鬟婆子领走,只得喊了句:“我给你们带了礼物,等下叫丫鬟们送到你们房里。” 远远地传来一阵欢呼,顾盼的心落了下来,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侯爷夫人看着她的笑容,却觉得异常碍眼,今天真是丢脸丢大发了,她压抑住心里的不满,勉强做出一副心平气和地样子,平静地道:“你跟我来。” 顾盼听话地随在她后面,远远看去,二人均着一身厚重朝服,看着仿佛牢笼一样把她们紧紧地禁锢住。 到了侯爷夫人的屋内,侯爷夫人依然一身朝服,端坐了椅上,蔁姐儿送上了两盏热茶,按理来说,侯爷夫人应当给顾盼行君臣之礼,再由顾盼行亲子之礼,这一节却被侯爷夫人有意无意地略过去了,顾盼便也只当不知。 顾盼低头数着茶杯里的茶叶,久久不曾抬头,也不肯先开口说话。侯爷夫人看她这副模样,登时有些着恼,忍不住问道:“小语和欢儿没有随你一起回来吗?齐王殿下可喜欢她们?” 顾盼身体一僵,片刻后泰然自若地道:”很喜欢呢。” 她抬头看见侯爷夫人脸上一松,面带微笑地补充道:“不过似乎成王殿下更喜欢,已经被送给了成王妃了。” 侯爷夫人一怔,却是说不出什么话来,成王殿下历来风流已经满城皆知,若是成王喜欢,齐王却是不可能不送的,成王毕竟是辅佐太子的实权王爷。 侯爷夫人思绪一转,却也不愿意再纠结在此事之上了,大不了过些时日,再寻上两个年轻貌美又伶俐的侍女送过去。 若不是她还有事相求,方才落了那么大的面子早就寻个借口叫顾盼回王府去了。 侯爷夫人细长白嫩的食指轻轻摩挲着茶杯,半晌,终于开口道:“你什么时候去探望你舅舅?” 顾盼愕然地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侯爷夫人,她与顾远南的心结却是只有二人知晓,她不过是刻意回避了将军府罢了,她实在不晓得该如何面对顾远南。 她却也不能当着侯爷夫人的面说不去,便含糊了一声:“近来大概吧。” 侯爷夫人一双紫玉葡萄一样的眼睛静静地看着顾盼半晌,里面流光闪过,突然问道:“你可知道,顾大将军马上要出征了,南蛮又来犯边,边关将领防守不利,皇上只得把威武大将军派出去。” 顾盼困惑地抬头,看向了侯爷夫人,这行军打仗本就是将军应尽的职责,就算她不愿意舅舅出征,难道还能跑到金銮殿上和皇上抗辩?!(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不陪娘子回门是很危险的 侯爷夫人沉吟半晌,终于又开口道:“你去为我办一件事情,我本家之中,只剩下一根独苗,却是上次要与你引荐的表兄,他这次死活要报名从军。” 侯爷夫人顿了一下,不容拒绝地吩咐道:“你去跟顾大将军说声,叫他千万拒绝这傻孩子的请求。”明明是有求于人,侯爷夫人却不愿意对顾盼用上个请字。 顾盼却也没有心思挑她的理,一颗心只放在了最后一句上,叫她去跟舅舅说声?那不是说要去将军府,要遇到顾远南了? 顾盼闷闷地坐了半晌,终还是摇了摇头道:“我不去。” 话音刚落,顾盼便察觉屋内又冷了几分,便连屋角那熊熊燃烧的火盆也不能让她热上分毫。 啪的一声,侯爷夫人狠狠拍了下桌面,嗖的一下站了起来,厉声问道:“你果真不去?” 顾盼仰头看着侯爷夫人,缓缓摇了摇头,平静地道:“我真不去。” “好,好……”侯爷夫人从牙缝里连挤了两个好字,人却是渐渐地平静下来,她一掸身上压根没有的灰尘,款款地坐了下来,仿佛她方才站起只是为了掸这朝服上的灰尘罢了。 侯爷夫人优雅地啐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道:“本夫人从昨日起立誓,为了给我那可怜的侄子祈福,却是从今天开始,便要吃素,一直到他出征回来。” 看着一头雾水的顾盼,侯爷夫人嘴角弯起了一个优美的弧度,笑道:“咱们吃素可以,却是不能委屈了齐王妃,王妃还是请回吧。” 这是明晃晃地赶人啊,顾盼偏头看着外面爬上中天的日头,突地觉得腹中有些饿了。 来的时候被盛大欢迎,走的时候冷冷清清,就连许嬷嬷和蔁姐儿这样的管事嬷嬷都没有出来半个,只有个半大不小的丫鬟,警惕地跟在齐王妃身后,看这架势,说是送行不如说是监视,虎视眈眈地看着顾盼上了马车,一溜烟地跑掉给侯爷夫人通风报信去了。 顾盼无奈地摸了摸鼻子,齐王没有陪着自己回来省亲已经够轰动的了,如今还要加上大中午的被轰赶出来,连饭都没落上半口,只怕不久之后,这京中世家便全部都要知道新上任的齐王妃不得齐王宠爱,又不受娘家待见。 顾盼突然很想笑,她每日里勤勤恳恳地扮演着这齐王妃的角色,却压根没有观众捧场,还不如随心所欲地过自己的日子,她把后背向着车壁重重一靠,吐出了一口浊气,瞬间轻松了不少。 因想着会在侯府饱食一顿,出来时却是没有带上些点心,顾盼摸摸肚子,只得叫柳芽连连催促车队,速度却是比来时快了一线,可惜她肚饿如鼓,再快也觉得度日如年。 马车终于停下了,顾盼眼巴巴地看着柳芽开了车门,立刻便探身跳下了马车,却见门口处一个丫鬟缩头缩脑地张望着,看到她下了马车,立刻就把脑袋缩了回去。 顾盼一时间有些愣神,绕了一圈又回到了长乐侯府不成? 她忍不住抬头望了一眼高悬大门之上的牌匾,从右至左,三个大字,齐王府,没错啊。 顾盼满心疑惑踏入了府门,却见方才探头探脑地小丫鬟恭敬地立在一旁,一见她进来,便迎了上来,小心翼翼地道:“主子,任嬷嬷说您回来必定累了,请您直接回房休息。” 顾盼一怔,心道,这个老婆子什么时候这么善解人意了,还真有点受宠若惊地感觉。 那小丫鬟在前引路,顾盼一边想着任嬷嬷的异样,一边跟在了她后面,骤然闻到了阵阵丝竹之声,顾盼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小丫鬟却加快了脚步,顾盼一下停住脚步,打量起四周来,这却不是她前两次出府所走之路。 齐王府的构造与旁的地方不同,府里前面却是个园子,仿了江南水乡的样式,比旁的王府少了些大气,却多了些委婉,小桥流水之间,亭台遍布,她入宫觐见时第一次走,还险些绕晕在里面。 现在这丫鬟领的明显不是正路,眼前一片竹林却是从未见过,那丫鬟见顾盼停了脚步,怯生生地看着她,脸上露出了又是哀求又是害怕的表情。 顾盼侧耳倾听,终于听出那丝竹之声却是从侧面传来,不顾那小丫鬟的哀求之色,顾盼执意地掉转头,快步穿过竹林。 行到竹林边上时,却见一汪碧水,眼前的景色依稀有些熟悉了,这是府前的小湖,远远望去,却见湖中一艘两层画舫,上面站了十数少年,谈笑风生,又有若干穿红着绿的女子穿插其中,却是玩乐不止。 顾盼咬紧下唇,不用问也知道,定然是李祈正呼朋唤友在画舫之上寻欢作乐,这家伙完全罔顾了她回门的事情,却自己在这边玩耍。 身边的小丫鬟眼见新王妃脸色阴沉起来,不禁害怕地看向了跟在王妃身后的两个贴身丫鬟,却见丽娘和柳芽俱都沉静不已,默默侍立。 顾盼观望半晌,忽地一笑,却看的小丫鬟更是胆战心惊,任嬷嬷说了,新王妃若是发火,就叫她去闹,若是哭泣,就去告诉任嬷嬷,可任嬷嬷没有说新王妃会笑啊。 顾盼转过头,又打量了两眼小丫鬟,甚是满意的点点头,笑道:“你和我身材倒是相差不多,却也省了我一番麻烦了。” 在小丫鬟的惊慌失措中,柳芽和丽娘上前钳制住了她,几人一起躲到了竹林深处,再出来时,顾盼已经换了一身丫鬟的衣裙,行在柳芽身边,却像是大丫鬟旁的小丫鬟一般。 柳芽沉稳地看着顾盼,平静地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顾盼嫣然一笑,甜甜地道:“自然是给齐王殿下一个大大的惊喜了。” 顾盼三人一路行到了灶房处,却还是顾盼领的路,她在灶上多年,自然省的灶房一般建在高处通风之地,又不会离主宅过远,省的饭菜端到主子房中已经凉掉。 只见灶房门口众多婢女来来往往,人人手提食盒,川流不息,柳芽和丽娘并肩行了过去,顾盼遮遮掩掩地藏在她们身后。 她们三人俱是婢女打扮,在众多的婢女中却也毫不显眼,进门后,就见婢女们井然有序的排成一列,守在了灶旁,每炒好一样菜,便迅速地装盘,又放入食盒。 柳芽故意和丽娘言道:“这些贵客喝酒真是快,又催着要酒了。” 灶上的婆子里立刻就有一个抬起头来,伸手一指隔壁道,“酒都放在了酒窖里了,去那边取酒。” 柳芽向她道了谢,和丽娘二人一起,下到酒窖里搬出两坛酒来。回到灶房,却做出体力不支的样子,放下酒坛小憩。 那婆子轻蔑地扫了她们一眼,却也不好说什么,谁知道这些丫鬟里有没有主子信得过的。 片刻之后,却闻得外面一声尖叫,“走水了,走水了。” 这婆子脸色一变,放下手里的锅铲,灶上的婆子媳妇们一起奔了出去,柳芽和丽娘对望一眼,立刻开始行动起来。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婆子和媳妇们三三两两的回来了,口中不满地道:“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倒炉灰一定要把火星灭干净……” 柳芽和丽娘一人捧起一瓮酒坛,施施然地出了灶房,行了没有多远,便与守候一旁的顾盼会合了。 顾盼凑了过来,看了一眼两个酒坛,柳芽对她笑嘻嘻地点了点头,顾盼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三人不紧不慢地向着画舫赶去。 此时画舫已经靠在了湖边,却是为了方便上菜,只见侍女们川流不息地从画舫上奔上奔下,柳芽和丽娘对望一眼,昂首挺胸地向着画舫行了过去。 顾盼空着两手左顾右盼,悠闲地随在了二人身后,她生的瘦小,柳芽和丽娘并肩而行,却是把她挡了个严实。 三人顺利地登上画舫,丽娘落在了一层,柳芽和顾盼继续登了上去,这画舫十分巨大,甲板之上足可容纳百人,一眼望去,李祈正请来的世家子弟们东倒西歪,一个个醉态可掬,明显是饮酒过头了。 顾盼一拍双手,笑眯眯地行到了最中间的李祈正身旁,亲自从旁边的茶壶里倒了一盏茶,双手奉到了李祈正面前,亲切地道:“殿下喝杯茶,醒醒酒吧。” 李祈正亦是醉眼朦胧,却觉得这声音颇为耳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他接过茶碗,一饮而尽,脑袋清醒些了,乍然一道灵光闪过,他猛地偏过头,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一身丫鬟打扮的顾盼,结结巴巴地道:“你,你……” 顾盼呵呵一笑,伸出手熟稔地拍了拍李祈正的肩膀,却是示意他看向前方,就见柳芽手擎酒坛微微一笑,手起手落间,封泥已经被她拍下。 李祈正看的一头雾水,顾盼却是饶有兴致地对着柳芽点了点头,就见柳芽身体下蹲,双手端起酒坛,向着船头的世家子弟们脚下一扬,颜色微黄而带着一股腥气的液体从酒坛之中滚滚流出。 PS,因为只有一章存稿,只能把第一更的时间固定下来,大概是下午一点,晚上会尽力在六点半前后,对于最近更新时间不稳定给大家造成的看文不便表示深深的歉意。(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完美答卷 这些世家子弟本就站的不稳,当这些液体流至他们脚下时,却见他们一个个脚底打滑,扑通之声不绝于耳,瞬间摔倒一片,又一个摞了一个,片刻功夫,甲板上响起了哭爹喊娘之声。 李祈正亦是足下一滑,幸亏他坐的靠近船舷,却是及时抓住了船栏,才避免了出丑。 他一稳住身形,便恶狠狠地瞪向顾盼,始作俑者早已经悠闲地傍住了船栏,兴高采烈地看着这一场闹剧了。 李祈正阴沉着脸,压低了声音叱问道:“这是什么?你究竟想干吗?”因了顾盼一身丫鬟打扮,他却也不想点明顾盼身份,让人人皆知这场闹剧是出自齐王妃之手,到时候齐王府可就成了权贵间的笑柄了。 顾盼伸出食指摆了两下,神秘兮兮地道:“是油啊,这可是上好的菜籽油,颜色既清又亮,做出菜来最是香美。” 话罢,顾盼满脸遗憾地看着脚下的一片油光,可惜了,这么一坛子油,可是能卖不少钱呢。 李祈正扭头看向这一幕狼狈的场景,这些世家子弟却只是二三流的世家,也多为庶子之流,若非如此,他又怎会和这些人耍到一起? 他们却也效仿陆十六安浩然之流,穿了宽袍广袖,足踏木屐,这一跌倒之后,有的袖子纠缠到了一起,有的衣服松松地脱落,露出了里面打着补丁的小衣,还有袖子半褪到了肩部,里面赫然是光溜溜地赤膊。 看着这群世家子弟的可怜模样,李祈正咳了两声,赶紧以袖遮面,窃笑不已。 顾盼冷眼旁观,见齐王殿下甚是欢喜的样子,眉梢微微一动,伸手从袖里掏出一物,在李祈正眼前一晃而过,李祈正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撑着船栏,站直了身体,紧紧盯着顾盼,质问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顾盼遥视天边,悠然道:“齐王殿下昨日饮酒宿醉,待起身时发现已经日上三杆,突然想起今日乃是王妃省亲之日,立刻打马奔去长乐侯府,却未曾想,王妃已经先行归家了。” 顾盼顿了下,收回视线,似笑非笑地看着船头挤做一团的世家子弟们,他们正试图挣扎爬起,只可惜手足发软,却是屡爬屡跌。 顾盼继续平静地道:“为了表示对王妃的歉意,齐王殿下邀来众多至交好友在王府之中设宴,以示赔罪。” 李祈正几乎就要拍掌叫好,如果他不是受害人的话,这番托词编的实在是妙,一举数得,不但掩盖了他抛弃王妃独自享乐的事实,还捏造了伉俪情深的假象,又给足了长乐侯府颜面。 似乎知道李祈正会拒绝一般,顾盼再次从袖中掏出了那东西,双手捏住,缓慢地在李祈正面前翻来覆去地展示着。 李祈正的眼睛危险地眯成了一条缝,看着顾盼手里的火折子半晌,这船当初建造之时虽然做了防火处理,但是终究是木头所造,上面又洒了整整一坛子的熟油,若是骤然点火,就算船板不着…… 李祈正又看了一眼那些世家子弟们,他们的衣襟上明显阴透了一片,显然跌倒之时,沾上了地上的熟油。 李祈正狠狠地点了两下头,毫不犹豫地道:“好,就依你所言。” 话罢,李祈正扶着船栏,小心翼翼地向船下行去,顾盼在他经过自己身边时,又压低了声音补充了一句:“你去了以后,记得问一下长乐侯夫人,中午是用什么款待你的王妃的。” 顾盼虽然有心全了侯府的颜面,一方面是不甘心被李祈正如此戏耍,另一方面却也不愿意跟侯爷夫人闹的太僵,只是她正当饭口被轰赶出来,心里终究还是芥蒂了,便借李祈正敲打敲打自己这位精明势利的继母。 如果她发现刚刚轰赶出去的继女原来并非那么无用,真不知道她的脸色会是多么的精彩。 顾盼满足地叹了口气,她只是,不想再被人鱼肉罢了。 看着李祈正缓缓地下了船,再看这满船狼藉,顾盼贴着船栏,悄无声息地溜了下去,柳芽紧随其后,在一层与同样洒完了油的丽娘汇合,三人快速地下了船。 待行了一段距离,丽娘和柳芽开始说笑起来,丽娘笑道:“王爷下来的时候,看到下面跌倒一地的侍女,洒了满地的肉菜,眼珠子都突了出来。” 柳芽掩唇轻笑:“谁叫王妃还饿着肚子,王爷偏偏在大吃大喝呢。” 说笑间,几人却是到了竹林之中,按照约定好的,那和顾盼对换了衣裙的小丫鬟应该候在这里。 这种事情自然无需劳动顾盼,柳芽和丽娘分头去找,连连的轻声呼喝,却都无人应答,顾盼坐在竹林中的大石之上,单手支腮,听了片刻,呼唤两声,把柳芽和丽娘叫了回来,沉声道:“不用找了,她已经不在了。” 柳芽和丽娘面面相觑,却见顾盼一脸阴沉,冷笑两下,摔了袖子当先而行。 凝神细想一下,顾盼心里便已经有了计较,既然这小丫鬟来接她的时候是奉了任嬷嬷的命令,那她久久未回,任嬷嬷必然生疑,此时只怕是拉开阵势在她院子里候着了。 没想到她收拾了李祈正,又借李祈正的爪子教训了侯爷夫人,到头来却阴沟里翻了船,要栽在任嬷嬷手里了么? 顾盼挺胸抬头,明明穿着一套丫鬟的衣裙,行走间却如同虎踞龙盘,自有一股子的傲气凌人,多亏了在侯府之中,被王嬷嬷训练的各种步法。 柳芽和丽娘不由自主地敛住了声息,安静地跟在顾盼身后,二人虽然均比顾盼高上半头,却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把顾盼看成她们二人手下的小丫鬟了。 这竹林里的碎石路果然是一条小路,竟然直直地通向了顾盼住的院子。 她一踏进去,便察觉了院子里非同一般的安静。这院子里,正常来说,也要有二十几个丫鬟婆子的,现下却一点声息都没有。 顾盼忍不住嘴角上扬,下巴又往前探了探,她却要看看,任嬷嬷摆的是什么样的鸿门宴。 行到了正室门口,顾盼脚步一顿,留出两步余暇,柳芽乖巧地上前一步,半弯着身子,一边为她开门,一边高喊道:“王妃回来了。” 顾盼很满意她的懂事儿,微微点了下头,进门之后,她迅速地扫了一眼,却见任嬷嬷领着一众丫鬟婆子规矩地站成两排,一动不动宛如木雕。 待她站定后,齐刷刷地福了一礼,规规矩矩地喊道:“王妃万福。” 顾盼深呼吸一口气,点了下头,状似不经心地道:“都起来吧。” 任嬷嬷缓缓站直了身子,面无表情地看着顾盼,对她一身丫鬟打扮视若无睹,顾盼反倒纳闷了,任嬷嬷把那小丫鬟提走,不就想抓她个人赃并获吗?怎么不发作呢? 却见任嬷嬷双唇微动,虽然并未露齿,说出的话却依然中气十足:“主子,老奴今日里发现这个唤作小菊的丫鬟,竟然私自穿了王妃的朝服,其心可诛!还请王妃发落。” 任嬷嬷话音刚落,从她身后便闪出两个老婆子来,一人钳住了小菊的一条手臂,可怜的丫头两眼全是泪,惊恐地看着顾盼,却不知道受了什么警告,死死咬住下唇,一声哀鸣都不敢发出。 顾盼屏住了呼吸,一眨不眨地盯着任嬷嬷,对方毫无愧疚地与她平视,顾盼终于明白了,任嬷嬷给她安排的是什么了,任嬷嬷要借用她的错处去惩罚旁人,要叫阖府的下人都看看,新王妃是个什么样的人,任性妄为连累他人。 同时也叫她心生愧疚,顾盼毫不怀疑,若是她说了按照家规处罚,只怕这个叫小菊的丫鬟往轻了说,都要两个月下不了床! 顾盼和任嬷嬷对视半晌,明白了对方绝对不可能让步。 她平静地挪开视线,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一众下人,只是她的视线却没有落在任何一人身上,缓慢但坚定地道:“是本王妃一时玩笑,非要和小菊调换衣服,此事却与她无关。” 屋子里静的听得见针掉落地上的声音,任嬷嬷不用回头,已经知晓身后这些猴精的丫鬟婆子们心里嘀嘀咕咕,小王妃还是太嫩了,她不知晓如此轻易地便承认错处,却是很容易在下人中失去威严。 任嬷嬷偏头看向一脸感激的小菊,不带任何感情地道:“既然如此,那便带她下去,打上二十板子了事。” 顾盼两只手死死握成了拳头,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好字,她知晓,皇家的规矩就是这样,就算主子承认了错误,为这错误承担责任的依然是下人,谁叫她穿了丫鬟的衣服引得主子想要调换试试呢? 这已经是极轻的惩罚了,顾盼却不好再说什么。 看着这叫小菊的丫鬟被拉了下去,任嬷嬷转过身子,面朝顾盼深施一礼,平静地道:“老奴告退了,王妃请好生休息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无处不在的圈套 看着任嬷嬷稳步将要行了出去,顾盼突地出声道:“以后这叫小菊的丫鬟便留在我身边伺候吧。” 任嬷嬷脚步一顿,回转身,平静地看着顾盼,冷然道:“一切但凭王妃吩咐。” 话罢,转身而去,脚步却是加快了许多。 顾盼最后时刻终于反败为胜,她最后一句话的意思是叫那行刑的婆子知道,这小菊以后是王妃的人了,手下知晓点分寸。 任嬷嬷自然听懂了弦外之音。 顾盼见她出去后,整个人顿时一软,柳芽赶紧上前搀扶住她,顾盼满面疲色,短短半天,却经历了这么多波折,顾盼人累心更累,她看了一眼丽娘,吩咐道:“去叫灶上弄点细面条,把准备送到画舫的菜随便弄上几碟。” 丽娘领命出去了,顾盼又转头对着柳芽道,“你来给我研墨,等下送封书信给将军府。” 她虽然不愿意去将军府,私下送封信却是无碍的,至于舅舅会如何做,却不是她管的着的了。 顾盼没有当面答应侯爷夫人,却是怕她以后提出更多要求,不如私下里做了,总会传到她耳朵里的。 柳芽手脚伶俐,片刻功夫,已经研好一封浓墨,顾盼提起毛笔,斟酌了下用词,下笔后一挥而就,随后拿起信纸,微微吹了墨迹,便收到了信封之中。 顾盼踌躇了下,却还是放弃了盖有齐王府印鉴的公用信封,这种私下往来,她不希望用齐王妃的身份去压顾朝阳。 柳芽接过封好的信笺,提起裙摆就要往外行,顾盼却唤住了她:“吃过饭再去吧。” 柳芽满脸感激地应了,自家主子就是这点好,小事上也思虑周到,断不会叫下面的人轻易受苦。 柳芽收好信笺,她却是个闲不住的,立刻又过来帮顾盼宽衣,顾盼穿着的时候不觉得,待褪下这丫鬟的衣裙才发现,浑身上下酸疼的紧,她不禁嘘吁半晌,什么时候练出了这么一身细皮嫩肉,却是半点苦也吃不起了。 待丽娘提了饭来,顾盼却是免了柳芽的伺候,叫她自去一旁用了,随后自己快手快脚地用了些面条,就叫丽娘也吃了。 柳芽已经吃完,过来跟顾盼说了一声,便去了。 待到丽娘用完饭,开始收拾桌子,顾盼已经歪倒床头,想着那个叫小菊的丫鬟,不期然地回忆起了自己在李府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往事,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看着丽娘缓缓道:“等下你取些上好的伤药,替我去看看那孩子。” 丽娘手一顿,痛痛快快地应了。 顾盼吩咐了这个以后,眼睛却是困得睁不开了,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丽娘伶俐地给她放下了帐子,蹑手蹑脚地退出了卧室。 顾盼这一觉睡的极沉,却是梦到了许多往事,梦里她还在李府的灶上打杂,从早干到晚却不觉得辛苦,不象此时,做了王妃以后时时觉得疲劳。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却听得耳边似乎有人在嘀嘀咕咕,她双眼没有睁开,人却是渐渐清醒了,那声音也清晰地飘进了耳朵中: “你是不知道,好好一个姑娘被打的皮开肉绽的,那样子吓死个人了。” 顾盼一怔,她已经警告过了任嬷嬷,她们还对小菊下这狠手吗?心里不仅起了几分薄怒。 就听到另外一个老成的声音道:“可不是么,咱们王爷向来心善,从来也没听过哪个受过这种折磨,打的床都下不来了呦……” 顾盼已经听不下去了,她翻身下床,抓起一件外衫便套在了身上,两只脚随意地套了鞋子就向外行去,门外两个候在茶水间的丫鬟乍一见她,俱都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顾盼厉声叱道:“快带我去,既然是要伺候我的了,怎么还打的卧床不起?!” 顾盼心里燃烧起了熊熊怒火,自她嫁入王府,任嬷嬷的软钉子吃了不知道多少,这老婆子终于决定和她明火执仗地做过一场了吗?那她就让任老嬷嬷好好了解一下,到底谁才是齐王府的女主人! 两个丫鬟对望一眼,不敢怠慢,慌乱间,两个人同时迈脚向外,却是在门框处挤做一团,大意之下,一起跌到了门外。 两个人也算机灵,回头望见顾盼阴沉的脸色,却是七手八脚地爬了起来,顾不得拍一拍身上的灰,疾步在前为顾盼引路。 顾盼板着脸紧随其后,却见这两个丫鬟很是熟悉道理,七拐八拐的。一路行来,竟然丝毫不见停顿,顾盼眼见周遭的景色越来越陌生,不禁暗暗吃惊这齐王府竟是远比想象的大的多。 顾盼心里憋了一股火气,却是没有注意,一路行来,眼中所见虽然陌生,却并不简陋,宫室之间反倒越见精巧,若是她此时并非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定然已经起了疑心,丫鬟,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 领路的丫鬟终于在一个小院前停下了脚步,二人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入,却见这院子精巧别致,院角支了几排葡萄架子,另外一角却是放了偌大的瓦缸,宽肚宽口,是富贵人家养鱼用的。 顾盼此时终于看出些许不对来,未待她说话,却见屋子里迎出来两个嬷嬷,上了些年纪,却依然有几分姿色,看着顾盼齐齐一拜,顾盼困惑越甚,挥了挥手叫她们起来,迈步进了屋子中。 一踏进屋子里,便听到了阵阵呻吟之声,未待顾盼开口,却听得两声欢喜的叫声从她身后传来,“姑娘,王妃来看你了。”“王妃说了,以后你就在她身边伺候了。” 顾盼一怔,回头看去,却见给她引路的两个丫鬟满面欢喜,似乎真心高兴一般,两个人热切地看着顾盼,一副顶顶忠心的样子。 未待顾盼回话,先前给她行礼的两个嬷嬷却也进了屋子,刚巧听到了那两个丫鬟的叫唤声,两个人的脸色顿时暗了下来,其中之一年纪稍大些的沉稳地问道:“王妃真的要这女子做你的婢女?” 里屋的呻吟声更大,却听得那个受伤的少女一边忍痛一边喊道:“嬷嬷说的什么话,奴婢本来就是伺候王妃的。” 那嬷嬷的脸上写着不敢苟同,板着脸看着顾盼,再次严厉地质问道:“王妃可想好了?” 顾盼眉头一皱,她隐隐察觉似乎上了当,只是这嬷嬷的口气实在是太冲,她同样不客气的问道:“嬷嬷在这府里做什么的?” 那嬷嬷头一扬,带了几分倨傲地道:“老身是太子妃身边的一等女官,这次却是被遣来齐王府协助王妃管理杂事的,王妃不妨唤声牛嬷嬷。” 顾盼强忍怒气,一心只想压了这老虔婆一头,赌气地道:“不错,里面的那个丫鬟以后就跟在我身边伺候了。” 牛嬷嬷深深地望了顾盼一眼,退到一边,却是不再言语。 顾盼毅然转身,大步向里行去,一眼看到床上娇娇柔柔的身影,旁边却还半坐了一个,两个人见到她进来,都挣扎着起身行礼,顾盼举手示意叫她们免礼。 行的近了,才看清楚这两个少女却是俱都生了一副花容月貌,尤其躺在床上那个,她此时面如白纸,额头上汗珠滴滴滚落,形容之间却丝毫不见憔悴,反倒增添了几许惹人爱怜之色。 顾盼一怔,脑子里瞬间闪过晴天霹雳,她猛地想起这两个少女却是成王妃的赠礼,是和欢儿小语一个作用的陪房丫鬟。 顾盼缓缓转身,看向站在门外的两个引路丫鬟,两个人的头深深的垂到了胸前,她听到平静无波的话从自己口里吐出,飘飘渺渺仿佛是另外一个人说话一般:“你们两个,以后就去灶上烧火吧。” 话罢,顾盼背对着床榻之上的少女,低声道:“等你们养好了伤,就过来吧。” 话罢,顾盼再也不欲多待一刻,大步向外行去,她此时心中悔极,方才真是一时冲动了,此时却又不能反口,这两个太子妃府上出来的嬷嬷此时虎视眈眈,她万万不能示弱,若是出尔反尔,只怕传到太子妃口里,要被她看得轻了,上位者,就算是错,也要一错到底! 顾盼也看清楚了形式,只怕成王府并不止明里送了两个陪房丫鬟,那两个引路的丫鬟明显是早早安插好的钉子,居然能混到她身边伺候。 成王府不惜暴露这暗里的两个钉子,为了换上明里的两个钉子,用脚趾头想也晓得为什么,不就欺负她年纪尚幼,无法与齐王同房,想占上几分先机。 顾盼脑子里纷至沓来,方才糊里糊涂地应了下来,此时回想,一切的一切却异常清晰,宛如一副最精致的蜘蛛网,一环扣了一环,终于巧妙地把她圈在了里面。 顾盼停住脚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府里,只怕还有不少钉子吧,就不知道是成王府还是太子府,又或者是晋王府安插进来的了。 顾盼突然斗志盎然起来,想起了以前一个战争狂人的名言,你要战,便做战,生活似乎一下变的五颜六色起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交心 顾盼脚下不停,一路上却没有遇到什么人,看来这齐王府的规矩却也和长乐候府相差无几,只怕丫鬟婆子们远远看到她便避让开了。 待她回到了自己的院落中,刚踏进院门,却见李祈正在檐下焦急地来回踱步,不禁一愣。 李祈正却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时之间还没有注意到顾盼,顾盼住了脚,就站在院门口,远远的看着他,他脸上一片焦虑之色,顾盼还是首次看到。 印象里的李祈正,向来是嬉皮笑脸不务正业的德行,今日却像是被什么事情困扰了一般。 顾盼沉吟了下,成王府插进来钉子的事情还是和他分说一下的好,这里终究是齐王府,而不是齐王妃府。 顾盼打定了主意,却是缓缓向里迈步,足音略略加重,李祈正闻得脚步声,一下偏过头来,看到顾盼,脸上的焦急瞬间化成了惊喜:“你总算回来了,跑哪里去了?” 顾盼一摊双手,无奈地道:“就在这府中随意逛了逛,我还能跑到哪里去?” 李祈正一愣,讪笑地摸了摸脑袋,不由分说地抓住了顾盼的手腕,拉着她大步进了屋子,顾盼生的矮小,却是小跑着方跟上他的脚步。 待二人在内室站定,顾盼却是有些喘,额头也微微渗出汗来,她抽出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抬起头时,却微微僵住。 只见李祈正主动地去投了一方帕子来,十分熟稔地递到了自己面前,一脸期盼地让人不忍拒绝,顾盼木讷地接过帕子。 李祈正又亲手倒了杯热茶来,顾盼这才注意到,屋子里竟然一个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没有,想是早早便被李祈正驱了出去。 顾盼接过茶水,扫了一圈内室,最后在圆桌旁的佛肚凳上坐下,不急不燥地提起茶盖,吹了一口上面的浮茶,轻轻啜了一口,味道还不错,看着满脸期待的李祈正,顾盼微微颔首,赞道:“不错,生津止渴,甘甜可口,泡的火候刚刚好。” 李祈正得意的一笑,随口道:“那是,当年我可是茶馆里手艺最好的小二。” 话罢,他惊觉说错了话,却是立时住口,又偷眼来看顾盼,见她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知晓她装作了没有听见,心里大定。 夫妻二人就如此沉默着,顾盼心知先开口的便失了先机,她也没甚么要紧事,索性慢慢品茶,喝了一杯,又用食指轻磕杯壁,沉思中的李祈正立刻抬起了头,困惑地看向她,顾盼笑了笑,嘴巴一努,示意茶杯已经空了。 李祈正恍然大悟,条件反射地就端起了茶杯自去添水,顾盼心中窃笑,这个店小二果真好用啊。 顾盼忍不住想要试验一下,却是悄无声息地自荷包里摸出一片金锞子,这是内廷自制的,专门供皇亲国戚打赏下人用的。 待李祈正又沏了一杯茶来,顾盼顺手就丢了金锞子给他,却见李祈正面露惊喜,点头哈腰地笑道:“谢谢大小姐的赏。” 话罢,李祈正熟练地把金锞子送到嘴里一咬,脸上的欢喜更甚,待他把这金锞子收到荷包里时,才猛然醒觉,自己早已经不是店小二了,他猛地抬头看向顾盼,却见对方一副若无其事地样子,慢慢地喝着清茶,那副悠闲的样子,倒真像是坐在茶楼中一样。 李祈正大恨,上下牙床咬的咯咯作响,瞪了顾盼半晌,想起正事儿,他深呼吸一口气,缓缓道:“方才我回府时,在门口碰到了公主府里派来的信差,却是邀咱们明日过府一叙。” 顾盼的手持着茶杯,脑子里却开始快速地运转起来,齐王殿下任性妄为,进皇宫叩见皇后拜见母妃,他都敢让齐王妃独自进宫,三日回门又是放自己一个人回的侯府,这公主府的面子竟然如此之大,让齐王殿下如此紧张不说,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还要陪她走上一遭? 顾盼直觉抓住了什么东西,她手里茶杯轻轻一放,笑看着李祈正,缓慢但坚定地摇了下头,平静地道:“我不去。” 李祈正的眼睛瞬间睁大,他强忍住怒气,质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趁他病要他命,若不是齐王殿下此时此刻有求于自己,只怕在这齐王府里,见上齐王一面简直难如登天,既然他有了把柄落在自己手里,必须要好生敲诈一番。 顾盼偏着头,以手捂额,哀哀地道:“齐王妃偶感风寒,身体微恙,却是出行不便了。”表演完毕,她一下坐直身体,饶有兴致地看着李祈正,求证道:“怎么样?这个理由够充分了吧?” 李祈正看着她一脸兴奋,突地有些哭笑不得,哎,也怪不得她,这小妻子只有十三岁啊,李祈正一下泄了气,脸上表情却是柔和下来,用了商量的口气道:“平安公主身份特别,便是皇后娘娘也要让她三分,她平日里难得外出,也难得召见什么人,前面三皇兄和五皇兄大婚,也没听说她召见了三皇嫂或者五皇嫂。” 李祈正如此低声下气,人又正经起来,顾盼却不好借着胡闹拒绝他了,她叹了口气道:“好吧,那我有事情要与你商量。” 李祈正见她没有再拒绝自己,面色一正,坦言道:“你说,只要我做的到的,定然尽力帮你达成。” 顾盼嘴角一扯,话说的漂亮,只怕做不来,她希望散尽这满府的仆役,只剩下夫妻二人,可能吗? 顾盼嘴巴里的茶水苦涩了起来,大概是泡的久了吧,她心神一敛,正色道:“前几日入宫,太子妃送了我两个得力的嬷嬷,成王妃送了两个贴身婢女……” 顾盼见李祈正一直温柔地看着自己,剩下的话渐渐消失在了舌尖,她顿了下,直直地看着李祈正的眼睛,肯定地道:“你都知道了!” 李祈正微微点头,确认道:“不错,我早已经知道了。” 见顾盼脸色微变,李祈正又补充道:“你做的很好,我便没有插手了。” 顾盼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知道,他竟然一直都知道,难道他一直看着自己像是个猴子一样被耍的团团转吗? 顾盼心里突地起了一股无名火,她猛地站起,一指门外,不客气地道:“齐王殿下请自便,恕不远送!” 李祈正闻得身后房门砰的一声被主人关上,讪讪地摸了摸鼻头,都说女人善变,果真如此啊,小女人更加善变啊。 哎,明日里平安公主的宴请,难道真要说齐王妃身体微恙不成? 顾盼一个人闷闷地坐了一会儿,一下站了起来,她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顾盼大步行到了床前,在床头柜里翻找半天,终于找出做了一半的绣活,刚拿起针线,绣了两针,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随手拿起的却是给李祈正那混蛋绣了一半的布鞋。 她赌气地把绣鞋丢下,眼珠转了转,还有什么可以转移下自己注意力的? 顾盼猛地省起,新婚第二天,任嬷嬷曾经给她介绍过这院子的构造,隔壁,似乎单独辟了一间书房出来? 顾盼二话不说,直接推门迈步向外,出了内室,穿过花厅,到了最外面的外间,刚一推开房门,就见李祈正蹲在外面,两只手在地上画着圈圈,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顾盼一下想到了小狗,心里一下软了下来,见左右无人,顾盼索性一屁股坐到了门槛之上,和李祈正平平对视着,恶声恶气地道:“不是叫你走了么,你蹲在这里做什么,如厕的话麻烦右拐直行。” 李祈正一愣,右拐,直行,那不是撞到墙上去了吗? 看着李祈正呆呆傻傻的样子,顾盼心里的怒气却是不知不觉地全消了,她放直双腿,整了整裙摆,优雅地便像是坐在了自家客厅一样,单刀直入道:“那我身边伺候的丫鬟里,也有成王插进来的人,你也全部知晓了?” 李祈正身子一僵硬,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子十分的有压迫感,阳光照在他身后,投下一片阴影,把顾盼完全笼罩在了其中。 他语气凝重,认真地看着顾盼,严肃地道:“不但有成王插进来的,还有太子的人,皇后的人,甚至乐妃娘娘和瑜贵妃,还有……” 顾盼一怔,仰起头看着李祈正,他背部朝光,脸却隐藏在了阴影之中,整个人都带了几分萧瑟。 顾盼轻声问道:“还有谁?” 李祈正苦笑一下,深深地看了一眼顾盼,无奈地道:“还有父皇。” 顾盼亦是苦笑起来,这齐王府中真是英雄荟萃,能人辈出啊,想不到连九五至尊也参合了一脚,旁人也还罢了,顾盼忍不住问道:“谁是皇上派来的?” 李祈正身子又向前倾斜了些许,却让顾盼有股大厦将倾的错觉,他带来的压迫感越发凝重,这次却看清楚了他的表情,又恢复了一贯的嬉皮笑脸,带了几分嘲讽地道:“还有谁,自然是劳苦功高的任嬷嬷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齐王殿下的另一面 顾盼的血液瞬间涌向了脑袋,怪不得这任嬷嬷可以处处给她吃软钉子,又叫她拿不住痛脚,果真是宫里出来的,精明厉害的不是一般的货。 她静下心来,却有些同情起李祈正了,日日在这些人的耳目下生活,想必也十分的疲惫吧,顾盼扬起头,仔仔细细地看着李祈正,明明在自己家里,他的眼睛下方却有一圈淡淡的青色,脸上的皮肤也是绷紧的,似乎时刻处于精神紧张的状态。 李祈正的身子又向下倾斜了几分,腰半弯了下来,下巴几乎放到了顾盼的头顶上,低沉的声音若有似无地飘进了顾盼的耳朵:“我们现在还不能拿她们怎么样,送走一批,还会插进来一批,还不如现在这样,至少,已经知道了她们大半的来处。” 顾盼的头低了下来,为了躲避李祈正无孔不入的气息,她稳了下心神,轻轻道:“放心吧,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平安公主府。” 李祈正下巴在她头顶轻轻一点,一触即分,退了一大步,夕阳下,他的笑容温暖而明朗,挥了下右手道:“那你早点休息,我明日来接你。” 顾盼一怔,下意识地问道:“你去做什么?” 李祈正似笑非笑地看着顾盼,她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下,却听得李祈正幽幽地道:“有人洒了两桶油出去,害的不少人跌倒受伤,又弄脏了衣服,总的有人善后吧?王妃殿下,您说呢?” 顾盼的头几乎完全埋在了胸前,耳边大笑响起,声音却越来越远,待完全听不到了,顾盼才抬起头,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她茫然地坐了片刻,空气中仿佛还飘荡着李祈正的气息。 渐渐有人声靠近,顾盼扶着门框,撑起了身子,拍打了下裙摆上的尘土,想起了方才的目的,却是转了身子,去了隔壁的书房。 门应声推开,格局却也和大部分房子一样,外面应是丫鬟候着的茶水间,茶水间里另外有个小间,仅仅搭了个小床,一眼望去,床榻之上没有铺盖,应是无人居住的。 待进了里屋,却见里面的床铺之上一片凌乱,一床大红的鸳鸯被面和龙凤呈祥的枕头胡乱搅到了一起。 顾盼一怔,随后快步行了去,到了床前,抓起被面看了两眼,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果然是自己亲手绣的陪嫁。 难道说,这两日来,李祈正一直独自一人居住在这书房之中吗? 回想方才经过外间的时候,明显没有丫鬟陪住的样子,顾盼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抱住被子怔怔地坐了半晌。 她的手缓缓摸过被子,上面还带了些隐约的酒气,想起那天,李祈正负气出门,口口声声说是喝酒,原来是躲到了这里,原来他一直和自己一墙之隔,顾盼心里有些怪怪的,像是喝了一杯稀释了百倍的糖水,舌尖能品到一点甜,待要仔细去尝,却又吃不到了。 顾盼猛然把被子一提,却是抖擞地收拾起来,两下把被子折叠整齐,又把床榻上的褥子向下拉了拉,抹平床单,床铺上立刻看着爽利了许多。 收拾好以后,顾盼的视线被床头矮榻上放置的两本书吸引了过去,她坐在床边,随手拿起了一本,却见封面一角,署着西陵上人,一颗心不由自主地砰砰跳了起来。 顾盼翻开封面,却见这本和她往日所见不同,字迹潦草,行书之间毫无章法,可以看出执笔之人的率性洒脱。 她吃力地读了半晌,却毫无进展,这字迹实在是太潦草了! 顾盼赌气地把书一摔,过了片刻,又忍不住拿起另外一本,这本却好了很多,字迹工整不说,又全部是正经的小楷,看着颇为赏心悦目。 顾盼兴致勃勃地看了进去,不知不觉读了半本进去,津津有味地翻下一页时,顾盼一怔,却是一片空白。 她手一僵,头偏向一旁,狐疑地把刚才丢掉的那本又拣了起来,两本都摊开,放到一起,一比较,立刻就发现了,这两本的内容竟然一模一样,只不过第二本完全是把第一本又重新工整地抄眷了一遍。 顾盼的手放在了这两本书上,双手摩挲半晌,想着陆家三姑那洒脱不羁的性子,又想想李祈正吊儿郎当的样子,心中渐渐了然,这本潦草字迹的定然是陆家三姑最原始的记录,不知道她游玩到了哪里,记满一本,便送回给李祈正,李祈正又仔细的眷抄一遍,再送去付印。 顾盼忍不住低笑出声,想不到啊,真想不到,这一老一少竟然还是忘年交。 顾盼心胸之中舒爽无比,陆家三姑虽然和她相聚仅有一天,却已经被她引为生平知己,一心向往陆家三姑那种豪放不羁的生活。 没想到,李祈正和陆家三姑私交如此相厚,顾盼依照自己对陆家三姑的了解,她绝对不会和不喜欢的人打交道的,也就是说,李祈正也是同道中人啊。 隐隐的,李祈正在顾盼心里的地位又悄然地上升了一阶。 顾盼又看了一眼李祈正眷写的那本书,看着墨迹尚新,应是这两日抄写的,这家伙还真是有闲情逸致。 顾盼放下手里的书,视线在这书房之中慢慢扫了一圈,却见窗下一张红木书桌,书桌上放了笔架,上面悬挂了一排粗细不一的毛笔,旁边另有纸砚,桌前一把圈椅。 顾盼踱步过去,摸摸这红木书桌,又看看这圈椅,书桌上有不少刻划的痕迹,圈椅的扶手被摩的油光锃亮,李祈正经常在这里消磨时光吧。 她又偏头看向一旁的书架,上面琳琅满目地塞满了各色书籍,走近了,随手抽出两本,却是一本史书一本散记,顾盼不信邪的又抽了一本,却是本话本。 这书架上的书散乱没有秩序,大概和顾家的书架一样,只是装装门面吧,顾盼如是认为,漫不经心地拿起那本散记,随手翻阅着,却见里面正文旁边,写满了蝇头小楷,细细看去,全部是读书心得。 顾盼一怔,放下手里的散记,翻了两眼史书,又翻了下话本,无一例外,都记满了此间主人的读书心得。 顾盼扬起头,看着几个巨大的书架,从地上一直堆到了屋顶的满满书籍,心里对李祈正突然起了由衷的佩服。 顾盼怔怔地看了半晌书架,心中涌起了一股豪情壮志,她把两手袖子一挽,选择了离自己最近的书架,把上面的书俱都搬了下来,一本一本的看好类别,又重新放回书架上,史书一列,散记一列,话本又是一列。 摆了两本,顾盼忽地想起一事,不禁把书又拣了下来,匆匆翻阅一遍,随后心中另有计较,各种不同种类的书里,散记上的主人心得最多,历史其次,诗词最少,明显暴露了主人的个人偏爱。 顾盼便按照李祈正喜欢的次序,把散记放到了随手可取的高度,诗词堆到了书架最上一层,忙忙碌碌地,又三不五时地停下来,遇到有趣的书就读上几页,又暗暗记在心里,也不知道搞了多久,终于摆好一个书架,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顾盼却是整理书籍上了瘾头,她毫不犹豫地寻了火石,擦着了桌上的蜡烛,继续挑灯夜战。 这次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搬上搬下,累的她筋疲力尽,一旁的床铺散发着致命的诱惑,顾盼拖着沉重的脚步向着床榻行去,心里默默地念着,只躺一会儿,只躺一小会儿。 待她的头一沾到枕头,人却立刻睡死过去。 外面的丫鬟婆子被李祈正轰赶出去,待李祈正走掉,又回到了院子伺候,她们只当王妃在内室休息,未得传唤,却是无人敢进去打搅。 待到丽娘从小菊哪里探望归来,柳芽也送了信回来,二人却不比旁人,晓得自家主子不是个懈怠赖床的主儿,候了一会儿,见里面没有丝毫动静,又向旁人打听了下,却说王妃已经独自躺了一个时辰了,登时花容失色,顾不得其他,径直闯进了内室之内,只见床铺干净整齐,何曾是有人睡过的模样?! 二人可不管那许多,当下就吆喝起了屋子里的丫鬟婆子,惶惶乱乱地找起王妃来,只是这院子就这么丁点大,来回搜上三遍也足够了。 无人曾想过,顾盼会在隔壁书房之中,那里是这个院子的禁地,平日里便是打扫的丫鬟也是不许进入的,自然没有人想到,新任王妃会跑到书房去。 柳芽已经急了,指挥着这些丫鬟婆子往府里其他的地方找寻,又叫人把旁的院落里,做着其他差事的丫鬟婆子也都发动起来,全府上上下下几百口开始轰轰烈烈地找起了新王妃。 李祈正刚巧安排完人手,把喝的醉醺醺又浑身臭气熏天的狐朋狗友逐一送走,每人却是奉上了十两纹银以示歉意,一众纨绔子弟对此表示满意。 回过头来,李祈正便发现府里一阵兵荒马乱,每条路上都有丫鬟婆子行色匆匆,似乎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王爷,你肿么了 李祈正随手抓住个路上急行的婆子,那婆子头也不抬地一摆手:“别耽误事儿,赶紧的吧,别被王爷知道了。” 李祈正眼睛一眯,危险地道:“什么事情不能让本王知道?” 片刻之后,李祈正也加入了顾盼发起的捉迷藏运动,并且成为其中的中流砥柱,在他的坐镇之下,忙乱无序地搜寻活动变成了有组织的搜捕。 目标,齐王妃,范围,齐王府。 李祈正先叫各院的丫鬟婆子先去搜索自己所在的院子,其他的诸如洗衣房的,灶上的,却叫她们帮忙去花园这等占地较广又容易隐藏的地方搜寻。 一直忙活到了掌灯时分,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众人又打着灯笼搜寻半晌,依然无果。 李祈正揉了揉眉头,疲惫地踏进自己的院子,心里寻思着是不是要给将军府送上一封信,叫顾远南那家伙帮忙一起找寻,那混球虽然六亲不认,对这个表妹却还是很着意的。 无意间李祈正瞥到近几日他宿的书房内透出了一片灯光,脚步一顿,指着书房问道:“谁在里面?” 跟在身后的丫鬟们面面相觑,无人说话,李祈正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大概猜到谁在里面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李祈正挥了下手,叫丫鬟们自行退下,他独自行到了书房门口,轻轻一推,随手关了门,轻手轻脚地进了里屋,却是打着吓顾盼一跳的主意,谁叫她一个人舒舒服服地躲在了书房,倒叫他劳累了一天。 进了内间,却没看到顾盼的身影,李祈正一愣,眼睛在屋子里搜索一圈,最后落在了床上,却见锦被裹成了厚厚一坨,若不是他在这里睡了几天,了解那一床被子的大小,怕是要忽略过去了。 李祈正的脚步越发轻缓,慢慢地行到了床前,伸出修长的手,轻轻掀起被子一角,却见顾盼脸上粉扑扑的,双眼紧闭,睡的正香。 他会心的一笑,把被子重新给她盖好,回过身来,再度扫视了一圈屋内,终于发现了书架的不同。 李祈正踱步到了书架前,随手抽出一本,见是本游记,又抽出一本,依然是本游记,他一本本扫过去,这里大部分书他都已经读过,却都有些印象,见这整整一排全部都是游记,不禁若有所思。 他沉吟半晌,逐排看了过去,却见这一排排的书架按照他惯常的喜好井然有序的排列着,一时之间,心中大是感慨,早知道顾盼聪明伶俐,如今看来,实在是蕙质兰心。 李祈正把手里的书重新放回到书架之上,低头吹了灯烛,摸黑行到了床边,褪了外衣脱了鞋袜,爬上了床,大手一捞,顾盼连人带被子被他拥进了怀里。 顾盼似乎并不习惯与人同眠,嘟囔了一声,又挣扎了几下,挣之不脱后却老老实实地放弃了,片刻之后,又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李祈正轻叹一声,躲着她避着她,就是不想二人牵连到这夺嫡之中,他一个闲散皇子自然引不起旁人注意,若是加了她,加了她身后的将军府,长乐候府,只怕大是麻烦。 他一心想和她撇清关系,旁人见了他夫妻二人关系冷淡,自然不会再把脑筋打到他身上来。 没想到这小东西鬼精鬼灵,设计他亲自跑了候府一趟,这下子,是无论如何也撇不干净了。 李祈正的手臂又紧了紧,既然没有办法逃避,那就面对现实吧。 小丫头下午的所作所为他却也知道了,这小东西吃了个闷亏,想必不会轻易认输的,他有些期待,顾盼要怎么反击回去呢? 李祈正的眼睛慢慢合上,头埋入了顾盼颈间,闻着她身上的一缕馨香,渐渐沉入了梦乡,嘴角依然带了一丝笑意。 顾盼做梦,梦见自己落入水中,又被水草缠住了脚,怎么都挣脱不掉,最后奋力一踢,终于把这恼人的水草踹断了。 顾盼舒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睛,却觉得眼前景物十分陌生,头顶的帐子明明是淡青色暗纹刺花的,这里的却是纯白色没有花纹的。 顾盼困惑地偏头看向屋子里,却见下面一排排的书架,她眨了眨眼睛,昨天的记忆一点一滴地回到了她的脑海里。 顾盼猛地坐起身,她竟然在这里睡了一夜,那李祈正有没有回来?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想法,却听见床下传来了一声呻吟,顾盼扒住床沿,弯身看下去,却见李祈正弯成了一个虾子,满面涨红,大滴的汗珠自他额上滑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顾盼大惊,忙掀被下床,单脚跪在他身旁,伸出手拉着他的手臂,焦急地问道:“你怎么了?怎么了啊?” 李祈正勉强抬头看了她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我没事儿。” 顾盼摸了摸他的脑袋,微微有些热,随后恍然大悟道:“你一定是月事来了,以前在灶上的时候,那些媳妇若是月事来了就是你这样的,肚子疼,盗汗,发热。” 顾盼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绝对没错。” 李祈正又气又羞,加上疼的厉害却是说不出话来,蠕动了半天嘴唇,眼睁睁地看着顾盼跑出去搬救兵了。 片刻之后,顾盼就急急地奔了回来,她气喘吁吁,身后没有跟着旁人,李祈正微微放了心,却见顾盼凑近了自己拿出了一个布包,神秘兮兮地道:“你放心,她们说这个事情是极隐秘的,我便没有惊动旁人,只找自己的丫鬟要了这个月事带子,是新做的,还没有用过呢,你先凑合用吧。” 李祈正:“……” 此时他但凡有半分力气,也会挣扎着往床柱上一头撞死。 李祈正熬得半晌,终于好过点了,挣扎着爬上了床,顾盼却是喜滋滋地给他熬姜汤去了,李祈正合上双眼,欲哭无泪,他一世英名只怕毁于一旦了。 待他二人收拾妥当,一起出来用早饭时,李祈正只觉得每个丫鬟都是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他黑着一张脸,闷闷不乐地吃了两口饭便放下了筷子,倒是顾盼,胃口大开,吃了两碗金黄的小米粥。 吃罢饭,顾盼接过柳芽递过来的帕子轻轻揩了下嘴巴,笑问道:“今天去公主府还要穿上大朝服吗?” 李祈正闹着情绪,闻言一本正经地道:“自然要穿了,姑姑毕竟是长辈,穿的正式些也显得咱们尊重她。” 顾盼不疑有他,连忙叫柳芽去取了朝服来,自己又急急地叫丽娘帮她上妆。 李祈正坐在一边,翘起了二郎腿,悠闲地喝着茶,饶有兴致地看着丽娘给顾盼上妆。 柳芽取了衣服来,经过他身边时,口里轻轻道:“王爷想叫旁人也知道您来月事了吗?” 李祈正一僵,缓缓放下了腿,皮笑肉不笑地对正要伸手取那朝服的顾盼道:“我想了下,姑母既然邀请你,对你自然是比较亲厚的,穿着朝服却是显得拘谨了,还是便装吧。” 顾盼虽然恼他变来变去,却还是很高兴不用穿那厚重的朝服了的,闻言欢天喜地地把朝服换了下去,李祈正见她如此高兴,心里却是有些后悔方才捉弄于她了,忍不住抬头看了眼柳芽,小东西身边还有这么伶俐的丫鬟,以前倒是没有注意到。 李祈正的动作被顾盼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心里不知为何,泛起了一股涩涩的味道,有些像是当初侯爷夫人要把欢儿和小语塞给她做陪房的感觉。 顾盼抿紧嘴巴,当先而行,脚下却是越走越快,李祈正在后呼她数次都被她听而不闻。 待两人赶到马车旁,李祈正终于恼了,伸出长臂,一把将她拉住,怒道:“喊你那么多次,没有听到吗?” 顾盼一脸茫然地看着李祈正:“什么?你喊我了么?” 李祈正一肚子的火登时就消了下去,闷闷地道:“没有,上车吧。” 二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顾盼目不斜视正襟危坐,心里却寻思着怎么把这混球踹下去。 李祈正见她一脸的肃穆,却也不好先开口说话,便安安静静地坐着,两个人间涌动着极为诡异的气氛。 李祈正终还是耐不住这么压抑的气氛,先开口轻笑道:“你表哥在你出嫁前一天还特地把我叫去修理了一顿。” 若不是他提到了顾远南,顾盼真是要拍手大叫,修理的好修理的妙了,只是顾远南却是她心中的禁忌,是碰都不想碰一下的话题,顾盼冷冷地瞄了一眼李祈正,随后收回了视线,闭目养起神来。 李祈正大是尴尬,方才顾盼那一眼,让他觉得自己的行为十分幼稚,便也赌气向着窗外看去,二人之间一直保持了沉默,直到马车停在了公主府的门口。 李祈正压低了声音道:“我这个姑姑平素不大爱搭理人,你就多多包涵了。” 话罢,当先跳下了马车,顾盼一怔,随后却不期然地想起了新婚之夜,他跑来送小抄的场景,一瞬间,却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平安公主 一路上闷闷不乐,下了车才发现这公主府却不在盛京之中,而是依山而建,环绕了整座山包,青山巍巍,连带着公主府也显得雄伟壮阔,这时顾盼才有些相信了李祈正的话,平安公主的地位果然不同一般。 李祈正甚是有风度地候着她,顾盼却不好视而不见,只得跟在他身侧,二人一起进了公主府。 公主府守卫森严,验过李祈正的腰牌,这才允许二人进入,刚一踏进门,便有个女官迎了上来,生的相貌寻常,嘴角抿紧,一看就是十分严厉的人,一丝不苟地对顾盼和李祈正二人分别行了宫礼,惜字如金地道:“奴婢唤作余嬷嬷,请二位这边走。” 话罢,余嬷嬷扬起头,率先而行,李祈正耸了下肩膀,不以为然地和顾盼随在了她后面。 公主府里却不像是通常所见的宅院,严格说,更像是在某个大户的后花园里建了几座楼台,主人时时都在赏景,却没有意思邀客同住。 二人沿湖而行,虽然还是三月,远处山上却已经冒出了浅浅的绿色,湖光映着山色,让人心旷神怡。 顾盼不知不觉放缓了脚步,清冽的晨风带着几丝水汽扑面而来,她遥望远方,湖面上飞过一只水鸟,在湖水上一沾即走,嘴里却多了一条银光闪闪的湖鱼。 顾盼大感兴趣,忍不住便要多看一会儿,李祈正等了片刻,便要开口催她,二人却突然闻得一阵哭号之声。 李祈正和顾盼对望一眼,站立原地不动,那哭号之声却渐渐临近,片刻后,便见四个壮汉拖着一男一女而来,这一男一女虽然俱都头发散落,衣衫破裂,却依稀看得出二人面目姣好,尤其是那个男子,却比女子还胜上一筹。 那四个壮汉无视站在湖边的三人,径直向湖边行去,被钳制住的女子一眼看到几人,却开始疯狂叫喊起来:“齐王殿下,救救奴婢,奴婢是华云啊!” 李祈正一愣,随后上前两步,仔细地看了看那女子,华云仿佛遇到了救星,两只眼睛迸射出惊人的光芒,死死地盯住李祈正。 顾盼心里不舒服已极,她低沉着嗓音开口,问的却是为她和李祈正引路的公主府的余嬷嬷:“请问嬷嬷,这两个人犯的什么事儿?” 余嬷嬷嘴角微微撇了一下,厌恶地道:“背主私通。” 顾盼一愣,却听得李祈正悠悠一叹,已然认出这叫华云的女子是故人来了,便对着余嬷嬷微微颔首道:“嬷嬷可否通融片刻,待我与姑姑分说一下……” 顾盼眉头皱了起来,他如此贸然插手公主府的家事,十分不妥当,而且李祈正又是为了那女子出头,她心里又不舒坦起来,只是她却也不好当面反驳李祈正。 余嬷嬷又是一丝冷笑,无所谓地道:“殿下尽管去说好了,一时半会这对奸夫淫妇却也无事。” 李祈正听她说话恶毒,眉头皱了一下,看了一眼顾盼,十分厌恶这余嬷嬷在顾盼面前胡乱说话,便催促道:“那嬷嬷快点带路吧。” 余嬷嬷又对那四个壮汉吩咐了句,这才领着李祈正和顾盼二人继续前行,李祈正的步子却是大了许多,顾盼勉强跟在他身边,压低了声音道:“你就算救下那女子,又把她如何安置,难道要领回府里不成?” 李祈正脚步一顿,犹自嘴硬道:“到时候再说。”话罢,脚步却是又快了三分,显然不欲多谈。 顾盼咬了一下下唇,亦是不再说话,心里却打定主意,若是他敢把那女子带回府中,她转手就把那女子打发出去。 很快到了一座三层小楼前,这小楼建的位置极好,正好在山脚的一块坡地上,依山傍水,楼前又引了一条小溪,听着哗哗的水声,整个人的心胸都开阔起来。 顾盼和李祈正立在门口等候片刻,余嬷嬷自行进去通报,过了半晌,方出来道:“公主请二位进去。” 顾盼整理了下仪容,微低着头跟在了李祈正的后面,却见迎面一座二龙戏珠鎏金屏风,转过了屏风,方见堂上端坐了一位宫装丽人,平安公主却比想象中来的年轻,妆容精致,只是略有些不苟言笑了,只是她的容貌却有些眼熟。 二人行过礼,平安公主便赐了座,又叫人上了热茶,李祈正犹豫道:“姑母,方才在湖边遇到一男一女……” 未待他说完,平安公主挥了下右手,指尖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闪亮的痕迹,不以为然地道:“她二人私下相通,我已经叫人把她们沉湖了。” 顾盼一怔,她虽然晓得那两个人必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却也没想到,竟然是要被沉湖。 李祈正似乎早已经知道这个下场,讪笑道:“侄儿腆脸求姑母个情面,这次便饶她们一命罢。” 平安公主嗤笑一声,不容拒绝地道:“既然是腆脸,那还是收回去吧。”话罢,她看着面色青白交替的李祈正,严厉地道:“你知道我生平最恨人私相授予!” 李祈正被她堵的哑口无言,却还做着最后一搏:“那男子也还罢了,那女子昔日却与侄儿有恩,还请姑母开恩,放她一马。” 平安公主沉默片刻,嘴角带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好,就给她们一次机会,来人。” 平安公主给的机会十分简单,告诉那一男一女二人之间,只有一人可活,放了一杯毒酒在他们面前,若是自己饮用了毒酒,对方便可活命。 但是事实上,那酒却是没有毒性的,真正毒的是人心,如果她们二人都把酒留给对方,依然会被沉湖。 平安公主此计虽然毒辣,却也让人无话可说,毕竟这一男一女是因为私通而被沉湖的,只盼着他二人均会选择自己去死吧。 顾盼不禁扪心自问,若是换了自己,会喝下那杯酒吗?她抬头看向李祈正,却见对方也在看向自己,目光温和的一笑,顾盼却突地不敢直视于他,轻微地撇了头去,视线也顺其自然地偏转了。 平安公主的手下办事效率很快,结果很快出来,华云把杯中之酒一饮而尽,那个男子却不肯喝下。 平安公主得意地看向李祈正,哈哈大笑:“怎么样,非是姑母不肯饶了她们,而是她们自己就是如此。” 话罢,平安公主咬牙切齿地道:“天下男儿皆薄幸。” 顾盼听着她话里的阴毒,忍不住抬头看了平安公主一眼,却见她面容扭曲,狰狞已极,她一哆嗦,赶紧低下了头。 李祈正自然无话可说,平安公主却冷静地一挥手,对着余嬷嬷吩咐道:“把那个叫做华云的带来,那个小白脸就沉湖吧,真是浪费我那么多时间在他身上。” 华云上来时,脸上一片木然,似乎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能打动她,对于在座的几个主子,俱都视而不见,平安公主却对她这副样子十分满意,看了一眼后便叫余嬷嬷把她带了下去。 李祈正也只叹了一口气,便不再说什么。 平安公主心情大好,却是把顾盼唤到了她身边坐下,又叫下人拿来了南方供上的荔枝,见顾盼一脸好奇,平安公主轻笑着给她剥开了外面紫红色的粗皮,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果肉,亲手放在了顾盼嘴边。 顾盼看着平安公主笑意盈盈的容颜,一瞬间却与记忆中的某个人重合了,她一惊,嘴巴半张,平安公主便顺势把荔枝塞入了她口中,入口一片清甜。 顾盼却食不知味,一双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平安公主,这一看之下,却觉得她与那人生的足有五六分相像。 平安公主宛如最和蔼可亲的长辈,和顾盼闲话着家常,“这果子没有吃过吧?是南方供上来的,唤作荔枝的,我最喜欢这果子了,皇兄却也偏心,每年供上来的果子倒是有十之八九落了我这里,你们反倒吃不着了。” 顾盼侧耳倾听,心中隐隐地猜到了为何李祈正这么着紧这位姑姑了,至少在皇上面前,这个平安公主的身份非同一般。 平安公主见她拘谨,却是不耐烦地把李祈正轰了出去,叫他自去外边观景,留下顾盼与她说些私密话。 李祈正担忧地看了顾盼一眼,平安公主瞪着他道:“还不走,我还能把齐王妃吃了不成?” 李祈正只得讪讪地退了出去。 平安公主拉着顾盼的手,又把她上下打量一番,啧啧道:“果真生的秀丽无双,怪不得能把我那侄子迷得找不到北了。” 顾盼浑身一阵发寒,她见过那么多口蜜腹剑的,却也没一个当面夸奖她容貌秀美的,平安公主竟然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么与事实相违的话来。 平安公主赞了会儿她的容颜,顺势便对身旁的余嬷嬷点了点头,余嬷嬷双掌互击,却见外面款款行来一队侍女,人人手捧一个托盘,行到了二人身前,少女们齐齐半躬身,手里托盘微微下倾,以便让顾盼看得仔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撤掉任嬷嬷 荔枝般大小的珍珠,拇指大的祖母绿宝石,精细小巧的黄金手链……顾盼一时间看得眼花缭乱,长乐侯府也算是勋贵之家了,她的陪嫁里也不乏精品,毕竟是嫁入皇家,侯爷夫人也不好太过敷衍于她,甚至还私自从自己的陪嫁里翻出了几件精品填补其中。 乐妃赠与她的首饰也堪称上品了,明显高出她的陪嫁里的首饰一筹,现在跟这些少女手里捧着的各式首饰比起,却又如同垃圾一般了。 顾盼却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她逐一看过一遍后,便看向了身旁的平安公主。 平安公主却一直在观察着顾盼,她见顾盼查看那些首饰的时候,脸上完全是新奇,没有丝毫的艳羡,不禁又高看了顾盼一眼,满面笑容地道:“这些就算是姑姑给你们的新婚之礼了,你莫要嫌东西差,姑姑却是没什么家底的。” 顾盼愕然,若这还叫没什么家底,乐妃怕不成了路边的叫花子了?! 东西实在贵重,顾盼便要推脱,平安公主看出她脸上的拒绝之意,面色一沉,身子一下就拧了过去,阴阳怪气地道:“我就知道,你瞧不起我这个姑姑,看不上我这个寡妇的东西。” 顾盼大是尴尬,只得支吾着应了下来:“我,我收下来就是了,姑母莫要生气了。” 话音刚落,却见平安公主身子立刻转了回来,脸上已经是一片春光灿烂:“这就对了嘛。” 顾盼眼睁睁地看着余嬷嬷领着那一队宫娥出去了,自己的手还被平安公主握着,耳边飘来她银铃般的笑声:“我还要留着齐王妃住上两天。” 顾盼一愣,未等她回答,李祈正的声音传了来:“姑姑留着她做什么,只怕会给姑姑添麻烦的。” 顾盼立刻抬起头,满是感激地看着李祈正,平安公主喜怒无常,她实在是招架不来,幸好李祈正及时返回。 平安公主以手掩唇,轻笑道:“姑姑这里太过冷清了,留着你这小娘子做做伴,怎么,这就舍不得了么?” 李祈正半低下头,嘴角扬起,满脸羞涩地靠近了顾盼,双手从后面按到了她身上,虽然没有说话,态度却十分鲜明。 平安公主一窒,随后若无其事地道:“那好吧,不过以后,可要齐王妃常常来耍啊。” 李祈正恭敬地道:“自当常来拜访姑姑。” 随后姑侄二人又随意说了些琐事,平安公主便命人摆了午膳来,三人一起用了些,李祈正便带着顾盼告辞了,自始至终,顾盼都没有再说过半句话,半低着头做出害羞的样子,平安公主又把她好顿夸,才放了二人离去。 二人上了马车,顾盼一时间竟然有再世为人的错觉,李祈正握住了她冰凉的手,在掌心里好一阵揉搓,顾盼回过神来,看着他,低声道:“平安公主好生厉害。” 李祈正点了点头,亦是低声道:“你知不知道,今日被沉湖的那少年,原本是姑姑为自己准备的面首。” 顾盼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结结巴巴地道:“不,不会吧?” 李祈正却不再言语,一双眼睛深沉地看着顾盼,顾盼渐渐相信了他所说,又回想起平安公主的一举一动,只觉得处处都充满了诡异,再想起她和某人的相似,心中却嘎然而止,不敢继续深想。 顾盼心里却还有一根刺,那个唤作华云的女子,和李祈正是什么关系,华云虽然留在了平安公主府,她却依然存了一丝芥蒂。 顾盼沉默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那个叫华云的,是如何与齐王有旧的?” 李祈正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片刻后,伸出拇指和食指捏住了顾盼的鼻子,笑道:“你是不是打翻了醋坛子?” 顾盼怒气冲冲地看着他,李祈正却是觉得有趣,又笑了半晌,方道:“很多年前,她曾经救我一命。” 顾盼和他大眼瞪着小眼对视半天,闷闷地道:“没了?” 李祈正一摊双手,嬉皮笑脸地道:“自然是没了,难道娘子还希望有点什么不成?” 顾盼心神一松,随即又想到,李祈正贵为皇子,什么情况下会危及性命?又想起他无意中说过,自己曾经做过店小二的事情,她只觉眼前谜团重重,一片迷雾中,李祈正若隐若现,越发叫人看不清楚了。 回到了齐王府,李祈正却也不像是前几日那般避嫌,与顾盼并肩而行,看得出,他刻意放缓了脚步,却是要与她立威,所过之处,下人无不恭谨地避让,等他二人回到了卧所,齐王殿下和王妃如胶似漆的传闻已经在府里扩散开了。 二人回到卧室,稍事洗漱,任嬷嬷便来回禀事情,顾盼询问地看了一眼李祈正,却见他换了身雨过天晴色的长袍,一身清爽,悠闲地品着茶,漫不经心地道:“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叫王妃做主好了。” 任嬷嬷果然客气了三分,对着顾盼也不再端着一张老脸,笑的跟蔫掉的菊花一般:“王妃和殿下出去以后,府里却是收了几张帖子。” 话罢,任嬷嬷低着头把帖子奉了上来,顾盼一眼瞄到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幸灾乐祸,稍微一想,便明白过来,这任嬷嬷定然以为她不识字,要看她的笑话呢。 顾盼微微一笑,拿起帖子翻看了两眼,不急不缓地道:“嬷嬷是否老糊涂了?这成王府的帖子和晋王府的帖子下在了同一天,难道还叫我分身两人么?” 这却是不成文的规矩了,若是府里已经接到了一张帖子,下一张帖子时间相撞,便可以回绝对方。 任嬷嬷怎么可能不懂这规矩,明明是故意接了帖子来为难于她! 若是换了昨日,只怕顾盼还不能拿这老虔婆怎么样,现在她有了李祈正撑腰,自然不能容她。 顾盼轻笑道:“嬷嬷看来已经不适合再做这内府管事了,还是歇一歇吧,不如就去看看花园,伺弄些花草,怡情养性,颐养天年。” 任嬷嬷猛地一抬头,恶毒的视线投向顾盼,不错,她今日却是有些失策了,只是没想到新婚之夜宿在外面,又不肯陪齐王妃入宫,也不曾陪齐王妃回娘家的齐王殿下态度转变如此之快。 她本想着趁着王妃初嫁进来,赶紧把她揉捏在手里,谁曾想到,今日却出了纰漏。 任嬷嬷看着顾盼,一字一顿道:“只怕老奴若是歇息了,这府里上下没有人可以担此重任。”话罢,她环视左右,视线所及,丫鬟婆子纷纷避让,一个个低下头去,绝不敢与她对视。 李祈正眼睛一眯,手里的茶杯抬了起来,却在半空中被一双纤细的手拦了下来,顾盼不动声色地从他手里卸下茶杯,看着任嬷嬷平静地道:“嬷嬷只怕是忘记了,这府里还有两个嬷嬷资历并不比您差。” 转头对着站在一旁的柳芽吩咐道:“去把牛嬷嬷和沈嬷嬷请来。” 任嬷嬷便如同一直斗败的公鸡,呆立原地,只是她嚣张跋扈惯了,一时却放不下态度来哀求于顾盼,只得满心不甘地退了下去。 李祈正见顾盼办事老到,放了心,笑笑道:“你忙吧,我去看会儿书。” 顾盼想起他只抄了半本的西陵上人的游记,心痒难耐,催促道:“快去快去。” 李祈正讪讪地摸了下鼻子,一边向外行去,一边琢磨着,自己似乎很不受欢迎啊。 柳芽办事效率很快,牛嬷嬷和沈嬷嬷进来的时候,想是听到了前任的下场,两个人却比上次恭敬了许多,一起行了个大礼给顾盼。 顾盼见她们如此懂规矩,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下来,把桌上的帖子往前一推,笑道:“方才接了几个帖子,嬷嬷却是帮我看看。” 她心里自然有一番盘算,晋王妃和成王妃哪个都不好得罪,便只好抬出太子妃来压她们两个了,端看这两个嬷嬷是否机灵了。 牛嬷嬷显然在这二人里为首,她上前拾起帖子,看了两眼,一副公事公办地语气道:“王妃可从中择一赴宴,再与另外一家奉上礼物致歉。” 顾盼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微微失望,难道说她看走了眼,这两个嬷嬷在太子妃面前其实并不得力? 顾盼收回了牛嬷嬷递过来的帖子,偏着头想了下道:“你们两个以后跟在我身边办差吧。”却对主管内宅一事绝口不提。 她好不容易收回了府中理事之权,自然不会再轻易的放出去。 顾盼说完话,端起茶杯,掀起茶盖,似乎在吃茶,却用眼角余光观察着两个嬷嬷的脸色,只见沈嬷嬷一脸焦急地想要开口,却被牛嬷嬷用眼神喝止,随后牛嬷嬷恭谨地上前道:“老奴自当协助王妃,好生管理内宅。” 顾盼心中暗笑,却挥手叫二人退下了。 到了晚膳时,顾盼和李祈正用着饭,柳芽见外面伺候的丫鬟给她使了个颜色,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片刻后回转来,手里已经多了个帖子,俯身顾盼耳边,轻声道:“太子府下帖子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顾盼放下筷子,不动声色的拿起帖子看了两眼,却见时间上果然和晋王府还有成王府的设宴时间一致,如此一来,便有借口推掉晋王府和成王府的邀约了。 柳芽又低声道:“送帖子的人说,晋王府和成王府也一样送了帖子。” 李祈正见她主仆二人嘀嘀咕咕,忍不住问道:“你们说什么呢?” 顾盼轻轻一笑,举起手里的帖子扬了一下道:“太子妃邀请我后日过府游玩。” 李祈正一怔,随后若无其事地道:“那你好好玩。” 顾盼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不快,心知有异,轻声问道:“怎么,你不高兴我去么?” 李祈正放下手里的碗,叹了口气道:“你知道太子迄今无子,三哥有个庶子,五哥也有两个庶子……” 他余下的话没说,顾盼却已经明白了,她温顺地看着李祈正,乖巧地道:“你放心,我定然不会和她们过于亲近,也不会搅合进去的。” 李祈正看着顾盼一脸狡黠,再次端起了饭碗,笑道:“你既如此说,我便放心了,你仔细不要吃亏就是了。” 话罢,二人俱都不再言语,默默地用罢了饭,李祈正却还是回书房过夜,顾盼自留在主屋这边,只是她晓得李祈正就在隔壁,却也不觉得难过。 顾惜玉被她叫了过来,这几日里忙来忙去的,又是进宫参见,又是三日回门,还被平安公主唤去,她索性叫柳芽多多照看些顾惜玉,现在闲下来了,却觉得总叫她这么没名没份的呆着也不是个事儿。 几日不见,这孩子的下巴却是尖了许多,模样上和顾怜花越发相似了,顾盼挑了下眉毛,拉着她的手,轻声道:“这几日太忙,却是顾不上你,你在这边吃住可好?” 顾惜玉眼圈泛红,半垂着头不言语,顾盼一惊,看向旁边的柳芽恼道:“她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谁给她气受了?” 未待柳芽说话,顾惜玉抢先道:“哪个敢给我气受,只是几日没见到姐姐,心里难过罢了。”说到姐姐二字时,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顾盼的脸色,见顾盼并无异常,才放了心。 顾盼叹了口气道:“以后你却是不要叫我姐姐了,若是被人听到,只怕会给你带来麻烦。” 顾惜玉神色一黯,顾盼有些不忍心,轻声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顾惜玉抬起眼睛,泪光盈盈地看着顾盼,低声道:“只要能在姐姐身边就好了。” 顾盼也不去纠正她的字眼了,耐着性子给她分析起来:“你在我身边,算是什么?丫鬟的话我却是不忍心,不如寻户好人家,叫他们认了你做女儿去,等过几年,再选个合意的嫁过去,嫁妆什么的我都给你准备好,你看这样可好?” 顾惜玉低着头不吭声,顾盼便只当她答应了,又叫柳芽给她好生安排一下,说等过几日,便请来女红师傅教她绣活。 顾惜玉一步三回头地跟在柳芽身后,恋恋不舍地出去了。 柳芽和丽娘上前服侍顾盼洗漱,顾盼着了一身里衣躺下休息了,她今日也实在是乏的很,在平安公主府里一直神经紧绷,现在松懈下来,很快就睡了过去。 第二日却是自她嫁过来以后头一次无事的日子,这几日却也习惯了早起,睁眼的时候天刚刚亮,柳芽已经穿戴整齐的来伺候她了,一边给她穿着衣服,一边轻声道:“牛嬷嬷和沈嬷嬷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顾盼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柳芽,漫不经心地道:“她们两个倒是积极。” 话罢,顾盼却吩咐柳芽快些动作,毕竟昨日里她一个小小的暗示,这牛嬷嬷就悄无声息的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牛嬷嬷没有当面应承她也很是理解,牛嬷嬷纵然是太子妃的心腹,也不可能说代替太子妃发起号施令。 顾盼收拾妥当,又用了点早饭,问起李祈正,却说他一早已经出去了,顾盼想了片刻,便置之不理,她现在的日子甚是舒心,没必要管东管西的给自己添堵。 沏上一壶新茶放在手边,顾盼便叫柳芽把牛嬷嬷等人都叫进来,却见整整两排管事规规矩矩地站在了她面前。 未等诸人回事,柳芽先捧来两本账册:“这是任嬷嬷交上来的。” 顾盼伸手接过账册,顺口问道:“任嬷嬷人呢?” 柳芽扫了一眼管事嬷嬷们,低声道:“称病不出了。” 顾盼微微一笑,故意提高了声音道:“等下叫人把昨日里平安公主送来的荔枝取上一盘给任嬷嬷送去,叫她好生休养,莫要劳神,府里的事情无需她担心。” 又是施恩,又是杀鸡儆猴,便是柳芽也看出了其中的门道,再看一众管事,莫不又恭敬了三分,自家的小姐,却是越来越厉害了。 柳芽干脆地应了一声,风风火火地便安排小丫鬟去办事儿了。 顾盼低着头翻起账本来,看了两眼,眉头紧皱,她一把合上账册,端着脸扫了一眼一众管事嬷嬷,沉声道:“你们平日里如何做事,今日里自去忙活吧。” 一众管事嬷嬷互相望了望,却觉得一头雾水,方才见王妃不动声色地便把任嬷嬷打入了冷宫,永不叙用,转眼间,又对家事束手无策起来,一个个心里却起了怀疑,这个王妃,难道是纸扎的老虎,只会乱叫的恶犬? 面上却不敢露出半点疑窦,一个个恭敬地退了出去,只有牛嬷嬷和沈嬷嬷两个人留了下来,顾盼此时心情不好,扫了一眼,板着脸道:“我方才说的话,两个嬷嬷没有听到吗?” 牛嬷嬷扫了一眼顾盼手上的账册,却没有多少什么,行了个礼,安静的退下了。 顾盼心中气愤更甚,牛嬷嬷方才那一眼明明就在暗示她看得懂这账册。 顾盼不服输的狠劲却被激了出来,高声对着柳芽喝道:“铺纸,研墨!” 话罢,顾盼不信邪地再次翻起了手里的账册,却见上面依然宛如天书,明明记录了各种收入支出,看着却杂乱无章,又有许多字,稍微复杂便用简单些的同音词代替了,比如鸡蛋,便被写成了几旦。 诸如此类的用词太多,一时之间看得人头昏脑胀。 顾盼吃了一大口凉茶,心神稍稍安定,却是一板一眼地开始把这账册眷写一遍。 首先把支出列在一处,收入列在另一处,同时把各种同音字校正过来,有些字实在猜测不到含义的,便唤来柳芽丽娘一起。 到了近午之时,总算将将巴巴地把这收入支出都整理清楚了,接下来却是要核对收入支出是否平衡。 顾盼草草抓了几块点心吞了,又咽了几口茶水,便又埋头苦干,到了近晚,终于把满满两大本的账册核算完毕,之后她呆呆地看着结果,有些不敢置信,重新扑上去再次核算,结果却依然如故。 顾盼歪着头,毛笔在手指中松松的握着,颠倒过来,毛笔的末端在纸面上来回敲打,柳芽看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出声问道:“主子,可是账目不对?” 顾盼一下趴在了账本上,垂头丧气地道:“对,怎么不对,实在是太对了。” 柳芽愕然,不解地追问道:“那主子为甚么不高兴?” 顾盼叹了口气,两眼无神地道:“资不抵债啊,这账上好多东西竟然是赊欠得来,算了下王爷的俸禄,今年的刚好够换上去年的欠款。这几个月府里的食用居然全是赊欠得来。” 话罢,顾盼坐直了身体,闷闷道:“竟然抢了个烫手山芋回来。” 柳芽困惑地道:“府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开支啊?” 顾盼翻开账本,一项一项地读给柳芽听:“吃穿且不说了,府里上上下下一共两百五十三口人,每年吃穿一项便要用掉五千两。还有下人的月钱,这项又是不少支出。” 柳芽明白地点了点头,她伸出手指帮着顾盼算道:“像是奴婢这样的大丫鬟,一个月应是二两月银,像是一等的嬷嬷,只怕更高。” 顾盼有气无力地看着她,无奈地点了点头,转头又盯住账册,死死地看着其中一页,这两本账册加起来的支出都不及这一页的开销大:“皇上寿诞,皇后娘娘千寿,太子过生,各宫主位的生辰……又有年节之礼,单是这些礼尚往来,一年的开销竟然有十万两之多。” 柳芽喃喃道:“十万两……奴婢当年卖身钱也不过五两,足够买上好多好多奴婢了。” 柳芽却也不笨,她脑子一转,精神振奋地道:“主子,咱们也可以收礼啊,齐王殿下不也过寿吗?” 顾盼苦笑一下,指着另外一页读道:“三尺高印花细口瓷瓶一对,百花争艳玉如意一柄……还全部都打上了内府制造的标记,你说说,这些哪个能换成银子?尤其是乐妃娘娘,竟然送了一堆的花花草草,什么绿牡丹,千叶玫瑰,还得专门开辟暖房,又雇上花农照看,不能生钱不说,额外要搭进去多少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后院失火 话说回来,这任嬷嬷把这么一摊子破事儿丢了回来,是否就是算计好了看她的笑话? 顾盼皱眉再次看起账册来,难道这里还有什么玄机不成?任嬷嬷是有恃无恐地等着她把账册还回去么? 丽娘一直肃立一旁,只帮着顾盼倒倒茶水罢了,见顾盼愁眉不展,斟酌半晌,终于开口道:“王妃何不跟王爷分说一下?” 顾盼专心看着账薄,随口应道:“谁晓得他什么时候回来。” 话罢,却又开始计算起来,这阖府的支出之中,顾盼最熟的便是厨房,索性从灶上开始核算,一算之下,果然有误,这上等的燕窝每个月内廷批下来就有半斤,从前只有李祈正一个主子,就算他三天吃上一次燕窝,也绰绰有余了,何况,顾盼自从来到王府之后,还一次都没有用过燕窝羹。 灶上竟然还要额外采购二斤,难道李祈正把燕窝当饭吃不成? 还有这上等老参,多是家中长者滋补身体之用,贺大娘也曾经教导过她,若是身强力壮之辈,盲目进食老参,阳血过旺,反倒会伤到身体,而李祈正,竟然一个月便要食掉十枝上等山参。 顾盼心知其中必有猫腻,却也没有开怀起来,这食用一项本就是小头,就算努力节省,又能省出多少余钱? 关键,还是得开源啊。 顾盼又查了下齐王府名下几个庄子的收益,虽然有好的,大部分却是不好不坏的,遇到坏的年景,还要减免佃户的租子。 顾盼绞尽脑汁地想着,不知不觉毛笔被她颠来倒去,有毛的一端却是在脸上刷了又刷。 丽娘一直关注着外面的动静,闻得小丫鬟请安的声音,立刻便迎了出去,见到李祈正恭敬地一弯身,行了个福礼,柔声道:“王爷快去看看王妃吧。” 李祈正一怔,看向丽娘,这丫鬟他知道,却是顾盼的两个陪嫁大丫鬟之一,前几日没有注意到,今天打了个照面,看的清楚了才发现,这个丽娘和那个柳芽还真是各有千秋,一个艳光四射,一个沉静如水,侯爷夫人还真是会挑选陪嫁丫鬟啊。 他笑嘻嘻地问道:“你们王妃怎么了?” 丽娘抬起头,欲语还休地看了李祈正一眼,轻声道:“王爷进去自己看吧。” 李祈正看着丽娘半垂下的头,乌黑的秀发两边盘起,露出了一截雪白的颈,弧度优美,让人忍不住想用手摸上一摸。 他嘴角一扬,嘲讽地笑了下,故意磨蹭了下,才从丽娘身边跨进了屋子,浓厚的男性气息一闪而过,丽娘的脸上不为人知地红了一下,抬起头看着李祈正的背影,他的肩膀很宽,这一身墨绿色的长袍在他身上却显得英姿飒爽。 李祈正一进屋子,便见顾盼背对着他,念念有词,右手扬着毛笔无意识地在空中画着圈圈,那模样煞是有趣,他咳了一声,笑道:“娘子在做什么呢?” 听到李祈正的声音,顾盼惊喜地回过头,急切地问道:“你说,若是娘娘们过寿,我自己做上些绣活献上去会不会失礼?” 李祈正怔怔地看着顾盼满脸墨迹,一张嘴巴露出一口白牙,漆黑的眼睛闪闪发亮,戏谑地道:“你刚从灶上回来?难道亲手做了羹汤给我?” 顾盼一怔,傻傻地问道:“什么羹汤?” 柳芽一直站在顾盼身后,这时却也才注意到了顾盼脸上的异状,她着紧地拿了帕子上前,一边给顾盼擦着脸,一边埋怨道:“主子怎么这么不小心,蹭了满脸的墨迹。” 顾盼恍然大悟,又看向了一旁笑的怡然自得的李祈正,登时脸就拉了下来,恼道:“我与你说正经事儿了。” 话罢,顾盼把账册往李祈正身上一摔,板着脸道:“你自己看看,现在府里是入不敷出了。” 李祈正不以为然地拾起账册,翻了几页后,笑道:“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几个皇兄都有各自的门客,逢年过节自有下面的人孝敬。咱们府里紧张了些,却也落得个清净,难不成你喜欢大过年的还要一群的下官夫人来陪你喝茶?” 顾盼一愣,李祈正说的却也有几分道理,她甩了甩头,柳芽已经把她的脸擦拭的差不多了,顾盼站起身,行到了李祈正身前,把他怀里的账册拿了起来,一一示意给他看,最后满是期待地看着李祈正:“你看如何?以后给各宫娘娘的寿礼,就由我亲自裁制,这样可以节省好大一笔支出。” 李祈正扑哧一乐,扬起手里的扇子,用扇柄敲了下顾盼的头,又伸手把她拉到了身前,两腿一分,却是把她卡在了腿中间,牵着她的手,一本正经地道:“一次两次尚可,次数多了未免小气。” 话罢,李祈正的脑袋偏向一边,研究地看着顾盼,困惑地道:“你上次入宫做了什么,怎么宫里私下传言,齐王妃十分抠门?” 顾盼一脸茫然地看着李祈正,老实地答道:“不知道啊。”她却不知道,只因她连入三宫一殿,竟然连一个红包都没舍出去的缘故。 李祈正暗忖,许是宫里那帮闲人又在胡说,遂决定不再纠结于此,伸出手来,拍打了两下顾盼的脸蛋,小王妃瘦归瘦,脸上还满有肉的,李祈正拍打上瘾,连揉带捏,直到顾盼不耐烦地把他的手拍开,李祈正才大义凛然地道:“这种琐碎小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顾盼却好奇起来,李祈正是如何解决往年的财政危机的?她软磨硬泡,李祈正就是不松口,一直到二人用了晚饭,顾盼不肯放他离去,一径地逼问,李祈正耐不住困,打了个呵欠,一边点头,一边道:“父皇的墨宝还是挺值钱的。” 顾盼默然,这家伙难不成把皇上的墨宝偷偷拿出去卖了?齐王殿下说的对,她还是不要再操心这等琐碎小事的好。 她见李祈正眼睛都睁不开了,自己也困倦了,随手一扬道:“把王爷送去隔壁休息吧。” 丽娘低低的应了一声,上前来搀扶李祈正高大的身子,李祈正费力地睁开眼睛,半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随后若无其事地把身上的大半重量都压到了丽娘身上,丽娘累的满头汗水,却也强撑着一直把李祈正扶到了书房门口。 李祈正却突然清醒了,他脚一顿,站直身体,冷声吩咐道:“你去伺候你们主子吧。” 丽娘伸向门的手瞬间静止在了空中,柔柔地应了一声,甚是可怜地转过身子,看那背影却是一副萧瑟,惹人怜爱万分。 李祈正嗤笑一声,转身进了房门,这个是顾盼身旁的大丫鬟,他却是不好动,只是这种有了外心的丫鬟,却也留不得,总得想个法子打发出去才是。 丽娘回转了来,却比平日里更加沉默,顾盼不曾留心,自然不晓得,柳芽和她向来要好,却是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异状。 待二人伺候顾盼歇下了,柳芽拉住丽娘到了隔壁,压低了声音道:“你这几日是怎么了?” 丽娘勉强一笑道:“没怎么啊,早点歇息罢,王妃不是说了,明日里要起早给王爷做早点吗?” 柳芽怀疑地看了她一眼,却总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第二日一大早,顾盼便爬了起来,果然和她预计的一样,这院子里也自带了一个小灶,却是瓜果蔬菜一应俱全的。 想着上次做给李祈正的珍珠汤,李祈正十分捧场的喝的一干二净,顾盼这次却是图省事,准备做上一锅面片汤,她叫柳芽和丽娘两个去听着隔壁的动静,自己这边先动手准备着,若是李祈正已经起身了,再下面条,这样刚出锅的面条吃起来才有嚼头。 柳芽难得看到顾盼施展手艺,却把这活计交给了丽娘,自己站在一旁给顾盼打着下手。 二人把一切准备妥当,青菜洗净撕碎,肉末也剁好了,葱花和香菜放在一旁备用,一坨白面却是揉了又揉,等了半晌,却还不见丽娘回来,往日这个时辰,李祈正早就起身了才对,顾盼困惑地站起身,脱下了身前的围裙道:“我去瞧瞧,他怎么还没起来。” 柳芽亦是奇怪地跟在了顾盼身后,二人刚一踏出灶房,便见丽娘自书房之中飞奔而出,衣裳半褪,露出了半截香肩,此时天色微明,已经有不少的丫鬟婆子起身了,院子里就有几个粗使丫鬟在打扫,丽娘嘤嘤的声音又十分刺耳,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一眨不眨地看着丽娘。 顾盼如坠冰窟,眼前的一切像是梦幻一般,她拖着沉重的脚步到了书房前,柳芽对几个粗使的丫鬟呵斥几句,给她们讲解起了保守秘密和失业之间的相互关系。 顾盼颤抖着手,犹豫半天,手放在门板之上,却始终没有勇气推开,煎熬间,门一下被从里面打开,李祈正一脸阴沉地看着她,单刀直入地道:“你信她,还是信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安丽娘 顾盼直直地看进了李祈正双眼中,他的眼睛幽黑的像是一个深潭,一眼望不到底,仿佛一个漩涡,要把人的灵魂都拉进去。 柳芽跟在顾盼身后,忐忑不安地看着顾盼的背影,她的心里自然是向着丽娘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若是李祈正不把丽娘收房,只怕丽娘要么被乱棍打死,要么寻个牙子发配出去,只是一个坏了名声的丫鬟,又能卖到哪里去?不外些烟花柳巷罢了。 顾盼久不言语,李祈正渐渐失去耐性,他失望地看了顾盼一眼,伸出手把她瘦小的身子向旁边一拨拉,大步向外行去。 顾盼心里突然涌现了一阵惶恐,和李祈正认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在她脑中快速回放,玩世不恭的七皇子当时误以为她是顾远南的小丫鬟,依然客客气气;成亲以后他一直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她,虽然他并没有在她身边,但是始终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看到李祈正渐行渐远的身影,顾盼突然有一种快要失去他的错觉,这种恐慌化成了一只大手,死死攥紧了她的心,胸口传来了一阵剧痛,顾盼张口唤道:“我信你……” 李祈正的脚步一缓,人慢慢地转过身子,眼睛清澄而明亮,脸上浮现了十分好看的笑容,两个酒窝让他多了几分孩子气,顾盼心中一松,不知为何,莫名地心安起来,仿佛天塌下来,李祈正也会为她顶住。 李祈正大步行了回来,脸上的笑越来越是灿烂,到了顾盼身边,伸出大手一把捞起了她的小手,也不说话,就一直笑嘻嘻地看着顾盼,顾盼看着他,亦是随之笑了起来。 一旁的柳芽看着这两个人,心情十分复杂,一方面,她为顾盼高兴,另一方面,却担心起丽娘来。 柳芽也是个聪明人,小声提点道:“主子,那面条若是再不下锅就要干掉了。”她心里想,盼着齐王爷吃了王妃亲手下的面条以后,心情大好,顺便放了丽娘一马。 李祈正果然一愣,看着顾盼问道:“什么面条?” 顾盼挣脱了他的手,轻轻笑道:“柳芽不说我都忘了,想着你上次爱喝那珍珠汤,这次就做了面片汤。” 李祈正大是感兴趣,单手拉着顾盼就向小灶房赶,方才看了丫鬟从主子房里跑出来的粗使丫鬟们,再看了这么一出,一时间心里都嘀咕起来,王爷还真是喜新不厌旧。 到了灶上,见那水已经烧掉了一半,顾盼赶紧快手地把面片都丢了进去,煮了片刻,又把青菜丢了进去,随后起锅,盛到了碗里,又捉了双筷子,一起递到了李祈正手里,顾盼十分不好意思地道:“面条有些干了,口感上可能不那么劲道了。” 李祈正端着热碗,看着顾盼和煦的一笑,一边吐着舌头一边大吃起来,顾盼看他吃的香甜,心里的大石落了地,又抽出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角,细心的像是照顾孩子。 柳芽看着这二人自然的举止,心里突然有些埋怨起丽娘来,这二人之间,旁人如何插的下脚,丽娘实在是太傻了。 见李祈正吃的差不多了,顾盼接过空碗,仰着头看着李祈正,细声道:“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处理,可好?” 李祈正一怔,随后笑道:“自然是好的了。” 柳芽的心稍安,让顾盼处理总比齐王爷动手要好的多,希望顾盼还顾忌一点主仆之情吧。 李祈正随后却径直出门了,既然顾盼说了交给她处理,他便不想再插手,也不想再看到那个丫鬟,希望顾盼不要存了妇人之仁吧。 顾盼回到了房里,几个大小丫鬟立刻停止了窃窃私语,一起上前请安,顾盼眉头一皱,这些丫鬟经过任嬷嬷的调教,也是十分有规矩的,平日里从未见过她们聚做一堆说三道四的。 顾盼扫了一眼,见丽娘不在其中,柳芽已经先行为她掀开了帘子,顾盼叹了口气,进了里屋。 丽娘窈窕的身段立刻出现在了视野中,她已经换了身衣服,翠绿色的夹袄映得她面如桃花,十分自然的捧了热茶来,轻笑道:“王妃先漱漱口,奴婢等下就叫她们传饭。” 顾盼和柳芽一起愣在了当场,不可思议地看着丽娘,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刚刚撕裂了衣服露出了半片香肩跑过了半个院子,现在又和没事人儿一样的。 脸皮厚还是演技深?柳芽受的震撼比顾盼还要强烈些,她似乎从来都没有看清楚丽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盼没有伸手去接丽娘手里的茶,看着丽娘,轻轻道:“你是想回到长乐候府还是在齐王府名下的庄子里孤老一生?” 丽娘一怔,随后若无其事地笑道:“王妃说的什么话,奴婢自然是要一直在王妃身边伺候着了。” 顾盼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她的声音更轻了,听起来有些虚无缥缈,“侯爷夫人一定会善待你的吧?安姑娘。” 丽娘的手一松,茶盏直直地掉到了地上,热水四溅,有几滴溅到了她脚面上,她却仿佛没有感觉到,一双大大的眼睛满是惊恐的看着顾盼。 柳芽低下身子,紧张地看着顾盼的脚,见她似乎没有被烫到,心里安定下来。 顾盼迈步向着里面行去,她稳稳地占据了桌旁的主位,对柳芽吩咐道:“去给安姑娘泡杯茶来。” 丽娘哆嗦着双手,声音高亢地道:“不用了!” 话罢,丽娘抬起头,盯住顾盼,质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顾盼轻轻叹了口气,头歪向一边,窗户被丫鬟们支了起来,现在天气微微有些转暖,一眼看到院子里的柳树发了芽,嫩绿的小芽挂满一树,十分喜人。 顾盼幽幽道:“从你第一次给我上妆,我就起了疑心,你对各种脂粉如数家珍,一个丫鬟就算攒下了月钱,又能买的起多少?后来我和妹妹们相处,见她们日常擦用的无外乎一两种内廷特制的脂粉,夫人那里也许种类多些,但是你绝对不可能在夫人身边伺候过,我那时就明白了,你出身定然不低。” 一旁的柳芽已然听的目瞪口呆,此时她才察觉,自己似乎是最笨的一个。她忍不住看向丽娘,却见丽娘亦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顾盼,像是第一天认识这个主子一般。 却听得顾盼继续道:“后来表哥告诉我,你本是童养媳,又被那家事主卖到了窑子里,结果自己跑了出来,且不说你一个没身份的怎么进了候府,夫人就算再利令智昏些,也断然不会把一个没有查证身份的丫鬟送到我身边来。” 顾盼抬起头,深深地看向丽娘,又叹了一口气道:“于是我当时就叫表哥去查你的身份详情,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丽娘愣愣地看向顾盼,她凄然一笑,强作出了一副坚强的样子,只是眼角的泪水出卖了她,大滴大滴的泪水不停的滑落,她一开口,断断续续地道:“你懂什么,若不是我父亲贸然经商,为族人不屑,又被人下了圈套,家产一夜之间败光,我愿意这样吗?从一个深闺里的姑娘,转眼就成了抛头露面伺候人的丫鬟……” 顾盼示意柳芽投个帕子给她,柳芽一时听的怔了,没反应过来,顾盼只得自己动手,在水盆里微微沾湿,递到了丽娘面前,丽娘没有接过帕子,却突然跪到了顾盼身前,哭求道:“求王妃原谅奴婢这一次吧,从今以后,奴婢就只有王妃这一个主子。” 丽娘一边哭一边在地上梆梆地磕着头,柳芽露出了于心不忍的神色,默默地也跪了下去,顾盼看着她们二人这般样子,她终究并非铁石心肠,一时之间,却也有些犹豫不定。 她从丫鬟一夜间成了长乐候府的嫡长女,中间辛苦不足为外人道,丽娘完全和她相反,想必中间的落差比她还大吧。 丽娘看出了顾盼一丝意动,磕头更加用力,转眼之间,额上青了一片,口里苦苦哀求道:“奴婢一定好好伺候王妃和王爷……” 王爷! 顾盼的心瞬间坚硬如铁,仿佛为了加强自己的决心,她一字一顿道:“上次小米和五妮儿被赶了出去,夫人用的是丢卒保军之法吧,她真正在意的,怕是只有你一个吧,四个丫鬟里,只有你是真正的大家闺秀,若是将来有机会做了我的陪房,也只有你这通身的气派值得被抬举成姨娘,或者偏房。” 顾盼低下头,看向一脸绝望的安丽娘,低声道:“若不是见你一直都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我不会容你这么久。” 顾盼带着几分怜悯看向丽娘,柔声问道:“她既然这么久都忍了,为什么又叫你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来?” 丽娘木然地看着顾盼,絮絮道:“她本来就没什么好心,当初我来投奔她,她跟我说,像是我这等孤女,也只能寻个破落户,又或者是清贫的士子,我自幼锦衣玉食,只怕受不了那种苦,不如跟在小姐身边,定然会被抬举成姨娘,小姐嫁的怎么也是权贵之家,王侯将相,做个如夫人比那小门小户的苦日子,要强上何止千百倍。”(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关于前丫鬟的处理意见 柳芽单手撑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到了顾盼身边,看着陌生人一样看着丽娘,丽娘,竟然一直是这个想法。 安丽娘对着顾盼无奈苦笑了下:“说是让我选择,又哪里给了我选择的余地,我一个无亲无故的远房族女,便连宗牒都没有上过,长乐侯的夫人就是把我卖了,又有谁知道,又有谁肯出头?!” 丽娘此时也平静了,她强撑着从地上起身,反正事情已经绝无挽回余地,不如保留些自尊,她的姓氏,也是显赫的世家啊。 丽娘优雅地坐在了顾盼下首,柳芽一怔,仔细看去,丽娘的一举一动与平日大不相同了,少了些卑躬屈膝,多了些傲骨,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一身淡雅的气质薄薄得弥漫开来。 丽娘坐在顾盼旁边,就像是齐王妃的客人,身份相当,丝毫看不出异样,听着耳边哗哗的水声,柳芽瞬间清醒,自己不知不觉的竟然为丽娘泡起了茶。 柳芽深呼吸一口气,沉稳地把茶水放到了丽娘手前,丽娘轻轻端起杯子,对着她含蓄的一笑。 丽娘的额头依然青肿,本应十分狼狈才是,但是她沉稳的举动却让人完全忽略了这一点。 顾盼也真当丽娘是客人般招呼,不动声色的把一碟茶点往丽娘手边又推了推,丽娘纤指伸出,拈起一块,放到了嘴里,眯起眼睛细细的品着,半晌,柔声道:“这厨子的手艺还欠了点火候,绿豆糕做的有些发甜了。” 自此,柳芽对丽娘的大家闺秀的出身再无怀疑。 顾盼默默地看着丽娘,两个人之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丽娘轻叹一声,终于道:“夫人给你安排了两个陪房,知晓你定然不满意,她认为你必会从柳芽和我之间选择一个自己人去做此事。” 说到自己人三字时,丽娘嘲弄地加重了语音,又瞄了眼柳芽,在这个小姐心里,真的有自己人吗? 结果三人都知道了,顾盼把小语和欢儿巧妙的送了出去,也没有安排二人陪房,接下来的事情,丽娘不说,三人也明白了,侯爷夫人迫不及待地暗示丽娘主动出击了。 顾盼喃喃道:“她就如此恨我么……” 丽娘轻轻啜了口茶,轻描淡写地道:“她恨的不是你,是你的亲娘。” 顾盼苦笑,是啊,看来侯爷夫人要把她尝过的一切都还给自己呢。她低头思索片刻,看着丽娘道:“不知道姐姐有何打算?” 这话说的委婉至极,其实再无转圜余地,等于顾盼承认了安丽娘的身份,丽娘也只剩下一个选择,就是回到长乐候府。 安丽娘脸色瞬间惨白,她的手死死握住手里的杯子,皮肤上青筋暴突,脸上闪过一抹决然:“若是王妃还念及一点情分,请您把我送入朝云庵吧。” 顾盼和柳芽俱是一惊,二人一起看向了丽娘,见她面色坚决,知晓她心意已定,要常伴青灯古佛了。 顾盼嘴角一抿,看着身旁的柳芽眼泪涟涟,狠心道:“抱歉,我只能送您回长乐候府,到时候你自己跟长乐侯夫人说吧。” 话罢,顾盼伸手阻止了柳芽要开口求情的话,严肃地吩咐道:“去叫人给安姑娘备车,再准备身新衣服给安姑娘换上。” 柳芽不敢违抗,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丽娘,自行出去了。 顾盼和丽娘二人对坐无言,只悠闲的喝着茶,便像是两个要好的手帕交一般。 过了半晌,柳芽手捧了一身衣服回转了来,轻声道:“主子,这是叫小厮快马去成衣店子买回来的。” 顾盼扫了一眼,见那料子和做工都还入得了眼,满意地点了下头,叫柳芽陪着丽娘去换了衣服,待她二人换好衣服,顾盼已经避到了隔壁书房,只叫人奉上了一套头面首饰,说是全了二人的情分。 柳芽心里隐隐生出些许不满,只觉得顾盼此事做的有些绝了,怏怏的送了丽娘上车,丽娘对着她婉然一笑,轻声道:“等姐姐飞黄腾达了,你便来投奔于我吧。” 说完这句,丽娘干脆地放下了车帘,留下了愕然的柳芽看着马车渐渐远去。 刚才还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非要进朝云庵不可,怎么转眼又是这样的意气风发?! 柳芽一头雾水地回到了宅子里,见顾盼歪倒床头,手里拿了本游记看的聚精会神,也不敢多言,只是暗自神伤。 顾盼看在眼里,也不点醒她,丫鬟,还是笨一点的好,天下那么多庵堂,丽娘何必点名要进朝云庵,历来进了朝云庵的,莫不是皇亲国戚,她凭什么进去?进去后,不就等于间接承认了李祈正和她有着不清不白的关系了吗?到时候长乐侯夫人再出面施压,她不从,就是不孝,再摊上个善妒的名头,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顾盼的手指翻动着书页,心思却不在这上面,还是要感谢王嬷嬷的培训,闲暇时,讲了许多宫中避讳,其中就专门提到了这朝云庵,当时王嬷嬷脸上又是惋惜又是感慨的样子,让顾盼很是记忆深刻。 长乐侯夫人只怕没想到,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吧。 李祈正回来后,见屋里屋外只剩了柳芽伺候,心知肚明丽娘已经被顾盼打发了,心里欢喜,他生怕这丫头生了一副慈悲心肠,到时候一个两个丫鬟都粘过来,他可无福消受美人恩。 晚饭时,李祈正亲自给顾盼夹了几筷子菜,笑道:“这屋子里只剩下了柳芽一个人伺候,怕是照顾不周,不如从外面提拔几个丫鬟来吧?” 顾盼握住筷子的手一僵,一下想起了成王妃送来的两个丫鬟,过些时日就要来这边伺候了。 李祈正没有看出顾盼的异样,继续笑道:“明日总算清闲下来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顾盼一怔,抬起头问道:“什么地方?” 李祈正故作神秘地一笑,压低了声音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第二日一早,李祈正把顾盼从被窝里挖了出来,催促柳芽给她换了衣服,又拖着犹在迷糊的顾盼上了马车。 行了半个多时辰,顾盼才清醒过来,她从李祈正的膝头爬起,看着他膝盖上一摊阴湿,讪笑两声,向窗外看去,此时已经出了盛京,马车似乎行走在一条人迹稀少的驿路之上,路两边的野花开的漫山遍野,顾盼一时看的失神。 李祈正从怀里摸出了一包茶点,放到了顾盼手中,笑道:“饿不饿?先垫垫肚子,等下到了地方怕是要晌午了。” 顾盼听话的接过茶点,小口吞咽着,又就着李祈正的手吃了两口茶水,肚子半饱后,忍不住又向窗外开去,外面的景色越来越是荒凉,偏对顾盼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李祈正也不去管她,三口把剩下的茶点吃了,吞了一大口的茶水,之后往车厢一靠,闭目养神起来。 顾盼看了半晌,转过头来对着假寐的李祈正笑道:“齐王殿下是要带我去哪里游玩?东边的朝云山,还是南边的落日谷?” 李祈正眼睛没有睁开,嘴角扬起一抹苦笑:“咱们回家。” 回家?满头雾水的顾盼直到下了马车,才明白李祈正这句话的含义。 参天的松树挺拔地排成一列,汉白玉的地砖从山脚一路铺上了山顶,两边是全副戎装的铁甲卫士,这里是天朝的皇陵,历代皇帝和娘娘的归宿之地。 二人拾阶而上,顾盼瞥了一眼李祈正的侧脸,见他庄严肃穆,一反往日里的嬉皮笑脸,不禁也跟着敛声静气起来。 阳光只能透过巨大的树冠洒下点点金光,本就有些凉快的的山上越发阴森,顾盼死死握住李祈正温暖的大手,寸步不离地跟在了他左右。 李祈正并没有登顶,半山腰的时候带着顾盼拐进了一条小路,说是小路,也是汉白玉砌成的台阶,只是没有那么宽罢了。 行了一炷香左右,眼前出现了一个精致小巧的宫室,前面一堵石门密实地封了起来,上面刻着宫室主人的生平。 另有成人双臂合抱粗的巨大油缸,上面燃着一盏长明灯,李祈正把手里的食盒放在了地上,从里面掏出了四碟瓜果梨桃,另有一壶清酒,在宫室前供上,规规矩矩的跪下了。 顾盼未待李祈正发话,有样学样的跟着跪下了,李祈正三跪九叩,她也同样三跪九叩。 末了,李祈正提起酒壶,把里面的酒细细的撒在了宫室前,轻声道:“这里面住的,是我的母妃和两个弟弟。” 顾盼一怔,她虽然知道李祈正的母妃已经不在人世,却没想到他还有两个弟弟,竟然也已经去了,顾盼猛地想到,新婚第二夜,李祈正大醉而来,哭诉瑜贵妃占了九皇子的名头。 她凝神看向宫室前的石门,细细读去,果然,这里面住了一妃二皇子,但对三人死因却语焉不详。 看着一旁面露悲戚的李祈正,顾盼突然起了同病相怜之感,有父亲等于没父亲,母亲亦是早已经往生,二人同是天涯沦落人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太子闪亮登场 李祈正祭拜完母亲和弟弟,携着顾盼的手下了山,顾盼心中虽有疑窦,见李祈正双唇紧闭的样子,却也知道他不欲多言,也就乖巧地不闻不问。 回到了齐王府,李祈正却是独自一人回到了书房,顾盼知他心中有事,便也没去打搅他。 第二天,是太子妃宴请几个王妃的日子,顾盼清早起来,推窗向外看去,外面碧空如洗,万里无云,果然是个适合外出的好天气。 她起的早,也不能早早的就登门造访,时下名门崇尚晚睡晚起,通宵达旦的夜宴才显出大家的气派,最好是午膳前到达,然后午夜前离去,这样方表示了对主人家的尊重。 顾盼闲着无事,叫柳芽把给顾惜玉请的女红师傅唤来,这女红师傅姓袁,本是在盛京中最大的绣庄里做事的。年轻的时候赫赫有名,多少世家子弟的衣裳破损了口子都指名道姓的要她修补,有许多造价昂贵的外衫若是就此扔了实在可惜,只有袁娘子一双巧手可以修补的天衣无缝,因此这袁娘子也得了一个名号,叫做袁天衣。 说起这袁娘子也怪可怜的,父母早逝,她一个人把弟弟妹妹拉扯大,等弟妹都有了归宿,她却已经老了,这时已经不愿意再做什么辛苦活了,就靠着一门手艺在高门大户之中给那些千金小姐做女红师傅,又清闲又清贵的。 顾盼一眼看到袁娘子便喜欢上这个人了,她穿着朴素,一身浅白色的罗裙,只在腰间扎了一条青色腰带,头发简简单单的挽了个髻,谈吐间谦卑而不谄媚,通身带了大家气派。 袁娘子见到顾盼时,亦是微微愣神,她万万没想到齐王妃的年纪如此之小。 顾盼起身相迎,又叫柳芽看座,待袁娘子坐定后,随口问道:“袁师傅各种绣活之中最擅长什么针法?” 这个问题看似客套,实则隐藏深意,若是袁娘子回答了是翻绣又或者是挑绣,顾盼或许会失望,这不过是个普通的绣娘罢了,她刚学刺绣的时候,贺大娘曾说过,自满使人停步不前。 一个绣娘,若是对自己的某种技巧繁杂的针法满意异常,那她平日里绣衣缝衫时定然常常使用这种针法,长此以往,固然这种针法可以登峰造极,总的绣工反倒难以寸进。 袁娘子微微一笑,不卑不吭地道:“奴婢生平何曾有什么擅长的针法,日常用的最多的不过是平针罢了。” 顾盼登时大是满意,轻声笑道:“以后这个孩子就交给袁师傅调教了。” 顾惜玉身份特殊,顾盼也不知道如何称呼,只得含糊过去,袁娘子大宅子里的龌龊事儿见的多了,也不去点破她,笑着应了下来。 叫柳芽把袁娘子送走,见时辰也差不多了,顾盼吩咐下面的人备了车,带着柳芽一起坐上了马车。 也不知道皇上安的什么心思,除了太子外其他几个儿子住在了一条街上,只有太子府,和其他几个王府隔了几乎半个盛京。 若是从城中心的皇宫直接穿过,太子府倒也不算远,只是皇宫岂能随便借路,一绕就有些远了。 待顾盼赶到,其他几个王妃俱已经到了。 齐王年纪最小,她位分最低,迟到却是有些失礼了,顾盼不好意思地笑道:“实在对不住,府里有些琐事,却是耽搁了。”话罢,又叫柳芽奉上一篮点心,是今日登门拜访的谢礼。 不等太子妃开口,自然有人上前接了去,太子妃一把握住顾盼的手,亲亲热热地道:“都等着你来呢,大家说,等下开席,定要罚你三盅。” 顾盼腼腆的一笑,为难地道:“我不擅饮酒呢,到时候还要劳烦嫂嫂帮我了。” 话里带了几分哀求,太子妃很是受用,凑到顾盼耳边吃吃笑道:“放心,府里的酒都是极淡的梅花酒,喝上千盅也不会醉的。” 说笑间,二人过了几重院子,远远看见前方的凉亭之中,成王妃和晋王妃一坐一站,相互间却隔了几步远。 成王妃看到顾盼过来,立即站起身,迎了上来,晋王妃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成王妃毫不客气地把顾盼从太子妃手里抢了过来,一脸娇憨地道:“几日没见妹妹了,还真有些想念呢。” 话语间,丝毫不见怪罪顾盼晚到之意。 晋王妃不动声色的站了顾盼另外一边,她和成王妃一人一面,却是把太子妃挤了出去。 太子妃自然不会自贱了身份,和她们一样巴巴地再挤上去,反正方才也与齐王妃亲近过了,她索性大大方方的在前引路。 顾盼心中暗叹,果然还是太子妃的气度大些,看看左右手的两个嫂嫂,香气袭来,让她一阵头晕,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三人缓步跟在了太子妃身后,晋王妃和成王妃把顾盼环在当中,像是众星拱月一般,众人的丫鬟远远坠在了身后。 这太子府的格局又与齐王府不同,也非是顾盼想象中气势恢宏的样子,太子府的一草一木仿佛未经丝毫雕琢,行走其中,像是误入了桃花源,处处美不胜收。 太子妃一马当先,为几个弟媳引路,介绍着各种景致,行到一处假山时,太子妃神秘的一笑,转过身,就见假山后别有洞天,一潭幽池清澈见底,清楚的看到池底几个活的泉眼正不断的喷出水来。 顾盼大是感兴趣,同时瞥到了成王妃和晋王妃脸上一闪而过的嫉妒。 见太子妃绕到一边去给几人取来垂钓工具,成王妃轻轻拉了下顾盼的袖子,低声道:“这里就是有名的神龙眼,当初还是成王殿下先发现的,却被太子占了去。” 晋王妃依然一副柔顺谦卑的样子,只是她越是如此低调,越是与其他几个王妃显得格格不入。成王妃一径拉着顾盼说话,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曾瞥一下晋王妃。 太子妃在对面准备妥当,伸手招呼几个弟媳过去,成王妃立刻换了张天真浪漫的笑脸,提起裙摆先行奔了过去。 顾盼想起乐妃娘娘的强势,心里有些同情晋王妃,落后半步,等着晋王妃并肩同行,却听得晋王妃低低道:“就算占了神龙眼也未必就是真龙天子了。” 顾盼眉头皱起,腻歪的不行,刚对晋王妃有些好感,这人就蹦跶出这么一句,难道和成王妃一个意思,想要通过私下的交流来拉近二人的感情? 顾盼不动声色的加快了脚步,和晋王妃从并肩而行瞬间成了一前一后的格局。 到了太子妃旁边,未待几人说话,假山后传出个人来,一身白袍松垮的穿在身上,脸色有些苍白,眉目很是俊秀,一脸的温和。 太子妃赶紧上前,一边给这人整理衣襟,一边问道:“这边风大,你怎么出来了?” 顾盼这才晓得,这就是当朝的太子殿下,她立刻随着其他两位王妃一起,给太子行了个福礼。 太子笑眯眯地免了她们的礼,咳了两声后,眼睛弯成了个月牙,看着太子妃,温润地道:“总在屋子里闷着,也无趣的很,见今天天气甚好,就出来散散心。” 太子妃顾不得几个弟媳在场,嗔怪道:“那怎么也不多穿件衣服来,这些伺候的也太不经心了。” 太子不欲与她进行这些口舌之争,面带微笑地看着太子妃,顾盼在一旁看着,突然觉得太子此人温和的像是眼前的池水,清澈的让人一眼看穿。 她暗自摇头,怎么会有如此古怪的想法,莫说太子生在了帝王家,就是普通大户,像是李府那种,也是勾心斗角的龌龊事儿不断,太子断断不会如此单纯。 闻得几人要钓鱼,太子也来了兴致,硬要旁观,为几人做证,看谁钓的最多,太子妃拗他不过,只得又唤人去取了套厚重的衣服来,给他仔细的披了,看着太子妃的一举一动,顾盼颇有些艳羡,太子妃真是着紧太子呢。 几个王妃一人一个小杌子,又披上了纱帽防晒,身边各自摆了张小方桌,上面放了些茶水点心。 太子妃体贴地叫各人的丫鬟上前伺候着,柳芽规矩地立在顾盼身后。 太子方才一脸的兴致盎然,只是身体欠佳,坐了一会儿头就有些晕,只是不肯走,太子妃也拿他没折,就又唤人搬了把太师椅来,太子坐在上面却是有些昏昏欲睡了。 顾盼第一次钓鱼,兴致勃勃,却有些捉不到窍门,眼看着成王妃一条接一条的钓到,足旁的木桶里已经装了半满,时时有小鱼从桶面上跃出,在空中滑出一道漂亮的银线,看的顾盼大是眼馋。 一旁的晋王妃不动声色的也钓了几条上来,她很是知心的把自己的木桶向顾盼方向挪了挪,瞥了一眼正专心照看太子的太子妃,又看了一眼擦拳磨掌大展身手的成王妃,对着顾盼轻轻一笑,嘴巴朝木桶中努了一下。 顾盼知晓她的意思,是要自己伸手从她的木桶里捉上两条放到自己的木桶中。 额,端午节快乐呦,再用英语说一次,duan,wu,jie,kuai,le.(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最后一个丫鬟 顾盼微微摇头,她却不愿意承这个情,而且自己亲手钓上来的才有意义,她心里已经想着若是钓上来,就跟太子妃讨了去,带回齐王府给李祈正炫耀炫耀,再亲手做上一锅鱼汤给他。 顾盼卯足了劲,她细心地观察起成王妃的一举一动来,见她任由身边的丫鬟上饵,自己只是简单的甩竿,等了没有多久,鱼便咬饵上钩了。 顾盼看了半晌不得其门而入,太子妃用衣服把昏昏欲睡的太子围的严严实实后,一眼看到了顾盼的窘状,她抿嘴一笑,脚下轻快地靠了过来,站在顾盼身后,她用手挡住刺目的太阳,声音故意提高了一线道:“现在快近晌午,鱼儿也怕晒的,弟妹坐在这大太阳下面,哪里钓的到鱼。” 一语点醒梦中人,怪不得成王妃一来就抢占了有假山遮挡的荫凉地,晋王妃不声不响的坐在了柳树下面,只有顾盼自己,傻傻地坐了中间日头最烈的地方。 转念一想,她们来之前太子妃已经命人摆好了小杌子,三个人一定会有一个坐在中间这太阳直射的地方,想必太子妃也料准了是自己坐在这里,自己若是昏头昏脑的因此记恨起晋王妃和成王妃,那真是有趣之极了。 顾盼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憨憨地笑了下,对太子妃道了谢,站起身来,左右四顾,见只有太子那里还算荫凉,便也顾不得其他,指挥着丫鬟挪了窝,恰好在了太子旁边,只是太子眼睛微闭,看着却是闭目养神一般。 顾盼重新上好了鱼饵,轻轻把鱼线甩了出去,聚精会神地盯着鱼漂,心里暗暗祈祷,这次可一定要成功啊。 仿佛神听到了她的呐喊,鱼漂微不可见地跳了一下,顾盼耐住性子,等它剧烈地又跳了一下后,立刻双手抓住鱼竿,向上一拉,就见一尾锦鲤活蹦乱跳的跃出了水面。 顾盼登时高兴的大呼:“我钓上来了,钓上来了,哈哈。” 她心里实在高兴,却是不顾形象的跳起来大吼大叫,正高兴呢,鱼线上的锦鲤一个甩尾,鱼线断裂,锦鲤重新跳回了水中。 顾盼不敢置信地盯着水面上不断扩散的涟漪,耳边突地响起了一阵大笑,顾盼恶狠狠地回过头,却见太子笑的前仰后合,笑到后来禁不住咳嗽起来,一张苍白的脸也涨的满面通红。 太子妃嗔怪地看了一眼顾盼,也不好说她什么,上前帮太子顺着气,太子缓过气来,伸出手指着顾盼,笑道:“你……” 刚说了个你字,他便失了声音,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顾盼身后,顾盼心知有异,顺着他的视线回过头去,一眼看到了肃手垂立的柳芽。 太子喃喃道:“好像,真是太像了。”他的脸色再度苍白起来,右手握成拳头,堵住嘴边不住的咳嗽,一双眼睛却还挂在柳芽身上。 太子妃担心地看着他,又瞄一下柳芽,心情实在复杂,温柔地劝道:“你还是回去休息吧,莫要吹了风,若是着凉又要惊动母后了。” 太子轻叹一声,没有拒绝太子妃的好意,任由下人搀扶着回去了,行了两步,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柳芽一眼,眼神里百感交集,似乎世间千百种的感情都凝聚在了其中。 这边的动静,晋王妃和成王妃也注意到了,只是后来太子的异样二人并没看到。 顾盼对着太子妃讪笑了下,若无其事地重新坐下钓鱼,经过了第一次的大喜大悲后,这次沉稳了许多,连连中奖,眼见脚旁的水桶里已经装了半满,她乐的合不拢嘴。 这太子府里的鱼本就是养熟了供家眷消遣的,自然不怕生人,又养的极肥,十分好钓的,只是顾盼运气不好,方才坐了那么一个地方垂钓,才会一无所获的。 待几人玩至尽兴,一查钓到的鱼数,顾盼比成王妃少上许多,比晋王妃却是略多,太子妃上前,看了眼并排而列的三个木桶,笑道:“齐王妃钓的虽然没有成王妃多,这成色却是好些,个头要大上不少呢。” 成王妃闻言,也凑趣的看了两眼,不得不点头承认:“齐王妃钓的确实比我的大些。” 晋王妃温柔的上前挽住顾盼的手,亲切地笑道:“嫂嫂们却是不知道了,我看着弟妹把几条小些的又丢回了池子里的。” 太子妃一怔,她方才一心惦记着太子,倒是疏忽了,她比几个王妃都年长许多,早锻炼的八面玲珑,转眼笑道:“齐王妃还真是菩萨心肠,晋王妃也是,真真心细的跟针尖一样。” 她看到成王妃神色黯然,又拍了拍成王妃的手,笑道:“不过今日里咱们的午膳倒是要谢谢成王妃了,人人都像是齐王妃一般,咱们就该一起喝西北风去了。” 两句话把几个年轻王妃捧得人人面带喜色,太子妃又带着她们去了花厅用餐,亲自嘱咐了下人把几人钓上的鱼好生烹饪一次,做个全鱼宴出来。 顾盼心怀鬼胎,紧走两步,追上了在前引路的太子妃,小心翼翼地扯了下她的衣襟,轻声道:“皇嫂,我想把鱼带回家去。” 太子妃摸了下她的头,像是爱抚小妹子一般,回头扫了一眼身后的成王妃和晋王妃,压低了声音道:“好,我等下叫她们抬上你的马车,不要被你两个嫂嫂知道,不然咱们中午真要喝西北风了。” 顾盼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满脸的兴奋,太子妃一愣,苦笑着摇头,还是小孩子啊,真不知道母后为何会如此看重这个齐王妃。 几人到了花厅,刚刚坐定,便见太子出现在了花厅门口,他脚步虚浮,犹然要靠着身边下人的搀扶才站的住,太子妃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不放心地上前扶住了他,语带责怪地道:“不是叫你好生休息么,怎么又出来了。” 太子嘴角一扯,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温和地扫了一眼已经站起来的几个弟媳,柔声道:“难得几个弟媳来玩,我做主人的怎么能不好生招待一番呢?” 太子妃此时有些后悔邀请了几个弟媳了,都怪她收到了牛嬷嬷派人送来的信,一时间冲昏了头脑,一心想卖齐王妃一个人情,现在看来,齐王妃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怎么会把这人情记挂在心上。 扶着太子坐下,太子妃便吩咐人摆饭来,几人因是家宴,就只摆了张圆桌,太子自然是坐了上首,太子妃细心的坐了他右手边。 待到菜上来,果然是一水的鱼肉烹饪,当先一道用了全鱼,金黄色的鱼身,应是裹了面糊后油炸过的,又淋上了汤汁,摆出一个鱼跃的姿势,旁边用了红皮萝卜刻了个门的样子,取义为鲤鱼跃龙门。 之后又端上了二龙戏珠,三羊开泰……片刻功夫,菜就堆了满桌,太子妃亲切地让了下几个弟媳,见几人都不动筷子,亲自夹了一筷子鱼肉给太子,几个王妃这才闷头吃了起来。 太子的另一边却是顾盼,也不晓得是不是太子妃有意的安排,只说是家宴,随便坐了,成王妃和晋王妃也不好因了这点小事得罪于她。 顾盼秉持家训,食不言,闷头吃菜,吃了半晌,突然察觉不对,抬头一看,太子的筷子里夹了一大坨鱼肉,丢到了她的盘子里,一旁的太子妃无可奈何地看着他。 顾盼这才发现,怪不得自己碟子里的鱼肉怎么都吃不光,还以为柳芽怕她吃亏,原来太子把太子妃夹给他的鱼肉又转移到了自己的碟子里。 顾盼无奈地用手挡住了碟子,轻声道:“我有丫鬟伺候就够了,殿下莫要劳动了。” 太子从善如流地放下筷子,待顾盼夹了一口姜汁鱼进嘴,赞许地看了一眼柳芽,闲话家常一般问道:“我看弟妹这个丫鬟倒是蛮不错的,跟了弟妹多久了?” 顾盼塞的满嘴巴的鱼肉,哪里敢开口说话,柳芽看了一眼尴尬的顾盼,上前一步,行了个全礼,规矩地道:“奴婢跟着王妃已经快有一年了。” 听了柳芽清脆的声音,太子微微愣神,喃喃道:“真是像,连声音也这么像……” 他声音极低,却是只有半靠他身边的太子妃听到,太子妃眉头微蹙,跟着打量起了柳芽,见她容貌秀丽,却又不像是有心计的样子,不禁暗暗上了心。 顾盼总算把口里的鱼肉咽了下去,柳芽乖巧地给她打了碗鱼汤,顾盼赶紧喝了两口,肚子也半饱了,索性不再进食,省的太子又突然问话。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太子身子疲乏,用了饭便早早去歇息了,走之前照例又看了一眼柳芽,他的举动太过明显,就是成王妃和晋王妃也留意到了。 成王妃亲热地挽住顾盼的手,谈笑道:“上次妹妹送过来的两个丫鬟还真是美人儿,成王殿下已经抬举她们做了如夫人了。” 成王妃瞄了一眼柳芽,笑的极为暧昧,压低了声音在顾盼耳边道:“看来妹妹这个丫鬟也要保不住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柳芽的选择 顾盼一脸单纯地看着成王妃,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反问道:“我不过是给嫂嫂送两个粗使丫鬟,怎么就被成王看上了,竟然还做了如夫人?” 成王妃面色难看起来,顾盼这话里有话的,暗讽她连两个粗使丫鬟都不如,只是当初顾盼送人的时候便一口咬死了,送的就是两个粗使丫鬟,就算小语和欢儿怎么看都不是粗使丫鬟,成王妃现在真没办法反驳。 太子妃记挂太子的身体,下午本来安排了打牌的活动也临时取消了,顾盼中午吃的过多,人也犯了困,巴不得早早回去。 成王妃和晋王妃更是归心似箭,太子妃也就不留几人了,安排了马车送了几个弟媳回府,转头就来看望太子了。 太子仅着了一袭里衣,身形越发消瘦,头朝里躺在了床上,一只苍白的手搭在了被子上,太子妃满面担忧地上前,拾起他的手,轻轻地放进了被子里,又给他拢了拢被子,却闻得太子一声轻叹。 太子妃一怔,随后轻笑道:“原来你没有睡着,这是做什么呢,闭目养神么。” 太子一个翻身,面朝太子妃,伸出手来牵住了太子妃的手,把她拉近了自己床前,一双清亮的眼睛看着太子妃,感慨道:“淑云,你跟着我也有不少年了吧。” 太子妃的心一下沉了下去,太子鲜少叫她的名字,每次叫她的名字,都是想叫她做一些违心之事,比如上次瞒着皇后去祭拜某人,再比如新婚之夜留自己独守了空房,往事蜂拥而入,太子妃一阵眩晕,她借势坐到了太子的床头,手却不着痕迹的抽了出来,淡淡地道:“八年了罢。” 太子喃喃道:“八年了,竟然有八年了,她离开我已经八年了么?” 话罢,太子满脸恳求之色地看着太子妃,轻声道:“淑云,你一向最懂我了,你知道我心事未了……” 又来了,贺淑云在心中疯狂的呐喊,我不懂,我什么都不懂,每次都是这样,面对自己做出一副天下少有的幸福模样,却把她当做红颜知己,一径地吐露心事,她是他的妻,不是他的知己,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一再的用对待旧情人的情深似海来伤害她。 外人看太子夫妻伉俪情深,太子不纳妾,不设如夫人,连个通房的丫鬟都没有,谁知道他心里根本没有她!太子的深情,全部给了另外一个女人! “……我很想再看一看她,你说好不好?”太子一脸期待地表情让人无法拒绝。 太子妃听得自己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随后眼前一片模糊,她顾不得再听太子对她的各种溢美之词,在泪珠成串落下前,狼狈地夺门而出。 出了里屋的门,她紧紧地贴着门板,无力滑下,双手掩面,姑母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耳边回响,嫁个不堪大用的丈夫没什么打紧,只要他是皇上,只要你是皇后,只要皇后还是姓贺,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她缓缓放下手,努力振作起来,她抽出帕子仔细地擦了擦眼角,又整理了下仪表,确认身上没什么不妥后,挺胸抬头的出了房门,只要迈出这个门,她就又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将来要母仪天下的一国之母。 太子是个情种,可惜她没有这个福气,罢了,只要他高兴,她又能怎么样呢? 太子妃的贴身婢女一直在门口候着,半垂着头,双手交叉放于身前,见太子妃出来了也不言不语,太子妃目视远方,吩咐道:“叫人好生伺候殿下,备车,我要去齐王府。” 那婢女半屈膝,无声地退下了,太子妃又在廊下吹了一会儿风,感觉到残留的些许怨愤也消失殆尽了,才缓步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叫人给她换了身衣服,方才那身却是出了许多褶皱了。 顾盼一回到齐王府,就叫人把浴室里放了水,沐浴了半晌,换了身衣服,又喝了两口热茶,浑身上下舒坦无比,准备上床小憩一下,柳芽就来禀报,太子妃来访。 顾盼脸瞬间沉了下来,难道被成王妃说中了,太子看中了柳芽,太子妃来讨人了? 只是,她不能不见太子妃,刚刚从太子府赴宴回来,若称病不见,未免可笑。 只得交柳芽又给她寻了身干净衣服换上了,随后亲自迎了出去。 太子妃在花厅坐了半晌,见了齐王妃出来,立刻迎了上去,挽住顾盼的手,一双眼睛却有意无意地在柳芽身上打转。 太子妃坐下后,柳芽乖巧地上了热茶,顾盼捧着茶,笑嘻嘻地看着太子妃,看她要表演什么好戏。 太子妃又看了一眼柳芽,笑道:“我今天来是想跟妹妹讨个人情。” 这话说的,多有水平,太子妃是什么身份,欠下的人情如果讨要起来,可是相当诱人的,太子妃很有谈判技巧,晓得予取先予的道理。 顾盼抿嘴一笑,把皮球再次踢了回去:“皇嫂说这话可是见外了,还谈什么人情不人情的,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皇嫂尽管开口。” 太子妃感觉顾盼很是上道,也就不兜圈子了,看着柳芽笑道:“妹妹今天带的这个丫鬟却是得了我的眼缘,想要跟妹妹讨要回去,做个贴身的婢子。” 太子妃顿了一下,手一挥,站在她身后的四个窈窕婢女一起上前,动作整齐划一的对着顾盼福了一礼,齐声娇道:“齐王妃万福。”端的是赏心悦目。 太子妃继续笑道:“这四个却是我娘家调教出来的,本打算送进宫伺候母后的,母后偏爱清净,身边不想再添人手,就便宜了我。” 说完这句,太子妃殷切地看着顾盼道:“我就用这四个换妹妹一个婢女,妹妹就答应了吧。” 顾盼一脸为难,看看那四个娇柔动人的美婢,又看看柳芽,委婉地道:“非是我不肯,只是我当初嫁到齐王府时,身边的四个陪嫁丫鬟,如今只剩下了这么一个……” 顾盼奇怪地看着太子妃一脸喜色,不明白她为何突然眉飞色舞起来,就见太子妃一拍桌子,笑道:“既然齐王已经把那三个婢子都收了房,我这四个婢女,妹妹可一定要收下了。” 太子妃轻咳一声,板着脸对那四个婢女命令道:“还不拜见你们的新主母!” 四个少女十分的有眼力价,立刻就在顾盼身前跪了下去,口中齐称主母。 顾盼终于不快起来,这种被强迫的滋味十分不好,太子妃似乎在造成一种既定事实,逼迫她答应这笔看似占尽了便宜的买卖,只是她好不容易把其余三人打发掉,又怎么肯再引这四个祸水进来? 那四个丫鬟跪在顾盼脚下,没有得到吩咐不敢起身,顾盼又迟迟不开口,一时间,场上冷了下来。 太子妃的笑脸也一点一点的收了起来,她心里最深处的怨气丝丝地从密不透风的心房里渗了出来。 顾盼抬起头,看着太子妃,平静地道:“这四个婢女,皇嫂还是留着吧,我这边并不缺少人手,至于柳芽,”顾盼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柳芽,柳芽低着头,看不清楚什么表情。 顾盼又看向太子妃,一脸诚恳地道:“她也跟了我一年了,实不瞒皇嫂,我二人私下里实在是情同姐妹的,我也不愿意她受了委屈。这么着吧,若是她愿意,就让她与皇嫂同去好了,若是不愿意,那就怪不得我了。”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顾盼一副掏心窝子的模样让太子妃十分受用,又暗暗地点明了柳芽的身份,情同姐妹啊,怎么可能当成一般的婢女随意送人,却是无形中抬高了柳芽的地位,若是柳芽不肯,太子妃也有了台阶下。 太子妃不禁对这个弟媳刮目相看起来,她心里和顾盼想的却是一模一样,二人实际上都不希望柳芽到太子府去。 顾盼既然如此说了,自然是笃定了柳芽一定会拒绝太子妃,依照她对柳芽的了解,柳芽这个丫鬟并不是爱慕虚荣之人,却很念旧,不然也不会冒着被打杀的危险为丽娘求情了。 顾盼和太子妃一起看向了柳芽,只盼着她说个不字,今日这场闹剧就可以落下帷幕,大家各自回家,洗脚上床睡觉,多么美好的夜晚。 柳芽的头依然低着,人却转向了顾盼,突然双膝一曲,跪倒在了顾盼面前,低声道:“奴婢愿意随太子妃回府。” 晴天霹雳,顾盼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险些从椅子上跌下去,她单手死死抓住扶手,一张脸已经煞白,难道自己看人这么没有眼光吗?顾盼心中莫名的悲哀,竟然连一个丫鬟也保不住了。 她无意抬头,却见太子妃亦是一脸煞白,显然和她一样难以相信这个结果。 顾盼死死咬住下唇,说什么也不愿意说出放柳芽走的话来,她心中恨意滔天,当场就要反悔留下这个丫鬟,质问她,责骂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就因为太子妃更有权势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治愈系的相公 柳芽的请求就像是在顾盼脸上生生打了一个耳光,她刚说了二人情同姐妹,这个姐妹转眼就抛弃她追寻荣华富贵去了,让她情何以堪! 太子妃心中大是失望,转眼却有了新的想法,她和颜悦色地道:“既然柳芽已经答应了,今天收拾下行礼,你们姐妹间有什么话再好好说说,明日我派人来接她。” 太子妃故意提醒顾盼,方才她说的情同姐妹,也是存了私心,看齐王妃脸色铁青的样子,柳芽今日晚上定然不会好过,最好修理她一下,若是打得皮开肉绽见不得人那是最好了,倘若能把那张花容给毁了,简直是天下最棒的事情了,太子妃一念至此,几乎要忍不住拉出顾盼去耳语一番。 她终究还是忍住了,若是日后被太子知道了,定然被他唾弃,这个险,太子妃是万万不能冒的,看着齐王妃的样子,这把火已经够旺了,自己的油也添过了,太子妃微笑着告辞,顾盼勉强维持着礼节,面皮抽动一下:“恕不远送了。” 太子妃施施然地出了花厅,屋子里只剩下了顾盼和柳芽二人。 顾盼坐着,柳芽跪着,二人俱都一言不发,顾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罢了,今日这事儿算的了什么,她若是想求一段锦绣前程,就让她去吧,这府里还少一个丫鬟吗? 话虽这样说,顾盼心里依然难受无比,她强撑着从椅子上站起,话也不说半句,径直向外行去。 身后传来了柳芽的哀泣声:“我家里本是官身,父亲被奸人陷害,一家老小只剩下了姐妹二人,奴婢进了候府,奴婢的姐姐却是进了宫……” 顾盼停下了脚步,这段事情她却是第一次听说,当初只知晓柳芽幼时便进入了候府,从粗使丫鬟一点点的熬成了大丫鬟,又跟在了铭哥儿身边,可以说前途无量,结果她把同屋的小丫鬟的嘴巴生生撕烂了,刚巧赶上顾盼回到候府,就被发配到了顾盼这里来了。 柳芽身子转了半圈,对着顾盼的背影砰砰地磕起头来,一边磕一边道:“奴婢自幼和姐姐最是亲近,这世上只剩下姐姐这么一个亲人了,姐姐在宫里也偶尔传递书信与奴婢,说是太子很是宠信她,谁知道没到一年,姐姐竟然去了……” 说到了后来,柳芽已经泣不成声,光听到实心的脑袋磕头的声音,一下一下,仿佛磕在了顾盼的心上,因为被伤害而自动立起来的墙一点点的龟裂,最终轰然倒塌。 顾盼由己及人,年幼时自己是多么的渴望亲情,只想要顾家娘子的一个微笑,而柳芽和姐姐相依为命,姐姐却突然离世,柳芽的心里,只怕最想知道的,就是姐姐的死因了,若是换了顾盼,定然也是不惜一切地想要知道其中的缘故。 顾盼理解,却不宽恕,她悠然一声长叹,平静地道:“你去收拾行装吧,明日一早,太子府应该就来接你了。” 话罢,顾盼径直出了花厅,心头郁结,也不想再看到柳芽,索性避到了书房,李祈正此时外出未归,这家伙一天到晚不在府里,也不晓得做什么去了,顾盼赌气地抱住被子,扑面而来全是李祈正的气息,她把脸埋入其中,动荡不安的心立刻安定下来。 顾盼本就疲乏,一松懈下来人登时就迷糊起来,抱着李祈正的被子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脸上传来了阵阵微痛,顾盼不满地睁开眼睛,却见李祈正单手拍打着她的脸颊,戏谑道:“起来了,小懒猪。” 顾盼一把将他的手拨开,心里压抑的情绪喷薄而出,气势汹汹的质问道:“你每日都不在府里,跑出去做什么了?又不像是晋王成王一样,有官职在身。” 李祈正见她气鼓鼓的,原本瘦削的脸颊鼓了起来,像是个红红的苹果,煞是可爱,忍不住又揪了一下她的脸蛋,半是玩笑的道:“自然是吃喝玩乐了,顺便卖一下父皇的墨宝,填补一下府里的亏空。” 话罢,李祈正可怜兮兮地把头拱到了顾盼身前,一脸委屈地道:“我容易吗,以前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现在带了个这么能吃的小拖油瓶。” 顾盼一把将李祈正的大头从胸前推开,气的口吃起来:“你,你乱说什么,我,我哪里,哪里能吃了。” 李祈正一脸愕然地看着她,诧异地问道:“今天早上难道不是你吃了四个花卷,喝了两碗米粥?昨天晚上你吃了一个红烧肘花,又加了一份水煮活鱼,还有一盘鸡蛋灌饼……” 顾盼听着他如数家珍,脑子里开始回忆起来,虽然每碟的分量都很少,自己似乎确实吃了这么多,有这么多吗?顾盼鸵鸟地把脑袋埋在了被子里,屁股却拱了起来,李祈正见她这副样子,忍俊不住,一本正经地道:“娘子果然聪颖过人,虚恭之前晓得先把脸藏起来,这样就只有为夫一个人享受到那等美味了。” 顾盼猛地翻身坐起,看着李祈正嬉皮笑脸的样子,心里的郁结之气奇迹般的消散了,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李祈正一直含笑看着她,待她笑的眼泪都出来时,长臂一伸,把顾盼抱入怀里,下巴顶着她的额头,轻柔地道:“就算旁人都走了,我也会一直在你的身边的。” 顾盼身子一僵,动都不动地伏在李祈正怀里,李祈正爱怜地叹了口气,大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部。 顾盼心里的委屈突然有了宣泄的出口,她把脸伏在李祈正胸前,哇哇大哭起来,李祈正轻轻拥着她,嘴里突然哼起了曲子,这是流传很久的一首曲子,多是慈母用来哄小儿入睡的。 曲调柔和轻缓,像是海风拂过,蚌壳悄悄地打开,顾盼身心俱都放松下来。 李祈正见顾盼情绪稳定下来,放开手,想要站起身子,却被顾盼一把抓住了衣襟,看着顾盼一双眼睛仿佛会说话一样盯着自己,李祈正心里蓦地柔软起来,他用手扯下顾盼的手,用大手把她的小手密密的包围住,轻声道:“我哪儿也不去,莫要担心。” 话罢,见顾盼的小眼睛眨巴眨巴,明显在说她不信,李祈正用另外一只手刮了刮她的脸颊,哈哈笑道:“我总的给我们家的小花猫擦擦脸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艾,天天吃这么多肉,竟然还养不肥,真是亏大发了。” 顾盼的手嗖的一下缩了回去,李祈正讪笑着摸了摸鼻子,这屋子里却是下人们的禁地,他只得自己动手伺候起小娘子来,他熟练地投了个帕子,又按住顾盼的脑心,手上微微用力,帕子在顾盼脸上擦了几下。 顾盼怔怔地看着他,这个动作她幼年之时看着顾家娘子对顾惜玉做过无数次,一直又羡又妒,今日里竟然被李祈正达成了久违的心愿,她情不自禁地道:“你好像娘亲啊。” 李祈正握住帕子的手一僵,艰难地转动着脖子,看着顾盼,不敢置信地问道:“你叫什么?” 顾盼对着他美美的一笑,甜甜地唤道:“娘亲。” 李祈正一个趔趄,来了月事没多久就做了娘吗?这悲催的人生啊。 顾盼心情好转,撇下闷着头生气的李祈正,自行去寻了本书来看,随手抽到的竟是上次看了一半的游记,她翻阅两页察觉出不对来,这个看着工整有序,却是印刷版。 顾盼举着书凑近了李祈正,笑嘻嘻地问道:“你什么时候抄写完了,竟然还出书了。” 李祈正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回答道:“这几日每天出去不就忙的这个,陆家的那只母老虎凶的很,天天催着要钱。” 顾盼一怔,想起了陆家三姑的倜傥风流,好奇地问道:“天天要钱?你们怎么联系的?她要钱做什么?她现在在哪里?” 一叠声的问题轰炸着李祈正的耳膜,李祈正正要回答,不经意地看到顾盼眼里亮闪闪地光,这是粉丝对偶像的绝对崇拜。 他心头警钟大鸣,话一出口顿时成了:“哪里有天天联系,我不过做个比喻而已,谁知道她要钱做什么,也许是想施舍穷人,也许是去了赌场,也许是又看着哪个沦落风尘的女子可怜……” 看着顾盼越来越亮的眼睛,李祈正暗道不妙,怎么越是抹黑陆三姑,这小东西越是痴迷了,果然是女人不坏,没人爱啊。 李祈正赶紧咳了一声,把话题就此打住,同时为了加强自己在小东西心目中的地位,暂时不帮陆家那个疯女人跑腿了,让她自己玩去吧,看天下有几个人认得清她那一手潦草的字迹。 李祈正嬉笑道:“以后我就有时间陪你了,你说吧,你想去什么地方玩?” 顾盼自然不晓得他心里的这些弯弯道道,一脸向往地道:“若是向陆三姑一样最好了,去一下赌场,看看可怜的沦落风尘的女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施恩 顾盼看着李祈正一脸呆滞,扑哧一声笑出来,随后板起脸,一本正经地道:“那些事情我自然不会做,省下银子还不如喂饱自己,谁叫我这么能吃呢?” 看着顾盼眼睛偷偷瞄过来,想笑又强忍住的样子,李祈正哪里不晓得自己被她嘲笑了,他嘴角一撇,看了一眼外面天色,顺着顾盼的话道:“走罢,也到了晚膳的时候了。” 顾盼一怔,一下被打回了现实,她想起柳芽,看着李祈正恳求道:”咱们不要出去了,就在这书房里摆饭,可好?“ 李祈正轻叹一声,伸出大手揉了揉顾盼的头发,她的头发有些发黄,但是十分柔软,揉起来很舒服,李祈正揉了两把,手恋恋不舍地从她头顶挪开,仔细地晓之以利弊:“你们到底主仆一场,若是明日她简简单单就被太子妃接走了,到了那边,只怕处境艰难,若是你扶了她一把,将来太子那边就有能给你说话的人了。” 顾盼垂着头,不肯说话,她心中有心结,却是不愿意如此功利地去卖好。 李祈正见顾盼不为所动,只得继续分析道:“你自己无所谓和太子关系如何,莫要忘记了,你还有一门血亲。” 顾盼狐疑地抬起头,心中揣测,血亲?说的顾家还是韦家? 李祈正轻轻摸着顾盼的头,有条有理地道:“圣旨已下,威武大将军亲征南蛮,不日启程,先锋部队定于后日出发,你可知道,这次先锋官是何人?” 顾盼抬起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的看向了李祈正,他既然如此问,定然是她所熟悉的人,顾盼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表哥?” 李祈正面色凝重起来,郑重的点了点头:“不错,正是远南兄,顾家仅余了两个男丁,此次却要一起出征,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未待他说完,顾盼急急的开口打断他:“不可能,怎么会!” 李祈正一双眼睛变的幽深,黑漆漆地犹若一个黑洞,顾盼的声音哑了下去,李祈正仿佛带了魔力的声音低沉地在顾盼耳边响起:“为什么不可能?粮草延迟半个月送达,入冬之时,冬衣上做点手脚,随便哪一条,都足够让顾家父子万劫不复。” 顾盼怔怔地发了半晌地呆,她其实很有些洁癖,可以原谅别人的伤害,但是永远回不到从前,若是依了她自己的意思,柳芽去了太子府,祸福自理,从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最好。 现在牵扯上了顾家,无论她心中怎样矛盾,至少她不希望顾远南有个闪失,这个是肯定的。 顾盼悠悠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道:“那你说如何办?全部依你就是。” 李祈正两眼放光,看着顾盼笑意盈盈:“叫太子府送了聘礼,咱们好生把她嫁过去,一过去就是如夫人。” 顾盼一咬牙:“好,就这么办。” 二人商议妥当,携手出了书房的门,李祈正自然地牵着顾盼的手,仿佛天经地义一般,顾盼也没察觉有何不妥,倒是叫一干伺候的丫鬟们看呆了去。 只是顾盼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柳芽上前伺候的时候,她目不斜视地净了手,又接过柳芽手里的帕子,却是连眼睛都没有抬起。 李祈正看了一眼明显一肚子怨气的顾盼,又看了一眼委委屈屈两眼含泪的柳芽,只得笑着打起了圆场:“柳芽妹妹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无需如此见外,就坐下来和我们一起用吧。” 他此话一出,柳芽还没什么,旁边伺候的丫鬟们的眼睛里就带了些暧昧了,这话,是不是王爷要把柳芽收房了? 立刻就有识相的给柳姨娘搬了把椅子来,柳芽看着顾盼,怯怯诺诺地坐了下去,屁股还没碰到椅子上,就听得顾盼鼻子里冷哼一声,柳芽登时像是火烧了屁股般,蹭的又站了起来。 这下更坐实了一众丫鬟的猜想,肯定是柳芽和王爷有了什么,然后王爷许诺提她为姨娘,结果王妃不高兴了,看吧,马上就给脸子了。 大大小小的丫鬟恨不能现在就冲出去,把这大八卦和至交好友好生分说一下。 柳芽的垂下头,眼泪无声地流了出来,大滴大滴的落到了桌子上,屋子里静的听得见泪水裂成数瓣的声音。 顾盼单手拿着筷子,本想装作若无其事,嘴巴里夹进来的一筷子豌豆,怎么也嚼不动,李祈正无声地扫了一眼周遭伺候的丫鬟,丫鬟们一个个退了出去,面上是压制不住的兴奋,真是心想事成,马上就可以八卦去了。 屋子里只剩了李祈正,顾盼和柳芽三人,顾盼死死攥住筷子,心中的怒气已经到了极点,被抛弃的明明是她,为什么还做出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的样子?! 顾盼粗声粗气地道:“还不坐下来吃饭?王爷的话没听到吗?” 柳芽脸上立刻露出了欢喜的表情,她用手背抹了抹泪,连声道:“是,是,小姐。”柳芽一时心慌意乱,竟然用了往日的称呼。 她哪里又敢真的坐下,微微放了半个屁股上去,略微地沾了一点凳子,又怯生生地端起饭碗,筷子挑起少少的一点饭,放到了嘴巴里嚼上半天,菜一点也没有动。 顾盼见她如此拘谨,不期然地想起了自己当初做丫鬟时,亦是如此的小心翼翼,心里莫名的软了,又想了和涟姐儿分离时,她送自己的镯子,不禁叹了口气,自己真是太孩子气了。 柳芽看着碗里的白米饭,吃在嘴巴里味同嚼蜡,不知为何,还是想哭,眼前一片模糊时,一块腊肉被丢到了她的碗里,听得顾盼舒缓地道:“多吃点罢,不用那么拘谨了,以后只怕也不会一起用饭了。” 柳芽的泪水又一次流了出来,这次却是真的欢喜了,她连连点头应着,大口大口的扒着饭。 吃了饭,李祈正便寻了个借口回书房了,把房间让给顾盼主仆二人。 顾盼拉着柳芽,突然有了一种将要嫁女的心情,拉着柳芽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话,晚上,二人更是同榻而眠,又说了许多私己话,似乎距离一下拉近了许多。 顾盼也知晓了当初柳芽为和把那丫鬟的脸给撕烂了,那个丫鬟阴阳怪气地说她姐姐定然是魅惑太子不成,被乱棍打死了,这才激发了柳芽的凶性。 不知不觉地,顾盼倦极而眠,待她睁眼时,天已大亮,柳芽早已经起身,立在了她床前,眼下有一圈明显的青色,对着顾盼轻声道:“就让奴婢再伺候您一次罢。” 顾盼怔怔地看着她,轻轻地点了点头,柳芽感激地一笑,亲自打了温水来,这以前都是小丫鬟的活计,今日里她却事事亲为,绝不假他人之手。 给顾盼沐浴更衣,又服侍她用了早饭,柳芽似乎完成某种仪式般,脸上隐隐透出了一股轻松。 顾盼唤住她道:“行李可收拾妥当了?” 柳芽半垂着头,一如往昔般平静地道:“奴婢身无长物,只几件换洗的衣物,已经收拾妥当了。” 顾盼点了点头,却叫旁的丫鬟开了她的首饰箱,取出了三套头面,对着柳芽轻轻道:“这三套头面里,一套是我当初从外面回到侯府时,义母所赠,款式老旧,胜在分量足够,用来傍身再好不过。另外两套是长乐侯夫人给我打的嫁妆,你平日里戴着也不丢人。” 柳芽愣住了,傻傻地看着顾盼,一脸的不敢置信。 顾盼对着她灿然一笑,继续道:“本来该给你最好的,只是这些是平安公主和娘娘们赏的,却是不好送你了。” 柳芽死死地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顾盼看着她,隐隐明白了些什么,与其和人闹翻,还不如施之以恩,叫旁人一直牢记自己的好,她似乎摸到了一些御下之道的边缘。 太子妃果然守信,只是来时的车骑未免正式了点,居然是全副太子龙驾,长长的车队在齐王府门口一眼望不到首尾。 李祈正闻得通报,和顾盼对视一眼,压低声音道:“只怕我那皇兄亲自来了。” 顾盼愕然,问道:“那要出去迎接么?” 李祈正沉吟半晌,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柳芽,轻笑道:“柳芽这丫头也是有福的了,皇兄只怕是做给太子府的人看的,省的她过去了受气。” 顾盼闻言,不知为何,竟然莫名的心安起来,她看了一眼柳芽,叹口气道,走吧,我送你出府。” 二人也不乘轿子,有意无意地还在王府里兜起了圈子,只是路终究有走到头的时候,眼见已经到了王府门口,顾盼牵着柳芽的手一紧,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轻声道:“你,多保重。” 柳芽没有说话,一双手亦是紧了紧,重重地点了两下头。 到了府门口,便有太子府的管事嬷嬷迎了上来,先给顾盼打了个福,又恭恭敬敬地给柳芽行了半礼,方道:“王妃,我们主子叫我来接柳姑娘了。” PS,家养小萌物,恋侬~雯小盆友今日过生,祝小兽猩生日快乐,心想事成~ 今天第二章定于晚上九点,另外本书已经进入收尾阶段,预计七月上旬结文,∩__∩y 耶~~^^(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执子之手,与子同游 叫姑娘而不是丫鬟,已经是把柳芽抬举到了清白之身了,顾盼缓缓呼出一口气,淡淡地道:“你去吧。” 话音刚落,就见众目睽睽之下,柳芽转过身子,恭恭敬敬地给顾盼磕了三个头,待她起来时,额上已经青紫一片,那太子府的管事嬷嬷吓得脸都青了,赶紧催着柳芽赶紧上车,顾盼一挥手,转身便向府里行去,却是不想见柳芽上车了。 待她回到房里,一眼看到李祈正一身书生打扮,好整以暇地等着她,顾盼赶紧眨了两下眼睛,把泪水吞了回去,勉强笑道:“你这是做什么?又要出去胡闹了?自管去便是了,这府里我一个人也习惯了。” 说到后来,真是无限凄凉,两只眼睛又酸了起来,李祈正哈哈大笑,用扇柄敲了敲桌面道:“昨天不是说了带你一起出去吗?” 顾盼顺着声音看去,见桌上摆了一套浅白色的袍子,她不解地拿了起来,赫然是一套书童装扮,顾盼在身上比量两下,大小刚好,她猛地抬起头看着李祈正,脸上又惊又喜地道:“真的带我出去么?” 她的嘴巴里连珠炮一样说个不停:“什么赌坊酒楼之类的我也不强求了,只要在路边转上一圈就行了。” 李祈正看着小东西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口里是最低微的渴求,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状的感觉,眼睛里不由自主地酸涩起来,他拍了下顾盼的肩膀,笑道:“咱们今天去赫赫有名的藏书楼。” 顾盼愣愣地看着李祈正,突然欢呼一声,整个人不避嫌地扑到了李祈正身上,这真是活神仙下凡啊! 藏书楼其实是个酒楼,共有四层,一层二层俱是用饭之地,三层却是满满一层的书籍,四楼只放了些桌椅,店家提供茶水点心。 许多读书之人喜欢来此消磨时光,只要在店中消费,哪怕只花了一文钱,三楼的书籍也任君观阅,很多人便在四楼点上一壶茶水,要上一叠点心,再从三楼取了书籍慢慢观阅。 藏书楼老板本身又经营着一个连锁的书肆,楼上的书都是最新出版的,可谓与时俱进,不知吸引了多少书生来此,也有穷困书生把手稿留下,被店东看中,通报给了老板,付印成集,一举成名的。 从藏书楼成立五年,扩建三次,就可以看出此楼的名气了,可以说,盛京读书人尽汇于此,并且这里已经成了盛京的一个标志,是盛京一日游必到的景点之一。 顾盼早闻其名,神往已久,可惜她一个侯府千金,深居简出,长乐侯夫人绝不会允许她去的,便是两个弟弟,也因为年纪尚幼,没有踏足过藏书楼这等风水宝地。 因此一听到李祈正说要带她去藏书楼,顾盼简直高兴坏了,她生平最喜读书,相对于厨艺和女红这种增加她身价的傍身技能,她最爱的却是没什么大用处的读书写字。 她抱住李祈正高兴的又叫又跳,心里的激动溢于言表,语无伦次地说着感谢的话,恨不能以身相许了,做牛做马为奴为婢。 看顾盼如此高兴,李祈正亦是欢喜,心里却还有一丝愧疚,早知道她如此开心,自己早就该这么做了。 顾盼着急地把李祈正推了出去,也不假他人之手,自己手忙脚乱地把那书童的衣裳换了,又梳了两个圆髻在发上,自己对着镜子左顾右盼,很是得意地嘿嘿一笑,这衣裳穿在身上长短正好,略有些宽松,她本生的瘦小,看着却跟小男孩一般,李祈正真是有心了。 顾盼又在屋子里一阵摸索,却是把内廷制造的,供她平日赏人用的小金锞子一股脑地带在了身上,这次一定要多搬些书来,反正王府这么大,好多院子都是空的,全部用来放书好了,顾盼恶狠狠地想着。 她收拾妥当,蹦蹦跳跳地出了房门,见李祈正仰头望天,手里折扇轻轻扇动,一副附庸风雅的样子,忍不住推了他一把,嗔怪道:“赶紧走罢,都快晌午了。” 李祈正趔趄了一下,勉强站稳脚跟,却没有动怒,一双眼睛斜斜的向下看着,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顾盼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地上一个竹制的书箱,约莫两尺来长,一尺多宽,再看看李祈正志得意满的样子,顾盼哼了一声,认命地把那箱子背了起来,李祈正凑了过来,得寸进尺地道:“小的知道娘子要买书,提前把这盛书的容器都准备好了,娘子难道不感激涕零吗?” 顾盼撇了一眼小人得志的李祈正,这家伙鼻孔朝天,就差没叫她谢主隆恩了。 幸好这书箱现在是空的,背起来倒也不沉,顾盼也懒得搭理他,自己闷头向外走,等到了门口,却见空无一物,她不禁看向李祈正,质问道:“马车呢?” 李祈正看着她,把扇子凭空抖开,悠闲地扇了两下,方徐徐道:“某是进京赴考的书生,家中仅是小康,又如何来的闲钱坐车?自然得劳动这两条腿了。” 顾盼恨得咬牙切齿,从牙缝里生生挤出了两个字:“带,路!” 李祈正迈步向前,口里不忘消遣顾盼:“莫要忘了,我是你的主子,等下要唤我少爷哦。” 顾盼飞起一脚,几乎踹到了李祈正的屁股上,李祈正大笑三声,脚下加快了脚步,顾盼把书箱向上颠了颠,只得咬牙跟上。 齐王府靠近盛京腹地,这藏书楼也是个繁华所在,二者相距并不遥远,若非如此,李祈正怎会叫顾盼扛着个书箱?他心思缜密,百无一疏。 二人行了没有多久,到了一个车水马龙的大街之上,一眼望去,熙熙攘攘,戴着书生巾的读书之人居然占了半数之多。 李祈正扇子立起,挡住嘴巴,轻声道:“这藏书楼名气日大,也带动了周边的店铺,这些商人也甚会做生意,卖的都是笔墨纸砚,又或者琴棋书画等读书之人常用之物。” 顾盼轻轻点头,她此时一脸兴奋,出门时的一点小小不满早就灰飞烟灭。 李祈正迈着四方步在人群里行走起来,顾盼紧紧跟在他身后,一干闲杂人等都被李祈正有意无意地撞开了,他就像是一个避风港湾,顾盼在他身后享受着风平浪静。 这小妮子的注意力却被街道两旁店铺摆放出来招揽游人的摊子吸引住了,完全没发现李祈正的回护之意。 李祈正也不以违忤,只用宠溺地眼光看着她,顾盼若是有喜欢的,他便随之停下脚步,装作感兴趣的样子,拾起摊上之物,故意放到顾盼眼前把玩,待她好奇心满足了,才放回摊子上。 二人走走停停,很快到了街道中间,一座四层酒楼拔地而起,一下就吸引了游人所有的注意力,顾盼在店前驻足良久,看着上面古朴的三个大字,手下不知不觉地模仿起它的行笔来。 看着顾盼双目痴迷,右手来回挥舞,身边路人已经有人面露异色,更有人指指点点,李祈正好笑又好气的一把抓住顾盼的手,拽着她就进了藏书楼。 顾盼不满地道:“我好不容易来此一次,你也不叫我多看两眼,以后连个念想也没有。” 李祈正带了三分嘲弄地道:“难不成你还要请个画师给你在此画像留念?” 顾盼脚步一顿,随后果断地反问道:“有何不可?” 李祈正脚步亦是一顿,看着顾盼一脸的认真,知晓这丫头并非玩笑,他摸了摸下巴,心道,这倒是又一条生财之道,恩,楼里以后不妨请上两个画师常驻。 他心情大好,毫不吝啬地从一楼的柜台上抓了两个鹅卵石下来,上面赫然刻了藏书楼三字,和外面的招牌上的字迹一模一样,丢到了顾盼怀里,咳了一声道:“这是藏书楼的镇纸,给本少爷收好了。” 顾盼把两个鹅卵石握在手里,响亮地应了一声。 一旁的伙计赶紧凑了上来,又从柜台上取下了几片薄如蝉翼的叶子,却见上面叶面镂空,沿着叶脉,亦是刻了藏书楼三个大字,他满脸笑的捧到了李祈正面前,点头哈腰地道:“先生,你看,这是咱们藏书楼特制的书签,是不是也要上一份?” 李祈正瞄了一眼顾盼,见这小妮子的眼睛生根在了书签之上,略显傲慢地道:“就来三片好了。” 顾盼扯了扯他的袖子,一本正经地道:“少爷,家里还有三个小姐和两个少爷呢。” 李祈正一愣,三个小姐,两个少爷?他随后反应过来,这丫头说的是自己在侯府的弟妹啊,掐指一算,这三个小姐,莫不是把她自己也算进去了? 李祈正叹了口气道:“好吧,再来两片。” 他瞥了一眼兴高采烈地顾盼,不怀好意地道:“童儿,付账。” 顾盼心花怒放地看着那店小二,问道:“一共多少铜钱?” 小二比她还要心花怒放,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嘻嘻地道:“不贵,不贵,一共五两纹银。”(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巧遇李思怀 顾盼一怔,随后把手里的镇纸和书签一股脑地塞回了店小二的怀中,板着小脸对李祈正道:“少爷,出来前老爷和奶奶说了,叫您勿要奢靡,这些石头和树叶么,路边一拣也就有了,哪里还要花上高价来买?!” 这藏书楼果然有些门道,顾盼这番高谈阔论,那小二依然笑嘻嘻的,丝毫不见半点不快,他把怀里的镇纸和书签仔细收好,又颠颠的过来招呼李祈正二人:“您二位是来看书还是吃饭?” “当然是看书。”“吃饭。” 看着那小二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自己,顾盼总算记起自己的书童身份了,她明智的闭上了嘴,李祈正呵呵一笑道:“还请小哥给找个临街的好位置,再把店里的招牌菜烧上几个,烫一壶玉堂春。” 小二干脆的应了,先领着二人上了楼,一眼望去,长宽各约百丈,也没有设置什么雅间之类,就是一个广阔的大厅,桌椅也很是普通,四四方方的桌子,一个桌面,四个木脚,木角下方又用了一圈木头加固,椅子就更简单了,细细长长的板凳,一条板凳刚好坐上两个人。 看着这些方桌长椅,若不是顾盼深知此处是藏书楼二楼,单看这桌椅,真以为是路边小摊一流。 仿佛看穿顾盼的轻视,李祈正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道:“读书之人往往好辩,这桌椅虽然简陋,却最方便拼桌。” 顾盼恍然大悟,亦是压低了声音道:“这藏书楼的主人好生厉害,那普普通通的鹅卵石和树叶被他卖出高价不说,这二楼的布置也颇见机心。” 李祈正面皮微红,轻咳一声,挺胸抬头地跟在小二身后,到了一个临街的桌前,他晓得顾盼极少出门,是成心想让她多看看热闹的。 顾盼有些诧异李祈正突如其来的洋洋自得,他左顾右盼,看着像是刚刚斗垮另外一只公鸡的雄鸡,白皙的脸上微红,又像是酒至半酣。 此时离晌午还有些时间,二楼里却已经坐了半满,有不少书生凑到一起,或是谈文论诗,或是辨明经义,果然如李祈正所说,好些客人把桌子拼到了一起,十几个人挤了两张桌子,热闹无比。 顾盼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她读书只是为了阅读本身的乐趣,并没有什么和人探讨的欲望。 李祈正瞄了顾盼一眼,手里折扇啪的打开,轻轻摇动,咳了一声,笑道:“童儿,还不给你加少爷斟茶。” 顾盼黑着一张脸站了起来,一手提起大茶壶,看那架势,似乎要喂饱了李祈正身上这一件新袍子方肯罢休。 李祈正赶紧俯下身,谄媚地一笑,伸出双手挡住了茶壶,轻声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哈。” 顾盼嘴巴一撇,自顾地坐下了,两手支腮,眼睛向下看去,这藏书楼的主人也真是会选地方,明明下面一片闹市,坐在二楼望见的却是一街之隔的某个大户人家的后花园,此时刚刚三月,花园里一片新绿,看的人心旷神怡。 正想着会不会有女眷出来,就见花园的小路上袅袅婷婷的行来几个二八佳人,粉的橙的淡黄的,明亮的衣裙在一片嫩绿之中异常显眼。 只是隔的远了,看不清楚这几个少女的面目,单看那身姿,俱都窈窕动人,行路之时仿佛飘过几朵彩云。 顾盼扑哧一笑,李祈正奇怪地看着她,顾盼向下努了下嘴巴,憋着笑道:“你看,哪里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后宅,竟然被人看的一清二楚都不知道……” 李祈正讪笑两声,未待他说话,却听得原本霸占了大厅中间几个桌子的书生们一阵骚动,一个高亢的声音道:“此间空气污浊,我等不如搬到窗下痛饮。” 其他书生纷纷叫好,随后传来了一阵桌椅乱碰之声,又有碗碟相撞的声音,顾盼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却见那几个书生已经安置妥当,就在顾盼二人的邻桌,十几个人的眼睛齐刷刷地向下看去。 顾盼立时明了。这哪里是空气污浊,明明就是外面香气袭人,这些书生,只怕都是为了看这后宅景色而来。 顾盼无奈地翻了翻白眼,李祈正呵呵一笑,轻声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心里却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到,这偷不到的妙处自然不好和小东西分说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楼梯一阵乱响,又是十数个书生说笑着上了楼梯,他们站在门口,扫了几眼,见已经没有空位,当先一个少年脸色一沉,他身边一个同伴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到了顾盼二人身边,拱手道:“这里是我们惯常坐的位置了,还请两位行个方便,换一张桌子。” 李祈正生怕顾盼不快,忍不住看向顾盼,却见她怔怔地看着后上来的这群书生里的一个少年,那少年皮肤白皙,生的唇红齿白,很是俊秀,面上挂着温和的笑,让人如沐春风,虽然不言不语地站在同伴当中,却让人一眼就看到他。 李祈正喃喃道:“木秀于林,堆出于岸……” 那少年显然还未注意到顾盼,只专心地听着同伴讲话,一双眼睛偶尔似笑非笑的扫过来,却也是越过二人向外看去,想也知道他们之间在谈论什么。 李祈正折扇啪的一收,站在二人桌前的书生以为换桌无望的时候,却听到李祈正果断地道:“兄台若是喜欢,尽管坐这里就是了,我们只有二人,坐哪里都是一样的。” 话罢,他居然探手拉起了顾盼,毫不避讳二人主仆有别的身份,顾盼回过神来,挣了一下,李祈正反倒握的更加紧,顾盼只得跟着他的脚步向外行去。 桌前的书生一边作揖对二人道谢,一边挥手唤几个朋友过来,那几人立刻兴致勃勃的冲了过来,刚好和李祈正二人错身而过。 他们几人成团行走,通道狭窄,一个不提防,顾盼被挤到了一边,她呼了一身,便摔倒在地。 一众书生尽是急于看那窗下的美人儿,竟是呼啸而过,李祈正脸色大变,伸手去拉顾盼,却另有一只洁白的手先他伸了出去。 一个好听的男声响起:“你怎么样?有没有摔到哪里?”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顾盼抬起头,那少年看清楚她的脸,手停在了半空,身子半弯,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顾盼,就这么,维持着这个动作,直到李祈正板着脸,大手一捞,把顾盼拉了起来,他立刻毫不避讳地把顾盼拥进了自己怀里,一双眼睛挑衅地看向李思怀。 李思怀对他一番动作丝毫未见,一双眼睛只紧紧盯着顾盼,嘴唇蠕动半天,终于道:“你好吗?” 顾盼乍见故人,惊喜交加,现下已经平静下来,加上李祈正一双铁臂紧紧的箍在了她的腰上,她迅速地镇定起来,对着李思怀灿然一笑道:“我很好,你呢?” 李思怀脸上露出了释然的表情,一对酒窝现了出来,衬的少年越发俊美,他轻声重复着顾盼的话:“你很好……” 抬起头来迅速地扫了一眼仿佛雄狮宣告领土的李祈正,李思怀已经认出此人,就是当日游街之时,意气风发的齐王殿下,他眸子一黯,低低的道:“我,也很好。”说完这句话,却忍不住一声轻叹。 李祈正自然看出了些许门道,他脸色一沉,就要带着顾盼离去,恰好那群书生久不见李思怀过去,已然大声呼唤他:“李兄,再不过来,美人儿可就看不到了。” 一句话引得大堂之内众人瞩目,大家来此的目的虽然一致,毕竟都是读书之人,没有哪个会冒着斯文扫地的危险堂而皇之的说出这种话来,顾盼眼光一闪,已经判断出了李思怀相交之人的品行,脸上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 李思怀面色一紧,不知为何,他十分不愿意顾盼就此误解了他,那边又唤的急,只得匆匆报了一个地址,叫顾盼有空去探他,怕顾盼不去,李思怀特意补充道:“那是姑母的地方,我只是借住,你和涟儿表姐不是素来交好吗?” 未待李祈正插话,顾盼已经大力的点头应下:“好,我一定会去看你们的。” 李祈正脸上瞬间乌云密布,手臂一紧,不管三七二十一,驾着顾盼就向外行去。 顾盼在他怀里,脑袋还频频向后转,引得李祈正更加不快,匆匆下了楼,却是连藏书楼三层也没有带她一观的意思了。 李祈正咬牙切齿地问道:“那个小子是何人?” 顾盼一怔,总不好实话实说吧?她自己觉得没什么,那是发生在她身上的一段历史,可其中又牵扯到了候府的名誉,她犹豫的功夫,李祈正已经面色大变,一张脸铁青,薄唇紧抿,看也不看顾盼一眼。 把她带出了藏书楼后,李祈正脚步一顿,松开顾盼,到了柜台上,对着里面低头算账地掌柜低声道:“叫对面的几个姑娘回去,换上灶房里的厨娘出来,生的越是肥硕越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李祈正的阳谋 李祈正和顾盼一起坐在车中,二人之间涌动着一股压抑的气氛,顾盼不知如何开口,李祈正心中暗自盘算,那少年是什么来路,竟然和小东西一见如故的样子,还留了联系地址。 李祈正毕竟年长几岁,又老于世故,沉吟半晌,笑嘻嘻地开口道:“娘子,方才那书生和你,是故交吧?” 顾盼默默地点了下头,见了李思怀,往日的记忆像是被打开了大门,无数的碎片飞了出来,在李家的种种,涟姐儿,老太太,大夫人,更多的还是贺大娘,音容宛然还在昨日,却已经天人永隔。 顾盼的眼圈慢慢红了,李祈正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伸出手,把她拥入怀里,顾盼嫁他之前,他却也听说过,她被长乐侯府从民间找回,之前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养女,难道说,她做那户人家养女的时候,和方才的少年之间有了私情? 李祈正越想越有可能,这种青梅竹马如果没有成为一对怨偶,会在记忆里被雕琢的十分美好,随着时光的流逝,发落齿摇之际,会觉得错过竹马是一生最大的遗憾。 不不,他绝对不会容许这种情况发生,李祈正一边软声劝慰顾盼,一边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二人回到了侯府之中,顾盼依然情绪低落,李祈正哄得她用了膳,又叫丫鬟帮她沐浴更衣,穿了一身干净里衣,早早上了床,李祈正给她盖好被子,抽出一本书来,慢慢读给她听,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带了蛊惑人的魔力,顾盼缓缓的闭上眼睛,不知不觉睡死过去。 李祈正小心翼翼地把手抽了出来,又给顾盼掖好被角,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自做下了一番安排。 第二日,顾盼醒来,眼睛怔怔地望着床顶,她昨日却是梦到了许多旧时之事,一时间还沉浸在往日的情绪中,过了许久,她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半坐起身,唤道:“柳芽,服侍我起床。” 话音刚落,她自己就先反应过来,柳芽已经去了太子府,顾盼又是一阵发呆,半晌方意识到床边站了两个丫鬟,安静地等了多时了。 顾盼抬头看向她们,见这两个丫鬟生的容貌秀美,似曾相识,一时却又想不起来,二人之中细长脸的少女轻轻一笑道:“奴婢唤作春红,她是柳绿,咱们是成王妃殿下送给您的,王妃都忘了吗?” 顾盼一下想了起来,这就是当日为了跟牛嬷嬷和沈嬷嬷赌一口气的结果,罢了,她现在身边也无人可用,随便谁来伺候还不是一样? 春红仿佛知道顾盼心中的顾忌,一边给她穿衣,一边轻声解释自己和柳绿的来历:“奴婢二人都是陆家家生的丫鬟,受的教训却是跟着哪个主子就要对主子忠心。” 春红手下甚轻,穿起衣来几无感觉,顾盼怔了一下,心中暗叹,这陆家果然不一般。 穿好衣服,又服侍了顾盼洗漱,春红和柳绿叫小丫鬟取了饭来,二人亲手给顾盼摆了饭,顾盼看她二人露出半截莹白小臂,手腕上俱都挂了一只碧绿的玉镯,端的是赏心悦目,古人云,秀色可餐,诚不我欺。 顾盼吃罢了饭,想起昨日李思怀说的地址,却是有意外出一趟,她径直对春红吩咐道:“你去把我昨日换下的那套书童的衣服拿来。” 春红恭声应了,转眼捧了出来,笑道:“王爷一大早就来吩咐了,说今日里带王妃逛街去,叫奴婢把这衣服给王妃备下呢。” 顾盼一怔,李祈正要带她逛街?昨日里不是不欢而返了么?她还以为短时间内那家伙都不会带她抛头露面了。 顾盼带着满肚子的疑惑让春红帮她换了衣服,心里已经打定主意,等下就和李祈正分说了,大不了叫他同往好了。 刚换好衣服,李祈正一掀门帘,大咧咧地进来了,上下打量顾盼一眼,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昨日里带你玩的不够尽兴,看你很是喜欢那些小东西,今天专门带你逛逛芙蓉街好了。” 在盛京之中,这芙蓉街也是大大有名,一条街上连家正经的商铺都没有,全部都是食肆茶馆之流,街面上却被各种的摊贩占据,各式各样的花巧物品这里都买的到。 顾盼果然被他勾起了兴趣,兴致勃勃地跟在李祈正身后出了房门,心里盘算着,逛完芙蓉街,随便用点小食,到了下午再去登门造访故人好了。 她在李祈正身后,却是没有见到他嘴上一抹诡异的笑。 顾盼低着头跟在李祈正身后,李祈正骤然停住脚步时,她完全没有注意,一不留神就撞到了李祈正身上,鼻子撞得生疼。 顾盼的眼泪瞬间流了出来,李祈正手忙脚乱地哄着她,又想抬手摸她的鼻子,又是用嘴巴去吹气,顾盼看他这副手足失措的样子反倒笑了出来,抽了抽鼻子,瓮声瓮气地问道:“你怎么突然停了下来?” 李祈正一脸无辜,摊开双手道:“到了啊。” 到了?顾盼狐疑地看着他,怎么可能,二人刚走到府前的花园处,根本连齐王府都还没有走出去,怎么就到了? 李祈正嘿嘿一笑,让开了身子,顾盼看清他身后情景,眼见瞬间睁大,不敢置信地指着眼前的一片热闹景象,口吃道:“这,怎,怎么可能?” 李祈正手中折扇一合,气定神闲地为她指点道:“那边就是芙蓉街上最有名的泥人候,这个是糖画摊子,另外一个是织草席的……” 顾盼恍若做梦一样,在这长长的一串摊子前走过,见各色小吃无所不包,各种手工无奇不有,只是摊子后的老板却是一张张熟面孔,她甚至看到了牛嬷嬷和沈嬷嬷在做酒糟汤圆! 刚刚和她分离的春红柳绿也参合进去了,二人热情洋溢地招呼她吃上一碗鸭血粉丝。 如果剔除只有她和李祈正两个客人,这么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还真像是传说中的芙蓉街。 顾盼心中郁闷已极,齐王殿下果然神通广大,专门弄了条街来给王妃解闷,真不知道传出去以后,会被人说他爱妻如斯,还是骄奢虚华。 顾盼面皮抽动半晌,阴沉沉地道:“你知道我喜欢读书,这里似乎没有卖书的罢?” 李祈正自得的一笑,伸出手来牵着顾盼的手,顾盼挣了两下,也就随他了。李祈正的脚步不快不慢,煞是悠闲地穿过这片热闹地小吃摊子,进入了竹林之中。 这竹林,顾盼曾经被王嬷嬷派人引入一次,当时便觉得这竹林占地甚广,待李祈正带着她穿梭半晌,终于站定时,顾盼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竹林正中,赫然是一座藏书楼,和昨日里见到的一模一样的藏书楼,就连藏书楼上的牌匾的字体都是分毫不差。 顾盼怀疑地看向李祈正,眼前这个藏书楼怎么看也不像是新建的,若是他能一夜之间起了这么座四层楼,她真是要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顾盼咳了一声,犹自嘴硬道:“就算有了书楼也和外面的不一样,外面的那个可还是酒楼。” 李祈正眉毛一挑,仿佛早已经料到了她必有此一说,右手伸出,示意她推开楼门,顾盼半信半疑地上前,手刚碰到门板,就见门被从里面推开,热情洋溢地小二跳了出来,肩膀上还搭了一条毛巾:“两位客官,是要读书还是用饭?” 顾盼再次口吃起来,指着这眼熟的小二结巴道:“你,你把人,人家小二,也弄过来了?” 李祈正得意的一笑,双手背在身后,抬首看着楼上的三字牌匾道:“那个藏书楼本来就是我开的,这小二自然也是我雇的了。” 顾盼一怔,随后有些明白过来,却听得李祈正又道:“外面的那个藏书楼就是模仿府里的这座建的。” 顾盼彻底无语,李祈正的用意她已经猜到了,这家伙是铁了心不叫她出府了,但凡她想要的,他都会在王府之中备齐。 她一时间却又有些感动于李祈正的心意,默然半晌,抬脚迈进了藏书楼之中,进来后发现,府里这座藏书楼和外面那个酒楼还是不同,同样是四层楼,府里这座却从第一层开始就是书,满满的书,从地上一直堆积到了屋顶。 一股纸页特有的味道扑面而来,一迈进这楼中,整个人似乎都要被漫天漫地的书给淹没了。 顾盼屏住呼吸,一股狂喜突然从心尖迸发而出,这里就是她朝思暮想的圣地啊,她战战兢兢地上前,逐一在书面上抚了过去,一双手颤抖不已,眼前所见已经超过了她的想象。 顾盼猛地回头,看着李祈正,双眼含泪,认认真真地道:“谢谢你。” 李祈正对她回以一笑,他的脸沉浸在阳光之中,整个人英气勃发,像是和阳光融合到了一起,让人一看,就觉得温暖。 二人就在这藏书楼之中,人手一卷,捧着直读到日落西山。(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昔日主仆 连续三日,每天清晨醒来,顾盼都告诫自己,今天一定要去拜访李思怀,却都被李祈正兴致冲冲地拉到了藏书楼,又专门挑她喜爱的各种游记,在她手边放了满满一摞,等她读完,又该洗漱睡觉了。 第四日早上,顾盼看着李祈正,认真地道:“我今天一定要出去了。” 李祈正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敛,一双黑玛瑙般的眼珠似乎要把顾盼整个的吸进去,顾盼艰难地挪开视线,久久方听到李祈正低低地应道:“好。” 有气无力,像是八旬老儿垂死时最后的挣扎。 他猛地一甩头,厉声喝道:“给王妃准备马车。”立刻就有人应了,随后一片兵荒马乱,顾盼无奈地看着春红捧出了全套王妃朝服,阴着脸果断拒绝了,她是去探访故人,可不是去摆架子的。 随意换了一身淡青色长裙,腰间扎了同色腰带,李祈正面无表情地给她披上了披风,闷闷地道:“早去早回。” 顾盼攀上了马车,终是不忍叫他担心,还是带了春红柳绿两个丫鬟同往。 王府的马车比较大,按照李思怀给她的地址,到了巷子口就行不进去了,顾盼在两个婢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看着逼仄的路口,矮小的宅院,一时间有些困惑。 她在李府听差多年,按照李府的财势,就算是这盛京之中,也万万不会如此落魄。 顾盼迟疑地看向车夫,质疑道:“这里真是槐花巷吗?” 那车夫亦是训练有素,低头道:“回主子,小的路上问过了,胡同口有个歪脖子槐树的,错不了。” 顾盼一眼看到旁边那棵生的十分个性的槐树,枝桠几近横卧于地了,心知不会有误,抬脚就向巷子里行去。 春红和柳绿赶紧跟在了他身边,车夫不动,车后的两骑护卫却是跟了上去。 这巷子里比顾盼想象的干净许多,一眼望去,街道上打扫的干干净净,偶有妇人男子出现,也是穿着整齐,应不是那种鱼龙混杂之地,顾盼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数到了第五家,顾盼停下了脚步,春红识趣地上前叫门,未几,便有个老家人前来应门,他满头白发,半身佝偻,只开了半扇门,一双昏黄的眼睛在门外的几人身上扫过一遍,便干脆地开了大门,咧嘴笑道:“请问是哪家的奶奶,说个名号,也好叫我报于主人知晓。” 顾盼暗暗点头,这老家人一看就是白家世代的忠仆,涟姐儿家虽然没落了,这老家人的眼力倒是还在。 春红从袖里抽出一方金色名帖,交到了这老家人的手里,他揉了揉浑浊的眼睛,有些不敢置信,登门造访,能拿出名帖的可都是有身份的高门大户,按照身份不同,又分成金银紫红橙四色,金色名帖,那是王侯之家啊! 老家人的手哆哆嗦嗦,转身就跑进了院子,远远传来了他的呼声:“夫人,夫人,有贵人来了。” 春红和柳绿掩唇一笑,似乎有些看不起这家人的穷嗖相,顾盼面色一正,厉声道:“等下你们在外面等着,就不要跟我进去了。” 春红和柳绿俱是心窍玲珑之人,哪里还不明白,顾盼是嫌她二人流于肤浅,门前失仪了。柳绿还待分辨,春红一把拉住她,敛起笑容,端庄地应了是,便退到一边,目不斜视地侧立门旁,像是这白家的看家护院一般。 见她如此知进退,顾盼也不好说什么了,心里的一股火气也压了下去,这里住的是她的旧主,自己的丫鬟却瞧不起,那她成什么了? 没有等很久,这院子很是狭小,那老家人匆匆而去时又忘了关门,屋子里一出来人便被门外的顾盼一眼看到了,想必还是换了衣服才耽搁了些时候。 白夫人一马当先,左手边扶着她的是涟姐儿,后面还跟着一个丫鬟,多年不见,顾盼还是一眼认出,这就是当年被涟姐儿带走的青儿,不禁怔住了,她还以为青儿一被带回盛京,就会被涟姐儿打发掉了。 白夫人闻得有贵客,还以为是自己的老姐妹,家中没落,虽然把地址通告给了故人,迄今为止却还没人登门造访,待一见金色拜帖,方被吓了一跳,她当年嫁入白家,最鼎盛的时候,来往的夫人之中也没有地位如此高的。 毕竟,她嫁的只是白家的分支,而不是嫡系。 待翻开拜帖一看,齐王妃,就更是吃惊了,她自认和这皇家贵戚绝无往来,一时间惊疑不定,还是涟姐儿镇定,在一旁提点道:“莫要贵客久等了,家中怎样也不会更差了。” 白夫人这才匆匆换了衣服,迎了出来,只是她当年和顾盼仅匆匆打了一个照面,顾盼从前又黑又瘦,自然醒目,现在虽然还是瘦削,人却白皙了许多,又穿着一身绫罗,发上插了玉钗,精心打扮下,她却是认不出了。 毕竟白老爷也曾经是官宦之家,基本的礼仪白夫人还是晓得的,她对着顾盼屈膝弯腰行了个福礼,身边的涟姐儿和青儿有样学样,亦是行了全礼。 顾盼伸出手虚托了下,沉静地道:“白夫人请起。” 白夫人站直身体,犹疑地看着顾盼,一旁的涟姐儿半垂着头,却用眼角偷偷瞄着这个齐王妃,只觉得雍容华贵的齐王妃越看越是眼熟,她脑中灵光乍现,指着顾盼叫道:“你,你是顾二。” 话一出口,白夫人和青儿口中也一起传出了“啊!”的一声,三个人同时瞪大了眼睛看向眼前的少女,见她面色宁静,从头到脚散发着高门大户之中沉淀了几辈子,已经渗透到了骨子里的贵族气息。 春红垂首到了顾盼身边,低声道:“主子还是进屋叙旧吧,这里人来人往总是不便。” 涟姐儿闻言,不由自主地瞄了一眼,见顾盼带的两个丫鬟亦是清丽绝伦,大大方方的样子让人过目难忘,俱是千里挑一的人品,和自己相比亦是高出一筹,一时间心里当真是百感交集。 白夫人受了提点,赶紧把顾盼往院子里让,又觉得自家院子实在狭小,脸上露出了十分窘迫的表情。 顾盼抿嘴一笑,安抚她道:“这院子里清风拂面,倒也惬意。” 白夫人看看院子里连棵柳树都没有,四角也只拉了晾衣绳,只讪讪地跟着笑了笑。 顾盼被让进了堂屋,涟姐儿亲自沏了茶水来,顾盼接过茶水时,二人眼光俱是闪烁,谁都不好意思和对方碰上,场面上一时间颇为尴尬。 还是白夫人老于世道,接过涟姐儿递来的第二杯茶,谦让道:“还请王妃尝尝这茶叶,是今年的新茶,前儿个刚从集市上买来的。” 顾盼浅浅地笑了一下,端起茶盅,吃了一口便放下了,她如今日日山珍海味,口感也锻炼出来了,一下吃出这茶虽然是新茶,仅仅比茶叶末好一些罢了,看着茶叶零碎,又久浮不沉,吃口茶水倒有半口都是茶叶了。 涟姐儿暗恼,母亲真是老糊涂了,自家茶叶什么样子,她还不晓得么?这个也拿出来夸。待她见了顾盼吃了一口茶,晓得已经给足了自家面子,心中微宽,顾盼,还是一如既往的忠厚啊。 不用问也晓得,顾盼定然是有了天大的际遇,才会一下从李府的烧火丫鬟成了齐王妃,中间多少波折,涟姐儿和白夫人固然好奇,却也不敢多问。 白夫人深深晓得,顾盼出现在这里,就是自家的一线曙光,若是能傍住这尊大佛,至少将来儿女无忧,这也是她现在唯一的愿望。 白夫人曲意奉承,绝口不提昔日之事,只一径的夸耀顾盼的衣饰穿戴:“王妃的衣服可是最新的式样,街上还没看到人穿过呢,这钗子怕不是西域佛香玉?真是少见。” 待把顾盼从头到脚夸了一遍,饶是顾盼如今定力惊人,也受不住了,她来此主要为的还是李思怀,等了这么久,他却还没有出现,顾盼心里下了决心,还是改日再说罢。 顾盼去意已定,脸上流露出了离意,涟姐儿眼尖的看了出来,心里暗暗着恼,都怪母亲说话不知轻重,这下把人都吓跑了。 正想着,就见顾盼果然站起身来告辞,涟姐儿晓得强求不得,念及老母幼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登时把白夫人和顾盼都吓了一跳。 涟姐儿双手撑地,哽咽道:“我昔日待你虽然说不上多好,却也与旁人不同,若是王妃还念着往日的些许情分,就请拉拨奴婢一把,奴婢愿意入王府为奴,只求王妃做保,护送幼弟进入太学读书。” 原来白家小儿受了父亲牵连,书馆里不肯收他,眼见年纪渐长,依然在家厮混,这成了涟姐儿和白夫人的心事。 白夫人怔怔地看着涟姐儿,身子缓缓地瘫坐在地,一把抱住涟姐儿哭了起来:“都是你那造孽的父亲,喝了那么多,还能摔倒水沟里,让咱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顾家的仇人(重要) 姓白……醉酒失足…… 隐隐的,记忆里的某些碎片被拨动了,化成了颗颗珍珠,一条明显的线索腾空而起,把这些珍珠穿到了一起,原本黯淡无光的珍珠猛然间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在顾盼脑海中照的分毫毕现,就像是雨夜划过长空的一道闪电,原本不明白的,不懂得,突然间豁然开朗。 顾家的仇人,必然有这白姓世家,顾家被灭满门,顾远南的复仇方式,不是夺人血肉,取人性命,而是用了更为阴狠绝伦的手段,侮他声名,夺他身份,并且要他子子孙孙都沉入庶民,永远不得出头之日。 对于一个世族来说,有什么比剥夺了他们的贵族身份,并且眼睁睁地看着家势日衰,可以预见的数代之内,也永无翻身之日,更能打击他们,更叫他们痛苦的呢? 想起顾家小妹子,那个善良可爱却生生饿死的少女,想起了顾家的表弟,不是死于战场,而是死于自己人的暗杀,顾盼瞬间心凉如铁,她居高临下的看向白夫人,听到自己口里冷冷地道:“对不起,这个忙,我帮不起。” 白夫人本已经接受了现在的生活,顾盼的来访却像是平静的水面里丢下一块石头,让她激起了无数的希望,现在希望被生生击碎,她一下从云端跌落到了地面,一颗心瞬间粉身碎骨。 松开怀里的涟姐儿,白夫人歇斯底里起来,她坐在地上,又哭又笑地指着顾盼骂道:“你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以前不过是我们家的一个下贱丫鬟,就算成了王妃,也掩盖不了你原本的出身,你就是个丫鬟,哈哈,丫鬟,谁知道当今的齐王妃原本是个丫鬟!” 顾盼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白夫人,沉声道:“白夫人,你可知道,就凭你方才一番话,我就可以治你个大不敬之罪。宗室之事,向来由内廷处理,若是你这一对冰雪可爱的儿女进了内廷,有什么下场,就不用我教你了吧。” 白夫人瞬间收声,一双美目惊吓过度地看着顾盼,涟姐儿亦是满脸不敢置信,她这时才想起,昔日里顾盼虽然一副老实模样,骨子里却是胆大妄为又十分狡黠的,要不然也不会冒着被老太太责罚的危险给她送饭了。 顾盼身上的冷淡和疏远越发明显,既然得知这白姓之家乃是顾家的大仇,她已经片刻都不欲呆,看着白夫人,顾盼极为冷静地道:“本王妃这就告辞了,莫要拿那一段旧事来威胁于我,你尽管试试。看看齐王府和长乐候府会如何作答。” 话罢,顾盼转身离去,剩下抱头痛哭的白家母女。 刚出房门,就与从外回来的李思怀碰了正着,看着擦肩而过的顾盼,对自己的视若无睹,李思怀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皱眉道:“你这是怎么了?” 话音刚落,便闻到里面哭声大作,李思怀面色大变,忍不住问道:“你做了什么?怎么姑姑和表妹哭的如此伤心?” 顾盼此时心乱如麻,她已经猜到了表哥对自己的保护了,因为顾家的仇人都还活在世上,表哥一直不告诉她顾家的仇人姓名,就是怕她牵扯其中,想到了表哥说过的,这世家只剩下了三家半,看来这白家就是被搞垮的半家,那还有三家,必然至少一家是顾家的仇人! 根据她出嫁之时,各个世家送来的贺礼判断,如今京城之中,势力最大的三个世家,分别是长乐候府的韦家,行事低调的陆家,还有一家,是出了皇后和太子妃的贺家! 贺家!顾盼眼前豁然开朗,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顾远南不肯叫贺大娘活着到她身边了,顾远南是怕贺家利用贺大娘来压制她! 理智上理解,心理上依然接受不了,顾盼心中各种情感交互突击,只觉得脑子要爆炸了一样。 贺大娘,贺大娘是否已经知道了真相才慷慨赴死,她死之前是怎样的心情,是不是为了保护她不惜一死? 顾盼心情激荡,被李思怀一问,顾盼突然就把心里所想脱口而出:“贺大娘死前是不是十分难过?” 李思怀一怔,脸色黯然地道:“她疾病缠身,药石罔顾,到了后来却已经没有什么知觉了,贺大娘,去的很平静。” 顾盼一愣,反手抓住了李思怀的手臂,急急地追问道:“不是说贺大娘乃是服金自尽吗?” 李思怀眉头再次皱了起来:“服金?怎么会,她连指头都抬不起来了,又哪里有力气服金自尽!” 顾盼死死盯住李思怀,他心中坦荡,坦然回视,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清澈见底,顾盼忍不住又问道:“那顾惜玉呢?” 李思怀叹了口气,眼里带了些许不屑:“她在贺大娘病重之时就被她姐姐接走了。” 轰的一声,顾盼脑中所有纷乱的思想炸的分毫不剩,顾惜玉骗了她,顾远南也骗了她,为什么?为什么? 顾盼喃喃自问,怎么会这样?她反手挣脱了李思怀的钳制,一脸木然地向外行去,李思怀担心地追了上去,双手毫不犹豫地抓住她的双肩,一叠声地问道:“你怎么了,没事儿吧?” 顾盼抬起头,李思怀余下的话尽皆消散在了喉中,他从没见过,一个人可以如此伤心,一双眼仿佛承载了世界上最重的伤痛,单单是视线,就让人有遍体鳞伤的错觉。 李思怀无意识地松了手,看着顾盼脚步踉跄地向外行去,清风吹过,脸上一片凉意,他伸手去摸,才发现不知不觉自己竟然泪流满面。 春红和柳绿见了顾盼这副失魂落魄地模样,却也不敢多言,双双把顾盼拱卫了,扶着她上了马车,马车启动间,恰好看到一辆气派万千的马车停在了白府门口,顾盼无意识地看去,散乱的瞳孔瞬间凝成一束,那马车的侧面堂而皇之地打了一个九龙团图。 七龙为皇子,八龙为太子,九龙,那是圣驾了,只是不知道这来的,是宫里哪一位的使者。 顾盼警觉地回头去看,那马车上先下来了两个宫娥,随后一只洁白如玉的手伸了出来,李思齐一身紫袍,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 顾盼脊梁一塌,跌回了车厢之中,这李思齐,她怎么就忘记了,李思齐和白家的二姑奶奶可是姑舅关系! 她也曾经问过李祈正,李思齐被他救治到了何处,他一脸玩世不恭地笑道:“这李思齐如今可成了父皇身边的总管太监了,谁叫他投胎的好,有一个好爹爹呢?” 当时她一头雾水,后来悄悄打听才晓得,当今追求长生,网罗了天下不少道长,日日早课晚课,又炼丹寻找仙山,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其中,李思齐的父亲平山道长最受皇上宠信。 顾盼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指甲不知不觉地抠到了肉里,据说这次大军出征,就是平山道长占卜问卦的结果,说什么南方群狼作乱,需要白虎星煞气镇压。 自打嫁给了李祈正,顾盼一直过着自欺欺人的生活,顾远南对贺大娘的所作所为成了她的一个心结,今日心结一去,往日里的灵慧一下回来,方方面面想不到的,不愿意想的串连到了一起,让她赫然发现了顾家的处境。 危如累卵! 顾盼本伤心于顾家现在已经是威武大将军,声名赫赫,却连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妪都保护不了,今日才发现,莫说一个老妪,就连顾家,只怕也是自身难保。 顾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表哥,是故意的吧,故意骗她,是他逼死了贺大娘,为的就是要她怨恨,从而和顾家疏远,将来顾家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也不至于牵扯到了她身上。 齐王妃,这个身份,应该足够她保命了。 马车在顾盼的思绪万千中停到了齐王府门前,春红和柳绿先行下了马车,又反手来搀扶顾盼,却被顾盼一手掸开,她昂首挺胸,面色凝重地跨步向前,一路上遇到的丫鬟婆子无不弯身下拜,待她行过许久,方直起身子,额上已是冷汗连连。 顾盼回到了房中,亲自从衣箱里挑了一套颜色深沉,款式庄重的裙袄换上,又亲手挽了一个单凤髻,凤临天下,自然尊贵无匹。 她如此郑重打扮,就连春红柳绿这等世家名门里出来的丫鬟也情不自禁地卑躬屈膝。 打扮妥当,顾盼毫不犹豫地吩咐道:“去把顾惜玉叫来。” 春红行了标准的宫礼,姿态端庄地出了门,片刻功夫,便领了顾惜玉回来。 从前念着昔日的情分,顾盼心里总当顾惜玉是个小妹子,口上不说,行动上却尽可能的爱护,今日里得知了事情的真相,换了一种眼光去打量她,这下便瞧出了不同来。 按理说,春红现在是顾盼身边的大丫鬟,在这王府之中理应是横着走的身份,但是春红和顾惜玉进来之时,明显看出了春红一脸刻意讨好和顾惜玉的不屑一顾。 顾盼心中一痛,顾惜玉,怎么会是这副样子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顾惜玉的苦衷 顾惜玉在春红寻她时隐隐就察觉有些不对,这个丫鬟往日里很是倨傲,除了在顾盼面前还收敛几分,旁人面前,哪怕是府里做了多年的老人,也照样指使,今日如此客气,必有原因,她不愿意被春红看低,行路间昂首挺胸,自带了几分傲气。 进了门更加察觉不对,顾盼向来平易近人,今天却穿的如此庄重,人又板着脸,一望便心生畏惧,顾惜玉情不自禁地低下了头。 顾盼见她伏低做小,在自己面前还知道收敛,心里的怒气又压了下去一些,勉强还保持平静地叱道:“给我跪下!” 顾惜玉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二话不说跪了下去,顾盼又扫了一眼左右,春红和柳绿识趣地退了下去。 屋中再无旁人,顾盼凝视顾惜玉半晌,却见她面色沉静,虽然跪于地,腰背却挺得极直。 顾盼也不兜圈子,单刀直入地问道:“你说贺大娘是吞金自尽,旁人怎么说,贺大娘去世之前,你就已经被你姐姐接走?” 顾惜玉一惊,血色瞬间从脸上褪尽,惨白着一张脸看着顾盼,死死咬住了下唇,不发一言。 顾盼见她这副样子,心里瞬间有了明断,果然,顾惜玉是对她说谎。顾盼心中又是难过又是失望,她闭上双眼,片刻后复又睁开,顾家的仇家已然得晓,她不能置身事外,身边不能留着这么一个定时炸弹。 顾盼看着顾惜玉,往日的情分在二人间无声地流逝,她淡淡地道:“既如此,你就回到你姐姐那里吧。” 话一出口,顾惜玉反应奇大,她的眼睛不敢置信地睁大,呜咽一声,伏倒在地,哭诉起来:“不要,不要送我回到顾怜花那里。”她竟然连姐姐也不叫上一声。 顾盼眉头一皱,叹了口气道:“我意已决,就这么定了。”话罢,提高了声线,大声地唤着春红和柳绿,二人应声进来,顾盼微一示意,春红和柳绿一人架起了顾惜玉一边,拖着她便向外行走。 顾惜玉终于意识到顾盼是真的要把她丢还给顾怜花,她猛地爆发出一股子力气,挣脱了春红和柳绿的钳制,扑回到了顾盼脚下,抱住了她的腿,哭喊道:“姐姐可曾试过每天睡觉前在枕头下面放上一把剪刀?这剪刀不是为了提防别人,而是为了免于受辱?!”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顾盼怔怔地看着顾惜玉,春红和柳绿也忘了上来拉人,顾惜玉声声泣血一般:“姐姐当初把我留在了李家,我尽心尽意地服侍贺大娘,端茶倒水,伺候屎尿,哪怕是亲生的子女也做不到我这么精细。” 听她这么一说,顾盼严肃的脸部线条不知不觉地柔和下来,她凝神倾听着顾惜玉的哭诉,再次问道:“为什么要说谎?” 顾惜玉依然抽噎着,一双眼无神地看着地上,喃喃道:“若不是贺大娘病入沉疴,绝难康复,顾家少爷是万万不会放她一马的。” 她猛地抬起头看着顾盼,咬牙切齿地道:“不错,我说了谎,贺大娘并非被他逼死,可是我却是被他逼着离开李家,被他一路押送到了顾怜花的身边!” 顾惜玉的眼里迸发出惊人的光芒,让顾盼都难以直视,她质问道:“大娘和姐姐教我,忠于本分,老实做人,又教我宁做穷人妻,勿做富人妾,可是我老实本分的结果呢?被生生逼的与人为妾!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何必又教我这些?!” 她年纪本不足十岁,顾盼向来当她幼童一般,今日却觉得顾惜玉的心智远比自己想象的成熟,由此可见,她当初受了什么样的刺激,吃了多少苦头。 顾盼沉默了,顾惜玉又道:“我若是不说谎,顾家公子会容我呆在姐姐身边?!” 顾惜玉说完这句话,突然跪在地上磕起头来,梆梆梆三个响头磕过,顾惜玉抬起头来,一双眼坚定地看着顾盼,视死如归地道:“我不后悔说了谎,我只痛恨自己位卑身贱,要由的旁人发落自己的命运。” 顾盼彻底缄默了,从顾惜玉身上,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也是在命运的漩涡中,努力的挣扎着,被贺大娘送给二姑奶奶,又被老太太索取的时候,自己也是如此无力。 严格说来,现在和从前又有什么区别呢?齐王妃,看着位高权重,实则身处宫廷之中,哪一步不是如履薄冰? 想想顾惜玉当时的处境,若是不出此下策,的确有可能被顾远南使计调离她身边,顾远南既然做的了一次,自然做的了两次。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顾盼忽然心生明悟。 她意识到,自从入了长乐候府一直小心翼翼,唯恐被人抓到错处,反倒不如顾惜玉,勇敢面对现实,为自己生生杀出了一条活路来。 顾盼手一挥,反应过来的春红和柳绿再次退了下去,她看着顾惜玉,无论如何,顾惜玉骗过自己一次,要如往日般的爱护是不可能的了。 顾惜玉方才一腔热血地说了那许多话,现在回过神来,却有些不知所措,她如同被判了死刑的囚徒,伏在地上静候顾盼的判决。 顾盼看着顾惜玉,声音平静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你骗我一次,我却是不能再信你了。” 顾惜玉身子一抖,脸上满是绝望,她的眼睛左右张望,顾盼看出她的心思,厉声道:“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吗?!” 顾惜玉一怔,知晓事情还有转机,她扬起头,满怀希望地看向顾盼,掷地有声地道:“只要还让我留下来,奴婢愿意为王妃做牛做马。” 一句奴婢出口,二人俱是一震,知晓此后再也无法回到昔日了。 顾盼缓缓地点了下头,沉声道:“你记住今日所说。今天开始,你就从最低等的粗使丫鬟做起吧,若是表现的好,我自然为你寻一门好亲,放了你的自由。” 顾惜玉双手死死抓住地面,伏下身子,低声道:“奴婢多谢王妃开恩。” 顾盼看着春红把顾惜玉带了下去,身子一下软在了椅子中,整个人汗水淋淋,似乎刚刚打了一场硬仗。 柳绿上前,正要给她换身衣服,就见帘子一掀,李祈正大步行了进来,顾盼虚弱地抬头,对他苦笑一下。 李祈正见了顾盼这副萎靡不振的样子,轻叹一声,屏退了左右,亲手投了条帕子来,给她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絮絮道:“御下之道,在于保持距离,若是过于亲近,便失了威严。” 他看了一眼顾盼,犹豫片刻,终究还是补充道:“前些日子,你给她请了女红师傅,我就想说,她在府里是什么身份地位?她永远不可能作为一个名门闺秀出嫁,你却用教养千金的方式来待她,你以为给了她很多,最后她想要的,却给不了她,就算你一片好心,最终也只能落个被人满心怨恨的下场。” 顾盼身子一僵,李祈正一番话如同醍醐灌顶,彻底点醒了她,不错,当初贺大娘教她诸般杂艺,但她始终保持着丫鬟的本分,没有做出半点逾越之事。 若是不能给一个人相当的地位,就不要给他,不该他享受到的权力。 顾盼挣扎着站起身来,对着李祈正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郑重的道:“王爷所教,顾盼定然牢记。” 李祈正点了点头,既然顾盼已经知晓其中的分寸,他便不欲多言,毕竟这王府的女主人是她。 顾盼立即唤了柳绿来,叫她跟女红师傅说了,以后教导府里的针线娘们,不用特意教导顾惜玉了,又叫顾惜玉从原来的独门独院里搬出来,住到粗使丫鬟一块去,至于做什么职司,叫下面的嬷嬷们分配就是。 顾盼这一招却也有她一番谋划,若是按照顾惜玉的心思,将来嫁个独门独户的,高门大院她身份不合,且大部分的亲贵子弟哪个不是三妻四妾,若是一般的小家小户,定然要亲自操持家务,不若让她从现在开始练手,若是适应下来,就好好备上些嫁妆,把她嫁出去,若是适应不了,不如就留在府中,配个管事,做个管事嬷嬷。 顾盼回过神来,发现李祈正一身的风尘仆仆,眉头轻轻皱起,问道:“王爷这是去哪里吃了一身灰回来?” 李祈正讪笑两声,转移话题道:“娘子也一身是汗了,还是先洗漱一下吧,或者,要为夫亲自伺候?” 说话时,他挤眉弄眼,形容甚是猥琐,顾盼嘴角抽动,皮笑肉不笑地道:“我自己来就好了,相公还是歇歇吧。” 话罢,顾盼落荒而逃,自躲进了浴室之中。 李祈正拿出帕子擦了下额头,却见洁白的帕子上一片乌黑,不禁喟然,这槐花巷看着还算干净,走上一圈竟然这么脏。 想到后来进去的李思齐,他的面色也不禁凝重起来,当初虽然是他救了这个当红公公一命,现在这家伙似乎翻脸无情六亲不认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刀光剑影 顾盼洗漱完,换了身干净的小袍出来,头发还是湿的,春红提过一个暖炉,慢慢地给她烘干,柳绿拿了一对美人锤不轻不重地给她锤着腿,一时间舒服的顾盼几乎要睡了过去。 就在要进入梦乡的一刹那,顾盼猛地想起,李祈正这家伙似乎又失踪了,她费力地睁开眼睛,轻声问道:“王爷呢?” 春红不敢隐瞒,恭敬地道:“宫里来人了,王爷正陪着在前面说话。” 宫里来人?顾盼双眼瞬间睁开,一下坐了起来,心中暗自揣测,现在能有什么事情,会让宫里特意来人?几个娘娘的寿辰都还没到。 顾盼毫不犹豫地命令道:“把头发给我挽起来。” 春红迟疑道:“主子,头发还没干……” 顾盼一眼扫去,春红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这个主子似乎从那槐花巷回来以后,就变的强硬起来。 一旁的柳绿已经机灵地放下美人锤,两步小跑拿了梳子和发簪来,她和春红俱是陆家精心调教的一等大丫鬟,梳头化妆这等事情本就是分内之事。 给顾盼简单地挽了个髻,因了头发还没有全干,余下地散在了背后,又给顾盼拿了个披肩,以免头发阴湿了衣裙,顾盼暗忖,这个柳绿却是比春红仔细。 打扮妥当,顾盼毫不犹豫地迈步出门,径向花厅行去。行了约有半柱香的功夫,到了花厅门口,刚好看见李祈正送一个人出来,顾盼和他打了个照面。 顾盼一怔,那人却是一脸的平静,扫了一眼顾盼的服饰,便屈膝下拜:“内臣李思齐给齐王妃请安了。” 顾盼狐疑地看了一眼李祈正,李祈正满面悲戚,对着她轻声道:“李公公是来传口信的,今天早上,瑜贵妃娘娘小产了。” 顾盼面色大变,瑜贵妃还差两个月便要临产,余人俱说,若是一举得男,瑜贵妃的地位只怕还要进上半步,要知道,再往上,那就是皇后了。 没想到,瑜贵妃竟然小产了,若说这里面没有什么猫腻,顾盼也是不信的。 想到请安之时,瑜贵妃对自己也算诸般照顾,顾盼面露难过之色,对着李思齐问道:“母妃的身子可还好?我明日便去入宫探望。” 李思齐的一张脸洁白如玉,刀削斧劈一般,不见半点表情变化,平静地道:“太医说,娘娘静养一段时间就好,近来还是不要打搅吧。” 顾盼垂下头,轻声道:“我定然在家日夜焚香,祷告贵妃娘娘早日康复的。” 李思齐平静地点了点头,平板地道:“王妃的话,杂家定然转告给贵妃娘娘知晓。” 话罢,对着李祈正和顾盼深施一礼,淡淡地道:“杂家这就告辞了。” 李祈正伸手握住了顾盼的手,对着李思齐点了点头,又唤来府里的管家,送了他出去。 待李思齐的背影消失在了视线中,李祈正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顾盼抬起头来,看着他,一脸不安地道:“怎么会这样?” 李祈正看着她苦笑一下,又看了眼左右,周遭洒扫的婆子丫鬟们立刻低下了头,他冷笑一声,意有所指地道:“就连皇宫大院都不安全,何况这小小的王府,若是少了个把人,谁又能查出来什么呢?” 话音一落,视线范围内的所有下人都跪了下去,李祈正哼了一声,握住顾盼的手,转身领着她进了花厅。 花厅乃是王府之中宴客之所,亦是府里最大的厅堂,此时仅有二人身处其中,一眼望去,空空荡荡。 李祈正拉着顾盼坐下,亲手倒了一盏热茶给她,待她手握住了茶盏,方压低了声音道:“贵妃娘娘是早上食用了早膳以后,腹痛难忍的,太医看过后,说里面含了红花。” 顾盼手一哆嗦,险些握不住茶杯,据她所知,宫中但凡有品阶的娘娘,每日里食用的饭食都是先由专人尝验过的。 按照李祈正所说,这一顿早膳里下了药,那至少御膳房的御厨,尝毒的宫娥,还有送饭的宫娥是跑不了的。 李祈正双手握住顾盼托住茶盅的手,暖阳阳的大手似乎比手里的茶盅还热上三分,顾盼心神一安,却听得李祈正又道:“凡是跟此事扯上关系的御厨宫娥尽皆服毒自尽,包括一个五品女官,总计七十六人。” 顾盼果然如同李祈正预料般,双手剧烈的抖了起来,手里的茶碗顷刻间溅出不少茶水,若非李祈正死死握住了她的手,这一盏茶转眼就要打翻在地。 瑜贵妃何等尊贵,后宫之中,仅在皇后之下,竟然被人暗算到了这个地步,这个人要有多大的能量,能让后宫这么多人为她所用! 顾盼随即想到,皇宫尚且如此不安全,瑜贵妃如此尊贵尚且有人敢下手暗算,自己一个齐王妃,实在是不算什么! 宫里几个主位娘娘的面孔快速地在她脑海里闪过,清净淡雅的瑾妃娘娘,精于算计的乐妃娘娘,威仪逼人的皇后娘娘,到底,是谁下的手呢? 李祈正把茶盅从顾盼手里取出,喂她吃了一大口茶水,把茶盅放下,拥她入怀,在她耳边继续道:“瑜贵妃身边伺候的女官宫娥,总计一百三十八人,全部被父皇下令杖毙。” 顾盼突然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不可避免的蔓延到了身体的每一处,当初到瑜贵妃所住的长乐宫时,还曾感慨,满宫都是年轻貌美的少女,没想到,转眼间,那么多鲜活的生命,那么多美丽的少女,竟然一下就都没了,天家无情,一至于此。 她死死抱住了李祈正的一条胳膊,仿佛那是水里唯一的浮木,一张脸也埋在了这胳膊上,呼吸之间,全部是上等丝绸的味道,带着些许的尘土气。 那对瑜贵妃动手的人能量几乎大到了无法想象,明面里,瑜贵妃身边的人伺候不周,全部换了,是皇恩浩荡。事实上,瑜贵妃身边的亲信被一下拔出,又换来一批不知根底的,可想而知,这里面不知道被安插了多少钉子,从此后,瑜贵妃只怕步步维艰了。 李祈正低沉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我本来不想对府里的这些人动手,可是贵妃娘娘这件事等于敲响了一个警钟。” 顾盼扬起头来看着他,心中和他亦是一样的心思,这两日她接受了太多消息,人似乎一下从懵懂之中被震回到了现实,由不得她不振作起来。 她心里已经怀疑,对瑜贵妃动手的,就是皇后娘娘。瑜贵妃深受皇上宠爱,此次一举得男,说不准皇上就废了太子。太子身体羸弱,成亲多年尚无子嗣,这在皇室传承之中,乃是大忌。 李祈正松开手臂,伸出手轻抚了顾盼耳边的一缕碎发,细声道:“我在外面也有些可靠的人口,过几日,就把她们传唤进来,到时候就看你的安排了。” 顾盼一怔,随口问道:“怎么不直接替换掉府里现有的下人们?” 李祈正双手一摊,苦笑道:“等她们来了,你就晓得了。” 顾盼不禁好奇起来,待到两日后,见到这一批各式各样的下人,她才算明白了李祈正的意思。 顾盼正装打扮,满身朝服穿戴,只在头冠上取了巧,叫人用一只展翅金凤代替了那沉重的朝冠,叫这些人四人一组轮流觐见。 当先一组,高矮不一,胖瘦均有,顾盼一眼看出,这四个年过半百的婆子俱是灶上的好手,一个个烟熏火燎了多少年才熏得蜡黄的脸,配上一身洗都洗不掉的烟火气。 只是这几人又有些奇怪之处,就说左手那婆子,一只手总是情不自禁地往怀里塞去,随后又抽出;中间的婆子一双眼骨碌骨碌乱转,总是往人身上瞄来瞄去。 顾盼暗暗纳闷,这李祈正是请了一群什么活宝回来,她和颜悦色地问道:“诸位嬷嬷从前都是做什么营生的?” 左手那个婆子躬身行了个福礼,倒也中规中矩,嗓音略有些沙哑地道:“老婆子姓王,以前是在夜市之上卖鸭血粉丝汤的。” 中间的婆子紧随其后,她生的矮小,声音却高昂:“老婆子人称赵挎篮,是游街卖熟食的。” …… 顾盼恍然大悟,左手那婆子定然是一边做鸭血粉丝,一边收钱,一只手塞进塞出,明显是惯于收钱养成的习惯。 中间的婆子游街卖熟食,养成了观察客人的毛病,故而一双眼左右滑动。 接下来又是四个婆子,统共三五十人,待顾盼逐一见过,饶是她体力向来较好,此时也累的瘫倒在了椅上。 对于李祈正唤来的这些下人,她心里也有了笼统的概念,几乎囊括了所有的行业,每一个人又都浸淫其中数十年,可谓个中翘楚。 顾盼此时终于明白了李祈正没有说出口的话了,这些嬷嬷,能力没问题,忠诚也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如何把她们训练成合格的王府管事。 一想到王婆子塞进塞出的左手,赵婆子游移不定的贼眉鼠眼,顾盼不禁一阵阵头大,且不说这还是其中两个比较小的毛病。(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赌注 顾盼掂量再三,心里却有了旁的主意,与其叫她们改掉一身毛病,进到王府,不如叫她们依然做原来的营生。 顾盼已然看出来了,这些婆子只怕原本是李祈正的耳目,为他打探诸般杂事之用,而且这些人应该只是李祈正手中很小的一部分。 既然精于刺探,只要她们盯住这府里上上下下的管事婆子,使唤丫鬟,不叫府里的各种消息被传送出去,那就万事大吉。 顾盼随意地吩咐下去,按照府里现有的布置,洗衣楼,灶房,洒扫处,每个单位都分了几个空降钦差,这些老婆子就是吃闲饭磨牙的,也不需要她们做什么。 看的出来,如此安排,这些婆子们还是比较满意的。 顾盼着春红把婆子们都带了下去,叫柳绿服侍着,换了这一身朝服,穿了件淡绿色的小衫,轻轻松松地歪在了炕上,柳绿乖巧地泡了壶茶来。 顾盼眉头轻皱,开始盘算起以后的路子来,依了她的个性,若是能效仿陆家三姑,行走天下,那真是再好不过,眼前这一场富贵并非她所求。 现下却发现了顾家并非当初以为的固若金汤,她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视的亲人只有两个,一个是贺大娘,一个是顾远南。 相对来说,顾远南对她更好一些,毕竟贺大娘也曾经利用于她,现在贺大娘已经不在人间,那她就只剩下顾远南这么一个亲人了,她无论如何,也要护的顾远南一个周全。 顾盼想起了李祈正当初劝她与柳芽和好时说的话,他说,若是在冬衣上,又或者粮饷上做做手脚,这一场战争自然不战而败。 既然连瑜贵妃都被人下了毒手,威武大将军出征在外,也实在算不得什么了。 顾盼一下从炕上坐直了身体,她赫然发现,自己的筹码,少的可怜。 长乐候府是不用考虑了,无论是韦侯爷还是侯爷夫人,都不是会帮助自己的对象; 几个王妃面上与她交好,只怕也是看在顾家的面子上,若是顾家一倒,看哪个还会再来搭理她这个闲散王妃; 这世间,她唯一能依靠的,竟然是齐王殿下李祈正! 顾盼从她入府开始细细回想,深究下去,惊愕地发现李祈正竟然是如此的高深莫测。 洞房之夜,送来的一页小抄,对宫里的各个娘娘了如指掌;从他对柳芽一事的评价中,犹若隔岸观火,对朝事亦是洞悉分明;他既然能开的一家藏书楼,自然也做的了其他的买卖,要不也不会一下弄进府里这么多婆子来。 只是,自己又有什么筹码去和他谈判呢? 若是此时眼前有一面镜子,顾盼定然可以看到镜中的自己,脸上那一抹苦笑,像是吃尽了天下的黄连一般。 李祈正把这几十个婆子抽调了来,手里的网络节点便要重新调整,这几日一直忙于此事,待他回到府中,已经夜深人静,顾盼早已歇下,他便轻手轻脚地回到了书房之中。 今日回来,一眼看到顾盼居住的主屋之中黑暗一片,书房的窗户却透出点点烛光,他脚步微顿,迟疑了一下,到了书房门口,不自觉地举起右手,十分有礼貌地轻磕门扉,待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不觉哑然失笑。 门从里面吱呀一声开了,顾盼手端烛台,一头秀发披到了腰间,一双眼睛明亮地望着他。 李祈正一怔,顾盼已经伸出小手拉他进门,李祈正身不由己地跟在了她身侧,一双眼睛游移不定地打量着她。 往日见了小娘子,总是衣着整齐,不失礼仪的模样,今天还是头一次见她仅着了薄薄的里衣的样子,纯白色半透明的料子,隐隐透出了里面红色的肚兜,微微敞开的领口上,清晰地看到了肚兜的带子,一条细长的红色缎带,延伸到了里衣之中。 随着她的走动,细小的锁骨轻轻颤抖着,该死,李祈正吞咽了一口口水,心中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虽然已经认定了小东西是自己执手一生的妻,在她及笄之前,他却也没打算做什么,顾盼的年纪还小了点,他不想让她受到伤害。 迷迷糊糊中,李祈正发现他已经被顾盼牵到了床前,床上收拾的十分干净,摆放了一张小桌,桌上摆放了细腰酒壶,白瓷酒盅,又有几碟小菜,老醋花生,凉拌海带,夫妻肺片,还有个糖醋藕片。 看了一眼,李祈正便断定,这是顾盼有心为之了,四个菜全部都是凉菜,明显是要等到他回来。 顾盼把手里的烛台放到了小桌正中,自己拖鞋上了床,盘膝而坐,执起一双象牙筷子递到了李祈正手里,李祈正呐呐地接过,明明是自己的房间,却觉得浑身不自在,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顾盼嫣然一笑:“王爷请坐吧。” 李祈正这才坐下了,顾盼又探手拿起酒壶,一手扶住细长的壶嘴,小心地导入酒盅,袖子因为她的动作退到了小臂上,露出了一段莹白的小臂,李祈正强迫自己挪开视线,今日他的定力实在太差了。 顾盼举起酒杯,盈盈笑道:“这些日子承蒙王爷照顾了,妾身敬王爷一杯。” 李祈正眨了眨眼睛,有些怀疑小娘子被狐妖附体了,她说话会如此客气吗? 顾盼见他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自己,嘴角抽动两下,恼道:“你喝不喝?” 这才是原装货嘛,李祈正放了心,端起酒盅一干而净。 顾盼执盏在手,面色突地一正,严肃地看着李祈正,质问道:“妾身斗胆问上一句,今后王爷有何打算?” 李祈正一怔,反问道:“什么打算?” 顾盼耐着性子解释道:“待皇上百年之后,您是打算做个闲散王爷,还是辅政大臣,又或者……” 最后一句顾盼没有说出,一双眼向上望去,似乎穿透了房顶,直到了天上九霄。 李祈正缓缓放下手里的酒杯,故做迷糊地笑道:“娘子说的什么,咱们现在不就是闲散王爷了。” 顾盼点了下头,亦是笑了起来,轻声道:“太子将来若是登上九五宝座,贺氏一门出了太后和皇后,权势必将登峰造极。到时候,只怕贺氏容不下我,齐王殿下,又要如何自处呢?” 李祈正手里的杯子重重地摔在了桌上,他终于明白,今天这是一场鸿门宴,顾盼是在逼自己表态了。 顾盼本就狡黠多诈,这些天她忍隐不发,看来终于想清楚了其中的关键所在,想要自己出手帮忙顾家了。 只是,接受顾盼是一回事,明目张胆的站到顾家身边,又是另外一回事,这个风险,他还冒不起。 李祈正冷声道:“太子登基,天经地义,若是贺氏连一个闲散王妃都容不下,那也不配做那母仪天下的凤主了!” 顾盼闻言,眼睛瞬间睁大,死死瞪住李祈正,李祈正不甘示弱地与她回视,眼中坚定无比,摆明了要袖手旁观。 顾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脚跪行向后,待身前留下了足够的间隙,对着李祈正深深一拜,郑重地道:“顾盼已经决定,随同舅父大军南下,王爷还请多多珍重。” 李祈正瞳孔一缩,她是在威胁他!他冷笑道:“王妃莫非脑子烧坏了不成?你且看你出不出的去这王府大门。” 顾盼看着他,突然站了起来,提起酒壶,把里面的酒水尽皆撒到了被褥之上,李祈正愣愣地看着她施为,不知她意欲何为,直到看到顾盼把酒壶倾倒干净,又拿起烛台时,李祈正方面色大变,立刻伸手去夺她手中的火烛,却是已然晚了。 只见顾盼手里烛台倾斜向下,丢到了被褥之中,一团烈火腾空而起,李祈正一把将她抱起,夺路向外逃去,同时口中大喝:“走水了,走水了!” 待二人冲到了书房门外,外面此起彼伏地灯烛亮起,奔来无数下人,李祈正惊魂未定地抱着顾盼,看着书房瞬间被火舌卷起,耳边传来了顾盼镇定异常的声音:“放心,里面的书籍已经搬了出来。” 李祈正低下头,不敢置信地看着顾盼,火焰方才燎了她半边头发,此时看去本应狼狈不堪,偏她面色沉静无比,一双眼睛明亮的像是子夜的星辰。 顾盼突然笑了起来,侧过头去看着失火的书房,下人们井然有序地提了水来,已经把火扑灭。 李祈正突然了悟,这火也是有预谋的,她搬空书架,院子里没有下人,却叫周遭的下人备好水龙,不然怎么会如此及时的把火灭掉。 看着李祈正的脸色又阴沉下来,顾盼轻轻笑道:“若是方才王爷没有待我一起出来,此时我应该已经葬身火场了。” 李祈正一怔,看着她脸上轻描淡写的笑,却带着股杀伐果决,知道她并非玩笑,想到差一点就失去她,李祈正的手臂紧了一紧。 顾盼在赌,赌她在他心中的重要性,很显然,她赢了,李祈正也明白了,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会失去她,他也不愿意去赌。 他的目光逐渐深沉,今后,就要被绑在顾家这辆战车上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交锋 离盛京十里之遥,有座小清山,山上郁郁葱葱,又有奔泉从山顶倾泻而出,一路流向山涧,本是远近闻名的胜境,年前却被一道圣旨定成了禁地,又在山上修了一座清山道观,成了宫中的供奉清修之地,据说皇上也时常来此听道辨经。 此时山路之上,却有一个少年负手而行,穿着朴素,行走间另有一番洒脱,他仰头看了眼山顶若隐若现的道观尖顶,反手擦了把汗,一屁股坐在了溪石上,两只手伸到了溪水之中,此时春暖花开,溪水却依然冰凉,他只接触一下,就又迅速地把手伸了出来。 抖了抖手上的水迹,少年站起身,继续前行,行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到了道观前,得以一窥这皇家禁地的全貌,整座道观俱由大块青石堆砌而成,恢弘而不失雅致。 这青石他却是识得的,整块青石宽约两尺,长约三尺,厚重笨重,全部是从遥远的梁州人力开采,又用牛车千里迢迢的运进京中。 劳民伤财,少年心中暗骂。 似乎听到了少年的咒骂声,从道观前刷的冲出两个金甲卫士,手中长戟相交,成了一个叉子,拦在了少年面前,其中一个喝道:“道家清修,闲人免进,此山乃是私产,小子速速退去。” 那少年一怔,随后拱了拱手,赔笑道:“两位大哥,我与这里的青山道长有约,还请通禀一下。” 说话的金甲卫士脸上露出了狐疑的表情,正要开口,大殿之中传来了一声深沉的低语,像是夏日山涧的滚滚闷雷,又像是一声清脆的鸟鸣,话音间充满了矛盾之处,又让人听得一清二楚:“让他进来。” 两个金甲卫士的手中长戟闻言一撤,少年笑嘻嘻地一抱拳,径直行了进去。 外面艳阳高照,殿中却幽黑一片,油漆彩绘的三清塑像正立前方,三清前一个清瘦的身影穿着一身宽广的道袍,头戴道冠,端坐蒲团之上。 少年走近了,看清楚了青山道人生的十分年轻,一张脸上如同白玉雕成,紫玉葡萄一样的眼睛深不见底,天下许多女子也比不上他的姿容,只是这丰神如玉中却带了一丝阴柔,让人觉得有了一点瑕疵。 青山道人看着眼前的少年,面上依然是淡淡的,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不能打动他的道心,他开口吐道:“齐王殿下,别来无恙。” 这深山寻道的,竟然是齐王李祈正! 李祈正掏出折扇,扇了两下,察觉殿中阴凉阵阵,此举未免不合时宜,他讪笑两声,收了折扇,拱了下手道:“恭贺思齐兄修道有成,得圣上赐了真人名号。” 青山道人也就是李思齐却是前几日刚刚入了道家之门,随后就往了这小清山之中静修,李祈正费了好大功夫方打探出他的下落,立刻就快马加鞭的赶了来。 青山道人缄默不语,李祈正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若开口,便失了先机,不如以静制变。 李祈正打了个哈哈,见青山道长无意叙旧,索性单刀直入:“这次大军南下,本王想谋个差事,还请道长在父皇面前多多美言了。” 青山道人眉头一蹙,这小小的动作由他做出来竟然比女子还要优美三分,看得人心神一夺,可惜他的声音略有些尖锐,破坏了这刹那的美感,“齐王殿下想要什么差事?” 李祈正笑容一敛,正经道:“三军后勤协理。” 所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像是南下这种路途遥远的征伐,路上消耗掉的粮食,十要去五,若是加上些天气变化道路崎岖,损耗十之六七也是大有可能。 这损耗到底是天灾还是人为,却要看后勤官员的手笔了,每逢战事,后勤总督,向来是个肥缺,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这块肥肉。 青山道人沉吟半晌,定定地看着李祈正,一锤定音道:“好。” 这却是李祈正意料之中,他不由苦笑,父皇迷恋长生不老,最是笃信这些方外之士的胡言乱语,哪怕朝臣劝谏也比不上道长的无心之语。 青山道人话罢,又道:“只是,从此以后,你的救命之恩便要两清了。” 李祈正哈哈大笑,伸出右掌与青山道人击掌为誓:“自当如此。” 啪啪啪,二人连续三击掌,掌声在这空荡的大殿中回响,余音寥寥。 李祈正一手撑住汉青石,从地上一跃而起,最后看了一眼青山道人,低声道:“你若是要报复他,也等他出征回来,若是误了大事,莫怪我不顾忌昔日情分了。” 青山道人合上双目,宛如高僧入定,世间的纷扰从他面前消失,李祈正看着他这副神棍模样,轻哼一声,大步离去。 威武大将军率军出征,圣上谕令太子替其祭天,择吉日开拔。 四月初三,刚好省试放榜,无数学子涌上街头,几人欢喜几人愁,又赶上大军出征,太子代圣上祭天,纷纷到了城东的天坛看起了热闹。 李思怀刚刚得知自己中了二甲第七十六名进士,名次一般,他年纪却是最小,一时间大喜过望,亦随着人流滚滚而去,到了天坛,尚有几里地时,便望见前方旌旗飞舞,数个铁甲方阵把整个祭坛围得密不透风,诸多百姓止步于此。 他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却还可行的两里,再往前,便是皇亲国戚的位置了,长长的两排各式华丽马车一眼望不到首尾。 待吉时一到,太子从正中的金黄色龙辇中缓步而下,身侧一个窈窕女子头挽如意髻,妇人打扮,紧紧地搀扶着他。 二人沿着红色长毯缓步向前,到了祭坛之下,女子松了手,太子一人独自登上这最后的九阶台阶,十盈九满,天子取九,十乃是仙人之数,故台阶以九为结,若是从天坛最脚下往上攀登的话,就是整整九百九十九阶。 百官紧随太子身后,钦天监又与众不同,手捧一卷明黄天书,递到了太子手中,太子执卷,朗朗而读:“今有南部蛮荒,不识教化,不识人伦……今有天朝神武勇士代天巡守,请九天仙帝佑我勇士。” 随着太子的诵读,在场百官和众多铁甲军士齐声重复最后一句,雄壮的声音充满了祭坛上空的每一个角落,到了后来,周边的百姓学子也一起高声呼唤,这声音汇聚成了滚滚浪潮,直上凌霄宝殿。 太子亲手把长卷在铜盆中焚烧,又献上各种牲礼,最后率领百官一起三叩首,至此方算礼毕。 太子随后步下祭坛,按照礼仪,他还要替皇上训话于三军将士,只是太子体虚,这项便改成了与威武大将军叙话,再由威武大将军鼓舞三军士气。 此时,在众多皇亲国戚的马车里,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祭坛上方,太子祭天果然震撼人心,眼睛的主人注意的却是搀扶太子登上祭坛的女子。 那女子身段窈窕,虽然做了妇人打扮,面上又蒙了面纱,顾盼依然一眼看出,跟在她身边一年多的旧仆,曾经是她贴身婢女的柳芽! 没想到柳芽竟然这么快就成了太子的枕边人,又获得了如此大的信任,纵然太子身体不佳,扶着他在这祭天路上行上几步,可也不是谁都有资格的,由此可见,柳芽必定深受太子宠爱! 顾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日后要多多和柳芽来往才是,也不需要她告诉自己太子的一举一动,只要能从言谈之中知晓些大的动作,对顾盼来说,已经足够获益匪浅了。 太子已经和满身戎装的威武大将军叙话完毕,接下来,该威武大将军面对三军喊话,鼓舞士气了。 顾盼的视线调转到了站在铁甲方阵前的顾朝阳身上,他一身披挂,头戴红缨头盔,只露出了一双森森的眼睛,俊脸隐藏在了头盔后,一股煞气冲天而起。 顾朝阳沉默地扫视了一圈三军将士,这里的,只是先锋营的一部分军士,天坛地方有限,不可能容纳所有官兵。 顾朝阳右手举起,仿佛战神举起了他的战锤,瞬间,方阵之中传来了铁甲相碰之声,军士们整齐划一地端正站好,一双双嗜血的眼睛紧紧盯着顾朝阳的右手。 顾朝阳高吼道:“犯我天威者,虽远必诛!!!” 刷的一下,他的右手坚决果断地落下,在空中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麾下将士纷纷举起手中武器,齐声高喊:“虽远必诛!虽远必诛!!” 顾盼听得一阵热血沸腾,这就是她的亲舅舅,比起太子的温文尔雅,明显顾朝阳的一句短暂的口号更能激励人心。 在一众呐喊声中,铁甲军士们井然有序地开始退出天坛,开拔南蛮。 顾盼身子前倾,想要从中找寻一个熟悉的身影,看了片刻,她便意识到了自己的举动是多么的徒劳,想要从这些打扮的一模一样的铁甲卫士里寻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顾盼耳边传来一声轻笑:“怎么,后悔了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夫妻相处之道 顾盼偏头看了一眼李祈正,这家伙虽然领了后勤协理一职,每日里只见他在身前身后打转,也未曾看见他去做什么实事。 她轻轻一笑,垂下头,低声道:“表哥既然设局,不想叫我担心,我陪他演完这场戏又如何?” 李祈正撇了下嘴巴,从袖里抽出封信,丢到了顾盼身上,不以为然地道:“你们不愧是亲表兄妹,处理事情的态度一模一样。” 顾盼诧异地拾起信,信封上赫然五个大字,贤妹夫亲启,她怔了一下,随后掩嘴轻笑,明显是顾远南在占李祈正的便宜呢,还贤妹夫…… 信封开着口,顾盼素手探了进去,食指和中指夹了这薄薄的信纸出来,展开轻阅:“若是让吾家小妹有丝毫不快,仔细了你的狗头!” 顾盼扑哧一笑,实在难以想象顾远南风度翩翩地吐出狗头二字。 李祈正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一颗大头默默地挪到了她膝盖之上,蹭来蹭去,像是家养的忠犬。 顾盼单手伸出,合并成掌,按在了他的脸上,奋力向外推去,嗔道:“休要来这一套,快说,我家表哥在哪里?你肯定晓得。” 李祈正一张俊脸被她按的变形,依然不死心的往她身前凑来,一张嘴巴犹自说道:“你也不过想远远看他一眼,那个小白脸有什么好看,不如看你家相公生的威武阳刚。” 顾盼另外一只手也举了起来,两只手一起顶住了他的额头,语带不满地道:“威武阳刚?威武阳刚的齐王殿下去了小清山一次,回来就躲在房中不肯出门,说什么可怜这一身白嫩晒的漆黑,一定要好生将养回来才是!” 李祈正凶狠地瞪向顾盼,他脸上变的奇形怪状,这一瞪眼殊为可笑,他哼了一声,偏头挣脱了顾盼的钳制,恼道:“好,好,你不是要见顾远南吗?我带你去见就是了。” 话罢,李祈正正襟危坐,随口对车外的侍卫吩咐了一句,此时人流散去,只剩下稀疏的几辆车,他的车子畅行无阻,一路驶向了城外。 到了城门处,马车却停了下来,李祈正率先跳下马车,又回头扶住了顾盼,顾盼站稳脚跟,看着眼前一队队开出城外的先锋营士兵,奇怪地道:“难道就在这里等着么?” 李祈正倨傲地看了她一眼,扬起头,负手先行,顾盼迟疑地提起裙摆,跟在了他身后。 李祈正一头扎进了城洞之中,沿着旋梯向上,壁垒里每隔一段点了盏长明灯,城洞里虽然昏暗,也看得见脚下的楼梯,顾盼小心翼翼地随在他身后。待踏上最后一阶,眼前豁然开朗,二人已经到了城墙之上。 卫兵见了二人的朝服,一言不发,连质问半句都没,李祈正大步上前,到了城垛处,顾盼跟在他身边,扶住城墙向下看去,此时居高临下,从城门出去的士兵越发整齐,一队队铁甲卫士开向远方,像是两列蚂蚁长队。 顾盼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李祈正,纳闷地问道:“这里和方才又有什么区别?” 李祈正嗤笑一声,手举折扇,指向城门外不远的山包,顾盼眯起眼睛,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见那边花红柳绿,不知道多少妙龄少女聚做了一堆。 顾盼微皱眉头,极力远视,这才看见被这些妙龄少女围在当中的白色身影,潇洒自如,不是顾远南,又是哪个? 李祈正阴森森地声音在顾盼耳边响起:“远南兄,艳福不浅啊,这盛京之中,十座名楼的三十二个头牌一起来给他送行,天下间的士子还没有谁有这么大的面子,就连我那自诩风流的三皇兄只怕也要自愧不如了。” 顾盼看了半晌,木然地掉头向下行去,李祈正笑嘻嘻地跟在她身边,凑过来问道:“怎么,不上去和你的远南表兄打个招呼吗?” 顾盼顿住脚步,城洞之中只有她二人停留,长明灯吞吐不定的焰心在她脸上投下一片明暗交替的影子,看着竟然有几分狰狞,顾盼淡淡地道:“齐王殿下是不是想接手顾家表兄这一众红颜知己?” 李祈正讪笑两声,不敢再言语,这小娘皮厉害的紧,总是一句话顶的他无话可说。 二人上了马车,李祈正打开折扇,挡住脸面,一双眼睛从下偷看着顾盼,见她双眼微合,一副不欲交谈的样子,心知小娘子还在生气,他鬼主意也多,眼珠一转,心里便有了计较。 他尖起嗓子,仿着府里那些管事嬷嬷的声音,叫唤道:“主子,王爷说,你再不搭理他,他就从这马车跳下去。” 话罢,李祈正眯起眼睛偷偷看向顾盼见她一脸的无动于衷,心中发狠,继续尖叫道:“不穿衣服哦,不穿衣服跳下去。” 顾盼眼睛一张,平静地道:“别跳。” 李祈正一怔,随后大喜,娘子果然还是心疼他的嘛。 顾盼伸手从怀里取出一盒胭脂,打开后,用手抠起一块,在两手间拍碎,又在愣住了的李祈正脸上使劲一抹,随后两手轻轻一掸,漫不经心地道:“赶紧跳吧。” 李祈正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现在脸上两坨粉红,若是跳下马车,不知道要笑掉多少大牙。 他闷闷地靠着车厢,老实坐好,河东有母狮,惹不起啊惹不起。 看着李祈正老老实实地坐着,顾盼心里开始盘算起来,柳芽那里要搞好关系,韦家最好也拖下水,反正只要顾家父子平安归来,她是什么都肯去做的。 不知不觉,马车回到了齐王府,顾盼想着心事,下了马车,待双脚站定,看到李祈正一脸红红紫紫,她扑哧一笑,却是险些咬到舌尖,李祈正关心地问道:“怎么?” 顾盼赶紧敛了笑,转过身,一本正经地往府里行去,李祈正挠了挠头,莫名其妙地跟在她身后,却见一路上遇到的丫鬟婆子莫不偷笑不已。 顾盼回到屋子里,这才回过身来,亲手投了帕子递给了李祈正,笑道:“擦把脸吧。” 李祈正傻傻地接过帕子在脸上抹了一把,原本纯白色的帕子上立刻出现了一圈粉红,他脑子嗡的一声炸开,怎么把这个茬忘了,齐王殿下一世英明啊。 李思怀看过热闹,和松石二人说笑着回到了槐花巷中,报喜的听差应当在他前面就到了宅子里,姑姑想必已经打赏过了。 李思怀脚下不禁加快了速度,姑母这些日子愁眉不展,直到大哥来的那天,众人才晓得,祖父和父亲竟然成了皇上的道师。 大哥另外买了宅子,叫她们早日搬过去,姑母推说待他高中再搬家动土,以免坏了风水,李思怀感激在心,心里却也有些过意不去,等下便催促姑母搬家。 待他一走进巷子口,就见一辆寻常的蓝布马车停在了自家门口,他暗自诧异,姑母鲜少有亲朋走动,来的是谁呢? 进门见院子空无一人,屋门大敞,似乎为了避免什么嫌疑,李思怀疑虑重重接近了正屋,听得里面姑母的细声慢语:“我们家涟姐儿犹在孝期,只怕于理不合。” 李思怀闻言大奇,不禁加快了步子,一下迈进了房门,一眼看到姑母对面坐了一个中年妇人,生的很是端庄,穿了一身款式简单但是隆重的墨绿袍服,上面的福字暗纹隐隐发亮,一看就是上好的料子。 李思怀晓得无论这客人是谁,都不能丢了姑母的颜面,甚是恭谨地上前对着白夫人深施一礼,朗声道:“姑母,侄儿回来了。” 白夫人赶紧伸手虚扶,又对着一旁的中年妇人笑道:“这便是我那不成材的侄儿了。” 中年妇人双眼闪动,片刻已将李思怀打量齐整,闻言笑道:“本科最年轻的进士郎,若说不成材,这世上只怕也没几个成材的了。” 李思怀谦卑的笑着,微微低下头,显出几分恰到好处的腼腆,白夫人伸手为他介绍道:“这位是高夫人。” 李思怀立刻乖巧地唤道:“高伯母。” 高夫人笑着点头应了,随后惋惜地道:“可惜了,我家里只有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却没有女儿,否则定要和你们结上一门亲事。” 白夫人含蓄地笑着,并不接话。 高夫人原本的话题因了李思怀的误闯,不好再继续,站起身道:“还请白夫人多多斟酌,只是先定下亲事,待姑娘孝期一了,再正式完婚。” 话罢,高夫人告辞而去,临行前偏又加了一句,“涟姐儿年纪也不小了,白夫人还是早做打算吧。” 气的李思怀一双手重重地捶到了门上,对着白夫人恼道:“这是哪里来的无知妇人,求亲不成竟然还出口相迫!” 白夫人迈着步子往回走,叹了口气,似乎吐出胸中郁结,闷闷地道:“这高夫人是我的故旧,你姑父没有出事以前,倒也经常往来的。” 李思怀上前两步,搀扶起白夫人,少年的脸上一股子的正气:“既然落魄以后都已经不再往来了,这样的故交不要也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帝王薄幸 此时二人已经走进了屋中,白夫人又左右望了两眼,才压低了声音道:“高夫人并不是为自家子侄提亲来的,她是乐妃娘娘的姻亲,这次是给五皇子提亲来了。” 李思怀一愣,“五皇子不是前些日子刚娶了正妃吗?” 白夫人瞪了这不开窍的侄子一言,嗔道:“不是还有两个侧妃位置吗?” 李思怀想起家中鸡犬不宁的往事,斟酌了下,劝说道:“姑母,富贵人家的日子咱们也过了,不说旁的,就看大哥还有四叔,那个不是闹得家里不得平安,妻妾多了,是祸不是福啊。” 白夫人何用他说,早就想到自己年轻之时,嫁过来没多久,夫君就把几个陪嫁丫鬟都摸上了床,家里的妾室足足可以摸上两桌牌九,要不是她手腕高明,只有自己有一双子女傍身,那些小妖精怕早就翻上天了。 一想到她那些手腕可能被用在涟姐儿身上,白夫人禁不住打了个寒噤,这事,还真是要斟酌斟酌了。 离瑜贵妃小产已经有半个月,顾盼寻思着入宫探望一下,一大早就起了床,又叫人备下红枣乌鸡各种补血之物,宫中虽然不缺这些东西,总是晚辈心意。 按照规矩,顾盼先去拜见皇后娘娘,却被挡了回来,说是凤体欠安,顾盼掂量着这四个字,琢磨半晌,皇后是因了顾家出征祸福难料,有意疏远自己,还是恼她看望瑜贵妃? 顾盼回过神来,心中苦笑,只怕今日里给瑜贵妃备下的薄礼,明日就要三倍给皇后娘娘送上了。 瑾妃和乐妃却是可以不见的,她径直到了瑜贵妃居住的长乐宫,远远望见一片萧条,似乎随着宫中主人的不幸一起败落了。 顾盼进到宫院之中,连行数步,也没有见到一个半个宫娥出来喝止她,她一时间还以为自己误入了冷宫,忍不住又倒退回去,看了一遍院墙上的牌匾,再三确定是长乐宫三字,才满怀惊疑地再次入内。 一直到了宫室门前,方有个白发老妪傍在门口,层层叠叠的眼皮有气无力地抬了起来,瞄了她一眼后就让开了位置,也不喝问下她的身份。 顾盼心中登时起了无名火,这哪里还是贵妃所住,简直比冷宫还有所不如,她大步入内,层层宫室之内,肉眼可见灰尘满满,又见壁角旮旯之处,时有蛛网联结。 偶然晃过一个宫女,定然满头白发,佝偻身躯,仿佛经过了时间隧道,原本那些年轻貌美的宫娥一下间都成了垂垂老矣的老妪,顾盼只是偶尔来此,心中的凉意就不断上涌,想一想瑜贵妃长居于此,心中早是荒芜一片了吧。 顾盼越看越是心惊,一双脚渐行渐快,终于到了上次瑜贵妃招待她的起居之所,顾盼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前,迫不及待地把门一把推开,立时射进了刺目的阳光,晃得她眼睛条件反射地眯了起来。 待她终于适应了阳光,见那光线照耀的窗下卧椅之上,蜷缩了一个美人儿,她长发散乱地披在身后,皮肤几近半透明,在阳光的照射下晶莹剔透,一双眼睛无神地望着窗外,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着,顾盼屏住呼吸,见她眼角缓缓滑落了一滴泪,从泪珠之中折射出七彩光芒,为这无色的美人儿瞬间增添了一抹动人的亮丽。 顾盼嘴巴蠕动半天,终于还是不忍心打破这梦幻的一幕,静静地立在瑜美人儿身边,看着她眼角的珠泪一颗一颗的流了出来,串成了一条七彩的珠链,怎么可以有人哭的如此动人? 顾盼默默地蹲下身子,伸出手,把一颗颗的泪珠收集到了手里,原本流光溢彩的珍珠瞬间失去了神采,她的手里片刻就积了一摊水。 顾盼喃喃道:“娘娘……” 瑜贵妃无神的双眼渐渐有了焦点,仰头看向顾盼,嫣然一笑,露出少许贝齿,异常动人,“给我倒杯水好么?” 顾盼想起了初见瑜贵妃之时,何等尊崇,皇上亲自为她夹菜,一夕之间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就连为她倒杯水的人都没有了。 顾盼恍然间,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桌旁,手刚刚拿起茶壶,顾盼一怔,下意识地摇动了两下,没有声音,这水壶是空的。 顾盼心中一酸,拿起水壶就向外行去,刚一转身,险些和瑜贵妃撞个正着,瑜贵妃伸手取过她手里的水壶,轻忽一笑:“倒是我大意了,这里已经没有水了。” 话罢,她放下水壶,拉着顾盼一起坐到了窗户下面,一双美丽的眼睛看着窗外飘飘荡荡的柳絮,喃喃道:“我家生在南方,没有见过雪花,以前最喜欢柳树,因为有人告诉我说,柳树飞絮就和漫天飞雪一样。” 顾盼一怔,她从见到瑜贵妃开始,她就说的一口地道的盛京官话,此时听了她的提醒,才发现,她的官话又软又糯,就像是一手方正小楷,在笔梢末端又圆润地滑了半笔。 此刻的瑜贵妃就像是一座精致的搪瓷娃娃,似乎一个伸手,就可以让她粉身碎骨。 顾盼踌躇着开口道:“娘娘,您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瑜贵妃尖尖的下巴扬了起来,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了骄傲,一瞬间,顾盼仿佛看到了女王出行,君临天下,神态间尽是不容亵渎的高贵。 她脸上带着神秘莫测地笑,靠近顾盼低语,“不会了,以后也不会有孩子了。” 顾盼一怔,瑜贵妃已经放弃了么,在这内宫之中,放弃内斗几近等死,眼角的余光看到了方才提起的水壶,咧开的壶嘴仿佛在嘲笑瑜贵妃的一派天真。 瑜贵妃在顾盼身前,缓缓地抬起双臂,柔软的身体尽情舒展,脊梁一点点抬起,站直了身体,一双眼里死一样的寂静:“那个孩子,本来就不是我所期盼的,他出生不出生,又有什么用呢,一个未成年的皇子,在这后宫里,可是很危险的。” 瑜贵妃再次笑了起来,这一次却像是百花盛开,朝气勃勃,她一双眼睛像是最美丽的宝石,散发着迷人的光芒,凝视着顾盼,口吐芬芳:“你看我美吗?” 顾盼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刨除她那素未谋面的老妈,瑜贵妃在她见过的女子里,当属最美了。 瑜贵妃脸上的笑容轻忽起来,随时可以消失一般,她的眼中洞察一切,似乎很久没有人跟她说话了,在顾盼面前,她无所隐瞒,迫切地想要倾吐一切:“我以前败在一个女人手里,现在败在另外一个女人手里,你记住,永远不要去尝试对一个心里有着别的女人的男人动心。” 话罢,她抬起芊芊玉指轻轻抚过顾盼的脸颊,露出一对浅细的梨涡,笑道:“你去吧,我不会有事情的。” 顾盼犹豫地看了一眼桌上的水壶,瑜贵妃看穿她心中所想,哈哈大笑起来,她抖了抖身上的一袭素雅白裙,笑道:“我不过是偶尔疯狂一次,看看这世界上,除了那些鲜艳的颜色,还穿不穿的旁的颜色。” 话罢,瑜贵妃凑近了顾盼,口中细语如同情人间的低喃:“以前,他说过,最喜欢我一身素,像是一朵白莲花,出淤泥而不染。” 瑜贵妃说完这句,便不再搭理顾盼,径直坐到了梳妆台前,对着镜子贴起了花钿,又细细描起了眉毛,转眼间,瑜贵妃从一个轻灵出尘的精灵变成了妖娆风流的妖姬。 看着镜子中越来越像是另外一个人的瑜贵妃,顾盼的脸变的煞白,她再顾不得其他,转身夺路而逃,惊慌中,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赶她。 她知道,瑜贵妃确实如她自己所说,一定不会有事。 顾盼一上了马车,就立刻吩咐车夫快快赶路,在暮色里,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沉静的宫城,仿佛一个怪兽,要吞噬掉人所有的血肉。 顾盼死死咬住下唇,今日之事,她要永远埋在心里。 回到王府之后,顾盼马上吩咐,把今日给瑜贵妃的补品又备了四份,分别给各宫主位送去,其中皇后娘娘独自占了两份。 第二天,宫中传了消息出来,长乐宫全面翻新,瑜贵妃暂居乾坤殿。 顾盼手里的料匙轻轻一抖,撒了半匙小米出来,她把料匙一放,笼子里的鸟不满地扑棱起来,飘落了漫天羽毛。 顾盼看着这生了一身彩羽的画眉,想起了华美无方的瑜贵妃,她此时也深居鸟笼之中了吧,乾坤殿,可是圣上的起居之所。 李祈正兴致勃勃地从外面回来,一眼看到了顾盼的满脸寂寥,他脚步一顿,放轻了脚步,行到了顾盼身后,仿佛知道她的心意一般,伸手轻轻一拨,笼中的画眉脆鸣一声,振翅飞出了牢笼。 看着顾盼面露喜色,李祈正心中轻叹,他幼时也有此幼稚之举,结果第二日,那鸟儿又飞了回来,养熟了的鸟早就习惯了牢狱里的生活,在外面根本没有自立能力,说不得,等下就派人彻夜守在这鸟笼旁,若是那只画眉飞回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皇家秘事 皇后有疾,太子妃身为儿媳,又是皇后的亲侄女,自然日夜伺疾,她已经进入凤仪宫足足十天了,太子亦被惊动,前些日子和太子妃一起进入凤仪宫看望皇后娘娘时,她面色尚且不错,只说留太子妃小住几日,怎么过了这许多天,病情不轻反重? 太子忧心忡忡地坐在车中,一旁的柳芽见他额头间清晰的山脉纹,忍不住伸出手抚向他的额头,素白的指尖在半空中便被太子一把抓住,紧紧握在手中,凑到了唇前轻轻一吻,眉间也舒展开来,太子对着柳芽淡淡一笑,柔声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柳芽的脸颊一红,垂下了头,太子心细如发,是个十分温柔的人呢。 二人默默无语,太子一路握着柳芽的手,再也没有松开,柳芽感觉手上冒出了许多热汗,一双手如被烙铁烫过,太子的手却冰凉刺骨,让她不忍把手抽回,纵然有所失礼,也顾不了那么多。 到了皇宫前,太子拉着柳芽下了马车,又换了八人软轿,太子毫不避嫌的拉着柳芽一起,引得一众宫娥尽皆侧目,女官们口上不说,都看在了心里,这个柳夫人,只怕日后贵不可言,太子妃又无子,一想到这点,女官们对柳芽越发恭敬了几分,对太子拉着柳芽同坐这等逾矩行为也只眼睁,只眼闭了。 片刻功夫,到了凤仪宫前,太子终于松开了柳芽的手,略整理了下衣袍,坦然迈入,柳芽垂首跟在他身后。 在下人面前以示亲近,是为了让她们产生敬畏之心,在皇后娘娘面前若是过于亲近,只怕会引得娘娘不快,招来杀身之祸,太子身体羸弱,头脑却不差。 到了殿中,自有皇后娘娘身边亲近的女官为太子引路,太子目视前方,压低了声音问道:“成姑姑,母后的身子到底如何了?” 那女官年纪约莫三十出头,一张脸上面无表情,和皇后的刻板如出一辙,板着脸道:“殿下等下就看到了。” 话罢,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太子丝毫不以为忤,依然风度翩翩地随在她身后,一张俊脸上满是担忧。 成姑姑偷瞥了一眼太子,心道,这母子二人真是一点都不象,皇后娘娘那等人物怎么会生出这么个谦谦君子的儿子。 转眼到了皇后娘娘的寝宫,成姑姑立足门外,不轻不缓地道:“娘娘,太子到了。” 里面传来了一声威严的喝令:“叫他进来。” 成姑姑伸手推开房门,示意太子进去,柳芽乖巧地停在了门外,成姑姑瞄了一眼,见这低着头的女子有些眼熟,忍不住又打量了两眼,越看却越是心惊,这女子,怎么和那人生的如此相像? 她抬起眼睛,仔细地把柳芽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心里的惊骇越来越强烈,这女子竟然已经是妇人打扮,看她的衣物饰品,已经是如夫人一级,再往上,就是太子侧妃了,太子将来一旦登基,立马就是贵妃一流。 成姑姑强忍住冲入内室,向皇后通禀的冲动,对着柳芽和蔼的一笑,压低了声音道:“只怕太子还要好一会儿才出来,夫人不妨小坐片刻,喝上盏茶。” 太子小心地推门而入,这是他自幼养成的习惯,皇后娘娘患有头痛之症,听不的丝毫声响,她的寝宫之内,铺上了厚厚的绒毯,四壁也挂着羊毛毯,进出的宫女俱都褪去鞋子,只穿了一双白袜,若是有一点声音,她便头疼欲裂,彻夜难眠,太子记忆里,因为吵到了母后睡眠而被杖毙的宫娥绝不下百人之数。 这等怪病,纠缠了皇后很多年,众多的太医也束手无策。 太子进了门后,习惯性的褪去了鞋子,放在门边,寝宫之中一片昏暗,只点了几盏昏黄的九凤灯,这九凤灯本是皇后专用,纯金打造的九条凤凰展翅欲飞,长长的凤尾纠结到了一起,成了中间坚固的灯柱,凤口微张,是燃烛之处,每一盏九凤灯都要最娴熟的工匠经过整整一年的功夫才能打造出来。 此时每一盏九凤灯上却只有一凤被点燃,其他八凤在地上拖出了长长的影子,像是要吞噬掉这燃着的一凤,看着诡异无比。 凤床之上,皇后身着一身明黄色的里衣,身上盖着一袭裘被,一头乌黑的秀发披散到了被子上。 她凤眼微眯,亦是看到了地上那摇曳的烛影,登时大怒:“来人啊,把这些九凤灯全给我丢出去!” 太子见她动怒,紧走两步,到了皇后床前,低声劝慰道:“母后,莫要动气,等下儿臣就叫她们换了去。” 皇后气息稍平,扫了一眼太子,一股无名火又喷薄而出:“你个不孝子,一天到晚都把心思用在这些闲事上面,你怎么不跟你三哥学学,听说他新纳的几个侍妾都有了身孕,老五那边,晋王妃据说也有了喜,这可是你父皇第一个嫡孙!” 太子静静地听着皇后娘娘的教训,一张脸上始终是温和无害的笑容,他平静的样子,让皇后娘娘觉得自己简直跟个傻瓜一样,她骂了半晌,脾气上来,伸手抓住太子拽向床边,毫不犹豫地抬脚就踹。 太子不躲不闪,只在皇后娘娘的凤脚着身时,脸上露出了一丝痛苦。 皇后娘娘踹了几脚,已经累出一身的汗,看见太子脸色煞白,心中越发怨恨,这个不中用的东西,从小就是个药罐子不说,连个屁都生不出来。 太子见皇后停了脚,弯下身子拾起方才被皇后踹到了地上的锦被,做了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他胸口一阵憋闷,嘴唇青的吓人,可惜此时烛光昏暗,皇后却是未曾注意。 把被子重新盖到皇后身上,太子温柔地道:“都是儿臣不孝,母后莫要气坏了身体。” 皇后瞪大了眼睛看着太子,见他目光清澄,表情柔和,没有丝毫作伪,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伸手指向了外面,吼道:“滚,给本宫滚出去。” 太子默默地行了一礼,缓缓退了出去。 行到门口时,太子突然道:“母后,儿臣准备把一个如夫人赐为侧妃。” 话罢,不等皇后发话,太子已然退了出去。 皇后冷笑一声,还以为他是个痴情种,却也不过如此,可怜当年那个唤作柳枝的宫娥,若是看到今天这一幕,还会不会怨恨自己。 皇后反手掀开被子,一脸的厌恶,这个没眼力架的,这被子都掉到了地上,又叫她如何再盖得?! 皇后翻身坐起,两只脚准确无误地伸到了凤头鞋中,在这寝宫之中,她是唯一有资格穿鞋子的人。 皇后的头高高扬起,大步向寝宫后殿行去,步伐矫健,哪里像是身有顽疾的样子。 转过一重屏风,皇后驻足不前,冷冷地看着地上的女子,她头发凌散,衣衫脏乱,闻得动静,挣扎的抬起了头,脸上虽然没有血色,五官依然秀美,竟然是太子妃! 皇后毫不客气地抬腿踢了自己的亲侄女一脚,厌恶地道:“怎么样,你还没考虑清楚吗?” 太子妃的眼珠缓慢地向上转动,却只看到了皇后不可一世的下巴,她虚弱地道:“姑母,我实在做不出来那种事情。” 皇后哼了一声,没有再动脚,嘴角向上撇了一下,慢条斯理地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仍然不肯,你莫要忘记了,你家中还有一个亲妹子,你的叔伯里,还有几个没出嫁的堂姐妹!” 太子妃几日水米未进的身体深处,突然生出一股力气,她死死扒住皇后的脚,哭求道:“求姑姑看在我和太子青梅竹马的份上,莫要拆散我们……” “青梅竹马?”皇后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她低沉地笑了起来,那笑声仿佛冬日里最凛冽的风,一寸寸划过太子妃的肌肤。 “他方才已经宣布,要提拔一个如夫人做侧妃了。”皇后的声音阴森森地响起,像是律法官直接宣判了太子妃的死刑,“你和我都知道,他心里,从来都没有你。要不然,你们成亲八年,为何一个子嗣都没有?!哈哈哈~” “侧妃,他竟然要提拔那个女人做侧妃……”太子妃脸上瞬间扭曲,狰狞可怖,像是从九幽之地爬出的恶鬼,身上向外散发着满满的憎恨气息。 皇后都不禁退了一步,却又火上浇油道:“他方才是通报于我,你也知道,这孩子性情随和,但是认准的事情,怎么都不会改变。” 太子妃十指抠进了地里,地上的毛毯被她生生抓出了十个窟窿,她挣扎的爬了起来,森然笑道:“既然他无情,也莫怪我无义了,一切就听从娘娘的安排吧。” 皇后大喜,上前一步,亲自扶起了太子妃,亲切和蔼像是最慈祥的长辈:“你这孩子,看把自己糟蹋成什么样子了,等下洗个澡,好好吃点东西。” 话罢,皇后一点都不嫌弃太子妃脏乱的扶住她,亲密无间地向外行去,这件事情,太子妃答应了那是皆大欢喜,虽然说,也可以从娘家再寻一个合适的少女,万一又是不肯呢?岂非还要浪费一番精力?(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妒恨 皇后端坐凤床之上,一排九凤灯全部被燃了起来,寝宫之中灯火通明,一队宫娥簇拥着焕然一新的太子妃到了她身前,皇后素手抬起,牵住太子妃的手,把她拉到身边坐下,上下打量一番,笑道:“咱们贺家女子长相最是端庄大方,当年楚天师便曾言道,贺家会飞出两只金凤凰,贵不可言。” 太子妃虽然答应了皇后娘娘,心中到底忐忑,面上不觉露出了一丝犹豫之色,皇后娘娘眼光何等老辣,她笑容一敛,握着太子妃的手瞬间攥紧,太子妃吃痛,轻呼一声。 皇后娘娘扫了一眼,旁边伺立的宫娥们立刻潮水一样退了出去。 皇后的手再次加力,太子妃额上冷汗一滴滴冒了出来,脸色煞白,却死咬住下唇,不出声。 皇后哼了一声,压低了声音,连珠炮一样叱道:“朝堂之上已经有人弹劾太子无嗣,只是赶上皇上斋戒修道,才被留中不发。本来还以太子无子,压制其他皇子推迟娶正妃的日子,现在晋王妃有喜,成王的几个侍妾亦是有喜,若是日后太子不能登基,你想想罢,哪个皇子继位,会留你们的活口!” 太子妃脸色阴晴不定,皇后说的这些话她早已经知晓,亦是她的心事,皇后观她脸色,再下了一记重锤:“就算侥幸不死,太子也会被圈禁的,到时候,他和那个如夫人郎情妾意,相亲相爱,就不知道你要如何自处了。” 太子妃立刻下了决心,她反握住皇后的手,死死用力,仿佛从中汲取力量一般,沉声道:“姑母可有定计了?” 皇后嫣然一笑,虽然已经上了年纪,却依然带了几分妩媚:“过些日子,四月中旬殿试完毕,新科进士都要赴平安公主的琼花宴,到时候,就是最好的时机,选在平安公主府上,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就都推到那个老妖婆身上。” 太子妃低下头,在身前投下一片阴影,像是此刻潜伏在她心头的隐忧,她轻声道:“只是不知道,姑母想要从哪个皇弟身上下手?” 皇后面色凝重起来,平白多了几分煞气,阴森地道:“成王风流成性,虽然最好下手,只怕他酒色掏空了身子,反倒不容易一箭中的;晋王此人隐忍不发,心机深沉,若是和他扯上关系,日后十分麻烦。” 皇后娘娘顿了一下,沉声道:“思来想去,也只有齐王最好下手,齐王妃尚未及笄,他二人应该没有圆房,齐王又正值年少冲动的岁数。然后么,齐王殿下无心皇位,将来无论谁继承宝座,都和他无关。” 太子妃想起齐王的样子,一笑两个梨涡,俊朗年少,一时间也有些意动,腮上飞起了两抹红晕,皇后娘娘冷眼旁观,心里暗骂,小荡妇,若不是太子八年没有养育后代,岂会容你跟他人借种?! 二人商议妥当,皇后又唤人拿来一堆安神补血的药物,叫太子妃拿回去,这段时日好生将养下身子,等到了那时,希望一举得男。 太子妃含羞带怯地退了下去,成姑姑是皇后娘娘的亲信女官,立刻就接替了太子妃的位置,上前小意伺候着:“娘娘,您看,这是今年的新桃花腌制的蜜茶。” 皇后娘娘甚是满意地端起茶盏,心头大患已去,她浑身都轻松起来,也有心情慢慢品茶了。 成姑姑察言观色,见主子心情不错的样子,大着胆子开口道:“这次太子进宫,随身伺候的那个如夫人,似乎很得殿下喜欢。” 皇后看着茶盏里片片粉红的花瓣,一颗心思已经飞到了日后皇孙登基,她摄政的场景里,闻言漫不经心地道:“他喜欢哪个还不是三两天的事情,你又不是不清楚。” 成姑姑犹豫了下,终于还是诚实以告:“这个如夫人,和她有九分相像,而且,也是姓柳。” 最后一句,成姑姑含糊其辞,因了哪个女子的缘故,柳字在这宫中也成了禁忌之词,便是宫娥中有姓刘的,进了这凤仪宫,也都改了姓的。 皇后手里的茶盏不动声色的转了一圈,平静地道:“倒是听说那贱人还有个妹妹,没想到,竟然又被太子得了,怪不得,他一门心思地想把这个如夫人抬举成侧妃。” 成姑姑屏声静气,跟在皇后身边十多年,这个主子的脾气她最是清楚,多疑暴躁,但是她平静的时候,却是最危险的时候,前些日子,瑜贵妃迁入了乾坤殿,皇后无声无息地把长乐殿中那些垂垂老矣的老妪全部打杀了。 那些老妪,成姑姑也见过,俱都是七老八十,发松齿摇的,就算好生养活着,也没几年活头了,皇后娘娘因为一己之愤,毫不犹豫地下了杀手,也不担心做了这么多孽,下辈子堕入畜生道。 成姑姑一念至此,眼前又浮现了皇后冷冰冰的样子,在她下令杖毙了柳枝之后,又下令抛尸入井,井口还请了高僧写了镇魂经文,让这女子永世不得超生。 当时风雨大作,雷霆怒吼,皇后就站在凤仪宫前,昂首问天:“本宫乃是上天赐福,真凤之命,何人敢再与本宫作对,定叫她粉身碎骨,魂飞魄散!本宫不信,下了地府,阎罗还敢来审问本宫不成!” 皇后手向前伸出,成姑姑机灵地接过她手里的茶杯,放到了一旁的桌上,皇后站了起来,淡淡地道:“传本宫懿旨,太子妃有喜之前,不准太子再立侧妃!” 成姑姑恭声应了,小心翼翼地扶着皇后向凤床行去,每行一步,成姑姑手上就越发吃力,待行到凤床之前,皇后已经老态龙钟,腰身半弯,虚弱地坐到床上,立刻就歪倒一旁,成姑姑见皇后这副样子,毕竟主仆多年,心中生出一丝不忍,语带心疼地唤道:“娘娘~” 皇后眼皮耷拉下去,死气沉沉地回道:“本宫身体日下,太子妃要打理太子府,事务繁忙,叫太子身边的那个如夫人入宫伺疾吧。” 成姑姑心中一凛,方才生起的一丝怜悯之心立刻消失无踪,对皇后的阴狠毒辣,满心惊惧起来,她俯下身子,为皇后盖上被子,轻声道:“奴婢这就去传娘娘口谕,太子至孝,定然不会拒绝。” 皇后无力地摆了摆手,似乎已经病入膏肓,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 太子妃回到府里,一眼看到迎接她回府的一干侍妾中,没有那个人的身影,好心情登时消失殆尽,她阴沉着脸,质问道:“柳夫人呢?” 当先一个女子生的瓜子脸,年纪已然不轻,细看去,却和柳芽有三分相似,上前一步,柔顺地道:“太子回府之后,身体不适,柳夫人一直在他身边伺候着。” 太子妃冷笑一声,扫了一眼这十数姬妾,生的高高矮矮,胖瘦不一,眉眼却都有些相似,太子以前最喜欢叫这些姬妾围坐一团,默不出声,供他打量,现在有了正品,这些冒牌货自然都要踢到一边去了。 太子妃凝声道:“带路,本宫去看看太子如何了。” 那侍妾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她本和柳芽有三分相似,一笑之下,又象了两分,这笑容刺激了太子妃心里最深的怨恨,她想也不想,反手一个巴掌扇去,侍妾的脸上立刻浮现了五条红丝,她捂住脸颊,嘤嘤道:“妾身做错了什么?” 太子妃见她毫不认错,心中更恼,这一班女子都被太子宠的忘了谁才是这府里的女主人,平日里看在太子的面上,她对这些侍妾还算温和,难道她们不知道,自己掌握着她们的生杀大权吗? 太子妃这次没有自己动手,对身边的贴身婢女使了个眼色,上去就是左右开弓,太子妃朗声道:“太子尚在病中,你个贱婢竟然还笑容满面,是何居心?!” 那侍妾顾不得正被打着耳光,立刻跪了下去,苦苦哀求着太子妃,太子妃冷笑一声,却把这些侍妾晾在一旁,自行往太子寝宫去了。 她被皇后圈禁十日,后几日里不吃不喝,人几近消瘦无形,没想到一回府太子就给了她这么一份大礼,郎情妾意?相亲相爱?! 太子妃对于行将算计齐王一事,突然心安理得起来,心里还莫名地生起了一丝快感,她要报复,她要报复这个无情无义的东西。 当年她已经和太子订婚,这家伙却为了一个宫娥在皇后的凤仪宫外跪了整整三天三夜,她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心如刀绞,待见到太子消瘦的样子,心中又软了下来,好言劝慰姑母,在一众嘲笑声中,坚持嫁到了太子府。 八年,整整八年啊,她最华美的八年全部奉献给了他,她一直耐着性子守在他身边,陪着他,哄着他,甚至于任由他网罗了这么多的替身,只希望她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没想到,他的心,比金石还硬! 她一直在等他回头,看她一眼,如今她的耐性已经用尽,她也要为自己谋划一番了。 一个女人,能有几个八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各有心机 太子妃一步一个心情,到了太子房前,心灵沉静下来,像是在炎炎夏日浸入了最深的直井之中,一片清凉沁骨。 她驻足在太子房门前,细长的手指在门上轻轻抚摸,犹豫半晌,毅然转身离去,既然使君无情,又何必恋恋不舍? 就在她转过身的刹那,门却被从里面打开,太子妃又迅速地转回身去,看见的却是柳芽惊愕的脸,她的心瞬间沉到了无底的深渊之中。 柳芽识趣地福了福身子,恭恭敬敬地请安问好:“太子妃万福。” 太子妃看着柳芽秀丽的脸蛋,无可遏制的怒气从胸中勃发,她双手死死握住拳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问道:“太子身体如何了?” 柳芽低下头,轻声道:“有些胸闷,没有胃口,奴婢正准备给殿下熬些稀粥。” 太子妃的脸马上沉了下来,她歇斯底里地吼道:“府里没有灶房吗?太子的饮食不是专门由林太医和陈大厨的药膳房负责吗?你以为你熬出来的粥,太子能喝吗?” 柳芽倔强地不说话,双唇紧紧的抿在了一起,一双眼睛似乎要把脚下看出一个洞来。 太子闻得外面动静,挣扎着起身,蹒跚的行到卧室门口,一眼看到了柳芽和太子妃的对恃,着急的想要开口,一张嘴却是一连串的咳嗽。 太子妃心急地迈步过来,一把扶住太子,太子一边咳,一边道:“她是去吩咐陈师傅的,你误会了。” 太子妃僵直身体,他当自己七老八十了,已经耳聋了不成,方才那句话说的明明白白,她怎么可能会听错! 太子见太子妃缄默不语,情急的想要开口说话,却又是一串咳嗽,太子妃面色一缓,一边给太子顺气,一边对柳芽喝斥道:“还不快去?” 柳芽弯腰一福,疾步走开,身后传来了太子的轻声劝慰,她鼻子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心事重重,在灶上故意耽搁了会,亲自淘米烧火,又盯着药粥熬好,趁热端了出来,犹豫着看时辰不早,估摸着太子妃该离开了,这才姗姗地提着食盒回了太子寝宫。 一进门,却见情势明显不对,太子脸色铁青,太子妃一脸担心中又透着一丝窃喜,柳芽一怔,随后上前道:“主子,粥已经熬好了。” 太子妃淡淡地道:“放这里吧,你收拾一下就和成姑姑入宫吧。” 柳芽这才注意到坐在一旁的成姑姑,未待她说话,太子手一挥,怒道:“她哪里也不去,你们都给我滚,滚出去!” 太子妃脸色青白交替,成姑姑是宫里出来的,代表了皇后的威仪,太子这一句话,不禁让她丢尽颜面,也是对皇后娘娘的大不敬,若是被有心人逮住了,上折子发作一场,可有的受了。 太子妃狠狠地剐了一眼柳芽,这个扫把星,转头对着太子又尽量和颜悦色地道:“殿下,母后身体微恙,点了柳娘子去伺候,那是她的福气。” 太子哼了一声,板着脸看着太子妃道:“这福气,你留着自己去享吧。”话罢,太子一把将柳芽拉到自己身边,死死护住,看那架势,宁愿自己去死,也不愿意柳芽掉上一根毫毛。 太子妃心中一片炎凉,君竟然寡情至此吗? 成姑姑冷眼旁观,见太子情绪起伏不定,脸色十分难看,悄悄拉了下太子妃的袖子,轻声道:“不如叫太子先行休息,今天也晚了,明日再收拾行装不迟。” 太子妃木木地点了点头,话也不想多说一句,对着太子福了下身,和成姑姑一起退了出来。 到了外面,成姑姑低声道:“无论如何,明日一定把她送进宫来,否则,皇后问罪起来,谁也吃不消。” 太子妃苦笑一下,为难地道:“太子的模样,姑姑也看到了,若是强行把柳芽送走,只怕……” 成姑姑老成持重,脑子一转就有了主意:“若是她自己愿意的呢?” 太子妃一怔,她自己愿意的?她若是自己愿意进宫,太子自然无话可说了。 成姑姑见太子妃脸上露出一丝恍然,心中也有了底,笑道:“那奴婢就告退了,明日静候殿下的佳音。” 太子妃勉强笑了笑,送成姑姑出了门,见她上了马车,这才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太子妃掂量再三,这柳芽乃是齐王府的出身,如今也只好借齐王妃的手来压一压她了。 太子向来早睡,太子妃待他就寝之后,又命人唤了柳芽出来,她换了一身清闲的小袄,端坐椅上,看着惴惴不安的柳芽,心里突然有了一丝报复的快感。 太子妃抿嘴轻笑,口里的话却异常残忍:“太子护着你,我也没辙,只是你若是不去,那就只好让齐王妃去了,她可是没什么人护着的。” 太子妃两眼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柳芽,见她果然面色大变,心中暗爽,慢条斯理地道:“可怜齐王妃年纪又小,身子又瘦弱,入宫伺候娘娘,早晚不得清闲,端茶送水,一立就是整整一日,晚上还要陪睡在旁,也不知道这么折腾下来,她那把小身子骨还能剩下几两肉。” 柳芽亦是个聪明人,如何不明白太子妃的意思?她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双眼紧闭,认命地道:“奴婢愿意入宫,奴婢明日就亲口和太子说。” 太子妃心中快意,一时间顾不得生平大恨就在眼前,大声笑了起来,一旁的柳芽表情木然,宛如失去了灵魂的活尸。 第二日一早,柳芽服侍太子起身,一边给他梳理着头发,一边轻声道:“殿下,奴婢想过了,皇后娘娘乃是您的生母,奴婢替您尽孝是奴婢的福气。” 太子死死盯住镜子里柳芽的脸,她低着头,却有两滴泪水从下巴上滑落,太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虽然不知道太子妃又动了什么手脚,柳芽并非自愿却是肯定的。 他温文一笑,点头道:“你能这样想,我很是欣慰,不过你入宫的话,只怕难得出来一趟,不如去见见齐王妃,不是说情同姐妹的吗?” 柳芽手一顿,梳子从太子柔顺的长发中直直地滑落,掉到地上发出了啪的一声脆响,再看那柄上好的玉梳已经断成两截。 柳芽慌乱地弯下身子,要拣地上的玉梳,太子先她一步,把两截梳子都拣了起来,墨玉一样的眼睛里满是笑意,温柔地道:“你看,断成两截,正好你一半,我一半。”说着,太子将半截玉梳递到了柳芽面前。 柳芽颤抖着手接过半截玉梳,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伏在太子怀里,痛哭流涕。 顾盼还在用早膳,牛嬷嬷急急地奔了来,和春红耳语几句,春红快步到了顾盼身前,轻声道:“王妃,柳夫人来了。” 柳夫人?顾盼的脑子一时还没有转过弯来,春红轻声提点道:“太子府的柳夫人。” 顾盼一下反应过来,那不是柳芽么?她正准备好生和这个前任贴身侍女培养一下更深的革命感情,柳夫人就送上门了,流年大吉,大吉啊。 顾盼立刻放下了手里的碗筷,连声道:“快快有请。”也怪不得她如此热情,只要对顾家有利的事情,她会不折手段地去完成。 一旁的李祈正轻咳一声,笑道:“我还是回避一下吧。” 顾盼一怔,随即想到,柳芽突然登门,定然有什么事情,留着李祈正还能帮着参谋参谋,当下武断地道:“又不是外人,回避什么?” 话罢,顾盼口是心非地叫人给她和李祈正换了两身庄重的衣服,李祈正忍不住又咳了咳,指着身上的衣服窃笑不已,顾盼知晓他在嘲笑自己,说了是自己人,又换了待客穿的衣服。 顾盼恼道:“好好,那你就穿着里衣见客吧。”李祈正这才收敛了些,吊儿郎当地坐到了顾盼身旁,顾盼打量两眼,见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这才叫人唤了柳芽进来。 柳芽一身深紫罗衣,腰间一条黑底金纹的丝带,端庄典雅,见了顾盼,盈盈一拜,顾盼赶紧搀扶起她,热情地拉到身边,闲话了几句家常,很快察觉出柳芽说话神思不属,明显有着什么心事。 顾盼旁敲侧击地问道:“太子和太子妃身子可好?” 柳芽勉强笑道:“俱都安好。” 顾盼的脑子快速转了起来,太子和太子妃都没有事情,那是谁在闹事?皇后?也只有皇后了。 她既然怀疑,毫不犹豫地问道:“皇后娘娘身子可好些了?” 柳芽一僵,随后讪讪道:“娘娘洪福齐天,定然会平安无事的。” 果然是皇后,顾盼谨慎地屏退了左右,注意着柳芽的表情,单刀直入地问道:“皇后娘娘叫你做什么?” 柳芽呜咽一声,再也忍不住,把皇后娘娘的口谕复述了一遍,顾盼和李祈正面面相觑,皇后这是想做什么呢? 李祈正眉头皱起,问道:“所以,皇兄就叫你入宫前来我们府上一次?” 话罢,见柳芽肯定地点了点头,李祈正的眉头舒缓起来,这对母子,真是一个比一个狡猾。(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见招拆招 长乐侯夫人最近这段时日闭门不出,继女回门那天的事情已经使她沦落为世家中的笑柄,谁不知道,当天早上,侯府嫡长女一个人回门,结果午饭都没吃就被侯爷夫人轰赶出来,到了下午,齐王又亲自来接齐王妃,让齐王和齐王妃不和的传闻不攻自破,也让侯爷夫人无地自容。 现在唯一的契机只能等顾盼自己上门,造成一个母女情深的假象,才能挽回侯爷夫人的尊严。 可惜,过去了一个多月,那个不孝女是半点影子都没,侯爷夫人恨得牙痒痒,连带府里的下人们日子也不大好过。 秦嬷嬷自从顾盼嫁入齐王府,日子是越来越难过,她不像其他几个老姐妹,各有职权在身,侯爷夫人总还存了几分颜面。 一个管事嬷嬷,在这侯府里呆了四十多年,从老侯爷那时就是个小丫鬟了,到如今,却混的在府前洒扫的地步,一把老骨头都要折腾散架了。 秦嬷嬷也还有几个体己钱,若非顾及小儿还在侯府当差,早就卷了细软回老家养老去了,何苦一把年纪了还受这风吹日晒之苦。 秦嬷嬷低头扫了半天,直起腰来喘了口气,右手成拳在后背轻轻捶着,路过的蔁姐儿瞥到了,立刻呵斥道:“你个白吃干饭的,又在偷懒,”顿了下,又指着地边的几片树叶,继续骂道:“扫个地也七零八碎的,夫人慈悲,叫你们在府里养老,你们就这么报答夫人的?!” 秦嬷嬷憋着满肚子火,唯唯诺诺地应了,再次弯腰扫了起来,蔁姐儿得意地扬起脸,却听得身边一个女声淡淡地道:“秦嬷嬷在府里辛苦多年,本就当安享晚年,又何必做这些粗使活计?”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秦嬷嬷不敢置信地抬起了头,看到那个瘦削但挺直的身影,禁不住老泪纵横,呼了一声:“小姐……”,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顾盼上前一步,搀扶起她,微笑道:“嬷嬷不如随我去齐王府,我哪边刚好少个得力的管事嬷嬷。” 秦嬷嬷闻言,嚎啕大哭,半白的脑袋伏在了顾盼身前,哭的跟个孩子一样,顾盼亦是跟着心酸,不着痕迹地又扫了一眼蔁姐儿,蔁姐儿瑟缩一下,赶紧福了个身道:“奴婢去给夫人报信,说王妃回来省亲了。”话罢,踮起小脚,快步地离去了,看着她匆忙地背影,秦嬷嬷恶狠狠地啐了一口。 顾盼但笑不语,如这等跳梁小丑,她已经不欲和其一般计较,就像是人可以随意碾死一只蚂蚁,但没有谁会无聊的真的去找一只蚂蚁来踩死。 秦嬷嬷抹了抹眼泪,一眼看到了顾盼身后长桾拖地,高挽云髻的柳芽,她眯着眼睛,拉过顾盼,压低了声音,凶狠地道:“姑娘,是不是这个不要脸的小蹄子爬上了王爷的床了?” 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恨不能替顾盼出头把柳芽生吞活剥了,顾盼一怔,随后啼笑皆非地道:“嬷嬷误会了,柳夫人现在是太子的如夫人。” 秦嬷嬷人老成精,当下就换了一张脸,若无其事地道:“王妃是要给夫人请安吧?让老奴给王妃带路吧。” 顾盼点了点头,她自然知道侯爷夫人的居所,不过她已经是嫁出去的女儿,就如同客人一般,万万没有在主人家乱闯的道理。 二人行了没有几步,就与得了消息的侯爷夫人迎了正着,她衣裳微有些凌乱,发上的珠钗也插的歪了,一见面就紧走两步,亲自来就顾盼,握着她的手,未及开口,泪先流了出来,“女儿——” 顾盼从头到脚地僵在原地,她可是一点上演母女情深的戏码的准备都没有,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还是秦嬷嬷有眼力架,上前一步,轻声道:“夫人,还是和王妃回到房里再说话吧。” 侯爷夫人伏在顾盼肩上的头轻轻抬起,拿帕子揩了揩眼角,笑道:“你看我这个糊涂劲,一见女儿就欢喜的把什么都忘了。” 话罢,侯爷夫人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秦嬷嬷,又道:“秦嬷嬷年岁大了,我想留她在府里养老,老人家却说惦记小姐,非要到你那里去呢。” 顾盼含笑接了侯爷夫人的这份大礼,这个蔁姐儿还真是侯爷夫人的耳目了,本来是侯府不善待秦嬷嬷,也被侯爷夫人一语带过,成了送她的人情了,顾盼轻轻提点道:“韦家嫂子真是越来越能干了,方才见了我就径直给母亲报信去了。” 侯爷夫人脸一板,教训起了蔁姐儿:“你怎么做事的,看见了王妃也不行礼么?平日里怎么教你们的。” 蔁姐儿只得生生受了,她满肚子委屈也不好说话,顾盼任由侯爷夫人数落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才笑着道:“咱们还是回屋子里说话吧。” 侯爷夫人亦是说的口干舌燥,已经没有力气再和顾盼寒暄,二人心底却是都松了一口气,并肩行到了侯爷夫人的居所。 分了宾主坐下,侯爷夫人一眼看到了坐在顾盼身旁的柳芽,心中却是和秦嬷嬷想的一样,这柳芽竟然已经成了齐王殿下的枕边人,不禁暗自揣测,难道顾盼要来寻自己给她撑腰了? 侯爷夫人的腰杆不禁挺直了些,她因了上次的失礼,十分想弥合与顾盼的关系,至少表面上要过的去,她有心卖顾盼一个人情,开口即对着秦嬷嬷道:“嬷嬷要时刻牢记,你是咱们侯府出去的人,行事要有法度,要知道自己的身份,莫要忘了自己的出身,奴才,就该有奴才的样子!”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有意无意地看向柳芽,一屋子的人都晓得她在指桑骂槐。 看着柳芽无动于衷的样子,侯爷夫人有些气血上涌,这死丫头果然是顺着杆子爬上去就不想再下来了。 没等她再次开口,顾盼赶紧介绍道:“柳夫人现在是太子的如夫人。” 侯爷夫人面皮一僵,任她脸皮再厚,也觉得尴尬无比,讪笑两声,端起茶杯,掩饰道:“柳夫人,哈,哈,喝茶,喝茶。” 几人举盏饮了一口,这侯府的茶叶倒是不错,还是今年的新茶,顾盼品了一口后,环视一圈左右,缄默不语。 侯爷夫人看出她的顾忌,挥挥手,蔁姐儿领着一众下人鱼贯的退下了,侯爷夫人方才说错了话,这时却也不敢再贸然开口,只用眼神询问。 顾盼咳了一声道:“太子有意把柳夫人赐为侧妃,只可惜柳夫人出身低了些。” 话罢,顾盼不再言语,似笑非笑地看着侯爷夫人,她把话已经挑明,就看侯爷夫人接不接招了。 皇后娘娘要收拾柳芽的事情,怕没几个人知晓,侯爷夫人绝无可能知道,在她眼前,只看到一个即将成为太子侧妃的如夫人,只要她一开口,这个侧妃,就可以和她拉上极近的关系,这等诱惑,顾盼相信,侯爷夫人还拒绝不了。 顾盼同时还有另外一个想法,借着这次机会,把韦家牢牢地绑上自己的战车。 侯爷夫人斟酌半晌,果然无法抗拒这个诱惑,她轻声道:“王妃的意思,是叫我认柳夫人做义女吗?” 顾盼自信地一笑,掷地有声:“不错,不但要认为义女,还要记入宗祠,以后就是我们韦家的女儿了。” 侯爷夫人一怔,为难地道:“认作义女倒是简单,摆上两桌酒,磕头行礼就行,这记入宗祠,却不是我一个人做的了主的了。” 顾盼眨了下眼睛,漫不经心地提点道:“太子若是登基继位,这侧妃可就是一宫主位了,若是诞下一儿半女……” 侯爷夫人的心中一动,若是诞下一个皇子,说不准,这柳芽将来可就成了这天朝的皇太后了,她不禁上下打量一番柳芽,腰细臀圆,宜生养,天庭饱满下巴微圆,又是贵人之相。 侯爷夫人心里先入为主,怎么看柳芽都是大富大贵的相貌,一时间心中有了计较:“好,这件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过些时日,七月初七祭祖之时,我就跟老爷说了。” 顾盼知晓这件事情也急不得,对柳芽使了个眼色,和颜悦色地道:“还不拜见母亲大人?” 柳芽乖巧地站起来,行到了侯爷夫人面前,盈盈下拜:“孩儿拜见母亲大人。” 侯爷夫人一把搀扶起她,越看越是欢喜,这可是天朝未来的皇太后,却也给自己屈膝下拜了。 顾盼见事已谈妥,又见了下几个弟妹,中午,侯爷夫人便把几个妯娌请了来,在韦家大夫人和三夫人的见证下,收了这么个义女,待知晓了柳芽的身份后,大夫人和三夫人却是从发上手上撸下了不少宝贝充作见面礼。 待到下午,顾盼和柳芽回程之时,柳芽捧着满怀的手镯玉钗,不知所措地道:“王妃,这些还是留给你吧。” 顾盼瞄了她一眼,笑道:“既然是给你的,你就好生收着,不然你说侯爷夫人认了你做干女儿,又没凭没信的,太子妃怎么会信?” 话罢,她伸手拿起其中一个玉镯,见那款式笨重,但材质晶莹剔透,只怕是传家宝一级的东西,有了这些首饰,就不怕太子妃不信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一脉相承 柳芽借口探望顾盼,已经拖了半天,却是不敢再多做停留,匆匆地便从齐王府返了回去,顾盼又额外送了她上等布料,瓷器餐具,古董玩物,在她的马车后又足足多了两辆大车。 待到李祈正从外面回来时,看着空旷的四壁,忍不住道:“这是被抄家了吗?” 顾盼一边穿着大朝服,一边回道:“事情已经办妥了,中午在侯府已经行过了三跪九叩之礼,又在韦家几个亲眷的见证之下,便是皇后娘娘也无话可说了。” 李祈正点了点头,笑道:“如此最好,皇后虽然权利极大,可以随意打杀一个婢女,却无论如何也不能随意打杀掉一品夫人的义女。” 话罢,他察觉不对,猛地抬头,见顾盼果然是穿衣服而不是脱衣服,不禁奇怪地道:“你换上朝服做甚?” 顾盼被这套衣服一压,说话的欲望被压制到了最低,言简意赅地道:“去见瑜贵妃。” 李祈正脑子也转的极快,瑜贵妃这三个字本身就代表了一种经历,在后宫之中,怀有龙胎的贵妃也是不安全的,何况是太子的一个如夫人。 他立时便知晓顾盼意欲何为,她是想给柳芽再加上一重保险,瑜贵妃既然能从几成冷宫的长乐宫里爬出来,自然也能护住柳芽。 自己稍微一点拨,这小东西的脑子就转的飞快,李祈正感慨万分地送了顾盼出府,吩咐了车夫好生驾车,又嘱咐顾盼早些回来,目送着马车远去,一摇三晃地回了府。 顾盼到了皇宫内门前,才想起如今瑜贵妃住到了乾坤殿,却不是她随意进得的了,正犹豫间,闻得外面锣鼓齐鸣,忍不住撩起窗帘一角,偷偷看去,却见一辆马车雕龙刻凤,就连车轮四周,也被绘了彩云的锦布围起,看着倒像是被云彩托着行走一般。 顾盼立刻吩咐身边的春红:“去打探那是何人?” 春红下了马车,片刻回转,恭声道:“是在小清山清修的青山道长被圣上传召入宫了。” 顾盼大喜,对春红耳语几句,等了半柱香的功夫,春红面带喜色地回到了车上:“王妃,道长已然允了,等下就把话给您带到。” 顾盼心神一定,静静地等在了车中,却不知道过了多久,太阳射进车里的光线渐渐昏暗,车内伸手只看的见一个模糊的影子,顾盼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却听得一个略显尖锐的嗓子在外面喊道:“青兰真人有请齐王妃晋见。” 顾盼一怔,青兰真人?这是什么?她一头雾水地下了马车,又迷迷糊糊地跟在了那传话的太监身后,一径行到了一处清幽所在,简简单单的灰墙青瓦,沿着围墙种了一圈杨柳。 到了这里,那太监自然地停了脚步,赔笑道:“这里小的就进不去了,王妃自己进去即可。” 顾盼微微点了下头,推开两扇黑漆大门,一进院子,就看见一座一人多高的青铜大鼎,鼎中插了三道儿臂粗的香烛,上面徐徐地冒出三道青烟。 顾盼绕过大鼎,这才看到,眼前赫然是一座道观,大殿牌匾上用着古老的篆书方正地刻了极真殿三个大字。 顾盼屏住呼吸,小心地迈进了大殿,一眼看到端坐三清道观前的窈窕身影,头挽道士髻,身上青色道袍外又披了件米色方格的坎肩,仙风道骨,有如世外高人。 顾盼却是惊的说不出话来,她犹豫再三,唤道:“娘娘。” 这道姑,竟然是瑜贵妃! 她睁开眼睛,这身道姑打扮越发衬得她清丽脱俗,尤其一双红唇,似乎在蛊惑世人,瑜贵妃嫣然一笑道:“如今你该叫我做青兰真人了,方才青山师兄替师收徒,我已经是道家的俗家子弟了。” 顾盼脑子很快反应过来,原来等了这么久,是因为准备了收徒仪式,堂堂的皇贵妃,这仪式自然隆重。 只是其中却有两点不解之处,顾盼仗着与瑜贵妃相熟,直接问道:“为甚么要代师收徒,两位真人呢?还有,娘娘若是俗家弟子,又为何要做这道姑打扮?” 瑜贵妃眨了眨眼睛,伸出手,把顾盼招到身前,从身下抽出一个蒲团,丢给了她,顾盼这才注意到,身娇肉贵的贵妃娘娘,虽然亦是盘膝而坐,臀下却垫了三个蒲团。 顾盼见左右无人,却也不顾及什么形象,她学不来瑜贵妃那样盘腿,拢了一下裙摆随意地坐下了。 瑜贵妃羡慕地看着她两腿伸到了身前,动了动麻木的双脚,轻声道:“师尊和师祖外出寻找仙丹的配料,归来不知何日了,只得求了青山师兄代为收徒,至于为甚么做这道姑打扮……” 瑜贵妃怡然自得地一笑,压低了声音道:“只要换上喜欢,叫我扮作乞丐又有何妨?” 顾盼默然无语,瑜贵妃能超越乐妃成为唯一的皇贵妃绝非偶然,这等手段,这等心计,如何不成为人上之人?! 顾盼正沉思间,闻得瑜贵妃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忽忽笑道:“你今日来寻我,是不是为了那个太子的如夫人之事?” 顾盼瞠目结舌地看着瑜贵妃,见她如同偷吃到了油的耗子一般,一脸得意,瞬间知晓,皇后固然能对瑜贵妃下手,凤仪宫中定然也有瑜贵妃的耳目。 瑜贵妃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地道:“这宫中谁不知道皇后娘娘这次凤体欠安,这场病真是来势匆匆呢。” 她轻轻摆了下头,从道冠上滑脱一缕碎发,清高之中骤然多了一丝妩媚,妖冶的像是个妖精。 瑜贵妃掩嘴轻笑,癫狂地摇摆着娇躯,更多的头发散落下来,就算顾盼同为女子,也看得心神一荡。 瑜贵妃满脸的幸灾乐祸:“当年她把那个宫女活活杖毙,太子在风雨中跪足了三日,滴水未进,原本康健的身子从那以后落下了病根,原本在几个皇子里,太子的骑射是最出众的,文章也做的好,不然,怎么会做的了太子?” 她吃吃地笑着,继续道:“可惜了那孩子,落了病根以后,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我以前还想不明白,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这样了,现在知道了,这都是皇后的现世报。” 瑜贵妃一手指天,睁大了眼睛,神秘兮兮地道:“人在做,天在看呢。” 顾盼想起了顾家,顾家又是做了什么事情,要遭此横劫? 对于瑜贵妃的话,她沉默以对,瑜贵妃的笑声渐渐停了下来,亦是沉默起来,半晌,正经地道:“你放心,这个丫头的事情我管定了,就当给我那未出世的孩儿积点阴德,让他在下面的日子,也好过些。” 嬉笑怒骂皆天成的瑜贵妃脸上终于显出了一抹脆弱,顾盼也不禁动容,轻声道:“娘娘请多保重。” 别了瑜贵妃,顾盼满腹心事地回到了齐王府,没几日,太子妃携礼登门造访,顾盼赶紧开了中门迎接,妯娌两个有说有笑的进了客厅,仿佛在柳芽身上的明争暗斗丝毫不存在一般。 春红奉上了茶水,顾盼虽是主人,却陪居了客座,举手示意,二人齐齐啜了一口茶,顾盼笑道:“皇嫂今日来此,有什么事情么?” 太子妃面露欢喜之色,殷殷地看着顾盼道:“今天特意来给弟妹报喜了。” 顾盼一怔,腆然道:“我哪里有什么喜事,每天都在府里消磨时光,足不出户的。话说回来,自打上次去了皇嫂府里做客,三皇嫂和五皇嫂也不邀我同游了。” 她却是暗示这几个皇嫂趋吉避凶,见顾家率军远征,祸福难料,便都撇清了关系,让人不耻。 太子妃讪笑两声,转移话题道:“弟妹还不知道吧,你的义妹,柳芽柳夫人被青山真人看中,说是骨骼清奇,道基纯正,乃是万里挑一的修道人选,不日便将收入门下呢。” 顾盼张大了嘴巴,那日瑜贵妃说会照顾柳芽,她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么个照顾法。 转念一想,皇上和青山道长乃是同门师兄弟,柳芽如今可是管皇上叫师伯,皇上又最重道学,若是皇后对柳芽下手,只怕皇上哪里极难交代,这实在是最好的办法了。 只是,柳芽若是入了道门,以后不能在太子身前服侍,对她来说,却是弊大于利。 顾盼又想到,瑜贵妃仍是俗家弟子,说不得柳芽也是,她看着太子妃,试探着问道:“柳夫人从此便迈入道门了吗?” 太子妃脸上的怨恨一闪而过,却被顾盼准确无误地扑捉到,其中只怕还有别情,果然太子妃勉强一笑道:“柳夫人坚持留在太子身边,和太子一起潜修道学,皇上大喜,赞她识大体明事理,特旨要在太子府里为柳夫人修建一座道观。” 顾盼几乎要拍掌大笑,这下皇后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若不是她把柳芽招进宫中,瑜贵妃哪里来的借口看出柳芽骨骼清奇,道基纯正?! 顾盼眉飞色舞地看着太子妃,笑嘻嘻地问道:“皇嫂就是特意来告诉我这件事情的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手眼通天 太子妃脸上一抹淡淡的笑,磨着牙齿道:“太子殿下说,这是莫大的福祉,请齐王府出资共建。” 顾盼瞬间明白了太子的意思,这是投桃报李啊,暗示她这功劳簿上有她大大的一笔。 顾盼当即应了下来,唤来秦嬷嬷,去取了五百两银子,交给了太子妃殿下,她本想再多取一些,让那道观修建的美轮美奂最好,转念又一想若是刺激了太子妃,把这银钱给污了,那就弄巧成拙了。 二人闲聊着,李祈正兴致勃勃地从外面回来,也不晓得他做了什么,满头汗水,正要开口,看到太子妃,出口的话立刻变成了招呼:“皇嫂何时来的?我这就去吩咐下面中午好生做一桌酒席。” 太子妃骤然想起了皇后娘娘的盘算,看到李祈正晒得略有些黑的皮肤上缓缓滑下一颗颗汗水,莫名地吞了一口口水,心头燥热,语无伦次地推脱道:“府里还有事,我这就要回了,这就回了。” 话罢,太子妃叫人收起那五百两银子,匆匆离去,顾盼奇怪地看着太子妃慌不择路的身影,和李祈正对视一眼,二人俱是一头雾水。任她再聪明,也绝想不到,太子妃心中生起的和齐王颠龙倒凤的心思。 齐王见没了外人,进到了浴室稍事洗漱,换了身清爽的单衣出来,顾盼见他一头长发湿答答地披在了肩上,主动从春红手里接过了棉巾,给他擦拭起头发。 李祈正顿时有些受宠若惊,赶紧把方才听得的消息说了出来:“今日殿试,皇上大喜,等下就有三甲进士游街,我特意赶了回来带你去看。” 顾盼闻言果然高兴,她日日闷在府里,难得有机会出去逛逛,当下手里的动作重了些,揉的李祈正头皮一阵发痛,心中暗暗叫苦,嘴巴怎么这么快,晚点说就好了。 见李祈正头发半干,顾盼手脚麻利地给他挽了一个发髻,用根虎头发簪轻松别住了,两手一拍道:“走吧!” 李祈正皱眉看了她一身装扮,对柳绿吩咐道:“去给王妃换一身轻便点的衣裳。” 话音刚落,就见顾盼已经闪进了里间,片刻后,蹦蹦跳跳地到了李祈正面前,嬉皮笑脸地道:“公子有礼了。” 李祈正无奈地扶着额,看着一身书童打扮,头顶挽了两个娃娃髻的小娘子,叹气道:“这身童儿的衣服你还留着呢。” 顾盼闻言瞪大了眼睛,自己伸手摸了摸衣裳上下,奇怪地看着李祈正道:“这是新做的啊,你看不出来么?原来那件是淡青色,这件是淡紫色,还有淡绿,淡黄,淡白……” 李祈正嘴角抽动,一把抓住顾盼的手向外行去:“好了好了别扯淡了,赶紧的吧,等下就占不到好位置了。” 待二人赶到了藏书楼,却见楼下已经人山人海,李祈正护住顾盼闪进藏书楼里,见藏书楼里亦是人声鼎沸,几个伙计忙的脚不沾地,李祈正赶紧又拉着顾盼上了楼,一直到了四楼,里面却是稀稀落落的只坐了半满。 李祈正得意地拉着顾盼到了一个靠窗的座位上,低声笑道:“莫看这四楼人少,所有座位都是千金预定出去的。” 顾盼睁大了眼睛,不由自主地开始数起这四楼的位置,零零散散二十几个人,足足两万两银子! 她诧异地道:“为什么这些人肯花大价钱买座位?” 李祈正把折扇抽出,啪的一声打开,摇了两下,故作高深莫测地道:“等下你就见分晓了。” 顾盼歪着脑袋看了他一眼,伸手拿起桌上的桂花糕慢慢吃了,头向着窗外探去。在下面的时候觉得人挨着人,擦肩接踵,现在从四楼往下去,密密麻麻都是人头,时不时有人高呼,“我的鞋子~” 顾盼吐了下舌头,瞥了眼李祈正,见他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毫不吝啬地夸奖道:“公子真是有先见之明啊。” 一句话说的李祈正眉飞色舞,把桌上的干果碟子拽近了自己,亲自动手给顾盼剥起瓜子来。 顾盼一边吃着瓜子仁,一边探头向下望去,看了半柱香的功夫,人头突然攒动起来,下面的百姓整齐划一地摆首向东,顾盼也随着向东看去。 楼上看的远些,只见东边来了一队人马,当先是数名身穿皂衣的衙役,手放在腰间金刀的刀柄之上,大步前行开路,随后就是一队身穿大红长袍的士子们,当先一个头戴双翎黑色纱帽的,便是今科状元。 顾盼大是好奇他的长相,身子探出去大半个,李祈正看的惊心动魄,一把将她捞了回来,无奈地道:“等下他们都会上来的,无需急于一时。” 顾盼一愣,奇怪地问道:“上来做什么?” 李祈正指了指四楼墙壁上悬挂的各式条幅,笑道:“这藏书楼又名状元楼,每一科的新科状元都要上来留下墨宝,如今这已经成了定例了。” 顾盼恍然大悟,刚开始定然是李祈正用了什么手段,哄骗了那新科状元来此题词,到了后来,却是惯性了。 顾盼既然有了盼头,也就不惦记这新科状元的长相了,头随意地向下扫去,却见这长长的游街队伍中突然出现了一点骚乱,中部的一个士子被许多少女团团围住,挡住了后面的人,整个队伍在中间出现了断层。 李祈正亦是同时注意到了异常,他一望即知,哈哈大笑道:“新科状元固然荣耀无比,却少有几个是少年得志的,前几次就出了个古稀之年的老状元,游街时独独他坐在轿子上,引得围观百姓哄笑不已。” 顾盼听他说的有趣,掉转了头,笑道:“那岂非无趣的很?” 李祈正连连点头,脸上是浓浓的笑意:“是啊是啊,就是十分无趣,于是就有人想出了这么个法子,游街之时,豆蔻的少女会手提鲜花,在这些士子里寻出最是风流倜傥的一个,把花送给他,这些士子中,谁得的花最多,谁就是本界的花魁。” 花魁……顾盼扑哧一笑,李祈正知道她想歪了去,伸出手里折扇敲打了一下她的脑袋,一本正经地道:“你莫要瞧不起这花魁,历年得了花魁之名的士子,哪怕已经娶妻,家中的门槛都比旁人家的矮了三尺。” 顾盼傻乎乎地看着李祈正,不明所以地问道:“为何会矮了三尺?” 李祈正挤眉弄眼地道:“被这满城的媒婆踩下去的啊。” 顾盼再次忍俊不住,一双眼睛往下看去,此时她倒是好奇起中间那引起骚动的士子的相貌来,看他身边的拥挤模样,许多挤不上前的少女干脆把手里的花直接丢到了他头上,纷纷扬扬,像是下了一场花瓣雨。 李祈正亦是连连称奇,虽说花魁年年有,像是今年这般没有竞争对手的还是头一次,毕竟萝卜白菜各有所爱。 果然如同李祈正所说,这长长的游街队伍在藏书楼前停了下来,士子们纷纷下马,以状元为首,迈进了藏书楼里。 顾盼的心扑通扑通乱跳,一颗脑袋伸长了往楼梯口探去,又是好奇,又有些不好意思。 片刻之后,楼梯一阵咚咚乱响,两根七彩孔雀翎率先冒了出来,顾盼两只眼睛瞬间睁大,随后撇了撇嘴巴,这新科状元一眼望去,下巴上虽然刮得干干净净,却显出一片青色,又隐约看到些黑色胡茬,脸也生的方方正正,看着不若是书生,更像是一个悍匪了。 他身边陪着的却是这藏书楼的掌柜,老头子一脸堆笑,应付自如。引着这一队士子到了中间的几张空桌上,上面已经铺好了文房四宝。 这楼上原有的客人们纷纷站了起来,凑上前,自来熟的和这些士子套起了近乎,顾盼不明所以地看向李祈正,李祈正微微一笑,拿出扇子挡住了脸,凑近了顾盼耳边低声道:“这些人都是各大世家的门客,这是帮他们的主子招揽门人了。” 顾盼恍然大悟,怪不得一个桌位便卖出了千金的价钱,原来如此。只是为何不等私下无人时再行招揽? 李祈正看出她的疑惑,再次开口道:“这些士子游完街,参加了晚上的琼林宴,立刻就被下放到地方上从低层做起,除了这藏书楼中,这些世家根本来不及与他们接触。” 顾盼已经用十分诡异的眼光打量李祈正了,她怀疑这都是李祈正为了把这些座位卖出千金使出的手段。 这时,几个士子已经开始奋笔疾书,又有些人低头苦思,另外还有人挽起了袖子,顾盼低声问道:“不是说只有状元的墨宝才会被装裱起来吗?” 李祈正挑了挑眉毛,轻笑道:“也许这里面将来有人成了朝中重臣,又或者一方名士,这墨宝可就值钱了,当年韦相国也不过取了个二甲第十八。” 顾盼听的连连点头,对李祈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齐王爷真是天生的奸商啊,这么说起来,齐王府岂非富可敌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热情如火 楼口突然传来了嬉闹之声,几个士子玩笑着走上楼梯,中间一个少年满头花瓣,肩头上也积了厚厚一层,看着甚是狼狈,旁边几人都在打趣他。 顾盼立时看向了这个少年,待他抖干净头上的花瓣,露出一张白净清秀的脸来,顾盼一怔,竟是李思怀,随后不禁释然,他年纪又轻,长的又俊美,成为本届花魁理所当然。 上次她从槐花巷里匆匆离去,有些失礼了,此时想上去招呼一下,又觉得尴尬,未待她有所行动,李祈正注意到了她的动静,亦是看到了李思怀,面色一变,拉起顾盼的手,若无其事地道:“热闹也看过了,回府休息下,等着晚上的琼林宴吧。” 话罢,李祈正拉起顾盼,不由分说地向楼下行去,和李思怀擦肩而过的瞬间,少年若有所感,抬起头来对着顾盼笑了一笑,笑容清澈明亮,顾盼下意识地回了个笑容,手下一紧,被李祈正大力拉下了楼去。 上了马车,顾盼尚未坐稳,便被李祈正一把拉入怀里,一双温热的唇吻上了她的脸,李祈正的呼吸炙热地在她面上拂过,顾盼惊吓之中死命挣扎起来,却被李祈正一双手臂死死钳在了怀里。 李祈正的吻有如狂风骤雨在她的脸上轰炸不休,片刻之后,这吻又化成了绵绵细雨,温柔地布在了她的每一寸肌肤之上。 顾盼瘫软在这绵绵细雨中,像是久旱逢了甘霖,一捧干燥的碎土被化成了一摊软泥。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祈正的头埋入了顾盼颈中,重重的喘着粗气,顾盼脖子又热又痒,她无力地抬起手,抵住了李祈正的胸膛,一股十分好闻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 李祈正察觉她的抵触,顽皮地伸出舌头,沿着她优美的颈细细的画着曲线,顾盼身子一颤,整个人仿佛过电一样僵持不动。 李祈正的喉间一阵震动,低沉的笑声从他口里逸出来,他舔着顾盼的耳廓,低声道:“以后不许看别的男人。” 顾盼满面绯红,埋在他的怀里,口鼻中全是他浓厚的味道,整个人似乎都要窒息了,根本没有听清楚他说的什么。 李祈正见顾盼没有反应,手臂不由自主的一紧,顾盼吃痛,赶紧点了点头,李祈正心中大喜,把她紧紧搂在了怀里,得意地哼起了小调。 到了齐王府门口,李祈正率先跳下,又回过头,伸出双臂来接住顾盼,顾盼脸上一红,低着头避了过去,李祈正哈哈大笑,一把牵住她的手,二人慢悠悠地往府中行去。 回到了主宅之中,顾盼脸上的红晕方消散了些,她白了李祈正一眼,避入浴房洗漱去了,李祈正一个人干坐在厅中,单手抚额,回想起方才的旖旎春光,不时傻笑两声,惹得一旁的侍女纷纷侧目,又胆战心惊。 一炷香的功夫,却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久,李祈正等的不耐烦,招来春红道:“去告诉你们主子,要是动作不快点,我就进去了。” 春红眼睛睁得圆圆的,随后脚步匆匆地进了浴室,片刻之后,蒸的脸蛋红扑扑的顾盼穿了一身青色单衣,赤着脚丫,一步一个水印地行了出来。 李祈正见她这副模样,心中一热,站了起身,也顾不得众目睽睽,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行到了床榻边上。 春红和柳绿登时吓得脸色大变,她二人出自世家名门,自然晓得若是王妃尚未及笄,王爷便硬要圆房,传出去对王妃的名声却是大大有碍。 二人对望一眼,齐齐跪了下去,床榻上的顾盼一怔,奇怪地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春红胆子大些,正要开口,却见齐王拿了一条棉帕给王妃细细的擦拭起头发,一张俊脸上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似乎看穿了自己心中所想,登时大窘。 李祈正对为难这些丫鬟没什么兴致,手一挥,不耐地道:“你们都下去吧。” 春红和柳绿因了方才的误会,此时俱都涨红了脸,无言地带着一班小丫鬟们退了下去。 顾盼低着头,感受李祈正修长的十指在她发间缓缓穿梭,身子又莫名地燥热起来,她咬了一下下唇,开口道:“今天的琼林宴是怎么回事?” 李祈正的嗓子亦是沙哑起来,他低沉的嗓音仿佛带了魔力,话一出口,就有若实质,在顾盼裸露在外的颈上缠绵不休:“原本应是父皇设宴,后来平安公主甚是感兴趣,就改在了平安公主府中举行。” 顾盼眉头一皱,喃喃道:“平安公主,平安公主……”不禁暗自心惊,平安公主一句戏言就让皇上为她改了章程吗? 李祈正似乎没有察觉她的异样,又或者在这个话题上不欲多言,口风一转,笑嘻嘻地道:“到时候,会有很多云英未嫁的世家千金赴宴,左右两个大厅,中间用珠帘隔开,每次都有些青年才俊被世家相中,一跃登了龙门。” 顾盼听他这么一说,也大觉有趣,不禁期待起了晚上的琼林宴。 中午二人随意用了点小食,青菜豆腐,清汤寡水的白米稀饭,顾盼出去一上午,腹中饥肠辘辘,见了这么清淡的午餐,想起了上午李祈正亲口所言,一天之内净赚二万两,心中的不满立刻就流露在了脸上。 李祈正若无其事地给她夹了一筷头青菜,自己津津有味地吃了一口豆腐,看着她久不动筷,方笑道:“姑姑出手大方,宴席之上尽是些山珍海味,若是吃的过饱,到时候未免太亏了。” 顾盼用近乎崇拜的眼神看着李祈正,人才啊,这么有钱又会过日子的相公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 她拾起筷子,和李祈正一般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吃到一半,突然想起一事:“咱们是不是可以多带些侍女同去?” 李祈正连连点头,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顾盼,大有得遇知己的感觉,却见顾盼若有所思,停住筷子喃喃道:“可不可以折箩呢……” 李祈正:“……” 二人用罢了午饭,李祈正死皮赖脸地非要和顾盼同榻而眠,顾盼争之不过,只得随他去了,只是这家伙甚是不老实,仗着手长脚长,把她团团困在当中,自己很快呼呼睡去。 顾盼涨的满脸通红,仰头却只能看到李祈正带着些胡茬的下巴,扎的她额头痒痒的,她低笑两声,口里的热气恰好喷到了李祈正的喉结之处,就见他喉结上下动了动,耳边传来了李祈正沙哑的嗓音:“你如果再乱动,今天在车里的事情就又要发生一遍了。” 一句话吓得顾盼手足僵硬,果然再不敢动上分毫,连呼吸都小心翼翼,李祈正心满意足地搂紧了怀里软软的小身子,再次会周公去也。 二人一直睡到日沉西山,听着耳边不住的咕咕声,却是齐齐饿醒的,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起来,李祈正一个骨碌爬起,又伸手拉起顾盼,笑道:“看来得赶紧去蹭饭了。” 两个人又是一阵忙乱,这是正式的宴会,自然要换了朝服前往,顾盼换上了瑜贵妃送她的那身轻便朝服,回过头,见李祈正一身墨绿色蟒袍,映得他英姿勃勃,顾盼之间,神采飞扬,一时间却是有些呆住了。 李祈正看着顾盼走神,心中洋洋得意,他特意选了这身衣服,为的就是衬托出自己的英挺不凡,一定要把本科花魁生生比下去,李祈正凶狠地一收折扇,面上露出了势在必得的决心。 顾盼不知他心中这些弯弯道道,回过神来,连连催促,二人携手上了马车,一路上自有护卫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平安公主府前。 平安公主府前原本空旷的平地被各式马车占的满满当当,顾盼原本担心自家马车无处停放,李祈正解下腰间玉佩,伸出手在公主府的迎宾前晃了一下,齐王府的马车堂而皇之地驶入了公主府中,一直行到了宴会大厅前,方才停下。 李祈正示意顾盼独自下车,他轻笑道:“这里是后殿,女宾的欢聚之所,我却是不方便下车了,你去罢,会有女官来接你的。” 顾盼点头应了,下车前,仍是忍不住嘱咐了一句:“多吃菜,少喝酒。” 李祈正心中涌上一股甜意,傻笑半天后,摸了摸鼻子,无奈地道:“这个傻瓜,难道她不知道这酒宴上的酒都是千金一坛的么?就算把所有的菜都吃光,也比不上这酒水值钱。” 李祈正绕到了前厅,下了马车,他一出现,便引得大厅之中一阵骚动,人人均知,这个原本不爱管事的闲散王爷,如今是南征大军的后勤总领,这可是实打实的肥缺。 这些书生们却也并不全读的死书,一个个站了起来上前寒暄,李祈正含笑在他们面上扫过,每个人都觉得这个挺拔出众的年轻王爷看的是自己,情不自禁地挺了挺胸膛。 他们却不知道,李祈正一心寻找本次花魁,想要把对方生生比下去。他的视线巡逻一圈后,终于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本届花魁,李思怀安静地坐在其中,身旁几个贫家子弟,一看就是满满的寒酸相。 PS:推荐下朋友的《红粉仙路》,每天两到三更,看着很过瘾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他有我生的好看吗? 李祈正志得意满,摇着折扇,缓慢地向着前方的主位行去,一眼看到了两个皇兄高居首位,当下换了一张笑脸,拱手道:“三皇兄,五皇兄,小弟有礼了。” 三皇子哈哈一笑,伸出手来,抓着李祈正到了自己身旁,五皇子淡淡的一笑,丝毫不以为意。 李祈正脑子转了半圈,问道:“太子怎么没来?” 三皇子脸上露出几分幸灾乐祸:“据说太子又卧床不起了,来来,咱们兄弟先喝上一杯,姑姑嘱咐了,要咱们好生尽这地主之谊。” 李祈正想着顾盼的嘱咐,酒杯举起,沾唇即放。 五皇子不动声色地瞄了他一眼,拿起手边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细细地品了一口这金玉酒,舌尖一股苦味发散后,转而为甘甜从喉中涌起,不愧是上等美酒,千金一壶。 平安公主果然是个尽责的主人,知晓几个侄儿的口味,每个王爷手边的酒壶里装的酒都是不一样的,像是李祈正手边,就是他喜欢的满堂春。 隔了一道珠帘,亦是只有三个妯娌,顾盼左右张望了下,问道:“五皇嫂怎么没来?” 太子妃给她夹了一筷子的红烧鹿筋,笑道:“你五皇嫂在家安胎,怎么有空来这嘈杂之所。”话罢,眼神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成王妃。 成王妃一双玉手几乎把筷子生生折断,她恨恨地腹诽,八年下不出一只蛋的老母鸡,还嘲笑旁人不成?! 仿佛知道成王妃心中所想,太子妃放下筷子,拿起帕子擦了下唇,慢条斯理地道:“我以前还年轻,也是着急,幸好府里的侍妾一直都没有动静,只是三妹啊,你家里那么多侍妾怎么都有喜了呢?” 这句话真是恶毒,顾盼也不禁皱眉,太子妃虽然一直无喜,太子身边却也没有哪个侍妾传出喜讯,倒是成王,一个接一个的侍妾有喜,让成王妃面子扫地。 成王妃却是有苦自知,陆家行事低调,并且坚决不肯参合到皇子之间,成王得不到陆家的支持,故意的让一个又一个侍妾有了身孕,成王妃现在是里外不是人,在成王府中度日如年,别说是成王了,就连几个有了身孕的侍妾都敢给她脸色看,成王又不闻不问,整日里寻花问柳。 她既不能说成王的不是,又不能说娘家的不是,只得一杯又一杯的喝着闷酒,顾盼也看出她的异样来,正要开口劝阻,太子妃已经一把抓住了成王妃手中的酒壶,呵斥道:“等下皇姑姑就要出来了,你喝的醉醺醺成何体统!” 太子妃拿出了长嫂的架子,她身份又尊,成王妃心中苦闷,却也只得收了手,任太子妃缴去自己的酒壶。 顾盼看在眼中,不着痕迹地和两个嫂嫂都保持了距离,一门心思地吃起菜来,诚心想把中午的损失补回来。 酒席过半时,平安公主盛装出现,拖着长长的裙裾来到了三个侄媳妇面前,看着她脸上妖冶的妆容,顾盼一阵恍惚,似乎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平安公主和太子妃谈笑几句,注意到了顾盼和成王妃的沉默,登时面露不快:“怎么,姑姑这里的饭食不好么?看你们板着张脸。” 顾盼讪笑两声,力捧道:“就是吃的太饱了,才不好意思开口说话,省的一嘴的酒味冲撞了姑姑。” 平安公主凤眼一挑,伸出指头一点顾盼的额头,笑骂道:“看你这张嘴巴,抹了蜜不成。” 顾盼含笑不语,平安公主坐下与她们一起欢饮了几杯,又举起杯子,邀了满堂的世家小姐共饮,她很会调剂气氛,短短几句话,就让现场的女人们的情绪到了高潮:“孩子们,听说今年的花魁貌若潘安,等下本宫就把他叫出来,让大家评论评论,如何?” 李思怀还不知道等下要被人当成猴子牵出去遛弯,正和几个入京后相识的同窗好友一起觥筹交错,这几个人出身贫寒,却是被余人瞧之不起,四个人独自占了角落一桌。 只是这几个好友似乎都和平日里不大一样,其中两个面露喜色,杯中之物一口接一口的吞咽,另外一个愁眉紧锁,亦是一杯接一杯的猛喝。 李思怀终于看不下去了,他一把按住身边韩姓书生的酒杯,责怪道:“韩兄,何时愁眉不展,你进士及第,回家之后光宗耀祖,从此父母妻儿衣食无忧……” 听他说到妻儿,韩生的身子一僵,随后干脆地抓起桌上的酒壶,咕咚咕咚地往嘴巴里猛灌,李思怀气恼已极,一把将他手里的酒壶夺下,重重的喝道:“韩兄!” 韩生双手抓向酒壶,和李思怀争抢不下,嚎啕道:“秀眉,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 李思怀与他相交有一段时日了,根据这位仁兄的秉性,从他话语里隐隐猜到,这个唤作秀眉的应当是嫂夫人。 他心计上来,皱眉道:“韩兄如此猛饮,若是被嫂夫人知晓,定然会心疼不已,你忍心看着嫂夫人难过吗?” 韩生松开手,掩面痛哭起来,他这般失态,幸好在角落中,没有被旁人察觉,只是若是一直哭下去,终是不妥。 李思怀实在看不下去,正要再开导于他,另外两个同桌的书生,一个姓林,一个姓付,一起开口阻止了他: “韩兄,这可是天大的福分,你莫要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就是,坐享齐人之乐啊,人生两大美事,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你可是两样都占了。” 李思怀一怔,探手扶住韩生的肩膀,单刀直入地问道:“韩兄,是哪一家的千金?” 韩生摇头不语,林生和付生对望一眼,齐齐笑了起来,两个人亦是想要炫耀,指了指珠帘另外一面,压低了声音道:“是这平安公主府里的女官,年纪虽然稍大了些,却是一直跟在公主身边的,最是懂规矩的,公主又会奉送一批丰厚的陪嫁,这可是天上掉馅饼,不可不吃啊。” 韩生恼怒地抬起头来,狠狠地瞪着两个朋友,责骂道:“你二人尚未娶妻,当然无可无不可,我家中已有糟糠之妻,怎能做出对她不住之事?!” 林姓书生脸色大变,恼道:“韩兄此言差矣,若非公主资助,你能赴京赶考吗?难道要一路乞讨上京不成?既然是公主美意,又怎能拒绝?岂非做了那忘恩负义之人?!” 韩生口舌笨拙,说他不过,却依然固执己见,不住的摇头叹息。 付生看着他沉吟半晌,又看了一眼李思怀,突然笑道:“韩兄若是执意不肯,不如叫李贤弟替你。” 韩生抬起头来,两眼发直,犹豫道:“这,只怕不妥吧?” 林生乃是这四人里口齿最为伶俐者,他自斟了一杯,浅尝辄止,笑道:“有何不可,李贤弟家中尚未娶妻,人又生的俊秀白净,家里资财丰厚,只怕那女官欢喜都还来不及呢。” 他一番话说的韩生意动,一双死鱼样的眼睛死死盯住了李思怀,大有他不答应就一头撞死的趋势。 李思怀喉咙发干,口中又苦又涩,这真是多管闲事,引火上身啊。 韩生像是溺水的人猛地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那是无论如何不肯放手的,连连作揖,苦苦哀求,李思怀只坚拒不肯,他一咬牙,猛地跪倒在地,李思怀面色大变,只得把他搀扶起来,韩生却不肯起,饱含希望地看着他道:“李贤弟,你是否答应为兄了?” 李思怀无奈地点了点头,暗忖,到时候,跟那女官好生讲清楚也就罢了,自己并不想纳妾,暂时也没有娶妻的念头,只好费一番唇舌了,既然是平安公主身边的女官,应是明白事理的吧。 韩生闻言大喜,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顾不上拍打膝头的灰尘,从怀里摸出一个黑漆木牌,塞到了李思怀手中,嘱咐道:“等下酒席将散,你就出了这大殿左转,行到第三棵槐树下时,对着的那个院子,拿出这个木牌就可以进去了。” 李思怀既然答应了,干脆的接过木牌,对着看热闹的林生和付生无奈苦笑一下,二人对视一眼,哈哈笑道:“明日一早,可要一起出府啊。” 几人刚刚说妥,就见几个王爷从高台之上缓步而下,逐桌敬酒,未几,到了自己桌前,三人赶紧一起站了起来,成王殿下生的风流倜傥,晋王沉稳安定,齐王…… 齐王喝的醉醺醺地靠在了成王肩头,把他好好一件衣服蹂躏的不成样子,一双眼睛眯起来打量着李思怀,场上诸人都看出,齐王殿下对李思怀十分不满。 齐王一张嘴,满嘴巴酒气直直地喷到了成王脸上,成王眉毛一紧,再次劝道:“七弟,你喝醉了就去歇息一下吧,这里有我和你五哥就可以了。” 李祈正眼前一片模糊,却还认得出来李思怀那张清俊的脸,他伸出手指,指着李思怀吃吃的笑道:“三哥,五哥,你,你们说,是他长的好看,还是我,我长的好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螳螂捕蝉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成王脸瞬间阴沉下来,老七竟然醉成了这副德行,简直丢进了皇家的体统,晋王手一挡,扫视了一圈周遭的几个士子,他视线所及,无人不低下头去,诚惶诚恐。 唯有李思怀,一脸坦荡荡地看着他,笑道:“虽然齐王殿下位高权重,臣不得不说实话,论起相貌,还是臣胜了一筹。” 话音未落,周遭士子的头又低了三分,李祈正眯着的眼睛瞬间睁开,凶狠地瞪向了李思怀,随后却抵挡不住强大的睡魔,又无力地合上了,嘴巴里兀自道:“放……屁……” 成王一把撑住重量全部压了过来的弟弟,不满地嘟囔了声:“不能喝就别喝那么多,这个正蠢材。” 晋王眉毛一挑,上下打量了一番李思怀,颇感兴趣地道:“有趣,有趣的很。” 他安然一笑,笑起来不若方才那么方正,却带了三分邪气:“你就是今科的花魁?叫什么?” 李思怀双手一拱,朗朗应道:“学生更希望晋王殿下称呼一声新科进士,学生姓李,名思怀。” 一旁的成王在嘴里喃喃念了几遍这名字,觉得有些耳熟,一时却想不起来,晋王已经了然于胸,他洒脱一笑,左右张望,唤来一个女官,叫她带来两个侍女,把李祈正扶到客房休息。 此时宴席已经接近尾声,残羹冷炙间,伴着士子们的交杯换盏之声,气氛却越发浓烈,成王和晋王穿梭其中,时时爆发出一阵大笑。 珠帘的对面,平安公主连连劝酒,顾盼推脱再三,仍是喝了不少杯进去,太子妃在一旁添油加醋,亦是敬个不停,成王妃不明所以,也跟着火上浇油,顾盼眼前很快出现了重重影子,她暗道不妙,却听得平安公主击了击手掌,笑道:“该是把我们的花魁请过来的时候了。” 这些喝的半醺的世家千金们立刻跟着起哄,片刻之后,女官领着李思怀从珠帘之中穿梭而来,揭开珠帘的刹那,原本闹哄哄的宴席瞬间安静了下来,衬得隔壁的士子们越发吵闹。 世家千金们因醉酒而泛红的脸上飘起层层火烧云,借着酒劲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这俊美的少年,就连平安公主亦是怔住,她亦是没有想到,本科花魁却是如此清秀绝伦,心中顿时有些懊恼,若是方才没有把他带出来就好了,自己的私人收藏之中又可以多一个美男子。 李思怀一脸的落落大方任由众人打量,清澈的眼睛逐一地回望过去,这些世家千金们终于被他盯得起了羞耻之心,一个个含羞带怯地低下头,却又忍不住抬眼偷瞄,反倒被他抓个正着,一脸促狭的笑意带了几分捉弄,看的人心痒难耐,一心只想把这绝世美少年带回家中细细收藏起来。 顾盼伏在桌面上,上下眼皮几乎合到一处,听着耳边太子妃的声音像是从天的那一边飘了过来:“本届花魁的确生的一表人才,我家中倒是还有几个堂妹没有出嫁。” 成王妃似乎刚吃了醋,听起来酸溜溜的:“我家小叔叔生的一点都不比他差。” 说的什么呢,顾盼突然起了好奇心,她费力地睁开眼睛,双手撑腮,却见眼前的少年笑若春花,灿烂无边,更美妙的是,还是三胞胎! 顾盼吃吃地笑了起来,大声赞道:“妙,妙,果然是生的极妙。” 她伏在哪里半晌,突然喊了起来,登时把太子妃和成王妃吓了一跳,二人一起看向顾盼,顾盼双手一软,又重新趴回了桌面。 平安公主皱眉看了一眼醉的不省人事的顾盼,手一挥,立刻上来两个侍女,她冷声吩咐道:“把齐王妃带下去休息。” 侍女屈膝应了,一人搀起顾盼一边,把她扶了出去,李思怀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不着痕迹地挪开视线,对着平安公主一躬身,笑道:“臣告退了。” 平安公主见了他这副不卑不吭的样子,心中越发喜欢,暗恨领路的女官没有眼力价,又想着自己吃不到的,旁人也莫要吃到,含笑允了他退下。 这时,一个女官悄然到了太子妃身后,与她耳语几句,太子妃不动声色地又吃了几口酒,身子一晃,浅笑道:“孩儿有些不胜酒力了,只怕要叨扰一下姑姑了。” 平安公主正盘算着如何把李思怀弄到手,闻言无谓地道:“这府里的客房你随意挑就是了。” 太子妃福身一拜,摇摆着任由方才与她耳语的女官扶着出了这大殿,脸上缨红一片,耳根处也火烧火燎,整个身体似乎都要在这夜色之中燃烧起来了。 一出大殿,太子妃立刻站稳了脚跟,压低了声音催促那女官快快带路,二人左拐右行,到了一处隐蔽所在,从窗中透出了昏黄摇曳的烛光,越发显得此处宁静幽深,与方才热闹的景象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女官停住脚步,低声道:“您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请抓紧时间了。” 太子妃抓住自己的襟口,脸上露出了壮士断腕的决心,坚定的点了点头,果断地伸手推门,进去后,看了一眼醉卧塌上的男子,一颗心噗通噗通乱跳起来,她站了片刻,回过身,手忙脚乱地把门又反插上了。 太子妃提起裙摆,快步行到了榻前,男子双颊白里透红,长长的睫毛在眼上投下两排阴影,薄薄的嘴唇殷红一片,看的人垂涎欲滴。 太子妃屏住呼吸,俯下身子,在他的唇上轻轻一吻,他的唇火热的像是燃烧的木炭,太子妃一触即分,怔怔地看着他俊朗的侧脸,喃喃道:“齐王,齐王……” 念了不知道多少声,她的本还有丝犹豫的心意迅速的坚定起来,太子妃带着视死如归的心情,伸手解下自己的腰带,外袍,小褂,里衣,最后仅剩了肚兜亵裤,却是无论如何下不去手了。 纵然李祈正依然醉酒中,太子妃依然羞得不能自已,脱的只剩下肚兜亵裤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她双手环着胸,颤颤悠悠地俯下身子,在她的唇和李祈正的唇将要接触的刹那,耳边突然传来了戏谑的声音:“皇嫂就认准了七弟了吗?” 一桶冷水从头到脚把太子妃浇了个透心凉,瞬间心如死灰,她从来没有如此绝望过,面色如土地看着自屏风后转出的男子,向来沉稳低调的脸上带了一抹奇异的嘲弄,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晋王殿下! 太子妃心中瞬间涌过无数的念头,伏地苦苦求饶?巧言狡辩?死死抵赖?最后脑海中浮起的却是太子那张温润儒雅的脸,她最后一点求生的欲望渐渐熄灭,太子妃一把拔下发上玉钗,毫不犹豫地向自己脸上划去,只要她划花了这张脸,太子,太子就不会有事了吧。 原本带了几分鄙夷的晋王眼睛一闪,明灭间,快如闪电的出手抓住了太子妃的手腕,却还是让她在额上划出了一道细小的血痕,晋王手上使力,将太子妃的手腕反制到了她的身后,将她死死抵到了身前。 太子妃仅着了一件肚兜,胸前敏感处被晋王这猛地一压,一股难以言状的燥热从胸前迸发出来,她羞耻地别过脸去,恨不能就此死掉。 晋王看着她白皙的侧脸,低下头,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脸颊,邪邪地笑了起来,如同魔鬼一般在太子妃耳边诱惑的低语:“皇嫂,你给七弟下的是春药吧,你就不奇怪,他怎么到现在还烂醉如泥?” 轰的一声,有若惊雷在太子妃耳边炸开,她情不自禁地看向醉倒床榻上的李祈正,他果然睡的极死,丝毫不像是中了春药的样子。 晋王另一只手捏住了太子妃的下巴,强迫她看向了自己,嘴角扬起,不怀好意的笑道:“七弟的酒已经被我换掉了,加了十倍的酒曲,就算把他放到最惨烈的战场上,他也不会醒过来。” 太子妃怔怔地看着他,这么说,皇后娘娘的一番算计全都在晋王的预料之中了,就算晋王没有出现,她的目标依然无法实现。 晋王看着太子妃微张的双唇,像是含苞待放的玫瑰,不由低下头,在她双唇之上肆意蹂躏了一番,随后贴着她微微红肿的唇角,极具诱惑地道:“皇嫂的愿望,我也可以实现呦。” 太子妃眼睛猛地睁大,眼底闪过一抹决绝,反客为主,迎头吻上了晋王的唇,晋王立刻十分热情地回应起她,自然地放开了太子妃的手,铮的一声,玉钗掉到地上摔成了两截,欲火焚身的两个男女却无人注意它。 片刻之后,晋王已经脱的只剩一条外裤,他的肌肉结实,线条优美,太子妃痴迷地伸手抚摸过一条条纹理,俯下头在他身上一寸寸的亲过去,像是在顶礼膜拜自己效忠的主人。 晋王看着她,天朝之中第二尊贵的女子,自己的嫂嫂,忍不住低吼一声,一把将太子妃打横抱起,跳上了床榻,顺脚把李祈正踢了下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阴差阳错 这一对干柴烈火燃烧了整整一个时辰,晋王赤裸上身,一头黑发披散到了胸前,目不转睛地看着背对着他穿衣的太子妃,她动作缓慢而优雅,举手抬足充满了成熟女人特有的味道。 仿佛知道晋王在身后盯着她看,太子妃故意又把动作放缓了许多,赤裸的肩背上满是一条条红紫的淤痕,映得她肌肤越发白皙,她清晰地听到身后晋王加重的喘息声,太子妃嘴角上挑,浮现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终于穿戴整齐,太子妃开始梳理起她的一头秀发,这次动作却快了许多,片刻功夫就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她拾起地上断成两截的玉钗,看了一眼,毅然转身,把其中半截塞入了晋王怀里,二人四目相交,太子妃垂下眼睛,低语道:“请君保重。” 待她站起身,脸上已经无懈可击,所有的脆弱,所有的柔顺,都被隐藏起来,她是这天朝未来的女主人,尊贵无比的太子妃。 再也没有看一眼晋王,太子妃雍容华贵的转身,端庄无比的迈步离去。 看着太子妃踏出房门,步入夜色之中,晋王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屋子里残留着二人欢爱后的糜烂味道,让这场春梦异常的真实起来。 晋王懒洋洋地坐起来,两手互击,立刻从屋外鱼贯进入一队侍女,有的端着水盆,有的拿着抹布,有的手捧香炉,她们快速而麻利地动作,消弭了一切太子妃存在过的痕迹,包括床榻上散落的碎发,都被一一拾起,床上被褥全部换成了新的。 最后,这队侍女来到了晋王面前,为他擦身更衣,待一切妥当,晋王站在榻前,看着几个侍女合力把齐王殿下又搬回了床铺上,无言地看了一眼这焕然一新的卧室,毅然离去。 待他回到了酒席之中,酒席已尽尾声,成王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怒道:“老七醉的不省人事,你又中途落跑,剩下我一个独撑大局,老实说,你做什么去了?” 晋王瞄了一眼成王一脸春风得意,又看了看坐上首席陪他宴饮的几个士子,状元榜眼探花,都被成王一网打尽了,只怕他是恨不能自己一去不返吧。 晋王一念至此,淡淡一笑道:“方才出去小解,看着月色甚好,就在外徘徊了一阵,倒是叫皇兄担心了,小弟在这里赔个不是。” 成王心照不宣地挤了挤眼睛,笑道:“只怕是月下美人颜色甚好吧,哈哈。” 桌上的士子们也陪着笑了起来,一个个赞起了成王和晋王兄恭弟谦,堪称国民表率云云。 晋王但笑不语,又陪着喝了一轮,见人人面带醉色,知道时辰差不多了,若是再喝下去,这些士子殿前失仪,反倒不美,和成王低语两句,却是宣布酒席散去,请众位士子留宿公主府中。 角落里,韩生眼巴巴地看着李思怀,嘴唇蠕动半晌,终于没有说出话来,李思怀对他抱以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出门左转,第三棵槐树下,放心吧,韩兄。” 韩生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表情,大大地舒了一口气,林生已经过来拉李思怀,兴致勃勃地道:“走走,我和你同路。” 李思怀与他并肩而出,此时大厅中的士子已经去的只剩下寥寥数人,他二人与旁人方向截然相反,却也不引人注意。 月色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地给他们披上一层银色的披挂,林生扭头看了一眼李思怀,他俊美的侧脸在月色中朦胧起来,带了一种绰约的美。林生暗忖,他能获得本届花魁却也当之无愧,单看这容色,就连我这男儿也要动心了。 李思怀不知林生的这点小心事,一心查着槐树的数目,行了半柱香的功夫,他看到第三棵槐树前刚好有一座小巧玲珑的楼阁,不禁面露喜色,拉了拉林生的衣袖,低声道:“林兄,小弟先行一步了。” 林生看着他一脸欢喜,暗自好笑,心道,莫看他表面上道貌岸然,哪个少年不怀春呢?一本正经地与李思怀拱手作别,又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语重心长地道:“李贤弟,当忍则忍啊,莫要让美人儿失望了。” 李思怀微微一怔,不解何意,林生已经扬长而去,李思怀摸了摸脑袋,随后掏出怀里的木牌,大步上前,叩起了门板。 今日公主大宴新科进士,府里所有的下人都被调动起来,忙的四脚朝天,华云是内府管事,更是整整一天,连坐下片刻的功夫都没有。 酒席终于散去,世家千金们乘了马车回府,士子们按照事先安排好的,三人一间,五人一舍的安排好了住处,华云一屁股坐在了花园里的山石之上,松开襟口,喘了口气。 刚坐下片刻功夫,路的另一端行来两个丫鬟,二人间的絮絮低语顺着清风飘了过来:“公主吩咐我给齐王妃换上一身女官的衣服,还说旁人若是问起,就说齐王妃酒醉吐了一身,只好替她更了衣服。” 另外一个丫鬟年长些,压低了声音呵斥她道:“公主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莫要多想。” 华云眉头蹙起,直觉察觉不对之处,齐王妃若是呕吐到了身上,大可从平安公主的新衣里随意取一件出来,她一年四季新做的衣裙堆满了几间屋子,很多根本就没有穿过,就算按照礼制,也不当叫齐王妃穿女官的衣服。 华云想起前些时日,自己在湖边被齐王殿下救回一命,毅然站了起来,喝道:“你们两个过来一下。” 半晌,华云便从两个丫鬟口中打探到了齐王妃的休息之处,她连唬带吓,叫这两个丫鬟莫要多嘴,自己站起身来,疾步向着齐王妃所在的楼阁行去。 李思怀叩了两声门,却是无人应答,他觉得奇怪,停顿了一下,干脆转身离去,身后的屋子里却传出了两声呻吟。 李思怀一怔,屋子里的呻吟声渐渐大了起来,他转过身贴着门板唤道:“有人么?有人在里面吗?” 依然无人应答,那呻吟声却一波一波地响了起来,里面似乎有一个病人病入膏肓,在床榻之上辗转反侧,痛苦不堪。 李思怀咬了下牙,手碰到门板之上犹豫再三,毅然把门推开,眼前一片黑暗,里屋传来了沙哑的唤声:“水,给我水……” 李思怀掏出怀里的火折子,擦着以后,举在手里,谨慎地向里屋行去,火折子的光线昏暗,他只看到床上一个穿了女官长衫的女子面朝下躺着,一只手伸了出来,口里不停地唤道:“热,好热,给我水……水……” 李思怀把火折子举起,环视了一圈屋子,却没发现灯烛,桌上倒是有壶,他上前一步,倒了杯茶水,端到了床前,伸手拍了拍那女官的肩膀,轻声道:“姑娘,起来吃口水。” 那女官闻言,单手撑住身下,却无力翻转身子,李思怀见她这样,只得暂时熄了火折子,又探手把她搀扶起来,手里的茶杯凑近她嘴边,那女官一口吃尽了一杯凉茶,喘了一口气。 李思怀正要把手里的茶杯放下,怀里的柔躯突然缠了上来,她一双手臂柔弱无骨,死死搂住了他的脖子,滚烫的脸在他颈上不断摩挲,一股幽香从她身上散发出来,不断地侵袭着李思怀的口鼻。 李思怀的脑子里轰然一声,手里的茶盏落到了地上,咔嚓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暂时唤回了他的理智,他勉强抓住了怀里女子的手臂,尝试着唤回她的理智:“姑娘,姑娘……” 怀里的女子却越发热情,一张唇已经漫无目的的在他的头颈间胡乱的啃着,李思怀急的满头大汗,身上亦是开始燥热起来,他本非圣人,更非柳下惠,一时之间,亦是情动起来。 关键时刻,他毅然甩脱了脚上布鞋,向着方才茶盏掉落地方位狠狠踏去,一股锥心刺骨的疼痛从脚下传来,直接把昏沉的脑袋炸的清醒无比。 怀里的女子力大无比,李思怀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从她的纠缠之中摆脱出来,一把将怀里的娇躯掷向床铺的另外一头,在她爬过来以前,李思怀镇定地擦着了火折子。 这火折子方才燃了半晌,现在却只剩下了半个火头,明亮瞬间后立即熄灭,这片刻的光亮却足以让李思怀看清了床榻上热情如火的少女的脸。 李思怀愣在当场,心中震撼已极,那脸生的小小,眼睛小小,鼻子亦是小小,一双眉毛细细弯弯,在他少年之时,想过无数遍的容颜,就算焚烧成灰也绝不会认错,他喃喃道:“顾盼,顾盼,怎会是你?” 未及他细想,顾盼已经再次袭来,一张素脸紧紧贴上了他的脸,手足并用攀爬到了他的身上,李思怀脚下依然钻心疼痛,却再也没有方才的勇气,能够把身上的女子一把推开。 他颤抖着手,环住了顾盼的腰,情不自禁地在她脸颊之上轻吻,蜻蜓点水一般,似乎她是一件易碎的瓷器,小心翼翼地生怕失手打破了她。(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死里逃生 顾盼扬起头,迎向他的唇,一双眼朦朦胧胧,轻声呢喃:“李……” 李思怀的手臂一紧,却听得顾盼口中含糊不清地唤道:“……祈……正。” 一盆冷水兜头淋下,李思怀喉咙发干,苦涩地复述道:“李祈正?”若是他没有记错,那应是齐王殿下的名讳才对。 李思怀的手臂缓缓放下,一颗心跌入了无底深渊,顾盼依然与他亲密无间,二人之间并无丝毫缝隙,他却只能仰望云端的她,距离何止天与地,李思怀喃喃道:“错过了一时,就是一世啊。” 他的手复又伸出,坚定地钳制住了顾盼的双手,不顾她的苦苦挣扎,一把将她制在了床榻之上,不知为何,顾盼一身蛮力似乎都爆发了出来,他纵然比她年长,又是个男子,却几乎制不住她,只得用双膝又压住了她的腿。 华云一路上急急赶来,虽然不知道平安公主又要做什么事情,她心中忐忑万分,这个主子仗着圣上的宠爱,可以说任性妄为,满京之中没有任何人胆敢得罪于她。 华云见屋子里漆黑一片,心中稍定,毫不犹豫地将门一把推开,手里的灯笼同时举起,一眼看到里屋之中,纠缠的两个身影,一个男子双手双脚钳制住了身下的女子,似要行那不轨之事,华云心中一紧,断喝一声:“何人如此大胆,公主府里做出如此不知羞耻之事!” 话罢,她大步上前,一手抓住那男子的手臂,要把他从女子身上拽下来,李思怀见来了旁人,心中大惊,生怕来人看清楚顾盼脸面,污了她的名声,一双手反把顾盼拖到了自己怀里,死死护住。 华云大怒,她与齐王妃虽然只见过一次,但因了是救命之恩,印象格外深刻,自然已经认出男子怀中的齐王妃,而这个男子,明显不是齐王殿下。 她自然也不欲声张,若是被旁人看到了二人这副模样,齐王妃只怕要断了活路。 华云亦是死死抓住李思怀的手,想要把他的手从齐王妃身上扒开,二人均是一般的心思,都想要保护顾盼,阴差阳错之下,却变成了二人角力。 纠缠中,顾盼的双手解放出来,她死死扒住了李思怀,口中连连哀鸣:“热……好热……” 华云闻言,皱起秀眉,冷叱道:“不要脸的东西,你给她下了春药!” 李思怀闻言一惊,却是主动住了手:“春药?” 华云见他这副模样,又想起了方才那两个宫娥的话来,平安公主叫她们给齐王妃换上女官的袍服,脑中灵光一闪,莫非这男子也是被诓骗来的? 华云轻咳一声,伸手死死抱住了顾盼,压低了声音道:“既然你不知道,还是速速离去,这个女官自有我来处理。” 李思怀如何肯走,待到天光大亮,眼前的女官看出顾盼的身份,若是说出什么话来,岂非要叫他后悔终身? 华云大怒,一边抱紧了顾盼,一边对他骂道:“无耻之徒,还想趁机占便宜不成?” 李思怀心乱如麻,他饶是再聪明十倍,也想不出如何把顾盼从这死局之中解救出去的办法。 他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之际,无意摸到怀里的腰牌,灵机一动,登时有了主意,他摸出怀里腰牌,凑近了华云,轻声道:“这个女官,是公主赏赐给我的姬妾,公主大媒,有此令牌为证,还请姐姐速速离去,莫要打搅了我们的良辰美景。” 平安公主每年都会把府里年纪大些又是心腹的女官赏赐给贫寒的士子,这是一种政治上的投资,华云是知晓的,她却万万没有想到,平安公主竟然把主意动到了齐王妃的身上,以此为借口使了偷龙转凤之计。 看着眼前的少年一脸大义凛然,华云垂下眼帘,暗忖,为今之计,也只有否认到底了。她扬起头,断然道:“哪里来的狂生,满嘴胡话,公主府什么时候有的这等规矩,我在这府里住了十年,从来也没听过这等离奇之事。” 她话音刚落,从门外却传来了一声娇笑:“韩先生可是已经成了好事?公主特意叫奴婢来问问先生有什么需要的。” 华云和李思怀两人俱是面色大变,华云顾不得其他,当下把顾盼一把压倒在了床榻之上,自己扑了上去,死死钳制住了顾盼的四肢,耳边传来了李思怀的声音:“正要有所动作,姐姐就来了。” 外面又是一声娇笑:“韩先生尽管忙去吧,春宵苦短,莫要辜负了这花好月圆。” 华云凝神去听,这个女官分明是平安公主身边最亲近的月云,她说了这番话以后,却并没有离开,依然驻足门外,她知道必须弄出点什么动静给月云,月云才会安心离开。 华云看着眼前的少年,朦胧的黄光从灯笼中透出,在他身上打出了一片柔和的光芒,他眉目间满是担忧地看着被她压在身下的齐王妃,似乎别有隐情。 华云突然伸手搂住了李思怀,她背后压着顾盼,李思怀又跌到了她身上,身下的顾盼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华云也顾不得了那么多了,她大胆地凑上前,一口吸允住了少年红艳的双唇,屋子外的窗纸上映出了一男一女纠缠不休的侧影,月云掩嘴窃笑,脚步轻快的离开,等到明日一早,再来看热闹。 噼里啪啦的烛心爆裂声里,月云离开的脚步声清晰地传来,华云僵住了身子,又等了半晌,方松开钳制了李思怀的手。 李思怀怔怔地看着她,他方才心中百转千折,已经猜到了些许隐情,平安公主给几个士子安排了亲近女官作为姬妾,出现在这里的却是穿了女官袍服的齐王妃,并且被人下了春药! 平安公主又派来亲近女官来试探再三,若说这里面没有什么猫腻,打死他都不相信。 他亦是看出来了,眼前的女官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却是要维护顾盼的,李思怀沉吟半晌,索性点破顾盼身份,毅然道:“齐王妃就麻烦姐姐照顾了。” 话罢,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华云,冷声道:“若是明日以后有什么不利齐王妃名声的事情传出,小子日后定有厚报。” 说这句话时,他目光之中透出三分狠辣,仿佛又成了幼年时狡诈蛮横的李思怀。 华云目瞪口呆地看着李思怀,这个士子,竟然也认出了齐王妃的身份,听他话中之意,还有万般维护之意。 华云来此之后,一直紧绷的心情终于松懈了,既然是友非敌,她也不再客气,压住身下的顾盼,吩咐道:“还请公子帮忙,把她的双手双脚缚住,在把口舌堵住。” 李思怀面色大变,这春药的威力竟然如此之大吗? 二人累的满头大汗,终于用了床幔桌布之类把顾盼绑的严严实实,二人相视一笑,把顾盼丢到了床榻之上,二人一屁股做到了床下,累的连连喘气。 华云坐了片刻,拿袖子擦了把额上的汗,突然又站了起来,李思怀看她机警地把灯笼里的火烛吹熄,屋中登时一片黑暗,不禁暗自庆幸,今日若非遇到了这个女官,还不知道要怎么善后了。 他轻声道:“还不知道姐姐芳名?” 华云此时也和李思怀有了战友般的情怀,她沉默半晌,终还是低声道:“小女子贱名无需挂怀,今日之事,最好你我二人俱都不互知。” 李思怀默然,好一个谨慎的女子,他亦是大为赞同,遂不再言语。 半晌,华云柔细的声音再次响起:“等天快亮时,还请公子自行离去。” 李思怀明白,华云也清楚,他绝对不可能此时丢下顾盼独自离去,虽然这女官的所作所为似乎是站在顾盼这边的,他心中仍然放心不下。 到了天明再离去,似乎是最好的决定了。 漫长的黑夜在二人的沉默中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终于被黎明的曙光无情地撕开了一个口子。 屋子里依然昏暗,却已经朦胧地看的清楚人影,李思怀看了一眼华云,她姿容秀美,可惜年纪已然不小了。 李思怀轻叹一声,咬了下牙齿,问道:“姐姐何时离去?” 华云的目视前方,侧脸上刚毅异常,掷地有声地道:“等平安公主带人前来的时候。” 李思怀一怔,终于还是问道:“公主可是会责怪姐姐?”他虽然有此一问,却并不表明他愿意让华云也提前离去,谁知道平安公主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他这种想法有些自私,只是人有亲疏远近,若是能够保住顾盼,就算眼前的女官因此有了天大的麻烦,他也不会阻止她的。 华云看了一眼身后的顾盼,她挣扎了一夜,此时筋疲力尽,却是睡了过去,一张脸上红扑扑,看着煞是可爱,华云不禁心中一安,低声道:“若是公子有心,还请替我去请齐王殿下过来,若是齐王在此,定然保的我平安无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二李相见 李思怀点了下头,整理了下衣袍,见左右妥当了,闪身出了房门,此时天色尚早,他寻思片刻,便在这园中闲逛起来。 果然没走几步,就被早起的婢女拦下,李思怀推说晨起入厕,结果迷路了,那婢女见他一双眼睛清澈,不疑有他,一路嬉笑着把他引回了士子居住之所。 李思怀随意进了一间卧房,见这客房里住了两人,俱都高眠不醒,心中惦记着顾盼那边,又担心华云受了连累,打定主意早点寻到齐王殿下才是正经。 他在身上摸索片刻,找出一块随身玉佩来,这玉佩乃是李家老太太的陪嫁之物,当初分家被大太太得了,因李思怀要进京赴考,为保平安就给了他。 这玉佩成色甚好,表面隐有水光流转,乃是难得一见的水流玉,就算在这盛京之中,也是极为稀奇的东西。 李思怀持了玉佩在手,再次出门,左右张望了下,便判断出这次他们所住院子的管事,应在这一排客房顶头一间。门口有不少仆役进出,看来这管事已经起身,开始安排下人们做事了。 李思怀对身边经过的婢女们微笑示意,女子们窃笑不已,三三两两的从他身边行过,又回头来望。 待到了那房子门外,李思怀轻轻叩了叩门扉,里面传来一声轻喝:“进来。” 李思怀稳了稳心神,推门而入,迎着光看见一个二八丽人,生的面如满月,只是肤色有些暗,似乎未曾休息好。 他对着这女官行了一礼,笑道:“在下是昨日赴宴的士子,昨日里拾到了一块玉佩,似乎是齐王之物,还请姐姐帮忙引荐,让在下把这玉佩亲手交还给齐王。” 眼前女官从他手中接过玉佩,看了两眼,她在公主府见识过各种名贵之物,自然一眼认出,这罕见的水流玉,又看了一眼李思怀,见他衣着朴素,确实不像是这物件主人,当下换了笑脸道:“妾身唤做月云,乃是这公主府中七品女官,若是公子不介意的话,这玉佩就由妾身转交了。” 李思怀面露为难之色,他本生的好看,脸上带了一点愁容,看的人心一颤,只想让他开心快活,他软语相求道:“姐姐不知,我家境很是一般,若是借此机会,可以亲近齐王……” 说到这里,李思怀面色一正,站直身体,恭敬地一揖到底,恳求道:“还请姐姐行个方便,小生感激不尽。” 月云斟酌片刻,见到李思怀小鹿般的眼睛,心瞬间软了下来,算下时间,公主安排的事情应当还来得及,她毅然站了起来,当机立断道:“好,你且随我来。” 月云领着李思怀到了公主寝殿门口,压低了声音道:“公子且候在这里,稍安勿躁,我等下便回。” 李思怀心中焦急无比,也只得按住性子应了:“姐姐请去,我在这里候着便是。” 这月云却是个心细的,看了一眼李思怀,唤来小丫鬟给他上了茶水座位,方到了起居间前,提高了声音唤道:“奴婢月云有事回报公主殿下。” 里面传来了平安公主略显尖锐的声音:“进来。” 月云方进了门,一眼看到公主执起晋王殿下的手,亲切地道:“你们兄弟当中,只有你最像是你父亲了。” 平安公主一双眼中满是慈爱,晋王文雅地笑了一下,轻声道:“侄儿无状,叫姑姑笑话了,这明云?” 平安公主扫了一眼立在晋王旁边的女官,吃吃笑了起来:“你若是喜欢,尽管领走好了,我那侄媳妇不是身怀有孕了么?正好叫她伺候你。” 顿了一下,平安公主大方地挥了下手,豪爽地道:“索性把明云手下的十几个宫娥也一起送你了,她们都是姑姑精心调教过的,尽管放心。” 晋王面上露出几分喜色,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拉起明云的手,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笑道:“那多谢姑姑了,侄儿这就回府了。” 待晋王一行出了公主寝宫,月云乖巧地上前,给平安公主按摩起肩背来,平安公主阴沉着脸骂道:“明云那个不要脸的小蹄子,昨天夜里爬上了晋王的床,真是丢尽了我的脸面,连带着她手下的那十几个宫娥也留不得了,没得脏了我这公主府。” 月云轻声劝慰道:“公主何必为个小贱人生气,听说晋王妃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若是公主仍然不舒心,再选上几个绝色美人儿给晋王送去就是了。” 平安公主面色大喜,转过头来看着月云笑道:“果然还是你最乖巧懂事,对了,你方才说了有什么事情?” 月云赧然一笑道:“方才有个士子说拾到了齐王殿下的玉佩,想要亲手交给他。” 平安公主被月云哄得心情大好,当下手一挥,抱怨道:“这么点小事,你带他去就是了,何必还要问我?” 月云乖巧地笑道:“若是他傍上齐王殿下这棵大树,将来飞黄腾达了,自然要记着公主的这个人情。” 平安公主连连点头,夸赞月云实在是心思缜密,又叫人来赏了她一盒上等胭脂,这才叫她出去了。 月云到了外面,对李思怀微一福身,轻笑道:“幸不辱命,公子可莫要忘记了月云今日的辛苦。” 李思怀识趣地敛起笑容,一本正经地保证道:“姐姐放心,这等大恩自然时刻铭记的。” 月云看着他不禁顺眼许多,一路说笑着到了齐王昨日里睡的那个院子,刚一进去,就有婢女迎了上来,压低了声音道:“齐王殿下还在休息,莫要吵醒了他。” 月云为难地看着李思怀,李思怀抬头望了眼天色,此时太阳已经探出半个头,染红了半边天幕,他着实等不及了,犹豫了一下道:“小生已经被外放他地,等下就要动身,还要劳烦姐姐,把齐王殿下唤起来了。” 月云咬了咬牙,一狠心道:“好,帮人帮到底,我这就进去唤醒齐王殿下。” 李思怀点了点头,看着月云进了李祈正的房间,他站在门口,听到里面月云轻柔的唤声,心中暗暗着急,这么点的声音,齐王醒的过来才怪。 李思怀干脆地推开房门,抬头向里望去,李祈正满面绯红,屋子里一股呛人的酒气,明显还在宿醉当中,一时半会儿怕是醒不过来了。 李思怀扫了一眼屋内,当机立断地行到桌前,拿起桌上的一壶凉茶,到了榻前,一把推开月云,把一壶凉茶对着李祈正的面门浇了上去。 月云目瞪口呆地看着李思怀作为,浑身颤抖,已经不知道要如何反应了。 凉茶浇的李祈正满头满脸,又顺着脖子流进了衣领,他打了个寒战,费力地睁开双眼,眼前一片模糊。李祈正看了半天,终于看清楚眼前少年不苟言笑的俊美容颜,脸上露出一丝不快,再次合上双眼,喃喃道:“噩梦还没完吗?” 李思怀面色一变,眼角瞥到一旁的月云已经迈步上前要拉开他了,心中大急,伸出手捏住李祈正的脖子,疯狂摇动,喊道:“走水了,走水了……” 李祈正猛地睁开眼睛,先是一把将李思怀推开,随后左右张望,大喊:“哪里走水了?王妃呢,王妃在哪里?” 李思怀一怔,一颗心却比听到了顾盼唤李祈正的名字还要碎的彻底,生死关头,李祈正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寻找顾盼,他败了,败得彻彻底底,心服口服。 李祈正大喊大叫半晌,这才看清眼前形式,他抹了一把犹在滴水的头发,,不看向李思怀,却对着月云道:“这是怎么回事,公主府里竟然没规矩到了这个地步吗?!” 月云惶恐地跪下,连声道:“是这个士子说拾到了殿下的玉佩,诓了奴婢来给殿下送还玉佩的。” “玉佩?”李祈正困惑地看向月云双手捧起的玉佩,伸手接了过来,这玉佩乃是少见的水流玉,只是并非他所有。 李祈正转眼就明白了其中的猫腻,他不动声色地看向李思怀道:“你在哪里拾得本王玉佩的?这是本王的心爱之物,倒是要好好感谢于你了。” 话罢,他对月云微微点头,令其退了出去, 李祈正漫不经心地把玉佩在手中抛上抛下,斜觊着李思怀道:“说罢,你费了这么一番周折,寻到本王,究竟有何事情?” 李思怀张口欲言,却说不出半个字来,他突然发现这个事情十分棘手,怎么说?说齐王妃中了春药,把他误认成了齐王殿下?别说会污了齐王妃的清名,就是他,也会有天大的麻烦。 另一厢,月云吃了这么个惊吓,出了房门,心中愤懑,却是打定主意要从齐王妃头上找回场子了。按照公主事先吩咐的,只叫一队宫娥进去打扫便是,到时候,看到齐王妃和一男子纠缠在了床榻之上,叫她跳进黄河也洗不净了。 月云带着一队宫娥急急地赶到了那院子的外面,看了半晌,见房门紧闭,窗户关紧,确定屋中人尚未起身,得意地一笑,手一挥,身后的宫娥们鱼贯地进入到了房中。(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齐王出手 李祈正把头发稍微擦拭了下,拽了拽身上发皱的衣服,大步行了出去,这公主府他来过数次,熟门熟路地到了公主寝宫前,对着立在门前的宫娥沉声道:“本王要求见姑姑,还请通传一下。” 那宫娥躬身行礼,领命而去,片刻回转来,笑道:“公主有请殿下。” 李祈正与她点头示意,随在她的后面迈入了公主寝宫,他脑子里不断盘旋着李思怀的话,一个叫做华云的女官可是与殿下有旧?只怕公主要寻她的麻烦,若是殿下仍然记得几分旧情,还请殿下救她一命。 李祈正双手紧握,这混球懂什么,他和华云之间清清白白,他这么一说,似乎有什么暧昧一般,叫他自觉在这顾盼的旧识前平白矮了一头。 到了起居间前,李祈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定了一下情绪,方才推门而入,一眼看到平安公主歪倒贵妃塌上,一张粉脸上看不出喜怒。 李祈正双手做了个揖,笑道:“侄儿拜见姑姑,昨日里多谢姑姑款待了,时辰不早,侄儿该回府了。” 平安公主抿嘴一笑道:“怎么,现在就要走吗?似乎我那侄媳妇还在熟睡,你不如等她醒来再回府吧。” 李祈正眉头皱起,为难地道:“府中尚有许多杂事,不如侄儿去唤醒她吧。” 平安公主心中暗喜,一切都按照她预计的进行,此时,那一队洒扫的宫娥应该已经发现了齐王妃的异样,该来回禀于她了,到时候把五花大绑的齐王妃和那倒霉的士子一起推上来,齐王只怕也无话可说,只得亲手把齐王妃送入内廷。到时候自有国规家法,齐王妃难逃一劫。 平安公主殷殷挽留了几句,李祈正坚辞不受,平安公主正要发话,就见月云面色惶惶地迈了进来,平安公主登时大喜,面上假意呵斥道:“何事如此惊慌!” 月云看到一旁的李祈正,嘴唇蠕动半晌,嗫嗫道:”公主……” 她这副犹豫不决的样子落到平安公主眼中,平安公主几乎要拍掌叫好,月云的演技精湛,表情逼真,等下她若说出齐王妃的异事,想必齐王也不得不信。 平安公主温柔地看了一眼齐王,和煦地道:“齐王也不是外人,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月云她此时已经从骤然见到齐王殿下的惊吓之中回复过来,本以为齐王殿下还在和那士子纠缠之中,她才匆匆赶来报信,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月云一咬银牙,径直道:“齐王妃宿醉未醒,华云未得允许,贸然进了齐王妃的房间,还请公主责罚。” 月云也乖觉,一句话点明了当前形势,又暗示了主子何人坏了她的好事。 可惜平安公主满心筹划一朝落空,一时间,竟然反应不及,脱口道:“那个士子呢?” 李祈正一下抓住了平安公主的口误,敏感地插话道:“士子?什么士子?” 平安公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勉强笑了一下,掩饰道:“姑姑是问你,送还你玉佩的士子,你可曾打赏于他?” 李祈正摸着袖子里的玉佩,皮笑肉不笑地道:“能拾到我的玉佩已经是他莫大的福气了。”他的一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李思怀,你昨日夜里和谁在一起呢? 李祈正已然从平安公主的口风中嗅到了那一丝不同寻常,只怕昨夜她暗算顾盼不成,只是李思怀又如何知晓?定然插了一脚进去! 平安公主回过神来,已经明了,定然是华云这混账坏了她的好事,心中气恼已极,顾不得李祈正就在身边,怒道:“华云这个不长进的东西,丢尽了我的颜面,把她送交内廷,就说她私自进入王妃寝房,意图不轨!” 李祈正身子一震,见月云转身要行了出去,赶紧伸手拦住她,笑道:“姑姑何必如此生气,其中只怕另有隐情,王妃和华云私交甚笃,昨夜只怕是留了她同睡的。”平安公主白了他一眼,恼道:“齐王妃至今还宿醉未醒,如何能留她同睡,你真是糊涂了,月云,还不赶紧去?!” 李祈正死死拖住月云,转头对平安公主咬牙笑道:“这个,只怕是华云担心齐王妃,所以照顾了她一夜。” 他也想明白了,若是平安公主再次否定说,齐王妃房间另有宫娥照顾,那又怎么会让华云溜了进去,若是无人照顾宿醉的齐王妃,公主府只怕要颜面扫地。 果然,平安公主亦是发现了这个问题,她不再言语,李祈正松开月云的袖子,袖子上赫然有数条脱丝痕迹,可见他方才使力之大。 李祈正一心想见顾盼,着实不愿再与平安公主虚与委蛇,单刀直入道:“姑姑,这华云昔日与小侄有救命之恩,又与王妃相得,请姑姑开个恩典,叫华云随小侄夫妇回府吧。” 平安公主此时最恼的就是华云,又怎肯叫她随着李祈正一起回府,立时回绝道:“这华云最是体贴懂事,我身边用惯了的,离不开呢。” 李祈正心中怒气飙升,虽然这个姑姑向来无法无天,可他的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他口风一转,带了几分讽刺地道:“我那可怜的九弟,怎么就去了。” 平安公主一怔,“九弟?你九皇弟不是十三年前的宫变中被叛匪劫杀了么?”她话一出口,便知晓李祈正口中的九弟和她口里的不是一个人。 平安公主霎时面色惨白,恶狠狠地瞪向李祈正,李祈正不甘示弱地怒视回来,半晌,平安公主的面色一缓,狰狞地笑了起来,“好好,你要华云,本宫就给你。” 话罢,平安公主再也不看李祈正一眼,对着月云呵斥道:“带了齐王,去把齐王妃和华云一起带走,叫他们速速离去,休要在我这公主府里再做停留。”这是毫不容情地下了逐客令了。 李祈正大获全胜,丝毫不敢露出半点得意,他今日是把平安公主得罪的彻底了,只怕从此以后都要提防这个疯狂的姑姑了。他还记得幼时,亲眼看到父皇新近宠爱的嫔妃被姑姑拉出父皇寝殿,扒了裤子,活活打死的场景,父皇不过摸着姑姑的头,笑道:“你这个顽皮的小东西。” 当时父皇和姑姑脸上的表情,在他心中留下了一道永不磨灭的烙印,从那以后,他就对这个姑姑时时警惕了。 后来,他与母妃说了,母妃忧郁地看着他,一双纤细的手臂颤抖着把他拥入怀里,口中恐惧地低喃:“不要去招惹她,千万不要招惹她……” 李祈正恭敬地对平安公主又施一礼,这才跟着月云出了公主寝殿,直奔到了顾盼休息之处,他焦急地推门而入,看到一队宫娥守在了顾盼榻前,华云被五花大绑地缚在了地上,她一见李祈正,一双眼一亮,又焦急地看向床榻上的顾盼。 李祈正见顾盼衣物完好,一张脸红扑扑的,心中稍安,他冷声道:“还不给华云姑姑松绑?!” 月云低垂着头上前,亲手给华云松了绳子,低声道:“姐姐莫怪,妹妹也是听令从事。” 华云无暇顾及她,看着李祈正唤道:“殿下!”一双眼已经满是水花,她一夜之中心惊胆战,终于守的云开月明,心神纵然松懈,却是控制不住情绪了。 李祈正大步上前,看着她,柔声问道:“可还走的动?” 华云抖了抖发麻的手腕,又摆了摆腿脚,轻声道:“没问题。” 李祈正点了点头,偏头看了一眼顾盼,随后在一众宫娥惊诧的视线中,毫不犹豫地把顾盼打横抱起,迈步向外行去,华云提起裙摆,匆匆跟在了他身后。 到了公主府门口,三人坐上了齐王府的马车,李祈正这才松了一口气,华云想起了李思怀,担心地问道:“可是那个少年给殿下报的信?” 李祈正的手温柔地把顾盼脸上的碎发拂起,柔声道:“昨日夜里,到底是什么情景,还请姑姑跟我分说一下。” 华云的心一颤,犹豫半晌,惴惴不安地看向李祈正,见他一脸杀气腾腾,最后低下头,选择了实话实说,把她进入房中,看到李思怀钳制住顾盼,随后发现顾盼有异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陈述了一遍,其中她用计骗走月云之事略过不提。 李祈正面色一松,抱住顾盼的手却紧了一紧,喃喃道:“幸好你平安无事,幸好……” 他把脸贴在了顾盼脸上,细细摩挲,方才他似乎又回到了骤然失去母妃和弟弟的那时,只想杀人泄愤。 看着李祈正这番亲密举动,华云脸上一红,她别过脸去,轻咳两声,李祈正如梦初醒,大是尴尬的抬起了头,一张俊脸上亦是粉红一片,讪讪道:“叫姑姑看笑话了。” 话罢,他又笑道:“姑姑以后住在齐王府里,尽管便宜行事,却是不用受这公主府的鸟气了,当初我回来的时候,就劝姑姑随我离开,姑姑却一直不肯。” 华云一怔,目视前方,心神飘忽起来,半晌,她苦笑道:“当时,还不都是为了那个冤家,谁知道……”(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十三年前的往事 李祈正缄默不语,这个事情,他后来调查过了,华云对那男子一往情深,二人已经约定,求公主恩典,成全她二人,谁知道那男子后来却被公主看上,成了平安公主的入幕之宾,随后又和华云藕断丝连,这才造成了那场弥天大祸,幸好那时,他刚巧拜访平安公主,不然华云只怕要香消玉殒了。 李祈正见华云黯然神伤,念头一转,看着她郑重地道:“这次多谢姑姑了。” 华云真诚地一笑道:“上次齐王还救了我一命呢,何必说这许多。” 李祈正笑道:“若是这么算起来,姑姑也曾救了我一名,怎么说都是我欠姑姑的了。” 华云抿嘴一笑,二人不再说话,马车一直到了齐王府门前停下。 李祈正依然抱着顾盼,穿过了半个王府,行到二人所住的院落方才停下脚步,春红和柳绿已经迎了出来,李祈正看了一眼身后一脸疲惫的华云,径直吩咐道,“给华云姑姑安排一个上房。” 华云脚步一顿,明媚地笑道:“华云的名字我不想再用了,不如叫我的本名,阿梅,土是土了点,却是父母所起。” 李祈正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哈哈大笑道:“好好,就依姑姑所言。” 华云微一福身,跟在春红身后离去。李祈正目送她离开,回过头来,一脚把房门踹开,抱着顾盼径直进到了内室。 小心翼翼地把顾盼放到了床榻之上,见她犹自睡的香甜,心道,这小妮子倒是有福气的,根本不知道昨天夜里是多么的惊险,他心中打定主意,昨天夜里的事情就此揭过,虽然不知晓华云到达以前,顾盼和李思怀有了怎样的纠葛,这件事情他自己知道就好了。 顾盼一直睡到了下午,方才睡足,睁眼看见一室夕阳余晖,一时间还不清楚身在何处,她眨了眨眼睛,半晌才清醒过来,随后唤道:“春红,柳绿。” 片刻就有人应了声,顾盼怔怔地看着一脸和煦的阿梅,心里怪异地不舒服起来,再次想起了昔日里,李祈正对这叫华云的女子百般维护,当时只说是他的救命恩人,其他的却语甚不详,不语多说。 现在这根刺又开始在她心头钻了起来,顾盼一阵难过,她挥了挥手道:“你下去,我不要你伺候,叫春红和柳绿来。” 阿梅神色一黯,应了一声下去了,顾盼双腿曲起,抱住被子,方才她态度太差,她也知晓这样很不应该,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一见到她就觉得心烦意乱,比当初见到欢儿和小语,心情更差。 顾盼等了半晌,进来的却不是春红又或者柳绿,而是李祈正这家伙,他一脸铁青地看着顾盼,恼道:“你怎么把姑姑轰了出去?” 顾盼一怔,随后反应过来,李祈正说的是华云,她脖子一挺,像是受了刺激的野猫,伸出了自己的爪子:“她不是公主府的女官吗?我这里不要她伺候。” 李祈正被她倔强的样子气得鼻子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瞪着她半晌,突然笑了起来,右手点着顾盼道:“你莫不是吃醋了?” 顾盼别过脸去,李祈正一句话正中了她的心事,她赫然发现,自己竟然如此在意李祈正,这个事实却是比华云的存在更让她深受打击,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起了这个嬉皮笑脸的痞子的一举一动了? 李祈正满心以为顾盼会断然否决,见了她这副样子,一时间愣在当场,从脖子处慢慢冒出了可疑的红晕,一直爬上了俊朗的脸上,二人之间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暗潮,暧昧而又尴尬。 李祈正半晌回过神来,暗笑自己不争气,这是自己明媒正娶地小娘子,怎会觉得不好意思?! 他缓缓坐到了顾盼床边,伸出手卷起了顾盼前额上的一缕碎发,轻声道:“十三年前,先皇驾崩,父皇从边疆赶来,几个皇兄年长,俱随他一起,我却是和母妃还有两个幼弟在京中,” 说到这里,他苦笑一下,方道:“京中大乱,若不是华云姑姑给我换了身宫女的衣裙,只怕我也要在那一场大火中丧生了。” 顾盼张大了嘴巴,惊愕地道:“史书上记载,先皇寿终正寝之后,传位给当今贤皇……” 李祈正嗤笑一声,探头望了望左右,压低了声音道:“史书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不然,我那几个骁勇善战的皇叔怎么会正当壮年就在一年之内相继暴毙?父皇的手足之中,只剩下了平安公主一人。” 说到这里,李祈正苦笑道:“自那时起,我便发誓,绝不参与进皇位之争,手足相残的事情决不能发生在我身上,虽然我和三个兄长的感情并不十分亲厚。” 顾盼惊骇莫名,她猛地想到,顾家,在这次宫变之中又充当了什么角色,她紧紧盯住李祈正的眼睛,亦是压低了声音问道:“那顾家是不是在这次宫变中被灭了满门?” 李祈正凝视着她的眼睛,半晌,伸出手把顾盼抱住怀里,下巴搁在了她的肩膀之上,仿佛借此吸取力量,他在顾盼耳边用了极轻的声音道:“顾家多出俊男美女,在你祖母那一辈,出了一个风华绝代的顾展颜,她十六岁入宫,被先皇封为丽妃,后产下皇子,帝眷甚浓。” 说到这里,李祈正斟酌了下词句,继续道:“这个年幼的皇叔极大的威胁了父皇的太子位置,引得太子妃所在的贺家的不满,贺家与顾家暗中交手多次,矛盾日渐激烈,到了先皇病逝之时,贺家,已是容不得顾家了。” 顾盼瘦削的身体在李祈正怀中不断战栗,她颤抖着声音道:“如此说来,顾家是在争夺皇位之中失势,所以惨遭灭族了?” 李祈正紧紧抱住了她,声音中亦是带了一丝颤抖,回忆往事让他心里最深处的痛苦记忆再次被翻了出来,“我是被皇叔们追杀,无奈逃出京城,顾远南是城破之后逃出的,我们却在京城之外相遇,在不知道彼此身份的情况下,同生共死,吃尽了苦头,最后才成了八拜之交。” 顾盼心中激荡万分,她可以想象,当时年幼的李祈正和顾远南是如何相依为命,又如何在颠沛流离间产生了生死之交的感情。 二人久久不语,默默的,顾盼突然有了和李祈正相依为命的感觉,她伸出手,反手抱住了李祈正结实的腰,伏在他怀里保证道:“我不会离开你的。” 李祈正的脸埋入了顾盼颈间,脖子上一片潮湿,顾盼静静地等他情绪回复平静,方道:“刚才是我失礼了,把华云姑姑请回来吧,也莫要叫她在屋子里伺候了,就叫她做这府里的主管事好了。” 李祈正扬起头,眼圈有些泛红,带了一丝鼻音道:“好,好,我这就把她请进来。” 顾盼看着他出去,自己又呆坐半晌,心中惦记起了远征在外的顾家父子,听李祈正说,传回来的战报是连连告捷,应是大喜事,可为何她心底总有一丝不安挥之不去呢? 阿梅随在了李祈正身后,进了房间,十分规矩地给顾盼行了宫礼,顾盼赶紧上前搀扶起她,笑道:“往日里多亏了姑姑照顾,齐王殿下才能安然无恙,既然是齐王殿下的救命恩人,自然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后便是我们的长辈,切莫要再如此客气了。” 顾盼这番话说的十分得体,又很是明理,阿梅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她对着顾盼笑道:“长辈却也不必,还是保持主仆之别的好,省的落了旁人口实。”阿梅这番话完全是为顾盼着想,立刻博得了顾盼的好感,她拉过阿梅靠着自己坐下,二人窃窃私语,很是相得。 李祈正看她们聊的火热,自动地避了出去,站在院子当中,仰头看着头上的一片蓝天,多年的心事一朝放下,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他心中暗暗盘算,过上两年,顾盼及笄以后,带着她出外游山玩水,等她年纪再大一些,生上几个孩儿,平平安安地过上一世,今生了无遗憾了。 齐王府的日子波澜不惊,太子府却有了大动静,太子妃身怀有孕的大喜事传来,举国同庆,皇上大喜,特下旨大赦天下,又叫太医院在太子府里轮值,各式补品源源不断地送入太子府中。 皇后娘娘最是上心,特意派了宫中有经验的嬷嬷二十人,训练好的宫娥四十人,日夜伺候在太子妃身边,就连接生的稳婆也早早备下了。 太子妃静心安胎,无心他事,柳芽无人看管,得了空闲便来顾盼这里闲玩,顾盼乐观其成,着意与之结好,二人之间情谊越发深厚。 只是有一次回家时,侯爷夫人悄悄拉住了她问道:“太子妃有喜,不能伺候太子,你问问柳夫人,是否一直在太子身边伺候着,若是能借此机会得个一男半女,后半生才能有靠。”(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晋王的女人 顾盼一怔,这话却是实在话,她很清楚,宫闱之中,有子的妃嫔和无子的宫妃完全是两种待遇,尤其是新皇登基以后,看太子的架势,万万不会活的比柳芽长久罢? 下一次,柳芽来访时,顾盼毫不避讳地拉住她的手,轻声道:“姐姐现在还是在太子跟前伺候吗?” 柳芽一愣,头低了下去,她自从到了太子身边,人却是开朗许多,面皮也薄了,最是开不起玩笑。顾盼见她这副表情,霎时明白了几分,她苦口婆心地劝道:“姐姐何不趁此机会生下一儿半女,将来也好有个依靠。” 柳芽低着的脸上瞬间煞白,她低着头不动,半晌方道:“太子妃若是生个男孩也罢,若是生了女孩,我这时有喜,日后岂非天大的麻烦。” 顾盼怔了一下,这话说的却也有些道理,便没有再劝,又把这番话转述给了侯爷夫人,侯爷夫人长长叹了口气,也没有再说什么。 太子尚未生产,成王的子女一个接一个的出世,似乎从太子妃有孕开始,成王便消沉了起来,府中又有更多的侍妾相继有喜,就连皇上也不得不下旨叫他收敛作为,毕竟虽然天家喜欢多子多孙,那也限于有品阶的夫人,成王府里最近却有两个歌姬有喜,这才引得天子震怒。直斥他乱了血脉。 晋王一如既往的沉稳,据说每日里除了上朝下朝,就是在府中陪伴晋王妃,人皆道晋王妃有福气,嫁了晋王这么深情的男子。 转眼到了晋王妃分娩之日,晋王妃住的院子却被层层封闭了起来,晋王妃的一声声哀号隔了几重院子还听得到,晋王站在院中的柳树下,一双眼沉稳地看向屋中,似乎透过墙壁,看到了挣扎的晋王妃。 稳婆已经战战兢兢地来报了两次,晋王妃腹中婴儿生的巨大,只怕难以正常生产,晋王只淡淡地摆了摆手,便默然不语。 到了半夜三更,晋王妃一声刺耳的尖叫传来,屋子里稳婆大叫:“谢天谢地,终于生下来了,是个小王爷!” 晋王眉目间隐约一松,却听得屋子里的稳婆惊慌失措地喊道:“这孩子似乎没气了,是个死胎啊。” 晋王大步向前,径直进入到了屋中,一眼看到了稳婆怀里被绫罗包裹好的婴儿,孩子面色青紫,双眼紧闭,显而易见已经是无药可救了。 屋子里的嬷嬷们俱都跪了下去,胆战心惊,不敢再言语,看着晋王行到了里屋,片刻之后,晋王出来,扫了一眼跪了满屋的嬷嬷们,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隔日,晋王上书,昨夜里喜得贵子,还请父皇赐名。 这虽然不是皇上的第一个孙子,却是第一个嫡孙,金贵之处,自然无与伦比,当下源源不断地赏赐进了晋王府。 络绎不绝地贵妇们登门造访,却都被晋王妃以尚在月中,需要调理身体为由拒绝了。 晋王妃的陪嫁窦嬷嬷担心地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晋王妃,舀了一勺燕窝,凑到了晋王妃的嘴前,轻声道:“王妃,吃点东西吧。” 晋王妃面无表情,手臂一扫,当啷一声,一碗燕窝跌落地上,摔的到处都是,窦嬷嬷急的要哭出来了,“王妃,你这是何苦,这是何苦呢?” 晋王妃板着脸,阴狠地盯着窦嬷嬷,怒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她一指不远处的摇床里静静安睡的男婴,骂道:“那个孽种根本不是我生的,为何要寄养在我名下?我还年轻,我又不是生不出来!” 立在她床前伺候的明云面色一变,这微妙的表情被晋王妃尽收眼底,她破口大骂道:“你个狐媚子,少在我这里装模作样,你以为你妹妹那个贱人生了儿子了不起了?告诉你,小孩子成人之前,会有很多意外!” 明云气得浑身发抖,若不是为了妹妹这唯一的骨血,她何必出卖了皇后娘娘,何必被平安公主厌弃,到了这里做一个贴身婢女,一日要被晋王妃打骂数次。 一声冷哼从门口传来,晋王妃立刻闭口不言,明云满含委屈地看了过去,晋王脸色铁青地立在门口,死死盯住晋王妃,就像是一条眼镜王蛇盯住了林间的鸣蛙。 晋王大步走到了晋王妃身前,毫不客气的一把掌扇了过去,晋王妃不敢置信地捂住脸,不依不饶地哭喊道:“你打我,你为了那个贱人生的贱种打我?!” 晋王冷冷地道:“你再胡言乱语,我还可以把你关起来,就说晋王妃产后虚弱,要调养身体。” 晋王妃呜呜地哭了起来,晋王口气依旧强硬:“对,小孩子成年以前,确实可能会有很多意外,你不要忘记了,我若是不碰你,你连意外都不会有。” 话罢,晋王拂袖而去,明云看了一眼犹自哭泣的晋王妃,尾随其后退出了屋子。 窦嬷嬷投了一把帕子递到了晋王妃手上,好言安慰道:“王妃也真是糊涂了,那孩子的生母已经不在了,你自幼教导,难道还不跟亲生的一样?” 晋王妃的哭声渐渐小了起来,窦嬷嬷压低了声音道:“太子妃有喜了,这个时候晋王只怕十分需要一个嫡长子,王妃想想,太子那个病罐子,生出来的孩子身子能好到哪里去?若是将来有个三长两短,这长孙的名义可就占下了。” 晋王妃收了声,泪眼迷蒙地看着窦嬷嬷道:“可是,他又安排那个贱女人的姐姐日夜到我的面前,每次一看到那个叫做明云的,就想起那个贱人。” 窦嬷嬷叹了口气道:“那也是晋王殿下怕你对孩子不好,这孩子现在可是金贵的很呢。” 窦嬷嬷顿了一下,转而道:“若是王妃能把这孩子视若己出,想必晋王殿下也会对王妃另眼相待的。” 晋王妃拿起帕子擦了擦脸,片刻功夫,心中已是百转千回,放下帕子,她毅然道:“嬷嬷把那孩子抱过来,我要亲自给他喂奶。” 晋王世子满月之际,大宴宾朋,但凡看过世子的人都说,这孩子和晋王妃生的一模一样,一看就是有福的。 转眼,太子妃亦是诞下了一个麟儿,满月之际,群臣纷纷登门贺喜,就连几个王爷也亲临道喜。 太子身着明黄龙袍,喜气洋洋地坐在花厅正中的主位上,苍白的脸上也多了些血色,一举得男让他硬气不少,柳芽担忧地伴在他身边,不时为他调整腰后软垫,只有她知晓,太子的身子大不如前了。 三个王爷便充当了主家,替太子轮回敬酒,喝至半酣时,韦侯爷率先站起,举杯遥敬太子道:“几个王爷和殿下兄谦弟恭,堪为天下楷模。老臣敬殿下一杯。” 群臣纷纷附和,太子和几个王爷遥遥相望,脸上俱都露出了笑容,谦让几句后,一起喝了一杯。 又有臣子要求把皇太孙抱出来,让一众臣子瞻仰下未来帝君的仪容,太子欣然听从,叫柳芽传信给了太子妃。 半晌,太子妃带着纱帽,抱着皇太孙从后庭缓缓转了出来,她生产过后,身材丰腴许多,尤其胸前一对硕乳几要喷薄而出,晋王不着痕迹的打量两眼,把视线挪到了她怀里的婴儿脸上。 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对黑珍珠一样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几个叔叔,小嘴一咧,咯咯的笑了起来,李祈正忍不住逗弄他,见他咿咿呀呀地回应,心中大喜,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长命锁放到了襁褓之内,笑道:“这是皇婶特意给你打造的。” 成王和晋王也纷纷有所表示,成王拿出的是一对小巧的玉如意,晋王最为大方,干脆的掏出了一对明珠,约莫鸽子蛋大小,荧光流转,光可鉴人。 太子妃一震,看着那对明珠若有所感,情不自禁地看向了晋王,晋王含笑地望了她一眼,轻声道:“嫂嫂也要保重身体才是。” 太子妃默默地点了点头,又把孩子交到了宫娥手里,让下面的群臣看了一眼,群臣纷纷赞道:“皇太孙生的天庭饱满,双目明亮有神,一看就是有道明君,和几个王爷生的甚是相象啊。” 太子妃闻言,不知不觉地看向了晋王殿下,一眼对上了晋王炯炯有神的双眼,晋王眼中仿佛有一簇火苗在烧,她一怔,旋即转开视线,面上却火烧火燎起来,幸好有面纱遮挡,不至于出丑。 孩子很快被抱了回来,太子妃搂住孩子,双手收紧,迈出花厅之时,忍不住再次回头,那人已经高举酒杯,步入了酒席之中,她头一转,毅然抱着孩子离去。 回到了后宅,亲近的几个嬷嬷迎了上来,又有大宫女来服侍她沐浴更衣,待到一切妥当,太子妃斜靠榻上,一双手情不自禁地伸入孩子的襁褓里,拿出那一对明珠,对着烛火缓缓转动,烛光给这对明珠打上了一层五彩的霞衣,旋转间,波光旖旎,引得人沉迷其中。 太子妃喃喃道:“还君明珠,还君明珠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柳芽的秘密 太子的身体每况愈下,柳芽来到齐王府的次数少了许多,且每次都是来去匆匆,趁着太子小睡的功夫,坐上片刻就走。 这一日,秦嬷嬷带了个妇人来寻顾盼,顾盼刚刚用了早点,拿起针线给李祈正缝制一件外袍,听到春红的通禀,放下手里针线,笑道:“叫嬷嬷进来吧。” 秦嬷嬷领进来的这妇人穿了一身半旧的绸裙,面容姣好,和秦嬷嬷有四五分相像,进来后,十分懂规矩地磕头请安,顾盼赶紧让她起身,又叫春红赏了个荷包,荷包里包了些金锞子银瓜子。 秦嬷嬷见顾盼和善,登时觉得十分有脸面,腰杆挺直,笑呵呵地看着顾盼道:“这是我娘家妹妹,一直住在老家,因想着姐妹们年纪都大了,就趁着还能走动的时候串串亲戚。” 顾盼又叫春红看座,待两个嬷嬷坐下了,才笑道:“就是这个理儿,咱们现在也不缺什么,嬷嬷不妨跟着回老家住上些时日,什么时候耍够了再回来。” 秦嬷嬷大喜,正要说话,春红又进来通禀:“太子府柳夫人求见。” 顾盼对着秦嬷嬷笑道:“嬷嬷请稍后了,咱们自家人,等下再说。” 秦嬷嬷连连点头,扯着自家的妹子退到了一边,未几,春红领着柳芽进来了,柳芽今日穿了身桃花红拖地长裙,胸下系了条同色丝绦,越发显得她身材窈窕。 进来后,柳芽先给顾盼行了福礼,被顾盼一手拉起,又带着她坐到了炕边,春红伶俐地上了茶水,顾盼亲手端到了柳芽面前,笑道:“姐姐今日来是有什么事情?” 柳芽眼睛一弯,笑嘻嘻地道:“给妹妹报喜来了。” 话罢,柳芽有意住口不说,拿起茶盏轻轻啜饮,顾盼也不焦急,笑眯眯地看着她,甚有闲情逸致地剥起瓜子,片刻功夫,柳芽面前积了一小堆洁白如玉的瓜子仁。 柳芽吃了两口茶,伸出青葱般的细指拈起瓜子仁吃了,打趣道:“得了齐王妃的亲自伺候,看来不说是不行了。” 顾盼伸手捶了她两下,笑骂道:“你自从去了太子府,人真的是奸猾了。” 此话一出,二人俱是一愣,柳芽有些黯然神伤,顾盼亦是知道失口,太子府那种地方,若是不多长两个心眼,要如何活下来? 沉默片刻,柳芽率先打起了精神,她握住顾盼的手,两只眼睛亮晶晶地道:“妹妹可知,威武大将军大获全胜,即将班师回朝了。” 顾盼眼睛瞬间睁大,不敢置信地看着柳芽,一双手反握住柳芽的手,死死攥住,连声追问:“此话当真?果真如此?姐姐从何知晓的?” 柳芽嘿嘿一笑道:“邸报送入了太子府,此时朝堂之上还无人知晓呢,我马上就给妹妹报信来了。” 顾盼看着柳芽,真心实意地道:“多谢姐姐了。” 柳芽腼腆一笑,看看时辰已经不早,她来只是为了送信,便道:“我也当回去了,这次是跟太子说了才出来的,他说,总要还上你们上次相助的人情。” 顾盼闻言,不再挽留,亲自送了柳芽出府。 待她回转了来,见秦嬷嬷还在,那妇人却是已经离开,不禁笑道:“怎么这就走了,咱们还没尽地主之谊呢。” 秦嬷嬷面色凝重,伸手拉过顾盼,环视了左右,毫不客气地叫春红带着一干丫鬟婆子退了下去,顾盼见她如此郑重其事,自己也不禁严肃了起来,低声道:“嬷嬷这是怎么了?” 秦嬷嬷见左右已经无人,这才凑近了,压得声音极低地道:“我那妹子在乡下一直做着给人牵红线的营生,又兼着接生的活计……” 顾盼哑然失笑道:“嬷嬷如此郑重,我还以为要说什么大事,原来如此,我自然不会瞧轻了她,怎么说都是嬷嬷的妹子,嬷嬷尽管放心吧。” 原来此时分成了士农工商四大类,又有三教九流不在其列,比最低的商人还要不如,秦嬷嬷的妹子从事这种营生,自然是怕她瞧轻了,就连此时坦诚相告也是迫不得已。 秦嬷嬷一脸严肃地道:“王妃,老奴想说的不是这个。” 顾盼脸上的笑敛了起来,她见秦嬷嬷不似玩笑,隐隐地似有什么大事发生,她眉头微微皱起道:“嬷嬷有事就说罢,此时也没得旁人了。” 秦嬷嬷一字一顿地道:“我那妹子几十年牵线搭桥,又亲手接下数百婴孩,她十分肯定地说,柳夫人迄今仍是处子之身。” 话罢,秦嬷嬷紧紧盯住顾盼的眼睛,一脸的紧张。 柳芽仍是处子之身?顾盼第一个反应是太子并不如何宠爱她么?随即想到,柳芽如今住进太子寝殿,就是太子妃也没这种殊荣,又怎会不宠爱? 顾盼自己对男女之事一知半解,并不明白男人身体的奥秘,睁着一双懵懂无知的眼睛看向了秦嬷嬷,秦嬷嬷着急上火地低吼道:“若是柳夫人仍是处子之身,那太子妃是如何有喜?如何生子的?” 秦嬷嬷颇得顾盼倚重,自然知晓原本的大丫鬟柳芽,如今的太子府柳夫人,在太子身边是如何的春风得意,就连大军班师回朝的消息,齐王都还未能知晓,这个柳夫人却专程前来报信,太子对其的宠爱由此可见一斑。 她人老成精,又是嫁过人的妇人,转眼就明白了其中的猫腻之处,当下就严重警告了自家妹子,叫她切切守口如瓶,否则会有杀身之祸,随后就把妹子打发了回去。 顾盼瞠目结舌地看着秦嬷嬷,难以相信这个荒唐的结论,若是太子妃不可能有喜,那皇太孙是从何而来的? 这个事情深思下去实在可怕,顾盼煞白着脸,连连摇头,秦嬷嬷抓住她一双冰凉的手,拉着她到了榻边坐下,又倒了盏热茶给她。 顾盼吃了一大口茶,一股热气从喉间一路向下冲入了腹部,浑身冰凉这才稍有缓解。 顾盼深深吸了口气,恢复了稍许镇定,一双眼瞪向秦嬷嬷,厉声道:“休的乱说,此事绝无可能,皇太孙自然是太子的亲生孩儿!” 她心中起了疑惑,但嘴上却万万不能松口,否则流传出去,于己没有半点好处。 秦嬷嬷自然晓得其中的风险,见顾盼心中已经有数,立刻改了口,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打了自己两巴掌,赔笑道:“都是我这老糊涂,一张嘴巴又乱说了。” 顾盼情绪缓和下来,见秦嬷嬷卖乖哄自己开心,扑哧一笑道:“嬷嬷这是做什么,打起来不疼吗?莫非想诓我两盒胭脂不成?” 秦嬷嬷笑道:“就是呢,若是打得有了颜色,正好向王妃借上些胭脂盖盖。” 顾盼随手一指梳妆台上,笑道:“嬷嬷看上哪盒,就拿走罢。” 秦嬷嬷毫不客气地迈了老腿过去,挑拣一番,却是拿了一盒中等档次的,赔笑道:“像我这一脸的老皮,用上这水晶粉也不算委屈了。” 二人心知肚明,这是顾盼为了报答秦嬷嬷的通风报信的苦劳,赏赐她的,只是不好明说罢了。 秦嬷嬷也很受用,自家小姐越来越懂得事理了,如此她也放心了。 二人又说笑一番,李祈正的声音在窗外响了起来:“ 这大热天的都站在外面做什么?又惹王妃生气,被轰了出来不成?” 顾盼赶紧站了起来,亲手打起帘子笑道:“方才我嫌她们吵闹,叫这些丫鬟都自己耍去,谁想到这么老实的都守在了门口。” 李祈正看了她一眼,又扫到了她身后的秦嬷嬷,心中却想到了旁的方向,难道小娘子知道不久之后就要及笄,所以请来秦嬷嬷讲些男女之事?故此才把这些丫鬟支开? 他面皮一红,不再往下想,也不再追究顾盼明显的借口,笑了笑,便迈步进了房内。 顾盼奇怪地看了看李祈正黑红的脸颊,抬头望了望天上炽热的太阳,唔,想必是中暑了,转头对着春红吩咐道:“去熬上一锅绿豆汤给王爷。” 春红正要离去,顾盼又唤住了她:“多熬上些,你们也一人喝上一碗。” 春红干脆利落地应了,满心欢喜地离去了,王妃为人最是祥和,从不苛待下人,自打到了齐王府,日子过的当真是舒心无比。 待顾盼转身进了里屋,刚好看到李祈正自己解着领口,不禁自发地上前,帮他宽衣,见他脸上依然红热,眉头一皱,捧着衣袍对着一旁的柳绿道:“去从地窖里再挖出一盆冰块来。” 李祈正见柳绿去了,有些恼道:“你自己就不热?非要等我回来才用冰,我都说了,地窖里的冰你随意用,用完了我再想办法。” 顾盼晓得他心疼自己,心里甜蜜蜜的,面上却白了李祈正一眼,嗔道:“哪里就有那么娇贵了,现在才刚刚立夏,热的天气还在后面呢。” 李祈正凑上前来,环住她的腰,贴近了她的脸道:“你不娇贵,就我娇贵了?我一个大老爷们还比你怕热不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老夫老妻 顾盼感到自己似乎贴近了一座熊熊燃烧的火炉,一股炙热的空气扑面而来,烤的人心发慌,她伸手抵住李祈正的胸膛,不以为然地道:“不知道是谁大半夜的热醒了,非要铺床被子到地上去睡,也不知道是谁,非要等饭都凉透了才肯吃。” 李祈正一僵,讪笑两声,不再反驳,自己怕热的确是事实,因此也喜欢抱着小娘子同睡,顾盼身上清清爽爽,又带着淡淡的幽香,很是安眠。 柳绿带着两个粗使丫鬟抬了一盆冰块进来,李祈正自然地松开了顾盼的腰,看着她指挥柳绿把冰块分别盛放到了小盆中,小盆又放入装水的大盆中,随后放入房间四角,奇怪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顾盼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若是只有一盆冰,就不够凉快,分的份数多了,又容易融化,放到了装水的大盆里,就可以让它化的慢点。” 李祈正大是惊奇,诧异地道:“你这满脑子的奇思妙想都是跟谁学的?” 顾盼忽忽一笑,摇头晃脑地道:“山人自有妙计,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转头看见李祈正伸出大手要来呵她的痒,吓得顾盼赶紧改了口:“以前在灶房的时候,若是菜有剩下,天有太热,就是放到水盆里,才不至于腐坏的,我不过是举一反三罢了。” 李祈正收回手,老老实实地坐下了,心中却想,这举一反三说起来也简单,又有几个人做的到,自家的娘子那是相当的聪明啊,想到这点,自己不觉洋洋得意起来。 顾盼见他鼻孔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奇怪地问道:“现在还没到了下朝的时辰,你怎么就回来了?” 李祈正被她一提醒,猛地想起正事来,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来,递到顾盼手上笑道:“我那大舅哥亲笔来信,说是不日就要返京,叫我好生操办娘子的及笄之礼,到时候,他要亲自验收。” 顾盼猛地抬起头,惊喜交加地道:“真的?表哥要赶回来了?” 她迫不及待地接过李祈正手里的信,细细读来,顾远南明显不是个喜欢动笔墨的人,信上寥寥数笔,却和李祈正转告的一句话相差无几。 顾盼反反复复地读了一遍又一遍,仿佛从字里行间找到了顾远南的影子,她的手微微颤抖,心情激荡万分,自从嫁人前生了误会,她一直都没有跟顾远南联系过。 知道被顾惜玉欺骗后,她又总想着,等顾远南回到盛京,再登门造访,当面分说,万万没想到,表哥竟然还记得她,表哥还记得她,顾盼被这莫大的喜悦击中,手里攥着信纸,在地上走来走去,口中喃喃道:“表哥要回来了,表哥要回来了……” 一旁的李祈正眉开眼笑的把做了一半的袍子套在了身上,这是二人成亲以后顾盼第一次动针线,一直瞒着他的,今天却是忘记收了起来,终还是被他发现了。 顾盼半晌回过神来,看到李祈正穿着没有袖子的袍子左顾右盼,宛如孔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道:“你在做什么?” 李祈正一脸爱惜,伸手轻轻摸着袍子,欢喜地道:“你什么时候给我做的袍子?” 顾盼刚要张口,脑子里一转,上前一步,毫不客气地剥起李祈正身上的袍子,冷静地道:“这不是给你做的袍子,是给我家表哥做的。” 李祈正死死抓住衣襟,不叫顾盼剥开,一脸的不依不饶:“乱讲,顾远南那个小白脸哪里有我生的强壮,你看看这肩膀,看看这衣摆,明明就是给我做的。” 顾盼不由分说地把袍子从李祈正身上剥了下来,毫不客气地道:“他去了边关那么久,自然会比以前生的壮实了,再说了,若是大了,我再改改也就是了。” 李祈正眼睁睁地看着顾盼把衣服折好,又仔细地收到了箱子里,还落了锁,顿时哭笑不得,人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这小娘子也是泼出去了,只不过泼到了大舅哥家的院子里,呸呸,顾远南那个王八蛋。 李祈正开始在心中盘算,等顾远南返京之后,就带着顾盼出去游山玩水,就叫这一对表兄妹不得相见才好! 顾盼收好衣服,一本正经地对李祈正道:“明日我就去将军府上住几日,把表哥那里好生打扫一番。” 李祈正瞠目结舌,结巴道:“不,不用了吧……”他心中暗自嘀咕,顾远南那家伙还有许多红颜知己要安慰,怎么会急于回家? 李祈正眼珠转了半圈,看到了被顾盼搁置桌上的信笺,心里有了主意,他放低了姿态道:“既然他说了要参加你的及笄礼,咱们还是好生筹备及笄礼吧,也算给他一个交代,让他安心,你嫁给我是多么正确的选择。” 顾盼一怔,随后点了点头,从善如流地道:“也好,那就在府上打扫出一套院子,叫表哥小住一段时日吧。” 李祈正眼前一黑,几乎昏倒过去,引狼入室啊,这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顾盼放下手中一切事务,专心赶制及笄穿的礼服,李祈正则满京城的搜刮,想要寻得一根精美绝伦的发钗在顾盼的及笄礼上使用。 秦嬷嬷和阿梅还有顾盼三人围坐一圈,顾盼手里针线不停,阿梅捧起襦裙一角,啧啧赞道:“也真亏得王妃手巧,常人行及笄礼,这最里面的素衣通常都是一袭布衣,别无装饰。” 秦嬷嬷接口道:“就是呢,王妃还要绣上百蝶边,这等功夫,就算是外面的大袖长衣也鲜少有这么精致的。” 顾盼忙着赶工,闻言只微微一笑,她一心想叫顾远南看看,她如今过的很好,自然要尽全力做到最好。 现在只裁制了素衣,还有曲裾深衣以及外面的大袖长衣要缝制,时间上很赶,她须得日夜赶工才是。 说起来,她幼年从未有过生日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生辰几何,只偷着在顾怜花过生日时,给自己用泥土做一个包子,里面包的却是些石子树叶,倒也自得其乐。 前几日,侯爷夫人派人送来了她的庚帖,顾盼这才晓得,她的生日原来在七月初七,恰好是七夕之日,李祈正还打趣说,不如把她的及笄之礼推辞一日,七夕只要两个人度过就够了。 侯爷夫人又主动要求做她的及笄礼上的主持人,她心中有一丝不情愿,刚巧瑜贵妃从宫中捎了信来,说是愿意为她主持,顾盼大喜,名正言顺地推了侯爷夫人那边的请求。 顾盼又亲手写下请帖,按照身份尊卑,皇后娘娘以及各宫主位均有送到,随后是诰命夫人们,自然,三品之下是没有的。 眼见诸事妥当,顾盼就剩下手里这些礼服,自然心焦,忙的足不沾地,李祈正见她这副样子,大是心疼,唤了阿梅和秦嬷嬷陪她说话,分散下她的注意力,省的她过于劳累。 顾盼正忙着,李祈正一脸铁青地从外面行了进来,腋下夹了一个漆黑的木盒,秦嬷嬷和阿梅看出齐王情绪不对,当下就起身告退。 顾盼忙于赶工,只抬头看了一眼李祈正,随口问道:“怎么,谁又给你气受了,这次是户部不肯出劳工,还是工部借口拖延工期?” 李祈正哼了一声,把木盒拿出,丢到了顾盼面前,砰的一声,惊的顾盼手一颤,指尖立刻沁出一颗血珠,她把指尖含入手里,另一只手去开那木盒。 木盒上的铜扣光可鉴人,看着有些年头了,顾盼手一用力,铜扣向上翘起,又轻轻推动一下,木盒的盖子应声而开。 木盒之中上下均垫了厚厚的红色绒布,一根通体碧绿,里面隐有流光隐动的玉钗静静地躺在了绒布正中。 顾盼一眼认出,这是上等的水流玉,她伸手拿出了玉钗,凑到了眼前细看,见里面果然似乎有水流奔涌不息。 材质虽然稀奇,最奇的还是这玉钗的形状,一头细而尖锐,另外一边却是个凤凰的模样,凤尾旖旎地缠绕在了钗体上,一直萦绕到了钗尖,难得的是看不出丝毫雕刻的痕迹,这支玉钗浑若天成,从钗头到钗尖浑然一体,细不可分。 顾盼嫁入齐王府,也见过不少精致首饰,其中以平安公主所赠最为华美,和这玉钗一比,却又如同天壤之别了,一个是凡体俗物,一个是仙姿神体。 顾盼拿着这只玉钗爱不释手,当下就下了床榻,对着镜子往头上比了比,一边笑着道:“难为王爷有心了,寻得到这么好的钗子。” 镜子中反射出了李祈正的脸,他脸上青红交替,半晌方闷闷地道:“谢我做甚?又不是我寻来的钗子。” 顾盼一怔,拿着钗子的手缓缓放了下来,转过身,看着李祈正问道:“那是谁寻来的钗子?” 李祈正磨了磨牙,一脸的恨之入骨苦大仇深,咬牙切齿地道:“除了顾远南那混蛋,还能有谁?”(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顾盼的及笄礼 这及笄之钗,何等重要,多少女子戴了它嫁人以后,又传给了女儿,很多传承久远的世家之中,这及笄钗就是代代相传的家传宝物。 李祈正一心要自己寻得一支好钗,送给顾盼。谁成想顾远南横插一脚,当他打开盒子的瞬间,他就死心了,他绝无可能找出第二支能够媲美这个玉钗的钗子。 顾盼脑子一转,已经知晓了李祈正为何不快,她把钗子仔细收好,笑道:“这钗子所费不赀,表哥做了这个冤大头,你还不高兴,省下来的钱置些田地,若是将来有女儿,给她添妆,岂非大好?” 几句话哄得李祈正心花怒放,一想到将来他和顾盼的子女,齐王殿下的嘴巴就合不上了,转念一想,就算顾远南送了一座金山过来,及笄当天的晚上,顾盼还不是得和他这个名正言顺的夫君共度良宵,李祈正很不厚道地窃笑起来。 顾盼瞄了他一眼,亦是偷笑不已,齐王殿下相处久了,越来越像是个孩童,只要抓住他中意之事,就能轻易哄得他开心。 转眼就要到了顾盼及笄之日,万事俱备,衣裙钗环俱已准备妥当,皇后娘娘和几个妃主也都应允了要来观礼,顾盼却心急如焚起来,已经连续几天没有顾远南的消息了,上次收到他的信笺,说是南部发水,冲断了桥梁,大军正扎着木筏准备过江。 顾盼坐立不安,只剩下三日,也不知道表哥赶不赶得及。 李祈正看着在地上走来走去的顾盼,忍不住出声道:“你急什么,他说了要来,自然会来,他向来一言九鼎,绝不会失言的。” 顾盼脚步一顿,犹豫地看向李祈正,试探着问道:“若是把及笄礼拖后些时日,会不会不妥?” 李祈正翻了翻白眼,一言截破顾盼的幻想:“自然是不妥,你莫要多想了,就算大军不能按时回朝,他自己也会快马加鞭地赶来,你莫要担心了。” 顾盼依然愁眉不展,一直到了及笄之日,她这几日茶饭不思,消瘦许多,李祈正看着很不是滋味,若是顾远南那混蛋看了,还以为自己虐待他表妹了。 本想着光彩照人地让顾远南看看,谁成想,阴差阳错,成了这个结果。 宾客纷至沓来,瑜贵妃是最先到的,她很是郑重的穿了身黑色镶了金边的大礼服,以示隆重,亲切地拉过顾盼的手,询问道:“一切可准备妥当了?衣袍食具可还齐全?若是没有上好的钗子,我还给你备下一根。” 顾盼摇了摇头,诚实地道:“都妥当了,钗子也有。” 瑜贵妃看了她一眼,伸出玉指轻点顾盼额头,笑道:“你这孩子,跟我还客气什么,我这支钗子,乃是偶然所得,材质上等,雕工一流,就是在这皇家内库里,我也没见过可以匹敌的。” 话罢,瑜贵妃微一点头,随身侍女手捧了一个木盒上来,顾盼看那木盒却是有些眼熟,一时间有些发怔,瑜贵妃对她点头示意,顾盼回过神来,伸出手把木盒打开,登时愣在当场。 木盒里白色绫罗之中,一只火红的凤凰振翅欲飞,果然如同瑜贵妃所说,材质上等,雕工一流,连凤凰尾羽上的细毛都毫纤毕现,这并不是顾盼吃惊的原因,她惊愕的是,这支凤凰明显和顾远南送她的那一支是一对! 瑜贵妃以为她被这玉钗之美所震撼,自己亦是陶醉地看着这尾火红凤凰,轻声道:“我没有女儿,这个留在我身边也是无用,你拿了去,将来还可以送给孩子们。” 顾盼心神一敛,脑海中迅速飘过了和瑜贵妃相处的片段,从初见之时,煞费苦心的为她裁制了轻省的朝服,又巧妙地把她引见给了皇上;小产之时,对她毫无芥蒂地敞开心扉;到后来,为了缓解柳芽的危机,亲自出手,收了柳芽为弟子;这次亲厚的做了她及笄礼的主持…… 一件件,一桩桩,逐渐在顾盼的脑海里串连起来,构成了一个顾盼不得不承认的事实,瑜贵妃一直对她是另眼相待的,似乎,是从一个长辈的身份对她照顾有加。 看着眼前的玉钗,顾盼隐隐明白了些什么,再看瑜贵妃一脸期待,眼中满是慈爱,她默默地拾起盒中的火红凤凰,握在手中,毅然道:“娘娘放心,等下我就戴这只玉钗。” 瑜贵妃甚是欣慰地点了点头,笑道:“你出去罢,等下皇后娘娘和其他几个妃主还要过来,莫要让人挑了你的礼。” 顾盼恭敬地行了个晚辈礼,听话地退了出去。 太阳越升越高,宾客的身份也越来越是高贵,侯爷夫人和陆家老太君相继抵达,又有其他世家的当家主母,接着是太子妃,成王妃和晋王妃,三个妯娌相后到达。 当府门外礼乐齐鸣时,皇后娘娘率着几个妃主一起赶到了。 世家诰命之中,有不清楚形势的夫人低声道:“这齐王妃好大的面子,天朝有头有脸的贵妇来了十之八九,竟然连皇后娘娘都亲自来了。” 站在前排的陆老太君咳了一声,回头威严地扫了一眼,人群里的声音立刻小了许多。 世家之间,本就相互联姻,方才说话的女子和陆家也是姻亲,陆老太君斟酌了一下,决定还是点拨点拨晚辈,省的她说错话得罪了人,今日齐王府贵客云集,哪一个也不是她小小的三品诰命得罪的起的。 陆老太君略显沙哑地声音飘过人群:“威武大将军即将凯旋,征战一年有余,朝廷只怕要好生犒劳。” 威武大将军?那不是齐王妃的亲娘舅吗? 当下,再傻的命妇也开窍了,威武大将军升无可升,只怕一回来就要封为异姓王,有了这么个炙手可热的娘舅,自然要好好巴结齐王妃了。 皇后娘娘和几个妃主的休息室是顾盼特意打扫出来的,里面的用具专门从内廷借来,按着娘娘们的喜好摆放,几个妃主围坐一团,彼此间其乐融融,丝毫不见剑拔弩张,太子妃,成王妃,晋王妃各自站在自己的婆母身后,谨慎小心的伺候着,一个字也不敢多言。 皇后满意地啜饮了一口红茶,这茶里按照她的喜好添加了枣花蜜,别有一股枣子的清甜,她环顾了一下左右,笑道:“怎么,平安公主还没到吗?” 乐妃玲珑八面,素手拈起一颗蜜饯放到口里细细的品了,笑道:“娘娘又不是不知道平安公主的脾气,定要最后一个到场才会甘心的。” 皇后娘娘笑而不语,瑜贵妃一心盯着手里的茶盏,似乎在研究上面的青色花纹。 谨妃本就不喜言辞,这时更不爱说话。 几人用了会茶点,顾盼亲自来迎她们出去,双手垂在身前,恭敬地道:“吉时已到,是否开始仪式?” 其他几个妃主一起看向皇后娘娘,平安公主还没到,这个决定她们可做不了,皇后娘娘轻哼一声,皮笑肉不笑地道:“自然开始,还等谁不成?” 此时顾远南还未见踪影,顾盼已经死了心,心中巴不得早点结束,自然是应了下来。 几人一起出了房门,齐王府前早已辟了一方高台,高台四周又搭建了凉棚,贵妇们团团而坐,正中却是皇后娘娘和几个妃主的位置。 瑜贵妃站到了高台之上,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祭文,对天诵读,她声音朗朗,与平日里的柔声软语大不相同,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她一个声音,昭告着顾盼即将从女孩成为一个女子。 读到一半时,侧面一片混乱,一顶金黄大伞突兀地出现在了瑜贵妃的视野中,平安公主一身艳丽地行走在伞下,在这艳阳高照的日子里,让人莫名的心烦气躁。 平安公主行至人群前方,仰望着高台上的瑜贵妃但笑不语,一脸沉稳自若,和平时的乖张跋扈判若两人。 瑜贵妃心中起疑,诵读的语速不自觉地慢了下来,时不时地看向高台下的平安公主,不知不觉地把整篇祭文诵读完毕,瑜贵妃收起卷轴,一眨不眨地看着平安公主。 交手多年,她深知平安公主的秉性,此人无风也要起浪,唯恐天下不乱,她姗姗来迟,只怕有话要说。 果然,平安公主环视了一圈左右,见自己俨然成了众所瞩目的焦点,就连皇后娘娘也站起了身子,这才敛了笑容,镇定自若地道:“刚刚得了消息,南下大军回京途中,遇到大水,冲垮桥梁,扎木筏过河,却遇到了蛮人联军的埋伏,大军伤亡惨重。” 此话一出,全场愕然,风中蝉鸣的声音异常聒噪,瑜贵妃的耳边这蝉鸣之声越来越大,她心中烦躁无比,脑子里只剩下平安公主的话在不停回响,大军伤亡惨重,这岂不是说,等威武大将军返朝之时,要功过相抵了?说不准,还要追究他的责任。 顾盼亦是呆愣当场,心中却开始惦记起了顾家父子的安慰,她看着平安公主,嘴唇蠕动半晌,方才听到自己口中沙哑的几乎听不到的问话:“顾将军父子如何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平安公主的怨恨 平安公主仰头望向瑜贵妃,嘴边浮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轻声道:“顾将军父子为大军断后,已经以身殉国了。” 石破天惊! 她声音很小,却清晰地传到了场上每一个人的耳中,每一个人的反应都不一样,世家贵妇们议论纷纷,顾家将军若是倒台,天朝的局面又要重新洗牌了。 顾盼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她腿脚一软,就要跌坐地上,一双纤细白皙的手伸出,强而有力地撑住了她,耳边传来了瑜贵妃的低斥声:“镇定,你想让旁人看你的笑话不成?这个时候你更加不能倒下去,坚持,完成仪式再说。” 顾盼眼前一片模糊,她费力地站直双腿,两只眼睛努力地睁大,依然只能看到瑜贵妃朦朦胧胧的脸。 瑜贵妃毫不犹豫地宣布道:“挽发。” 一边说着,瑜贵妃伸出手来,拿起玉钗,象征性的插入顾盼早已经盘好的发髻之中。 下面的平安公主死死盯住了瑜贵妃,见她镇定自若,有条不紊地一步步进行着及笄礼的步骤,给顾盼穿上曲裾深衣,又披上大袖长衣,最后戴上了凤冠,冷哼一声,不待仪式完成,转身扬长而去。 瑜贵妃越过顾盼的肩膀,看着平安公主的身影,心中被强压下的恐慌终于汹涌的冒了上来,瞬间把她淹没。 顾盼的手上一阵冰凉,她努力眨了两下眼睛,终于看清楚了瑜贵妃惨白的脸,她情不自禁地唤道:“娘娘~” 瑜贵妃勉强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大声宣布道:“礼成,各位请入席罢。” 台下的贵妇们又如何有心思再吃这一顿酒席,一个个急于回府告诉当家的这一个爆炸性的新闻,纷纷托词离去,顾盼被阿梅搀着,强颜欢笑,送走了这些客人。 待侯爷夫人来到她面前时,顾盼脸色一变,侯爷夫人眼神闪烁,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低声道:“你弟弟有些发烧,我得早些回去。” 顾盼心中冷笑,方才来的时候还说要叨扰了,说不得要住上几日,转眼就成了这般模样,也不知道是哪个弟弟病的这么及时。 顾盼面上带了几分疏远,淡淡地笑道:“那您还是早些回去吧,我叫阿梅给您带些药材。” 侯爷夫人慌忙摆手,连道:“不用了,不用了,家里什么都有。”话罢,转身匆匆离去,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 皇后娘娘却是最后离去的,带了几分雍容华贵地行了过来,她面色却较往日和蔼,拍了拍顾盼的肩膀,握住她的手,和气地道:“你莫要伤心难过,这个消息也不一定就准了,无论如何,你也是这齐王府的王妃。” 顾盼见她和颜悦色,心里大是安慰,低声应了,送了皇后和几个娘娘上了马车。 最后走的却是瑜贵妃,她相比方才的模样,镇定了许多,只一张脸依然面无血色,拉着顾盼的手,半晌没有说话,最后双手一紧,看着顾盼的双眼,珍而重之地道:“你多保重。” 话罢,瑜贵妃在贴身女官的搀扶下上了马车,马车行驶后,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顾盼,见她孤苦伶仃的被侍女扶着,看着虚弱无比,心中一酸,立刻落下泪来,这孩子,以后就是孤儿了么? 瑜贵妃抽噎半晌,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方才皇后娘娘不过是安慰顾盼罢了,若非得了确实的消息,平安公主如何会明目张胆的在这么多朝廷命妇前宣布这个噩耗? 一想到那人已经去了,她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再也毫无意义,人生一片灰暗,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送走了瑜贵妃,顾盼再也坚持不住,两条腿一软,眼见就要跌倒在地,千钧一发之际,一双修长的手伸出,险险抱住了她,顾盼半睁开眼睛,看清李祈正担忧的脸,唤了一声:“王爷。”便人事不省了。 顾盼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又回到了李府之中,贺大娘对她殷殷的教导着,生活在贺大娘的羽翼之下,她无忧无虑,本以为就会这样过一辈子,贺大娘突然把她推出门外,指着门外一条小路道:“去那里,那边才是你该去的地方。” 顾盼满心疑惑,顺着那小路行了下去,路的两旁只有光,无穷无尽的光,什么也看不清,只有脚下的路,黑色的土路一直延伸到了无穷远处,顾盼忍不住回头向来时之路望去,李府已然消失不见,身后只有无边的光。 行了不知道多久,路两边的光开始变化,有了绿树,有了青草,眼前出现了一座府邸,威武将军府,她轻声读道。 门里迎出了一个男子,俊美无比,一身戎装,对着她呵斥道:“回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顾盼脑中灵光乍现,急急唤道:“舅舅!” 李祈正看着昏迷中的顾盼眼角缓缓滑落了两行清泪,着急地推着她唤道:“盼盼,醒醒,快醒醒。” 顾盼睁开眼睛,虚弱地看向一旁的李祈正,心神仍然震撼在方才的梦境中,既然终究要失去,为何又让她得到?! 李祈正看着顾盼心如死灰的模样,一颗心直直地跌入了无底深渊,他紧张地抱起顾盼,在她耳边不住的轻唤:“盼盼,你看看,我是李祈正,是你的相公啊,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吧,说出来就好了。” 顾盼直直地看着他,心中所有的委屈一下迸发出来,她伏在李祈正怀里放声大哭:“为甚么,怎么会这样,表哥,表哥不是说要来参加我的及笄礼吗?他骗人,他骗人……” 一连重复了几十次他骗人,顾盼越发伤心难过,整个人都抽搐起来,李祈正死死抱住她,在她耳边喊道:“你不要这样,你还有我,你还有我啊!”他亦是不知不觉地泪流满面。 一旁侍立的阿梅和春红柳绿俱都悄悄背过身去,偷偷抹了抹眼泪。 顾盼的哭声渐渐哑了下来,不是她情绪缓和了,而是她已经无力再哭了,李祈正一直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在她耳边说着自己想的到的所有情话,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顾盼的脑中混沌一片,所有的感官似乎都迟钝了起来,木然中,她仿佛溺水的人,行将沉到海底最深处。 风平浪静的海面突然间电闪雷鸣,一道灵光闪过,顾盼眼前出现了一块浮木,顾盼死死抓住这块浮木,眼睛骤然睁大,看向李祈正,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平安公主要这么做?!” 李祈正苦笑着看着顾盼,顾盼死死盯住他,脑子里开始飞快的运转,一些被她刻意遗忘的事情从脑海深处浮现了出来:最初相见时,瑜贵妃和平安公主的五分相像,瑜贵妃遭遇丧子之痛后,盛装打扮之下,和平安公主相似的惊人,瑜贵妃对她的另眼相待…… 一切的一切,仿佛一座巨大的迷宫,每个拐角都有一个提示,当若干提示串连起来后,事实的真相就在出口外闪烁。 顾盼瞪大了眼睛,看着李祈正,沙哑的嗓音让人心疼无比:“是不是和瑜贵妃有关?顾家,和瑜贵妃是什么关系?” 李祈正抱住她,扫视了一圈周遭伺立的丫鬟们,平静地道:“你们退下吧。” 阿梅带头,行了礼,丫鬟们听话地退了出去,眼见四周无人,李祈正调整了下思绪,深深吸了口气道:“父皇和平安公主本是一母同胞,皇祖母生下平安公主时,难产而去,父皇和平安公主在皇宫中步步维艰,自幼亲厚无比。” 顾盼眼睛一眨不眨地听着李祈正的话,她迟钝的大脑开始运转,李祈正似乎要告诉她一段皇家密辛,事关顾家,一个字都不能落下。 李祈正的声音渐渐低沉:“父皇登上皇位后,亲自给姑姑起了平安的名号,就是希望她平平安安,快活一世。又为当时年过双十的平安公主,亲自选了新科状元为夫,可惜,不到一年,姑丈就暴毙了。” 顾盼喃喃道:“暴毙?这新科状元是个文弱书生么?” 李祈正顿了一下,艰难地道:“是新科武状元。素来身子康健,我曾亲眼见他在寒冬腊月用冰水沐浴。” 顾盼和他大眼瞪小眼,被李祈正话中的隐喻惊呆了,她情不自禁地追问道:“那后来呢?” 李祈正叹了口气,继续道:“后来,后来你舅舅不知道从何处寻了瑜贵妃来,长的竟然神似姑姑,一入宫,就直接封了贵人,不到一年更直接升成了贵妃。” 李祈正顿了一下,仿佛生怕顾盼不明白一般,强调道:“就连谨妃娘娘,乐妃娘娘,这等有了成年皇子的一宫主位,也没有被封为贵妃,可见瑜贵妃这个封号的珍贵。” 顾盼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她不敢置信地张大嘴巴,看着李祈正,猛地摇动自己的脑袋。 李祈正伸出双手,捧住她的脸颊,强迫她面向自己,一字一顿地道:“自从瑜贵妃入宫,父皇便疏远了平安公主,虽然有求必应,但凡公主府所需,尽皆优先提供,可平安公主一年到头,却难得见上父皇一面,你,明白吗?” PS:先说明一点,书评区现在是委托朋友管理,她一般删些广告帖,删除读者们的帖子都会很慎重。 前几天,她说有个书友110227211947775的留言,问我删不删,我去看了一眼,这个书友的留言里,明确写了作者NC,作者脑子有病等话语,于是我删了她的留言,当时很生气,但是我想删了帖子就算了,息事宁人吧。 书友110227211947775今天又来留言,说作者玻璃心,接受不了批评云云,如果我接受不了批评,书评区怎么还有那么多尖锐的帖子?为什么就删了您一个人的帖子?厨子菜做的不合口味就骂厨子脑子有病,有这种道理吗?! 这本书,从发书到现在,平均一天两更,从来没有断更,从来没有,这种坑品,整个起点女频,能找出来几个? 书都入V了,还往公众版丢番外的能有几个? 这本书的剧情被声讨过很多次,但是大部分都是说剧情诡异,有没有说过情节注水的?这难道不说明点什么吗? 有一件事情,我从没说过,大家可以去看看,公众版后来都是一天两更,谁都知道,公众版发的慢些,有助积累人气,我为什么赶着上架?因为这本书的上架日期和大神撞车了!所以要提前上架! 写手真的是非常弱势的群体,读者,网站,作为写手,一个都得罪不起,就连漫天飞舞的盗版论坛,我又能怎么办?我能做的,不过是码字而已。 我真诚地恳求你们,每一个看书的人,不管是看着这本书,还是看着别的书,请给写书的人一点最起码的尊重!(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主谋 平安公主,她疯了。 顾盼脑子里不断回响这一句话,李祈正说的话她似懂非懂,但是这一点却坚信不疑,为了私人恩怨,置国家大义于不顾,顾盼脸色凝重起来,握紧双拳,咬牙切齿地道:“平安公主!” 李祈正看着顾盼这副神色,心中一凛,他犹豫半晌,终究还是扳住了顾盼瘦削的双肩,认真地注视着她的眼睛,诚恳地道:“这次,平安公主也许只是被当枪使了,她不一定是主谋。” 顾盼怔怔地看着李祈正,喃喃道:“她不是主谋,谁又会是主谋?” 李祈正深呼吸一口气,徐徐道:“谁得的利益最大,谁就是主谋。” 顾盼口中默默低诵李祈正的话:“谁得的利益最大,谁就是主谋……”顾家倒了,谁得的利益最大呢? 毫无疑问,南征大军此次大获全胜,顾家父子返朝之后,声势必将登上一个新的顶点,那么,谁最担心自己的利益受损呢? 皇后!贺家! 顾远南已经收拾了白家,下一个必然就是皇后所在的贺家,只怕也只有这种大世家才能和蛮人私通,又设下伏击圈,让南征大军伤亡惨重了。 顾盼脸上刷的一下惨白,她声嘶力竭地喊道:“是皇后,一定是皇后,我,我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此时回想起来,皇后在她及笄礼上和善的笑容是那么的虚伪,一切的一切,不过是胜利者的伪善罢了,既然顾家已经被她完全击倒,在唯一的遗孤面前展示一点风范,更显的她雍容大度。 顾盼睚眦目裂,若是皇后此时就在她面前,顾盼定然一下扑上去,生啖她的血肉,活活把她咬死。 看着宛如疯魔的顾盼,李祈正心急万分,有些懊悔自己说的太多,他死死抱住顾盼,在她耳边喊道:“顾家现在只剩下你一根独苗了,你要保重自己啊,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听到了没?听到了没有?!” 李祈正的话,像是一道闪电劈中了顾盼混乱的思维,顾盼一怔,随后愣愣地看着李祈正,一股莫名的悲哀从心底浮出,瞬间泪流满面,她哆嗦着双唇,轻轻地道:“顾,顾家,已经断子绝孙了啊。” 顾盼放声大哭,顾朝阳和顾远南父子的身陨,也就意味着顾家从此无后了。 李祈正看着她这副模样,想着顾远南相交一场,最后却落得这么个下场,亦是心酸不已,他抽了抽鼻子,哽咽地拍了拍顾盼的后背,低声道:“若是我们有了孩儿,过继一个给他就是了。” 顾盼在他怀里哭的死去活来,闻言颤抖着身体连连点头,却是说不出话来。 瑜贵妃独自坐在寝宫之中,屏退了左右,一丝丝久远的回忆从心灵深处蒸腾而出,无孔不入地渗入她每一个细胞,她的整个灵魂都为之颤抖。 她原本住在临近南蛮边境的一个小村子里,尚未及笄,就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远近的村子里的青年慕名前来求婚,都被她阿爸以她年纪尚幼为名拒绝了。 南蛮并非盛京中的世家们以为的那般不开化,事实上,在边境处,南蛮和天朝的子民是混居的,双方交界处,还有个偌大的集市,是山民们自发形成的,互通有无。 村民们用栽种的麦子,蔬果,去换取南蛮自酿的烈酒,这种烈酒用了山林中的毒蛇蝎子浸泡,听阿爸说,最是养身体,县城里的贵人们会出高价来收购的。 村子里的女孩子,都是自幼开始帮忙做家事,向来不像是城里的小姐们那么金贵,抛头露面的也不避讳什么。 那一天,她和村子里的几个姐妹约好,一起去赶集,一路唱着山歌,又有几个青年嘻嘻哈哈地跟在她们身后。 她最要好的姐妹阿水凑到她耳边,笑嘻嘻地道:“他们都是奔着最美的百灵鸟来的呢。” 她捶打了阿水几拳,回头看了那几个生的黑壮的青年,心中莫名地起了一丝烦躁,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脚步,又回头催促道:“快走快走。” 阿水和其他几个姑娘互望一眼,大笑着追了上来,几人你追我逐,也不觉得山路漫长。 转眼到了市集中,她们几个穿着鲜艳长裙襦服的少女,在一水的南蛮蓝布之中异常醒目,很快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其中一个少年头发剃的短短的,晒得黝黑的脸上一抹阳光的笑容灿烂无比,他右耳上戴了一只大大的银耳环,另外一只却攥在了他的手里。 少年敏捷的如同猿猴,几下蹦到了她的身边,单手伸出,把耳环递到了她面前,说起了结结巴巴的汉话:“美,美丽的姑姑,娘,你就像是,是,山中的泉,泉水,山顶的鲜花……” 未待她有所反应,身边的阿水一把将那银耳环抢到了手里,看着少年打趣道:“谁是姑姑,谁又是娘呦?” 少年并不着恼,摸着后脑勺嘿嘿笑了起来,一脸的羞赧反倒博得了她的好感,她随手推了一把阿水,从她手里抢过银耳环,塞回了少年的手中,面无表情地道:“你的东西收好,我们不要。” 话罢,她拽起还想看热闹的阿水,闷头向前行去。自她年纪渐长,这种事情越来越多,让人烦不胜烦,她的心里却觉得空空落落,似乎这些少年,都不是她想要的。 没走了几步,身后传来了骚乱,阿水拽了拽她的袖子,示意她回头去看,一路跟随她们出来的几个青年和方才那少年打了起来,少年虽然骁勇,可惜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落了下风。 看着无数的拳脚雨点般落在少年身上,她们旁观的都忍不住心颤,少年却似乎毫无所觉,越战越勇,口中嗷嗷怒吼,双拳发力,反倒把几个青年打得连连败退。 这市集之中,山民和南蛮人混杂,各有相识,很快就有人从四面八方赶来,毫不犹豫地跳进战场助拳。 几个人的街头斗殴迅速演变成了一场百人的大混战,阿水吓得面色惨白,瑟瑟的躲在了她身后。 她亦是心急万分,着急的左顾右盼,一眼看到了站在街角的一名全身黑甲的军士,她听阿爸说过,整个边军之中,有一营,因为是犯了流刑的死囚充军,人人不畏生死,最是能征善战,若是能在死囚营中熬过五年,就可以成为前锋营的军士。 他们又和普通的前锋营军士不同,自成一连,全部穿着黑色盔甲,绰号黑豹。 她一见黑甲军士,心中瞬间安定下来,急急地奔了过去,到了军士身边,扬起头看着高了她整整一头的军士,他全身都隐藏在这黑色盔甲之中,只有一双黑如子夜的眼睛暴露在外,看到她的瞬间,似乎怔了一下。 她指着长街中部的混乱,带了几分恳求道:“求你,阻止他们。” 军士眼睛眨了眨,像是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她的心一颤,不明白怎么会有人的眼睛这么好看。 军士低沉的声音透过头盔传来,带着股特殊的磁性,十分悦耳:“我如果帮了你,你如何报答我呢?” 她一怔,不由自主地低头,脚上一双自己纳的蓝底碎花布鞋,下身一条湖蓝长裙,亦是自己裁制的,上身珍珠粉的小袄,还是自己做的,全身上下,似乎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 一旁的阿水捅了捅她的腰,眼睛看向她手中,她猛地想起,手里的篮子里装了些鸡蛋,这是准备到市集上卖掉的。 她毫不犹豫地把篮子举到了军士面前,一双大眼睛诚恳地看向他,“这些鸡蛋送给你吧。” 那军士视线下调,她从中看出了一丝戏谑,一时间,她手足无措起来,手里的一篮鸡蛋似乎有千斤沉,压的她一双纤细的手臂不断下降,下降,终于落了下来。 突然间,心里起了些许委屈,她的眼泪不知不觉地落了下来,她慌乱地用手背去擦,她向来是最坚强的,怎么就哭了呢,自从阿娘死了以后,她要照顾几个弟妹,就再也没有哭了啊。 一阵低沉的笑声从军士的喉中发出,他带着蛊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如果我赢了,就把你自己送给我吧。” 她怔怔地退了一步,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霸道的身影大步走向了长街中部,很快与正在混战中,已经打红了眼的男人们短兵相接。 他双拳紧握,每一拳举起,都有一个身影从战团之中飞出,他的拳头快速而有效,每一拳都正中对方的小腹之上,以他为分界线,很快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场景,前方是混战的山民,后方是伏倒在地,呕吐不已的汉子们。 这个杀神很快被混战中的男人们察觉,所有的人都止了手,静静地看着他,黑甲军士的脚步丝毫未停,手中拳影更快,空气中只留下了一道道残影,转眼间,他身后又多了几个伏地的身影。 那个留着短发的少年最先清醒,他嗷的一声扑了上来,行走间颇见章法,一个飞跃就到了黑甲军士身前,黑甲军士的嘴角扬起了一抹轻蔑的笑意,可惜被头盔掩盖,少年未及察觉。(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随他天涯海角 黑甲军士以左腿为轴,右腿一个横扫,少年被他凌空击飞,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最后跌落人群之中,连压了四五个人,少年捂住胸口,不敢置信地看着黑甲军士。 黑甲军士张口怒吼:“你以为老子光会用拳头吗?!” 他仰天长笑,大步流星的向着少年行去,手脚并用,一路上的障碍都被他击打的七零八落。 到了少年面前,他单手把少年拎了起来,举至和他双眼平齐,一双阴鹜的眼睛死死盯住少年的眼睛,另外一只手指向了站在长街另外一端的她,凶狠地道:“小子,离老子的女人远点!” 瞬间,长街上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她身上,她心中浮起一丝恼怒,怎么会这样,不过叫他帮忙而已,这个登徒子,说话实在是放肆了。 她家阿爸是一方长者,无论如何也不会叫这个混蛋把她掳走的,是的,掳走,她不知道为何,会有这个奇怪的想法,这个野蛮人会为所欲为,丝毫不畏惧任何阻挠。 黑衣甲士一把将手里的少年扔掉,转身向着她行来,一路之上,伏在地上干呕的汉子们艰难地挪动身体,深怕慢上一步,又被这个杀神踹上一脚。 黑甲军士大步流星,转眼到了她身前,一双眼睛满含笑意地看着她,单手握住头盔下缘,一把将头盔扯下。 她的眼睛瞬间睁大,耳边传来了阿水的惊呼声,她以为头盔之下必然是和蛮人一样黝黑的皮肤,胡子拉茬的脸。 没想到,竟然有人的皮肤可以生的这么白,这么细,他的五官分明,一双漂亮的眸子里带着几分笑意,嘴角微微上扬,就这么一个简单的表情,却让人觉得心动不已。 他低头凑近了她的耳边,低声道:“跟我走吧。” 她恍若着了魔,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他哈哈一笑,再次戴上头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扬长而去。 她和几个女伴一起,也无心继续在集市中逛下去了,早早回了家,阿爸听到了风声,却是不许她再随意外出。 没过几天,家里来了几个军士,抬了许多礼物,里面有闻所未闻的精致首饰,又有各色珍贵的补品,其中一支是据说只产在距此千里之遥的北方老林中的山参,阿爸说,只怕县城里的贵人们都没有见过。 这些军士只说奉了上峰的命令专程来送礼,却没有说是给她的聘礼,她心中忐忑,看着阿爸把这一堆礼物都搬到了门外,坚辞不受。 又过了几日,他终于出现了,这次穿了一袭青布长袍,腰间扎了一条蓝色布带,显得他身形蜂腰猿背,异常好看。 他提了一壶老酒,和阿爸喝了整整一个下午,到了傍晚离去时,老酒给他白皙的脸上刷上了一层红晕,像是白瓷映照在了夕阳之中。 当天晚上,用过晚饭,阿爸把她叫了过去,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她,轻叹一声道:“当年你刚出生的时候,南蛮的巫医刚好在这里落脚,他就说你命格非凡,将来只怕这个小村子留不住你。” 她的心一跳,脸刷的一下烧了起来,微低着头,像是受了惊吓的小兔子一般,惹人怜爱。 耳边听到阿爸继续道:“方才那个顾副将说了,今年是大选之年,皇上正值春秋,若是你能参加选秀,一定能成为一宫主位……” 她的脸色瞬间又从粉红变为煞白,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亦是颤抖着,仿佛另外一个人说的话一般:“他,他要送我入宫?” 她阿爸没有看到她的脸色,老头儿一直低着头,心事重重,他狠狠的吧唧两口烟枪,烟嘴上明灭两下后彻底熄了火,他把烟枪在足底重重一磕,沉声道:“我已经答应他了,他保证,只要他在军中一日,就保住我们村子不受蛮人骚扰。” 她浑身冰冷,猛地摇动着脑袋,哭喊着:“我不要,阿爸,我不要啊,我不要入宫!” 老汉猛地抬起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怒道:“明天顾副将就派人来接你,由不得你胡闹!” 她双手掩面,跑出了竹屋,一路跑到了村后的小河边,一屁股坐在了河边的青石之上,痛哭不已。 不知不觉,星光布满了天空,在河中投下无数熠熠的影子,她身后传来了一阵足音,在她身边驻足不动。 她不管不顾,依然放声大哭,身边的人开始低沉着嗓音讲诉一个故事,一个世家的兴起与没落,一个绝世美人的横空出世,让这个家族荣耀到了极点,也引来了无数的怨恨,终于,这个世家在皇位交替之中,被敌人赶尽杀绝。 一家老小,女的被卖入乐府,男的都进了死囚营,在一次次的厮杀中,为了保护家主,这家的男人们前赴后继,相继死在了来自身后的暗箭下,最后,仅剩下他一人存活,走出了死囚营,也有了一班相交过命的兄弟。 他派人去打听了家中女眷的消息,被折磨致死和不堪凌辱自寻短见的,各占了一半,这个世家,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还活着,只是为了用这个躯壳向他的敌人报仇,血债,一定要血来偿,他抛弃了个人的生死荣誉,活着的也不过是个行尸走肉罢了。 她不知不觉地停止了哭泣,抬起头,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他讲诉的时候语调如此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但是她直觉地感到,这就是他,就是他自己的往事。 星光照在男子白皙的脸上,让他分明的五官朦胧起来,平白多了几分柔和,平易近人的表象下却似乎隐藏了一头张牙舞爪的凶兽,随时准备跃出伤人。 她的心神被他的故事震撼,久久不能平静,骤然间,一股锥心的疼痛席卷而来,海啸一般把她整个淹没。 他蹲下身子,伸出修长的双手,为她轻轻擦拭掉眼泪,看着她的双眼,诚挚地道:“帮我,好吗?” 他的双眼清澈,里面带了隐隐的痛苦,这让她如何能拒绝?如何能拒绝这么一个刚强的男人偶然间流露的一丝脆弱?!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从遥远的彼岸传来,模糊的像是海浪的怒吼:“好。” 他对着她哀伤的一笑,重新站直身体,就这么,陪着她,站了整整一夜。 太阳从河对面的群山之中一跃而出的瞬间,她下意识地看向了他,浑身金光闪闪,宛如金甲神人下凡,这样的男子,就在心中仰慕吧。 他送她回到了竹屋前,轻声道:“下午我派人来接你,你再跟亲人说说话吧。” 她沉默地看着他,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看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一股心悸传来,她死死捂住胸口,沿着门框缓缓地坐了下去,张大嘴巴,像是不小心跳到岸上的鱼,死命张嘴却吸不进半点空气。 如果能为他做点什么,也好吧,她苦涩地想。 下午的时候,她收拾好了行装,打扮的干净整齐,坐在卧房里,对着几个弟妹一阵训话:“姐姐走了以后,一定要听阿爸的话,阿爸年纪大了,弟弟你要多帮阿爸做事,照顾好弟妹们。” 比她矮了半头的大弟抿紧了嘴巴,使劲点了点头,却挡不住泪水肆意,他用袖子狠狠抹了一把泪水,粗声粗气地对几个小的喝斥道:“哭什么哭,不许哭,大姐还会回来看咱们的。” 她心一酸,这不是普通的嫁人,山高路远,深宫寥寥,再见,只怕难于登天。 果然,从这一天开始,她再也没有见过她的弟妹,每一次,都是从他的口中得到弟妹的消息,最小的妹妹也嫁人了,是个秀才,开了私塾,过的还不错,大弟成了村长,在村民中威信极高…… 她知道这其中肯定有他的功劳,可是亲人过的再好,如果不能亲自看上一眼,总觉得有些遗憾,但是如果让她重新选择一次,她依然会跟他走。 跟在这个男人身边,看着他一步步的,从副将到偏将,从偏将到将军,再到威武将军,逐渐展露属于他的光芒,在这天朝之中,绽放无比的光芒。 她抹了一把泪水,跟着顾朝阳派来接她的人,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家门,弟弟妹妹们追出房门,追了一段又一段,最后终于被她赶了回去,行过一个山头,她驻足回头,遥遥地看到家门口一个佝偻的身影,心中一酸,险些再次落下泪来,别了,阿爸,别了,弟弟妹妹。 顾朝阳并没有把她安置在军营之中,而是在县城之中买下了一个小院,又买了两个老妈子,两个小丫鬟,一起伺候她。 刚开始,她很不习惯的凡事都要自己动手,被他看到以后,无声无息地把几个伺候她的人责打一通,从那以后,她再也不会自己动手了,有些事情,可大可小,自己做了,受罪的反倒是身边的人。 没过几日,他一大早兴致勃勃地迈进了她住的小院子,身后跟了一个年纪老迈,精神却很抖擞的嬷嬷,一身青布棉袍,头发也用青布挽起,生的很是瘦小,一双眼睛却如同探照灯般,让人无所遁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瑜贵妃的最后一计 顾朝阳很是尊敬这个嬷嬷,他单手伸出,礼貌地介绍道:“这位是庞嬷嬷。” 她看出他的重视,十分恭谨地福了一礼,轻声道:“庞嬷嬷有礼了。” 庞嬷嬷上下打量她一番,口中淡淡地哦了声,她听出了其中的不以为然,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不服输的劲头。 顾朝阳走了以后,庞嬷嬷开始对她进行举手投足的训练,首先就从这行礼开始,姿势上不断地纠正调整,又要她双手并拢放在身侧,一站就是一个时辰,一天下来,腰酸背痛,恨不能一睡不醒。 经过了一个月的刻苦训练,她一举手,一投足之间都带了股天然的贵气,庞嬷嬷终于肯对着顾朝阳赞上她一句,这孩子,很不错。 又过了些时日,选秀开始,顾朝阳派人护送她入了京,在一群穿着青衣的秀女之中,她按照庞嬷嬷所教授的,微微扬起头,下巴前伸,眼睛盯着足下,脸上的笑容亦是完美无缺。 在一众秀女之中,圣上一眼看到了她,当时就钦点为美人,临幸一夜之后,又再次被提为了贵人,一年之后,她已经是贵妃之尊。 过了很久,她才知道,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庞嬷嬷曾经是平安公主身边的得力嬷嬷,后来回乡养老,也不知怎地,被顾朝阳寻来。 庞嬷嬷训练她的姿势动作,唯一的目标,就是让她的日常举止与平安公主一般无二。 唯有如此,才能在众多的秀女中脱颖而出,一下就被皇上注意到。 但是同时又保留了她自己的语言习惯和生活态度,看着就像是柔顺版的平安公主一般。 平安公主恨她,她一直都知道,没有谁能容忍自己被冒仿,还夺去了原本应属于自己的一切。 她在皇宫之中的每一天,都是痛并快乐着,一方面,她渴望能自由自在的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生活,一方面,又看着顾朝阳在自己的帮助下,一步步地登上权力的巅峰,似乎食了罂粟一般,欲罢不能。 顾朝阳送她走的前一天,曾经对她说过:“我远在边疆,京城之中的动静无法得知,很需要有一个人可以帮助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话罢,他凝视着她的双眼,深深弯下了腰杆,上身和腿成了直角,一直到她上了马车,忍不住从马车的窗口向外望去,还看到他保持着这个动作。 这个动作,被她牢牢的记在心里,每当她想要放弃,就会想起,这个男人的相托,是如此的郑重,他的血海深仇,似乎也分了一部分到她的肩头之上,让她有一股无法抹煞的使命感,日日活在了煎熬之中。 这种煎熬,却又让她感受到,她和他之间,有着一个共同的秘密,让她心中带了丝丝的兴奋,又泛着一股腻人的甜味,成为她在深宫中聊以自慰的唯一快乐。 她并不刻意打探朝中动向,只是谨慎地收集皇上的一言一行,及时通报给他知晓,这已经足够,五年之后,他终于衣锦还乡,再次回到了盛京。 当天皇上也很兴奋,说了很多,从中,她隐隐听出一个重点,皇上要用顾家来对抗世家的压力,没有什么比一个倒下去又被扶持的世家更好的爪牙了。 她很快知晓,他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同回到京城的,还有他失散多年的儿子,英俊潇洒的将军公子。 偶然间的一次狩猎,她从内帐之中瞥到了这个将军公子的样子,生的和他一般俊美,眉目间又多了几分柔和,脸上明显带了另外一个人的烙印,当时心中又痛又悲。 她一直都知道,他不再娶,并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他早亡的妻子,那个在大厦将倾时,不肯回到自己家族之中避难,誓与他共存亡的妻子。 没有什么比这个少年更让她备受打击的了,原本的自欺欺人顷刻间烟消云散,她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醒来,却依旧是完美无缺地瑜贵妃,她已经习惯了,为他活着。 瑜贵妃静静地坐在寝宫之中,听着身边女官的低声禀报,“顾将军的身体已经寻到,不日就要送上京城,顾小将军下落不明。” 她一直残存着丁点希望被瞬间击碎,她以为她会心痛的无法呼吸,但是她没有,她张口闭口,呼吸如此的顺畅,情绪上似乎已经麻木了,只有心头有了异常的轻快感,背负多年的重担一朝卸下,她竟然有了浴火重生的错觉。 她扬起平安公主式的漫不经心的笑容,对着身边的女官轻声道:“你做的很好,下去吧。” 女官担心地看了瑜贵妃一眼,她是瑜贵妃的心腹,自然晓得顾将军和瑜贵妃的关系,每次听到丁点顾将军的消息,贵妃都眉开眼笑一整日,现下得了噩耗,瑜贵妃却淡定如常,这不得不让人心中起了焦虑。 瑜贵妃威严地看了一眼担心她的女官,略带了不悦地道:“本宫的话没听到吗?!” 女官深深地低下头,规矩地退了下去。 瑜贵妃把手伸进袖中,摸出一块小小的银锭,这是她刚刚被顾朝阳接去的时候,他给的家用,因为是从他手里接过来的,一直没有舍得花,就这么在身边放了许多年。 这是她从他身上得到的唯一的物件了,她此时无比羡慕他的妻子,给他留下了一个儿子。 这银锭被她时常摩挲,表面光滑无比,几可鉴人,她的手微微倾斜,让这银锭的侧面对着她的脸,银锭上映出了一张秀丽的脸,她喃喃道:“你走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就这样结束吧。” 话罢,她默然半晌,又轻轻自语道:“让我再为你做最后一件事情吧,保护好你最后的血脉。” 瑜贵妃下了决心,把手里的银锭收了起来,高声唤道:“来人,备轿,我要去小清山。” 李祈正得了威武将军的准确消息后,第一时间告知了顾盼,从那天起,顾盼就有些呆呆愣愣,不言不语,不吃不喝,他实在担心,跟皇上告了假,寸步不离地守在了顾盼身旁。 见她水米不进,不得已,只得亲自端了稀饭来,撬开她的牙关,硬灌下去。 日日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细语,生怕她想不开,可惜顾盼对于他的照顾,一直没什么反应,整个人犹如行事走肉,似乎失去了自我意识一般。 这一天,得到噩耗的第三天,宫里突然来人传旨,指明是给齐王妃的。 不得已,齐王只得亲手先给她换了大朝服,换衣服时,看着白色绸衣下她的瘦骨嶙峋,李祈正鼻子一酸,几乎落下泪来,他双手死死握住顾盼双肩,几乎要抠到肉里,大声吼道:“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这句话如同闪电一样划破顾盼心中密布的层层乌云,给阴晦的天空带来了一丝闪亮,她终于有了反应,眼珠转向了李祈正的方向,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 李祈正担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些,他也明白了,对于此时的顾盼,温言软语是没用的,必须下猛药,他一边给她穿着衣服,一边道:“顾家当初被灭了满门,舅舅父子二人不是照样活了下来?何况,现在顾朝阳那小子生死未卜,他素来福大命大,这点小小的磨难,定然不会有事的,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对他来说才是致命的打击。” 顾盼眼中燃起了一丝希望,表哥,表哥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顺从地让李祈正给她穿戴整齐,方开口道:“我肚饿,要吃东西。” 李祈正大喜过望,顾不得传旨钦差就在外面等待,赶紧吩咐人把一天到晚都在炉上温着的小米稀饭端了上来,顾盼拒绝了他的喂养,自己端起碗,大口大口的吞咽着,泪珠一颗颗的滚落到了碗里,又被她合着稀饭一起喝了下去,香糯的米粥里带了丝丝苦涩。 吃完稀饭,李祈正单臂搂住她的细腰,几乎提着她一路行到了花厅,花厅之中早已备好香案,钦差耐着性子等了许久了。 李祈正扶着顾盼在香案前的蒲团之上跪下,让她半靠着自己,眼神示意钦差可以开始诵读了。 钦差展开明黄色的圣旨,朗声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天上神佛眷我天朝,青兰真人修道有方,肉身成仙,又留下箴言云齐王妃乃是天命福星,特封齐王妃为妙华元君,钦赐。” 这一通圣旨说的莫名其妙,顾盼和李祈正面面相觑,一时间云里雾里,还是那传旨的宦官提醒,二人才领旨谢恩。 唤人撤了香案,把圣旨拿去供起,李祈正客气地对传旨地宦官道:“张公公,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笃信道教,宫里无人不知,齐王妃得了这么个道号,那可是了不得的事情,要知道,皇上给自己仙去的母后,也不过封了个妙化元君,这齐王妃的封号和皇太后的封号如此相像,那可是天大的福气。 张公公压低了声音道:“齐王殿下还不知道吗?青兰真人,也就是瑜贵妃娘娘昨日夜里殡天里,奇特的是她坐在莲花之上,含笑而去,身体不倒,肤色淡金,如同镀了一层金箔,大家都说,娘娘这是升天成仙了。” PS,这个,肉身成仙是有记载的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决绝 屏风后的顾盼怔怔的听着,此时她终于明了这道圣旨的含义,瑜贵妃只怕是用了什么手段,让她的身体宛如生前,又留下这么一道遗旨,庇护于自己,她一时间,心中百味杂陈,不知是什么滋味。 待李祈正送走张公公,回转了来,看到顾盼又是愣愣呆呆,心里大急,脚步放缓,轻轻行到了顾盼身边,唤道:“盼盼?” 顾盼一怔,随后反应过来,看向李祈正,喃喃道:“她一个没有关系的外人都肯为顾家做到如此地步,我怎么能闲坐一旁呢?!” 李祈正愕然地看着她,脱口而出:“你想做什么?” 顾盼深深地看了一眼李祈正,脸上一片决绝之色:“我要报仇。” 不待呆愣中的李祈正有所反应,顾盼仰头望向房外,目光坚定地道:“瑜贵妃可以为了保护我,舍弃她的生命,我为什么不可以为了顾家,舍弃自己的生命?我要让贺家知道,顾家哪怕只剩下一个人,也要血债血偿!” 李祈正心中一片冰凉,他从顾盼眼底看到了视死如归的决心,她真的要如此做,要以卵击石,他忍不住大声吼道:“你能做什么?连顾远南那个心机深沉的家伙都做不到的事情,威武大将军都做不到的事情,你又能做什么?!” 顾盼昂头看着他,信心满满地道:“我还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但是我一定要做些什么,不然,我下辈子会永远生活在懊恼与痛苦当中。” 李祈正看着她明亮的双眼,知道她心意已决,一时间,他突然觉得心灰意冷,自己所作的一切,似乎都没有被她纳入眼中,她一心只想复仇,那他呢?他就是这么的无足轻重吗? 他强忍心中难过,苦口婆心地劝道:“太子有了长子,太子一脉,皇位稳固,太子妃将来又是一个皇后,你根本动摇不了贺家的根基的,不如徐徐图之,慢慢的合算。” 顾盼直视他的双眼,坦然道:“我等不了那么久了,我很怕,怕像舅舅一样,正当壮年,却被小人暗算,英年早逝,我死了不要紧,我只怕我死了,顾家的大仇再也无人来报。” 李祈正突然发了狠劲,既然对她温柔相向一点用处都没有,那就狠辣一点吧,保住她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他声音拔高,厉声呼喝道:“来人,把王妃给我送回房间,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把她放出来。” 顾盼一怔,看着厅外涌入的一干丫鬟婆子,眯起双眼,恼道:“你要做什么?!” 李祈正平静地看着她,理智地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不能对不起你表哥的托付,我一定要保证你的平安无事。” 话罢,他一挥袖子,看着一众丫鬟婆子把顾盼簇拥了去,她一双眼睛里满是忿恨,一直盯着他。 李祈正深呼吸一口气,恨吧,恨吧,就算被她怨恨,也比她死了好。 只是理智上是这么想,他心里依然带了挥之不去的阴影,像是太阳未升起前的晨雾,让人憋闷又无计可施。 他一个人在花厅之中闷坐半晌,从门口传来了问安声,李祈正扬起头,看向站在门口佝偻着身子的瘦小男子,面带威严地问道:“如何,可有小将军的下落了?” 那男子低着头,恭声道:“小的只打探出,小将军似乎为了给王妃过及笄礼,早一步离开了大军,大军被埋伏之时,小将军并不在军中。” 李祈正默然半晌,果断道:“继续查,发动你手下所有的力量,一定要打探出小将军的消息。” 门口的男子低声应了,伏着身子,倒退着行了出去,他的样子,丝毫不引人注意。 李祈正死死咬住牙关,顾远南,你可一定不要有事,你的小妹子能不能活着,就看你的了。 顾盼屈膝坐在床榻之上,双手环住膝盖,一干丫鬟婆子把她拥入房中后,便相继退了出去,只留她一个人在房中,又收缴了针线剪子等各种容易伤害到她自己的东西。 最后,阿梅十分客气地道:“王妃,请不要为难小的,若是做出伤害您自己的事情,齐王也不会让奴婢们好过的。” 她的语气十分诚恳,眼睛里流露出恳求之意,顾盼没有答应她,却也不忍心拒绝于她。 阿梅见顾盼沉默不语,心知她不会做出自残之举,这才安静地关了房门,叫人落了锁,亲自守在了门外。 顾盼怔怔地看着地上,脑子里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回旋不止,有什么办法让贺家也万劫不复? 瑜贵妃的自我牺牲让她再也不能闲若无事,她自认姓顾,就不能摆脱这个姓带来的责任与荣辱,她因了顾家的原因,得以嫁入齐王府,说到底,是顾家父子给她的庇护。 又因了瑜贵妃的原因,在顾家父子生死未卜之际,依然可以安然无事,她能如此平安的活着,是亲人们用血为她打造的家园啊。 顾盼的脸上流露出无比的坚定,皇后,你等着吧,顾家哪怕只剩下一人,也会与你战斗到底,你会后悔,给自己树立了一个多么强大的敌人。 顾盼知道自己的力量过于渺小,就如同在齐王府,表面上这些下人们都听从她的管理,可一旦出了事情,还不是齐王一锤定音,她的意志,根本就被罔顾了。 她心中开始盘算,有什么力量是自己可以利用的。明面上,她娘家是长乐侯府,亲生父亲又是当朝相国,可惜,她的情况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自从她及笄礼那天,侯爷夫人匆匆离去后,长乐候府再无只言片语传来,她就晓得,韦侯爷只怕又一次把她抛弃了。 这齐王妃的身份也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若是齐王不肯帮忙,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 拨开眼前迷雾,顾盼赫然发现自己立于半山的羊肠小道之上,向前一步万丈深渊,退后一步如履薄冰,总之,无论前进还是后退,她都已经身处在了悬崖边上。 她咬了咬牙,深刻了解了现在这个时刻,她所能依靠的唯有自己。 顾盼伸出双手,经过这两年养尊处优的生活,她的手变的白皙光滑,但是幼年时下苦力得来的疤痕还隐约可见,像是一条条浅白色的蜈蚣,盘踞在了她的双手之上。 回想起幼年时种种艰难的日子,日复一日看不到希望的生活,月复一月被殴打辱骂的日子,年复一年只求一口饱饭的卑微愿望。 顾盼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豪气,她幼年那么艰难都挺过来了,还有什么事情能击倒她呢? 她这两年享尽人间极乐,该吃的都吃了,该见识的也都见识了,这条本就是捡回来的小命,又有什么舍不得的? 顾盼沙哑着嗓子开始唱起了诗经之中的蜉蝣之歌:“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於我归处……” 这首诗的意思是,蜉蝣虽然是小小的飞虫,生命短暂,却知道把握时机,展开自己美丽的翅膀,展示本身的价值。 一曲一曲,她反复吟唱,脑海里开始回忆进入盛京的点点滴滴,想起了顾远南一直以来的倾心维护,想起了和李祈正携手度过风风雨雨的日子,最后,她的眼中滑落了一串珠泪,喃喃道:“表哥,你一定要活着,齐王,我对不起你……” 仿佛是弹奏完了出征前的战歌,把所有的依恋和眷惜全部的抹杀后,顾盼的心硬如铁,她的面前只剩下了一条钢丝结成的绳索,后路,已经被她挥剑斩断。 顾盼直直地看着前方,复仇的火焰在心中熊熊燃烧,在这火焰之中,皇后娘娘,太子妃被她炼化了无数遍,就连和她们相干的人等,比如太子,比如柳芽,也被她隐隐地恨上了。 她心中开始回想,有什么事情可以扳倒贺家,皇后娘娘,太子妃等人走马灯一样在她脑中不断盘旋,啪的一声,她的脑海里定格在了一副画面上。 那是秦嬷嬷鬼鬼祟祟地拉住她,小心翼翼地告诉她,柳芽还是个处子的秘密。 因为这件事情过于惊世骇俗,被她刻意的遗忘了,此时,竟然是冥思苦想之下才意外想了起来。 顾盼的神色一缓,太子如此中意柳芽,都没有召她侍寝,太子妃又是如何身怀有孕的呢? 这可是乱了纲常的大事,只要证实属实,贺家必遭大难! 顾盼同时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或许是太子因了自己身子不好,爱惜柳芽,想要留她一个完璧之身,将来也好再嫁他人。 太子妃生下的长子依然是太子的嫡亲血脉。 若是这个可能,她因为诬告太子,一定会万劫不复。 只是顾盼此时,再也没有旁的筹码,就像是输光了最后一分钱的赌徒,意外地捡到了一个巨大的筹码,此时他想的,不是回家好好过日子,而是用这个筹码去翻本。 顾盼已经把自己牢牢绑在了这个筹码之上,在风雨之中随波逐流,是生,是死,就让老天来决定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谋事在人 顾盼心意已定,只是如何把这件事情捅出来呢? 若是她冒失地跑进皇宫,只怕还没等她说话,就会被皇后的人给架了出来,此事必须仔细计较,确定万无一失,确定一旦捅出来,就会天下皆知,让皇家和贺家再无转圜余地! 天下皆知……顾盼眼睛一亮,她第一次入宫参拜时,曾经好奇宫门外的一面大鼓,侯爷夫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那面鼓,最好永远不要响起。” 话罢,侯爷夫人紧紧闭住双唇,显然不欲再谈。她这副模样,引得一旁的珏姐儿也好奇起来,不住的追问,侯爷夫人被她缠的没有办法,这才解释道:“那面鼓,唤作震天鼓,意思是一旦敲响,可以上达天听。但是条件十分苛刻,第一,敲鼓人有莫大的冤屈,一旦申诉出来可以动摇国本;其次,申诉前,敲鼓人必须先滚钉板,只有熬过这一关仍然活着,才能继续申诉;最后,无论事情最后如何处置,敲鼓人必死无疑,这是天谴。” 既然开了口,侯爷夫人索性多说几句,她看了看顾盼和珏姐儿,感慨万千的道:“我朝立国两百余年,这鼓一共也只响了两次,每一次,当时权势最大的世家都因此倒了下去,朝廷震荡无比,用了许多年才缓和过来。” 这段话奇异地烙印在了顾盼心头,出宫之时,她偷偷掀开了车帘一角,再一次看向皇宫前的大鼓。夜幕中,巨大无比的圆鼓如同一头潜伏的野兽,庞大的身躯隐忍待发,看的人一阵心悸。 这副场景深深地刺激着她,她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震天鼓的敲鼓人,成为这一场宫廷哗变的主角。 敲完鼓,她是生是死,已经无关紧要,顾盼要的,就是举国皆知,天下共闻,让贺家再无落足之地。 她朦朦胧胧的犹然记得,侯爷夫人似乎还说过,一旦鼓声被敲响,六部官员会同大理寺必须组成联合审判席,立即审理,若是牵扯到了皇家,还要有内廷大员参与。 顾盼死死握住拳头,心中激动无比,只要在联合审判席上说出这一切,贺家,必定无路可逃。 只是,顾盼抬头望了望周遭,窗户外人影憧憧,门口传来了丫鬟的低低谈笑声,她连这小小的卧室都走不出去,又如何能到皇宫之前,敲响震天鼓?! 李祈正布下的天罗地网,让她无处可逃。 顾盼低头凝神思索片刻,心中有了计较,也只有让李祈正先放下戒心才行,时间紧迫,她一定要最快地出府。 顾盼整理了下衣裙,她有了完整的计划,有了希望,理智重新回到了她身上,不若先前那般歇斯底里,又痴痴傻傻,只是这副模样,总是带了些最后的荣光的味道,她自己心中也觉得悲凉无比。 顾盼皱着眉头看着一身皱皱巴巴的衣裙怎么也板不平,对着镜子又照了两眼,镜中映出一个头发蓬乱衣裙凌乱,精神萎靡不振的少女。 顾盼缓缓绽开一个笑容,顿时觉得镜中的自己顺眼许多。她左右张望一番,动手把这一身朝服换了下去,又从床头柜里翻找出一套簇新的衣裙,给自己换上了。 换完衣服,顾盼一怔,这些时日少食少饮,腰身又瘦了许多,原本合身的衣裙空空荡荡地挂在身上,像是一个面袋套在了树杈上,显得她虚弱无比。 这副样子如何叫李祈正信服? 顾盼看了半晌,在衣柜里又翻找半天,寻出件不常穿的小袄,套在了这身淡绿长裙里面,看上去,果然顺眼了许多。 随后顾盼坐在梳妆台前,拿起胭脂来,上了些腮红,原本苍白的脸立时有了血色。 她腼腆的一笑,自觉可以见人了,对着外面唤道:“来人,我要见齐王殿下。” 屋外立刻传来了阿梅的应声,又脆又响亮,接着是纷沓的脚步声,随后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外面传来了李祈正的声音:“把门打开,谁叫你们锁上的,我只叫你们看住王妃,不要叫她随意走动,没有叫你们把她关起来。” 顾盼心中一暖,莫名地伤感起来,伪装起来的镇定几乎要瞬间崩溃,李祈正是真的对她好,可惜,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顾盼心中默默念道,对不起,对不起…… 听得阿梅唯唯诺诺地应了两声,接着咔嚓一声,门被从外面推开了,一缕金色的阳光映照在了李祈正的脸上,丝毫没有赶走他的一脸阴鹜。 他平静地看着顾盼,淡淡地问道:“你找我?” 顾盼看着他平静无波的脸,不知为何,心中猛地一紧,似乎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疼的让人无法呼吸。 她的手死死握成了拳头,指甲几乎抠到了肉里,这才维持住了表面的镇定,顾盼对着李祈正粲然一笑道:“咱们夫妻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今天叫灶上好好做上一桌,好不?” 李祈正一怔,眼里闪过一丝怀疑,将信将疑地打量起了顾盼,顾盼手心里汗水淋淋,强自镇定着让他打量,整个人如同从奈何桥上走过一遭。 李祈正见顾盼气色尚好,莫名地心中一松,只是顾盼突如其来的示好,与先前的悍不畏死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一时之间,还不敢掉以轻心。 难得齐王和王妃有需求,闲了多日的灶房终于再次全力开动起来,丫鬟婆子们川流不息,一个个喜气洋洋,府中的低气压一扫而空。 顾盼无言地看着摆放了整整两桌的菜肴,山珍海味一应俱全,几乎不亚于皇上的御膳,她拿起筷子,不知道夹向哪个菜,李祈正已经先一步夹了一筷子的乌鸡腿到了顾盼面前的青瓷碟子中,温柔笑道:“你最近吃的少,这乌鸡大补,又是清炖的,少油腻,吃这个最好。” 顾盼从善如流地夹起乌鸡腿,王府的厨子很是地道,这乌鸡炖的火候刚好,她手里的筷子轻轻一抖,腿骨和肉就自动分离了,顾盼拈起一块鸡腿肉,放入口中细细品着,久违了的食物的香美的味道瞬间充满了整个口腔。 等她吃完这一条鸡腿,面前又多了一块清蒸甲鱼,她无言地继续吃了下去,顾盼眼角的余光瞥到,她吃的越多,李祈正的表情就越是柔和。 其实她多日不食,肠胃根本装不下这许多食物,但是为了让李祈正安心,她强迫自己一口口吃着。 就在她想吐未吐之际,李祈正终于罢了手,没有再给她夹菜,她赶紧放下了筷子,表示自己已经吃饱了。 李祈正看着她,和颜悦色地道:“这几日你累坏了,早点休息吧,我还有些事情处理,今日就不陪你同睡了。” 顾盼心中一松,李祈正不在,只要她假装睡熟,再偷偷溜出府去,就万事大吉了。 却听得李祈正又道:“叫秦嬷嬷和阿梅陪你一起,春红和柳绿就守在茶水间吧。” 顾盼刚刚飞上天的心扑通一下又摔了下来,她努力隐藏了自己真实的情绪,镇定地看向李祈正道:“我不习惯与人同睡,会睡不踏实的。” 李祈正不以为然地一口堵住了她的嘴巴:“那这些日子不都是我陪你睡的吗?” 顾盼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还是不放心我吗?” 李祈正的情绪瞬间被她一句话点燃,他手中的筷子猛地往地上一摔,怒吼道:“你叫我如何放心?!” 顾盼木然地看着他,起身决绝而去,李祈正看着她的身影,心里难过万分,他原本还抱了万分之一的希望,希望她是真的振作起来,放弃了不切实际的想法。 直到看着她把他夹的菜一口一口都吃掉,他心中不得不承认,顾盼,在刻意的讨好他,想要取信于他,无论她的目的是什么,这种在二人相处间使用计谋的行为,都深深地伤害了他。 李祈正站了起来,顺手推开了窗户,看着夜色里那娇小但倔强的身影,心中一阵纠结,其实叫人陪顾盼同睡,主要是怕她有什么自残举动,王府内外守卫森严,谅她也飞不出去。 顾盼回到了卧室之中,她闷闷不乐的缩腿坐在了床头,扫了一眼这满屋子的丫鬟婆子,眼睛突然一亮,在一众丫鬟里,一个瘦小的身影格外地不显眼,她却一眼就认了出来,是顾惜玉! 顾惜玉这些日子谨言慎行,加上管事嬷嬷又赞了她几句,顾盼终究念了些旧情,又把她提拔回了这主宅之中,平日里做些轻省的活计。 顾惜玉一双大眼睛直直地看向她,里面写满了担心,顾盼心一动,抬手召她过来,阿梅冷眼旁观,对顾盼的这一举动却是没有阻止。 顾盼转头对阿梅笑道:“我想沐浴更衣,就叫这孩子伺候我吧。” 阿梅看了一眼顾惜玉,她却是不知道顾惜玉和顾盼的渊源了,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顾盼也不会到处去说。 阿梅见顾惜玉双眼清澈,面孔端正,放了心,嘱咐道:“好好伺候主子,莫要出了什么差错。” 顾惜玉重重地点了两下头,伸出手扶住顾盼的手臂,二人并肩进了浴室。(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一鼓惊皇城 浴室里已经放了一池热水,水汽氤氲,看着不知所措的顾惜玉,顾盼一边动手解自己的衣裙,一边对她笑道:“你也脱了衣服洗洗吧,很舒服的。” 顾惜玉稍一犹豫,听话的解了腰带,脱到只剩下肚兜亵裤,却不好意思起来,顾盼一直用鼓励的眼神望着她,顾惜玉腼腆的一笑,试探着把脚探入了池中,随后坐到了池边,给顾盼擦起背来。 二人俱都无言,直到身后传来了哽咽声,顾盼奇怪地问道:“你哭什么?” 顾惜玉哽咽道:“你,你好瘦。” 顾盼无语,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顾惜玉搭在她肩膀上的小手,心里有着微微的感动。 身体在热水中浸泡半晌,顾盼感觉全身都舒展开来,身上的每个毛孔都舒畅无比,她轻声道:“我有一件事情,想拜托你帮忙。” 话罢,她转过身看着顾惜玉的眼睛,顾惜玉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一双眼里坚定无比。 顾盼扫了一眼左右,压低了声音道:“等下我会要你陪睡,无论我做了什么,你也莫要出声,只做不知道就是了。” 顾惜玉慎重地点了点头,毅然道:“你放心,我一定做到。” 顾盼满意地拍了拍顾惜玉的头,便像是从前一般,顾惜玉眼眶一湿,嗫嗫地问道:“我,我还可以唤你做姐姐吗?” 顾盼一怔,随后脸上表情柔和起来,她一脸温柔地道:“可以啊。” 顾惜玉猛地抽了两下鼻子,张开了嘴巴,嘴唇动了半晌,终究还是没有喊出来。 顾盼微微一笑,起身出了水池,拿起搭在屏风上的干棉巾擦拭了下身体,又换了身干净衣物,顾惜玉依然穿了原来的一身裙袄。 二人出了浴室,顾盼故意大声道:“你回去换一身衣服,今夜就陪睡在卧房里了。” 顾惜玉规规矩矩地应了,在春红柳绿异样的眼光中退了出去。 待她换了衣服回来,顾盼已经歪倒床上,手里捧着本书,百无聊赖的翻看着,见她回来了,却不忙睡,叫她坐到一旁掌灯,自己慢慢翻着书,专心致志的样子,仿佛这书有趣至极,让她爱不释手。 若是她身边的丫鬟婆子有人识字,定然认得出,那书的封皮上,道德经三个大字,却是顾盼被册封之后,皇上赏赐的。 一直到了外面更声响了三声,阿梅见房里的丫鬟婆子们精神萎靡,实在是撑不住了,这才看着顾盼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王妃,时候不早了,还是休息吧?” 顾盼从善如流的应了,却又磨蹭半晌,方才盖好被子,合上双眼。 她的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缝,看着顾惜玉又被阿梅再三告诫,最后在她榻边的矮榻上铺了被子躺下了,春红和柳绿守在了隔壁。 屋里的烛光熄灭的瞬间,顾盼的精神异常亢奋起来,她睁着眼睛,心里暗暗数着时辰,只觉得度日如年,也不知道熬了多久,中间她数次昏昏欲睡,都咬牙挺了过来,下唇被她咬的鲜血淋淋。 外面终于透进来一丝亮光,屋子里从漆黑一片变得勉强可辨物,顾盼知道,再过片刻,这院子中的粗使丫鬟们就要起床清扫,她掀开被子,一跃而起。 摸到了顾惜玉的床边,寻到了顾惜玉的裙袄,一件件的往自己身上套起来,穿到一半,顾盼无意看向床上,见顾惜玉已经醒来,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顾盼扯动嘴角,勉强一笑,伸出食指比了个嘘声,顾惜玉眨了眨眼睛,又重新合上了,顾盼心中一松。 她穿戴完毕,抓起梳子把一头秀发打乱,挽了两个娃娃髻,又故意在额前垂下许多碎发,加上天色昏暗,旁人定然不会认出她来。 出门前,顾盼故意含糊不清地喊了句:“去泡壶热茶来。”又捏着嗓子自己应了声,话罢,她大着胆子出了门,经过起居间时,感到春红的眼睛在她身上扫了一圈。 顾盼视若无睹地继续前行,手心里攥出了一把冷汗。 春红似乎见她并无异样,终于把视线挪开,低低地吩咐道:“旁边的小灶房里坐着热水,快去快回。” 顾盼含糊地应了声,脚下又快了几分。 她出了房门,却没有向外行去,而是依照春红的吩咐到了小灶房,眼睛扫了一遍,抓起灶台上的火石,又抱了一堆稻草出来,仔细张望了下,见四周无人,把稻草在小灶房门口引燃了一部分,自己抱着其余的稻草快速的走掉。 一路向外,三不五时停下来,引燃一处火头,等她行到了府前的花园时,回首望去,府中浓烟四起,火头多处,丫鬟婆子们蜂拥而出,路上碰到的管事嬷嬷们也慌慌张张。 她低下头,大步向外行去,到了府门口,对着守门的兵丁,沉声吩咐道:“府里起火,嬷嬷派我去寻水车,还请大哥行个方便。” 那兵丁向府里张望了一眼,又见她一身小丫鬟的打扮,就赶紧挥了挥手叫她去了。 李祈正独自在书房看书直到深夜,他心中对顾盼带了怨气,暂时不想见她,却一直到阿梅来报,说王妃已经睡下了,他才自去休息,又翻来覆去难以合眼,直到天快亮时,方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似乎刚合上眼睛,外面就传来了纷乱繁杂的脚步声,呼喊声,声嘶力竭地喊着:“走水了,走水了!” 他一个惊吓,睁开了眼睛,立刻光脚下了床,顾不得其他,径直冲到房外,看着滚滚的浓烟,抓住一个丫鬟吼叫道:“王妃呢?王妃在哪里?” 那丫鬟脸色苍白,明显惊吓过度,战战兢兢地道:“奴,奴婢不知。” 李祈正一把甩开她,单手捂住口鼻,不住地咳嗽着找准了隔壁的房门,立刻冲了进去,此时天色尚未大亮,他隐隐看到矮榻上一个瘦削的身影蜷缩成了一团,登时大喜过望。 李祈正上前一步,毫不犹豫地把那瘦削的身子连同被子一起抱在怀里,再次冲了出去,到了外面,他被浓烟呛得涕泪直流,回头望了一眼,见府里火头四起,仆役们如同无头的苍蝇般胡乱奔忙,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把顾盼抢了出来。 想到此,他低头向怀里看去,却不禁一怔,顾惜玉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李祈正眉头一紧,他缓缓地把顾惜玉放到了地上,半蹲下身子,阴沉着脸问道:“你主子呢?” 顾惜玉诚实地摇了摇头,她虽然看到顾盼离去,却也实在不知顾盼去了何处。 李祈正站直身体,看着府里的火头被逐一熄灭,阿梅匆匆来到了他身边,禀告道:“府里的十余处火头都已经熄灭,没有人员伤亡。” 李祈正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沉声重复道:“没有人员伤亡?” 阿梅一怔,随后也意识到了其中的不对之处,她凝神想了片刻,认真道:“所有的火头都在灶房前,或者无人居住的房舍前,所以才发现的晚了些,但是没有什么人受伤。” 这是故意的,一定是顾盼做的,她自幼在灶房里做事,如何引火自然经验老道,也难为她尚有理智,没有殃及旁人。 李祈正深深吸了一口气,挥了挥身,看着已经站起身来,规矩地立在一旁的顾惜玉,咬牙切齿地问道:“你真的不知道王妃去了哪里吗?” 顾惜玉沉默半晌,坚定地摇了摇头。 李祈正怒火中烧,抓住了顾惜玉的衣领,凶狠地眼神像是要把她吞吃入腹,顾惜玉脸上刷的一下变的惨白,眼睁睁地看着李祈正高高扬起的右手,双唇却抿的更紧了。 李祈正的手终究没有落下来,他气恼地把顾惜玉向阿梅身上一摔,怒道:“看好这个吃里爬外的丫头。” 他话音刚落,一声沉闷的鼓声像是炎热的夏天里暴雨来临前的雷声,从众人头上重重地碾压而过。 李祈正面色大变,他身为皇室子弟,自然一下就听出,这是皇宫前的震天鼓,这鼓高约一丈,用了一头巨大的水牛皮缝合而成,轻轻敲击鼓面,声音就可以传出甚远,何况这次的擂鼓人明显用尽了全身力气在敲,整个皇城都为之震动了。 一声又一声的鼓声在李祈正头上轰鸣,他的脸色越来越差,煞白着脸,看着顾惜玉,苦涩笑道:“看你做的好事,顾盼要被你害死了。” 顾惜玉的脸上青白交替,不敢置信地瞪着李祈正。 李祈正不欲多言,转身大步进了房中,阿梅紧随其后,不待李祈正吩咐,翻出了身干净的衣袍,服侍李祈正换上了。 李祈正大步出了房门,府外一个兵丁牵了一匹马,他一把接过缰绳,飞身上马,听着越来越密集的鼓声,脸上露出一抹惨烈的笑:“顾盼,你真是够狠。” 他心急如焚,快马加鞭地向着皇宫前赶去,心中百转千回,依然猜测不出,顾盼依仗的是什么,敢敲响那个催命鼓,也想不出,自己如何才能把这个冤家救下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粉墨登场 李祈正终于来到了皇宫前面,他遥遥看到一个白色身影,锲而不舍地挥舞双臂,袖子滑落到了她的肘间,露出细长的小臂,几乎和鼓捶一样粗细,使得她的动作越发的触目惊心。 周遭已经被金甲卫士们持戟团团围住,李祈正环视左右,意外的发现了晋王的身影,他策马过去,兄弟二人沉默地点了点头。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陆陆续续地赶来不少王公大臣,人人看到那身影俱是一惊,只是顾盼虽然在贵妇之中偶有露面,这些朝廷重臣却是没见过她的,一个个疑惑地互相观望,见竟然无人识得敲鼓的女子,群臣开始了窃窃私语。 晋王依然注视着顾盼,口中低声对李祈正道:“我叫三部六司的人把她带下去吧?然后随便寻个人来把她替代了就是了。” 李祈正一眨不眨地盯着顾盼,缓缓摇头,长叹一声道:“都已经做到如此地步了,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了,还是等父皇发话吧。” 众目睽睽之下,震天鼓后面的宫门吱嘎一声,两扇大门同时向两边滑去,门里一对金甲卫士大步而出,行走间,身上的铠甲发出了铿锵的声音,在低沉的鼓声里生生添了一股肃杀之气。 张公公手提拂尘,急急地在金甲卫士中跑过,一路行到了鼓前,看着上面的顾盼,尖细的嗓子像是锥子一样划破了连绵的鼓声:“传吾皇口谕,着六部及大理寺共同组建联合审判席,查明擂鼓人有何冤屈,钦赐。” 围观的大臣之中,立刻有数名衣冠楚楚的官员越众而出,伏倒在地,当先一人留了三寸美髯,生的一对细长凤眼,戴了正一品的官帽,却是大理寺监政,他口呼万岁,代了群臣接了这道圣旨。 顾盼的双臂早已经酸麻,闻言垂下双臂,欢喜之色却浮上了她的脸颊,两个金甲卫士上前,本要一人挟制她的一边,顾盼正色扫了他们一眼,淡淡地道:“我自己会走。” 两个卫士对望一眼,一起退了一步,不知这擂鼓女子出于何种目的,她敢于直面生死的勇气都让人钦佩。 顾盼转过身来,围观的群臣们终于看清楚了她的样子,她一身纯白里衣,袖子衣襟随风轻舞,赤裸的脚丫一步步的走下鼓台,恍然间,仿佛仙子步下了天阶。 顾盼在黑压压的人群中扫了一圈,一眼看到骑着枣红色骏马的李祈正,二人视线隔空相撞,顾盼一怔,随后脸上绽放了一个得偿所愿的笑容,对着他轻轻点了一下头。 李祈正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只有他自己知道,她那看透生死的笑容像是一把毒箭,瞬间击穿了他的心脏,他的手死死握住缰绳,几乎要摔下马去。 看着顾盼的身影远去,李祈正死死咬住牙关,克制住了自己想要冲上前,把她从那两个卫士手中夺过来的冲动。 李祈正策马向后,瑜贵妃虽然去世,庇护顾盼的圣旨希望还有用,无论顾盼仰仗的是什么,希望至少滚钉板这一关,可以略过去。 李祈正带着那一道册封顾盼为妙华元君的圣旨,匆匆到了皇宫前,他请张公公代为通传,说是要见父皇一面,却被无情地拒绝了,张公公婉言道:“圣上说,此乃祖制,万万不可废,若是开此先例,日后岂非很多无聊人士都会来敲响震天鼓?天朝重臣们难道一天到晚都要处理此等琐事?” 李祈正心中剧痛,他顾不得此时身在皇上寝宫之前,大吼道:“怎么会是琐事,那是堂堂的齐王妃,若是她殒命于此,难道天朝的颜面就不会扫地吗?!” 张公公半耷拉着眼皮,看着脚下地砖,有气无力地道:“皇上叫奴才转告王爷,顾家已倒,王爷可以再纳新妃,京中待嫁女子任由王爷挑选。” 李祈正如坠冰窟,他浑身发冷,不敢置信地看着张公公,虽然他早知道,顾盼嫁给自己,是父皇拉拢顾家的一着好棋,却也万万没有料到,顾家父子一旦出事,皇上会毫不留情地抛弃顾盼这个棋子,天家就是如此无情吗? 李祈正心中残存的父子情分一点点退去,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巍峨的帝皇寝宫,君臣父子,帝皇家中,只有君臣,没有父子。 顾盼被带到了一间雅室之中,有人奉上了热茶点心,请她稍候,顾盼此时心中充满了喜悦,丝毫不畏惧即将到来的酷刑,她素手拈起了一块糕点,细细的品着,这面食粗糙,吃在口中牙碜无比,她似乎毫无所觉,嚼咽了之后吞下喉咙。 她此时要做的,就是在滚了钉板后依然活着,能让她把申诉说出,就是胜利了,她必须保证自己的体力,顾盼精妙的算计着,务使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大理寺监政会请六部尚书一起坐到了大堂之上,六个人两边分别做了三位,大理寺监政却是主审。 他环视左右,抚摸了下自己颌下的胡须,朗声道:“擂鼓女子的身份已经查明,乃是齐王正妃,诸位有何看法?” 六部主官面面相觑,他们虽然猜测这擂鼓女子身份不凡,却也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齐王正妃,在天朝最尊贵的女子中,可以名列前十。 六人在官场之中打滚多年,俱都修炼成精,一个个沉默不语,若是言错,得罪了齐王可就不妙了。 大理寺监政心中暗骂,这些老狐狸,他咳了一声,看向坐在他左手边白发苍苍的老者,却是礼部尚书余大人:“余大人,您看要如何审理?” 余大人皱皱巴巴的老脸上的褶皱迅速向中部集中,他苦着一张菊花脸道:“既然以汪大人为主审,请汪大人做主便是。” 他身边的同僚连声称是,这种屎盆子,一个人背就是了。 大理寺监政汪大人恨得牙痒痒的,他正要开口,却听得大堂门口传来一阵大笑,齐王李祈正大步行了进来,他目光炯炯地扫视了一圈朝中的几位重臣,掷地有声地道:“本王前来观审,诸位没有意见吧?” 汪大人等人赶紧站了起来,抱拳行礼,李祈正一派傲然,对于这些臣子,就要如此才能让他们畏惧,等下也好说话。 汪大人叫衙役又搬了把椅子放到自己身旁,心中也暗自嘀咕,这齐王妃到底受了什么刺激,做出这等惊世骇俗的举动,看齐王这般维护的模样,应当与齐王无关吧? 他旋即想到,齐王妃的出身,又困惑地摇头否定了,顾家已经倒下,就算和顾家有关,也翻不出什么浪花;今日韦侯爷亦是在场,却只看了一眼便离去了,可见和韦家的关系似乎也不大。 汪大人又如何能想得到,顾盼手里握住的,是关于太子妃的隐秘,足足可以让天朝的朝堂地动山摇的天大秘密。 汪大人察觉一道视线从左侧射来,他回头看了一眼李祈正,谨慎地问道:“殿下,您看等下如何审理?” 李祈正瞬间想起了皇上的那一道口谕,顾盼的钉板只怕是避不过去了,他所能做的,也只有使她少受些痛苦了。 李祈正面无表情地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汪大人才是本案主审,本王只是前来旁听罢了。” 汪大人从李祈正阴森森的口气里听出了一丝不善,他额上冷汗簌簌落下,就连胡子上也挂了数滴汗水,看着倒像是口涎一般,让他失了不少官威。 身为大理寺监政,此时当如何处置,他自然心中有数,按照祖制,伸冤者在申诉之前要滚过一次钉板的,只是现在齐王就在他身边,他又如何能说出口,叫齐王妃去滚那钉板?! 汪大人踌躇间,师爷从后堂转出,凑到他耳边低语两句,汪大人脸上的神色一变再变,旁边的齐王漫不经心地问道:“汪大人这是怎么了?” 汪大人从袖中摸出一方白帕,狠狠擦了两把额头上的汗水,尴尬地道:“没事,没事。” 没有事情才有鬼了,方才师爷传话,说夫人那里来了一位贵客,太子眼前最红的柳夫人,据说太子已经奏请内廷,要封这位柳夫人为侧妃了。 柳夫人隐隐暗示,她和齐王妃交情匪浅,请汪大人斟酌行事。 来自齐王和太子两面的压力,汪大人觉得有些顶不住了。 他端起茶盏,双手颤颤悠悠,听得茶杯和杯盖一阵清脆的碰撞之声,身遭的六位大人眼观鼻,鼻观心,对汪大人的失态视而不见,这时候,谁要是出声谁就是傻瓜。 汪大人见时辰不早,已经无法再拖延下去,轻咳一声,正要开口,门口传来了师爷点头哈腰的陪笑声:“晋王殿下,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汪大人抬起头,看见晋王唇角含笑,对着自己点了点头,温和地道:“本王闲来无事,也来凑个热闹。” 汪大人无法,只得叫衙役在自己另外一侧又搬了把椅子给他,晋王坐下后,对着李祈正点了点头,李祈正脸上流露出了明显的感激之意,晋王暗忖,过来走一下过场,果然是正确的选择,一下就把老七收买过来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祸兮,福之所倚 汪大人情不自禁地收缩双臂,身旁的两座大山似乎不断地向他挤压,他心中暗暗叫苦,这大理寺监政本是个轻省的活计,他想着做上几年就告老还乡,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档子倒霉事。 他左边的齐王不悦地道:“汪大人,怎么还不开始?” 汪大人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他一咬牙,一拍惊堂木道:“来啊,把犯妇……”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便听得齐王重重地一声咳嗽,汪大人及时醒悟,立刻改口:“带擂鼓之人韦氏顾盼上堂。” 下面的衙役低沉地应了声,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带了披上了蓝花小袄,脚穿千层布鞋的顾盼。 汪大人一眼看出其中的猫腻来,齐王妃擂鼓之时,他也在场,他记得清清楚楚,当时齐王妃身着一袭单衣,赤足站在鼓台之上,他绝对不会看错。 现在却着了这么一件蓝花小袄,而且看那厚厚的样子,也不知道填了多少棉花进去。 汪大人人老成精,扫视了下左右,见齐王晋王均无异样,余下的几个大人自顾的喝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他略一踌躇,便也选择了视而不见。 汪大人板起脸来,带了几分官威,看着堂下的顾盼道:“韦氏顾盼,你可知道,申诉前要滚过钉板才可开口?” 顾盼扬起头,一双眼睛明亮无比,她朗声道:“民女知道!” 四字一出,李祈正的身体一震,随后嘴角浮上了一抹苦笑,她,她竟然自称民女吗?这是要抛弃掉齐王妃的身份了。 汪大人亦是暗暗惋惜,看堂下的齐王妃生的并不如何美貌,齐王殿下又是仪表堂堂,听说齐王迄今也没有一个侍妾,这女子,放着大好的日子不过,瞎折腾什么呢? 汪大人不再犹豫,他从手边令筒之中抽出一支木签,往地上一丢,朗声道:“着韦氏顾盼滚钉板一次,天大的冤屈,活下来再说。” 话罢,汪大人坐直身体,看也不看身边的两个王爷,唯今之计,也只有秉公处置了,看这齐王妃身上的蓝花小袄就知道,若是想要动手脚,这钉板只怕也是个水货。 顾盼虽然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闻言还是不由一哆嗦,她咬紧下唇,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身上的小袄,这大堂四角都燃了火炉,屋子里热气氤氲,片刻功夫她就捂出一头的汗来。 这蓝花小袄是方才一个衙役偷偷送进来的,小袄里填了许多棉花不说,中间还有三层牛皮,那衙役虽然不说,她自然也猜的到是谁动的手脚,顾盼克制住自己想要看向李祈正的冲动,等她滚完钉板,说出那惊天之事,只怕二人,从此就是路人了。 钉板很快被拿了上来,汪大人目光如炬,他扫一眼就晓得,这钉板果然被调换了,大小倒是和原来的一样,约莫三尺来宽,五尺来长,只是上面的钉子却不若原来的样子,在木板之上露出一寸多长,一眼望去,大概只有半寸许长。 汪大人示意衙役把钉板放到顾盼身前,顾盼看着四四方方的木板上密密麻麻的钉子,头皮一阵发麻,她一狠心,闭上眼睛,用手臂挡住了头脸,身子往钉板上一倒,随即向前滚去。 李祈正看得肝胆俱裂,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死死盯住顾盼,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就把这汪大人丢去喂狗。 顾盼的衣服再厚,钉子再短,李祈正也不可能放水让她毫发无伤,众目睽睽之下,审判过程又要回禀圣上知晓,若是作假太甚,只怕以后还要受上这么一遭,到时候能否再象这次般动了手脚,就很难讲了。 顾盼只觉得无数个尖锥刺入皮肤,身体的每一寸都剧痛无比,疼的几乎要晕死过去,头脑却越发的清楚。 眼见她从钉板一头滚到了另外一头,李祈正当机立断地喝道:“已经滚完了,还不把她扶起来?” 旁边的衙役立刻上前,搀扶起顾盼来,她脸色苍白,双腿打颤,原本蓝底碎白花的小袄上,一朵朵白花都染成了红花。 别说李祈正,就连汪大人等几个老大人也不忍目卒,这滚钉板果然残忍,怪不得两百年来只出过两次。 顾盼的身体羸弱无比,一双眼睛却灼热的仿佛炎炎夏日里当空的烈阳,她的生命力似乎都在这一双眼中熊熊燃烧,明亮的让人无法直视,又不知不觉地被她吸引。 她声音沙哑却坚定异常地道:“大人,民女现在可以说了吗?” 汪大人重重点了点头,认真地道:“无论你有什么天大的冤情,现在都可以说了,本官和几位大人定会秉公处置。” 顾盼嘴角浮现一抹若有似无地笑,她低声道:“只怕几位大人还没权处置……” 堂上静寂无声,她这小句细碎的话准确无误地飘进了每个人的耳中,听得几位大人俱是一愣,连晋王也不禁侧目,暗自揣测,齐王妃所要申诉地到底何事。 顾盼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大声道:“民女要说的,乃是当今皇太孙,并非太子的亲生骨肉!” 这句话不亚于山崩海啸,就算盛京此时坐落在火山口上,火山突然喷发,也不及顾盼此话给堂上众人带来的震惊。 几个大人太过惊愕了,以至于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汪大人看了两眼左右,终究还是不确定地问道:“你,方才说的什么?” 顾盼直直地看着汪大人,再次大声重复道:“皇太孙,并非太子的亲生骨肉!” 她的话这次准确无误地到达了每个人的耳中,汪大人不得不相信,自己方才并没有听错。 众人依然处于呆滞状态,是以无人注意到晋王一双手死死的抓住手里的扇子,手指上青筋暴突,显是震怒已极。 李祈正则是另外一副表情,他固然震惊,更多的却是莫名的哀伤,心中悲痛万分,顾盼果然是神智不清了,竟然编出这么容易拆穿的谎言,这就是她口口声声用来报复贺家的手段吗?实在是太肤浅了。 李祈正心里涌起深深的自责,若是自己能好好看管住她,再温柔开导一番,过上些时日,她定然不会做出如此冲动之举。 汪大人率先回过神来,他掏出帕子来,擦了把额上冷汗,看了看齐王,齐王自打进来后的面无表情碎裂了,他一脸显而易见的哀伤;又看了看晋王,晋王的脸上似乎披了一层寒霜,冷冷地盯着堂下的晋王妃。 汪大人感觉这事情果然不是他能处理,也不是他该办理的了,他想了想,齐王和齐王妃关系匪浅,却是有了嫌疑,汪大人看向晋王,小心翼翼地道:“王爷,您看现在该怎么办?” 晋王瞥了一眼几乎站不住脚的顾盼,冷笑一声道:“怎么办?此事既然涉及皇家,自然该奏请圣上处置。” 皇家最重颜面,只怕父皇会当即下旨斩立绝,而不会让审问继续下去。 汪大人冷汗淋淋,恭声应了,赶紧叫下面的人备了轿子,也不客套,亲自奔了皇宫去。 堂上堂下,几个大人,两个王爷,加上顾盼,默默地等候着汪大人归来,此事兹事体大,再没有查证之前,谁也不敢轻易离开,李祈正是为了保护顾盼,晋王是为了盯住事态发展。 其他几个大人更不用说了,若是去了旁的地方,将来有什么流言传出,株连出来,可是抄家灭族的大事。 汪大人动作不慢,很快就回转了来,也是他运气好,今日皇上竟然没有打坐,直接听了他的禀告。 汪大人回来后,齐王立刻起身,顾不得尊卑有别,亲自迎了上去,紧张地问道:“父皇如何说?” 汪大人忍不住又擦了把汗,勉强笑道:“圣上说,此事可叫内廷参与进来,继续审理。” 晋王的眼睛猛地睁开,又骤然缩起,难道,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父皇对齐王妃似乎有网开一面的意思。 他心中百传千折,和齐王妃有关的人物一个个走马灯般在他脑海里轮番上阵,最终定格在了顾远南身上,难道这家伙大难不死,有了后福?只是他父子二人连累全军损失惨重,就算回来,也要被军法处置,他做了什么,能挽救濒临绝境的顾家呢? 不管晋王心中如何想,汪大人三下两下写好了公文,又叫几部大人逐一签过了名字,叫衙役快马加鞭地给内廷总管费大人送去,此事已经发展到了如此程度,无论如何,也不是他能管的了,汪大人恨不能烧上几柱高香,让此事快快过去。 内廷费总管已经收到了皇上的口谕,他老奸巨猾,看着传旨的张公公淡淡一笑道:“皇上的意思,是放齐王妃一马了?” 张公公狡猾的一笑,尖细的嗓子也被他刻意压低了:“杂家能说的,都告诉大人了,不能说的,大人也不要问了,总之,这顾远南实在是个能人,皇上想要把他留给新皇启用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太子震怒 费总管刚刚送走了张公公,汪大人的公文就到了,费总管连拆封都没有,直接命下面的人备了轿子,一路紧赶慢赶,进了大理寺中。 内廷向来管理皇家琐事,就连齐王和晋王也不得不卖费总管几分薄面,二人一起站起来迎接费总管,旁的几个大人也随之站起,满面笑容地寒暄一番。 待众人重新坐定,费总管瞄了瞄上面的两个王爷,又看了眼堂下虚弱无比的顾盼,咳了一声道:“汪大人,我看这韦氏身体虚弱,不如看个座吧。” 此话一出,立刻引得众位大人侧目,内廷总管说白了,就是皇上的耳目,是了解皇上动态的最佳风向标,费总管如此和颜悦色,岂非不是告诉他们,皇上尚留了回旋余地? 汪大人从善如流,立刻伸出右掌,连声吩咐道:“快,快给韦姑娘看座。” 衙役们一阵忙活,半晌搬来了一把太师椅,上面垫了张虎皮,虎皮上又铺了几摊软垫,看着这把舒服至极的椅子,堂上所有的人都情不自禁地看向了齐王殿下,这作弊也太明显了。 齐王殿下不动声色地任由他们打量,漫不经心地提点道:“汪大人,接下来却要如何审理了?” 汪大人不自觉地想起皇上淡淡的吩咐,“此事就走一个过场好了,给天下万民一个表态,然后该怎么宣判就怎么宣判,顾家这个孩子的性命,朕自有主张。” 汪大人思绪飘了回来,心中有了底气,看着一旁的费大人笑道:“费大人,您看,接下来该如何审理呢?” 费大人手端茶盏,轻轻啜饮了一口茶水,平静地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老祖宗不是都教过咱们吗?” 汪大人一怔,这太极拳打的,真是四两拨千斤,如臻化境了,老祖宗,老祖宗教过什么? 他努力回想本朝立国以来有没有类似的案件,突然眼前一亮,想起了当今的先祖,皇上的亲爷爷,被怀疑并非先帝亲生,于是滴血验亲以明正身的往事来。 他抚摸颌下三寸长须,看着费大人,轻声道:“不如就来个滴血验亲,费大人您看如何?” 费大人瞥了他一眼,心道,这个汪大人倒也不算笨,点了点头道:“正该如此。” 两位大人探讨完毕,又一起看向了齐王和晋王两个殿下,齐王苦笑,如今他又能说什么做什么阻止呢?他茫然地点了点头。 晋王则是心中大定,皇太孙是他的亲生子无疑,太子亦是他的兄弟,这滴血验亲,定然没有问题,他心中绷紧的弦一松,像是春风拂过冰封大地,脸上的严霜瞬间融化,晋王含笑点头道:“两位大人的处置很是得当,想必皇兄那里也不会说什么。” 接下来,费大人借用了汪大人的笔墨,亲笔写了封书信给太子殿下,言谈恳切,十分客套,把整件事情诉说了一遍,还望太子殿下前来验亲云云。 写完后,费大人折叠妥当,封入信封,亲手交给了自己的贴身小厮,叫他快快去太子府送信。 做完这些,天时已是不早,堂上众人俱是有些肚饿,汪大人环顾左右,几位大人虽然也不乏寒窗苦读的出身,这么些年来,身居高位,养尊处优,却是受不得这饥饿之苦了,何况还有两个王爷。 他轻咳一声,正要开口,一旁的李祈正笑道:“本王叫人备下了酒席,几位大人不妨就在这里随便用些。” 话语中充满了不容拒绝的霸气,汪大人等人互望一眼,拱起手来笑道:“如此多谢王爷了。” 片刻功夫,两桌酒席被抬了进来,看来齐王早有准备了,几位大人让了两个王爷上座,团团坐了一桌,几人眼睛都不由自主地往顾盼身前看去,她身前的酒席似乎更为奢华,燕窝鱼翅,百年老参汤,全部都是大补之物。 按理说,顾盼乃是待罪之身,有一碗水解渴就不错了,可惜他们吃了齐王的口短,也只得紧紧闭住嘴巴。 汪大人扫了一眼堂下,见衙役们也得了酒肉,暗叹齐王殿下做事滴水不露,难为他这么多年不显山不露水的一直做个闲散皇子了,转头一想,这帝王之家,若是没有几分心机,又如何能活的下来?! 太子这几日受了风寒,正在寝宫之中养病,柳芽早上出去,尚未回来,他有些惦记,正准备叫人去催,就见身边的女官靳姑姑一脸严肃地匆匆而来。 到了太子面前,双手捧上一封信笺,信笺上封了火漆,一看就十分重要。 太子伸手接过,咳了两声,揭开信笺,扫过两眼后,面色大变,他厉声道:“快,快去把太子妃给我寻来。” 太子素来和气,此番发作,周遭宫娥俱是一惊,靳姑姑跟随他已久,比旁人更了解这个主子,平日里一派和气,发起火来亦是雷霆震怒,不可轻忽。 当下就应了声,一路小跑去寻了太子妃来。 太子妃刚刚哄了孩子睡着,看着儿子红扑扑的小脸,心中一阵欢喜,她在孩子的脸上亲了又亲,轻声道:“宝贝,你就是娘的心头肉。” 靳姑姑和太子妃的贴身女官言谈几句,上的前来,看了一眼熟睡的小主子,压低了声音道:“娘娘,太子叫奴婢来请您过去一下。” 太子妃恋恋不舍地松开手,对一旁的奶娘吩咐道:“等会儿殿下醒来若是哭闹,就先喂他吃两口奶。” 待奶娘应了,太子妃这才整理了下仪容,姗姗地跟在了靳姑姑的身后,她见靳姑姑脚下越走越快,心中渐渐察觉不对,起了一丝警惕之心,试探地问道:“姑姑,太子唤我何事?” 靳姑姑低着头,脚下丝毫不停,随口应道:“奴婢不知。” 太子妃心中疑窦更甚,她不动声色地对跟在身后的女官使了个眼色,那女官微微颔首,领命而去,却是向皇后娘娘通风报信了。 太子妃到了太子寝宫,一进门就见太子满面铁青地看着自己,愤然道:“贱人,给我跪下!” 贱……人,太子妃心中大恸,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太子,结发十年,竟然换的这么一个称呼?! 太子面挂寒霜,阴冷地盯着她,凶狠地重复道:“还不跪下!”见太子妃依然没有反应,太子气得抓起手边茶盏,狠狠地朝太子妃摔去,怒骂道:“贱人,莫要以为有母后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太子妃环视了一圈左右,所有的宫娥都低下了头,默默地退了出去,人人心中胆战心惊,今日这一幕,只怕会被太子妃记恨了。 直到寝宫之中再无旁人,太子妃款款上前,强压制住心中愤懑,好言对着太子道:“殿下,有什么不快的事情,跟妾身说就是了,何必发这么大的脾气,气坏了身体。” 太子嘴角一跳一跳,直到太子妃行到他身边,反手一个巴掌扇去,立刻把太子妃扇倒在地,太子妃捂住肿起的半边脸,嘴角尝到了一丝咸味,她睁着惊恐的眼睛看着太子,二人结发多年,她却也没见过太子如此愤怒。 太子的眼睛盯住地上,他不敢看向太子妃,生怕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把太子妃活活打死了。 太子阴狠地道:“我和你成亲多年,本还念了一点夫妻情分,更何况,你又把柳芽送到了我身边。” 太子右手捂住胸口,努力喘息两下,心中愤怒稍平,方继续道:“我早已不能行房事,也知道你心中悲苦,一直对你纵容无比。直到你有喜的消息传来,我知道是母后的主意,也怪不到你身上,只是心中终究难以释怀,你太让我失望了。” 太子妃睁着盈盈泪眼,猛地抬起头来,太子,太子对自己原来是有情的吗? 太子把手边的信纸向地上的太子妃身上一摔,冷笑道:“贱人,你自己看吧。” 太子妃拾起信纸,一目十行,浏览完毕,脸上青白交替,她厉声道:“齐王妃,我与你势不两立!” 太子已经站了起来,见太子妃这副死不悔改的样子,心中有气,抬起右脚狠狠踹下,怒道:“你还不明白,现在我和你已经性命攸关了!” 太子妃这次有了防备,却是闪了过去,她怔怔地看着太子,不明所以地问道:“什么性命攸关?” 太子看着她死不开窍,心中怒火更甚,忍不住一阵剧咳,半晌平复下来,方沙哑着嗓子道:“滴血验亲这一关你要如何过去?叫靳姑姑去熬上一锅药,给那孩子灌上,到时候死无对证,你依然做你的太子妃!” 太子妃脸色大变,这孩子乃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她如何舍得,眼见太子如此绝情,太子妃想着自己苦命的孩儿,一颗心终于渐渐地生硬起来,她看着太子,冰冷地道:“殿下放心,滴血验亲,定然会平安无事。” 太子闻言,困惑地看向太子妃,半晌,他脸上一沉,太子妃话里有话,既然滴血验亲可以顺利过关,这孩儿岂非和他有血缘关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大厦将倾 太子脸色阴沉不定,齐王,晋王,成王,三个兄弟的脸逐一在他眼前闪过,他暗自揣摩,会是谁呢? 齐王有些坏坏的样子,很是讨女子欢心,晋王平和文雅,也是很多女子的梦中情人,成王放荡不羁,情人最多…… 想来想去,太子也拿不定主意,这顶鲜绿的帽子,到底是哪个兄弟给他扣上的。 无论是谁,这人都好深的心计,将来自己如登大宝,皇位却等于传给了此人的子孙,只是太子身体欠佳,行不得房事,却也无可奈何。 此事留待日后再说,太子当机立断,还是先解决掉眼前危局为妙。 太子果断拉起太子妃,瘦弱苍白的手死死攥住太子妃的手腕,扯着她道:“走,你去抱起孩子,我们就和齐王妃公堂上见。” 太子此时危机缓解,也怨恨起齐王妃来了,他只想和柳芽过上几天安心日子,为何齐王妃好生生的日子不过,非要来寻自己的麻烦?! 太子妃踉跄着回到了寝殿中,孩子已经醒过来,正在奶娘怀里吃奶,看到她,立刻松开嘴巴,对着她张舞着小手,喜笑颜开。 太子妃一步步走向了自己的孩子,把他从奶娘怀里轻轻抱了过来,用没有受伤的半边脸贴近了孩子的脸,喃喃道:“宝贝,娘亲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太子妃换上明黄色的朝服,戴上纱帽,庄严肃穆地抱起了孩子,和太子一起上了马车,夫妻二人一人坐了马车一头,中间间隔可以坐下两人有余,相互之间不但毫无交谈,就连眼睛也不向对方偏转一下。 马车很快到了大理寺前,太子先行下了马车,只是他身子虚弱,难免趔趄了下,多亏宫人伸手扶了他一把,反过身来,太子又风度翩翩地搀着太子妃下了马车。 太子妃缄默不语,不动声色地退了半步,任由太子行走在前,很快到了大堂之中。 此时诸位大人早已经用完午膳,一个个等的心焦,却又不敢派人催促,只得耐着性子等待,眼见太子终于到来,俱都露出了笑容。 汪大人上前一步,先做了个长揖,笑道:“辛苦太子了。”又对太子妃深施一礼。 齐王和晋王亦是迎了上来,只是齐王面色之间颇多尴尬,对着太子不免闪烁眼神,太子却不以为忤,对着两个弟弟和颜悦色地打了招呼。 待太子和太子妃坐定在了齐王晋王让出来的位置,太子妃搂住孩子,这才有闲暇打量堂内情景,她一眼看到了顾盼坐在了太师椅中,嘴角不动声色的冷笑起来。 随后又感到了旁边灼灼的视线,太子妃不用转头,也知道定然是晋王殿下,她没有红肿的半边脸亦是发起烧来。 众人坐定后,一起把视线又投向了汪大人,汪大人如坐针毡,只得硬着头皮道:“既然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都已经到了,咱们便开始吧。” 费大人点了点头,挥了一下手,立刻就有宫人捧上一个红漆托盘,托盘里放了一个纯金打造的九龙御碗,碗里盛放了半碗清水,碗边一方白绫,白绫之上放了两支长针。 宫人身旁又跟了一名白发老者,看那服饰,却是个太医。 太医先到了太子面前,恭声道:“殿下,得罪了。” 太子对他安慰的一笑,自动的伸出白皙的右手,一撩袍袖,露出苍白的几近没有血色的手臂,太医拿起针,仔细地在他的手腕上扎了一下,动作又快又猛,片刻后,一滴血珠滴落到了金碗中。 旁边自有人奉上白帕,为太子轻轻按住伤口。 太医又到了太子妃身前,低头道:“娘娘失礼了。” 太子妃拍了拍怀里的孩儿,抓住他稚嫩的小手,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忍,嘱咐道:“太医轻一点罢。” 太医点了点头,在孩子的小手上又是一扎,场上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金碗之中,就见一滴血珠从孩子手上滑落,一路滴到了金碗之中,两滴血碰撞一下后,旋即分开,竟然是泾渭分明,毫不相溶。 太子嗖的一下从椅上站了起来,晋王和齐王两人也站了起来,三人的眼睛紧紧盯住金碗,似乎要把那碗看出一个洞来,可无论三人怎么看,那两滴血就是互不干涉,丝毫没有要融合到一起的迹象。 场上所有人的视线又刷的一下看向了太子妃,谁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个结果,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太子妃,给太子戴了绿帽子。 一想到这一点,场上的几个朝廷大员头上刷的一下冒出无数冷汗,此事可大可小,却涉及了皇后一脉,若是稍有不慎,只怕又一个世家就要从此消失了。 太子妃呆呆地看着金碗,她很明白这个结果意味着什么,她自己必然会被赐死,她的孩儿,亦是不可能活下去,这代表着皇家的耻辱。 太子妃同时想到,孩子既然是晋王的,和太子的血不可能会发生不融合的现象,除非,太子根本就不是皇上的亲生子,太子妃想到这点,脸上瞬间变的毫无血色。 如果把这一点捅出去,只怕皇后会倒下,贺家也会被牵连,太子妃不禁犹豫起来,怀里的孩子突然伸了下小胳膊,小脑袋紧紧的贴在了她怀里,太子妃低下头,看着孩子沉睡的小脸,红扑扑粉嫩嫩,煞是讨人喜欢。 太子妃心中大恸,突然间,什么家族荣辱俱都被她抛诸脑后,作为一个母亲,她一心向往的,不过是让自己的孩子能够活下去,而做到这一点,只要证明孩子是皇家血脉就够了。 纵然孩子以后可能会被终身监禁,可是他还活着,这比什么都强。 主意刚刚拿定,就闻得外面衙役拖长声音的通报:“皇后娘娘驾到。” 太子妃不再犹豫,伸出右手指着太子鼻尖,厉声喊道:“我的孩子是皇家血脉,太子,并非皇上亲生!” 皇后娘娘面无表情的一脚刚刚踏进了大堂,就闻得太子妃如此声嘶力竭地呐喊,她闻言一顿,随后若无其事地把另外一只脚也迈了进来,站定后,冷冷地看着太子妃,毫无感情地道:“虽然你是本宫的亲侄女,可做下如此不知廉耻之事,本宫也万万容不下你。” 话罢,皇后娘娘扫了一眼堂上诸人,最后定格在了费总管身上,喝道:“费大人,还不把这等淫秽肮脏之人打杀出去?!” 诸位大人早已经呆愣掉,今日的戏码实在精彩,剧情一波三折,先是滴血验亲,太子和皇太孙的血液互不相融,接着太子妃指责太子并非皇上亲生,然后皇后跳出来,辱骂太子妃红杏出墙与人私通。 一桩桩皇家隐秘被抛出来,几个大人的腿脚都发了软,这些事情,随便拿出来一件,若是无意间知道了,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可偏偏又是在这公堂之上,走的又是天朝立国以来,最容不得私情,最公正无私的联合审判席的程序。 费总管纵然老奸巨猾,又是皇上心腹,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也出乎了他的意料,事实已经很明显,太子和皇太孙间必有一人为假,若是皇太孙并非太子亲生,太子无后,日后能否登上皇座实在难说;若是太子为假,皇后一脉必然遭到致命的打击。 无论结果如何,贺家的颠覆已成必然,只是时间早晚问题,想到这一点,费大人突然有了底气,他看着如同眼镜蛇一般死死盯住自己的皇后,淡淡一笑道:“娘娘,咱们这里是审案的地方,不是刑堂。” 费大人微微一顿,继续道:“何况,就是施刑,也得等这案子申理清了再说,到时候,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费大人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稍微举起一些,阳光下,他的五个指头白的几乎透明,显示出一种病态的美,他近乎痴迷地道:“咱们内廷,这两百多年来,也打杀了不少娘娘了。” 这话近乎和皇后公然的对抗了,引得其他几位大人俱都侧目,一个个心中电石光火,开始思索费大人这番话的深层含义,是否代表了皇上并非站在贺家一边呢? 皇后娘娘一张脸瞬间变的铁青,她怒极反笑:“哈哈,好,好,本宫就看看,费大人要如何理清这事实俱明的案子。” 话罢,皇后娘娘提起裙摆,大步向着主审官的位置行来,汪大人被皇后一双凤眼狠狠盯着,像是被毒蛇盯上的老鼠,一时间惊慌失措,屁股立刻就抬了起来,抱头鼠窜却不知道往哪里逃。 费大人及时咳了一声,不急不缓地道:“汪大人,还不给皇后娘娘上座?” 汪大人如梦初醒,连连点头道:“对对,上座,上座,来啊,给皇后娘娘上座。” 皇后娘娘已经行到了太子妃身畔,她凛然道:“不用了,我就坐在这里。” 太子妃死死咬住下唇,紧紧抱住孩子,依然无法对抗皇后带来的强大压力,她身子不住颤抖,战栗着站了起来,给皇后娘娘让了座位。(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定刑下狱 皇后娘娘坐下前,俯身凑近了太子妃的耳朵,几近无声地道:“莫要忘了,你还有爹娘!” 太子妃身子一颤,不养儿不知父母恩,若是从前,她感触定然不会如此深,生了孩子,看着他睁开眼睛,天真无邪地打量自己,那是人间最美的瞬间,这么小的孩子,还什么都没有体验过,难道就要夺去他的生命了吗? 太子妃心中一颤,她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换取怀里孩儿的生命,可是父母…… 面纱下,太子妃的眼泪汹涌而出,流过她淤青的半边脸,一阵刺痛,却不及她心中悲痛的万分之一。 皇后娘娘坐下以后,一双凤眼一扫,先看到了蜷缩在太师椅中,被层层厚垫围住的顾盼,她眼睛随即眯起,冷声道:“汪大人,这犯妇竟然还有这种待遇?若是本宫没有记错,一旦敲响震天鼓,擂鼓之人就形同死囚!” 汪大人额头上再次湿漉漉,他偷偷望了一眼齐王,齐王抿紧嘴唇,绷紧的下巴显示他处于极端愤怒之中。 汪大人打了个哈哈,只得求助地看向一旁的费总管,费总管在事态未明前,却不好当面顶撞皇后,何况,皇后说的也是事实,他咳了声道:“汪大人,那你就把椅子撤了吧,赶紧审案才是正理。” 汪大人胆战心惊地又看了一眼齐王,颤抖着手挥了一下,他听得自己的声音都颤悠起来:“来啊,把椅子给撤下去。” 顾盼自从皇后出现,就一直在养精蓄锐,闻言,她主动从椅子上爬了下来,动作缓慢而坚定,当她双足触到地面,顾盼的脊梁挺直,扬起下巴,轻蔑地看着皇后娘娘,恍若帝王巡视他的奴仆。 皇后娘娘冷哼一声,怒斥道:“大胆,见了本宫还胆敢不跪吗?” 顾盼执拗地看着她,一身骨头越发硬朗,她掷地有声地道:“跪天跪地,跪有德之人,像是娘娘这般为人,又如何当的我一跪?!” 皇后娘娘气得浑身发抖,当下就抢过汪大人桌上的签筒,胡乱抓起一把竹签,往地上狠狠一丢,厉声道:“给我上刑,上刑!” 看着形同疯魔的皇后娘娘,在座的诸位大人不禁齿冷,这般样子,如何做的了当今国母,如何能母仪天下? 望着大堂下不知所措的衙役们,费大人漫不经心地看着皇后娘娘,淡淡地道:“娘娘,后宫不许干政,乃是祖制,要不要我派人护送您回去?” 皇后娘娘怔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在她面前的是直接听命于皇上的内廷总管,是把无数宫人送上不归路的冷血罗刹,是不受她节制的,她打了个哆嗦,心知不能因小失大。 皇后娘娘淡淡一笑,伸出皓腕整理了下鬓角,轻声道:“还请汪大人继续审案吧。” 话罢,皇后娘娘强压下去的怒气又抬起了一点头,她不甘心地补充道:“审理完毕,勿要在这犯妇身上加上一条蔑视本宫的罪名。” 汪大人连连点头称是,心里却不以为然,擂了震天鼓,注定不归路,就算死刑之上再加一条,又有什么区别?这皇后,还真是气量狭窄。 汪大人现在是唯费总管马首是瞻,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费总管,低声询问:“大人,您看,接下来如何?” 费总管斟酌一下,觉得眼前的局面最好还是通报给皇上,他径直要过了汪大人的笔墨,挥毫泼墨,把案情进展和现状写的一清二楚,封上火漆,就准备唤来贴身侍从,快马加鞭的送入宫去。 没等他有所动作,手里的信笺却被皇后娘娘一把夺去,三两下撕成了碎片,费总管阴沉着脸看向皇后,皇后不甘示弱地回视,脸上更加阴沉,她又看了一眼身旁的侄女,冷声道:“太子妃与人通奸,事实俱在,何须多言?把这不洁之妇连同她怀里的婴孩一起处死就是。” 皇后说完,看了眼堂下的顾盼,立刻补充道:“还有这个,犯妇一起,就此结案。” 莫说费总管了,就连堂下的几位大人眼睛都睁得大大的,皇后当真是心狠手辣,一下就把自家侄女和无辜的婴孩推上了绝路。 太子妃浑身冰冷,她牙齿不停打颤,想要求饶,却又说不出话来,此时此刻,她心中后悔万分,当初不该听从皇后的命令,做出这等借种的丑事,自己搭进去了不说,还连累了这可怜的孩儿。 费大人见皇后脸上一片坚决,知道不可正面对抗,他轻轻笑道:“这个还要看太子妃肯不肯认罪了。” 一时间,连同太子和晋王,所有人的视线聚焦在了太子妃的脸上,似乎要把她的面纱射出无数个洞来。 太子妃惊慌失措地抬起头来,在这些人的脸上逐一扫过,有好奇的,有厌恶的,她看到太子微微侧过头去,皇后手里把玩着一件小小的玉如意,她记得那是父亲的心爱之物,这是皇后在警告她了。 最后,太子妃的视线定格在了晋王脸上,这个一夜之欢的男子脸上,和旁人不同,满脸的惋惜,一双眼睛盛满了关切,她心中一暖,脱口而出:“我认罪。” 话罢,她抱住孩子的手臂又紧了一下,孩子吃痛,小猫一样嘤嘤的哭了起来,刚睁开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委委屈屈地寻找太子妃的脸。 太子妃看着孩子这般依赖于她,心中痛到了极点,她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哀泣不已:“孩子是无辜的,求你们放了他吧,求求你们。” 她的声音凄厉,如同杜鹃啼血,听的堂上众人的心也一颤一颤,皇后恍若未闻,对着汪大人厉声道:“你还不下令,把这犯妇处死?!” 就连太子也说不出话来,世间竟有如此心狠之人。 费总管平静地声音响了起来:“汪大人,太子妃与人通奸,混淆皇家血脉,按法如何处置?” 汪大人哆哆嗦嗦地道:“凌,凌迟处,处死。” 费总管瞄了一眼一脸紧张的皇后娘娘,催促道:“本案已结,汪大人还不下行刑文书?” 费总管话音一落,果然见皇后娘娘面上露出了一丝轻松之色,他在心中暗嘲,等下有你乐的。 汪大人知道费总管的意思了,他左手死死攥住哆嗦个不停的右手,写完行刑文书,盖上了大理寺监政的大印,又传递到了六部尚书手中,逐一加盖印记,最后到了费总管手中。 费总管看了两眼,把文书一抖,毫不犹豫地收入袖中,提高声线,赫然宣布道:“把这两名犯妇关入天牢,待报呈皇上御览后,再施刑罚。” 话罢,他似乎知道皇后娘娘会跳出来抗议一般,皮笑肉不笑地道:“娘娘,微臣这可是按规办事,想必娘娘一定会赞同微臣秉公执法吧?” 一句话堵得皇后娘娘无话可说,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衙役把太子妃和顾盼二人一起带了下去。 天牢之中历来关押重刑犯,涉及皇室中人,造反谋逆的大罪,里面环境尚可,一人一间牢房,说不上有多舒适,至少不像一般的牢房一样阴暗潮湿,一般的犯人想进还进不来呢。 曾经有个贪墨的宰相,改朝换代之际被政敌扳倒,一心想住到这天牢之中,却被以身份不够而拒绝,最后含愤死于自己的屎尿之中,和蟑螂老鼠为伍。 也不知道是否刻意的安排,顾盼和太子妃被送入了相对的两间牢房,二人中间仅仅隔了一道一臂多长的过道。 待牢头行远,抱着孩子的太子妃突然扑到了栅栏上,一只白嫩的手死死抓住黑色的栏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死死盯住顾盼,如同地狱爬出来的恶鬼般咆哮着:“你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丧尽天良啊啊!” 太子妃一边骂,一边掀开孩子的襁褓,孩子受了惊吓,立刻哭了起来,太子妃却不管不顾,把孩子的脸紧紧贴上栏杆,吓坏的孩子哇哇地哭了起来,一张小脸在牢中明暗不定的火把的照耀下,看的人一阵心疼。 太子妃歇斯底里地哭喊着:“这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原因,这么小的孩子就要死去了,他还这么小,他还没有学会说话,没有喊过我一句娘亲,就要死去了啊 !” 顾盼看着对面凄惨的母子二人,平静无波的心中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纹,她死死咬住下唇,眼前这一幕显然超出了她的想象,她有理由憎恨皇后,憎恨贺家这个庞然大物,可是当报仇的对象精确到了个人身上,她赫然发现,这种伤害让她备受煎熬。 如同太子妃所说,那个孩子,绝对是无辜的。 顾盼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想起了顾家同样无辜的族人,想起了顾远南泣血的控诉,对于太子妃的指控,她无言以对。 顾盼伸出瘦弱的双手,掌心向上,她怔怔看了半晌,最后紧握成拳,就这样吧,让她的双手染上鲜血,把贺家拉下水,这种痛苦让她一个人承担就够了。以后表哥,就可以幸福的生活下去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奸夫 太子妃哭闹一会儿后,抱住孩子开始嘤嘤哭泣起来,低沉的哭泣声在昏暗的牢房里不停回荡,像是午夜游荡的女鬼,听的人浑身发冷。 顾盼的头昏昏沉沉,先前滚钉板的后遗症开始显现出来,她的身体一阵阵发冷,眼睛半合,意识在逐渐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牢房门口传来了铿锵的声音,铁门被拉开,两个狱卒抬了一提食盒来,分别在太子妃和顾盼面前放了饭菜。 顾盼挣扎着爬起来,颤抖着双手捧住饭碗,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她还没有见到结果,她还不能死去。 太子妃倒是毫无胃口,怏怏地抱住孩子,缩在角落里,像是个死人般,动也不动。 顾盼吃罢饭,人却是更困了,眼皮沉重的耷拉到了一起,整个人都睡死过去。 送饭的两个狱卒互相点了点头,其中一人自发地到了门口把风,另外一人低声唤道:“殿下,殿下……” 太子妃依然如同死鱼一般一动不动,狱卒登时急了起来,他顾不得其他,脱口而出:“晋王殿下叫我传话给您!” 太子妃一怔,头猛地偏了过来,晋王做事滴水不漏,她深信,二人之事绝无他人知晓。 太子妃手足并用,爬到了栅栏前,急切地望着眼前的狱卒,连声问道:“晋王,晋王殿下他说什么了?” 那狱卒低头看了眼太子妃怀里的孩子,犹豫了一下,道:“晋王殿下要您明日指认奸夫,他说,可以保证这个孩子的性命无忧。” 太子妃一个激灵,怀疑地看向狱卒,反问道:“指认奸夫?” 狱卒压低了声音,与她耳语一番,随后不再看太子妃一眼,提起食盒,与放风的狱卒一起,匆匆离去。 太子妃双手环住孩子,这孩子今日受了不少惊吓,又哭闹了半天,此时累的在她怀里熟睡过去,长长的睫毛在脸蛋上投下两排剪影,看着十分惹人恋爱。 太子妃把脸贴上了孩子的脸,喃喃道:“宝贝,我要你活下去,我只要你活下去……” 费总管把行刑文书恭敬地交到了皇上手里,半弯着身子,安静地立在一旁,皇上一目十行,扫完整个文书,突然爆笑出声:“哈哈,实在是有趣,只怕那个贱人也没有想到,会被自己的侄女把这件事捅出来吧。” 费总管闻言,心里顿时有数,皇后,只怕大限到了。 皇上沉吟半晌,嘱咐道:“明天,你再给太子妃一个机会,看她能否指认出奸夫来,她既然口口声声这孩子是皇家血脉,朕倒要看看,是哪个不争气的儿子做出这等丢人现眼的丑事来。” 费总管恭声应了,无声地退了出去,自始自终,没有看上一眼身着道袍,头挽道髻的皇上。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顾盼就睁开了眼睛,这一夜她似乎睡的特别沉,精神却好了很多。 狱卒很快抬来早饭,她匆匆吃了两口,无意间瞥到太子妃的脸,苍白的毫无血色,嘴唇寸寸干裂,对着眼前的食水视而不见,顾盼轻叹一声,亦是放下手里的碗,她不后悔所做的,但是若说她完全的心安理得,她也做不到。 过了片刻,狱卒收走了二人的碗碟,牢头亲自提着镣铐来给二人锁上了,之后打开牢门,皮笑肉不笑地道:“两位娘娘,上堂了。” 顾盼心一沉,知道是非对错,今日里就要见个分明了,她沉着地挺起胸膛,拖着沉重地镣铐,一步步地出了牢房。 她和太子妃分坐了两车,行了一炷香的功夫,到了大理寺前,顾盼下了马车,看了眼周遭的青松苍苍,忍不住呼吸了一口新鲜口气,这种景色,只怕日后再也见不到了吧。 太子妃与昨日判若两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跟在顾盼身后迈入了大堂之中,一抬头,见昨日里的几位大人都在,晋王,齐王和皇后娘娘却都没有来。 没等太子妃有所反应,旁边传来了一声厉喝,“你个贱人,败坏我贺家家风!” 一个身着三品官服的中年男子冲了上来,对着太子妃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太子妃只来的及伏下身子,死死护住怀里的孩儿。 堂上的几个大人反应不及,待那男子终于被衙役拉开,太子妃已经被打的浑身青肿,她不敢置信地看向那个施以辣手的男子,自己的亲生爹爹,他一脸的怨毒,犹自骂骂咧咧:“你个不要脸的贱货,若非你是正室嫡出,你以为这太子妃的位置轮的到你坐?不争气的东西,偏偏做出这等丢人的丑事!” 太子妃一颗心无限地滑落深渊,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我,我的娘亲呢?” 她爹爹理直气壮地道:“教导出你这等女儿,这种妇人,自然被我休回家去了。” 太子妃一怔,脑海里理智的堤坝轰然倒塌,她的心中反反复复地只剩下一个念头,她这么多年忍辱负重,苟且偷生,究竟是为的什么? 到头来,不得宠的母亲还要受这等耻辱吗? 也好,既然母亲和贺家再无关系,那她,也没什么牵挂了,太子妃深深地看向怀里的孩子,毅然下了决心。 费总管脸色一沉,对着衙役呵斥道:“把这喧哗公堂之人给我轰出去。” 中年男子顿时勃然大怒,他一边挣扎一边吼道:“你敢,我是当今皇后娘娘的嫡亲兄长,是堂堂的三品大员!” 费总管嗤笑一声,轰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衙役们毫不客气地把当朝国舅架了出去。 汪大人习惯性地擦了一把冷汗,解释道:“这个,这个……” 费总管满不在乎地打断他的话道:“汪大人,本官懂的,无需多言。” 汪大人顿生知己之感,这费总管真是善解人意啊,他说话间语气不自觉地又低了三分:“费总管,您看,现在当如何做?” 费总管气定神闲地一笑,转头看向伏在地上的太子妃,面色一正,凛然正气地喝问道:“贺氏,你的奸夫何人,说!” 太子妃浑身颤抖,她一咬牙,斩钉截铁地道:“是成王!” 一片哗然,昨日里太子妃一时情急,几个大人虽然略有些心里准备,但是当事实真的呈现在面前时,还是掩盖不住心中惊愕。 这等事情,自然还是费总管最有经验,几个大人求助地看向了无所不能的费总管,费大人暗叹,皇上真是料事如神,他咳了一声,板着脸对汪大人道:“那就请成王大人走一遭吧。” 话罢,自下了公文,叫人去传成王了。 成王今日大宴宾朋,按理说,此时乃是多事之秋,他不应如此嚣张,而且打着小妾再诞麟儿的旗号,怎么看,都有些嘲讽太子的意思。 只是他心中得意,这太子无嗣,父皇若是再选个接班人,还不得选个子孙众多的,就比如他,成王殿下。 待衙役到了门口,成王妃得了信,匆匆来寻成王,他正逗弄着小儿子,一脸不耐烦地道:“去去去,别跟本王说你们陆家又如何如何了,本王不爱听,有本事,叫你那老祖宗调教出和小语,欢儿一样的美人来。” 成王妃脸上青白交替,看了一眼旁边低头不语的欢儿,强压下心中怒火,铁青着脸道:“费总管派人送信,请王爷去一趟大理寺。” 成王手一顿,接过成王妃手中的信笺,哈哈笑道:“难道是叫我去看太子笑话?这个费老头倒是会做人,哈哈哈。” 他顿了一下,洋洋得意地道:“等本王继位,就保留这费老头的职位好了。” 话罢,成王命人给他换上成套朝服,又叫人备马,仪仗开路,摆足了王爷阵势,一路招摇地到了大理寺前。 成王大马金刀地进了大堂,扬起头,对着几个大人点了点下巴,几个大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起来,费总管冷笑一声,平静地道:“太子妃招出奸夫,今日来请成王做个见证。” 成王闻言大感兴趣,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眼伏在地上的太子妃,这个嫂嫂昔日里没少对他摆谱,骨子里却是个淫娃荡妇,看她伏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模样,一身贵气尽去,也不过是个普通村妇罢了。 成王当即大笑道:“没有问题,只是这太子妃的奸夫到底何人?” 费总管懈怠地抬起眼皮,懒洋洋地道:“就是成王殿下您啊!” 没等成王殿下有所反应,两边扑出一班虎狼衙役,凶猛地把成王绑了个结实。 太医带着端着托盘的宫人从侧房行出,面无表情地在被几个衙役按得动弹不得的成王手腕上猛地一扎,取了一滴血后,又到了太子妃面前。 事已至此,太子妃也带了几分认命的心思,她默默地配合太医抓住孩子的小手,太医存了慈悲心,下手轻了许多,又是一滴血滚出,落入金碗之中。 太医盯住两滴血,见它们彼此接触后,一阵抖动,渐渐融合到了一起,当下高举金碗,喊道:“两血相溶,确为血亲!” PS,这本书马上完结了,加上下个月要开新书,所以七月调整为一天一更,其中4号,5号大封推,一天双更。(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皇后的骄傲 几个大臣抑制不住簌簌发抖的身体,这这连番推论下来,岂非不是说,太子和成王当中,必然有一个不是皇上的亲生儿子?好大的一朵绿云罩顶啊。 几人面面相觑,无人顾及到堂下挣扎不休的成王,六部尚书连同大理寺监政汪大人一起看向了费总管,此时此刻,也只有费总管最有发言权了。 费总管沉吟半晌,叫皇上滴血验亲明显不现实,且不论结果如何,单单这种行为,就相当于在天下人面前给皇上一个重重的耳光。 太子可以验血,成王可以验血,因为他们都还不是皇上,作为一国之君,代表的不仅仅是一个人,是整个天朝的颜面,如果他有所失德,又如何能镇压住四周蠢蠢欲动的蛮荒之民?! 费总管压低了声音对几个大人道:“今日暂且到此吧,我进宫禀于皇上知晓,当如何处置,且待圣裁吧。” 几个大人连连点头,齐声道:“如此甚是妥当,那就劳烦费大人跑一趟了。” 费总管一路乘着轿子,凭借腰牌,直通皇上寝殿,在殿前下了轿子,情不自禁地看向一边,那方正在大兴土木,却是要建一个美轮美奂的道观,以便安置瑜贵妃娘娘的金身。 皇上的心思,他也猜的到几分,想是为了沾染些仙气,也能得道成仙,长生不老。 费总管请张公公通禀后,直接进了殿门,看到皇上披散着道袍,半卧在莲台之上,赶紧收敛了目光,躬身行礼,闻得一个淡淡的平身,只敢微微直起腰,头还是老老实实地低下的。 他把今日验血之事,仔仔细细地述说一遍,连同成王在家中大宴宾朋,也一并说了,监视皇家成员的日常起居,本也是他的分内之事。 皇上脸上木然,喃喃道:“成王,是成王吗?” 皇上重复几句后,突地大笑起来:“哈哈哈,成王就好,果然是成王,本就应当是成王啊。” 费总管听得出皇上的声音欢快,大着胆子问道:“皇上,您看现在该如何处置?” 皇上面容一整,冷哼一声,肃容道:“如何处置?哼,太子妃混淆皇家血脉,贺家居心叵测,当诛九族!” 费总管听的心惊肉跳,皇上这是把事情终止在了皇太孙和太子验血不相溶的时刻了,只是皇上绝口不提成王,可见是有意保护之,又因太子妃一事,株连了贺氏九族,这是等于间接承认了,太子,并非皇上的亲生儿子! 费总管轻声问道:“那皇后?” 皇上默然半晌,悠悠道:“皇后,此时只怕已经自我了断了吧,就保留她的封号吧。” 费总管深深地低下了他的头,帝后之间的事情,他是不便多言的,哪怕是一个已经一脚迈进了棺材的皇后。 皇后娘娘居住的凤仪宫中,她难得在庭院之中悠闲漫步,时不时地停下脚步,弯下身子,凑近一朵盛开的梅花,贪婪着嗅着花上清淡的香气。 身后跟着一对宫娥,手捧香炉披风各式软垫,一个个面色不安地跟在皇后娘娘的身后。今天的皇后娘娘实在是太反常了,自打余姑姑从外面回来,娘娘就一反常态,竟然主动要求到花园之中走走。 凤仪宫自带的花园极大,种植的各色珍花异草数目繁多,单单专职打理花草的宫娥就有二十个。可惜,这凤仪宫的主人认为随意出现在众人面前,有损她的威严,几乎从不踏足花园之中,无论是百花盛开的春季,还是繁花似锦的夏季。 皇后娘娘细细赏玩一番后,站直了身体,眯起眼睛看向天边的太阳,此时无云,太阳孤单单地挂在天幕一角,耀眼但是萧瑟。 她脸上浮现了一抹淡淡的笑,转头吩咐道:“回去吧。” 一众宫娥如蒙大赦,皇后娘娘终于又恢复常态了。 皇后回到了寝殿之中,屏退了左右,就连贴身女官余姑姑也被她喝退,她独自沐浴,看着温水一簇簇地划过她仍旧光滑的肌肤,眼里满是惋惜。 洗的干干净净后,皇后赤足从浴池里走出,她一双裸脚洁白如玉,就连脚跟也宛如天成,皇后细细地擦干身体,拾起搭在披风上的干净衣服,一件件穿起,但她收拾妥当,赫然是整整一套簇新的皇后朝服。 皇后对着镜子看着自己,一缕缕的梳理起及腰长发,她的头发既黑又浓,在在显示了她正值壮年。 一头秀发终于全部柔顺地贴在了她的身后,皇后又把头发放到了炭火上,认真地烤干,最后亲自动手,挽了个凤抬头的发髻,所有的珠宝首饰一概弃之不用,只戴上了象征无上皇权的皇后朝冠。 皇后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威严而肃穆,就像是天际那一道孤阳,她微微一笑,把梳妆台上一个不起眼的檀木盒拿了过来,摩挲半晌,从手腕上取下一个小巧玲珑的金钥匙,轻轻打开了。 盒子里不过是几样平常物事,几朵珠花,一条手链,这些东西虽然并不珍贵,却全是她母亲的遗物,皇后把这些东西一样样的从盒子里取出,放到一旁。 双手使力,把盒底一提,下面赫然又出现了一个暗格,里面只有一个瓷瓶,皇后伸出芊芊玉手,把瓷瓶握在手里,往事一幕幕地在她脑海里回放。 当她得知就要嫁给天朝年轻有为的太子时,她的心情是欢快而喜悦的,就在嫁人的前一夜,她的母亲亲手把这瓷瓶交给了她:“孩子,如果你做了什么事情会祸及家族,就吃下它吧。” 母亲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最后却坚决异常,她毫不怀疑,若是她不肯吃下这瓷瓶中的物事,她的母亲,也会亲手掐死她。 作为世家女子,哪怕嫁了人,也依然是世家女,哪怕嫁的是当朝太子,她最强大的依赖,依然是她身后庞大的家族。 贺家为了这个皇位,贡献了无数青年子弟,当她最终登上皇后这个位置时,她知道,她的责任是什么,为家族谋求最大的利益。 第一仗,就是打得顾家不能翻身,这是世家的宿命,一旦为敌,就是不死不休,她看出皇上的不忍,看出了这个帝王对着贺家一家独大,和越来越多的猜疑,而这,最终导致了帝王对她的疏远。 可是她,别无选择,这是所有世家女的命运。 当她怀孕时,她以为时机来到了,只要她一举得男,后位稳固,将来,她就可以做主,给自己的儿子再娶一个贺家的女子,到时候,哪怕现在的皇帝不待见她,只要将来,她的儿子登基为皇,贺家的地位一定会稳如泰山。 人算不如天算,她确实生下了一个儿子,可惜,却是一个死胎,她欲哭无泪,抱着孩子不知所措的时候,余姑姑提着一个篮子匆匆进了内殿,低声道:“老夫人早有准备,这个孩子,以后就是你的儿子。” 她眼睁睁地看着余姑姑把她的儿子从怀中抱走,又把这个不知道哪里出来的孩子塞到了她的怀里。 她的双手不住的抖动,几乎抱不住怀里的孩子,这是混淆皇家血脉的行为,一旦发现,会被株连九族啊。 那时候,她对皇上,还残存了一丝幻想,心里还起了丝丝愧疚。 这本就少少的愧疚在她日复一日独守空房中被一点点的消磨了,剩下的是无比的庆幸,多亏了母亲的先见之明。 只是她实在很难,对这么一个孩子产生母爱,他从小就缺乏主见,唯唯诺诺,她也不知道给这个孩子挡住了多少来自其他宫主的明刀暗箭。 当太子为了一个宫娥跪在她寝宫前时,她对这个孩子彻底的失望了,她不得不着手为他挑选一个合适的妻子人选,从贺家的千金小姐们选择一个意志坚定的女子。 这次,又是母亲的要求,贺家支脉众多,必须保证嫡系的繁荣昌盛,最后只有选择了大哥的嫡长女,说实话,她并不是十分满意,这个侄女乖顺但是手段不够强硬,从她母女二人常年被侧室欺压就可以看出来。 但是服从母亲,已经成了她的习惯,当太子妃嫁入皇室后的第二年,母亲似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安然地离开了人世。 母亲,你可知道,就是你选择的这个太子妃,给贺家带来了灭顶之灾。她完全无法理解这个侄女的选择,在她看来,这是彻底的背叛,如果是她,永远不会把自己放在家族之上。 当她从御医口中得知太子的身子虚弱到了不能生育时,她是震骇的,太子当初既然能被母亲选中,必定是身体健康且优于常人,现在却不能生育,这怎么可能? 她开始怀疑起了皇上,是否早已经知晓此事,她不得不给自己,给贺家安排一条后路,那就是把弯曲的道路重新导回正轨。 在几个亲王里,她一下选中了齐王,这个聪颖而没有野心的男人,是最好的人选。 可最后,怎么会是成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一国之君 皇后面前仿佛出现了一只黑手,把她所有的安排搅的一塌糊涂,这个疑惑,她再也无心去解答,贺家的覆灭,已经是必然。 回首一生,皇后依恋地抚摸过整齐摆放在她面前的母亲的遗物,眼前仿佛又出现了母亲慈祥而严厉的脸,她喃喃道:“母亲,我没有对不起你,为了贺家,我奉献了自己的一生。” 皇后毅然拔下瓷瓶上的红绸瓶堵,昂首吞下里面的剧毒之物,她死死咬住牙关,就算是死,她也是这天朝之中,最尊贵的女人! 圣旨一出,天下皆惊。 没有人能料到,出了一位皇后,一位太子妃的贺家,在如日中天时,竟然在一夜之间被株连九族。 一时间,朝中大臣人心惶惶,贺家权势通天,和贺家有关联的臣子人数众多,幸好,这次皇上似乎网开了一面,只追究了和贺家有着亲眷关系的旁族。 相对外面的腥风血雨,天牢之中异常平静,顾盼和太子妃日夜相对,彼此间虽然毫不交流,心理上却多了一丝莫名的同患难之感。 她二人均已经知道了贺家的下场,相对于顾盼的得偿所愿,太子妃的表现就显得殊为不寻常了,她每日里平静面对,既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绝望悲鸣。 贺家亲眷这几日俱都被押赴刑场,据说行刑的侩子手的利斧都报晓了几把,明天,就是贺家主要人物行刑的日子,太子妃也在其中。 顾盼看着对面平静的女子,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不恨我吗?” 太子妃抬起眼皮,眼神之中明亮动人:“恨你?成则王侯败则寇,当年贺家,不也是如此的对顾家赶尽杀绝吗?现在不过是风水调了过来罢了。” 话罢,太子妃合上双眼,明显不欲多言,言多必失,若是失口说了什么关于孩子的事情,那就是天大的麻烦了。 顾盼喃喃道:“风水轮流转吗?” 因了她一人,累及数千人失去了性命,这个事实就像是一座大山,紧紧压在了她的身上,让她喘不上气来。 太子妃的话让她豁然开朗,这本就是世家和世家的交锋,贺家漏下了她这个顾家的血脉,他日的因,今天终于结成了果。 只是心中,依然有着阴晦挥之不去,顾盼长叹一声,罢了罢了,她以一人之力,报了顾家大仇,她的生命也行将走到尽头,这笔恩怨,就此消散吧。 表哥,表哥,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晋王使了通天手段,依然无法找到太子妃的孩子的下落,天牢里的狱卒只说被一个贵妇带走,却说不出她的模样。 这孩子是个炸弹,最好还是控制在自己手里,晋王忧心忡忡地在寝殿之中走来走去,外面突然传来了通禀声,晋王一怔,随后大步行了出去,一眼看到坐在了客厅之中的费总管。 晋王不动声色地打着招呼:“什么风把费大人给吹来了?” 费总管淡淡地笑道:“自然有事才来。” 说完这句,费总管面上突然一正,厉声道:“皇上口谕,宣晋王入宫觐见。” 晋王一怔,随后面色凝重起来,拱手道:“臣遵旨。” 晋王心中忐忑万分,他实在不知晓那个沉迷长生,连日以来荒废了早朝的父皇此时召见他做什么。 经过了重重宫室,晋王到了皇上寝宫之外,张公公面带微笑地迎了上来,态度和煦恭敬:“王爷,请随奴才这边来。” 晋王见了张公公这副样子,心中大定,这御前太监总管向来是皇上喜恶的风向标,张公公既然对他这般和颜悦色,想必不会是坏事。 一路到了侧殿之中,不若主殿里的香烟渺渺,这里的布置清净许多,也沾了不少的烟火气,看着就和一般的富贵人家一样。 晋王抬头望去,不禁一愣,皇上怀抱一个婴孩,正饶有兴致地逗弄着孩子。 待看清楚孩子的脸,晋王脸色大变,这孩子,明明就是太子妃的孩儿! 皇上似乎没有察觉晋王的异样,他把孩子轻轻交给了一旁的女官,抬头笑道:“你们小时候也是这么可爱,父皇那时候可是经常抱你们的,都不记得了吧?哈哈哈。” 晋王心中一动,面上恭敬地道:“孩儿还记得,父皇最喜欢齐王,成王因为这个,没少在背后偷偷打他。” 皇上一愣,怔怔道:“有这种事情?” 他随后一边缓缓摇头,一边继续笑了起来,他笑罢,方看着晋王问道:“你可知道,朕为何从来不抱太子?” 晋王面上一僵,太子并非皇上亲生子的事情,在众人之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却也没有人敢当众谈论。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谨慎地道:“儿臣记得,父皇当时说,太子乃是一国储君,自幼就要注意仪容,却不能向儿臣这般在父皇面前承欢。” 皇上嘴角扬起,冷笑道:“一国储君?他也配?朕之所以不肯抱他,不过因为他并非朕的亲生儿子!” 晋王心中一个哆嗦,这等秘辛,皇上都透露给他了,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 皇上慢慢踱步到了晋王身边,伸出手来,重重地拍了一下晋王的肩膀,大声道:“你很好,不错,不愧是朕的儿子。” 晋王额上的冷汗一滴滴滚落,顺着下巴滑到了地上,他却不敢动手去擦。 皇上视而未见,一个人自言自语道:“朕的几个儿子里,本来最看好齐王,他聪颖明慧,又怀了一颗仁义之心,可惜他对帝位无意,又少了几分狠辣;成王腹中无锦绣,又嚣张跋扈,实在不是一个好的帝王人选;至于你,朕竟然也看走了眼。” 说到这里,皇上调转视线,目光炯炯地盯着晋王,掷地有声地道:“你能知道娶一个普通官员的女儿做正妃,而不是依靠世家的力量,朕就知道,这个儿子只怕不像是平日里表现的那般低调。” 顿了一下,皇上继续打量着晋王道:“你能坏了皇后的计谋,让太子妃怀了你的孩子,当真是一步好棋,太子身体羸弱,到时候皇太孙登基,你就是理所当然的摄政王,太子妃一定不会拒绝你的帮助。” 晋王已经一身冷汗,就连里衣也全部湿透。 皇上话语里带了几分佩服,轻快地道:“你最妙的一着棋,却是能化解这次危机,成功地栽赃到了成王身上,把你通往皇位的最大一个障碍也就此扫清,朕说的对不对?” 晋王双腿一个哆嗦,扑通一下跪了下来,他连声道:“儿臣知罪,儿臣知罪……” 皇上从龙椅之上大步走下,哈哈大笑着把晋王一把搀起,“你是朕的好儿子,这天朝的太子,未来的一国之君,何罪之有?何罪之有啊!” 晋王听的心潮澎湃,他不敢置信地看向皇上,一双眼睛里满是濡慕,激动地唤道:“父皇……” 皇上摸着他的头,语重心长地道:“你把朕一直想做而做不了的事情完成了,朕当初继位之时,也是雄心勃勃地想要大展宏图,却被贺家处处掣肘,最后只得假借了修道之名,退居幕后,又等了这许多年的功夫,才一举击溃这等国之蛀虫。” 晋王双眼湿润,他红着眼睛看向皇上,这些年,他也曾经怨恨过父亲,无所事事,以致贺氏横行朝野之中,原来这都是父皇的隐忍之计。 皇上叹了口气,轻轻道:“父皇老了,以后的江山还要你自己来坐了,你要记住,你最大的敌人,就是世家,我们李家自从登上这九五之尊之位,每一个皇帝的使命,都是废除所有的世家,把皇权集中起来,这天朝,只能有一个主人。” 晋王抿紧双唇,脸上坚毅无比,他朗声道:“父皇,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皇上再次拍了拍晋王的肩膀,眼中满是期许,他沉声道:“齐王妃,你准备如何处置?” 晋王一愣,直觉地答道:“擂响震天之鼓,定然是斩立决。” 皇上微笑着摇了摇头,他指着身后的巨幅地图,那是天朝的边界图,可以看出,红线之外的南蛮之地上插了密密麻麻的小旗。 皇上轻声道:“顾家果然厉害,当年扶持顾将军之时,朕,一是看中了他的骁勇,一是因为顾家和贺家的血海深仇,想要借他钳制贺家。” “可惜,”皇上一脸惋惜地道:“个人的力量实在是难以和世家抗衡。” 皇上突然带了几分愤怒,咬牙切齿地道:“贺家为了一家之利,置天朝百姓于不顾,竟然把数万大军的性命出卖给了敌人!这种蛀虫,朕,实在是留它不得!” 晋王全身震动,只怕这才是皇上对贺家下手的真正原因吧,皇位一直都在皇上的掌控之中,混淆皇室血统,若是皇上在意,只怕早就借此开刀了。 皇上脸上露出一丝欣赏,赞叹道:“顾远南仅凭一人之力,接连暗杀了十二个最大山寨的寨主,还有百余小寨子的头人,现在,顾远南之凶名,在南疆,可以说是威名赫赫,你若是要南疆安定,就必须用此人镇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身世之谜 晋王微微点头,齐王妃既然是顾远南的唯一亲人,自然是杀不得了。 皇上话锋一转,淡淡地笑道:“不过,齐王妃,也留之不得,不然我天朝皇室颜面何在?!” 晋王彻底愣住,这杀之不当,留之不得,又当如何处置? 顾盼静静地坐在天牢之中,靠近外墙的一面,在上面有一个小小的天窗,大约只有拳头大小,渗出些许光线来,是这牢中唯一的光明。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这线光明,心中平静无比,昨日下午,她亲眼看到太子妃一脸倔强地行了出去,太子妃始终没有回头看她一眼,那挺直的腰背,高高扬起的下巴,却都在向她做着最后的示威。 今天一早,狱卒已经告诉她,贺家满门无一幸免,全部已在午门处斩,顾盼竟然觉得身心都轻松起来,曾经压在心上的大山一朝之间不见了踪影,她似乎完成了来到这人世间的使命,现在只等着行刑之日的到来,一了百了。 牢门处传来了哐啷的声音,顾盼连眉毛也没有抬一下,这世间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她动容。 许是来了新的犯人吧,顾盼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微笑,就连权势熏天的贺家都倒下了,又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呢?也许是另外一个世家在政治斗争中站错了队伍…… 浮想联翩中,细碎的足音在她的监牢前准确无误地停下了,一个声音突兀地在这寂静的牢房之中炸开:“看来你很适应这牢狱生活。” 顾盼一怔,旋即抬起了头,不敢置信地看向站在栅栏外的身影,清瘦而方正的脸上,线条一如既往地刚硬,头发一丝不苟地挽起在头顶,一身青色长衫异常干净,仿佛是个诗人踏入了莲花池一般。 顾盼嘴唇蠕动半天,终于还是没有喊出父亲二字,她微低下头,掩饰了所有情绪,人之将死,又何必再伪装自己? 韦相国透过栅栏看向天窗下的顾盼,一丝光线里飞舞着无数灰尘,让她苍白的脸变的朦胧起来,恍若间,竟然有两分神似其母。 他从来没想过,这个孩子竟然会如此倔强,和她母亲简直如出一辙,仅凭一己之力,就扳倒了庞大的贺家。 韦相国透过顾盼,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身影,身披霞衣,轻盈地飞舞在了枫树之下,伴着飘飘落落的红叶,浅笑轻扬,唤着他的名字:“快来啊,快来追我啊,嘻嘻~” 韦相国平静地开口道:“我很讨厌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 顾盼的身子微微一震,虽然这是早已知道的事实,可是她依然无法避免自己不受到伤害,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孩子会承受的了亲生父亲不喜爱自己的事实。 她不期然地想起了太子妃,孩子从太子妃怀里抱走的前一天,太子妃彻夜不眠,一眨不眨地看着熟睡中的孩子,一双眼睛熬得通红,却舍不得闭上一下。 顾盼的手臂环住肩膀,小小的身子又缩了一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抵御来自四周的寒冷。 韦侯爷一双锐利的眼睛紧紧盯住了顾盼,声音高昂起来:“想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母亲,我在这世上最在乎的人,就是因为你,才死的这么早!” 顾盼猛地抬头,母亲的死一直是她心上的一根刺,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根刺扎进了深处,却始终没有消失,表面上看来似乎不存在了一般,韦侯爷稍微一提,这根刺瞬间开始了剧烈震动,搅的她五脏六腑都不得安宁。 顾盼强压下喉头的腥甜,单刀直入地追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这么说??” 韦侯爷的脸瞬间狰狞,歇斯底里地吼道:“因为顾家出了事,她身怀有孕还要四处操劳,想要凭借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怎么可能?她就是这么固执,固执的非要以卵击石,结果经血不足,大亏身体,又勉强生下了你。” 顾盼怔怔地听着,曾经在顾远南和韦侯爷那里看到的画像鲜活起来,画中人袅袅地行了下来,一身傲骨铮然奔走,虽然弱小,但是一身的气魄却感天动地。 母亲,在她的心里仿佛活过来一样,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子在她前方不远处浅笑轻吟。 韦侯爷没有察觉顾盼的异状,犹自愤怒地道:“当知道她生下来的是个女儿时,我当时便要把你溺毙,她死活不肯,产后身体更是一落千丈。” 顾盼猛地抬头,眼睛里满是困惑不解,她脱口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将我溺毙?” 韦侯爷嗤笑道:“顾家以出俊男美女闻名天下,你若是个男孩也还罢了,终究是我韦家子孙,偏偏是个女孩,若是长大成人后,如同你姑祖母一般祸国殃民,入宫之后兴风作浪,必然会把韦家也拖入泥潭之中。” 韦侯爷一鼓作气地道:“你母亲察觉我的意图,日日夜夜亲自守护着你,喂奶擦洗,绝不假他人之手,耗尽了心神。又费劲苦心,终于把你和顾远南那家伙一起送出了京城,这时候,她已经灯枯油尽了!” 顾盼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她绝对没有想到,当年父亲容不下她的理由竟然是怕她生的太美,她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脸,又看了看韦侯爷和自己相像的面容,禁不住苦笑。 韦侯爷积压心中多年的怨气一气释放,此时如同耕种了一日的老黄牛一般连连喘着粗气,鼻孔呼哧呼哧地扇动着,看着苍老了许多。 顾盼坐直身体,对着韦侯爷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响头,韦侯爷面色大变,怒道:“休要跪我,若不是受了顾家日益强大的威胁,我是不会认回你这女儿的。” 顾盼怜悯地看着韦侯爷,这个男人,连自己的妻女都维护不了,在她眼中,已和蝼蚁无异,她朗声道:“我这三拜乃是为了感谢侯爷,让我在临死前知道母亲的为人,知道母亲的心中,我是多么的重要,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惊喜的了,我现在,很幸福。” 话罢,顾盼诚实地看着韦侯爷,情真意切地重复道:“真的,谢谢你。” 韦侯爷冷哼一声,一甩袖子,恼怒道:“只怕你想死还死不了。” 顾盼一愣,追问道:“什么意思,天朝祖制,擂鼓之人必须身陨吗?” 韦侯爷咬牙切齿地道:“皇上已经去了贺家这个眼中钉,也就是说,没了贺家在前面遮风挡雨,现在的韦家,就是下一个靶子了,如果让你就这么死了,等于世家在皇权面前再次退让,一步一步,终会退到无路可退,所以,你绝对不能死。” 顾盼凝神听着,她在牢中这些日子,也想了很多,包括贺家,绝对不可能单单因为她的上告就这么倒下,只要皇上愿意,完全可以治她一个诬告之罪,她也察觉到,整个审判过程,仿佛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推动,最终的目的,就是让贺家万劫不复。 韦侯爷不甘心地看了一眼顾盼,不知为何,这次再见这个女儿,他虽然侃侃而谈,却有一种被看穿的错觉,让他老羞成怒。 他沉着脸,继续道:“何况这次还把陆家牵扯进来,成王被指正是太子妃的奸夫,此事虽然没有大高天下,皇上却已经做出了处置,成王被终身监禁,连带成王妃一起,陆家也因此声势一落千丈,无论如何,我们韦家和陆家都必须联起手来。” 顾盼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地道:“不错,当老虎伸出爪牙,群狼就必须联合起来。” 韦侯爷惊诧于顾盼的政治敏感度,这么快就抓住了问题核心,他心中第一次生起了些许惋惜,如果这个孩子,是个男孩,当年他就不会非要把孩子溺毙,她,也不会死了吧。 韦侯爷猛地甩了甩头,摆脱心中不切实际的幻想,压低了声音道:“但是皇家的颜面又不能不顾,所以,你要死,但事实上,到底死的是谁,只有我们和皇家知晓了。” 顾盼一惊,听韦相国的意思,是有一个人要替她去死?表面上给了天下人一个交代,事实上,皇家和陆家,韦家都知道,她已经被替换下来了。 顾盼不觉问道:“是谁?谁会替我去死?” 韦侯爷嘴角不为察觉地撇了一下,冷静地道:“因为行刑是在午门之外,大庭广众之下,行刑前,主审官还会宣读一遍你的罪状,要你当众认罪,以达到震慑万民的效果,这才能行刑。” 他顿了一下,又道:“所以,这个人,必须是心甘情愿地替你去死。” 顾盼直觉地意识到了其中的不对劲,她直直地看着韦侯爷,执着地追问道:“是谁,究竟是谁?” 韦侯爷语气里带了一丝忌妒,这个不起眼的女儿,做出这些惊天动地之事,竟然还有死士愿意为她献出生命:“是一个唤作顾惜玉的女子。” 顾惜玉,顾盼脑中轰然炸开,她从来都没想到,自己在那个孩子心中,会有这么重的地位,让这孩子心甘情愿地为她去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再见君 顾盼心神剧荡,一时间还难以消化这个消息,她双手紧握成拳,压抑不住地低吼:“不,不,怎么会这样,明明是我的事情,一人做事一人当,怎么会要她替我送死?!” 韦相国话已说完,不欲多言,冷哼一声,转身便要离开。 顾盼似乎从梦中惊醒一般,双手死死抓住栏杆,对着韦相国的背影高呼:“不,我不要她去替我死,我绝对不要这样!” 韦相国恍若未闻,只是走到铁门前,回过头来,皮笑肉不笑地道:“若是你敢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让你自己死在这里,那个丫头,我就让她给你陪葬!” 顾盼蹬蹬退了两步,她不敢置信地盯着韦相国的背影,看着他出了监牢,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软软的跌了下去,匍匐在地,痛哭失声。 她回忆起了和顾惜玉相处的点点滴滴,这孩子一直都是把她当做亲人来依靠的吧,说谎也是不想离开她吧,顾盼突然觉得昔日的自己是多么的残忍,伤害了这个孩子的赤子之心。 顾盼怔怔地望着窗外,几日里滴水未进,她的嘴唇干燥的裂开了,苍白没有血色,无意识地舔了舔干燥的唇,舌尖立刻传来了一阵刺痛,仿佛蜜蜂蛰了一下,这痛传到心底却消弭于无形,被另一种巨大的痛苦取而代之,这是对命运的无能为力,对无辜者的愧疚。 明天,本应是她行刑的日子,现在却要由顾惜玉替她步上刑场。 死一样的寂寥中,铁门转动的声音异常刺耳,顾盼无力地抬起眼皮,一眼看到了那个瘦削的身影。 顾盼双唇微动,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她的心中呐喊,李祈正,你终于来了么? 李祈正行到了监牢之前,和她只隔了一道栅栏,一张脸瘦的下巴尖尖,一双黑色的眸子炯炯有神,只是明亮的有些吓人,似乎在燃烧生命一般。 他伸出骨节突出的大手,牢牢握住了栅栏,无声地看着顾盼,她瘦的惊人,在天窗透下的一束光线中,透明的似乎随时可以消失,李祈正眼中闪过一抹心痛。 两个人隔着栅栏互相凝视着,仿佛过了一百年之久,又像是只过了刹那,李祈正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沙哑而富有磁性,似乎一夜之间,他就从一个半大的男孩成长为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明天,我来接你回家。” 顾盼身子一颤,一双眼睛里迅速地汇集了无数的水珠,她满脸祈求地看向李祈正,无声地哀求着。 李祈正一怔,缓缓地摇起了头,他喃喃道:“不,不,我绝不答应你,就算天下人都死光了,若是能换你活命,我也愿意。” 顾盼死死咬住下唇,大滴大滴的泪水从她的眼眶之中滚落,像是散落的珍珠,摔到地上,激起一注尘烟。 顾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哽咽道:“如果让一个无辜的人替我去死,就算我还活着,也永远不会快乐。” 话罢,顾盼坐直身体,认真地看向李祈正,眼睛里盛满了这世间最深的痛。 李祈正嘴唇颤了两下,别过头去,带着重重的鼻音,不情不愿地道:“好,我答应你,不会叫顾惜玉替你去死。” 话罢,他又忍不住转头看向顾盼,眼前的女孩瞬间破涕为笑,脸上满是解脱,半透明的脸上柔光闪现,整个人似乎笼罩在了一层佛光之中,慈悲,祥和,带着一点对生的眷恋,更多的是对死的向往。 李祈正死死握住拳头,顾盼,已经放弃了么?已经心甘情愿地去死了么? 李祈正紧握的拳头又逐渐松开,他凝视着顾盼,温柔地道:“你莫要把贺家的灭族都怪到自己身上,他们是自取灭亡,怪不得旁人。” 顾盼怔怔地看着他,一时头脑之中还转不过弯来。 李祈正退后一步,双拳再次握起,平平举起,示意道:“皇室和世家,就像是这天朝的两个拳头,互为犄角,每一个大的世家相当于一个指头,小的世家联合起来构成了手掌。” 话罢,李祈正右手摊开,握住左手食指,轻轻一掰,继续解释道:“一只手对付一只手指,当然轻而易举。” 随后他又把左手食指缩回到了左手拳头里,左手成拳击打右手掌心,理所当然地道:“但是,如果五指抱成了团,那另外一只手就无能为力了,所以世家很团结,只有这样,才能和皇室对抗。” 顾盼的眼睛亮了起来,她隐隐明白了李祈正的意思。 李祈正重重点了两下头,沉声道:“不错,贺家是被世家们抛弃的,否则,就连皇室都憾不动的大山,凭借你一人之力,又如何能让其万劫不复?” 看着顾盼睁大的双眼,李祈正知道她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心中很是安慰,他低沉的声音在牢房里回响,仿佛一首低沉的交响乐,“世家之间也有竞争,通过扶持自家的女子登上后位来影响朝政,这在世家之中是默认的,但是,” 李祈正话锋一转,加重了语气道:“贺家这种混淆皇室血脉的行为,却是犯了忌讳的,是为世家所不容的。你试想一下,若是世家可以把皇家血脉随意调换成自家子弟,那现在的皇位还是姓李吗?” 李祈正铿锵有力地下了结论:“所以,贺家是被其他世家抛弃,才被父皇轻易的收拾了的,你只不过是个引子罢了。” 李祈正的话,让顾盼身上一直背负的大石轻轻卸了下去,她浑身上下轻盈无比,柔柔地看着他,轻声笑道:“谢谢你。” 李祈正双手青筋暴突,死死抓住栏杆,坚定异常地道:“所以,你不要死,你也不该死,你放心,我和顾远南一定会把你救出来!” 顾盼脸上瞬间多了一层光彩,又惊又喜地追问道:“表哥回来了么?表哥真的平安无事了吗?” 李祈正勉强一笑,安慰她道:“你自己问他不就好了,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等我们把你带出来。” 顾盼两眼亮晶晶地点了点头,蝼蚁尚且偷生,既然知道贺家倾亡与己无关,她自然也想逃出这个牢笼。 李祈正最后凝望了她一眼,一只手费力地挤进栅栏,在空中虚虚地画了一个弧线,仿佛在抚摸着她的脸庞。 做完这个动作,李祈正猛地缩回手,毅然转身离去,顾盼纤细的右手举起,摸着自己微微发烫的右脸,一股热流在心底缓缓流过。 李祈正乘车回到了齐王府中,大步进到了一个偏院之中,还没进门,就闻到了虎虎生风的声音,拳肉相击,让人一阵齿冷。 他一把推开院门,看到一个身穿白色长衫的青年和一个青色短打汗衫的大汉你来我往,打得甚是热闹。 李祈正皱着眉头,看着地上的裂痕遍布的青砖,抱怨道:“这是第几个院子了,你们还真要把这齐王府给拆了?” 随着他这句喝止,争斗中的二人一触即分,白衣的青年放声大笑,跃到了李祈正面前:“齐王殿下腰缠万贯,怎么如此小气?” 李祈正看向顾远南,经过这两年的风霜的磨砺,他明显去了一身青涩,人被晒的黑了不少,看上去精壮无比,依稀有了顾朝阳的几分架势。 未待他说话,方才与顾远南对打之人手捧水盆上的前来,高大的身体弯了下来,恭敬地道:“少主,擦把脸吧。” 顾远南望了对方一眼,面色一正道:“廖将军,说了多少次了,莫要如此客气。” 廖勇低头不语,依然单手举着水盆,他另外一只袖子空空荡荡地掖在了腰间,竟然失去了一臂。 顾远南只得无奈地从水盆里捞起毛巾,在脸上抹了两把,随后又丢回水盆里,看着廖勇大步离去的身影,顾远南遗憾地摇了摇头。 李祈正亦是看着廖勇的身影,轻声道:“廖将军如今的性子,似乎低调了不少。” 顾远南叹了口气道:“若非他拼死保护我父亲的尸身,又如何会失去一臂?说起来,他是我的恩人才是。” 想起那场悲烈的战役,李祈正亦是叹着气摇了摇头。 顾远南拉过院子中的两把藤椅,随意丢了一把到李祈正面前,二人坐下后,顾远南两条腿往前一伸,扬起嘴角笑道:“怎么样,我那小妹子是不是求你救下顾惜玉?” 李祈正的眼睛瞬间睁大,随后又暗了下去,他低声道:“不错,她却是如此要求,没想到,你比我还要了解她。” 顾远南目光遥视远方,脸上神情温柔无比:“这个孩子,和她母亲的个性几乎一模一样,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顾远南说完这句话,两条长腿自然地收了回来,半倾着身子,看向李祈正道:“怎么样,就按照我说的办吧?” 李祈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戏笑道:“这截牢可是掉脑袋的大罪,你真的不怕吗?” 顾远南一双漂亮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危险地道:“妹妹一个人就敢对抗整个贺家,现在我无牵无挂,又怕的什么?难道,齐王殿下,后悔上了我这条贼船?”(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分兵两路 李祈正脸上露出几分阴狠,和他俊朗的外表十分不协调:“若是后悔,十三年前就不该分你半个馒头。” 顾朝阳脸色青红交替,终还是忍不住道:“就是吃了你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半个馒头,害的我拉了半个月肚子。” 他顿了一下,理直气壮地道:“不然,就凭爷这张脸,随便进个象姑馆,还不是吃香的喝辣的,用的着跟你满街流窜,吃遍苦头吗?!” 就在二人紧锣密鼓的策划这场劫狱行动时,宫中也在进行着一场对话。 晋王乖顺地立在地上,上首是一身金光闪闪的道袍的皇上,他头发一丝不苟地挽起在发顶,下颌留了三缕冉冉长须,端坐莲花台上,一眼望去,还真是有几分仙风道骨。 他眼睛半闭半合,轻声道:“对于他们想要劫牢一事,你有何看法?” 晋王恭敬地半俯下身子:“儿臣以为,必须全力狙击,此事若是与韦家和陆家达成协议,自然是卖了这两个世家一个颜面,若是就这么被他们把人劫走,等于不明不白背了个污名,又得不到任何好处。” 皇上微微点头,续问道:“那以你之见,又当如何?” 晋王抬起头来,脸上一片狠绝:“先下手为强,把那女子转移,告诉他们,救人可以,必须得到皇室的允许。” 皇上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悠悠的声音在丹房里回响:“你去吧,此次仙长已经采集齐全药材,等仙丹大成,本皇荣登仙位,即可传位于你。” 晋王眼中异彩连连,欢喜地道:“那孩儿恭喜父皇早登仙班了。” 皇上缓缓合上双目,不再搭理于他。 李祈正很快得知了顾盼已经被转移了的消息,他急匆匆地来寻顾远南,见对方亦是愁容满面,登时心中一惊,他低声问道:“你也没有办法吗?” 顾远南狠狠地一拍桌子,怒道:“晋王真是好算计,把人藏到了御林军中,叫我凭着手里这两三百号人?难道就能在上万大军里杀进杀出吗?!” 李祈正看着外面昏暗的天色,心中焦虑万分,他双手互握,搓个不停,在地上走来走去,喃喃道:“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时间每晚上一点,他的心就焦虑一分,整个人似乎都在油锅里煎熬。 顾远南的牙齿格格作响,他低着头沉吟半晌,毅然道:“现在也只有一个办法了。” 李祈正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熊熊燃烧,灼灼地看着顾远南,质问道:“什么办法?快说!” 顾远南看着他,坚定缓慢地说:“联合陆家和韦家,逼宫夺位,只要你做上皇帝,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李祈正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喃喃地道:“逼宫夺位,逼宫夺位……” 他每重复一次,眼里的困惑就减少一分,如是七八次之后,李祈正的脸上坚定异常,他直直地看向顾远南,狠声道:“干了!” 话罢,二人低声密语,开始商讨起如何行事,片刻之后,李祈正和顾远南二人低调地换了管事的装扮,分别乘坐马车出了齐王府,一个去了韦家,一个却是去了陆家。 李祈正靠在车厢后面,脑子里开始回想起顾远南的话:“若想一举功成,必须得到陆家的支持。陆家行事低调,家中子弟鲜少有官至三品以上者,为何能屹立不倒,一直都是天朝的最大世家之一?就连贺家也远远不及。 “就因为陆家子弟多在军中就职,虽然大部分只是中低级军官,奈何人数众多,又联系广泛,两百年来,李家的每一个皇帝都试图撼动这个庞然大物,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但是陆家有一点可以利用,陆家家规,子弟在没有建功立业之前,是不许有自己的名字的,陆六如是,陆十六亦如是,他们若是到了死以前都还没有名字,就连进祠堂都没有资格,不然到时候牌坊上一律写着陆家行几,又分的清楚谁是谁?” 李祈正双手互握,一双眼睛在黑夜中熠熠发光,他这次只要说服陆家年轻一辈,就不枉此行。 顾远南则是单枪匹马去了韦家,他死死捂住胸口,如今,终于到了使用这个王牌的时候吗? 因了顾盼的关系,长乐侯府也颇受影响,门前几可罗雀,看门的几个家丁昏昏欲睡,有气无力地清扫门前落叶,准备关门歇息。 顾远南坐在车中,听得车夫与家丁交涉,半晌无果,渐渐不耐烦起来,他随手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碎银,从窗外抛了出去,冷冷道:“快去传话,误了大爷的事,仔细了你的狗头。” 那家丁见了银子,立刻眉开眼笑起来,用手从一堆灰土里拾了起来,顾不得脏,直接放到了嘴巴里一咬,确定是真的以后,立刻弯腰哈背,嬉皮笑脸地道:“大爷放心,小的马上就去给您通传。” 从车窗里看向那个家丁远去的身影,顾远南连连摇头,姑母当年,手下何曾有这么没骨气的下人,又何曾这么不懂规矩过?都不问一声来客何人,就匆匆地进去通禀。 这长乐侯的继任夫人听说处处和姑姑较劲,真不知道她一股子心气都用到哪里去了。 片刻之后,那家丁匆匆回返,一脸赔笑道:“请大爷跟小的来,我们总管在里面候着了。” 顾远南一跃跳下了马车,大步跟在了那家丁后面,进府后行了两步,就换了一个青衣管事,甚是客气地在前引路,言谈举止果然强了不少, 话里客气地询问自己的来历身份,顾远南四两拨千斤地带了过去,只说是韦相国的一位远亲,一直在外地经商,今日碰巧回京,专程前来拜会一下。 话罢,顾远南特意把右手举了举,让那管事看清楚里面的物什,一只虎皮八哥,这东西只在南洋海外有货,在世家中,也十分少见。 那管事果然还有几分眼力,见状越发恭谨,片刻之后,二人到了韦相国的书房之外。 管事叩了三下房门,抬高了声音道:“老爷,客人到了。” 里面传来一声低沉地应声:“叫他进来。” 顾远南对那管事微笑示意,不着痕迹地又塞给他锭银子,管事大喜,凑过来低声道:“老爷最近心情不大好,先生说话注意点。” 顾远南好笑的点了点头,看着那管事去了,径直推门进了书房,一下韦相国打了个照面,看到对方惊诧的表情,顾远南立刻知晓,只怕韦相国等的并不是自己,这管事阴差阳错才把他领了进来。 顾远南也不拆穿,左右望望,自来熟地拎起一把椅子到了韦相国对面,大马金刀地一坐,把手里的鹦鹉笼往桌上一甩,虎皮鹦鹉吃痛,骂道:“你个冤家,摔死奴家了。” 顾远南哈哈大笑,故意伸出手去撩拨了两下鹦鹉,见它在笼中上下纷飞,又骂骂咧咧,“非礼啊,非礼。” 引得顾远南又是一阵大笑,笑罢,顾远南这才看向韦相国,见对方正襟危坐,脸上一派道貌岸然,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心中暗骂,伪道学。 顾远南指着鹦鹉,理直气壮地道:“相爷莫要误会了,本人只是遛鸟经过这里,刚巧赶上这笨鸟口渴,来讨杯水喝罢了。” 韦相国被他一番厚颜无耻的言论气得发抖,半晌平静下来,把桌上茶壶重重往顾远南面前一摔,沉声道:“赶紧喂这扁毛畜生喝了,喝完立刻走人。” 虎皮鹦鹉幽怨地白了韦相国一眼,骂道:“你这冤家,有了小桃红就不要奴家了,死相~” 这鹦鹉声音有些尖细,学起来真像是女子说话,尤其那句死相拖得又长又嗲,若是此时窗外有人,韦相国一世清名只怕要付诸东流。纵然外面无人,韦相国也被气的不清。 顾远南咳了声,赶紧把茶壶提起,给鹦鹉的食盅里加了些水,随后把鹦鹉从桌上提到了脚边,他看韦相国脸上青筋暴突,说不定明天就要来一盘爆炒鹦舌了。 这么有灵性的鹦鹉可是他专程寻来给顾盼解闷的,怎么也不能让小家伙在这里被害了。 顾远南轻磕了几下桌面,看着韦相国似笑非笑地道:“姑姑,她最后还好么?” 韦相国脸一沉,大袖一挥,阴冷道:“慢走不送。” 顾远南见状,心里有了几分把握,他从胸口里摸出一方白绫,轻轻捧到了韦相国面前。 韦相国不解地看了他一眼,还是伸出手接了过去,把这叠的方方正正的白绫一下打开,上面的血迹刺目无比,韦相国脸色大变,双手不住的哆嗦起来。 他从未告诉过旁人,送走顾盼和顾远南以后,她一直到死,再也没有和他说过半句话。 这件事情成了他心中大憾,这方白绫之上的笔迹,他一眼认出,绝对是她亲笔所书,一字一句,字字泣血:“恨不能白首共度,请君珍重。” 韦相国反反复复念着这白绫上的字迹,激动已极,瞬间老泪纵横,顾不得顾远南就在一旁,伏案大哭。 PS,推荐朋友的新书《书香世家》下面有链接。(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人算不如天算 顾远南眯起眼睛,看着韦相国一番作态,姑姑果然料事如神,她临终前的不闻不问成了韦相国心中最大的隐痛,这伤口随着时间的流逝,非但没有缩小,反倒越来越大。 当这代表救赎的血书出现的时刻,就是韦相国最脆弱的时候,此时的他,为了亡妻,一定会有求必应,这一切的一切,姑姑早在十五年前就已经谋划妥当。 顾远南回到齐王府的时候,李祈正还没有回来,又等了许久,听到外面四更鼓声,才见李祈正一脸喜色的从外面迈进屋内,二人对望一眼,便知大事已成。 李祈正庄严地点了点头道:“已经谈好了,等天一亮,就开始行动,这次多亏了陆六,他在御林军中任职,直接可以提供顾盼的准确位置,明日一早,只要拿着韦相手令长驱直入,把顾盼先救出来,其他的一切好说。” 顾远南闻言心中大定,又恢复了一贯的玩世不恭,逗弄着手里的鹦鹉笑道:“你姐姐要回来了,你姐姐要回来了。” 鹦鹉在笼子里飞来飞去,尖啸道:“你婶婶要回来了,你婶婶要回来了。” 一旁的李祈正忍俊不住,抱着肚子大笑不已。 顾远南咳了一声,瞪着鹦鹉吓唬道:“再乱说话就拔光你的毛,做一道红烧鸟肉。” 被这只虎皮鹦鹉一闹,二人原本有些的紧张也消弭无踪,俱都坐在椅子上合眼假寐,只等天色一亮,就带着韦相国的手书进御林军救人。 似乎刚合上眼睛,外面传来了乱糟糟的呼叫声,阿梅匆匆地拍着房门,与平日的沉稳截然不同,尖着嗓子唤道:“殿下,殿下,快起来,宫里来人了。” 李祈正从床上一跃而起,一下冲到了门边,一把将门拽开,着急的问:“谁来了,什么事?” 话音刚落,他便察觉出不对,站在门外的,赫然是全副披挂的陆六,他身后还站了一队黑衣甲士,俨然是御林军中的精兵。 李祈正抬眼看去,陆六下巴绷紧,面色刚毅,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右手有力的一挥,身后的甲士立刻上前,架住了李祈正左右,陆六平淡地道:“得罪了,齐王殿下。” 在这一队甲士的团团包围下,李祈正放弃了抵抗,他心有不甘地瞪向陆六,张开嘴巴,想要骂他几句,终究还是忍住了,头一扬,怒道:“说吧,你们要把本王带到哪里去?!” 陆六双唇紧抿,不再回答任何问题,大步向外行去,身后的甲士像是一道黑色的洪流,沉默着挟裹着李祈正滚滚而去。 顾远南早已起身,他伏在屋中,侧耳倾听窗外的动静,依据他对陆六的了解,此人绝非两面三刀没有骨气的败类,这次,陆六是奉了谁的命令呢? 顾远南转眼想明白了其中关键,他双手紧握成拳,嘿嘿笑出了声:“韦相国,你果然不是一般的人物,若是我兄弟和妹妹有事,今天的贺家便是他日的韦家。” 按照李祈正的想法,他应是被陆六出卖了,那么下手的,不是皇上就是晋王,他并没有绝望,因为顾远南还在外面,这家伙一定有办法把自己弄出去的。 可惜,事实很快证明,他的猜想错的多么离谱。 黎明到来前,最黑暗的这一刻,他被这队黑衣甲士押入了皇宫,七拐八拐之下,到了一座不起眼的偏殿之中。 一眼望去,这方圆不过百丈的偏殿周围人影憧憧,竟然不下千名御林军驻守在外,一个个脸色精明,行走矫健,一看就是御林军中最精锐的百战精兵。 李祈正脸色刷的一下惨白,父皇和晋王,也太看得起他了,这么严密的保护,只怕蚊子也飞不出去。 挟制他的黑衣甲士已经送开了手,陆六伸手指着偏殿大门,淡淡地道:“齐王请自便吧。” 李祈正冷哼一声,高高扬起下巴,大步向大门行去,单手推开了偏殿大门,里面却是燃了许多蜡烛,片刻间,烛光刺的他眼前一片昏花。 李祈正迈步入内,随手合上大门,待他的眼睛习惯了大殿里的灯火通明,看清楚里面的人时,脸上的表情只能用精彩二字来形容,有吃惊诧异,也有奇怪困惑,最多的是不解。 他迟疑片刻,还是张嘴唤道:“三皇兄,五皇兄。” 大殿前的蒲团上盘膝而坐的两个人同时抬头向他看来,三人面面相觑,都是一脸茫然,李祈正怔了一下,踌躇地问道:“皇兄们也是被陆六请来的吗?” 晋王脸上一派淡然,成王上嘴唇不屑地抖了一下,李祈正看出端倪,老老实实地寻了一个蒲团坐下,心中嘀咕,看来这只能是父皇的大手笔了,只是把我们三人都关起来,父皇到底想做什么呢? 皇上寝宫之外,韦相国焦急地走来走去,站在他身边一个拄着龙头拐杖,巍然不动的,赫然是陆家老祖宗。 片刻之后,从皇上寝宫中缓步行出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医,他手捧医箱,看样子颇为吃力。 韦相国环视一圈左右,皇上的寝宫此时守卫比那关了三个王爷的偏殿还要严密许多,在这里守卫的御林军,全部是各大世家的嫡系子弟,都是最靠的住的精英。 他一把抓住老太医的手腕,压低了声音问道:“盛太医,皇上如何了?” 盛太医手一哆嗦,险些捧不住怀里的医箱,他伏下头,头顶白发稀稀疏疏,显得他可怜至极,喟叹道:“皇上已经是药石罔顾了。” 韦相国手上一紧,砰的一声巨响传来,老太医手里的药箱轰然落地,在这静寂的宫闱里仿佛一声雷鸣,惊的无数人瞬间翻身而起。 韦相国顾不得其他,咬牙切齿地道:“皇上可还能说话?” 盛太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巨力,挣脱了韦相国的掌控,弯下腰开始拾掇起医箱里散落的杂物。 韦相国厉喝一声:“盛太医,本相问你呢!” 盛太医德高望重,何曾受过此等闲气,老头的脑袋一偏,怒气冲冲地吼道:“药石罔顾,药石罔顾,韦相国不曾读过书么?” 一边的陆老太君看着眼前这一幕闹剧,突地笑出声来,语带揶揄地接口道:“他不是不曾读过书,只是都还给老师了,哈哈。” 韦相国位高权重,此时被奚落了,也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眼前这个老太太,是他得罪不起,也不想得罪的有数的几个人之一。 陆家老太笑了两句,弯下身子帮盛太医拣起医箱里的东西,两颗白发苍苍的脑袋凑到一起,倒是十分和谐。 韦相国只得无奈地弯下腰,也帮忙拣了起来,拾掇完毕,韦相国随手招了个卫士,叫他带着盛太医下去休息,嘱咐他就在左近寻个偏殿,莫要叫老太医回家。 这番话被盛太医听个一清二楚,他鼻子一哼,指明道:“老夫要去上清池,那里是皇室沐浴所在,老夫正好也享受享受。” 韦相国瞄了他一眼,无奈地挥了挥手,这老东西,赶紧打发了吧,若非陆家老太君的药剂一向是由盛太医亲手配制,早就把他随意关起来了。 韦相国转过身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陆老太君恭敬地道:“老夫人,您说,现在当如何处置?” 陆老太君历经三朝,见多识广,她伸出右手,抚了抚梳理的一丝不苟的鬓边,轻笑一声道:“怎么处置?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发国丧,立新皇,国不可一日无君。” 韦相国暗骂一声老狐狸,这分明是不想担上半点责任,他低声道:“现在三个王爷已经在咱们的控制中了,太子体弱多病,只怕是活不过今晨了,您看,立谁为新皇合适呢?” 陆老太君嘿嘿一乐,抿嘴一笑,这一笑间缓和了她满脸的严厉的线条,依稀看出年轻时也是个温婉的美人儿。 她露出没剩下几颗牙的嘴巴,露着风道:“不如你我各写一字,随后相互比照,如何?” 韦相国略一思索,重重一点头道:“好。” 话罢,掉头对着站在一旁的甲士呼喝道:“去取笔墨来。” 片刻功夫,甲士取了笔墨来,没有桌台,二人索性匍匐在地,就以这青石砖为榻,奋笔疾书,转眼间,陆老太君手下一个龙飞凤舞的字体成形,韦相国也写好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字。 二人把字幅握在手中,同时大喝一声,迎风一展,看着一模一样的两个字,哈哈大笑。 韦相国接过陆老太君手里的字幅,面不改色地和自己手里的揉成一团,随后撕成了无数的碎片,随手一丢。 做完这一切,他反手背在身后,看着沸沸扬扬的纸屑被风吹得遍地都是,有些像是给老皇丢的纸钱,不由感慨道:“既然如此,储君已定,只是皇上又如何发丧?难道要公告天下,皇上和御妹平安公主薨在一起吗?” 陆老太君的脸上浮现了几许困惑,不解地道:“平安公主怎会在此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相依为命 今日五气朝阳,三花聚顶,乃是大吉大利的日子,是经过几个活神仙反复演算过的,也是皇上为自己精心挑选的,服食仙丹,位列仙班的日子。 大殿之中烟雾飘渺,看过去金碧辉煌的器物都笼罩在了烟霞之中,望之如梦似幻,不似人间。 李家祖孙三人俱都一袭黑色镶了金边的道袍,手握银色拂尘,围坐在了一个巨大的三足药鼎旁边,正好一人占据了药鼎一足。 三人双手立起,手中繁复地演示着各种手势,在这剧烈的变化中,药鼎里传出了阵阵香气。 高坐莲台的皇上身着金色道袍,鼻子抽动两下,迫不及待地睁开了双眼,死死盯住了药鼎,一脸期盼。 药鼎之中汇聚了这几年,仙长艰苦跋涉得来的各种珍惜药材,耗费了不知多少人力物力,最后取了地心之火,又采集了天山雪莲上的一捧雪水,这才炼出这么一炉丹药。 随着香气越来越是浓郁,几个仙长的手势也越做越快,终于,李家老爷子一个急急如律令,定格在了药鼎上方,青山道人上前,把药鼎的盖子掀开,只见里面几个鲜红似血的丹药滴溜溜地打着转,一股股浓郁的香气从中散发出来。 皇上身子前倾,伸长了脖子唤道:“快,快给朕拿上来。” 青山道人微微躬身,从一旁早已经准备好的托盘中拈起一个玉瓶,又用玉匙把药丸一粒粒地装到了玉瓶之中。 他肤色如玉,双手持起玉瓶看着甚是赏心悦目,平白地让人对这玉瓶里的丹药寄予了无限厚望。 青山道人捧起玉瓶,一步步来到了皇上面前,双手高举过头,朗声道:“恭喜师兄,贺喜师兄,服下此丸,便可荣列仙班。” 皇上迫不及待地把玉瓶一把抢过,放在手里端详半晌,玉瓶本就是半透明的上等流光玉,透过玉瓶,隐隐可见里面的红色丹药浑圆无瑕疵,聚在一起像是几个宝珠。 皇上死死握住玉瓶,对着李家祖孙呵斥道:“你们先退下吧。” 青山道人手里拂尘一摆,转身向外行去,身子袅袅婷婷,带了雌雄莫辨的美。 待这殿中只剩下他一人,皇上毫不犹豫地拔下了玉瓶上的软塞,把丹药倒了一粒在手里,红色的药丸在手里鲜艳欲滴,像是刚从枝头采摘的樱桃,还带着早晨的露水。 皇上呼喝两声,一只肥胖的波斯猫踏着慵懒的步子懒洋洋地行到了莲台之下,皇上嘴角一扬,一把抓住了肥猫的后颈,把这药丸丢入了猫口之中。 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只肥猫,猫吃下药丸后片刻功夫,身上的毫毛根根炸起,就像是戴了一条狐皮围巾,它嗷的一声尖啸,四爪张开,从皇上膝头一跃而下,瞬间跑的无影无踪。 皇上诧异地看着肥猫消失的方向,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再次倒出一个药丸,用拇指和食指拈起,放入了口中。 立刻,一股浓郁的香气充斥了他整个口腔,一团烈火迅速地顺着他的喉咙滚了下去,腹间唰的一下,似乎一坛油被这团烈火瞬间引燃。 皇上双眼睁大,死死捂住肚子,五脏六腑仿佛都在滚油中煎熬,难以言喻的痛苦从腹中传递到了每个神经末梢。 他的头皮炸开,身上的汗毛直立,他终于明白刚才那只肥猫为何会有如此的反应了,可惜他没有波斯猫那种行动力,只能死死抓住莲台边缘,防止自己摔下去。 片刻功夫,皇上浑身汗水淋漓,道袍被汗水阴湿,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打捞出来一般。 肚子里刀绞般疼痛,他仍然抱了一丝期望,这是洗精伐髓,等疼痛过去,他就脱离这凡人之躯,成就仙体了。 一阵轻盈的脚步从宫门处传来,听在浑身上下都剧痛无比的皇上耳中,却如同车水马龙的闹市街头,最嘈杂的噪音。 他费力地抬起眼皮,被汗水模糊的视线里只看到一身炫彩宫装,脚步声稳稳地停止在了皇上身前。 一股刺耳的尖笑从眼前女子的口中迸发出来,平安公主把手放到了皇上的头上,轻轻撩拨着他颈后碎发,带了几分刻薄恶毒,轻柔地道:“皇兄,你是不是还盼着得道升仙呢?” 皇上咬紧牙关,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脖子上那双细嫩的小手更像是死神的镰刀,每从他颈后抚过,都像是要刮掉一层皮肉。 平安公主拿出帕子,仔细地给皇上擦去额头的汗水,伸出两只漂亮的手,分别撑住了皇上的一个眼皮,凑近了他,低喃道:“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的药材里有几味被我换掉了,你没有想到吧,哈哈。” 随着平安公主近乎歇斯底里地尖笑,皇上腹里的疼痛终于减缓了些,他强撑着精神,看着平安公主,嘴唇翕动,轻轻说了几个字,可惜平安公主仰头望天,满脸悲愤,却是没有注意到他这微小的动作。 平安公主笑罢,低下头,继续看着皇上道:“自从你宠爱了那个贱人,皇兄,私下里你可曾再见过我一次?!” 平安公主憋了一肚子的怨气,此刻得以发泄出来,如同黄河之水,倾泻而下:“我以为她死了,我们兄妹就会回到从前,谁知,你不但为她在寝宫旁建了真人庙,竟然还打算服用仙丹,追随她而去,告诉你,我绝对不答应,绝对不会让你如意!” 她一翻愤怒后,心中怨气稍减,又凄凄哀哀起来:“皇兄,你还记得我们年幼之时吗?你把欺负我的姐妹们一个个打跑的时候,不是说,今生今世都会保护我,让我开心快活吗?你都忘了吗?” 往事一幕幕揭开了迷雾,平安公主仿佛看到了那些痛并快乐着的童年:“我居住的大殿里没有火盆,那些女官欺负我年幼,连食物也克扣,父皇还说我身轻如燕,他一点都不知晓,我都是饿的,多亏了你,每日里把自己的点心偷偷省下来,给我送来,不然,我早就饿死了。” “你本来不想竞争皇位,但是皇兄们一个个如狼似虎,四皇兄雄心勃勃,若不是他一心打着叫我和亲的旗号,想必你也不会跳出来,自己请求去南蛮杀敌,建什么军功吧。” “你也不会娶那个讨厌的皇后了,都是为了我,我都知道,我都知道啊。” 平安公主一双眼睛满是荡漾的泪水,给她一贯的强势中平添了几分柔弱,她把脸贴上了皇上的脸,悲伤地道:“皇兄,我不快活,我很不开心,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为什么你还不理我?” 她终于听见了皇上微小但持久的呐喊:“谨,乐……” 平安公主身子一震,抬起头,泪眼盈盈地看着皇上,皇兄在叫她的名字么? 不错,她的名字就是谨乐,后宫两大产下皇子的妃主名号,也不过是从她名字里取的字罢了。 她格外记恨瑜贵妃也正因此,这个女人的名号竟然是美玉,且和她无关! 看着皇上紧锁的眉头,和不断翕动的嘴唇,平安公主终于确定了,皇兄,有话要跟她说。 平安公主情不自禁地把耳朵贴近了皇上的嘴唇,终于听清楚了皇上一直在说的话:“谨乐,你走,快走,走啊,走!” 平安公主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紧紧盯住了皇上的双眼,他的眼里是担心,悲伤,和忧虑,独独没有怨恨,皇兄,是真的担心她啊。 一瞬间,幼年开始和皇兄相处的点点滴滴在平安公主脑中闪过,二人丧母后的相互扶持,皇上对她的娇惯宠让,任由她独断专行,哪怕知道了她的诸多恶行,也从未把她当做坏人,振振有词地对质问的臣子狡辩道:“朕只有一个妹子,朕只想让她永远开心快活,一生平安,朕自己循规蹈矩就足够了,至于公主,就请诸位爱卿高抬贵手吧。” 平安公主突然哇的一声,痛哭出声,她扑到了皇上身上,这药是她亲手调配,自然知道,药石罔顾,哪怕是神仙来救也是救不回的。 此时此刻,她才知道,她根本不想让这个人死,这世界上,她只在乎他,他也是一样的。 平安公主哭了半晌,瞥到了滚落地上的玉瓶,她轻轻拾起,看着皇上灿烂一笑,皇上瞬间明白了她想要做什么,焦虑地吼了起来,嗓子早已烧坏的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看到他的嘴唇无声地蹦出一个又一个不字。 平安公主脸上一抹神圣地微笑,缓缓摇着头,平静地把玉瓶上的塞子拔开,把里面的药丸一股脑地倒入了口中。 转眼,她的腹中燃烧起了熊熊烈火,这火席卷一切,让她痛不欲生,平安公主用双臂死死撑在了莲台的边缘上,费力地把头靠近了皇上地耳朵,几近无音地道:“下……辈子,我……们……还做……兄妹,好吗?” 皇上费劲全身力气,转过头,死死盯住了小妹子,额头轻点,两行血泪无声无息地从他双眼之中落下。 PS,推荐下勤奋的小蜜蜂的书《千岁》。(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重逢 马车行开了一段距离,李思怀从车上一跃而下,最后看了一眼雄伟壮丽的盛京,高大的城墙绵延不绝,一直消逝在视线的尽头。 他的眼中流露了一丝的恋恋不舍,车队从他眼前逐一驶过,二姑奶奶在中间的一辆车上探出头来,唤道:“怎么下了车了?” 李思怀大步行到了姑姑的车旁,仰着头笑道:“最后看一眼盛京,这些日子,真是跟做梦一样。” 白李氏脸上带了一抹劫后余生的庆幸,叹了口气道:“活着,比什么都强。” 李思怀亦是感慨万千,谁能想的到祖父和父亲,这两个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会一夕之间被污做妖道,全国通缉呢?若不是……李思怀情不自禁地摸了摸怀里失而复得的玉佩,这是齐王殿下送还给他的。 他知道齐王这个举动的含义,在公主府欠他的人情就此两清了。 李思怀庆幸自己当时一念之仁,救了全家性命。 二姑奶奶见他发呆,忍不住催促道:“叫马车快些走吧,赶紧回了家,再也不出来了。” 李思怀连连点头,李家在那县城之中也是一方土豪了,母亲来了信,说是已经给二姑奶奶一家买了地了,四叔清醒以后跟个小孩子一样,片刻离不开四婶,两个人现在倒是好的如胶似漆了。 只是,李思怀在重新登上马车前,又望了一眼盛京,一直都没有她的消息,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这是他离开盛京唯一的遗憾了。 车队因为带了家私和女眷,行的很是缓慢,大半个月了才走到一半,这日,赶车的老把式披着件汗衫匆匆来寻李思怀:“少爷,这天太旱,得让牲口歇歇了。” 李思怀看了一眼拉车的驽马,马嘴大张,鼻孔里不住地喷出白色的热气,马身上挂了一层厚厚盐霜,不禁点了点头,笑道:“如果我没记错,前方不远有个小镇,就在那里落下脚吧。” 他顿了下,看了看老把式晒得漆黑的脸膛上不住淌下的汗水,补充道:“干脆今天提前安顿,让师傅们也都好好休息一下。” 老把式大嘴一裂,满脸的皱纹层层荡漾开,像是菊花一样盛开,笑道:“那敢情好,多谢东家了。” 得了李思怀的准信,一干把式都卖足了力气,把剩下的水喂了驽马吃了个饱,一鼓作气,又行了一个时辰,终于看到了驿道边上的小镇。 镇子里的民居俱是青瓦白墙,屋前房后遍植青柳,二姑奶奶见了也甚是喜欢,在客店打尖以后,带了一儿一女外出踏青。 李思怀不放心,招呼了车把式们坐到了客店大厅里,给他们要了壶大碗茶,又叫了些卤豆干,咸水花生,把车把式们答对好了,这才追了出去。 远远看到二姑奶奶母女三人兴致高昂地站在街道一侧,看着对面,李思怀赶紧奔了去。 二姑奶奶对他温和的一笑,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把汗,笑道:“这一路上多亏了你这孩子,要不我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两个孩子,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李思怀嘿嘿一笑,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对面,那边是个游医摊子,一个布幡加上从农舍里借来的八仙桌,简简单单就支起了一个医摊。 这里的乡民很是热情地把桌子团团围住,时不时有人高举药方从摊子里挤出来,看那神色喜气洋洋,似乎多年的沉疴一下就解决了。 李思怀好奇起来,暗忖,难道里面的是个神医? 二姑奶奶看了一会儿,腰背酸疼,手撑在涟姐儿的手臂上,笑道:“人老了不中用了,我们先回去了,你再多耍会儿。” 李思怀礼貌的应了,他也实在好奇,因了顾盼的关系,他亦是喜好阅读游记一类的书籍,看到此等奇人异事,焉能再迈开脚步? 目送二姑奶奶行的远了,李思怀大步上前,拦住一个刚刚看了病的乡民,朗声笑道:“大哥,你这方子能给我看看吗?” 那乡民刚刚看了病,心情大好,把方子递到了李思怀手中,李思怀一见之下,大为称奇,这方子上没有文字,却绘制了药草的形状,细致入微,连药草叶子上的叶脉和锯齿也清晰可见。 李思怀又注意到,这方子上一共绘制了四种药草,每种药草的数量又不一样,有的四株,有的两株。 他转眼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之处,这里的乡民大都不识文字,画了药草的形状和数量,就能让他们自己掌握药物和用量,这个游医,真是聪明绝顶。 李思怀几乎要击掌叫好,他怀着钦佩之情把方子慎重地交换乡民,最后问道:“大哥,看病花了多少钱?” 乡民咧嘴一笑,翘起了大拇指:“这大夫心眼好着咧,没要俺的钱,这些草药也是附近采的到的,咱们穷人家,哪里能看得起病啊,这下可好了……” 李思怀对被乡民包围的游医由衷地起了钦佩之情,他心中起了结交之意,遂耐着性子等在一旁,一直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才见乡民都散了去. 他这才看清,摊子后的游医不是一人,而是两个主仆,其中一个一身白袍,长发随意挽起,看他神情豪迈不羁,另外一个青衣小僮低头收拾着笔墨,他只瞄了一眼就把视线挪开. 李思怀上前一拱手道:“在下李思怀,因慕先生高义,特来结交一番。” 坐在桌子后的白袍青年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李思怀这才注意到,这白袍青年虽然形态洒脱,面目却颇为清秀,尤其下巴的线条,很是优美,竟然是个女子扮作。 一时间,他大是尴尬,嗫嗫着说不出话来,那白袍青年看他脸红口燥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伸手一拍身边小僮的肩膀道:“看看,又是一个雌雄不辨的雏儿。” 那小僮专心收拾东西,对此似乎习以为常,头也不抬地抱怨道:“三姑,你又欺负人了。” 这声音,李思怀震惊当场,整个身体僵硬的一个手指都抬不起来,他不敢置信地盯着那青衣小僮,他低头看不见脸面,从这里看去,那下巴的弧度,抿紧的嘴唇,再再表明,眼前的青衣小童就是他昔日的故人,儿时的玩伴,绝对不会错! 李思怀半晌方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艰难地开口,试探着问道:“顾盼?” 青衣小童把脸一扬,看清楚李思怀的脸面,脸上亦是惊喜交加的表情,语无伦次地道:“你,你怎会在这里?” 李思怀寻回了往常的镇定,哈哈大笑道:“我带着姑姑回归故里,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偶遇,走走,一起去酒楼聚聚。” 言谈之间,丝毫不见扭捏之气,竟是把顾盼当成了生平好友一般,他这番做派,甚得了陆三姑的喜欢,当下就收了摊子,三人一起,奔镇中最大的酒楼而去。 陆三姑终究是个女子,并没有仿效些大汉大呼小叫地要上壶白酒烧肉,只点了几样精致小菜,又要了淡淡的果酒,浅酌慢饮。 李思怀温文尔雅地陪着她们,并不特意与顾盼说话,言谈间问及行医之事,面上的仰慕显而易见:“三姑因何到此行医,还分文不收诊费?” 陆家三姑面色一板,故做严肃地喝问道:“哪个与你说不收诊费了?” 一旁的顾盼无奈地摇了摇头,解释道:“我们虽然没有收取现银,却要了些饭食,乡民生活辛苦,又哪里拿的出银子?” 陆三姑咽了一口果酒,感慨道:“这些乡民终日劳作,身上多有隐疾,若是平日里稍微注意下,到了老年也会好过许多。” 李思怀听的肃然起敬,不禁给陆三姑连连斟酒,陆三姑酒至半酣,斜觊着李思怀笑道:“你以为我在救世济人么?不过是赚些游资罢了。” 话罢,陆三姑撑起身后长幡,轻轻抖动,从杆顶又垂下一幕,赫然写着天地神算四个大字。 顾盼捂住嘴巴吃吃笑道:“若是到了富庶之地,三姑就给人算命换取游资,那个可比做游医丰厚许多。” 陆三姑被她拆穿,喝叱一声:“你个小妮子,若不是靠着我这三寸不烂之舌,你哪里来的银钱进的赌场,哼,又不晓得谁,把一身衣物都当的精光,还要靠我把你赎出来。” 顾盼脸颊粉红,闻言也不恼怒,亦是打趣道:“三姑把我赎出来,只怕是不想自己洗衣做饭吧。” 李思怀听的她二人互相拆台,只觉得煞是有趣,对他们二人的旅途生活向往无比,同时产生了深深的疑惑,顾盼,怎会在此? 他张口欲问,一声低沉的呼唤突然从他身后传来:“盼盼!” 李思怀看着顾盼一双细长的眼睛瞬间睁大,满脸不可思议,随后她泪流满面,那种委屈,是见了亲人才有的表情,和方才见到他时的惊喜完全不同。 李思怀长叹一声,单手撑桌,长身而起,回过身来抱拳行了一礼,礼貌地唤道:“齐王殿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阖家欢喜(大结局) 陆三姑环视一圈左右,见这店中已无闲杂人等,知晓是李祈正清了场,她掩嘴窃笑,拉起站在一旁的李思怀道:“走走,西陵看你十分顺眼,我们另寻一地,继续喝酒。” 李思怀如何不明白陆三姑的意思,他不为人知地呼出一口长气,顺从地跟在了陆三姑身后,踏出酒楼门前,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李祈正伸出手拉过顾盼,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李思怀心中一痛,仿佛心尖上被蜜蜂扎了一下,随即释怀。 顾盼任由李祈正打量,脸上带着满满的笑意,几乎要溢出她的脸,半晌,顾盼轻声问道:“那日,我被人从天牢里带到了军中,然后只呆了一日,就又被蒙着眼睛带了出来,不知道颠簸了几日,被解下眼罩时,发现竟然和陆家三姑在一起。” 李祈正灿烂一笑,亦是轻声道:“我原本还担心你,没想到陆家老太君动作倒是快,看来诚心想叫咱们欠她一个人情了。” 他拉着顾盼坐下,笑道:“韦相国和陆老太君一致推选五哥登上皇位,他们知道我无心于此,若是选了我,早晚把这偌大的江山都葬送了。” 顾盼捂住嘴巴,吃吃地笑了起来,她目光炯炯地看着李祈正,笑道:“听三姑说,晋王登基的时候,成王发了好大的脾气。” 李祈正想起了那日的滑稽场景,哈哈大笑道:“谁叫五皇兄非要摆出一副兄恭弟谦的样子,结果一身特意裁制的龙袍被三皇兄故意地用墨泼脏,他匆忙间登基,只得用了件旧衣。” 想着新皇登基时的兵荒马乱,顾盼笑的眼睛弯弯,她突然想起一事,问道:“三姑说,你被新皇看重,帮忙处理政事,怎么能出得京来?” 李祈正撇了撇嘴巴,嘲弄地笑道:“他如何需要我帮忙,五皇兄恨不能把一干臣子都踢开,自己一个人大包大揽。把我压在身边,不过是给天下人做一个姿态罢了。” 李祈正淡淡地道:“总不好叫人知道,新皇一登基,前太子就病死了,成王也被监禁起来,若是连我也倒了霉,他的名声可不大好。三皇兄虽然有心机,根基却不像是父皇那样稳,还得给自己留点颜面。” 顾盼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追问道:“太子真的去了?”看到李祈正肯定地点了点头,顾盼犹豫片刻,问道:“那柳芽呢?” 李祈正无奈苦笑一下,轻声道:“柳芽抚养太子妃的遗孤,居住在京郊的一个园子里,身边有人伺候着,只是不能随意外出。” 顾盼跟着感慨一番,仔细一想,这样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她自然不知道,那孩子乃是晋王的亲生骨肉,无论如何,晋王也不会下手毒杀,柳芽带着这孩子,却是得了好处的。 顾盼看着李祈正,笑的异常轻快:“先说好,我现在可不要回去当什么齐王妃了。” 李祈正死死地瞪住她,见她人虽然依然消瘦,却十分有精神,一双眼睛更亮,里面始终有两把火苗在燃烧,知道她和陆三姑漂泊一段时间后,心完全野掉了,再也不愿意做笼子里的金丝雀。 顾盼被他盯得紧张,垂下头,双手攥住衣襟,来回揉搓,为难地道:“要不,一年回去一个月?” 李祈正见她这副委委屈屈的小媳妇模样,登时哭笑不得,他故意板起脸,咳了一声道:“若是做一个无权无势的闲散王爷的妻子,每天就是陪着他游走四方,中间可以停下来,在喜欢的地方多住些时日,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呢?” 顾盼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亮的像是夜晚的星辰,星辰眨了眨眼睛,不确定地问道:“不用穿着朝服请安?不用每天住在大宅子里处理各项琐事?不用顾及人情往来?” 她每说一句,李祈正就摇一下头,顾盼说完,欢呼一声,扑到了李祈正身上,抱住他又笑又叫。 顾盼兴奋的满面潮红,半晌平静下来,依旧闪亮着一双眼睛,困惑地问道:“那皇上肯就这么放你出来么?” 李祈正头一扬,得意地道:“谁叫咱有一个能干的大舅子呢?顾远南那家伙现在可是皇上的左臂右膀,就叫他做牛做马做到死好了。” 顾盼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脸上流露出一抹心疼,李祈正嘴巴里立刻酸了起来,他毫不客气地道:“现在我这个大舅子可是京中各大世家眼中的乘龙快婿,不知道多少家有待嫁千金的夫人们都盯紧了年少有为的顾将军,难道你想叫他出京,然后顾家无后么?” 顾盼吃惊地长大嘴巴,随后闪过一抹决绝之色,坚决果断地道:“好,如果表哥没有成亲生子,就不许他来探访咱们!” 李祈正几乎要击掌叫好,抱住顾盼高呼万岁了,娘子大人英明神武,顾远南这混蛋最好永远不要出现,他就打一辈子光棍得了,李祈正可是十分清楚,若是娘子手里只做了一件衣袍,那绝对是顾远南的,而不是他这个名正言顺的相公的。 李祈正左右瞄瞄,见陆三姑还没有回来的迹象,他缩了下脖子,看着顾盼,语带诱惑地道:“咱们现在就走吧,听说离此地不远处有个大集,这几日刚巧是播种之节,每天都热闹的很,尤其是晚上。” 顾盼一听,大是心动,只是踌躇道:“三姑……” 李祈正眼皮一跳,心道,就怕你这三姑给我抢人,他笑呵呵地道:“无妨,我留下人来传话,叫她等下来寻咱们就是。” 顾盼听他这么交代,悬着的心放下了,欣然应允,二人携手出了酒楼。 次日傍晚,李祈正摇了摇睡的满面绯红的顾盼,温柔道:“到了到了。” 顾盼揉了揉眼睛,语带讽刺地道:“终于到了啊,你这不远处可是行了一天一夜了。” 李祈正讪笑两声,把车窗上的罩帘撩开,让她看路旁踩着高跷的艺人,顾盼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去。 李祈正暗自得意,这下陆三姑可是追不上了。 七年后,一辆马车缓缓行驶通往盛京的驿道上,车内不时传出阵阵干呕之声,一个惊慌失措的男声随之高昂地响起:“怎么了,还是想吐么?吃点梅子?生君正,君直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大反应啊。” 一只芊芊玉手毫不犹豫地拍上了男子的脸,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响起,李祈正捂住脸,委屈地看着大腹便便的顾盼,顾盼强忍喉头的呕吐感,磨着牙齿说道:“你,你别在我耳朵边喊叫,我更想吐了。” 李祈正两眼瞬间浮现了一泡泪,顾盼捂住嘴巴,呕了两声,厉喝道:“快,你快下车,看见你我就想吐!” 李祈正慌不择路地从车上跳了下去,车帘立刻被人掀起,两个小脑袋瓜挤在一起,探了出来,一大一小,生的却是极为相象,大儿君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小跑跟在马车旁的爹爹,毫不留情地对车夫吩咐道:“叫马跑快点,早点到了盛京,娘亲也好过点。” 小儿君直话还说不利索,拣着哥哥话里的重点重复强调道:“跑,跑快点!” 李祈正眨了眨眼睛,看着渐渐拉开距离的马车,不敢置信自己就这么被妻儿抛弃了,他放开双腿,撒丫子追在马车后面。 顾盼虚弱地躺在车厢里,紧张过头的李祈正被轰赶下去后,没了人在耳边一直叽叽喳喳,她好受许多,却也不知道相公又被两个儿子阴了。 君正抓了一把瓜子,得意地嗑着,间或十分懂事地把瓜子仁剥出来喂给弟弟吃,兄弟二人探头看着气喘吁吁地老爹,君正皮笑肉不笑地道:“叫你不让我跟娘睡,活该!” 君直狠狠点了点小脑袋瓜,哼了一声,赞同道:“活,活该!” 君正摸了摸君直的脑袋瓜,弟弟才两岁多,只在脑门留了个茶壶盖,后面梳了一条小辫子,穿着红彤彤的肚兜,露出白嫩嫩的藕段一样的小胳膊,看着煞是可爱。 君正一本正经地教导弟弟:“以后你和我,还有娘一起过活就够了,”他看了一眼顾盼鼓起的腹部,重新补充道:“再加上这个妹妹,那个废物老爹就叫他滚蛋吧。” 君直是哥哥的小跟屁虫,二话不说地举起双手赞同:“滚,滚蛋。” 马车后的李祈正听的一清二楚,扯着嗓子喊:“君直,你又教弟弟说脏话了,看我不揍扁你。” 君正红通通的小嘴一撅,回头看了眼车厢,想也不想抓起了放在桌子上的一盘切好的西瓜,这是李祈正特意给顾盼寻来的,本不是当季的东西,可惜顾盼没什么胃口,两个儿子一人吃了一块就吃不下了,李祈正自己又不舍得吃,就放在了那里。 君正把西瓜对准了李祈正一块块地丢了出来,李祈正躲闪不及,被砸了满身,湿漉漉地瓜汁从他头上淌下,李祈正气得肺子都要炸掉,他嗷嗷怒吼着,撒开脚丫愣是拉近了和马车的距离。 顾远南时不时地整理下身上的盔甲,正一正头上的帽盔,调整下红缨的位置,在地上来来回回走了不知道多少趟。 一旁的家将们都跟着紧张起来,不敢向顾大将军打听,偷偷拉过廖将军询问:“今天要来的是哪家的千金,上次京中第一花魁登门,也没见将军这么紧张过。” 廖勇面无表情地道:“你们乱说什么,当心被将军听到,军法处置。” 他连唬带吓说了一通后,才压低了声音道:“这次是将军几年未见的表妹来访,是将军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你们说,将军能不紧张吗?” 家将们恍然大悟,一个个精神抖擞起来,都想着帮将军争一个颜面,在表小姐面前好生表现表现。 一辆普通的马车很快停在了将军府门前,家将们都伸直了脖子,好奇地探头看去,顾远南一撩身后的大红披挂,大步行了上去,哈哈大笑着和马车上下来的一个青袍公子抱在了一起。 家将们面面相觑,这表小姐怎么成了男的了? 疑惑间,马车上又下来两个粉妆玉砌的小公子,生的倒是唇红齿白,只是两个娃娃俱都耷拉着脸,眼睛里含着满满的泪水,让人不禁心生怜爱。 顾远南一见之下大为喜欢,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到两个外甥,这等相貌,自然是遗传自他顾家。 顾远南今日特意穿上全副铠甲,为的就是给两个外甥留下一个英武非凡的好印象,他笨重的蹲下身子,两只大手搭到了君正的肩膀上,漂亮的眉毛扬起,大大方方地道:“告诉舅舅,是谁欺负你们了,舅舅给你们揍他一顿出气。” 话音刚落,耳边传来一声冷哼,两个孩子的手齐齐指向他身旁,顾远南讪笑着站了起来,转过身,对着李祈正一番挤眉弄眼,口中呵斥道:“这两个孩子虽然是你的儿子,也是我的外甥,怎么可以随意动手教训?” 李祈正脸色阴沉地越过顾远南的肩膀,看到两个小儿的胸脯挺起,小下巴高高扬起,得意非凡。 他哼了一声,眼睛瞄向天边,心道,顾远南,你的好心都喂了驴肝肺了,咱们就走着瞧吧。 顾盼已经被两个仆妇搀扶了下来,她大腹便便,行动十分困难,李祈正赶紧上前搀扶住她,顾盼对着顾远南微笑示意,顾远南打了个哈哈,忙道:“妹妹远路辛苦了,赶紧歇息吧。” 顾盼看穿他的小心计,也不拆穿,但笑不语,把半边身子都靠向了李祈正,夫妻二人缓缓向内院行去。 顾远南抹了一把额上冷汗,暗自庆幸逃过一劫,这几年,顾盼每次来信都连连催促他早日成亲,把他弄的烦不胜烦,今日还以为难逃一顿唠叨,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过关了。 顾远南喘了一口长气,回过头来,感到自己的裤子被人往下拽,他不禁奇怪地低下头,一眼看到两个外甥睁着大大的黑眼睛,纯洁无暇的看着自己,登时大是欢喜。 君正对他甜甜一笑,童声童气地问道:“你就是我舅舅吗?就是那个娶不到老婆的舅舅?就是人见人恶,花见花败的舅舅?真可怜。” 一旁的君直歪着小脑袋,哥哥这段话太长了,他还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习惯性地重复道:“可怜!” 顾远南僵直当场,欲哭无泪,这是哪里来的两个浑小子啊,怪不得顾盼放他一马,原来已经培养出两个小毒舌了。 李祈正扶着顾盼躺到了床上,自己一想到那两个无法无天的小子此时正在折腾顾远南,就忍不住窃笑不已。 顾盼见他得意,知晓他心中所想,暗暗觉得好笑,这个相公的性子越来越像两个儿子了,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时时和儿子一起玩性大发,搞得人哭笑不得。 顾盼从身侧的包袱里抽出一封信来,这是李思怀邮寄来的,因在路上害喜严重,一直没空看,这次闲暇下来,正好读读。 李祈正乖巧地倒了杯水给她,随后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眼睛紧紧盯着顾盼。 顾盼看完信,看到李祈正这副样子,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扬了扬手里的信纸,笑道:“他说,如果我这胎生的是女儿,就提前预订了,给他做童养媳妇去……” 顾盼话未说完,李祈正已经暴跳如雷,他一下从椅子上蹦起,双手握拳横在身侧,咬牙切齿地道:“做梦,他休想!” 女儿啊,那可是他的宝贝女儿,有了两个混蛋儿子的他是多么渴望有一个贴心的小女儿啊,怎么可能把她嫁给一个老男人?! 顾盼哈哈大笑起来,李祈正终于察觉不对,一把将信从顾盼手里抢了过来,看了两眼登时眉飞色舞起来:“啊哈,这个臭小子终于决定娶妻了,哈哈哈哈~” 看着李祈正前后判若两人的疯癫样子,顾盼忍不住又乐了起来,笑着笑着,她眉头一皱,死死攥紧了李祈正的手腕,痛苦地道:“我,我好像要生了……” 一阵兵荒马乱后,将军府迎来了两个小小姐。 看着躺在母亲身边,生的一模一样的一对小婴儿,君正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伸手指着两个娃娃,对弟弟君直斩钉截铁地道:“左边这个给我,右边那个给你。” 站在两兄弟身后的李祈正和顾远南对望一眼,闪电般出手,一人抓住一个小子的脖子,毫不客气地丢了出去。 回过身来,顾远南指着两个漂亮的女婴,嬉皮笑脸地道:“左边这个给我,右边那个给你。” 李祈正恶狠狠地瞪着他,语带不善地道:“都是老子的,凭什么给你一个?!” 浅眠中的顾盼微微皱起了眉头,终于被他们这聒噪声吵醒,她睁开眼睛,左右扫视一眼,怒道:“什么你的我的,都给我滚出去!” 顾远南的嘴角抽动两下,拉着不情不愿地李祈正一步一回头地退了出去,刚一出门,寝房的门就被丫鬟从里面砰的一声关上了。 耳边传来一声冷冷地嘲笑:“傻瓜。” 顾远南嘴角的抽动扩大到了整个脸颊,他心里暗暗查数,三,二,一,果然,另外一声傻瓜准时响起:“傻,傻瓜!” 没等他反应过来,第三声傻瓜又嘹亮地喊了出来,顾远南歪头看向一旁,在笼子里不停飞舞的虎皮鹦鹉,李祈正阴森地在他耳边道:“这只死鸟是谁送的?恩?同样的蠢话我每次听两遍还不够?!” PS,终于完本鸟,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和鼓励,希望大家对结局能够满意,嘿嘿。 新书《重生超级巨星》求包养,书页上有链接滴,嗡~(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