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造地设》 第1章 他是某某 深灰色的地毯,浅色的金属桌椅,简洁而安静。上午金色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大厦的第二十八层,落在许小盈的手上,她感到暖洋洋的,慢慢摩挲着身上剪裁精致的职业裙装,心不在焉地坐着。 表姐姿眉在一旁捧着一杯咖啡,半靠着桌子,炎热的夏天,她却在衬衫外面穿了一件淡灰色羊毛开衫,大厦里实在是冷气逼人。她胸前挂着工作牌,上面的照片面容严肃,此时姿眉却全然一个终于有时间偷懒的上班族,滔滔不绝,“你真是好运,要不是佟灿休产假,也不会有总监秘书的位子给你做。” 许小盈翘起二郎腿,黑色高跟鞋悬在脚尖,有节奏地悠悠荡荡,“听说你们的CEO是个钻石王老五?” 姿眉脸上立现花痴表情,“那可是如假包换的钻石男啊!公司上下就没有不暗恋他的女人。”她从桌子上跳下来,清了清嗓子,“也许还有部分男人。” 许小盈看她一提起帅哥就缴械,啧啧两声,“你这个有夫之妇竟敢精神出车九。” 姿眉夸张地如林妹妹般叹了口气,惆怅道:“也就只能精神出车九。” “眼神很荡漾。”许小盈点评。 “不跟你闹了,这几天特忙。”姿眉捧着杯子就要撤,摆出一个被老板压迫苦大仇深无产阶级的背影。走到门口突然回头,得意地咧嘴一笑,“你就等着见识什么叫帅吧!” 许小盈不耐烦地摆摆手,恨不得把她变成浮云然后一衣袖挥走,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她站起来走了几步,一看表已经等了半个小时。 忽然身后玻璃门反射的阳光一闪,许小盈转过头,一个穿黑色西装的瘦高男人站在门口,一手撑着门,“请问你是许小盈?”可惜了那张英俊的脸,上面什么表情也没有,这种目光让许小盈不太确定他是不是找自己,要知道,作为Z大经院的院花,说句欠扁的话,她还真是习惯了捕捉第一次见她的男人眼中那一抹亮色。 “我是。”不亮就算了,她既往不咎。 “请跟我来。”男人依旧撑着门,不过身体让了一下,显然是礼貌地为许小盈开门。 许小盈得意地暗笑,踩着高跟鞋走出晶莹透明的玻璃门,出去了,女王陛下转身平易近人地问道:“你是陆潇?”陆潇就是传说中秒杀无数女人的王小五。 “我是他的司机。”骑士简练地回答。 许小盈松了一口气,忽然发觉自己怎么好像紧张了? “他今天没有来。” 主角根本没打算出现! “这是你的办公室,可以适应一下。”骑士尽职尽责地把许小盈带到一个格子间。依旧是透明的落地玻璃,桌上摆了一些还未处理的文件。骑士并不进来,匆匆告辞离开。 刚实习就有独立办公室!许小盈兴奋地坐在椅子上转了个圈,这办公室好像人刚刚走不久,佟灿本来还没到产假,前几天突然身体不适,在医生的建议下入院,事出突然,没有找到临时接班人。再说只有三个月,这种非正式员工的短期工作没有专业人士肯做,姿眉就推荐了刚放暑假的许小盈。 忽然有人敲了敲玻璃门,一脸陶醉的许小盈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去机场接机,现在。”骑士站在外面,隔着玻璃,看上去真像博物馆展览的中世纪雕塑,英俊而冷漠。 五分钟之后许小盈便坐在了飞驰的车子上,转上机场高速后A8开始虎虎生威,骑士在驾驶位子上依然沉着冷静,车里也安静得出奇。 “陆总是出差回来?” “临时有事。” “从哪里回来?几点的飞机?” “1点45。”骑士自动屏蔽第一个问题。 许小盈撅了撅嘴,既然他不想说话,自己何必活跃气氛。骑士名叫莫彬,二十多岁的样子,一张年轻的脸,一颗苍老的心。许小盈看着他的侧脸,又不是拍封面,老板着脸干嘛? 到了机场,却发现出口处守了一群举着各式牌子的粉丝。不是吧!莫非是接陆总的! “这是你给陆总雇的人?”许小盈开玩笑道。 莫彬回头看了看牌子上的字,“亦,我爱你!”嘴角突然莫名地抽搐了一下。没有答许小盈的话,忧心忡忡地望着出口。 亦?江亦?许小盈捂住口,天啊,难道是大明星江亦?她又看了看其他牌子,真的是他!那个新近红得发紫的大帅哥,现在电视上的热播剧几乎都有他的身影。最近还出了新专辑,他是刚刚从日本的签唱会回来吗? 许小盈正澎湃着,已有人陆续走出,莫彬不由自主地打了个立正,许小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身材堪称完美,一套黑色的GUCCI西装剪裁得体,浓密而整洁的头发,白皙的肤色,高挺的鼻子赋予他与生俱来的傲然,漆黑的眸子仿佛被墨洗过一样,云淡风轻仿佛蕴含着一幅悠然的山水。若不是纷繁的背景人潮,许小盈简直以为他是秀台上的男模了。 旁边的粉丝们开始窃窃私语,“快看,这个帅哥是谁?”“你说他和江亦谁帅?”“好想找他合影!” 许小盈在众人艳羡加妒忌的目光中,跟莫彬走到陆潇面前,“陆总你好,我是你的秘书,许小盈。” 陆潇本轻轻揉着太阳穴,睡眠太少导致头有些痛。许小盈一番自我介绍,他听完礼貌而快速地一点头,“你好。”略一停步便向外走去。 上了车,许小盈坐在副驾驶上,在镜中看到陆潇一上车便闭目养神,莫彬稳稳地开车,许小盈以为陆潇睡着了,他就是有一种隐隐的王者风范,坐在后座就像一颗定时炸弹,让她大气也不敢出。 “让佟灿下次订机票小心点。”陆潇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或者根本没睡,“两个小时多小时的航班,抬头就能看见他。” 莫彬点头,“是。” 陆潇从车载冰箱里拿出一瓶纯净水,拧开了却不喝,突然问许小盈,“许小姐。”许小盈忙回过头来,心跳像被踩了油门,忽然加速。(未完待续) 第2章 神秘电话(1) “你觉得,我和江亦比,哪个帅?”陆潇拿着一瓶纯净水,认真地问道。 许小盈只觉眼前一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撒手人寰,陆总,你是有多自恋!在飞机上看到一个帅哥就让你郁闷了一路? 她内心咆哮,表面含蓄,还配合地打量了陆潇一下,才严肃地说道:“陆总身上成功人士的气质,是艺人没有的。男人有气质比较帅。” 陆潇这才满意地喝水,向后一靠,“我也觉得我比他帅多了。”他声音低沉下来,好像陷入某种思绪,“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有眼光呢。” 这是钻石王老五?他之所以能变成王老五,就是因为太自恋,太自恋!许小盈心里一遍遍默念着。 “去宾馆,莫彬。” “是。”车子下了高速便汇入滚滚车流中。 A8停在了C市最豪华的酒店门口,门口的保安一见车牌,上前打开车门,洁白的手套纤尘不染,“陆总。”这是盛远集团的酒店,陆潇便是盛远集团的CEO。 陆潇点了下头,走进酒店。他是要视察?要开会?许小盈心里各种猜测,结果事实证明他做了无数凡夫俗子做的事,住宿。 “去公司拿一套衣服过来。”陆潇回头对许小盈吩咐道,“送到504。”说罢便进了电梯。 原来这就是秘书,许小盈心想,不过这也许是最能贴近王老五生活的职业了。 回公司取了衣服又来到酒店,许小盈就这样错过了午饭。她站在金碧辉煌的电梯里,能感到电梯迅速上升时耳内气压的变化。她吞咽了一下,一会儿会不会发生小说里常见的桥段,陌生的酒店,寂寞的钻石王老五,面对眼前的清纯女孩,心中某处悄然沦陷,然后…… 男主角的出现打断了她的联想,可惜男主角没有深情脉脉的眼神,而是一边抵住门接过衣服,一边用英语讲着电话,许小盈被猛然袭来的英语搞得头昏脑胀,呆呆地站在门口。 陆潇对她扬了扬下巴就要关门,忽然走廊尽头一个人影出现在金色的阳光里,双手插兜,悠悠然走来。陆潇眸中精光一沉,低低地对电话说了几句便挂短。 “刚下飞机就密会美女,真是不辞辛劳啊。”江亦一边嘴角邪邪翘起,调侃道。许小盈直直地看着他,这货是江亦,这货是江亦!这招牌表情在电视上经常看到,萝莉女王通杀,今天总算现场直播了! “怎么比得上你,白天通告,晚上应招。”陆潇靠在门口,摸着下巴面带笑意。江亦刚出道时有不少负面新闻,其中不乏炒作之嫌,但是闹得最厉害的,就是盛传他曾被一个神秘女子包养,许小盈记得当时的新闻标题就是八个大字:白天通告,晚上应招。 安静的空气中有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许小盈发现发出声音的是自己!完了,今日结下梁子以后就不能找江亦要签名了。她索性冒险一试,“江亦,能给我签个名吗?” “当然。”江亦的目光依旧锁定在陆潇脸上,“谁让女人都比较看好我。”他好像接着陆潇的话,又好像在说许小盈。 “看没看错就是另一码事了。”陆潇冷冷地回应,不愿再多说,进屋关上门。 自己的上司甩臭脸!置她的签名大计于何地?许小盈讨好地看着江亦一笑,拿出小本子递上。 晚上下班,许小盈和姿眉去肯德基大吃,下午她偷偷地在内部网络上看到了陆潇的简历,岁,毕业于中国最好的大学工商管理系,在英国完成经济金融的Master,在英国的BO公司工作一年后,于四年前成为了盛远的CEO。他的路线可以作为年轻有为的典型。 “陆潇没有女朋友吗?”许小盈奇怪,这样的好男人怎么能没有女人下手。 姿眉嚼着汉堡,含糊地说:“这个陆潇神秘得很,简直就是空降到这里的。不过现在应该没有女朋友。” 许小盈踌躇满志地一笑,喝了口可乐,摩拳擦掌道:“乖乖,这可是活生生的金龟婿啊。” 姿眉不禁叫了起来:“才一天,你不会就对他有意思吧!”说吧不怀好意地笑笑,“看我没骗你吧。是不是帅得很啊。” 许小盈一偏头,“你说我一个假期能不能搞定他?” 姿眉被她的自信逗得笑了出来,见许小盈十分认真,她才收了笑,“他这个人啊,没有女朋友,一定有问题。” “什么问题?自恋?洁癖?GAY?还是……”许小盈盯着姿眉审问,别说陆潇还真像gay,莫非他和江亦是秘密情人,两人一起去日本度假,闹了别扭,才会这样阴阳怪气。许小盈浑身一抖,苍天啊,不会让她不幸言中吧! 她把今天的事情跟姿眉说了,姿眉皱皱眉,“不会吧?”这样的好男人是GAY简直是女性的巨大损失,“去年年末晚会上大家起哄问过他的性向,他是声称喜欢女人啊。” 许小盈看着落地窗外灯火辉煌的街道,陶醉地说:“那么,就是钻石王老五一直苦苦寻找爱情咯。”她坏坏一笑,“他是没有遇到我,许小盈!” 作为女人,姿眉对同胞这种唯我独尊的态度心生酸意,她眨了眨眼,没甚精神敷衍道:“小丫头长得是蛮好,祝你好运。” 这个忙碌的都市,对上帝安排的作息时间直接忽视之,周末街上还是川流不息的车子,地铁里还有挂着耳机看报纸的上班族。巨幅的广告牌上,简约的线条勾勒出奢侈品牌的名字,留下大段的空白让人做梦。 许小盈踩着高跟鞋按时走进办公室,在玻璃门前看了看自己的身影,幸亏老妈早早让她练习穿高跟鞋,现在她就是穿高跟鞋跑步也能保持昂首挺胸,姿态优雅。 刚进办公室,就有一个姿态更加优雅的女子走了过来。 宽松的裙子遮不住微微隆起的腹部,透过玻璃门,许小盈留意到这是个美丽的准妈妈,不过说实话,她还没见过这么会打扮的孕妇,一袭蓝色真丝套裙,黑漆鱼嘴鞋,长长的波浪卷发,因为怀孕的缘故没有化妆,拎着一个纸袋,轻车熟路地走来。(未完待续) 第3章 神秘电话(2) “女士,您找谁?”许小盈上前问道。 女子看到她停下脚步,打量她一番,那眼神可谓饶有兴致,末了她悠悠道:“佟灿呢?” “她住院休养,这段时间有我接替,我叫许小盈。”许小盈指了指胸前的工作牌。 女子倒认真地看了看她的名字,微微一笑,“陆潇在么。” “陆总不在。”这个女人慵懒随意的态度让许小盈敏锐地感觉到,她和陆潇的关系不简单! 女子皱了皱眉,“害我亲自上来。”说着把纸袋一递,“这是陆潇扔在我家的衣服,已经洗好熨过了。” 许小盈下意识接过,心里轰的一声,爆炸性新闻!陆潇,他竟然,他竟然孕妇也不放过!许小盈的目光锁定在女子身上,从头到脚,从前到后,从外到里…… “你不介意给我倒杯水吧。”女子走到沙发边坐下,小巧的手袋往身旁一扔。 许小盈不敢怠慢,心里犯着嘀咕去倒水。女子接过水,还没等喝,突然“哎呦”了一声托住腰,皱着眉头把杯子放在桌上,似乎每动一下都痛得直不起腰来。 “不好了,好痛啊,怎么回事……”女子惊慌地自语着,美丽的脸变得苍白,抬头无助地看着许小盈。 许小盈也吓了一跳,眼前这女子不会栽赃自己吧,因为她做了陆潇的秘书,旧爱心里气不过,上演苦肉计! “帮我把手机拿出来。”女子费力地指着自己的手袋。许小盈扑过去哆哆嗦嗦地把一个小巧的手机翻了出来。女子匆匆按了快捷键。 “老公,我肚子痛……”女子语音微弱,只听电话那头一个男人紧张的问道:“别怕,你在哪我去接你。” “我在盛远,小陈在楼下。”女子抓着沙发扶手,忍痛道。 “叫小陈送你去医院啊!”男人似乎急了。 “明明你让我有事就电话打给你嘛!”女子痛得面目扭曲,脾气也大了起来,“你的儿子你还不管了吗?” 许小盈和男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只听那头说:“好好好,你忍一下,我叫小陈送你去医院,我马上就赶到,我比你先到医院行了吧。” 女子放下电话,许小盈在一旁安慰几句,一个司机就跟着保安跑了上来,“夫人!我这就送你去医院。”说着司机和保安小心地抱起她,许小盈按了电梯,一行人手忙脚乱地将女子抬了下去。 等许小盈可以抽空思考的时候,她自己已经在医院了。 女子坐在床上,旁边帅气的老公一口一口喂她燕窝,一碗喝完,老公把碗放在桌子上,这才脱掉西装上衣,扯了扯领带,看样子是前一刻还在开会,下一刻就被招了来喂燕窝。 站在门口敲了敲门,陆潇走了进来。奸夫出现了,许小盈心里默念,脚下向后退了一步,免得一会儿溅身上血。陆潇看到女子没事,松了口气道:“幸亏当时我不在,不然又得被骂保护不周。” 女子眼睛一瞪,“有没有良心,枉我今天逛街路过好心给你送衣服,还是洗好熨过的。” 陆潇一摊手,故意道:“别别别,这让之城听见还以为你对我有意思。” “切!”女子白了陆潇一眼,回头看之城,“之城的衣服可都是我亲自熨的,你的是张妈熨的。” 之城听了洋洋得意地对陆潇吹了个口哨,默契地亲亲老婆的脸。 “寂寞的人不忍看。”陆潇作势遮住眼睛。 “谁让你自找。”之城不予丝毫同情,帅气的脸上明白地写着甜蜜。 “明天我们打算出去野餐,想请许小姐一起去。”女子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许小盈,对之城眨了眨眼。 陆潇这才注意到许小盈,“你怎么在这。” “是许小姐送我来的,我要多谢她的照顾,陆潇明天记得带许小姐过来。”女子看着陆潇狡黠地笑了。 许小盈闭着嘴,这样误打误撞地就能和陆潇一起过周末了?连句话都不用说!简直就是躺着也中奖啊。 第二天许小盈早早起来做了个面膜,在衣橱里左翻右翻。表姐夫出差,所以她和姿眉住在一起,最后她翻出姿眉的一件白色连衣裙,在身上比着,“有没有清纯学生妹的味道。” 姿眉努力张开睡眼,“白面女鬼。”许小盈还挂着面膜。 “我要和陆潇约会。” “不错,打算什么时候啊。”姿眉当她没睡醒。 “今天。”许小盈摘下面膜,耳边响起表姐的尖叫。 陆潇今天穿了深杏色衬衫,白色棉质休闲裤,黑色的腰带,带着一副闪亮的墨镜,驾驶着奔驰的白色保时捷,活像去海边度假的花花公子。以致许小盈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就是道路两旁的椰子树。 坐在副驾驶的女人应该穿得性感妩媚,有着晒成棕色的皮肤,飘扬的卷发,一袭火红或深蓝的拉丁风格及膝裙,带着硕大的贝壳制耳环。总之不是像她许小盈现在,白衣飘飘,长发盘起,和陆潇的气质格格不入,简直就是穿越到车上的白衣女鬼。 “陆总没有女朋友吗?”许小盈故作随意地问道。 陆潇开着车,左手臂架在窗上,摸了摸下巴,似乎想了一会儿才道:“没有。” 许小盈笑了笑,不再说什么。 “笑什么。很奇怪吗?”看来陆潇终于意识到自己有问题了。 许小盈点了点头,“像你这样的青年才俊,喜欢你的女生很多吧。” 陆潇好像听到什么有意思的事,一个大大的笑容在他脸上荡漾开来,他笑得有些气喘,“女生……还是不要让小朋友喜欢我吧。”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许小盈脱口问道。 陆潇做认真状,思索了一会儿无奈道:“我还真不知道。”他目视前方,嘴角微微翘起,似是自嘲,“差不多忘记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了。” “那天心然的事,谢谢你。”他换了个话题,许小盈反应过来心然就是那个孕妇。(未完待续) 第4章 就一白痴(1) “没,没什么,我还以为……”许小盈差点说以为她是陆总夫人,“他们夫妇是你的朋友?” “是啊,大学同窗,十年了。”陆潇感叹道,“十年了。”他默然。 到了地方,许小盈才明白,所谓的野餐,也是要分三六九等的,像一群同学出去铺张桌布在草地上的野餐,可以是休闲随意的。今天这阵势的“野餐”,是成功人士的沙龙。 下了车,她挽着陆潇的手臂走上草坪,清风送来青草的味道,湿润而沁人。不远处支了一个凉棚,棚下是长长的桌子,铺着洁白的桌布,一头摆着光洁的盘子和刀叉。桌上有供人自助的沙拉,饮料和热食。 “陆潇,来晚了要罚啊!”连之城边烤着肉边嚷道。凉棚外是一个烤肉架,佣人将炭火燃好,肉送到了,这边连之城亲自烤了起来。 “人家这次不是孤家寡人,晚了可以理解。”心然凑过去要肉吃,之城切了一块吹了吹喂给她。心然玩够了,转身对许小盈道:“许小姐,还没向你介绍,我叫满心然,这位是我老公,连之城。”说着弯了弯胳膊,许小盈见状上前跨住,心然对两位男士道:“失陪了。”就带着许小盈去认识其他人。 来参加“野餐”的大多是某某经理,某某执行官,许小盈听得糊涂,唯一清楚的就是心然一定要强调她是陆潇的女伴,好像陆潇总算有一个女人能公诸于众了。 “听说天威集团要在美国上市了?”几个男人端着蔬菜沙拉,围成一圈讨论着大洋彼岸的新闻。 “是啊,今早刚刚公布的消息,已经开始筹备。” “肖总还真是下了血本,不过他有了得力干将,省事得多啊。” “男人,就算穿着休闲装,就算从天气开始聊起,最终也还是要回到生意上来。”女主人心然低声对许小盈抱怨道。上前加入他们的圈子,“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许小姐,陆潇的女伴。”心然不厌其烦地重复。 认识了一圈,许小盈一个也没记住,男人们见女士来了,便不谈生意经。心然主动问道:“天威上市,负责财务的可是沈绵?” “是啊,连夫人认识她?” “哦不认识,只是听说过罢了。”心然笑着摆摆手。 “这女人的确厉害,IPO有她保驾就成功了一半,过几年我们集团上市,不知能不能请到她。”一个为某集团殚精竭虑的老总感叹道。 “人家和肖总的关系不一般,传闻肖总已经和太太离了婚,你敢和你太太离婚么?”一人玩笑道,此言一出,众人哄笑了起来。心然带着许小盈悄然退出。 不得不说陆潇是一个令人愉快的男伴,彬彬有礼,懂得照顾女士,应酬之余丝毫没有冷落到许小盈,诸位女士都偷偷打量许小盈,好奇这位许小姐有何与众不同,能够站在陆潇身边。 心然怀孕不宜在阳光下晒得太久,野餐早早结束,众人步行回到连氏的别墅,许小盈这才发现,别墅外停了各式名车,俨然一个车展,这些人的休闲方式就是不辞辛苦开跑车来这“野餐”。 “陆潇,别这么早走啊。”连之城悄悄对陆潇说道,转身去送众人。 陆潇带着许小盈跟着张妈进了别墅,进门一股清凉扑面而来,佣人端上冰镇的鲜果汁,心然抱臂坐在沙发上,“许秘书,在陆少的手下工作感觉如何啊?” 许小盈眨着大眼睛,“陆总很好啊,不过我有些事情不会做。” 心然若有所悟点点头,拉长语调,“有些事情,以后慢慢就会了。” 陆潇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对她这种态度习以为常,懒得计较。许小盈有些不好意思,举了个例子说明,“有一次一个对外展览会,市场部的张经理做宣传,本来资料都是英文的,结果有几个中国客户临时要来,张经理让我把十多页的会议资料翻译成中文。”说罢她楚楚可怜地看着大家的反应。 陆潇好像还没听懂,毫无反应地等待下文,心然向后一靠,配合地做出一个崩溃表情,“天啊,太不人道了。” “怎么翻译得完嘛,我都想装肚子痛请假了。”许小盈无辜地眨眨眼睛,“张经理抱怨了好久,可人家真的不会翻嘛,又不是骗他。” “嗯,听说张经理是出了名的悍将。”心然看着陆潇道。 “好多人都受不了张经理的脾气。”许小盈扁了嘴,下一幕多情的王子将拿起电话,拨一个号码,声音低沉道:“张经理,你被解雇了。”然后潇洒地挂机,看着我们的许小盈深情地说:“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你。” 现实中王子并没有生出恻隐之心,反而对恶毒的王后称赞有加,“张经理的东大区是我最放心的一块。” 许小盈语噎,他到底听没听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正僵持着,陆潇拿出手机看了看号码,犹豫了一下接起电话,“喂。” “什么事让你晚上打电话。”陆潇的声音带着自嘲。片刻,他面色沉郁下来,拿着手机默默听着,最后他沉沉地说:“多谢。”挂了电话他低头怔怔地看着手机,摆弄了一会儿,告辞道:“我回去了。” “每次都这样,一个电话就被叫走。”心然恨恨地瞪了陆潇一眼,“就没点长进。” “今天是我爸生日,她打电话给我爸,发现我忘记了。”陆潇淡淡解释道,起身出门。 “陆潇!”突然心然在身后叫住他,她眯起眼睛,看着阳光中那个高大的身影,幽幽劝道:“忘了曾经吧。” 陆潇没有说话,走了出去。许小盈忙跟在他身后,穿着高跟鞋稳稳地快步走着。 “喂,爸,我一会儿回家,订了饭店,一起吃晚饭。”陆潇边开车边讲着电话。嗯了几声后,按掉电话,对许小盈说:“给我订一个华美饭店的包厢。”他不知为何有些烦躁,打开窗,风灌了进来,吹乱了他的头发,让他看去仿佛一头暴躁的狮子。(未完待续) 第5章 就一白痴(2) 车子停在市区,“你自己打车回去吧。”这是陆潇最不绅士的举动。 “好。”许小盈看他的脸色知道这不是撒娇的时候。乖乖开门下了车,挥挥小手,“祝叔叔生日快乐,拜拜!”她走出几步,回头看见陆潇的车还停在那里,在喧嚣的车流人海中,好像一个满腹沧桑又沉默不语的王者。 华美饭店豪华的包厢里,陆潇站起来给父亲倒酒,见父亲沉着脸,便道:“爸,别难过,老了一岁还是好汉。” “臭小子。”陆父瞪了他一眼。 “就捡轻的说。”陆母笑道,“本来我寻思着请左邻右舍一起吃个饭,你就打电话来了。” 陆父抬头望望包房里奢华优雅的布置,可谓匠心独运,细致到边角,桌上的饭菜也可口宜人,他却皱了皱眉头,“什么时候我能过个热闹点的生日。” 陆潇知道父亲指什么,笑着附和道:“下次我把大家都请上。心然身体不方便,之城和她都在城外住,所以今天没有来。” “你知道我不是指他们。”陆父看着儿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遗憾,“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儿子都上小学了。” 陆母表示理解老公的心情,“你爸一出去遛鸟,就看见李大爷赵大爷带着孙子们玩,别人一问,老陆,孙子不和你住啊,你爸连话都说不出来。一回来就和我生闷气。” 陆潇一摊手,开始年年一度的迂回战术,“过去不是说不急的嘛。现在我这么忙,哪有时间给您老找儿媳妇去。” 陆母看着儿子,心疼道:“这么好的儿子,怎么就没女人看上呢。” 陆潇表情有些僵硬,干笑了几声,“是是是,妈,现在女人的审美都有问题。” 门打开,一个服务员推着餐车进来,陆潇有些奇怪,菜不是上齐了?服务员抬起头,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陆叔叔生日快乐!”说着打开银色的盖子,一个巨大的生日蛋糕出现,上面竟然画了一只维尼熊!还插着蜡烛。 “许小盈?”陆潇不知道自己有叫她来吗? “陆总,帮忙点蜡烛。”许小盈弯腰擦着火柴。 “陆潇,这位是?”陆母奇怪又期待地看着儿子。 “我的秘书。”陆潇过去帮忙。陆母打量着许小盈和儿子,脸上露出笑意,转头看了看老公。陆父的神色也舒缓了许多。 蜡烛燃起,许小盈过去关了灯,屋子里闪着莹莹烛光,十分温馨,许小盈唱起祝你生日快乐,她一捅站在一边的陆潇,陆潇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和她一起拍手唱了起来。陆父忍不住露出笑容。 唱完许小盈把蛋糕推到陆父面前,“叔叔,许个愿吧。” 陆父瞟了一眼儿子,还真虔诚地说:“我的愿望就是我儿子能找个老婆。” 陆母赶紧推推他胳膊,提醒道:“还有孙子。” “算了,先找到孩子他妈要紧。”陆父做了决断,倒也不贪心。许小盈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陆父,等着他吹蜡烛,陆父停了停,这才一口气吹灭蜡烛,许小盈和陆潇都帮忙一起吹。两人凑到蛋糕边,许小盈第一次离陆潇这么近,抬眼看到他长长的睫毛,棱角分明的额头,如一尊完美的雕像。不由脸上微微发烫。幸亏蜡烛灭了,屋子里暗了下来。 陆潇过去开了灯,许小盈站在原地摆弄着裙角,陆母邀请道:“姑娘,坐下一起吃吧。” “好!”许小盈轻快地走过去,坐在陆母身边,“阿姨好,我叫许小盈。许仙的许,盈盈一水间的盈,叫我小盈就好。” 陆母偷眼看了看陆潇,回头问许小盈,“过去他的秘书不是佟灿吗,为什么换成小盈啊?” “佟灿怀孕住院了,我是暑假想实习,就接替一段时间。”许小盈老实地答道。陆母有些失望,还以为儿子和这个小秘书有什么。 吃饭时许小盈偶然提起上午她和陆潇一起去野餐,陆母瞪大了眼睛,“真的?”许小盈有些奇怪地点了点头。 陆母笑得灿烂,用筷子指了指儿子,“他可是从来不带女伴的,小盈是第一个呦。”说着对陆潇挤了挤眼睛,意思是你的心思妈懂。 接下来的一顿饭,陆母拉着小盈问这问那,从她爸妈的背景问到她喜欢男孩女孩,连星座都问了。陆潇咳了几次,无奈地叫了四次“妈……”也无法打断老太太的热情。 最后,陆母意犹未尽地发出邀请,“小盈啊,下个周末来我们家玩啊。”那口气颇像对着背书包的小学生讲话。 许小盈看了看陆潇,他自己黑脸低头吃菜。许小盈做了一个非主流拍照装可爱的表情,嘟了嘟嘴,重重地点了下头,“嗯。”就差在腮便摆个二了。 吃晚饭,陆潇开车送爸妈回家,陆父陆母下了车千叮咛万嘱咐让陆潇送许小盈回去,好像C市的治安全世界最差,晚上出门就会被带头套的歹徒打劫。 “今晚谢谢你。”安静地车里,陆潇手撑着方向盘,礼貌地说。许小盈转头呆呆看着他俊美的脸庞,吞咽声在车中略响亮了。这厮怎么能长得这么帅,她已经快把持不住了。跟上一个男朋友分手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寂寞太久了。 陆潇转过头去启车,车子缓缓开动,似乎感觉到她呆呆的注视,嘴角不由翘起。 许小盈回到姿眉家,陆潇目送她上楼,才开车离去,一切被阳台上的姿眉看得一清二楚,没想到许小盈真的钓到了钻石王老五,姿眉扼腕叹息之余,兴奋地缠着她问了半宿。 新的一周,许小盈的桃花有点旺。周一就碰见帅哥。 她陪陆潇去盛远酒店开会,敢情陆潇在酒店有一间长期客房,懒得回家便住在酒店。星期一许小盈端着电脑等在504门口,候着陆总吃完早餐。 “许秘书,那份报表准备好了吗?”酒店经理匆匆走来,一大早精神抖擞,对此次会议非常重视。 许小盈喝着优酸乳,撅着嘴看着电脑,使劲地点着触摸板,“这Ecel也太复杂了。”(未完待续) 第6章 带我回家(1) “还没弄完吗?”经理不禁过去看了看,“这里三维引用,就不用每个sheet都改一遍了。” 许小盈茫然地抬头看着他,眨了眨大眼睛,算公式画表格都还可以,可这么专业的东西她怎么做得出来。 经理低头看了看表,有些急随口说道:“不是应该昨天就做好,怎么现在还在做。” 许小盈委屈道:“我昨天也弄了一晚上,累死了。” 经理见她两眼泪汪汪,大有甩手不干的脾气,便转了笑,“做报表是麻烦,那许秘书什么时候能做完?” 许小盈这才顺了气,喝了口优酸乳,把电脑一递,“有好多不会的,给我讲讲嘛。” 经理看着密密麻麻的数据,苦笑着坐下,“那我来帮帮你。” 年轻的经理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动着,许小盈不时求教,好像在大学里自习的时候,有什么题不会了,总会有男生热心地给她讲解。许小盈经常在一番冥想后晃晃脑袋,崇拜地说:“哇原来是这样,太了不起了!”男生对这句话的抵抗里基本为零。 “哇原来是这样,太了不起了!”许小盈对经理如是说。经理拍拍手笑了笑,“能帮美女,不胜荣幸。” 许小盈被夸得飘飘然,咬着唇抱过电脑胡乱地点着。 开完会,陆潇打算去办公室,酒店经理送他们出来,路过三楼,从旋转楼梯上向下看去,只见闪光灯把金壁辉煌的二楼照得如雪窟一般,保安拉着线,把人群和记者挡在外面,陆潇脚步顿了顿,身后的经理解释道:“江亦,那个明星,今天媒体见面会。” 话音刚落大明星就走了出来,两手插兜,戴了一副墨镜,黑色的镜面映着闪光灯的白光。江亦站定,摆了几个pose,扫视过前排相机,让娱记们照得差不多了才走到座位上。 “江亦,你对和语菲的绯闻怎么看?”记者们抢着问道。 江亦嘴角一翘,勾起一个迷人的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没什么看法,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一言既出,又惹来一阵狂拍,下午的娱乐报纸头条应该就是《江亦公然拒绝语菲示爱,戏里情侣不来电》,旁边再配一幅江亦酷笑的照片。 陆潇站在楼梯栏杆边侧目看着,冷哼一声,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越来越臭屁。” “盛远的CEO是我的老同学,所以选这里咯。”被问到为什么每次来C市都住在盛远的酒店,江亦如是答,又加了一句,“可惜房价没有打折。” 众人笑,江亦抬起头,似有似无冲向这边,戴着墨镜,看不见他的眼神。陆潇居高临下地一扬下巴,系上西装扣子,转身离开。 “没有恋情,现在每天要演戏,没有时间。”江亦的声音响起,重复着他一贯的答案。 陆潇上了车,突然想起什么,这时电话震动,“我带来的文件落在办公室,你去拿一下。” 许小盈领命回到酒店,走到办公室门口刚要开门,就听见里面年轻经理的声音,“陆总的秘书简直就是一白痴。” “人家清纯美少女啊。”收拾材料的助理嘲讽地笑道。 “美女有什么用,美女我见得多了,她也就刚入门。” “经理,你这万人不得罪的脾气,当着人家的面肯定不敢这么说。”助理把材料归类,没用的放入碎纸机。 “被你揭短了。”经理无奈地笑道。 许小盈只觉血往上涌,恨不得进去把经理千刀万剐,可是听到门口的脚步声,她忙转身向外走去。一路走到陆潇的车上,陆潇看她两手空空,奇怪地问道:“文件呢?” “没找到!”许小盈怒气冲冲地说,坐在副驾驶上一抱臂,撅着嘴看着窗外。 陆潇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拨通了经理的电话,“喂,我的文件落在会议室,给我送下来。” 许小盈的暑假即将结束,可革命尚未成功,佟灿一时也回不来。如今大四对许小盈来说,最大的事就是找工作,她索性去学校报了个到,依旧在公司上班,若能钓到王老五,工作家庭双丰收,岂不更好。 陆母每一两周都邀请许小盈去家里做客,陆父陆母都是退休的大学教授,家里的藏书颇丰,有一件独立的阅读室,里面摆了三排高高的书橱,简直像小型图书馆一样。 陆母喜欢对许小盈讲陆潇小时候的事,“在旧房子里,也有一个图书室,他小时候经常就坐在地上边听音乐边看书,一看就一个下午。”陆母每次说起眸中都闪着柔和的光辉。 陆父和陆潇坐在厅里下棋,电视在一旁兀自开着,播放着各种新闻。陆母和许小盈在厨房里烧菜,许小盈要帮手,陆母欣然应允,还开心得很。两人俨然母慈女孝。 “当地时间9月5日上午11点,天威集团在纽约纳斯达克上市,发行价19美元,开盘价美元,最高价58。89美元,报收于。91美元……”电视里的主持人报出一连串数字。 陆潇盯着棋盘,一枚黑子落下,陆父却被电视新闻吸引了去,扭头看着。天威集团,许小盈模糊有印象,好像野餐的时候有人讨论过。电视上是天威的庆功会,身价倍增的CEO难掩激动之情,和身后的得力干将一一拥抱,台下香槟四射,众人欢呼。 “沈小姐,关于这次上市你是否满意,想说些什么?”人声鼎沸中,记者大声问道。镜头随之挤到一个女子面前,她长发盘起,额角几缕碎发柔和了她的干练,化着淡妆,气质独特,让人乍一看以为是哪个明星接受采访。 众多话筒纷纷递到她面前,面对这个犀利的问题,女子淡淡一笑,直视着对方,“想说得很多,静默期实在难熬。”记者们被她避重就轻的幽默逗笑,趁着这一会儿的功夫,沈小姐已在工作人员的协助下走出宴会厅,直到她上了等在门口的车,扬长而去,画面才悻悻地被切回。(未完待续) 第7章 带我回家(2) 许小盈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除了陆潇还在研究下棋,屋里的人都凑到电视前了,陆父扶着眼镜,陆母手里还拿着两个鸡蛋。 气氛有些莫名地沉重,忽然陆父叹了口气,进了书房,陆母看了看许小盈和陆潇,默默转身回厨房。 吃晚饭陆潇送许小盈回家,停在姿眉楼下,许小盈下了车,照旧挥挥小手,“拜拜!”一路上陆潇都没有说话,此时也只是点了点头。 许小盈带着复杂而沉重的心情走上公寓的台阶,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许小盈!” 她回头,陆潇不知何时下了车,撑着车门,望着她眉头微锁,许小盈等了一会儿,他还是不说话,难道自己听错了,她不由欠了欠身,转身要上楼。 “我们交往吧。” 神马?许小盈好像踩到地雷,魂儿都被炸飞了。她深呼吸,回头,看着陆潇,俊男名车,肖魂的姿势,忧郁而渴望的目光,就是用傻瓜相机照下来都能当明信片寄了。 她矜持地思考了一会儿,良久才点点头,转身跑进大楼。天啊,许小盈,你不是做梦吧,就是做梦也想不到盛远的CEO会求交往啊!天啊,办公室恋情,天啊,许小盈差点没撑到家门口就心脏病发作了。 第二天下班,许小盈一早就收拾好东西,背好包,在门口脚尖画着圈圈,直到陆潇出来,边走边讲着电话,“咨询公司那边说好了吗?嗯,不错,可以。”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陆潇才结束通话,回头说:“今天约了几个朋友,你也去吧。” 许小盈三从四德。 之城一见许小盈便夸张地叫道:“果然有奸情!今天陆潇请客吧。”许小盈不好意思地挽着陆潇的手臂。几个男性朋友也带了自己的女伴,大家一起吃了饭,便去了酒吧。不少下了班的白领都在这浮光魅影里舒缓一天的压力,几人找了一张台坐下,之城兴奋起来,不停地喝酒,一会儿他面前就摆了一排空瓶。 之城白皙的脸上带着一抹酡红,喝多了他反而沉默下来,解开衬衫的扣子,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根烟,缓缓地吐着烟圈。 陆潇拿着一瓶啤酒,背景音乐是一首爵士,这里并不像有些地方那么吵。之城掸了掸烟灰,“我已经用了一个月的安眠药。”他坐得离陆潇很近,许小盈能看见他眼角的疲态。 “压力别那么大。”陆潇喝了一口酒劝道。 “娶了她,就娶了她的家族,她的企业。全是我一个人撑着。现在又有了孩子。”之城自嘲地笑笑,迷茫地问陆潇,“你说我这个男人是不是做得太差,一个女人一个孩子都应付不来。” 陆潇嘴角翘了翘,“满氏这几年的扩展有目共睹,说实话你做得不错。除了喜欢在我面前臭显。” 之城笑了起来,两人默契地碰了碰酒瓶。 “穷小子受不起大富贵。你当时跟心然分手倒也聪明。”之城自顾自地点了点头。许小盈心里一惊,心然和陆潇原来竟然是情侣?这都什么关系? “扯淡。”陆潇对之城的逻辑嗤之以鼻。 “好,谁不知道你是为了她。”之城掏出手机,迷迷糊糊上网搜索这什么,“她回来了。看,八卦杂志头条报道。” 陆潇拿过手机塞进之城口袋里,“喝成这样你今天惨了。” 深夜,陆潇还知道不能酒驾,把车扔在酒吧门口,打车送许小盈回家,之城被安放在车后座。车停在楼下,陆潇有些歉然道:“下次这么晚不会让你陪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许小盈目送着车子离去,转身走进公寓,这就是他们第一次约会。在烟、酒还有喝醉的之城的陪伴下度过。 姿眉早早睡了,给她留了一盏灯,她已接受了许小盈和陆潇在一起这个惊天的事实,并且可喜地是,她逐渐习以为常了。 许小盈甩掉鞋子,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倒在沙发上,转头瞥见桌上的杂志,作为上班族,姿眉还是像小女生一样买各种花花绿绿的杂志。许小盈不由得把手伸向散乱的杂志,拨开几本,一个封面露了出来,《天威CEO携美低调归国,据传已秘密订婚》。 模糊的照片上当日电视里天威的老总一身休闲装走在前面,气度不凡,一看就是成功人士。身后一个女子一头长发,带着帽子,墨镜遮住半张脸,两人一前一后从机场低头走出,似乎在躲着镜头。 许小盈怎么努力,也看不清女人的容貌,感觉告诉她,陆潇和这个女子很不一般。来不及细想,许小盈就昏昏睡去。 钢琴伴奏如行云流水,漂浮在空气里,天台上微风飒飒,桌上摆了烛光晚餐,左边是乐队演奏,右边可以俯瞰这座城市的灯火辉煌,和河流般的车水马龙。 沈绵裹了裹羊毛披肩,举杯道:“祝贺你。” “谢谢。”肖谦和她碰杯,注视着她略显苍白的容颜,毫不掩饰目光中的炽热。 沈绵看着对面这个年近不惑身价亿万的男人,真诚地说道:“肖总,多谢你一年多来的信任。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今日临别,愿肖总的事业节节走高。” 肖谦没有说话,反而笑了起来,“沈绵,你是个礼貌而懂分寸的女人。”他由衷地赞道,“你认为这样便能免去我求而不得的尴尬。” 他转头迎着平台上的微风,看着苍茫的夜色,一轮皓月当空,让人感受到所谓永恒,所谓天地洪荒,所谓让人仰视的力量,“若我肖谦忌惮这些,也不会一路走到今天。”他站起身,手插在西裤兜里,“若你回心转意,便来找我!”他微笑加上一句,“只要我未娶。” 沈绵看着这个坦诚实际的男人,功成名就踌躇满志的男人,也笑了起来,“谢谢肖总,不过,真的不会了。” 两人相视点了点头,肖谦告辞。音乐继续萦绕在这座城市的上空,沈绵看着远处温馨的万家灯火,喃喃自语,“请,带我回家。”(未完待续) 第8章 家中相遇(1) 陆潇无意识地敲着手中的文件夹,“收购华美饭店的提案董事会已通过。今天正式进入运作。收购财务方面我们请了DL咨询公司协助,尽快办妥法律和审计的程序,再着手管理和宣传。” 门口有人敲了敲门,莫彬在玻璃门外示意,陆潇站起身,“现在欢迎DL公司的咨询师加入我们的团队……”门外走进三个人,为首一个女子,身材高挑,长发盘起,黑色Chanel半袖西装上衣,一条铅笔裤显出修长的腿形,高跟黑色凉鞋,走在厚厚的地毯上,脚步声也被吸收。身后两人看上去是她的助手。 陆潇目光扫过她,顿了顿,脸色不易觉察地沉了下来,他慢慢鼓起掌来,“欢迎。”盛远众高层纷纷鼓掌,面带微笑。 在掌声中,沈绵上前一步伸出手,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许小盈耳朵里,“陆总,真巧又见面了。” 陆潇稳稳地握住她的手,面带微笑,“真巧。” 短暂的会议结束,陆潇走出会议室,许小盈跟上他,偷偷说:“晚上一起吃饭吧,我发现一家好吃的地方。” “陆总。”身后一个声音传来,清冽中带着一丝沙哑,给人疲惫又慵懒的感觉。沈绵走到陆潇面前站定,“好久不见,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陆潇看着她面无表情,“抱歉沈小姐,我约了女朋友一起吃饭。” 沈绵无声地笑了,摇了摇头,“别闹了。” 陆潇揽过许小盈的腰,“沈绵,我认真的。” 沈绵看了看乖乖靠在陆潇身边的许小盈,笑容渐渐缩小,不过还是停留在脸上,“为了许久不见的老朋友,爽约一次,许小姐你不会介意吧。” 许小盈不知她什么时候记住了自己的名字,听她的语气好像和自己很熟一样,她不知如何回答,陆潇代她说道:“要不今晚沈小姐和我们一起吃饭?” 沈绵抱着臂,笑吟吟地审视眼前这对男女,看够了,才懒懒道:“算了,不打扰你们,陆总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赏脸?” “热恋期,一时看来没时间。”陆潇冷冰冰地回绝。 “臭显。”沈绵低头小声骂了一句,几不可闻,许小盈还是感觉陆潇放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沈绵再抬头又已笑容淡淡,让人误以为自己耳鸣,“那么陆总什么时候失恋了有时间了,再给我打电话。”沈绵晃了晃手机,不等陆潇回答,转身离去。 院花许小盈第一次有了危机感。 其实她和陆潇谈恋爱,只等于下班跟陆潇一起吃个饭而已,有时周末去陆父陆母家而已,参加了一次之城和心然的野餐会而已! 上班的时候许小盈坐在那里,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自己和陆潇就这么点互动!陆潇的确像小说里面的男主角,CEO,年轻英俊,也许很多金。但是这样的恋爱是不是缺点什么?许小盈闭上眼睛,正常的情况是不是应该陆潇单手撑墙,俯身把她圈在怀中,低头嘴角邪邪一笑,柔嫩的嘴唇落下…… “许秘书,这份文件顺序错了。” 许小盈猛地惊醒,眼前是姿眉,拎着一份文件在她眼前晃来晃去,“许小盈,大白天的做什么美梦呢?” 许小盈劈手夺过文件,翻也不翻,直接压在桌上一摞文件下,“你跑来干什么,想我了?” “啧啧,小女人这招对女人可不好使。”姿眉摇摇手指,“张经理今天可出糗了,拿了一份顺序错乱的文件给沈顾问讲,最后把自己绕进去了。你没看她又窘又抓狂的样子。” “沈顾问……”这个人怎么阴魂不散,许小盈头痛。 姿眉凑过来,兴奋地说:“这个沈顾问真有本事,不到一周,就让‘更年期’对她俯首帖耳。”更年期是许小盈和姿眉对张经理昵称。 许小盈看着姿眉熠熠生辉的眼神,这个站错阵营的笨蛋……可她不打算把陆潇和沈绵之间的特别告诉姿眉,她知道了准会八卦不说,没准还在背后暗暗看自己好戏。 “许秘书,进来一下。”话筒里传来陆潇的沉郁的声音。 许小盈忙站起来,踩着高跟鞋迎风弱柳般走到门口,回头对姿眉来了个飞吻,推门进去了。 陆潇从文件中抬起头来,揉了揉英气的眉,似笑非笑地看着许小盈,“HR刚打电话来,问我要不要换个秘书。” 许小盈只觉鼻子一酸,撅嘴道:“多管闲事。那张经理就是看我不顺眼。” 陆潇无奈地看着她,“今天下午的咨询按小时计费,一小时八千块。张经理几小时都解决不了问题,自己割肉能不喷火。” 许小盈愤愤地看向一边,就让她出一次钱就这副样子,以往她教训自己那么多次,自己还没怎么样呢。 “许小盈,你被惯坏了。脾气别带到工作中来。”陆潇重又浏览起文件,云淡风轻地说道。 可是这样轻的一句话恰恰成为压在许小盈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惯坏了,谁惯我了?你吗?你是我男朋友,从来都不护着我,我们在一起一个多月了,公司里都没人知道。你还和别人一起来教训我。”许小盈气得哭了起来。 “小盈。”陆潇皱着眉站起来,抽出纸巾递给她,像哄孩子一样轻声道:“我又没说炒你。” 许小盈的心被他温柔的语气一下子击溃,她在陆潇面前恋爱功力尽失,没有丝毫抵抗力,她委屈地上前抱着陆潇,抱着他高大的身体,脸靠在他的西装上,“我怕,我不知道你和沈顾问是什么关系,我怕失去你。” 陆潇拍了拍她的头,“我对你是认真的。” 这句简单的话让许小盈幸福得快要融化了,她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绽开一个笑容,凑上去亲了陆潇的脸一下,“奖励你。” 陆潇笑了笑,“回去专心做事。” 许小盈想在他怀中多赖一会儿,脑海里飞速旋转想着鬼主意。 门突然开了,沈绵出现在门口,看到屋里的一幕,先微微愣了一下,继而微锁的眉头瞬间展开,悠然抱臂仿佛看戏。(未完待续) 第9章 家中相遇(2) 陆潇放开许小盈,许小盈转过头看见有人,惊慌地擦去脸上的眼泪。 “沈顾问不知道敲门吗?”陆潇有些不快。 “陆总不知道办公室不安全吗?”沈绵声音软软,“抱歉,门口没有秘书,我就直接进来了。没想到,许秘书正在工作。” 许小盈抬起泪眼看着陆潇,被沈绵看到她心里反而有些高兴。 “你先出去吧。”陆潇对她和颜悦色地说。许小盈乖乖地点了点头,拿了他桌上的纸巾出去。 沈绵侧身让路,许小盈从她身边走出去,擦肩而过时闻到她身上极淡的香气,这是她第一次靠近她,竟觉得有些发抖,这个随意靠在门口的女人,气场强大。 陆潇回到办公桌后坐下,沈绵走过来,脸上的笑容息去,隔着一张宽大的办公桌,望着他,“品位真差。” “我品位一直不高。”陆潇云淡风轻道。 沈绵眼中光芒瞬息万变,欲言又止,最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眸中恢复宁静,“希望这次时间不会太久。”她垂下眼帘,有些疲惫地靠着办公桌,一头长发优雅地盘在脑后,显得她的脖子纤细柔弱,让她的背影中多了一丝无助。 这一周陆潇对许小盈关爱有加,似乎颇有积极进步的决心,周末许小盈和陆潇回家,车子刚刚停在楼下,陆潇就接到陆母的电话。 “儿子,妈才想起你和小盈要来。”陆母在电话里间谍一样小声说,“今天沈绵来了,我看,要不你们别过来了。” 陆潇看了看楼上,“妈,我已经到楼下了。”身边还有许小盈。 “哦,那就上来吧。”陆母知道没得救,匆匆挂了电话。 “什么事啊。”许小盈掏出小镜子照了照。 “没什么。”陆潇沉着脸按电梯。 陆母打开门,笑得有些僵硬,好像身后有人拿枪逼她一样。二人刚进门,沈绵就从厨房里走出来,她一改往日OL的打扮,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衬衫,一条牛仔短裤,长发梳成了马尾,手里拿着一个青椒,看到两人一怔,转头问陆母,“陆妈妈,你怎么没说今天陆潇回来。” 陆母干笑了几声,“我给忘了。” “沈小姐不想碰见我,下次我回家会提前通知你。”陆潇一开口就一室火药味。 陆母目光在三人脸上逡巡,似乎知道自己是罪魁祸首,战战兢兢想要将功补过。“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沈绵,这位是许小盈。”陆母介绍得极为简练,刚说完就想起什么似的,喊着陆父,“文泰你怎么不出来,干嘛呢你!”边喊边匆匆进屋了,留下硝烟弥漫的战场。 沈绵看着眼前一对男女,陆潇站在门口,仿佛她不动他就不打算进门。“我是怕做的东西不够吃,你们请坐。”沈绵掂了掂手里的青椒,转身回厨房了。 许小盈目瞪口呆,正牌女友眼睁睁地看着疑似情敌在家里做饭?她抬眼看了看陆潇,今天无论如何要把他们的关系逼问出来。 虽然有些不自在,但是一屋人本着互不干扰的原则,相处还算融洽,陆潇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下午电视,许小盈陪他看了一会儿,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沈绵在书房和陆父陆母聊了会儿天,便告辞了,“我晚上有约,先走了。” 她走到门口转身和陆潇道别,陆潇坐在沙发上嗯了一声,好像不愿意起身,惊扰熟睡的许小盈。 晚上许小盈要陆潇和她一起吃饭,陆潇开车来到C市一家高档餐厅,两人下了车门口的保安看见陆潇,也不问什么,直接引他们上了专用电梯。 这是一间西餐厅,高大的举架,墙壁上是巨幅油画,让人仿佛置身中世纪的王宫,屋顶是流光溢彩的水晶吊灯,金发白皮肤的侍者彬彬有礼,乐队演奏着舒缓的音乐,空灵而幽静,桌子摆得很分散,用齐腰的檀木栏杆围起,形成独立院落似的桌位。 许小盈挽着陆潇,感觉好像挽着王子,他们坐下,并没有餐牌,陆潇用法语点了餐,侍者弯腰听着,点了点头,陆潇为许小盈也点好。侍者退下。 许小盈崇拜地望着陆潇,“你还会说法语。” 陆潇展开餐巾,“只是基本的而已。” 许小盈想了想,进入正题,“你和沈绵,到底是什么关系呀?她是你亲戚?”她怕陆潇生气,毕竟每次见到沈绵他都沉着脸。 “没什么,过去是同学。”陆潇靠在椅子里,沉郁的俊颜,好像一个年轻的君王,让许小盈一时忘了要说什么。 侍者端上白葡萄酒,对陆潇示意,用法语说道:“这是那边那位先生请的。” 陆潇疑惑地顺着他的手势回头望去,江亦正端着高脚杯,向他晃了晃,嘴角浮着一丝笑意,邪魅如同妖孽。 他对面的女子回过头来,正是沈绵。还是那身白衬衫牛仔短裤,与这里的高贵气息并不相称,可她对面的绝美男子已是最好的装饰。银灰色西装,举杯间袖扣蓦地一闪,这身装扮不可谓不庄重。 陆潇一怔之后不失风度地举杯,沈绵转回身去看着江亦一本正经地喝酒,轻声笑了起来,很愉快的样子。江亦放下酒杯看着对面的女子,微笑地听她说话,帅气的面容无比柔和,和电视上那个拽拽的大明星大相径庭。 “他有什么好。”江亦瞥了一眼陆潇的背影,“再说人家有女朋友了。” 沈绵喝了一口酒,“你也好不到哪去。” 江亦黑脸,半晌他才开口道:“沈绵,你不觉得当初我们分手太草率么?” “分都分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若不想怎么样,这些年也不会一直单身。”江亦看着沈绵的眼睛,深深地说。 “别拿你精湛的演技哄我。”沈绵感到肉麻地摆了摆手,“小女生看见还真被你骗了。” 江亦倍感挫败,他把餐巾折起往桌上一扔,手架在桌边,身体稍稍前倾,“沈绵,我对你哪比不上陆潇。”(未完待续) 第10章 你至于吗(1) 沈绵看着他又气又怨的表情,仿佛恨不得把自己撕碎一般。一模一样的表情,十年前她在江亦的脸上见过。 彼时他们还是Q大的学生,江亦大四,沈绵大一。 “外面下雪了,又是一个下雪天,下雪天总会有事情发生。”空旷的室内,阳光从顶窗洒进,仿佛一束天堂的光晕,落在沈绵洁白的脸上,在她的白裙上镀上一层金黄。 沈绵跪坐在地上,腿上枕着江亦。 “那天你给我讲了一个吓人的故事,然后你无摸了我胸前的伤口。”江亦似是睡着,沉沉的声音如静夜的溪水流淌。“你到底是谁?我在哪里认识你?你喜欢这个伤口?” “非常非常……”沈绵如痴如醉,脸上绽放迷离的笑容。 江亦的声音中沉浸着宠溺,“你这个变态狂。”最后变成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在我身体里,有两个人,每天激发我的欲念和幸福感的,是别人的心脏。” 江亦慢慢坐起身,回头看见沈绵,“你怎么哭了。” 沈绵慌忙地转身站起,背过一边,仰头微合着双眸,手指逝去脸上的泪水,“这不是哭,是隐形眼镜的作用。” 江亦注视着她的背影,美丽而且萧条,他漆黑的眸中流露出一抹痴迷,“酒精、毒品、绝望、恐惧、权力、荣耀对它都没有作用。但只有一样东西是致命的,爱情。” “又是甜言蜜语。”沈绵用言辞抗拒着,可还是转过身来。 “可你还是受了蛊惑。”江亦一笑,凄然与得意在他英俊的脸上结合得天衣无缝,仿佛绝望的人完成了最后一个恶作剧。 沈绵一步一步走近他,“所有的爱情都是悲哀的!”她抚上他浓密的头发,“可是尽管悲哀,还是我们知道的最美好的事情。” 一片寂静,江亦揽过沈绵的腰,沈绵倒抽一口冷气,两人的身体慢慢贴近,沈绵眼睛转了转,硬着头皮看江亦完美的脸一点点在眼前放大。 导演怎么还不喊停!初吻啊!这可是初吻啊! 沈绵心里叫嚣着。 “Cut!”一个尖利的女声响起。继而一片衣服的悉簌声,咳嗽声,议论声。导演抹了一把汗,刚刚竟然看呆了,忘记了喊停。 沈绵一下子放松下来,离开江亦两米远,“谢谢学长。” 江亦似笑非笑,“演得很好,不客气。”一个娇小的女声走了过来,刚刚是她喊的停,她看也不看沈绵,靠近江亦手下小动作肆虐,“没人喊停你还不停了是不是……” 江亦被她掐得四下躲闪,“演戏,演戏,亲爱的。”他的目光却不经意地看向走出门的沈绵,一袭白裙,背影朦胧。 第二个学期刚刚开学,校园里人渐渐多了起来,午间食堂也恢复了热闹,三三两两的男女排队买饭。 “瞧,那不是大帅哥江亦么。”有小女生窃窃私语。 江亦搂着女朋友夏可了走进来,夏可还在为上午试戏的事耿耿于怀,江亦嘴巴甜甜地安慰道:“女一号是老婆大人的,别人谁也演不了。老婆不演我也不演。” 夏可笑了出来,“这还差不多,敢跟别的女生亲亲我我,就是在台上我也把你拽走。” 江亦吐了吐舌头,“怕了你了。” 两人端着饭坐下,江亦注视着夏可,目光直接而火热,夏可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吃饭,觉得自己因为小事生气有些过分,“你的崇拜者那么多,让我特别没有安全感。” “我有什么好崇拜的。”江亦无奈道,“我也从来没觉得自己帅。” 夏可“切”了一声,“这样最好。” “面完试了,那死男人根本不认识我。”一个愤愤地声音从斜前方传来,江亦抬起头。左前方坐着的正是沈绵,边吃饭边打着电话,“他和他女朋友在一起,看都没看我!”她咬牙切齿地说,“估计他都不记得我,今天我是华丽丽地诠释了什么叫贱!” 江亦眯起眼,今天试戏之前自己见过她么?想不起来了。 “陆潇这个混蛋,早晚有一天他倒贴我也不要!”沈绵恨恨地吃着饭,眼里喷火,好像个阴郁的黑社会大姐大,和试戏时的白衣迷茫女子截然相反。 陆潇?江亦念着这个名字,因为这个名字,让他华丽丽地诠释了什么叫自作多情。 沈绵没有注意到邻座的人,自顾自打完电话低头吃饭, 今天面试证实,陆潇根本不记得她。而她喜欢陆潇已经一个学期了。 上个学期,刚上大学的沈绵没有选上热门选修课,便每周三晚上去旁听,这样认识了陆潇。她不记得最开始见面是怎样的了,沈绵习惯坐在后排,陆潇前面有课,总是踩点进班。所以也经常坐在后排。两人就这样认识了。 开始的时候,沈绵觉得他不过是个帅学长罢了。帅哥沈绵见得不少,心里激动一下,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后来沈绵发现这个学长颇有内涵,对实事对自己的专业都很有见解。 再后来沈绵开始欣赏他的幽默谈吐。 最后,沈绵觉得他和自己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最最后,沈绵发现自己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考试前的最后一堂课,沈绵才瞥到他论文封面的名字:陆潇。 “今天讲考试,你来干什么。”陆潇奇怪地问,这门课沈绵不是旁听吗。 “今天讲考试啊,我事先不知道。”沈绵无辜地看着陆潇,这幸福的笨蛋不知道沈大小姐是为了你来的吗? “上节课老师有说啊。”陆潇对她的记性表示无奈,随口说了一句便被老师的讲课吸引了过去。 沈绵无语凝噎。 这学期沈绵报名参加陆潇所在的学生社团,面试的时候,陆潇作为主席坐在一边旁听,他犹疑地看了沈绵一眼,似乎搜索了一下记忆,然后放弃了,低下头填评分表。 沈绵无语凝噎。(未完待续) 第11章 你至于吗(2) 之后出现了许多让沈绵无语凝噎的事情。她进了社团,陆潇却因为已经大四而退出了;新旧接替的时候,大家在外面吃饭,玩真心话大冒险,陆潇输了,大家起哄说沈绵主意多,让她来刁难主席。 沈绵只觉心扑通扑通地直跳,她觉得脸上发烧,不知是屋里太闷还是心里鬼太大。陆潇坦然地看着她,修长的手指把玩着玻璃水杯,优雅而脱俗。 沈绵清了清嗓子,“学长……”众人屏息中,她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有些颤抖。 “我有女朋友。”陆潇嘴角一丝笑蔓延开来,“提醒一下,问个难点的。” 之城在一旁补充,“对对对,心然在日本留学一年。这些都不用问了,想知道我告诉你。” 沈绵只觉五脏六腑轰然炸开了一样,脑海里一片混沌,她表面上虽平静无波,桌下手抖得厉害。“沈绵问吧,我们被主席剥削了一年,这回问一个难死他。” 沈绵的手机适时地震动,她松了一口气,“对不起我接个电话。”她起身,紧紧握着手机,“你们先玩吧。” 陆潇看着沈绵离去的背影,垂下眼帘,放下手中的杯子,为什么刚刚着魔似的脱口而出,自己在怕什么? 电话是江亦打来的,“沈绵,明天来排练吧。女一号是你的了。”他的声音沉沉,好像料定她不会拒绝。 “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沈绵站在夜色中,喧闹的街边,心不在焉地问道。 “明天晚上七点,准时来排练。”江亦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不愿多说。通话结束。 从此沈绵开始了白天上课,晚上排戏的日子,同时还负责着陆潇社里的一个项目。戏里的女一号是一个霸道的富家女,放肆而单纯,很爱她的男朋友,最后才发现她的男朋友和她在一起纯粹是为了名利地位。于是她狠狠地报复,也折磨着自己,最后两人同时死去。 “有人看见江亦深夜送沈绵回寝,据说沈绵还了很浓的妆,大黑天都能看出来。”陆潇去拿策划时,办公室的社员正在议论。 “张亭,策划写得太不专业了。”陆潇一页页翻着,张亭走过来,“放心主席,我今晚改一下。” “你和谁一组?”陆潇本来已不怎么管社里的事,不过这个张亭是出了名的freerider,谁也不愿意和她一起做事,陆潇倒是好奇。 “沈绵。”张亭低头摆弄着自己精心涂的指甲。 晚上陆潇下课路过校办公室,里面亮着灯,沈绵正坐在窗口,对着电脑,抱着一个西瓜挖着吃。 她就是喜欢这样吃汁水多的水果,尤其是西瓜,一次能吃半个。这是陆潇后来知道的。 “还没回去?”陆潇推门进来,忽觉沈绵瘦了许多,白色麻布衬衫,一条牛仔短裤,长发随意地用卡子别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颊边。电脑的光映得她的脸色苍白。 “在改张亭的策划。”沈绵吃了一口西瓜,继续阅览着惨不忍睹的文字,眉头不知不觉又皱了起来。 陆潇忽然来了兴致,走过去,“你觉得她写得怎么样?” 沈绵抬头看了看他,自从她知道他有女朋友之后便对他敬而远之。此时他站在桌子对面,饶有兴趣地盯着自己。 “还好吧。”沈绵不肯多做评论。 陆潇心里莫名地一沉,其实这个回答保守而疏远。他讨厌在背后说人坏话,不过今天他真的希望沈绵能跟他抱怨张亭。 沈绵看他略有惊讶的表情,扑哧一笑,看着屏幕低声骂了一句,“狗屁不通。”她叹了口气,“主席,当初招张亭,你不是把她潜规则了吧。” 陆潇坐在桌子上,自恋道:“和她相比,还是我比较有被潜规则的资本吧。” 沈绵突然问道:“校部李主任是个什么样的人?” “顺着他说话。”陆潇传授道,“而且美女通常比较有说服力。” 沈绵面无表情,“那就不要张亭去了,还是我去吧。” 两人聊了一阵,沈绵问了陆潇一些问题,她本以为他会提出送自己,但他没有。看着他出门的背影,沈绵突然感到一阵颓然。 晚上排戏时,导演不满地喊了起来,“沈绵,你能不能高兴一点。这部戏前后情感反差很大,你要把这种大喜大悲表现出来。别一开场就悲剧。” 沈绵吸了口气,摆了摆手从台上退下,走到舞蹈镜前,看着镜中高挑瘦削的自己,脸色苍白如纸,挂着两个黑眼圈,乱蓬蓬的头发,一件白衬衫皱皱的。 “沈绵,为了一个男人,你至于吗?”她在心里暗暗地鄙视自己。 “明天有时间吗?”江亦走到她身后。 沈绵回头,看着他漆黑的眼睛,微陷的眼眶让他的眼神深邃而沉静,仿佛一片夜色笼罩下的海。 “我带你去找找快乐。”江亦好像想起什么有意思的事,嘴角浮起笑容。 第二天江亦带着沈绵去游乐场疯玩了一天。他们从过山车,自由落体,鬼屋,到激流勇进,旋转木马,每一个项目都试过。江亦像一个大孩子,放肆地叫,和沈绵在人群中奔跑,在天旋地转中大笑,端着相机单膝跪地扑捉沈绵在阳光中的笑容。 中午吃饭的时候,阳光正好,江亦戴着墨镜,微笑地看着沈绵,他英俊的外形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几个女孩子红着脸指指点点地议论着。 “为什么和夏可分手。”沈绵只问过一次,在她看来,这种伤心事很私人。 “她太喜欢无理取闹,我们不适合。”江亦淡淡地说,看不见他的眼睛,沈绵只能从他的墨镜上看到自己的身影。 后来沈绵在办公室看到陆潇甜蜜地走出去,接女朋友的电话。江亦发来短信,“明天晚上去看电影吧,里面的女主角和你的角色很像。”沈绵回复,“好呀。” 再后来和江亦出去吃饭,逛街,听讲座,甚至去酒吧,沈绵已不记得哪次是因为陆潇,哪次是真的因为江亦。(未完待续) 第12章 夜色妩媚 学期末社里的活动终于办好,请来了市里有名的企业家来做报告,又办了一系列活动。社里开会总结,每个项目组作报告时,大家意识到,沈绵原来不是小绵羊。 张亭有资历,是项目负责人,然而在讲解的时候,有一个明显的破绽,陆潇迷惑不解,问了一个问题,“拉来的赞助根本不够cover这部分成本啊,怎么搞的。” 张亭愣在原地,回头看着幻灯片,才注意到这个不符逻辑的问题,台下都是社里的人,众目睽睽,她越急越没有思路,又羞又窘。 沈绵平平稳稳地站起来,“是这样的,之前这个商家本年的校园活动预算还没有出,因为只是个手续问题,我就没有砍掉这部分成本,后来活动结束后就填上了。” 她愈发瘦了,披肩的长发显得她的下巴有些尖,陆潇却丝毫不怜香惜玉,追问了一句,“如果商家反悔呢?” “他们的预算出来,活动还没有做完,如果拿不到钱,也可以缩减后面的活动成本。”沈绵早有准备,可还是想了想才说。 陆潇点了点头,又问了几个问题,张亭哑口无言,沈绵一一作答,风头出尽。 散了会,出门的时候陆潇走在沈绵身后,低声道:“你就等这一天呢吧。” “是啊,多谢你的问题了。”沈绵微微一笑。 走出人群,陆潇走在沈绵身边,好像思考着什么,沈绵抬头道:“主席你不用担心,我可不是兴风作浪的妖孽,遇到踏实的人我自然老实,遇到张亭这样的,就给她点颜色看看咯。” 眼看走到分手路口,沈绵看了看表,“主席,我辛苦一个学期了,犒劳犒劳我吧。” 陆潇看着沈绵,眼角还挂着笑,不知他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说:“好啊。” 吃饭的时候,沈绵提起了下周将要公演的话剧,“主席有时间去看看不?” “到时再说吧,说不定有考试。”陆潇低头吃东西。他是个很有品位的人,选的饭店也很好吃。沈绵看着他低头时浓密的头发,好想伸手摸摸他的头,摸摸他雕塑一样完美的面庞。 那天他们聊了很久,沈绵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开心到晚上走台排戏的时候,在女一号发现男朋友不爱自己时,沈绵崩溃到大哭,哭得无力地坐在地上,吓得众人目瞪口呆,纷纷安慰她,排练一度无法进行。 江亦为浑身哆嗦的沈绵披上一件衣服,对导演说:“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导演只好提前散了众人。 空阔的舞台上,江亦坐在地上,沈绵伏在他的肩头,哭声渐渐平息,泪水渐渐流干,最后她靠在江亦身上睡着了。几个月来的排戏,让她对他的接触早已不觉陌生。 台下是几百人的座位,漆黑而辽远,台上留着最后一盏照明的灯,孤零零的灯光洒下,照耀着舞台中间依偎的两人。仿佛余韵悠长的故事。 酒香氤氲在鼻尖,大厅里的星罗棋布的桌边坐着低声交谈的男女,男人们休闲的服装,并没有显眼的牌子,洁白的餐巾展开,不经意间却露出腕间的限量版手表;女人们高贵的礼服出自知名设计师之手,精致的卷发下,耳间的两颗钻石闪闪发亮。这是纸醉金迷的南柯一梦,没有几个人有幸能沉迷一生。 江亦示意侍者,侍者拿来账单,江亦寥寥几笔签了字。 这时陆潇接起手机,是莫彬沉稳的声音,“对不起打扰陆总。” 沈绵站起身,跟着江亦说笑着走向电梯,侍者已经恭候。 “刚刚酒店临街的房间,临时入住了大量记者。”莫彬冷静地汇报着,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不过是一批记者,他却特意向盛远的CEO汇报酒店的日常经营。 电梯门合上,陆潇定了定神,抬眼望望窗外,身居之处高高在上的视野,可以俯瞰这个城市的车水马龙,方圆几百米,唯有盛远酒店,能与之比肩…… “陆总,他们关注的新闻似乎和江亦……”莫彬接着说道。 “知道了。”陆潇潦草地挂断电话。 为什么这么巧。此时盛远的房间里,无数娱记的镜头正对着这里,只等江亦和神秘女友一同出现,第二天八卦头条又会炒得沸沸扬扬,也许还图文并茂。 陆潇坐在桌边沉吟,修长的手指无心地摆弄着手机,许小盈见他一双剑眉紧锁,让她不禁想伸手抚平,他黑黑的眼中汹涌着某种情愫,是她从未见过的矛盾,迷茫与专注并存,愤怒与悲伤同在。 陆潇闭上眼,似乎平息了一下心绪,片刻后他再抬起头,面上只剩决绝,他沉静地拿起手机,拨打一个号码,里面冷冰冰的声音传来,“对不起,该用户无法接听……”她在电梯里。 陆潇一遍遍地拨打着,凝眸看着闪烁的手机屏幕,“对不起……”挂断,再拨,“对不起……”挂断,再拨…… 许小盈不安地动了动,“怎么了?公司出事了?” 陆潇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只是盯着手机,双眼喷火,仿佛要把屏幕烧出一个洞来。 “喂?”一把慵懒的声音传来,“陆总有什么事?” “你在底楼不要动!”许小盈发觉陆潇的声音竟有些暗哑,他清了清嗓子,“我有事情找你。” “什么事不能……”沈绵漫不经心地问。 “你给我在底楼乖乖呆着!”陆潇吼了起来,风度尽失,惹得邻座的人纷纷侧目。“不然有你好看!”陆潇又补充了一句威胁,说着他已起身大步向电梯走去。 许小盈赶紧站起身,跑步跟上,侍者走上来,用法语礼貌地问道:“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 陆潇走进电梯,胡乱递出一张信用卡,侍者下意识接过,再抬头时电梯门已经合上。许小盈追上来,“陆潇!”她站在光亮如镜的电梯门前,看着自己目瞪口呆的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绵百无聊赖地站在底楼,用脚尖画着圈圈,江亦靠着墙,双手插兜,“晚上打算去哪?”沈绵耸了耸肩,“大龄剩女,没什么消遣。”(未完待续) 第13章 酒店危机(1) 江亦笑了笑,刚要说什么,一个人影风一样地冲过来,拉起沈绵的手就向外走。 “哎!”江亦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愣了愣,待反应过来,再顾不得优雅,上前伸臂拦住陆潇,“你干什么?” “你自己干的好事自己知道。”陆潇阴沉着脸,与江亦针锋相对。也许根本就是江亦安排的。 “你的小女朋友呢?”江亦愣了愣,继而嘴角戏谑地翘起,“陆潇你真是能者多劳。” 沈绵的手被陆潇攥得十分痛,她却默不作声,静静看着二人对峙。 电梯门打开,许小盈跑了出来,看到眼前的一幕,她骤然停了脚步,“陆潇。”她无力地唤了一声,心里已经明了,她唤不回他。他那霸道的样子,冷冷的眸子宣示着他的怒意,一反常态,此时陆潇不是盛远办公桌后那个高高在上的CEO,不是陆父陆母面前油嘴滑舌的儿子,也不是她许小盈身边那个礼貌淡漠、风度翩翩的“男朋友”。 陆潇的逼视竟让江亦无话可说,天地之间,他江亦知道,再找不到什么筹码能让陆潇放手。 陆潇转过身,拉着沈绵向门外走去,沈绵跟在他后面,高挑的她依然被他的身影挡住,他推开玻璃门,她习惯性地快走几步,贴着他的背后,在门就要合上的的间隙溜了出去。 在他身边,她是个连门都不愿开的女人。 陆潇打开车门把她塞进车子,沈绵顺从地上车,丝毫不惧怕这个黑面神,只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笑出声来。以前他总是在送她上车时,拍拍她的屁股,好像她是不老实的孩子。 陆潇开动车子,白色的路虎极光缓缓驶入车流,宽阔的街道上灯已亮起,在刚刚落下的夜幕里如梦如幻。沈绵转头看着窗外,咬着唇忍着嘴角的笑意。可是笑容还是不听话地在脸上荡漾开来。 她转头看着陆潇,俊美的侧脸,轮廓分明,一双深沉若秋泓的眸子正看着前方的车辆,她甚至能看清他长而浓密的睫毛,高挺的鼻子,坚毅的下巴,这是一个看上去就已经太过迷人的男人。 车子停在盛远酒店,“下车。”陆潇看着前方,命令道。沈绵作为盛远的临时顾问,就住在这里。 沈绵看着他严肃的样子,故意柔声问道:“你的房间,还是我的?” 陆潇愤愤地回过头来就要教训她,沈绵已像猫儿一样依过去,柔嫩的红唇蜻蜓点水般掠过他的唇,鼻尖轻碰,温热的呼吸顿时暧昧了周围的气息。 他看着她的眸子,飞旋的时间平面渐渐凹陷,地老天荒呼啸而逝,若说世上有什么他永远不能抵挡,便是眼前这一双眼眸。 她的眼眶渐渐湿润,喃喃念着他的名字,“陆潇。”下一刻唇已被他封住。 他渐渐深入,仿佛要吮走她的魂魄,让她再也无法离开,她在他的禁锢下紧紧贴着他的身躯,他们已分开太久,久到彼此的气息都已陌生,炽热的气息方才开启了封印的记忆。 忽然车窗外一片白光亮起,如同近在咫尺的闪电,惊得两人差点跳起来,陆潇一把将沈绵搂在怀中,眯起眼睛才看清是不停闪烁的闪光灯,车外挤满了兴奋的娱记,争先恐后地照着车内的男女。 没抓到明星江亦,大家正扫兴离开,发现了神秘的盛远集团CEO车内热吻,这也算是老天给予的一种补偿吧。 酒店的保安出动,上前挡开娱记,将车子保护起来。一时外面人声熙熙,热闹非凡。 “这些记者也是你叫的?”陆潇在沈绵耳边低声道。沈绵身体一滞,“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今天下午是她打电话泄露的消息,刻意引来了娱记。这几天她受够了,实在按耐不住所以耍了点花招,看陆潇能撑到什么时候。她料到莫彬会通知他,本想着待会再告诉他原委,不过看来他早已猜到。沈绵抬头,只见他嘴角带着隐隐的笑意,活像个狐狸。 陆潇匆匆下了车,为沈绵打开车门,拥她在怀中护着她躲过众人的镜头,走进酒店。两边的记者还不甘心地问:“陆总,这是你女朋友吗?”“小姐你和江亦什么关系?” 两人快步进了大厅,莫彬迎面走了过来,陆潇吩咐了一句,“想办法把记者摆平,我不想见报。”莫彬看到他们俩,习以为常了一般毫不惊讶,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两人兴奋地跑向电梯,沈绵按了按钮,站在门口,和陆潇互望着,他清澈的眸子染上一层迷雾,让人沉醉,她咬着唇,仿佛一个羞涩的少女。门开了,两人走了进去,身后的门刚一关上两人便拥吻起来。 “有监控……”沈绵无力地细语,却徒然化作一声轻叹。“那就便宜他们。”陆潇说着却慢了下来,轻轻啄吻着沈绵的面颊,眼睛,沈绵如同溺水的人紧紧抓着他有力的臂膀。电梯门打开,陆潇抱起沈绵扛在肩上走了出去。 沈绵只觉身体一轻,自己已落在一张大床上,香肩半露,脸上带着一抹酡红,妖娆无限。 夜色妩媚,时光如激烈的漩涡,再不分你我。天光渐亮,沈绵被刺眼的日光叫醒,昨晚窗帘也没有拉,凌晨时沈绵偎在陆潇怀中,说着说着话便睡着了。 她抬头,额头上便印下一吻,他总是比她先醒。 “我早上开会。”陆潇这才撤回她颈下的胳膊。 “几点。”沈绵拥着被子卧着,看着他起身穿衣服。完美矫健的身材,穿上衣服她也能想象得到,她不禁有些邪恶地笑了,“每次和你开会,在我眼中你都是不穿衣服的样子。” 陆潇扑向床,慢条斯理地吻着她,“色胆包天。”沈绵怕痒,笑得喘不过气,连声告饶,“我,我错了……” 两人又亲昵了一会儿,陆潇才起身,“早餐十点钟会送过来。今天不用来公司了,我准假。晚上回家等我。” “慢点开车。”沈绵懒懒地说,十点钟,还能睡一会儿。(未完待续) 第14章 酒店危机(2) 走廊里不时有繁忙的人快步走过,地毯永远厚重吞声,冷气永远设定在一个温度,空气里永远是一个牌子的淡淡清香,每个人的脸上永远是办公室中少见阳光的白皙。 许小盈胡乱地收拢了桌上的文件,无力地把个人用品放进一个小纸箱里,小钟表,护手霜,动漫水杯,她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多少东西可以收。旋转的玻璃门反射出室内的一片兵荒马乱,她仿佛一个仓皇逃走的小兵。 终于,她看到陆潇从走廊尽头走过来,身边跟着市场部程经理,程经理面露忧色地说着什么,陆潇却面带微笑地听着,程经理似乎觉得陆潇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便想再强调了一遍,“陆总,就要到年末,这样子发展下去,恐怕跟董事会没法交代……” “一个小时后开会。”陆潇看了看表,刚刚结束一个例行会议,马上就要开始又一个紧急会议。 “好。”经理犹疑地看了看他的脸色,还是微微带笑,陆总你今天是吃了含笑半步颠了吗?经理的内心咆哮着。 陆潇走到办公室门口,看见许小盈的落落身影,他转过身来,走进秘书办公室。许小盈抬眼看着他,她想从他的脸上寻找些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陆潇靠在门口,目光掠过,已将室内的一切尽收眼底,许小盈负气地拿起桌上的辞职信,伸直手臂递给他。 陆潇并没有接过,“送到HR那里存档。我会同意的。” 许小盈感觉好像自己用力地挥出一拳,却打在棉花上一样,这个男人云淡风轻地站在那里,不肯再迈进一步,划清界限,好像过去他们牵手的日子根本未存在过。 “对不起。”说完了公事,陆潇才低低叹了口气,看着许小盈,他期望补偿,却无从补偿。 许小盈狠狠咬着嘴唇,眼泪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陆潇,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她无力地用手撑着桌子,昨天回家到现在,她都没有合眼,今天的素颜显得憔悴不堪。“为了和你在一起,我离开学校,这学期什么课也没有修,在公司里我还要为我们的关系保密,我对你的父母小心翼翼,只希望他们也接受我,我……”想到这几个月的种种忐忑与期待,只得这样一个结果,她心里委屈不已,蹲在地上埋头哭了起来,“凭什么,为什么我付出这么多还是不可以……” 陆潇看着她抖动的肩头,眉头微皱,“过去是我不对,我不该不负责任地开始我们的关系。” 许小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不再理会他,慢慢抱起桌上的纸箱,就要向门外走去,“请让让。” 陆潇并不听她的话,他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莫彬,送许秘书离开。”许小盈确实也没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 一会儿莫彬从电梯里走出来,“陆总。”陆潇点了点头,看了看许小盈,“以后若需要什么帮助,请让我知道。”说罢顿了顿,才转身离开走进CEO办公室。他身后的门渐渐关上,莫彬上前抱起纸箱,“许小姐,请这边。” 两人下了楼,正好一辆出租车停在门口,门一开,一个女子走下车来,长发柔顺地散在肩头,白色的雪纺上衣,黑裙长靴。带着一种从容的气度,让人怦然心动。她看到两人不由一愣,摘下墨镜,“莫彬,许秘书。” 许小盈见是沈绵,她冷冷地转过头去,一语不发。沈绵抱着臂,眼睛腿轻触着红唇,“许小姐,可不可以一起吃个早茶。” 许小盈停下脚步,“我没时间。” “许小姐也许是没心情。”沈绵眉峰一挑,自顾自地笑了笑,“许小姐,我相信,聊聊天你的心情会好起来。”她的声音柔软,礼貌却不谦卑,没有往日在公司里的咄咄逼人,好像一个认识许小盈很久的朋友。 许小盈讨厌她的态度,好像她能看透人的心思,能控制人的情绪,能把世界玩弄于鼓掌之中。她抬头,“好,沈小姐说去哪里。” 会议室里几个高层经理聚集一处,张经理正言简意赅地做着陈述,突然一个秘书处的呼叫闪起,陆潇示意张经理等一下,按下按键,“陆总,盛远酒店孙经理说有重要事情,接进来吗?” “可以。”陆潇拿起话筒,孙经理能在开会期间执意要求联络,恐怕有重要的事情,在他了解之前,不想让其他人听见。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陆潇的脸上,话筒里似乎有些吵,他静静地听着,最后垂下眼帘似乎在思考什么,“嗯,知道。等一分钟。” 他握着话筒,并没有挂断,而是对屋里的人说:“今天的会议先到这,张经理的团队在这个星期要拿出一个完整的方案,这期间任何人都要全力支持。”众人点点头,起身离开,陆潇坐在位子上,手指有节奏地轻敲着桌面,似是催促。最后他抬眼,“程经理,等一下。” 程经理有些疑惑,留了下来,众人退去后房间里安静得出奇,仿佛能听见心跳的声音。让人从足下升起一阵寒意。 陆潇眨了眨略有些干涩的眼睛,“有人打电话说在酒店放置了炸弹。” “啊?”程经理吓了一跳,恐怖袭击?他有些慌乱,人命关天,况且盛远酒店是集团的重要部分,不可小觑。 陆潇皱着眉,眸中的光凝聚在一处,镇静的语气让人安定,“他要多少钱都答应,先稳住他。对工作人员和客人封锁消息,我马上过去。” 他放下电话,站起身向外走,“成立危机公关组,一旦消息泄露,都要控制住媒体。”程经理擦了擦汗,赶忙跟上。 车上陆潇拨通电话,“喂,顾律师,盛远受到炸弹威胁,帮我联系可靠的警署人员,要快。”顾律师是盛远的法律顾问,C市老牌律师,虽不打刑事案件,也认识一些警署高层。 白晃晃的阳光照着道路两旁的大楼,玻璃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司机开着车子在路上左冲右突,陆潇和程经理各自打着电话。(未完待续) 第15章 他回来过(1) 陆潇拨沈绵的电话,她还在酒店里面,他一时救不了酒店里的人,起码要先把她叫出来。冰冷的女声传来,“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他拨打酒店房间的电话,无人接听,她去哪了!到底在不在酒店里面!陆潇烦乱地按掉电话,看着窗外,他痛恨这种找不到她的感觉,好像随时会弄丢她。像上次一走散,就是十年。 沈绵把一盘点心推到许小盈面前,“这家的茶餐很地道。许小姐试一试。” 许小盈拿起一个,她的眼睛还有些浮肿,“沈小姐想说什么。” 沈绵似乎没注意她冷冰冰的口气,淡淡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陆潇应该已经跟你道过歉,我知道这一时很难接受,但是希望许小姐以后能原谅他。”沈绵真诚地看着许小盈,“陆潇是个好人,他无意伤害。” 许小盈低头喝了口茶,心中一阵凄凉,所有人的无辜,那么错的是谁? 沈绵顿了顿,不待她说什么,“不过许小姐年轻漂亮,正在一段大好年华的开端,有损失的是陆潇。”她由衷地说着,似乎想起了往事,笑叹了口气,“我已经三十岁,真想回到二十岁的时候。”她捧着茶杯,“若能再来一次,我绝不会让自己蹉跎十年……”最后的声音埋在茶杯中袅袅升起的水汽中。 许小盈情绪缓和了些,她有些奇怪地审视着自己和沈绵的关系,“你不讨厌我?” “看来许小姐讨厌我。”沈绵无奈道,“可以理解。我并不讨厌你,我理解你的感情。其实陆潇和我已经走过十年,分分合合,经历了太多的事情,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我,没有人比我更熟悉他,我已经爱了太久,没有力气再从头爱另一个人。” 沈绵玩笑道:“年纪太大,没得选了,许小姐现在还体会不到。”许小盈被她的自嘲逗得嘴角翘了翘。 和许小盈道了别,沈绵站在餐厅门外,开了手机,一连串未接来电和短信涌进,沈绵无奈地皱了皱眉,拨通电话,“喂……” “你在哪?”那头的陆潇声音压得很低,语速极快,似乎有些紧张。 “我在茶餐厅!”沈绵看了看表,“打电话干嘛?约我中午一起吃饭?” “你怎么不开手机!我很着急知不知道!”那头陆潇的声音骤然高了起来,显然他已经走到了没人的地方。 沈绵把手机拉开耳边,“不是吧,陆潇你怎么像个十七岁小孩似的,用得着吗。” “今天别回酒店了。”陆潇匆匆说。 “你藏女人了?”沈绵轻笑。 “有炸弹。” “陆总酒店真先进。” “……” “不会是真的吧。” “初步判断是的。” 沈绵紧紧握着手机,只觉口有些干,“我马上过去。” “别过来。”陆潇立刻说,“别让我分心。” “好。”沈绵压抑住担忧与难过,声音已有些哽咽,她深呼吸了一下,平静道:“我会在家等你回来。” 像每一个平常的日子一样,盛远酒店门口客人来来往往,保安彬彬有礼,出租车缓缓驶入驶出。只是酒店里,偌大的经理办公室已挤满了人。陆潇正坐在办公桌后,和警察,各部门经理密切关注着事件进展,等待勒索者的电话。 便衣警察已经随酒店服务员上了楼,逐个打开客人的房门,出示证件,没收通讯工具,以免恐怖分子的同伙潜伏在酒店里报信,每一个警察带几个客人下楼。出酒店后辗转来到警署,在危机没有解决之前,任何人不能离开,以防走漏风声,打草惊蛇。 “消防已经准备就绪。”孙经理报告道。突然电话声响起,所有人心神为之一震,“拖延时间。”警察们开启了监听及号码定位。 陆潇拿起话筒,“喂。”他的声音平稳,“我是盛远的总负责人。” 那边的声音从电脑里清晰地传出,化作一道道波线,“孙经理呢?你们不可以报警知道吗?” “酒店的事我说的算。我们没有报警。”陆潇语速缓缓。 “如果发现你们耍滑头,我就启动炸弹装置!”对方威胁道,众人屏息,屋子里格外安静,仿佛没有人一般,声音在空气中飘荡着,敲击着每一个人鼓膜。 一辆出租车停在一个豪华小区前,沈绵走下车,司机探出头来,“小姐,还没给钱呢!” 沈绵惊醒一般,走回去,“不好意思。”司机奇怪地看了看她,没责怪什么。 沈绵走到一幢连体别墅前,她抬头看了看,熟悉又陌生的房子,陆潇这些年都住在这里,这就是他说的“家”。 沈绵走上台阶,从包里掏出一串钥匙,犹豫了一下,拿出一把去开门,锁扣“嗒”的一响,房门竟然开了。他依然留着过去的锁。这些年,原来她随时可以回来。 房里的陈设很简单,沈绵脱掉鞋子,慢慢走上楼,他的书房,桌上还是那么多的文件书籍,他的卧室,洁白的窗帘拉起,屋里有些暗,双人床上被子没有叠。 沈绵走过去打开衣柜,里面整齐地挂着他的衣物,他应该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这些衣服最近他都没穿过。沈绵想起了什么,她鼓起勇气,慢慢打开旁边的衣柜,当她看到里面的衣服时,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那里面挂满了她的衣服,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薰香味道,底层是叠好的乳白色睡衣,和多年前一样,仿佛她昨天刚走了,而今天又回来。 沈绵走过去拥着陆潇的衣服,将脸埋进他的衬衫里,“陆潇……” 沈绵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空荡荡的屋子里,安静无声,唯一会动的是微风中飘舞着窗帘。书房的门半掩着,好像陆潇随时都会从里面走出来,像多年前一样。那时他刚刚成为盛远的CEO,周末在家,穿一件宽松的衬衫,亚麻裤子,因为阅读文件而微皱眉头,在看见沙发上的沈绵后慢慢舒展。(未完待续) 第16章 他回来过(2) 无论工作多烦,他总是很无赖地靠在她身边,捉起她的手放在唇上,慢条斯理地吻着,渐渐地就吻到她唇上去。沈绵有时心情不好,干脆甩手把他晾在一边。可很快她就会过意不去,不说话起身去厨房给他洗水果。然后他们就一人一半西瓜,坐在沙发上用勺子挖着吃。电视上放了什么电视剧已经忘记了,只记得当时两人偎在沙发上的样子。 回忆是甜美而淳静的,其实当时两人常常吵架。陆潇工作忙应酬多,无暇关心沈绵,甚至有一次沈绵重感冒,从病倒直到痊愈陆潇都浑然不知。沈绵也到处飞来飞去,这种生活和她想要的截然不同,而且她的职业在国内发展远没有国外好,工作的不如意让她时常情绪低落。两人一周里五天几乎说不上话,晚上两人都各自禁锢在办公室,回家时都是一人已经睡下,另一人蹑手蹑脚地洗澡上床。周末的休闲常以吵架告终。 终于有一天,沈绵申请去美国分部工作,她是直接通知陆潇的,行李放在门口,陆潇抱着臂坐在沙发上不语,沈绵知道他很不高兴。 “我们应该分开各自奋斗。”沈绵看着桌上的一盘水果,这样的生活,甜蜜琐碎却让人渐渐失去斗志,她不想这么年轻,还没开始事业就结束。 “为什么不告诉我。”陆潇疲惫了一天,回到家看到这样一幕,无法接受,“怕我拦着你?”他自嘲地苦笑,看样子自己竟成了她的绊脚石。 “陆潇。”沈绵看着他颓然的样子,平时吵架他还过和她争辩两句,现在他却仿佛连和她说话的力气也没有,这让她难过又害怕,“我也有自己的生活。你是盛远的CEO,而我呢,只是一个公司里的项目助理,在国内要升职到一个项目负责人恐怕得耗上十年,这不是我想要的。” “那么你就放弃我。原来我在你心里这样无足轻重。”陆潇黯然,沈绵的决定深深伤害了他,他还打算着明年就结婚,连双方的父母和朋友也都这么以为。 沈绵陷在回忆中,嘴角浮起一丝无奈的笑,十年相识,十年踪迹,这回终于明了彼此在对方心中的分量。谁让那时两人年少气盛,轻言离别。她只觉头有些晕,陆潇什么时候能回来?他又要忙到深夜吗?那么就让她在这等着他,沈绵蜷在沙发上,这样他一进门就会看到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桌上的手机开始震动,沈绵猛地睁开眼,浑浑噩噩中只觉莫名心悸,背上已是冷汗一片,天色竟已黑下来了,小区的灯光点点落在屋里,沈绵清醒了下,才发觉身上盖着一张毯子,桌上手机旁是一盒牛奶,他回来了?怎么不叫醒自己。 沈绵跳下沙发赤着脚就跑上楼,“陆潇!”她打开每个房间的灯,喊着他的名字,都没有人。偌大的屋子里只有她一人,她不甘心地下了楼,因为激动而有些气喘,没有人。 手机还固执地震动着,让她的心也跟着抖了起来,她扑过去接起电话,“喂?” “沈小姐,请来一下公司。”莫彬的声音一直如深潭井水,不过今日的井水似乎起了些波澜。 “陆总被劫持了。” 沈绵只觉心漏跳了一拍,她哽住说不出话来。“沈小姐,我就在门外。”莫彬亲自来接她,许是怕她一个人失魂落魄出什么事情。 沈绵放下电话,看了看门口,出事了,陆潇出事了。沈绵只觉颈上的动脉突突直跳,她死死咬着唇,他不会有事的,绝不可以!她镇静地拿过包,把手机,纸巾,钥匙放进包里,眼睛干涩没有一滴泪水,走到门口换了鞋子,她握住冰凉的门把手,才发现自己的手比那铁还凉。 “下午勒索者要陆总亲自送现金到郊区,勒索者说出了炸弹位置,交出了控制器,可是最后他不知怎么发现了警察,就劫持了一个男孩。”莫彬驾车飞速地行驶在夜色中,语气低沉,“陆总要求换下了人质。” “钱呢。”沈绵只觉寒意在背上蔓延,绑匪若已拿到钱…… “放心,陆总见到男孩被绑架,就将钱箱丢给警察了。”莫彬虽然担忧,但也对陆潇的敏睿十分佩服。 沈绵看着车窗外,她的思绪有些乱,她必须冷静下来,把事情仔细地想一遍,头又渐渐地晕了起来。她打开窗,夜风扑面而来,吹起了她的长发,冰冷着她的额头。 “现在只有各部门经理和警署的专案组知道这件事。但是,群龙无首,我怕事态无法控制。”莫彬无不担心地说,陆潇被劫持之后,尽管众人对外三缄其口,但是内部已经乱作一团,之前被疏散的酒店顾客已经被警署放了出来,媒体已经知道了盛远有炸弹一事。现在无数记者正在公司大楼里蹲守。莫彬看在眼里,想到了沈绵。 沈绵揉着额头,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时却仿佛说着极家常的事情,“他下午回来过。” 莫彬微微一怔,“陆总去见绑匪之前,确实离开过四十分钟左右。” 他真的回来过,他给她买了牛奶,知道她一定没有吃东西,他一定在沙发前不忍心叫醒她,不想她担心,他希望她一觉醒来时,他已回到她身边,告诉她所有的惊心动魄都已过去。 沈绵只觉心中软软地痛。可是她必须忘记悲伤。盛远大厦就在前面的路口,沈绵从包里拿出化妆袋,拉下镜子,认真地遮去脸上的疲态,她对着镜子笑了笑,回头,窗外记者已如潮水一样涌了上来。“请问,陆总是不是被绑架了。”“可不可以透露赎金数目,对这次收购华美会造成影响吗?” 莫彬驾车缓缓驶入陆潇的专用车库,保安上前将记者挡在外面。两人站在电梯里,沈绵看着电梯门里映出的莫彬,“莫彬,你会站在我这边吧。” “是的,沈小姐。”莫彬面无表情,简单地说出这几个字,沈绵却知道,这是谁也无法打破的承诺。 “大家不要慌,盛远要坚持下去,我们还有华美要收购,还有股东要交代,还有媒体要面对。”沈绵环视办公室里面的经理们,冷静地说,她的话语底气十足,让人觉得肩上责任沉重,忽然有了斗志。(未完待续) 第17章 你不会输 沈绵依旧站在那里,“我愿意和盛远共进退。陆总被绑架的事一定不可以泄露出去。现在有三件事要做,一是拟写一份声明给华美收购的各大贷款方和股权人,说明我们不会挪用收购资金一分一毫;二是告诉媒体,陆总没事,并且筹集现有资金,尽一切可能防止明天开盘股价跳水;三是安抚酒店的顾客,盛远要有一个姿态。” 沈绵一一看着众人,“各位久经沙场,相信你们一定可以负起相应的责任。”在座的各位经理被她的气魄深深打动,竟忽略了她是一个女子,一个局外人。沈绵见众人没有异议,便匆匆去找警察了解情况。 大厦里灯火通明,盛远管理层的骨干人物通宵忙碌着,因为机密,所以助理秘书们都全不知情,很多事只能各位经理亲力亲为,众人也没了平日的气派,领带往胸前口袋里一掖,步子也迅捷了起来。 沈绵跟着警察们守了一夜的电话,可是绑匪并没有任何动静。恐怕他已是谨慎再谨慎,除了索要赎金的必要接触,打定了主意不让警方探得任何信息。 天亮了起来,一切安排就绪,财务部的人睁着熬得通红的眼睛等着开盘。沈绵看了看表,对几个经理道:“现在是八点,一个小时之后,就可以给贷款方和大股东打电话。那时我们的陆总在飞机上。”经理们点点头,“放心吧,沈小姐。” 沈绵略有些憔悴的脸上浮起一丝真诚的笑容,她回头看了看莫彬,他穿着陆潇的西装,忠诚地站在她身后,让她心里有了一丝安慰,“走吧。” 沈绵理了理头发,下了楼,刚走进大厅,记者就围了上来,有人认出了沈绵,“沈小姐,你是负责盛远收购案的是吗?请问陆总现在情况如何,盛远要如何度过危机呢?” 沈绵微微一笑,手指在下巴上轻轻一点,似乎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我是沈绵,这次收购案由我协助。昨天酒店确实发生了勒索事件,但盛远已和警方合作,妥善处理,关于陆总被绑架,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传言。” “那么可否请陆总出来辟谣呢?”记者半信半疑,执着地追问。 沈绵眸中含着笑意,摊了摊手,“抱歉,大家也知道,陆总不接受采访。我们相信,谣言自清。”陆潇平时很低调,从未接受过采访,没上过访谈节目。沈绵顿了顿又道:“一会儿大家应该会看到陆总的车子,今天陆总要去美国就收购华美和贷款方洽谈。” 专用车库的门适时打开,里面黑色的奥迪A8驶了出来,众记者奔了过去,或举起相机,或拍打着车窗,车窗上黑色的遮阳膜让人只能看到人的轮廓,陆总对着旁边车窗的记者礼貌地挥了挥手,A8便丝毫不顾记者的询问,驶出大厦,飞速地开走了。 沈绵看着远去的车子,无声地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喂,江亦,帮我一个忙。” 盛远酒店已忙了一夜,昨天炸弹被爆破专家排除,善后工作有序地进行。酒店对顾客承诺,之前的房费全免,可随时办理退房手续,并且深夜退房的顾客盛远会负责安排其他酒店。 此时大厅里坐满了不敢回房间,又没来得及被安排去其他酒店的顾客。 华丽的旋转门一闪,沈绵走了进来,身后是请来的媒体,沈绵走到大厅中央,“各位房客,此次勒索事件为大家带来了不便,请多多谅解,盛远在尽最大努力,减少各位的损失。事故已被警方排除,大家若继续住下去,盛远欢迎,若要退房,盛远会全力安排您接下来的住宿。无论现在还是以后,盛远永远欢迎您。”说罢她深深地对顾客们鞠了一躬,顾客们有的惊恐未定,有的气急败坏,听她一席话,诚恳礼貌,也不好生气,只是有人开始抱怨耽误了公事。 沈绵垂下眼帘,让记者进去,眼尖的记者发现了从电梯里走出的江亦,忙冲上去,“江亦,请问你对这次炸弹事件有何感想。” 江亦双手插兜,脸上还是一副随意不羁的样子,勾起嘴角笑了笑,“有惊无险,酒店第一时间就将我们秘密疏散了。据我所知工作人员是最后退出的。” 记者佩服地说道:“看来这次危机并未对您造成影响。” “没有什么影响,我还会住这,直到工作结束。”江亦的目光越过层层记者,若有若无地瞥向沈绵,沈绵靠着接待处的大理石桌子,对他扯了一个笑容。 记者采访完了散去,江亦走到沈绵面前,低头看了看她,“怎么这么苍白,你累了?” 沈绵拿纸巾擦了擦额上的汗,大厅里开着冷气,她却冷汗不断,“没什么,谢谢你了。” “本想让陆潇亲自来求我。”江亦想想就好笑。 “他去美国了。”沈绵拿起包准备走。 “丢给你这么个烂摊子,他不是真的被绑架了吧。”江亦有些奇怪。 “乌鸦嘴。”沈绵有气无力地瞪了他一眼,江亦反倒觉得她媚眼如丝,笑了起来。沈绵不理他走了出去。 坐在车上,此时莫彬从“陆总”变回了司机,他为所有人赢得了十五小时的时间,在此期间“陆总”在飞机上,没有人能联系到他实属正常。 盛远总部的电话也接进了各大公司的办公室,经理们操着刚刚上班、清晰又有些慵懒的口气,“喂,田总啊,哈哈,昨天勒索的事解决了,跟您通报一声。是啊,今早坊间又传陆总被绑架了,哎,对,没有的事,陆总早上去了美国……” 郊外的空气很清新,带着淡淡的稻草味,陆潇被绑着,躺在一辆越野车的后座,嘴里塞着毛巾。绑匪三十几岁,正坐在驾驶位上,吃一罐罐头,昨天绑匪劫持了陆潇,驾车跑到这里,荒凉没有人烟,在车上呆了一晚,陆潇注意到这期间绑匪接了几个电话,每次讲话他都下车关上车门,陆潇听不见他说什么。 这是一辆很禁得起折腾的越野车,天亮时陆潇打量了一下车的内饰,尽管车子被改装了,他还是推断出,是一辆悍马。(未完待续) 第18章 严刑逼供(1) 开悍马的劫匪。世上恐怕很难再找到第二个。 劫匪随手打开车上的收音机,一段新闻播了出来,“盛远集团沈绵声明,CEO被绑架纯属谣传,今晨记者了解到陆总已去美国……” 好一个沈绵,陆潇听到她的名字,心里涌起莫名的感动,没有他在身边,她一定撑得很累吧。 劫匪烦躁地换了台,结果每个台都在播盛远的新闻,“收购案按计划进行。今日开盘盛远股价略有下跌,依然保持稳健。”“江亦表示有惊无险,会继续住在盛远酒店。” 劫匪啪地关了收音机,回头愤愤地看着陆潇,“看来你没什么用了。” 陆潇动了动,说不出话,劫匪又下车去打电话。陆潇见他气急败坏地争执着什么,最后他上车,砰地一关车门,怨气冲天,回过身用手机照下陆潇被绑的样子,陆潇发现他的手机是很旧的款式。手机应该是劫匪自己的,这样看来,车子是别人给他的,很可能是他的雇主,一个有钱的雇主,这次绑架绝不是劫财这么简单。 劫匪低头似乎在发照片,他要发给谁?沈绵?可为什么不给她打电话? 陆潇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高价的悍马,陈旧的手机,拍下他的照片…… 这时劫匪已拨通了一个电话,“喂,沈小姐!”陆潇心里一动,电话那头是她! “他还活着。两个小时之后带四千万美金去天江桥,别再叫那群警察,否则我杀了他!” 陆潇看他凶恶的样子,他早就打定了主意杀了自己不是么,不然怎么脸都不遮。 劫匪就要挂电话,那头的沈绵快速地说了几句什么,劫匪犹豫了一下,扯下陆潇口里的毛巾,把电话放在他耳边,“告诉她你活着,其他少废话!” 陆潇吸了几口空气,才说:“沈绵,收购……”劫匪撤回电话,狠狠给了陆潇一拳,对电话里的沈绵说:“两个小时!” “我要看见他活着而且完完整整才把钱给你!”沈绵抱着电话声嘶力竭,可是那头显示已经挂断。她只觉喉头一阵腥甜,不由瘫坐在椅子里。 房里一片安静,监听的警察一遍遍地重放着录音,沈绵撑着头,四千万美金,就是给了陆潇也不一定能活着回来。 空气里还回响着陆潇沙哑的声音,“沈绵,收购……”她还以为是“我爱你”,她眼睛蒙上水雾,又生生地逼了回去,还没到最后,她绝不认输。 “否则我杀了他!”“两个小时!”“沈绵,收购……” 沈绵突然惊醒,陆潇,这样关键时刻他怎么会单提收购? 她站起身,走出房间,看了看莫彬,莫彬会意地跟上,“把华美收购案的材料拿给我。” 这时手机响起,一个陌生的号码,沈绵接起,是之城,“沈绵,陆潇被绑架了?”他的语气一百二十个震惊。上午沈绵已经接到陆父陆母和一些好友的电话,她不得不一一敷衍,“没有,那只是传言。他去了美国。” “别编了,照片都传到我们杂志社了!”之城有些怒了,“要不是我发现,待会新闻都发出去了,你还瞒我!” 满氏传媒收到了绑匪发来的照片,里面是被绑着的陆潇,陆潇很少露面,编辑们辨认不出是不是他,正碰到连总,便上前询问,一问可好,把连之城吓得差点背过气去。 “之城,这件事一定要保密。”沈绵哀求道,“我现在没时间解释。”说罢她挂断电话。莫彬拿来收购案的最新进展,沈绵对这个case的细枝末节已烂熟于心。 两个小时,两个小时。沈绵心里一遍遍地念着,她啪地合上卷宗,向后靠去,仰头眼角一滴泪流了下来。陆潇说收购一定是有用意的,劫匪要价不菲,可他应该知道四千万是一个不可能的数字,因为盛远是上市公司,没人能挪动这笔款项,还有,劫匪为什么要把陆潇的照片发给媒体,唯恐天下不知吗? 莫彬看着沈绵眼角的泪水滑入鬓发,这个干练的女人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他就站在那里,随时听她调遣。 “莫彬!”沈绵闭着眼睛,慢慢叹了口气,“你愿意随我赌一把么?” “愿意。” “不问输了会如何?”沈绵坐起身,平静地看着窗外。 “你不会输。”莫彬看着她的背影。 豪华的餐厅里,侍者引着之城走进一个雅间,“哎呦,太荣幸了,能约到林老板。”之城热情地上前握手,林老板也站起身,他是一个四十多岁大腹便便的男人,有力地握了握之城的手,“连少,今天怎么想约我吃饭啊?” 之城亲自为林老板倒茶,靠近他笑道:“林老板心知肚明,不然怎么会来赴宴。如今盛远有难,正是满氏和林氏联手的机会。” 林老板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看了看之城,见他满脸期待地看着自己,笑道:“连少真是高看我林某了,林氏虽然不小,但也没大到能蛇吞象的程度……” 过了片刻雅间的门一开,之城摇摇晃晃地架着林老板出来,含糊不清地说:“林,林老板,改日,晚辈一定,定再请你喝酒。”侍者见他们两人醉成这样,上去搀扶,这时之城的司机也过来架过林老板,两人合力撑着他出了饭店。 侍者端着菜走过来,奇怪地看着三人的背影,“菜还没上呢,难道光喝茶就醉成这样?” 车门一开,莫彬和之城将林老板扔到车内,莫彬坐进驾驶位,沈绵回头对之城道:“多谢了,其他的事你就不要掺和了。” 之城站在车边,微微一笑,连背后的阳光也失了色,仿佛天地间没有能让他害怕的东西,“浑水也下了,现在跑也跑不了。你们只要别把他弄死,他就不敢把我怎么样。” 沈绵宽慰了些,“谢谢。”说罢关上车窗,车子猛地倒出车位,飞一样地开走了。 林老板只觉浑身被彻骨的寒冷一击,一个冷战清醒过来,手脚却已被缚住,身上被人泼了冷水,他晕头转向,晃了晃脑袋,眼前一片昏暗,鼻孔中充斥着发霉的气息。这里似乎是一个废弃的工厂,自己被绑在一根柱子上。高跟鞋的声音滴滴答答走近,“沈绵?”(未完待续) 第19章 严刑逼供(2) “啪!”林老板脸上已挨了一巴掌。 “你干什……”不等林老板怒目相向,沈绵扬手又是一巴掌,清脆的声音在偌大的空间里回响着,让人毛骨悚然。 “陆潇在哪。”沈绵垂下手,看着林老板,她的双目漠然而没有光泽,不知是看着他还是看他身后的柱子。 “妈的你疯了,竟然敢绑架老子,信不信我去告你!”林老板气急败坏,要不是被绑着,他就跳起来了。他身上的水珠溅到沈绵手臂上,她眉头厌恶地动了动,目光在林老板脸上忽地掠过,转身对站在不远处的人做了个手势,便走到一边坐着。 林老板这才看见她身后还有一个高个男子,阳光从高高的窗口透进来,照着飞舞的尘埃,男子对沈绵点了点头,将黑色西装脱下,衬衫袖扣解开,看上去英俊文质的人手臂竟很是精壮。 莫彬走上前,林老板只觉一阵阵寒气逼来,他牙齿有些大战,“你,你干什么!”话音刚落脸上便挨了重重一拳,一口血沫喷到一边,眼前的金星还没熄灭,肚子上又一闷拳来到。痛得林老板喉中咕噜一声,差点背过气去。 沈绵转过身,任身后莫彬将林老板当成沙袋一样打着,林老板杀猪一样的嚎叫,开始还叫骂威胁几声,后来便是鼓着肿起的腮帮子,含糊不清地乞求道:“有话好好说。” 沈绵对他的告饶无动于衷,林老板以为她没有听见,拼了命地喊:“沈绵!沈绵!有话好商量!”莫彬手下顿了顿,回头看沈绵正在低头看表,充耳不闻,他对林老板无奈地撇撇嘴,挥拳又左右开弓。 还有一个小时,沈绵抱着手臂,陆潇,你在哪,能不能告诉我,我的注下对了吗?她收起思绪,脸上的脆弱一闪而过,转过身向林老板走去,林老板已经连告饶的力气也没有,只连声哼哼着,像死猪一样挂在柱子上。 沈绵挥挥手,莫彬退到一边。“林老板,看你没有力气,我替你说了吧。林氏和盛远竞标收购华美,你就策划了这场炸弹敲诈,想让盛远出巨额赎金,造成资金缺口,敲诈不成你又劫持了陆潇,要钱不说,还想方设法把这事捅给媒体。” 沈绵的声音如山谷中潺潺流淌的泉水,清冽而干脆,却带着入心的凉意。林老板半睁着被打肿的眼睛,艰难地说:“你有什么证据?你绑架我是犯法。” 沈绵好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无声地笑了起来,肩头微微颤抖着,她斜眼看着林老板,“林老板,你以为我沈绵混到今天!”她语气骤然转变,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后面几个字,“是喝白开水长大的吗。” “不管是不是你干的,我就认定你了。如果你是无辜的,哎呦,那可真是对不住了。其实我就是想拉个陪葬的。想来想去,觉得你们家倒合适。”沈绵一双大眼睛瞪着,竟然无比凌厉,带着几许疯狂,林老板吓得说不出话来。 沈绵灵巧的手指“啪”地弹起一把弹簧刀,寒光一闪,“我会让你慢慢死。”她的刀划上林老板的胸口,“还有你的老婆孩子,是女儿吧,十四岁,林卓卓,下午五点放学。”血顺着她白亮的刀刃流下来,林老板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一时涕泪俱下,“别,别杀我,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 沈绵只觉耳中轰的一声,好像压在胸口的一块大石终于移走,一场噩梦终于结束,她眼前一阵花白,身体微微晃了晃,这才发觉身上全是冷汗,衣服贴在背上,竟比打了一场仗还疲惫。她定了定神,“绑匪叫什么,有什么特征,有什么把柄在你手里?” 林老板愣了愣,“我只知道他叫雷东,大概三十七岁,听口音是南方人。” 沈绵刀逼近林老板喉咙,淡淡地说:“还有。” 林老板冤枉道:“我就知道这么多!” 沈绵脸色刷地变白,吼道:“别他妈以为我不敢弄死你!我混黑道的时候你妈还是处子呢!”她的声音在空荡的工厂里震荡着,震得林老板脑中一跳一跳。莫彬站在一边面无表情。 “不想说就永远别说了!”沈绵一反刚刚漫不经心的态度,像一头发怒的母狮,恶狠狠地盯着林老板。 林老板只觉颈上一痛,他语无伦次地说:“我,我知道雷东老家,他有个母亲,还有一个在深圳跑业务的弟弟。” 沈绵二话不说,把刀一扔,上前掏出林老板的手机,“怎么联系他?” 雷东收拾好东西,把一把自制手枪检查了一遍带在身上,回头看了看车后的陆潇,晃了晃手机,“还有二十分钟,我得走了。”他拿出刀,“对不住了,我不打算去拿钱了,免得再碰到警察,先送你上路吧。” 陆潇突然挣扎起来,喉咙里含糊不清地要说什么,眼睛死死地盯着什么,雷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原来放在座位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他不耐烦地接起,“老板,我正要做掉他。” “雷东!”沈绵努力控制住情绪,让声音显得平静,“你敢动他,你的母亲和弟弟就别想活。” 雷东一愣,眼睛慌乱地转了转,“你是谁?” “林老板在我手里,他答应给你的钱不可能兑现了。我已经知道你的身份,长相,你的家人,我可以跟你保证,一旦陆潇有事,我就雇人让你全家消失。”沈绵顿了顿,听着电话那头可怕的寂静,只能继续说下去,“放了陆潇,我就放了你家人。” 雷东呼吸急促了起来,额上渐渐渗出汗珠,他如同绝望的困兽,身上的网正越收越紧。 “限你一个小时,把陆潇给我送回来,十二点,聚祥广场见。” 沈绵放下电话,手臂软软地垂下,腿一软便坐在了地上。 聚祥广场在C市新开发的卫星城区,人烟较少,一辆悍马停下,陆潇从车后座走了出来,他下颌上是青色的胡茬,衬衫上也尽是尘土,被绑了太久,他走路的姿势有些缓慢僵硬。(未完待续) 第20章 倾城之恋(1) 警铃大作,警车从四面八方涌出,包围了悍马,警察的无数枪口对准车辆。陆潇的目光掠过众人,遥遥地望见站在警戒线外的沈绵,她怔怔地看着他,泪流满面而不自知,莫彬站在她身后,扶着摇摇欲坠的沈绵,看着陆潇,冷峻的脸上反常地也带了笑意。 陆潇走过去,沈绵上前把着他的胳膊,胡乱抹了几把泪水,想要看清他有没有受伤。陆潇把她抱进怀中,她竟然清瘦了,他抵着她乱蓬蓬的头发,声音沉沉,“我知道你可以。” 连日来的压力和紧张终于在这一刻崩塌,沈绵紧紧地抱着他,埋首在他肩头大哭起来,“陆潇……别离开我……吓死我了知不知道……”她哭得浑身颤抖,手脚冰凉。 陆潇拍着她的背,轻声哄着,“别怕,我回来了。”最后揽着沈绵向车子走去。车子平稳地奔驰,沈绵躺在陆潇怀里,渐渐平息了抽泣,陆潇抽出纸巾,沈绵就着他的手擤了擤鼻涕,下午的阳光耀眼,后视镜里两个人都蓬头垢面,身上满是尘土,陆潇拥紧沈绵,两人沉默着,只觉此时此刻无比的珍贵。 回到家沈绵洗了个澡沉沉睡去,陆潇给父母和之城打了个电话报平安,陆父陆母执意要他们晚上过去。外界以为陆潇在美国,陆潇便在父母家住了两日。 这天中午沈绵和陆母在一起烧菜,她接起手机,走出厨房,“嗯,谢谢,我想不会有以后了。我会把剩下的事情做好。” 陆母得闲回头看沈绵,“什么事啊?”沈绵搅拌着鸡蛋,淡淡地说:“我辞职了。”陆母有些惊讶,“怎么了?” 沈绵一笑,“您别担心,我只是想歇一段时间。” 陆母笑呵呵凑过去,“不是怀孕了吧。”陆父陆母早就急着抱孙子。 沈绵垂下眼帘,扯了扯嘴角,“没有,以后再说吧。”陆母一拍头,“瞧我糊涂了,我看早点把婚事办了。你想办成什么样,跟妈妈说。” 沈绵只觉鼻子一酸,陆母一直把她当成准儿媳,过去她也一直称呼,“陆妈妈,陆爸爸。”一字之差而已。 “陆潇的心思我最清楚,他心里一直有你,原来那个许小盈,其实我一看陆潇的眼神就知道……唉,我也不想多说。你们两个啊,这辈子是绑在一起了,这就是命,都这么大了,快点稳定下来吧。” 沈绵只觉心脏被人提起一样那么难过,她忙转过身去,默默切菜,陆母以为她害羞,笑了笑便说起别的。 厨房的油烟机嗡嗡地响着,菜做好了,沈绵擦了擦手走了出来,进屋叫陆潇吃饭。她走进书房,一排排书架间金色的阳光落下,投下斑驳的影,弥漫着书香,静谧古老。陆潇穿着运动衣坐在地毯上,背靠着书架,捧着一本书读着,挂着白色的耳机,没有听到她的脚步声。阳光给他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暖意,如同希腊神话里走出的最美神祗阿波罗,主管着她的光明。 “他小时候在书房里一坐就是一天。”不知何时陆父站在她身后,端了端眼镜,慈祥地看着陆潇,“这才是家的样子。”陆父笑眯眯地转身去餐厅。 沈绵走过去跪在地上,默默地环住陆潇,闻着他身上清凉的味道,“这些天,我总是梦见年轻的时候,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做梦。” 红色绒幕沉重地垂下,拖在舞台上,幕前的剧场里已人满为患,一楼已是黑压压的一片,二楼还有人在陆陆续续地进场,小包厢里的学生吃着薯片爆米花,兴奋地议论着,“哎要见到江亦好激动啊。”“现在可不可以去后台要合影?”“你敢不敢?”“呃,那算了吧。” 幕后是忙碌的剧组,监制和导演最后一遍核对着各种用具,江亦坐在镜子前,化妆师是一个小巧的女生,穿着露脐的军绿色裤子,迷彩背心,正麻利地为他补妆,“今晚庆功,你去不去?” 江亦翘着二郎腿,穿着一件帅气的学生装,阳光俊秀,“当然。” 化妆师细腻的手指拍了拍他的俊颜,“明天有空吗?一起吃个饭怎么样。”江亦回头看了看镜子,偏头左右照了照,“很可能不行啦。”他故意卖了个关子,“看情况吧。” “何静殊呢?”导演一声吼,何静姝是沈绵剧中的名字。剧务在唇上竖起食指,对导演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再大点声台下的人都能听见了。 导演气得掏出手机打电话,这个沈绵想干什么,要开演了不见踪影! 小山似的布景后,沈绵正坐在角落里抱着电话,电话那头是她的好朋友杨柳,她就坐在台下,着急地劝慰着,“这都要开始了,你快准备一下吧。别想了,啊。” 沈绵无力地向后一靠,“他走了。哈,我还以为我们终于会走到一起了。” “不就是个男人吗!”杨柳冲着电话大喊,周围的观众纷纷投来奇怪的目光,杨柳只好压低声音,“你总不能陪了夫人再折兵吧,男人也没有,戏也演不好。” 沈绵只觉脸上很僵硬,眼前一阵阵的昏花,眼角还有未干的泪水,开场的欢乐,让她如何装出来。这一周她没日没夜地排练,和剧组里身经百战的演员们一起演戏,她的压力很大。 一个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人被江亦推荐来剧组,她知道,很多人偷偷怀疑着她和江亦的关系。她知道她一转身,就有鄙夷轻视的目光投来。 排练结束回到寝室她也不放过自己。她必须比别人演得更好。 这一周陆潇成了她的支柱,心烦意乱的时候她会去办公室,陆潇总是很巧地在那里,几句话便能逗得她很开心,社团里她负责的下学期的项目被搁置了,是陆潇有一天不经意和现任主席提起的,“张磊,现在筹备新生营有点早吧,况且还是考试前,其实最好的时间是假期,只是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假期还为社里做事。” 张磊看了看策划,假期确实是个好时间,不让大家假期筹备是因为不想耽误社员的时间。他为难地看了看沈绵,“沈绵,你假期有时间做吗?”(未完待续) 第21章 倾城之恋(2) “有!我保证能做好!”沈绵伸手发誓。张磊有些诧异,她怎么好像还很高兴。沈绵在他身后对陆潇屈了屈拇指,用哑语说了句谢谢。陆潇若无其事地看电脑,嘴角扯起一丝笑。 甚至有一天沈绵忐忑地要陆潇为她送宵夜,他竟然答应了,“我现在自习,到时候回寝,正巧顺路。”他的声音淡淡的,好像对他来说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沈绵却已经激动的不行,她故作镇定,“嗯,那谢谢你了,待会见。” 沈绵在演出结束之后请陆潇吃饭,借口都找好了,感谢他最近的照顾。她以为他们的关系进一步只是多一日少一日的事情了,她甚至幻想着再见面他会跟她表白,“沈绵,我喜欢你。” 可是昨天早晨,铺天盖地的新闻都在播报着,日本地震了。午间同学们讨论着,沈绵没想好,要不要给陆潇发个短信问问。 “陆潇去日本了。” “什么?去看他女朋友了?太感动了!” 沈绵看着买好的饭,突然没了食欲,她端起盘子就走,“砰!”地扔在托盘车里,走出了食堂。 一场地震,成就了他们的倾城之恋,沈绵,你什么都不是! 从昨天到现在沈绵都昏昏沉沉,睡不着,醒不来,后台的忙碌的声音此刻成为了背景,给予她片刻的安静。 “原来你躲在这里。”一个声音从上方落下,伴随着一束光芒。 沈绵抬起眼睛,江亦正站在她面前,手臂随意地架在沈绵身后的柜子上,舞台上的光从他身后透过来。他不知怎么,就在这一团废墟一样的杂物里找到了沈绵。 “不是没开始吗?”沈绵抱着膝,不想起来。 江亦蹲在她面前,他脸上化了很浓的舞台妆,浓妆总让人想起面具,面具总让人联想到虚伪和浮华,此刻在昏暗中,他的脸给她一种魔幻而讽刺的感觉。 “怎么了?”他看着她,仿佛能看到她心里。 她躲开他的目光,该去候场了,说着就要起来,可他在面前,挤在小小的空间,她动了动,等他退后。 江亦站起来,伸出手,沈绵只觉心里一暖,如果说有本事让她难过的人是陆潇,那么能让她开心的人,就是江亦。 她把手递上,才发觉自己的手有些微凉的汗意,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一拉,她便稳稳地站了起来,接着发现,她原来和他那么近,额头差点碰到他的下颌。 沈绵下意识地向后一仰,退后的步子还没有迈出,江亦的手就稳稳地托住了她的腰。背后的手有力而温暖。尽管他有过的女朋友,她知道的就有三个,尽管他走到哪里都引人注目,但不知为何,他总是给她一种踏实的感觉,为什么呢。 他的手撩开她耳边的碎发,目光落在她的唇上,沈绵心里一颤,可是她贪恋他的支撑,贪恋他温暖而陌生的气息,她从未这么近的接触过男生,她没有勇气推开他。她闭上眼睛,唇轻轻的碰触,他的舌探进她的口中。 “各位观众,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请您关掉手机或调成静音,演出过程中请保持安静,严禁录像,谢谢合作。”演出就要开始了。 不知什么时候,周围安静了下来,忽然,尴尬的咳嗽声响起,沈绵猛地睁开眼,越过江亦的肩头,看到不远处站着的剧组人员,有的下巴都要掉在地上,有的拿着剧本扇着风,不怀好意地笑着,夏可眼中含着泪水,恨恨地看着他们,沈绵心里突然有了一种悲凉的快意,女人,就是要通过男人互相伤害的吧。那个让她痛苦的幸福女人呢? 站在前面的监制终于反应过来,“这,这是在排戏还是真的。”导演吼了一声,“搞什么,都给我上台去!” 沈绵如同走在云端,江亦就这样拉着她的手从幕后走到台前,明亮的灯光里,她的眼前只有他,台下的人都隐匿在黑暗中,与她无关。 江亦回过头,“静姝,我喜欢这样牵着你的手。”他的角色是虚假的,他的话本应是讨好和敷衍的,但是那一刻她觉得,说话的不是何静姝的男朋友,而是江亦。她反手握住他的手,走向台前,蛮横而直率地说:“我就喜欢你这样说。” 下一刻开始,沈绵走进了何静姝,忘记了自己。 一场戏演到收梢,何静姝出走,空阔的舞台上,沈绵环顾四周,似乎在和过去告别,看着看着她的眼泪就涌了上来,再也止不住,在自己失声痛哭之前,她完成了所有的动作,走下台去。音乐适时地响起。接着是热烈的掌声。 有人递上纸巾,沈绵擦了擦眼泪,江亦已牵起她的手,和剧组人员走到台前谢幕。掌声不断,沈绵终于笑了出来,多月的努力终于得到认可。这时一个大胆的女生捧着花跑上来,递给江亦,台下口哨声尖叫声响起。 江亦大方接过,女生表示要拥抱一下,江亦张开手臂,女生兴奋的脸都红了,扑上去抱住他,沈绵打算放开他的手,没想到他并不松开。 女生心满意足地下台,江亦转过头,把花往沈绵面前一递,沈绵楞住了,看了看台下,她还没来得及思考演出前的一吻代表什么,就已经被江亦拥在怀里,鼻尖萦绕的是淡淡的花香。 台上的人也加入了台下的欢呼。 陆潇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随着人流向门口走去。他从机场赶来,赶上了开场。在日本,满心然惊魂未定,他却提出了分手。按所谓的常理道德,这个时机似乎不妥,甚至有落井下石之嫌,可是一直以来,似乎有一个召唤在他脑海中不停地催促着,越来越响,振聋发聩。 现在应该都结束了。 虽然沈绵总是觉得,成为江亦的女朋友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他们确实有一段很快乐的时光,让她以为他们也许真的可以这样一直走下去。 期末的时候,沈绵收到了香港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她前几天参加了考试,根本没仔细打算过真的会去,现在经过第二次考虑,她接受了offer。也许是潜意识中,她在逃避着什么吧。(未完待续) 第22章 携手一生 陆潇去英国读研,演出结束之后他们很默契地没再联络,江亦则在一个时尚媒体找到了工作,分别的那天沈绵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分手两个字,江亦摸了摸她的头,“等我赚钱了,去香港找你。不管你怎么样,我都不会变。” 沈绵感动得一塌糊涂,她觉得必须珍惜这个爱自己的男人,至于自己,她相信她爱上他只是时间问题。 风波过后陆潇第一天上班,他开车载着沈绵,车里王菲的声音空灵而缠绵,“一偏离,你的轨迹,这个世界就窒息……”沈绵跟着音乐哼着,“你说出来就存在,你造出来就崇拜,你说存在就存在,你叫我爱我就爱。” 车子进了车库,本来平时陆潇都会用专用电梯直接上办公室,但是今天高调了一回,从正门进去,那里应该有记者等待核实,陆总是不是真的能来上班。 沈绵手机响起,她看了看号码,落在陆潇后面接电话,陆潇走上台阶,一个人突然冲了过来,扑到陆潇怀中,陆潇措手不及,低头仔细一瞧,是许小盈。 “我还以为你被绑架了,担心死了。”许小盈捧起陆潇的脸,热泪盈眶,陆潇向后一躲。“你知不知道这几天我有多担心,吃不下睡不着,今天一早就守在这里,你总算出现了。”许小盈带着哭腔,“我不管了,我只想告诉你我爱你,你爱不爱我无所谓,我爱你……” 陆潇尴尬地推开许小盈,记者已经从车里走了出来,举起相机,围住了陆潇和许小盈,“陆总,有人说你被绑架了,请问这是真的吗?”“陆总,这是你女朋友吗?” 大厅里的保安跑了出来,拨开记者,将陆潇保护在后面。沈绵站在人群外,对着电话低声说:“我明天找时间去检查,先挂了。” 出乎意料的,陆潇走下台阶,记者们忍不住喊着,“陆总,还没有回答问题呢。” 陆潇不理会身后的人,走到沈绵身边,执起她的手,沈绵走在他的身后,跟着他的步子,多年来一直如此。陆潇回到众人面前,记者们安静下来。这是陆潇第一次接受采访。 “这是我的女朋友,我们相爱十年,我希望和她携手一生。”陆潇面对各种镜头,微笑着说。沈绵转头看他,正对上他的目光,感觉他的手紧了紧。 许小盈脸色苍白,她已被遗落在镜头之外,众人的眼里,只有这对天造地设的情侣。这些记者在盛远蹲守了这么久,也认识了沈绵,“沈小姐?可不可以讲讲你们是如何认识的?你是因为陆总在盛远工作吗?” 沈绵笑而不语,陆潇礼貌地微微颔首,“各位,失陪了。”说罢拉着沈绵走进大楼。 一路上工作人员见到他们都笑着打招呼,“陆总!”“沈顾问!”沈绵和陆潇步子轻快,几乎小跑着穿过大厅,走进电梯。电梯里是早晨上班的职员,陆潇破天荒地乘了职员电梯,看着活生生的CEO,电梯里鸦雀无声。沈绵和他并肩站着,感觉到电梯里的紧张气氛,听到大大小小的抽气声,忍不住笑出声来,这让电梯里的人更加惶恐。 电梯停下,两人侧身让人出门,沈绵贴着陆潇,感受到他的呼吸,这时一个女职员的手机响了,她有些尴尬,只好接起,小声地说:“喂?” “小刘,赶快找一个日语翻译,今天十点钟开会,那个日语翻译病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在安静的电梯里分外清晰。 电梯门关上,没有了信号。小刘放下手机,着急起来,会议的翻译一般都要事先阅读公司材料的,一个小时的时间去哪找一个全能翻译。 出了电梯,沈绵挽着陆潇,“你不是会日语嘛。” “这种会要翻译就是撑面子。”陆潇正了正领带,一本正经地说。 “装。”沈绵横了他一眼。 “去给我撑撑面子怎么样?”陆潇揽着沈绵走进办公室,“不然开会的时候我还得想你。” 一个小时后,陆潇和几位经理走进了会议室,沈绵抱着文件夹跟在他身后。 “陆总,听说盛远出了些小事情,现在可没事了?”日本人客户彬彬有礼地问。 沈绵严肃地转头,“陆总,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很帅。” 陆潇嘴角的弧度丝毫没有变化,反而他身边的几位经理齐齐定格在那里,犹疑地偷眼打量这位中年客户,这是什么意思啊,这什么口味啊? 陆潇一双明亮的眸子看着客户,“哈哈,是嘛,希望女人也这么想。”经理们的目光又齐齐射向陆潇,这位自恋的陆总真是让人没办法,不过今天这会议气氛怎么有点不对? 始作俑者此时低头翻译,“盛远已妥善处理好勒索案,谢谢您的关心。” 晚上,陆潇处理完手头的东西,回头只见天色已晚,对面的建筑群华灯初上。这么晚了,沈绵没上来找他,看来陆总得亲自下楼叫她下班。他有点饿了,得有人陪吃饭。 陆潇下了一层,到了财务部,下班的人已经撤退,加班的人吃过饭从外面赶回来,泡杯咖啡,去天台抽支烟,闲聊几句便开始持久作战。见到陆潇纷纷点头。陆潇走到沈绵的办公室外,问秘书,“沈顾问呢?” 小秘书抬头为难地看着陆潇,指了指办公室紧闭的门,吐吐舌头。陆潇示意她通报,秘书接了内线,小心翼翼地问:“沈顾问,陆总在外面找你。” 过了一会儿沈绵有些僵硬的声音传来,“请等半分钟。” 小秘书不禁看了看陆总的脸色,公司里还没有人能让陆总等,即使三十秒。当然现在是下班之后,不过还是有点怪怪的。陆潇随意地踱到沙发处坐下,拿起一份报纸看了起来。 二十秒之后沈绵办公室的门打开,一个年轻的助理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刚出门就拉了拉领带松了口气,走到垃圾桶前,将怀中的文件悉数塞了进去。扔完了向后一靠就坐在了沙发上,斜眼看了看陆潇,有气无力地说:“你也是被沈顾问叫来的?”(未完待续) 第23章 大打出手(1) “我是来找她的。”陆潇合上报纸。 “祝你好运吧,反正我是被炒了。”助理咧了咧嘴,看着那扇紧闭的门。 陆潇觉得好笑,只好拿起一杯水挡住笑意,助理叹了口气,“这样的女人,哪个男人能受得了,到她那里都变成吃软饭的了。” 陆潇把水放下,站起来要走,想了想又转头对助理说了一句,“有时连饭也吃不上。” 沈绵站在落地窗前,正抱着臂看着城市里的车水马龙,高雅的盘发衬出她颈子温柔的弧度,陆潇上前揽着她的肩膀,“在想什么?” 沈绵突然无声地笑了起来,摇了摇头,“刚刚那个助理真是……他分析了周围城市的酒店价位,说我们的定价偏高,会让消费者对比之后产生失落心理。”她掩着嘴笑了一会儿,才喘过气来,“我问他,麦当劳甜筒在香港两个半港币,在内地三块钱,难道从香港回来就失落得一辈子不在内地买甜筒了?” 陆潇严肃地看着她,“幸好是甜筒,若分析到杜蕾斯!”他低下头去贴着沈绵的耳朵,“那么物价高地区的人民就太不幸福了。” 沈绵笑着拂开他蠢蠢欲动的唇,去收拾东西准备下班,“我辞职了,这帮人我还真不放心,明天我就打电话骚扰总部,直到他们给我调一个能干的人过来为止。” 陆潇伸出手臂,“现在就帮着盛远为难你们公司了。” 沈绵挽着他的胳膊,“辞了职,你就是我的老板啦,老板,你得养我不是。” 晚上从饭店出来,两人在大桥上散步,清凉的江风吹过,已带了秋的味道,陆潇脱下西装外套裹起沈绵,沈绵抱着他的胳膊,两人相偎着慢慢前行,桥上不时有车辆驰过,车灯照得很远很远,忽明忽暗,仿佛时光中的吉光片羽,就这样闪烁着,永远没有尽头。 沈绵靠在桥上,转头眯起眼看着江面上多彩的灯光,“那年毕业了,我去kings找你,前一天晚上在Waterloo桥上我一个人走了好久,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没想到,那次根本没有见到你。” 陆潇手臂搭在栏杆上,江风吹乱了他浓密的头发,他微微一笑,“那时我去了香港,还想参加你的毕业晚会。” 想起过去的阴差阳错,两人都笑了起来。陆潇低头轻轻碰着沈绵的额头,呼吸交互在一起。 沈绵和江亦的关系,没有维持到半年。 介入者是江亦公司的一个经纪人,田悦。她注意到江亦帅气的外形,接着便是寻常的伎俩,邀他参加朋友们的聚会,宿醉狂欢,周末出游,巧妙地把他们的关系定位为好朋友。等沈绵寒假突然出现在江亦面前时,这对好朋友正一起下班商量着去哪吃饭。 田悦适时的挽住了江亦的胳膊。沈绵拖着行李箱,笑着对江亦点点头,“嗨,好久不见。” 江亦有些措手不及,“你,来了怎么没告诉我。” 沈绵忙调整到抱歉的状态,“只是顺路过来玩,看看同学。那先不打扰了。”说罢转身拖着行李箱向路边走去,伸手招出租车。 江亦对田悦交代了几句什么,追了上来,要拿过沈绵的箱子。“不用。”沈绵冷冷地说。 “沈绵,我们真没什么。”江亦拉住她的胳膊,不让她叫车。 沈绵抬眼看了看站在远处的田悦,一扫而过,便发觉她穿着很潮但说不上时尚,身材嘛,不够劲爆,又不够匀称,不过衣着很好的遮瑕罢了。正看着这边,微微扬着下巴,那自信的神态好像她手里正有一根线,牵着江亦。沈绵笑了笑,这样的男人,得到了用得着这么骄傲么。 “牵手了么?” 江亦一愣,点点头,“好朋友嘛,有时不注意这些的。” 沈绵干脆抱起臂,耐下心来,失去江亦她不怎么难过,喜欢上别人她也理解。可是她的智商不能被侮辱!“亲嘴了吗?”沈绵嘴角一翘,轻佻地问。 江亦看着她,吞咽了一下,“没……” “编。” “亲了。”江亦转过头去无奈承认。 沈绵拍了拍江亦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小江同志,现在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子了,我想呢,也不用再深入分析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吧。再见。”说罢她上前一步,拦了辆出租车,“去机场。” 江亦呆呆地看着她搬箱子上车,他双手插在兜里,好像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沈绵坐进车里,江亦突然问:“沈绵,我们还是朋友吗?” 沈绵无所谓地看着他,“当然,常联络。”砰地一声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沈绵看着车窗外倏忽而过的高楼大厦,只觉无比轻松,天空无比晴朗。她笑着对司机说:“司机师傅,我分手了。” 傍晚,不息的车流中,路虎极光缓缓地在车队中行驶。陆潇手搭在方向盘上,手指无意地敲着,他抬腕看了看表,时间宽裕,他料到这个钟点堵车严重,所以提早出门,只是这堵车的无聊还是让他略有些烦躁。 这大好时光,真想飞到某人身边。何必在这独守空车。不过长远来看,现在的孤独还是必要的。 陆潇想到这笑了笑,拉下镜子整了整领带,摸摸下颌,做个彬彬微笑的表情。满意地把镜子送上去。他按下电话,过了一会儿便传来沈绵的声音,“哎我这边还有一些事情没完……” 陆潇心平气和道:“慢慢来,其他的事你不用管,只要8点钟到盛远酒店就行。” 那头的沈绵似乎愣了一下,“酒店!”她暧昧地笑了一下,“烛光晚餐吗?” 陆潇忍不住嗤地一声一笑,“看来好久没有满足你了。”他收了笑,正色道:“我正在去接你爸妈的路上,晚上和我们的父母一起吃饭,烛光晚餐等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再说。” 沈绵一时无语,陆潇交代完有些不满地抱怨,“今天早晨我们说好的,你竟然忘了。”(未完待续) 第24章 大打出手(2) “我错了还不行嘛!”沈绵拖着懒声说,“这才对比出您的好女婿形象。” 后一句让陆潇十分受用,他不忘提醒道:“现在就写在手上,八点盛远。来晚了你死定了。” “遵命!”沈绵干脆地说,“不会给陆爷丢脸的。” 放下电话,沈绵愣了一会儿,手扶着额头,脑海中一片空白,“怎么会这样……这么快……”她看了看落地窗外灰暗的天空,有一种金属铅色的冷意,让她哆嗦了一下,她回过头看着电脑的屏幕,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这几天她一直在整理文件,准备离职交接。现在她突然不敢再去看,自己的记忆,还可信吗? 江亦对着镜子,压低了帽子,又推了推墨镜,打个响指问道:“怎么样?”身后的经纪人托着下巴审视着镜中的帅哥,“看上去蛮低调,我问问语菲准备好了没。” 江亦百无聊赖地靠在桌子上,打开电视随意地换着台,正好是黄金档的娱乐节目,热闹的台上年轻的艺人和观众互动,这是个新人,刚刚拍完一部年代剧,演一个留洋归来的富家少爷,风度翩翩,迷倒了各个年龄段的女人,可谓当红小生。江亦饶有兴致地看着电视上女粉丝给他准备了礼物,他深情演唱电视剧片尾曲答谢。 江亦冥思苦想了一会儿,终于指着电视道:“想起来了,他不是那个小礼子吗?”江亦想起来他前年主演的一部清宫戏里,这个小生演过一个小太监,收了钱背叛主子,两集就死了的那种。 “我靠,走了风水了啊。”江亦感叹道,看来这次转型保密工作做得不错,没人提他过去的龙套生涯。 经纪人走进来,摊摊手,一副苦瓜脸,“唉这行不好混啊,一个不小心,曝光率就被人抢了。江大少,今晚行动起来,给新戏拉点人气。Go!”说着推着江亦就向门口走去。 江亦手插着兜,不情愿地被他推着,“就不能来点新鲜的把戏,我好男人的形象,就这样被你们毁了。” “八卦永不过时,只要你有人气,想演什么好男人都行。”经纪人陪笑着,把他推出门。 江亦乘电梯下了楼,来到二楼餐厅,直接进了包房,对服务员道:“两个人,随便来点什么。” 服务员疑惑地看了看他,答应着走了出去,江亦摘下墨镜,掏出手机玩了起来。一会儿服务员便开始上菜。这时,一个女子走了进来,长风披肩,穿了一件平常的白色卫衣,短裤衬出完美的腿形,看到江亦扬扬下巴算是打招呼,摘下墨镜。服务员偷眼一看,这不是方语菲?天啊,这对绯闻男女竟然同时在她眼前,约会吗? 服务员表面平静地将菜摆好,“请慢用。”唉要不是怕丢了工作,真想找他们签名合影。盛远来来去去好多名人,有低调的富豪,出名的影星,盛远也对员工有严格的要求,用陆潇私下里的话就是“要把他们当白菜,并且让他们感到,自己被看做白菜。” 服务员眼睁睁看着这两棵白菜,真是折磨啊。 “你出去吧,谢谢。”江亦对服务员道,站起身给语菲拉了椅子,“刚收工?” “可不是。”语菲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几点能完?” “有事?”江亦察言观色,伸了伸手请她动筷。 “一朋友过生日。”语菲也饿了,站起来扫荡了一盘吃的,满意地坐下。 “男朋友吧。”江亦来了兴致。 语菲扫了他一眼,无奈地切了一声,并不回答,江亦故意刺激她,“你公司管得那么严,能谈恋爱吗?” “谁说的,我这不是和您谈着呢吗?”语菲嘲讽地上下看了看他,“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下一部戏又是我们俩,观众就没审美疲劳,我都疲劳了。” “你就庆幸吧,不合作了我们俩还得演一出分手。”江亦夹起一只软壳蟹,“你总不希望换男朋友这么快吧。” “再逼急我,我就去闪婚。”语菲含糊不清地说。 这时有人敲敲门,江亦抬起头,“记者什么时候这么大胆而且礼貌起来了。” 两人看着门被推开,等着铺天盖地的闪光灯,却只有一个女子,茫然地挎着包,站在门口,看着江亦。 “沈绵?”江亦站起来,“你怎么来了?” 语菲幸灾乐祸地看着他紧张的样子,“怎么?女朋友?” 沈绵聚拢了下目光,四下打量了一下,喃喃重复道:“你怎么来了。” 江亦赶紧走上去,拉过沈绵,又把手放下,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低声解释道:“她不是……我们,呃,我们不是……” 沈绵看着江亦,她的目光让他感觉很远,好像他们处于两个时空,隔着玻璃对视。沈绵伸手慢慢地摸了摸他的肩膀,似乎不相信他是真的,“你是我男朋友。” 这句话震惊了江亦,他睁大了眼睛,呼吸急促起来,不由得唤道:“沈绵!” 沈绵被他惊醒了一般,看向他身后的语菲,“她是谁?这是怎么回事?” “都是配合宣传做给记者看的,不是真的。”江亦急忙解释道。 沈绵被他一说,想起了什么,气不打一出来,冷冷笑道:“你要有多少个女人才算够,田悦呢?” 江亦被她劈头盖脸一问,有些晕头转向,他重振心神,“田悦早就是过去式了,说实话,我见到你的第二天就跟她分手了。”他拉起沈绵的手,“沈绵,再给我一个机会。” “过去式……”沈绵任他拉着手,“我们分手了。”她梦呓一般,江亦不知她是在疑问,还是又一次宣判他的出局。 陆潇坐在包房里,脸上挂着笑容,心里早已长了草般。双方父母不是第一次见面了,沈父和陆父尽管退休了,还是聊着和单位有关的事情。陆母和沈母倒是你一句我一句,句句不离陆潇和沈绵,“三十了,可不是吗,这么大岁数了还没嫁出去。我原来可真没想到呢。”(未完待续) 第25章 不够正式(1) “现在好了。”陆母像个忍辱负重的革命同志,终于看到曙光,宽慰地拍了拍沈母的手。 “都是她没福气。”沈母眼睛一红,“说好了不哭的。只是这孩子太可怜。” 陆母赶紧说:“陆潇也可怜,我和他爸还有邻居们都特同情他,连公司里的人也觉得他不正常。” 沈母哽咽道:“给你们添麻烦了。” “哪的话,现在要向前看,我还指望抱孙子呢,听说沈绵辞职了。”陆母成功切入正题,开始探起口风来。 沈母有些为难,眼圈又红了起来,沈父那厢看到,“有什么好哭的,岁数大了还这么容易激动。” “我就知道你嫌我老了。”沈母不忘顶一句。陆父陆母心里好笑,装作没听见。陆潇道了声歉,起身走出去打电话。沈母担忧地看了一眼沈父,默默叹了口气。 陆潇走到旋转楼梯处,靠着栏杆,刚拿出手机,便见一楼大厅里一群记者一窝蜂似的冲了进来,扛着摄像机。人影在一尘不染的金色地砖上清晰地倒映出来。他摇摇头,这个浮躁的时代。 这时对面包厢的门打开,陆潇听着电话,抬头却见沈绵快步走了出来,身后跟着江亦,他激烈地说着什么,沈绵一语不发。陆潇脸色一沉,放下电话。 “沈绵,一切都是做戏,但是我保证再不会有这样的事。”江亦跑上前拉沈绵的胳膊,被她一下甩开,“对不起,我们早完了。” “那你怎么会来找我,你是在乎我的不是吗?”江亦对着沈绵的背影喊道,沈绵停下脚步,她看到了大厅另一边的陆潇,他的面容仿佛在水中,摇曳着,那么不真实,他正向自己走来,带着暴风雨前的沉默。 “陆潇……”沈绵听着自己急促的呼吸,耳中轰鸣起来,“陆潇……”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向江亦,朦胧的潮汐退去,一切渐渐清晰。她猛然睁开眼,迈步就要向着陆潇跑去。 江亦跑上前,不由分说拽住她,“我不会再让你走,上一次让我后悔到现在!”他一把把沈绵拉到怀中,低头便吻了上去。 记者们站在楼梯口,举着摄像机呆了千分之一秒,赶紧冲了上来。 沈绵奋力挣扎着,江亦死死抱着她不放,突然一拳迎面挥来,重重落在他脸上,江亦后退了两步,血从鼻孔流了下来,英俊的面孔上顿时红了一片。 沈绵穿着高跟鞋,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惊呼了一声。等回过神来那头陆潇已扯了扯领带,和江亦打在一起。 与此同时记者们远远地包围了上去,有的绕道来找沈绵。沈绵见他们一拳一拳打得结结实实,不要命了一般,赶紧冲过去,“别打了,别打了。”高跟鞋已经断了,她索性脱了鞋扔掉,站在两人旁边,插不上手,只能哀求着,“求求你们,别打了。” “江亦,是酒店纠纷吗?”记者小心地保持着安全距离,好久才想出一个问题,把话筒递了上去。 江亦不答话,刚喘了口气,便被陆潇一个过肩摔放倒在地。沈绵吓得跑过去扶着江亦,抬头对陆潇喊道:“别打了。” 陆潇看着她,冷哼了一声,这时江亦腿一扫,把陆潇勾倒在地。扑过去挥拳就打。 语菲偷偷从门缝向外看去,被暴力的场面震得眯起眼睛,她溜回包房,接通电话,“喂,亲爱的,你等一下啊,我马上就到,看来今天能早点结束。” 陆家和沈家父母聊着聊着,听到外面有些骚乱,几人不约而同侧耳听了起来,陆母忍不住走到门口,打开门向外看了看,“哎呦,好像在打架呢。”沈母一听也过去看热闹,陆父和沈父端着架子坐了一会儿,正要决定下一秒就去看,沈母突然说:“那不是我们家沈绵吗?” “陆总,能不能说一下发生了什么?”云里雾里的记者锲而不舍地问道。沈绵死命扳着江亦的胳膊,“你给我停下!” 陆潇一拳将江亦打倒,江亦闷哼一声,沈绵无奈地吼道:“你们能不能听我的话!” 这时两对父母跑了出来,手忙脚乱地拨开人群,两位母亲一见血迹,吓得脸上没了血色,差点晕过去,“这是,怎么了啊?别,别打了。” 记者在这复杂的关系面前彻底凌乱了,默默退后一步,不打算再问了。酒店的保安们很快就冲了过来,记者闪开,看他们把两人拉开后又围了上去。 沈绵过去抱住陆潇的胳膊。心疼地为他擦着脸上的血,陆母拉着他左看右看,“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淘气!让我不省心啊!”酒店经理闻讯也跑了过来,看到陆潇西装也破了,脸上白衬衫上都沾了血迹,“陆总,陆总你没事吧,叫10!” “不用。”陆潇沉声道,再叫10,人真是丢大了。他恨恨地看着江亦,江亦以眼还眼,瞪了回来。 江亦的经纪人跑了过来,看到这混乱的一幕张大了嘴,他惊魂未定地走到江亦身边,示意保安挡开记者,拉着他向电梯走去,记者自然不会放过,“请问这是怎么回事?”“是为了女人吗?”江亦气不顺,一概不理,向电梯走去。经纪人边走边拦着大家,“抱歉,这件事我们会调查。” 记者们不甘心,“是因为男人吗?你和陆潇什么关系?” 经纪人噎了一下,一皱眉不满地道:“请不要胡乱猜测,谢谢。” “江亦,请回答……”记者被保安挡在电梯外,眼睁睁看着电梯门缓缓地关上,江亦手插在兜里,低着头,神情阴郁。 沈绵光着脚站在大理石地面上,像个做错事的小女孩一样,焦急地对两对父母连连道歉,“都是我不好,来晚了,对不起陆爸爸陆妈妈。” 沈父沈母也为女儿解释,“肯定是有事耽搁了。陆潇你别跟她计较。”沈绵抬头看陆潇,陆母正为他擦着脸上的血迹,陆潇别过头去,陆母手一落空,这才看出两个人又别扭了起来。众人一时沉默起来,沈绵有些为难地看了看长辈们,沈母知道人多,女儿不好意思和陆潇撒娇,忙说:“陆潇,伤得重不重,要不要去医院?”(未完待续) 第26章 不够正式(2) 陆潇微微摇了下头,“没事,今天真是抱歉,爸妈,伯父伯母,我先回去了。”说着欠了欠身,不等沈绵,一个人离去。 沈绵见他一声不响就走了,忙低声安慰长辈道:“放心,没事儿的。”说罢匆匆跑过去捡起地上的高跟鞋,拎在手里跟了上去,陆潇步子大,她小跑着才能跟上,边跑着边回头对父母们做手势,示意他们回去休息。 两对父母看着陆潇进了旋转门,沈绵亦步亦趋地跟着挤到一个格子里,出去之后沈绵上前挽陆潇,被他甩开,渐渐地两人就走远在夜色中了。 上了出租车,沈绵坐在陆潇身边,对司机说了地址,回头见他沉默着,在出租车上也不方便说什么,她转头望着窗外。倒是司机,等绿灯的时候在后视镜里看到陆潇,脸上还有血迹,吓了一跳,不由多看了几眼,被陆潇觉察到,冷冷地瞪了回去。后面的车不耐烦地鸣笛,司机才反应过来,忙发动车子。 回到家,沈绵找到棉签纱布和消毒酒精,跑到卧室,陆潇刚刚脱下外衣扔到洗衣筐里,便要出去,沈绵挡在门口,“我给你处理伤口。” 陆潇不理她,沈绵靠近他仰起头道:“我知道错了。”她声音很小,亮晶晶的眸子打量了一下陆潇的神情,继续道:“我走错房间了,谁知道江亦在里面,他和别人约会,要跟我解释,我想走他就拦着我。”她手里拿着东西,只好用手腕碰碰陆潇,“你今天英雄救美还挺英勇的,有几招蛮漂亮。” 沈绵贴近陆潇,见他不再那么强硬,便环着他到床边坐下,“你知道我不可能喜欢别人。” “我不喜欢你和别的男人有关联。”陆潇这才说了一句话。 “所以我道歉,伤成这样子,疼不疼?”说着沈绵用酒精棉为他擦拭伤口,陆潇被她冷不防地一碰还是微微吸了口气,沈绵放轻了动作,小心地为他清理,贴上创可贴,“身上有没有伤,脱衣服我看看。” “我去洗个澡。”陆潇站起来。沈绵把药品递给他,“那你自己弄吧。”她压低声音,暧昧地一笑,“慢慢洗。” 陆潇从浴室出来,腰间围了一条浴巾,衬出他完美的身型,沈绵却不在房间里。 “哪里不舒服,我来给你检查。”身后声音响起,陆潇一回头,只见沈绵一身白色护士装,长发柔柔地垂下,领口里隐隐可见黑色裹胸,短裙下是白色**袜,妩媚地靠着墙。 陆潇嘴角一翘,“这里不舒服。”说着走进卧室。沈绵看着他的宽背细腰,坏笑着跟了进去,陆潇回过身,沈绵严肃起来,慢慢走近他,在他耳边细语,“让我猜猜,是不是这里。”说着唇滑过他的脸,轻轻贴在他的唇上。 陆潇迷恋地吮吸着她的唇,沈绵一偏头,鼻子蹭着他的脸颊,“看来不是这里。”她抚着陆潇的俊颜,命令道,两人躺在床上,沈绵撑起身。陆潇忍不住伸手去抱她,沈绵抓住他的手放回床上,“老实点。” 陆潇粗重的呼吸让沈绵心怦怦跳了起来,她俯低身蹭着陆潇的胸膛,领口低垂黑色的裹胸衬出她雪白的肌肤,尽收眼底,陆潇眸光一深。冷不防他起身下了地,沈绵跌在床上,不解地看着他快步走出门去。这厮身材真是好,沈绵摸了摸晕晕的额头,无力地趴在床上。 一会儿陆潇就风一样地回来了,扑到床上手臂撑在沈绵身侧,“护士小姐,现在该给我治病了。”他的声音沙哑迷人,低头解她胸前的扣子,待他抬起头来,沈绵迷乱的眸子不由一怔,她开始还努力地转过头不看他,后来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此刻的陆潇俊朗的脸上贴着两个创可贴,一只鼻孔里塞了止血棉,看来是刚刚的检查让他受伤的鼻子再度崩溃。 “今晚好好教训你。”陆潇摸了摸脸上的创可贴,愤愤道,沈绵知道自己又不会好过了。 夜深了,云朵散开,都市上空的天幕被灯光照成深蓝色,仿佛这里是黑暗无法吞噬的永昼。陆潇把沈绵的头发挽到耳后,“沈绵。” “嗯。”沈绵在他怀中正缓缓滑入睡梦。 “我不想单身了。” “当王老五有什么不好。”沈绵懒懒地翻身去睡。 “你不是想嫁别人吧。”陆潇扳过她的肩。 “你这是求婚吗?” “你怎么回答。”陆潇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沈绵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下,“不够正式,衣服都没穿。”她悠悠然地打了个哈欠,“我不是随便嫁人的女人。” 陆潇气结,眼睁睁看她心安理得地睡去,留下一个光洁的后背。正式,怎样才算正式? 桂花开了,Z大里空气中都是甜甜的香气,许小盈在图书馆查资料,弹出的门户网页里一个大大的新闻标题,《江亦和盛远CEO大打出手》。许小盈不由点开,竟是一段视频,是专业人员录的,稳定清晰,可以看出现场还是很乱,两个人正扭打在一起,许小盈一下子就认出了陆潇。 肯定是因为沈绵,在饭店的时候她就知道沈绵和江亦的关系不一般,陆潇早就看不顺眼了。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冲动,就这样把自己断送在八卦头条上。 许小盈摇了摇头,关掉网页,收拾收拾课本,准备去上课。自从和陆潇分手后,她沉默了半个月,生活恢复了过去的平静如水,没有了车水马龙,灯红酒绿,一开始她还真有点不习惯。每到晚上,坐在闹哄哄的食堂里,会隐隐怀念出入高级饭店的那份惬意。 她走在路上,今天校园里人格外多,有什么等级考试吧,中午食堂又该人满为患了。“许小姐。” 许小盈抬头,人群中一个英俊的男人站在台阶上,面上没有丝毫笑意,但是他是在和她打招呼。 许小盈扫过教学楼前的通知,“人力资源管理师考试”,莫彬这副冷冰冰的样子,做人力资源,员工真是惨了。她微微一笑,“好久不见。”(未完待续) 第27章 我包养你(1) 莫彬坐在食堂里,他一身得体的黑色西装,年轻俊朗,和大学里的男生迥然不同,吸引了不少女生的目光。许小盈端着饭菜走过来,她翘了课,要好好招待这位老朋友,不近人情的莫彬却也没有拒绝。 “怎么,来考试莫非是想跳槽?”许小盈打趣道,原以为莫彬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司机是工作不是事业,我总要做别的。”莫彬接过筷子,“陆总给我假期。”他丝毫不避讳在许小盈提陆潇,好像他只是一个彼此都认识的人罢了。 许小盈见他不拘谨,心里舒服了许多,“你想做人力资源?”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现在什么都学,计算机,信息系统,市场营销,人力资源。”莫彬吃饭却很斯文,除了脸上冷冷的,行为实在无可挑剔。 许小盈惊讶地忘了吃饭,“你工作之余要学这么多东西?那当初为什么做司机?” 莫彬好像觉得她的问题很天真,他拿起纸巾擦了擦嘴,“你以为我过去是什么样子?对于三年前的我来说,私车司机是想也不敢想的职业。” 许小盈看着他坚毅的面颊,一时说不出话来,优雅如骑士的他,难道过去是草莽吗?那要怎样的蜕变啊,许小盈心里不由默默感慨了一下。 “谢谢你的款待。”莫彬站起身,“我要回公司了。” 许小盈觉得还有好多话没有说,又不知从何说起,她慌忙地跟着站起来,“这么快。”她手不知所措地撩了撩鬓发,“他,他怎么样。”她看了看莫彬,解释道:“我看到新闻。” “如果说对他,那新闻没什么影响。”莫彬快速地答道,许小盈垂下眼帘,沉默下去,莫彬对她点了点头,告辞离去。 事实上公司里的人对此事反应不一,女同事们听说不近女色的陆总,竟然也有为女人大打出手的时候,羡慕嫉妒加花痴,对陆潇更加崇拜,感叹这样的绝世好男人,只能看不能碰,真是可惜啊。相反,公司的几个董事则委婉地警告了陆潇,盛远不欢迎任何负面新闻,尤其在如火如荼的收购阶段。 “在一片猜测声中,江亦出席了今天的某运动品牌活动,不过一向帅气阳光的他以口罩墨镜示人,活动结束后拒绝采访,匆匆离去。”莫彬驾着车,顺手关掉了收音机,这个世界里的声音太多,他越来越习惯把自己封闭起来。 路边人行道上一个女子在烈日下走着,秋季的风吹起地上的落叶和尘土,她不由掩住口鼻。莫彬愣了一下,缓缓驶出车流,靠近路边降下车窗,“沈小姐,要去哪,请上车吧。” 沈绵转头,看了他片刻,好像从梦中醒转一般,“哦,谢谢了。我要回家。”说着拉开车门。莫彬等她坐好,开动车子。 沈绵的手机忽然响起,由于不再去公司上班,她的手机恢复了响铃,忽然地一响吓了沈绵一跳,“喂?”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沈绵只简单地说:“嗯,谢谢,我一会儿打给你。” 莫彬专心地开车,眉头还是不经意地皱了皱,沈绵余光看了看他,这样的防备,多少都会让人不舒服吧。 “今天没去公司?”沈绵找了个话题。 “上午去Z大考试。” 沈绵来了兴致,“考什么?看来这几年你学了不少东西。”她不待他回答便接着道:“当初陆潇跟我说,招到了一个不好对付的司机。” 莫彬难得地笑了一下,沈绵由衷地道:“莫彬,你真的很努力。” 莫彬注视着前方,“不过按沈小姐的逻辑,努力并不一定成功不是吗?” 沈绵不好意思地做了个手势,“我过去比较刻薄。其实我很欣赏努力的人。” “但你更欣赏成功的人。” 沈绵无奈地放弃争辩,“我过去以为路只有一条,现在觉得,成功的定义有很多种。”她想了想,“别忽略了你真正想要的东西。” 莫彬把车子停在别墅前,下了车为沈绵打开车门,沈绵礼貌地道谢,走上台阶开门进去。莫彬重回到车上,放下制动,却瞥到手边一个档案袋,是沈绵落在车里的吧。他拿起来看了看,并不确定,打开抽出里面的纸张看了看名头,病历。 他本想把文件放回去,看到名头之后动作停下了,他慢慢抽出纸张,目光掠过一排排文字,姓名,沈绵。 盛远的收购进入了审查的关键阶段,会计师们和法务人员进驻盛远酒店,华美的内部卷宗已全面开放,由专业人员组成团队,夜以继日地盘点。盛远的酒店里从此出现了一批面色晦暗、步伐机械的常驻客人。 偌大的办公室,东西被清空后更显空旷,沈绵站在落地窗前,莹亮乌黑的眸子望着大厦下的车水马龙,落日的光辉映出她美丽的侧脸。三十岁的她也只是略施粉黛,在这简约而职业化的场合,依旧散发着婉约高雅的魅力。 门口有人敲了敲门,沈绵转过身,一个三十多岁的微胖男人,一身深灰色西装更显稳重。沈绵指了指沙发,“请坐Eric。”她从桌上拿起一个档案袋,走到Eric身边坐下,把袋子一递,“黑脸我唱好了,留下的人都是得力的。” Eric接过,拿出里面的名单看了看,感叹道:“炒了不少人。” 沈绵向后一靠,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您大驾光临,我怎能不好好准备一番。” Eric把档案放下,探究地看了看她,“既然对收购这么重视,为什么你自己不接手?” “不想再做了。”沈绵低下头玩着手指,“是时候休息了。” Eric笑了笑,“这个理由就算我相信,股东们也不会相信。明天的发布会是专门为你开的,到时候希望你能给出更好的理由。其实要说为我扫清障碍,关键不是你炒的那几个人,而是你,沈绵小姐,为什么会退出这次收购。” 下班前,张经理来到CEO办公室,递上明天会议议程,“陆总,都准备好了,邀请了几家媒体。”(未完待续) 第28章 我包养你(2) 陆潇看了一眼,穿上外衣,“辛苦了。”会议只是做做样子,他不是很关心。 张经理不禁多说了一句,“陆总,沈小姐为什么要离开,她应该留下支持盛远才对。” 陆潇一笑,“她的决定向来古怪,况且她的离开对收购不会有太大影响。” “可这样中途退出,有点不负责任。”张经理直言快语,多年的共同工作,她了解陆潇不会因为这些生气。 陆潇并没有不悦,他点点头,“若作为她的男朋友,我对盛远也有歉意,但工作是她的,她的决定我会尊重。” 张经理也觉得刚才说话冲了些,她扑克牌一样的脸缓和下来,表情难得地生动了一下,“若是准备结婚,就另当别论了。” “借你吉言。”陆潇快速地掠过这个话题,想起那次被称为不够正式的求婚,他有些懊恼。真是惭愧,这不是他第一次求婚了。 当初陆潇和沈绵分别后的三年里,开始时稀稀落落地联络着。两人都超乎寻常地礼貌而客气,玩笑都很少开,关系比在社里时还要生疏了些。 转变开始于沈绵和江亦分手之后,沈绵的情绪低落了一段时候,在心里偷偷地把这段失败恋情的开始归罪于陆潇,也许结束也要怪他,因为即使在恋爱中,她对陆潇的关注也比她的男朋友多。成也陆潇,败也陆潇。 沈绵觉得陆潇应该负一部分责任,至少也应该安慰她,便随心所欲地向他诉苦。渐渐地,两人的话题从这段失败的感情转移到各个方面, 陆潇的表白发生在四年后。他已完成了master,并且在英国的BO实习了两年,决定留在BO。沈绵刚刚在香港工作了一年,天天忙得腰酸背痛昏天暗地。加班和冷气让她生了一场感冒,拖了很久,可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时间请假。 周四晚上加班,沈绵开始填写请假表,准备明天休息一天,直接连上一个不加班的周末,够奢侈的了,这万恶的感冒肯定会好了。 “Silvia,明天有一个会议,你准备下。”主管端着咖啡,亲自把一摞材料放在桌上。 沈绵忙把电脑上的请假表叉掉了,瞄了一眼厚厚的材料头就有点大。不过明天的会议是近期项目的一个高层会晤,是一个绝对的好机会。 “我一定准备好,放心吧。”沈绵咬牙笑着,一边把材料收好,今天又得忙了,熬过明天周末再休息吧。 “今天不需加班了,Silvia,你脸色不好。”主管依旧站在沈绵桌旁,目光透过眼镜直射到沈绵脸上,沈绵抬头迎上只觉一阵眩晕。在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面前,她第一次在办公室里感到自己是个女人,也会脆弱,也需要人关心。 沈绵早就不想呆下去了,犹豫了一下便点点头,“也好,我回去准备吧。” 主管这才离开,沈绵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阵发毛,他平时对自己不错,可今天的关心有些私人,平日里没见哪个项目主管这么慈悲。她拎着包,打卡出了门,走进电梯疲惫地按键,电梯门合上的瞬间,一只手挡了进来。 沈绵抬起头,门缓缓开启,眼前的是一张斯文干练的脸,“Silvia,去哪里我载你。”主管走进电梯,沈绵只觉胸口一阵憋闷,“不麻烦了,我坐的士就好。” “我的员工我自然要好好照顾,都是给我做工的嘛。”主管转头宽和地一笑,沈绵只好附和着一笑,平时怎么没见你送别人。 坐在他的车上,这是沈绵在香港第一次坐私家车,果然感觉不一样。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能有一辆车,有一个栖身之地,心里真是不一般的安稳。 “男朋友在哪里做工啊?”主管问道。明知道他是打探,可沈绵也编不出什么谎话,真希望自己能光明正大说出个男朋友,把这办公室骚扰扼杀在摇篮里。 “我没有男朋友。”沈绵陪笑得心里苦涩。 “女孩子,不要太拼了。”主管笑了笑。在一个红灯处停了下来,沈绵刚刚松了一口气,他又开口了,“你是在香港读书?” 沈绵忙点了点头,主管转过头看着他,“你觉得香港男人怎样?” 沈绵松下去的气又提了起来,她故作天真地一笑,“怎么你要给我介绍男朋友?” 此言一出,非但没有把话题岔过去,反而主管坐正,比划了一下自己,“就说说我怎么样。” 沈绵面露难色,丫的你不是都结婚了么,“自然很好啦,不然怎么会娶一个那么好的太太。”沈绵有气无力地拍着马屁。主管又是一阵笑而不语,沈绵只觉阴风阵阵,车里的冷气嗖嗖,头上冷汗直冒。 终于到了沈绵的住处,沈绵跳下车,“真是谢谢您,回去路上小心,再见!”说完就把车门关上,向后迈了一大步,礼貌地挥着手,不留一点余地。看着车子缓缓退出巷子,她吐了一口气,弯着腰走进大楼。 “喂,这么晚打电话干嘛?”沈绵握着热水杯,看着眼前的材料,已经快1点了,杨柳竟然打电话来。 “我明天要去香港扫货,有时间吃个饭不?”听声音就能想到她在那头张牙舞爪的样子。 沈绵哼哼了一声,“我这等小人物为赚钱到处奔波,您老人家是为花钱到处奔波啊。”杨柳去年搭上了一个有钱老板,属于私人游艇飞机都有的那种,杨柳就是他欢乐场上的女人,公然跟着他出席各种酒会,替代他那个黄脸婆。圣诞节的时候杨柳跟着老板去澳门,拿了两千万的零花钱试试手气,结果不到两天两人就挥霍一空,转战到巴厘岛过了一个月。 “仇富心理,算了明天下班我去找你吧。”杨柳嗤地一声笑了,“你钓没钓到金龟婿呢?” 沈绵想起晚上的事不禁毛骨悚然,“金也有,龟也有,可惜不是婿。” “哎哎哎,你和陆潇怎么样啊?” 沈绵有些黯然,他们已经一个月没联系了,过去的联络也只是在网上简单问候一下。(未完待续) 第29章 有人同行(1) 杨柳听她有些低落,换了一个兴奋的八卦,“听说满心然又有男朋友了。你猜是谁?” “嗯?”沈绵的注意力回到材料上,嘴上敷衍着。 “连之城!” 沈绵一口水喷了出来,“什么!” 杨柳很满意她的反应,对自己这个消息感到无比自豪,“你说说他们怎么凑一块去了,一个陆潇的前女友,一个陆潇最好的朋友。姓连那小子是不是为了满氏的钱啊,他可是要发达了。” 沈绵咬着手指想了想,“之城,之城原来就喜欢满心然。”这是能看出来的,不过满心然毕竟是陆潇的前女友,两人过去是couple的时候连之城又不是瞎了,找满心然做女朋友他心里就没有阴影?她也有点怀疑他的动机。 “不跟你说了,有人敲门,估计是他来了。”杨柳匆匆就挂断了电话。 沈绵拿出体温计叼在嘴里,低头看着白纸上密密麻麻的英文,一头扎进材料里,哀嚎道:“沈绵,要不就从了吧!” 她猛地抬起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脸色苍白,两眼放光,她厌恶地骂道:“没出息没出息!” 她颤颤巍巍地拿出体温计,看了一眼刻度,又倒在桌上,哀哀地说:“给我一条活路吧……” 第二天沈绵头重脚轻地来到公司,看主管长了两个头,“九点开会。”主管冲她笑了一下,还眨了眨眼睛,那一瞬间沈绵有些迷惑,三十多岁的人怎么能长得这么老?粤语在她耳边也嗡嗡作响,让她努力分辨着它的意思。 沈绵点了点头,到一边去接水。在她抱着臂等咖啡的时候,秘书引着两个人走近了公司。 “好久不见。”下一刻一张英俊的脸就凑了过来,还彬彬有礼地伸出了手。 搞什么,所谓的来开会的高层竟然是陆潇公司的高层,他也是陪同来开会的!沈绵只觉眼前一道闪电划过,两眼一黑,软软地倒了下去。 “沈绵!沈绵……”那个声音越来越远,今天的会议怎么办……这回在公司里可糗大了……沈绵无不懊悔地想。 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正在医院里打点滴,护士走过来,“你醒了?”说着跑了出去。沈绵莫名其妙,自己醒了她至于吓成这样吗,扭头就跑。 沈绵独自看了半个小时天花板,感叹了无数次劳动人民的艰辛,病了床前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终于陆潇出现在门口,拎着外卖。 “护士说你醒了。”两人许久不见,却不知怎么,直接省了寒暄。 “凄凉的醒了。”沈绵幽幽地叹道。 “我在开会。”陆潇听着她的怨念,笑了一下,“你发烧又贫血,怎么做到的。” 沈绵见他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不由皱起眉,“我病了这么好笑吗?” 陆潇把外卖放在桌上,用纸巾擦了擦手,“你的病又不严重。” “我晕倒了哎!”沈绵抗议道,虽然说她总是喜欢逞强,不代表她不需要别人安慰。 “是因为见到我吧。”陆潇笑眯眯地说道,说完耳根竟有些红了,他是自我陶醉吗!“现在公司里都在议论,Silvia见到帅哥就晕倒了。” 沈绵眼睛直直地看着陆潇,早上,他刚伸出手,她就不争气的倒下了,难道,难道在别人眼里是她受宠若惊一口气没喘上来?她一把扯过被子蒙住头,“丢死人了。” 静了一会儿,陆潇拍了拍被子,“嘿,小心再晕一次。” 沈绵掀开被子,陆潇扯了扯领带,拿出午饭,两份,他也没来得及吃东西,“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是不要再在香港拼了。” 他说得轻巧,沈绵苍白的脸上眉峰一挑,“不工作我吃什么?” “不如我包养你吧。”陆潇手中的一次性筷子啪地一折,在安静的空气里格外清晰。 沈绵僵硬了几秒,他说什么?包养我?脑海中无数蜜蜂在振翅飞翔,嗡得她头都要裂了。 沈绵直直地坐在床上,不知该如何反应,最后她一扯被子,又把自己蒙了起来。 藏在黑黑的被子里,她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在幼儿园里,她不喜欢睡午觉,总是坐在床上玩,老师一进来,她就躺下装睡,还把被子蒙在头上。 害得老师以为她睡觉习惯蒙被子,一个中午要进来好多次,生怕沈绵被憋死。 “做我女朋友吧。”陆潇的声音透过被子传过来,“我可以马上回内地。” 沈绵露出两只眼睛,打量着陆潇有几分真诚,陆潇也不再那撑着了,回身拿起盒饭边吃边等。 沈绵慢慢坐起来靠在床上,摸了摸乱蓬蓬地头发,“你可真会挑时候。” 陆潇一本正经地说:“生病是一个人最脆弱的时候,我怕你的主管乘虚而入。” 沈绵心虚得不敢看他。他是怎么知道的,他真是她的大英雄啊,拯救了一个即将失足的少女。 “出院就辞职吧。” “你呢。” “我也回国啊。”陆潇轻描淡写地说,他就这样放弃一份人人艳羡的工作,为了她,沈绵不禁笑了起来,被人疼的感觉真好。 “傻笑什么。”陆潇抬眼看她,嘴角却也不自主地扬起,沈绵依旧抱着膝笑着,忽然她坐起身,脸上的笑容隐去,一副受惊不浅的样子。 “陆潇也在?”主管抱着一束花走了进来,放在沈绵床头,“好好休息,不用急着上班。” 沈绵点了点头,又瞄了一眼陆潇。 “你们认识?”主管看了看陆潇,他松着领带,还在这吃饭,看来和沈绵关系很近。 “她是我女朋友。”陆潇淡定地说,又补充了一句,“马上就是老婆了。” 沈绵吞咽了一下,他可真会说大话,手还没牵过就要变成老婆了。她抬头看了看主管抽搐的嘴角,这下自己是非辞职不可了。 接下来的一年,陆潇凭在BO工作的资本,被盛远聘为CEO,彼时盛远还只是C市业绩平平的酒店。沈绵便申请调到C市分公司工作。(未完待续) 第30章 有人同行(2) 那时两个热恋中的人,生活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一定要在一起。却忘了,他们两个的志向远不止于此。这也埋下了后来的种种龃龉。 同居之后,甜蜜时陆潇提过结婚的事,两人心血来潮畅想了一下,便各自忙碌了起来。婚事一推再推,后来不顺遂的事越来越多,沈绵的事业不如意,陆潇虽然顺风顺水但总是忙得不见人影。 两人之间的“吵架”,只是情绪低落,彼此不讲话,从来没有争吵过。但是眼睁睁看着对方难过,自己却没有力气去劝慰,更让人疲惫。一天深夜,黑暗中,陆潇突然转过头说道:“我们结婚吧。” 沈绵久久没有回应,当陆潇就要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身后传来沈绵的啜泣声,她转过身去,两个人背对着背,都没有说话。什么时候,结婚听起来如此乏味和无奈。他们爱着彼此,他们不会和别人结婚,但是这种婚姻,不是他们想要的。 陆潇对着镜子正了正衣领,走出办公室,来找沈绵。沈绵正和Eric聊天,透过玻璃门看到他,对Eric说了几句,便走了出来,靠着墙道:“我晚上和Eric一起吃饭,然后就去我爸妈那了,你先回家吧。” 陆潇遥遥对Eric点了点头打招呼,低头对沈绵道:“吃完饭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沈绵抱着臂笑道:“算了,我自己打车就好了。” “晚上小心点,到家了给我短信。”陆潇不放心道。 沈绵答应着,亲了亲他的面颊道别。 晚上沈绵从饭店出来,送走了Eric,不到九点,街边霓虹闪烁,夜生活的帷幕刚刚拉开,她慢慢地走着,穿过形形色色的人群。他们浓妆艳抹,奔赴醉生梦死的party,在音乐,酒精,大麻和性中寻求麻痹的快感,肆意挥霍着青春,沈绵看着他们从身边走过,甚至有些羡慕,各种形式的生命都让她羡慕,只要是生命。 走到路口,一辆车驶了过来,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是莫彬。街边的路灯似乎柔和了他的面庞,让他看上去不那么冰冷。“上车吧。也许一会儿你就会迷路。” 沈绵顺从地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座位上,莫彬道:“听说你一个人在外面。我就来看看。” 沈绵疲倦地说:“谢谢。”她的秘密只有他知道,幸好还有一个人,能分担她的疲惫。 “去哪里?”莫彬握着方向盘,转头问道,年轻英俊的脸上写着认真。 “随便哪个酒店,除了盛远和华美。”沈绵靠着座椅,望着窗外。 “怎么不回去?”莫彬驾车驶上马路,问道。 “明天有发布会,我要保持清醒。”沈绵悲哀地转头看莫彬,“我的记忆衰退得厉害,时好时坏。我怕一睡着,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莫彬静静地开了一会儿车,突然说道:“你的病要拖到什么时候。”一贯漠然冷静的他语气中竟有一丝烦躁。“明天不过是一个发布会而已,整个事情不过是一个收购而已。” “我本就没想治。”沈绵淡淡地道,“手术后会有后遗症,智商连小孩子都不如,生活不能自理,这样的沈绵,我不想要。” 莫彬猛地停下车,他紧紧抓着方向盘,急促地呼吸着,后面传来刹车的声音,愤怒的司机纷纷鸣笛。沈绵惊讶地看着莫彬,不知他怎么了。莫彬抬头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一如白玉,明亮的眸子闪烁着,他张了张口,终究没说什么,默默地开动了车子。 车子停在一个酒店对面的广场,莫彬熄了火,对沈绵说道:“你睡吧,如果醒来不记得了,我会提醒你。” 沈绵看了看他,感激地笑笑,“谢谢你。” 莫彬打开车窗,略带寒意的清新空气透了进来,远处车子呼啸而过的声音,好像一阵阵海浪拍打着沙滩。 夜里沈绵醒来了几次,记忆时有时无,她记不得的时候,莫彬就从她记忆断裂处讲起,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他对她那么了解,甚至知道她和陆潇在同一所大学,知道她和江亦的故事。 最后沈绵安心地沉沉睡去,莫彬看着她沉静的面容,她永远这么优雅聪颖,即使面对死亡,也能如此通透豁达。他脱下西装外套,盖在她身上,放下座椅,也合眼睡去。 盛远酒店的会议大厅一片通明,工作人员忙碌地做着最后的检查,记者已经陆续进场。一些来得早的股东代表正在门口签名。一切井然有序。 沈绵来到休息室,陆潇竟然早早就到了,他眸中有些血丝,镜中的两人都显得憔悴。沈绵忽然想起,“哦,昨天忘记给你打电话了。” 陆潇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站在她身后,半响才说:“沈绵,会议结束后我们谈谈。” 沈绵看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他不会不高兴自己和Eric出去吃饭吧,她转身解释道:“我吃完饭太累了,就直接回宾馆了。你不会因为这就不高兴吧。” 陆潇苦笑道:“我越来越不了解你。这次你回来,似乎已不再是我认识了十年的沈绵,这让我一时无法适应。” 沈绵要说什么,张经理走了进来,“都准备好了,陆总请先过去。” 陆潇看了沈绵一眼,沉默地走了出去,沈绵无措地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发布会的最后,记者们自由提问,第一个问题便抛给了沈绵。“沈小姐,您的退出我们可不可以理解为,这次收购盛远处于不利地位呢?” “刚刚我已经说过,这是我个人的决定,和我对盛远的看法无关,而且我推荐了比我更能胜任的Eric,相信他会做得更好。”沈绵再次强调。 “昨天看到您上了陌生男子的车,是不是您和陆总感情出现问题,所以退出?”另一个记者咄咄逼人。 沈绵只觉心脏被人猛地一击,昨晚的事情竟然被记者看到,陆潇一定被电话骚扰过了。她转头看看陆潇,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脑中一阵阵的眩晕,好像海浪在拍打着海滩,一下一下的撞击,越来越喧嚣。(未完待续) 第31章 走过两世 张经理见沈绵脸色一下子变白,并没有回答的意思,便打算略过这个问题,叫下一个人提问。 “我们没有问题。昨天的车大家应该知道是我的车,昨晚我有事不能亲自去,所以让司机去接她。”在一边沉默的陆潇忽然开口。 记者们恍然。沈绵看向陆潇,陆潇看着台下的众人,一点也没转向她的方向,看来他早有准备,他误会了,可是他还是站在她这一边了。沈绵心里一阵闷痛,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顾不得,她看着台下的记者嘴唇一开一合,却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张经理低声唤道:“沈小姐……”沈绵却充耳不闻,张经理不知她怎么了,台下的记者也议论了起来,闪光灯纷纷闪烁着,照亮了沈绵迷茫的表情。 “沈小姐,你怎么了?”有的记者大声问道。沈绵有些惊慌,她站起来向门口走去,记者一下子如水般涌上来,堵住了她的去路,“沈小姐,你不愿意回答问题,是和昨天那个男子有关吗?” 沈绵只看到一群人围着自己,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他们在拍什么,他们在说什么,她要透不过气来了。忽然自己的手被握住,好像溺水的人,忽然有了依附。她紧紧抓着那有力的手,低着头不知朝哪个方向踉踉跄跄地行走,推搡着,拥挤着,仿佛在往生的路上,惶恐而不知所终,幸好有人同行。 耳边不知谁在轻声说话,沈绵动了动,身下很柔软,身上还有些汗意难受得很,她最不喜欢出汗了。 “沈绵。”手被握住,放在干涩的唇上,气息温热了她的掌心。 沈绵睁开眼,房间里一片黑暗,只有床头柜上放着一盏小灯,昏黄的灯光里陆潇注视着她,他怎么这么憔悴,一双眼睛如同即将干涸的深井,再没有波光涌动,换上了亘古的无奈。 “这是哪里。”沈绵转着眸子,打量着房间,好像一个宾馆,但是自己手上分明打着点滴。 “医院。”陆潇深深地望着沈绵,一如既往地平静。 沈绵垂下眼帘,“又进医院了……”她试图做出一个轻松的笑容。下一刻就被陆潇紧紧抱住。 他的怀抱不再温暖舒适,而是那么坚硬冰冷,肌肉和骨骼硌得她生疼,背上的汗浸在夜里,凉飕飕的,沈绵一动也不想动,就这样静静地依着。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一个人承担。” 陆潇的声音竟然哽咽了,在沈绵的记忆中,还从没见他哭过,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能静静环着他的腰,想起在美国,刚刚知道病情的时候,那时她协助肖氏天威漂亮地完成了上市,达到事业的高峰,连续几天登上报纸的头版,穿着定制的礼服和肖总出席各种酒会晚宴,结交商界政界名流,很多是平时在媒体上都见不到的人。穿梭在灯红酒绿中,春风得意。 可是原来头痛的症状越来越明显,沈绵抽空去医院检查了一下,几天后便收到了诊断书。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躺在床上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任电话铃声狂作,任外界猜测纷纷,可那与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只剩几个月的生命,难道要浪费在陌生人的镜头前吗? 第四天沈绵猛然坐起身,她要回家找爸爸妈妈,她要去找陆潇。 “陆潇,我好怕。”沈绵闭上眼伏在陆潇的怀中,这是她的港湾,这里有她最后的宁静。 陆潇用力地抱着她,这个消息如一颗突然袭来的陨石,他还难以从震荡中清醒,但是他唯一明白并坚持的只有一句话,“有我在。” 他亲吻着她的头发,悲伤而坚定。 早上两人相拥着醒来,陆潇的下颌长出了青色的胡茬,他穿着黑色的衬衫,背上有些压出的褶皱,站在窗前打开了窗帘,乳白色的晨光倾泻进来,一扫夜晚的阴霾。他就站在阳光里,那份光明仿佛是由他发出,沈绵眯起眼睛,心情无端轻松了下来。 这是一间高级私人病房,陆潇把沈绵抱进浴室,把她的乱发束在脑后,好像她是个小孩子,“洗脸刷牙,等会爸爸妈妈要来。” “谁的爸妈?”如果是陆父陆母,沈绵有些紧张。 “都来。”陆潇拿起牙刷,两个人站在镜前,顶着乱蓬蓬的头发,一起洗漱,好像平凡的一天,平凡的夫妻。 陆潇陪沈绵吃过早饭,“我去公司一趟。”沈绵看他虽然收拾整齐,却难掩憔悴之色,不由歉然问道:“昨天的记者会,最后怎么样了?” 陆潇没有回答,反而在她还没来得及擦的唇上一吻,然后低低的声音在她耳边说:“很糟糕,今天不要看电视。”说罢拿起桌上的遥控器在沈绵眼前晃了晃,放在黑色的公文包里,扬长而去。 沈绵又好气又好笑,这男人,实际又冷血,一点儿也不会安慰一下自己。 莫彬早已等在楼下,陆潇上了车瞥见放在一边的报纸,按陆潇的习惯,每天的报纸不是放在他的办公桌上,而是放在他的车里,这样他上班的路上就已大致掌握了一天的动态。 财经报纸的封面是昨天记者会的混乱,陆潇翻过这张,下一份却是沈绵和莫彬在车里的模糊照片,今天是事发的第二天,所以不是头版,可还是出现在报纸上,这些媒体真是没什么新闻好报了。 “莫彬,谢谢你。”陆潇把报纸放在一边。 莫彬抬眼看了看后视镜里的他,“别怪沈小姐,她很在乎你。” 陆潇点了点头,望着窗外,“可她总是搞不明白,我有多在乎她。” 这时秘书打来电话,“陆总,今天董事会临时召开会议,请您务必出席。” 陆潇低头看了看那些报纸,看来董事们沉不住气了,不知又要施加什么压力,他微微扬起下巴,“知道了。”道边高高的树影映在车窗上,飞速地倒退着,斑驳陆离。天高气爽,四面八方却有着无形的压力向他袭来。 陆潇赶回医院的时候,两对家长已经来了,两个母亲坐在沈绵的床边相对掉眼泪,两个父亲在一旁叹气。(未完待续) 第32章 我自愿的(1) “怎么不告诉我们呢。”陆母又心疼又生气。 “这孩子不让我们说。”沈母无奈道,“我也想了好久,还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沈父闻言再也忍不住,也落下泪来,“没有几天了,她想怎么过我们都顺着她。” 沈绵可怜地看着几个父母,为难地看了看陆潇,她不想说,就是怕这种伤心的场面,就顾着伤心,一家人什么也做不了。 “这不是最后几天!”陆潇站在门口,看着屋里的混乱,忽然开口,“手术要做。”他的声音不大,可是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沈绵睁大眼睛看着陆潇,他难道从不了解她吗?如果一辈子浑浑噩噩地活着,她宁愿现在就死去。她迷茫地摇了摇头,“我不做。” 陆潇走过去扶住沈绵的肩头,“手术之后,你就会好起来。” 沈绵对他的话嗤之以鼻,转过头去,“七岁小孩的智商,也叫好起来?我都不记得我自己是谁,我都不记得你们是谁。” “我们可以重新开始。”陆潇定定地望着她,沈绵绝望地转过头,泪水流了下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生活不能自理,那带给亲人的慢性痛苦比死更甚,“我,我想象不出那是什么生活。” “孩子,爸妈可以照顾你。”沈母哭着劝道,所有的隐忍坚强瞬间崩塌,“你死了爸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沈绵懊恼地看着他们,“你们能不能让我安安静静地生活?”她浑身颤抖着,背过身去,再也不理他们。 陆潇过去安慰父母,“爸妈,伯父伯母,你们先回去吧,有我照顾她。” “公司那么多事,你会不会吃不消啊。” “你不能也倒下了啊。” 沈母哭红了眼睛,在沈父的劝解下依依不舍地走了,沈绵愤愤地坐在床上,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陆潇关上门,解开领带坐在她对面,微笑地看着她,沈绵闷闷不乐不看他。陆潇耐心地等着,因为疲惫,他的眼角竟有了一些细细皱纹。 沈绵叹了口气转头看他,“为什么要那么执着呢?就算我做了手术,沈绵还是死了。” 沈绵说到死,陆潇的眉头不易察觉地一动,他看着她,没有说话,可她分明从他的眼中看到哀伤。沈绵心里难过,昨天他才刚刚知道啊,现在他的淡定坚强,有多少是撑出来的呢。自己不也用了很多天才接受了这个事实么。她不由得环上他的脖子,“对不起。” 眼泪涌了出来,浸湿了他的衬衫,“沈绵不在了,你要一个七岁的孩子有什么用呢。” 陆潇摸着她的发,“就当我自私,我就是不愿这样放弃,不想这样失去你。”他的手掌很温暖,沈绵像一只小猫,安静地靠在他的怀中。 “我们还可以走一辈子,为什么放手。不管你什么样子,你都是沈绵,我们的一辈子,我还能跟谁走。”他的声音就回响在她的耳畔,低沉坚定,让她安心,让她想就这样昏然睡去,千万年也不要醒来。 “我也自私,我希望在你心里我永远是好的,我不想把你的爱日复一日的消磨殆尽。我也不想,我的父母白发苍苍了还要照顾我,他们告别人世了,还不放心我。”沈绵抬起头看着陆潇的眸子,“你懂不懂,那是我最怕的结局。” 陆潇托起她的下巴,“沈绵,你听好了,你七岁也好,七十岁也好,你都是我的沈绵。” 沈绵望着他深邃的眸子,无声地笑了,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心血来潮?“那你说说,你喜欢我什么呢?” 陆潇无摸着她的面颊,定定地看着她,这个问题她不是没问过,他总能在她的威逼利诱下说出一长串理由,但是今天,他却想不出来了。是爱她的聪明吗?可是明知道她就要变痴变傻,他还是不想失去她。 她的智慧,她的美貌,她的坚强,马上就要灰飞烟灭了,可他为什么还是要爱呢,是什么让他爱呢? “我只知道,七岁的沈绵,也是我的沈绵。”陆潇喃喃地说,“你就做我的女儿。” 沈绵伏在陆潇肩上痛哭失声,她明白他,因为如果换做是她,她也同样不愿放手,不管前路有多么艰难。 陆潇擦干沈绵的泪水,把她紧紧抱在怀中,“都说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你是我这辈子的爱人,这辈子的女儿,我们就算走过两世了。” 我们就算走过两世了。字字落在沈绵心底最深处,激起层层涟漪,化作泪水涌出,两人面颊贴着面颊,不知何时,不知是谁先吻了对方,他的手伸进她的发丝,吮吸着她的唇舌,不愿停下。她哀哀地吻着他,此刻她知道了什么是弥足珍贵。 之城和心然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他们低调前来,沈绵在这里住院外界还没人知道,他们挑了晚上前来,十分小心。心然已经八个月身孕,之城一路小心翼翼地护着她,身后跟着保姆。 陆潇手里削着苹果,两人聊着天,沈绵还没有打定主意做手术,不过已经坐在床上翻阅手术的相关资料了。 “你们两个躲到这里来了。”之城的声音让人精神为之一震。沈绵跳下床去开门,见到满心然微微一怔,之城揽着心然的肩膀,“她非要来看看,还带了吃的。”说着也不顾心然狠狠瞪他的目光,拉着心然走进病房。保姆把炖好的补品放在桌上。 心然慢慢坐下,之城和保姆跑前跑后地伺候着,那紧张的架势仿佛宇宙飞船着陆。沈绵冷眼看着她沉重的身子,她一向看不惯心然娇滴滴的样子,“别紧张,这是医院,在这生正好。” 心然看了她一眼,忽然哎呦了一声,托着腰,“老公,我难受,我要喝**燕窝。”之城为难地看了看她,安慰道:“回家给你炖啊。” 心然半睁着眼扫了一眼房间,看到陆潇削好的苹果,“陆潇,我要吃苹果!”陆潇只好拿着苹果递给她,之城好不容易喘口气,刚要说话,心然又叫了起来,“之城。”这一声之城叫得妩媚动人,让人瞬间骨头都酥了,沈绵夸张地打了个冷战。(未完待续) 第33章 我自愿的(2) “给我切开。”心然下颌指了指苹果。之城又一溜烟去洗净了手,把苹果切成块,心然这才心满意足地吃了起来。 沈绵忽然笑了起来,“连总……”她拖着长音,之城抬起头不知她又要干嘛,沈绵瞟了心然一眼,“管。” 陆潇忍不住笑了出来,被心然瞪了一眼,“我们家之城可好了,比我见过的所有男人都好。”她特地强调了所有两个字,陆潇尴尬地低头找事做。 之城低头勉强地笑了笑,沈绵有些不忍,不再和满心然争什么,怕她一使性子说什么更伤人的话。之城关心地问了几句沈绵的病情,他和陆潇聊了几句,两人默契地闭口不提公司的事,陆潇是因为沈绵生病,不愿气氛紧张,之城则是从不在妻子面前说公事,满心然也不感兴趣。 几人走后,沈绵努了努嘴,“之城怎么脸色那么不好!”她声音低了低,“他不是嗑药吧。” 陆潇正换睡衣要去洗澡,听她说的吃了一惊,犹疑地说:“不会吧,他是有些瘦了,公司忙吧,心然又要生孩子。” 沈绵走过去环着陆潇的腰,手指挽着他的睡衣带子,“你是不是也很累?” “男人还怕累么。”陆潇豪迈地道,沈绵知道他这几天在自己面前装得轻松,背后不知有多少烦恼。她静静抱着他,自己越来越舍不得离开他了,怎么办。 近半个月陆潇就住在医院,每天都要看过去的各种病例,甚至还亲自去看过一个病人。不管说什么,他最后都能把话题转移到沈绵的手术上。他和沈父沈母一起,循循善诱,因势利导,威胁恐吓,各种手段都用上了。沈绵却迟迟无法决定。 一天晚上,沈绵半夜醒来,习惯地向陆潇靠去,朦胧间脑中电光火石闪过一个念头,“若我不在了,晚上他醒来,该是怎样的情景啊。”陆潇在睡梦中也习惯地伸出手把她揽在怀中,沈绵却不可抑制地想,若他不见了,不在了,自己是不是会疯了。 过去的自己,总是在追求完美二字,又因这两字而变得无比懦弱。 早晨陆潇起身,沈绵拥被躺在床上,“陆潇。”她睡意未退,自从不用去公司之后,她每天都可以睡个懒觉,大学毕业之后没了假期,她就很少能睡懒觉了,“我想做手术。”她的声音细如蚊蚋,可陆潇还是一下子扑了过来,“你同意了!你终于答应了!你不是做梦吧,做梦也算数,你可不能反悔。” 沈绵眯着睡眼看着他,他怎么像个孩子似的,这么大的事是想反悔就反悔的么。陆潇已经跑一边给沈父沈母打电话去了,一副翻身农奴的样子,把沈绵忘在一边了。 手术进入了准备阶段,陆潇恨不得时时刻刻陪在沈绵身边,可是公司里的事一大堆,病房都成了他的简易书房,他怕电脑辐射到沈绵,晚上用电脑时就一个人躲在小客厅里。 “我没了头发是什么样子。”沈绵看着镜子,摸着自己的长发。 陆潇走过来用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评论道:“嗯,脑型不错。”他摸着沈绵光洁的面颊,想了想,“不放心的话,明天去买帽子吧,我陪你。”沈绵在床上跪起身,摸了摸他的头,“我要你剃光头陪我。” “师太,不要调又戈老衲。”陆潇合掌淡定地说。 沈绵笑着打他,自己病了,可奇怪的是他们之间的快乐有增无减,陆潇也从不避讳提她的病,提及以后的生活,这样反而常常让她忘记了严重的病情,好像此刻他们正在度过一个悠长的假期。 第二天陆潇抽出上午的时间陪沈绵逛街,两人像无忧无虑的情侣,走走停停,这样俊男美女的组合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在镜子前陆潇给沈绵戴上一顶顶帽子,滑稽的,幼稚的,高贵的,时尚的,沈绵问他,“好看吗?”陆潇总是在审视一番过后回答,“好看。” 两人开着车满载而归,沈绵看着外面的世界,树叶开始变黄了,开始飘落了,这个世界的颜色变得柔和,经历过春的蓬勃夏的炽热,所有的一切沉淀下来,让人心里无端的宁静。 “你要到哪去?”沈绵看陆潇把车停在路边,奇怪地问。 陆潇却熄火下了车,为沈绵打开车门,沈绵不知他又要干什么,刚刚迈下车子,手就被陆潇握住,她犹疑地打量着这条街道,终于她的目光定格在玻璃门后的一块牌子上,民政局。 沈绵心里突地一跳,她看向陆潇,他脸上的笑容证实了她的猜测。沈绵脸上的笑容慢慢隐去,她松开陆潇的手,就要往回走。陆潇上前拉住她,“干什么,你要让我再失败一次啊。” “我不能和你结婚。” “你是想和别人结婚吗?” “陆潇。”沈绵无奈地看着他,他也挑衅地看着她,等着她的种种理由,看样子今天又是一场论战。 “我们现在的状态和结婚有什么区别吗。” “那你干嘛不领证。” “我的意思是不缺一张结婚证,干嘛改变。” “我们也不多一张结婚证。”陆潇不肯放开她的手,“你只要进去说是。” “陆潇!”沈绵一把甩开他的手,忍无可忍。 “沈绵!”陆潇皱起眉头,“结婚要命吗?” 沈绵看着他英俊的脸,此刻因为焦急和愤怒,一双眼睛要喷出火来,“回去再说。”沈绵要上车。 陆潇一把按住车门,“说清楚再走。” 秋风吹起沈绵的大衣,她把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吸了一口气,转过头看着秋天空旷的街道,“我不希望婚姻成为施舍,或者成为绑住你的绳索。” 陆潇看着她,良久叹道:“你觉得我和你结婚是因为你的病?没错,的确是。因为你病了,我怕不趁着你清醒的时候结婚,我就永远不能娶你了!”陆潇的声音蓦地抬高,震得沈绵鼓膜嗡嗡作响,他的眸子昭示着他的愤怒,“和你结婚,是因为我爱你,请你不要把它看成施舍,或者一个殉道者的垂死挣扎!”(未完待续) 第34章 好好疼你(1) 沈绵好像经历了一场雷雨,过了一会儿才怯怯地问:“你爸妈……” “他们同意了!”陆潇气冲冲地说。 沈绵有些惊讶,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他们的,可又不敢问,“我的户口本……” “在这!”陆潇又气冲冲地说。 沈绵无语了,面对如此缜密的策划,她还能说什么。 于是沈绵想象了无数次的领结婚证就这样变成真实了,确实和她走进民政局的男人是她愿意嫁的,一米八三的个子,接吻正好,帅得不像个好男人,和她梦中的白马王子一模一样。其实大学之后,她的白马王子就直接变成陆潇了。 唯一不符合设想的是,这个男人是黑着脸冲进民政局的,坐在椅子上,冷冷地说了一句,“结婚。” 柜台后的大妈抬起眼睛,又把眼镜抚上鼻梁,仔细看了看两人,问道:“结婚啊?”她特意把那个“结”字咬得很准很大声。 沈绵眼泪都要流出来了,点了点头,有气无力地说:“是。”大妈见她愁眉苦脸的样子,似乎对身边的男人颇为忌惮,手下意识地摸向电话。 沈绵挤出一丝笑,“我自愿的……” 如果办理结婚手续可以像坐过山车一样,感觉不爽能重来一次就好了。 两个人就在一片质疑的目光中办理了手续,又顶着背后探究的目光走出了民政局。 “什么!结婚了!” “你们结婚了!” 陆父手中的茶杯一斜,热水洒了一手,他抽了半天冷气,说不出话来。陆母惊呼着坐在沙发上,指着陆潇,“你,你疯了?” “妈,你们不是早就当沈绵是我老婆了吗。”陆潇站在大厅里,手插在兜里,精神抖擞地迎接又一轮轰炸。 “那是过去!”陆母吼道,她看着儿子,心底的温柔泛起,声音颤抖了起来,“我们是很喜欢沈绵,把她当成家人,也认定有朝一日她会成为我们的家人。她就是断手断脚,甚至缺肝少肾,我都愿意倾家荡产给她治病,照顾她。可现在她的病在脑子里啊。” 陆母流下泪来,她心疼沈绵,但更心疼陆潇,“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这么优秀的儿子,和一个,一个傻子过下半辈子。况且她能生孩子吗?” “她不是傻子。”陆潇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不许有人这么说她。除了沈绵,我不会娶别人,更不用说生孩子。” 陆母听到他冷冰冰的威胁,猛地站起来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我看脑袋有病的是你!” 陆潇白皙的脸上清晰地留下几道指痕,他转过头抬起下巴,不说话。陆父过去扶住妻子,“婚都结了,你再生气有什么用。陆潇是个有担当的孩子。” “担当什么,这是逞能的时候吗!”陆母伏在丈夫肩头哭泣了起来。 陆父安抚着妻子,不悦地问道:“她的家长怎么就把户口本给你了,怎么也瞒着我们。”孩子不懂事,大人怎么也不想后果。 “爸,和他们没关系,是我费尽口舌才要来的户口本。”陆潇叹了口气,语气平复下来,父母的心情他理解,他们想打想骂他都没有怨言。他高高的个子站在那里,如同一棵坚定的树,风吹雨打都不会倒下,“婚已经结了,你们就祝福我们吧。” 陆母哭着不理他,陆父无奈地对陆潇摆了摆手,陆潇歉然地看了父母一眼,转身下楼走了出去。 “陆潇,现在进程怎么样,下个月就要去香港了。”盛远的董事打电话来,和蔼地问道,没有这个年轻的CEO,就没有盛远的今天。 陆潇看着车窗外的行人,强烈的阳光让他眯起了眼睛,“没问题。” “最近是不是太累了!”董事听不出他的雀跃,这个年轻人真是老成,“要好好休息。” “谢谢李董。”陆潇淡淡地应道。 放下手机,陆潇闭目养神,脸上没有一丝笑意,莫彬从后视镜中扫了一眼,陆总过去就很少笑,最近根本就看不到他的笑容了。 “沈小姐下个月要手术了吧。”莫彬貌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陆潇一抬眼,又闭上眼,“嗯。” 这么重要的手术,难道陆总打算不陪在她身边么?莫彬一踩油门,冲过一个黄灯,不再问下去。 晚上陆潇回到医院,沈绵正伏案写东西,见他进来便收了起来。陆潇有些责怪地问道:“不是要好好休息准备手术吗。” “没关系啦,和过去的生活比,现在过正常人的生活就算是休息了。”沈绵跑过来像个小孩子一样抱着陆潇。 她抬头看着陆潇,忽然皱起眉头,陆潇一愣,“怎么了。”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沈绵伸出手指,抚摸着他的眉心,“又多了两道皱纹。” 陆潇看着她忧郁的样子,心头不由一软,低头蹭了蹭她的额头,沈绵闭着眼,呼吸在他的唇上逡巡,“我的神祗,我该怎么办才能让你快乐。” “不要说话……”陆潇低低地说着,封住了她的唇,他的疲惫他的思念只有她能解。陆潇抱起她轻轻放在床上,好像她是一只易碎的花瓶。 他起身拉开抽屉,沈绵的眉头蒙上一层哀伤,“我永远不可以生孩子了是不是。”陆潇听到她的失落,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就是我的孩子。” 他的手臂撑在她的身侧,面孔相距只有寸许,沈绵贪恋地看着他英俊的面容,这完美的男人啊,她何其有幸能与他相知,又何其不幸不能长久。 “我爱你。”沈绵的声音细小却清晰。 陆潇的动作顿了顿,这是她第一次说这三个字。只是三个字而已,喜悦却在他眼底闪过,他把沈绵的鬓发挽到耳后,“有眼光。” 沈绵一翻白眼,这是什么回答!本以为他也会说一句我爱你,哪怕哼一声也比这谦虚啊。看来他的自恋真是时时刻刻的。 深夜陆潇看着怀里的沈绵,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沈绵闭着眼睛笑了出来,“精力旺盛。”(未完待续) 第35章 好好疼你(2) “沈绵。”陆潇无摸着她光洁的肩头,“下个月我要去香港。” 沈绵看了看他的表情,确定他没什么玩笑可开,“收购?” 陆潇点点头,沈绵垂下眼帘,过了一阵才说:“没关系,你又不是医生。” 陆潇搂着她的胳膊紧了紧,“一有时间我就会赶回来的。” 沈绵依在他怀里,“手术没什么危险,不用担心。只是,手术之后我就不认识你了。”她从来不敢想象那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在你心里,事业是不是很重要?” 陆潇吻了吻她的头发,“傻瓜,当然你最重要。”沈绵一动不动,她还是希望他能陪在自己身边的,她不愿意缩短他们相处的时间,更不愿一个人走向“新生”,不能见他最后一面。 “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陆潇的声音很低,他努力让这句话听起来如同闲谈,轻松随意。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流露无奈与脆弱,他需要一百多万的薪水,来支付她昂贵的治疗费用,给她舒适的生活。他要做的,是每个男人都要做的养家糊口,至于是什么工作,已经无所谓。 沈绵紧紧拥着他结实的身躯,在他的怀里她感到无比的安全,她已经不能站立,他就是她的全部支撑。 沈绵昏昏沉沉地睡到半上午,陆潇已经走了。她趴在床上,看着窗外隐隐透进来的阳光,这感觉这么熟悉,让她想起很久以前的一天,她也是这样迷迷糊糊地醒来,然后天翻地覆。 陆潇和她回国后就直接到C市工作了,她想在C市玩几天再回家,因为念女心切的沈母天天催她回去。两人在C市里转了一圈,看到一个高档区里的两层别墅,还带地下室,豪情顿生,陆潇拿出用积蓄付了别墅的首付,现在想想那时真是年轻又张扬,像个暴发户,从不考虑后果。 晚上找了之城去酒吧,沈绵挽着陆潇翩然穿行在醉生梦死的人群里,引来了同样醉生梦死的目光,人们贪婪地看着这两个俊美的人,陆潇依旧是一身阴暗,黑底蓝色暗格的衬衫,外面是深灰色的针织衫,黑色牛仔裤。沈绵简单地穿着宝石红的裹胸裙,并不紧身性感,衬出了她白皙的皮肤,显得十分年轻,若不是她挽着陆潇的胳膊,真让人以为她是个误闯酒吧的小女孩。 男人们逡巡的目光汇聚在了一处,百无聊赖的女人们也睁开了半合的双眼,他们是全场最诱人的猎物。 最里面水晶帘隔开了一个包间,之城胳膊搭在沙发上,举着高脚杯向他们遥遥致意,他彼时刚刚和心然结婚,成了满氏举足轻重的人物,难得出来开心,竟然还带着领带,不过是解下来搭在脖子上。 座位上的人齐齐转过头来,等沈绵看清了他们,像被烫了一般猛地放开陆潇。“你们两个原来早有JQ!”“我们打算好好招待你们啊。” 这些都是在C市工作的过去社里的同学,桌上摆了各种各样的酒,中西结合,清烈各异,五彩缤纷。 沈绵怨恨地看了之城一眼,跟着陆潇坐下,两人被众人嘲笑了一番,左右逢迎地被灌了不少酒。沈绵完全顾不得陆潇怎样了,她从没喝过这么多酒,不过有陆潇在身边,她觉得喝醉了没什么,反正不会被哪个色狼带到酒店去,也不会被卖到山里。 事实证明,他只不过是道貌岸然罢了! 当沈绵瘫坐在沙发上,开始耳鸣的时候,之城重新点上一支烟,悠悠地吐出一口烟雾,他一手拿酒,一手夹烟,左一口右一口,还真有点左拥右抱的奢靡味道。之城本来就长了一双桃花眼,在朦胧升起的烟雾中更加迷离,扫了陆潇一眼,“干嘛,想做牛朗啊。” 陆潇虽喝了不少,眼眸依然明亮,他不理会之城,解开了几颗扣子,沈绵正觉头晕目眩,眼前一片朦胧,丝毫没发觉自己无神的目光正落在他的胸口。之城笑了起来,伸脖子过去跟陆潇说了句什么,两人笑了起来,陆潇低声骂了他一句。 之城站起身对沈绵伸出手,“妞儿,陪你哥儿们最好的男朋友……不对,你男朋友最好的哥儿们,跳一个吧。” 底下的人开始起哄,几对情侣也站起来下去活动,沈绵挪过去亲了陆潇一口,陆潇摸摸她的头,清楚地说:“他不是我男朋友。” 沈绵被之城一把拉过去,两人摇摇晃晃就走出了隔间,此时正是夜深欢腾的时候,喧嚣的音乐,鬼魅的灯光,之城带着沈绵放肆地跳了起来。 “结婚的感觉如何。”两人耳鬓厮磨的时候,沈绵在之城耳边大声问道。 “绝不想结第二次。”之城吼道,“她本来想过来泼你们酒的。” 沈绵放声大笑了起来,之城俨然成了一个小男人,即使喝了这么多酒,即使在夜店里妖娆得像个女人,还是一提起心然就现出原形了。一束光短暂停留在他们身上,沈绵陶醉地闭上眼睛,仿佛沐浴在火辣的阳光里,让她的皮肤接近透明的白皙。 陆潇欣赏着她妖魅的身影,身边一个温热的呼吸靠了过来,“帅哥,可以喝一杯么。”一个穿黑色紧身裙的女子不知何时坐了过来,身上的亮片在灯光下一闪一闪,如同蛇的鳞。陆潇探身拿酒,女子靠了个空。她笑了笑,和陆潇碰杯,看着陆潇把酒喝了下去,才举杯慢慢地饮酒,她故意仰着脖子,一口一口吞咽着,极尽挑豆。 等女子干了杯,低下头却不见了眼前的俊颜。她定睛一看,陆潇正扶着一个女子的腰热吻,女子纤细的手指抚弄着他的头发,脸上一抹酡红,和身上的红裙相得益彰。黑衣女打量了两人一眼,翻了个白眼走人。 几个人尽兴离开的时候,夜色正浓,满家的司机在外面等着之城,之城送几个单身女士回家。走之前他抱着陆潇,反复念叨着,“结婚,结婚啊,没想到我这么早……” 陆潇一只手夹着沈绵,她已经醉得站不住了,一只手拍着之城,之城念叨够了才摇摇晃晃走向那辆古斯特,给他开门的司机大叔那张脸明显地对这么晚还要开车表示了不满,尤其是还要在这种地方接这样醉醺醺不成体统的主人。(未完待续) 第36章 公司酒会(1) 陆潇扶沈绵上了的士,看她今晚的样子,逮着谁都抱,陆潇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回酒店,便让司机回了自己的住处。 回到家沈绵把手里拎的高跟鞋一扔,径自上楼走到浴室,关门的时候不忘嘱咐一句,“不许偷看。”陆潇无奈地一笑,醉成这样戒备心还挺强。 他去厨房转了一圈,听说橙汁、牛奶都可以解酒,冰箱里就只有这两种饮料,他用微波炉热了牛奶,又榨了些橙汁,端了上楼。沈绵刚洗完澡,裹着浴巾坐在床上口干舌燥,看到橙汁就扑了过去。 陆潇见她只围了一条浴巾,努力移开目光望天花板,“你喝完了去客房睡吧!”他指了指另一间房间,“我去洗澡了。” 浴室里还氤氲着水汽,地上有几根沈绵的长发,陆潇无奈地打开了冷水…… 陆潇磨磨蹭蹭地洗了半天,估算着沈绵应该睡了才穿好睡袍出来,洗完澡虽然还有些嗓子痛鼻塞,不过也觉得清醒了许多。 客房的门紧闭着,他走进卧室打开床头灯,吓得一个“啊”字到口边又咽了回去,沈绵侧卧在床上,正醉眼朦胧地看着他,柔和的灯光照着她长长的腿,陆潇只觉喉头发紧,他无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客房,好像确定沈绵不在那里,“你怎么在这。” 沈绵拉着他的睡袍,把他拽到跟前,色迷迷地看着他结实的胸膛,用手摸了摸,霸道地说:“我不想一个人睡。” 陆潇瞪着沈绵,自己就这样被摸了,沈绵根本没看到他的表情,继续扒着他的衣服,“腹肌很完美哦。”她奸笑着品头论足,正要扯睡袍的带子,陆潇却一把合上衣服,抑郁地转过身去睡客房。沈绵紧紧拉着他的衣带,被他转身的脚步一带,衣带便抽了出来。 当陆潇幽怨地转头时,沈绵坐在床上高举着衣带绕着圈,然后向陆潇一抛,像个绿林大盗扔套索一样想把他套住。套了几下没有收获,她也没发现自己根本没打结。 几次不中,沈绵有些沮丧地跪在床上,一手扶着浴巾,一手拿着衣带,“给你。” 陆潇略一迟疑,挪了过去,沈绵猛地直起身拿衣带套住了他的脖子,“哈,抓住啦!”陆潇满脸痛苦地去抓衣带,沈绵却把衣带一拉,顿时陆潇被她拉得俯低身来,两人面对面,沈绵看到陆潇漆黑的眸子,里面风起云涌,感受到了他灼热的呼吸。 她有点害怕,一下子放开了手,下一刻腰就被陆潇托起,紧紧贴在他身上,一个长吻落了下来。沈绵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有些僵硬,过了一会儿她似乎对自己被吓呆有些挂不住,环上了他的脖子,整个人被陆潇抱着,挂在了他身上。 沈绵突然搂着陆潇向旁边一倒,两人躺在床上,陆潇深深地看着沈绵,呼吸有些急促,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愿意么?” 沈绵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就算听见了她那混沌的思维也不能理解他的意思。她手指滑过他俊美的脸庞,十分得意地笑,“陆潇啊,你是我的人了。”她又拍了拍他的脸,“我会好好疼你的。” 陆潇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脑海中掠过八个大字,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他猛地翻身和她换了位置,沈绵被这突来的变故搞得一阵头晕,她缓过神的时候,身上的浴巾已经不知被丢到哪去了。 一缕洁白的光照在沈绵脸上,她慢慢睁开眼,眼前一片模糊,隐约看到一个落地窗,没拉窗帘。脖子僵硬又疼痛,她眨了眨干涩的双眼,自己正趴在床上,以一个很嚣张的姿势压着一个枕头,她努力地收回骑在枕头上的左腿,睡了太久都麻木了。 等等,她右手动了动,摸到的是什么!她扭过僵硬的脖子,对上了陆潇黑白分明的眸子,沈绵呆呆地看着他复杂的目光,他蓬乱的头发,青色的下颌,结实的胸肌,腰间白色的被子,被子里是自己的手。 “啊!”一声尖叫打碎了这个寂静的清晨。 沈绵一把抱过被子,无路可退地滚下了床,砰地掉在地上。被子被抢走,陆潇猛地坐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抱过一个枕头挡在身前。 沈绵看看他又看看自己,“啊!” 陆潇都可以看见她的喉咙了。 沈绵裹着白色的被子,像个雪人似的坐在地上,“这是怎么回事!陆潇你混蛋!” 陆潇伸着脖子看着她,面对沈绵昨晚和今早的态度反差,一时有些无措,“你昨晚不是……” “昨晚发生了什么?”沈绵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逼视着陆潇。陆潇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惊愕,不解,挫败,遗憾…… 沈绵看了看床上,脑袋瞬间大了三圈。两人一个床上一个地上,大眼瞪小眼,沈绵努力回想了一下,可昨天的记忆似乎从和之城跳完舞就截止了。她扭了扭身体,还是不敢相信她昨晚和陆潇……自己都没知觉了,怎么可能,莫非这厮…… “你太没有人性了!”沈绵看了看陆潇身上被咬被抓的痕迹,骂完了有些气短。 陆潇还是无语地坐在那里,他在商场上可以挥斥方遒,随机应变,可现在大脑完全卡住了。他是该道歉?可他没动坏心思啊。他要求负责?沈绵就是他要娶的女人啊。他也愤怒?拜托这不够绅士…… “你欺负我!陆潇,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地上的沈绵已经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她吸了吸鼻子,裹着被子站起身就走。 “你干嘛!”陆潇情急之下终于憋出三个字。 “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沈绵一时接受不了,虽然在香港在国外都呆过,受到很西式教育,但她在一些方面还是坚持自己的观念,和非老公的性行为对她来说是不能接受的。 陆潇赶紧跑过去拉住她,沈绵瞪了他一眼,他忙又拿起枕头,“我会对你负责的。我不是随便的人……” 沈绵叹了口气,“我只是很没有安全感。”万一他们不合适,万一他们分手了,怎么办?她知道现在人们的观念很开放,但是越贵族的家族越传统,越精英的人越挑剔,这些恰恰是她接触到的、可能的结婚对象。(未完待续) 第37章 公司酒会(2) 陆潇定定地看着她,“你放心。” 木已成舟,沈绵再坚持也没用,她裹着一团被扑到陆潇怀里,“我好怕。” “我昨晚怎么了?”沈绵企图从陆潇这找回她失去的记忆,最宝贵的一晚啊,她竟然什么也没记住。 陆潇早就不管她问什么了,迫不及待地凑过去吻了吻她的唇角,含糊地说道:“你昨晚很好。” 沈绵不满地一推他,“到底怎么回事。” 陆潇一副痛苦又抓狂的表情,“没什么好说的啊。”能说自己昨晚被调又戈了吗? 沈绵起身要走,陆潇忙拉住她,又一次忘了拿枕头,“我说!”陆潇握着她软绵绵的小手,一路吻着把她拽入怀中,“你说你会好好疼我。”陆潇的声音低下去,百爪挠心的感觉,真是一世英名毁于此啊,幸亏屋里没有别人。 沈绵惊恐地捂住口,天啊,自己怎么可能说这种话!陆潇扯了扯她的被子,沈绵心乱如麻地抗拒了几下,最后还是缴械了,两人又重新回到一张被子下,陆潇眸中闪着兴奋的光,“你不记得了,我勉为其难再来一遍。” 沈绵见他一伸手便从桌上拿了小盒子,一皱眉,“你家里怎么有这个?” “昨晚出去买的。” 沈绵一愣,还能出去买,他也没醉啊。陆潇一看她眼神又不对了,忙低头封住她的唇,沈绵被他折腾得也没心情计较。 这件风流公案就这样稀里糊涂又惊心动魄地过去了。 沈绵从床上爬起来,洗了个澡,今天老爸老妈要来看望,她梳了一个马尾,看镜中的人虽然瘦了不少,却还是精神饱满。沈绵蜷在沙发里吃早餐,顺手打开了电视。 她特意避开了本市经济类的节目,百无聊赖地开始看广告,结果撞到了江亦拍的广告。沈绵叹了口气换台,他这么红,在电视上很难不看到他。 “昨天傍晚,大陆当红小生江亦的经纪人声明,江亦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将不再接戏,专心调整状态,希望大家仍然关注他,期待他新的作品。” 沈绵喝了一口豆浆,微微皱起眉头,江亦这是怎么了。这时电视里江亦出现了,他在出席完最后一个活动后,从化妆间匆匆走向车子,被一群记者追随着,“江亦,这次退出是因为上个月的负面新闻吗?” 沈绵耸了耸肩,上个月的打架? “接下来和语菲的新戏也不拍了吗?” “准备什么时候复出?” 江亦带着鸭舌帽和墨镜,任记者怎么问都全程一言不发,最后挤上了车,才回头冷冰冰地客套了一句,“谢谢大家关心。” 沈绵拿起遥控器转台,偏偏下一个台是江亦主演的电视剧,沈绵懊恼地关了电视。 快到冬天了,许小盈嫌寝室的冷让人浑身不舒服,没课的时候就到姿眉家蹭吃蹭住,这天姿眉老公不在家,她神神秘秘地拿出一件蓝色的小礼服,穿上就开始揽镜自照。许小盈扑过来打量了一番,“不错嘛,你什么时候去逛街了,也不叫我。” 姿眉看了看她,笑笑没说什么。 许小盈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你有什么事儿瞒着我!说,为什么趁姐夫不在家偷偷试衣服。” 姿眉只不过是想吊吊许小盈的胃口而已,很满意她的反应,反正都是要说的,“这周末是公司成立十周年,有一个酒会。”她得意地眨了眨眼睛,“姐姐我也接到邀请了。你知道吗,去的可是公司的管理层,而且是上面的三分之一哦。” 许小盈想到了陆潇,她掩饰自己的一丝慌乱,“那你又怎么被请了?” 姿眉摆了一个迷人的姿势,“我是优秀员工之一哦。” 许小盈鬼使神差地问道:“要带家属的吧。” 姿眉警觉地看了她一眼,“你干嘛?要带也带你姐夫。” “带他?他去了你还怎么花痴你上司?姐,带我去吧。”许小盈抱着姿眉的胳膊摇啊摇的,“我想见陆潇了嘛,我去了你还可以和他多说几句话。”她肯定地看着姿眉。 姿眉犹豫了一下,尽管是前女友,可毕竟是CEO的女朋友啊,虽然没人知道,不过陆潇肯定会对她们特别相待的,说不定旧情复燃,然后…… 许小盈看着姿眉想入非非的样子,嗤地笑了一声,转身去看杂志。 盛远每年一度的酒会照例在盛远酒店举行,出席的宾客每人可携带一名朋友。晚上7点,酒店的宴会厅门口站着美丽的迎宾小姐,厅里隐隐约约传来乐队演奏的声音。步入会场,如同进入了欧洲的古典宫廷,高高的穹顶金碧辉煌,赴宴的人们身穿着高级礼服,女士的首饰恰到好处地闪着光辉,男士的酒杯里永远是晶莹如宝石的红酒。人们轻声细语地交谈着。 穿行的侍者端着各种点心和饮料,姿眉在入口处拿了一杯橙汁,目不暇接地打量着这让人目眩的一切,“天啊,我这是在做梦吧。” “许小姐。”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许小盈回头,眼前站的一人,冷峻而且英气逼人,衬得他背后的人一下子成了无足轻重的背景,似乎他才是童话里的那个王子。这么帅的一个人,当司机真是委屈了。 “莫彬?你也在这。”许小盈看了看他身边,没有女伴,他也是受邀来的?他是公司管理层上面的三分之一? “我负责酒会。”莫彬依旧一副扑克脸,直接回答了她脑袋里的问题。 许小盈这才看见他挂了一个小小的耳机,话筒垂在腮边。莫彬一点头,“祝你愉快。”然后转身向大厅里面走去,一会儿就消失在人群中了。 连姿眉都不由感叹,“老板身边的人就是不一样,一个司机都能负责酒会了。”许小盈沉默不语,她只是想起,莫彬去Z大考试的事,看来他平日里寡言少语,倒是卯足了一股劲。 许小盈目光在人海中逡巡着,今天来的,大多是有些年纪的人,有一两个年轻帅气的新秀,身边也早围了一圈叽叽喳喳的漂亮女人。(未完待续) 第38章 已经结婚 “哎,你看那老头的老婆好年轻啊。”许小盈只能对姿眉说悄悄话解闷。 姿眉顺着她的眼光看去,拍了她的胳膊一下,“那是李董事的女儿。”许小盈吐了吐舌头,“现在有钱的谁不养年轻漂亮的二奶呀,我们学校就要好多被领走的。” 姿眉上下看了看她,“你可别打歪主意,我告诉你,那些二奶看上去风光,还是登不了大雅之堂,你见那个老板带着二奶上电视的?”她压低了声音,“今天这种场合,就算是禽受,也得衣冠楚楚。” 许小盈撇了撇嘴,看着她一副正室范儿,没姿色的人往往就剩下正室范儿了。 柔和缠绵的音乐忽然停顿了,乐队准备了一下,演奏起海顿的小夜曲,一时间大厅里充盈着昂远而雍容的曲调,让人不由停下了谈话。 两个高挑美丽的迎宾引路,公司的董事们三三两两地走了进来,有的带了家人,一瞬间他们成了众人艳羡目光的焦点,大家自动让出一条路来,恭敬之余又好奇地打量着他们,毕竟这是盛远的老板们,是他们每天朝九晚五为之工作的人。 “陆潇呢?”许小盈看不见陆潇,有些疑惑地问姿眉。 姿眉也不清楚,有些失望地张望着。 大门缓缓合上,姿眉用胳膊碰了碰许小盈,许小盈抬头看见了陆潇。作为执行官,他走在董事们之后,正和一个董事边走边聊,似乎说到什么有意思的事,董事微笑着点了点头。他是这些人中最年轻的一个,偏偏又英俊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一个美丽的女子挽着他的胳膊,高雅的盘发上插着一朵暗绿色的翡翠,鬓边垂下一缕发丝,端庄而妩媚,她一身白底银色**小礼服,裙摆微微翘起,又显示出她的年轻可爱。最让人惊讶的,是她脚下的鞋子,她竟然穿了一双水晶鞋!脚面上是银白色的**花,鞋底和跟部都是透明的。 除了沈绵,还有谁能有这样的气势。 公司里所有女性职员,不论年龄大小,都从心底升起了一股羡慕嫉妒恨,女人长得好看也就罢了,关键是她挽着的是风华正茂风度翩翩的陆总啊,她就是穿10块钱一件的地摊货,身边有了陆总也好看啊。 陆潇径自走上台,音乐渐渐停止,他微微一笑,简略地说了几句话欢迎大家,便亲自请上董事长致辞。姿眉不由吸了口气,“CEO亲自做主持人……”她想也不敢想啊。平时听到陆潇说几句工作以外的话,都是少之又少的。 酒会开始,众人又寻找话题,寻找猎物,在华丽的服装和面具背后,寻找飞黄腾达的机会。 “陆总,好久不见啦。”李董的女儿走了过去,问出了所有女性的心声,“这位是?” “我太太,沈绵。沈绵,这是李董的千金。”陆潇笑吟吟地介绍道,春风满面。 大厅里的芳心碎了一地,这个酒会上有一半都是伤心人了。也许另外一半里也有…… “神马?”姿眉瞪大了眼睛,她听到旁边人窃窃议论,那位是陆潇的太太!他们前几天不还闹得满城风雨吗,不是传说江亦因为沈绵和陆潇大打出手吗,为此还淡出了娱乐圈。怎么这么快两个人就结婚了?姿眉转头看许小盈,“她,他们?” 许小盈脸色苍白,她只觉背后一阵发冷,看了一眼在那边谈笑风生的陆潇沈绵,她拿起一杯红酒一饮而尽。 陆潇似乎并不觉得自己有太太是件很突兀的事,众人也就不好意思表现得多惊讶,这两个人真是连婚礼的事也不用筹备了,直接开始了婚后生活。 有年轻的职员看到了许小盈,便要姿眉介绍认识,许小盈忽然对帅哥没了以往的热情,她眼神飘忽着,追随着那两个形影不离的身影,让不知所以的帅哥感觉十分挫败。 过了半个多小时,帅哥铩羽而归,许小盈转身却再不见陆潇,姿眉正和自己的上司的上司聊得起劲,她那副职业又稳重的样子装得还真像。 今天来酒会的人许小盈认识的没几个,公司的领导她也用不着去巴结,一会儿就觉得无聊透顶,趁人不注意便向人群的外围走去。 低头走路的许小盈却差点撞上一个人,她抬头,第一反应就是迅速回想了一下今天的妆容,然后心漏跳了一拍。 “好久不见,姿眉带你来的吧。”陆潇礼貌地问候着,一手揽着沈绵的腰。他一点也不尴尬,好像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同事。他是不是失忆了,难道过去她做他女朋友的事都忘了吗? 许小盈心里一股莫名的怒意涌了上来,“是啊,觉得没什么意思,要回去了。”她翻眼睛看了陆潇一眼,脚下却没动。 陆潇听得出她话里的小性子,转头又看见沈绵戏谑的目光,自觉无趣,刚要告辞,许小盈抢先说道:“听说你们结婚了,恭喜呀。” “谢谢。”沈绵嘴一抿,淡淡地微笑道。 许小盈只觉胸口闷闷的,好像盛夏暴雨前灰蒙蒙的天空,让她想大喊,却不知喊什么,让她想狠狠一拳打出去,把眼前这两张脸如镜花水月一样一圈圈散开,消失。 沈绵看许小盈嘟着嘴,一句话也不说,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难道要等着她哭然后再哄她吗?她只觉脚已经开始发麻了。 陆潇有些不耐烦,可良好的教养让他把情绪隐藏得很好,他作势看了看表,“不早了,许小姐回去的话小心,失陪了。” 许小盈还想说些什么,可他们已经转身了,看着他们的背影,她生气地咬了咬唇,“哼,我就这么没有魅力吗?好吧,我现在就找个比陆潇帅一千倍的男人送我回家。” 远远地沈绵亲昵地抱着陆潇的胳膊,两人的步子很慢,好像正在漫步的情侣那般悠闲。侍者拿过沈绵的衣服,陆潇却亲自接了过来,为沈绵披上。一切都那么自然,那么天经地义,她没什么害羞的神色,他也没有浪漫的意图。 这时莫彬走了过来,三人一起出了酒店。(未完待续) 第39章 杨柳画展(1) 许小盈开始四处张望,寻找能送她回家的男人。酒会邀请了优秀员工,所以这里的青年才俊还是蛮多的。许小盈一个个检阅着,这个鼻子有点大,那个嘛,牙齿不够齐…… 转了一圈,迎面走来的这个似乎刚刚好,如画上走下来的王子,身后金色的大厅渐渐淡退成暖暖的阳光,他就在这阳光中走来。 “回来干嘛?送我回家么?”许小盈笑眯眯地对陆潇说。身边没有沈绵,他简直完美了。 陆潇的脸上露出一丝迷惑,“我没有要走啊。”他刚刚只是送沈绵上车而已,公司的大股东们还没走,他这个“小人物”怎么能中途退出呢。 许小盈顿时脸上发起烧来,她只好什么也不说,强硬地从陆潇身边走过,丝毫不理会他的那句“再见”,这才挽回一点面子。 沈绵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听说酒会是你负责的,很成功。” “谢谢沈小姐。”莫彬依旧专心地开车,他静默的性格让他做司机很称职,坐车的人可以当他不存在,这感觉很轻松,如果能忽略他身上散发出的冰冷的话。 车子拐下了宽阔的马路,进了一条小巷。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刹车声,沈绵猛地向前掼去,只觉肋下被安全带勒得生疼。 “没事吧。”莫彬回过头来看她,眸子闪烁了一下,语速比平日快了些许。 沈绵顾不上回答他,抬头向前看去,只见一辆车子拦在前面,近在咫尺,应该是突然从马路里斜插出来的。看去低低的样子像是跑车,沈绵只道是有人晚上出来飙车,平定下来也出了一身冷汗。 莫彬等着前面的车过去,没想到车门一开,司机走了下来,高高的个子,穿着一件宽大的卫衣,帽子罩在头上,小巷里孤单的路灯勾勒出他的轮廓,分外寒薄。 莫彬伸手锁了车门,司机已经走近,“沈绵,我想见你。”他脱下帽子,隔着窗,沈绵能看到他憔悴的双眸,眉头似乎紧皱着,眸中露出无限的疲惫还有最后一丝的希望。 莫彬回头看了看沈绵,只等她指示,沈绵叹了口气降下窗户,“江亦,放手吧。” 夜晚的空气安静如梦,只有车子的引擎微微响着,震动着这宁静的空气。 “沈绵,我放手了,我是普通人了,再也没有圈子里虚假的绯闻了。”江亦拿出手机,“这里面只有你的电话,沈绵,不要拒绝我。” “江亦!”沈绵忽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她同情地看着他,“我和陆潇,已经结婚了。” 江亦的手机还举在半空,他怔怔地看着沈绵,那一刻让人觉得他的魂魄飞出了他的躯壳,他已经不会思考,也没有了反应。 沈绵看着眼前这个失魂落魄的男人,在他最失意的时候,自己偏偏要再伤害他一次。过去那个吃喝玩乐无所不精的江亦,那个人见人爱,桃花不断的江亦,也会被人拒绝,这滋味于他,一定难以下咽吧。 江亦垂下了手,慢慢地转身离开,手机掉在了地上,他丝毫没有知觉。 “走吧。”沈绵轻轻地说了一句,她实在没有心力去在乎他了。 莫彬一点头,车子向后倒去,只见江亦转过身,“沈绵!” 那一声喊在寂静的小巷里回荡,却什么也改变不了,月亮还是一动不动地悬挂在夜空,那盏路灯还是寂寞地映出影影幢幢的碎片。 “沈绵!”那个高高的人影失去支撑,慢慢地跪在了地上,那声音宣示着,他将永远沉入这孤独中了,尽管那里永远不缺闪光灯,不缺人们的狂热崇拜,什么都不缺。 沈绵看着他的身影渐渐变小,变得模糊,最终转弯不见。多日来的欢笑在这一瞬间粉碎,泪无声地落下。 “不是每一份爱都要得到回应。”莫彬把纸巾盒放过去,他没有回头,却也知道她哭了。 沈绵抬手擦了擦泪,“没事,只是这些天压力太大。” “因为逃不掉,所以不得不面对。” “这是我过去常安慰自己的话!”沈绵不由笑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的。” 莫彬驶上了大路,车子快了起来,“天下的道理不都是一样。”他看了看后视镜,没有人跟着,不过还是要绕一个圈子再回医院,他向来对自己要求很严。 离手术只剩两周了。 晚上沈绵睡得正香,背后一个怀抱凑过来,带着淡淡的沐浴露的清新,沈绵向后靠了靠,“你回来了。” 窗外月色清凉,一缕朦胧的清辉从乳白色的窗帘渗了进来,陆潇摸到沈绵的手,今天他又是忙到深夜才回来,公司里的相关人员都已经去了香港,就等他一个了。 他嗅着沈绵的发香,却没有睡意,就要走了,他一点也睡不着,其实已经有几晚他就这样清醒着,过去的事一幕幕地回放。 “又睡不着了?”沈绵似是梦呓。他怎么样,她能感觉得到。 “明天我就走了。” “嗯。”她答应了一声,回过身来钻进他的怀里。 陆潇独自感慨了一会儿,等再一低头时,沈绵的呼吸已经平稳了。她可真是淡定啊。他有些不甘心地推了推她,“你还睡?” “我是病人啊。”沈绵不耐烦地扭了扭身子抗议道。 “要手术了,我有些紧张。”陆潇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把脸埋在了沈绵的发丝里,他的声音闷闷的。 “有你在,我没什么可怕的。”沈绵的声音依旧淡然。 她回过身来,将陆潇拥在怀中,好像过去多少个夜晚,他搂着她那样。陆潇像个大孩子一样抱着她的腰,任她无摸着他浓密而柔车欠的头发。 “有我在。”沈绵心里泛起一丝清涩的柔情。这个男人在外如何叱咤风云,光芒四射,他的脆弱和疲惫只在她面前显露。 他也需要她的怀抱。 “你手术的时候,我不能陪你。”陆潇的气息平稳下来,闭上了双眼。(未完待续) 第40章 杨柳画展(2) 沈绵手指抚过他的额头,“一个手术而已。再说我没有那么脆弱,这些年在香港,在美国,我一个人不是都走过来了。” 这句话触动了陆潇的心事,他的眉头皱起来,好像梦中有什么让他难过,“若从来一次,我一定一定不会让你走。” 沈绵耐心地抚平他的眉头,陆潇忽然睁开眼睛。漆黑中,不知是哪里的光坠落在他的眼里,那一瞬间定格在她的心里,让她把他的深情看得那么清楚。沈绵的眼角慢慢浮起笑意,由浅变浓,此刻的爱,像午后轻轻磨碾的咖啡豆,不知不觉已醇香萦怀。 第二天一早,陆潇站在床前,弯腰吻了吻沈绵的额头,“我走了。” 沈绵拉着他的手,久久地看着他,忽然说:“是我走了。” 陆潇握着她柔车欠的手,忽然眼中泛起久违的湿意,他望着她笑了笑,“那么我就站在原地等你。”他的语气还是那么轻松,好像年轻时在社里谈笑一样。 沈绵和陆潇相视而笑,“走吧。” 陆潇转身离开,门轻轻地开合,沈绵一个人躺在空空的房间里,阳光静好,窗帘安静地垂下,时光平淡地流淌,她能感到他就在身边,不管他走了多远。 莫彬得到沈绵的召唤时,下午的阳光正好。他敲敲门,永远是有节奏的三下。得到允许他走进房间,站立在门口,永远是那个位置,西装领带,一丝不苟,“沈小姐。” 沈绵从沙发上抬起头来,她的膝上摊着报纸,温暖的午后,一切都静谧美好,似乎能闻到报纸上油墨的清香。她见到莫彬,像个得逞的孩子一样笑了笑,“你果然没走。” 莫彬冰冷的嘴角不由牵了牵,“是。” 沈绵用手指了指报纸,上面一张采访照片占了大半版面,“我想去看这个画展。”她望着照片里优雅微笑的女子,想起了过去校园里疯狂的丫头,“杨柳,她是我的朋友。” 她裹着深灰色的披肩,好像只是一个悠闲的午后,想起了一桩悠闲的消遣,丝毫看不出她是一个等待命运宣判的病人,看不出陆潇今早刚刚离开。 莫彬迅速地扫了一眼表,脑中所有的时间路线有序排好。他点点头,“好。”说罢退了出去,在外等待。 画展在留白空间举行,留白空间可算C市最大牌的画廊,处于市郊的山林间。此时的山路两边是刚刚清理的积雪,漆黑的路面浸透着湿意。奥迪A8在曲折的山路上平稳地行驶着。 沈绵打开一点车窗,冷风透了进来,吹得人头脑无比清凉。后视镜中莫彬的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握着方向盘的手却按了按键,调高车内温度。 车子滑行入半山的停车场,留白空间就伫立在此处,以宁静淡然的姿势望着春夏秋冬。停车场停着各色豪车,保安们站在门口,媒体记者们有序地从侧门进入。 “有记者。”沈绵不由皱起眉头,有些犹豫着不想下车。 “没关系。”莫彬一转方向盘,车子稳稳地停下,他抬眼看了看张望的记者,胸有成竹地说:“跟我进去。” 沈绵戴上墨镜,刚要下车,莫彬忽然转过头来,“不要带墨镜。” 沈绵愣了愣,透过墨镜上方看了莫彬一眼,莫彬摇了摇头,沈绵只好把墨镜摘下,紧了紧大衣,跟着莫彬下了车,和记者这么近,她有些不安。 莫彬不同以往地走在了前面,身后的莽莽荒林和冰雪让他的英俊更显清冷,他沉默着走上台阶,隐隐的霸气立刻吸引了记者的目光。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在莫彬身上,眯起眼睛却想不起来这是哪位明星,有的人举起相机犹豫着拍了几张照片。 沈绵低头快步跟着他,竟然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和记者擦身而过。 留白空间里面的装饰十分简约,白色的墙壁,落地的玻璃窗。三三两两的人不时驻足,凝神观看。偌大的画廊里只有低低的私语声,又被空灵的音乐所淹没。 沈绵停留在一幅画前,几个月来的住院让她苍白了不少。画中一半是油画的浓墨重彩,金碧辉煌,一半是水墨的淡淡灰白清濛。两厢交界处是尖锐的碎片,刺破了两个世界。 不远处一扇门打开,一个穿羊毛长裙的女子站在门口,微笑着送专访记者离开。 沈绵不由回头,那女子瞥见她,不由快速地和记者握了握手道别,向这边走来。一路上和前来看画的名流点头示意。 “好久不见。”沈绵的笑容慢慢漾起,有些像漂在水中的浮萍。 “我来了C市却找不到你,怎么你换了手机号不告诉我?”杨柳挽着沈绵的胳膊,又恢复了上大学时,两人边走边叽叽喳喳聊天的样子。 沈绵回头,莫彬点了点头站在走廊中。杨柳看了莫彬一眼,放低了声音问沈绵,“听说你又和陆潇在一起了?” 沈绵点点头,“我们登记了。” 杨柳扑哧一笑,华贵的盘发掩饰不住眼角的沧桑,“这么快?我真是老了。” 走进杨柳的休息室,沈绵坐在一块石头形状的沙发上,杨柳则搬过一架骷髅沙发,沈绵向后靠了靠,“你愿意被骷髅抱着?” “这是在法国时一位朋友送的,被骷髅抱着比被男人抱着安全多了。”杨柳倒是十分喜爱沙发上横七竖八的“骨架”,递给沈绵一杯清水。 “在法国怎么样?”沈绵捧着热水杯问道。杨柳当年和富商分手,拿了五十万的分手费,独自去了法国,半工半读,开始发展放弃多年的画画。 “现在还好了。”杨柳轻松地耸了耸肩,“开画展了不是么。” “一直没有男朋友吗?”沈绵狡黠地看了看她。 杨柳摇了摇头,“我的老师向我表达过他浪漫的追求,不过我不想再傍男人了。” 沈绵对她的用词表示鄙夷,“你的老师?是谁?” 杨柳向前倾了倾身,压低声音用法语说了一个名字。沈绵不由大笑,也不顾及用词了,“你真应该傍他!”(未完待续) 第41章 终于来了 杨柳靠在骷髅的怀抱里,眸光虚无了一瞬,想起了陈年往事,“有时候,我倒是挺怀念汪朗廷的。”汪朗廷就是当年那个富商,现在已经移居国外销声匿迹了。杨柳轻敲着杯子,“那时的我,应该是一辈子中最幸福的了。” “为什么?你不是形容你们是明晃晃的钱色交易。” 杨柳叹了口气,“那时我也是崇拜他的。他呼风唤雨,无所不能,我每天都有惊喜。现在呢,都是男人来傍我,没有人能够宠我了。”她无奈地两手一摊。 沈绵看着杨柳瘦削高挑的身材,墨蓝色的羊毛套裙让她更加冷艳,“你确实像一个17世纪的古董花瓶,不可方物又让人不敢碰触。” 杨柳夸张地捂着脸,用法语高呼,“救命啊。” 莫彬伫立在玻璃窗前,看着夕阳慢慢落下,黑色的西装和周围的白色墙壁都胧上一层橘色柔光,简约而深沉。杨柳和沈绵一起走出休息室,杨柳用力地抱了抱沈绵,眼角似有泪痕,“好好养病,我会去看你的。” 得知沈绵的病情,杨柳并没有如旁人那样痛哭失声。两个女子站在人去楼空的走廊。纵然是生死遗忘,此刻于她们也只是生活中的一丝微澜,她们已走过太多。 夜晚的华灯让高大的建筑晶莹剔透,散发着莹莹的白光,映亮了夜空,映亮了梦里的车水马龙。电波承载着亿万金融数字穿透夜色,夜班的人被显示屏照得满脸菜色,在这个没有时差的时代里,他们让信息永恒地躁动着。 莫彬开着车子飞快地驶过跨江大桥,两边的彩灯倏忽而过,连成了一串。沈绵靠在后排,并没有倦意。 十年前,这里是她和陆潇经常来的地方。 连之城万恶的酒精发生作用的那晚后,沈绵就半推半就地搬到了陆潇的住处。清凉的夏夜,两个人穿着T恤和拖鞋,无所事事地逛超市。 “晚上吃不吃夜宵?”沈绵咬着手指看着保鲜柜里的鸡肉坚果沙拉,久久没有等到回答。一回头,身后的陆潇换成了一个叼着烟头的大叔,正不耐烦地等着她挪开。 沈绵忙说了声抱歉走开,四下张望着,陆潇去哪了? 隔了几层货架,沈绵发现陆潇正托着下巴,审视着架子上的物品。简单的棉T恤衬出了他完美的身形,英俊的侧脸因为专注而更加迷人,让无数昼伏夜出觅食的女人回头。 沈绵笑了笑,她喜欢他认真的样子,像个大孩子,沉默、聪明,让人动心。她向沉思的王子走过去,“干嘛呢你?” 王子回头看着沈绵,那一瞬间仿佛有一道明亮的光转过,让人沉沦于温暖中。迷糊中,他的声音忽远忽近,“你喜欢那一款?” 沈绵下意识地顺着陆潇的手指看去,架子上Dure五颜六色的盒子整齐排列。她只觉脸上慢慢发烧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陆潇。 他却一副忠厚老实的面目,等不到她的回答,只好抓了抓头发,继续研究。 “你就来买这个?”沈绵退后一步,左右看了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总不能让你来买吧。”陆潇悲悯地看了看沈绵,终于拿起了一盒,慢吞吞地放向沈绵提的购物篮。 “沈绵?”身后一个声音传来。沈绵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一个戴鸭舌帽和墨镜的男人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几包烟。 “啪!”的一声,陆潇的盒子放了个空,掉在地上。三个人的目光不由都集中在盒子上。 “你是?”沈绵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他是她的同事?怎么晚上出来还戴墨镜,叫人认不出来。 陆潇眸中一沉,稳稳捡起盒子放进沈绵的篮子里,上前一步伸出手,“江亦,我是陆潇。” 沈绵不由瞪大了眼睛,江亦?她看着男人摘下墨镜,露出那张帅得惨绝人寰的脸,她在电视上见过他几次,他也算是小有名气了,“没,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沈绵做贼心虚似的干巴巴说道。 江亦握住陆潇的手,“你好。” 沈绵的目光粘在那紧握在一起的革命同志的手上,怎么也挪不开。 “好久不见,原来你也在这里。”江亦松开手,对沈绵说道。 “哈,可惜不是你啊。”陆潇在一旁低低地哼了一声,一见面就两个歌名,他想有多伤感? 沈绵赔笑了一下,指了指出口,“我,我结账去了。” 江亦的目光掠过陆潇,两人的脸色同样阴霾。他脸上的肌肉动了动,最终说道:“嗯,常联络。” 沈绵松了口气,急忙道了个别。 两人从超市出来,陆潇气闷地走在沈绵旁边。沈绵瞄了他一眼,脸色又阴沉下来了,比黑夜还黑。 “生气了?”沈绵小心翼翼地问道,他却不回答,他这是冷战啊。 他是不是要自顾自走了?沈绵不由放慢了脚步,谁知他的脚步也慢了下来。沈绵快走了起来,陆潇也加快了步子。不跟我说话,还跟着我干嘛!沈绵在心里咆哮了起来。 “有话说!”沈绵一抱臂,站在桥头看着陆潇,江风吹乱了他的头发,让他看起来好像一头沉默的狮子。 “为什么不介绍我。” 沈绵倒吸了一口冷气,这男人的心眼有多小啊,“我还用得着介绍你吗?你那一盒Dure不是此处无声胜有声了吗!” 陆潇的耳朵竟然难得地红了起来,嘴角露出一丝得逞的笑,“那倒是。” 沈绵被他又羞又得意的杂糅状态击晕了,她皱着眉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陆潇又想起了什么,质问道:“你为什么见他那么紧张,说话都结巴了。” 沈绵揪着手指,嗫嚅道:“因为,我跟你在一起了嘛。” “那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陆潇蓦然提高了声音,慷慨陈词。 沈绵情急之下,慌忙拿手给他扇风,好像这样就能冷却他熊熊燃烧的怒火,“我原来跟他在一起时是喜欢你的啊。我是觉得过意不去。”(未完待续) 第42章 戛然而止 陆潇眼中闪烁着华彩的光辉,好像捡了金元宝,一时间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真的?” 沈绵红着脸点了点头,陆潇提着塑料袋的手环住了沈绵的腰,两人在寂静无人的桥头拥吻,车来车往,呼啸而过,巨大的钢铁桥上,浩瀚苍穹下,人显得无比渺小。 陆潇在沈绵耳边低声道:“我的同事来了。” 沈绵吓得紧张地贴着陆潇的面颊,“过去了吗,过去了吗?” “你要不要认识他们?”陆潇一本正经地问道。 “不要!太狼狈了!”沈绵赶紧死死抱住陆潇,生怕他把她这副见不得人的样子介绍给同事。 “我叫他们了……”陆潇作势就要喊嗨,沈绵忙踮起脚吻住他。陆潇笑着躲着,沈绵不依不饶地追逐着他的唇,逼得他靠着桥栏向后仰去,连连喊她非礼。 车子驶下了大桥,沈绵从窗边转回头来,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莫彬从后视镜中看到她心情不错,“沈小姐,后面是连总的车。” “哦是吗?”沈绵不由回头看去,果然是连之城的车牌。灯光下车窗显得有些幽暗,连之城一边开车一边和身旁的女子说笑,那女子却不是满心然。是他的朋友么?可为什么会这么晚在一起,还是从城外回来。 沈绵转过头来,脸上的笑容已经淡去。莫彬不知她怎么了,关心地问了一句,“沈小姐?” 沈绵摇摇头,“甩掉他。” 莫彬一踩油门,奥迪A8在车流中猛地加速,两个穿梭,便遥遥领先,涌入市区的茫茫车海中了。 “沈小姐,明天就手术了,今晚开始不能进食。”今年的冬天格外明媚,护士拉开窗帘,回头和蔼地对沈绵说道,“术前需要准备手术区皮肤,一会儿护士就会过来。” “好的,谢谢。”沈绵穿着雪白的病号服,坐在床上,这一天终于来了。她看着身边陪同的父母和陆潇父母,陆潇此刻应该在香港开会吧,手术之前还可以给他打个电话吗? 下午沈绵从床上醒来,手里还握着羊皮笔记本。雪白的被子,雪白的墙壁,一切都在淡黄色的阳光中分外柔和。 墙上的时钟正逼近手术时间。沈绵拉开抽屉,将笔记放了进去,下床捧着一杯清水慢慢啜着,照了照镜子。头发已经没有了,昨晚没有仔细照镜子,现在她有些认不出自己了。此刻她真正体会到,人生一世,红尘一遭,赤条条来,赤条条去。 “何必执着。”沈绵不禁感叹出来。 “你醒了?”沈父沈母走了进来,两人刚出去吃了顿匆忙的午饭。自从来到C市,他们天天都陪着沈绵,陆潇走了他们就住在了医院。 “我现在像不像小时候?”沈绵转了转头,从不同的角度审视了一下自己。 沈母露出一个凄凄的笑,好不容易才压着气息,把话平静地说出来,“你可真变回小孩了。” “丫丫小时候好看多了。”沈父坐下,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儿,只怕错过了看女儿的一分一秒。 沈绵转身从桌子上拿起一张卡,递给母亲,“这是我这些年的积蓄,留给你们用吧,也不知道够不够。” 沈母犹豫了一下,接过卡,“以后你就住陆潇那?”她担心地皱着眉,“我一直觉得你这婚结得太仓促,陆潇有钱有事业,他照顾你一天两天可以,时间长了我不放心。再说就算他愿意,他父母也会给他压力。听话回家吧,跟爸妈住。” “对,以后的日子长着呢,一时的激情过了,他也坚持不住。结婚就算了,其他的事还是听我们的话吧。陆家的大人肯定也是这么想。”沈父也严肃地说道。 沈绵站在那里,面对苦口婆心的父母。小的时候每次她异想天开,父母就是这副表情,告诉她她伟大的计划根本行不通。渐渐长大后,她发现父母其实总是正确的。 她和陆潇的婚姻确实疯狂。 丈夫照顾生病的妻子,直到白发苍苍,这是电影里才会有的情节。而电影里的一辈子,只要一个半小时而已。 “我知道你们觉得不可能。我也没有信心!”沈绵坐在床上,疲倦而无奈地看着父母,“可是我没办法拒绝。我看着他每天顶着董事会巨大的压力,在公司和医院之间奔波,甚至和我结婚,他苦苦支撑着,我怎么能就此放手,收回我的信任?” 沈绵自嘲地一笑,“如果注定要放弃,也要给他些时间来厌倦我吧。还没有开始,干嘛急着要结局呢?” 沈母挽起鬓发,“我就由着你。反正有我和你爸在,他要是不好,我就接你回去。” 沈绵斜眼一笑,“哈哈,你们到时候躲都躲不及呢。” 敲门声响起,莫彬撑开门,点了点头,“沈小姐。”陆父陆母捧着鲜花走了进来,沈绵站起身,“陆爸爸,陆妈妈。” “哎亲家也在。”陆母打了个招呼,“我们来看看沈绵。”说着指点着陆父把鲜花放下,抬头看了看病房,抱歉地说道:“陆潇不是出差了么。” 沈母正对此事耿耿于怀,脸上的笑顿了顿,“管那么大的公司,很忙吧。” “他做什么事都不想想仔细,急着结了婚,现在又跑出去开会。真是……”陆母叹了口气,陆父看了她一眼,“孩子要做手术了,少说两句。” 陆母也满腹委屈,陆潇和沈绵结婚,让她几乎天天失眠,对陆潇都说干了口,也改不了他的倔劲。对着沈绵又不能多说,陆母不由又叹了口气。沈父沈母的心随着她的叹气沉了下去。 “沈小姐。”莫彬推开门,杨柳走了进来。沈绵从尴尬中抬起头,看到了救命稻草,“杨柳,你也来了。” “当然要陪你,在门口碰到之城,满心然要生了,他本想来看你的。”杨柳回头对两对父母点了点头。陆母一听到满心然要生孩子,更触到了心事,自己恐怕永远别想抱孙子了,她的面色不禁忧郁了下去。(未完待续) 第43章 你是谁啊 沈绵装作没有看见,拉过杨柳,看着满屋的人,一时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想不到,她有一天也会落到如此困窘的境地。对陆父陆母只觉歉然,对自己的父母更觉内疚,可是要她离开陆潇…… “沈小姐。”莫彬再一次打开门,不同以往地抬眼看了看沈绵。陆潇站在门口,一手拎着西装外套,一手拎着文件包,长途飞行让他的衬衫有些褶皱,黑色的西裤穿在身上竟有些空荡,他何时变得如此瘦削,头发也乱蓬蓬的。 “沈绵。”陆潇动了动干燥的唇,“我回来了。” 屋里的人骚动起来,陆母上前心疼地看着儿子,“你怎么赶回来了?不用管公司的事了?”沈父沈母也惊讶地问候着。 沈绵定定地站在窗前,和陆潇隔着一张病床,一屋子人,还有嗡嗡的话语,杨柳好像兴奋地对她说着什么,可她什么也听不到。 她只能看到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手术前的最后两个小时,陆潇终于赶到了沈绵的床前,“让我看看你。”他拉着她的手,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和其他人道完别,屋里只剩他们两个。 “不是说不来么?”沈绵看着他满是血丝的双眸,这些天他一定是夜以继日地开会,却还要坐五个小时的飞机赶回来,“公司的事呢,他们知道你回来吗?” 陆潇低头吻了吻沈绵的手,温柔地命令,“不要说公司的事。” 沈绵无摸着他的脸,仔细地看着他的眉目,可惜她此刻再刻骨铭心,也记不到明天,“陆潇,如果以后想放弃,就放弃吧,我还是很感激你。” 陆潇缓缓地摇头,轻轻吐出三个字,重如千钧,“不会的。” “不管会不会,你先答应我。”沈绵望着他的眼睛,坚持道。 陆潇闭上眼睛点点头,睁开眼回望着她,“我答应。” 沈绵轻松地笑了起来,眷眷地握住陆潇的手,“我爱你。” “我爱你。”陆潇把沈绵抱在怀中,深深地呼吸着她身上的味道。这是一场悲壮的告别,他将再也找不到她。 麻醉师和护士推门进来,“病人要麻醉了。” 陆潇拉着沈绵的手,亲吻着,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沈绵侧卧在床上,医生为她注入药剂,用针头刺了刺她,“疼不疼?” “不疼。”沈绵回答,一句话的时间,眼角的泪水却打湿枕头。 陆潇的泪从脸上滑下,依旧凝望着她,握着她的手,重复着,“我爱你。”没有了痛感,她就要睡去,他们的时间已屈指可数,他的脑海一片空白,这是他唯一的语言。 医生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不由也摇了摇头,这样一对男女真是天作之合,实在是可惜啊。 沈绵努力望着陆潇,他的面容还是那么清晰,五年,十年,都那么清楚地浮现在她眼前,梦里梦外。她耳边还回响着他的喃喃低语,“我爱你……”不知他说了多少遍,沉重的睡意轰然将她席卷。 好像谁拉下了开关,让这个世界戛然而止。 “本月日,盛远成功收购华美,于香港四季酒店举行签约仪式,出席仪式的还有支持本次收购的银行合作方及受邀媒体。会议气氛融洽,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银行代表接受采访称,此次收购是内地市场杠杆收购的成功典范……” 早间新闻里面,兢兢业业的主持人播报着这不安分的世界,睡眼惺忪的人用冷水冲着脸,早餐的香味从一扇扇窄小的窗户里飘出来,阳光也跟着蠢蠢欲动。 “老公,你看!”姿眉叼着牙刷,指着电视屏幕含糊不清地大喊。 姿眉老公从厨房跑了出来,手上还套着焗炉的大手套,他推了推眼镜,迷茫地问道:“看什么?” “这是我们公司,陆总!”姿眉手指头戳在电视上,恨不得把屏幕戳一个窟窿。 电视里酒店奢华的会议大厅人头攒动,董事签约完毕起身,台下众人都微笑鼓掌,闪光灯把庄严的暗红色背景晃成了白色。李董事转身将合约递给陆潇,一手搭在他的肩头,笑眯眯地对他说着什么。 陆潇站在台边,西装笔挺,和中年董事们相比,他年轻稳重,英俊的面容让人移不开目光,是台上真正的焦点。 “陆总就是应该当明星的人,可人家偏不靠脸,照样风生水起。”姿眉啧啧地感叹着,斜了老公一眼。 姿眉老公见她花痴的样子,不禁嘟囔道:“你要是有他夫人那么牛,也能找到陆总这样的优良男人。”他转身往厨房走去,“陆总再怎么好,能给你做早餐?圣诞节恐怕都回不来吧。” 姿眉对老公的抱怨充耳不闻,依旧盯着电视,直到画面切换到下一条新闻。她叼着牙刷,无聊地转了回去。 Z大食堂里,许小盈下了课和同学结伴吃午饭,排队时同学十分兴奋,因为她终于把论文交了,“这次我们的题目就是盛远收购华美,昨天在网上看到他们完成了,我们也终于解放了!” 许小盈哦了一声,回头张望着前面,免得被她看到自己沮丧的神情。 “哎你不是还在盛远工作过吗?那个CEO好帅耶!你认识他吗?”同学羡慕又讨好地看着许小盈。 许小盈轻蔑地瞟了她一眼,真是土包子一个,怎么还问个没完,“他都结婚了,你没戏了。” 同学脸上的笑容立刻凋谢下去,许小盈看着她失望的样子,心里反而有些小高兴。她转过身俏皮地撅了撅嘴,抱着臂哼起了歌。 香港的傍晚很短,天边的云刚刚嫣红了一朵,夜色便浓墨般地溢了上来。维多利亚港周围各色华灯点亮,层层叠叠的大厦被照得如玉柱琼楼,莹莹光辉不眠不休。 陆潇坐在酒店的酒吧里,头顶的灯光流转如星空,让人仿佛仿佛悬浮于茫茫夜色。威士忌里的冰已经开始融化,今夜他却无心喝酒。 “陆总,我们正找你呢。”几位年轻的经理结伴过来,脸上一扫平日在公司严肃的神情,“今晚不能闲着,去兰桂坊happy一下,陆总必须去吧?”(未完待续) 第44章 负面新闻 陆潇一笑,“我恐怕到了那里也要打瞌睡了,你们去吧。”他站起身,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张酒店卡片,放到一位经理的衬衫口袋里,故作严肃地说道:“一旦high了,不要自信能找到回来的路。” 经理们爆发出一阵笑声,纷纷道:“陆总有故事啊。”“肯定是从陌生的房间里醒来过啊。” 陆潇对他们作势一拳,“去吧,回来的人只能多,不能少啊。” 经理们嬉笑着告别走了,陆潇看着他们离开,转身走向电梯。过去他在公司拼杀时,往往下了班就把领带一拉,和手下们去酒吧宣泄蓄积已久的压力。现在的他却越来越希求安静的独处,酒吧的醉生梦死只能让他更加疲倦空虚。 回到房间,陆潇洗了个澡,穿着睡衣出来时,窗外正好是幻彩咏香江的结尾。穿透夜空的跃动灯光静息下来,他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 “喂,陆潇啊?”那头传来沈父的声音。 “爸,是我。”陆潇站在窗前,刚洗过的头发有些凌乱,“沈绵醒了?” “哎对,刚刚醒了一会儿,不过又睡过去了。” “她怎么样?”陆潇望着窗外夜幕下的世界,万千气象尽收眼底,唯独看不到她,“有危险吗?” “还在观察中,你放心,我和她妈妈在这守着。” “我明天就回去。”陆潇快速地说道,他的心情有些莫名地急躁,恨不得一步跨越这地域的距离,“你们辛苦一晚。” “你不用担心,莫彬也在这呢,我们三个人看着她,不会有事的。” 陆潇应了一声,“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他挂断电话,躺在宽大柔软的床上,久久地握着手机。心中某处空落落的,不知该去哪填补,“沈绵……” 一夜辗转,陆潇眼前全是和沈绵牵手在街上走的画面,赤柱的海边,太平山顶的夜景,旺角的人山人海,也分不清是梦里还是现实。 早晨陆潇去餐厅,不出所料,看见李董在用餐,他一直保持早起的习惯。陆潇打了招呼,坐在他对面。 “陆太太怎么样了?”李董端坐着,啜了口茶。他是唯一知道沈绵病情的董事。 “她还好。仪式结束了,我想今天就回内地,毕竟公司里还有很多事情。”陆潇积极地展开餐巾,却对眼前的食物没有任何食欲。 李董向后一靠,依旧眯眼笑着,“陆潇啊,我一直很看好你。你也知道,我是一个结果导向的人,凡事只看结果,不管过程。” 陆潇早已领悟,李董已经给了他最大的宽限。李董在乎的只是盛远集团,如果集团没问题,他这个CEO就是天天度假也没关系,陆潇点头附和道:“我投奔李董也是因为您这种行事风格。无论如何,公司的业绩不会让您失望。” 李董不置可否地笑看着陆潇,这个叱咤风云的幕后大佬,早已修炼得波澜不惊,喜怒不形于色。 陆潇回到C市时,依然是莫彬接机,不过这次他坐在了副驾驶的位子。 “陆总,我两天没睡,开车会出事。”莫彬带着墨镜,回头对陆潇简单地解释道。陆潇点点头,“辛苦了,她怎么样。” “正在恢复中,今天早晨醒了三个小时。去医院还是公司?”莫彬例行公事地问了一句。 “医院。”陆潇闭上眼睛。 莫彬坐正,不再说什么,看来不用吩咐司机改路线了。 车子停在医院门口,陆潇下车掏出钥匙递给莫彬,“让佟灿把我的衣服送过来。” “是。”莫彬转身回到车上。陆潇自己拉着箱子走进医院。沈绵的病房套房就是他的住处了。 “你是谁啊。”沈绵坐在病床上,看着外间伏案工作的陆潇,奇怪地问道。她已经看了他很久了。 陆潇抬起头看到她迷惑的样子,陌生而熟悉。仿佛穿越了十几载的光阴,回到了初见的那个晚上,教室里人满为患。他从后门匆匆走进教室,把书放在桌子上,才想起问一句,“这里有人吗?”旁边的沈绵转过头来,礼貌地笑了一下,“没人。” 他们又回到了原点,他们要重新认识,趁一切还来得及。 陆潇走到沈绵床前,她的目光追随并审视着他,他竟有些紧张,“我叫陆潇。”他指了指自己和沈绵,“我们是夫妻。” 沈绵犹疑地看着他,“我不认识你。” 陆潇做好了准备,他从床头拿起一个相框,“看,这是我们。”相框里镶着他们在家里自拍的照片,沈绵穿着睡裙坐在陆潇的桌子上,陆潇在转椅上正回头对着镜头微笑。 沈绵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陆潇,最后手指落向照片里的自己,“她是谁?” 陆潇微微一怔,他坐下,看着沈绵的眼睛,温柔的目光让沈绵不再那么排斥他,“这是你,这是我们在一起生活。” “我不记得……”沈绵的目光游离起来,四下打量着病房。 “你生病了。别怕,你会慢慢记起来的。”陆潇扶着她的肩头,“不要想了,如果你觉得有力气,不如下地走走吧。” 沈绵坐在那里没有反应,陆潇掀开她的被子,扶她起来。沈绵顺从而茫然地站起身,轻轻碰了一下陆潇的手臂,却又缩回手去。 陆潇捉住她的手,鼓励地看着她,沈绵怯怯地缩着肩膀,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陆潇试着拉了拉她,“我们走走。” 沈绵的大眼睛转了转,流露出几分不耐,对着一个陌生人让她很不自在。陆潇忽然想起了什么,打了个响指,“你等等。”他边向套房外间走去,边回头确认沈绵还在那里,沈绵不由听话地站在了原地。 陆潇点了几下电脑,古典纯净的音乐声响起,赫本边弹吉他边唱着Moon—River,悠扬静谧地飘在这个夜晚,沈绵放松了下来,眸子中的惶然渐渐褪去。陆潇走出来,站在沈绵对面,环上她的腰,沈绵的身体僵了僵,却并没有拒绝。(未完待续) 第45章 不想要了(1) “踩着我的脚。”陆潇低头在沈绵耳边低声说。沈绵的呼吸颤抖了一下,扶着陆潇的手,光着脚踩在他的脚上。 陆潇有力的臂膀环着她,两人沐浴在音乐里,跟着节拍慢慢地移动脚步。沈绵露出一丝孩子般兴奋的笑,伸手搂住了陆潇的脖子。踏着他的步子,跟着他翩翩起舞。 陆潇怀里拥着沈绵消瘦的身体,还是她的温度,还是她的气息,只是她已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女人。 过去他们常常在空阔的房间里相拥起舞,洁白的阳光照得满室温暖,让人不由闭上眼睛,就连心跳也慢了下来。那时的她,下巴抵在他的肩头,随着音乐轻声哼唱,“here—very—our—egoin,I—m—go—in—your—ay。To—drifters,go—to—see—the—orld,there—s—such—a—lotof—orld—to—see……” 那时的他们,以为还有很多时间去看世界。 “你叫什么?”沈绵慢慢地靠在陆潇怀中,合上了眼睛。她已记不起他们为何会在这跳舞。 “陆潇。”他低低地重复着,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压抑着声音中的情绪翻涌。他抱着的女人,爱到生命里的女人,不认识他了。 沈绵出院时,已逼近年关。 A8和极光一前一后停在门口,莫彬下车为沈父沈母开门。后面陆潇拥着沈绵下车,沈绵裹着厚重而肥大的羽绒服,头上带着绒线帽子,瑟缩在陆潇怀中。 陆潇打开门,众人走进温暖的房间,不由都睁大了眼睛,连一向静漠的莫彬都怔了怔。 房间里的墙壁上贴满了照片,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相框,照片上有的是陆潇和沈绵,有的是沈绵和父母,有的是沈绵单独一人背着包,甚至还有沈绵小时候的照片。所有家具的棱角都包了海绵。电插座都装了盖子。厨房的门换成了透明的,锁了起来。 沈母的眼眶红了起来,莫彬的眸中一丝光闪过,继而低下头看了看手中提的行李箱,“陆总,东西要放到楼上么?” “先放厅里好了,辛苦你了。”陆潇弯下腰为沈绵脱下鞋子,套上毛绒绒的拖鞋。沈母面对如此周到的陆潇,反而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上前为沈绵脱下外套,陆潇接过,“爸妈坐吧。” 沈母望着沈父笑了笑,慢慢走进屋,打量着周围的照片,简直目不暇给。陆潇带沈绵坐在沙发上,沈绵抬眼看着他,嘿嘿一笑,“爸,我要去厕所。” 陆潇手里拿着羽绒服,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沈父沈母脸上刚刚换上的笑容僵住,担忧的愁云又浮了上来。 陆潇回身把羽绒服放在沙发上,放下的瞬间他深深呼吸了一下,转头道:“跟我来。” “还是我带她去吧。”沈母局促地站起身来,走到沈绵身边。她培养多年的女儿,引以为傲的女儿,有一天竟然变成了这样。她更加不知如何去看陆潇,同情,歉疚,还是装作没听见? 陆潇点点头,向厨房走去,“我去倒水。” 沈母带着沈绵上楼。陆潇从厨房走出来,递给沈父一杯茶。沈父接过茶放在了桌上,“陆潇,沈绵手术之后,我们还没有好好聊聊。” 陆潇坐在沙发上,手肘拄着膝,身体微微前倾,认真地看着沈父,“是不是不放心沈绵。” 沈父略一沉吟,才缓缓说道:“其实我们更担心你,现在她这个样子,完全没有意识自己做了什么。但你是清醒的,每天和她相对,她却像刚才那样不认识你,你要怎么办?” “我承认,面对这样的沈绵,我心里会难过。但是这些我都考虑过,在我将沈绵接到这来的时候,之前我娶沈绵的时候,甚至更早我坚持她做手术的时候,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陆潇诚恳地看着沈父,“爸,我会对她好。” 沈父叹了口气,“我们说不动沈绵,看来也无法说动你。希望你记住今天说的话。也希望如果有一天你坚持不下去了,一定要告诉我们。” 陆潇低下头,这个高大的男人坐在沙发上,沉吟了良久,才微微地点了点头,“我会的。” 这时陆潇的手机振了起来,陆潇对沈父做了个失陪的手势,起身拿出电话,竟然是莫彬打来的。莫彬平时有事都会见到陆潇当面讲,陆潇的手机不是随便能打的。除非……难道公司出了什么事?陆潇脑中几个念头闪过,接起了电话。 “陆总,有一件事也许您知道了,我想还是应该说一下。”莫彬快速而规矩地说道,“满氏传媒的杨总近日有负面新闻,您打开电视就会看到。” “哦?”陆潇走过去打开电视,调了几个台,就看到了电视下方的新闻标题,“满氏传媒千金医院产女,丈夫夜会女主播。” 陆潇皱起眉头,莫彬似乎能感到他的不快,“陆总,如果我多事了,很抱歉。” “不!”陆潇叹了口气,“这绝对不是多事。” 医院里,孩子哭得声嘶力竭,保姆抱着孩子连声哄着。满心然坐在床上,正吃着一盘奶油鲑鱼意面。孩子的哭声和奶油的油腻让她再也忍受不了,把叉子放在托盘上,皱着眉用餐巾擦了擦嘴,“拿走吧。” 佣人忙过来把盘子撤下,“甜品要什……”偌大的套房里垂手站着两个女佣,饭菜也是满家的厨子做了小姐爱吃的,专车送到医院的。 “不吃了。”满心然一摆手,对保姆扬了扬下颌,“把孩子给我。”这孩子整天哭个不停,真是让她操心。 保姆小心地把孩子递到她的怀里,满心然专心地哄了一会儿,拿起奶瓶喂奶,随口问道:“之城什么时候回来?” 佣人听到连之城的名字不由缩了缩脖子,这几天外面炒得沸沸扬扬的绯闻,老爷下令瞒着小姐。姑爷的脸色一天比一天低迷,恐怕是挨了老爷不少骂。幸亏小姐还不知道,不然满家就得翻天。(未完待续) 第46章 不想要了(2) “姑爷已经下班了,应该在路上了。” 满心然把安然入睡的孩子递回给保姆,下床走到沙发上坐下,翻了翻桌子上的报纸杂志,不悦地叫了起来,“这都是什么报纸啊!参考消息,人民日报,Discovery,你们自己看看,有意思吗?” 她把报纸往桌上一拍,“电视也不让我看,电脑也没有,还不让我回家。不就是生了个孩子吗,我已经住够了医院了!” 佣人和保姆低头站着,一声不敢吭。老爷怕小姐的身体吃不消,便瞒着绯闻的事。让小姐静养。可小姐怎么受得了这样平淡的生活,这几天已经发好几次脾气了。 满心然知道自己就是说破了嘴,他们也不会回一句话。她索性站起身,猛地拉开衣柜,拿起大衣就向外走去,“谁也不许拦我!” “小姐,小姐你不能出去啊。”佣人们一见吓得全都拥了上去,若是没看住小姐,他们的饭碗也别想要了。 满心然愤然地瞪着她们,“你们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老爷要小姐休息……” “我要不要休息关他什么事!”满心然气得脸色煞白,自己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还非得被关起来不成? 这时孩子又哭了起来,佣人们堵在门口,丝毫不为所动。满心然终究不舍,把大衣往地上一掷,回身去看孩子。 “怎么了?”门一开,连之城走了进来,佣人见他来了都松了口气,退到一边。 满心然跑过去扑到他怀里,委屈地说:“她们不许我出去,我又不是犯人。” 连之城看了看左右,她们都知道原委,都在偷眼看着他的反应。他低头看着满心然,她正急切地等着他的回答。可他该如何回答,除了每天例行公事的一句,“你还好吧。” 满心然的目光沉冷了下去,她一把推开之城,“你还爱不爱我?” 之城闻言怔了怔,他还爱她么,他从未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爱。”他努力换上轻松的口吻。 “你犹豫了。”满心然重新审视着他的眼眸,她的骄傲和锐利让他不由转开了头。 这时满心然的父亲满正钟走了进来,一见连之城,脸色就沉了下去。连之城低低地说了声,“爸。” 满正钟充耳不闻,走到满心然跟前,责备了一句,“又不听话。” “爸,我是大人了,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为什么不让我出去!”满心然质问道。 满正钟冷哼了一声,“大人?不是所有的大人都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说着瞟了一眼连之城。 满心然犹疑地看向之城,“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满正钟过去站在女儿身旁,先安慰她道:“不管出什么事,我都会让你好好的。” 满心然并不看父亲,而是直直地看着之城,“你做了什么?” 连之城望着她,眼中透出某种忧伤与悲悯,满心然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表情,她的心沉了下去,机械地重复着,“你做了什么?”她怕知道答案,可是她必须知道。 “一周之前,我和霍伊繁去了世纪酒店。” “这怎么可能……”满心然只觉荒唐,之城对她那么好,怎么可能背叛她?满心然嘴角牵强地一扯,希望下一刻他告诉她,一切都是骗她的。可所有人都静默着,连之城目光复杂地望着她,盼望她有所反应。 “你们什么时候,你不是有意的对不对,是她勾引你对不对?”满心然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着之城,想到霍伊繁竟然敢染指她的丈夫,满心然的目中氤氲着怒火。 之城吞咽了一下,目光落在地面上,“她没有勾引我。” 满正钟在一旁冷哼了一声,这小子还算敢做刚当。 “你喜欢她?”满心然不可思议地问道,要不是当初连之城苦追她一年,她怎么会和他结婚,婚后他对她体贴入微,从来她都以为,在这段婚姻里,他爱她比较多。 之城的目光闪动着,再也没有力气回答她,一瞬间这个俊美邪魅的男人老了下去。 “你……”满心然看着丈夫,再也说不出话来。他竟然已经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对她的百般柔情竟也可以给别人,一想到这,满心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面前的连之城,“我不要见到你!” 她一刻也无法忍受了,夺门而出,身后是众人的惊呼。她要逃离这个世界,也许这一切都是做梦,也许她跑着跑着就会在黑暗中醒来,背后就是之城的怀抱。 “心然!心然!”身后是急切的喊声,满心然慌乱地寻找着出路,这个世界疯狂地晃动颠倒着。直到她被之城从身后死死抱住,“不要出去……求你。”出了这层楼,外面就有镜头和闪光灯,有报纸的头条等着她。 满心然张着口急促地喘吸着,泪水从脸上滚落,眼前白茫茫一片,似是秋天清晨的大雾朦胧,似幻似真,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之城抱着她的手,带着冰冷的汗意。 “为什么……你什么时候开始不爱我了……你怎么可以这样……”满心然慢慢地从之城的怀抱里滑坐在地上。此刻她再也不是满氏骄傲耀眼的公主,捂着脸哭泣的她显得那么弱小,如同一片颤抖的叶子。 连之城站在原地看着她,双手在西裤口袋里握成了拳,却无法上前扶起她,将她拥进怀中。病房里女儿声嘶力竭的哭着,哭声直传到走廊的尽头。 夜晚,陆潇看着熟睡的沈绵,拿起了羊皮笔记本,这是她留给他的。她生病时,他总看到她伏案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原来是写给他的。 翻开第一页,是沈绵略显生硬的字体,这些年来,她已太久没有写过东西了。“陆潇,你还好吗?我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陆潇看了看睡得正酣的沈绵,戴着他们一起挑选的绒线帽子,久违见阳光的皮肤有些郁白。只有她睡着的时候,才和过去的沈绵有几分相像。陆潇笑了笑,继续看下去。(未完待续) 第47章 过来拉我 “这些日子,有没有让你为难?我知道公司里的事很多,现在的沈绵很让人头痛,甚至,之城也有解决不完的问题。照顾好你自己,不管你有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陆潇目光略过,沈绵啊沈绵,她究竟是怎样聪明细腻的女人,好像有未卜先知的本领一般。 门铃响起,在安静的房子里格外清晰。陆潇放下笔记,吻了吻沈绵的额头,熄灯掩门,走下楼去。 门外飘着细雪,之城只穿着单薄的衬衫,领口的扣子还松了几颗,醉得话也说不成句,“我来,找你了。” 陆潇把之城扶到沙发上坐下,顺手拿过毯子递给他,却被之城扔到了一边,“完了,我和心然完了。” “你到底怎么搞的?”陆潇坐在对面,不解地看着他,要说连之城出车九,有可能。可是连之城遇到满心然之后还会出车九,真让他感到意外。 之城闭着眼睛,一头栽倒在沙发上,“她问我爱不爱她,我当然爱。可是这样的婚姻,我早就不想要了,不想要了……”陆潇看着他迷糊的样子,摇了摇头,走过去展开毯子盖在他身上。 这个毯子,沈绵也盖过,当时她也是睡在沙发上,高跟鞋甩在一边。那天是他们分居一年后初次见面。 那年夏天,沈绵从美国总部来到C市见一位客户,住在了盛远酒店。 陆潇从公司下班,车停在酒店门口,那时的他已常住酒店了。下车的时候,正好看见沈绵送客户出来,握手道别。 客户的车子缓缓驶下坡道,夜风吹起了沈绵鬓边的碎发,她一身职业裙装,有些冷地抚了抚手臂。抬头对上了陆潇的目光。他还是一如记忆中那样英气勃发,看向她的目光中,一如既往地带着无可奈何的愤怒。 沈绵走上前去,“好久不见。” “你觉得久么?”陆潇定定地看着她,她走得那么洒脱,一走就是一年,一点音信也没有。她也会觉得好久不见么? 沈绵转头望了望别处,“要出去走走么?” 那一刻,陆潇很想拒绝,像她那样绝情地说一句不要。可是他说不出来,他可以拒绝她,却拒绝不了自己的心。 两个人并肩慢慢走着,不知该说些什么,不知不觉就走上了夜色中的大桥。这是过去他们常来的地方。 江上的风猎猎吹过钢铁的桥身,沈绵的呼吸有些颤抖,陆潇仿佛一下子没有了绅士风度。沉默着走在她旁边。 沈绵索性停下了脚步,“陆总,这样散步很尴尬。” 陆潇也停下,站在她的对面。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他们的距离那么近,要她抬起头来才能看着他的眼睛。 “哦是吗?那么沈小姐说说,怎么才能不尴尬?” “把你的西装上衣给我吧。”沈绵冷得打了个寒战,讨好地看着陆潇的衣服,眸中射出一抹贪婪的光。 陆潇向后退了一步,小气地抱起手臂,“抱歉,我怕明天感冒。” “陆潇,你还是不是男人!”沈绵终于沉不住气,“你就不能有点绅士风度?” 陆潇不以为然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不是绅士。” 这步散不下去了。沈绵气得干瞪眼,陆潇悠然地靠着栏杆,表情严肃,任她说什么他都刀枪不入。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沈绵,嘴角的一丝翘起泄露了他的快意。 沈绵突然醒悟,自己生气就是中了他的圈套,让他回去开心一晚上。她怎么了,竟然在他面前乱了阵脚! “瞧你这小人得志的样子。”沈绵轻蔑地上下看了看陆潇,“是不是还为当初我离开你耿耿于怀,夜夜流泪到天明呢?” “你也太自信了。”陆潇不可思议地笑了一下,“我过得风生水起,身边美女如云,哪有时间流泪。” 沈绵眉峰一挑,“那你干嘛表现得像个mean—high—school—girl?” 陆潇无可奈何地望了一下映着灯火的江水,无从解释,“我就是不想借衣服给你,哦,这样就犯罪了?”他的语速快了起来,他已经沉不住气了。 “承认吧你,你就是还喜欢我,你忘不了我,所以一见面就像个受气小媳妇似的,还拽什么拽……” 沈绵梗着脖子飞速地指控着。在陆潇面前,她高挑的身材显得有几分单薄,可是气势十足。陆潇面对这个强劲的女人,既无法插嘴打断她,又不能伸手捂住她的嘴。江风吹得他的头发愈发地愤怒起来。 最后陆潇猛地一转身,快步向桥下走去。沈绵站在他身后,大声喊道:“陆潇,你这个胆小鬼!”车来车往的呼啸声让她的声音若有若无,消散在急速流动的空气里。 陆潇提着文件包大步走着,沈绵无力地看着他的背影,他们都太强硬,放不下面子去表达温柔。忽然陆潇停下脚步,转身又向沈绵走回来。 沈绵愣愣地看着他,戒备地挺直了腰背,准备听他有什么要发泄的。 陆潇走到沈绵面前,没好气地脱下西装上衣,一把罩在她身上,“我不和你计较。”说罢转身离去。 沈绵陶醉在他衣服的温暖里。再一次接触到他的味道,让她久久不能平静,以至于看着他离去,都忘记了上前拉住他。 陆潇走了七八步,一步慢似一步,最后他悻悻地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沈绵,眸中是破碎的星光,似乎受了很大的伤害。双拳紧紧攥着,恨不得把她捏碎一般。然后他喊出了一句让沈绵记忆深刻的话。 “笨蛋!你就不会过来拉住我吗!” 沈绵还没迈步,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陆潇更加受伤,决绝地转身走开,大步流星,再也不想让沈绵追上来。 沈绵忙一路跑过去,拉住陆潇的胳膊,气喘吁吁地道歉,“我错了,我错了……” 陆潇黑着脸甩开她的手,沈绵欲哭无泪,像个小太监似的跟在他身边,点头哈腰,“我确实想追上来的,可是你回头太快了,没给我机会。”(未完待续) 第48章 她流产了 “是我反应太慢了,是我的错嘛。”沈绵撅着嘴嘟囔着。 “你说句话嘛。”沈绵欲哭无泪,这么久不见,他的脸皮怎么变薄了? 沈绵渐渐跟不上他,他却还没有停步的意思。沈绵一甩手站在原地,她讨厌他的沉默,让她觉得无所适从。他就不能说句话么? 沈绵深吸了一口气,猛地跑上前,扑到陆潇的背上,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不许丢下我。” 陆潇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她骑在他腰间的腿,过去她常常这样,像个孩子似的出其不意地跳到他背上,他则总是伸手托起她。该死的是,今天也条件反射了。 “我想你。”沈绵用鼻子蹭了蹭他的脖颈,喃喃地念道。她想他,一个人在国外的每时每秒都想他,想念他的宠爱。 陆潇只觉心里被软软地击中,一年的分别那么漫长,可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他们还是能如此轻易的亲密,如此熟悉彼此的喜怒。 他再也无法无动于衷,放下沈绵转过身来,将她抱进了怀中,他何尝不想她。 沈绵搂着他的腰,他身上散发的热量温暖着她,让她贪婪地贴得更近。多少个白天,她一个人孤独地奋斗,夜晚她脑海里的喧嚣久久不能平静,只好裹着被子怀念他的怀抱。想他已变成一种习惯。 沈绵已经不记得他们是怎么叫的士回家的了。也许是当时她一直沉沦在他的怀抱里,根本没有留意他挥手叫车,根本没有概念一路上用了多久。直到他拿出钥匙打开门,她才轰然意识到,回家了。 陆潇扛起她向楼上走去,脱下她的高跟鞋扔在地上。黑暗中,她只模糊看到楼梯扶手的栏杆,一根根向后退去。卧室的门打开,还是过去的淡淡馨香,不过多了些寒意。他已好久不住这里了吧。 沈绵被放在床上,陆潇的吻紧接着落下。窗帘未拉,月光下,她无摸着他的眉眼,真好,一切又回来了。 早晨沈绵醒来,窗外的阳光让她以为已经是下午,时差总是让她轻微的时空错乱。 她看了看表,裹着毯子走进了浴室。 出来时陆潇正坐在厅里看早间新闻,桌上放着外卖的餐盒,“厨房里什么都没有,我叫了外卖。”他已经很久没有在这里住了。他的声音中带着疏离,昨夜的温存并不能消弭他们之间的问题。情感无法代替理智来思考。 沈绵走到沙发前,坐在陆潇的腿上。陆潇手搭在她腰间,抚开她额前的湿发,明亮而深沉的眸子望着她的面容,她可以看到自己的倒影。 “什么时候回来。”陆潇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如此骄傲的人,费尽了所有力气,才问出了这个问题。 沈绵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她爱他,这辈子只爱他。可是她不能守在他身边,那样她就不是沈绵了。她还年轻,她还有很大的世界,那世界不止是他,很长的路,那路不是围着他绕圈圈。她不能没有他,但也不能只有他。 “那你还找我干什么。”陆潇扶着她的腰,不解地眯起眼,她是他解不开甩不掉的困扰。他们离得那么近,可以感受彼此的温度,却听不懂彼此的心跳。 “陆潇,我,我需要一份事业。”沈绵没有办法再解释,她无法安稳地做一个称职的妻子,她天性里蕴藏着征服的野心。他应该理解,因为他们是同类。可他无法接受,因为他们疲于征服对方。 “我只是想我们能结婚,能在一……”陆潇无奈地收了声,闭上眼,伸出手托着额头,这样的争吵如此熟悉,一年前每天都在上演,他不想再重复。 沈绵站起身走到窗前,抱着臂,长叹了一声,“你为什么不来美国?” 陆潇依旧闭着眼靠在沙发上,疲惫的声音不似在清晨,反而像是黄昏,“我来中国,何尝不是为了你。”她要的是离开他,他去哪里,她都会奔赴下一个目的地。 沈绵的心里翻腾着,他总算说出了这句话,为她回中国已是他的最高消费,他不会再为她下一次注。 窗外A8停在门前,莫彬看到窗口的沈绵,正一个人伫立凝眉。他熄了火,一切又恢复了宁静,只留下寂寞在争吵。 “我去换衣服。”沈绵转身走上楼梯。 莫彬开着车穿行在宽敞的街道上,车厢里一片安静。陆潇和沈绵坐在后排,各自望着窗外,没有人说话。 车子到了盛远酒店,沈绵拉开门走下车,淡淡地说了句,“拜拜。” “拜。”陆潇略略回了回头,飘忽的眼神又定格在窗外,似乎思索着什么,心不在焉。 一天的工作无比冗长。公司里的人发现陆总今天有些忧郁,不知是什么让他不快。他说话的语气还是深沉缓和的,可是就是让人说不出的压抑。大家都小心翼翼地路过CEO办公室,连关门都轻轻地,生怕声音稍高一点,就惊动了陆总脆弱的神经。 晚上下班,陆潇走上车,莫彬从后视镜看了看他,没有直接开车,而是问了一句,“去哪里,陆总。” 还是以往的语气,寻常的问题,陆潇却一时无法回答。回家?他无法回去面对空旷的房间,她走了之后,他厌恶回家。去酒店?她就在酒店,他不想和她只隔着一层楼,一道墙壁的感觉,那里有她的气息。 “去喝一杯吧。”陆潇松了松领带,颓废地坐在车子里,极度疲倦,再没有公司里的翩翩风度。 在酒吧里,陆潇喝了足够的酒,足够他回到哪里都能马上入睡,酒精比安眠药更让人放松。 “回家。”夜色中陆潇上车,喝完酒这副样子,还是不要回酒店了。莫彬系好安全带,后视镜中陆潇的脸有些红,不知是酒精作用,还是因为酒吧里的温热。沈小姐走后,陆总一心投入工作,好像没什么变化,依旧像绅士般温文尔雅。沈小姐回来了,他却出来喝起了闷酒。 陆潇下了车,边上台阶边对莫彬摆了摆手。莫彬看他打开门,房间里漆黑一片,陆潇孤独的背影就走进黑暗。曾经这里总有暖色的灯光亮着,沈小姐总会依在门口,或者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电视,陆总的脚步也轻快许多。(未完待续) 第49章 签字离婚(1) 如今这样的家,只能让陆总触景伤情吧。 陆潇走进大厅,刚要开灯,却隐约看见沙发上躺着一个人,他脑海中第一个反应就是,沈绵。 可是他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早晨那样分别,她怎么可能会回来。陆潇伸手打开灯,只见沈绵在沙发上睡得正熟。突如其来的灯光让她的眉头微微皱起,转头埋首在抱枕里,高跟鞋在地上,一身黑色连衣裙也未脱。 她快醒了,陆潇不禁抬手关了灯,他有些怕她醒来,这美好的两两相对稍纵即逝。月光静静地从窗帘的缝隙洒在地上,给今夜镀上了一层熠熠清寒。 他疲惫地走过去,看着她睡梦中的面容,多少个夜晚她在他的臂弯里,也睡得如此安然。他拿起毯子展开为她盖上,静静地坐在她身边的地上,将电脑包丢在一边。将她额前垂下的头发轻轻掖到耳后,露出了她的脸庞。 他慢慢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所有的龃龉都在于清醒。而今夜两个昏沉的人,终于可以温柔以待,所有的思念不再难以启齿,所有的软弱都卸去了伪装。 第二天陆潇醒来,头阴沉沉地疼,喉咙发干,他难以想起昨天什么时候竟睡了过去。身上盖着毯子,沈绵已经不见。他一把扯下毯子,僵硬地从地上起身,坐在了沙发上。她走了,就像昨夜的月光,天一亮,就随着梦境消失不见了。 多年后的今天,连之城昏睡在楼下,沈绵睡前像个孩子似的让他拍着。现实和过去交叠,混合在陆潇的梦里。 他醒得很早,下楼时却见连之城已经在厨房找水喝了。 “这么早醒了?”陆潇套上围裙,把面包放进面包机里。 “你不找个人做饭啊?”之城看着陆潇熟练地打开冰箱拿牛奶,不由伸手蹭了蹭鼻子,一夜宿醉,他的下颌长出凌乱的胡茬,脸色也有些憔悴。 “暂时还没有,不过沈绵她妈妈今天搬进来。”陆潇打了几个鸡蛋,搅拌起来,“沈绵的看护被我辞退了,她把沈绵一个人丢在房里,去和男朋友打电话。”陆潇摇了摇头,靠着橱柜,身边面包的香味已经溢了出来。 之城看着陆潇居家男人的样子,不由苦笑了一下,“想不到你当了这么多年的钻石王老五,终于找到归宿了。我呢,当了这么多年的丈夫、管家兼仆人,终于要失业了。” 陆潇见他提到了这个话题,便问了起来,“你到底怎么回事,我本以为一个满心然已经够你受的,怎么又冒出来一个霍,霍伊繁?” “我们的问题早就存在了。霍伊繁,不过是个导火索罢了。”连之城插着腰,昨夜的衬衫西裤还没有脱,腰间的皮带勾勒出他消瘦的身材,“陆潇,你知道么,不管我多努力,永远不会达到满正钟的要求,不管我做什么,也永远不会让心然满意。” 陆潇皱眉看着他,之城的问题他不是没有注意到,只是没有想到已经这么严重。他猛然想起当时之城和心然来看沈绵时,沈绵的疑问。 “烟,酒,女人,你还嗑药了吧。”陆潇抱起臂。 之城哂笑了一下,摆摆手,“如今我都试了,可是都没用。” “之城,回去道歉吧。”陆潇看着他,目光透过他表面的不在乎,直看到了他内心深处的悲哀与无奈,“满家对你再怎么样,都是家里的事,你不应该用这样的方式毁灭你的婚姻,心然还是你的老婆,你们还有女儿。最重要的是,你还爱心然。” 陆潇说完,之城略微怔了怔,默默把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我太累了。” 陆潇嘴角一翘,回身翻着鸡蛋,“可是不管多累,前面有多少阻碍,你想要的人都是她,别的女人,你也不会有兴趣。”他把鸡蛋和面包放进盘子里,打开橱柜拿黄油,“我和沈绵吵吵闹闹,最后不还是这样了。当初我以为能忘了她,可是分手远比我想象的难。” 这时沈绵迷迷糊糊地走出卧室,“好香啊。” 陆潇见她要下楼,忙过去在楼梯口接着她。沈绵挠了挠头,“你是……李白!” “我是陆潇。”陆潇解释道。沈绵露出迷惑的神情,“陆潇?没听过。”说着她揉了揉肚子,撅着嘴自语,“肚子痛。” 陆潇关切地打量她。之城面对眼前这个沈绵有些目瞪口呆,她完全变成了一个糊涂的小孩,过去那个聪明凌厉的女强人,只剩这副皮囊。之城蓦然看见她睡裙下的小腿上血液正流下了来,不由提醒陆潇,“陆潇,她的腿!” 陆潇低头一看,一条血迹蜿蜒,他有些慌了,顾不得尴尬,抬头问沈绵,“这是,月经?”沈绵捂着肚子痛得要哭出来了,陆潇才反应过来,怎么能期待她回答这个问题。 “不会是流产吧……”之城放下杯子,直起身来,他照顾怀孕的满心然这么久,都快要成为专家了。 “不,不会的。”陆潇脑海里飞速地转着,她应该不会怀孕的,可是万一他们不小心……她又动了大手术,根本没有注意怀孕的事,流产不是没有可能。他上前扶着沈绵,“肚子痛吗?” 沈绵点了点头,像受了很多委屈,脸上也没有了血色。陆潇一把抱起她,冲到楼下,“去医院!” “我去叫车。”之城为陆潇打开门,冲到小区前的马路中间,拦下出租车,两人抬着沈绵上车,车子呼啸而去。 医院里人来人往,陆潇低着头坐在走廊里,沈母坐在他旁边,脸色阴沉数落着,“怎么连流产和月经都分不清楚。”她压低了声音。陆潇的脸微微红了,任她数落着,也不出声解释什么。 医生说沈绵根本没有流产,陆潇和之城搞了一个大乌龙。沈母搬去陆潇家,发现没人,打电话才知道沈绵被送进了医院。 “你和沈绵生活这么久,这都不知道?”沈母看着陆潇,他和女儿怎么说也同居了几年,就一点都没关心过这些细节么?当初沈绵离开陆潇,她总觉得沈绵做事太冲动,可是今天发现,男人都是粗心大意,陆潇也不是例外。(未完待续) 第50章 签字离婚(2) “以后不会了。”陆潇这才说了一句,沈母说什么,他都是这一句回答。这时之城走过来,递过一瓶矿泉水,“阿姨,喝点水吧。” 沈母只好压下怨气,接过水,“谢谢,真是麻烦你了。” “我们什么也不懂,不过幸亏沈绵没事。阿姨你不知道,陆潇当时急坏了。”之城夸张地做了个表情,陆潇看着他,无奈地动了动嘴角。 沈母的气这才消了些,忽然想起了什么,碰了碰陆潇的手臂,低声埋怨道:“沈绵是病人,才做完手术,你怎么还……这些你应该是知道的。” 陆潇涨红了脸,哭笑不得地直起身,“我没有……我以为是手术前……” 沈母怀疑地瞄了他一眼,自有主张,“今天开始沈绵和我睡,我晚上也能照应她。” “不是,我怎么可能……我们本来就是分房睡的。”陆潇冤枉地摊开手解释着,声音刚一提高,就马上压了下去。 沈母不满地站起身,晃了晃纸袋里的大衣,“我去给沈绵穿毛衣,下次再带她来医院,别忘了让她穿好了衣服。女孩子这时候最怕着凉。”说罢推门走进了诊室,医生认得她,“您来了,沈绵在里面坐着呢,有护士看着。” 门合上,里面的说话声湮没了。之城走到陆潇身边坐下,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就知道他被教训得不轻。之城膝盖碰了碰陆潇,“嗨,这才哪到哪啊,要是满正钟,早指着我的鼻子痛骂了。” 陆潇苦笑了一下,“你还嫌我被骂得不够啊。” 之城低下头自嘲地笑笑,两个大男人坐在墙边的凳子上,拧开纯净水喝了起来。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嘈杂的人声,让这个角落加倍的冷清。 晚上陆潇回家,新来的保姆已经跟沈母报到了,餐桌上摆着美味的菜肴,房里的灯光也亮了起来,之城坐在沙发上和沈绵一起拼图。 “陆先生。”保姆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看着陆潇局促地笑了笑。她五十多岁的样子,虽然有些手足无措,还是过来拿过陆潇的包。 沈母从厨房走出来,端着一盘红烧鱼。早上的气消了,回想起来她也有些心疼这个女婿,她招呼着陆潇,“听沈绵说你喜欢吃鱼,来尝尝。” 陆潇愣了一下,看着屋里的大家,这房子什么时候开始热闹了起来,什么时候,他回家再不用独自面对冰冷的墙壁,什么时候,这里真正变成了家。 “哦,我尝尝。”陆潇低头掩饰着脸上的一丝惊讶与笑意,进屋洗了手,出来拿起筷子。 这时之城手机振了,他走到一边看了看,盯着屏幕看了半晌,终于他接起电话,“喂。”低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一如窗外的月色般清冷,“好。”短短两个字,他就挂了电话。 “我出去一下。”之城拿起外衣,对大家打了个招呼。陆潇有些担心地想说什么,之城拍了拍他的手臂,匆匆打开门走了出去。 沈母叹了口气,“唉,他这一天心不在焉的,连我都看得出来。现在的夫妻,怎么就不知道惜福呢。” 电梯门打开,辉煌的灯火随着打开的门呈现在眼前。明亮的玄色大理石地面,璀璨的水晶吊灯,中央乐池里是钢琴和小提琴的现场演奏,餐桌上的玫瑰娇艳地盛开着,洁白的瓷器映着灯光。 这里C市最高的旋转餐厅。晚上出来约会的男女轻声私语,空气里是雍容的暧昧。 连之城径自走向窗边的桌子,满心然正安静地坐在那里,转头望着窗外出神。几天不见,她清瘦了许多,一点没有产后女人的臃肿,一身黑色简洁的裙装,领口镶钻,明亮的钻石衬得她的眼神有些枯萎。 之城拉开椅子坐下,满心然回过头来,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眼底都有些湿意。 “我把霍伊繁解雇了。”满心然的目光落在杯中的清水上,不等之城回答,回头抬手叫来侍者,“干邑白兰地。” 连之城没有说话,默默地看了满心然一眼。满心然轻叹了一声,“我知道,在这个时候这么做很不明智,可我没有心情在乎别人的看法。”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侍者端着酒上来,刚要为两人倒酒,满心然一把抢过酒瓶,到水似地到满了一杯,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侍者目瞪口呆,吞咽了一下才问,“还有什么需要吗?” 之城摇摇头,侍者看了看他们,犹豫地走开。满心然拿起旁边的文件夹,递到之城面前,顿了顿,才勉强说出几个字,“签字离婚吧。” 之城看了她一眼,满心然定定地迎着他的目光,之城伸手接过文件夹,满心然只觉手上一轻,好像有什么就这样飞走了。 “好。”之城垂下眼帘打开文件夹,他似乎认真地看着协议书,又好像神游别处。 “孩子归我,其他没什么好说的。”满心然将笔推到之城面前,钱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之城拿过笔,也不问什么,利落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她想要什么,都可以拿走,她要他做什么,他都照做,这是他从开始就为她养成的习惯。 连之城签完字,合上文件夹的瞬间,两人都感到了一阵酸涩的轻松,心底空落落的,一起走过八年的时光,在最美的时候,一切到粉碎了,分道扬镳。 满心然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是她的丈夫,是她的亲人,是她女儿的父亲。可是他们的余生将不再有任何关系。 八年里,他们无数次地来过这间餐厅,此刻面对他,仿佛又回到了某一个宁静而快乐的夜晚,他们看完电影,来到这里伴着华丽的夜色用餐。 只是现在,他再也不会讲笑话逗她了,再也不会关切为她皱一下眉了,她也再也不会为他笑了。 之城拿起酒瓶倒了酒,一口气喝了下去,辛辣的味道让他泪往上涌。他紧咬牙关,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重新为满心然和自己倒酒,举起杯敬满心然,“来,为你我终于解脱。”(未完待续) 第51章 重回宁静 满心然拿着酒杯,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她极力克制着颤抖的呼吸,“连之城,你欠我的。”说罢一饮而尽,抬头时泪水终于抑制不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拿起餐巾捂着脸,压抑了哭声,瘦弱的肩膀抖动着。 “对,我欠你的。”之城望着绝望哭泣的心然,目光里是温柔,也是痛心,“心然,从娶你那天起,我就发誓,凡是我所有的,我都双手捧给你,我要让你每天都开心。” 他睁着泪光闪烁的双眼,迷茫地看了看两手空空的自己,紧锁眉头上还写着惶然,“可是有一天我发现,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满心然听着他的话,他的声音那么轻,又那么无力,却让她撕心裂肺,泪水已然浸透了餐巾。为什么他还能让她的心那么痛,为什么他伤害了她,她却无法恨他。 “我就像一个赌徒,下的筹码越来越大,却早已身无分文了。我在外面要装,在家里要装,跟所有人说我能行,可是我……”连之城疲倦地捂住脸,哽咽得无法再说下去。 满心然隔过模糊的泪水凝望着他,当初那个对她穷追不舍的大男孩,那个贱贱地逗她开心的小男人,那个一拍胸脯说“老婆别怕有我呢”的老公,现在却在她的面前哭得说不出话来。 她还认识他吗?八年了,那张笑脸背后的辛酸,都被他隐藏在自己的世界里,而这个破败荒凉的世界,从未对她敞开过。他爱她,他爱她吗? 满心然的目光中是破碎的泪水,她就那样看着之城,麻木,无望,脸上没有一丝生气,那个骄傲而蛮横的满心然,再也不复存在,“连之城,你爱我吗?你敢说你爱过我吗?”她的声音平静,脸上却有大颗的泪珠滚落。过去每次她都会缠着他说好几遍甜言蜜语,直到她再也听不下去,掐着他的脖子让他闭嘴。 现在,她不想要他的答案了。 “我知道我比不上陆潇,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连之城亦是泪流满面,三十多岁的男人,像个孩子一样闷声地哭了出来。 满心然猛地起身,眸中升起的愤怒忽地冷却下去,她冷笑了一声,“连之城,没想到你这么混蛋。”她抬手胡乱地抹了一把眼泪,不由分说拿起文件夹和皮包,快步跑了出去。 陆潇开着车在路边慢速行驶着,一边望着窗外的人行道,这么晚了,路上的行人都裹着厚厚的大衣,行色匆匆。 终于,陆潇看到了一个东倒西歪的人影,他停下车走了下去。 之城漫无目的地沿着江边走着,脸上的泪痕已被风干,身上散发着烈酒的气息,狼狈不堪,正对着手机含糊不清地讲话,根本没看见陆潇。 陆潇夺过他的电话,之城着急地伸手去抢,醉眼朦胧地扑了个空,“给我,我和心然说话呢!” 陆潇拿着手机晃了晃,生怕他听不懂,缓慢地在他耳边喊道:“早就没电了!” “哈,我说心然怎么还不来。”之城回身靠在桥栏杆上,用力太猛,差点向后摔下去。陆潇一把抓住他,零星的行人路过,奇怪地看着他们。陆潇拉着之城向车走去,“回去吧。” “借我手机,我还要告诉心然,她是我的最爱!给我手机!”之城向陆潇兜里摸去。 陆潇无奈拿出手机给他,之城迫不及待地接过,拨了一串号码,然后盯着接通键,过了半晌,就是不按下去。 他忽然想起什么,抬头慌乱地看着陆潇,好像绝望的人眼睁睁地失去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心然和我离婚了,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陆潇心头一震,呆呆地看着之城,一时想不出安慰的话。他知道以心然的性子,不会轻易饶了之城,却没想到他们闪电般的离婚了。 之城的脸色因酒精而潮红,他痛苦地捂着心口,慢慢地跪倒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陆潇不再劝他回家,而是静静地站在他身边。夜已这么深,桥上没有多少行人,没有人会认得出他们,没有人会知道,在这个空荡荡的寒夜,曾经春风得意的传媒大亨连总,跪在桥上微薄的积雪里痛哭流涕。 夜店里,炫彩暗昧的射灯摇晃。杯中五彩缤纷的酒正在跳跃,舞池里上演着群魔乱舞,幽暗的角落是不为人知的谷欠望迸发。 满心然独自坐在吧台边,几缕碎发凌乱地垂下,她凝视着杯中酒折射出的光线,黑色的礼服和傲然的气息与这里的喧嚣格格不入,她的颓废也是静静的。 “嗨。”一个黑T恤男子走到她旁边坐下,“可以喝一杯么?” 满心然看也不看他,便将自己杯中的酒饮尽,这才回头把杯子一亮,“喝完了。” 男子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也将自己的酒喝掉。满心然熏熏然地望着周围疯狂的男男女女,“在这里,就这样搭讪?” “你比较特殊。”男子的声音很真诚。 满心然不屑地笑了笑,手肘拄在吧台上,托着头,斜眼看着他,“然后呢,然后该做什么?” “跳跳舞?”男子的眉峰一挑。 “我醉了。” “谈谈情?” 满心然嗤地笑出声来,好像听到什么极端可笑的字眼,“好啊。然后呢?” 男子看着她的眼睛,笑窝加深,“或许过个夜。” 满心然皱了皱眉,半信半疑地嘟囔着,“这么快?”她半靠在吧台上,酒精的作用让她开始眩晕,“我老公追了我那么久。在这里只要几句话?” 男子听说她结了婚,微微愣了愣,重新打量了一下满心然,随口说道:“结婚又是另一回事。” “那怎么办,我想找个老公。”满心然萎靡地垂下头去,像个失望的孩子。灯光映着她脸上风干的泪痕,好像酒精与沉闷气氛下的微微汗意。 “这个有点难。”男子锲而不舍,手搭在她的腿上。 满心然看着他的手,她竟然没有一下子将它推开,甩手给他一巴掌。而是半睁着双目,无所谓地打量着这只手。这里的男人,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索取。而她,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未完待续) 第52章 被你需要 游戏规则很清楚,这个世界的男人,没人会成为她的老公了,他们为了她的身体,为了她的钱。没有人想为她付出一分一毫,没有人真正的关心她。 她要用多久的时间,多少青春作为赌注,走进一个男人的心里,和他拥抱着取暖,心无旁骛,沉沉睡去。八年吗?或者,这种纯纯的爱恋,只能发生在相信爱情的那个年纪。 她忽然厌倦了,任何交流和努力都是徒劳,她再碰不到那样一个男人了。 “其他的更难。”满心然自言自语,将男子的手拿下去,脸上浮起一层浮光掠影的笑,“我是收费的。” “哦,多少钱?”男子耐心地和猎物周旋,她和其他女人不同,让他想一探究竟。 满心然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不要钱。”她抬起手臂,晃了晃腕上的手表,“我要一只一模一样的。” 男子见她真的开出了价钱,有些摸不清她的意思,拿过她的手,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她的腕表,目光中闪过一瞬的惊诧。夜色中混久了,他也算识货。 满心然见他没了下文,早就失去兴致。她拿起包下了高脚凳,“算了。” 男子没想到她的如此善变,上前想要挽留。这时门口的一个男人走了过来,挡开拥挤而横冲直撞的人群,是满家的司机张叔,他已在门口等了很久了,看着小姐一直在喝闷酒,“小姐,要回去吗?” 男子不由却步,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满心然呆呆地思考着,可脑子像一团浆糊,什么也想不出,喃喃地问道:“之城找过我吗?” 张叔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满心然揉了揉额头,哼哼了一声,“我没法思考了。” “小姐,回去吧,这里人多,被认出来的话,家里又要麻烦了。”张叔不禁劝道,他是满家的老司机,看着小姐长大,满家就是他的家。这个非常时期,他不希望满氏再受到外来的伤害。 满心然点了点头,跟着张叔走出了夜店。上车,一切安静,耳边却还隆隆地轰鸣着。她低头看着腕上的手表,这是之城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再也不会有人送她了。 满心然倒头躺在车里,眼睛因流泪而酸痛,她会好起来吗?会忘掉他重新生活吗? “日前满氏的律师发表声明,连之城与满氏集团千金满心然确已离婚,连之城已辞去在公司的职务。满家表示谢谢关心,但是不会接受任何采访。连之城则一直没有露面,手机处于关机状态,但通过律师证实了离婚的消息。此次满氏高层的变动,是否会影响集团的业绩……” 电视里,满心然带着墨镜在保安的护送下走上汽车,记者的话筒拥挤着递上去,却一句话也没有得到。 杨柳一按遥控器,电视跳转到广告。她咬了一口苹果,回头对连之城说道:“记者发疯似的找你,谁要是能找到你的消息,可就大赚了。”她来看沈绵,却意外地发现媒体四处搜寻的连之城在陆潇家里。 连之城坐在沙发上,无奈地抱着臂,“过去一周了,他们的新鲜感还没过。”这几天他在陆潇家,和大家安静地过日子,也渐渐打起了精神。 “当然了,我们还想知道你有什么想法啊,去哪一行工作啊,财产分配的事啊,提到前妻会不会变脸啊……”杨柳扳着手指一一为之城历数着。 陆潇走了过来,喝了一口水,“你就别雪上加霜了。” 杨柳坐直了,“我这是客观分析,这总躲着也不是办法啊。躲的时间越长,你一出现引起的轰动就越大。” 连之城看了看她,“那你当时怎么办?”当年杨柳和汪朗廷的事曝光,也一度引起轰动。之城的问题出口,忽然想到了什么,环视了一下,陆潇,杨柳,还有自己,“我们都为感情的事上过镜了,这还有群体性?” 陆潇见他们扯到自己,不满地撇撇嘴,不理会他们,起身走到桌前。沈绵正在沈母的帮助下剥虾吃,陆潇凑过去,“给我一个。” 沈绵慢慢地剥开一只,递到陆潇嘴里。她虽然记不住人,可是和陆潇相处久了,对他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亲近。 “出国,国外没有人认识我。”杨柳爽快地说,当初她就去了法国,耳边一下子清净了。 之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现在对他来说,出国不失为一个重回宁静的好办法。 “陆总,新年晚会要带太太出席呀!” 下班的时候,公司里的同事满脸笑意地和陆潇说道。临近春节,大家忙碌中心情也雀跃起来。虽然不能放长假,但拿着公司厚厚的红包,一年的辛苦也算值得了。 “对呀,这个庆功会少不了陆太太。”今年的收购圆满完成,公司扬眉吐气了一回,庆功会一定精彩。 面对大家的鼓动,陆潇微笑着没有回答,摆摆手和众人道别,走进了电梯。 公司里的晚宴,各种其他的活动,会邀请一些员工家属,高层也一定会带家人出席,以表示亲民。这已是盛远的企业文化。春节晚宴就在这周末了,他是不可能带沈绵来的。 陆潇坐在车上,思考着如何为沈绵推脱。也许他们结婚所带来的唯一麻烦,就是他要带着她出席社交场合。想想过去他在公司这么多年,一直独来独往,他知道背后的议论不少,不过和现在相比,也算无妻一身轻了。 都是沈绵逼的。过去为了她,他单身这么多年被人指点。现在为了她,他又要被安上什么罪名,对公司傲慢不重视?对老婆大男子主义? 陆潇笑了一下,沈绵要是知道了,说不定也会嘲笑他现在的窘境吧。 “沈小姐会来晚宴吗?”前面红灯,莫彬稳稳地停下车子,问了一句。 “不会来的,我怕她出事。”陆潇一想到几百人的宴会,还是算了。沈绵现在渐渐接受了家里的人,可是见到陌生人还是会怕。 “听说沈小姐的情况很稳定。”莫彬难得地没有只说一句话就沉默,而是问起了第二句。(未完待续) 第53章 总可以吧 “嗯,比刚手术完好多了。”陆潇轻松地出了口气,手术后他几乎要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以防她害怕或者受伤。 “如果沈小姐知道的话,说不定会想去这个宴会。”莫彬抬头从后视镜中看了陆潇一眼,开动了车子。 陆潇心里一动,如果沈绵知道,她愿不愿意在那一刻,站在他的身边。 回到家一开门,沈绵就从楼上跑了下来,她穿着一件宽大的白毛衣,戴着绒线帽,她的头发已经长了不少,像个神气的假小子,“你回来啦。” 沈绵光着脚丫,踩在陆潇的脚上,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像个树袋熊一样吊在他身上。沈母紧跟在后面出来,惊慌地看着她下楼梯的脚步,生怕她摔倒,“你小心点!” 陆潇不好意思地推了推沈绵,沈绵索性抱着他装睡,不理会母亲的啰嗦。 之城站在楼上,扶着楼梯扶手,看着楼下沈绵的撒娇,陆潇的手足无措,不由由衷地笑了笑。他们是幸福的,就算有那么多不幸,他们还是有勇气在一起,不离不弃。 晚上沈母早早地就叫沈绵上床睡觉,陆潇照例去跟沈绵道了晚安。出门碰到了刚洗完澡的之城。 “机票买好了,周五走。”之城真诚地对陆潇说道:“这些天住在这,谢谢。”众口纷纭,国内的生活太多牵绊。画展结束,杨柳正好有半年的时间和朋友们出去休假,之城打算加入他们浪迹天涯的行列。 “客气什么。”陆潇笑着,眼中却露出一丝担忧,“你和心然就这样了?” “还能怎么样?”之城一手撩起额前的湿发,眼神飘忽了一下,“得不到就放手,反倒也轻松了许多。”他转过身来,坦诚地在陆潇面前一站,睡衣穿在他身上都肥大了许多,他又高又瘦,有些摇摇欲坠,“看我现在这样子,再不疗养一下,就真的命不久矣了。” 陆潇看他的状况,也知道此时的他最需要的就是休息,这几年在满氏的拼命,加上重压之下的酒精和药物,已经把他压垮了。 “等你回来,我们去打球。”陆潇一挥手,惬意地做了个打网球的姿势。 “好。”之城爽快地答应,“晚安。” 陆潇回到房间,床头的灯幽幽的亮着,羊皮笔记本放在枕边。她不在这里安然熟睡,但她就在隔壁,就在他的身边,被他照顾着。无论何时,只要想到这,他的疲惫就一扫而光,再累也不觉累了。 他靠在床上,拉过被子盖着,打开笔记本,她在那里等他,“沈绵今天有没有让你头痛呢?这几天你不在的时候,我总想写些什么给你,因为我还有那么多话没有对你说。可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想,如果我爱你,那么我应该劝你放手,劝你适应没有我的生活。可是我没有、也不想有那样的高风亮节,既然你选择了我,我怎么可以退却。 我爱你,与此同时,我希望你不要放弃。 我会惹很多麻烦,但你是不是每次都会无奈地一笑,总是右边的嘴角翘得高一点。我知道你又在心里嘲笑我了,又自我膨胀地觉得自己很包容很温柔了。 其实你也很自恋。别不以为然的撇嘴。” 陆潇一把合上本子,抬起头笑了起来,她怎么好像什么都能看到。难道自己真的很自恋吗?自己真的经常撇嘴吗?他不由伸手摸了摸嘴角。 再翻开到那一页,接着看下去,“反省完了吗?诚实地说,你确实很温柔,不过我过去很少承认罢了。你总是宠着我,现在是不是恨不得多张几双眼睛看着我啊?我要是做你的女儿,肯定被你惯坏了。 我不知道能为你做些什么,如果有,尽管交给我吧,如果你不怕我弄得一团糟的话。我需要你,也希望能被你需要。晚安。” 最后的几个字有些凌乱,是她匆匆完成的,当时是他回来了吗?陆潇真想透过这薄薄的纸张,回到那一刻的时光,看看沈绵独自写下这些文字的样子。 晚安。他不由在心中回应了一句,伸手关了灯。 周五陆潇去给之城送行,杨柳只拎了一个小皮箱,站在安检口外,对陆潇笑道:“你什么时候休假了,带着沈绵我们周游世界去。” “他可能没这个福分。”之城戴着墨镜,摇头断言道。 “你们两个无业游民,就不要大放厥词了。”陆潇微微扬了扬下巴,“进去吧。” “照顾好沈绵。”两人异口同声说道,说完三个人都笑了。 “放心吧。”陆潇干脆地回答。 之城和陆潇道了别,转身与杨柳走进安检通道。他一直戴着墨镜,对这个城市的最后一眼,也是黑灰相间的,如一张老照片,印在他的记忆中。 就像那些爱恨,曾那么浓烈而鲜活地痛在骨血里,最终也会颜色褪去,定格在那转身之间的匆匆一瞥。 周五的晚上,陆潇坐在书房里,电脑屏幕闪着幽幽的白光。年末又要向广大股东交代了,年终总结,新年计划,财务报告,运营分析……大多数材料已经分门别类总结好,在他的资料库里静静地等待审阅处理。 陆潇眨了眨酸涩的双眼,想望向窗外,却发现窗外早已天黑了。他站起来踱了几步,今天看来保证不了六小时睡眠了。 每天六小时睡眠,是他和沈绵立下的规矩,两人互相监督。虽然听起来不太实际,但这么多年,即使沈绵不在他身边,他也保持了这个习惯,不管多忙,总能睡足六个小时。 陆潇伸手关了台灯,向后靠在椅子上,小憩一会儿,醒来再战。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睁开眼,眼前还是一片黑暗。他定了定神,只见桌子那头,沈绵正坐在皮椅上,下巴抵着桌子,瞪着一双乌黑的眼睛,仔细地打量着他。 “看我做什么?”陆潇稍微直起身,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才发现身上盖了一张毯子,是她拿来的吧,他将毛毯拥在怀中。(未完待续) 第54章 一个答案(1) “你长得好看呀。”沈绵坐在椅子上,转来转去,大方而直接地说道。 陆潇嘴角抿着笑意,她现在就像个孩子,童言无忌,“毯子是你拿来的?” 不出所料,沈绵点了点头,“我睡觉的时候,你给我盖过。” 陆潇有些惊喜地问道:“你记得我了?” “记得,我每天都见到你。”沈绵边说边不解地瞥了他一眼,他为什么这么看着她? 陆潇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她的心里终于有他了,哪怕那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 “你对我特好。”沈绵看他一时不说话,又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 面对她如此坦然的称赞,陆潇不知该如何回应,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掩饰自己的激动。过去她总是和他斗嘴,从未这么夸过他。不过现在看来,她那时只是嘴硬罢了。 “我也想对你好。”沈绵咬了咬唇,小声地说道,好像一个讨好大人的孩子。 陆潇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看着沈绵眼巴巴期待的样子,招了招手。沈绵跳下椅子跑到陆潇身边,陆潇抱她坐在他腿上。 他这才发现沈绵没有穿鞋,睡裙下面两条小腿露在外头。他掀开毯子把她也裹住,她静静地倚在他怀里,这冬夜里的温暖让她昏昏欲睡。 陆潇抱着她,他已经很久没有抱过她,她比过去轻了不少,他不由紧了紧手臂。沈绵枕在他的肩头,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香味让她深深呼吸了一下,闭上了眼睛。她的气息就在他耳边,那一刻好像沈绵从过去的时光里回来了。 陆潇不由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沈绵安然地睡去。陆潇不禁在她唇上印下一吻,轻轻地拍着她入梦。心里回荡着她写下的那句话,“我不知道能为你做些什么,如果有,尽管交给我吧……”陆潇眼睛微微眯起,倔强的女人,还在为他担心,还想为他独当一面吗?其实她能为他盖一条毯子,这样就够了。 新年宴会在华美举行,宴会大厅被布置成传统的红色,不过出席宴会的人还是西装和晚礼,大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着装。 李董难得地开了金口,几个笑话逗得大家捧腹。姿眉边笑着边偷偷望向陆总,他正笑得开怀,和大家一起为李董鼓掌,不过他身边可没有沈绵的影子。 今年新婚的陆总,在婚后第一个新年晚宴上,没有带太太出席。 这个微妙的细节真是暗藏了千言万语啊。姿眉低头发短信给许小盈,“今晚陆潇没带太太。” 许小盈正在和同学聚会唱歌,黑魆魆的包房里,她拿起手机,短短几个字又把她的思绪扯到了遥远的C市。他过得好不好?如果好的话,又为何没有和沈绵一起出现呢?公司里的事那么多,那么多人看着他,他就算有什么不快,也只能藏在心里吧。 她翻出遗忘了许久的那个号码,她没有用过,却舍不得删除。它在那里,就意味着她还可以像在他身边那样,和他说说话。“新年快乐!” 这是最保险的一句话。 许小盈握着手机,可是眼前大屏幕上的歌一首接一首地唱过去,手机还是静静地躺在那里。 她把手机扔进包里,有些恨铁不成钢,为什么总是她沉不住气? 可偏偏这时手机屏幕亮了,她忙拿了起来,他会说什么,最近过得怎么样?或者是你还好吗?许小盈打开短信,屏幕一下子空白了大半截,剩下短短一行字,“谢谢,新年快乐!” 她仔细地又看了一遍,在心里确认了这六个字两个标点的意思,似乎没有任何转圜回复的余地。她删除了短信,再次把手机扔进包里,今晚再也不会看它了。 陆潇坐在车上,深夜宴会结束,他跳了两支舞便适时离开了,剩下的人愿意狂欢到什么时候他不管,只要他们明天准时上班就行。 “以后这么晚的话,你就不用来接我了。”陆潇看了看表,对莫彬说道,快要过年了,他也需要会自己的亲朋好友。 “这是我应该做的。”莫彬注视着前方,淡淡地回答。既没有想偷懒的意思,也没有对这份体恤的感激。 陆潇闭目养神,除了让一些人心里不解,今晚的宴会对他来说还是很成功的。 回到家时,陆潇却发现家里亮着灯,保姆见车子停下,打开门迎接他。 “陆先生,你妈妈晚上过来了,已经在客房睡下了。”保姆悄声说道,家里人都睡了。 陆潇点点头,快过年了,陆母早就说想来这里住。他轻手轻脚地上楼,走进卧室刚要开灯,忽见床上睡着一个人。他定睛一看,竟是沈绵,正拥着被子睡得香。 陆潇在黑暗中摸索着换了睡衣,沈母不是视他如洪水猛兽,坚持让沈绵睡她的房间么?怎么今天放沈绵过来了。他出去冲了个澡,回来躺在床边。她就在床中间,他有些怕碰到她。心里又莫名地甜蜜。他不需要她和他并肩作战,他不希望她曝光接受大众的审视,他就是想宠着她,就是想每天能看到她恬淡的睡相。 黑暗中她的呼吸均匀,他渐渐放松下来,小心翼翼地转身凑过去,探手搂着她的腰,两个人的体温让冰凉的被子暖了起来。 入睡前的朦胧中,陆潇隐约地感觉到,今晚的福利和母亲的到来有丝缕联系。睡意袭来,他无暇再想两个母亲经历了怎样的交涉。反正搂一搂总可以吧。 “早啊,爸怎么没来?”陆潇穿着睡衣下楼,早餐已经端上了桌,陆母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听到响动抬起眼睛,从镜框上方看了看陆潇,“你爸自己享不完清福,不愿意来凑热闹。” 陆潇随手拿起一杯牛奶,讨好地说道:“来这里也会让他享福。” 陆母放下报纸,“沈绵恢复得怎么样了?” “她现在稳定了不少,有保姆和她妈看着……” “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陆潇的杯子停在嘴边,他尴尬地笑笑,含糊地说道:“妈……”他的笑却丝毫缓解不了陆母严肃的表情。(未完待续) 第55章 一个答案(2) “妈,沈绵不能生孩子。”陆潇无奈地强调,他就知道老妈一来,一定要给他出一道难题。 “有什么不能生的?她身体不好?还是你有问题?”陆母从沙发上转过身来,掰着手指和陆潇讲道理,“哦,过去我和你爸没有孙子,是因为你老大不小不结婚,现在你结了婚,我们想看见你们有孩子,这有什么不对吗?” “沈绵现在就是个孩子,她连自己都没法照顾,怎么要孩子?”陆潇莫名其妙地和母亲低声争吵着。 “有了孩子我们照顾!”陆母斩钉截铁地说道,下定决心把陆潇提出的障碍一个个扫除。 “我不是怕没人照顾,孩子需要妈妈,沈绵现在根本做不了妈妈。”陆潇希望把自己的担忧和烦恼统统摆出来,让母亲一次看个清楚。 陆母盯着陆潇,气愤地哼了一声,好像他小时候惹事犯错了一样,“你知道她做不了母亲就不让她做,那当初你知道她做不了妻子,为什么还娶她?” 一句话出口,空气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陆潇抱起臂,目光复杂地看着母亲,她所计较和不满的,归根结底还是他娶了沈绵这一件事。 “亲家,你也不要这么为难陆潇。”沈母端着一盘面包从厨房走出来,“沈绵是病了,对她的要求,也不能太高吧。”她已听见了陆母和陆潇的争论,心里很不舒服。 “我的要求高吗?沈绵是病了,可是这和生孩子有什么关系?他们夫妻为什么不能一起睡?是你管得太多了吧?”陆母早就不痛快了,虽然和沈家人相识已久,今天到了气头上,也顾不得礼貌了。 “是陆潇误以为沈绵流产,把她送到医院去。沈绵刚刚手术完,我怕会出事情,我也是为他们好啊。”沈母的声音高了起来,陆潇想劝她,可是那厢陆母又回击了。 “当初把女儿嫁过来,你们那么痛快。现在又管这管那的,他们这么大了,夫妻还要分居,我儿子这叫结婚吗?” 沈母把盘子往桌上一顿,“要不是他们不听话,我愿意让沈绵嫁过来吗?我还得辛苦地跑来照顾她!” 陆母报纸一扔,“陆潇为了沈绵就没有过什么好日子,在国外好好的,非得回国,挺大岁数不结婚,结了婚又娶了个病人。” “妈!”陆潇不满地叫了一声母亲,周末的清早就要开战吗? “沈绵要是没碰上陆潇,早在外国定居了,还用得着一趟趟往国内跑,累成这样子?” 两个母亲,一个退休教授,一个退休医生,就不顾身份地争执了起来。保姆目瞪口呆地站在厨房门口,双手不安地揉着围裙,不知该说些什么。沈绵听到争吵声,走出房来,慌乱地站在台阶上看着这一切。 “不要吵了!”陆潇站在中间,暴躁地喊了一声,“这是我家,这是我和沈绵选择的生活,你们不要再指手画脚了好不好?” 所有的人都震惊了,陆潇身上带着毁灭性的隐隐怒意,陆母和沈母忽然有些害怕和担忧,再顾不上争吵。 沈绵被陆潇的表情吓到,不由向后退了一步,却跌倒在楼梯上,痛得她流下泪来。陆潇忙过去抱起她,“别怕。” 他回过头来,“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和沈绵。但是现在我们过得很好,不需要什么改变。虽然你们可能不明白,觉得这样很苦,可这对我们来说,已经是恩赐了。” 他抱着沈绵走上楼去,沈绵顺从地搂着他的脖子,全世界她只依赖他,只为他而存在着。 陆母和沈母对视了一眼,所有的争吵都没有了意义,她们在乎的,她们打算的,在陆潇和沈绵眼里都是没有分量的东西。 “算了,我也不急着要孙子。”陆母叹了口气。 “我不会管他们了。”沈母眼眶有些湿润,她转身走进厨房。 陆潇把沈绵抱到床上,沈绵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因为冷和害怕而发抖。他拿过被子给她盖上,两人静默了一会儿,陆潇才问,“饿吗?” 沈绵点点头,陆潇见她蜷在一角,今早也不可能和两位母亲共进早餐了。他下楼拿了些面包和牛奶端上来,把托盘放在床上,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坐着,吃起了早餐。 沈绵像一只小猫,安静地吃着东西,嘴角沾着面包屑。陆潇伸手要为她抹去,她调皮地转头就咬,陆潇的手一缩,她咬了个空,两个人都笑了起来,阴郁的气氛淡去了许多。 陆潇沉静下来,伸手认真地为她拿去面包屑,沈绵回头咬住了他的手指,这次他没有躲开。她含着他的手指,好奇地看着他的反应。 陆潇不禁抽出手抚着她的下巴,凑近了吻着她的唇,这是手术后第一次他在她清醒时吻她。气息交缠,柔车欠的吻让沈绵一僵,手碰倒了杯子,牛奶溅出,沿着床单滴滴答答地流到了地上。 她不知所措,温顺地任他吻着,陆潇信手解开她的睡袍带子,摸索中他犹豫了一下,抬眼看到她乌黑的眼睛,含着纯净的笑意,她并不怕他,也不拒绝。 陆潇直望到她眼底深处,他怕她皱眉,她是轻盈的一团烟,一挥即飘散,是清晨的露水,一缕阳光炽热便能让她升华不见,她是他的珍宝。陆潇站起身,将卧室的门轻轻锁上。 他不是永远如此温柔。他伤害她最深的一次,他们都不愿再提起。也许只有最爱的人,才能成为最致命的伤口吧。 那是他们分开后第二次重逢,那次重逢让他们彻底告别,一别就是四年。 四年前秋夜的晚上,陆潇陪着母亲去看一场歌剧。演出开始后,一对男女姗姗来迟,两人悄悄走到前排坐下。 “陆潇,那个是不是沈绵啊?”陆母抬了抬眼镜,可是那女人已经转过脸去。 陆母轻声念出的这个名字,在陆潇耳边无限放大,盖过了歌剧的声音,如大厅里的幽暗,铺天盖地而来,霎时他的脑海中已没有其他。(未完待续) 第56章 新的一年 “沈绵来C市了吗?”陆母奇怪地问道,他知不知道沈绵来C市?她来了怎么也没有去家里坐坐? “我怎么知道。”陆潇专注地看着演出,淡淡地答了一句。前面的男女不时交流着什么,因为要低声,女子有时掩着口,两人几乎是在耳语。 陆母默默地看了儿子一眼,他和沈绵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要说分手了吧,陆潇到现在也没有女朋友。要说还在一起,两人明明都要结婚了,突然沈绵就走了。 演出结束,观众退场,陆潇站起来就要离开,可是不知为何,他越是回避那个方向,目光就越是敏感。他看到了沈绵,还有她旁边的男人。 沈绵也在众人中一眼就看到了陆潇,她对他身边的陆母礼貌地笑了笑。 随着人流走出大厅。有些拥挤的人潮中,和沈绵一起来的那个男人护着她,一边微笑着和她聊着天,两人慢慢地向出口走去。 陆潇和陆母就在几步远处,和他们隔了四五个人而已。沈绵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忽,掠过陆潇这边。碰巧对上了陆潇的眼神。她愣了愣,拘谨地笑了一下,既然见到了,那就出门打个招呼吧。 “陆妈妈。”沈绵下了台阶,来到陆潇母子面前。 “哎沈绵,你回来了?”陆母喜爱地看着她,不管她和陆潇之间有什么矛盾,沈绵都是她理想的儿媳妇,况且陆母知道,陆潇心里只有沈绵。 “我,到这来出差。”沈绵飞速地瞟了陆潇一眼,说到出差两个字,声音低了下去。 陆母转而看向沈绵身后的男人,沈绵回过神来,“哦这是我的同事,Deter。”她回过头用英语对那男人介绍,提到陆潇,她看了一眼他冷冰冰的面孔,只好含糊地说了朋友。 “他父母是从C市移民到美国的,所以我带他在C市转转。”沈绵说罢抿了抿唇,介绍完了,她不知道还可以说些什么,就离开了吗?“那……” “那我们先走了。”陆潇对沈绵和Deter礼貌而冰冷地点了点头,转身向车子走去。陆母挽着他的手臂,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已身不由己地随着他离开。她回头对沈绵歉然又不舍地笑了笑。 陆潇送母亲回家后,回到了盛远酒店,504的房间,此时他已经住了一年多。 夜深了,酒店里已经很安静,大厅里只有几个刚下了国际航班的外国人。陆潇出了电梯,厚重的地毯吸收了他的脚步声。左转到504,门口一个人坐在地毯上,抱着膝似乎已经睡着。暗红格的呢大衣,黑色的毛线帽,手上戴着皮手套,正是今晚沈绵的打扮。 陆潇刷卡打开了门,轻微的响动并没有让她醒来。他弯腰拍了拍她,“沈小姐,酒店的保安一会儿会来找你的。” 沈绵昏昏沉沉地抬起头来,看着陆潇冰封的面容,嘴角不自然地牵起笑,她站了起来,长久的坐着让她腿有些发麻,她扶了扶墙壁,看着陆潇撑着门的手臂,“我可以进去坐坐吗?” “这样不方便吧,我要睡了。” 沈绵无力地拉着他的衣摆,“我只是想见你一面,Deter向我示爱了。”她哀哀地看着陆潇,今晚和Deter回去,他向她表白,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无法再潇洒地拒绝了,过去她还年轻,现在她对自己的未来越来越不确定,她已经不能单纯地用爱去判定一段关系的生死了。 他对她很好,他和她有共同的事业,他是想要和她结婚的……可是她无法接受,不知不觉来到了这里,也许504能给她一个答案。 陆潇撑着门的手垂了下去,他一言不发地走进房间,沈绵随着他进去。陆潇倒了两杯酒,沈绵看着柜子里各式各样的酒,皱了皱眉。 “你来干什么呢?和前男友道别么?”陆潇递给沈绵一杯酒,眼中含着冰凉的笑意,好像秋夜里的月亮,那么明亮,又被孤寒包围。 沈绵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了。”她低下头,细细的脖颈显得分外脆弱。他们是如何从相爱变成陌路,如何从可以为对方放弃一切,变成了现在的斤斤计较,互相猜忌。 陆潇举杯一饮而尽,走到沈绵面前,她那么迷茫,他却只感到报复似的快意,心痛已经麻木了,“让我告诉你,你来了想干什么。”他托起沈绵的下巴,不由分说地吻着她,沈绵没有一丝力气,也没有一丝魂魄。陆潇把她扔在床上,扯下领带,居高临下漠然看着她,“你来找我,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沈绵眼神空洞地望着他,她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一次次地来找他,把所有的自尊都抛开,求他的原谅。骄傲的沈绵不是这样的人,他让她变成了这样的人。在他的眼中,她就应该是那个为了他晕头转向的蠢女人,上课主动坐在他旁边,默默地看着他和他女友的恩爱,甚至因为他,去随便找一个男朋友。 在他的羽翼下,她不应该有梦想。 陆潇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却让她的身体一阵阵寒冷的战栗,泪水不断地流入鬓发。灯光下亮亮的泪痕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他甚至温柔地吻了她的眼睛,又或者,那根本就是她的错觉。 他们怎么会这样?不知她的泪流了多久,陆潇起来无摸着她的面颊,“满意了吧。”他盯着她的眸子良久,起身下床,脱下凌乱的衣服,丝毫不在意她的存在,“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不是免费牛朗。” 他背对着她,利落地披上了睡衣,好像这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夜晚。可是没人看见,那一刻他浑浑噩噩,机械地穿衣,系带,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知道他要做得决绝而漂亮。 他对沈绵冷嘲热讽,何尝不是因为他感受到了一千倍一万倍的屈辱。她既然不想回来,为何一次次地找他,当他是什么? 沈绵从床上起来,她无法和他争吵,也无法愤怒或者恨他,她在他冷峻的注视下穿好衣服,这是她第一次不和他过夜,而是要像个情人一样,半夜离去。(未完待续) 第57章 强势回归(1) 陆潇脸颊的肌肉牵动了一下,他竭力地咬紧牙关,完了,他们之间彻底完了,也早就该完了。他解脱了不是吗,她也轻松了吧。 “你还没有答应Deter。”他忽然说了一句,声音中带着一丝涩然的嘲弄。身后的沈绵抱着大衣,离去的脚步并没有停下。 “所以这不算出车九。”他闭上了眼睛,此刻的他疲惫得可以立刻睡去,或者立刻死去。 沈绵走到门口,握住冰冷的金属把手,那一刻她还是留恋这个房间,留恋那一头的他。可是一切都已无法挽回,除非,“也许有一天,我病了或者死了,我们才能回到从前吧。” 她走了出去,那扇门在他们之间悄然合上。他们都太过强势,太过忠于完美,这样的沈绵和陆潇,永远不能融合。 四年后的今天,陆潇看着怀里熟睡的沈绵,吻着她的额头。当初的那句话,竟然应验了。他们真的因为疾病重聚。 “对不起。”他闭着眼睛低声说道,他们默契地从未提起过这件事,虽然从心里他们早已原谅了对方。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讲对不起。 此时的陆潇想不通,当初的自己为何那么容易就被激怒,为何那么固执地不肯低一低头,竟然一赌气就气了四年。那时的他,有无数的理由去维系自己的骄傲,可现在看来,那是多么荒谬而微不足道啊。 “陆潇,心然来了。”陆母在楼下喊他。 陆潇起身,心然怎么突然来访,她去哪里一向会提前打个电话,满小姐习惯了被人迎接。 他带上门下楼,满心然果然坐在厅里,“我路过这里,所以过来坐坐。”她接过保姆递过的茶,“不打扰吧。” “随时欢迎你来。”陆潇坐在她对面,满心然只化了淡淡的妆,脸色有些苍白,手指上永远戴着的那枚戒指消失了。 “我要去日本了,来道个别。”满心然耸了耸肩,略有些疲态,“你知道,在这里我没办法安宁。去日本找找过去那些日子。虽然我爸妈很反对我带着雨嘉。”她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在她心里,这些小纷争已掀不起任何波澜,她清楚自己的立场。 陆潇看着她,不知该从何说起。满心然抬头看到他的目光,抚了抚额头解释着,“我这次去新的地方,和过去留学的时候不一样了。”她说得有些语无伦次,过去在日本留学时,她还是陆潇的女朋友。她要找的心境不是那一种。 “我知道。”陆潇安慰着有些无措的满心然,满心然忽然沉默了下去,她的目光落在白色的大理石桌面上,不知想起了什么。 “之城前几天……”陆潇不知如何对满心然讲,在所有的镜头都在寻找连之城的时候,他住在这里。也许她能猜得到。 “他以为我还喜欢你。”满心然突然开口说道,她抬头眯起眼看着陆潇,重新打量他,她已经太久没有仔细看他的一举一动了。 她眯起眼睛,露出一丝迷茫与陌生,努力描述着自己的感觉,“可是我已经对你没感觉了。”她有些迷惑不解,不懂这个简单的事实,这么多年为何隐藏得那么深。她从未留意,而之城从未发觉。 “也许,那不是唯一的问题。”陆潇想了想,以他的角度看,这两个朋友的压力来自四面八方。 “对。”满心然的眸子一瞬间恢复了清明,她坦然地看着陆潇,“不过那一点是最致命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试着挽回。”陆潇知道回头对满心然来说是天方夜谭,不过回头对四年前的他来说,何尝不是天方夜谭。 满心然无声地一笑,“我知道这次婚姻的失败我也有责任,但这并不代表我不恨他。”她站起身,深呼吸了一下,一扫刚刚的沉郁,“沈绵在睡觉吧,我就不去看她了。” “好好照顾自己。”陆潇像个大哥哥似的嘱咐了一句。 “嗯。”满心然重重地应了一声,“好好照顾你的家。”她由衷的望着陆潇,羡慕着他的生活,虽然在大多数人眼中,陆潇和沈绵这个样子并不幸福。可是作为他们的朋友,她知道他们相依相偎的幸福根植在心里,别人无法体会。 新年就这样来了,不管你是留恋着上一年的快乐,还是想匆匆画上痛苦的句号,它都不早不晚准时来临。掀起漫天的焰火,落下热闹的夜幕。在这个高歌热舞盛装摇摆的城市里,谁没在喧嚣中有过片刻的低头,任一片荒芜的感慨漫过心头。不管怎样,新年就这样来了。 冬天过去,北半球的日照融化了阴霾,唤醒了蛰伏的生机。 花苞怦然绽放,天空湛然明媚,城市也好像慵懒地苏醒了,慢条斯理地翻过一页页日历,大大小小的变化排着队,闯入人们的视线。 “宣布一年不再接戏的江亦,近日加入话剧《致命》剧组,担纲男一号。经过八个月的休假,他看起来的状态大好。这次话剧是不是江亦重返荧幕的前站呢?请听剧组发布会发回的报道。” 下班的高峰时刻,路上的车队开着耀眼的灯光,长龙般缓缓行驶着。收音机里播放着各种各样的新闻,政治财经,影视音乐,一不留神,就听到了一则消息,或错过了一条新闻。 娱乐主播欢快的声音淡去,接线记者报道着现场消息,“大家好,我现在在《致命》发布会现场……” 发布会上记者们把镜头对准了江亦,只等着提问环节。荧幕上的偶像江少回归,不知又要撩动多少人心。 江亦坐在导演旁边,一件白衬衫,外面是深蓝色大方格纹理马夹,恰到好处的裁剪衬出了他的健美身材。他戴了黑框眼睛,袖子随意地挽起,一改往日又帅又酷的形象,文质彬彬,低调而亲切。 他静静地听着制片和导演讲话,被他们调侃的时候,便摊手畅然一笑。台上的人讲完话,轮到记者发问,前面的记者象征性地问了几个话剧的问题,话题便转到了江亦身上。(未完待续) 第58章 强势回归(2) “请问江亦,近期有没有影视剧方面的计划呢?”一个女记者终于抢到提问的机会,道出大家的心声。 “目前我只想努力把话剧做好,嗯,你知道排练很累的。”他转头看了看导演,台上台下传出会心的笑声,记者们似乎感受到了江亦轻松的心情,看来他的状态不错。 “为什么会接话剧呢?是想涉足新的领域吗?以后也会继续在这方面发展吗?”又一个记者紧接着抛出了三个问题。 江亦伸手压了压面前的话筒,他离话筒很近,所以说话的声音不用很大,有一种慵懒又静默的感觉,“是一种新的尝试吧,话剧里还有我的一首歌。至于以后会不会在这方面发展,要看这次演得怎么样。不好的话导演也不会找我了。” 又是一阵窃窃的笑意,导演来了兴致坐起身,“我要为江亦说一句啊。你们不知道,他其实是老话剧演员了。”一句话成功引起大家的兴趣,江亦转头笑看着导演,并不说话。 “我看了他的录像,演得不错,况且他有这么多年的电视剧经验,肯定没有问题。”导演胸有成竹地打了包票。江亦愣了一瞬,继而若有所思地继续挂起了笑容。 发布会结束,江亦坐车回酒店。经纪人拿着一打文件,卷成纸筒,有节奏地敲着座椅,打着今后的算盘,“哎呀你这次复出一定要步步小心,这次改打纯情牌,让观众也换换口味。” 江亦见他踌躇满志的样子,嘴角扯了扯,“我不用扮坏男人了?没什么绯闻了?” “对!风流的江亦是过去了。现在的江亦是邻家大哥哥的形象,吸引二十岁以下的女生,还要有知识分子的文雅,吸引二十到三十岁的女性。”经纪人翘起小手指,眯着眼睛道:“还有一点听话温顺的感觉,吸引三十岁以上女性。” “你这样一勺烩,根本没有市场定位。”江亦对他的想法不以为然。 “我定了啊,你就是要有征服所有人的气魄,没问题。”经纪人闭目向后一靠,脸上浮着满足的笑,好像江亦已经成功了,他从一张张合约里抽取白花花的佣金。 江亦转头望着窗外,灯火辉煌,他又回到这舞台上,清静了许久的生活将迎来欢呼与掌声,万人瞩目。 “谢谢。”江亦忽然开口,“这次辛苦你了。” 经纪人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你啊,是个好材料,如果你多听听我的话,这花花世界,什么不是你的?” “这次没人提过去的事,你花了不少力气吧。”江亦若有所思地抚着下颌,窗外的光影飞速流过,明灭了他的面容。 “这种事,不是每次都能压下去。”经纪人拿出手机看了看,“要是真有什么爆炸新闻,我就是和他们再熟,给再多好处都没用。人家得先顾着自己的销量。”他掏出一盒烟,拿出一支点着,幽暗的红色火光一闪一闪,他惬意地叹了一声,“这世道,太他妈浮躁!” 深夜陆潇拥着沈绵熟睡,睡梦中听见沈绵断断续续的声音,“爸,妈……” 他醒了过来,一伸手才发觉她出了一身冷汗,黑暗中陆潇摇了摇沈绵,“怎么了?” 沈绵的声音弱了下去,她似乎才醒转过来,急促的呼吸着。陆潇起身拉开床头灯,沈绵迷糊地坐起来,眼神慌乱,不知她梦见了什么。 “你做梦了?”陆潇揽过她的肩,沈绵点头嗯了一声。 “梦见什么了?”陆潇努力平静地问道,她刚刚叫了爸妈,她的梦里出现了沈父沈母吗?她难道想起过去的事了吗? 沈绵回想着,最后无助地摇头看着陆潇,“不知道。” 陆潇把她抱进怀中,“没事,你不会有事。”最近一个月里沈绵经常在梦中惊醒,有一两次她记得梦境,竟然和过去的片段相仿。陆潇兴奋地带她去医院,却被告知这种不稳定的状态,若发展得严重,只会影响沈绵的健康。 他扶沈绵躺下,看着她闭上眼入睡,转身熄了灯,躺在她身边,担忧地皱起了眉头。 “什么?”姿眉朦胧的睡眼瞬间瞪圆,“江亦的前女友是沈绵?” “你看看,是不是你们老板的老婆?”姿眉老公把报纸一递,他应该没有看错吧,况且标题写得那么明白,江亦重回话剧舞台,寻找纯爱感觉。 姿眉抓过报纸,娱乐头版上一张照片,某个礼堂里,台上站着一群谢幕的人,江亦手里拿着一束鲜花,拥抱一个女生,周围的人都看着他们欢快地鼓掌。 女生只露了一个侧脸,分辨率不高。可是报道里详细地写了江亦在大学,和女主角因戏生情的纯爱故事。又含蓄地说江亦退出一年与此人有关。揣测他选择话剧复出,也是痴心一片。荧屏上的江大少其实是不可多得的深情男人…… “见鬼了!”姿眉久久不能从震惊里缓过神来,“这都是什么关系啊?” 姿眉老公则泰然地继续吃饭,谁的老婆是谁的前女友,和大白菜卖什么价没有一毛钱关系,他用不着操心。姿眉无法从老公那里找到共鸣,抓起手机就要打给许小盈,却发现她已经收到许小盈的短信了,“看,出事了吧。” 早晨江亦下楼吃早餐,经纪人已经坐在那里开吃了,手旁摆了一份报纸。江亦把盘子放在桌上,目光被娱乐头条吸引了过去。 “看,你又上报纸了。”经纪人吃得酣畅淋漓,“强势回归啊。” 江亦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我能有什么新闻?”他拿过报纸,扫了一眼,脸色便沉了下来,皱着眉看完全文,只要略一思忖,便能理清背后的关系,“消息是你透的?” “你可别这么说。”经纪人放下叉子,双手一举,又警告地指了指江亦。 “为什么不经过我同意?”江亦把报纸一合,扔在桌上,“过气的新闻,炒它有意思吗?” 经纪人用餐巾抹了抹嘴,无可奈何地一耸肩,“你也知道,的确有人看这个,不少人。”(未完待续) 第59章 广告代言 “我就是不想这么做!”江亦压低了声音,对经纪人狠狠地低吼,“你能不能问一下我的看法?你这样是侵犯我的隐私!” “隐私?你还要隐私?”经纪人凑过去,“我告诉你江亦,想在这一行混下去,就要对自己狠一点。” 他煞有其事地一挥餐刀,语气又软了下来,语重心长地教育道:“这是多好的机会啊。舆论,就看你怎么引导,现在大家都认为你脱胎换骨了啊,从江大少变成江公子,你看这转型多华丽丽啊。” “这我不可能同意!”江亦斩钉截铁地说道,“她都结婚了,我们早没关系了,能不能不打扰她!” “对!这就对了!”经纪人眼中放光,好像找到了知己,“记住对媒体就要这么说。”他一变脸,换上忧郁的神色,模仿江亦的语气,“我不会理会这些报道,但我不想给其他人带来麻烦,希望大家多关注我的话剧……” “这种鬼话我绝对不会说的!”江亦气极,冷冷地留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边走边戴上了卫衣的帽子,双手插入口袋。他心情糟糕的时候就会这样封闭自己。 经纪人抱臂坐在椅子上,看着他的背影,从鼻子里哼笑了一声。 “沈绵醒了吗?”陆潇站在办公室的窗前打电话。天亮了,楼下的车水马龙宣示着一天拥挤的开始。 “陆先生,沈小姐刚刚吃了早餐。”保姆在家里双手捧着电话说道,一边留神看着沈绵。 “哦那就好,没什么事了。”陆潇转回到办公桌前,端起桌上的咖啡,墙上的时钟显示八点整。这个早晨又是一场不大不小的战争。 六点的时候,新一天的报纸带着油墨的清新,纷纷摆上了街边报摊,投到各家的信箱。普通人眼中一扫而过的娱乐新闻,对当事人来说,却是举足轻重,对公司来说,更是马虎不得。 那时陆潇就接到电话,提早赶到公司。公关部的职员已经在会议室等他了。 “陆总,很遗憾打扰您。建议您今天关掉手机。”干练的经理走了过来,双眼炯炯有神。 外面的天刚蒙蒙亮,会议室里有着淡淡的香水味道,人们都西装整齐,男士一丝不苟的头发,女士清丽的职业妆容。他们已经开始工作了两个小时,丝毫没有凌晨时的睡眼惺忪。 这世界上有一个时区,叫做办公室。 “有什么方案。”陆潇低头关掉手机后,没有放回口袋,而是放在了桌上。他对公关部表现出充分的配合与信任。 “按照集团一直以来的形象,希望可以低调处理。”经理递给陆潇一份文件,这是他们的解决方案。她并不关心绯闻的真实性,她只需看到报纸和网络上的新闻,只需解决这个问题。 陆潇翻了翻文案,其实他猜得到内容。盛远一直是酒店大佬,又刚刚收购华美,跟这种浮躁的娱乐新闻扯上关系,有点有损身价,急着回应就更损身价。沉默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陆潇点点头,“辛苦了,就这么办吧。” 开完会陆潇回到办公室,喝了杯咖啡,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他翻了几份报纸,心情无法平静。 那些欲诉还休、明说暗指的报道自然不会让他生气,他和沈绵互猜心思的阶段早已过去,那是热恋的人才会做的事。他对沈绵的了解,就像了解他自己。 只是他想起了过去很多次,他们都曝露在闪光灯下,她和肖谦回国,和江亦吃饭。更严重的是盛远的收购,从炸弹、绑架到沈绵辞职,一举一动都要顾忌媒体的口舌。他们总是下意识地把私生活保护起来。 不过有一次八卦倒帮了他们的忙,就是沈绵故意和江亦进餐。 陆潇想起她狡黠的样子,不禁一笑。要是她心血来潮,天大的事都能做出来。不过颇有成效呢。 陆潇拿起电话,“叫公关部经理来一下。”那头的秘书应了。陆潇收线往椅子上一靠,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扶手,“沈绵,我真是越来越像你了。” “陆总,有什么事?”经理敲门走进来,以为陆潇惦记着公关进程。 “你觉得,有没有可能!”陆潇眯起眼睛想着合适的用词,公关经理也不是那么好说服的,如果她的第一印象不好,她不一定敢接受提议,“借这次新闻,为盛远宣传。” 经理眼睛猛地瞪大,陆总,你有没有搞错!你以为公关是闹着玩吗?她尴尬地笑了笑,“也不是没有可能!”每一个认可之后,总有一个但是,“但是,会很危险吧。” “江亦是炙手可热的明星,盛远正在逐渐扩大,需要一个扬名的机会。”陆潇耐心地讲着条件,“盛远收购华美之后,打造奢侈型酒店,面向经理人、富豪这样的高端消费者,低调是老牌贵族的词汇,在新兴的中国奢侈市场,我们要把握年轻新贵族的喜好,用张扬而时尚的东西吸引他们。” 经理开始只是听着,后来渐渐收拢了脸上的笑容,拿出了笔,陆潇边说着边伸手示意她坐下,经理坐下记录了起来。 陆潇说完,并不急着要答案,留时间给她思考。经理低头看着纸上的思路,这是一个大胆的想法,兵行险招,如果成功,就是巨大的成功,“但是,也许我们需要江亦的配合。”他们现在和江亦方面没有任何沟通。 “那就沟通一下。”陆潇转了椅子,面向窗外,他对盛远的公关很放心,“把这场闹剧,变成喜剧。” “那我试着联系一下江亦。”经理站起身。 “我会联系他。”陆潇平静地说。 经理微微一惊,看来陆总和江亦真的认识。新闻里说的有几分是真,此时的她也开始有些好奇。 九点,陆潇看了看表,希望江亦还没有接受任何采访。 陆潇开车回家时,沈绵正抱着抱枕看电视,“你回来啦!” 陆潇走过去俯身吻吻她的额头,保姆走出来,奇怪地看着他,他怎么上午就回家了?“陆先生,忘了什么东西吗?”(未完待续) 第60章 我的朋友 “没事,我打一个电话。” 保姆看了看家里的电话,座机的电话线已经拔了,她刚要过去插上,陆潇已经上楼了。他进屋找到沈绵的手机,开机,通讯录,江亦的号码安静地躺在列表里。他站在那里,一手插着腰,一手按下了电话。 过了好久,通话终于接通,那头的声音低沉,好像在很安静的地方,“喂?沈绵?”江亦有些惊讶。 “我是陆潇。”陆潇嘴唇动了动,话语里透着寒意,那头的江亦似乎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江亦,不管你是什么目的,新闻已经影响到我的家庭和盛远。我不希望它继续发展下去。” 江亦反应过来,打断了陆潇,“不管你怎么想,那则新闻不是我的意思。我知道给沈绵带来了困扰,请转达我的道歉。”他的声音低低的,不愿多说,他已被新闻搞得很疲惫,面对各种逼问,众口悠悠,他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不用道歉,这件事她根本不知道。”陆潇也不愿和他提沈绵,点到为止。 “她怎么了?”江亦顿了一下,马上问道。 陆潇叹了口气,他不想江亦知道沈绵的病情,可是如果这次不根除这个新闻点,它会一直困扰他和沈绵,制造更多麻烦,“既然新闻不是你的意思,我想和你谈谈,怎样把损失降到最低。” “沈绵怎么了?”江亦隐隐有些担心。 “她现在很好。半个小时后,圣米歇尔餐厅见。”陆潇握着电话,等待着他的回答。那间法国餐厅封闭良好,远离大众视线,是明星和有钱人常去的地方。 “好。”江亦略一思忖,便痛快地答应。 江亦走进餐厅的时候,还是引起了周围人的侧目。大家不由注视着江亦,不知他来和谁约会。直到江亦走到陆潇的桌前坐下,众人才讪讪地收回了目光。 “我点完了。”陆潇目光瞄了瞄菜单,不急不躁。 江亦随便点了些东西,侍者走后,又恢复了静寂。两人第一次单独地、和平地相处,有一种奇怪的气氛。 “沈绵病了,一直在家休息。”陆潇先开口说道,江亦抬眼,陆潇斟酌着,“我不想再受到任何负面新闻的影响,躲躲藏藏,欲盖弥彰。所以这次想面对媒体。” “怎么面对?这种事只会越描越黑。” 陆潇向后一靠,抱起手臂,“如果我们换个角度解决问题呢。比如,盛远请你做广告代言。” 江亦不可置信地从鼻孔中哼了一声,“你,请我做广告?”他瞟了一眼陆潇冷冰冰的面容,陆潇一见他就满身杀气,他又不是感觉不到,“然后我们俩再打一架?” 陆潇看着江亦不屑的样子,忽然嘴角一翘,露出一丝笑意,看得江亦浑身一冷。 “我还没有说完!”陆潇看着江亦,从他的脸上实在找不出一点让他不讨厌的理由,陆潇只好勉强维持笑容,“你,给盛远做广告,因为我们是好朋友。” “什么?”江亦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和陆潇是朋友?那是下辈子的事儿吧。他现在看到他还拳头痒,想必陆潇看他也是吧,还要装出一副友好的样子,真是难为他了。 陆潇伸手拿起一份文件,“这是盛远的公关方案,你看看吧。” 江亦胡乱看了一页,推开说道:“不行,这么做不是太兴师动众了吗?这次的事情,我现在向你道歉。但是我真的没有兴趣合作。”不过是一次绯闻而已,用得着这样么。 陆潇按住文案,盯着江亦道:“就当是盛远请你做广告,和绯闻没有关系,你也不考虑么?” “那要问我的经纪人。”饭菜端上来,江亦却起身要走。 “我不想沈绵再有任何的麻烦。她病了,做过一次手术,现在像个小孩子,把所有的人都忘了。”陆潇坐在那里,脸上的光华一瞬间退去,露出了一丝疲惫,“她需要安静的环境,如果这次不彻底解决问题,我担心以后有人旧事重提。” 江亦呆呆地站在那里,他不敢相信陆潇的话,沈绵做手术了,失忆了,像个小孩子……过去的那个聪明干练的沈绵呢?已经不在了?他跌坐在椅子上,“她怎么会这样……” 陆潇缓缓地眨了眨眼,“她现在的状况也不是很好……”他无法再说下去,转头看向别处。这些天来,巨大的压力压在心头,无从诉说。今天对着江亦,昔日的情敌,他却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关心着同一个女人。 江亦沉浸在震惊与悲伤之中,久久不能说话。她都忘记了,他还没来得及道别,一切就这样让人措手不及。 晚上沈绵洗完澡,就跑进了陆潇的房间,“我要睡觉!” 陆潇的目光从电脑上移开,“这么早就睡啊?” “你也睡吧。”沈绵讨好地说道,一边贪婪地打量着陆潇。陆潇掩口干咳了一声,“你头发还没干,怎么不吹一下。” “太吵了。”沈绵不情愿地抱怨,她一向无法安静地坐在那里让保姆吹头发。陆潇站起来去拿吹风机,“忍忍就好了,听话。” 沈绵坐在大床上,紧紧捂着耳朵,陆潇站在她身后为她吹着头发,她的头发不长,一会儿就干。 “好了吗?”沈绵大声地问。 “很快了。”陆潇随口答道。 “啊?”沈绵依旧捂着耳朵。听不见陆潇的回答,她就要一直追问下去。 陆潇无奈地关了吹风机,沈绵高兴地放下了手。安静的空气里陆潇的声音格外清晰,“快了。”下一刻吹风机又响了起来,沈绵大叫了一声,忙不迭地捂上耳朵,气愤地跳到床的那一边。 陆潇关了吹风机,看着她的眼睛,“过来呀。” “不吹了,我要睡觉!”沈绵再也忍受不了。 “不吹干会生病的。”陆潇语重心长地教育道,沈绵现在身体不好,要格外小心。(未完待续) 第61章 内线电话 “那你给我唱歌。”沈绵赖皮地提出条件。 “不吹不许睡觉!”陆潇不理会她的请求,恶狠狠地威胁。 “啊!”沈绵倒在床上尖叫了起来,整栋楼都为之一震。 楼下打扫的保姆不知发生了什么,放下手中的东西跑上楼,所有的门都紧闭着,一切都安静了。她试探着问道:“沈小姐?怎么了?” 刚走到沈绵卧室的门口,便听见隔壁传来嗡嗡的吹风机声音,夹杂着陆潇咬牙切齿撕心裂肺的歌声,“每一次和你分开,深深的被你打败,每一次放弃你的温柔,痛苦难以释怀……” 停了停,似乎喘了口气,又不情不愿地唱了起来,“每一次和你分开每一次kiss—you—Goodbye……”每次声音刚一小下去,就马上又提了起来。 保姆关切地看着紧闭的门,不知该不该进去,陆先生这是怎么了啊。 “可以睡觉了吧。”沈绵一头栽倒在床上,陆潇给她盖上被子,坐在床边看着她。沈绵却还没有闭眼的意思,“你拍我。” 陆潇轻轻拍着她,沈绵这才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陆潇悄悄起身要走。 “我还没睡着呢。”沈绵在身后埋怨道。前功尽弃!陆潇又坐回床边拍了起来。看来今天又要熬夜了,那边桌上还有一堆文件要看。尤其是最近的公关问题,不过也有让人满意的收获,经过协商,江亦已同意低价为盛远拍摄广告。除了成本,几乎免费。 陆潇得意地一笑,事情是他惹出来的,也该让他付出些代价。 “江亦,请问你认识沈绵小姐吗?你们是恋人关系吗?” 江亦下了车,兴奋的记者围了过来,几天前的新闻余热犹在,江亦一直没有回应,吊足了胃口。 出人意料的是,江亦没有在工作人员的护送下匆匆离开现场,而是站定了,微微一笑,帅气的样子让阳光也失色。 “这样的新闻层出不穷,我不想回应。”江亦手插在口袋里,扫视了众人一眼,“不过,这次不同,因为关系到我的朋友。” 中午的时候,公关经理就把采访的片段发给了陆潇,陆潇看着视频,注意到江亦说到朋友时,嘴角撇了一下,脸上却还带着亲切自然的笑意。陆潇不由往后一靠,笑了起来,看江亦这副吃瘪的样子,他忍不住很不厚道地开心。 “那个图片啊,是谢幕时大家拥抱庆祝而已,没有那么多意思。我和陆潇在大学就是好哥们了,这些年我们都有联系。他们夫妇是我的朋友,影响到他们我觉得很抱歉,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你和盛远CEO是好朋友,这次新闻有为你们造成麻烦吗?”记者露出同情的表情。 “当然会有麻烦,不过他应该不是很介意吧,前几天他还要我给盛远做广告。”江亦忍不住笑了,适时地顿了顿,大家也跟着笑笑,以为这不过是玩笑而已。 “所以最近要赶工啦。”江亦和大家摆摆手,转身走上台阶。众人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不是开玩笑,难道真的要给盛远做广告!从来没见过,出了这样的绯闻,江亦和盛远集团并不回避,反而高调携手了。 “江亦你是要给盛远做广告吗?不怕新闻的影响吗?”记者意犹未尽地追问着。江亦不再回答,适当地留下了猜测的空间。既然和盛远签了约,他就有责任维持舆论的热度。 安静的大厅里座无虚席,观众们看着台上的悲欢离合,一时忘了今夕何夕,忘了身处何地。 “你离开的那天,我亲眼目睹这个世界的坍塌,飞沙走石天昏地暗,生灵枯萎变为灰白,大地崩裂吞并所有的善恶悲欢。我的心已殉难,徒留这浑浑噩噩的躯壳。”江亦站在舞台上,最后一幕,偌大的舞台只有他一人,一束光倾泻下来,他像一个孤独的王子,踏上物是人非的故园。 他侧耳倾听,嘴角挂着惨淡的笑意,“他们叫我幸存者,他们说,欢迎我回归理智,终于成熟。” “还记得那个末日吗?”他的手按着自己的胸膛,似乎努力寻找着心跳,却只是徒劳,“不要假装你没经历过那场劫难,不要无辜地看着左右,否认你的心早已沦陷。我们都是不会飞的鸟,日复一日,假装飞翔。” 灯光映着他渐渐走远的背影,一点点淡去。歌声响起,江亦重新走到台前。 如果灯火寂灭的时刻,我用转身代替走远,循着心跳来到你身边,是否此生颠沛就能改写;我就不需在时光中倒行,路过闪闪发光的过往,褪色成迎面而来的忧伤;我就不需在遗憾中镌刻,没有你的地久天长,末日之末模糊了你的模样;末日已来临,致命已注定,我愿长眠,我为何清醒。 缓慢的音乐流淌着,配合着他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线,江亦的目光落入无边的黑暗,一幕幕往事如吉光片羽,飞掠而过。他喃喃地吟唱着,平和中带着淡淡的忧伤。 头顶的灯光落下,晦暗了台下的众人,让他错觉整个大厅已人去楼空,暗红天鹅绒幕布已破败垂落,高高的举架上挂满蛛网。从青春年少,到齿摇发落,戏如人生。 沉重的幕布缓缓拉上,江亦低着头站在那里,仿佛陷入无尽的思绪,又仿佛游离天外。观众久久没有从悲伤的情绪中醒转,大厅里安静了片刻,不知是谁率先鼓起掌来,一瞬间掌声如潮。 演员们和剧组工作人员来到台前,向大家鞠躬致谢。江亦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一场戏结束,也是一段人生的结束,该放下了,该启程了。起码他还有这经久不息的掌声。 陆潇坐在前排贵宾位,随着众人鼓掌。他是在快结束时赶来的,只是要让大家知道他来了。恍然中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变回了多年前的陆潇,看着沈绵和江亦在台上拥抱。 他眨了眨眼,台上没有沈绵,沈绵在家里,是他的妻子。慌乱变成了心安。此刻的他突然很想回家。(未完待续) 第62章 不够幸运(1) 闪光灯亮了起来,今天出席首场的圈内好友,捧场的社会名流自然要被收入镜头。陆潇起身离席,正看到台上给人签名的江亦,今晚是安排他们两个要打招呼的。 不过两个人都没什么兴趣。 江亦在百忙之中抬头对陆潇挥了下手,陆潇适时回应了一下,转身离开。 回到家时已是深夜,保姆为陆潇开门,悄声道:“沈小姐已经睡了。” 陆潇点点头,换了鞋就径自走上楼去,轻轻打开卧房的门,沈绵拥被睡着,床头灯调到了最暗,柔和了她的轮廓,无忧的面容真像个孩子。陆潇单膝跪在床边,放轻了呼吸,她就在那里,他感到无比的踏实。 “我要毕业了!”蓝天下,许小盈一手拿着冰淇淋,一手搂着姿眉,兴奋地高呼。 “毕业不过是从一个学校到另一个学校的过渡。”姿眉抬手遮着强烈的阳光,她陪许小盈逛得快累死了。 “我要工作。”许小盈停下脚步,神秘地看着姿眉,欲言又止。 姿眉看她的样子,心里的疑惑渐渐放大,“你不是准备去读研了吗?你爸可是给你安排好了啊。怎么又要工作了?” “我要去盛远工作。”许小盈笑嘻嘻地说。 “什么?”姿眉大叫了一声,不可思议地看着许小盈,“你玩大了吧!你爸给你忙了那么久,你说不读就不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哎呀,你怎么就不关心我去盛远的事呢。”许小盈不满地说道,读研蒙蔽了姿眉的双眼,让她忽视了她许小盈要去盛远工作这件惊天大事。 “你是为了陆潇吧。”姿眉无奈地问道,其实不用问也知道答案,“许小盈你能不能实际一点,平时花痴呢,是没所谓的,但是花痴不能当饭吃啊,你喜欢他,他就能养着你啊?”姿眉充分显示了她实用型女性的一面。 “我是认真要去工作的。”许小盈对姿眉的偏见嗤之以鼻。 “不行,我得告诉你爸爸。”姿眉心里没底,现在不招,以后让许叔叔知道了,她这个做表姐的吃不了兜着走。 许小盈忙抢过她的手机,“你怎么还告状啊,我真是去工作的,市场部分析员!反正简历也投了,面试也定了,读研是铁定不去了,你告状有什么用?” 姿眉看着她,重重地仰天长叹一声,“我是真不该让你认识陆潇。” 许小盈的面试是星期五晚上,来到久违的盛远大厦,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陆潇,这世界上还没有许小盈搞不定的男人。 面试结束,许小盈去找姿眉,她们约好了一起出去吃饭。姿眉正在办公室里忙得一个头两个大,下班前也是秘书最忙的时候。 “你等等我,我去交份文件。”姿眉马不停蹄地冲出门去,把许小盈一个人留在了小屋里。 许小盈无聊地看了看办公室,身为随叫随到的秘书,办公室一点娱乐设施都没有,真是就给老板活了。隔壁的会议室刚刚散会,一群西装男女从办公室外走过,许小盈托着下巴呆呆地看了一会儿,都是总监和经理级别的人物,这么晚了还讨论什么。 这时一个人出现,许小盈手一滑,下巴差点碰到桌上。陆潇和李董事边走边说着什么,两人的脚步很慢,最后停了下来,李董转身走了回去,陆潇跟在他身后。 他还是那么帅,只是瘦了一些,眉目间有些挥之不去的忧郁。 许小盈怔怔地躲在秘书办公室里,既怕陆潇看见她,可他没看见她,她又有些失望。待会他还会路过这里吧,她要不要等一会儿呢? 内线电话突然响了一声,惊得许小盈一身冷汗,会议室的电话,接不接?不接,难道让它一直响下去,惊动会议室的人?接,她又不是秘书…… 决定只是一瞬间的事,她拿起了电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电话的那头也没有声音,许小盈不知发生了什么,不敢说话,想把电话放下。这时传来模糊的说话声,“这次的广告做得很好,公关的危机总算渡过了。” 许小盈心中惊觉,一定是李董放包或文件的时候,压到了会议桌上的内线呼叫键,她犹豫着要把电话放下,可是又渴望听到陆潇的声音。 “计划还会有一系列广告推出。”话筒中陆潇的声音有些渺远。 “不过我担心,这样的危机还会发生第二次,甚至第三次。”李董的声音严肃了起来,让人听了有些气短。许小盈撇撇嘴,这叫什么危机,绯闻刚出,盛远不就找江亦拍广告了吗,现在到处都能看见气势恢宏的广告,把酒店拍的跟皇宫似的,好像随时都能碰到江亦一样的王子。 “这次因为私人的事给公司添麻烦,我很抱歉。”陆潇诚恳地说。许小盈心里一紧,让他低眉这样道歉,一定很难过吧。 “陆潇啊,你是个人才,前途无量。但是你太太的病,会是你的负担啊。”李董语重心长地说道。许小盈惊诧地捂住嘴,什么?沈绵的病! “她的情况我也很同情,我也看到了你的努力,把公司和太太都照顾好,可是毕竟人不是神,你能每次都做到两全吗?” “李董,谢谢你的关心,我会小心,我会对公司负责。沈绵现在病情稳定了,神智也很清楚,又有人照顾她,我没理由分心。”许小盈看不到陆潇的表情,不过听声音应该没有一丝轻松吧。 李董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真是可惜啊。” 许小盈正全神贯注地听着,忽然门一开,姿眉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许小盈啪地把电话放下,惊魂未定地抚着胸口,“你吓死我了。” 周日的早晨,陆潇正在洗漱,就听见楼下沈绵的大喊。他关掉水,迅速地擦着脸,“沈绵?” 一声杯子碎裂的脆响。 陆潇冲出洗漱间,楼下的沈绵正坐在桌边,热腾腾的早餐摆在她面前,一杯牛奶碎在地上,保姆手足无措地站在厨房门口,为难地看着她。(未完待续) 第63章 不够幸运(2) “我不要喝牛奶!”沈绵气得小脸苍白,狠狠地瞪着保姆,“我没说过吗?你聋了啊?” 保姆嗫嚅着,不敢顶撞她。陆潇从楼上快步走下,在沈绵身后俯身抚着她的头发,极力把语气放轻松,“怎么了?沈绵?” “你走开!”沈绵迁怒于陆潇,奋力地拨开他的手,“我说过不要喝牛奶,被她当耳旁风!” 保姆急得都要哭出来了,“沈小姐,我,我不是故意的,陆先生,真对不起。” 陆潇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介意沈绵的指责。他拍了拍沈绵的肩头,想让她平静下来,可是她的抗拒让他收回了手。 “她不是有意的,下次不会了。”陆潇转到沈绵面前,她的胸口依然剧烈的起伏着,眸中的余怒燃烧着,让担忧地皱起了眉头。 沈绵愤愤地转过头不说话,陆潇看了她一会儿,他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沈绵病了,不要当真,不要往心里去,她根本不是这样的,“你想喝什么?” 沈绵猛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向楼上走去,陆潇下意识地想叫她,最后还是忍住。回头见保姆躲在厨房里,五十多岁妇人被沈绵骂了一通,惊慌过后有些呆滞,不知该做些什么。 “她情绪不稳定,是得病的原因,你别在意。”陆潇安慰道。 保姆忙点了点头,“我知道。”她拿着抹布过来收拾洒了一地的牛奶,客厅里的地毯上也被溅了不少,花纹显得污秽不堪。看着地毯,保姆都有些心疼,她叹了口气,“陆先生,沈小姐的脾气好像越来越大了,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昨天做的检查,我今天去取结果。”陆潇心情有些沉重,他不知道沈绵这个样子,到底有多严重的问题,他去医院等待医生的宣判,何尝不是充满了忐忑。 保姆战战兢兢地抬起头,“陆先生你要走啊。”她和沈绵留在这房里,真不知道沈绵会闹出什么事。 “我很快回来,有事就给我打电话。”陆潇也没有办法,看沈绵这个样子,他也考虑着再请一个看护。 保姆看着陆潇转身上楼,心里十分不安,她一个人照看沈小姐,真是头疼,怎么办好呢。 陆潇收拾妥当下楼,这时门铃却响了。他抬手看了看表,离和医生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不知是什么客人,要尽快打发他走。 保姆过去打开门,莫彬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份文件,“陆总。” 陆潇见是莫彬,也不需和他客气,“进来吧。” 莫彬进了屋子,和陆潇坐在沙发上。过去莫彬经常来陆潇家,但是很少进来,因为那时他是陆潇的司机。现在他是来找陆潇,找盛远的陆总,因为他是盛远的人力资源助理。 半年多以前莫彬就辞去了司机的职务,陆潇知道他想试手人力资源,也表示很支持。莫彬在公司里时间不短,也陆陆续续地负责过行政方面的事务,考核后便坐了助理的位子。 “下周的年度舞会,需要华美的地方,这份文件需要您签字。”莫彬递过一份协约,有些歉然地说道:“周五忘了找您,真是抱歉。” “没关系。”陆潇抬眼快速地看了看莫彬,他有些奇怪,莫彬从来不是马虎的人,就算真的忘了,也不会兴师动众登门造访。陆潇没说什么,看了看协约的关键条款,签了名字。 “下次很急的话,我可以直接传真签字的复件给你。原件你上班时再来拿,就不用跑了。”陆潇体谅地说。华美是盛远的了,内部运作,规矩自然不用那么多,不用唯原件是瞻。 “好的。”莫彬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就准备告辞。忽然又问了句,“陆总要出去吗?”不做陆潇的司机,他还是习惯性地关心陆潇的行程。 “对,去医院。”陆潇送他到门口。 “沈小姐一个人在家,会不会不太好。” “还有保姆。”陆潇顿了顿才说道,他应该事先请沈母过来。不过从上次沈母和陆母吵了一架后,两方父母似乎都打定了主意不干预陆潇和沈绵了,就连江亦的爆炸性新闻,他们也没有追问什么。这次突然找他们,有些突兀。 “我今天没什么事,不如带沈小姐出去走走。”莫彬提议,今天的天气晴朗,他的车就在外面。 陆潇考虑了一下,去完医院,他还要去一下公司,这么久不回来,沈绵可能又要发脾气了,“如果她愿意的话就好,麻烦你了。不过注意安全,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他对莫彬的信任是建立在几年的时间之上的。 “问问沈小姐要不要出去。”陆潇回头对保姆说,他不能再耽搁了,匆匆把家里交给莫彬,向医院赶去。 莫彬看陆潇驾着路虎缓缓驶离,才转过身来,保姆捧着一杯热水,关切地看着他,“累坏了吧,快喝点水。” 以往工作日时,公园里总是空荡荡的,周末的时候热闹了许多。上午的阳光有些刺眼,沈绵带着墨镜,跟在莫彬身后,好奇地追问,“后来呢?” “后来,我一个人来到这个城市,开始一边打工一边学开车。后来一边开的士一边读函授。再后来,一边上函授课一边做私家司机。现在做助理。”莫彬看着这繁花似锦的都市,曾几何时,这小小的公园对他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奢侈梦幻。现在他也能在宽阔的大道上漫步了。 十八岁到现在,他用了七年,终于能在这大道上漫步,终于像一块拼图,完美地拼在了这座城市的宏图里,好像它本来就在那里一样。 她已不记得他了,在她没失忆的时候,她就不记得他了。 “好热啊。”沈绵张望着抱怨,不知不觉地抓住了莫彬的手。 莫彬的手僵了僵,他不由回头看了看她,她丝毫没有在意,目光依旧逡巡与街上的风景。莫彬转回头去看着前方,长路漫漫,远处欢声笑语晏声烂漫,此时的世界如一幅浓烈的油画,运用了最鲜艳的色彩,边角处光晕柔和。(未完待续) 第64章 惹上皇室 他的手慢慢展开,反握着沈绵柔车欠的手,身经百战的骑士终于触到了公主的手,“走,我们去吃冰淇淋。” “现在看来,病人的垂体功能减退,这些激素分泌减少,应该表现疲乏无力。”医生推了推眼睛,指着化验单上的各项指标解释着。陆潇全神贯注地听着,心里的担忧越来越沉重。 “她现在的相反表现,可能是神经性疼痛导致的急躁。”医生顿了顿,无不忧虑地说,这病情复杂了起来。 “您的意思是,她现在还会觉得疼?”陆潇想到沈绵的暴躁脾气是因为身体的疼痛,他却什么也不能做,巨大的无力感涌上心头,“这是术后正常的反应吗?” “手术是成功的,但是人这么复杂,不可避免有意外发生。这样的情况可能是暂时的,也可能是永久的,还要观察……”医生耐心地给陆潇讲解,这位家属是他见过最认真的一位了,可是却不够幸运。 隆隆盛夏已经到来,炽热得仿佛忘记了刚刚过去的春与冬,仿佛这世上从来没有过那萧瑟的严寒。 许小盈穿着细细的高跟鞋,在开足冷气的大厦里扮演着小白领的角色,和都市里千千万万的人一样,裹紧了毛开衫。清新剂的味道取代不了空气里的干燥,身边永远充满了蠢蠢欲动的辐射。 这样的一天,需要一个提神的结束。这个能让许小盈打起精神的人,除了陆潇还会有谁。 打电话不如直接见面,许小盈知道陆潇会在五点准时离开,她搭电梯来到陆潇办公室的那层。先钻进洗手间。 镜中的女孩没有工作一天的疲惫,一件深蓝色的套裙,并不是十分庄重,可以兼顾约会。许小盈看着自己,做了几个表情,在心里暗暗点头,自己现在这样很好,显得很随意。在陆潇面前她的致命之处就是太过慌乱。 陆潇出了办公室,站在专用电梯前,他有些烦乱地想伸手松开领带,却又停了手,等上了车再说吧。 “嗨。”身后一声轻轻的招呼。 陆潇回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许小盈。一瞬间的惊讶后,他礼貌地笑了笑,“你怎么在这?” “我在这工作呀。”许小盈甜甜一笑,“你现在知道了,不会叫人力资源部门炒了我吧。” 她笑吟吟的话出口,陆潇一怔,可她的神情里并没有尴尬,他感到轻松了些,转头看了看电梯的楼层显示,只希望它快些到,不然许小盈不知又会说什么,“看来你很喜欢盛远。” “陆总,好久不见,我知道一家很好的法国餐厅,什么时候有时间吃个饭呢?”许小盈目不转睛地看着陆潇,声音柔柔的,脸上始终带着笑意。她并没有提议今天,她要陆潇来定时间。 “我最近……”陆潇面露难色,推辞的话信手拈来。 “我请客。”许小盈歪了歪头,“怎么,我这个小人物请不动陆总?” 陆潇走进电梯,“我回去看一下时间。” “明天,我来找你。”许小盈对陆潇摆手再见,不等他同意,直接定了时间。 电梯门缓缓关上,陆潇略一思忖,补了一句,“明天中午吧。”晚上他一定要回家陪沈绵吃饭的。 许小盈满意地看着电梯门上自己的倒影,胜利地耶了一声,转身轻快地离去。 许小盈回到楼下,正碰见莫彬拿着文件等电梯。他穿着衬衫西裤,和公司里的职员一样。这回他们是同事了,许小盈沾沾自喜地想,而且莫彬还要开车送陆潇和自己去饭店哦。看他平时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总好像高人一等,现在她要命令他一下,给他个下马威。 “莫彬,我和陆总明天中午要去艾诺餐厅,你查查路线吧。”许小盈打完招呼又加了一句,偷偷地瞄着莫彬的反应。她要和陆潇约会了!要是周围有别人听着就更好了。 莫彬却面无表情地对着电梯,看也没看许小盈一眼,沉默中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峻,“抱歉,我是人力资源助理,不管你中午去哪里吃饭。” 许小盈有些吃惊,她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个专心等电梯的男人,她没认错人啊!什么,他是人力资源助理了?一个开车的司机现在比她许小盈职位还高? 莫彬进了电梯,也没有和许小盈道别就按了关门,完全当许小盈不存在。 “摆什么臭脸,不就是一个助理吗,有什么了不起!”许小盈哼了一声,转身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去格子间收拾东西下班了。 第二天,许小盈一上午都在时不时地瞟着钟表。终于指针大慈大悲地停在了午休时间。她溜上楼去,这时手机却震动了,陆潇的短信,“我在楼下等你。” 他是不想让同事看见吗?许小盈嘴角坏坏地一翘,陆潇表面那么淡定,原来心里也是有鬼的啊。 两人赶到艾诺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半,看来下午不能准时回去了。许小盈看了看走在前面的陆潇,让他晚回公司,也是很破例的一件事嘛。 找了位子坐下,陆潇自己点了商务套餐,他带着歉意对许小盈解释道:“我下午有会,要早点回去。”许小盈无奈只好跟着点了快餐,总不能陆潇吃完了,她的食物还没来吧。 两人还没说几句话,套餐就端上来了,许小盈恨恨地瞪了一眼端着托盘的服务员,平时怎么没见他们这么殷勤! 陆潇象征性地做了个请许小盈用餐的手势,自己也不客气地吃了起来,“在公司怎么样?” “很好啊,你怎么样?”许小盈开始全身心地投入交谈,每一句话都伴随着她的凝视。 “老样子,市场部不轻松啊,现在是不是有个项目……”陆潇提起公事,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市场部是盛远的命脉,能谈论的很多,可是许小盈发现陆潇说的事情,大多她都不知道,插不上嘴,就跟别提转移话题了。她哼哼哈哈着,无聊地吃着饭,还得努力做出很感兴趣的样子。(未完待续) 第65章 高端舞会 陆潇从盛远说到华美,从华美又说回到盛远,最后用餐巾擦了擦嘴,“我吃好了。” 许小盈这才发现他已经把盘子里的东西吃完了。他刚刚不是在讲话吗?她没有注意到他吃东西。陆潇向后一靠,许小盈的一丝惊讶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边吃东西边讲话,两者同时做到优雅,沈绵曾笑称这是工作技能的一部分。但他们俩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常常是闷声扒饭,忽略对方的存在。 沈绵当时总是搂着他的脖子撒娇,“老公,我最爱和你一起吃饭!”社交场上的饭,往往食不甘味。“那是我秀色可餐。”陆潇则总是得意地摸摸下巴,眯起眼陶醉在自恋当中。 “你要回去开会了吧。”许小盈试探着问道,陆潇从回忆中带着笑走出,“只要一点半以前回去就可以。” 许小盈看着这个礼貌微笑的男人,他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现在都快一点了,中午高峰回去不得走半个小时。他不就是拐弯抹角地催她快点吃吗? “我也吃完了。”许小盈又装模作样地挖了两勺甜品,才从容地放下餐巾道。 陆潇挥手叫服务员,“埋单。”许小盈有些泄气地坐在那里,这个中午就这样白白浪费在吃饭上了。是她的衣服妆容不好看?还是陆潇的审美有问题?和她吃饭这么着急干嘛? 晚上陆潇监督沈绵把药吃了,看着她入睡。她这几天又瘦了些,他今天抱她尚床时,她轻得就像一片叶子,蜷在他怀中。陆潇为她掖了掖被角,她就算是一片叶子,他也要守着她,不让风把她吹走。 陆潇回到书房打开邮箱,刚收到来自杨柳的邮件,不知她和之城玩得怎么样了,可能又是照片什么的,前几天他们还在海边晒太阳。这次是重要邮件,陆潇点开,首先就注意到一连串的感叹号,他定睛看了看,“连之城到处惹是生非!我们的旅行到一半就必须结束了!搜他的名字,加上皇室两个字看看!” 杨柳似乎被气得不轻,陆潇不知之城怎么惹到她,或者之城怎么惹上了皇室。他打开搜索引擎,输入“连之城皇室”,并没有多少匹配结果。他一一看着,一个新闻标题映入眼帘,“中国男子与欧洲皇室女的甜蜜旅行”。 一看就是一个小网站的转载帖子,陆潇莫名其妙,点入一看,转了国外媒体的新闻,还没来得及翻译,看来是刚刚上报,怪不得国内没有动静。 陆潇无暇去看那些冗长的文字,还是照片最简洁易懂,照片上连之城和一个戴草帽的外国女子在沙滩上躺着,两人似乎聊得甚欢。快四个月过去,连之城身材恢复得健壮起来,晒成铜色的皮肤更显迷人。他带着墨镜,微笑时一口白白的牙齿,阳光开朗。 下一张是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一家饭店,既没有带墨镜,也没有戴帽子。陆潇不由笑了笑,他怎么这么快就有新欢了,而且还如此明目张胆,枉他做了这么多年传媒大亨的老总,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 陆潇看了看新闻,大概是说欧洲某皇室亲王的次女,她的度假行踪自然是媒体注意的对象,然后就发现了连之城这名“神秘男子”,似乎颇得这位公主的欢心。 陆潇苦笑着给之城发了个邮件,“你这是要嫁入皇室了?” 刚想关电脑,不料之城回复得很快,一条留言冒了出来,短短的一句话,却让陆潇着实没有料到,“我怎么知道她是公主。” 一周的工作结束,姿眉和老公开着车拜访许小盈租住的房子。 一进门,姿眉就点了点头,“装修得不错啊。” 跟在后面的老公弯下腰,把手里两大兜日常用品和水果放下,“车里还有,我再去那一趟。”说着就勤勤恳恳地向下楼了。 许小盈请姿眉进屋,“我叫了外卖,不过是很丰盛的外卖哦。” 姿眉看了看桌上的大餐,并没有多少兴致。她往沙发上一坐,伸了伸酸痛的手臂,“累死我了!” “姐,拜托你件事。”许小盈乘机坐在姿眉身边,讨好地陪着笑,“帮我弄张舞会的入场券。” 姿眉痛苦地捂上了眼睛,许小盈对陆潇的痴情,成了挥之不去的心病。看来之前的劝说全部作废了,看来她就算说干了口,也没办法劝许小盈回头。 “不可以。”姿眉不想多说什么了。 “最后一次。”许小盈伸出一根手指,信誓旦旦地说。 “不如现在就放弃。”姿眉快言快语,“反正我是不会助纣为虐。” “怎么了,我追陆潇你开始不也支持吗?”许小盈起身走进卧室,翻起了衣柜。 姿眉坐在厅里,对这个表妹十分头痛,“后来不是发现人家不喜欢你吗,再说陆总都结婚了,你这么做不好吧。”身为已婚女人,姿眉已加入保卫婚姻的行列,无法接受许小盈的做法。 “我礼服都买了。”许小盈从卧室走出来,拿着一件深紫色小礼服,“你不要让我前功尽弃吧。” “你和陆潇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姿眉看着许小盈把衣服比在身上,左试右试。她叹了口气,哪个女孩子没有灰姑娘遇见王子的美梦,可是王子的身边自然有公主,“你太认真了,为了他你已经变成了一个盲目跟风的人,花一千块钱拿到舞会入场券,然后呢,你就能变成陆潇眼里的公主了吗?” 姿眉有些激动,她的声音提高了些。许小盈从没见过表姐这么认真地教训她,不禁有些委屈。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把裙子往臂上一挽,“不想帮忙就算了。” 这时姿眉的老公敲门,许小盈充耳不闻,直接走进了卧室。姿眉无奈地起身开门,老公把东西放在地上,一抬头才发现姿眉脸色不好,“怎么了你?” 姿眉摇了摇头,阻止正要换鞋的老公,回到厅里拿了自己的包,穿好鞋子,对卧室的方向说了一句,“票我会给你弄到,最后一次。”(未完待续) 第66章 夜雨战争(1) “怎么回事啊这是?”姿眉的老公满头雾水,不知老婆怎么不开心了,还想回头问,被姿眉推着走了出去。 月光下,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楼道,姿眉老公在前面引着路,不时回头看着沉默的老婆,欲言又止。 姿眉拎着包跟在他身后,不远处他们的车灯闪了闪,一瞬间照亮了老公的背影,他永远是木讷而安静的,就连大学里对姿眉表白,都还是他的室友们帮的忙。 他就这样陪在她身边,多少年过去了,忍受着她的小脾气。她常说别人长得帅,他从没说过什么,最多就是伸手托托眼镜,表示他内心的不耐。 姿眉走到车边,老公已经替她打开车门,就要绕到另一边去。他好没有绅士风度啊,都不等她上车。姿眉想着想着忽然笑了出来,伸手抱住了他,声音却哽咽了,“老公,我爱你。” 老公有些吃惊地站在那里,伸手拍了拍她的背,想看看她是否哭了,“你这是怎么了啊?受什么委屈了?” 姿眉并不松开他,埋首在他肩头,心里踏实了许多。他就这样站着,一动不动,她要是真的哭了,他还不得站在这里哄一个晚上。 姿眉忍着笑,“要是我受了委屈,你能给我出气吗?”她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出题为难他了。 “我坐牢了怎么办。”老公诚实地答道,姿眉拥着他,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能想到他平时低着头的老实样子。 “你连饭都不会做。”老公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担忧和无奈。姿眉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她紧紧抱着这个无比熟悉的男人,“谢谢你。” 谢谢这个男人的沉默与宽容。她忽然明白了,他对她的了解甚于她自己,他清楚在这个世界上,虽然她常常花痴的是别人,但她最依赖的是他。他对她的纵容,不是因为怯懦,而是出于自信与深情。 周日晚上,华美酒店的宴会大厅装饰一新,美酒佳人,衣香鬓影,光亮的地板上可以映出人的影子,璀璨的水晶吊灯辉映着女人们的钻石,唯美的音乐柔和了人们的谈笑声。 这场奢侈的舞会,是收购华美后又一次高调的营销。 “盛远这是要占领高端市场了。”一个中年男人举着酒杯对李董笑道。 李董一摊手,“我也不懂现在的潮流,不过看起来效果不错。”说着笑了起来,“梁董事能来捧场,真是给面子。”梁董事是商界的风云人物,在C市风生水起。 “我这不是女儿刚进圈子嘛,我不亲自带一带怎么放心。”梁董事屈了屈手臂,身边梁小姐白藕似的手正挽着父亲,她初入社交圈,不过并不紧张。 “开场舞就交给陆潇。”李董信任地拍了拍陆潇的肩,竖起大拇指,对梁董事称赞道:“跳得不错!” 陆潇笑了笑,“哪有,李董这么夸我,我压力很大啊。” “那就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信任。”李董笑眯眯地看着陆潇,那一瞬间慈爱的目光中也有一丝深意,陆潇自然知道什么意思。李董在沈绵这件事情上,一直暗示着什么,陆潇怎会不知。他的笑维系在脸上,只顿了一顿便对梁小姐伸出手,“可以和我跳一支舞吗?” 音乐响起,名媛绅士们翩翩起舞,美轮美奂的大厅,一切都如发生在梦里,让人忘记了外面的世界,真想永远在这里跳下去,永不停歇。 许小盈看着陆潇拥着一位小姐翩翩起舞,他永远优雅得像个王子,连跳舞都那样雍容有礼,又是那样霸道地掌控着一切。 她该什么时候去找他跳舞? 一曲结束,陆潇送梁小姐回到梁董事身边,几个人笑着聊了几句,一看表情就知道是在互相夸奖。许小盈想了想,迈步上前,自己不主动的话,难道希望陆潇主动么? “许小姐。”一个身影拦在面前,挡住了许小盈的视线,“原来许小姐也来参加舞会了。” 许小盈抬头,看见莫彬没有表情的那张脸,“怎么,不可以吗?” “当然欢迎。”莫彬的脸色舒缓下来,看着许小盈的眸子,她的野心实在太明显,“不过,许小姐还是不要试着请陆总跳舞了。” “你以为他会拒绝吗?”许小盈不可置信地笑了笑,这个莫彬真是多管闲事,再说哪有男人拒绝女人邀请的道理。许小盈绕过他向陆潇走去。 莫彬回身抓住了她的手臂,许小盈一惊,下意识地想挣脱,莫彬却已不动声色地松开,他的动作很快,周围的人并没有察觉。“陆总的舞伴是有安排的。”他的声音很低。 “什么?”许小盈半信半疑地看了看莫彬,他严肃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不过怎么可能,陆潇请人跳舞还要被安排?这个优雅而无所不能的王子难道是提线木偶吗? “下一位是那个黑色裙子戴珍珠的夫人。”莫彬看着前方的人群,淡淡地说道。 许小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一个女人含笑拿着杯子,旁边的似乎是她的丈夫,正在和别人聊天。这边陆潇就和梁董事愉快地结束了交谈,来到了黑裙女人的圈子里,和她丈夫热情地打了招呼,下一刻就和女人走进舞池。 许小盈诧异地转头看向莫彬,身后却已没有人。她怔神间看到不远处的莫彬穿过人群,已悄然离开了。 十二点的钟声响了,可怜的灰姑娘还没有遇见她的王子。 许小盈觉得身体无比的沉重,轻薄的小礼服仿佛铜盔铁甲,压得她喘不过起来。她已经不想去看陆潇又在和谁跳舞,音乐起起落落,中规中矩的华尔兹烘焙着气氛,性感耀眼的探戈让人沉醉在眉来眼去的暧昧中,最后轻松随意的伦巴放松着疲惫的身体,脚步乱了,不过又有什么关系。 午夜的时候乐队指挥停下来,敲着指挥棒和大家一起倒计时,四、三、二、一!旧的一天结束,新一天破茧而出,演奏者们兴奋地拉动琴弦,灵活的指头在黑白琴键上跳跃,欢快的音乐响起,舞池里的人们忘情而疯狂地拉着手跳舞。午夜之后,无需高贵。(未完待续) 第67章 夜雨战争(2) 李董梁董早已离开,陆潇退到门口,对莫彬交代了几句便悄然出门。许小盈放下不知第几杯酒,踉踉跄跄地向着他走去。 走进安静的夜色,才知道刚刚身边环绕的音乐有多么喧嚣。陆潇快步上了车,看了看表,十二点二十,不知沈绵睡了没,他要轻手轻脚地回去,不然吵醒了她,又该发脾气了。 沈绵的情绪很不稳定,有的时候一个人也会呆呆地哭出来。家里总是一片狼藉,可是他还是想回家。 只要她有片刻的安静,他望着夕阳下她坐在床边的身影,读着她留下的只言片语,逼仄的生活里就能浮现出永恒的宁静。 路虎慢慢地转弯,陆潇看了看不远处马路的入口,路灯孤独地彻夜亮着,已经没有多少车辆。 突然前灯的光亮中出现一个女子,刺眼的光亮让她不由得抬手遮住眼睛,摇摇晃晃地向车子走来。陆潇猛地踩下刹车,一瞬间额上已沁出冷汗。车子戛然停在女子身前,女子看着他咧开嘴笑了笑,好像在说着什么。 陆潇坐在位子上一时没有反应,下一刻他挂挡下了车,“许小盈,你怎么在这?” “我来参加舞会啊。”许小盈醉醺醺地一笑,“我想和你跳舞啊。”她伸手搭上陆潇的肩,口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飘飘然地摆动着身体。 陆潇见她醉成这个样子,真不知是喝了多少。他摆脱她的手,“我送你回去。” “好啊,太好了!”许小盈的声音懒懒的,头昏脑胀地鼓起掌来。晚风的吹拂下,她的脸上泛着潮红。 陆潇扶她上了车,把她安置在后排座椅上,系好安全带。他上了车,才想起来一个问题,她住哪里? “你家在哪?” 许小盈醉眼朦胧地趴在窗上,昏暗的灯光在她眼前摇曳着,她手指往天上一指,笑嘻嘻地说:“在天上,下雨了耶。” 陆潇看了看,车窗上落了一点点的水滴,繁华过后,是一场夜雨。 他开动车子,驶入雨中。她烂醉如泥,小宾馆恐怕不安全,只能送她去酒店了。这么晚了,他送女人去酒店,应该也不会被人瞧见。 来到盛远,陆潇拿出员工卡开了房,前台的服务员礼貌地接待他,偶尔瞥一眼靠在陆潇肩头的许小盈,“陆总,请上三楼。”服务员亲切中带着职业化,示意电梯的方向,陆总带了个这样的女人,她特意开了间离电梯较近的房间。 陆潇道了谢,架着许小盈来到电梯口,许小盈依在他怀中,闻着他身上的气息,沉醉地重复着,“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陆潇打开房门,送许小盈进屋,终于把她放在床上,他直起身松了口气,四周看了看,屋里什么都有,他从橱柜里拿了瓶矿泉水放在床头柜上,“我走了。” “我喜欢你!”许小盈大声地抗议着,她念了一路,他就这样无动于衷吗? 陆潇看她不省人事的样子,叹了口气转身就走。许小盈挣扎起身,奋力地跑上前抱住他,“别走。” “我对你没感觉。再说我已经结婚了。”面对这个年轻的女子,陆潇只好劝道。 “当初你和我交往,怎么会没感觉。”许小盈赌气地绕到陆潇面前,踮起脚猝不及防地吻了他一下,陆潇微惊,下意识地摸了摸唇。 “怎么会没感觉。”许小盈直视着他的眼睛,已看到他眸中的波澜,她再次踮起脚去吻他的唇,陆潇脸一转,她的吻落了个空。 许小盈失望地看着他,伸手去解礼服的拉链。蓝裙褪下,她站在他的面前,倔强地看着他。 “不可能的。”陆潇的目光对上许小盈的凝视,似乎要把这句话烙在她心里。他不再理会她,迈步离去。 门嗒地锁上,外面的脚步声被厚重的地毯吸收。许小盈站在冰冷的空气里,雷雨哔哔啵啵地敲打着黑夜。她拥着挂在身上的礼服,慢慢蹲下。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地毯上,殷晕开来。终于隐隐的哽咽变成了大声的哭泣,酒精的作用和气息的抽噎让她头痛欲裂,泛滥的泪水灼烧着她的双眼,“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啊,我恨你……” 陆潇回到家,轻轻打开门,进屋的一刻,灯忽然亮了。沈绵从沙发上坐起身来,“你怎么才回来。”她的脸色不好,集结着怨气。 坐在一边陪她的保姆从瞌睡中惊醒,担忧地看着陆潇。 陆潇皱了皱眉,“你还没有睡觉?” “沈小姐一定不要去睡。”保姆解释着,沈绵不知犯了那股倔劲,非要等陆潇回来,她只好在楼下陪着她。 陆潇走上前不由分说抱起沈绵,“上楼去休息。” 保姆松了口气,准备收拾收拾客厅就关灯。沈绵被陆潇抱着上楼,忽然从他怀里抬起头来,“你身上什么味道?” 陆潇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我去洗澡。”也许是舞会上的酒精和香水的味道。 已经凌晨了,他仍旧去冲了个凉,出来沈绵正背对着他躺着,陆潇以为她睡着了,悄悄地躺在床边,眼皮沉重了起来。 “好痛。”沈绵蜷成一团,喃喃地说。陆潇闻言凑过去,紧张地看着她,“哪里疼?” “肚子痛。”沈绵声音微弱,“我好冷。”被子下面,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陆潇从背后搂住她,她手脚冰凉,刚刚在楼下她明明也盖了被子啊,竟然会这么冰。他的腿去寻她的腿,沈绵贴在他的胸口,忽然而来的温热让她开始出冷汗。 和外面的阴雨一样潮湿,让人心情抑郁。 “什么味道?”沈绵不悦地转过头闻了闻,“这不是你的味道。”她猛地起身下了床,离陆潇远远的,“我不喜欢。” 陆潇打开灯,看着她光着脚站在地毯上,睡裙下露着小腿。他有些着急地说:“你别站地上,快上来。” 沈绵赌气地向后退了一步,“你为什么会有别人的味道?”(未完待续) 第68章 不可告人(1) 陆潇无奈地抬手闻了闻,“什么味道啊?我已经洗了澡了。” 沈绵气得脸色发白,“就是有就是有!你骗人!”她拿起枕头向他砸去,陆潇伸手挡住她的攻势,从另一边下床,示意她不要急躁,试探着问:“我去隔壁房睡行不行?”他回身将空调调高了一些。 “这气味已经有了,你去哪都有!我讨厌你!”沈绵霸道地叫喊着。 “那你要我怎么办?”陆潇抱着被子站在门口,被她逼得欲哭无泪,三更半夜的,外面还下雨,难道他要回酒店住吗? “你是不是抱过别人!”沈绵大声质问着,一张脸气得通红。陆潇怕她情绪太过激动,忙缓和了语气,“真的没有。” “你骗人!大骗子!”沈绵气愤地冲过去,挥拳就打他。陆潇拿被子挡着,被逼出了卧室,“沈绵!”他唤着她的名字,她却像疯了一样,用力地推他。 “我到楼下去睡,可以了吧。”陆潇妥协道,跑到了楼下。保姆听到喊声从房里出来,惊讶地看着气急败坏的沈绵,陆潇已经到了楼下,保姆担心地问道:“陆先生,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就这样吧。”陆潇打算在沙发上将就一宿,其实根本算不上一宿,只剩三四个小时就天亮了。 沈绵冲回卧室,陆潇和保姆以为她没事了。没想到过了一会儿门砰地打开,沈绵抱着一盏陶瓷的床头灯出来,“你去死!” “沈小姐!”保姆吓得魂飞魄散,这么大的东西是可以把人砸死的啊!她跑过去要抓住沈绵,沈绵已经用全力把床头灯扔了下去。 陆潇见她气势汹汹地出来,紧接着一个庞然大物飞了下来,他从沙发上跳起来,往后一躲,啪地一声巨响,床头灯砸在沙发前的木几上,离陆潇只有不到一米远,瞬间摔了个粉碎,碎片飞溅,陆潇只觉脸上一痛,伸手一摸指尖上染了血迹。 “陆先生你没事吧。”保姆的声音带了哭腔,她吓得不知所措。 “你看住沈绵。”陆潇大声喊道,她砸东西也就算了,自己别跳下来。 沈绵又回房掀了被褥床单,一股脑地向楼下的陆潇砸,恨不得让他粉身碎骨,一边大哭着叫道:“我讨厌你!滚出去!” 陆潇退到门口,担忧地看着躁狂的沈绵,“别扔了,我这就走!”他撩开窗帘一看,外面倾盆大雨下得正酣,自己只穿了睡衣,走到哪里去。 “沈小姐,有电!”保姆一声惊呼,只见沈绵拔了加湿器,里面的水晃晃荡荡地四溅,她举起用力地朝陆潇掷去。 陆潇向右一闪身,加湿器在门口嘭地崩裂,水流了一地。沈绵又疯了一样地四下找东西,陆潇担心她再拿什么电器,一不小心触电就坏了。他趁她不留神的功夫,冲到木几处拿了车钥匙,刚下床没来得及穿鞋,脚也被玻璃碎片割破了。沈绵再出现在楼梯口时,陆潇打开门快速地喊道:“你看着,我走了!我走了!” 他出去关上门,檐下一阵风吹来,刚紧张出的一身汗瞬间冷了,他打了个喷嚏。雨点密集地砸在地上,他却连伞也没有拿,只好冒着雨跑到车库,钻进车子把空调开到最大。 几步的距离他身上已经湿透,车库里没有雨,可是他看不见家里的情形,不知沈绵安静下来没有,他把车子开出库,开到了门口。脚下似乎扎了玻璃,火辣辣地疼着。陆潇熄了火,雨刷器把雨水打成了一片片雨帘,顺着窗边滑下。窗户里有灯光透出,隐隐约约看着沈绵正激动地大哭。保姆在一旁焦急地劝着。 沈绵需要住院了。 陆潇一直不愿面对这个事实,医生曾劝过他,把病人送到医院会有更专业的看护,避免给家人造成伤害。可是他不愿意让沈绵去那个冰冷的地方,那不是她的家。 陆潇坐在车子里,车子孤零零地停在门前的空地上,微弱的前灯照着家的方向,灯光里倾泻而下的风雨格外清晰,好像黑夜的泪水。 房间里的吵嚷声渐渐小了,沈绵似乎安静了下来。陆潇在车里犹豫了一下,他要不要进去,沈绵见到他会不会又发作。她的情况堪忧,今晚要想办法送她去医院才好。 车灯一闪,一辆黑色的本田CRV急转弯拐了进来,急刹车的尖厉声音在暴雨中依然清晰。车门打开,一个人下了车冲上前去按门铃。 陆潇没想到这么晚竟然还会有人来访,他定睛一看,门口的分明是莫彬的身影。他怎么会来?退一步讲,他怎么会知道沈绵出了事情? 陆潇猛地打开车门下车,顾不得脚上的疼痛,踏着雨水一瘸一拐走到门口。莫彬没有听到身后的响动,房门一开,露出保姆焦急的面孔,莫彬径自匆匆地走进房中。 陆潇站在雨里,大雨再次打湿了他的头发衣服。那是他的家,家门却在他面前砰地关上,他成了无关的局外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莫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在瞒着他? 陆潇的心沉了下去,他冲到门口,用力地砸着门,“开门!给我开门!”沈绵还在里面,她不可以有危险! 里面传来下楼梯的咚咚脚步声,凌乱而沉重,一会儿便到门口。门一开,屋里惨淡的灯光透出来,一望过去,一片狼藉。 莫彬抱着沈绵,脸上是从未出现过的紧张,“快去医院,她昏过去了。” 陆潇见沈绵的头伏在莫彬胸口,一动不动,仿佛已没有了气息,他的心仿佛被狠狠地提起又松开,下坠着没了着落,所有的疑惑一股脑抛到了脑后。他跑到车子旁拉开了车门,大雨滂沱,莫彬护着沈绵坐了进去。 陆潇绕到前面坐到驾驶位上,启动车子,向医院驶去。 “她怎么样?”陆潇一边开车一边急切地询问着。 “她在发烧。”莫彬伸手摸了摸沈绵绯红的脸颊,不禁抱紧了她冰凉的身体。陆潇在后视镜中看到,心里不知为何有些憋闷难受,他猛地调高了空调,热气源源不断地充盈在车子里。(未完待续) 第69章 不可告人(2) “这是怎么回事!”陆潇用力地一拍方向盘,车子一路鸣笛超过路上寥寥无几的车辆,他感到自己被欺骗了。这么多年他倚重信任的莫彬,对他并没有应有的坦诚。 “陆总,我会向你解释。”莫彬并不多说什么。 “你要解释的太多了。保姆都是你的人吧,为什么要监视我们?”陆潇的脑海里一片混乱,“为什么要接近沈绵?” 莫彬低着头,声音依旧淡漠,“陆总,我没有做过任何伤害你们的事情。” 陆潇紧紧咬着牙关,注视着前方沉默了下去,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半年多来的坎坷,快要将他压垮了,已经出了这么多事,他不敢再有丝毫放松。 一路沉默着来到医院,车子停下,莫彬并不征求陆潇的同意,也来不及征求他的同意,抱着沈绵下车走向急诊。 陆潇坐在车上看着他抱着沈绵疾步远去的背影,深深的挫败与疲惫氤氲在心中,他不爱沈绵吗?他还不够爱她吗?可是为什么总是好像有人比他还要在乎她,江亦愿意为了她放弃演艺生涯,而莫彬几年来把这份感情深藏不露,却在这个雨夜突然出现。 他们更像是为沈绵天造地设的那个他。他陆潇捉襟见肘的力绌,是因为爱得不够深刻吗? 陆潇推开车门,疲惫地下了车,剧痛从脚底传来。走进医院,迎面而来的护士惊讶地看着他,这个穿着睡衣浑身湿透的落魄男人,一瘸一拐地走在被灯光照得惨白的大厅里。 看过医生,护士为沈绵打了点滴,陆潇的伤口包扎好了,坐在沈绵的病床前。两个遍体鳞伤的人,一个昏迷,一个清醒,独独地相对。 门一开,莫彬走了进来,“陆总。”他手里提着热水,放在桌上。看了看陆潇,欲言又止。 “沈绵在休息,我也累了,你走吧。”陆潇缓缓地眨着眼睛,望着沈绵,没有看过莫彬一眼,“保姆被辞退了,我会另请新的看护。” 莫彬一言不发,既没有争辩也没有道歉,他只略微欠了欠身,“是。”然后转身向门口走去。他的衬衫全都湿透了,头发上还滴着水,外面疾风骤雨咆哮着,他没有开车。 “沈绵是我的太太。”陆潇忽然开口,一字一句地说着。莫彬的脚步顿了顿,陆潇深吸了口气,平静地继续说:“还有今晚的事谢谢你。” 莫彬微微回了回头,终究还是没说什么,一如既往简单地应了一声,“是。”门一开他走了出去,门关上,关住了外面的纷杂。陆潇疲惫地闭上眼,拿起沈绵的手放在唇上,如剑的浓眉久久锁着。 清晨的阳光透进来,陆潇抬起头,脖子十分酸痛,他坐在椅子上睡了一夜。虽然盖了被子,可是昨夜淋了雨,今早还是有些喉咙痛。 他看了看墙上的表,拿起桌上的电话听筒,忍不住咳了一声,他握拳掩着口。刚刚清醒,脑海里还有些空白。陆潇发现自己并不记得秘书佟灿的电话,平时都是直接按手机快捷键。 他伸手揉了揉灌了铅似的头,看来得自己回家换衣服了。鼻塞了一夜,头痛得厉害,他拨了一个电话号码,“喂,妈,今天能不能过来医院照顾沈绵,她没事,只是昨晚有点发烧,现在好了。” 电话那头的沈母稍稍放下心来,又埋怨了几句陆潇为什么不早告诉她,“你又在医院陪了一夜?怎么不让我过去,我又没有什么事情,你还要上班。” “昨天太晚了,就没给你们打电话。”陆潇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沈绵还在睡觉,先不说了。我回家了。” 沈母又叮嘱他注意身体,才放下电话。陆潇摇摇晃晃站起身,沈绵睡得正熟,脸上发烧的绯红已经退了。她睡得如此安详,可是她醒来看见他,又会大喊大叫,她明明已经开始接纳他了,为什么又突然地讨厌他? 陆潇拿起车钥匙,趿着医院的拖鞋,在沈绵醒来之前走了出去。走廊里是来来往往的病人、家属和医护人员,奇怪的目光纷纷投来,看着这个狼狈的男人,丝绸睡衣半湿不干,满是褶皱,脸上还有一道凝了血的伤痕。这么高大帅气的人,怎么穿得如此邋遢,他是不是精神不正常? 陆潇根本没有心情顾及别人的目光,他出了医院,车子还横着停在门口,车窗上贴了一张要求移走的通知。陆潇一把揭下通知,团成一团,上了车。 “陆总。”“陆总早。”新的一天开始,走廊上的职员们和迎面而来的陆潇打着招呼,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他脸上的创可贴上,一瞥之后便匆匆转向别处。 陆潇进了办公室,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无奈地摇摇头。 “你没听说吗,陆总今天是挂彩来的。”楼下格子间里的职员把咖啡放在桌上,压低了声音对同事说道。 “什么什么?脸上吗?”隔壁的人也探过头来,一脸遗憾地问道,陆总那么英俊的脸,破了相就可惜了。 “对呀,你说是不是……”职员做了一个狠狠地挠人动作,看着大家。 “我也奇怪呢,陆总和他太太关系好像不好,他们结婚之后,陆总什么活动都没带过家人。” “就连结婚也没办婚礼呀。” “不是传闻,沈绵和江亦有一段?”人们的声音压得更低,这段新闻在盛远内部也是讳莫如深的。 “可能貌合神离了吧。”有的人为这一对金童玉女可惜,有的人怨沈绵不懂珍惜,有的人暗暗庆幸陆潇又快恢复单身了。 “许小盈,你怎么脸色这么差?”八卦匆匆解散,大量的工作还在鞭策着他们。有的同事见到许小盈失魂落魄地坐在办公桌前,关心地问道。 “起来晚了,没化妆。”许小盈敷衍地答道,起身离开众人好奇的视线,去接咖啡。 晚上许小盈收拾东西下班,顺便编了个借口,请了明天的假,这几天她实在没有心情工作。 刚走出电梯,便见到陆潇和佟灿正从旁边的专用电梯间出来,“上个季度的业绩总结最迟今晚给我,其他材料送到504,明天找时间开会。”(未完待续) 第70章 陆总太太 “陆总,明天的日程满了。”佟灿翻着文件,边走边随手记着。 “这个会必须开,其他的推一推。”陆潇拿出手机,在拨通电话的间隙强调着。佟灿皱着眉一一审视着日程上的安排。 许小盈一怔,他从她身边走过,带过一阵微微的清风,他并没有看到她。可是她却听到了504,他又住酒店了吗?不用回家? “喂妈,我今天不过去了,有事给我打电话。”陆潇压低声音说道,佟灿自觉地落后他一步。 沈绵清醒的时候他去,肯定又是一场战争。她睡了,他不去也罢。一天下来,他已经太紧张太疲惫,无法再打起精神面对沈绵。 “送到医院。”陆潇拿出一张卡递给佟灿,佟灿点头接过,两人出了大门,各奔东西。 许小盈听到了这最后一句,送到医院,医院里的可是沈绵?她略一踌躇,出门转弯,远远地跟上了佟灿。 “陆潇,晚上有时间吗?”电话里的之城精力充沛。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陆潇一转椅子,背对着桌上的电脑,面向窗外的万家灯火。之城出国之前,周游世界的雄心壮志都有了,可是皇室公主的新闻爆出来只有一周多,他就结束了伟大的行程。 “在国外也混不下去了。”之城的声音中有无奈的笑意,他出国本是想躲避媒体的,没想到在欧洲受到了更加强势的围攻。 “我明天要开会,今晚没时间。你又想喝酒?”陆潇不太相信地问道,连之城过去的恶习不知改了没有。 “当然不是,正相反,我本想带你去吃素。”之城悠然地笑了两声,“我在C市逗留一天,明天就回我爸妈那。”之城的老家在西北小城,结了婚之后,他周旋于满家,连家父母安贫乐道,之城已经很有没有回家了。 “回去躲躲也好。”陆潇叹了口气,“什么都不用想,清闲。” 那边的之城顿了顿,似乎揣摩到陆潇语气里的倦怠,“你没事吧。” 陆潇干笑了一声,“哈,还好,只是羡慕你的清闲,有感而发。” 和之城道了别,陆潇站起身走到窗前,酒店的房间永远干净整洁,窗口有这个城市最华丽绚烂的夜色。可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对这跃动的灯光、匆忙的脚步感到麻木厌倦。 陆潇的目光瞥了瞥桌上的羊皮笔记本,他一直随身带着它,却很少翻开来看。只有极度思念沈绵的时候,才会打开。他是焦渴的行者,那是他所剩无几的泉水。他还有很长的路需要它的陪伴。 清晨的阳光照在许小盈脸上,她睁开眼,伸了伸酸痛的手臂,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冲入鼻孔,凉凉的,带着清苦的味道。 对面病房的门打开,一对五十多岁的夫妻走出来,丈夫劝着妻子,“没胃口还是要吃点东西。” 妻子恹恹地跟在丈夫身后,轻轻关上门,生怕吵醒了里面的人。 许小盈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转弯处。她走上前,握住冰凉的把手,轻轻下压,神秘的门打开。乳白色的窗帘被阳光照得透明,柔软的床上一个人正在熟睡,她陷在床中,显得那么瘦小。 昨天佟灿来送信用卡,她尾随至此,隐约清楚了沈绵的病情。 许小盈一步步走了过去,好像走进了某个未知的世界,是陆潇藏起来的世界,是无人知晓的世界,是有着疯狂许小盈的世界。她拉开窗帘,刺目的阳光射进来。床上的女子动了动,微微张开了眼睛。 “想不想去见陆潇。”许小盈看着沈绵,她苍白而虚弱,茫然地睁着眼睛,对这个纷扰的世界毫无抵抗。她早已不是女神,可她为什么还站在不可企及的位置,一根手指都不用动,就能让她许小盈一败涂地。 陆潇不是隐瞒沈绵的病情吗?陆潇不是想兼顾公司和家庭吗?她偏不让他如意! “华美第一季度的业绩超出预期,占了集团酒店部分的百分之十三点八。”投影上的饼状图,新加入的HM占据了小片江山,成绩让人欣慰。陆潇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表示自己的满意。 “去年开始的三年计划,重点就是发展高gros—sprofit—margin的高端酒店,收购华美是一个好的开始,接下来需要长期发展的,就是入住环境和信息系统,员工和企业文化……” 陆潇的目光扫过桌边围坐的主管们,IT部门,市场部门,人力资源部门,运营部门……众人都全神贯注地听着,脑海里思索着如何配合企业战略施展拳脚。 这时佟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一向沉稳的她徘徊了两步,才推门进来。陆潇说完了话,趁着大家开始沉思的空档,才转头看向佟灿,不知她有什么事情。 会议室里静悄悄的,佟灿没有说话,而是将一个文件夹放在陆潇桌上,“陆总。” 陆潇也不问,便匆匆打开,可能又是那个员工忘记了找他签字。第一页赫然是手写的几个字,写得匆忙,字迹潦草。 陆潇扫了一眼迅速合上文件,随手把它放在一边,静默了几秒,开口说道:“先休息五分钟,回来接着讨论。” 众人放松了下来,随手翻着会议流程,和旁边的人低语几句,更多的是沉思摆在面前的问题。 陆潇转身出了会议室,拿出调成了静音的手机,才发现有好几个未接电话,他回拨过去,沈父气喘吁吁的声音传来,“沈绵不见了!” 佟灿站在玻璃门外,看着陆潇在房里踱着步,好像一头被困得发疯的狮子,急切地对着电话讲着什么。最后他的神色稍稍缓和下来,抬眼瞥了一下会议室里等候的众人,匆匆挂断电话,走了出来。 “这是今年的各项指标。”陆潇一点鼠标,投影上的图标复杂而清晰,“有没有什么问题。没有的话,我需要详细的方案,然后批资源给你们。” 全家人都出动找沈绵了,她会去哪呢,医院的监控录像有没有什么发现呢。(未完待续) 第71章 从前女友(1) 陆潇低头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标,伸手摸了摸眉头,“这是你们的初步构想,可不可以给大家讲讲现在的进程。”虽然工作很忙,他还是坚持把各部门的事说给所有部门听,这个习惯已维持了几年。 他抬头看着部门经理们,手放在冰凉的大理石桌面上,微微有了汗意。 楼下的接待大厅里,一个女子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她穿着浅蓝色的病号服,苍白的皮肤在明亮的日光下几乎透明。人来人往,光亮的地面映出她迷茫的身影。 “小姐,你找谁?”一位接待人员走出来,有些奇怪又小心地问道。她既不像客户,也不像工作人员,是不是走错门了。 “陆潇。”女子似乎从记忆深处搜寻出这个名字,眼光瞬间亮了亮,“我找陆潇。” 接待忍不住打量了她一下,找陆总?她是来捣乱的吧,“小姐,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他太太。”沈绵光着脚,站在冰凉的地上,一只脚不自在地踩在另一只脚上。不耐烦地张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怎么没有他呢。 接待的嘴瞬间张大,忘了合上,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神志不清了吧,她还是不确定地核实一下,“请问你的名字?” 沈绵不解地看着她,眯起眼睛想了很久,“不知道。” “小姐,我们在工作,请您不要开玩笑了。”想当陆总太太的人多了,也没见过这么胆大直接的。接待的火气上来,又努力压下,脸上挂着不情不愿的职业笑容,想将这疯女人扫地出门。 沈绵不高兴地瞪了她一眼,转身径自向里走去。大厅里的人路过,都投来好奇的目光,脚步放慢了些。接待有些难为情,放进来一个疯女人,是她的失职,她回身拿起电话,接通了内线保安部。 沈绵慢慢地审视着周围,大厅有三层楼高,四面玻璃的墙壁投进柔和的日光,三层楼的天井直通到一层,玻璃围栏一尘不染的透明,电梯间旁摆着高大的盆栽植物。她似乎来过这里,模模糊糊的感觉告诉她,要往哪个方向走。 接待放下电话,看见沈绵已经走向了电梯间,她快步走过去,“小姐,您不可以进去。” 两个保安出动,迎着沈绵走来。有的职员不由停下了脚步,不知这个女人惹了什么麻烦。 “陆潇!”沈绵被保安拦下,想要绕过他们。保安无奈地抓住她的手臂,“小姐,请出去。” “我不!我要陆潇!”沈绵急得哭了起来,明明有个女人告诉她,可以找到陆潇,可走到这里那个女人就不见了。 保安见她开始大喊大叫,不禁加大了力气,不由分说把瘦小的沈绵架起来,向外走去。周围的人见状议论了起来,陆总真是魅力无穷,把女人都迷疯了,要不就是把疯女人都迷住了。 “哎,那不是沈小姐吗?”人群中一个人驻足看了一眼,不由叫了出来。 众人纷纷回头,这时又有公司的高层员工路过,见到了沈绵,忙走过来叫住保安,“你们干什么,这是陆太太!” 保安傻了眼,一下放开沈绵,沈绵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保安脸上挤出难看的笑,“这……我们没想到……”接待忙躲到接待台后,给楼上打起了电话。 “这是陆太太?”“她怎么这样啊?”“好像精神不太正常吧……”众人纷纷打量着沈绵,低声议论着,几个见过她的人上前关切地问话,沈绵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们,惊恐得什么也说不出。 电梯门打开,一个人冲了过来,路上的人忙闪到一边,“陆总?” “让一让。”陆潇挤进人群。因为奔跑的匆忙,他的衬衫扣子也开了,领带也歪了,额上沁着汗意。众人自动让出路来,不可置信地看着陆总,这是活生生的陆总,他真的来了,也就是说,这真的是陆太太! 陆潇跑到沈绵面前,她真的在这,他心里松了一口气。左右看了看,各种探究的目光汇聚过来,她像个惊慌的孩子,站在人群中心被打量着,看到他来了,她的肩膀抖动了一下,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泪水沿着面颊蜿蜒的流下。 陆潇一步上前把她搂在怀中,她的身材已不复高挑,一双脚丫上满是泥土。短短的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嚎啕大哭,眼泪和鼻涕蹭在他的西装上。 周围的人目瞪口呆,堂堂的盛远CEO,迷倒众人的陆总,你的太太是低智商?还是精神病? 这个舞台乱了套,一夜之间,公主不再是公主,王子变成了可怜的小丑。 阳光在天地间旋转着,炙烤着凌乱的思绪。时间被切割成碎片,在无数人眼中放大,缓慢了呼吸,一举一动都如此清晰。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沉默的陆潇,嘤嘤哭泣的沈绵。 陆潇咬紧了牙关,低头贴着沈绵湿漉的面颊。这个世界已太过拥挤,洪水漫过了他们最后的岸滩,让人呼吸困难,“我们走。”他的怀抱没有放开。 沈绵哽咽着嗯了一声,躲在陆潇怀里,死死地抓着他的衬衫,笨拙地跟着他的脚步。 陆潇转过身,人们怔怔地让出一条路来,他护着沈绵快步向门口走去。推开玻璃门,沈绵先走了出去,只和他隔了一步,便回头慌张地寻找他,生怕和他走失。 陆潇看见沈绵光着脚,便把她抱了起来,烈日下他环顾着,刚才出来得狼狈,没顾及车库在大楼后面。现在他要穿过大厅,或者带着她绕过去。 从空调房里出来,夏季的闷热一会儿就让汗水流了下来,陆潇茫然地望着繁华的大街上车水马龙,高楼大厦直冲云霄。难言的怅然,他也曾站在最高峰俯瞰这个城市,也曾优雅穿梭于商场欢场,此刻他却如此渺小,又如此无力。 一辆车从大厦后转出,停在陆潇面前。车窗落下,莫彬带着墨镜转过头来,“上车吧。”墨镜遮住了他的眼睛,薄唇吐出短短的三个字,便又微微地抿了起来,除了必要的话,永远不打算多说什么。(未完待续) 第72章 从前女友(2) 两秒钟的时间,陆潇看着他,莫彬没有转回头去,也没有摘下墨镜,而是执着地面向着他们的方向,他不介意僵持。 陆潇抱着沈绵走上前,拉开车门,走进了后座。 莫彬转过头来,车窗缓缓上升,隐去了他的面容,挡住了外面肆意的阳光。大厦里的人们从梦幻般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只看到一辆绝尘而去的车子。 医院里陆父陆母也到了,所有人都出去寻找沈绵的下落,却如大海捞针,空手而归。沈母已哭得昏厥过去,沈父也顾不得找沈绵的事,照看着妻子,这一年来积累的焦虑白了这个父亲的双鬓,原本儒雅而矍铄的他已微微有些驼背。医护人员连连道歉,保安科已经去查监控录像。 沈父的手机响了,所有人都满怀希望地看着他,沈父接起电话,“陆潇,找到沈绵了吗?” “找到了,我正送她去医院。”电话那头的声音也带着紧张过后的疲惫。 沈父松了口气,竟久久说不出话来。放下电话,他才安慰地摇着妻子的手,“沈绵找到了,陆潇正送她过来呢。” 陆父陆母长吁了口气,这才坐了下来。 沈母伏在枕上,一言不发,沈绵找到了,可是她没有力气高兴。这次的大意是致命的,沈绵的病情正在加重,她还经不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录像找到了。”一个保安抱着电脑走了进来,“看看这个人你们认识吗?” 沈母一下子从病床上跳下来,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睁大了眼睛凑了过去看。 大家围着电脑,只见模糊的中央监控显示着今早的时间,一个穿着珍珠白色连衣裙装的年轻女人,从画面的右下方出现,走进了病房。 “这是谁?”沈父沈母努力回忆着,可是想不起这样的人。陆父陆母认出了许小盈,面面相觑,心虚得不知该不该出声。沈家人正在震怒,要是让他们知道了许小盈,陆家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沈母两眼喷火,恨不得把她揪出来碎尸万段,“报案!一定要把这个人查出来!” 车子停在医院,一路沉默,沈绵一番折腾,已经睡着了。陆潇看了莫彬一眼,淡淡地说道:“谢谢。”他出手帮忙,不管是示威还是不怀好意的亲近,都算是帮了他,他要道声谢。 “我应该做的。”莫彬坐在驾驶位上,扶着方向盘,面向前方,好像对着空气自语。 陆潇根本不打算对话,他打开车门下了车,小心地抱起沈绵。莫彬转头看着他们进入医院的背影,脸上是一成不变的冷峻。良久他才启动车子,缓缓驶离。 “她没事了。”医生也松了一口气。沈母守在熟睡的女儿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屋里没有人说话。陆父陆母低着头,脸上没有丝毫的轻松。气氛安静得诡异,酝酿着引而不发的情绪。 待医生出去,沈母把电脑转向陆潇,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温度,“陆潇,你来看看,这人是谁?” “亲家,你这是……”陆母难堪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今天不知又要道多少歉。 陆潇不解地看了看局促的父母,疑惑的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里面的女子正好从病房里出来,左右看了看,一转脸便看清了她的面目。陆潇身体一震,喉咙一阵发干,他张了张嘴,心中巨大的阴霾让他发不出声音。 沈母抬眼看着他,目光中已没有慈爱,满是冰冷的愤恨,“她是谁?你说啊!” 陆潇眉头皱了皱,吸了一口气,“她,曾经是我女朋友。”也许他不该这样定义这段关系,可是名义上,许小盈确实是他的女朋友。 沈母怒极,哑然失笑,指了指门口,对着陆家人说道:“滚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们。” 陆父陆母的脸上挂不住,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陆母幽怨地小声解释道:“那时候陆潇和沈绵分手了……” “你就是这么对沈绵的?”沈母痛心地看着陆潇,难过与愤怒让她浑身颤抖着。这就是她认定的好女婿,是她的沈绵托付终生的男人,沈母的泪水流了下来。 陆潇低着头,对沈绵的伤害,最终却是来自他。与许小盈的一段旧事,是他被逼到角落时的垂死挣扎。那些心不在焉的拥抱,敷衍的亲吻,心里想着另一个女人的强颜欢笑,他根本不想它们存在。那些过往的主角,全都是沈绵。 他不去想,不去提,可是它偏偏就在那里,是抹不去的痕迹。 “你怎么对得起沈绵……”沈母痛苦地伏在沈绵身边,握着女儿的手,历经了这么多劫难,她美丽的女儿变成了这副痴傻的样子,她要为陆潇活着,可是她知道她心心念念的陆潇是这样的吗? 沈绵一个人坚持着单身,他却潇洒地谈着女朋友,若不是和那女孩关系亲密到一定程度,人家怎么会这么嫉恨沈绵。说是已经分手,可那几年沈绵痛苦的样子,明明是藕断丝连,两人哪里真正地分过手? 陆母为儿子感到满腹委屈,“事情变成这个样子,谁也不好过。再说陆潇对沈绵怎么样,你还不清楚吗?” 沈母哭泣着摇摇头,“我们不想拖累你,请你们走吧,把沈绵还给我,求求你们了。” 陆母又想说什么,陆父和陆潇都劝住她,陆潇扶着父母走到门口,“爸妈,你们先回去吧。” “可……”陆母还想说什么,陆潇叹了口气搂着母亲的肩来到走廊,“妈,您就别操心了。” “你都瘦了。”陆母心疼地看着儿子,又转头看了看丈夫,不知怎么才能让陆潇不再这样憔悴下去。 “没事,不用担心。”陆潇还是这一句话,陆母不相信地看着他,“什么叫有事?”她拉着陆潇走远了几步,离开门口,“你把婚离了算了,你付出这么多,又得到什么呢?再说这样下去,沈绵也过得不好。我真不希望你们再这样下去了。” “妈……”陆潇无奈地看着母亲,这样的话她一说了不止千百遍了,从他们结婚开始,就从未得到过两方家长的祝福,所有人都在提醒着他,是时候离婚了。(未完待续) 第73章 最后决定 “当初你们结婚,是沈绵还清醒,所以她会高兴啊。但是现在她和你在一起,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她也不认识你,你为什么不放手呢?”陆母抬头看着儿子,眸中流露出怜悯与可惜,仿佛他回到了小时候,迷了路却还要固执地往前走。 “我想静一静。”陆潇送父母到医院外,刚刚的话他听见了,却不想去在意,也许这次也能像过去那样,转身就把不快忘在脑后。他还有沈绵,沈绵还有他。 陆父陆母有些担忧,却无能为力,下了台阶回头看着陆潇,他就站在那里目送他们离去。他们真不想让儿子再回到那冰冷的医院,再愁眉不展长吁短叹,可是此刻也只有背对着他走远。 陆潇转身走进走廊,湿润的空气里永远是消毒水的气味。他站在门口,看见沈母拿着毛巾,为沈绵擦着脸上的尘土,沈父站在她身后,随时等着给她帮手。两个人看着沈绵,眼中满是爱怜。 陆潇没有踏进房间,他默默地走开,长长的走廊尽头,一缕阳光洒在地上,走到那里一转头,便是白茫茫的世界,强烈的光芒阴暗了一切有颜色的东西。 他走出去,漫无目的地走着,路上的车辆驶过,带着一团团蒸腾的热气,行道树在干燥的空气中哗哗地摇动着树叶。他手里拿着西装上衣,在树荫斑驳的路上行走着,很疲倦,却不知何处可以停留。 第二天,沈父沈母就把沈绵接回了沈家。 “明天找个时间开会。”陆潇翻了翻文件,放在了一边,继续浏览着邮件。 佟灿有些惊讶,明天开会?那么多的材料,陆总一夜能看完吗?她低头记录着,偷偷瞥了一眼陆总。他越发地瘦削了,两颊也有些塌了下去,注视着屏幕的双眸,也不似以往黑白分明的明亮有神。 陆太太的事在公司上下曝光后,让人没想到的是,陆总第二天还是照常来上班,对之前的事只字不提。这几天,除了他显得越发憔悴下去,其他没有丝毫异常。会还是照开,上下班从来不早不晚,见到同事还是打声招呼。大家起初还不太自然,现在也渐渐习惯了。 不过陆总向来是工作狂人,他一投入,全公司都跟着紧张。 “陆总,要不要休息一下。”佟灿善意地提醒着,她猜测,陆总这几天的睡眠加起来,也不到三个小时。 陆潇下意识地抬头,秘书这样的关心还是第一次,他看着佟灿感激地笑了笑,“谢谢,没关系。” 佟灿见他的笑还是那样自信沉着,是自己多虑了。她淡淡地笑了一下,便悄然走了出去。陆总这样的努力,应该是因为前几天李董打来的那个电话吧,他们聊了很长时间。那个下午她每次抬头,就能看见陆总还在讲电话。 佟灿回到座位上,快要下班了,陆总却还没有走的意思。她看了看桌上一岁儿子的照片,今晚不能回家陪他看动画片了,佟灿想起儿子,脸上漾起一丝笑,打起精神来继续工作。 这时办公室里的陆潇站了起来,走到书架那里,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佟灿只觉余光中什么东西一动,她抬头正看见陆潇倒在地上。 “陆总!”佟灿猛地起身,不小心撞到桌子的棱角,腿上疼痛传来。她惊慌地跑进办公室,陆潇躺在地上,面白如纸,没有一点反应。手中的文件纷纷扬扬洒了一地,好像兵荒马乱中的满目荒凉。 夏天的最后一场雨,淅淅沥沥地不愿停止,留恋着曾经放肆的炎热。起居室的落地窗框映着灰蒙蒙的天,水连成线,蜿蜒着流下。夏天的末端,寒流来袭,秋风渐起。 陆潇穿着休闲的运动衣,背靠沙发坐在地毯上,面前的小木几上放着电脑。不远处电热壶里煮着茶,壶口逐渐冒起了热气。 电脑屏幕上是一张空白界面,光标闪烁着,他望了良久,手指仿佛僵硬了,敲不出一个字来。 那天他昏倒在公司,惊动了董事会。 其实之前的种种,就已经引起了媒体的注意,只是他刻意回避了那些众说纷纭的报道。想也想得到,从沈绵出现在公司,到他被送到医院,盛远的最高管理者是否已经精疲力竭,集团管理层是不是捉襟见肘,表面的繁荣能否走得更远,已成了公众和股东们的疑问。 各种所谓的内幕,所谓的预测,显示在下跌的股价上,终于碰到了董事会最敏感的神经。这个蓬勃发展的集团,需要稳定。 “陆潇啊,盛远需要你。你这么年轻,前途无量,何必执着于这点儿女情长呢。”那天长谈,李董语重心长地规劝还在耳边。 “我以为我身在这个圈子里,无法保护自己的女人。没想到你比我还要可怜。”那天江亦在电话里对他如是说。他看到了报纸上对沈绵冷酷的评判,尖锐的质疑,或者满溢的同情,作为朋友打来电话。 “如果你娶沈小姐,就是为了占有她,为了名正言顺地拒绝别人对她的关心。那么对不起,我会绕过你们的婚姻。”陆潇唯一一次再去沈家,被拒之门外。离开时却碰到前来接沈绵去医院复查的莫彬,站在楼梯上莫彬抬起头,坦然地和陆潇对视。 “离婚……”“放手吧……”“为了公司……”全世界的反对声回荡在脑海,拥挤着叫嚣着,像一股洪流,将他推向她的远方。 他已经两个星期没有见沈绵了,没有她的只言片语。被拒之门外,形同陌路,他牵挂着,也害怕着,她恐怕不愿见到他,甚至已经忘了他。 恼人的耳鸣加剧了,没有片刻安宁。陆潇站起来,失魂落魄地去熄了电热壶,到了一杯热茶。茶香袅袅,氤氲的水雾模糊了眼前的一切。他转身剧烈地咳了几声,前几日晕倒便是四面八方的压力到了极限,是时候做出选择,是时候结束了。 他虚弱地伸手撑着墙,急促地喘息着,如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窗外寒雨阵阵,沉重的铅色,好像永远不会再有晴天。他看着这千万年的阴霾,眉头深深地锁起,任何割舍都是艰难而痛苦的,但他别无选择。(未完待续) 第74章 沉沉睡去(1) 陆潇端着杯子,走到电脑前坐下,敲出两个字,久久凝视着这重如千钧的决定,他不会再更改,他只需要时间接受。 鼻子微微发酸,也许是发烧的缘故吧。陆潇按了回车,略一沉吟,便要继续写下去。忽然传来轻微的拍门声。 他深吸了口气,收拾起沉重的心情,摇摇晃晃地起身。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看不到任何车辆,这样的雨天会有谁来拜访。 不经意地从门镜瞄了一眼,陆潇握着门把手的手却一抖,眸中闪烁着复杂而激动的光芒。他迫不及待地开门,摸索着门锁的手,急切中竟然有些慌乱,试了第二次才把门打开。 冰冷的空气涌入室内,瑟缩着人的每一个毛孔。沈绵站在门口,睡衣外面只披了一件灰色的大衣,已经被雨水浸透。湿发贴在颊上,雨水顺着一缕缕头发流下,哆嗦的双唇上没有血色,她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着,一双眸子无辜如羔羊,怔怔地望着他。 陆潇只觉胸口什么东西郁结着,心跳随着她的呼吸而起伏,在眼泪落下之前,他狠狠地将她拥进怀中。 他抱着她转身进屋,把她放在沙发上,拿过毯子将她裹了起来。她牙齿打战,除了一双眼睛能看着他之外,一句话也说不出。 陆潇跑上楼拿浴巾为她擦着脸和头发,帮她脱下湿漉漉的衣服,换上干爽的睡衣。沉默在两人之间漫延,可他们已不需要任何语言。 最后他坐上沙发,把她抱在怀中,用体温温暖着她冻僵的身体。她是如何趁人不备逃出来,如何一路找到这里,如何在雨中走了这么久,他闭上眼不忍去想。沈绵的呼吸微弱,像个冬眠的刺猬,蜷在他胸口,声音低低得像是叹息,“我想你。” 陆潇泪水静默地流下,他像个孩子似的死死抱着她,永远也不想放手,“我也想你。我需要你。我不能没有你。”他哽咽着喃喃念道,也许命运已经注定,她就算忘记一切,也会回到他身边。他就算失去一切,也不会放手。 两个人拥抱着取暖。一旁电脑的光标不知疲倦地闪烁着,空白的页面顶端,唯有辞呈两个字,早已赫然地落定了一地的尘埃。 莹亮的大理石地面映出了匆匆的步伐,西装革履,一行人向会议室走去。陆潇为首,他还是那样沉着,剪裁得体的西装衬出他健美的身形,身后跟着的,是他的得力干将们。 两旁的磨砂玻璃墙,深蓝色吸收足音的地毯,头顶次第亮起的白色柔和灯光,一切对陆潇来说,都这么熟悉。他在这里奋斗多年,打下了今日的大片江山,每一个同事都是他的战友,每一次前进都有共同的汗水与欢喜。 陆潇深吸了口气,走到会议室外,墙上的电子钟恰好走到整点。他推开会议室的大门,庄严的圆桌旁坐了一圈人,这些公司的大股东,一年只在这里相聚一次。今年多出来的这一次,是为了他。 “各位,早上好。”陆潇微微欠了欠身,“这些年来,我在盛远成长着,也见证着这个企业的成长,今天,到了道别的时候……”他的目光中闪着莹莹的光辉,嘴角还是一如既往的微笑,好像这只是一个常规的年度报告。 董事们尚能面目沉重地听着,坐在后面的公司高管们却有的低下了头,悄悄藏起着难过的表情。 许小盈坐在格子间里,心里好像大火燎原,燥热而灼痛。他来公司了,他还是没有和沈绵离婚,难道真如同事传言的,他这次要辞去CEO的职位吗?她将他逼入绝境,他却还是不肯放手?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我会结束原来的工作,和董事会指定的下一任执行官进行沟通。”所有的细节早已在今天之前达成共识,陆潇结束了简短的讲话,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各位的理解。” 这是没有掌声与成就的会议,一切条款和协议达成,交接完毕,陆潇告辞走出会议室,他今天开完会,不再需要上楼回办公室了。一路上遇到来来往往的职员们,陆潇依旧礼貌地打着招呼,在众人依依不舍的注视中走过。 许小盈站在走廊尽头,注视着他一路走来的身影。他只身一人,看上去是那么的孤单,再没有人簇拥,再也不需朝着哪个方向步履匆匆,再没有看不完的文件,接不完的电话,开不完的会议。 她看着他,仿佛一个失去国土的王,她的心疼痛了起来。陆潇走到她身边,她欲哭的样子清晰地映在他的眼中,可是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从她身边走过,带着一阵微风。她那么突兀地站在那里,对他来说,却和空气没什么分别。 早已道了别,早已做了了断,他的眼里早已没有了她,一直以来全是她一个人的困囿。 许小盈忽然笑了,他知道是她带走沈绵的吧,只是他不去追问了,她此刻无比清楚,关于她,他没有兴趣了解。他一直那么清醒,而她一直不能看透。 宁静的夜里,一声杯子碎裂的脆响让人心弦猛地一颤,“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陆母脸色铁青,指着陆潇的手颤抖着,眸中尽是伤心。她苦心培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这么优秀的儿子,就这样生生了断了自己的前途。她和陆父竟然一个字都不知道,还是从新闻上看到他辞去职务的消息。 陆潇站在客厅里,面对着父母,满怀愧疚。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无法解释明白,也不能安慰他们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选择的时候便已预料到,还有很长的路要一步一步走过。 陆母忽然捂住心口,面露痛苦之色,跌坐在沙发上。陆父忙过去扶住她,为她抚胸顺气,“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陆潇紧张地上前,却被陆父伸手一挡,“你走吧。以后有什么事,都别再让我们知道了。” 陆母一手捂着脸转过头去,不想再看见陆潇。她花白的双鬓又添了许多白发,发髻有些凌乱,岁月的沧桑颠簸,到现在还没有停止。(未完待续) 第75章 沉沉睡去(2) 父亲母亲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老去了,陆潇看着这两个脆弱的老人相互扶持,他却连手也伸不出。他们的失望一刀刀刻在他的心上,他也只能支撑着站起身,“爸妈,对不起。” 陆父低头皱眉望着妻子,对陆潇视而不见。以往陆潇为了沈绵做的傻事还都情有可原,这次他简直是不可理喻,他难道看不到这个决定会让他失去什么吗。为了沈绵,陆潇变得如此不孝,忍心让他的母亲难过成这样,陆父失望至极,不想和儿子再说一句话。 陆潇欠了欠身,看了父母一眼,没想到他和最亲的父母会落到如此地步,他欠他们的实在太多。千言万语凝在喉头,却无法启齿。在事实面前,语言太过苍白。 他转身离去,身后的关门声不大,却砰地关在了他的心上。从此他真的一无所有了,公司再和他无关,这个家也回不了了。只剩下浓郁的夜色,张着大口,等待着将他和寂寞一同吞没。 医院的高级病房,还是去年秋天的门牌,同样洁白的窗帘,同样柔软的床,同样安静的空气里,似乎能听到血液流动的声音。 “去年你住进了这家医院,开始你并不想手术,担心我嫌弃你,怕你忘记我。我怎么会嫌弃你,别忘了你是我老婆,是我的另一半,没有你,我也无法完整。就算你忘了我,我还记得你。我就在原地等着你,保证你回头就能看到我。” 陆潇坐在病床边,他的下颌长出了凌乱的胡茬,眸中布满血丝,却依然闪着柔和的光芒,一如窗外和煦的阳光,有着温暖万物的力量。 沈绵躺在床上,脸上罩着氧气罩,微弱地一呼一吸间,湿润的蒸汽模糊了透明的塑料罩子,继而消散下去。她的手上挂着吊瓶,旁边的桌上摆着心电仪,曲折的曲线随着她的心跳游动着。 那天淋雨后,她高烧不退,至今昏迷不醒。医生全力抢救了两日,两日里就下了两次病危通知。 “我不知道,你现在会是什么样子。我害怕,再不能感知你的喜怒哀乐,再不能对你说我爱你,听自己心跳的声音,看你眼底浮起的层层欢喜。那三个字过去我说的太少。我总是有种错觉,它是上帝写在你眉间的诗句,不然为何我每次看到你,都会在心里念着‘我爱你’。只是每次都不记得要念出声来。” 陆潇低头读着沈绵写下的文字,低沉的声音萦绕在房间里,让人无端地安宁。阳光融化了字里行间的爱情,汩汩地渗入人心里,溢出便化作了眼中的一抹湿意,唇边的一丝微笑。 他拿起沈绵冰凉的手,放在唇上,“我爱你。”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说,过去他也表达得太少,他要说一千次一万次,相信她能听得见,相信终有一天,他能吵得她不耐烦,睁开眼睛要他住嘴。 敲门声响起,陆潇过去打开了门,莫彬站在门外,怀抱着一捧兰花,蓝色与浅粉色各一半,蓬勃地盛开着,花叶上还带着露水,用米色的牛皮纸包了,朴素而高雅。 除了沈父沈母,莫彬是唯一来看望他们的人。莫彬坦然地站在那里,似乎并不担心被拒之门外。陆潇开着门,自己转身回到了沈绵床前,没有拒绝,也没有争吵。过去孰是孰非,真相为何,他此刻都无心去追究。 莫彬带上门,随后走了过来,将花散开,插在床头柜的瓷瓶里,“这是我母亲买的,她一直记挂着沈小姐,不知她怎么样了。” 陆潇握着沈绵的手,闻言心里翻了一翻。莫彬的母亲,难道就是那个保姆。他只知道那保姆是莫彬安排的人,却没想到她是他的母亲。 莫彬转身看着沈绵,她好像已经沉沉睡去,任什么也不能打扰。事实上,医生已叫家属做好心理准备,她可能永远不会醒来。 “沈小姐是个好人,她不会有事的。”莫彬放轻了声音,宛如沈绵只是在午睡而已,“九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夏天,她对我说,只要不停下脚步,就终能走到我想去的地方。” 莫彬顿了顿,“那时我只是穷乡僻壤里的中学生,马上就要辍学。幸运的是,我碰到了暑假来做义工的沈小姐。她让我敢于去相信自己的梦想,敢于迈出第一步。我坚持着读完了高中,才进城打工。那时我甚至没有大名,只有一个小名,是我给自己取了名字,找到工作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报名读书。” “我默默地关注着沈小姐空间里的日志,她是我最苦最累时唯一的一点激励,全世界只有她告诉过我,我能行。我也是这样看到了陆潇这个名字。那时的我没什么远大理想,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够再见到沈小姐,这一点便驱使我来应聘陆总的司机。” 莫彬嘴角漾起一丝薄薄的笑,“这样,沈小姐和你的故事我看到了。我认真地工作,努力地奋斗,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也为了不辜负沈小姐的那句话,虽然她已认不出我的样子。她病了,看护辞退了一个又一个,我想起了在老家的母亲,母亲也想要报答沈小姐。我想了很久,陆总你一定会拒绝让我母亲做保姆,所以我们有所隐瞒,并不是有什么恶意,只是希望能为你们做些事情。” 陆潇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执着的年轻人,没想到这么多年来,他默默地关心着他们,默默地付出着,“谢谢。”陆潇由衷地说道,紧皱的眉头化解成一抹真诚的笑意,这个世界还有一部分是纯净的,让人心里温暖着。 “我要谢谢沈小姐,也要谢谢你这么多年的栽培。”莫彬看着沈绵和陆潇,曾几何时,他们是他眼中遥不可及的天,如今他也能站在这里,带着一束兰花看望沈绵,身上再没有那个脏兮兮孩子的影子,也可以垂下眼帘,俯瞰这个大千世界。 “沈小姐的脚步没有停下,就是为了走到你的身边,她一定能够到达。”莫彬看着陆潇,坚定地说道。 “一定会的。”陆潇望着沈绵,似是在告诉自己,也似是提醒着她。(未完待续) 第76章 最好人选 阳光下细小的尘埃在空气里漂泊着,烘托着温暖的家的气氛,让人莫名地感到安全。两个俊美的男子一坐一立,守望着那沉沉睡去的女子,仿佛呵护着一个脆弱而唯美的梦。 又三天过去,沈绵终于不用借助氧气面罩维持呼吸,医生宣布她脱离了危险期。这么久以来,陆潇睡了第一个安稳觉。 一夜无梦,百叶窗里投进的点点阳光叫醒了陆潇。因为怕沈绵有事,他在病床旁的沙发上睡了一夜,睡得太沉都没有翻身,醒来时腰背有些麻木。 陆潇转过僵硬的脖子,正看到沈绵侧卧在床上,枕着手臂,望着他缓缓地眨着眼睛。陆潇愣住了,他闭上眼又睁开,看得更加清楚。她真的醒了,真的在看着他,瘦弱而苍白的脸颊,乌黑的眼眸,在他看来还是那样迷人,漾着温暖安宁的气息。 “你醒了。”陆潇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她看到他会不会再度失控。 “你瘦了。”沈绵的声音有些沙哑,太久没有发声,她的声带没有力气,“比以前瘦多了。”她看着他,眼中泛起一层的水雾,闪着柔和的光泽,一滴泪终于凝结落下,打湿了衣袖,打湿了所有的苦涩与磨难。 一年后。 美国加州的秋天,远山层叠连绵不断,棕黄与火红的树叶铺满了山坡,给这个季节无限的暖意。又是一个好透了的晴天,阳光慷慨得让人眯起了眼睛。 高速公路的出口,车辆一个接一个地驶出。周末的时候,大家通常都是在路上,不要浪费了大好时光。 一辆车拐下了路边,停了下来,一对男女下了车,和车上的人热情地道了别,目送着车子离去。女的忽然开口,“他们看起来很有能力又不缺钱的样子,来读书就是玩票吧。” 男的提着两塑料袋食物,和妻子一起往家走,“可能是不想工作了,出来散心,MBA嘛,只要两年而已。” 女的点点头,羡慕地说:“他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人都那么好,完美得没得挑。” 车子转了个弯,重新驶上公路。陆潇放慢了速度,打开窗吹着风。他穿着一件灰的T恤,牛仔裤,带着复古墨镜,圆圆的镜片带着一股痞气。 沈绵坐在一旁,刚刚的两个朋友下车,欢声笑语一下子消散了。她转头望着陆潇,沉默了一会儿,专心开车的陆潇终于感觉到这安静的异常,他转头正对上她的目光,圆圆的镜片后看不见他的眼睛,看上去有些滑稽。 她肆无忌惮地注视还是让他有些难为情。 陆潇转回头去,一扶方向盘,车子在路上微微一晃。沈绵笑了出来,陆潇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伸出右手捂住她的脸,让她面向前方,故作严肃地说:“一边玩去,别影响我开车。” “回去想吃什么?”沈绵拿着手机,低头浏览网页。 “我想吃什么你都做么?”陆潇一笑。 沈绵转头懒懒地瞪了他一眼,“说正经的呢。”她也不指望他能有什么意见,她对自己的厨艺还是很自信的,过去又常常和陆母一起做饭,对陆潇的口味拿捏得很准。每次他吃完了,都说不出什么缺点。 陆潇笑而不语,过了一会儿,沈绵忽然咦了一声。陆潇瞥了她一眼,只见她凑近了手机,仔细地看着新闻标题,似乎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才低低地说了一句,“满正钟,死了。”她看着陆潇,两人一下子沉默了下去。 墓园里,一场沉郁而隆重的葬礼正在举行。秋雨瑟瑟,园外停满了各种车辆,记者们也站在雨中等候着。照片里的满正钟面带微笑,西装革履,散发着企业家的自信。众人穿着黑衣,肃立在墓前,低头各自想着心事,不管是不是真的伤心,大家都不约而同在沉穆的气氛中,感到生命的脆弱和冰冷。 满心然穿着黑色的大衣,两岁的雨嘉乖巧地站在她身边,小手拉着她大衣的衣摆,呆呆地看着厚重的灰色墓碑,看着墓前堆成小山似的鲜花,她还不明白死亡的意思,只是隐约觉得会很长时间都见不到外公了。 身后的佣人为她们撑着黑伞,雨丝斜斜落下,打在伞面上,沉默中可以听到窸窣声。满正钟是心脏病突发去世的,很快,并没有很痛苦。满心然拿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湿意,这连绵的阴雨总是潮湿了一切。 她已经没有泪水,从满正钟去世到葬礼的一个星期里,满氏风雨飘摇,让她无暇悲伤。父亲建立的基业会不会易主,如今悬而未决。屹立了几十年的满氏传媒,从最初的小报社变成多元大集团,发展到今天,满氏却面临着被扫地出门的境地。 “妈,走吧。”满心然转身对母亲说。仪式已经结束。在这么多陌生人面前,她知道要收起所有的情感,珍藏起对父亲的缅怀。 满夫人不舍地看了墓碑一眼,转身跟着女儿走向不远处的汽车,管家和佣人已经等在那里。 满心然忽然停下了脚步,目光透过纷扬飘零的雨丝,望着不远处的一人。那人一身黑色的羊毛呢大衣,独自打伞站在蒙蒙细雨中,高大而孤独。深沉的黑色让人静默,又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之城摘下墨镜,墨镜后他是望着她的,薄唇动了动,“心然。” 满心然身体僵了僵,停下了脚步,浑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之城的目光落在小雨嘉身上,流露出深切的爱意和渴望,可是他没有向前走一步,也没有说一句话。雨嘉好奇地看着他,又回头看了看妈妈。小手下意识地摸着满心然的衣摆。 满心然收拢了心情,把雨嘉交给母亲,满夫人看了他们一眼,无声地叹息,带着雨嘉上车。 满心然拿过佣人手中的一把伞,走了过去。两年不见,如今她只要几步就又走到了他的面前,彼此已经如此陌生,竟然不知该说什么。 满心然一手撑伞,一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两个人,两把伞。孤独的身影让伞显得有些空荡荡的,“谢谢你了。”(未完待续) 第77章 挣脱不了 满家只有满氏传媒百分之四十七的股份,并没有决策权。之前满正钟一言九鼎,是因为他是集团创始人之一,又兼管运营,有着威望和资历,众望所归没人反对他。而今他骤然离世,另外两个创始人的后代联手,争夺集团的控制权,想通过发行新股稀释满家的力量。 满心然手中的股份无力与他们抗衡。而就在前天,连之城将自己名下百分之五的股份转给满心然,才扭转了危机,才让这个葬礼没有那么狼狈。那是他当CEO时获得的股权。 “不用客气。”连之城找不到其他的词汇,又是一阵沉默。两人望着对方,许久不见,还是那个样子,只是眉眼间多了淡淡的哀愁与沧桑。 “你和雨嘉还好吧。”之城想了想问道,这两年来,他和满心然谁也没有主动联络过对方。 满心然垂下眼帘,“还好。”他还问这些做什么呢,他早就不关心了,他早就厌倦了,想逃离了。当初选择结束时,他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却给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两人面对面站着,不是不思念对方,不是不爱着对方。只是太过疲惫,但凡有一点可能,当初谁又会选择放手? 满心然看着他的面庞,还是那么俊朗,眼角却已有了细细的纹络,她在他眼中也是如此吧。他身后的天幕是淡灰色的,辽远而苍凉,似乎昭示着生活索然的本质。 “好久不见,你怎么样?”满心然打起精神,和之城慢慢走着。重逢原来也可以这样平淡。 当年每天都想着日后的相逢会如何,是尘满面鬓如霜的唏嘘,还是爱恨恢恢的潸然泪下。不知何时,她就不再想以后的事情了。 “老样子,习惯了。”连之城低头,嘴角扯起一丝涩然的笑。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孤独,再见到她反而不习惯了。 满心然转头看着墓园里高高低低的墓碑,人生是短暂的,离别是漫长的。在这场葬礼上重逢,让她想起一句诗,这世界已够大,若时间还够长,那么这番羞怯的拒绝便不是罪过。 想到这,满心然自嘲地笑了笑,可惜他们的距离,不是由于羞怯。 “笑什么?”之城在一旁,一如往昔地察觉到她的一颦一笑。 “我在想……”满心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之城,“你能不能回来工作呢,我不想失去满氏。”她坦诚地说道,对于集团和她的危机来说,他都是解决问题最好的人选。 机场里温柔的声音播报着航班,拖着拉杆箱的人们走过,也许是从一个时区赶赴另一个市区,从这里的冬天奔向另一个季节。 落地窗外,飞机在跑道的尽头升上天空,以孤独的翱翔摆出离别的姿态,向着远方消失在天际。另一端的飞机降落,缓缓滑行。来来往往,过客匆匆。 许小盈坐在登机口的椅子上,看着一旁屏幕上的广告,里面的人的笑容职业化地浮在脸上,好像摇晃的水波。让人看不清楚,不敢相信。 她看了看手里的登机牌,马上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她本该大学毕业就离开,没想到又逗留了一年多。人生的旅程中,总会碰到那样一个人,乱了你的行程。不过现在一切都回复正常了。 地勤打开了登机门,播报着登机通知。终于要离开了,许小盈怅然地站起身,想了想拿出手机,翻着通讯录,看到了他的名字,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去年,听公司里的人说沈绵奇迹般的好转,陆潇辞职后就和她去了美国,再也没有回来。 如今他们相隔一万公里,其实他们何曾接近过。许小盈按下删除键,看着电话号码一闪消失。她把包挽在臂上,走向登机口。 离开,重逢,重叠交错,人生本来如此。 “好冷啊。”沈绵抱着臂,缩了缩脖子。刚下了飞机,出关走到门口,冷空气袭来,让人浑身一凛。 一件大衣披在她身上,陆潇搂过她的肩头,“还冷吗?”沈绵眯起眼睛笑起来,点起脚吻了他一下,挽起他的手臂。陆潇推着行李车,两人一起走出了机场。 离开了一年多,今次回来准备过春节。机场还是那么熟悉,C市也还是老样子,又能有什么改变呢。一年,沧桑之中的一瞬而已。 “陆先生吧,我是连总派来接你们的。”一个年轻精干的司机站在车边,看着陆潇和沈绵走过来,打招呼道。 陆潇点点头,“是,多谢了。” 司机帮忙将箱子塞进车里,陆潇和沈绵上了车,司机上车调高了空调,车子平稳地驶离。 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沈绵伸手去握陆潇的手,被他反握在手中。温暖的手心,让心境无端的平和。他们一起回来了,再不是她一个人离开,不是他一个人奋战。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点。又是一个寒冷的冬季,C市又有了满氏的连总,盛远还在商海风波中屹立壮大,此时开车的司机也是那么专注沉默。回忆重叠,让人唏嘘。 晚上,连之城和满心然在一间日本料理和陆潇沈绵相聚。 “你们还打算享多久清闲?”招呼过后,连之城羡慕嫉妒恨地问着。 “还要一年才能毕业。”沈绵跪坐在地上,“然后就让陆潇出去赚钱。” 陆潇傻笑着坐在她身边,像个小媳妇似的,忙着给沈绵拿筷子摆杯子,一句话不插。连之城和满心然看他贱贱的样子,不由想讥讽他几句。 “沈绵你要当老板了啊,卖了陆潇你数钱。”连之城看了看陆潇,这么强势的男人,老天爷就让他遇到一个强悍的女人,然后陆潇的强势就瞬间消失殆尽。 “一物降一物啊。”满心然意味深长地感叹着,对陆潇的俯首帖耳表示摇头。 陆潇扭捏地干咳了一声,“咳,明年她负责生孩子。” 之城和满心然都怔了一下,继而笑了出来。沈绵脸微红,嗔怪地拍了陆潇一下。陆潇笑眯眯地受了,颇为享受的样子。 “陆潇你没事吧。怎么沈绵病好了,你又不正常了。按韩剧的套路,你是不是为了拯救沈绵,把智商换给她了。”满心然对他们俩甜腻的样子感到忍无可忍。 连之城眯起眼睛,似乎看到陆潇老实面目下的狡猾,“他才不会吃亏,在外面装孙子的,回家一定是大爷。” 陆潇自得地伸手和之城击掌,“知己。” 四人一直聊到深夜才散,陆潇开车和沈绵回家,之城和满心然站在路边。 “我送你吧。”之城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看了看空荡荡的街道,满家的车一时不会到。 满心然抬腕看了看手表,略一迟疑便点了点头。 夜深风凉,两人都有些倦倦的,没什么话说。车子停到满家院外,佣人在楼下等候,满心然下了车,“谢谢。再见。” “心然。”之城降下车窗,“明天晚上去看电影吧。” “我……”满心然刚要找理由拒绝,之城却不等她回答,“就这样吧。”车窗缓缓升起,遮住了他的面容,车子一转,驶入了夜色。 陆潇洗完澡出来,见沈绵靠在床上坐着,正捧着那本羊皮笔记本。他掀开被子到床上,沈绵把笔记本放到一边,凑过来搂着他的腰,“陆潇,我真幸福。” “因为有我这么好的老公?”陆潇吻着她的额头,眸中浮起笑意。 沈绵把头靠在他的胸口,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并不是因为你好。”她闭上眼睛,抿了抿嘴,思索着什么,“其实我觉得幸福,百分之九十九是因为你,还有百分之一是因为你的好。” 她在安然入睡前喃喃地说:“我爱你,晚安。” 陆潇想了想她的话,自顾自地笑笑,是啊,她总是这样一语中的。其实他何尝不是如此,他爱她,是因为她是沈绵,而不是她对他有多好。就算她不认得他,再不能对他好,他的爱,也只是损失了百分之一而已。 相爱相偎,岁月静好,一辈子还有很长。 第二天满心然去公司开了个会,会上之城严肃而内敛,没有刻意望向她,似乎忘了看电影的事。开完会满心然离开,之城和经理谈话,两人也没有任何交集。 没想到晚上之城准时过来接她,满心然才确定,他昨晚真的不是说说而已。 漆黑的电影院里,满心然侧目瞥了一眼旁边的之城,他靠在椅子上,已经疲倦地睡着了。屏幕上的光映得他的脸忽明忽暗,显得他睡得愈发沉。她看到他衬衫口的扣子开了一颗,没有了白天的干练,多了一丝颓然。运营这样大的集团,他的忙碌可想而知。只是过去他从未在她面前表现过疲惫。 满心然转过头去,今天的电影看起来不错。 两个小时后,电影散场。空荡荡的影院里,连之城悠悠醒了过来,他扶着把手直了直腰,渐渐清醒的意识告诉他这是哪里。他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去。满心然依旧坐在他旁边,他睡着了,她知道却并没有离开。 “走吧,雨嘉还在等我。”满心然和他对视了一眼,站起身淡淡地说了一句,拿起包转身。 “心然。”之城一时忘记其他,抓住了她的手。满心然背对着他站着,试了两次将手抽出来,却被他握得更紧。沉默的空气里,轻微的呼吸渐渐有些急促。 “别走。”之城低下头,声音中有一丝沙哑。幽暗的影院里,他像个孩子一样,脆弱地恳求着。看不清彼此,眼前的模糊如梦如幻,唯有内心的渴望如此真实。 满心然感受着他手上微汗的温度,他的力气不大,可是她就是挣不脱。 也许再也挣不脱了吧,满心然心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