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公卿》 第一章 何必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 阁楼中,纱窗后,烛泪点点,人影相依。 陈容呆呆地站在榕树下,一动不动地望着那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两人,她的唇,已在不知不觉中抿得死紧。 灯火通明中,笑语声不断传来。那笑声是如此欢快,如此烂漫,仿佛人世间从无痛苦,也仿佛春花从来灿烂。 一个柔细的声音突兀的从她的背后传来,“是你?郎君不是将你休弃了吗?你怎地还在这里?是了,是了,在你的苦苦泣求中,郎君答应了留你几宿。” 恶毒的语言中,一阵馨香传来,一个娇小的身影站到了陈容的身侧。她顺着陈容的目光望去,在对上阁楼中那双双依偎的身影时,她的嘴角狠狠一抽。 不过,那眼中所有的妒恨,在看到呆若木鸡的陈容时,又转为快意。柔细的哧笑声再次响起,“噫,那不是你族姐么?你千方百计地把她挤掉,逼得郎君娶你为妻时,定没有想到,不是你的终究不会属于你,你的族姐有一天还是回来了,还是拿走了属于她的东西吧?” 娇小的美人啧啧连声,她哧笑道:“百般算计,却落了个休弃的下场,陈氏阿容,我要是你,干脆一把火烧了自身算了!” 娇小美人的话一句接一句,咄咄逼人,极尽恶毒。可不管她怎么嘲讽挖苦,眼前这个与她敌对多年的老对手,却一直没有吭声。这一刻,一直泼辣阴毒的陈容,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只是痴痴呆呆地望着纱窗后相依相偎的人影,一动不动,面如死灰。 娇小的美人见她不吭声,格格笑道:“是了,听闻郎君自娶你过门后,却一直没有近过你的。啧啧啧,枉陈氏阿容素有才貌双全的名声,却一直到被休弃,郎君都对你不屑一顾!” 这一句话,如一把剑一样,血淋淋地上刺进了陈容的心脏! 呼地一声,一直呆呆傻傻的陈容突然转过身来。 她直愣愣的目光中,含着让人惊惧的阴沉,娇小的美人在对上她的目光那一瞬间,情不自禁地向后退出几步! 陈容向娇小的美人逼出一步。 娇小的美人一惊,她一边后退,一边急急叫道:“你,你要做什么?” 陈容面对着惊慌失色的美人,冷冷一笑,不知不觉中,她已逼得这个美人靠上了一根榕树干。 就在那娇小的美人吓得尖叫时,只见寒光一闪,““叮——”地一声,一柄短剑从她的发鬓穿过,重重地插入树干里,直入三分! “啊——” 娇小的美人惊声尖叫起来。 “闭嘴!” 陈容沉沉一喝,这一喝,极冷,煞气十足。娇小的美人一凛,果真应声闭紧了双唇。 陈容盯着她,月光下,她双眼黑亮黑亮,幽深如狼! 她盯着她,冷冷地说道:“本来,我这一剑是想杀了你的。不过想一想,你卢美人极善作伪,平素又颇得他的看重。留着你,还是能给我那姐姐添点心头刺。” 陈容说到这里,嗖地一声把短剑抽回。剑刚入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几个护卫大声问道:“何人在此?”“可有刺客?” “无事。”两个女人同时回出一句。 众护卫这时也看清了两女,他们相互看了一眼,向后退去:陈氏与卢美人向来不和,两人只要在一起,便会非常热闹,他们已经习惯了。 护卫们一退,陈容长袖一甩,转身离去。 卢美人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什么,突然感觉到寒意刺骨。她打了一个哆嗦,这一刻,竟是在想着:像陈氏这般骄傲的人,居然痴恋上郎君那样无情的男人,也是可怜。 想到这里,卢美人一声长叹,她意兴全无的向自己的院落走去。 卢美人才踏入院落,突然听得东厢院喧嚣声大作。她猛地回过头去,却见东边浓烟滚滚,火光隐隐。 “走水啦,走水啦——” 一阵阵急喝奔跑声中,卢美人心脏猛地一跳,她连外裳也顾不得披上,便急急向东厢房跑去——那是陈容所在的院落,以那女人刚烈狠辣的性格,说不定真听了她的话,举火**了。 卢美人急急跑去时,正好看到主殿方向,她的郎君与郎君新娶的夫人也在向东厢房跑去。 三人同时来到了东厢。 刚刚跨入院门,突然的,一阵疯狂的大笑声传来,那笑声声嘶力竭中,含着无边的痛和恨,以及悔。 卢美人急冲几步,猛一抬头,便脸白如雪! “劈劈啪啪”声中,东边的阁楼已经倒塌大半,只剩下最西侧的那面墙还杵在那里,却也是摇摇晃晃,滚滚的浓烟飘满了整个院落。火焰翻滚中,那个一袭罗衣,披散着长发仰天长笑的女人,可不正是陈容? 她,她当真**了! 卢美人脸色灰败,她向后踉跄退出一步!这时刻,一种难以形容的怜悯和悲伤席卷着她! 突然的,她听得身侧传来郎君地命令声,“救人,救人——” 急喝几句后,她听得郎君向左右问道:“怎地起了火?” “是夫人,不,是陈氏喝退我们,自己点的火。” 郎君明显惊住了,他急急转头看向火海中的陈容,冷漠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陈容,你这是何苦?” 直逼入半空,红通通的火焰照耀下,郎君那俊美威严的脸上,带着一抹难以掩饰的惊愕。 火海中的陈容没有回答,她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郎君,疯狂地笑着。她仰着头,展开双臂,笑声嘶哑,似是长歌也似是大哭。随着一股火焰腾地一声缠上她的身,她那含着痛楚的笑声更响亮更疯狂了。 见状,郎君皱起了眉头,他手一挥,冷冷喝道:“既然她想死,便成全她吧。”说到这里,他长袖一甩,毫不在意地转身离去,竟是把那渐渐被烈焰吞噬的女人丢在背后。 卢美人错愕地望着郎君绝情的背影,这一刻,一种刻骨的寒意侵袭着她。她急急转身看向陈容,看到的,是更加用力大笑的她。可是笑着笑着,卢美人清楚地看到,两行泪水如珍珠般从陈容的脸上滑落,滴入火中,化为灰烬!她更清楚地看到,泪流满面的陈容那疯狂的大笑声,渐渐转为哧笑,嘲讽痛楚的笑声中,卢美人听到陈容一声又一声地嘶叫道:“何必!何必!何必。。。。。。” 笑声越来越小,渐渐转为虚无。 “啊——” 尖叫声撕破了夜空,被塌中,陈容腾地坐直,手抚着胸,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喘息了一阵后,她走下床塌,就着牛油灯看向几案上的铜镜。 铜镜中的小少女,长得精致秀美,此时此刻,那脸上冷汗淋漓,瞪大的双眼中还残留着惊恐疯狂。 她慢慢举起衣袖,拭去了脸上的汗水。 隔间传来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一个温柔关切的声音从门坎后传来,“阿容,又做噩梦了?” 陈容背转过身,她吸了一口气,回道:“现已无事。” 门坎后伸出一个妇人的头来,她朝着陈容的背影细细地瞅了瞅,低声劝慰道:“南方有我族人,阿容尽管宽心。” “我知道,退下罢。” 听着那脚步声慢慢退远,陈容再次伸袖拭去汗水,转身走到几案前,对着铜镜中的自己跪坐下。 铜镜中,那个美丽青涩的少女,正睁着一双黑不见底的眼睛回望着她。 陈容的嘴角慢慢扬起,露出一口细白牙齿,她轻轻说道:“过去了,以后也不会再出现,是么?” 镜中人,对她回以一个灿烂的微笑。 望着这样的微笑,陈容显得很满意,她站了起来,从几上拿起牛角梳,慢慢地梳理着凌乱的长发。 铜镜中的她,有一张属于十四五岁,还没有长开的,青涩中透着明艳的脸。 她,回到从前了。 所有的疯狂,所有的痴恋,所有的执迷不悟,所有的恨和痛楚,竟在一觉醒来后,变成了记忆!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后来经历的一切,身体却还是十五稚龄时! 她还是她,一切都没有变。变的只有时间,苍天给她开了一个玩笑,让她来到一切都没有发生时。 这一年,她与所有的平城人,因为就要临近的战火,仓促迁向南方,回归本族,然后遇到那个命中的魔障! 不过,现在不是魔障了。陈容对着铜镜一笑,她伸手抚着自己的脸,低低地说道:“以前是你执迷不悟,做尽蠢事。既然苍天令你重新来过,那么新的棋局,当由你来执子围杀,陈容,你说是么?” 镜中的人,再次回给她一个极灿烂极灿烂的笑容!(未完待续) 第二章 小人 纱窗外,星空高远,清冷如许,疏疏淡淡的几颗星挂在浩瀚长空上,显得十分寂寥。 陈容把目光从铜镜上移开,便盯上了夜空,直是目不转睛地盯了许久,她才身子向后一倚,闭起双眼,静等时间流逝。 这几晚,每次从噩梦般的往事中惊醒,她总是这样呆坐到天明。不是为了怀念,也不是因为恨太强烈,而是因为,她喜欢这样宁静地坐着,可以仰望天空,可以一遍又一遍地体会着再世为人的惊喜! 慢慢的,一道薄雾浮现在天地间,慢慢的,一个两个的人语声,在清新的晨空中响起。 那声音,开始只有一个两个,渐渐的越来越多,渐渐的,那声音转为嘈杂。 脚步声响,昨晚那个温柔关切的中年女声传来,“阿容,起塌了么?” 陈容站了起来,道:“起了。” 中年女声连忙说道:“上前,为阿容洗漱。” “吱呀”声响,一个端着水盆的婢女走入房内,中年妇人也来到陈容身后,为她梳理起长发来。 中年妇人生得一张圆圆脸,眼睛很小,弯弯的眉眼间,透着一股宁和慈祥。她小心地看了陈容一眼,说道:“仆人都在准备,随时可以上路了。” 陈容‘恩’了一声,中年妇人见她脸色平和,心下一松,又说道:“阿容,这地方已非善地,必须南迁了。我们陈家比起各大家族还是好的,毕竟我们在南方各地都有支族。” 陈容‘恩’了一声。 中年妇人见她应得轻快,神情也不似前两天那般恍惚,心中大喜,又说道:“阿容你明白了?今天晚上应该不会做噩梦了。” 陈容点了点头。 这时,外面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阿容,行装已备,何时起程?” 听着这男子熟悉的声音,陈容突然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那中年男子怔了怔,回答道:“辛丑日。” 辛丑日?陈容腾地站了起来,辛丑日!是了,三天后的半夜,她迎来了平生第一次劫难。 在中年妇人的诧异中,她又慢慢坐下,“你是吴叔?” 门外那中年男子更诧异了,他大声应道:“是啊,我是吴叔。阿容,你怎么了?”说着说着,他径直推开房门,一张瘦削中略显苍白,下颌稀稀疏疏地留着几根鼠须的脸出现在陈容面前。 在陈容梳洗的当口,他一个男子这么大咧咧地推门而入,实在是失礼。 陈容向中年男子抬头看去。再世为人,她方能从这张看起来斯文和善的脸上,看到那隐藏的狠毒! 眼前这个人,本是她父亲周游时救回来的一个士人。一直以来,他被父亲当作朋友,恭而敬之地养在府中,还要求她与府中仆役都以‘叔’字相称! 可就是这个人,竟勾结盗贼,在她准备南迁的前一天晚上破门而入,把她的家财抢劫一空后逃之夭夭。 若不是父亲在书房中还秘密备有一些黄金,上一世的她根本到不了南方,早沦为乞丐了! 陈容盯着吴叔,慢腾腾地说道:“下午起程!” “什么?下午起程?阿容,为什么不多等几日?” 陈容暗中冷笑一声,她沉着脸,喝道:“我说了,下午便起程。” 她毕竟年纪还小,平素没有积威,那中年男子看向陈容的身后,叫道:“平妪,你跟阿容说说罢,南迁是何等大事,怎能说走就走?”说到这里,他想起一事,声音一提,大声说道:“何况,阿容你连做了几夜噩梦了,既然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多休息两日?” 圆脸慈祥的妇人连忙上前,对着陈容说道:“女郎,吴叔此言有理。。。。。。”她刚一开口,陈容便打断了的话,喝道:“我说了,下午起程!” 吴叔正在反驳,对上她黑不见底的双眼时,不知为什么,竟激淋淋地打了一个寒颤,就要脱口而出的话,哑在了咽中。 陈容收回目光,命令道:“带上房门。” 吴叔一愣,方才醒悟她说的是自己,他愕愕地关上房门,心中一阵不安:阿容这是怎么了?变化这么大? 吴叔一走,陈容便来到了书房。书房中,摆满了厚厚的竹简和帛书。以前,家财被吴叔勾结盗贼抢劫一空后,走投无路的她想起了父亲曾经说过:若出现意外,可至书房一观。她在书房中一阵疯狂地哭叫打闹后,无意中发现这些竹简帛书中藏有大量的金叶子。便是这些金叶子,使她绝处逢生。 外面,“叮叮砰砰”的声音不绝于耳,那是仆役奴婢们在忙着收拾。现在各处院落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马上便要转到书房了。 那些人语声,喧嚣声,粗野匹夫们地叫嚷声,可真是动听啊。以前的她,怎么没有发现呢? 陈容慢腾腾地在塌几上跪坐下,信手打开一卷帛书,耳中却在专注地倾听着那充满生机的种种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大叫声从门外传来,“阿容可在书房?孙老来了。” 是吴叔的声音! 陈容脸孔一沉:他还是不死心啊,竟然连孙老也搬来了! 吴叔地大叫声再次传来,“平妪,阿容可在书房?孙老知道她身体不好后,前来探望了。你快快告知阿容,令她出迎。” 陈容站了起来,在平妪回答前她清脆地应道:“来了。”说罢,她推开了书房门。 苑门处,站着一个须发苍白的老人,他便是孙老,她的父亲在离去之前,嘱咐过孙老,要他照看管教陈容的。在这个老人面前,她没有说话权! 陈容瞟了脸带得意的吴叔一眼,敛襟一礼,“见过孙老。” 孙老点了点头,他走到陈容面前,朝她上下打量着,“听说你夜夜做噩梦,可请过医和巫?” 陈容摇了摇头,答道:“无。” 孙老皱起了眉头,吴叔见状,马上在一侧说道:“老丈你快劝劝阿容,她这种情况,却说什么过了中午便要动身。此去南方,路途何等遥远?若是出现一二不妥,岂不是悔之莫及?” 孙老点了点头,他目光瞟向站在陈容身后的平妪,说道:“平妪,把你家女郎请入房中,三日后再起程。” “是!” 孙老又转向左右的奴婢们叮嘱道:“此事不可儿戏。你们看好阿容,要是她再耍倔强性子,就锁了她!” “是!” “还不去把巫和医都请来?” “是!” 孙老的命令一句接一句,话一说完,长袖一甩,便转身离去。 吴叔朝着陈容等人瞟了一眼,在无人注意时得意一笑,提步跟上了孙老。(未完待续) 第三章 散财 被孙老这么一说,院落中本来忙碌着的众人都停下了动作,他们抬头看着陈容,等着她地指示。 陈容沉思片刻,抬头向左右说道:“召集府中所有家丁奴婢,便说我有事吩咐。” “是。” “平妪,你带人把所有财物都搬到院落里来。” 平妪傻傻地看着陈容,直到她重复了一遍,她才应道:“是。”这时她的心中满是惊异:这几天女郎真是变化太大了,我一点也看不懂她了。 陈府虽然只有陈容一个主子在,可这些年来,她的父亲担任平城的治中从事,虽只是个八品官,却也积累了不少财物,陈容的父兄在离去时,曾带走了大批财物,可就算是剩下的那一点,也塞满了整个院落。 在这个时代,金子也罢,五铢钱也罢,都难以广泛流通。真正令世人信奉的货币,是布帛粮食之类。在这种朝不保夕,战乱极其频繁的时期,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最为流行。 不过一刻钟,院落里便站满了奴仆婢女。孙老还没有离去,他与吴叔站在一棵高大的榕树下,好奇地向陈容望来。 陈容跪坐在平妪为她准备的塌上,她随意地瞟了一眼众人,向左右问道:“府中共有多少人?” “七十有三。” 陈容点了点头,她端起酒杯,慢慢抿了一口——她虽然只有十五,可这一刻,前世那十几年修养而来的富贵之气,令得她的一举一动都显得雍容得体。 孙老在一侧点了点头,他吃惊地想道:听说陈氏是百年公卿世家,果然不虚。阿容这么一个支族庶子的庶女,又年纪小小的,就有了一种金马玉堂的贵气,这是陈氏的血统高贵所致啊。 陈容抿了一口酒,漫不经心地扫过院落中众人,淡淡地说道:“战乱将至,陈氏将举家南迁。有愿意离开陈氏,自谋去路者,每人一匹布,五斗米!愿意相随于我的,亦是一匹布五斗米。” 这话一出,瞬时四野一静。 吴叔大惊,他情不自禁地上冲一步,可是脚步抬得高高,却怎么也跨不下去——他凭什么来阻止? 陈容见到半天都没有动静,转头看向平妪,皱眉唤道:“妪?”声音微提。 平妪张着嘴傻呼呼地望着陈容,在对上她黑不见底的双眼时,她惊醒过来,急急抢上前,叫道:“不可,不可,阿容,府中米布已然不多,分不匀啊。” 陈容淡淡地说道:“少了,便以帛粟代替。” “可是,可是,府中只有这些家财,这么几十号人分下去,陈府财物五不存一!”平妪有点气急,她尖声叫道:“这一路千里迢迢,路途多变。就算一路顺利,到了南方,没有了财物女郎又如何生存?阿容,大人和你兄长至今尚无音信,你不可把家财一散而空啊!” 平妪的话字字贴心,确实是忠仆之言。可是她也不想想,自己一个弱质女流,府中又没有几十个悍勇的护卫,她怎么保得住这些家财?便是今天不散去,这一路南迁,近千里路程,她这么点帮手带着数十辆马车招摇而过,不知会被多少人多少势力盯上,到得那时,别说是家财,便是性命也不一定保得住! 上一次,自己光是携带那些金叶子,就因为几次露财而被歹徒盯上,险些致命! 陈容转眸瞟过众仆,这一眼,她从众人中看到了七八个与平妪一样忧心忡忡的面孔。至于别的奴婢,这时都压抑着欢喜,紧张地望着她,他们害怕她反悔呢。 陈容收回目光时,略略扫过吴叔,以及站在奴仆中的几个年青杂役。 这一扫,她的脸上闪过一抹冷意。 摇了摇头,陈容淡淡地说道:“妪,钱财者,阿堵物也。如此乱世,你们有了这些帛和米,也好过一些。” 她不愿意再说什么,右手一挥,大声唤道:“吴叔!” 嗖嗖嗖,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吴叔身上。 这一看,不少人皱起了眉头,平妪便扯着嗓子唤道:“吴叔,阿容唤你呢。” 此时的吴叔,表情特别古怪,他脸色青紫,一脸怒色中又带着一抹惊惶,那左足还举在空中。也不知道他是要前进一步,还是要向后退?怪了,他这般单脚着地,就不累么? 众人的目光,终于让吴叔回过神来。 他怔怔地迎上了陈容的双眼。 陈容望着他,慢慢一笑,双眼眯了起来,她清脆地说道:“吴叔,你是识字之人,整个平城之人,都赞你公正。你且上前一步,助阿容一臂之力。” 吴叔呆呆地问道:“助你一臂之力?” 陈容的双眼眯得更厉害了,她笑得很开怀,这种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开怀,令得以名士自诩,于钱财不屑一顾的孙老连连点头:只有遇到大事,才能看清一个人的本性啊。我还以为阿容分财之举是胡闹呢,现在看她如此开心,竟是真淡泊!这孩子,真不愧姓陈! 陈容开怀的,清脆中带着豪气地叫道:“是啊,阿容请吴叔主笔,把这些财物分下去。叔为人公正,定能分得众人心服。” 陈容说到这里,眉头一挑,有点错愕地大声叫道:“吴叔,吴叔?你怎地还在发怔?莫非你不愿意?” 吴叔连忙挤出一个笑容来。他咽了一下口水,白着脸讷讷地说道:“我自是愿意,愿意。” “如此,叔怎么还不上前来?时已不早了。” “是,是,我上前来。” 在吴叔步伐僵硬地向前走去时,孙老的长叹声在他身后响起,“吴阳吴阳,稚女尚且粪土钱财,你这士人怎地面色大变?行止僵僵,双眼浑浑?哎,你逊她多矣!” 这时的人,喜欢点评人物,长者地点评,往往能影响人一生。此刻孙老这话一出,吴阳瘦长的脸,青白里透着黑气了。 吴阳慢腾腾地来到了陈容的身侧。 陈容站了起来,她以袖掩嘴,漫不经心地打了一个哈欠,道:“财帛分好后,诸位想去想留请便。” 一边说,她一边懒洋洋地向寝房走去。 七十几个人虽然不多,也用了两个时辰,吴阳才把他们一一打发。 收起笔,吴阳在众仆的欢笑声中站起身来,他呆呆地望着由原来的大山,变成小土堆的财物,只觉得脚步似有千斤重。 天啊!那一批人可没有一个吃素的啊,这些东西给他们填牙缝也嫌不足,他们要是怪罪起来,我,我可如何是好? 垂头丧气的他,连孙老向他告辞离去都不曾注意。 中心惶惶中,吴阳双眼一亮:听说陈府中还有一样珍奇之物,或许那物可以满足他们! 正当吴阳如此想来的时候,寝房内传来陈容清脆的声音,“吴叔,平妪,尚叟。” 三人一愣,同时应道:“在。” “还有几人没有离去?” “十五人。” “不错。我这里有一物,极是不凡,想请你们三人领着那十五人,把它送给王公府中。便说:家中父兄不在,我一弱质女流实无担当。愿以家君留下的奇珍相送,只求我陈府能入王府队列,与他们同行。” 说到这里,寝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与此同时,一道红灿灿的,晶莹剔透,美妙美伦的宝物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看到这物,吴阳眼前一黑,差点晕死在地。(未完待续) 第四章 碎宝 这宝物通身流光,却是一个三尺高的珊瑚,形如树状。这珊瑚生于海底,极难取得,何况眼前这珊瑚晶莹剔透,几无瑕疵! 真是这宝物!吴阳再也忍不住了,他上前一步,急急叫道:“阿容不可,万万不可。” 他大呼小叫到这里,见陈容瞅着自己的眼神颇为诧异,连收回神志,解释道:“方才女郎便散去了大半家财,现在整个府中,也只有这一样物事拿得出手,难不成阿容你连大人留下的最后一样宝物也留不得,非要把它送出不成?”他颇为语重声长地叹道:“女郎,成家难而败家易,此事一出,恐怕世人都说你败家啊。” “败家?” 陈容眨了眨眼,黑渗渗的双眼中隐含讥诮,她漫不在意地晃了晃手中拿着的珊瑚——这个动作一做出,不止是吴阳,连平妪等人也急叫出声。 陈容她嘴角一扁,极为不屑地说道:“俗物耳,吴叔过矣。” 她不再理会吴叔,盯向平妪两人,喝道:“你们抬上它,也不用蒙纱了,马上送到王公府中。” 不蒙纱?那就是要招摇过市了! 吴叔惊叫道:“万万不可!” 陈容斜眼睨向他,冷冷地问道:“为何不可?” 吴叔哑了,他讷讷半晌,才回答她道:“这等宝物,易招贼盗。” 陈容一笑,她眯着双眼,一边打量着吴叔的表情,一边再次晃了晃手中的珊瑚,极为随意地说道:“把它送到王府,它就是王家的东西。就是招贼,也是他王家招贼,与我何干?与卿何干?” 最后四个字,也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竟加重了语气。 一时之间,吴阳直觉得众人的目光都盯向了自己,他额头的冷汗涔涔而下。 不行,这东西万万不能让阿容给送了去,该死的!这小姑子这么倔强,要怎么说服她的好? 就在吴阳苦苦寻思时,陈容冲着院落中的众人叫道:“把那沉香几抬来。如此精美的珊瑚,岂能卧于寻常之木?” “啊?是,是!” 几个奴仆连忙奔入堂房,抬起了停放在堂房中的一个小小圆几——这个纯由沉香木做成的几,是陈家所剩无几的值钱物事之一,它是吴阳早早便相中了的。 这一下,吴阳眼都红了,特别在看到苑门外面,有几个眼熟的鬼崇身影时,他的脸孔直是涨得紫红。 就在那圆几抬来时,吴阳嗖地上前一步,伸手便向陈容手中的珊瑚抢去。 “啊——” 见此情形,四周惊呼阵阵! 转眼间,吴阳的手便摸到了珊瑚的根部。 结果很出乎他的意料,他这么强行抢去,竟然感觉不到陈容地抵抗!随着珊瑚一到手,吴阳涨红的瘦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笑容刚刚浮现,就在吴阳双手回转时,被他的巨力推倒的陈容向侧一歪。她这一歪不要紧,可她那压在珊瑚树下的长袖,却随之被带动! 一道红光如流星,闪电般射向地面! 不管是陈容,还是吴阳,都来不及惊呼,便看到那华艳之极,毫无瑕疵的珊瑚树一歪,沉沉地摔向地面。 “不——”吴阳大吼一声,双手齐出,整个人向前一仆,抱向那珊瑚树! 也许是人逼到极境给激发了潜力,电光火石中,吴阳的双手竟然抱到了珊瑚!他急急地双手一合,惊喜地大叫道:“我拿到了,我拿到了!” 大叫大嚷声中,吴阳连忙站起,他却没有注意,脚下不知何时多了一片裙摆。 吴阳的一脚刚刚踩上裙摆,便听到陈容痛哼一声,向侧急抽。他本来重心便是不稳,现在脚下被陈容一带,整个人便是向前一冲一仆。 “砰——” 沉闷的巨响传来的同时,是“叮——”地一阵脆响!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院落中,每一个人都张大了嘴,看着以狗啃屎的姿势仆倒在地的吴阳,看着被他压得实实的地面。在他左侧的身体下,众人还可以看到摔成了小儿拳头大小的几块珊瑚枝! 吴阳一动不动地仆在地上,他像是陷入了昏迷当中,整个人躯体僵硬。 安静,无比的安静。 突然的,陈容有点稚气的声音响起,这声音极为愤怒,“吴叔,往岁你流落无依,是家君收留于你。古人说,一岁之恩不可忘,我陈家对你,不止是一饭之恩吧?请你告诉我,你为何非要抢我这家的这根珊瑚?宁可把它打碎,也不愿意让我把它送给王家?” 这个小女孩的声音,在这一刻,因为冷漠而威严之极。 吴叔没有回话,他依然一动不动的,也不知是不是真晕厥了。 陈容沉着脸,她断然喝道:“来人!” “是。” “吴阳此人,身为士人,竟趁我陈家父兄不在时,图谋我家财物。现在更是打碎了我家的无价之宝。如今诸族南迁,衙中无人主事,这等小人无法送官。你们把他扔出陈府,把他的所作所为遍告世人!” 这时刻的陈容,既威且煞,众人凛然间,也不敢为吴阳说话了。当下便有几个仆人上前,架起了吴阳。 他们刚刚把吴阳抬起,吴阳便陡然睁开了双眼,他怒视着陈容,疾呼道:“你,你这小姑子!你敢动我?你竟取动我?” 他目眦欲裂,消瘦的脸上涨得通红,凶形毕露。 这一下,那些本来还同情着他的平妪等人,同时产生了一抹厌恶之色:这人打坏了主人家的无价之宝,居然没有惭愧之心,不但装晕,在主人指责后还如此大言不惭。看来他真是如阿容所说的那样,胸怀险恶啊! 面对怒形于色的吴阳,陈容却是一脸平静,她看着他,目光中丝毫没有慌乱。就在吴阳心中一惊时,几个壮健的仆人已经一拥而下,把他凌空举起。 “干甚么?放下我,你们快放下我!”吴阳慌乱的大叫起来,他手脚齐动,想要挣脱。 可他一个文弱士人,在没有人愿意放水的情况下,哪里挣得动?六个汉子结结实实地压着他,把他举到半空,抬向府门。 直走出了院落门,吴阳还在慌乱的大叫着。只是那大叫声,由一开始对陈容地唾骂,变成了哭求,变得再也听不见。 不一会,六人整齐划一的叫声传入内苑,传入陈容的耳中,“吴阳小人也!趁主家郎君不在,图谋财物,出言相欺,今弃之——” “吴阳小人也!趁主家郎君不在,图谋财物,出言相欺,今弃之——” “吴阳小人也!趁主家郎君不在,图谋财物,出言相欺,今弃之——” 六个响亮的嗓门,整齐划一地吼叫了三遍后,声音才不再传来。 听着外面越来越响的喧嚣声,平妪碎步靠上陈容,她关切地望着她,低声说道:“阿容,休要伤心。。。。。。反正此物你都准备送人了。” 陈容抬起头来,她朝着平妪一笑,这一笑极为灿烂。在众人的惊愕中,她悠然一笑,“我没有伤心。” 她怎么可能伤心?她家父兄不在,她一个女孩子以依附之事相求,任何人收留她都是应该的。 可她偏偏要送出这种奇珍来求这么一件小事,不说是送给名声显贵的王家,便是送给城中的巨贪,也没有人敢收——不管谁收了,都大损清名。 她之所以拿出珊瑚,便是想把它打碎的,没有想到吴阳那人还真识相,居然主动顶扛。 平妪在一侧惊异地问道:“女郎因何不伤心?” 陈容不答,她只是望着大门方向,目光高远,清艳的脸上,浮出一抹悠然自得,“王家的人快到了吧?听闻王家是明日起程,你们下去准备一下,不要拖慢了人家。” 一众愕然。(未完待续) 第五章 王家有七郎 直到陈容长袖一甩,转身返回到寝房,众人还在面面相觑。半晌,一人问向平妪,“平妪?阿容此言当真?” 平妪瞪了那人一眼,道:“不管当不当真,准备妥当了总不会错的。” “是是。” 就在众人络绎散去,开始各自忙活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却是门吏满头大汗跑来,对着陈容所在的寝房说道:“禀女郎,王家七郎来了。” 哗—— 所有人都止了步,回过头来,愕愕地望着陈容的房间。 竟是王家七郎!天啊,竟是王家七郎亲自前来! 王家可不是一般的门第,整个平城中,王家那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何况,来的还是王家七郎。 在平城这样的地方,住的自然只是各大家族的支系,如陈容的父亲,只是江南陈家的一根支脉,王家也是如此。 可是这王家七郎,却是名声霍霍的王族本家之人!那可是车骑雍容,衣履风流,往来无白丁,出入尽鸿儒的门户。那样的门户,一族之人在朝庭为高官者,足有十几人!那样的门户,如皇家一样,是站在云端之上,让世人仰望的! 世人都说,这种的门户出来的郎君都有神仙之姿。他们不知道此言妥不妥当,但是平城人人都知道,这个三个月前到达平城的王家七郎,却是真正的神仙中人! 陈容对于这些家仆来说,也是身份高贵之人,可她的身份与这王家七郎一比,却有云泥之别,河汉之远! 门吏的声音一落,陈容便急急走出——她散家财,碎珊瑚,想得到的便是王氏地看重。如能与他们同行,这一路上会太平很多,要是能与他们结交一番,到了南方后更是好处多多。她没有想到效果大好,居然钩到了王氏本族中,有玉树之称的王家七郎! 这时的她,光洁的小足上套着一双木履,宽大的紫色衣袍,衬得她肌肤如玉,那精美的脸上,双眼熠熠生辉,平空扫去不少青涩之气。 陈容也没有问那门吏王家七郎所在,便这般大步跨出了院落。果然,她刚刚走出林荫道,便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 琴声飘荡,仿佛是山间流泉,天下行云,说不出的自由和悠然。 顺着琴声,陈容来到了广场上,那里停放着一辆华丽的马车。琴声正是从马车中传来。 马车外,站着二十几个傻呼呼的人,这些人都用倾慕中带着痴呆地目光望着马车中,竖起双耳倾听着琴声。 陈容没有,她大步向那马车走去,随着她的走动,木履‘拖拖拖’的声音不时传出,在这种琴声飘荡时,显得特别突兀和刺耳。最可恼的是,也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那木履每一下着地,都拍打在琴声转折处,直是让听的人感觉到一口气总是转不过来,哽在胸口难受得紧。 不知不觉中,众人都对着陈容怒目而视,这时的他们,浑然忘记了陈容还是他们的主子。 马车中琴声戛然而止,一个清悦的笑声悠然传来,“女郎突突而来,可是琴音不美?” 陈容脚步没停,她径直向那马车走去,格格一笑,清脆地回道:“琴音倒是甚美,然而我心中有事,听不进这悠然之音。” 马车中那清悦的笑声更加响亮了。 那人问道:“女郎心有何虑?” 陈容一笑,她这时已走到了马车旁。 在众人的惊愕中,只见她直直地伸出手,一边揭向那马车帘,一边无比自然地回道:“早听说过王家七郎有神仙之姿,玉山之美,却一直无缘得见,今日闻君前来,不胜欣喜。因恐郎君兴尽而返,让陈容不得一见,故心中惶急!” 话音一落,她呼地一声,已把马车帘一掀而开! 哗—— 一道七彩华光射入她的眼中,这一刻,她竟是不由自主地侧了侧眼,避了开来。 就在她避开的同时,马车中的人低低而笑,“女郎为见我而来。既已见到,因何侧目?” 陈容伸手揉了揉眼,答道:“我一妙龄少女,见到郎君天人般的容貌,心中突突,实不敢直视!” 马车中,清笑声更响了。这笑声如冰玉相击,极清极润! 而陈容,这个时候终于转过头,正眼看向马车中的少年。 这是一个罕见的美男子,他约摸十七八岁年纪。 少年俊美如玉,他双眼黑如点漆,正含着笑望着他。不知为什么,对上他这样的笑容,陈容的心,还真的突突地跳了一下下! 要知道,她刚刚经过情伤,又是再世为人。本来她都以为,自己的心再也不会为男人跳动了的。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竟然感觉到那心的砰然而动,可见眼前之人是何等的俊美。 少年五官之俊美自是不用说了,最重要的是,他那眉宇神色间,有着一种悠然神秘的气质,仿佛是那山上千年不化的冰,映着初升的阳光般瑰丽,也仿佛是古谭中的水,在春日的柳枝飘摇中,有着一种极致的宁静。 不知不觉中,陈容当真看痴了去。 美男子望着她,见她虽然看呆了去,那漆黑的双眸却一清到底,不由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问道:“卿何所见也?” 陆容扬唇一笑,双眸兀自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俊美无畴的脸,道:“今日方知,何谓谪仙!” 美男子哈哈一笑。 在他的笑声中,陈容向后一退,毫不在意的,也毫不犹豫地马车帘拉下,隔绝了他与她之间的视线。 王家七郎清悦的笑声再次传来,“卿既心悦,何故匆匆退去?” 陆容长叹一声,回道:“郎君容貌太盛了。我还要嫁人生子的,今日见了君,从此后,再有何方男人能够入眼?” 王家七郎大乐,他大笑一阵后,琴声悠扬再起。 流荡如春水的旋律中,王家七郎低笑道:“我来平城数月,一直没有什么收获。直到今日方才听到陈家出了一个散尽家财的女郎。匆匆前来,竟是不虚此行!” 他说到这里,清喝一声,“走罢。”两字一吐出,琴音止息。 直到他的马车出了府门,他也没有走下马车,更没有向陈容提出要她与王家人一道同行的事。 一个老仆疑惑地望着那离去的马车,走到陈容身后,不安地说道:“阿容,王家这是什么意思?” 陈容收回目光,得意一笑,“什么意思?王家同意了,明日我们与他们一道上路!”(未完待续) 第六章 上路 陈府开始忙活起来,留下的十几个奴仆,开始把所剩不多的米帛之物装上马车。 经过陈容这么一散财,剩下的财物,只能装上十辆马车,其中三辆用来装米帛之物,一辆装的是她的衣饰,剩下六辆,都是用来装竹简书册。 前一次,陈容只装了一辆马车的书简,这些书简,是用来藏金叶子的,其余的都付之一炷。回到南方后的几十年,她都背负了一个‘俗物’的名声,士人们遣责她,说她宁可在马车中装满衣饰,也不愿意带上珍贵之极的书简。 在这个连空气中都充满了‘清议风华’的年代,俗物的名声,完全可以毁去一个士族少女的前程。此后十几年,饶是她用尽心机,费尽手段,也没有办法挽回已经毁去的形像。 夜了。 这一夜,大门紧闭,轮流守卫着的陈府,自始至终都很安静,一直都没有意外之客来访。想来也是,白日时陈容散去家财地行为,已传遍了平城。哪个不长相的盗贼,会冒风险来抢劫这种小鱼小虾? 第二天转眼便到了。 一大早,王府便派上仆役前来,通知陈府中人直接前往南城门处汇合。 这时刻,陈家已经把行李整理完毕,当下陈容便坐上马车,浩浩荡荡地驶向南城门。 街道上,到处都是马车,挤挤攘攘中,众人都在向南城门赶去。 陈容的马车驶在街道中时,不时有人向她看来。隐隐中,议论声不绝于耳,“她便是陈氏阿容。” “好一个美人儿。” “听闻她昨日把家财都散给府中的仆役婢女了,你看她的车队,偌大的陈府,只有十几辆马车,那消息果然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神仙般的王家七郎都亲去拜访了。” “危难之时见人心啊,这陈氏阿容听说是个玩劣的,可她能在胡骑将至时,行这种仗义疏财之举,实是难能,实是难能。” 此起彼伏地议论声中,陈容微微一笑,慢慢收回了目光。 不一会,陈容便出了南城门。一出城门,她便看到了王家的车队,一眼望去,从视野的尽头一直到城门处,都是王府的旗帜。果然好大的声势。 陈容的马车一驶近,便有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策马靠近,朗声叫道:“可是陈氏阿容?” 一日之间,陈氏阿容响彻平城。若是往昔,那青年只会以‘陈氏’相呼。 陈容把车帘再掀开一些,清脆地应道:“是。我便是陈容。” 那青年一袭紫色披风,五官端秀,闻言他呵呵一笑,道:“果然是个美人。你们陈府人少,还是到队列中间来吧,这样安全些。” 陈容清美的小脸上,露出一抹感激之色,她就在马车中朝着那青年一礼,道:“谢过五郎。” 王五郎目光晶亮地望着陈容,摇头道:“七郎说过陈氏阿容虽是女子,却是个性情疏朗的。没有想到阿容在我面前如此多礼。”他说到这里,连连摇头,状似失望。 陈容抿唇一笑,暗暗忖道:你可不是王家七郎。在你的面前礼数不足,可是会被忌恨的! 在王五郎地引导下,陈家的马车驶向队列的中间。王府的马车是如此之多,直是浩浩荡荡看不到边际。相比起他们来,陈府太不够看了。 一路走过,陈容听到王府中人低声议论着,从他的话中得知,这一次想与王府一道同行的小家族不知凡几,有很多家族甚至奉上了比陈容拿出的那珊瑚还要珍贵的物品,可王府通通拒绝了。 陈府的马车一入队,车队便开拔了,马蹄翻飞间卷起的烟尘,渐渐遮住了众人地视线。 陈容回过头来望着那越去越远的平城城墙。在她的记忆中,一个月后胡骑踏入此城,在把城中不曾离去的众人抢劫一空后,一把火把这个繁华的小江南变成了灰烬。 从此后,她生活了十五年的平城,成了她记忆中的名字。只有午夜梦回,她才走入那熟悉的院落,见到那些熟悉的面孔。 想着想着,陈容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突然的,王五郎的笑声传来,“阿容因何太息?” 陈容低声回道:“想到再见无期,心中难受。” 王五郎沉默起来。 队伍走了两个时辰后,尽了主人礼节的王五郎便告辞离去,回到了队伍最前列。 接下来,陈容是在闭目养神中度过。远远的,走在前列的王家女郎们的笑声不断传来。那些少女平素养在深闺,哪里出过什么远门?这一次虽然是逃难,可在她们的心中,还是新鲜感胜过一切的。 行到中午时,众人开始用餐。 坐在马车中,陈容望着王府那铺在草地上的白缎,以及缎上摆成了长龙的塌几,暗暗摇了摇头。 塌几上,酒肉飘香。她注意到,这些王府中人,每一个女郎和郎君面前,便摆了四个塌几。塌上满满地尽是食物。 她知道,这种人家,吃不完的食物是一定会扔掉的。 想了想,陈容对驾车的尚叟说道:“叟,上前。” “是。” 陈容的马车一出现在正在用餐的王府众人眼前,嗖嗖嗖,便有几十双目光向她看来。远远的,王五郎站了起来,他举起手中的酒杯朝着陈容一晃,笑道:“阿容来了?来来来,上塌一起就食。” 陈容摇了摇头,朝他福了福以示回礼,然后她令尚叟赶着马车来到了王府家长王卓的那一处。 陈容的目光略略一瞟,没有见到王七郎,便连忙收回了视线。 她走下马车,对着正在进食的王卓福了福,清脆地说道:“见过王公。” 王卓诧异地看着她,圆圆脸上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阿容为何而来?” 陈容再次一福,道:“小女子有言要说。” “讲。” “此去南方,除了我们这些士族外,还有大量的庶民也在南迁。容以为,那些庶民就算倾尽家财,能带的,也不过是可用十天半月的食物。” 王府中人正在用餐的时候,她突然前来,这么侃侃而谈,一时之间,王府的女郎子弟,都皱起了眉头:有所谓食不言寝不语,这个陈氏阿容在人家进食时前来,便已是失礼了。来到这里,她居然大谈那些肮脏粗陋的庶民什么的,真是上不得台面。也不知七郎是什么眼光,竟然对这样的女子赞不绝口? 王家王弟不满的目光,陈容尽数接收。她却只是微笑着,继续侃侃而谈,“有所谓:衣食足后才知荣辱。容以为,那些庶民在把食物吃尽后,只怕会因为饥寒而铤而走险。” 陈容的目光扫向那堆成了长龙般的食物,“一个二个流民王公许是不惧,若是几百数千呢?容以为,在这种时机,饮食可以简单一些。” 说罢,她再次朝着王卓盈盈一福,低喝一声,令得尚叟赶着马车向回驶去。 马车刚刚转过头,陈容听到身后传来一个不屑地哧笑声,“这陈氏阿容真是小心过头了。她自己害怕那些庶民,散去了家财不算,居然还对我们指指点点。哼。”(未完待续) 第七章 流民 陈容回来后,尚叟闷闷地嘀咕道:“那王家女郎甚是无礼,阿容明明是好意呢。” 他说到这里,朝陈容瞟了瞟。 他看到的,却是眼露精光,毫无懊恼之色的陈容。 吃过饭后,车队再次上路。 晚餐时,王家依然是一派奢华,仿佛他们这次不是逃难,而是去游玩一般。 王家女郎们的新鲜感,在一日又一日的时光流逝中渐渐消失。慢慢的,陈容听到的抱怨声越来越多。 这时刻,陈容已经知道,王家七郎因为还要拜该一个名士,并没有与他们一道同行。 现在是初秋,天空中还有着炎热。马车和人群走动时卷起的漫天烟尘,蒙得众人越来越是灰头土脸。 在这种情况下,讲究贵族风范的王家人每天都要沐浴数次,使得一天只能走上二三十里路。 这样走了七天后,路上的流民越来越多。这些普通的庶民,成群结队地赶向南方。他们在吃完带来的干粮后,开始自发地跟在王家车队的后面。因为每一次王家人吃完饭,都会有大量的剩饭剩菜。 随着身后跟随的人越来越多,王家人开始厌烦起来。这种浑身脏臭,污秽不堪的流民跟在身后,风一吹来臭飘十里,实在让人受不了。可他们又不敢做出驱赶流民这种有损清议的事,于是王家人只好减少洗漱时间,开始加速。 这些事都与陈容无关。 陈家只有她一个主子,每到饭时,她也只是简单地弄出一荤一素,吃了了事,睡觉的时候,也不像王家人一样非要睡在宽大的帐蓬中,而是卧于马车里。 她现在做得最多的事,是坐在马车中颠覆一个时辰后,会改为骑马,或干脆行走。 陈容粗通武技,体质很好,可以跟着队伍走上几里连气也不喘一下。 “用餐啦,暂歇暂歇——” 马蹄‘哒哒’声中,一个骑士一边策着马冲向车队后面,一边大声呐喊。 陈容朝着西边红艳艳的日光看了一眼,纵身跳下马背。 这时刻,众人都开始忙活起来,扎的扎营帐,弄的弄饭菜。 平妪看到陈容走来,一边把碗筷摆上马车,一边压低着声音说道:“女郎,好似被你说中了。” 她一边说,一边瞅向三百步远的王家人。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金灿灿的阳光照在仍然绿意盎然的白杨树上。此时此刻,白杨树下铺上了厚厚的素缎,素缎上摆着塌和几,塌几后面,是衣履光华,个个面目清秀,在夕阳映照下宛如神仙中人的王氏一族。 可这一刻,这些举止雍容都雅的子弟,都皱起了眉头,一脸厌烦中混合着无奈。他们瞪着面前的饭菜,却无一人举起筷子。 因为,在他们身后三四百步处,足足站了数百个流民。这些流民拖儿带女,衣衫褴褛的,他们双目无神地望着王家众人,有些孩子呆呆地望着塌上的酒菜,肮脏的嘴边口水拖得老长。 被这样的目光盯着,王家子弟直如吞了一只苍蝇般难受。一个中年人凑近家长王卓,低声问道:“王公,你看?” 王卓摇了摇头,他径直往嘴里塞了一块狗肉,低低地说道:“视而不见便是。” “是。” 他是有定力,可众少年子弟明显差了些。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拿起筷子,恨恨地装满白米饭的碗中戮了几下,厌恶地说道:“父亲也是,怎么就不能赶走那些贱民?” 一个少年在旁应道:“赶走他们是易事,可要是让南方的那些文人知道我们苛待百姓,不免会说三道四。” 另一个少年也说道:“怪哉!平素里这些贱民看到我们,都敬若神仙,恨不得匍匐在地吻我们的脚趾,怎么这会儿却如此胆大?” 这个问题,显然难住了这些醉生梦生,不知饥苦两字是何物的门阀子弟。众人寻思了一会,一个少女叫道:“呀,此事可给那陈氏阿容说中了!谁去把她叫来,问问这是怎么回事?” 少女的声音刚落,另一个有点尖有点急的女子声音传来,“不可不可,我料陈容也只是信口胡说的。” 这个女子尖下巴瘦长脸,脸色苍白五官秀丽,正是那日哧笑陈容小心过头的那个。众人一看她这模样,便知道她拉不下脸来。嘻笑声中,一个圆脸少女哧笑道:“七妹是怕那陈容嘲讽于你吧?” 尖脸秀丽少女听到这话,小脸一板,刚想反驳,又闭上了嘴。 不过,她身边的这些人笑归笑,终是再也没有人提到陈容。 马车中,陈容吃饱后便放下了碗筷,她向平妪吩咐道:“嘱咐众人,这几晚一定要睡在车旁,如没有必要,不可四处游走。” 平妪一怔,她不解地看向陈容,好一会才应道:“是。”她这个女郎,自从那几晚做过噩梦后,是一天比一天地变化大,她竟在不知不觉中,对她产生了一种信服。 平妪收起碗筷,向马车下退去。她刚刚下了马车,便听到马车中,传来她家女郎那压低地嘀咕声,“以前我还对他们敬仰着,原来,也是一些土雕木塑的玩物。”声音中,含着浓浓地失望。 夜,渐渐深了。 今天晚上,一轮明月挂在天空中,银色的光辉铺照在大地。这样的月光,这样的夜晚,王家子弟们饶是疲惫不堪,也陶醉在这一片诗情画意中。 陈容缓步靠近吟风弄月的王家众人。 月光下,她那袅娜的身姿,配上明澈如水的双眸,直有一种难言难画的美丽。不知不觉中,好几个王家子弟都回过头来,向她张望而去。 王五郎率先开口唤道:“阿容,今晚明月当空,万里澄澈,我们正在吟诗呢。你也来吧。” 王五郎的声音一落,一个少女格格笑道:“五哥你叫陈容吟诗?那岂不是要了她小命去?” 这话一出,嘻笑声四起。 一个少年望着月光下清美明澈的陈容,忍不住说道:“阿容实乃佳人。如此佳人,还是学一学诗的好。” 那少女又格格笑了起来,“平城人都知道,陈氏阿容喜欢的是鞭子,是骑术,她才不喜欢这些诗啊赋的。” 不管是鞭子还是骑术,都是北方胡人所好。而中原人对胡人的轻鄙,那是发自骨子的,少女的笑声中,含着最明显不过的嘲讽。 陈容转眸盯了那少女一眼,只是一眼,她便发现这少女,正是那一日屑笑自己小心过头的那个。 陈容笑了笑。她朝着众人盈盈一福,道:“陈容若是吟诗,只怕唐突了这明月。”说罢,她向后退去。 她这话说得甚是风雅,王氏众人一怔,好半晌笑声才起。听着那些笑声,陈容嘴角向下一扯,露出一抹冷笑来:本来她这次来,是见那些流民行踪诡秘,眼神不善,想提醒众人的。可现在她不想说了。反正队伍中护卫极多,流民再强,也不会伤了车队的元气。便让他们代她教训教训有些人吧。(未完待续) 第八章 流民二 求推荐票粉红票。 ## 明月渐渐上移,它浮出杨树梢头,向西方移动,渐渐有,明月被云层遮掩,光辉从天地间淡去。 王氏子弟的喧嚣笑闹声也渐渐远去,渐渐不再。 陈容躺在马车中,毫无睡意。她侧过头,看向马车外。马车外黑压压地一片,只有插在泥土地上的火把,发出点点光芒。在这种夜静人深的时候,那光芒在风中摇曳不已,平添了几分冷寂。 黑暗中,她的双眼睁得老大,幽亮幽亮地散发着神秘的光茫。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直聆听着的她,突然嘴角向上一扯,露出一抹笑容来。 她目光晶亮地盯着那些渐渐逼近的身影。那些黑影行走时,响声很大,而且时不时有人跌倒在地。隐隐的,还有急促的呼吸声,喘息声,忍耐不住的咳嗽声,压低的喝骂声传来。 那些声音并不大,可在这样夜静人深的时候,还真有些刺耳。 陈容静静地盯着,看着那些人影一簇簇地向车队的头和尾部逼去——头部,是王氏主人们所在的地方,那里多的是财宝,尾部,则是王氏粮草聚集所在。 那些人冲入车队后,陈容可以听到,一阵阵压低的惊呼声和搬运东西的声音传来。 一刻钟后,那些黑影已大包小包地拎着东西向外退去了。不过在他们退去的同时,另一批黑影又冲入了队伍中。 一个向前冲去的矮小的黑影,也不知撞到了什么,发出了一声低呼。低呼声不大,可那被撞的地方,突然传来一声粗壮的嘟囔,“谁撞你爷爷?” 那声音突然而来,就在众人一惊之际,声音的主人睁开眼来。他瞪着铜铃大的双眼瞪了一阵眼前的小个子,终于,他惊声大叫道:“谁?你们是谁?醒来,全都醒来——” 饶是众人睡得最深,被这个粗壮的嗓子一嚎,也给惊醒过来。一时间西西索索声四起,惊呼声一片。 蓦地,一个雄壮的声音暴喝而出,“你们这些流民好大的胆子!” 随着暴喝声一传出,火把腾腾点亮,整个车队的人都给惊醒了过来。 王氏族长王卓的声音急急传来,“拦住这些流民!” 他指的,是那些得了东西后,四散逃去的黑影。 随着王卓一开口,整个车队如同煮沸了的开水,众护卫衣衫不整地冲了出去,在他们乱七八糟地怒喝声中,一个少女冲了出来,她光着双足,长发披散,愤怒地尖叫道:“我的项链不见了,我那南海珍珠项链不见了。” 另一个王氏子弟大声叫道:“抓住他们,全部抓住!这些贱民,竟然敢行偷盗之事,竟然敢冲撞贵族的行旅,来人,杀了他们,一个不留,一个不留——” 追赶着流民的护卫们很恼火——他们何等身份,何等武力?竟让这些手无寸铁的流民们欺近了身,还偷了东西去!在这种心理里,那王氏子弟最后一喝,给了他们发泄怒火的勇气。 因此,不过片刻后,一个惨叫声传来。它在夜空中凄厉地响起,远远传出,引得山鸣谷应! 这是人临死前发出的叫声! 众人惊住了,他们停下了手中地动作。 就在这时,王家家长王卓的大喝声急急传来,“不得杀人,不得杀人——” 他慌乱的,急促地叫声,打破了平静,也令得众人回过神来。 那些红了眼睛的流民在得到这一句话后,那热血上冲的头脑便是一清,他们连声吆喝,急急后退。 王卓的声音再次传来,“各位父老,你们放下所拿之物!不然,休怪王某无情了!” 他的喝声传来时,数百个护卫已经策着马,围上了那些流民。 眼看逃无可逃,流民中,一个粗野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各位弟兄,不要听这老头的。不拿这些东西我们也是饿死,迟早是死,不如死前一博!” 另一个有点尖弱的声音这时说道:“王公,你们一顿所食,可以让我们上百人吃上三天!你行行好,便赐给我们一些粮食吧。” 这些流民,原本都是老实巴结的本份人,若不是实在无路可走了,也不敢抢劫贵族。那尖弱的声音一开口,便有数十人乱七八糟地叫道:“王公,给我们一些粮食吧。” “给了我们粮食才走。” “对对,给我们粮食,你们只要少食一点,便可以活人无数。” “若是不给,这条性命也不要了!” “东西还给你们,只要你们给粮!” 叫嚣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响。 一个少年急急地走到王卓身后,叫道:“父亲,万万不可,万万不能受这些贱民地威胁!” 另一个少年也在旁边叫道:“侄儿以为,还是给了他们粮食吧。” 王卓板着脸,他右手一举,制止了几个后辈的叫嚣后,他沉郁地喝道:“给粮食!王右。” “在。” “命令队伍马上起程。” “是。” “王亚。” “在。” “你带领众护卫,先把这些流民赶到路旁,告诉他们,马上便有粮食分给他们。要他们把拿走的东西尽数上交。”他沉着脸,森森喝道:“若是还有人带头闹事,不妨杀上两个!” “是。” “车队走后才可以给粮食。便给五袋粟米吧,你们解开麻袋,驱着车,任由那粟米流落在地。” 王卓最后一句话刚刚落地,几个王族子弟喜笑颜开,一个少年叫道:“正该如此。那些贱民敢威胁我们,我们便让他们趴在地上吃那合了泥土的粟食!” 王家的护卫毕竟训练有数,光论武力,那些又饥又饿的流民便是二十个也打不了他们一个。因此,局势很快便被控制住,不一会,被拿走的东西被一一收回。那些手无寸铁,连跑也跑不了几步的百姓们,在杀了几个头领后,呆若木鸡地站在道路两侧,眼睁睁地看着王家的队伍驶动。直到走在最后面的那辆马车解开绳结,流出大把的粟米时,他们木然无助的眼神才陡然一亮。 陈容懒洋洋地倚在车壁上,倾听着后面流民们发出的欢呼声,叫嚷声。 当东边的天空,浮起一道艳红艳红的阳光时,车队终于彻底摆脱了流民,行走在茫茫的荒野间。 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不一会,车帘外传来一个恭敬的问话声,“你家女郎可还醒着?王公有请!”(未完待续) 第九章 旱灾 PK期间,需要各种粉红票推荐票PK票。 ¥¥ 不等尚叟回答,陈容坐直身子,声音清澈地应道:“醒着呢。” 那声音开怀地说道:“甚好甚好。” 陈容的马车开始驶动。 不一会,马车便来到了队伍最前列。这时刻,略略整理了一下衣袍头发的陈容,已掀开了车帘。 路旁,都是王氏子弟的马车,他们在看到陈容的马车驶来时,同时向她看来。 陈容目光明澈地迎上他们。 她的目光所到之处,有好几人侧过了头,避开了她地注视。至于那个嘲讽过她的少女,则一直没有露面。 陈容的马车驶到了王卓的马车旁。 马车还没有靠近,王卓的笑声便从一侧传来,“阿容啊?靠近些,与你伯父一述如何?” 声音无比慈祥。 陈容躬身应道:“是。” 她的马车靠近了王卓的马车。 王卓早把车帘拉开了,端坐在马车中的他,正双目炯炯地打量着陈容,在陈容向他看来时,王卓叹道:“阿容,伯父悔啊,那一日听了阿容你的劝就好了。” 他说到这里,脸皮抽搐了一下。 他确实是悔了。昨晚的事,将是他们这个支族永远的污点!不管是杀流民,还是被流民偷盗,最后被迫放粮的事,都会让他们面对本家地指责!他王卓的政治前途更是暗淡无光了——连小股流民都处理不好的人,还能指望他做出治国救民的大事不成? 王卓望着陈容,行了一礼,道:“请阿容前来,伯父是想当面致歉来着。阿容,伯父自负清名,却连你一个妇人也远远不如啊。” 他说得到很诚挚,很诚挚。 陈容却知道,王卓如果不想背上一个愚蠢自负,不知悔改的名声,不管他愿不愿意,还真的要这样向自己致歉不可。 在王卓一礼施来时,陈容连忙侧身避开。她低着头,恭敬地说道:“王公何出此言?举族南迁何等大事,便是圣人也有一二忽略处!” 她的安慰虽然不是很让人动容,却还是中听的。当下王卓脸色更转慈和了。他长吁短叹了两声后,朝陈容说道:“阿容以后有什么事,尽管直言。便有所需,也直说便是。” “是。” “哎——” 陈容瞅了瞅阴沉着脸的王卓,福了福,“陈容告退了。” “去吧去吧。” 王家经过这么一波事后,终于懂得收敛了。当天中餐,每个王氏子弟的面前,便只摆有四五样食物。 而陈容,也被正式邀请到王氏子弟的队列,与他们共餐同进退。 这时,队伍已经在路上走了二十天了,离开平城已有五百里远,行程已走了一半。 这一天,一个低低地说话声从外面传来,“五哥,我看这道路两旁的田,都干了呢。” 王五郎还没有回答,只听得嗖地一声,车帘掀开,陈容伸出头来。 众王氏子弟都转头看向她,虽然才相处几天,可他们都发现,这个陈容年纪小小,可经起事来十分镇定,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么慌乱。 陈容没有注意到他们好奇的目光,只是皱着眉头,紧紧盯着道路两侧的田野。过了好一会,她向尚叟叫道:“叟,载我见过王公。” “是。” 马车驶动。 在众少年地注目中,陈容的马车不一会便驶到了王公的马车旁。 就在马车中,陈容朝着王卓福了福,说道:“王公,你看这田野都干了,莫非,此地出现了旱灾?” 她的声音刚刚落下,身后便传来两三声哧笑,隐隐的,一个小小的声音传来,“上次父亲对她客气了点,她就以为自己真是个人物了。” 那声音,依然还是那个讽笑过她的,王氏七女涵允的声音。 自从那事后,陈容见到王卓都恭恭敬敬的,也没有再向他建议过什么。 王卓皱起了眉头,他抬起头,朝着道路两侧的田野望了望。这田野里是没有什么水,可他隐约记得,这一路来,这种就要收割的田野中都是没有啥水的。 想到这里,王卓点了点头,向陈容说道:“多谢阿容你提醒。”表情中,有点不耐烦。 陈容见状,淡淡一笑,朝着王卓再次行了一礼后,向后退去。 她的马车刚刚与王卓的马车别开,王氏七女涵允便凑过头来,她笑吟吟地盯着陈容,叫道:“陈氏阿容,你莫不是想出风头想疯了?” 陈容笑了笑,她不用回头,也知道王卓还在注意这边的动静,当下她声音微提,认真地说道:“七姑子你若是不信,为什么不令人去问问附近的村民?便是向走在前面的流民询问,也可以知道我所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王涵允从鼻中发出一声轻哼,翻了一个白眼,道:“我才懒得去问那些贱民呢。” 她眼珠子一转,见到陈容的马车向后面驶去,又叫道:“喂,你是不是要去问问啊?嘻嘻,我说阿容啊,你一个女子,管这么多事干嘛?难不成你还想得个博学的清名,以后好为官出仕?”她说到这里,格格笑了起来。 陈容没有理会她。 她只是赶着马车,来到了队伍的中间。召来陈氏众人后,陈容严肃地说道:“从现在起,如果你们看到水源,务必记得停下来,直到把所有的桶子里都装上了水才可以起程。另外,所有人都不再洗漱,除非极渴,不可动用桶中装上的水!” 这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直过了好一会,他们才应道:“是。” 陈容回到马车中,她盯着前方显得灰蒙蒙的天空一会后,伸出头去,再次吩咐道:“平妪,你带人把所有的缎全部打湿再装上马车。” 这一下,众人更吃惊了。他们讷讷半晌,才在陈容的沉喝中应了声是。望着拉下的车帘,平妪凑向尚叟,低声说道:“女郎这是怎么了?如此大惊小怪?” 尚叟摇了摇头。他看向围在身边的同伙,轻声回道:“这次女郎的举止着实怪异,你们秘密照做便是,记得不要说出去。” “对对。”“正该如此。”(未完待续) 第十章 干旱二 众仆役齐心合力,也只是弄出了三个大桶,几个小盆。这三个大桶,一个是供陈容沐浴用的,另外两个则是男女婢仆们用来沐浴的。 行走了十几里后,前方出现了一处潭水。陈氏众仆把三个大木桶装满,又把几个洗漱用的小木盆装上水,再把那些厚厚的缎打湿。 王卓皱着眉头,望着身后水潭旁忙来忙去的陈家人,想了想,向左右喝道:“你们也去打几桶水。” 众人一惊,一个王氏子弟叫道:“伯父,何必相信一个妇人的胡言乱语?” 王卓顿然喝道:“马车空着也是空着,说这么多干嘛?装上便是!” 这二十来天,不管是王氏,还是陈氏,他们吃掉的粮食已有不少,因此空出了一些马车,刚好用来装这些水。 王卓这么一喝,众人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好跟在陈氏的后面装起水来。不过他们只想敷衍了事,总共才装了二十个浴桶的水。 车队继续前进,接下来的十几里路中,已出现了三个大的水谭,望着那些清澈荡漾的水波,王氏众人频频摇头。王卓更是皱着眉头,懊恼地想道:只是一个无知少女在装作博学,我偏偏还听了,还当了一回事。哎,又会成为他人笑柄了! 当天晚上,车队在水源旁安置下来。在众王氏子弟嘲笑的目光中,陈容不动声色地吩咐众人,把那些因为马车颠覆而洒出小半的桶盆重新装满,便在平妪等人的照看下,选个水源干净处洗了个澡。 她自己洗了不打紧,还强行要求众婢仆也去清洗个彻底。 幸好,现在跟在她身边的,都是陈氏的忠仆,他们虽然觉得自家女郎行事大惊小怪,还是安安静静地执行了她的命令。 第二天一大早,陈容命令众人把厚缎重新在水中打湿后,才开始洗漱起程。 这一天,太阳从东边升起时,便红艳得刺眼。 平妪望向天空,向马车中说道:“女郎,是个大睛天呢。” 马车中,传来陈容低低地应答声。 从昨天下午起,不想去看王家人眼色的陈容,便又回到了车队中间。 车队继续向前驶去。 到了这个时候,王氏子弟再也没有闲玩的心情。在他们的催促下,车队走得飞快,不过一个上午,便冲出了三四十里。 可随着中午来临,天气已是越来越炎热。 那白晃晃的阳光照在大地上,灼得地面都是滚烫滚烫的。马车一走动,那灰尘直是冲天而散,久久不散,看这情形,似乎这地方已有好些时日不曾下过雨了。 这时,前面突然慢了下来。 平妪伸出头去,却见前方烟尘冲天,却是几个身着王氏仆役衣裳的壮汉策马归来。 怪了,这一路很太平啊,王氏怎么派出路探了? 那些壮汉冲到王氏家长面前,也不知他们说了几句什么话,一时之间,王氏子弟的嘀咕声埋怨声不绝于耳。 平妪好奇地问道:“出了什么事?” 尚叟在一旁低声说道:“那些人说,前方三十里都没有水源,一路上看到的井都已干涸,那些村民说,此地已有一月不曾下雨了,他们平素吃水,都是在东侧的崎山山脉中打的水。那崎山山脉离此地足有二十里山路,一来一回要一日的光景。” 尚叟说到这里,神色复杂地看向马车中的陈容,眼神不掩惊愕。平妪也是,她傻呼呼地看着那晃动的车帘,讷讷地说道:“女郎,似早已知晓?” 这时,车队已经停了下来。 平妪注意到,王家的仆役们从马车中提下几个桶来,开始给马喂食。 随着那些清澈的水出现在众人眼前,突然的,一个少女尖声叫道:“伯父,为什么要给这些畜生喂水?天热得这么厉害,我还想洗个澡呢。” 另一个王氏少年也叫道:“父亲,便让我们先洗澡,剩下的水再给这些畜生喝吧。” 车队中静了静,不一会,王卓的命令声传来,“休得胡闹。在找到井水之前,任何一桶水都不可浪费了。” “叔父,我们只是洗沐,只要不把水溅出来就可以了啊。” “是啊是啊,这么干净的水给畜生喝了,可真是浪费。” 王卓沉默了一阵后,命令声再次传来,“喂马用的水只限八桶,你们这么多人,这八桶水给谁沐浴的好?不要再闹了,谁也不可用桶中的水沐浴!” 他说到这里,又温和地安慰道:“马喝了水后,我们加紧赶路,务必尽快找到充足的水源,到时你们不管是沐浴还是玩耍,都有的是水。” 这一下,王氏子弟终于不再喧嚣,可隐隐中,那嘀咕和埋怨声还是有的。 平妪刚刚收回注意力,陈容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妪,让我们的马嚼缎中的水吧。” “是。” 众马喂养过后,再次起程。这一次,每个人都停止了喧嚣,开始全力赶路。 不管是王氏还是陈氏,都为这次南迁做足了准备。可以说,这个车队,是全由马车组成的。每一辆马车,除了四匹马拉着外,还另有两匹马备份。 在这种情况下,三十里的路,一个时辰就赶完了。 可是,天空中依然是骄阳似火,道路两侧,所有的田地依然干涸开裂。一路上,连天空都是灰蒙蒙的,遇到的水井不但滴水不存,那积得厚厚的枯叶显示出,这地方已得干旱很久了。 这一下,王氏子弟隐隐地感觉到了不妙,队伍中,他们的抱怨声变成了不安地询问声,和咒骂声。 车队继续向前赶去。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太阳开始沉入西边,吹来的风也不再那么炎热。 可车队中的所有人,都陷入了强烈的不安中。越是往南行走,他们骇然发现,道路两侧的田野便越是沟壑纵横,干涸得厉害。 这时刻,车队中的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的咽喉似乎被火烧了一般,口渴得厉害。而奔行的马匹,这时也是疲软无力。 偏偏,前方还是一片灰蒙蒙的,明明只是初秋,可呈现在众人眼前的,只是一片荒芜的枯色! 整个队伍,这时都呈现出一种慌乱和不安,只有嚼过三次缎中水的陈家众马还是精神抖擞。 在众子弟希翼的,不安的眼神中,王卓命令道:“王右,你们把马喂饱喝足,前去探路,看到了水源再来通报!” “是。” 顿了顿,王卓疲惫的声音响起,“去把陈氏阿容叫过来吧。” “是。” 应答声刚刚落下,一个王氏子弟急急地说道:“父亲,不可,万万不可。”他压低声音,在王卓询问的眼神中不安地说道:“父亲,你身为王氏家长,却在短短一路间,向陈氏的一个支族庶女连续问询两次。这,岂不是用你老的清名,来成就陈氏阿容?”(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干旱三 王卓沉着脸寻思了一会,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车队停下,给马匹再次喂了一点点水后,又起程了。 为了省水,王家没有煮饭,晚餐只发了些干粮。伴随这些干粮发下的,还有一些水。由于人数太多,每十人一组的队伍,都只发到了一盆水。对着西沉的落日,王卓站在车头,严肃地说道:“诸位,剩下的水都发到你们手中了,在没有找到水源前,诸位还是节省为是,” 队伍中,传来一阵嗡嗡声。 在这种种喧嚣声中,王氏七女的声音最为响亮,她尖声叫道:“父亲,分给我们的水,怎能与众人一般多?这贵贱都不分了么?” 一言吐出,四下皆静。 嗖嗖嗖,所有的护卫和婢仆,同时低下了头。似乎每一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空气中,充斥着一种沉凝和紧张。 王卓对一众高大悍勇的护卫瞟了一眼,转向王氏七女厉声喝道:“闭嘴!既已同路,便得共尝甘苦,这种话,以后不可再说!” 话音一落,王卓如愿以偿地对上众下人感激涕零的目光。 王氏七女哪里被父亲这般喝骂过?当下小脸拉得老长,眼中泪珠滚滚。在她的身侧,是低声埋怨不休的兄弟姐妹。 这时,东方的天空,升起了一轮淡淡的明月。那月光挂在灰蒙蒙的天空中,如果不是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车队继续上路了。随着最后一缕光芒淡去,众护卫都点起了火把,在秋风中,那些火把猎猎作响,给这夜间行动的车队,增添了几分活力。 出于心中的不安,车队走得很快。 陈容坐在马车中,她的队伍人不多,又因为一开始大伙便得到她的嘱咐,除了十分口水才喝点水润润喉外,从不曾浪费,所以过了一天,那桶中的水还是大满。 因此,相比外面的焦虑,陈氏众人显得安稳从容很多。 时间一点一滴地地过去,不知不觉中,车队已走了大半夜,一直走到月上中天时,众人还是绝望地发现,一路没有看到半滴水源! 王氏派出探路的人还没有回来,无奈之下,王卓只好派人向附近的庶民们询问水源所在。这一问才知道,离这里最近的水源,也有四十里的山路,那山路崎岖难行,就算是当地走惯了山路人,也要两天一夜才能把水担回来。因为这个缘故,村民们在求雨不成后,纷纷变成流民,也向南方迁移了。 这一晚上,车队一直没有停,走到天亮时,渴得疲惫不堪的坐骑,才就着路旁枯草上那少少地露珠补充了水分。当然,王家众人自是不能如畜生一样,去喝那枯草上的露珠。 直到太阳再次升起,感觉到事情不妙的王家众人才喝停车队,休的休息,想的想辙。这个时候,他们派出探路的人还没有回来。 中午时,王家最后的一点水也给用完了,所有的人,开始面临着没有止境的干渴。 终于,王氏众子弟的目光,转向了因为一直有水补充,显得精神十足的陈家队伍。 ‘的的的’有马蹄声清脆的在陈容的耳边响起。 平妪凑近头,朝着马车里低声说道:“女郎,王家人来了。” “恩。”马车里传来的声音,依然平静而从容。 在这种时刻,她这样的语调,让平妪直觉得心神大定。 不一会,王五郎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阿容,冒昧前来,还请不要见怪。”他的声音中,夹着不好意思。 车帘一掀而开。 王氏众子弟在对上陈容时,同时双眼一亮,露出夹杂着妒忌和艳羡的目光来——在这种时候,这个陈氏阿容依然面孔洁净,发丝乌亮,竟是丝毫没有风尘之累。比起她来,他们哪里还有昔日那风流都雅的贵族子弟模样? 陈容微笑着对上王氏众人,她不等他们开口,便曼声说道:“诸位如果不嫌弃,便把这一桶水搬去吧。这桶是我昔日沐浴所用,还算干净。剩下的两个桶,实属府中仆役,恐污了诸位清贵之体。” 她的声音十分诚恳。她知道,这次干旱的范围并不大,过不了几天,他们便可以脱离这种困境。她现在需要的是王家人的好感,以及能被士人们传扬的好名声。 王氏众人万万没有想到她会如此痛快,来的时候,王氏七女还在心中想过十几句指责她,唾骂她,逼迫她的话,可这些话,竟是一句也配不上用场! 一众愕然后,王五郎清咳一声,带头向她拱了拱手,侧过头去。 不一会,便有三个王家仆役前来,他们抬起陈容的浴桶,便向前面走去。 当水抬到王卓面前时,王氏七女嘴一扁,恨恨地说道:“父亲,只剩半桶了!哼,定是那陈容不停地洗漱,才浪费了那么多!” 她的话音一落地,王卓便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他沉声低喝道:“这是什么话?人家愿意把水分给你,你不但不感激,还怨恨不知足?我王家,什么时候生出像你这样的女儿来?” 这话说得很重。 事实上,他不得不喝骂。王氏七女这声音不小,周围听到的人很多。 王氏七女万万没有想到,又被父亲这般责骂。而且这一次,父亲语气中的嫌恶,是她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当下,她的眼中泪水直涌,重重地吸了一下鼻子,王氏七女呼地一下拉起车帘,缩到了车中,不一会,马车里传来嘤嘤地哭泣声。 一个中年人劝道:“允儿年幼,她说的话当不得真的。” 王卓重重喝道:“她与陈氏阿容一般大,怎地她便是年幼,阿容便如此进退得当了?” 他喝到这里,长叹一声,闭上双眼,道:“把阿容请过来吧,哎。” 王家人来请陈容时,陈容没有耽搁,马上便跟在后面赶来了。 远远的,她还在马车中,便对着王卓盈盈一福,无比恭敬地唤道:“陈容见过王公。” 她的表情,她的语气,十分的恭敬,这种恭敬,甚至还要胜过前两日。 王卓见状,那皱着的眉头,不知不觉中舒展开来。他慈祥地朝她挥了挥手,唤道:“阿容近前来。” “是。” “阿容,伯父问你,这一次干旱,你是怎么料到的?你为什么如此果断地令人装水,还把缎打湿?难道有什么神明提示了你,使你知道此行有出现如此变故?” 在提到‘神明’两字时,王卓加重了语气,看向陈容的眼神中,不知不觉中添了一分希翼。 陈容明白了他的希翼,当下她盈盈一福,垂着头,极为恭敬地说道:“伯父所料不差。” 六字一出,王卓双眼大亮,四周私语声则是一静。 陈容乖巧的,恭敬地说道:“陈容刚入此州时,曾梦见一白发老人,正对着开裂的田野太息。隔日我听到王家众位哥哥说,田野里的水太少时,突然想起这一梦,这才向王公禀报。” 王卓点了点头,叹道:“原来真是苍天示警。只怪我,不信鬼神啊。”在这时代,儒家正在世人打破,道家佛家横行,而不信鬼神的墨家思想,在民间也有残留。王卓以一句“不信鬼神”来掩饰自己的错误,正是把自己不纳良言的大错轻描淡写地抹去。 这时刻,不止是王卓,便是众王氏子弟,看向陈容的目光中都大有好感。她不但很果断地承认了鬼神示警,又提到王家众位少年早就发现干旱一事。这样一来,世人纵使说起,也只会说他们过于轻率。 王卓伸手抚着胡须,他在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答案后,便挥了挥手,示意陈容退去。 陈容的马车刚刚驶出几步,他突然想起一事来,忙又问道:“阿容,不知你梦中老人可有指出,此处干旱还有几日得解?”他问出这等忧国忧民的大话后,再提自己真正想问的话,“我们还要行走几日,便可得脱?” 陈容示意马车返回,她施了一礼,摇了摇头,恭敬地回道:“这,陈容不知也。”在王卓失望的表情中,她不确切地说道:“许用不了多久吧?” “希望如此,退下吧。” “是。” 王卓望着陈容渐渐退下的马车,伸手抚了抚长须,突然说道:“这个陈容不错,堪配我王家儿郎!”(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脱困 一个中年人皱着眉头回道:“可她毕竟是分支的庶女,其父又是庶子。” 王卓摇了摇头,他没有说话,心中却在暗暗想道:陈容出身是低微,可经过这两次的事,她在士族中必然名声大振。再说,如果我王家的儿郎娶到了她,岂不是说,她这一路上的表现,只是说明我王家媳妇特别灵慧?我王家的清名,便不会有损了? 王卓想到这里,心中一跳,不由细细地思量起这件事来。 那中年人想了想,又说道:“若是为妾,怕她又不愿意。” 王卓点了点头,忖道:可惜可惜,她那父亲不在此处,这婚姻大事,还得到了南方再定。 当天晚上,派出探路的王家仆役回来了,他们说,从路人口中得知,前去百里便有水源了。 这个消息令得王家人精神大振。当下车队急急起程。 饶是如此,渴得厉害的人和马,足足走到半夜,才走出五十里。 这一次,凌晨的露珠不但马抢着吃,人也开始吃了。当然,王氏众人有陈容那半桶水撑着,还不会沦落到趴在草地上舔露水。这样做的,只有车队中的仆役护卫。 第三天,月上中天时,众人终于看到前方出现了一片绿色,侧耳细听,甚至能听到一片哗哗的水声。 听到这水声,车队中陡然响起一片欢呼声。狂喜中,众人不用吩咐,便驱赶着马车急急向前冲去。 这一晚,那欢呼声一直没有断绝。直到天明,还有不少人泡在河水中舍不得起来。 太阳再次挂在了东方。 踏着绿色犹存的道路,倾听着树丛中不时传来的啾啾鸟声,所有的人,都有再世为人的惊喜。 这一刻,众王氏子弟也明显成熟了,他们不再抱怨,并为了那天空飞翔的群鸟而高声欢笑。 “阿容阿容,过来过来。” 王五郎远远地便朝陈容挥着手,他那双细长的眼睛中,精光闪动。 自昨日见过王公后,陈容便发现,这王家五郎对自己的态度明显热情多了。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总闪动着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异彩。 陈容朝着王五郎点了点头,示意马车驶近。 在这个时代,因为儒家思想被激烈地冲撞着,它对女人们的禁锢,也得到了极大的缓解。有的胡人建立的国家中,女人还拥有政治地位,便是在晋王室统治下,寡妇再嫁不是什么稀罕事。至于女子向男人表达自己的爱慕欢喜,更是时有发生。如历史上,美男子潘安每每出门,便被女人们围观,她们投掷的果实,每一次都装满了潘安的竹筐。另一个美男子卫玠,更是被这些追星的女人围堵致死,给历史上留下了一个“看杀卫玠”的成语。 因此,这时刻王五郎邀请陈容同行,只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陈容刚刚靠近,便听到一个王氏七女地埋怨声传来,“五哥,那陈容不过是庶女,她怎么配得上你?你这般对她,着实丢了我王氏的脸!“ 陈容一听,皱眉大皱,她低低冷笑一声,对尚叟说道:“叟,且慢行。” “是。” 她的马车停下时,前方的埋怨声还在传来,“也不知父亲是怎么想的,依我看来,这陈容只配做五哥你的妾室。娶她为妻,哼,她配么?” 最后几字一出,陈容黑不见底,宛如夜空的双眸中,闪过一抹冷煞。 不过很快,她便把这抹情绪给掩藏起来,她低低地喝道:“不要去了,我们回吧。” 尚叟是有功夫的人,王氏七女的话,他比陈容还要听得清切。当下他重重点了点头,驱赶着马车果断地返回。 王五郎在低声回答了几句后,头一抬,便看到陈容回返的马车,他连忙声音一提,大声叫道:“阿容,阿容,怎地退回了?” 陈容没有回答。 王五郎皱了皱眉,他刚刚准备追出,一个少年在旁叫道:“五哥,别追了。你不可纵容了她。” 王五郎寻思了一然,慢慢地伸出手,示意马车停下。 陈容刚刚退回车队中间,便听到前面传来了一阵喧嚣笑闹声。 她掀开车帘,向外看去。 不等她看明白,眯着眼睛瞅着前方的尚叟便大声叫道:“女郎,是王家七郎的车队!我们居然与他遇上了!” 尚叟的声音中,含着无比的惊喜。 王家七郎? 陈容的眼前,不由浮现了那个少年美男的身影。掀开车帘,昂头瞅去。 出现在她视野中的,是一只浩大的队伍,那队伍的阵势,一点也不输于陈容这支。从那飘扬的旗帜看去,可以知道,那队伍中除了王氏七郎王弘外,还有姓瘐的。 怪不得尚叟如此欢喜了,两支队伍这么一会合,他们安全无虞了! 陈容盯着那烟尘高举的前方,说道:“尚叟,我们上前去。” “是。” 这一次,没有任何人注意到陈容地到来。所有的王氏子弟,都一窝蜂地冲了上去。不一会,两支车队的中间,出现了足有五六十人的队伍,这一支队伍,人人衣履光鲜,个个面目清秀。 这些人中,除了那二十几个王氏子弟外,另外二十几个,都是陈容不曾见过的,想来应该是瘐氏子弟。 这些人围成一圈,谈谈笑笑中,把两个人筹拥其中。陈容只是一眼,便看到了人群当中,鹤立鸡群,宛如神仙般的王氏七郎王弘。 在王弘的旁边,另有一个气度殊为不凡的青年,不过隔了这么远,视线又被遮拦,陈容看不清那青年的容貌。 正当陈容向他们打量时,她的身边,传来一个感慨声,“听说琅琊王家的本族子弟聚在一起时,时人曾叹息说:琳琅珠玉。现在我看到了这些少年子弟,不知怎地,竟有自形惭秽之感。 说话的是那个经常陪在王卓身边的中年文士,他虽然也是士人出身,其姓氏却是士族中的下品。他说完话后,转头看向马车中的陈容,叹道:“我这番感慨,恐怕只有你这个女人能明白。” 陈容的姓氏虽然尊贵之极,可她的父亲是支族庶子,她自身更是庶女,也可以说是士族中的下品人物,因此这中年文士有此感慨。 陈容没有回答。 只是她看向瘐氏和王氏子弟时,那目光清明之极,根本没有半点自形惭秽之色。中年文士细细地审量了她一阵后,突然说道:“女郎容貌见识都超过常人,怪不得没有我这番感慨。”顿了顿,他忍不住还是补充了一句,“奈何,出身太低。”(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惊艳琴音 陈容没有回答,她知道,自己确实是出身太低了。 不过,这又有什么打紧呢?我已重新来过了!陈容握了握拳,向尚叟说道:“叟,再上前一些。” 再上前,便是挤入这些少年少女中了。 陈容的马车驶来时,好几个少年回头向她看来。只是一眼,他们的目光便是一呆,痴在那里。 陈容本来长得精致明艳。再世为人后,她那青涩的美丽中添了一份成熟,这种既有少妇的成熟艳丽,又有少女的青涩稚嫩的风情,让她在一众少女中,特别显眼。 一个瘐姓少年目灼灼地盯着她,开口问道:“这是谁家的小姑子?” 不等陈容开口,王五郎笑道:“她是平城陈氏之女,名容。” 平城陈氏?这个名号一报出来,众瘐氏子弟的目光大亮。平城的陈氏,只是陈氏的一个小支系,他家的女儿可算不得高贵。既然身份不高,那眼前这个美丽的女郎,他们不管是娶之为妻,或是索之为妾,都难度不大。 在众瘐氏子弟朝着陈容灼灼打量时,陈容的脸上,始终平静如水。 她走下马车,向前走出两步,抬起头,如子夜般黑不见底的双眸,看向被众少女围在中间的王氏七郎王弘。 王弘也在看向她。 四目相对,这个罕见的美男子顿时一笑,这一笑,他那雪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耀着让人眼花的光芒。不知不觉中,陈容又如初次相见那般,把头侧了侧,目光移开。 围着王弘的众少女,陡然见到这种美人一笑,先是一呆,转眼,欢叫声四起。 与王弘一道被堵的瘐氏名士,是个二十来岁,长方脸型,轩眉如剑,长相清俊的青年,他听到这里尖叫声,不由转过头来,顺着王弘的目光看去。 对上美丽的陈容,瘐氏名士哧地一笑,向王弘道:“原来七郎喜欢的是这种美人。” 王弘一晒,道:“她便是我跟你说过的陈氏阿容。” 瘐姓名士双眼一亮,他再次朝着陈容打量了一番,才收回了目光。 陈容一出现,便令得两个美男子兴趣大起,这事让众少女心中不满,她们向陈容的方向挤来。不一会功夫,一颗颗黑色的头颅,一缕缕飘飞的纱衫,甚至还横了好几辆马车,它们占据了陈容的视线,令得她根本就看不到王弘两人。 陈容收回了目光,回到马车中。 一上马车,她便从车壁间拿出一把七弦琴。 前世的陈容,在她这般年纪时,确实是个不学无术的。 可自从遇到那个人后,她为了摘去自己这个‘庸俗’的帽子,这七弦琴一练便是数年。她也是个极有天份的,练了二年后,便已懂得其中三昧。在她死前,仅凭着这一手琴曲,她已博得个才貌双全的名声。 陈容低着头,把琴就放在几上,然后,右手轻拔琴弦! 随着一连串轻悠飘转的乐声响起,人群的喧嚣声瞬时少退。 陈容没有抬头。 她右手轻勾淡挑,宛如流泉清风的琴声,便如天空上的明月,悄然而来,无声而溢,极尽清华。 喧嚣声消失了。 五六十个少女少女,同时转头看向了陈容。 这时的陈容,只是专注地望着塌上的琴,她那清艳的五官,在这一刻宛如宁静的春水,于树荫下,荡漾着潋滟华丽的光芒。这是一种清澈宁静,与艳丽张扬一道编织而成的美景。 不知不觉中,众少年都看痴了去,也听痴了去。 这些华服子弟,他们地出身,注定了他们的修养。在平日里,这琴棋书画就算不精通,涉猎是一定要有的。 此刻,陈容的琴声一飘来,他们便马上感觉到,这曲琴音非同凡响。 琴从尧舜以来便流行于世,其音清正淡雅,在这个时代,是最被士人们推崇的乐器。可以说,这时的士大夫们,很少有不会弹琴的。不说别人,王家七郎王弘便是个琴技出类拔萃的。 早在初次相见时,王弘从陈容走来的脚步声中,便知道她也是个懂琴技的。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陈容的琴竟弹得如此之好!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子,这一手琴曲,弹得飘转明快,流畅如风,泱泱荡荡中,似在他的耳边倾诉着别后的相思,再次相见地欢喜。并且,这种相思和欢喜,如春风般飘荡,如流泉般辗转,于有意无意间,极尽风流。 一般来说,士子名流们弹出的琴声,都以清正优雅空灵为要。可这个小姑子的琴声中,却另有一种与所有人都不同的华丽。 这等琴技,实已不输于他。 不知不觉中,所有的人都昂起头,王弘几人更是闭上了双眼,静静地倾听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流水一般的琴声渐渐飘散,渐渐转为虚无。 陈容慢慢抬起头来。 随着她抬头,一缕调皮的碎发散在她玉白的脸颊上。她眼波一转,子夜般的双眸,极深极静地看向了王弘。 四目相对。 陈容冲着他,有点羞涩,也有点欢喜地一笑,然后,她垂下双眸,徐徐说道:“重见君子,不胜欢喜。” 说完这八个字后,她便拉下了车帘。随着马车中传来一声低低的,动听的吩咐,尚叟驱着马车,重新驶回。 一众窃窃私语中,陈容的马车,驶回了队列当中。 而这时,不管是王氏子弟,还是瘐氏众人,都在向陈容的所在看来。可不管他们怎么顾盼,那马车帘一直都没有拉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王氏少女惊叫道:“这阿容,却是何时学会了这等琴技?” 众人一怔。 王五郎也从痴呆中回过神来,他皱起眉头,摇头说道:“从来没有听过。” 王氏七女冷冷一哼,哧笑道:“这陈氏阿容的琴确实弹得动听。可惜,不过是个支族庶女罢了。” 她的声音不低。 话音一落,已有好几人在那里点头赞同。众少年痴呆的目光更是一清,不知不觉中,那抹傲然中带着不屑的神色,再次回到了他们的脸上——琴技不凡又如何?长相出色又如何?一个支族庶女的出身,便表明了,她永远都会低他们一等。这种人,不值得为之倾倒。 回过神来的众子弟,迅速地把看向陈容的目光收了回来。 这时,一个瘐姓少女急急地叫道:“啊?弘郎何在?” 王弘? 众女同时转过头寻去,寻来寻去,她们发现王弘和瘐志两个名士,早就坐回了马车中。她们能看到的,只是那一片晃动的车帘。(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孙家小郎 马车外,不管是平妪还是尚叟,都是目瞪口呆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平妪才吃吃地问道:“女郎,你,你何时学得这等琴技?” 陈容沉默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容低声说道:“我是在梦中学会的。” 不等他们反省过来,陈容声音一沉,命令道:“这事不可说出去,以后若有人问起,你们便说我是父兄离去后开始学琴的。” 平妪和尚叟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他们一生都呆在小小的陈府,小小的平城中,并没有什么眼界。陈容说她是梦中学会的,他们虽然不怎么信,却也想不到别的理由。 片刻后,尚叟的声音传来,“是,女郎尽管放心。”旁边,平妪等人也大大地点着头。 在他们简单的头脑中,此刻是想着,既然想不通便不想了,女郎这一次行事,宛如神助,也许这琴技还真是她在梦中所学呢。 马车中,陈容点了点头,吩咐道:“若有人找我,便说我睡了。” “是。” 这时,车队再次起程。 两个车队混合后,整个队伍直是绵延近十里。马蹄踏处,卷起的烟尘高高飞扬,走在中间的都看不到前后。 陈容甩出那一曲琴音后,便安静地呆在马车中,没有再露面。这其中,王五郎派人来找过她,都被尚叟和平妪打发了。 本来,那些王氏和瘐氏的少女们,已是憋足了气准备与陈容较量一番,就算琴技上不如她,也可以在别的地方与她比一比吧?就算都比不起,也可以逼着她把琴棋书画来个遍吧?只要她出现,他们有的是办法扳回一城。 可她们没有想到,陈容居然一直睡什么觉,再不现面。 这时,行进中的车队突然一滞。 陈容掀开车帘,低声问道:“怎么了?” 尚叟回道:“我看看去。” 二刻钟后,尚叟回来了,他跳上驭夫的位置,向陈容禀道:“遇上了孙氏的一个分支,似是遇到了什么盗匪,大人都已死去,只有一个小郎君和家仆逃脱。” 尚叟的声音刚落,前方便是一阵喧嚣。紧接着,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向他们驶来。 那马车黑缎红木,可以看出原来的奢华。只是此时此刻,那缎已陈旧,红木中处处都有刀剑痕迹。 坐在车夫位置上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这少年剑眉星目,鼻梁挺直,此刻他的薄唇抿得紧紧的,一脸疲惫之色。 虽是如此,可这少年的腰背挺得笔直,一袭白色衣裳干净之极,头发丝毫末乱。 在少年的旁边,王五郎皱眉说道:“孙小郎,这驭夫之事便由下人做吧。如果小郎愿意,我马上派几个仆人前来。” 孙小郎摇了摇头,道:“不必了。” 吐出这三个字后,再无二话。 王五郎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扯了扯嘴皮,道:“此是我家七郎之意,小郎何必不近人情?” 这一次,孙小郎连一个字也没有回他。 王五郎讨了个没趣,也不耐烦了,他朝着孙小郎拱了拱手,喝令马车向前面返回。 不一会,少年便来到了陈容旁边。 在与陈容并排后,他转过马车头。 车队又起程了。 这时,马车中传来一个沙哑粗重的声音,“小郎,你何等身份,岂能做这驭夫之事?还是小人来吧。”说罢,一阵挣扎的声音传来。 孙小郎抿紧唇,头也不回地喝道:“不必。” 他这话一出,马车中便是一静。 车队又行进了十来里后,太阳沉入了地平线。 随着一阵呼啸声传来,众马车纷纷停下,仆役们开始忙着准备晚餐。 陈容从马车中走下,她转过头,望着那个还笔直笔直坐在驭夫位置上的少年。灿烂的金光中,那少年稚嫩俊秀的脸孔,沉肃落寞得宛如行走在荒原中的孤狼。那种寂寞孤凄,她前世时,在镜子中看到过无数次。 这种孤凄,在不时传来的欢笑喧嚣中,显得那么落落不合。 陈容来到孙小郎的旁边,说道:“想要报仇,便要积蓄力量。只有懦夫,才会拒绝一切帮助和改变,自顾自地沉浸在悲伤绝望当中。” 她的声音很低,也很冷。 孙小郎呼地一声转过头来,目光森森地盯着陈容。 陈容却没有理他,她自顾自地转身离去,再不回头。 陈容回到营帐前,低声吩咐道:“弄好饭菜后,给孙小郎送上两份。” “是。” 当最后一缕金光沉入天际时,几家的饭菜都已弄好。这一次,王家和瘐家摆开的酒肉,直是形成了二条长龙。 陈容一边吃着饭菜,一边注意到,王家和瘐家都送了饭菜过来,可孙小郎冷脸拒绝后,只收下了她的。 陈容见状,笑了笑,摇了摇头。 两队合一后,众氏族子弟都把心放到了肚子里。直到月上中天,笑闹声还不绝于耳。 踩着月光,陈容向前方走云。 这次扎营的所在,是一条小河前的山坡上。地势开阔。 月光下,静静流淌的河水散发着莹莹的光芒。 走着走着,陈容听到了一阵琴声。 那琴声十分的悠然空灵,只是一听,陈容便知道,那是王弘所奏。不知不觉中,陈容顺着琴声走去。 才走了十几步,她的脚步便是一刹。在那一泄千里的月光中,扶琴而奏的,可不正是王弘。只是,他的身前身后,都是华服美丽的少女们。 望着那些少女,陈容摇了摇头,缓步退后。 刚刚退到河边,一个发育期的,粗嘎刺耳的少年声音响起,“你叫陈容?” 陈容点了点头。 “孙衍,还没有取字。” 陈容再次点了点头,她侧过头,望着身边高大俊秀的少年,月光下,他那侧面还真是好看,曲线分明,仿佛山棱河岳。 孙衍凝视着银光闪耀的湖面,再次沙嘎地说道:“王氏和瘐氏众人,都在怜悯我,都想施舍我。哼!我堂堂男儿,何需他人怜悯。” 他这是在向陈容解释,他为什么要对王家人和瘐家人冷漠。(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临近黄河 陈容沉默了。 孙衍转过头来,他认真地盯着陈容,盯着盯着,突然问道:“你多大了?” 陈容一怔,回道:“还没满十五。” “比我小。”孙衍盯着她,理所当然地说道:“叫我哥吧。” 陈容一惊,愕愕地抬头看向他。 月光下,她傻呼呼的表情,显然取悦了孙衍,他笑了笑。这一笑,把他脸上的落寞孤凄一扫而空。 陈容瞪着他,说道:“哼,你不一定比我大。” 孙衍再次一笑,这个少年,显然以前是个爱笑的,他笑着的时候,整张脸上神采飞扬,明亮异常。 他朝着陈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片,点头道:“不错,要不是你说出,谁也看不出你才十五。哼,明明是个小丫头,却有了妇人的妖娆之姿。” 这话说得,陈容的小脸瞬时通红。她吸了一口气,想把这怒火压下,可她本来便是个有脾气的,深呼吸了五六下,她嘴一张,还是恨恨地喝骂道:“那也比你这个有着鸭子嗓音的小屁孩要好!” 孙衍哈哈一笑。 只是笑着笑着,他的声音已越来越小。他侧过头去,继续望着前方银光流荡的河面,低低地说道:“你的眼神,如狼,我喜欢。” 陈容嗖地抬起头来,她瞪着孙衍,有心想要反驳,那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转过头,陈容与孙衍一样看着荡漾的湖面,暗暗想道:我原本以为,我已经把前尘往事都忘记了,现在看来,我做得还不够。这样不行,我得让自己真正平和起来,哪怕是再见到那个人,也应该是平和的。 这时刻,两人并肩而立,都是沉默不语。 可是,也许是同病相怜的缘故,两人虽然什么话也没有说,却自然感觉到一种平静,一种身边有伴的静谧。 远处,火光腾腾中,笑语声喧嚣声还不绝于耳,可站在河畔的两个黑影,却仿佛溶入天地之间,那么孤寂,那么亘古。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三天过去了。 这三天中,王弘和瘦志一直被众少年少女围着,偶尔遇见,也只是相视一笑,并没有说话的机会。 到是孙衍这个少年,自那日后一直与陈容并行,用陈家的驭夫为自己赶车,吃陈家的饭菜,自然而然的,与陈容形成了一个小团伙。 这一日,车队靠近黄河了。 这时刻,从并州各地赶来的各大士族,已经不时可见。远远望去,可以看到宽大的官道上,到处烟尘高举,喧嚣震天。 “女郎,快过黄河了,快过黄河了。过了黄河便是洛阳啊,女郎,我们到地方了!”过了黄河便是洛阳,如不出意外,他们便会在洛阳定居下来。 平妪欢喜地跑到马车旁叫唤起来,她不大的双眼,这时笑成了一线,在她的身周,是同样喜笑颜开的众人。 “洛阳?” 陈容的脸上没有欢喜。 她抬起头,怔怔地望着前方。前方是一片蔚蓝的天空,天空的尽头,被白云遮挡着,被群山阻隔着,她看不到洛阳那层层叠叠的画栋雕栏。 这时刻,欢喜的众人想到前方四十里不到便是黄河,已顾不得休息了。一个个赶着马车,急急向前方奔去。 如此奔行了二十里后,从各处赶来的士族队伍,已挤满了官道。不止是官道上,连两侧的荒田中,也尽是骑马的护卫。 陈容转头看去,她的前后左右,都是漫无边际的人头和马车,喧嚣声充斥着天空,就算靠得最近,也要大声说话才听得见。 “女郎,人真多啊。” 平妪一边东张西望,一边感慨着。 陈容没有回答,她的眼神有点茫然,嘴唇也抿得特别紧。 转眼,夕阳西下了。 这时刻,他们离黄河还有十里路程。 当众人吃过饭后,一直茫茫然的陈容,突然提步向前走去。一侧的孙衍刚刚放下碗筷,便看到举止异常的陈容。他皱起眉头,鸭公嗓响起,“阿容,王家人正在用餐。” 按照贵族礼仪,用餐时是不能说话的,更不是走访的时候。 陈容脚步一顿。她转头看向孙衍,眼神空洞地瞪了他一会,她喃喃说道:“我直到方才才想明白,纵使天命早已注定,也得博一博才是。” 她这话莫名其妙,孙衍哪里听得懂?这少年眨着眼,疑惑地望着她。 陈容收回视线,继续向前走去,再次回道:“王家用餐,每次都需一个半时辰。我等不了那么久。” 说罢,她大步向前走去。 孙衍皱着眉头望了她一阵,提步跟了上来。 荒原上,王家用素缎铺成两条长龙,长龙上摆着塌几,塌几上酒肉飘香。 用餐的贵族们,都是安静无声。陈容可以看到,王卓的左侧,坐的便是王弘和瘐志。 陈容走来时,不时有人抬头向她看来。那些王氏子弟见她径直向王卓的方向走去,不由瞪大了眼。 不一会,陈容便来到了王卓面前。 远远的,她便是盈盈一福。 王卓和王弘,瘐志都抬起头来,他们就着夕阳光,打量着这个清艳的少女。 不等王弘开口,陈容已清脆地说道:“王公,自古以来,洛阳都为兵家必争之地。如今胡夷百族都在进犯中原,陈容以为,他们必不会放过洛阳。” 她此时所说的,都是国家大事,包括王弘在内,所有的人都睁大了眼,错愕地望着陈容。 这时的士人,不喜欢谈论政治。 自那些喜欢谈论政治的名士们一个接一个死于非命后,他们开口便是玄学,闭口便是风月,已不谈论政治多时。 因此,陈容一个少女,在这里大谈什么‘兵家必争’之地,这时刻,连瘐志在内,都皱起了眉头。 陈容仿佛没有看到,她只是认真地望着王卓,续道:“陈容以为,此时的洛阳城,已不是安全之所。我们此去,只怕会落入胡人早已布好的陷阱当中。” “陷阱?”王卓终于放下了碗筷,问道:“你说胡人已经攻进洛阳了?”陈容连续两次大显神威,他已对这个少女的话开始重视了。 陈容摇了摇头,道:“洛阳城如此坚固,哪是这么轻易攻进的?我是说,只怕那些胡人在洛阳周围,以及这黄河岸边布下士卒,只等我们自投罗网。” 王卓沉吟起来,他转过头看向王弘,道:“七郎如何看来?” 王弘那宛如秋水长空的明澈双眸,正在盯着陈容,他早就听说过,眼前这个少女,连续两次料事如神,是个与世间女人迥异的女郎。 他凝袖着陈容片刻,问道:“那阿容以为,会有哪些胡族?” 胡族?汉族的丈夫,便不能有称王称帝的野心么?陈容苦笑了一下,摇头道:“我不知道。陈容此次前来,是想向王公请离。” 请离? 嗖嗖嗖,众人同时抬起头来看向陈容,一个个脸露惊愕之色。(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更喜欢你 顿了顿,陈容继续说道:“陈容只是一个妇人,终有思量不周全处。胡人于黄河堵截之事,只是猜测之语。陈容不敢以猜测之语耽误王公,只是想与诸位分道扬镳,另寻去路。” 她说,她对自己的猜测并不那么相信,也不敢用这种猜测之语来强迫众人改道,只是想自寻去路。 王公皱起了眉头,他沉呤一会后,转眼看向王弘。 王弘盯了她一阵,道:“阿容可知道,各家族都派有护卫沿路探查?若是真有胡人,怎会没有人禀报?莫非,你指的是过河之后?” 陈容点了点头,道:“自然是河对岸。” 这一下,王弘皱起了眉头,他向左右说道:“派出几人先行过河,一探究竟。” 他这是采纳了陈容的意见了。 可是,陈容却还是毫无欢容,她再次说道:“无论对岸是否有胡人,陈容已不想过河了,王公,七郎,请允许陈容就此别过。” 陈容的态度十分的坚决。王卓沉呤了。 在他的身后,王五郎眉头皱了皱,他盯着陈容那美艳中透着清纯的脸瞅了一会,站起来拱手说道:“阿容何必急于离去?七郎都派人前去探查了,为什么不等一等?”他说到这里,又补充道:“你一弱质女流,身边护卫又不多,若是遇到了盗匪可如何是好?” 王卓在一侧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阿容,你若相信你王伯,休得再说自行离去的话。退下吧退下吧,老夫还要用餐呢。” 王卓连连挥手,已是不想再与陈容多谈。 陈容怔了怔,她知道,如果这个时候她还执意要离去,那就是不给王家人面子了。 她抿了抿唇,半晌后才朝着王卓福了福,转身退去。 当陈容退出十几步后,头一抬,便看到孙衍站在白杨柳下,那笔直如剑的身影。 就在陈容向孙衍瞟去时,这个少年腾地转过身去,大步向队伍中走回。 陈容心事沉沉,也没有在意他,低着头回到了车队中。 她刚刚坐上马车,平妪欢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女郎,王公很是看重你啊。莫非他相中了女郎,想令女郎嫁给王家儿郎?” 陈容一怔,她转眸看向王家人所在的方向。 平妪的声音一落,尚叟已呵呵笑道:“正是正是,王公是何等样人?他定是相中了我家女郎。在这种时候,我们与王家人一分开,便是相见无期,王家子弟从哪里还能找到阿容这样的女郎?” 听到这里,陈容皱起了眉头,她想到了这一路上,王五郎对她的态度,莫非真有此事? 随着太阳渐渐沉入地平线,荒原中已是一片喧嚣。所有的车队都停了下来,忙着休整,以及准备明日渡船用的船只。 陈容发了一阵呆后,走下了马车。 她的四周,到处都是忙忙碌碌的仆役。陈容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一片土丘前。 她站在土丘上,望着远离众仆役五百米的地方。那里笑声阵阵,素缎呈环形铺开,初初看去,竟是入眼一片洁白。 那里少说也聚集了七八百个士族! 是了,各大家族都在这黄河岸汇集了。好不容易有个相聚的机会,众士族子弟自是不会放过。 “你为什么不过去?” 一个突兀的鸭公嗓从陈容的身后响起。 陈容笑了笑,道:“就要过去了。” 孙衍走上两步,与她并肩站在土丘上,沉默片刻后,他突然说道:“你好象有点慌乱,为什么呢?” 陈容腰背一僵,转眼,她笑了笑,“我没有慌乱。” “你慌乱了!” “我说了,我没有慌乱!” 陈容腾地转过身,朝着孙衍大声吼道。 就着最后一缕残阳,孙衍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她。这种眼神很锐利,令得陈容有一种被看穿的狼狈。 她连忙转过身去,避开了他的目光。 孙衍收回目光,喃喃说道:“陈容,你才十五岁呢,怎么那眼眸中,藏了这许多心事?” 陈容轻哼一声,恶狠狠地回道:“我没有心事!” 孙衍却没有反驳,他望着天地交界处,过了好一会,他的目光转向士族们聚集的地方,说道:“你不是喜欢王弘吗?为什么不与别的女郎一样,靠近他,围着他?你呆在这个角落里,王家七郎可不会知道的。” 喜欢王家七郎? 陈容噗哧一笑。 她转过头,子夜般的双眸笑盈盈地望着孙衍,道:“谁说我喜欢他了?”望着这个明明胡子刚刚生出,却老是装出一副大人样的孙衍,陈容调皮地眨了眨眼,对他说道:“比起他来,我更喜欢你,你不知道么?” 嗖地一下,孙衍俊秀的脸变得通红! 万万没有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的陈容,呆了呆,不由好奇地盯着他不放。在她的目光下,孙衍的俊脸更红了,他呼地一声转了过去,侧对着陈容,重重一哼,操着鸭公嗓怒冲冲地说道:“这种话,莫要信口胡说!” 喝出这几个字后,他大袖一扬,快步走下土丘,竟是步履匆匆地冲了出去,转眼便消失在陈容的视野中。 陈容傻傻地看着他的背影,喃喃说道:“居然这么大的反应?真是个奇怪的家伙。”(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美人也 前方士族聚集的地方,笑闹声随着夜风不时飘来,引得陈容蠢蠢欲动。她要不是心事重重,早就跑过去了——难得遇到这等机会,如果能表现一番,对她日后大有好处。 想了想,她回到马车中换过装,向众人走来。 众士族所选的地方,是在树林外围的一片荒原上。不过这片荒原,地面上都铺了素缎。 众人呈环形据塌而坐,塌上摆满酒肉糕点,身周飘摇着一根根火把。陈容一眼望去,发现位于南方的那角落里,燃烧的居然不是火把,而是蜡烛! 居然在这样的旷野中用蜡烛照明,这不是烧钱么? 陈容目光一转,提步向东边走去。那个角落里坐着的正是王家和瘐家的人。 她这时,穿的是长袍大袖,踏的是木履,发简单地束起,打扮于随意中透着一种中性的洒脱。 ‘哒哒哒’的步履声中,喧嚣中的众人不时抬头向她看来。只是一眼,便有不少少年痴住。 陈容五官清艳,风情与众少女完全不同,如此打扮的她,又于清艳中透着慵懒,很是动人。 这时的陈容,似是没有注意到众少年的目光,她继续‘哒哒哒’地向前走去,火把飘摇中,她的嘴角扬着淡淡的笑容。 不一会,她便来到了王瘐两家所在的角落。刚刚靠近,她便听到王氏七女在那里叫道:“父亲父亲,我们为什么不也点上那些蜡烛?你看石家人那笑容,真是让人不舒服!” 她的声音一起,十几个少年跟着附合起来。 这时,王弘有点淡漠的声音传来,“石家是石家,王家是王家,我行我素便是,何必要学他人?” 一言吐出,众少年同时安静下来。王氏七女惭愧地转过头,目光躲闪着避开王弘的方向,一瞟间,她看到了陈容,不由叫道:“阿容来了?噫,阿容这是什么打扮,不男不女的,不怕唐突了他人?” 王氏七女地叫声,令得众子弟都转眸看向陈容。这一看,不少人双眼一亮。 王弘也是双眼一亮。 他朝着陈容上上下下打量起来。在他灼灼的目光中,陈容羞涩地一笑,她低着头福了福,缓步走到一处塌几上坐下。 她的脸上挂着那羞涩的笑容,火光明灭中,红红的小脸宛如一朵盛开的月季。 可羞涩中的她,步履却是从容的,宽大的袍服,束得细而小的腰肢,行动时摇曳生姿,风情俱现。 这种种美丽,种种风情,并没有因她中性地打扮而削减,反而多了一分清水出自然的天然和随意。 不知不觉中,王弘看痴了去。 一个名士抿了一口酒,慢慢说道:“果是美人啊,竟令得谪仙玉树般俊美的王七郎也看傻了眼。” 这话一出,众人齐刷刷地转过头来,向王弘看去。 王弘咳嗽了一声,他举起手中的酒杯,在自己脸前挡了挡,苦笑道:“诸位目光灼灼,弘脸皮太薄,禁不得炙烧!” 哄笑声四起。 瘐志一边拍着大腿大笑,一边朝着陈容挥了挥手,叫道:“陈家女郎你坐过来。” 说罢,他朝着王弘一指,“便坐这里来。” 顿时,所有的目光,又聚集到了陈容身上,脸上。 这些目光中,有少年们灼热地打量,也有少女们妒忌羡慕的眼神。 陈容没有动,她垂下双眸,羞涩地一笑,道:“七郎之姿,是谪仙风骨。陈容凡女之色,不敢近也。” 她的声音一落,王弘便低低笑道:“自那日送我一曲后,便一直见不到阿容的踪影,原来,却是‘不敢近’?” 当着这么多人,他用那种低沉的,清润的,仿佛山间流泉般动听的声音,说着这样似有情似怪责的话,真让人的心酥痒难当。 不知不觉中,众少女看向陈容的目光中,已是妒恨交加。 陈容却是暗中好笑,想道:你堂堂丈夫,真要对我有情,为什么不主动接近我?反而要我一个女人主动?嘿,这个王弘说起情话来很动听,也是一个风流之人呢。 四周女人们投来的目光太过逼人,在王弘地盯视中,陈容只是一笑,没有再回话。 她不再开口,王弘地注意力,很快便转到了名士们的话题当中。 这时,王五郎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陈氏阿容。” “恩?” 陈容抬起头来。 火光中,王五郎目光火热地盯着她。这是一种异于往昔的火热,看来王弘对陈容地看重,令得这个少年激动了。 在陈容许多询问的眼神中,王五郎顿了顿,好一会才笑道:“对了,白日时,你为什么要自请离去?跟着我们不好吗?还是觉得我王家照顾不周?” 他本来是想找点话题的,可一开口,语气中便有些咄咄逼人了。 陈容摇了摇头,道:“五郎何出此言?我只是,只是心中不安。”说到这里,她的心情真的堵闷起来。见到王五郎还要开口,陈容连忙问道:“派出的护卫可有回来?河对岸情况如何?” 王五郎摇了摇头,漫不经心地说道:“哪有那么快便回来了?反正,不管他们回不回来,明天大伙照样起程,照样渡河。”顿一顿,他又补充道:“刚才那些名士们说起,都是这个意思。阿容你太多虑了。” 是么? 陈容一阵恍惚,她在心中想道:算了,反正那人对这些士族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只是,只是,我实在不想与他相遇而已。。。。。。(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布在对岸的陷阱 因为第二天便要渡过黄河,赶回洛阳。众人休息了一个半时辰,便回营帐了。 天一亮,车队便出发了。 十里地,不一会便到了,当那滚滚水涛声在耳边奏响时,同时出现的,还有那一字排开,停满了河岸的船只。 这些船人有大有小,有新有旧。望着这些船,那些士族子弟大声抱怨起来。他们抱怨的内容,无非是怎么这么多小船旧船啊,什么这船粗陋肮脏,不配他们的身份啊。 一个名士大声喝道:“只有这些船了,后面的人想要渡河,还要临时造船才行。” 另一个青年也大声叫道:“不要再说了,幸好我们动身得早,迟了,这种船也没得坐。” 两个喝声一出,抱怨声渐渐止息。 这时,队伍中的护卫开始整理队伍,准备上船。那些马车必须赶上大船,坐小船的,则是一些护卫和下人。 不过,大船实在不多,分到最后,也有不少士族子弟坐上了小船。 陈氏家族因为只有陈容一个主子,一路来,她又立功不小,便随着陈家的马车一起上大船。 喧哗了大半天,眼看都到中午了,众船终于开动了。 随着破浪而去的声音传来,陈容可以看到,那些小船上的人,都在祈求着风平浪静。 大家的运气都不错,确实是风平浪静。也是,这阵子整个中原,都处于半干旱中,若不是如此,在这大河中遇到了暴风雨,那就真危险了。 船只排成长龙,迤逦着驶向对岸。 仿佛有一个甲子那么长,也仿佛只是一瞬,坐在马车中的陈容,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欢呼声,“看到河岸了!我们看到河岸了!”欢呼声惊天动地,远远传出。 又过了二刻钟,突然的,一个惊异的声音率先响起,“噫,对岸那些黑点是什么?是人么?莫非,家族派人在此等候?”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昂头望去,嗡嗡而起的议论声中,欢呼声中,陈容一脸冷漠。 渐渐的,外面地欢呼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五郎急急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陈氏阿容,陈氏阿容,你快来看看,外面这些,莫不真是胡人士卒?” 这声音中,已带着惊惶。 陈容掀开了车帘。 她刚一露头,大船上的所有人,都掉头向她看来。这些目光中,有着希翼,惊愕,惶乱。望着这些人眼中的希翼,陈容苦笑起来,想道:难不成,你们还以为我一个女人能想出自救的主意? 王五郎上前一步,紧张地盯着陈容,又问道:“阿容,你看?” 陈容点了点头,她低声说道:“这些,是士卒。”她没有说胡人两字。 一话吐出,王五郎腾腾地向后退了几步,差点一屁股坐倒在地。 他还算好的,周围的少年人,都已害怕得颤栗不已,身如抖糠了。 一阵哭声从旁边的船上传来,一个瘦弱的少年嚎叫道:“怎会有士卒?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那少年的哭声,引起了众人的共鸣,一时哭声四起,尖叫声四面而来。 恐惧是会有传染的,转眼间,哭叫声,嘶喊声,跪地叩头声,尖叫声,还有疯狂地跳入河水中的声音,不绝于耳。 慌乱中,船只开始失控。 就在这时,王弘中气十足的厉喝声传来,“休得慌乱!船夫掌好舵!” 那厉喝声十分响亮,在这种六神无主的时候,这声音一出,众人便如找到了主心骨一样,慢慢安静下来。 紧接着,另一个声音大叫道:“返回去,我们返回去!” 那喝声刚刚叫起,王弘便厉声叫住,“万万不可回头!万万不可回头!” 好些人诧异地向他看去。而陈容等人则是转头看向后面——来的时候,众人只求走快一些,行进中没有半点章法。此时此刻,所有的船只都挤在一块,别说是掉头,便是掌舵的船夫一个不察,这些船也会撞到一起去。 要知道,这些贵族多年生活在北方,连看到这河水都害怕,根本就没有会游泳的!回头说起来简单,可一个操作不当,只怕所有的船都会撞在一起,来个船翻人落水。 就在众人频频回望,想着怎么回返转头时,突然,对岸和上游处,冲出了几十只大船。那些大船显然经过了改造,行进时十分迅速。转眼间,它们便冲到了众船的后面。 在众人又惊又乱中,那些大船一字排开,挤着众船向岸边驶去! 他们是在逼着自己上岸啊! 众人明白过来,已是面白如纸。慌乱中,王弘嘶声喝道:“诸位稍安勿躁,只要不是胡人,便不足虑!” 这话一出,众人终于反应过来,是啊,身后的大船和前方的岸边站着的,都是汉族人。只要是汉族人,就算那树起的旗帜表明,他们不属于晋王室,想来也不会把事情做绝。 众人的心中稍定。而这时,船以极高的速度在冲向河岸。 在陈容的旁边,几个少年害怕得抖成了一团,那牙关叩叩的声音,不断传来。 船靠岸了。 船一上岸,如王弘那样的名士,便挺直了腰背,谈笑风生地向岸边走去。 有了他们带头,众人也不再犹豫,不一会,连人带马车,都来到了河岸边。 十几个名士下令众人把马车一字排开。然后,王弘走在最前面,他朝着那些屹立不动,面无表情的士卒们双手一拱,朗声叫道:“琅琊王七,率领并州诸氏前来见过。” 他声音清朗地说到这里,右手朝后一划,指着众马车,朗声叫道:“身后财物,任君自取,我等只求诸君放我们一程,允我们白衣回归洛阳!” 声音朗朗,直震云霄!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大笑声传来。 大笑声中,一阵马蹄声‘哒哒哒’地向众人直奔而来。就在这时,面无表情的士卒们动了,他们齐刷刷地退向两旁,让出了一条道路。 道路的尽头,一个紫衣青年策马疾驰而来。混合在他的笑声中的,是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暗紫色长袍。 这个青年一出场,众人便是气为之夺。 在这个时代,士族们喜欢的是那种中性文弱的美。可眼前这个青年,虽然有着时人喜欢的白净,却是五官棱角分明,眼神深邃,鼻梁微勾。 就五官而言,这张脸几无暇疵,是苍天特意削制而成。最重要的是,那猎猎作响的暗色紫长袍,那一冲而来的气势,带着一种与文弱士人迥异的俊美!一种极为豪放,极为不驯,却又极为灼眼的俊美! 那马冲到士卒中时,那青年翻身下马,龙行虎步地走来。 他这么一下马,众人才发现,这个青年腿长身高,肩宽腰细,还没有走近,那气势便是逼人而来。 他大步走到了王弘等人面前。 青年转过头,朝着众人望来。他的双眼极为深邃,似乎有火焰在流动,也似乎蕴藏着无尽的黑暗。目光所到处,众氏族子弟已屏住了呼吸,向后退出一步! 青年目光转向王弘,露出白晃晃的牙齿一笑。他双手一拱,朝着众人朗朗说道:“听闻诸位远道而来,冉闵不胜欢喜,特派儿郎们在此相侯。” ### 注:这是一本架空历史,就算出现与历史上一样的名字,那也只是巧合,嘿嘿,巧合。(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他 冉闵笑得友善,可所有的士族只是盯着他,没有开口。 王弘拱了拱手,盯着他问道:“冉闵?莫非是孔门十二哲中冉雍之后?” 冉闵笑了笑,道:“正是。” 两字吐出,人群中传来一阵小小的喧嚣。 这些门阀身份刻入骨髓的士人,对于中原大地上有哪些士族,哪些姓氏是名人之后,都一清二楚。有的人书简没有读过几本,对家族宗谱,却已倒背如流。王弘一开口,那些名士便知道眼前这人是谁了。 喧嚣声很小,每个人都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似乎不想激怒眼前之人。 王弘长叹一声,喃喃说道:“君乃我中原正统,先祖还是圣人门徒。”他说到这里,不知想到了什么,声音一刹,转而中气十足地问道:“不知郎君意欲何为?是将我们献给石虎?还是取财物以充军资?” 他这话,语气中已有几分不客气了。 这时刻,王弘还表情镇定,侃侃而谈,站在他身后的一众士族,在听到‘石虎’两字时,已脸色大变。他们这一路南迁,便是为了避开胡人,可万万没有想到,都渡了黄河了,居然还是落到了胡人手中! 而且,还是落到了最为可怕的石虎手中!那个石虎早就下过命令,只要你是胡人,不管你少了什么,衣服,财物,或者女人,都可以大大方方向汉族人索取! 而这仅仅只是其一。 王卓脸白如纸地站在那里,在他的身后,是同样颤成一团的王氏子弟。 这时的他们,不止是绝望,同时涌上心头的,还有无边的悔恨:那陈家女郎明明是个料事如神的!他为什么不听她的意见?为什么不等上一二天,等斥侯回禀后再渡河? 这种后悔,恐慌,在短短的时间内传遍众人。好些华服子弟站都站不稳了,有的更是压抑地哭泣着。 冉闵背靠着他那高大的红色骏马,深邃的目光静静地扫过众人。 冉闵光是站在那里,便给人带来一种冲天的煞气。何况此时,他的目光中跳跃着阴烈的火焰?那目光所到之处,众人缩成了一团。 望着这些畏畏缩缩的晋人,冉闵慢慢直起身来。 他身材高大,这一站直,更显伟岸。他那闪烁着火焰和无底黑暗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后,突然暴喝道:“不要哭了!” 喝声一止,哭泣声戛然而止! 冉闵松开马缰,向前走出两步,随着他的走动,众人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出两步,只有王弘等名士一动不动,面带微笑,从容地望着他。 冉闵见状,薄唇一扯,眉头一皱。 他是何等威压?这眉头刚刚皱起,只听得‘扑通扑通’声不绝于耳,却是几十个士族子弟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冉闵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转头盯着众子弟,声音清亮地喝道:“休要慌乱,莫忘了你们乃是堂堂丈夫!” 喝声一出,众子弟还是颤栗不已,倒是几个名士双眼一亮,相互看了一眼。 这时,冉闵声音一低,温和地说道:“诸君休要害怕,你们性命不会有失,钱物亦不会有失。” 一句话吐出,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连那些正在哭泣的,这时刻也睁大了泪眼,愕愕的,满怀希望地望着眼前这个俊美无畴的男子。 冉闵一笑,目光转向众名士,右手朝洛阳方向一指,道:“诸君请上马车!冉闵不才,愿一路护送诸位君子回归。” 。。。。。。 众名士相互看了一眼后,王弘上前一步,朝着冉闵一拱手,朗声问道:“冉君的意思是?” 冉闵咧嘴一笑,白森森地牙齿寒光渗人,“没什么意思。北方的汉族人纷纷南迁,胡人知道后,早在这附近等候。我不想让他们又多了些军粮,便横插一手而已。” 这话一出,嗡嗡声四起。 王弘等人抬起头来,目光直直地打量着冉闵,冉闵俊美的脸上笑容淡淡,好整以暇地任由他们打量着。 这些人中,只有陈容百分之百地相信,这个男人说的是真的。 嗡嗡声越来越大,众人还在交头接耳着,他们目光躲闪地打量着冉闵,脸上神色又惊又疑。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弘突然转过头来,朝着人群中寻去。 他看到了低眉敛目,平静得宛如一口死井的陈容,脚步一提,向她走来。 这时刻,好些人都在关注着他的举动。要知道,这一个队伍中,王弘名气最大,本是众人的主心骨。 王弘来到了陈容身侧,他朝王卓等人点了点头后,转向了陈容,拱手问道:“阿容以为冉将军所言是虚是实?” 他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这种时候,用这样的大事来询问一个小小的女郎。 一时之间,愕然者不知凡几。 冉闵也呆住了,他饶有兴趣地盯了陈容一步,大步一跨,旁若无人的向她和王弘走来。 他走得很快,所有人都自动让道,转眼便到了王弘身后。 所有的目光都聚齐到了陈容身上。 陈容朝着王弘一福,低下头回道:“将军见到我们,都自称汉族人姓氏了,他的话,自无虚言。” 王弘盯了她半晌,点了点头,喃喃说道:“此人不出虚言的名声,我亦听过。”说到这里,他苦笑起来:他们已是玷板上的肉,这个冉闵是想煮了还是砍了,他们半点办法也没有。向陈容一个少女询问,纯粹是多此一举。 不过话说回来,短短一路,这个少女便三料三中,她的话,也许可以一信。 就在这时,冉闵的哈哈大笑声从王弘身后传来,“想不到,我冉闵纵横多年,知我者,却是一个美貌的小姑子。” 大笑声中,他腾地转身返回,那暗紫色的长袍,被河边的风一吹,猎猎作响。只见他纵身一跃,跨上了那匹雄骏的红色宝马,右手一举,厉声喝道:“起程——” 陈容清楚地注意到,虽然他说她‘知他’,可他的目光清澈之极,那脸上,看不到半点少年人对美色的在意。(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局势 随着冉闵一走,众士兵也踏着整齐的脚步向前走去。士族众人在王弘的带领下,跟在了冉闵的身后。 这时刻,大伙都用惊疑不定的目光看着陈容,他们实在不明白,王家七郎为什么会问策一个小姑子!为什么那小姑子说了可以相信冉闵后,王家七郎似是心神大定? 马车滚滚中,地面上灰尘冲天,转眼间,车队便上了官道。 官道上沆沆洼洼,在这种干旱的时候,地面上处处都是很深的车轮印。王弘皱紧了眉头,不由驱着马车靠近冉闵,拱手问道:“郎君,这地上,怎有如此多的车痕?”他的声音中带着不安。 冉闵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望着王弘。 他的长相在十分的俊美中,带着十分的煞气,整个人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光是眼神便可把人灼伤。此刻他这么一望,众子弟低头避过,王弘等人却是心中一沉。 冉闵淡淡地说道:“大伙都忙着南迁,车印当然多了。” 王弘心中大揪。 不等他开口,王五郎已急急地问道:“郎君此言何意?他们靠洛阳如此近了,为什么还要南迁?” 王五郎的声音很响亮,一时之间,人群中私语声大止,众人都抬起头来,等着冉闵地回答。 冉闵抬头看向前方,声音淡漠中带着一股形容不出的阴沉,“为什么南迁?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这里胡人众多!” 他是说了这里胡人众多。可是,这是洛阳啊!这是晋王室的都城啊。难不成,局势已坏到了这个地步? 众人开始惊惶起来,嗡嗡声中,又有哭泣声传出。 眼看那嗡嗡声越来越响时,一直看着前方的冉闵暴然喝道:“都给我闭嘴!” 这喝声,含着一股冲天杀气。众氏族子弟一惊,连忙闭上了嘴。 安静中,冉闵冷冷地说道:“死则死耳,堂堂大丈夫,怎能动不动就落泪?哼!实让人不耻!” 他这话已有点重了,这些氏族子弟,平素养尊处优,处处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就算冉闵威煞惊人,在他们眼中,也只有文弱洒脱的名士,才是真丈夫。眼前这个,不过是个野蛮匹夫而已,虽然这个匹夫俊美之极,气势不凡,便如雪峰掩藏下的火山。 一时之间,已有不少人对着冉闵翻着白眼了,可是,他们也只敢翻一翻白眼,眼前之人可是一个煞星啊。 王弘沉着脸,他怅怅地望着洛阳城,半晌半晌,他低声问道:“如今的洛阳城,是一座空城了?” 冉闵回道:“尚有十之二三不曾搬离。” 顿了顿,他转过头来,定定地瞅着王弘,道:“何去何留,君可想好?” 王弘也直视着他,率然问道:“冉君可知,那些洛阳人去哪里了?” “建康。” 建康?那又是千里之远啊。人群中,再次传来一阵惶惶不安地声音。 王弘沉声问道:“那,君此次护送我们,是到洛阳了?若是我们想继续前行呢?” 冉闵哈哈一笑,他头也不回地说道:“还是不信我?放心,过了这百里路,是去洛阳还是去建康,随你们的便。” 众人大喜,王五郎大声叫道:“冉君此言当真?” 回答他的,是冉闵的冷哼声。 见他似是不高兴,一众还想确认两句的士人们,同时闭上了嘴。 绵延几十里的车队,激起的灰尘都冲上了云霄。走着走着,一队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远远的,一个操着怪异中原口音的壮汉大叫道:“是汉族士人,是大队的汉族士人。”这声音中,充满着狂喜。 就在那声音落地,百数个胡人壮汉向大伙一冲而来时,只听得“嗖嗖嗖”一阵破空声,众士卒也不用冉闵下令,同时弯弓搭弦。转眼间箭下如雨,数百支如筷子一样的长箭,寒森森地杵在了胡人马蹄之前! 众胡人急急拉停奔马,踉跄地退出几步。过了好一会,那壮汉高声叫道:“你们是哪族的?” 几十个整齐肃杀的朗喝声传来,“我家将军,石闵是也!” ‘石闵是也’四个字一吐出,那壮汉马上急急叫道:“原来是天王石闵在此?我们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他慌乱的声音一落,另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跟着传来,“天王勿怪,我们只是路过此地。” 那百数悍勇的胡人,同时掉转马头,如风一般冲向远去。这速度,已胜过他们来的时候了。 众氏族子弟面面相觑。 这一幕,超过了他们地见识,在他们地认知中,胡人总是如虎如狼,通常情况下,一个胡人可以对付四五个汉族人士卒。从来,只有汉族人听到胡人来了,闻风而逃的,他们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居然有胡人看到汉族人也闻风而逃! 天王,好响亮的名号! 王弘示意马车向前,他来到冉闵身后,慎而重之地朝他一拱手,朗声道:“君,丈夫也,刚才是弘失言。”不管如何,一个能令得胡人闻风而逃的汉族人,是值得尊敬的。 他顿了顿,诚恳地问道:“以郎君看来,我们若是赶往建康,可否顺利?” “通往建康之路,已被氐族和鲜卑族人占据。你们若是执意前去,只能沦为胡人军粮。”冉闵的声音依然淡漠,并没有因为王弘的尊敬而生变化。 ‘军粮’两个字,他说得简单随意,可知道这两字含义的人,不由齐刷刷地打了一个寒颤——胡人以人为食,这所谓的军粮,是指他们这些活生生的人啊。 王弘深深一揖,朗声道:“敢问郎君,这天下虽大,可还有我们的去路?”声音中,已有了悲凉萧瑟之意。 王弘这话一出,人群中再次传来一阵压低的低哭声。 这一次,冉闵没有出口阻止。他沉吟了一阵,道:“你们可去南阳。通往南阳的官道,是属于我的势力范围。南阳王司马莫坐拥雄兵,短时间内,那里绝对安全。” “谢郎君指点之德,护送之恩,照顾之谊!” 王弘这人,曾经周游各地,他的见识,比起在场的这些氏族都要深而广。因此他可以清楚地判断出,冉闵的话没有半点虚假。 在王弘和冉闵侃侃而谈时,陈容一直把车帘拉下,安静地呆在马车中。自从冉闵出现后,她都安静得异于常时。 突然间,她的车帘一晃,却是少年孙衍伸头凑向她。他定定地盯着她,操着鸭公嗓说道:“冉闵当真可信?” 陈容点了点头。 “我的父母家人,便被鲜卑人当了军粮。” 少年突兀地道出这么一句话。恍惚中的陈容愕然抬头,向他看来。 沉默了一会后,陈容低声说道:“过去了,别再悲伤。” “我不悲伤!血债还要血偿,我不能悲伤。” 孙衍慢慢地挺直腰背,目光盯着冉闵,喃喃说道:“胡人都怕他,胡人竟然怕他!阿容,你说此人可以投靠吗?” 陈容一呆,她瞪着孙衍。 这阵子,随着孙衍不再沉于悲伤恨苦中,饮食睡眠不被耽误,他的面容越来越红润,五官也越来越显得俊秀白嫩。那白嫩的肌肤,剑眉下明澈的双眼,挺直中透着秀气的鼻梁,红润的唇,都使得这个少年的俊秀,带着一种近乎中性的美。 此刻,坐在马背上的他,身形瘦削,腰细不盈一握,从侧面看他的身影,看他那白嫩俊秀得妖娆的面容,再想到他出阵杀敌的模样,不知不觉中,陈容的脑海中泛起了一句话:“英雄弯下杨柳腰。。。。。。” 在她出神时,孙衍转过头来,定定地望着她。 望着望着,他那清可见底的黑眸中,闪过一抹恼怒,那俊秀太过的脸上,也现出一抹红晕。他咬牙切齿地瞪着陈容,压低声音恶狠狠地喝道:“陈氏阿容,你敢小看我?” 陈容一凛,她连忙收回目光,果断地回道:“无,断无。” 孙衍重重一哼,手中马鞭一甩,策着马向前冲去,丢下一句又羞又怒的话,“陈氏阿容,你,你,我会让你后悔的!” 陈容傻呼呼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直过了许久,她才喃喃说道:“我都没有说出来。。。。。。”(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族人来到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这一次的马蹄声,气势十分浩大,烟尘高举,弥而不散,少说也有四五千人。 转眼间,那队伍出现在眼前,望着那支飘扬着狼头的旗帜,几十个汉人同时叫道:“胡族——” 只是两字,恐惧之情毕露。 就在这时,那千人队中,发了一阵干嘎的笑声,一个人操着怪异的汉族人口音大叫道:“汉族人,好多的汉族士人。哇哈哈哈。” 笑声无比张狂。 嗖嗖嗖,不知不觉中,所有的士族都转过头看向冉闵,表情又是慌乱又是不安,更多的,还是绝望。他们知道,拥有五千精骑的胡族意味着什么!冉闵的士卒只有区区八百啊,他怎么可能是对方的敌手!别说是他,五千精骑,就算是十万晋国士兵遇上,也通通是溃败收场! 在众人地注目中,冉闵神色淡淡,一双黑而晶亮的眸子,闪动着冷漠的光芒。他好整以暇地朝那方向望了一眼,便毫不在意地转过头,继续策马前行。 这片刻功夫,那数千人的队伍已冲到了车队五百步内。 在众人地期待中,再一次,众士卒弯弓搭箭,箭指长空!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士卒中传来,“放!” “嗖嗖嗖嗖——” 破空声不绝于耳,转眼,又是数百支长箭如筷子一样,寒森森地杵在那些胡人马蹄前。 众胡人骑术高超,他们同时一勒马绳,在令得群马发出一声长嘶后,停了下来。 一个头戴面具的青年胡人策马冲出,喝道:“尔等何人?” 他问的,自然是护送氏族们的士卒。 再一次,几十个士卒同时回道:“我家将军,石闵是也!” 那戴着面具的胡人明显一惊,他勒着马人立而起,叫道:“天王石闵?” “正是——” 那胡人闻言,皱起了眉头。以他的眼力,一眼可以看出,护送这支士族队伍的,只有一千不到的士卒,可他的身后,却有五千精骑! 看到这胡人迟疑,众士族完全慌乱了,他们齐刷刷地转过头,眼巴巴地看向冉闵。 他们看到的,同冉闵的背影,他还在不紧不慢地驱着马向前驶去,似乎对这一切毫不在意。 是了,他当然不在意了,就算真地拼斗起来,他大可丢了我们离开。众氏族子弟闪过这个念头,心中惊惶更甚。 这时,胡人后面一个青年策马上前,低声说道:“四哥,何必犹豫?你看这么多马车,这里面都是财宝啊。不过是些愚笨如羊的晋奴,有甚么可怕?” 戴着面具的青年冷冷地回道:“他是天王石闵!” 说出这句话后,那面具青年朝着石闵的方向双手一拱,朗声说道:“原来是天王在此,冒犯勿怪!撤——” 丢出这句话后,那支精骑前队转后队,开始缓慢的,极有条理地向后退去。 一直到那支队伍退去了二三里路,直到他们激起的烟尘越来越不可见,众士族才齐刷刷地转头,再次看向冉闵。 冉闵依然不紧不慢地向前走去,那夹着大红骏马的双腿,还一晃一晃的,显得十分悠闲。 安静中,王卓低低地说道:“这冉闵,竟能让胡人惊惧如此?”声音中,尽是不敢置信。 事实上,所有的人都不敢置信地瞪着冉闵。过了好一会,一阵压低地议论声四面而起。 不过,经过这么一下,众人明显放松了:只带着八百人,便不把胡人五千精骑放在眼中,有这样的人护送,他们还怕什么? 队伍还在不紧不慢的前进,这时,一个俊俏之极的少年策马冲到了冉闵的身边,与他说起话来。 这个少年,王氏和瘐氏众人是识得的,他是那个一直与陈氏阿容同行的孙家小郎。也不知这小郎在与冉闵说些什么? 众人大是好奇,频频向两人张望。 过不了一会,众人便看到孙家小郎策马退到了冉闵的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经过了两波胡人后,路中明显清静了。 如此走了两日,第三天,车队已离开黄河岸近百里。 这时,一阵哄闹声传来,闹声中,王五郎大叫道:“陈氏阿容,快快出来,快快出来,你的族人到了!” 族人? 是了,是应该这个时候到的! 陈容淡淡一笑,掀开了车帘。 车帘外,王五郎显得十分欢喜,他双眼亮晶晶地盯着陈容,笑道:“是你本族的一支哦,这下好了。” 好了,为什么好了? 王五郎见陈容神色不动,转头向尚叟喝道:“快领着女郎去见过亲人。” “是。” 陈容的马车驶去了,挤开人群,向着前方一支刚刚加入的队伍赶去。 此时,那支队伍中的几个长者正围着冉闵。在离他们五十步处,一个美丽文弱,与陈容差不多大小的少女,正仰着头痴痴地望着冉闵,眼睛中闪动着欢喜,痴慕,以及渴望的光芒。 看到这情景,陈容闭上了双眼。 与此同时,与陈容同一辆马车的平妪一边瞅着王五郎,一边欢喜地朝陈容说道:“女郎,我看这王家五郎是真喜欢上你了。现在看到你的族伯来了,竟是那么欢喜。嗯,说不定今天晚上他便会求娶于你。”(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重现 才发现一张粉红票可抵二十分,泪,替媚公卿求求粉红票。 ## 陈容的马车,转眼便驶到了队伍前列。 几个长辈正在与冉闵说着话,陈容不便打扰,便安静地呆在一侧。 那个美丽文弱的少女,这时终于收回了目光,她转眼看到了陈容,便在婢女地扶持下走近,望着她笑道:“你便是阿容?方才众人说起你,都赞不绝口呢。” 说到这里,少女不好意思地补充道:“我叫陈微,是你族姐。” 陈容当然知道她是她的族姐。 她垂下双眸,低声问道:“见过姐姐。”不知不觉中,她发现自己绞着衣角的手有点紧。陈容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手放松。 陈微小脸红红的,秀丽的眉眼间,带着少女春心萌动后的羞喜。她再次朝着冉闵痴痴地望了一眼,竟是不管不顾地跟陈容说道:“阿容,你说他,是不是真丈夫?” 她口中的他,自然是冉闵了。 陈容转头看向冉闵,这时刻的他,俊美的脸上笑容淡淡,黑眸中的阴火也消失了,整个人看起来温文得很。 陈容望了他一眼,便移开视线,淡淡地说道:“恩,他是真丈夫。” 得到陈容的肯定,陈微的小脸更红了,她喜悦地望着冉闵,快乐地说道:“原来阿容也觉是他是真丈夫?太好了。”她的脸都红到颈子了,陈微低下头,不好意思地朝陈容说道:“不知为什么,我一见到阿容,便心有好感,便什么话都想对你说。” 是么?陈容在心底冷笑一声。 她垂下双眸,微笑道:“姐姐便如莲花,纯净出于天然。” 陈容这评价一出,陈微大喜,她双眼亮晶晶地望着陈容,第一次把注意力完全放到了陈容身上。 望着陈微脸上毫不掩饰的欢喜得意,陈容不由一怔:真是,她居然忘记了,经过这一路的三料三中,她已不是以前的陈容了。她说出的评价,已有些份量了。 这时,围着冉闵的众长者已经散开,一个中年文士朝着陈容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 陈容连忙赶过去,走下马车,朝着那中年文士盈盈一福,低着头老老实实地说道:“平城陈容,见过族伯。” 中年文士点了点头,说道:“阿容是吧?不必自我介绍我,我知道你父兄是谁。一年前,你父兄见过我后,便跟着众人去了建康。” 顿了顿,中年文士朝着陈微招了招手。 陈微的目光连忙从冉闵的身上收回,红着小脸跑到父亲身边。 中年文士转向陈微,慈爱地说道:“微儿,阿容父兄不在,我们便是她的家人,你们姐妹当相互照顾才是。”说罢,他又对陈容说道:“你父兄既然不在,我便是家长,到了南阳,你与微儿住在一起。” 陈容抿了抿唇,想要改变些什么,可她想了想,还是低声应道:“是。” 陈微抿唇一笑,欢喜地说道:“知道了父亲,刚才我与阿容说了很多话呢,她还说我如莲花一般呢。” 这语气中带着几分天真,中年文士哈哈一笑,摸着她的头摇头道:“你呀,就是长不大。好了,你与阿容去玩吧。” 陈微格格一笑,蹦跳着跑到陈容的身边,牵着她的手便向众人中冲去。只是跑着跑着,她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朝冉闵望去。 一望着那个俊美伟岸的男子,陈微的小脸又红朴朴的了。 就在这时,也许是感觉到陈微的目光,冉闵突然回过头来,深邃的目光如电般瞟过两人。 嗖地一下,陈微脸红过颈,她连忙低下头来,脑袋都埋到胸口了。 冉闵见状,诧异地挑了挑浓眉,他朝着两女细细盯了一眼,脚步一提,竟是向她们走了过来。 陈微牵着陈容的手,不由颤抖起来,她哆嗦地问道:“他,他过来了,阿容,怎么办,怎么办?”声音中又羞又喜又是惶恐。 陈容静静地迎着那个大步而来的男人,轻描淡写地说道:“只是过来了而已,又不吃人,怕什么?” 说是这样说,那宽袍大袖中的左手,却紧紧握成了拳头——前世时,她一直都不懂这个男人的。后来的岁月中,她无数次想起这个情景,便会想着,这男人多半是对族姐很有好感,所以才会向她们走来。 重来一次,终于可以把一切看个分明了。 这时,冉闵走到了两女之前。 他身量很高,这般站在两女面前,直是居高临下,气势逼人而来。不知不觉中,陈微已浑身颤抖起来。 陈容平静之极,她眉目微敛,目光不曾看向冉闵,也不曾看向陈微,她只是这般站着,似乎并不知道,他就在她的面前。 冉闵盯了陈微一眼,转眼看向陈容,开口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声音低沉略沙,十分动听。 是了,前世时,他一开口也是这一句。 这一次,陈容没有抢答,她的目光转向族姐,等着她先说。 陈微涨红着脸,朝着冉闵慌乱地一福,讷讷说道:“我,我,我叫陈微。” 冉闵的目光转向了陈容。 陈容嘴角动了动,低声说道:“我叫陈容。” 冉闵点了点头,道:“陈氏阿容?我知道你。”前世时,他没有说这句话,他当时目光看向她执鞭的手,问道:“你喜用鞭?”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好似是刚想应是,一想到世俗之人对用鞭女子地看法,又连忙把鞭子藏到身后,说,‘这是别人的,我不过拿来玩耍玩耍。’ 冉闵说‘我知道你’,几个字虽然简单,可他一吐出,陈微那羞红的小脸,却是嗖地变得惨白,她抽回了握着陈容的手。 陈容瞟了陈微一眼,这次没有回答冉闵。 冉闵深深地盯了陈容一点,点了点头,转身大步走开。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陈容的视线里,陈容还是一动不动,陈微也一动不动。 突然间,陈微呼地转身,冲回了她的马车中。 望着陈微离去的背影,陈容疑惑地皱起了眉头,暗暗忖道:难不成,他对族姐也不过如此?以前我以为他看到族姐第一眼便喜欢上,只是胡乱猜测?(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一眼赔一生 就在陈容发呆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阿容?” 是王五郎的声音。 陈容回过头来,嘴角扬了扬,说道:“见过五郎。”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多礼。”王五郎从马车上跳下,来到陈容身边,迟疑了一会,问道:“阿容,刚才你的族伯可有说,你父兄如今在建康,是个什么样子?” 陈容诧异地看向他,“什么样子?” 王五郎道:“就是说,你父兄现在当了什么官?”这句话刚出口,王五郎忙又连声说道:“我只是随口问问,随口问问。” 陈容望着他,笑了笑后,在他转过身时,突然回道:“似乎还是个八品的治中从事吧。” 这话一出,王五郎脚步一顿,他皱起了眉头,表情有点严肃地问道:“你兄长呢?” “好似也只是八品。” “是吗?”王五郎的声音中带着失望,他朝陈容点了点头,向后退去。 他刚刚离开陈容,王氏七女便驱着马车靠近过来,她朝陈容望了一眼,问道:“五哥,她怎么说?” 王五郎皱着眉头,不高兴地说道:“父兄都还是八品小官。” 王氏七女冷哼一声,说道:“众士族回到建康后,升官加爵是常事,没有想到她父兄这般无用,居然还是八品小官。”她说到这里,目光转向王五郎,认真地说道:“五哥,既然如此,你就不能娶陈容为正妻了。” 王五郎点了点头,他迟疑地说道:“可是,纳她为妾的话,她不会肯吧?”他目光转向陈容,阳光下,陈容那清艳的小脸华彩照人,望着望着,王五郎的心砰砰跳了一下。他说道:“此乃大事,我还是跟父亲商量一下。”顿了顿,目光果断地从陈容脸上移开,咬牙决定,“我便跟父亲说,回到南阳再议此事。” 这时,车队再次起程了。 陈氏的队伍中,中年文士陈元哈哈一笑。 他这笑声十分响亮,众陈氏子弟诧异地转过头看向他。 对上众人的目光,陈元得意地说道:“真没有想到,阿容如此聪慧不凡。好,好,好!”原来是说陈容啊,众少年点了点头,不再在意——早在陈元与冉闵说话时,他们便混在众士族子弟中,关于陈容的事,也早就听说过了。毕竟,陈容一个少女,却能三料三中,这事稀罕中透着不凡,很容易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话题。 陈微坐在马车中,听着外面兄长们说起陈容,先是嘴恨恨地一扁,转眼,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咬了咬牙,掀开了车帘。 陈微喝令马车靠近陈容,隔着车帘,怯怯的,温柔地说道:“阿容,方才是姐无礼了,莫怪。” 她的声音一落,陈容呼地一声掀开了车帘,车帘后的她,一脸委屈不解,“姐,我就不明白了,刚才你为什么要生我的气?” 陈微一怔。 她细细地盯着陈容,见她的委屈不似作伪,咬了咬唇,低下头轻声说道:“阿容,你,你怎么与冉闵将军相识的?” 陈容不解地看向她,奇道:“大伙不是都在说我料事如神吗?他也听过啊,自然就相识了。” 陈微恍然大悟,她绽颜一笑,颇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我,我还以为他欢喜于你。” 是么? 陈容望着眼前这娇娇怯怯的族姐,眼前又是一阵恍惚,不知不觉中,她的拳头再次握紧。 不过转眼,她便松了开来。 陈微见陈容不答,抬起双眸盯着她,认真地说道:“阿容,你不喜欢他吧?你告诉我,你不喜欢他。” 陈容抿唇一笑,垂下双眸,慢条斯理地说道:“姐,这婚姻大事乃父母所定。” 她刚说到这里,陈微马上回道:“我父亲有意把我许配给他,阿容,只要你不喜欢他便行。”陈微抬着头,瞅着车帘晃动间,脸色明暗不定的陈容。瞅着瞅着,她的心有点揪得紧,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眼前这个族妹,虽然长相不一定比自己美丽,可她长得勾人,风仪与所有女郎都不相同,如果她愿意,自己肯定不是她的对手。 虽然,她一个支族庶子的庶女,自己一个本族嫡子的庶女,论身份而言,自己高了她一大截。 陈微的表情有点急迫。 陈容见状,眉头一挑,想了想,她转向人群中,目光在不知不觉中,又看向那个俊美阴烈的男人。 盯了他一眼,陈容暗中冷笑一声,垂下双眸,羞涩地说道:“姐,别老说喜欢不喜欢的。”说到这里,她扭捏地侧过身,背对着陈微。 这,却是没有答应了。 陈微只觉得心中笼起了一层阴云,她咬着唇,想要再追问,终是有点不好意思。 转眼,又到了黄昏时了,车队开始停下,仆役们则忙着扎营煮饭。 自从两波胡人都被冉闵吓退后,车队中的众士族,都对冉闵起了感激之心。大家都知道,今天要不是有他相助,他们的命运堪忧。 不知不觉中,冉闵的身边围着众名士,如王卓那样的长者,也都坐在他的身边,对他执礼甚恭。 这些,冉闵似乎没有感觉到,他没有理会那些围在他身边的名士长者,自顾自地低着头,用布细细地擦拭着一柄双刃长矛,这矛两头施刃,夕阳中,那刃尖寒渗渗的,隐隐中,还有拭不尽的血迹渗出。 过了一会,说了几句话却得不到回应的王卓皱起了眉头,他站起身,长袖一甩,转身离去。 又一会,众人都不满地站了起来,与王卓一样转身离去。 到得后来,还坐在冉闵周围的,只有王弘了。此时的王弘,正低着头调试着他的琴,也不知有没有注意到,一个嗜血的匹夫正在他的身边,不懂风情地摆弄着兵器? 陈微咬着唇,有点担忧地说道:“他,众人都这么看重他了,他怎么不珍惜,好好谈论一下风月玄理,却摆弄着什么兵器。只希望父亲不会改变主意。” 陈微说到这里,转头看向陈容,见她只是怔忡地望着冉闵,不由叫道:“阿容,阿容,你在看什么?” 她直叫唤了几声,陈容才似猛然醒转。只见她嗖地一声转过头,纵身跳下马车,理也不理陈微,便这般大步冲向远方。 陈微见状,把唇一咬,脸上尽是恼意。 这时刻,急急向前走去的陈容,双手握成拳,想道: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前一世,她便是在这一刻爱上那个男人。 只是一眼,便赔上一生!(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真丈夫 新书的字数也差不多了,还是想冲到PK榜前十五名去,只有这样,才会有更多的人看到这本书。因此,长嚎一声,求粉红票,PK票,推荐票啊~ ¥¥ 陈容在冲出五十步后,突然脚步一顿。 她转过头来,然后,她嘴角含笑,缓步走回。 陈微看到陈容走近,重重一哼,拉下了车帘。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陈容并没有走到她身边,向她赔礼,而是继续前行,以一种极闲适,都雅的步履走向王弘,也,走向冉闵。 不一会,她来到了王弘身侧,陈容挥退随之跟来的平妪等人,在王弘的素缎上坐下。 这一下,她做了在场所有的少女们都渴望做,却不敢做的事,顿时,众女同时瞪大了眼,直勾勾地盯向陈容。 正专心致志地调着琴的王弘,突然感觉到身边多了一人,不由皱起了眉头。 他转过头来,这一回头,他看到的是双手抱膝,望着天际怔怔出神的陈容。 王弘哑然失笑,低沉地说道:“卿卿难得伴我而坐,却是为欣赏天边闲云而来么?”声音微沙,情意隐含。 因此,声音一落,众少女同时愤怒地瞪向陈容,而王五郎则嗖地抬头,眨也不眨地打量着陈容,脸上再次露出那种挣扎为难。 陈容懒洋洋地转过头来看向他。在对上他那双夺人心魄的眼眸时,陈容的眼神依然清澈。 她嘴一扁。 然后,她直视着王弘,以一种认真却又自然之极的态度,舒缓地说道:“七郎,你看那白云何等自在?想来没有暴风,它是可以永远这么自在下去。可暴风一来,它要么把满腔郁愤,化身雨箭,清洗大地。要么,它便在那里,风吹散了也罢,风把它卷成乌云也罢,化成雨也罢,只要它记得自己本是天地间的一片闲云,便能真自在。” 她那黑不见底的明眸,对着王弘,对着转头看来的冉闵,慢慢弯成了月牙儿。然后,她露出雪白的牙齿一笑,道:“以我看来,七郎和冉君,都是世间真丈夫。” 她站起身来,“真丈夫,这世间不多矣。”说罢,她施施然地转身离去,把挑眉扬唇的王弘和错愕着凝视于她的冉闵都丢到了身后。 陈容的声音并不高,只够这两人听清。 她一抽身,几个少女便围上了她。一个尖下巴秀丽的少女瞪着她,问道:“你说了什么?” 另一个少女也叽叽喳喳地说道:“快说,你说了什么?七郎清静时不喜欢他人靠近。你为什么能靠近他,还令得他笑得这么开怀?我说陈氏阿容,这两个俊美丈夫都不是你配得上的,你还是走远些吧。” 这少女刚说到这里,便对上了陈容的目光。 她这目光,隐隐有着煞气。 少女一惊,连忙闭上了嘴。 陈容收回视线,淡淡地说道:“配得上又如何?配不上又如何?”说罢,她甩袖离去。 这时的人崇向清谈玄谈,喜欢对一句话翻来覆去的思量。陈容这句话虽然简单,却也令得旁边听到的人,开始寻思起她的话外之意。 不一会,陈容便上了自己的马车。她似是没有看到频频张望的陈微,呼地一声把车帘拉上。 一坐回马车中,陈容的嘴角便是一扯,露出一抹冷笑来。 随着夜幕越来越深,火把光络绎燃起,照亮了整个荒原。 如往常一样,众士族子弟以素缎铺地,各聚成堆,谈笑风生。 王弘靠着塌,一边仰望着天空的明月,一边说道:“‘满腔郁愤,化身雨箭,清洗大地。’冉闵,那陈氏女郎对你极推崇啊。” 冉闵与他不同,他是琅琊王氏的人,可以说,光是这个姓氏,便使他拥有了无数道光环,凭着这个姓氏,他做什么事,都会被人解为风雅,如果再做两三件值得一提的事,便登上名士席位了。 而冉闵这个人,小名棘奴,虽然先祖不凡,可他自己的父亲,却是一个胡族蛮人的义子,一个连姓氏都改了的男人,不管他做了什么事,都很难得到中原士族的看重。 陈容那番话赞美肯定了他们两个。这种赞美,对于王弘是锦上添花,对于冉闵来说,却很罕见。 冉闵双手抱胸,嘴里叨着一根青草,闻言转过头来,深邃阴烈的目光,投向了人群中。 月光下,人头耸动,衣履飘香,明明是逃难途中,却仿佛是在名山胜水里。他目光一扫,略略划过众人,也不停留,便再次投向了天空。 他没有回答王弘的话,王弘也闭上双眼,仰着脸感受着秋日凉风的拂拭,没有再开口。 两人便这样沉默着相邻而坐,都很自在,也都没有理会对方。 于此同时,陈氏家族这一队里,陈容只是低着头,安静地品着糕点。在她的身前,是与众女嘻嘻哈哈的族姐陈微。 这一晚上,陈微看到陈容,都是沉着脸,没有半个好脸色。 可是,直到现在,陈容还没有为她的无礼向陈微道歉。本来,陈微的身份远高于陈容,她能够与陈容笑脸相对,已是屈尊降贵了,至少,别的陈氏本族的少女便做不到这一点。 也不知过了多久,倒是陈微耐不住了,她向后靠了靠,扁着嘴郁郁地问道:“方才你跑到王七郎那里说了什么?为什么他看你的眼神有异?” 陈微的这句话,是众女都想问的,此次她一开口,坐在陈微身侧,听到这番话的两个陈氏女郎都转过头来看着陈容,等着她回答。 陈容慢慢地吞下一口糕点,道:“无事,我不过是向王七郎讨教弹琴的手法。至于冉将军,他可能是见我大胆吧。” 陈微的左侧,一个女郎哧笑回道:“你确实大胆。” 陈容没有理会。 那女郎瞪了她一眼,问道:“敢在七郎面前说琴,难道,你的琴弹得甚好?” 陈容依然没有回答,她只是放下手中的糕点,转向身后的平妪说道:“把琴拿来。” “是。”(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买粮 陈微大吃一惊,笑道:“阿容,难不成你想奏琴?” 陈容笑了笑,点了点头。 三女同时哧笑出声——这一路来,除了几个名士外,再也没有人动琴瑟之物。因为众人知道,这几千人的队伍中,不知有多少高人在,自己千万不要取媚不成反成献丑。 现在陈容这么一个小小女郎,竟敢当众奏琴,莫非,她的琴技当真有那么好? 这时,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陈氏阿容当真胆大啊。” 陈容头也没有抬,只是淡淡地回道:“心起时,琴音可平之,心平时,琴音可舒之。不过奏琴抒怀而已,怎说得上胆大?” 众人一怔,几个刚要开口的少女连忙住了嘴。她们自是听得出,陈容这一番话说得极高妙。在这当口她们再说任何的话,都会被它的高妙衬得庸俗。 这时,平妪捧着一把七弦琴出现在陈容的面前。 陈容把琴放下,手指轻扬,刚要奏起。突然的,远方的荒原中,已响起了一阵琴声。那琴声十分的悠然自得,宛如高山流水,极尽空灵。 众人一听,马上顺声望去,陈微等少女正是站了起来,向那琴声传来处靠去——这样的琴声,只有王家七郎能够奏出。 不知不觉中,陈容的周围已然一空。 低着头,素手抚弄着琴弦的陈容,微微一笑。她按在琴弦上的手一缓。 见她不弹了,刚才质问她的男子回过头来,哧笑着问道:“女郎怎地又生犹疑?” 陈容把七弦琴交到平妪手中,暗暗想道:我的琴声虽然不凡,在琅琊王氏七郎的琴声面前,却是献丑,我有那个能耐打断他的琴声吗?想是这样想,她的口里却是淡淡地回道:“已有仙曲,足可解忧。” 那男子一怔,竟是无话可回。 在这个崇尚清谈玄谈的时代,把话说得别人无话可回,是被所有士族都推崇的本事。 前一世时,陈容的性子烈,嘴笨,很容易陷入别的语言陷阱。在吃过许多亏后,她才发现,在这个世道中,若不想被他人哧笑,讽刺,一定要锻炼口舌。若能用风雅滑稽的语言说得别人无话可回,对她的社会地位提高大有好处。 陈容在把琴交给平妪后,趁着无人注意自己,悄悄站起身来,走入黑暗的角落里。 踩着那轮明月,她信步来到了处土丘上。站在上面,陈容望向冉闵和王弘所在的角落。 那个角落,永远是那么热闹。 陈容怔怔地望了好一会,垂下双眸,看向地面上,自己那拖得长长的影子。 一晚很快便过去了。 第二天,队伍再次起程。 也不知冉闵说了什么,上午时车队开始加速。 接下来,队伍都是长时间行走,晚上如果有月亮的话,队伍会一直行走到子时才休息。 因为一路上见识过胡人的骑兵,众士族子弟虽然苦不堪言,却不敢抱怨。 这样走了十天后,众人的前方,出现了一座城邑。 望着远方那高大的城墙,陈容召来仆役们,说道:“我这里有些金叶子,到了前方的城池后,你们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买粮,越多越好。” 这一路奔波,她从平城带来的粮粟都吃得差不多了,陈容想了想,又说道:“把那些布和帛都拿去,全部换成粮食。” 顿了顿,她又吩咐道:“尚叟,你且代我向王氏,瘐氏和我陈氏本族,各借马车十辆。告诉他们,我担心南阳粮食不足,想在这里购买妥当。” 平妪尚叟等人诧异地望着她,平妪叫道:“女郎,到了南阳还有本族在呢,我们何必?” 尚叟也叫道:“女郎,三十辆马车,本家便可借全,何必再向外借?” 陈容皱起眉头,说道:“南阳城虽大,可在短时间内挤入太多的士族和流民,必定粮食短少。我父兄不在,去了也是寄人篱下,若想不被人拿捏,必须粮钱充足。钱我另想办法,粮食,在前面的城邑中补全便是。” “是。” 她又向尚叟解释道:“我向王瘐两家借马车,只是想告诉他们我有这个猜测,免得回到南阳,真出现城中少粮时,我被王瘐两家怨恨,说是如此熟识,却不相告。” “女郎真是聪慧,思虑周远。” 听着平妪尚叟的赞美,陈容苦笑起来:如果不是经历过一回,她会有这种才智么? 队伍到达前方的城邑时,已到了傍晚。这一连几天地赶路,众士族都已疲惫不堪,好不容易到了这个虽然破旧,却还繁华平静的城邑,众人直恨不得就此停下不走了。 随着大队的人马进入城邑,整个小城都沸腾了起来。 不一会,平妪来到陈容的马车外,说道:“女郎,这里的粮草很贵,一匹布才能换来九斗米啊,要知道,在平城时,一匹布可以换来二十斗米的。” 她的话音一落,马车中传来陈容果断的声音,“便按这里的价钱,全部换成粮食。” 她从车壁间掏出一个布袋递给平妪,道:“妪,这里是三十片金叶子,全去买粮。”这个时候城中多的是士族,没有人敢对这些金叶子动歪脑筋。 “可是女郎,到得南阳后,也是处处要钱啊。我们只有十几人,何必买上这许多粮?” 陈容不高兴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按我的话办事便是。” “是。” 因为陈容的态度坚决,众仆役齐动,当天晚上便把的三十三辆马车中全部装满了粮食。 这个小城只有这么大,陈容的粮食一装满马车,她便听到尚叟地嘀咕说,粮又涨价了,由一匹布九斗米涨成了一匹上等布五斗米,而且还没有货。 同样来自平城的王氏等人,并没有对散尽家财的陈容,又能拿出银钱去购粮有所异议———任何一个士族,都是百数几十年的积累。谁也不会把自己防身保命的钱财真地挥霍一空。把家财散给贱民,自己却沦为乞丐的,是愚人,不是高士。(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地位变化 新的一周希望能上PK榜,使新书得到更多人的关注呢,急求粉红票PK票推荐票。 ·· 第一天一大早,车队便在众士族子弟地抱怨声中出发了。 这几天,陈容很安静。事实上,除非她觉得自己必要出头时,其余的时候都很安静。 如此日夜兼程,二十天后,众人离南阳城只有百里远了。 听到冉闵公布,人群中爆发了一阵狂呼,只有百里远了,马上,他们便可以安定下来,不用风餐露宿,不用担惊受惊了! 随着靠近目的地,各家族开始管束子弟。陈容的马车也不准随意离队,而是被安排在陈氏的队列中间,与陈氏的嫡系子女们靠在一块。 论马车的位置,她的与陈微的并排——这个排位可不简单,她进入南阳后的地位,便在这一刻决定了。 直到这时,陈容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放松了下来。这一路来她异常高调,不放弃任何一个显示自己才能的机会,终于收到成效了。 要知道,做为一个士族少女,她在家族中的地位,通常决定了她的婚姻。前世时,她被挤在陈氏的队列最外围,刚刚抵达南阳,族伯陈元便准备把她许给一个老头做妾。要不是她甩了一系列手段,那桩婚事根本无法逃脱。 陈容的地位变化,早就关注她的王五郎和王氏七女等人都注意到了。在王五郎和王氏七女沉默时,一个王氏子弟笑道:“噫,陈氏阿容份同嫡系了?看来,我王氏子弟求娶,想要纳她为妾有点难啊。”他转向王五郎,咧嘴取笑道:“五郎,我看你还是安安心心娶她为妻吧。说起来,陈氏阿容虽然出身卑微,可她才智不凡,得到七郎看重,长者赞誉,也还勉强娶得。” 这一路上,王五郎在陈容的事上,几经挣扎,众王氏子弟可是都看在眼中。逮到这个机会,那人便取笑起他来。 王五郎轻哼一声,道:“我的婚事,长辈自有决议。”声音中有着恼意。 这时,前方传来了一阵躁动。 在众人地纳闷中,只见冉闵骑着他的红色骏马,开始领着众士卒向一侧小路退去。 望着他们越去越远的身影,众子弟急急叫道: “这是为何?” “出了何事?” 一个中年文士的声音传来,“冉将军另有要事,已先行离去。诸位,下面地行踪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这话一出,人群闹成了一团,一个少年尖声叫道:“那还迟疑什么?快走快走,再不走胡人便追来了。” “是啊是啊,我们快走。” “快点走啊,还停着干什么?” 这一路上,这些士族子弟在日夜兼程赶路时,还尽是怨言。现在冉闵一离去,他们倒自行催促起来。 叫闹声中,离去的冉闵队伍中,一个少年突然掉转马头,向队伍直冲而来。 他冲得很快,在众人的诧异中,不一会便冲到了陈氏家族这一队。陈容抬头见到是他,连忙吩咐尚叟赶着马车迎上。 来的人,小脸白嫩俊秀,挺鼻红唇的显出几分妖娆,正是孙衍。 孙衍正抬头盯向陈容。 四目相对,陈容冲他一笑,清声说道:“孙小郎,你跟在冉将军身侧,刀枪箭雨的,可得小心啊。” 她刚刚说到这里,便想到他跟着冉闵前去的地方,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血雨腥风。顿时声音一哽,好半晌才干涩地说道:“保护自己,只有活下去才能报仇。” 孙衍咧嘴一笑。 他长相俏美,这一笑当真如云破月来,动人之极。 孙衍笑弯着眼眸,道:“我来,便是想听你说这一句。现在听到了,甚好。” 他朝马腹踢了一脚,令得那马扑哧扑哧地凑到陈容的身侧。然后,孙衍靠向她,他实在凑得太近了,那脸都贴到了陈容的脸上。 他贴着她的耳朵,发育期的嗓音在粗嘎中含着沙哑,“陈氏阿容,你年纪不小了。” 陈容翻了一个白眼。 孙衍的声音继续在她耳边传来,也不知他是不是有意,那吐出的气息直吹入她的耳洞,害得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你到了南阳后,便会被议婚吧?不过你出身一般,议的多半不是什么好对象。我说啊,你可别太容易妥协了,你就拖下去,直拖到有一天没有人要了,我就回来了。” 孙衍说到这里,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直到陈容一掌把他重重推开,他还在放声大笑。 望着这个少年大笑着策马而去的身影,陈容恨恨地嘟囔道:“都一副鸭公嗓,还学着人家大笑。哼,难听!” 抱怨归抱怨,这一刻的陈容,还真的从这少年猛然转回去的眼眸中,看到了那隐隐的泪光。 车队再次起程。 这一次,整个车队都安静了,当天晚上,因为天空无月,不得不提前扎营时众子弟一番胡乱催促后,差点大闹起来。 幸好,这一路很安全,三天后,南阳城的城门,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望着那高大巍峨的城门,人群中,突然暴发出一阵狂喜地呼声!这种欢呼,是人劫后余生时,用尽所有的力气发出的嚎叫。一时之间,山震地摇,风云变色。 这呼啸声,引得城门处人头耸动,无数黑影向这边张望而来。 接下来,便是一片欢喜了。南阳城中还有族人的,这时纷纷出来迎接。王七郎这种琅琊王氏嫡系的,更得到南阳王地接待。至于其余的家族,如陈家,虽然也是嫡系,可这种嫡系属分支,并不是陈家的大本营颍川所出,所以见不到南阳王。 在一阵喧嚣声中,陈容的马车跟着陈家大部队,驶向了一处院落。这院落,是南阳陈家的人为他们空出来的。 再接下来,则是分配房间,陈容虽然是支族庶女,可她是单独一支,再加上她这一路表现得才智非凡,便单独分了一个院落。这院落略偏,隔壁便是陈微和她妹妹的院落。 进入院落中,平妪领着众人便开始忙碌,先是把房间整理出来,再把行李粮食放好。一切准备妥当后,再把马车送还。 因为人手不足,陈容也跟着忙活,当然,她做的是整理书房,摆放书简的风雅事。 这一忙,直忙了两天。(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大事 第三天,陈容坐在整理一新的院落里,低头拔弄着琴弦。 平妪走了过来,低声说道:“女郎。” “恩。” “银钱布帛已经不多了。”顿了顿,她解释道:“我们这院子里太空,许多家俱要重新添置,还有女郎的衣裳太少了,也得添置。女郎,要不要向郎主开口?” 陈容的目光依然盯着琴弦,道:“不必。” “可是女郎?” 平妪急急地说到这里,又想到女郎这一路的不凡,便耐下心来等着陈容吩咐。 陈容把七弦琴推到一侧,抬头看向平妪,问道:“令尚叟探听一番,看看族叔陈公攘可有归府?” “是。” 平妪望着重新摆弄琴弦,显得有点心不在焉的陈容,好奇地问道:“女郎,这几日你在寻思什么?” 寻思什么?当然是前世经过的那些大事。也不知怎么的,她觉得脑海中的记忆越来越模糊。前世经历的一些枝叶,她是全不记得了,就算是一些命运攸关的大事,也要到了临头,才突然警醒。 这种情况,让陈容很不安。 这时,隔壁的院落里传来一阵欢笑声。 那院落,是属于陈微的。 平妪低叹一声,忍不住说道:“这三日间,各房来来往往,相互拜见,我代女郎约见拜访时日时,南阳陈氏各房神色冷淡,有不喜之意。” 陈容‘恩’了一声,说道:“我知。”如她们这些南迁而来的人,一下子挤进南阳城里。就算南阳陈氏家大业大,也吃不开了。她们不喜欢人去拜见,便是知道这些人一去,便会提出各种各样的要求。 当然,被冷遇更主要的原因,是她这支系势微。隔壁的陈微,早就与本族的女郎们打成一片了,而她这里,三天了,都是冷冷清清,从无一人涉足。 前世时,她不懂这些,天天跟在陈微身后去南阳诸房串门。结果,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去讨要东西的。那一个个如看当乞丐的眼神,一句句不加遮掩的讽刺,把她羞辱了个彻底。当然,前世时,她也确实因为粮钱不足,向家族提了要求。 想到这里,陈容吩咐道:“告诉尚叟,无论少了何物,都不要麻烦郎主。” “可是女郎,我们是一家人啊。” 陈容皱着眉头,命令道:“按我说的行事。” “。。。是。” “对了女郎,郎主有令,明日晚上有宴,各房女郎都要前去。你准备穿哪一套衣裳?” 陈容腾地站了起来,问道:“明天晚上?”明天晚上?是了,便是明天晚上!陈家人宴请那个一脚踏入棺材中的南阳王,当年的她,因为相貌艳丽被南阳王身边的许姓幕僚看中,被索要为小妾。那时的自己正痴恋着冉闵,连睡梦中都是他的影子,听到这个消息时,真如睛天霹雳,在反抗无效时,甚至想过自刎以谢! 那噩梦太过深刻,直到现在,她一提起声音还有颤抖。 平妪诧异地看向她,点头道:“是啊。听说南阳王,王家七郎,江左蔡公都会出席。” 平妪说到这里,见到陈容的唇都在颤抖,不由担忧地叫道:“女郎,女郎,你怎么了,可是病了?” 对了,对了,我可以装病! 想到这里,陈容那发白的小脸才转为正常,她转向平妪,急急地说道:“妪,你马上去禀告郎主,便说我从来到南阳后,一直神色恹恹,不喜饮食,现在卧床不起,请他找医者前来诊治。” 她这话一说,平妪不由瞪大了眼,她急急说道:“女郎,这却是为何?听说明晚的宴上,各家子弟都会出席。女郎若是表现得好,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个好夫婿啊。” 陈容不想解释,她声音有点急促地喝道:“照我说地行事!” “。。。是。”平妪怔怔地望着陈容,不由想道:现在女郎行事,越来越让人难懂了。 在平妪奉命离去时,陈容还是白着小脸。 她知道,前世的她,因为只是一个支族庶女,宴会当场,族伯陈元便答应那五十多岁的幕僚,把她送过去当小妾。而这一切,还只是事情的开端。就在她用尽各种手段,差点把自己的名声弄得狼藉不堪,才摆脱那场噩梦后,她听族伯说起过,他说,不但那许姓幕僚看中了她,便是六十多岁的南阳王也看中了她。 当时的族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在他看来,如果陈容不那么胡闹,说不定南阳王会要求许姓幕僚把她转让。 可以说,她就算明天晚上不出席,就算她这一世苦心经营,使得地位抬高了,不会再许给那许姓幕僚。可她还是不一定能逃脱南阳王的手掌。那个色中饿鬼,后院姬妾近百,每种气质长相的美人,他都有收集。他看中自己,便是因为自己艳丽的长相和火辣的性格。 想到这里,陈容心中烦躁起来,搓着手在院落中走来走去:怎么办,怎么办? 而在这个时候,隔壁间的笑声还在不断传来。 那笑声越来越近。 眼看那笑声直向陈容的院落靠近,陈容朝尚叟使了一个眼色,转身跑向寝房。 不一会,她听到陈微在外面笑问道:“噫,你家女郎不在吗?明晚有宴呢,我们都在看自己的新衣裳,你家女郎也一起来吧。” 尚叟恭敬地声音传来,“我家女郎寝了。” “这样啊?”陈微有点失望,她说道:“给阿容的衣裳甚是漂亮呢,我还想看看她穿过是什么样子。” 站在寝房中的陈容,一听到这句话,脑中便是一阵嗡嗡作响:记起来了,记起来了!前世也是这样,本家准备给自己的衣裳最漂亮,完全把她的艳丽给妆点了出来。当时,那许姓幕僚向陈元索要她时,陈元的脸色,好似有点失望。是了,是了,当时南阳王地注意力被一个也是美艳型的舞伎给吸引了。陈元见到南阳王似是对陈容兴趣泛泛,这才同意把她送给许姓幕僚的! 陈氏的人,早就想把她送给南阳王了!以南阳王的身份,就算是她现在份同嫡系,也只有做妾的份。(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拆穿 求粉红票推荐票PK票。本书可能下月一号上架,泪,还没有被推荐过,真想快点冲到PK榜前十五名呢。 ¥¥ 陈微走后不久,平妪回来了,不过她没有带回大夫。望着一直在房中踱来踱去的陈容,平妪禀道:“郎主给女郎送来一根人参,交待我好生照顾好女郎。他,他还说,”平妪的声音有点轻,“他说女郎是个体健的,应无大病。便是有病,这几日也得撑一撑。他还说,明晚上,席中多华服子弟,女郎勿必出见。” 说到这里,平妪眼巴巴地望着陈容,那神情是一千个一万个赞同。 望着平妪这表情,陈容头痛地想道:怪不得族伯不相信了,看平妪这模样,我怎么可能会有大病? 陈容寻思了一会,垂下双眸,说道:“不用再说了,你从现在起,装出焦虑的样子。若是明日郎主派人前来,你一定要跟他们说,我病得很重,实卧床不起。” 陈容看向平妪,决定向她解释,“妪,你想想,便是明晚有华服子弟,以我的身份,怕只能为妾吧?”顿了顿,陈容乌黑的双眼中露出一抹狡猾,“妪你不知道的,在平城时,我隐隐听到吴叔说过我父亲做了件什么事,清名大好,博得一位大人物地赞赏,还升官了什么的。” 她刚说到这里,平妪便急急地欢喜地叫道:“当真?女郎,可是当真?” 陈容点了点头,道:“吴叔是这样说的,也不知当不当真。” “太好了!” 平妪双眼发亮,因为兴奋,她那细小的双眼都弯成了一线。平妪伸手捂着嘴,眸中泪光隐隐,“太好了,女郎,若真是如此,可太好了。”她急急地转过身,一边朝门外走去一边唠叨道:“女郎说得对,现在郎主给女郎指配的对象,定然不大好。我现在就跟众仆说,女郎病了,卧床不起。” 就在平妪‘吱呀’一声推开房门外,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嚣声。喧嚣声中,陈容清楚地听到一个温和的中年妇女的声音响起,“你家女郎何在?” “女郎在寝房中。” “可是身体不适?” “这,奴不知也。” 两人地对话一传来,陈容以最快地速度冲到床塌前,脱下鞋履,钻入了被窝中。 随着床帘嗖地一声被拉下,一个汉子响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阿容可在?你伯母领着大夫来看你了。” 这些人来得太突然,平妪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听到外面地叫声,她傻呼呼地转过头看向陈容。直看到那晃荡不已的帏帐,她才连忙转头应道:“我家女郎已经睡了,长者请入。” 说罢,她迟迟疑疑地打开了寝房门。 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华服妇人,领着一个五十来岁的大夫走了进来。 随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陈容的心砰砰乱跳起来。 她没有想到,伯母还真给她请来了医者。要知道,这次南迁回来的人,大多身娇肉贵,这么一放松,不知有多少人生了病。大夫只有这么几个,病人却那么多,以她的身份,怎么也不会这么快轮到吧? 看来,她在家族心目中的利用价值很高啊。 脚步声中,一阵香风扑来。那华服妇人曼步来到塌前,她也不停,伸手便掀向陈容的帏幔,口里笑道:“听说阿容喜欢甩鞭,有丈夫之勇。想来也不是个喜欢做妇人腼腆之态的。” 话音还没有落下,她已哗地一下拉开了帏幔。随着一道阳光射入,缩在被塌中,头发依然盘得好好,不曾仔细解开的陈容出现在众人眼前。 华服妇人朝她盯了一眼,向后退出一步,转向大夫客气地说道:“和老,凡请你看看。” 大夫点了点头,他在陈容的塌侧坐下。被塌中,西西索索了一会,陈容才缓慢地伸出了手腕。 这露出的手腕,一截都是光洁的。仓促中,陈容还记得自己没有脱去外裳,便把衣袖一并卷起,露出个光手腕让医者诊脉。 医者三根冰凉的手指搭在脉腕上,不过几息,他便放下手,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华服妇人目露精光,问道:“和老,小辈病情如何?” 和老摇了摇头,道:“气血旺盛,便有个头晕眼花的,也无甚大碍。不必处方。”“送和老出府。” “是。” 直到那大夫的脚步渐渐远去,华服妇人才转向陈容等人。她朝着还缩在被子中,背对着自己,闭着双眼一动不动地陈容瞟了一眼,笑道:“阿容,你就别玩了。你族伯也说了,你这孩子体健得很,便是族中的几个郎君,也少有能及的,怎么可能说病就病?” 她也不等陈容回答,转头盯向平妪等人,厉声喝道:“女郎还小,下次你们要是再由着她的性子胡闹,一律逐出府去!哼,现在府中人多粟少的,正好不需要这么多吃闲饭的。” 说罢,她大袖一甩,扭着腰肢走了出去。 直到房门‘吱呀’一声被带上,直到那些脚步声再也听不到,一直白着脸的平妪才回过神,她傻傻地走过来,问道:“女郎,如何是好?” 陈容慢慢拉开了被褥。 她坐起身来,任由枕乱的碎发挡在眼前。右手在被褥上狠狠一绞,转又连忙放松,“你出去吧。” “是。” 当天晚上,第二天宴会的华服便已送到了陈容的院落。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陈容坐在院落里,一直坐到夜深,一直倾听着各房院落里传来的欢笑声。 第二天转眼便到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见长辈 平妪在院落中忙了一阵后,便担忧地瞅向手按在琴弦上,一动不动的陈容。 眼看就到了中午了,她走到陈容身侧,关切地劝道:“女郎,你都没有吃饭呢。”顿了顿,她又说道:“这婚姻之事自由天定,我看我家女郎便是个有福,说不定今天晚上那王五郎会求娶小姐为妻呢。” 平妪说到这里,脸上已是笑逐颜开。 陈容摇了摇头,她扶着琴弦,慢慢站起,“妪。” “是。” “让尚叟问一问,族叔陈公攘可有归府?他若不在,府中有哪几位长辈在?” “是。” 平妪一提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琴声,琴声时断时续的,听起来就让人气息不顺。 尚叟是个性急的,不过二刻钟便回来禀告说,“族伯陈元,族伯陈列,族叔陈术都在。” 族叔陈术也在? 陈容站了起来,吩咐道:“尚叟。” “是。” “把仓库中的栗拿出来,装满十辆马车。” 平妪和尚叟面面相觑了一会,尚叟才应道:“是。” 装粮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十几个仆役,足足用了近二个时辰才装好。而这时,陈容已细细地给自己沐浴过,换上了族中昨晚才放来的,那套嫩黄与淡紫相间的衣裳。 这套衣裳一穿上,平妪那举到她头顶上的梳子,便这般一动不动了。她呆呆地望着陈容,喃喃说道:“我从不知,我家女郎有如此之美。” 望着铜镜中那美丽的容貌,陈容也是双眼瞪得滚圆。她伸手抚向自己的脸,低低说道:“怎地变了这么多?”这容色,前世在这个年纪时,是绝对不可能有的。 镜中的她,五官的青涩稚嫩被艳丽的衣裳染成了娇嫩,而跟随她多年的艳丽,这一刻竟添了份清纯和鲜美。这时的她,便如那朵开在清晨朝露中的月季,嫩得耀眼,艳得纯净! 陈容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的,对平妪说道:“妪,不必束发。” “是。” “拿木履来。” “是。” 打扮妥当后,陈容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把挂在墙壁上的短剑藏入袖中,提步向外走去。 在她长剑入袖时,平妪白着脸大叫一声,“女郎?” 陈容头也不回,淡淡地说道:“勿慌,我不会行愚蠢之事。” 而这时,外面传来尚叟的声音,“女郎,粟粮已全部装好。” “甚好。”陈容推开房门,不出所料的,对上了众仆瞪大的双眼,“我们去见过族中长者。” “是。” 这时已临近傍晚,族叔陈术所在的院落,位于府第的东侧。 陈术为人精明,擅长交际,谈吐颇为风雅,在南阳陈氏,是排在陈公攘后的第二号人物。 因为他喜欢交际,他的院落中,总是车骑来来往往,华服子弟穿行不息。在这种情况下,众陈氏女郎也喜欢到这里聚会了。 这一天,因为是难得的大睛天,被深秋的风,把树叶吹得稀稀落落的花园中,嘻笑声不绝于耳。一队队歌伎围绕着众人,婢女们川流不息地把酒肉奉上。 陈微等女站在几个秋千前,目光盈盈地望着亭台上几个少年,正在掩嘴轻笑。 “阿微,听说伯父决定把你许给冉将军了?冉将军可是个罕见的俊美儿郎,雄健无双的,你真有福。” 另一个南阳陈氏的少女不屑的轻哼一声,在旁说道:“不过是个姓氏都改了的匹夫,长得俊美又如何?”她说到这里,见到陈微对自己怒目而视,下巴一昂,抬着小鼻子极骄傲地说道:“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他不是这样的出身,也轮不到你一个庶女来嫁。” “陈茜,你!” “我怎么?” “你们两个静一静,看,他们朝这边望来了。” 这话一出,两个少女同时住了嘴。 就在这时,她们听到前面一阵喧嚣声,不由顺声望去。这一望,她们便愕然地看到陈容的马车,领着一支浩浩荡荡的马车队,驶入了院落中。 院落中,正是众人携伎听曲,欣赏秋叶纷飞时,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出现一支这么壮观的车队,不但少年们停止了说笑,连歌伎也停止了舞蹈,转头望去。 就在这时,陈容的马车停下来了。 平妪从马车中跳下,伸手扶向她家女郎。 车帘掀开。 一只素白的手,在嫩黄的衣裳映衬下,直如美玉般出现在众人眼前。 错愕中的华服少年们,见到这情景,同时直起了腰,抬起头,饶有兴趣地等着那车中人。 在平妪地扶持下,一个清美华艳的少女,出现在众人眼前。 她便是陈容。 陈容一露面,陈微等少女都不敢置信地瞪圆了双眼。 陈容抬头看向众人,她松开平妪的手,披着湿发,拖着木履,便这般‘哒哒哒’的,风情妖娆地走向众少年,也走向陈公术。 对这些少年们来说,陈容这种级别的美人,他们见得多了。让他们目不转睛的,倒是她那异于常人的风情。十分的娇媚成熟中有着十分的清纯鲜美。 众目睽睽之下,陈容曼步走到陈术塌前,然后,她盈盈一福,低着头,清声说道:“阿容见过叔父。”迟疑了一会,她依然低着头,脸有点红,不好意思地向陈术说道:“阿容不知道叔父正在宴请宾客呢,唐突勿怪。” 顿了顿,她素白如玉的手朝着身后的马车一指,讷讷地说道:“阿容南来经过普城时,突然想到大家都在南下,都挤入了南阳城中,仓促之际,城中栗粮恐有不足。阿容便倾尽家财,把所有帛锦金钱,全部换购成粟米。方才从二伯母那里听到府中粮草不足,陈容不才,愿拿出十车栗米送给叔父,以助叔父周游之资。” 她说,她这十车粮,都是送给陈术一个人周游用的! 陈术四十五六岁,长得圆圆白白的,五官很端正。在陈容说出‘十车栗粮’时,一直挂着慈和笑脸的他,还是露出了惊愕之色。 这个小小的女郎,竟是如此大的手笔! 十车,要知道,他们这些家族,每次捐给南阳王和冉闵抗胡用的粮,也不过是十车! 前两日听说这陈容慷慨大方,是个有才能的,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陈术望着陈容腼腆的,却清美鲜嫩的面容,又望向她高佻的身段,不由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来。他站起身来,双手虚扶,慈祥地笑道:“孩儿何必多礼?坐,快快坐下。” 陈容没有就势站起,她摇了摇头,低低的,讷讷地说道:“阿容,阿容还有话说。”(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族叔陈术 “哦?”陈术笑得很慈祥,“有什么话,尽管说来便是。” 这时,陈容却犹豫了。 她朝左右看了看,低下头,讷讷地说道:“无,无话。” 这分明是有话。 陈术明白了,他站了起来,道:“跟我来吧。” “是。” 望着陈容跟在陈术身后那娉娉婷婷的背影,一个华服子弟饶有兴趣地向陈府下人问道:“这女郎是谁?” “陈氏阿容,我陈氏一支系庶子所出。” 这话一出,那少年顿时意兴全无了,他摇了摇头,重新坐好。 陈术领着陈容来到堂房中,他信步走到主塌上坐下,盯着陈容笑道:“什么事?阿容尽可说来?” 陈容上前一步,向他盈盈拜倒,道:“阿容前来求见叔父,是想求叔父,不要把阿容许给任何一个丈夫为妾。” 她这话一出,陈术皱起了眉头,他刚脱口想问,盯着陈容打量半晌,转眼想道:她一个刚来南阳的小姑子,怎么可能知道家族才做的安排? 既然她不是探听来的,那就是说,这事是眼前这个少女猜测的?不过十五岁年纪,不但事先知道南阳城少粮,还能猜知家族地安排,这小姑子,果如众人所传的那般,是个才智聪颖的女子。 陈术盯着陈容,慢慢抿了一口酒,顺手把杯盖放下后,他淡淡问道:“阿容以十车栗相送,便是为了此事?” 这话说得十分十分直接。不但直接,还残酷。 陈容低着头,小脸一片苍白,过了一阵,她低声回道:“是。” 她说是,她居然回答是! 这一下,陈术呆了呆,他放下酒杯,认真地盯着陈容。他的脸上倒无怒色。 这时的陈容,似是鼓足了勇气,她抬起头来,双唇抿得紧紧的,倔强地望着陈术,说道:“叔父以为,陈氏女郎中,陈容才智如何?” 陈术皱了皱眉头,没有回答。 陈容却是不管,她兀自说道:“阿容是想,族中如果把阿容送去做人小妾,左右不过一个玩物。如果遇到不好的郎君,过个二三年便死了,也是寻常事。” 她说到这里,陈术不由沉呤起来。 陈容眼巴巴地望着他,继续说道:“这样做,对家族来说,好处实在不大。以阿容的才智,便是嫁一个出身下品的士族丈夫,也能助他一臂之力。若是机缘巧合,那丈夫末必不能成为人中之龙,成为我陈氏臂助。” 陈容低下头,重重一磕,颤声说道:“叔父,阿容我不仅相貌不俗,才智也是不凡啊。若能妥善处之,于家族好处多多。若不能妥善安置。” 说到这里,陈容突然一顿。 她慢慢地抬起头来。 这时刻的她,小脸一片煞白,眸中含着泪水,可双唇抿得死紧,一脸倔强中还带着一股狠煞,“若族中定要把陈容许给他人为妾,他日之事,便不可说!” 他日之事,便不可说! 她竟然在威胁了! 一股恼意瞬时浮出陈术的心头,他朝着陈容一瞪,正待发火,见她清艳的脸上珠泪盈盈,可怜到了极点,又想到她刚刚送给自己十车栗粮,解去了自己燃眉之急,那火便有点发不出来了。 陈术瞪着陈容,半晌,却叹了一口气,语重声长地说道:“阿容,你一个小姑子,竟敢威胁家族?” 话虽重,语气中没有恶意。 陈容连忙以头点地,哭道:“叔父,叔父,阿容是害怕啊,阿容是害怕哇。。。。。。”哽咽声中,泪如雨下。 陈术这人,本有点商贾气,处事时习惯了交易。陈容这威胁的话,要让别的长辈听了,多半地勃然大怒,可他不同,从收了陈容那十车栗粮开始,他在下意识中便想还报她一些什么。 此时此刻,他正盯着长相清艳的陈容细细寻思,这个小姑子,不但身段窈窕有妖娆之姿,而且也有些手段,正如她所说的,如果用得当,还真能成为陈氏一臂助。 在他寻思的时候,陈容那细细地抽泣声压抑地传来,倒颇是可怜。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术暗叹一声,站了起来,“别哭了,站起来吧。” 见陈容当真听话地止住哭声,顺从站起,他点了点头,道:“你的要求,我会考虑的。” 陈容颤声道:“谢叔父。” “退下吧。” “是。” 陈容低着头,双肩耸动着,慢慢地向外退去。 当她退出五步时,脚步却是一顿。陈术看到她从袖中掏出一块手帕来,细心地拭去脸上的泪水。完了后,她甚至还掏出一块镜子和一个粉盒,对着镜子细细地补了补妆。 这小姑子,她这是不想让外面的人知道,她刚刚哭了啊。她这是在给自己和她本人留面子啊。 不知不觉中,陈术点了点头。 就在他收回目光的瞬间,他却看到陈容把妆盒送入袖间时,一道寒光闪过! 陈术瞬时一惊。 他瞪大了眼,朝那袖中望去。这一望,他清楚地看到,陈容的右袖处,一把短剑露出了一截鞘。 这小姑子,竟然随身带了这等利器。莫非? 陈术眉头大皱,盯着陈容低头急速离去的背影,慎重地寻思起来。 这时,一个护卫在门口恭敬地说道:“郎主,那小姑子送来的十车栗粮如何安置?” 十车栗粮?说起来,这小姑子年纪小小,还真是个能舍能断的人。 陈术抬起头来,道:“先扔进西边仓库。” “是。” “恩,你去告诉一个送粮的小姑子,也就是阿容,便说是我说的,她今天晚上不要出现在宴会上。” “是。” “告诉她,有人已知道陈氏有这么一个美貌小姑子。叔父能做的不多啊,哎。” “是。” 这时,陈术又想道:她一个无父无兄的支族小姑托庇于此,怎么也不能白白要了她的栗食。 于是,陈术又吩咐道:“给她送去八车帛,二车布,再给她二十片金叶子。”恰恰比十车栗粮的时价还多了一点。(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求爱? 陈容的院落中。 平妪一边忙着招呼众人,一边喜得眉开眼笑。刚才她还为粮钱短少而发愁,不过这么一下,便都补充充足了。这么多帛和布,别说是布置院落,购置新衣,便是再去购一个普通的宅院,也已够了。 看着这些钱物,又回头望着依然沉思中的陈容,平妪直觉得自家女郎真是深沉莫测了。她拿着那把短剑出门时,她自己直心头惴惴不安,没有想到女郎不但平安无事回来了,还得到了族中长辈地看重。 时间流逝如电。 转眼,日落西山,华灯初上。 得到嘱咐的陈容,不但闭门不出,还下令众仆不得喧嚣,不得大点灯火,整个院落中安静得死寂。 随着一轮浅浅的弯月挂上天空,笙乐声开始响起,箫笛等丝竹之音相互交融,弥散在天地间,沁出一缕二缕的秋愁。 站在院落中,都可以听到主院方向笑闹声不绝于耳。 今晚的宴会,其实对每一个陈氏族人都很重要。北方来的众士族,需要通过这个宴会,告诉南阳的上流贵族们,他们回来了。 年轻的子弟们,则需要通过这场宴会,让所有人知道,陈氏还有这么一个待嫁待娶的少年少女。 要不是有了前世的记忆,陈容是万万不会拒绝这种宴会的。她不但不会拒绝,还会大力地展现自己,尽量让所有的南阳上层人士,都记得自己。 想到这里,陈容垂下双眸。她踩着林荫道上的枯叶,朝着自家院落后的树林中走去。 天空,一轮明月,地下,一个人影。人与月都是亘古便有的形只影单。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容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灯火通明中,几个仆人跨入她院落的拱门。不等尚叟问起,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陈氏阿容可在?” 找我的? 阿容一凛。 尚叟迟疑间,平妪急急地说道:“我家女郎病了,正卧床不起。” 那几个仆人相互看了一眼,一人说道:“王家七郎在席间不见女郎,便向陈家郎主询问。郎主令我等前来相请女郎前去。” 顿了顿,站在最前面的一个仆人叫道:“王家七郎可是神仙一般的人物,连南阳王也不敢对他失礼。还请妪去问问你家女郎。如果她还撑得住,便好好打扮一番,见一见七郎吧。这种机会实是难得啊。” 这话说得十分诚恳。 平妪自是知道,这人既然敢这样说,事实就一定是这样。正如他所说的,这机会十分难得。 不知不觉中,她转眼看向陈容所在的黑暗处。 直是看了好一会,平妪也没有听到那黑暗处传来什么声音。 暗叹一声,平妪只得假模假样地走到寝房外,提高声音唤了几声后,平妪转向那些仆人,“失礼了,我家女郎看来是睡着了。” “真是可惜。”走在最前面的两个仆人行了一礼,转身就走。直到他们转过身去,平妪才发现,这两个仆人穿的是琅琊王府的服饰!他们竟是跟随在王家七郎身边之人,怪不得谈吐温文,举止礼数十足了。怪不得了! 一时之间,平妪直觉得心中揪揪的,看向黑暗中陈容的所在时,眼神中都有着埋怨。 灯火一远去,陈容便从黑暗中走出,她也没有理会平妪埋怨的眼神,径自盯着喧嚣热闹的主殿处,说道:“这个机会,确实难得。” 黑暗中,陈容的双眼幽亮惊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容突然说道:“妪,若是在这场合,有个女郎当众向王氏七郎求爱,会是如何?” 平妪一怔,她眨了眨细细的眼睛,一脸迷糊。 陈容没有看向她,她皱着眉头,兀自双眼炯亮地盯着主殿处。半晌后,她喃喃说道:“只要他不要太驳回我,只要他给我留一点点颜面。。。。。。” 这时,平妪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急叫道:“女郎,不可,万万不可。你怎么配得上王氏七郎?这样做,只会让女郎你沦为南阳人的笑柄啊!” 陈容垂下双眸,寻思了一会后,她突然转身朝寝房中走去。 平妪最是熟悉她的性格,一看她这样子,便知道她的决定已下。心中大急,连忙加快脚步跟上,她一边伸手扯向陈容的衣袖,一边急急说道:“女郎女郎,不可啊,不可啊。不是还有叔父陈公术吗?他看重你啊,如果你有事,他会愿意帮忙的。” 陈容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道:“他不会。他给了我十车帛布,又给了金叶子,对我已无亏欠。以他的性格,不会。”他的意思那么明白,只是帮我这么一次啊。如果明天,后天,南阳王起了意索求,或别的长辈坚持,自己便会被逼到绝路了。 现在,王家七郎居然当众提到了自己,他的重视,足够引起南阳王的重视。说不定,今天晚上南阳王一句话,自己便会在半夜抬进南阳王府中,从此后,天下间再无陈氏阿容! 不行,她一定要把所有的变化控制在自己手中!哪怕只有五成的把握! ‘吱呀’一声,陈容重重推开寝门,然后她衣袖一甩,便巧妙地甩开了平妪地牵扯。 这一进去,便是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再出来的陈容,还是这个陈容,不过换上了白日那套粉黄与淡紫相间的华服。 她的长发依然披散,足上踏着木履。 唯一与白日不同的是,她的腰间佩了一柄剑鞘华美的短剑。她行走时,那镶满珠玉的剑鞘与腰间玉佩相撞,‘叮叮当当’的珠玉相击,好听得紧。 平妪没有想到,女郎进去一个时辰,居然什么事也没有做。她不由瞪大眼,错愕地看着陈容。 陈容对上平妪的眼神,微微一笑,弯下腰,从一侧抱起那七弦琴。 她越过平妪,足上木履‘哒哒哒’,悠然之极地向前走去。在她行走间,那披在肩膀上的墨发,随着步履而飘荡。发尾更在她圆俏的臀间摆动着。望着她的背影,平妪竟不合时宜地暗暗赞叹:我家女郎这身段,当真窈窕可人。别说是陈氏,便是整个南阳,也很少有大家族的女郎有这种妖娆风姿啊。 她怔忡了一会,见到陈容已经走远,连忙急步跟上。刚跟出几步,平妪想到陈容是那么的固执,自己的话她肯定不听,不如叫过尚叟一道,便又急急转身朝内院跑去。 而这时,陈容已在‘哒哒哒’的步履中,走出了自家院落。(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一曲凤求凰 还差二张粉红票了,有了这二张,便上PK榜了,求票票。 ¥¥ 陈容的步履,看似悠闲,实际上走得很快。当平妪和尚叟追出来时,她已来到了主院处。 这里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平妪和尚叟哪里敢叫嚷?他们只能加快脚步,想暗中劝阻住陈容。 这时刻,宴席已经举行了两个时辰了,天空的明月,已挂到了中空,夜风吹来,寒气袭人。想来再过半个时辰,便可散宴了。 陈容低着头,出来时,她特意在脸上扑了些粉,使得脸色有点苍白。整个人艳色稍减,另有了份楚楚动人之姿。 陈容来到主院外。见到平妪两人靠近,头也不回地命令道:“把我备一个塌。” “女郎!” “快去!” “可是女郎——” 听到身后两人不死心地劝告。陈容暗叹一声,忍不住解释道:“妪,叟,我今天在叔父那听说过了,家族想把我送给南阳王为妾。” 她这话一出,两人同时按着嘴,发出一声低呼。 幸好三人所站的地方处于树影下,不会太引人关注。 陈容苦笑道:“想来你们也听说过的,南阳王的后院,有各色美人上百,而且,他每天还在补进!进了他的院落,我这一生算是完了。”她长叹一声,喝道:“退下吧,一切我自有主张。” “可,可是。” “不要再说了,你们想想,这数月间,我何尝做过错误的决定?” 这话倒是有理,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向后退去。 不一会,平妪便搬来一个塌几摆在了大树下。 陈容抬起头,怔怔地望着灯火通明的大殿,那里面笑声阵阵,歌舞升平,那里面的人,都是神仙中人,似乎永无烦恼。永远,也不会如她一样的烦恼。 陈容垂下双眸,慢慢跪坐在塌上。 然后,她双手微抬。 然后,一串行云流水般的琴声,混在缕缕秋风中,冉冉升起。 琴声幽幽荡荡,宛若那春愁,轻飘而来,轻卷而去,除了在人的心田间留下一缕瘙痒,便再无消息。 渐渐的,那琴声转为绵长,它飞翔在天宇间,越过层层白云,越过沧海桑田,突然间,一个身影进入它的眼中,从此后,神魂无依,此生末了心已老。。。。。。 陈容弹奏的,正是当年司马相如情挑卓文君的《凤求凰》,只是因为经历不同,她这琴声中,添了七分可望不可及的惆怅,添了三分隔河相望,永无比翼之时的恐慌。 这样的惆怅和恐慌,给这春意绵绵的求爱之曲,生生地染上三分离愁,三分别恨,三分污泥对白云地仰望。 就在陈容的琴声传出时,大殿中喧嚣依旧,渐渐的,那一缕一缕的琴音,慢慢地渗入那喧嚣笑语中,慢慢的,成了主旋律。 慢慢的,一个两个的人走了出来,他们顺着琴声望去。 慢慢的,走出大殿的人越来越多,压低的嘻笑和指点声,开始合在琴音飘荡间。 这一切,陈容都没有感觉。 她只是专注地低着头,素手在琴弦上抚动,眉眼间带着春愁。泄了一地的银光中,她那眉目精致清艳的小脸,略略显得有点苍白,而这种苍白,在一身嫩黄淡紫间,映出几分属于青春的情伤。 月光下,树叶萧条,挡得她那美丽的小脸也是半明半暗。 陈微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瞪着那个树下抚琴的人,瞪着瞪着,她与身边的少女们一样,失笑出声。 “天啊,这不是平城阿容么?怎么她奏起这《凤求凰》来了?” “嘻嘻,可真是好玩。” “不知她为谁而奏?” “也是,不知她相中了哪位郎君?” “不管是哪位郎君,以她的身份,也只能这般惆怅的寄托情思了。” 哧笑声中,喧嚣声中,议论声,取代了所有的笙乐,歌舞。 越来越多的人站到了庭院间,越来越多的少年子弟走了出来,打量着这个树下弹奏的孤影。 不知不觉中,那笑声已越来越小。 也许,是因为这个弹奏的人太过寂寞吧?那是一种永远也无法得到所爱的寂寞,、是一种永远形只影单,只敢躲在远远的角落里,对着心上人遥望的寂寞。 这世上,又有什么样的伤痛,胜过渴而不可得,思而不敢近? 听着外面越来越大的喧嚣声,肥胖壅肿的南阳王转过头来,好奇地问道:“出了何事?” 一个五十来岁的幕僚走到他的身侧,笑道:“是陈氏的一个美貌小姑,也不知相中了哪家儿郎,竟在弹奏凤求凰。” 南阳王呵呵一笑,乐道:“竟有此事?这可是风雅艳事!走走走,我们也去瞅瞅。”他回过头去,叫道:“七郎,一道去吧。”才叫了一声,他干笑起来,“原来七郎早就去了。” 那幕僚笑道:“那是,七郎可是翩翩少年,遇到这种风雅艳事,哪有不好奇的?” “休得再说,去看看。” “是,是。” 在幕僚地扶持下,南阳王迈着八字步慢慢地踱了出来。在众人的纷纷避让中,他来到了王弘身后,见他也是目不转睛地望着庭院中,南阳王哈哈一乐,道:“是什么美人,竟让七郎也看痴了去?” 说罢,他也转过头,顺着琴声望去。 这一望,南阳王呆了呆,他瞬也不瞬地盯着陈容,向扶着他的幕僚问道:“这女郎好生华美,是陈氏的小姑?” 那幕僚精瘦精瘦的,五十来岁,也是色中饿鬼,自是明白他的心思。闻言他凑过头来,低声说道:“她不但是陈氏小姑,还是刚才席中时,王七郎问起的那个小姑!” “果真?” “不敢欺骗王爷。” “好,好好。”南阳王哈哈一笑,转过头来,认认真真地打量起陈容来。越是打量,他的眼睛越是炯亮。 那幕僚见状,抚着下颌的三缕鼠须笑道:“这个小姑,比起刚才宴中那歌伎犹胜三分,王爷这下有艳福了。”他再次凑近南阳王,低声说道:“刚才在宴中,陈元向属下提起这小姑。他还说,如果王爷中意,随时可以把人送去。” 这话南阳王最爱听了,当下他朝自个儿的大腿上重重一拍,乐道:“不错,不错,陈元不错!”(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一曲凤求凰(二) 他们两人在这里叽叽歪歪,一旁的王弘已是面沉如水。他大步向前走去,转眼便来到了陈容的身前十步处。 就在他走近的那一瞬间,仿佛是心有灵犀,陈容抬起头来。 一见是她,陈容的小脸先是通红通红,这一瞬间,她竟慌乱地低下了头。不过才低下去,她又急急地抬起头来。 陈容睁大双眼,勇敢地望着王弘,她的双眼,已变得越来越明亮。也许是激动过度,她那抚着琴的手一哆嗦,竟是一连错弹了几个音符。 人群中,嘘唏声和笑声四起。 而这些声音,似乎都没有影响到陈容。她只是双眼亮晶晶地望着王弘,慢慢的,她再度低下头去,就在低头的瞬间,一缕红晕染上她白玉般的脖颈。 “噫,这小姑子,难道这凤求凰竟是为七郎而奏?” 一个惊叫声打破了平静,激起了一片波澜!站在王弘身侧,也在双眼炯亮地朝着陈容,正朝她走来的王五郎,听到这话眉头一皱,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仿佛是在回答那人的问话,垂下双眸的陈容慢慢站了起来,就在塌间,朝着王弘盈盈一福。然后,她低着头,任由青丝如柳,飘垂在白嫩的颈间,秋风中,她颤抖的,低低的,怯怯地唤道:“闻七郎在此,阿容不胜欢喜。” 顿了顿,她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声音大声说道:“敢问七郎,阿容这凤求凰之曲,奏得中听否?” 一语吐出,四野俱静! 王弘呆住了。 王五郎呆住了。 南阳王也呆住了。 陈元和陈微等人,都呆住了。 在一片安静中,陈容颤抖得语不成声,“曲,是俗曲,人是,俗人,唯拳拳心意,望郎君能细听。” 说罢,她再次坐了下来。 流荡的,带着春愁的琴音,再次飘然而响。 四野仍是一片寂静。 无数的目光,朝着陈容打量半晌,又转头看向王弘。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怪声怪气地说话声响起,“七郎,这小姑子长得很是不错,她既然有心,你就纳了她吧。干脆今天晚上便入洞房,圆一圆她的相思苦。” 那声音一传来,陈容似是受了惊吓,弹琴的手指一颤,竟发出一连串尖利的刺嘎之音来。 在众人盯向她时,她白着脸,咬着唇,极为清楚地说道:“千古以来,从没有弹奏凤求凰者,是为了做妾的。” 这话一出,四野再次一静。 安静只是片刻,也不知是谁带头,一阵嘻嘻哈哈的哧笑声四面而起,越来越响。 在这些笑声中,陈容的脸白如纸,她垂着双眸,便这般敛襟一礼,便抱起琴仓惶向后退去,竟是一曲没有奏完。 看到她退去,笑闹声越来越响,到得后来,整个院落都是少年少女们的哧笑声。 就在笑声越来越大时,突然的,外面的林荫道里,再次传来了刚才的琴声。 那陈氏阿容,竟是接着刚才没完的琴曲,继续弹奏起来。 陈微等人大乐,一个少年哇哇叫道:“走走走,看看那胆敢向琅琊王七求娶的小姑子去。” 他这一起哄,众少年齐刷刷地动了,他们顺着琴声,跨出了院落。 众人刚刚走出院落,一曲凤求凰终于进入了尾音。陈容在弹完最后几个音符后,低头抱着琴站起,她俏生生地站在月光下,任由碎发挡在额头,她苍白着脸,沙哑中透着媚意的声音在夜空中娓娓响起,“一曲凤求凰,千载寂寞伤。想当年司马相如弹奏此曲时,并不知道他能娶到卓文君。他弹此曲,只是情思如茧,若不能让那人听到,心中难免郁结成丝。今日阿容也是如此,不求垂顾,不求有果。只是,想让郎君知道而已。” 陈容说完这句话,抱着琴,再次朝着王七郎所站的角落处盈盈一福,然后掉过头,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这时,一缕秋风吹来,飘起她那长及臀间的墨发,卷起那缕缕飘飞的衣袍,众人一阵恍惚,竟似看到她的身影在逐渐淡去。 王氏七女在一旁哧哧笑道:“阿噫,这陈容恬不知耻的,居然还敢说得条条是道?” 她这话一出,几个少女跟着嘻笑起来。 就在这时,王弘眉头一皱,沉声喝道:“闭嘴!” 众人一凛。 在一阵静默中,王弘抬起头,他盯着陈容远去的身影,徐徐说道:“以后,不可因为此事讥讽耻笑于她。” 说到这里,他长袖一甩,施施然地转身离去。 直到他带着仆人们消失在拱门处,众人才惊醒过来。陈元愕愕地望着王弘远去的背影,直过了好一会,他才打了一个激淋,不由转头看向南阳王。 这时的南阳王,肥胖得扁平的脸上带着股郁怒。见到陈元向他看来,他双眼一瞪,重重一声,喝道:“我们走!” “是,是。” 那幕僚连忙扶着南阳王向停放马车的方向走去。看到陈元要追出来,他便使了一个眼色。 见状,陈元停下了脚步。 这时,他才发现,这片刻间,满殿的宾客走了大半。剩下的都是些少年子弟,正三五成群地谈论着刚才的事。 陈术走到陈元的身后,叹道:“我早说了,这女郎性子刚强,是个辣手的,你偏不听。现在好了,南阳王刚对她起了兴致,又得生生中断,这不是惹他不快吗?” 南阳王是何等身份?他就算再中意陈容,现在也不能纳了——明明知道她倾慕的是王氏七郎,便是倾慕,还不屑为妾。这样的女子,他要是纳了,如何面对天下人地询问和质疑? 陈元想到这里,恨恨地一咬牙,低喝道:“这可由不得她!哼,只等此事一平,我就给南阳王一个交待!”(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他回来了 陈容一回到院落,便对上平妪和尚叟泪眼巴巴,一脸伤感地瞅着她。 她眨了眨眼,奇道:“怎地?” 平妪用袖子挡着眼睛,悲苦地说道:“奴竟不知,女郎倾慕王家七郎,一至于斯!” 尚叟也在一侧叹道:“女郎,那王家七郎是何等人物?你以后还是忘了他吧。” 陈容哑然失笑,她嘴角扬了扬,也懒得解释什么,转身步入寝房, 第二天,陈容刚在梳洗,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女子笑声。似是听到里面地动静,一个少女高声叫道:“阿容,快快出来与我们玩耍去。” 另一个少女噗哧一乐,转尔她也跟着一本正经地喊道:“阿容可有得闲?南阳城郊碧水清清,大伙正要去玩呢。” 平妪听到这里,恼怒地嘀咕道:“这些人,便是不怀好意!” 骂到这里,她担忧地看向陈容,可是,出现在镜中的,是一个不以为然的笑容。这笑容,自女郎昨晚弹完琴后屡屡出现。每次平妪看着,都是百思不得其解。 陈容站了起来,她推开房门。 房门‘吱呀’一开,众女便同时转头看来。望着缓步走出的陈容,她们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一个个忍笑忍得慌。 这些陈容似是没有注意到,她举步向几女走近,道:“去南阳城郊么?” 陈微与她走得最近,这时小跑到她身边,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问道:“你,你不要紧吧?” 她对上的,是陈容明澈的眼眸,她看向陈微,摇了摇头,淡淡回道:“我很好啊。” 另一个陈氏少女忍不住掩着嘴笑道:“昨日开宴时,你那仆人还说你卧床不起,还请了大夫呢。原来你这病,不是因为旅途劳顿,而是相思之累。” 陈容低眉敛目的,没有反驳,也没有理会。早在昨日做出那个决定时,她便知道会面对这种局面。 几女见陈容不答,脸上的笑容却没有减少。这时刻,她们看向陈容的眼神中,除了耻笑,还有着隐隐的同情。如王氏七郎那样谪仙般的人物,天下的女儿不爱的又有多少?眼前的阿容,也是一个可怜人而已。 这时,陈微牵着陈容的手走向马车,“走吧。” 这是陈容来到南阳后,第一次走出府门。 城中比前几天显得干净整洁多了,那些乞丐也不见了踪影。 一个少女伸出头来,朝着四下打量的陈容嘻笑道:“阿容,不必看了,此处无七郎。” 她这话一出,嘻笑声不绝于耳。 另一个少女更是叫道:“阿容这下可出名了呢,好些人都在问起你。嘻嘻,从此后我们陈府,可就热闹了。” 在这些少女地取笑声中,陈容只是眉目低敛,表情平静,一副世人如何说我,与我本无干系的模样。 街道上乞丐少了,马车便多了,一辆辆华丽的马车川流不息,每辆马车一驶过,便是一阵熏香扑鼻而来。 越是靠近城郊,马车便越是多。一个个衣着华丽的少年郎,还有不少在脸上涂了粉,至于衣饰熏香,更是寻常事。 现在正是秋深时,南郊处光秃秃的,河水又干涸得差不多了,除了开阔外,哪有什么风景? 不过,今天是难得的一个大睛天,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直让人软绵绵的。因此,也有一些士族少年的马车在。 众少年看到这么一群女郎的马车靠近,连忙靠近。七八双目光在扫过众女后,瞟到了陈容身上,一少年叫道:“这女郎莫非就是?” 不等他说完,一南阳陈氏的少女嘻嘻笑道:“她就是阿容。” 十数双目光转过来,齐刷刷地看向陈容。 一少年嘿嘿一笑,怪叫道:“女郎胆子不小哦,敢情挑王七郎!” 他刚开一个口,另一个站在马车旁,长袍大袖,衣履当风,脸孔白得有点异常的青年马上冷笑道:“王七郎说了,不准任何人讥讽嘲笑于她!” 众人默然。 那青年转过头,朝着陈容认认真真打量了一番,叹道:“不求垂顾,不求有果,只是想让那人知道。。。。。。说起来,陈氏阿容实是个多情人。这世间,多情本多伤,诸位又何必再给她添心头刺?” 他最后一句,是对着陈氏诸女说的。因为这个时候,众女正嘟着嘴,不满地瞪着他和陈容,那讽刺和看笑话的表情是如此显目。 那南阳陈氏嫡女,名唤陈琪地张了张嘴,正要反驳这青年,她的姐妹扯了扯衣袖,说道:“这人喜欢传话,现在莫说,免得得罪了王七郎。” 陈琪连忙闭紧嘴,转眼,她瞪着陈容,郁闷地说道:“做了如此可笑的事,竟能得到七郎的庇护?哼,这太也滑稽。” 陈微见气氛有点僵硬,连忙叫道:“大伙不要傻站着,如此阳光明媚,正可赏秋望山啊。对了,阿容,你的琴弹得好,为大伙献上一曲吧。” 听到这话,陈容才第一次抬起头来。她正准备张嘴,突然的,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传来。 众少年同时转头,看向那烟尘高举处。 这一望,那刚才替陈容解围的青年马上嘴一扁,不满地说道:“是冉闵那匹夫!” 他的声音一落,陈微气得涨红了脸,她嘴一张正要喝骂,又忍了下来。 倒是站在她旁边的陈琪望着那数百灰尘直冲而来的方向,嘻嘻笑道:“冉将军高大伟岸,昂昂如雪峰火山,让人倾慕呢。” 那青年冷笑一声,没有反驳。 陈容也在抬着头,望着官道上。百数骑士激起的烟尘,把两侧稀稀疏疏的树林都淹没了。望着那飘扬在最前方的旗帜,还有旗帜下那匹雄骏的红马,陈容低低地说道:“他从南门而入了。” 说完这句话,陈容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一转,竟是看向陈微。 与她一样,看向陈微的目光有好几个。在众人地打量中,陈微晕红着小脸,她眼如秋水般荡漾,痴痴地随着那匹红马移动,轻声回道:“是啊,他回来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冉闵的婚事 到得这时,陈微已有点神不守舍了,在冉闵等人消失在视野中时,她已向少女们第二次提出回家。 当她第三次提时,陈容在一侧答道:“阿微,我们一道回吧。” 陈微大喜,她双眼亮晶晶地看向陈容,忙不迭地应道:“好,好。” 坐在回程的马车中,陈微双手绞着衣角,双颊红通通的,她嘴唇蠕动了一会,忍不住转向陈容说道:“阿容,你我其实一样呢。” “这话怎么说?”陈容诧异地抬头看向她。 陈微的眼睛亮得惊人,她痴望着远方的官道,说道:“你喜欢着王氏七郎,我喜欢冉将军啊。”她眯起双眼,有点得意地说道:“不过,阿容你喜欢的人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王七郎,这辈子都只可遥望。而我,不久后就要嫁给他了。” 是么?陈容暗中冷笑一声,转头看向另一方向。 陈微也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着,想着马上就可以见到心上人,她的双手绞动得更厉害了。 在两女各怀心事中,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两位女郎,我们到府了。” “啊啊?好,好。” 陈微回过神来,连忙一把抓着陈容,便跳下了马车。因她跳得太急,陈容一个踉跄,要不是她身手灵活,已摔倒在地。 陈微正在向前冲,被歪倒的陈容这么一拉,便缓了下来。她不耐烦地甩开陈容的手叫道:“阿容,我先去换衣裳了。” 说罢,一溜烟地冲入院落中。 陈容望着陈微的背影,暗暗忖道:她这么迫不及待,今天冉闵会直接到陈府来? 一边寻思着,她一边慢步向前走去。 道路两旁,树枝光秃秃地直伸向天际,每次风一卷来,便又凋下几片树叶。陈容走着走着,突然感觉到一种寒冷。她连忙拢了拢衣袖,转身朝一侧树林中走去。 一进入树林,那风便少了些。陈容放慢了脚步,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这般漫不经心地走了个多时辰后,左侧的假山后,一阵喧嚣笑闹声传来。陈容一怔,顺声走去。 堪堪走近,陈微羞怯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冉,冉大哥,这次,这次你会。。。。。。”她还在这里羞羞答答,吞吞吐吐的,冉闵那雄厚低沉的声音已不耐烦地命令道:“大声点,把话想清楚再跟我说!” 声音又沉又煞,陈微一惊,羞红的小脸一白,眼泪汪汪的便要掉下来。 冉闵见状,浓眉一皱,转身便要走开。陈微连忙伸手看着他的衣袖,叫道:“别,别,别,我,我。。。。。。” 这时,一个娇而清的声音替她说道:“冉将军,我家族姐只是想问,你这次回来会呆多久?” 陈微一喜,连声说道:“是,是。” 她感激地转过头,看向从树林后慢步走出的陈容,抿唇笑道:“阿容来了。” 来的人,正是陈容。 就在她开口的时候,冉闵便转过头来,双眼沉沉地凝视着她。他的目光,一如她记忆的那般阴烈,仿佛燃烧着无尽的火焰,又仿佛融尽了无底的黑暗般阴烈。只是这一次,她能从这阴烈的眼神中,看到好奇,和一抹兴趣? 陈容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 只是一眼,她便移开,转向陈微笑道:“阿微,冉将军是惯常刀口舔血的,凡事喜欢痛快,你与他说话,一定要有话就直接说出。” 她这话一出口,陈微突然脸一沉。她看了看盯着陈容打量的冉闵,又看了看清艳妩媚的陈容。突然间,对冉闵过于关注陈容,对陈容这种状似冉闵知已的口吻,产生了强烈的厌烦。再说,如陈容这种直接大胆得泼辣的性格,又怎么能明白,自己这种女孩儿撒娇拿痴的风情? 厌烦和不以为然中,陈微嘴一扁,说道:“我行事自是比不起阿容你。昨晚那么多人在场,你都敢对着天下神仙般的王七郎奏凤求凰呢。我,我性子就是这样,做不来没脸没皮的事。” 一言吐出,冉闵皱起了眉头,他那俊美无畴的脸上,在盯向陈微两女时,一抹厌烦一闪而过。 就在陈微有点后悔时,他二话不说便转过身去,大步走向前方的草地,走向一众长者当中。 陈微气得脸涨得通红,她狠狠在地上一跺脚,转向陈容骂道:“你,你,你为什么要出来,害得冉将军对我生气了!” 陈容瞟了她一眼,越身而过,在经过陈微的身边时,她温柔劝道:“阿微,我本是好意助你,你为什么要对我有敌意呢?如冉将军那样的男人,不喜欢女人吵吵闹闹,使尽小心眼的。” 丢下这句话,陈容头也不回地向来路走去。在她的身后,陈微气急败坏地说道:“你又是什么东西?谁让你对他摆出一副知已模样的?” 陈容闻言,怔了怔,她的脚下没有停,身子一转,便准备返回。 这时,坐在草地上,正拥伎作乐的陈元突然开口了,“阿容,过来一下。” 陈容脚步一顿。 她抬起头来,朝着虚空慢慢慢挤出一个笑容,再握了握拳头后,她低下头,向陈元走去。 她走近时,陈术正在对着冉闵笑道:“冉将军,那个便是阿微。再过数月,她便满十六了。冉将军刚才与她相处过,觉得这小姑子怎么样?” 陈术的声音中带着一抹调笑,一抹漫不经心,看来这话他也只是随口说说,并无其它含义。 冉闵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半晌却淡淡地回道:“此事以后再说吧。”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惊。陈术一愕,陈容也嗖地抬起头来,看向冉闵。 陈元把放在陈容身上的注意力收回,转头看着冉闵,皱眉问道:“冉将军此言何意?” 冉闵把酒杯朝几上一放,不耐烦地说道:“没什么意思,冉闵这近不想谈婚论嫁。” 一言吐出,四座皆静。 众人面面相觑。本来,这次陈氏邀请冉闵,而他也应邀前来。对于双方来说,心中已经很明了。那就是,他陈氏会嫁一个女儿给他,而他也同意了。更何况,上一次在路中,陈元已就陈微的事跟他认真谈过? 纵观整个南阳城,除了南阳王外,他陈氏是第一大家族。这次联姻,可不止是陈氏与他冉闵的事,还是经过南阳王默许的,等于是南阳城与他冉闵的事。 他人都进了府,也与陈微这女郎见过面了,说了话了,难不成他有了悔意? 冉闵抬起头,他对上愕然的众人,突然一笑。他面目极为俊美,这一笑,顿时风神都雅,令人目为之眩。只见冉闵给自己倒了杯酒,徐徐说道:“诸位何必如此?你家女郎又不止有那个叫阿微的。”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目光从陈容的身上瞟过,继续说道:“终身大事,还是稳妥点办罢。” 说罢,他头一仰,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把空酒杯朝着几上重重一放,长袖一甩,大步走出! 直到他走出老远,陈元才愤怒地低语道:“他不过是无姓匹夫,若不是这一次他护送有恩,天下士族,谁会把他放在眼中?难不成,这匹夫还敢嫌弃我家阿微只是庶女,还想娶我陈氏嫡女?呸!我陈氏的嫡女儿,都可嫁王侯了,他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出身!”(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巴掌 陈元咆哮中,刚刚赶回来,性格宽容大方的陈攘在一侧笑道:“不过嫁女而已,何苦恼怒至此?” 他威望很高,这话一出,陈元马上低头应道:“大哥教训得是。” 陈攘抚着下颌的胡须,道:“冉闵这人,勇猛无匹,有机谋,心气亦高。有这种性格的人,是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你们啊,只是我陈氏与他联姻的小事罢了,何必操之过急?” 说罢,他朝着陈元盯了一眼。 陈元惭愧地低下头来,他自是知道陈攘是在说他,为了自家女儿的婚事,表现有点过激。真说起来,只要冉闵娶的是陈家女儿,身份合适的话,嫁哪个都无所谓 陈攘挥了挥手,闭上双眼,又倾听起乐伎们奏的筝曲了。 他不开口了,便代表这件事告一段落。陈元收回了视线。 这时,他看到了陈容。当下他朝陈容招了招手,示意她再靠近。 陈元盯着蹲福着的陈容,皱着眉头。因为心中有火,他此刻看陈容,是怎么看怎么令人厌烦,当下说话时,声音中便带了几分冷意,“阿容,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陈容眉目微敛,轻声道:“我知。” “你知?哦,说来听听。” 陈容抿了抿唇,道:“伯父定是为了昨晚之事。” “原来你真知道啊?”陈元冷笑起来,他盯着陈容,右手朝着几面重重一拍,想到了什么,却又缓缓放下,“你,真不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教你的,如此没脸没皮!你!若不是七郎宽宏,昨晚上我陈家的颜面,都被你丢光了!” 陈元压低着嗓子咆哮时,陈容一直低着头,听到这里,她的脸上浮出了一抹冷笑。不过她没有还嘴。 陈元吼了一阵后,喘息了会,语气转为温和,“今天晚上,南阳王府有宴,你与我一起去吧。”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陈容已果断地回道:“我不去!” 三字一吐,众人一怔,连陈攘都睁开眼来看向她。 陈元瘦长的脸一青,眯着眼问道:“你说什么?” 陈容慢慢地抬起头来,她望着陈元,徐徐说道:“我不会与伯父参加任何人的宴会。” 说罢,她慢慢站了起来。 陈元万万没有想到,她不但敢反驳自己,还敢这样站着与自己说话。心下大怒,他伸手朝几上重重一拍,便要怒吼,陈攘在一侧温和地说道:“与小辈说话,何至动怒?” 这话一出,陈元马上按下火气。他瞪着陈容,低喝道:“你再说一遍?” 陈容腰背挺得笔直的,眼睛望着地面,清脆地回道:“这一次南下,我先是为流民事向王氏示警,又在干旱时,比寻常丈夫更快的反应过来。便是经过普城时,能做到如我一般,用全部家财购得粮食的丈夫,也没有几个。阿容自以为才智不凡,长相亦是不俗,完全可以匹配世间才俊。” 安静,四下都安静了。 陈元吃惊地瞪着她,伸手一指,正在喝骂,一侧的陈攘已笑了起来,“这小姑子,倒真有几分自信。” 他哈哈一笑,朝着陈元说道:“好了,别跟小辈置气了。”又转向陈容,“退下吧。” “是。” 陈容挺直着腰背退了下去。 她走在林荫道上。踩着地上枯黄的落叶,陈容咬着唇想道:在路上,陈元便已把我的归宿接手过去。可以说,除非我父兄回来,这个家族中,他便是我的父亲,对我的事都可以直接拍板。他做出什么决定,便是陈公攘也不会阻止。他,他这么一门心思要把我送给南阳王,我可如何是好? 转眼,她的心思又转到了冉闵的身上:冉闵很奇怪啊,听他那语气,好似有点不中意婚事呢!是了,前世时,冉闵几次来府中,都没有把他与族姐的婚事定下来。要不是他们一直拖着拖着,没有个结果,也不会给了前世的自己可乘之机! 她正在寻思际,突然眼前一暗。 陈容错愕地抬起头来。这一抬头,她便对上了泪眼汪汪的陈微。 四目一对,陈微右手突然一抬,呼地一声,一个耳光重重甩来! “啪——”的一声脆响传出,陈微这耳光,打得又响双准,转眼间,陈容的左颊,便浮出了一个红肿的手掌印! 陈微一个耳光甩出后,也不等陈容有什么动作,突然‘哇’在一声哭了出来,双手捂脸,转身冲入了山石小道中。 陈容这时才从错愕愠怒中回过神来,她伸手捂着火辣辣的左脸,目光阴沉地盯着陈微离开的方向。半晌,她冷冷一笑,暗暗想道:我知道你喜欢冉闵,我虽然对你有恨,可还真没有下定决心报复你的。不过现在。。。。。。哼! 她转头时,道路两侧的仆役同时低下头去,收起了那看热闹的表情。 陈容也没心理会,她大步向自己的院落走去。 这一走,路过的人纷纷回头向她看来,在对上她脸上的巴掌印时,那些目光都变成了好奇。 不知不觉中,众人停下脚步,目光转向陈容。有几个闲着无事的,更是跟在她的身后,嘻嘻哈哈地笑着。 陈容刚刚冲到自己的院落门口,平妪便急急地赶了过来,她早从院落中便听到了外面地喧嚣声,现在仔细一看,不由惊叫道:“女郎,女郎,这是怎么啦?谁打的你?” 她冲到陈容面前,伸手抚向她的脸。 陈容没有如往常一样,拍开她的手,而是低着头,带着哭腔说道:“无事。只是刚才冉将军来了。。。。。。我,我也只是站在那里。”说到这里,她戛然而止。 这下,众人露出了恍惚大悟的表情。 在陈容主仆关上院门后,几个压低地议论声已经响起,“说是冉将军拒绝了阿微。” “那阿微为什么要打她呢?” “莫非冉将军相中了阿容,反悔了?别说,这阿容那细腰那风姿,真是妖娆,我要是冉将军,也会选阿容。” “咄,你说的是什么胡话?陈氏阿容是什么身份?这又不是纳妾,冉将军怎么可能弃阿微而选她?依我看来,定是阿微因冉将军的事心中不高兴,便对阿容发火了!” “这有可能。阿容那身份,这院子里哪个女郎都可以对她发火。说起来,阿微也只敢欺负她而已。”(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请贴 回到院落中,平妪一边用冷毛巾敷着陈容的脸,一边哽咽道:“这都是因为女郎的父兄不在啊,如果他们在,我们就可以搬出去住了。” 陈容垂下双眸,轻声说道:“妪,别哭了。” 平妪大力地点着头,道:“好,妪不哭,妪不哭。”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尚叟有点迟疑地声音从门外传来,“女郎?” 陈容一听他那语气,马上高声问道:“何事?” 见外面没有动静,陈容皱眉喝道:“尽管说来便是。” “是。”尚叟的声音有点不稳,“郎主刚才发话了,说各院都要删减五名奴仆。” “可有说原因?” “无。” 在陈容寻思际,平妪颤声道:“女郎,这,这可如何是好?” 陈容瞟了她一眼,自是知道她与尚叟为什么这么慌乱。现在她的院落里,只有十五个仆役。这十五人,都是服侍她多年的忠仆,又与她一路南迁而来,彼此之间感情很深。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却要赶人出去。在这世道,没有大家族依附,这些人一出去便会沦落无依,变成流民。 陈容伸手接过毛巾,捂在脸上,说道:“无需慌乱。” 平妪和尚叟安静下来,同时看向她。 陈容声音略高,吩咐道:“尚叟,你去告诉管事,便说另外五名奴仆的所有支出,无需家族费力,我一人承担。” 平妪诧异地说道:“女郎,家族不曾为我们费力啊。” 陈容扯了扯嘴皮,淡淡地说道:“是啊,他们本不曾费力。尚叟,如果管事再坚持,你就说:我家女郎说了,我们的粮多的是,不惧那几人吃喝。” 见尚叟还没有反应过来,陈容叹道:“郎主之所以做出这决定,必是因为府中粮栗帛布都不足了啊。听说现在南阳城中,二车布才能换半车粮。” 尚叟反应过来,欢喜地说道:“好好,我就去说,我就去说。” 听着他急急跑去的脚步声,平妪也乐颠了,“女郎女郎,你真是神人。要不是你在路上买了那么多粮,我们现在可惨了。”是惨了,这次裁去奴仆,还只是第一波,南阳陈府足足裁了三次奴仆,才渡过这次南迁风波。上一世,她这个寄人篱下的孤女,更是被裁的主要对象,到南阳仅仅半年,留在她身边的只有尚叟和平妪两人。 尚叟很快便回来了,果然,那管事听到尚叟的话后,马上决定,陈容这个院落的所有支出,一律由她自己负责。虽然这几天一直是她自己负责的,可现在那管事一说,等于是把这事摆到了明面上。 陈容应下这件事后,院落里的仆役们,终于完全放松了。特别在知道外面的粮食紧张到什么程度后,一整天,他们没事就到仓库里呆一阵。便是平妪,也对着仓库中那二十几车粮栗望了许久。回到她身边时,脸上一直挂着傻笑。 也是,二十几车粮栗,如果只是她们自己吃的话,吃上二十年都可以。在人人都为粮食发愁的时候,她们守着这么一大堆财富,自是满足得很。 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到了第二天下午。 近两天,陈容都呆在自己的院落里。她知道,陈微正在火头上,以她那性格,哪里受得了别人地指指点点?必定哭啼着不停解释,说着冉闵不曾说不娶她啊,说她不曾妒恨欺负陈容啊。这个时候让她见到自己,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傍晚时,呆坐无聊的陈容,坐在书房中练起琴来。突然的,一个响亮的声音传到她耳中,“陈氏阿容可在?” 不等平妪开口,尚叟已响亮地回道:“我家女郎在。” “这是王府的拜贴。今晚戌时,请女郎赴宴。” 尚叟大喜,连声道谢,又说道:“居然有我家女郎的贴子?太好了。” 那王府中人笑了起来,“叟何必自轻,你家女郎的聪慧,这一路上我们可都看在眼里,都是佩服的。说起来,她如果出身再好一些,早被那些名士传扬,成了闺中女郎们的上客了。便是现在,如果我们王府不请她,恐怕也有人闲话呢。呵呵,不说了,不说了。女郎今晚可要准时到哦。” 这人也是有趣,走了几步,竟然回头取笑道:“王氏七郎也在呢,阿容定然欢喜看到他的。哈哈。” 那人一走,尚叟便颠颠地跑到门口,大叫道:“女郎,呵呵,是王府的贴子呢。” 他的声音刚落,房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 这一次的陈容,也是笑逐颜开。 尚叟见到她高兴,先是呵呵傻笑一阵,转眼脸上一苦:女郎如此欢喜,莫非是因为可以看到王七郎? 因为马上就要赴宴,陈容便在平妪地帮助下,加紧时间沐浴,至于衣服,因为旧的衣裳是平城所制,在南阳这种地方已属过时,新的衣裳又没有赶出来,她只能再次穿上那套嫩黄夹杂淡紫的华服。 转眼,戌时到了。 梳洗一新,衣履光鲜的陈容,坐在了马车中。 而她的马车驶出院落时,隔壁的陈微,还有几个陈氏女郎,都停止了嘻笑,转头看向她。 盯着她的马车离去,陈茜恨恨地朝地上踢了一脚,恼道:“这王府太欺人了!说是什么琅琊王氏又来了人,各家族有头面的人才能过去,还说什么请贴有限!哼,说这么多干嘛?那陈容也不过是在路上胡乱说了两句话,为了勾引王七郎弹了一会琴,居然舍了我这嫡女,请她这种身份的人前去?” 陈茜骂到这里,转头看到陈微脸色铁青,不由笑道:“我倒是好的,宴会不去就不去罢。阿微,听说你的冉郎被这没脸没皮的女人抢去了?” 这话陈微可不爱听,她脸孔一红,扯着脖子急急叫道:“才不是!我刚才都说了,不是这么回事。” 再一次,听到她辩解的女郎们,脸上挂着心照不宣的笑容。这种你知我知的笑容很是可恶,陈微直气得脸孔紫红紫红!(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他说 陈容的马车缓缓驶入街道中。这时刻,正是华灯初上时,一盏盏灯笼飘荡在屋檐下,街道上行人稀疏,只有经过某些巷子,才能从那一窗窗粉红的灯火和嘻笑声中,感觉靡荡的脂粉香和丝竹音带来的繁华。 坐在马车中,陈容低着头,眉目微敛地似得很平静,可她的双手正紧紧地绞着裙角。因绞得太用力,一侧的平妪担忧地望着,直担心这唯一一件拿得出手的华服,被她给撒烂了。 就在这时,陈容放开了自己的双手,深深呼吸了一下,闭上双眼,低声说道:“妪,我有点紧张。” 平妪怜惜地看着她,说道:“女郎,那王七郎是天上神仙啊,你忘记他吧。” 她这话一出口,陈容却是哑然失笑,她抿着唇,忍着笑向平妪说道:“被妪这种么一说,这紧张好多了。” 平妪一愕,不解地看着她。 陈容伸出手,哗地一声掀开车帘,望着天空中稀稀疏疏的几颗星星,陈容喃喃说道:“都死过一回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声音极低。 这时,马车已拐过一个巷道,进入了另一条街道。一走入这里,眼前便是一片灯火通明,喧嚣声中,举目尽是进进出出的马车。 尚叟在外面叫道:“女郎,快到了。” 陈容刚要回答,从她的身侧,一辆马车一冲而过。 这是一辆漆成黑色的宽厢马车,两匹拉车的马亦是黝黑高骏,就在陈容向那马车张望时,马车车帘一掀而开,一张俊美冷酷的面容出现在她眼前。 陡然对上这人,陈容下意识地便想拉下车帘,她的手才把车帘一扯,又急急停下。 那男人漆黑阴烈的双眸盯了她的右手一眼,然后,转头盯向他。 也不知他做了一个什么动作,那马车开始向陈容的马车靠拢。 转眼间,两辆马车相隔只有一臂远了,陈容用指甲深深地掐了自己一下,才含着笑迎上这人,唤道:“陈容见过冉将军。” 这人,正是冉闵。 冉闵没有理会她地招呼,他径自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过了半晌,他那低沉雄厚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你这个小姑每次见我,虽然强自镇定,却形容有异。那是何故?” 他靠得太近,说话时吹出的风,轻轻地扇起她的汗毛,渗入她的耳洞中。 陈容绷紧身躯,紧紧掐着手心,用尽全力压下那奔波的心绪,双眸微垂地避开他的目光,强笑道:“将军说笑了,我与将军素昧平生,怎会形容有异?” 她说到这里,终于抬起头来。 灯火下,她的双眸与他的一样,黑不见底。 四目相对,陈容嘴角扯了扯,喃喃说道:“将军俊美过人,想天下间的女儿,见到将军而形容有异的,不是少数。” “是么?” 陈容点了点头。 冉闵哈哈一笑,他紧紧地盯着她,问道:“你倾慕王七郎?” 陈容一怔,慢慢点了点头。 冉闵又是哈哈一笑。 笑着笑着,他声音一低,沉沉的,轻轻地说道:“若是我向陈府求娶于你,你可愿意?” 轰—— 直如九天一个炸雷! 陈容只感觉到眼前一阵昏花,只感觉到心脏砰砰地急跳个不休,差一点便要从咽喉冲出。只感觉到一种不知是苦涩,还是可笑的感觉,占满她的心田。突然间,她很想放声大笑。 她没有笑,只是慢慢地抬起双眼。 马车的颠覆中,她定定地望着这个男人。望着再世相逢后,她还不曾认真打量过的男人,陈容嘴角扯了扯,用着与他同样的声调,说道:“冉将军,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说到这里,她果断地伸出右手,哗地一下拉下了车帘。随着那薄薄的一道布挡在她与他之间,陈容整个人便是向后一软,差点瘫倒在平妪的怀中。 平妪一惊,刚想询问,陈容右手一伸,捂住了她的嘴——她永远永远也不想在这个男人面前流露出脆弱。前一世,是她愚蠢固执啊。。。。。。 车外的冉闵,幽深的双眼兀自盯着那晃动的车帘,他的眉头微皱,而他的嘴角,却在不知不觉中向上勾起。 慢慢的,他也向后一倚,缩回了车厢里。闭上双眼,他那双惯常握着兵器的强而有力的大掌,开始轻而舒缓的,如弹奏琴弦般敲击着几面。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一晃停了下来,尚叟在外面叫道:“女郎,下车吧。” 陈容咬了咬牙,想要坐直身子,可挺了两下,身子还是软的。平妪见状,连忙把她扶直。平妪先行下了马车,与尚叟一道,才把陈容扶下马车。 陈容一下马车,便感觉到一双目光直直盯着自己,她头一转,再次对上了那双黑暗中阴烈的双眸。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在果断地转回头后,便挺直了腰背,甩开了平妪和尚叟地扶持,大步向前走去。 王府主院外,也停满了马车,灯火通明中,一阵阵欢笑声混合着香味飘来。陈容双眸一转,发现站在这里的人,每一个都是衣履华丽,气定神闲。而这些多人中,她认识的竟没有几个。 就是她四下张望时,一个强而有力的脚步声传来,冉闵从她的旁边越身而过,大步走入灯火下。 他一出现,几乎是刹那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这一刻的冉闵,身穿一套黑底红纹的袍服,一头长发与时人流行的那般披散在肩膀上。他本来身材高大,腰细肩宽的,经过这么一刻意打扮,竟有一种璀璨的俊美,便如那初升的阳光,直是逼人双眼! 这种咄咄逼人的俊美和气势,与时下流行的,如月如云的阴柔俊美完全不同。 冉闵似是没有察觉到自己成了所有人的中心,他大步走到门口,跨了进去。 随着他一进入,陈容的周围变得安静了,众人停止了喧嚣,开始依次进入。(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宴 陈容停下脚步,接过平妪递来的纱帽戴上,从侧殿入口处踏入。 殿中衣鬓生香,暗红的灯笼光与蜡烛光相交织,随着灯火飘出的冉冉烟雾,这些打扮得精美的少年少女,一个个都如画中人物。便是在陈容的视野中,与她一般美的也不在少数,因此,她地到来,远不如冉闵那般轰动。 陈容走出几步,便越过众人的肩膀,看向主塌方向。 只是一眼,她便看到了鹤立鸡群般的王七郎。此时冉闵正与他同塌而坐,两人也不知说了什么,正在拊掌大笑。 在王七郎的旁边,还有二个相貌堂堂的中年人和一个相貌清俊的少年。这三人被众人围在中间,看来是琅琊王氏来的人。 陈容还在张望时,堵在道路中间,正与众子弟寒喧着的王五郎瞟到了她,脚步一提,大步走来。 “阿容。” 陈容一怔,抬头看去。 王五郎容长俊朗的脸,在灯火中显得有点阴沉,他打量着她,道:“跟我来吧,那里有你的位置。” 感觉到他语气中的不快,陈容一怔,她朝他盯了一眼,跟在他的身后,向前走去。 陈容的位置,在右侧第二排最里侧,靠近墙壁处。 王五郎请她在塌几上坐下后,几个婢女马上上前,在她的塌几四周挡上屏风。 这不止是对她,在场所有的女宾一坐下,便会有婢女上前,把她们的塌几用屏风围起来。屏风只有一人高,上面蒙着薄薄的一层流着莹光的白纱。因为塌几上点着烛光,围上了屏风的女郎们,便比旁人明亮几分,当然,也隐约几分。 陈容坐下后,王五郎头一掉转身就走。可刚走了两步,他脚步一顿,转头看向陈容,压低声音说道:“你这姑子,年纪小小,心机可真深啊。你以为七郎那样的人,会看中你?” 他站在屏风后面,低着头,轻蔑的,隐隐有点愤怒地瞪着陈容,鄙夷地说道:“以你的身份,本来便难找到愿意娶你的才俊,你倒好,还不自爱,还把自己弄成这样。我看,你这一生算是完了。” 他的声音很低,旁边的塌几上又没有人,这番话除了陈容外,再也没有别人听到。 听着这刻薄的话,陈容心头火起,嗖地抬头看向王五郎。 陈容盯着王五郎,张着嘴待要反讽几句,在对上他眼中那愤懑和不甘时,却是心中一动,便低下头轻轻地说道:“完不完又有什么区别?我族伯都想把我送给南阳王做妾了。” 声音很低,隐带着哽咽,和一种微妙的,似是求助,也似是倾诉地口吻。 王五郎呆住了。 他抿着唇,盯着明暗不定的烛光中,陈容那清艳里带着苍白脆弱的脸,不知不觉中,声音放温柔了,“把你送给南阳王那老不朽的?陈元那家伙疯了?他不知道南阳王只是喜欢收集美人,却从不怜惜么?进了他的后院,你就是生生地毁了啊!” 他说到这里,陈容已是泫然欲泣。王五郎的话音一顿间,陈容低低的,抽泣地说道:“可他是我的族伯,我,五郎,这话我也只能跟你说啊。。。。。。”泪眼中,她悄悄抬眸,朝他飞快地瞟了一眼,又低下头去。 只是一眼,可那梨花带雨,白莲垂露的风情,只用一个刹那,便令得王五郎彻底呆住。 他张着嘴,傻呼呼地盯着陈容,半晌都没有移开目光。 这时,一人在不远处大声唤道:“五郎,五郎,过来一下,过来一下。” 王五郎一个激淋,清醒了过来。他迟疑了好一会,低声说道:“别慌,我,我来想想。”声音竟是无比温柔。 直到那边又传来催促声,王五郎才提步离开。他走出几步后,情不自禁地转过头来看向陈容。从这个角度看陈容,只能看到她那隐隐约约,明亮而模糊的身影,看着看着,他不由想道:只是几日不见,她,似是更美了。 这时刻,还有士族络绎进入,一刻钟后,整个大殿中已坐满了人。 陈容一个女郎,坐在第二排这样的显要位置,与一众长者并排,已引起了越来越多人地关注。 渐渐的,低语声四起,“那小姑子是谁?琅琊王家的嫡女么?” “不是,她便是那个当众向王七郎奏凤求凰的陈氏阿容。听说这一次南迁,她一连两次帮助平城王家度过困局。是个才智不凡的。” “你可别轻看了她,这小姑子聪慧着呢,王卓这老不朽的,都差她远甚。” “是啊,听说她在平城,准备南迁前夕,还做出疏散家财的仗义之举。” 议论声中,众人看向陈容的目光越来越友善。这议论声甚至惊动了琅琊王氏的几个人,引得他们都向陈容看来。 听着众人地议论声,感觉到他们投来的目光,陈容的腰背,挺得越来越直! 对陈容地肯定,往往意味着对平城王氏的否定。随着殿中传来地议论声,平城王氏的人,脸色都有点不好看了。 几乎是突然的,陈容后方的角落里,传来一个少女有点尖的取笑声,“陈氏阿容,我七哥在这里呢,你见到了他,是不是甚为欢喜?”正是王氏七女涵允的声音。 议论声大止。 一殿的少年子弟,都抬起头来,好奇地盯向陈容,也盯向王七郎。 令得众人愕然的是,这个时候,一直谈笑从容的王七郎,竟也与众人一般转过头来,看向陈容的所在。 在众人的目光中,屏风后的陈容,低着头扭着衣角,好半晌才讷讷地说道:“当时,是阿容情难自已。。。。。事后细细思之,羞愧不堪。” 她说到这里,羞答答地站起来,也不抬头,便这般朝着王七郎的方向盈盈一福,颤声说道:“那一日,唐突了。。。。。。幸七郎不曾怪罪,才使得陈容有容身之地。”声音娇软中,含着一种自惭形秽和脆弱。 王弘慢慢地放下手中的酒杯,目光专注地盯向屏风后,光线中,越发显得窈窕妖娆的陈容。 不止是他,便是他身边的冉闵,这时刻也转过头,静静地打量着她。 安静中,名士瘐志哈哈一笑,双手一击。他那清脆的巴掌声在把众人地注意力都吸引过去后,瘐志大声说道:“陈氏阿容,你羞愧什么?既然心悦,自当让七郎知情!既已让他知情,当大胆追逐其左右。说不定啊,哪一天王七郎晕了头了,便娶了你为妻了。哈哈哈。” 他笑到这里,也不等别人说他,咳嗽一声后解释道:“我是说,你这小姑子,敢做便得敢当!有始便得有终,你。。。。。。”他还在啰里啰嗦,一侧的王弘已皱着眉头清喝道:“闭嘴!” 王弘一语吐出,瘐志马上闭紧嘴巴,为了表示听话,他甚至伸出手掌,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只剩那一双骨碌碌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王弘。这模样很是可笑,一时之间,殿中笑声四起。刚才还凝重着的气氛,转眼一扫而空。(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质问 送上第二更,今天晚上尽量送上第三更,补上那日欠帐。 ## 这时,坐在中间的一个中年士人站了起来,他举起酒杯,向众人朗笑道:“明月如水,天凉应秋,这一次我们能从胡人马蹄下逃得生路,顺利到达南阳,实是万千之幸。诸位,为我们的幸运,饮上此酒。” 说罢,他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席下众人,纷纷举起酒杯,饮了起来。 那中年士人在酒杯重新装满后,双手捧着,转向冉闵,大声道:“冉将军,这一次若不是有你相助,我们万万逃不脱胡人魔掌。你的恩德,我王氏没齿难忘,来干了这一杯!”。 冉闵站了起来,他举起酒杯,向那中年士人晃了晃,淡淡地说道:“冉闵亦是汉人儿郎,此属应该。” 他的声音刚落,一侧的王弘在旁边朗声说道:“不,那不是应当。”他也站了起来,转向众人,“诸位可知,那一日我们遇到的第二波胡人,是谁?” 众人纷纷摇头。 王弘大声说道:“他是慕容恪!那戴面具的青年,他叫慕容恪!”他说到这里,脸上却露出了一抹失望的神情。因为济济一堂衣履生香的士族子弟,在听到‘慕容恪’三个字时,却齐刷刷露出惘然糊涂的表情。 王弘叹息一声,道:“鲜卑慕容恪,可不是寻常人物。诸位,那一次我们能从他的铁骑下得生,全是冉将军的功劳。” 他转过头去,面对着冉闵,突然弯下腰来,慎而重之地深深一躬! 王弘是何等人物?他这么一施礼,大殿中同时喧哗起来。 王弘施完礼后,提步走到冉闵的身边坐下。他拿起几上的酒一饮而尽后,低叹道:“士族如此,匹夫如此,我们晋人,已没有多少丈夫了。” 冉闵低敛着眉眼,他那深邃的目光,静静地盯着手中摇晃的酒水,没有回答。 大殿中还在喧哗,自从王弘那么慎而重之地施礼后,众人看向冉闵的目光中,总算多了几分慎重和敬意。 就在这时,一阵丝竹声从殿角飘来。 随着那丝竹声一传,殿中的喧嚣声大作,众子弟纷纷站起,四下游走起来。 而女郎们,也悄悄地拉开了屏风,移动塌几,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嘻笑着。 陈容低着头,还在品着杯中酒水时,她的屏风‘滋滋’一移,王氏七女等几个少女,出现在她的眼前。 王氏七女伸出手来,毫不客气地抢过陈容的酒杯放在塌上,然后把她衣袖一扯,压低声音说道:“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要问。” 陈容没有反抗,她任由衣袖被扯,跟在几女身后走向侧殿。 不一会,几女来到侧殿右侧的小走廊中。王氏七女松开她的衣袖,右手扶着朱栏,向陈容瞪眼道:“陈氏阿容,你要不要脸啊?谁要你向我七哥弹那凤求凰的?” 陈容低着头,淡淡地回道:“没有谁。” “没有谁,你也敢如此不要脸皮?” 陈容慢慢抬起头来。 她盯了王氏七女一眼,这目光,有点煞气,王氏七女一怔,在她以为自己眼花之时,另一个少女在旁叹道:“七妹,她丢她的脸,你着什么急?” “可,可她扯到了七郎。还,还有五哥。” “五哥,怎么会扯到五哥?” 这一下,几个少女都好奇了。 王氏七女一哑,她身边的这些姐妹,是南阳王氏的人,并不知道王卓曾经有意把陈容嫁给王五郎。 与陈氏不同的是,这南阳王氏是旁支中的旁支,地位比不上平城王氏,所以王涵允虽然是客居,在她们面前却不用客气。 就在王氏七女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个娇弱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陈氏阿容,刚才五哥说,你伯父陈元要把你送给南阳王?” 这是个大新闻。 嗖嗖嗖,一时之间,所有的少女都转过头看向陈容。 在众女地盯视中,陈容小脸一白,她抿着唇,朝着众女福了福,转身便走。 这一次,王氏七女没有阻拦,她望着陈容仓惶退去的身影,喃喃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了。”语气中尽是怜悯,隐隐中,还有一些幸灾乐祸。 这个身份低微的陈氏阿容,再有才智又怎么样?她的家族还不是要牺牲她!哼,幸好五哥想娶她的事没有泄露出去,不然,这不要脸皮的陈氏阿容,可就不是巴着七郎,而是巴着五哥了。 陈容低着头走了几步,看到不远处有个侧门,便信步走了出去。 一走出那大殿,便是一阵寒风嗖嗖地卷来。马上就要到冬天了,吹来的夜风,已有一种刻骨的寒意。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中,陈容来到一个小湖旁,这小湖只有两亩大小,湖水清可见底。可惜是深秋,水中只有一轮明月相照。 陈容低着头,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纵使湖水荡漾,月光疏淡,湖水中的人儿,也是容貌如花,青春正好。望着望着,陈容伸出手去,竟是这么腰也不弯地捞向自己的倒影。 就在这时,一股大力把她一扯,一个男子的声音清喝道:“你想干什么?” 陈容一怔,抬起头来,拉着她的人,是一个三十来岁做护卫打扮的壮汉。这壮汉颇为眼熟,陈容望到他,不知不觉中顺着湖水望去。 转眼,她便在那弯荡漾的水草旁,看到一个白衣翩然,人美如玉的青年。 却是王弘! 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时看到王弘,陈容不知为什么,竟有点狼狈。她连忙朝着他一福,慌乱地低唤道:“陈容见过七郎。” “哒哒哒”木履声中,王弘缓步向她走来。 不一会,他那修长如柳,白衣胜雪的身影,便出现在她的视野中。低着头望着她,王七郎低沉地说道:“怎地,风雅有才的陈氏阿容,见到我竟羞愧至此?连抬头直视也不敢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云和泥 王弘这人,平素温文蕴雅,风神都雅,直让与他相处的人如沐春风。 可这一刻,陈容不用抬头,都感觉到他那来自高门大阀的逼人贵气! 王七郎盯着一动不动地陈容,片刻后,他笑了笑,侧过头,负着双手看着湖中的明月,低低地说道:“方才,你想投湖?” “不!”陈容迅速地抬起头来,回道:“既已得生,便是上苍恩赐,陈容万万不敢生出死意!” 她正在侃侃而谈,猛然对上月光下,王弘那高远清澈,宛若一切洞明的目光,不由又低下了头。 陈容右手重重一握,令掌心被指甲刺得大痛后,她转过身,与王弘一样地望着荡漾的湖水,低低说道:“方才,我只是看到湖水中的自己,年轻而美好。那一瞬间,我好似回到了白发苍苍时,似乎水中的倒影只是幻影,忍不住想留住它。” 她说到这里,心里终于恢复了平静。于是,陈容抬起头来,勇敢地看向王弘。 月光下,王弘宽袍大袖,高冠博带。明明是庶民所穿的素袍,可在他的身上,别有一种如玉如月的风华。 陈容看着看着,目光有点直了。 好不容易清醒,她对上了王弘审视的目光。 他的目光,便如那一轮月,明澈中透着高远,明明很近,却又很远。 四目相对,王弘嘴角一扬,慢腾腾地说道:“陈氏阿容,你这次见到我,难道没有话跟我说吗?” 他的声音特别清润,一字一句如冰敲玉打,这样的语调,配上他那高远飘渺的气质,陈容第一次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远在云层之上,与她隔了何止千里万里? 也是奇怪,这个认知一出,她那羞愧也罢,不自在也罢,都消烟云散了。 陈容垂下双眸,目光静静地望着湖水中的人影,低低说道:“这世间,倾慕王七郎的女郎,不知凡几,”她眼波一转,似睨非睨,清艳的脸上媚态天生,“莫不成,七郎见到每个女郎,都要问清原由?” 清风如水,湖波荡漾,如此明月! 王弘静静地盯着陈容,静静地盯着,片刻后,他哑然一笑,转过头说道:“是我着相了。” 他转身便走。 陈容望着他衣袖翩翩的越去越远,忍不住低低呤道:“君如天上云,拈花一笑万山横。妾如枝上叶,纵风流,秋雨过后已成泥。” 她的呤诵声中,没有悲伤,她只是极平静,极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一个再也客观不过的事实。 不知不觉中,大步离去的王弘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这个女郎。 月光如洗中,这个陈氏的小姑子,目光黑不见底,那虽然年幼青涩,却清艳妩媚的脸,那窈窕中见妖娆的身姿,正如她所说的那般,带着一种尘世间的树叶般的俗艳。 可是,这样一个俗艳的女郎,在这般明月当空的夜空,站在水波荡漾的湖边,以这种平静得近乎木然的姿态,告诉他,他与她之间的区别。赞许他有‘拈花一笑万山横’的逍遥和风姿,而她,不过只是一经风雨便辗落成泥的树叶。这种姿态,这种因为无力,所以看破的惘然,这种似乎经历过伤痛,所以不得不放开的超脱,却在刹那间,令得王弘的心脏,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王弘盯着她,背着月光的他的眼,于幽静中显得温柔,“阿容,休要如此说自己。这世间的每一个人,都是如此,都是秋雨过后已成泥。这一点,你我并无区别。” 顿了顿,他以一种不自觉的温柔,低低地说道:“你并不是泥,我也不是那云。” 陈容低下头,轻轻应道:“是吗?” “是!” 王弘站在十步开外,静静地望着她。半晌后,他苦笑了一声,喃喃说道:“你这女郎啊。。。。。。” 当陈容抬起头时,对上的,是月光下,王弘那渐行渐远的身影。 便是隔了这么远,那身影也是如云如月,陈容摇了摇头,暗暗想道:这样的丈夫,也不知看得上谁家女儿? 她不想再费心神,脚步一提,向着大殿中走去。 远远的,还没有走近,里面便传来了一阵如泣如诉的琴声,伴随着琴音的,是那幽愤的歌声,‘夫兰当为王者香,今乃独茂,与众草为伍,譬犹贤者不逢时,与鄙夫为伦也。。。。。。’ 听着听着,陈容摇了摇头,暗暗想道:这世间也许便是这样,便是那些大丈夫,也在忧虑着有才不能为世人知。便如他,他那么多年,都想着杀尽胡人,何尝不是满腔愤愤然? 寻思中,陈容踏入了殿中。 殿堂正中,一个歌伎正在弹琴高歌,殿下的众人听得如痴如醉,一个个闭着双眼摇头晃脑的。 陈容在塌几上坐下,把屏风重新挡好,便静静地倚着塌,抬起头,透过屏风看向四周,也,看向那个男人。 一直以来,她不想让人从自己的眼神中看到心思,看人时,都是一眼扫过,不多停留。 可这一刻,因为有屏风相挡,她可以尽情的观看着。 特别是,那个坐在前面的黑袍丈夫,她更可以毫无顾及地打量他,观察他:刚刚他居然说向陈府求娶于我?他为什么要这样说? 陈容虽然嫁他多年,可两人呆在一起的时间,那是寥寥无几,对于这个男人的心思,她是永远也猜不透。 想到这里,陈容摇了摇头,忖道:都已再世为人了,还想这些干什么?不管如何,我这一世,都不会重蹈覆辙了!我不会再那么愚蠢地把所有的情,所有的痴狂,都放在一个男人的身上,然后万劫不复! 再也不会了。 就在陈容寻思时,殿门口传来一阵小小的喧嚣声。这些喧嚣声中,最明显的是众女的笑闹。 陈容转头看去。 这一转头,她对上了一袭白袍,施施然步入殿中的王弘。 原来是他啊!这个男人,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随着他的走动,所有说笑着,私语着,静默着的女郎们,都把注意力转到了他的身上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算谈心吧 王弘一入殿,殿中便重新热闹起来。 瘐志远远看到,便把他一把扯过,叫道:“来,来,王友虚那小子刚才居然说什么‘养生之要,顺气为先。还说什么,我辈只知道恬淡虚无,却不知道真正养生,要如世之将军们一样,有怒则泄,有恨则杀,有怨则出,这样才是顺应了天地阴阳。’这家伙我辩不过他,七郎你来了,便助我一臂之力。” 王弘哈哈一笑,道:“好,便与他辩一辩。” 听着名士们传来地争论声,坐在陈容身后,一个王氏少女满足地说道:“我就说南阳这地方鄙陋,连丈夫们玄谈的声音都听不到。这次若不是琅琊王家来人了,哼,这地方还听不到这种高士之音呢。” 她的声音一落,另一个少年朝着冉闵一瞟,低低地附合道:“有冉将军这样的匹夫在,南阳还怎么清谈得起来?” 陈容正坐在屏风内,低眉敛目地想着心事,听到这些话,不由摇了摇头。 这时,后面众少年地议论声更加激烈起来,一句一句地说得很难听。更多的一些少年子弟,更是搬着塌围坐在众名士身侧,津津有味地听着他们争论。 陈容有点坐不住了,便推开屏风,走了出来。 她顺着侧殿门,走出了那灯火通明的所在。这时节,到外面出来走动的极少。月光下,她转头瞟去,也不过三五个稀疏人影。 陈容顺着碎石路,慢慢向前走去。 她低着头,望着月光下自己的影子,一边走,一边寻思着。今天晚上的这个宴会,对她来说意义非凡,现在宴会都到了尾声了,陈容想起一晚上自己的言行,不知为什么有点失望。 这时,路已到尽头了,前方处,已是月光下潋滟的一池碧水。 陈容脚步一顿,抬头转身。 她堪堪抬头,刚刚转头,脚步便是一顿! 在那湖水左侧,离她不过十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高大轩昂的身影。此刻,那身影的主人,正回过头来,黑暗中,那双目光静静地盯着她~! 陈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她转过身,远远地朝着那人便是一福,轻声道:“阿容见过冉将军。” 站在那里的,正是冉闵。也是奇怪,明明她出殿时,他还在那里,怎么这么一会功夫,他走到了她的前头? 咳,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黑暗中,冉闵的双眼亮得惊人,他盯着陈容,目光转向她那随时准备离开的步姿。唇角勾了勾,低沉地说道:“过来。” “啊?”陈容惊叫出声。 冉闵眉头一皱,道:“叫你过来!”已是命令。 “是。” 几乎是下意识的,陈容果断地应了一声,提步向他走去。只是走着走着,她的脚步越来越慢。 不过这时,冉闵已转头看向天空的尽头,没有注意到她的挣扎。 他负着双手,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此时此刻,他薄唇紧抿,勾得侧面的轮廓越发的俊美立体。 在陈容磨磨蹭蹭走到他的身侧时,冉闵低沉雄厚的声音轻轻传来,“那些士族,便是我汉族的中流柢柱。哈——”他哧地一笑,声音中,竟有了些悲苦,“今天晚上,胡人的铁骑,已攻破了洛阳城了吧?那些还留恋故乡,不舍离去的人,已随着他们世代居住的房屋,化的化成灰烬,死的死尸满地。” 他说到这里,突然间转头看向陈容。 他对上的,是望着他,目光明亮中,隐隐带着温柔和尊敬的陈容。 这目光,显然大出他的意外。冉闵呵呵一笑,盯着她说道:“你这小姑子,也着香囊着华服的,竟不怕这些血腥之事?” 陈容摇了摇头,她低下头。 这时刻,她如果想表现,可有很多话说得他满意的。可是,她不想说。如是她前世,这个时候,她一定不会忘记展现自己,一定会不停地安慰他,赞美他。会努力地告诉他,自己对他有多知心,多尊敬。 哎,虽然每次看到这样的他,她的尊敬确实是发自内心的。 冉闵显然也不想等她的回答,他依然目光盯着北方,黑暗中,那黑不见底的双眸,燃烧的火焰在不停翻滚,翻滚。 半晌半晌,他低低说道:“我的族人啊。。。。。。” 听到这句话,陈容的右手,竟是有了自主意识似的,向前一伸,差点抚在了他的大袖上。 幸好,她及时的反应过来,这个动作只做到一半。 就在陈容深吸了一口气,想不动声色地收回自己的手时,冉闵低下头来,看向了它。 他盯着月光下,那只伸到一半的素白的手,慢慢地,慢慢地抬头,盯向陈容。 他对上的,是陈容侧过脸,抿紧唇,面无表情地瞪着湖面的秀脸。此刻,这秀脸嘴唇微撅,显得有点郁怒。 冉闵哑然失笑。 他眉头一挑,道:“小姑子,我得罪你了?” “无。” 陈容果断地摇着头。 冉闵哈哈大笑,道:“我肯定在某处得罪过你,看你这样子,得罪得还不轻。” 听到他这句话,陈容的唇抿成了一线,她匆匆转头,朝着冉闵便是一福,道:“将军勿罪,阿容还有点事,先告退了。” 她也不等冉闵回答,便这般衣袖一甩,急匆匆地向前冲去。 望着那转眼便冲到黑暗中的身影,冉闵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再次放声大笑起来。 这笑声,直到陈容走了老远,还在她的耳边传荡。 ‘哼!’陈容狠狠的在地上跺了跺脚,可她的刚刚咬牙切齿的,忽然的,黑不见底的双眼眨了眨,慢慢的,她那绷得死紧的小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她挺直腰背,脚步一提,步履如风般向大殿走去。(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姐妹 陈容刚刚踏入台阶,殿门便是一开,一阵香风扑鼻而来,士族们络绎走出,却是散宴了。 陈容一怔,她连忙避在角落处,站在那里,望着人影幢幢中王五郎的身影,她的眼中闪过一抹懊恼。整个晚上,她都没有再找到机会与王五郎单独处一处。 迟疑了一会,陈容便跟着人流,涌向停放马车的广场。 马车旁,平妪和尚叟都在。他们看到陈容走近,急急地围上来,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她。 尚叟呵呵笑道:“女郎女郎,见到了琅琊王氏的其他人吧?他们是不是与王七郎一样,也有神仙之姿?” 平妪在一旁捅了他一下,问道:“女郎,你刚才在宴中,有没有借到王府中人的助力?他们与我们都是来自平城,这一路上又多得你的帮助。所谓远亲还不如近邻的,你可以求王公帮你劝一劝你族伯。最好,是那王五郎答应娶了你。” 陈容听到这里,苦笑了起来,她摇了摇头,对平妪说道:“妪,你把事情都想得太简单了。” 说罢,她越过两人,爬上了马车。 陈容上了马车后,并没有马上驶动。 这一广场中的人,论身份,她可以说是最低的。她可不想与那些大有来头的人抢道。 直过了半个时辰,广场才是一空,陈容的马车,才慢慢驶出王府。 这个时候,南阳街道中,已是漆黑的一片。只有那些朱门华第的屋檐下,还飘荡着暗红的灯笼。 刚才出来时还好好的,走了不过几步,天空中突然飘起了细雨。 陈容坐在马车中,透过车帘,回头望着那细雨笼罩下的王府。王府大门洞开,里面人声隐隐,大门两侧,八个镶着金箔的灯笼,在细雨中不断飘摇。暗红的灯火,在雨中摇曳出一股寂寥。 陈容望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从王府到陈府并不远,半个时辰后,她的马车便无声无息地驶入了陈府大院,驶进了她的院落中。 陈容刚刚走下马车,便听到隔壁陈微的院落里,传来了一阵嘻笑声。她还没有在意,还在继续向前走去时,一个少女的声音从她的院门外传来,“阿容回来了?我说你这奴才,快点把门打开!” 这少女一喝,院落门便‘吱呀’一声打了开来。 转眼间,五六个华服少女一涌而入,叽叽喳喳声充满了整个院落。 陈容抬起头,望着乌云尽去,明月重出的天空,暗暗想道:怎么那雨就停了?如果还下着雨,这些女郎们断断不会冒雨前来,哎,可惜。 众女郎一进来,平妪等人连忙忙活起来。不一会,她的书房处已是灯火通明,酒肉飘香。 陈茜抬起头,望着满房的竹简,哧笑道:“我听平城来的人说,阿容你并不是一个喜欢读书的。既然如此,你在这书房中摆这么多书干嘛?附庸风雅么?” 坐在主塌上的陈容,闻言低眉敛目地一笑,轻声回道:“谁说我不读书?” 陈茜一怔。 她歪着头打量着陈容,有心想反讽两句,突然想到她这阵子的表现,还真不是一个不读书的人能有的。便扁了扁嘴,道:“可能是我听错了。” 这时,坐在角落里,一直沉默着的陈微突然叫道:“阿容,是你说冉将军不要我了?是你说我欺负你了?” 声音越到后面,越有点失控的尖利。 陈容抬起头来。 她瞪大眼,错愕地望着陈微,不知不觉中,她伸手捂着自己曾被她掌击的左颊,诧异地说道:“我什么时候说了冉将军不要你?又是什么时候说了你欺负我?” 陈微腾地一声站了起来,她颤抖地用中指指着陈容的鼻尖,喝道:“要不是你说了,大伙怎么都这么笑我?你,你还捂着脸,你是不是想让所有人知道,我打了你那么一掌?” 陈容急急地松开手,她半垂着眉眼,认真地,严肃地说道:“阿微,我敢发誓,我从不曾说出冉将军不要你的话。也从来没有说过你欺负我。” 蜡烛光中,陈容的双眼黑得渗人,她望着陈微,有点不解地说道:“这个婚娶之事,自有父母安排。既是父母之命,冉将军又怎么会不要你?” 这话一出,陈微沉默起来。 慢慢的,她那脸上露出了一缕笑容。 这时刻,陈茜在一侧不耐烦地叫道:“好了,别扯这些没劲的话了。” 她是南阳嫡系的嫡女,排行第二,身份比在座的少女都要高,她一开口,陈容和陈微都低头应道:“是。” “阿容,你快说说,刚才在王府,你都看到谁了?” 陈茜刚说到这里,抬头看到灯火下,陈容那清艳妩媚的脸,突然声音一提,打断正要回答的她,“好了,这事暂且不提。你告诉我们,你可遇到王七郎了?他对上你时,说了什么话?” 陈茜话音一落,七八张小脸都转过来,饶有兴趣地盯着陈容,只等着她的回答。 望着这一双双迫不及待的目光,陈容嘴张了张,她很想告诉她们,王七郎一点也没有责怪她唾弃她,反而,他还温柔地安慰了她。 可是这些话不能这样说,处理不好的话,以后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她垂着双眸,小脸上露出一抹疲惫之色。 陈容这样的表情,大大地取乐了众女。陈茜格格一笑,道:“我就说嘛。被你这种身份的人当众表白,还直言说要做他正妻。这对高贵无双的王七来说,可真真是侮辱呢。别说是你,连我,也是不配做他正妻的。” 陈微也似是出了一把火,她捂着嘴,双眼笑得弯成了一线。 就在众女笑得很欢快时,陈容却是唇角一勾,露出一个极隐密的,似是愉悦似是满足的窃笑来。 这表情,令得看到了的陈微等女都是一怔,就在她们盯着陈容细细打量时,陈容站了起来,她朝着众女一福,疲惫地说道:“姐姐们,我实是累了。” “哼,谁耐烦在你这里呆着?” 陈茜云袖一甩,带着众女转身离去。 望着越行越远的女郎们,平妪走上前来,低声说道:“哎,女郎少时,总是在男孩堆里厮混,府里又只有你一女,连个与女孩子相处的经验也没有。刚才,你实是应该等她们厌烦了,想走了,还要热情地留一留,这样才合姐妹相处之道啊。” 陈容只是一笑,她低声道:“妪,准备热汤吧,我要沐浴了。” “是。”(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暂安 第二天转眼便到了。 中午时,陈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阿容可在?” 不等陈容站起,她已推门而入。站得远远的,陈微便是对她福了福,轻声说道:“阿容,那日之事,是姐错了,你不要怪我。” 陈容万万没有想到她会前来道歉,不由一怔,转眼她还以一礼,道:“你是我姐姐,便是教训我也是应该的,怎会怪你?” 陈微闻言,抿唇一笑。 她走近来,伸手挽着陈容的手臂,笑道:“今日阳光甚好,阿容,我们走走罢。” “是。” 两女并排走了几步,陈微低声说道:“这两晚,我一直睡得不好。” 她转过头,看向诧异的陈容,道:“妹子,你的脸还痛不痛?” 竟是如此温柔。 陈容诧异地看向她,摇了摇头,一脸感动地说道:“不,早不痛了,姐姐,你不用在意的。” 陈微轻应了一声,长长地睫毛扇了扇,有点失神。 陈容见状,连忙关切地问道:“怎么啦?” 陈微摇了摇头,片刻后,她嘴角一扬,轻笑一声,朝着陈容挤了挤眼睛,笑嘻嘻地说道:“是了,昨晚上,你与王七郎见了面后,他都说了什么?” 陈微笑得自然,语气也转得十分顺畅,可两世为人,陈容对她还真是有点理解的。这时刻,她的心中格登了一下,垂下双眸,她腼腆地笑了笑,轻声道:“没什么的。” “怎会没什么?” 陈微的语气有点急,她撅起嘴,佯怒道:“是阿容不想跟姐姐说罢?” 陈容听到这话,心下更是一动,她低下头,嘟囔半晌,方说道:“他,他没有怪我。” “还有呢还有呢?” “他还说,他不是云,我也不是泥,让我不要过于在意。” 。。。。。。 久久不见陈微动静,陈容不由抬起头来,这一抬头,她对上陈微变得有点僵硬的笑容。不由诧异地叫道:“阿微?阿微?” 直到她叫到第四声,陈微才低低地说道:“是吗?”她的语气显得有点复杂,“他居然与你这么说话?” 面对陈微追问的目光,陈容果断地点了点头。 陈微再次勉强一笑,她抿唇说道:“好了,不说这个了。对了阿容,听说昨天晚上,冉将军也与你说话了,他说了什么?” 陈容摇了摇头,在陈微紧紧盯视的目光中,轻轻说道:“我没有说什么的,他也只是随口问了我两句。” “他问了什么?”陈微的语气有点急迫。 陈容迟疑了一会,做出寻思的样子,半晌回道:“他问,我都有哪些姐妹,还说了,说我在路上便料到南阳城会少了粮食,还知道蓄粮,思考问题像个男人一般,说我若不是姑子,倒可以当他的帐房什么的。” 这一下,陈微完全呆住了,她喃喃说道:“他赞你像个男人?这,听说冉将军从来不轻易称赞别人,他为什么要赞许你?” 陈容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陈微又说道:“那冉将军,他可是胡人叫做天王的人啊。我听父亲说了,虽然士族子弟们不喜欢他,可南阳城的各大家族,还有南阳王,都是很看重他的。父亲还说,便是现在的南阳城,也需要冉将军地保护。他居然这样赞美你,算个什么意思?” 陈容道:“他那种丈夫的心思,又有谁知道呢?” 这个时候,陈微显得有点神不守舍,她慢慢抽出挽着陈容的手臂,强笑道:“阿容,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下午我们再说说话。” “是。” “我走了,你不要送了。” “是。” 陈容停下脚步,目送着陈微越去越远的身影,慢慢的,她的嘴角向上一勾,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果然,这个族姐是奉着某人的命令来探自己的底的。看来,昨天晚上的宴会,自己还算成功的。 两世为人了,陈容还是知道的,借别人的势,并不一定要得到那人肯定地承诺,便是与那人状似亲密地走一走,说说话,也是大有用处的。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风平浪静。 据平妪打探到,南阳王府的宴会,连开了四个晚上。这四个晚上,各族都有携带家族中的庶女参加。至于他们陈家,族伯陈元便带了他一个不得宠的小妾所生的女儿,据说是个弱不胜风,成日里除了读书,便是静坐,有一种病雨梨花之姿的小姑参加。 而就在昨天晚上,一顶小轿便载着那个病弱小姑,从侧门悄悄地离开了陈府,再也没有回来。平妪说,隔得近些,还可以听到轿中传来那小姑低低地饮泣声。 可就算如此,陈容也知道,自己还是一刻也不能放松。南阳王这种男人,可是永远不会嫌他的后院女人太多的。这一点,她知道,陈元更知道。 立冬了。 立冬的第一天,是一个灿烂的大睛天。这么好的日子,如果能出去走走,看看郊外的碧水蓝天,与知心人说说话,那是多好的享受了。 隔壁的陈微,在这几日放睛的日子里,快乐得像只小鸟一样,成天地坐在马车中,与南阳陈氏的众女出出进进的。 说起来,陈容也想。可是,她不敢。 没办法,她一个弱小支族的庶女,在这府中人人都是低看的,要她加入众女的队伍,她懒得听那些嘲讽侮辱的话。听那些话还是其次,她知道自己的性格,生怕哪一次自己没有成功的克制住,反而暴发出来,那可是前功尽弃的。 可要她只带着几个仆人便去郊外,她又是万万不敢的——整个南阳城的难民流民,不可能消失不见的,他们一定是窝在某些偏远的角落里。她出去是容易,只怕一旦出去,便没有回来的机会。(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她是两面开锋的刀 这一天,刚刚进入中午,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南阳街中响起。 过了不久,一个护卫急匆匆地冲向陈府主院所在。他奔跑得很急,脚下有点踉跄,额头上汗流如注都顾不及擦上一擦。 不一会功夫,他便冲入了主院堂房。这时刻,陈元陈术正陪在陈攘左右,与他一道品酒纵谈。 那护卫冲到门口,便是一个紧急刹步,嘶声叫道:“禀郎主!胡人已攻破洛阳城。” “扑通扑通”两声巨响,却是陈元和另一个士族脚下不稳,摔倒在地。 陈公攘急急站了起来,颤声道:“何时的事?” “消息刚刚传到这里。” 陈公攘向后倒退一步,脸色苍白,喃喃说道:“吾先,吾先他们一支,还在洛阳城中。。。。。。” 他重重闭上了眼睛。 转眼,他睁开双眼,急问道:“那,城中可有人逃出?” 那护卫摇了摇头,呜咽道:“没有,没有,除了那些士卒,再无人逃出。听说千数士族子弟,无论男女老少,一个个衣冠整肃,在胡人破城的前一刻,自投入洛水当中。” 这话一出,陈公攘重重地坐倒在塌上,一动不能再动。 至于陈术和陈元等人,这时也是脸白如纸,神不守舍。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公攘挥了挥手,有气无力地说道:“知道了,你出去吧。” “是。” 护卫刚刚踏出台阶,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压抑的呜咽声。听着那哭声,他自己也是咽中一哽,忍不住伸袖拭着泪水,低着头向外冲去。一个士人正大步走来,看到这情形,不由脚步一顿。 想了想,他还是继续上前,就在台阶下轻声唤道:“士华?” 士华正是陈元的字。 不一会,红着双眼的陈元出现在台阶上,他望着这士人,皱眉道:“何事?”那士人走上几步,来到陈元的身侧,双手一拱,轻声禀道:“士华忘了?你令我前去南阳王府,向许之明询问情由的。” 陈元点了点头,语气还是有点不耐烦,“直接说便是。” “是。那许之明说,南阳王对你的那个女儿并不满意,他还说,除非你把陈氏阿容弄过去,否则不好说。” 陈元听到这里,脸色一青,他低吼道:“若是阿容这么好弄过去,我怎么会浪费一个女儿?呸!那个姓许的也是一个色鬼,多半是他在南阳王的耳边惹事生非!” 愤怒地喝骂到这里,陈元深吸了一口气,道:“这样吧,三天后不是有个灯火宴吗?你去安排一下,记住,这一次不可有失了。” “是。” 那士人刚刚转身,突然的,陈术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且慢。” 他大步走到陈元身侧,皱着眉头,沉声说道:“士华,我忘记跟你说了,昨日王弘派人找到大哥,说什么南阳陈家偌大的一个家族,为何不善待一个小小地支系庶女?” “什么?” 陈元大怒,他青着脸低喝道:“他王七郎便是琅琊王氏的人又能如何?竟敢干涉我的家事?” 他刚刚咆哮到这里,陈术便冷冷地说道:“他何必干涉?他只是说,外面传言纷纷,于我陈家清议有碍。” 陈元压下怒火,低声下气地说道:“阿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件事,自从得罪了南阳王后,一直被他卡着。我都浪费一个女儿了,他居然还不通融,我也是没法啊。” 陈术衣袖一甩,冷冷地说道:“反正你好自为之吧。我看那个阿容,年纪虽然小小,处事却着实老练。不说王弘,你不是使人调查了那晚王氏宴会上的事吗?听说便是那冉闵,也与她有说有笑的。你想想现在是什么时机,你可以为了你那点小小的差事,同时开罪王弘和冉闵吗?哼,阿容那小姑子便是个两面开锋的刀子,容易割伤手,你还是小心的好!” 他显然不想与陈元多说,袖子一甩,大步踏入房中。 陈元脸色铁青的站了一会,才转向那士人喝道:“下去吧。” “可那灯火宴?” “还什么灯火宴!”陈术听到这里,真是气不打一处。他重重地喘息了一阵后,低吼道:“好一个陈容,还不过十五呢,勾引男人的本事,便这般炉火纯青了。哼!” 吼到这里,他朝着那士人喝道:“还愣着干嘛?走啊!” “是,是。” 那士人刚刚转身,里面传来陈公攘不快地清喝声,“士华,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如此庸俗不堪!回去!这几天少来我这里!” 陈元一惊,连忙转过身来,对着里面便是深深一揖,求道:“大哥,我。”他还没有说完,陈公攘已在里面大喝道:“来人,把陈士华请回他的院落!” “是!” 马上,便有两个仆人走上前来,不等他们开口,陈元长袖一甩,喝道:“我自己会走!” 说罢,他重重一哼,大步离去。 这一天,不止是陈家,整个南阳王都知道了洛阳城陷的消息。 这个消息,便如睛天一个惊雷,重重地打在歌舞升平的南阳人的心口上。似乎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突然发现,自己还不是那么安全。自己的前方,已都是胡人的铁蹄!(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少年将军 洛阳城陷了! 不久前,它还是晋人的都城,是天下士族最向往的繁华所在,是所有的汉族人,于异乡身死时,免不了要下跪朝拜的地方! 它,居然沦陷了! 一时之间,满城悲声! 伴随着哭泣声的,是人人自危。一时之间,冉闵成了抢手货,几乎是每个大家族都举行夜宴,请他为座上宾。 可偏偏这个时候,他却失踪了。 众人大惊,纷纷派人前去询问南阳王,就连准备与他联姻的陈家,也成了众人询问的对象。 可是,没有半个人知道答案。 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那恐慌的情绪已到了一个临界点。已有一些家族在准备搬家,好再次向建康方向逃遁。 就在这种情况下,一匹匹铁骑打破了平静,直冲入每个府第中,“禀郎主——城外来了一个二千士卒,是冉将军派来守护南阳王的。” “冉将军?他自己在哪?” “不知,领兵前来的小将说了,冉将军的卒,一人可抵胡卒十人。有他们在,南阳无恙。” “当真如此说来?” “不敢有欺。” “好,好好。” 欢呼声很快便传到了南阳街道中,渐渐的,这欢呼声被扩大,被渲染成狂喜。 听着外面潮水一般的狂呼,陈容忍不住对平妪说道:“我们也去看看。” “是。” 因为不打算走远,两人也没有坐马车,便这般跑出了院落。陈容跑到大门口时,才发现陈微陈茜等女郎都在。不过她们都戴着纱帽,着香囊玉佩,修饰整洁,都是一副就要出门地打扮。 这时刻,街道两侧人山人海,大伙都在朝着北方城门处张望着。 陈容好奇地问道:“大伙在看啥?” 一个仆人恭敬地回道:“是冉将军派来的士卒们。本来他们是想扎营在城外的,可郎主们不放心,把他们请了进来。” 另一个中年士人笑道:“听说冉将军的士卒,悍勇天下无双,每次出征,遇到最强的敌手,最多人的围攻,他只需要几千人便可以大胜而归。今天竟然可以在南阳城中,看到他的二千士卒,大伙都好奇呢。” 正说话音,一阵整齐有力的脚步声‘蹬蹬蹬’地传来,那脚步声是如此有力,如此齐整,每一步跨出,地面都在震动。 不知不觉中,众人肃穆起来。 不过,这些与陈容无关。冉闵的士卒,她前世见得多了。 就在陈容不感兴趣地转过头,准备回房时,远远的,一个有点熟悉,清脆中透着明亮的声音传来,“谨记,不可胡为!” “是!”两千个声音同时应答,引得众人耳中嗡嗡作响。 陈容脚步一顿,想道:怪了,这声音怎么这么熟,又这么陌生? 这时,平妪在旁边说道:“女郎,要不要再去看看?” 陈容摇了摇头,道:“不必了。”她大步返回院落。 这一天,整个南阳城中都是欢呼声,当欢呼声渐渐止息时,已到了傍晚时。 太阳刚刚落山,静坐在房中的陈容,便听到外面传来一个青年清亮的声音传来,“陈氏阿容可在?” 陈容一怔,她与平妪相互看了一眼,站起来应道:“在。” “出来吧,我家小将军有找。” 小将军? 陈容更惊愕了,她用手理了理头发,提步便走,平妪连忙追上,道:“女郎,还是梳洗后再见过吧。” 陈容摇了摇头,道:“当将军的人,行事喜欢痛快,不耐烦久等的。” 说罢,她推开了院落门。 院落外,陈微姐妹和十几个仆人都在,陈容的目光略过她们,向左右寻去。 这一寻,她便看到了站在柳树下,那人里面是金色盔甲,外面披着一件白色长袍,背负双手,金色的阳光映照下,一张白嫩的脸俊美得近乎妖娆!这是一个少年! 一见是他,陈容张大了小嘴。 少年对上她惊愕的脸,满意地露齿一笑,他挥了挥手,喝道:“都退下!”声音清利。 “是。”站在他身侧的几十个士卒应声退后。 少年转过头,锐利的目光盯向陈微等女。饶是他如此年少,可这目光,已带着一种见过血的死气,众女一惊,连忙低头急急离开。 不一会功夫,偌大的地方,只有陈容了。 少年转过头来盯着陈容,脚步一提,‘蹬蹬蹬’地向她走来。 他走到离陈容只有三步远的地方,脚步一顿,停了下来。歪着头,少年朝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嘴一咧,哼道:“只过了这么久,就听说你混不下去了?都到了向王七郎献媚弹凤求凰的地步?”语气愤愤然,双眼中有怒火在燃烧。 陈容瞪了他一眼,嘴一扁,也是一哼,“不过几个月,你一个小屁孩就成了什么小将军,不会是冉闵可怜你,才给你这个位置的吧?” “屁!我乃江东孙仲谋的嫡系子孙,骨子里便流着能征善战的血!” 少年显然是真恼火了,一张白净俊美的脸涨得通红。 陈容见到他这气呼呼的样子,忍不住噗哧一笑,他伸手牵着他的手,眼波一横,嗔道:“好啦,我知道你英勇无匹,这不是激你吗,还真生气,哼!” 她这么一笑一恼,少年的怒火也是烟消云散。他右手一伸,重重握着她的手腕,便朝她的院落里跨去。 走了几步,他再次朝着陈容睨了一眼,道:“陈氏阿容,我说你怎么不消停一下?现在的南阳城中,一提到你,那故事便是一大堆!” 话是说得刻薄,可少年握着她的手,却是温柔有力,似乎借由这个动作,他那火热的气息,在驱去她满身冰凉。 陈容侧过头,望着少年。此时,正是夕阳西下时,金光的阳光照在他金色的盔甲上,光芒灼灼逼人双眼。属于金属的冷硬,配上他那俊美白嫩的脸,实有一种别致的美,仿佛极刚,仿佛极柔。 在陈容向他打量时,少年头也不回便是咧嘴一笑,得意地说道:“怎么样?我这样子,是不是俊美不凡,宛若天神?”顿了顿,他又得意地说道:“我的声音变了,听到没?现在这声音是不是很好听很让你喜欢?” 望着他得意洋洋的模样,陈容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哧地笑出声来。(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俗礼 听到她的笑声,少年摇头晃脑起来,“其实不用你说,我这一路来啊,整个南阳城的小姑都看痴了去。我一开口,有的小姑还尖叫出声呢。” 陈容正乐着,少年猛然转过头来盯着她,怒道:“难道不是这样?” 陈容一怔,马上收起笑容,大点其头,道:“自然,自然,孙小将军俊美不凡,实有子龙之姿,吕布之勇,诸葛之亮。” 少年正听得津津有味,她最后几个字一出,顿时大恼。当下他把她的双手朝背后一剪,大声道:“好你个小姑子,敢戏弄于我?” 陈容动弹不得,连忙叫道:“放开我。” “不放,你现在是俘虏,当向本将军求饶。” 陈容忍不住格格一笑,道:“孙将军饶了我吧。” “再叫,大声点。” “孙将军手下留情,饶了妾吧。” 陈容这话一出,少年大乐,他呵呵一笑,松开了她的手,“算你这小妇人识相。” 他们两人在这里打打闹闹,隔壁一直竖着耳朵倾听的陈微,不由朝地上重重一跺脚,恨恨地说道:“我就不明白,一个长相俗艳,又不知羞耻为何物的姑子,怎么勾得那些男人一个两个的都失魂落魄?” 在这个时代,世人最喜欢的容貌,第一要白,第二要清澈,第三最好是显得文弱阴柔。陈容的长相艳丽,身材又极窈窕,这种性感的美,在这个时代,不免被冠上一个‘俗’字。 院落里,平妪已在院落里摆好了塌几,几上摆满了酒肉。 少年牵着陈容的手,大大咧咧的在塌几上坐下,他拿起酒杯,给自己喝了一口后,顺手递给陈容,道:“今晚一醉方休。” 陈容只是一笑,还没有说什么,倒是一旁的平妪轻笑道:“那可不行,我家女郎还没有许人呢。” 孙衍朝陈容盯了一眼,道:“她要是许了人,我便可以与她一醉方休?” 平妪一怔,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不由转头看向陈容。 这个时候,陈容在苦笑着想道:我要真与你来个一醉方休,不说别人,陈元定是欢喜的。他会把我直接送到南阳王的后院,对着世人便说我本是个下贱胚子。上一次我对王七郎弹凤求凰所创造出来的大好优势,便前功尽弃。 陈容想到这里,不由抬头看向孙衍。 她对上的,是阳光下,少年那明澈明澈的双眼。 望着这样的双眼,陈容嘴一张,便想向他倾诉。 就在这时,一个响亮的声音从院门处传来,“孙小将军可在?我家郎主知道孙小将军驾临,不胜欢喜,已备薄酒,特令我等前来迎请将军。” 孙衍一怔,皱起了眉头,嘀咕道:“最恨这些俗礼。” 他刚要开口反驳,手上一暖,却是陈容轻轻按住了他。 陈容望着他,双眸乌黑而沉静,“小郎,不能拒的。”见孙衍有点不明白,她抿唇一笑,却是调皮地说道:“难道这次你来,冉将军便没有下过命令,说什么这些大家族多的是钱粮,你可以利用利用他们的恐慌,压榨一些出去以充军粮?” 她这话一说,孙衍便是哈哈一笑。才笑了两声,他便把嘴一捂,压低声音,“你不说,我倒是忘记了。” 说罢,他站了起来。 就在他应承的时候,陈容已拿起一旁的纱帽戴在头上,向后退出几步,敛襟垂袖。 房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 踏入门中的,是两个士人和陈元。陈元一进门,他的眼睛便瞟向陈容,又瞟向孙衍。 直打量了一阵,他才呵呵一笑,转向孙衍拱手道:“孙小将军,请!” 孙衍回了他一个标准的士族礼,笑道:“请。” 陈元见状,呵呵笑道:“小将军姓孙?那你的祖上是?” 孙衍淡淡地回道:“我是江东孙仲谋的嫡系血脉。” 只是一句话,陈元已是瞪大了眼,也收起了那不经意的表情。他惊叹道:“江东孙家嫡系?小将军这样的身份,怎么做这种刀口舔血的事?哎,想来你江东孙家的各大支系得知后,会不胜惶恐的。” 孙衍眉头一皱,不耐烦地说道:“胡人杀我,我便去杀胡人,大丈夫便当以血还血,这有什么好惶恐的?” 陈元哈哈一笑,再次拱手,赞叹道:“小将军真是堂堂男儿,血性丈夫。请。” 这一次,孙衍点了点头。 他大步跨出两步后,转过头看向陈容。 在对上陈容纱帽后,那显得格外矜持的脸时,他朝她悄悄地挤了挤眼,竟是回过头来,朝她慎而重之一揖,朗声道:“南迁路上,阿容以饭饭我,以衣衣我,再生之恩,衍铭记于心。” 陈容一怔,紧接着,她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侧身避过,福了福,“小将军客气了。”她红着脸,讷讷地说道:“那是我该做的。” 孙衍见到她装出的这模样,忍不住双眼弯成了一线,他轻咳一声,勉强收起脸上的笑容,道:“不管如何,女郎的恩情,孙衍没齿难忘。我走了,过两天再来看你。” “是。” 孙衍长袖一甩,转身大步走出。跟在他身后的陈元,在走出院门的那一刻,回过头来,朝陈容认认真真地盯了几眼。 直到他们走出老远,陈容才回过神来。 这时,平妪小碎步地跑到她身边,欢喜地说道:“女郎,女郎,这下好了,孙小将军也来到南阳了,有他在,女郎的日子应该好过些了。” 想了想,平妪嘀咕道:“可惜小将军非要去杀什么胡人,不然,趁他还没有回到族中,赶紧把女郎给娶了,可有多好?哎。” 她在一旁嘀嘀咕咕,陈容则慢慢地摘下纱帽,暗暗想道:孙衍再怎么了得,也不可能在短短的两个月中,便成为冉闵部下的什么将军。是了,定是冉闵知道了他的身份,想保全他,便把他放到南阳这种安全所在。(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说明白 平妪嘀咕了一阵后,又转向陈容,道:“女郎,你说孙小郎年纪也不小了,应该没有娶妻吧,要不,让妪去探探他口气?” 陈容摇了摇头。 她目望着远方,淡淡地说道:“有些事,是不能操之过急的。一急,便什么也没有了。” 平妪嘟囔道:“我不懂。” 陈容垂下双眸,伸手在琴弦上一拔,在发出一连串悠扬的乐音后,说道:“如今,整个南阳的人都以为我爱慕的是王七郎。这一转眼便又向别的丈夫求娶,岂不是虚情假意了?妪,你当知道,虚情假意四个字,是能损去一个人的名声的。” 平妪急道:“那,那怎么办?难不成女郎这一生,除了王七便谁也不嫁了?” 陈容右手一拔,发出一连串清脆如流泉的琴声。 平妪呆了一阵,还是忍不住叫道:“女郎,女郎?” 陈容手下一松,流泉般的琴声戛然而止,她垂下双眸,徐徐说道:“妪,既然孙衍回来了,那么我也可以放松一阵了。” 她慢慢抬起头来。 这时刻,陈容的目光有点奇怪,带着点笑容,又带着一点遥远。 她盯着平妪,突然问道:“妪可知,王七郎在哪里?” 平妪没有想到她突然提到了王七郎,不由一怔,摇了摇头,道:“我不知。” “令尚叟去查查,看他在哪里。” 平妪瞪大双眼,有点小心,也有点紧张地问道:“女郎,你,你要做什么?” “没什么。”陈容抬起小下巴,转头看向主院的方向,道:“孙小郎回来了,他的手里,有二千士卒,便是整个南阳城,都在他地保护之下。妪,你说,我现在是不是安全了,没人会轻易动我了?” 平妪傻傻地点了点头。 陈容瞟了她一眼,“那么,令尚叟去弄清楚王七郎在哪里吧,我要见他一见。我想,他其实也在等着我见他,等着我把话说明白的。”说明白了,自己见到他便可不再愧疚,而他,也不会因为自己的故意拖延而印象变坏。 要知道,对于名士们来说,做错事不要紧,做错了事却不坦承,还巧言以饰,那才是要紧的。 现在见他,一切还来得及。 平妪再次傻傻地点了点头。 时间过得飞快,当太阳完全沉入西边,浩瀚天宇中,浮现了无数繁星时,陈容的马车,已出现在街道上。 这时刻的南阳街中,还是处处都有哭声。 街道中,行人很少,举眼望去,户户关门闭户,仿佛每一个人,都用这样的方式来保证自己的安全。 不一会,陈容的马车便来到了桓府外面。 做为南阳城第三大世家,桓府此时正在举行宴会,处处灯火通明,丝竹飘空。 尚叟向门卫靠了一声罪,拿出代表陈府的竹牌后,顺利地进入了府中。 当那马车驶到桓府的九曲回廊外时,陈容停了下来,对尚叟说道:“叟,你去那里侯着,如果王七郎出来了,便告诉我。他这人其实不喜应酬的,肯定会中途出来,叟你多加留意。” “是。” 尚叟一走,陈容便双手扶着栏杆,低着头,静静地望着回廊下面,那里湖水荡漾,碧波千顷,星光倒映在湖面上,直是华光潋滟。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小跑声过来,不一会,尚叟便来到她身后,低声说道:“女郎,果如你所料,王七郎到南桥那边去了。” “好,你退下吧。” 尚叟没有退下,他走了几步,迟疑地回过头来看向陈容,道:“女郎,你为什么要这般匆匆忙忙的?便不能约个好时间到王府求见么?” 陈容抬起头来,星光下,她的双眸幽黑幽黑,“叟,你不知道的,名士们总以为,为人便当任性行事,既然我想要见他,便当随心而动。若真忍下性子,约好时日,便已落了刻意两字。” 尚叟怔怔地看着她,一脸糊涂。 陈容摇了摇头,举步便向前方走去。 木制的回廓,穿着木履行走时,声音会显得特别的清空,听起来仿佛音乐。 阿容走着走着,脚下已如翩跹起舞。也许是因为心里放松,她的脚步,还特别的轻盈美妙。 在这种舞步中,她踩着星光,迤逦而来。 在一个回身旋转后,她脚步一错,看到了那个靠着栏杆,正侧着头,似笑非笑瞅着她的俊美男人。 正是王弘。 陈容突然见到王弘,双眼不由一亮。 她连忙停下舞步,向后略略一退,朝着他盈盈一福,脆声道:“七郎出来了?陈氏阿容侯君久矣。” 月光下,王弘的双眼,与天上的星星一样明亮。他负着双手,静静地打量着陈容,低笑道:“你特意为见我而来?” “是。” “也不经桓府人的同意,便这般不约而来,自顾自地相侯?” “是。” 王弘哈哈一笑,他扬起唇角,道:“阿容,这不似是你的作为。” 陈容一笑,她眉目微敛,轻快地说道:“许是,今日的阿容,可以放开一些东西吧。” “哦,放开了什么东西?” 王弘饶有兴趣地盯着她。 陈容抬起头来。 她静静地望着他,黑暗中,她的双眼很明亮很明亮。 望着这个站在繁星下,却依然飘然若仙的男人,陈容向前走出一步,慎而重之地朝他深深一揖,朗声道:“阿容此刻前来见过七郎,是有话说。” 这一次,王弘没有询问她,他只是静静地盯着她,目光深邃难知。 陈容低着头,一揖不起,继续说道:“阿容一到南阳,便在无意中得知,我那族伯陈元,准备在那晚宴请南阳王时,把我送他为妾。”她咬了咬上唇,原本清朗的声音,转为怯弱,“阿容自知,我一父兄不在的孤女,无人可依,无人可求。若族伯真地把我送出,我除了死,便再无他法。” “于是,你想到了我,想借我摆脱那个南阳王,你便当着众人,对我弹了那首凤求凰?” 不知为什么,王弘的声音有点冷漠。(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那一吻 各位,媚公卿现正在PK榜第六位。这可是我肖想了很久的黄金位置啊,从主站首页看的话,它正好处在右侧第一位。所以,大伙千万千万不要再投粉红票啥的了,就让我在这个位置上呆到月底吧。 %% 陈容摇了摇头。 王弘一怔,皱起了眉头。 阿容没有看他,只是低低地说道:“七郎乃是世间谪仙,风神超群。阿容初次见君,便心跳难以自抑。仰慕之心,实属至诚。” 她说到这里,苦笑起来,“然,若不是有了南阳王那件事,也许阿容这一辈子,也不会跟君说上那段话,弹上那首曲。也许,便是进了棺木,便是魂归他乡,便是白发苍苍,子孙满堂,郎君也不会知道,陈氏阿容这么一个俗艳的女郎,也曾对七郎如此倾慕心许。” 她慢慢地拜下来,颤声道:“陈容位份既卑下,性情又庸俗不堪。知道七郎雅量宽宏,便以此作赌,便当众表明心曲,以求摆脱家族地安排。”她顿了顿,声音更怯弱颤抖了,“不管阿容对郎君的情意是真是假,可当时当刻,阿容动机不纯,真是为了摆脱他人而来。后来郎君问起,阿容还再三推拖。为了这事,阿容一直耿耿于怀,今晚特意前来,便是求得七郎宽恕。” 这时的她,已是伏地不起。 满天的繁星,远处的灯火,共同散出的淡淡光芒,照在她婀娜的,曲线起伏的身段上。照在她那一头乌黑的秀发,那翘起的玉臀上,给她染上一层令人口干舌躁的媚惑,不知不觉中,王弘别开了视线。 不过转眼,他又回头盯向她。 他的目光有点幽深。 盯着盯着,王弘低低地说道:“你所说的话,我早心知。” “阿容惭愧。” 王弘慢慢走近她。 他来到她身前,低着头,望着月光下美妙如此的佳人,他慢慢的,慢慢地低出手,他抚向她的秀发。 “阿容。” 他的手很温柔,很温柔。 “是。” “你今天,为何又愿意前来,向我说明这一切?” 陈容噎了一下,才喃喃说道:“孙衍,孙小郎回来了。我想,他在的时候,我不用怕南阳王了。心下一放松,便想起了七郎,便,心下难安。” “是么?” “不敢有欺。” 这四个字刚刚吐出,王弘突然扳住她的肩膀,把她重重向上一提。 这个举动,大出陈容的意外,她在猝不及防之下,身子向前一倒,结结实实地扑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中。 搂着她的,正是王弘。 陈容这下真的傻了,她瞪着他的襟领,微张着红艳艳的小嘴,身子僵直一动不敢动。 王弘把她搂在怀中,微微侧头,嘴凑近她的耳际,吐出的温热气息喷入她的耳洞中。在激得她一阵阵无法自抑的战栗后,他低低说道:“然后呢?你是不是想我向世人说明,说你那日所为,都是情势所迫?说你虽然恋我,却着实配不上我?最好让世人都觉得,你恋慕王七郎的事,已是过去式,你还是可以找个好男人嫁了的?” 他的声音,低低而来,丝丝而入,很温柔,也很冷。如水那般优雅的音线中,夹着一缕冰般的冷。 陈容一动不敢动。 王弘慢慢地扳转她的脸,他双手捧着她的双颊,墨眸微弯,却没有笑意,“是不是我王七郎一贯的表现,太过宽宏超脱,使你想用则用,想离则离?” 陈容终于回过神来,她红唇颤动,急急辩道:“不,不是。” 两个字才出口,王弘捧着她脸的动作突然一紧,他紧紧地锢住了她的脸,然后,他头一低,锁上了她的小嘴。 两唇相接。 陈容瞪大眼,木呆呆地任他吮着自己的唇,挤入自己的玉齿,深深地探入她的口腔深处。 陈容的双眼眨动了一下。 几乎是突然的,吻得火热的王七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唇移开,侧过头去。 他喘息了一下。 然后,他把陈容一推,转过身,便这般二话不说地长袖一甩,大步离去。 直到他走出老远,陈容才‘啊啊’地叫了两声,她的声音不大,也不知是想叫停他,还是想质问他。 转眼间,王弘那白衣翩翩,纤尘不染的身影,完全地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尚叟跑到她身边,他一把把她拉住,急急地叫道:“女郎,怎么啦,出了什么事,你怎么站在这里,一动不动的?” 陈容呆呆地抬起头,她眼神空洞地望着尚叟,轻声道:“他,生气了。”说着,她伸手抚向自己的唇,抚着抚着,她的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红。 转眼,她脸红至颈,恨恨地把唇一擦,陈容低骂道:“这混蛋,他竟敢轻薄。。。。。。” 刚骂到这里,陈容对上尚叟好奇又迷糊的表情,不由闭紧了嘴,她扶着尚叟站好,一边活动着麻木不仁的双膝,一边喃喃说道:“走吧,我们走吧。”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有点哭音,“叟,我们快走!” 这时的尚叟,见她又怒又羞又哭的,已完全给弄糊涂了,连忙扶着她,一边走一边应道:“是,是,快走快走。” 。。。。。。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容的声音平稳下来,“叟,刚才,可有外人在旁?” 尚叟想了想,应道:“没呢。”他转向陈容,不解地问道:“女郎,怎么啦?” 陈容眨了眨眼,没有回答。 她总不能跟他说,王弘轻薄了她吧?她这话说出,不说是尚叟,便是她自己也不会相信。 于是,她咬了咬牙,吐出的声音软弱无力,“没事,没事。”她又恨恨地擦了擦自己的红唇,“没事。”(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粮食 各位,媚公卿现正在PK榜第六位,这是我肖想了很久的黄金位置,因为它从主站首页看的话,恰好是右侧第一个。所以,大伙千万千万不要再给媚公卿投粉红票啥的了,便让我在那个位置上呆到月底吧。 ## 一直到坐上马车,陈容还是手脚无力。 马车慢慢地驶出桓府,驶向街道。 走在安静中的街道中,尚叟不时回过头来,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家女郎傻呆呆的模样,这模样,他还真没有见过。 一晚在陈容的辗转反侧中过去了。 第二天,天气开始转凉了,习习寒风吹来,卷得人遍身生寒。 陈容坐在院落时,有一下没一下地拔弄着琴弦,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唤道:“尚叟。” 尚叟小碎步跑过来,应道:“女郎有何吩咐?” “外面怎么这般热闹?” “是孙小将军,他呀,便在南街正中摆好空马车,等各大家族送粮呢。呵呵,这位小将军也是个不管不顾的,他就不能悄悄地上门商量吗?摆出这么大的架式,那是逼着各大家族给粮啊。” 是这样啊! 陈容一笑,她双眼弯弯地说道:“他确实是做这种事的人。”突然之间,陈容佩服起冉闵来了。他定是知道了孙衍的这个性格,也知道了他江东孙家嫡系的身份,便令他来到南阳城,名为保护,实际上也是筹措军粮。只有他那样身世的人,做这种胆大妄为的事,各大家族才不敢怨恨,不但不怨恨,有人说起,还得赞他一声‘我行我素,实有名士风度’。 陈容正想得有趣时,一阵脚步声传来。那脚步声有点陌生,显得杂乱和声势逼人,她不由回过头去。 她的眼角瞟到了陈元和几个管事大步而来的身影。 他们到我这里来干嘛? 陈容眉头一皱,几乎是突然的,她心神一动。 她静静地瞟着门坎处,就在他们的身影来到院门处时,陈容声音一提,对着尚叟叫道:“叟。” “在。” “如今洛阳城破,胡人猖獗,若不是孙小将军领军驻守南阳,我们也无法有今日的安宁。” 尚叟抬起头来,不解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说起这种大话套话了。 突然的,陈容冲他一笑,这一笑颇为狡黠。只见她清脆有力地说道:“叟,你去领着众护卫,把我们仓库里的粮装上十车,送给孙小将军!” 这句话落地的同时,陈元和几个管事踏入了院门! 其中一个管事一脚跨入院门,张口正要说话,便听到陈容这般侃侃而谈,顿时一怔。嗖嗖嗖,几个管事不约而同地转过头看向陈元。 陈元也是一怔。 他呆了一会,才咳嗽一声,跨入院落,向着陈容唤道:“阿容。” 陈容一惊,连忙从塌上转出,向他恭敬地福了福,清声唤道:“伯父来了。” 陈元点了点头,又是咳嗽一声,“阿容啊,伯父来了,刚才你说什么。。。。。。” 他刚说到这里,陈容便打断他的话,如小孩子向大人博取赞美一样的兴冲冲地说道:“啊,伯父听到了?这一次要不是孙小将军领军守护南阳城,我这妇人也不会享受到这份安宁。伯父伯父,嘻嘻,我刚跟尚叟说了,要把自己的存粮送出一半给他们,孙小将军见了,定当欢喜。” 陈容转过头去,瞪了一眼尚叟,喝道:“愣着干嘛?还不去装粮!记得,要大张旗鼓地送过去,要让世人都知道,这是我陈府送出来的粮!” 这其间,她一句接一句,竟是没有给陈元插嘴的余地。 尚叟领命离去后,陈容转头看向陈元,再次一福,清脆地问道:“啊,光顾着说我自己的事了,伯父勿怪。不知您这次前来,对阿容有何吩咐?” 陈元张了张嘴,却吐不出半个字来。 他这次来,是想用孙小将军征粮的名义向陈容要粮的。他原本打算要个十八九车的,然后再以自己的名义送给孙衍五车粮,剩下的粮便留在手中。要知道现在的南阳城中,粮草一天比一天稀少,握在手中,实比什么金银珍宝还重要。 为了这个,他连管事都带来四个,所有的借口和说辞都在心中想好了。想来陈容归他所管,他要粮也是为了大局着想,谁也不能说半个不字的。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陈容这个小姑子,不知发了什么神经,竟在自己来不及开口的时候,擅自宣布拿出粮栗送给孙小将军,还一送便是十车,还以她自己的名义! 这时刻,他心中大为恼火,可怎么办呢?已没有了索粮的借口了啊。 陈容转过头来,她眨巴着大眼,好奇地望着瞪口结舌的陈元,唤道:“伯父?伯父?” 她连唤了几声,陈元才清醒过来。他再次咳了咳,想要开口,朝着左右,正一脸佩服地望着陈容的管事们看了一眼,便又住了嘴。直过了半晌,他才点了点头,严肃地说道:“不错,很不错。阿容你虽然是个年幼的小姑子,却在大事上知道进退,这一点很不错。” 他再次咳嗽一声,“伯父前来,只是看看你。现在看到了,你很好,很好。” 陈容小脸一红,她欣喜地朝他一福,快乐地说道:“谢伯父夸赞。” 陈元又咳了一声,朝左右喝道:“没事了,我们走吧。” 陈容连忙恭恭敬敬地送道:“伯父慢走。” 直把陈元送出老远,平妪才诧异地说道:“女郎,郎主这是什么意思?” 陈容嘴角扯了扯,冷冷一笑,想道:什么意思?不就是把算盘打到我身上吗? 平妪见她不答,叹了一声,嘀咕道:“女郎也太大方了,这一送便是十车,十车粮啊,便是整个陈府,也拿不出这么多啊。” 陈容垂下双眸,暗暗想道:我要是不拿出这个数字,陈元会放过我吗? 她自是不会向平妪解释,只是吩咐道:“告诉尚叟,送粮的时候,要满脸笑容,若有人问起,马上大声告诉他们,送粮的,是陈氏阿容,是陈府不满十五岁的小姑子。若他们感兴趣,不妨多说说我在平城时仗义疏财,在路上料事如神的事。” 平妪傻傻地应道:“是。” “去吧。” “是。” 目送着平妪离去的背影,陈容慢慢坐下,再次弹起了七弦琴。(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送粮 琴声悠然中,十辆马车的粮栗已经全部装上。直到装上,尚叟和众仆役还在恋恋不舍地望着那些粮食,还在眼巴巴地望着陈容,等着她反悔。 陈容却是不理,她垂着双眸,轻声问道:“尚叟,你平素多多留意,看看南阳城,有什么家族想搬到建康去的。如果有,问问他们的田地可有出售。你把上次族叔所送的十车布帛锦锻,拿出九车,另外,我再给你十片金叶子,记住,便是这一个月,你把这些全部换成田地。对了,便记在孙小将军的名下。” 洛阳已陷,南阳城便直接面对众族胡人,又没有长江天险可依,几乎所有的家族都会想要离开。不过,因为南阳王地阻止,只有一部份家族能有离开的自由。 置办田地,两人倒是喜欢的。平妪迟疑了一下,问道:“女郎,你说记在孙小将军的名下?” 陈容点了点头,道:“是,便是那些卖地的家族问起,你们也尽可说是孙小将军想要置地。” 尚叟不满地劝道:“可是,这田契地契的,记在他的名下,万一有变?”平妪也说道:“女郎,为什么不记在你的名下?” 陈容挑了挑眉,淡淡地说道:“我的,便是家族的。” 两人马上明白过来。 这时,陈容却显得迟疑了,半晌后,她轻轻说道:“那就记在冉将军名下。” “这,女郎,这不妥吧?” 这一下,陈容笑得十分自信,她摇了摇头,道:“不会有变的,他这点,倒是完全可以相信。”说到最后,陈容苦笑着,声音变得低微。 尚叟见她态度坚决,呆了呆,好一会才问道:“那,此事要不要跟孙小将军提一提?我们这次要送这么多粮给他,正是开口的好时机。”一直以来,各地都有把自己的田地记在朝庭当大官的亲朋好友名下,以逃避征税的。可以说,陈容地做法并不新鲜。只是她与冉将军也只初识,怎么就这般相信他了? 陈容摇了摇头,道:“不必,如果他发现了再提吧。” “是。” 尚叟和众仆组成的送粮车队,刚一出陈府便引起了广泛地关注。 要知道,孙衍这般当街摆着空马车,等着各大家族送粮,那架式太过咄咄逼人,再加上各大家族也是粮食短少,一时之间,竟是各自张望,却无一一户主动送粮。 在这种凝固的气氛中,陈容的车队出现了。 她的车队,用的是她平城陈府时,涂了黄漆的马车,仆人的着装,也与陈府完全不一样。一众看热闹的庶民士族见了,不免私下询问。 尚叟听着四周不时传来地议论声,当下哈哈一笑,以一种极为自豪的口吻大声说道:“这是我家女郎以一人之力赠给壮士们的栗呢。我家女郎听过没?她便是陈氏阿容,是那个在平城时便仗义疏财,南迁路上三料三中的陈氏阿容!” 尚叟老迈的声音一传出,他旁边的一众仆役便是大声附合。十几个人七嘴八舌的,把陈容的事迹从路头传到路尾。 喧哗声四起。 一老人惊叫道:“陈氏阿容?她不是一个庶出的小姑子吗?怎么拿出得这么多粮来?” “是啊是啊,这个小姑子好大的手笔!一人送出的粮,足抵得上一个家族。当真慷慨,当真了得!” 听到路人地询问声,尚叟的声音更加响亮了,当下,他把陈容所做的事,细细地说了一遍又一遍。 当车队来到街道正中,孙衍所在时,尚叟正说得口沫横飞,咽干口燥的。他一眼瞟到金色盔甲下,忍着笑意的孙衍,连忙跳了下来,朝着他深深一礼,朗声道:“奴奉我家女郎陈氏阿容之令,为小将军送上十车栗粮。” 孙衍双手一拱,朗声道:“多谢了。” “不敢。我家小姑子说了,正因为有了你们在,她才能在南阳城中安享太平,送上这些粮,份属应当。” 孙衍哈哈大笑,道:“陈氏阿容,虽是一个妇人,其慷慨豪迈,却令得我辈丈夫也为之惭秽啊。” 他的声音响当当地传出时,路人中,有不少人悄悄地退下脚步,向回赶去。 孙衍把这变化收入眼底,他再次一笑,这一笑,引得四周又是一阵小姑子的惊叫声和欢呼声。 孙衍显然已习惯了女郎们地追捧,他上前一步,扶起行礼的尚叟,就在尚叟起身的那一瞬间,他低低笑道:“是阿容那小姑子令你们这般传扬她的?” 尚叟低应道:“是。” “哈哈,她呀,果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顿了顿,他又说道:“今日之事,我确实做得有点鲁莽了。你回去后替我谢谢阿容,若不是她解围,难免又生事端。” 这个尚叟却是不太明白,他只是糊涂地应道:“是。” “还有,顺便告诉她。我今日站在这街头,一身戎装,俊逸超群,引得众女围堵观看。你去问问她,如此盛景,她为什么不来凑一凑热闹?”孙衍说到这里,自己便是哈哈一笑。 尚叟老老实实地应道:“是,我一定转告。” 孙衍大乐,他又是大笑。片刻后,他收起笑容,退后两步,朝着尚叟拱了拱手,道:“我替冉将军谢谢你家女郎了。叟,请回吧。” “将军客气了。” 孙衍坐回摆在街道中心的塌几上,望着上了马车的尚叟,又开始向四周吹捧陈容,不由再次哈哈一笑。(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暗流 尚叟回到府中后,把事情的经过跟陈容细细地讲了一遍,说完后,他的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陈容瞟了他一眼,问道:“叟心中不安?” “是,”尚叟跟她多年,与陈容相处时已像亲人般放松,“我们这般赞美女郎,会不会有士大夫反感?” 陈容一笑,她站了起来,眺望着远方的天空,淡淡地说道:“不会。孙小将军这般当街逼粮,各大家族难堪之际,只能闭门不出。此时的南阳街道中,没多少士大夫,只有庶民和女郎们。” 她的唇边露出一个冷笑来,“在这个世间成就不朽名声的,要么出身极好,一举一动备受世人关注,要么,便这般通过他人之口来传扬事迹。所谓三人成虎,说的人多了,便是口碑。” 她说到这里,朝身后的平妪说道:“把我的纱帽拿来。”她双眼一弯,“便去看看孙小将军罢。” “是。” 陈容刚刚跨出院落,一侧的院落门打了开来,陈微等几个女郎,筹拥着陈茜等嫡女朝外走去。 见是她们,陈容放慢了脚步。 饶是如此,陈微也注意到她了。当下,陈微笑了笑,唤道:“阿容?” 嗖嗖嗖,众女停下脚步,同时回头向陈容看来。 她们的表情有点奇怪,半晌,站在陈微旁边的一个女郎唤道:“陈氏阿容,你可是去会孙小将军。“ 在说到‘会’字时,她咬重了语音。 陈容福了福,道:“只是随便走走。“ 陈微笑了起来,“阿容倾慕的可是王七郎,与孙小将军可无干素呢。是么?” 面对她的询问,陈容笑了笑,没有回答。 她微微侧头,对着身后的平妪唤道:“妪,走罢。” “啊,是是。” 陈容转过身来,朝着众女一福,道:“各位姐姐妹妹,阿容先走一步了。”说罢,她自顾自地起身,朝外走去。 直到她走出好一会,一个女郎才摇了摇头,道:“这个陈氏阿容,不过小小的支族庶女,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傲气,敢对我们如此无礼?” 陈茜闻言,也是哼了一声。 这些人中,只有与陈容相处久了的陈微,隐隐有点明白:陈容这人,根本是不会与女郎们相处。也难怪了,她生得那般模样,便是个天生只会与男人打交道的。 南阳街道中,这时已热闹了不少,举目一看,竟有两三支小车队装着粮栗,向城中心赶去。 看来,自己开了一个好头啊。 平妪见到街道中人流涌涌,竟有不少是华服女郎,不由好奇地问道:“噫,今天是节日么?”刚说到这里,她自己反应过来,笑道:“是了,是孙小将军。女郎,还别说呢,在路上时,孙小将军虽然俊俏,却还没有这般容光。我直到现在才知道,男人穿了盔甲,竟也可显得华美逼人。” 陈容抿唇一笑,“妪,你这话要对着孙小将军的面说,他爱听着呢。” 主仆两人说说笑笑间,来到了孙衍所在的街道。 这个地方,已是人流众多。 除了挤在一起,对着孙衍嘻笑着的众女郎,还有一辆辆装满粮食的马车,在士卒们地安排下,装的装车。 也不知是谁想出的,每有一户人家送来粮食,文案小吏但放声郎唱,“洛阳虞氏送上等栗五车。” “江城吴氏送上等栗七车。” 一声一声响亮地叫唤声中,陈容望着那些管事或青或白的表情,有点忍俊不禁:孙衍这一手很妙啊。这样一来,那些把面子看得比什么还重的家族,哪里还敢敷衍了事? 她歪着头,望着被女郎们围在中间的孙衍。透过人潮,可以看到金色盔甲下,他那白嫩俊俏得近乎妖娆的脸,只是这个时刻,那脸上尽是不耐烦。 就在这时,孙衍头一侧,眼角一瞟,竟是与陈容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几乎是突然的,他咧嘴一笑,眼睛一眨! 陈容没有想到这样都给他认出来了,生怕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叫出自己的名字,她连忙右手食指朝唇前一竖,瞪大眼警告地盯着他。 孙衍放声大笑起来。众女郎一阵惊呼,一个少女急急地问道:“小郎,小郎,你因何事开怀?” 另一个圆圆脸,长得娃娃般可爱的少女正是快乐地吟唱道:“孙郎容光殊绝,这一笑更是无可比拟,啊,请接下我这株松枝吧。” 说着,她捧着一根松枝送到了孙衍面前,大眼巴巴地眨动着,眸中甚至有点湿润。 孙衍的大笑声不由一哑。 就在他呆怔时,陈容却是忍俊不禁笑出声来。生怕孙衍见到自己在笑,又恼羞成怒,她迅速地背转身去,以袖捂嘴。 正当小儿女们嘻闹得开怀时,两个士人从陈容的面前经过,其中一人低声道:“南阳城保不住了!” 另外一人长叹一声,恨恨地说道:“可恨,可恨啊!那南阳王极力封锁前方的消息,还不许各家族迁走。哎,这可如何是好?” 第一人瞟了一眼孙衍和陈容等少女,讥嘲地说道:“可笑的是,整个南阳城中还一派歌舞升平。他们总以为,有了冉闵地承诺,南阳城便无人敢犯。他们竟是忘记了,冉闵可是姓石!哼,那石虎已然下令,叫他取了南阳城。我都不敢想象,到得那时,外有大军,内有接应,不知何人可逃出生天?” 目送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平妪担忧地说道:“女郎,这两人说的是真是假?” 陈容没有回答,她低头寻思了一会,道:“我们先回去。“ “是。“ 因为心中有事,两人回来的动作十分快速。就在陈容踏入院门时,一个陈府的管事大步走来,他一见到陈容,便是一阵埋怨,“女郎哪里去了?南阳王府派人来了,说有要事要接女郎过去。已等候多时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入府 管事一句话说出,见到陈容和平妪都是脸色一变,不由皱眉喝道:“怎么啦?” 两人都没有说话,平妪只是担忧地望着陈容。 陈容一张小脸时青时白,一直以来,很多事情地发展,与前世无异,也一直在她的把握当中。 可眼前这件事,明显已偏离了前世的轨道了。 她压下有点慌乱的心跳,轻声问道:“不知是何要事?” “这我怎么知道?”管事的语气有点不耐烦,他催促道:“女郎还是快点走吧,别让南阳王府的人等久了。” 他右手朝广场方向一摆,“请。” 陈容没有动,她朝着管事一福,道:“稍侯,事出仓促,阿容还有准备一二。” “不必准备了。” 管事大皱眉头,语气强硬,“南阳王府的人说了,他们已为女郎准备了一切。” 他再次要求道:“走吧!” 陈容低头想了想,朝身侧的平妪小声说道:“你暂时留下,把这件事,以及一切情由禀知孙小将军。” “是。” 陈容点了点头,举步向广场走去。 广场上,南阳王府的人显然已等得不耐烦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婢女见到陈容,马上脸一板,很不耐烦地喝道:“你这小姑子倒叫人好等!” 陈容低下头来,也没有反驳,只是安安静静地爬上了马车。 马车是从侧门驶出的。 马车里面,陈容的身侧,各坐着一个婢女。这时刻,两个婢女都在盯着她,对着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目光既直接也无礼。 陈容依然低眉敛目。 宽宽的衣袖下,她的双手相互绞动着,这转眼间,她已寻思来寻思去,最终只能决定,走一步算一步了。 南阳王府,位于南阳城的南侧,占地极广,房屋层层叠叠,颇见绮丽。 马车驶过正门后,从处于巷道中的一个小侧门进入, 一进门,入目便是一个小花园,四周婢女来往穿梭,这些婢女,一个个穿绫罗,佩香囊玉佩的,那打扮,竟是比她这个女郎还要奢华二分。 陈容注意了下,整个花园中,没有看到护卫的身影。 一个婢女见到陈容自进了王府,便目不转睛的四下打量,不由哧地一笑,道:“女郎是没有见过这般繁华所在吧?” 陈容没有答她。 这时,位于她右侧的那三十来岁的婢女叹了一口气,道:“早听人说,你是个不懂礼节的,果然如此。哎。”最后一声叹息,颇为语重声长。 陈容不由转过头,朝她望了一眼,微微低头,以示谢意。 纵使是这个谢礼,在陈容做来,亦有几分骄傲,哪里像别的支族小姑子那般?当下,那年青的婢女再次不屑地哧笑起来。 马车穿过小花园后,进入了一条林荫道,又转过一处湖中的走廊,陈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广场。 马车在广场中停了下来。 这时,两个婢女都安静了,她们一左一右,扶持着陈容下了马车。三人朝着南方走了几十步后,出现了一个院落。 陈容还没有走近,便听到院落里传来一阵女子的嘻笑打闹声。 这时,她脚步一顿,徐徐说道:“不是说有要事找我么?怎地却带我进了这妇人后院?” 她的话音一落,两个婢女同时笑出声来。 那年青的捂着嘴格格直笑,道:“王爷是说了有要事,可这要事啊,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总之,得等王爷有了空闲才唤你啊。难不成,你一个小小女郎,还得让王爷放下手头所有的事务,慎重迎你?” 陈容转过头, 这时刻,她的目光有点锐利。她目光森森地盯了一眼两女,这种含着煞气的眼神,两个婢女哪曾见识过?当下同时一惊,齐刷刷地向后退出一步。 “是么?” 陈容冷笑起来,她长袖一甩,转身便走,“看来你家王爷忘记了,这人与人相处之道,贵乎至诚。他说有要事召我,召了我来,却又置之不理,这是待客之道么?置之不理也就罢了,还把我放到他的后院中,如此羞辱,陈容不敢领受!” 说罢,她嗖地一声从头上拔下一根金钗,右手一反,那锋利的叉尖便对着自己的咽喉处! 这个动作,她做来宛如行云流水,竟是果断之极,利落之至! 两个婢女先是一惊,继尔想笑,可对上陈容那含着煞气的眼神时,却又笑不出来了。这时刻,她们突然明白了,眼前这个小姑子,真是个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婢女们僵住了。 陈容用金钗指着自己的咽喉,瞬也不瞬地盯着她们,也没有说话。 一阵静默。 这时,陈容的身后,一个干哑略尖的声音从拱门处传来,“哈哈,何必如此,何必如此?” 一个瘦削的,五十来岁,做文士打扮的老头出现在陈容身侧。 这人,陈容却是识得的,他就是南阳王身侧的那许姓幕僚,前一世,便是这个老头对她虎视眈眈,用尽手段也要得到手。 许姓幕僚一出现,那双浑浊的老鼠眼便直直地盯着陈容鼓鼓的胸脯,挺翘的玉臀。在双眼几乎是粘在她身上的时候,他嘴里继续说着,“果然如那陈术所说,是个有脾气的女郎。呵呵,阿容啊,怎么生这么大的火呢?她们不过是跟你开开玩笑罢了,你一个士族女郎,竟与这些下人置气,也太失身份了吧?” 他说到这里,双手一拍,喝道:“马车呢?王爷还在等着见过陈容呢。”(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南阳王 被这么一双老鼠眼粘在身上,着实难受得紧。陈容右手一扬,把在马车中摘下的纱帽戴上,大步向驶出来的马车走去。 直到陈容上了马车,许姓幕僚的眼睛才遗撼地移开,他向车夫喝道:“走吧。” “是。” 南阳王府果然很大,马车在里面弯弯绕绕,足过了大半个时辰,外面才传来一声呼喝,“到了。” 车帘一晃,那年青的婢女伸出手来扶陈容。 陈容一下马车,便四下张望着。这是一幢独小的小楼,与后面的房屋完全地隔离开来。看着来来往往的士人,陈容暗暗松了一口气。 许姓幕僚的眼睛一直落在她身上,见状他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微黄的牙齿,“看来,陈氏阿容对王爷不怎么信任啊。”语调极为阴阳怪气。 陈容举步向前方走去,头也不回,“若要他人相信,需得自己无欺。” 语气很硬,直硬得那许姓幕僚吃了一惊,他原以为,陈容会因为得罪了自己和南阳王而显慌乱的。哪里知道,这个女郎压根就不怕得罪? 果然脾气呛人。 陈容刚刚走出十步,前方便是一阵熟悉的笑声传来。转眼,陈元和几个陈氏士人的身影从主殿中走出,出现在陈容面前。 望着他们,陈容停下了脚步。 陈元笑着笑着,眼睛一转看到了陈容,他上前一步,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阿容来了?” “是。”陈容应了一声后,抬头看着他,“伯父这是要往何处去?” 她抿着唇,面纱后的眼睛泪光盈盈,语气却咄咄逼人,“难不成,伯父要把我一个末嫁的小姑子放在南阳府中,自行离去?” 陈元一僵。 转眼,他皱起了眉头,呵斥道:“阿容这是什么鬼话?王爷是听说你在南迁路上三料三中,见解不凡,便有意唤你前来询问战事。这是何等荣耀?你这小姑子太不懂事。” 陈容闻言,朝他福了福,却固执地说道:“阿容只知道,我是一个末嫁的小姑子。这般置身王府,置身于男人堆中,大是不妥。” “不妥?”陈元冷笑一笑,想说什么,却又连忙闭着嘴。 他长袖一甩,不耐烦地喝道:“好了好了,王爷定是等得不耐烦了,快进去吧。” 说罢,也不等陈容再次开口,已脚步一停,急匆匆地大步离去。 陈容望着他的背影,一动不动。 这时,两个婢女靠上了陈容。不等她们开口,陈容已低着头,继续向前走去。 许姓幕僚带着她们东拐西拐,从一个小池塘旁的侧门进入殿中。 走过几道偏殿,陈容的眼前出现了一间正殿。还没有靠近,一阵浓郁的香味但扑鼻而来,伴随着香味的,还有一个低浊的上了年纪的男人的笑声。 许姓幕僚这时已满脸堆笑,粘在陈容身上的目光也收回了,“进去吧,王爷在里面呢。” 陈容侧过身,朝着那许姓幕僚一福,清声说道:“王爷有问,请许我置身帏帘后。” 许姓幕僚皱起了眉头,他瞪着陈容,喝道:“你这小姑子,怎地这么多事?”他转向左右两婢喝道:“带她进去。哼!” 两婢闻言,一左一右站到陈容身侧,朝她一福后,便盯着她。 陈容这时已沉着脸,她不快地说道:“南阳王府,便这么不知礼数么?” 那许姓幕僚很是不耐烦,他冷冷地说道:“如此兵荒马乱的,王爷便不知礼数了,便荒唐糊涂了,你一个女郎又敢如何?” 他一句话说出,便满意地看到陈容怔在当场,小脸也吓得苍白。 当下,他嘿嘿一笑,竟是伸手过来,在她挺翘的玉臀上悄悄摸了一把,嘎声说道:“进去吧,小姑子老这么固执可不好,会逼得男人动粗的。”说罢,又伸手在陈容的背上一推,把她逼入了殿中。 大殿中,四层薄纱般的帏帐随风飘荡,殿角处的香炉中,龙涎香冉冉升起。 陈容抬头向主塌方向望去。 果然,一个五十来岁的肥胖老者大赖赖的张开双腿摊坐在塌上,在他的身边,各倚着一个华服美人。 陈容朝左右望了望,终于在右侧的角落处,看到一个伏案写着什么的小吏。 她想了想,也不用婢女们再催促,上前走出几步,福了福,唤道:“陈氏阿容见过王爷。” “陈氏阿容?呵呵,过来吧过来吧。” 南阳王一手推开身边的两个美人,转过头,那丝隐藏在肥肉后的小眼睛,迫不及待地看向陈容。 袖底下,陈容的双手相互绞动着,她抿紧唇,向前踏出了一步。 就在这时,两个身影从殿门跨入。 却是两个抱着厚厚书简的士人。这两人长袍大袖,脸孔严肃之极。 陈容心头一松。 两个士人大步越过陈容,来到南阳王前面的塌上坐下。左侧那人指着几上的书简,朗声道:“王爷,这是诸位郎君对胡的策略。” “放下吧。” 另一个士人翻开一卷帛书,把毛笔在硕池中描了描,转向陈容望来,“可是陈氏小姑子?” “是。” 陈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来人,给女郎搬来塌几和屏风。” “是。” 那士人面无表情地瞟了陈容一眼,道:“女郎请坐。” “是。” 陈容提步,便隔着一层帏帘和屏风,坐在了塌几上。 她直到坐下,心中还在暗暗纳罕:难道,南阳王真是为了抗胡之事令自己前来?(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咄咄逼人的陈容 这时,一个士人开口问道:“女郎给孙小将军送了十车粮?” 陈容轻声应道:“是。” 那士人点了点头,又问道:“女郎与孙小将军在路上便是相识?听闻他一在南阳城安顿下来,第一件事便是求见于你,真否?” 陈容应道:“是。” 这时刻,她的心中已在暗暗忖道:怎么一开口便围着孙衍说事?莫非,他们还真相信了那传言,以为冉闵要进攻南阳城? 在她沉呤之际,南阳王浑沉的声音传来,“那女郎以为,孙小将军为人如何?” 到正题了。 陈容抬起头来,她声音清澈而坚定地说道:“孙小将军年纪虽小,实大丈夫也。” 这话一出,一个士人哧笑一声,道:“莫非女郎见他俊美,便如此评价?” 这人的话音一落,陈容呼地站了起来,她掀开帘帏,冷着一张精致的脸,愤怒地喝道:“孙小将军乃江东孙仲谋的后代,为人亦是光明磊落,在南迁路上,他的家人尽被胡人害死,他与胡人之间,实有不共戴天之仇。如此男儿,郎君为何出言讥讽?” 她说到这里,长袖一甩,恨恨地骂道:“哼,我不想与你们这种人说话了。” 竟是身子一转,大步朝外冲去。 众人万万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大的脾气,同时一怔。转眼,那开口哧笑的士人连忙站了起来,朝着她深深一揖,道:“惭愧,惭愧,是某失言,女郎息怒,息怒。” 言词无比诚挚。 陈容却还是板着一张脸,她一句话也不回,大步生风,继续朝外直冲。 就在这时,南阳王喝道:“拦住她!” 嗖嗖嗖。 几个护卫应声而出,挡在了房门口。 陈容一个急刹,她显得气极,整张小脸涨得通红。只是这个时候,她望着那只有数步之遥的殿门,心中却暗暗遗撼。 在她的身后,南阳王在一个美人地扶持下站了起来,他瞪着陈容,冷冷说道:“不过是陈氏一个小小的支族庶女,居然也学那些名士行事?也想要粪土王侯?哼哼,陈氏阿容,你的骨气可用错地方了,我可不喜欢这种脾气的女人。” 陈容在心中暗唾一声,想道:我巴不得你不喜欢。 不过她表面上,只是冷哼一声,慢慢地转过头去。 便这般侧着头,陈容用白眼斜睨着南阳王,傲慢地说道:“既如此,王爷何不把我这小小妇人推出去杀了砍了?”她说到这里,头一昂,声音沉沉地回他一个哧笑,“洛阳城破,胡人对南阳城虎视眈眈之时,王爷却怀疑倚为臂助的冉将军和孙小将军,难道就不怕中了敌人的反间之计,自断臂膀?” 她这番话,气势昂昂,有理有据。不由自主的,南阳王转头看向两个士人。 两士人沉呤了一会,其中一人点了点头,道:“真看不出你这女郎小小年纪,还有些见识。” 前一世跟着冉闵在前线混了这么多年,能没有见识吗?再说,冉闵被质疑的事,前世也发生过。 另一个士人朝陈容说道:“女郎,请回坐。” 陈容没有动,她依然以一种傲慢的,白眼相加的态度盯着几人。 南阳王显然有点恼羞成怒了,他喘了一声,沉喝道:“来人!” 这喝声刚刚吐出,一士人便叫道:“王爷,不可动怒。”另一士人也是张口欲言,他们知道,眼前这个陈氏阿容,虽是一个小小的支族庶女,可她这阵子,还真是名噪南阳,可轻易动不得。 南阳王压下怒火,喝道:“来人,把陈氏阿容请下去,好好安置了。” “是。” 一直侯在外面的两个婢女应声入内,向陈容走来。 陈容哼了一声,长袖一甩,道:“我自己会走。”说罢,她大步向外走去。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南阳王头痛地坐回塌上,道:“这女郎生得这般诱人,怎地是这种性格?”一边说,他一边连连摇头。 见他寻思,一个士人小心地凑近一步,低声劝道:“王爷,这女郎可不寻常啊,不说别的,便是她刚才那番话,一旦传出去,冉将军和孙小将军便会视她如知已。” 南阳王闻言,右手一挥,喝道:“传令,谁也不许把刚才的事说出去。” “是。”众人凛然应承。 顿了顿,南阳王扶着额头,右手连挥,嘀咕道:“晦气晦气,如此妖媚的一个女郎,居然学那些什么名士行事,说起话来字字刺耳,还有那表情,当真让人看了就恼火。哎,本王现在一点兴致也没有了。” 见他没有色欲冲头,两个士人松了一口气。 陈容在两个婢女一左一右地扶持,也是胁持下,来到了院落外,上了马车,向西院驶去。 坐在马车中的陈容,闭着双眼,一脸沉静中带着冷漠,还有不屑。 两个婢女看了一眼她,又相互看了一眼,都没有作声。直到这个时候,她们才知道眼前的这个女郎,竟是连王爷也不放在眼中。这时的她们,哪里还敢像刚才一样出言不逊? 两女都没有注意到,脸色沉静如水的陈容,此时双手紧紧绞成一团:怎么办?孙衍自己也被怀疑了,多半连出入都有人盯着,哪里还能救我?早知道,当时应该令平妪求助于王弘的。哼,那小子占了我的便宜,怎么着也得救我一救吧?(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孔明灯 西院位于主院与后院之间,院中树木林立,假山流溪,布置得甚是精致。 两婢女把陈容迎下马车时,一幢幢小楼间,不时伸出一个脑袋来。那些都是一些年少美丽的少女,她们看到陈容时,目光齐刷刷流露出一抹同情之色。 不一会,三人来到一幢小楼间,两婢女朝她一福,道:“女郎,这里便是你的居处了,我两人也供你使唤。” 陈容头也不抬,淡淡地说道:“去一个上陈府,把我的衣物和仆人带来。” 年青的婢女闻言掩嘴一笑,道:“不用了,我等已为女郎备好了一切。” 她转过身,从房中拿出一套裳裙,笑盈盈地说道:“女郎一路风尘,且换上新裳吧。” 陈容眼眸一抬。 只是一眼,她的嘴角便狠狠地一扯,这婢女手中拿着的裳裙,鹅黄中镶着淡紫,不管是式样还是颜色,与陈府为她置的那件华服极为相似。 看到陈容怔住了,年青的婢女掩嘴直笑,道:“这里还有呢。” 她领着陈容来到侧殿,指着三个木箱,这些木箱中堆得满满的,竟然都是新制的裳服。而且,每一件不是鹅黄中镶着淡紫,便是淡黄,深黄中镶着淡紫。整整三箱,竟都是一般式样和颜色的华服。 陈容的脸僵了僵,半晌才问道:“这,这是何时所制?” 年青的婢女笑得很欢,“已有一些时日了。女郎尽管放心,这些新裳,都是根椐你的身材所制,便是这些颜色,也是适合女郎你的。” 她下巴微抬,以一种劝告的口吻说道:“不说南阳城,便是建康,如我家王爷这般富贵的也没有几个。” 陈容眯着双眼,笑了笑。 这个时候,她的心跳得又急又乱,她一直知道,南阳王是对自己有兴趣的,可万万没有想到,他对自己的兴趣如此之大!定是那一晚他见过自己后,便令人开始制做这些裳服! 整整三箱啊,难道说,他真对自己誓在必得? 想着想着,陈容再也笑不下去了,她精美的小脸又青又白,长袖中的小手,更是掐得自己掌心刺痛无比。 两婢似是知道她心里挣扎,都低下头来,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片刻后,陈容终于恢复了平静,她轻轻说道:“收起吧。” “是。” 两婢把箱子一合上,陈容命令道:“把这件也收起。”她说的,是那年青婢女拿在手中的。 那婢女笑了,她恭敬地问道:“那女郎穿什么?” 陈容沉着脸,“你们回我府中去取。” ‘哧——’年青的婢女忍不住笑出声来,她盯着陈容,好声好气地说道:“女郎可是忘了,奴刚才说过,女郎要穿衣裳,这里有的是,女郎要使唤人,奴也在这里。至于回陈府的话,以后就不要提了。” “以后?” 陈容也是冷冷一笑,她抬起下巴,徐徐说道:“你们王爷,还打算就此把我囚禁在王府不成?” 她说这话时,目光锐利,几乎是突然间,整个人气质一变,变得狠煞可怕。 年青的婢女一惊,她情不自禁地向后退出一步,低下头讷讷地说道:“女郎何必对我们这些下人动火?只要王爷答应,女郎随时可以离开。” 陈容收回目光。 早在来府时,她便知道会有这个结果。刚才见到南阳王时,她见那两个士人,明显以南阳王马首是瞻,已无半点士大夫才有的傲气和个性,知道提也没用,便没有开口说离开。 她深吸了一口气,对自己说了要冷静后,举步便向房中走去:至少,今天晚上自己应该是安全的。不对,应该说,这两天都会安全。 两婢望着陈容的背影,片刻后,那年青的婢女‘呸——’地一声,吐了一口痰,恨恨地说道:“就没有见过这种女郎!难不成,她以为自己还是名门嫡女,以为自己还能如丈夫们一样,讲究个什么风骨不成?” 那年长的婢女摇了摇头,没有开口。 陈容按下怒火,以最快的速度洗了个澡,并换上南阳王提供的那鹅黄中镶着淡紫的华服后,便坐在院落里。 这时刻,正是夕阳西下,华灯初上。她的面前,摆着一个做工精美的七弦琴,光看这琴,陈容便知道价值不菲。看来,南阳王在自己身上花的心思,着实不少啊。 她低着头,盯着那琴半晌,突然唤道:“拿些竹子和纱,蜡烛来,我想做些孔明灯玩。” 年长的婢女应道:“是。” 她走出几步后,年青的婢女叫道:“给她多拿些。这般夜晚,别让美人太寂寞。”声音中带着嘲讽。 陈容头也没抬。 不一会,她的面前便摆了一摊的物事。 陈容蹲下来,就着灯笼光,开始把裁好的竹子捆绑。 她做得很慢,很专注。 两婢先是盯了她一阵,见她笨手笨脚地弄了大半个时辰还没有弄好一个,便各自忙活去了。 她们一走,陈容地动作便快了。 不一会功夫,陈容便弄好了三盏孔明灯。只是她的灯很奇怪,每个纱面上,都用毛笔简单的勾出一张脸来。 这是一张男人的脸,年青的婢女走到她身后,歪着头盯了一眼,突然说道:“这是谁呀?” 陈容没有理会。 她在两面画上这张脸,另外两面,则用冉闵所在的胡族,石氏众人喜欢用的符号,像缠花一样缠出几个字来,“王弘,阿容。” 弄完后,她把灯中的小蜡烛点上,随着手一松,那做工粗疏简单的孔明灯,开始冉冉升起,转眼间,便飞过了房屋。 年青的婢女与她一样,仰着头看着那三个孔明灯飞到天空上。她见到陈容又开始做起孔明灯,不由好奇地问道:“那是你的意中人?你在许愿与他厮守?”说到最后一句时,她的声音低了点,语气中带着抹同情。(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名士吟 陈容没有理会两婢女越来越同情的目光,她只是专注地扎着孔明灯,并一盏又一盏地把它放到天空上。 整整一个晚上,时辰都在陈容做灯,放灯中渡过。 一直做到子时,当她倦极入睡时,那年青的婢女推了推打着眈的同伴,低声说道:“这个阿容,也是一个可怜人。”声音中,隐隐有着属于青春的惆怅。 第二天转眼便到了。 一大早,一阵笙乐声便透窗而入,在树林中婉转飘扬。陈容慢慢睁开眼,望向纱窗外。 纱窗外的天空,很暗,阴沉沉的似要下雨。 她撑着腰坐直,拥着被子望着外面的天空出神。 这时,那年青的婢女唤道:“女郎,可要洗漱?”她的声音,明显比昨天要温和,看向陈容的目光,也隐隐有着同情。 陈容摇了摇头,没有看她。 年青的婢女盯着怔忡中的陈容看了一阵,突然说道:“女郎,王爷虽喜新厌旧,又有把旧人送给属下的喜好,可终究能锦衣玉食,能活着的。”她说到这里,突然一哑,突然记起,眼前这个阿容,可不是穷人的女儿,她是大家族里的,早就享有这种庇护。 阿容抬起头来。 清晨中,她那张没有梳洗的小脸,也是白净清爽得惊人,她望着那婢女,低低说道:“多谢。” 年青的婢女低下头来,她讷讷地说道:“不用。”说罢,匆匆退了出去。 渐渐的,那飘转的笙乐中,添了箫音,箫音空远缠绵,与笙音相互缠绕,带着一种春天才有的感伤。 陈容低下双眼,嘀咕道:“一大早的,便有这笙乐,这南阳王府中,还真是一派歌舞升平。” 她穿上木履,哒哒哒地走到纱窗处。 ‘吱呀’一声,她把纱窗推了开来。这窗门一开,二个美人的脑袋便与陈容对了个正着。 六双眼睛一遇,那二个美人急急转身。当她们转过一片光秃秃的桃树林时,陈容听到一美人说道:“新进了美人,王爷竟不来相伴?怪哉。” 另一个美人说道:“刚问了,说是这美人还是个客卿呢。嘻嘻,美人客卿,多少年了,王爷这招也只用过五次呢。” 陈容吸了一口气,命令道:“拿水来。” “是。” 两婢同时应了一声,迤逦而入,她们的手中捧着水盆,毛巾,还有洗漱用的青盐等。 在两女安静地给她洗漱,梳理头发时,陈容问道:“王府中,哪里是我不能去的?” 年长的婢女一边帮她把头发梳了个流云髻,一边说道:“除主院外,后院和东西出两院,女郎都可以去。” 陈容应了一声。她注意到,这婢女梳发的技术极为高明,那流云髻摇摇晃晃的,透着一种慵懒的美,上面没有半个钗子等饰物,还颇见风流之态。 陈容紧了紧袖中,她早料到这一点,已把自己的钗子收好了。 这时,两女工作完毕,陈容站了起来,转身向外走去。 那年青的婢女望着她长裙大袖,腰身细细的背影,歪着头喃喃说道:“这女郎,身段太妖,怪不得王爷怎么也要弄她到手。” 陈容走到院落里时,举目望去,小路上,庭院前,处处都有华服少女。 可是,这时刻,她的脚步却是一顿。 在陈容站着的时候,好十几双目光都在向她看来。对上这些目光,陈容突然想道:“我在南阳王府住得越久,越是有损清白。我若与这些女人打交道,纵是可以知道一些什么事,可是,人最怕的便是流言,要是她们把我无意中说出的某句话添点增点,那可如何是好?算了,还是回去吧。” 想到这里,她举步迈回。 一回房,陈容便命令道:“把院门关上。” 两婢不解地看向她。 陈容盯着她们,再次命令道:“关上院门,不管谁来,需经过我的同意才可开门。听到没?” 两婢相互看了一眼,应道:“是。” 院门一关,陈容便命令两女把琴搬到院落里。然后,她弹了起来。 她弹奏的,是前世时,她嫁给冉闵后,无意中听到一个名士奏的曲,那曲名叫“名士吟”。 这“名士吟”,曲音清高悠远,颇为傲岸自许。因琴音曲折婉转中见华丽,合了陈容心意,她便一直记得。 娓娓而来的琴声,慢慢地混在笙音箫音中,慢慢的,染在阴沉的乌云中。 这里的美人,不管哪一个,就算不会弹琴,听都是听惯了的。陈容这首‘名士吟’一出,正好奇地对着她那紧闭的门户指指点点的少女们,渐渐安静下来。 她们初初一听,马上发现这曲子竟是一首从来没有听过的新曲,而且颇为雅致动听。 渐渐的,随着琴音渐高,笙音和箫音给停了下来。 渐渐的,整个西院,只有这清高的,孤独傲岸的琴音,在阴云下飘荡。 一个华服少女闭着眼睛,静静地倾听了一会,喃喃说道:“竟是如此清高。” 另一个长相温婉如水的少女垂下眉眼,轻声说道:“却是一个耿介的,这样的女郎,王爷也给弄进来?看来她命不久矣。” 站在她们身后,一个三十来岁,妖媚的华服妇人冷笑道:“清高又如何?耿介又如何?那是王爷还没有睡她,等她上过王爷的床后,她就不会弹这种琴音了。” 她们却不知道,陈容弹这样的曲子,便是想让每个人都知道,她还是王府的客卿,还不曾被南阳王亲近。 议论声中,琴声飘荡中,夜色渐渐降临。 就在用晚餐时,外面狂风大作,卷得树叶翻飞,枝条拍打,屋顶呜呜作响。 陈容放下筷子,望着外面的天空,低低说道:“今晚会下雨罢?” 那年青的婢女见她语带失望,不由笑道:“女郎可是还想放灯?” 陈容点了点头,“恩。” 难得见她这么和善,那年青的婢女叹了一声,劝道:“女郎,你就不要想他了。” 陈容没有回答。 就在这时,外面的狂风渐渐止息。陈容放下碗筷,走到院落中,仰望着乌云渐散的天空,喜道:“星星出来了。” 她转过头,双眼明亮,“去准备吧,今晚我要放它十几盏。”(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射下那灯 两婢同情地望着她,应道:“是。” 不一会,一大堆竹条蜡烛之物,便摆在了陈容面前。 陈容没有一点形像地坐在塌上,开始专心地扎着孔明灯。 夜色,越来越深了。 天空中,繁星点点,银河璀璨,随着时间流逝,一只又一只的孔明灯飘上天空。 陈容松开手,望着手心的孔明灯冉冉升起,暗红的蜡烛光中,纱纸上,男人淡淡微笑的脸,带着一种让她不敢注目的遥远。 城墙上。 看着那个缓缓走近的中年将领,众士卒同时低头行礼,“见过将军。” 中年将领点了点头。 他望着前方黑暗的荒野,纵使只有点点星光,都可以看到荒野上黑黑的一片。那些印痕,是焚烧树林所致。 这是洛阳城破后,中年将领所做的第一件事。 他静静地站在城头,对着天边望了一阵后,突然说道:“想当年,孙仲谋诸葛孔明,也是这般遥望天际,静等对方来攻吧?” 声音中,带着一种怡然自得。 他身后的士卒们没有回应,眼前这位将军本是文士,随时随刻都会发出一串他们听也听不懂地感慨。 这时,中年将领叹了一口气,他回头看向木头一般的士卒们,摇了摇头,喃喃说道:“智者多寂寞!” 说罢,长叹一声。 就在这时,他眼睛瞟到一物,清喝出声,“那是什么?” 众士卒连忙转头看去,一人笑应道:“是孔明灯呢,昨晚上,这天空中便飘了不少,没有想到今晚还要多。” 中年将领眉头大皱。 这时,一阵风吹来,随着那风,一盏孔明灯向中年将领飞来。 中年将领盯了它一眼,突然脸色大变,急喝道:“射下它!” 见到众士卒傻呼呼地站在那里,一脸迷糊地望着自己,中年将领沉声喝道:“那上面的字,是胡人的文字!” 胡人的文字? 这可不是小事。 众士卒一凛,几乎是同时的,两个年青的士卒取出背负的弓,对着天空弯弓搭箭。 ‘嗖——’ 箭去如流星! 转眼间,一盏孔明灯射落在地。 可是,它刚落到地上,那蜡烛一歪,糊灯的纱便开始燃烧,不等士卒跑下城墙,它已只剩下几张黑黑的竹条。 中年将领这时已暴喝道:“射下,全部射下!” “是!” 整齐的应诺声响起,十几个士卒弯弓搭箭,射向天空。 那中年将领望着一支支射空的长箭,大喝一声,“拿我的弓箭来!” “是!” 不一会功夫,他的亲兵已把一只漆成黑色的华丽巨弓和三支箭送到了他的手中。 中年将领弯弓搭箭。 这时刻,因孔明灯飞得太高,众士卒射之不及,他们停下动作,回头看向首领。 ‘嗖——’‘嗖——’‘嗖——’ 三箭接连射出,宛如流星在夜空中划过。 第一支箭嗖地一声,打那孔明灯射了个对穿。 就在灯中的蜡烛一歪时,第二支箭已经射到,‘滋——’地一声,把那燃烧的蜡烛芯射灭。 紧接着,第三支箭射到,这支箭射向另外一支孔明灯,只是一箭,便把那灯芯射灭,转眼间,两只孔明灯飘向地面。 看到这一幕,众士卒同时发出一声欢呼,他们回过头来,一脸敬佩地望着自家首领。 中年将领挺了挺胸脯,沉喝道:“捡上来!” “是!”“是!” 两个士卒跑下城墙,朝落在地上的孔明灯冲去。 不一会功夫,两只孔明灯便摆到了中年将领面前。 中年将领把两只摆在一起,皱眉说道:“是一样的。” 他捡起一只,朝着那人像盯了又盯,喃喃说道:“这是何人?” 自是没有人回答。 他把那孔明灯转过来,看向写着字的那一副。盯着那缠花一样的胡文,中年将领站了起来,喝道:“把所有的孔明灯都射下来!” “是。” “询问四周,看看它最初是从何处飘出!” “是!” “去请来虞公,他精通胡文,定得识得这些字。” “是。” 在他一个接一个的命令发出时,几乎是突然的,一个士卒指着南阳王府的上空,叫道:“是那,孔明灯是从那里飞出来的。” 中年将领转过头去。 他望着那层层叠叠的屋梁飞檐,低低说道:“南阳王府?” 他手一摆,喝道:“密切注意。” “是!” 这时的陈容,并不知道她的孔明灯已被人射下,她还在不知疲惫地做着孔明灯,一只又一只。 年青婢女走到她身后,低声说道:“女郎,可累了?休息一会吧。” 陈容抬头看向她。 她对上了年青婢女那满是同情的目光。陈容一笑,她低下头,轻声说道:“我不累。”声音已有点沙哑。 她,确实是急了,这已是第二晚了。 她那一天的表现,或许只能保得她今晚无事。可明晚呢?后晚呢? 这时,那年青婢女说道:“女郎,我们来帮你做吧。” 陈容双眼一亮,大点其头,“好,好。多谢。” 年青婢女摇了摇头,“女郎客气了。”她看向那年长的婢女。 可那婢女的脸上,流露出明显的不愿。年青的婢女便自个蹲下来。 见有人帮手,陈容晃了晃酸胀不已的手臂,向后坐倒。 这时,天空中飘来一缕极幽怨极缠绵的箫音。伴随着箫音的,还有美人的歌声,那年青的婢女见到陈容望着前方灯火通明的小楼,眨也不眨,不由说道:“听说今天晚上,河东崔氏送来了一个美人,王爷正在宠幸呢。” 她盯着陈容,见她脸色有点苍白,不由安慰道:“若是那美人得了王爷心思,也许王爷会忘记女郎你的。”她的声音有点虚,而且,她还有话没有说出:凡是王爷忘记的美人,他的属下们都会掂记着。(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赴宴 虞公已经请到。 他瞪着那孔明灯上的胡文良久,没有吱声。 中年将领皱起了眉头,问道:“虞公,这字,写的是什么?” 虞公抬头看向他,指着上面的字,道:“这是王字,这是弘字。” 中年将领失声叫道:“王弘?竟是王弘?” 虞公点了点头,道:“后面这两字,是阿容。也是一个人的名字。文将军,这上面合起来是四个字,王弘,阿容。两个都是名字。” 文将军呆了呆,他喃喃说道:“王七郎?居然牵扯到了王七郎?” 他的脸色变了变,半晌后,他朝着虞公深深一揖,问道:“公以为,此事当如何处置?” 虞公翻了一个白眼,道:“这有何难?把这孔明灯交给王七郎便是。” 他见到文将军有点迟疑,不由晒道:“又王七郎的为人,必会坦然处之。”顿了顿,他叹了一口气,“不过现在王七郎并不在南阳城中。将军需过个两日才能见到他。” 文将军点了点头,哈哈一笑,道:“既然这孔明灯上提到了王七郎,必与胡人无关。那就等两日再说吧。”他笑得爽郎,语气中终有两分不确定。 虞公点了点头,不再多说,朝他一揖,便告辞离去。 南阳府中。 又是一晚过去了。 这一晚,陈容放了一夜的孔明灯,最后倦极入睡时,梦中除了孔明灯,便是她笔下那张男人的脸在闪耀。 一大早,陈容是在一阵鸟鸣声中醒来的。 在两婢地服侍下,陈容梳洗后,便开始她白日的例行工作,弹奏《名士吟》。幸好琴声最是耐听,不然她一日一日地这般弹奏,她受得了,两婢和四周的美人们已受不了。 转眼到了下午了。 陈容弹琴弹得累了,回到塌上小寝了一会,就在这时,年青婢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女郎可醒了?王爷派人来了,说请女郎赴宴!” 腾地一声,梦睡中的陈容被惊醒过来,她坐了个笔直,盯着房门,她沉声问道:“赴宴?” 年青婢女应道:“是,说是要女郎梳洗好,一个半时辰后,赴府中之宴。” 陈容慢慢的,慢慢地伸袖,在拭去流到了眼睛上的汗水后,她眨了眨眼,低声应道:“准备汤水吧。” 那婢女迟疑一会,应道:“是。” 便是在南阳王府,也不是处处都有浴殿,再说,以陈容的身份,也享受不到。 当下,两婢便忙着烧水,然后把热水装满大木桶。 纱幔之后,桶中的热水雾气腾腾中,陈容就着那荡漾的水波,望着自己破碎的面容。 两婢站在她左右,见她迟疑,也没有催促。 直过了一会,陈容张开双臂,轻声道:“宽衣。” “是。” 洗沐,梳发,随便拿上一套华服穿上,陈容做完这一切后,一个半时辰也差不多过去了。 主院处,笙乐伴随着美人的歌声飘荡而来,隔得这么远,她甚至可以闻到随风飘来的脂粉香。 陈容脚步一提,道:“走罢。” 两婢相互看了一眼,那年青的婢女低下头,朝着她福了福,道:“女郎,请放下钗子吧。” 陈容盯了她们一眼,冷冷一笑,也不回答,只是喝道:“走罢。” 说罢,她大袖一甩,转身走出。 两婢看着她的背影,呆了呆后,那年青的婢女低声问道:“怎办是好?” 年长地摇了摇头,道:“装作不知,我们跟上去吧。” “好。” 这时,已到了傍晚了。 西边的天边红灿灿的,一缕又一缕的棉花云给染得红透鲜艳。陈容望着那天空,脚步已由一开始的僵硬,变得从容。 这时刻,赴宴的美人儿还真不少。可是每一个美人在看到陈容时,都不由自主地回过头来,朝着她张望。 这时的陈容,已被两婢刻意打扮过,她本来身材极好,衣裳又显肤色又合身,整个人可以说是艳光四射,把周围的人都给比了下去。 面对着众女惊艳的目光,陈容大袖中的手,握得更紧了,直紧得掌心中那根钗子,刺得皮肤生痛。 陈容踏出了西院。 走在通往主院的林荫道上,胭脂粉混合着丝竹音,飘荡着一种盛世才有的繁华。陈容望着一个又一个,川流不息的美人,突然涌出一种思绪:这样的南阳王,真值得冉闵他们拼命保护么? 这念头只是一瞬,转眼间她便想到了一旦南阳城破,这城中所有人的下场,便连忙把心中的厌恶挥去。 从西院到主院,也不过是几百步的距离,饶是陈容不坐车,饶是她的步履再慢,在半个时辰后,她已到了。 站在院落外,望着那明明阳光灿烂,便已灯火通明的主殿,陈容吸了一口气,大步踏入。 南阳王府与别的府第不同,在这里,每一个美人,不管她有没有身份,只要入宴,便是从正门而入。 陈容踏入殿中时,她的前面,是迤逦而前,宛如百花齐放的各色美人,在她的身后,亦是胭脂飘香,云髻呈姿的各色美人。 而在殿前,南阳王和他的十几个属下,正坐在主塌上,一边品着酒,一边眯着眼睛。就着音乐,欣赏着这种美人翩跹而来的胜景。(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注目 陈容走了几步,见自己处于群花当中,并没有人特别注意,心神一动。 她脚步稍慢,若无其事地向后退出几步。 这时,群芳荟萃,真没有人注意到她地退出,再加上她此时刚刚入殿,不过五步便来到了殿门口。 陈容退了出去。 一直侯在殿外的两婢同时一惊,她们急急地跑到她身后,伸手便要扯她的衣袖。 这时,陈容低喝道:“把我的琴抱来。” 说这话时,她没有回头,脸上含笑。 两婢相互看了一眼,那年青年的婢女皱眉喝道:“女郎,休得胡闹!”语气中已有不耐烦。 那年长的婢女也冷着脸,厌烦地说道:“这是什么地方,女郎用得着琴么?” 陈容慢慢回头。 她盯了两婢一眼。 两婢对上她的目光,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向后一退。 这时,陈容却是提起脚步,插入众美人当中,再次摇曳生姿的向前走去。 两婢见状,齐齐松了一口气。 陈容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四周,可容千人的大殿中,除了大批的乐师乐伎,便是她们这些各色美人。而坐在主塌方向的男人,只有十几个,看那样子,都是平素很得南阳王喜欢的下属。 陈容细细地观察着,袖底下的双手,绞动得很厉害。 这时,排在陈容前面的美人们,已各自找好位置坐下。 美人们的位置,与众男人完全不同。它是一块块形如凳子的玉石。这些晶莹剔透的玉石,每一块都价值不菲,可它硬是雕琢成凳子,树在那里,容美人们安坐。 这种安坐,是不可能完全坐实的。于是,为了保全这些玉石,也为了彰显自己的美丽,每一个美人都只是半边臀部靠在玉石上,挺直腰身。 陈容也坐上了一块这样的玉石。 她刚刚坐下,便听到南阳王喝道:“打开大门。” “是!” 四个朗应声同时传出,只见四个美少年走了出来,他们来到殿门处,‘吱呀——’声中,把东西两侧的殿门同时打开。 瞬时,一阵过堂风卷着寒流,呼呼而来。这风在卷得殿中的蜡烛光飘摇闪耀时,也掀起了美人们长长的裙摆,令得它们如荷叶一样飘散而来。一时之间,几十上百个各色美人,几十上百种各色衣裙,在风中摇曳而开,胭脂香飘,此景如画! 南阳王哈哈大笑起来,他拍着双手,向左右乐道:“诸位,此间之乐,便是神仙也不换也。” 众男人跟着他哄笑起来。 哄笑声中,那许姓幕僚眯着一双色眼,朝着这些美人从头看到尾,从尾看到头,不一会,他朝殿中指了几下,道:“王爷,纵使佳人如云,也有五个美人,便如那群星拱卫下的明月,绿叶中的红花,一眼望去,便无法移眼。” 南阳王也眯起肿泡眼,饶有兴趣地盯着他所指的方向,不一会,他的目光落到了陈容身上。 望着这个微微低头,却胸乳高耸,坐在玉石上的美臀,圆翘饱满,腰细不盈一握,身段最为妖治的美人,南阳王舔了舔肥厚的嘴唇,哑着嗓子说道:“不错,真是不错。” 他朝着陈容一指,道:“美人儿,过来一下。” 嗖嗖嗖,数十双目光同时看向陈容。 陈容慢慢地抬起头来。 她迎上南阳王的双眼。 南阳王显然没有想到是她,他先是瞪大双眼,转而哈哈一笑,道:“原来是你这小姑子?卿卿今晚容光甚美,甚得本王欢喜。过来,过来。” 语气轻慢,笑容猥琐,已是把陈容当成了他后院诸女。 陈容慢慢的,慢慢地站了起来。 她慢慢的,慢慢地挺直腰身,向着南阳王走来。 大开的殿堂中,凉风嗖嗖吹过,吹得她的衣裙如莲花般盛开,越发衬得她的腰细得一折可断。 南阳王的双眼,已粘在她的身上,怎么也移不开了。 陈容眉目间,带着一种宁静,大袖底下,她的右手动了动,转眼,那根金钗已落回了掌心中! 南阳王眯着双眼,欣赏着她摇曳而来的身姿,向左右笑道:“这小姑子,当真如凌波而步,罗袜生尘。” 他双眼转向陈容的足下,伸手抚着下颌的花白短须,眯着双眼说道:“下一次,本王便叫她赤着足行走在碎玉铺就的小路上,定然是左右摇曳,如风中月季。” 他这话一出,坐在左右的下属齐刷刷赞道:“王爷文采不凡,出口便是华章。” “左右摇曳,如风中月季,此句一出,便是左思的《三都赋》也有不如。” “正是正是,如此华美的辞藻,便是曹子建的《洛阳赋》也是黯然失色矣。” 一大堆的赞美歌颂中,南阳王显得很享受,他昂起头,陶醉地抚着短须,摇头晃脑着。 喧嚣笑闹声中,‘蹬蹬蹬’,一阵有力的脚步声传来。 一个护卫走到殿前十步处,双手一拱,朗声道:“王爷,文将军求见。” 南阳王眉头大皱,他右手一挥,喝道:“不见,不见。真是的,这个当口他来求见什么?晦气!” 那护卫朗声应道:“是。”转身便走。 护卫一走,那许姓幕僚转向停步不前的阿容,道:“咦,你这小姑子站在那里干什么?快快近前。” 南阳王也转过头看向她,眯着双眼笑道:“美人儿不必害怕,本王平生有二好,其中第一好,便是凡是美人,必珍之重之,如待美玉。哈哈。”他的笑声一起,众人也跟着大笑出声。 笑声中,陈容慢慢地抬起头来,她脚步一提,竟是向乐伎们所在的方向走去。 陈容堪堪跨出一步,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转眼间,一个护卫朗声叫道:“禀,孙衍孙将军求见!”(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他来了 明天本书就入V了,计划入V后,会在晚上九点更新,字数约是四千左右。 哎,每次新书进入订阅,总是七上八下的不安着,焦灼着,心中很是担心订阅成绩。 各位,充值五十元,便可以看一年林家成的书!求求你们,订阅吧。 ··· 孙衍来了? 陈容大喜,她情不自禁地转过身,双眼巴巴地看向殿门处。 南阳王皱起眉头,道:“他来干什么?” 一个幕僚凑到他耳边,轻轻地嘀咕了一句。 南阳王点了点头,他挥了挥手,命令道:“告诉孙将军,本王没有空闲,有事明日再说。”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加重了几分,已是冷喝,“今天晚上,谁来了本王也不想理。” 外面那护卫朗声应道:“是。”声音一落,脚步声已远去。 陈容呆呆地望着殿门处,嘴一抿,转头看向南阳王。 那许姓幕僚把她的表情收入眼底,嘿嘿一笑,冲她说道:“美人儿何必苦着一张脸?如此岁月,行乐当及时!”他的双眼,粘乎乎地放在陈容的胸上,腿间。 陈容垂下双眸,也不等南阳王再催促,大步一提,便走向那些乐伎处。 南阳王奇道:“美人儿,你这是要干吗?” 陈容自是不答。 她堪堪走到众伎面前,突然的,外面一阵喧嚣声起。 一个急促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王爷,孙小将军执意要入,已带兵硬闯而来!” “什么?” 南阳王大怒,他脸一沉,喝道:“这孙衍好大的胆子!他把本王当作什么了?把本王的府第当成什么了?” 一幕僚在旁不安地说道:“莫非,孙小将军前来,是想行刺客之事?” 这话说得很弱智,就算是陈容也知道,刺客之道,贵乎出其不意,哪有这种硬闯的?再说了,他南阳王还真没有那个价值! 可惜,南阳王却不明白这个道理,他脸一白,急急喝道:“赶走他,全部去,去赶走他。” “是!” 凛然地应答声中,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离开了院落。 这时,陈容的脸已雪白一片。她咬着唇,绝望地想道:看来,是没有法子了。 经过这么几波,南阳王脸色已是很不好,他喘着粗气,转头瞟到陈容,不由怒喝道:“你这妇人,令你过来,你去那里做什么?再如此,休怪本王不怜香惜玉了!” 怒喝声中,嗖嗖嗖几声响,转眼间,大殿四角,站出了几个手持长枪的护卫,他们冷冷地盯着陈容,其中一人找枪尖一抬,那寒森森的光芒,已斜斜指向陈容。 陈容脸色更白了。 四周的喧嚣笑闹丝竹声,此刻也是一静。 连南阳王身后的幕僚下属,都低下了头,不吱一声。 南阳王青着脸,喘息着,他伸手在塌几上重重一拍,怒吼道:“这世道,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妈的,连孙衍这种乳臭末干的小家伙,也敢闯我的府门?来人,来人!” “在!” 南阳王站了起来,朝外一指,喝道:“把那孙衍和他的。。。。。。”一句话没有说完,他的声音已是弱了下来。 手指颤抖中,南阳王呼地一声转向殿中,他瞪着一双浑浊的肿泡眼,朝着众人恶狠狠地盯来。 他的目光所到之处,人人都是低着头,有的美人,还浑身颤抖不已。 南阳王的目光瞟到了陈容。 他盯着站在乐伎前面的陈容,渐渐的,那浑浊的老眼中,一抹难以言状的暴戾迸射而出。他喘了一口气,嘶喝道:“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女,本王看中了你,那是你的福气!你竟敢一而再的拂逆本王,呸!既如此,本王留你何用?” 他手一挥,制止面露惊惶不舍,张口欲言的许姓幕僚,暴喝道:“奶奶的,你们这些腌脏货,一天到晚在本王面前说要克制,说要顾及清议人心。呸,弄得本王连玩个女人也这般不痛快。” 说到这里,他右手一扬,指着颤抖不已的陈容,“来人,把这贱婢拖下去杀。。。。。。” 刚刚说到这里,外面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同时,一个响亮的声音叫道:“禀王爷,琅琊王七求见。” “琅琊王七?” 南阳王慢慢转头问道。 “是。” 这时刻,南阳王的手还伸在空中,他慢慢地垂下来,皱眉说道:“他来干什么?” 那人响亮地回道:“属下不知。” 南阳王慢慢地退后一步,坐在塌上,他伸出手,持起那酒樽,慢慢地抿了一口。 做出这些动作后,他那暴怒扭曲的脸色明显缓和多了,南阳王把酒樽放下,声音已是温和得很,“王七却是个妙人,他来了,那就见吧。” “是。” 随着那人领命而去,殿中响起了一阵压抑地吁气声。 在众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陈容双脚一软,差点坐倒在地。直到这里,她才发现额头上的冷汗,已浸入眼中,引得双眼刺痛无比! 她低下头,慢慢地松开右手手掌。就在她的手心一松的时候,几滴鲜红的血顺着她的衣袖溅到地板上。。。。。。因为太过紧张,那金钗已刺入她的掌心! 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 几乎是突然间,陈容发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向了殿门口,心情明显好转的南阳王更是频频大呼,“快开门,快开门。” 见没有人注意到自己,陈容悄悄向后退出几步,不经意间,她已是混到了众美人当中。此时的她没有注意到,那许姓幕僚看到她地动作,点了点头。 殿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来,瞬时,满天清辉映入人眼。 清辉的尽头,是一个白衣翩翩,飘然而来的身影。 饶是隔得这么远,那个身影,也带着一种让所有人都能放松的闲适,优雅,和宽容。。。。。。 南阳王站起身来,大步迎出,哈哈笑道:“七郎来了?甚好甚好。”说到这里,他语声一顿,朝着那白衣胜雪的身影瞅了几眼,道:“噫,七郎怎地行色匆匆?风尘仆仆的前来?”语气中带着几分惊异几分取笑。(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出来了 新书刚入VIP,成败在此一举,跪求订阅,粉红票! ### 殿外,传来王弘有点沙哑的清笑声,“刚刚归来,便听到王爷府中百美争艳,一时心痒,率伴前来。” 他这时已走到了殿门处。 站在门口,王弘双眸一转,瞟向殿中众美。感觉到他的目光,少女们媚眼连抛,笑靥争辉。 王弘含着笑,他的双眼,在星光下清澈之极。 陈容抬起头,眼巴巴地看向他。 这时的陈容,站在众乐伎之前,很是显目,王弘一眼便瞟到了她。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陈容眼睛湿润了。王弘深深地盯了她一转,转头对上南阳王。 这时,南阳王也在看着他,他浑浊的肿泡眼中,闪过一抹冷意,不知不觉中,南阳王脸一沉,慢慢说道:“只怕七郎前来,只是为了那百美中的一人吧?” 王弘哈哈一笑。 他也不回答,只是朝后一挥手,命令道:“都下来吧。” 这话一出,众人才发现,王弘的身后,还停着数辆马车。 随着他声音一落,车帘同时掀开。 这车帘一掀,便是一阵香风扑鼻而来。众人转眼看去,这一看,所有的男人都是双眼一亮。 只见那五辆马车中,竟是坐着五个盛装美人。 南阳王双眼大亮,他诧异地笑道:“噫,七郎也有此好?” 王弘一晒,坦然说道:“美人者,可以赏心悦目,可以寄语烦恼,弘也是男人,怎会不喜?” 他露出雪白的牙齿一笑,大袖一甩,悠然说道:“下来吧,让王爷见见我琅琊王氏的佳人。” 声音一落,五女同时应道:“是。” 她们走下了马车。 南阳王的双眼,瞬也不瞬地锁在五个美人的身上,见到光线太暗,他双手一拍,急叫道:“快快,掌灯掌灯!” “是。” 奔跑声中,院落里灯火大作,照得天地间宛如白昼。 五个美人的身姿,清楚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灯光一亮,南阳王便眯起了双眼,他啧啧有声,他一边目不暇接地打量,一边叹道:“美,果然是美,果然是美。哎,我南阳城,终比不上建康啊。” 与他一样感慨不已的,还有他的属下,这些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五个美人,一个个目眩神迷,心神俱醉。 在王弘长袖翩翩而入时,那五个美人也扭着腰肢,娉娉婷婷地步入殿中。 陈容目光一转,也给看呆了去。 这五个美人,无论哪一个,姿色还略逊她一畴。可不知为什么,这五人站在一起,竟如春兰秋菊,冬梅夏莲齐聚一堂,让人有一种目不暇接,阅尽众花的错觉。 就在一众男人看得痴痴呆呆时,白衣翩翩的王弘,已走到了殿前。 他径直向陈容走来。 望着他微笑的面容,陈容微微低头,盈盈一福,声音有点涩地说道:“阿容见过七郎。” 王弘一笑,他温柔地看着陈容,道:“听闻鲜卑众胡有进攻南阳之意,女郎是个聪慧,料事如神的,我这次回来,还准备到陈府求见于你,向你问策呢。没有想到王爷竟先一步请来了女郎。” 他的声音并不轻,再加上他这样的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人群的中心。因此,他这番话,包括南阳王和许姓幕僚在内,都听得分明。 慢慢的,南阳王的目光从五个美人身上移开,转向了陈容,也看向了王弘。 王弘转过头来。 他对上南阳王有点阴沉的目光,只是一笑,长袖便这么一甩,大大方方地走向主殿中心,在南阳王的左侧塌几上坐下。 坐下后,他自顾自地持起酒斟,仰头牛饮了一大口后,他朝着陈容晃了晃酒樽,笑道:“阿容,何必杵在那里?过来坐罢。” 只是一句话,已把她摆在了客人的位置上。 嗖嗖嗖,一殿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盯向了南阳王。 南阳王一张肥大的肉饼脸,此时面沉如水,看不出喜怒。他在护卫地扶持下,坐回了自己的塌位。 陈容动了,她嘴角含笑,长裙飘摇,脚步轻盈地走到王弘的身后坐下。 就在她的臀部碰到塌几的那一瞬间,她双脚一软,差点重重地倒在塌上。幸好,她及时伸手,不动声色地扶住了几。 大殿中很安静,每个人的目光,都在悄悄地瞟向南阳王,瞟向王弘和陈容。 王弘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后,放下酒杯,双手一合,道:“拿琴来!” 王七郎的琴声,那可是闻名天下的。随着他清喝出声,殿中众人双眼一亮。 一个乐伎连忙抱起一把七弦琴,小碎步跑到王弘面前,她朝他一福后,双手捧着琴,恭而敬之地举到他眼前。 王弘伸手接过,修长白净的手指一勾一拔,在令得琴弦发出一阵悠扬的音符后,他露出雪白的牙齿一笑,瞟向南阳王,“王爷可知,近年建康流行一支舞,叫‘翩跹玉人行’,它是由五个各俱风情,却一般高矮的美人赤着玉足,穿着薄纱,随着琴声而舞,今日一赏如何?” 自他进殿后,南阳王每每看到他,目光都有点意味深长。此刻,他抚着短须,点了点头,道:“光是王七郎的琴,便已独步天下,何况还有美人舞?好,赏赏!” 王弘微微颌首,他手指一抹一扫,瞬时,一阵悠扬灵动的琴声在殿中飘然响起。 就在他那琴声飘出时,那五个曼步而来的美人,同时脚尖一点,旋转开来。 突然的,琴声如鼓,声声相撞,急促而紧! 在这琴声中,五个美人同时腰肢一扭,玉足轻甩!随着她们地动作,只见“砰砰砰砰”,十声清脆的敲击声打在节奏里,十只美人的鞋子,齐刷刷地甩向南阳王,就在他身后的护卫急急站起时,那十只鞋子已整整齐齐地落在南阳王脚前一步处,一字排开,摆出两朵五瓣梅花状。 南阳王大乐,他双手一合,大笑出声。 随着他这笑声一出,陈容闭上了双眼,她慢慢把掌心的金钗顺回袖袋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大殿中,节奏轻灵多变的琴声还在流淌,伴随着这琴声的,是五个美人细腰扭动,玉腿分踢,妙处若隐若现,极具魅惑的舞姿。 慢慢的,琴声转缓。 慢慢的,五个美人旋转着靠向了南阳王。 她们长袖甩动,秋波连抛,她们巧笑嫣然,玉足纤纤。 南阳王看着看着,不由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便依了你吧。”他伸手搂过一个美人,低头在她扬唇浅笑的腮帮上重重亲了一口,转头看向王弘,突然说道:“原来七郎对陈氏这个小小的庶女,也是有情的。” 王弘笑了笑,他把酒杯放下,站起身来,朝着南阳王一揖而起后,向陈容说道:“走罢。” 说罢,他转身就走。 竟是二话不说。 陈容低着头,连忙跟上。 不一会,两人的身影,便消失在殿门处。 坐在南阳王身后的一个幕僚,望着他们的背影,抚着长须叹道:“果然是琅琊王七,真真名士风度!” 这时,那许姓幕僚率先向南阳王祝道:“恭喜王爷,得到了五位美人。”他色眯眯地打量着那五个香汗淋浴的少女,道:“这肯定是琅琊王氏特意培养出来的,这风情这韵味,已不是我南阳舞伎能有。” 南阳王点了点头,他右手伸入怀中美人的胸乳处,揉了两把后,满足地说道:“外表看起来似是闺秀,或丰润雍容或冷傲淡然,骨子里却骚媚入骨。琅琊王氏这训女的本事,还真是了得。” 许姓幕僚却盯着陈容远去的背影,叹道:“这陈氏阿容,也是个可人的。” 南阳王低头吻住怀中美人的小嘴,含糊回道:“以后再说吧,他王七郎不会在南阳久呆的。” 陈容亦步亦趋地跟在王弘身后。 星光下,她静静地望着他,眼波闪动,久久都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王弘脚步一顿。 他微微侧头,打量着陈容。 对上他的目光,陈容小嘴一抿,不由自主地说道:“我,我不曾被玷污!” 一言吐出,王弘呆了呆,陈容自己也是呆若木鸡,她愕愕地张着小嘴,似是不相信这样的话,是自己说出的。 嗖地一下,陈容脸红至颈,她低着头,讷讷半晌,才嘟囔道:“我,我,我。。。。。。”她‘我’了半晌,才发现那白衣翩翩的身影已然去远。 望着星辉下,他那颀长清远的身姿,陈容呆了呆,好一会才急步跟上。 王弘已来到了他的马车前。 他扶着车辕片刻,突然说道:“他人问起,便说你与我同在南阳王府小住。” 说完,他把车帘一掀,钻了进去。 陈容低着头,好一会才轻声应道:“是。” 她也爬上了一辆车。 马车驶动了。 “格支格支”马车车轮节律的滚动声传来,不一会,陈容听到了铁门‘滋滋——’移动的声音传来。 她,出了南阳王府了。 她,终于逃出生天了。 陈容的左手,紧紧绞着右手,她的唇抿成一线,不知不觉中,泪水已然满眶。 她睁大眼,任由泪水滚下脸颊。 她悄悄掀开一角车帘,让那刺骨的寒风吹干自己脸上的泪迹。 可是,那泪水如溪,不管那风怎么吹,也吹不尽。 悄悄的,陈容吸了吸鼻子,在黑暗中把泪水拭去。 突然间,王弘如清泉般悦耳的声音低低传来,“你哭了?” 陈容一惊,她连忙用袖子拭去眼泪,轻声回道:“没有。” 王弘低低一笑。 听到他的笑声,陈容恼火了,她恶狠狠地问道:“你笑什么?” 王弘低笑道:“我曾经以为,陈氏阿容心如深谭。” 陈容一怔,好半晌,她终于说道:“这一次,幸好有你。。。。。。你的救命之恩,陈容此生必报!” 王弘一怔。 好一会,他吃惊的声音传来,“救命之恩?你已准备自尽了?” 陈容不答。 马车移动的声音传来,只听得‘呼’地一声,她的车帘一掀而开,星辉下,王弘那张俊美的,气质神秘高远的面容,出现在她眼前。 他紧紧地盯着陈容。 他直视的目光有点灼人,陈容微微侧头,避了开来。 王弘盯着她,低低地问道:“那南阳王,便这般难以忍受?” 黑暗中,陈容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她淡淡地说道:“那种男人,当然无法忍受。” 王弘双眸晶亮,眼波底,有着翻涌的波澜,“你不怕死?” 陈容垂下双眸,“怕,但有些事,比死还可怕。” 王弘盯着她,盯着她。 半晌,他轻声说道:“幸好我来得及时。” 说罢,他嗖地一声把车帘拉下。 随着车帘一放,陈容便转过头,看向群星淡淡的光芒中,男人颀长的身影。 一下子,气氛变得沉静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弘低低问道:“陈氏阿容。” “是。” 他顿了顿,道:“你当真喜欢我?” 陈容呆了呆,她嘴唇蠕动了一下,慢慢地回道:“如你这样的男人,有几个女儿不喜欢?” 王弘再也没有说话。 车轮滚动声中,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到了陈府了。” 竟是这么快?陈容从失神中惊醒,她连忙掀开了车帘。 这时,对面的马车中,传来王弘的低语声,“回去吧,记得有人问起,思量了再回话。” 陈容低应一声,跳下了马车。 她转过身,朝着陈府的大门走去。 走着走着,陈容脚步一顿。 她慢慢转过身来。 黑暗中,她的双眼幽亮幽亮。 她盯着那辆马车,盯着马车中那隐约的人影。 突然间,陈容一个箭步冲向那马车,她哗地一声掀开车帘,与王弘静静盯来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陈容望着他。 她抿紧的唇颤抖着,颤抖着,好一会,她突然退后一步,朝着他深深一揖,颤声道:“今日之恩,陈容铭记于心。” 顿了顿,她抬头看向飘摇的灯笼光中,那个隐约的俊美面孔。她眨了眨湿润的眼,慢慢地扬唇一笑。 这一笑,却甚是灿烂。 在王弘有点诧异的眼神中,陈容灿烂一笑,望着他说道:“王七郎,如果你不是琅琊王氏的,我非得缠着你,让你娶了我不可。” 说到这里,她自顾自的格格一笑,衣袖一甩,转身离去。 堪堪走出五步,她的身后,传来王弘优雅温柔的声音,“陈氏阿容。” 陈容脚步一顿,身子一扭,急急地回头看向他,目光中,闪耀着连她自己也不曾懂的期待。 王弘注视着她,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咧嘴一笑,慢悠悠地说道:“记住,你欠了我五个一流歌伎。” 说罢,他放下车帘,清喝一声,“走吧。” 马车远去。(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王七郎的‘好意\’? 先送上一更,尽量在晚九点再送一更。 ## 陈容望着那远去的马车良久,转身走向陈府大门。 刚刚走了几步,巷道中,一个黑影闪了出来。 陈容一惊,正要尖叫,那黑影朝她双手一拱,道:“可是陈氏阿容?孙将军令我在此相待。” 孙衍? 陈容心中一定,问道:“他在哪里?” “孙将军砍了两个南阳王送来的幕僚后,便听从王七郎地劝告,搬到城外去了。” 顿了顿,那黑影说道:“孙将军不放心女郎,令小人一路相送,现在女郎回到府中,小人也可告辞了。” 说罢,他再次朝着阿容拱了拱手,转身便走,当他的身影消失在巷道中时,陈容注意到,另有几个黑影与他会合,与他一道离开。 陈容见那人去远,四周又恢复了那种让人害怕的寂静,连忙朝着大门跑去。 她刚刚冲到大门口,只听得‘吱呀’一声,铁门大开,两个精悍的门卫朝她行了一礼,齐声说道:“女郎回来了。” 陈容点了点头,知道这些人定是听到了外面地动静,早就等在门后了。 她急急地冲入院落,朝着自己的小院子跑去。 夜太深了,整个陈府中,除了一些稀疏的灯笼光飘摇点缀,便是一片虫鸣声。 陈容脚下加快,飞一般地冲向自己的院落。 来到院落外,她一拳头捶下去,大叫道:“尚叟,平妪,我回来了,快给我开门。” 在这般寂静的时候,她响亮的大叫声传荡开来,她自己的院落里还没有动静,隔壁陈微的院落里已亮起了蜡烛。 陈容连忙住嘴,只是用力地拍打着大门。 一阵脚步声传来。 大门后,传来平妪有点紧张地询问声,“谁?” 陈容道:“是我。” 她的声音一出,平妪的声音便沙哑了,她颤声说道:“是女郎?” “是我。” ‘吱呀’一声,大门打了开来。平妪和尚叟举着灯笼,站在门后,激动地望着陈容。 在对上她一脸的神清气爽时,两人的眼眶同时一红。平妪急急上前一步,颤抖着手抚向她的脸,叫道:“女郎,女郎,真是你回来了?” “是我。” 陈容的声音也有点沙哑。这几日呆在南阳王府中,她每天都在想着他们,对她来说,眼前这两人,已是比父兄还要亲近的人了。 平妪伸袖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扯着她的衣袖,连声道:“快进来,快进来。” 院落门关上时,陈微的院落里,已点起了四五支灯笼。 陈容朝那里望了一眼,压低声音向平妪问道:“妪,那一天你。。。。。。” 她还没有问完,平妪已哽咽着说道:“那一天女郎你刚走,我就被郎主派来的人看住了,尚叟也是,我们都被看住了。他们只许我们在院落里活动,尚叟几次想半夜里爬墙出去,都被他们抓了回来。” 陈容的脸一沉。 她冷冷地说道:“是陈元的人把你们看住了?现在呢?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的?” “便是一个时辰前。” 平妪见陈容脸色难看,连忙扯着她的衣袖,低声说道:“女郎,郎主是你的族伯。这世间,孝道是万善之首,你千万不要乱说话。” 陈容点了点头,压下恨意,低声道:“我知道的。”两世为人,她当然知道孝字是多么的重要。有很多出身一般的士大夫,最初被人关注看重,都是因为孝顺。而不孝的名声,则可以毁掉任何一个人! 一直站在后面,关注地望着陈容的尚叟说道:“女郎脸色苍白,定是没有休息得好,时辰不早了,有事还是明日再说吧。”他望向隔壁陈微那越来越明亮的院落。 陈容和平妪明白他的意思,都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一夜在陈容的辗转反侧中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还睡得迷迷糊糊的,便听到院落外喧哗一片。几个女子叽叽喳喳地说话声不时钻入她的耳中,“阿容怎么还没有醒来?” “你这老东西,怎么还杵在那里,快去叫你家女郎起塌啊!来了这么多贵客,她这主人怎可如此无礼?” 陈容听到这里,拥被坐起,开口叫道:“帮我梳洗。” 叫声一出,外面的吵闹声安静下来。 平妪和另一个婢女端着水盆走了进来。平妪一边给她梳理着头发,一边压低声音,不满地说道:“一个一个,就没有怀着好意的。” 说到这里,她担忧地望着陈容,欲言又止。 不一会,梳洗一净后,平妪扯着转身离去的陈容,关切地说道:“女郎女郎,这个时候,一定要想好了才开口啊。” 陈容点了点头。 陈容跨出了房门。 她一出现,陈微陈茜等少女,齐刷刷地转过头来,双眼发亮地盯着她,一脸的好奇和同情。 陈容一笑,她朝着众女一福后,在主塌上坐下,说道:“姐姐们来得好早。” 陈茜嘻嘻笑道:“也不早啊,太阳早就出来了。”她身子一倾,关切地望着陈容,道:“阿容怎地半晚从南阳王府回来?这两日两夜,可不好受吧?” 语气听起来是关切,可带着一种恶意的猜测。 陈容笑了笑,她从婢女的手中接过酒水,轻抿了一口后,她垂下双眸,有点羞涩,也有点骄傲地说道:“与我一样,被南阳王当成客卿请入府中的,还有王七郎呢。昨日事了后,也是王七郎送我回来的。” “骗人!” 喝叫的正是陈茜,她嘲笑道:“王七郎明明昨日才回南阳呢。” “是吗?”陈容一笑,她一副不想与她争辩的模样,“以后姐姐见到王七郎,不妨问他一问。” 陈茜冷笑一声,正要讽刺她两句,突然的,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嚣声。 众女同时转头看去。 只见院落中,正缓缓驶入三辆马车。马车旁,是两个身形悍勇的护卫,他们跳下坐骑,朝着房间双手一拱,大声叫道:“陈氏阿容可在?” 陈容站了起来,应道:“在。” 她急急走出。 两护卫看到她出面,再次向她拱了拱手,朝着那三辆马车说道:“昨晚女郎回得太仓促了,一路上你所置办的衣物都给撂下了。七郎令我等送回。” 一句话说出,不止是陈茜陈微,便是陈容,也是呆若木鸡了。 另一个护卫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他上前一步,双手捧起置于陈容面前,低头恭敬地说道:“这是我家七郎所送,以后女郎有了事,可凭着它出入南阳城的王氏府第和琅琊王氏府第。” 陈容浑浑噩噩地接过了玉佩。 两个护卫退下,他们见到马车中的木箱已被搬下,挥了挥手,喝令驭夫驾车动身,不一会,这些人的身影便从陈容的院落中消失了。 众女还在浑浑噩噩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茜嗖地转身盯向陈容,叫道:“阿容,你当真与王七郎走得这般近了?你,你是不是与他私订了终身?” 陈微等女也齐刷刷地转头盯着陈容,等着她地回答。 陈容哪里回答得了? 她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半晌才讷讷地挤出一个笑容。她低下头,朝着众女一福,胡乱说道:“姐姐们尽管安坐,阿容还有些事,马上过来。” 说罢,她身子一扭,急匆匆地跑向房间中,竟是逃之夭夭。 在众女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时,平妪连忙追向陈容。 寝房中,陈容双手扶着床塌的辕木,一动不动的。从背后看来,她咬着唇,一张小脸又红又白。 平妪呆呆地望着自家女郎,过了好一会才吃吃问道:“女郎,你不是说,不会做任何人的妾吗?怎么你又与王七郎他?” 平妪的声音一落,陈容突然右手大袖一拂,把床塌上的玉枕重重甩落在地。她喘息着,气呼呼地叫道:“好你个王七郎,你,你竟敢如此败我名节?” 她刚叫到这里,声音一哑。竟是想道,自己在南阳王府中呆了二天二夜,不管怎么找借口,那名节已是败坏了。说起来,名节败在王七郎的手里,总比败在南阳王的手中要好! 只是,只是。。。。。。 陈容咬牙切齿了一阵,突然对平妪恨恨地说道:“妪,那王七郎别看长得像个神仙似的,他就是个小人!” 平妪眨了眨眼,傻呼呼地望着又羞又怒的陈容。 涨红着脸的陈容,朝着地上狠狠一跺脚,又气呼呼地说道:“亏他昨晚上,要我对着他人便说与他在一起时,我还很感激他的温柔体贴呢。还有,还有,他走都要走了,还要交待一遍,要我好好想想怎么回答众人的疑问。我当时脑子都给吓糊涂,喜糊涂了,都没有注意这其中的问题。” 她一边说,一边不停跺脚,小脸红通通的,丰满的胸部剧烈起伏着。 她刚才对陈茜等人说,自己是以客卿身份被请入南阳王府中,王七郎也在那里时,还曾指望着,他替自己辩一辩。以他的身份,不管是什么话,只要说出来,众人就会相信。只要他说陈氏阿容是清白的,世人就会相信她是清白的。 可现在倒好,他不但不替自己辩解,反而还送那么几车东西,还送这么一个鬼玉佩。这,这不是告诉所有的人,自己与他有那个暧昧吗? 他明明知道,他是琅琊王七,自己是平城陈氏的小庶女,两人一个如天上的白云,一个是地下任人践踏的污泥。他,他做出这样的事,自己嫁他又配不上,又不能嫁别人,这,这人简直就是一个混蛋! 突然间,愤怒中的陈容一僵,她白嫩丰腴的小手抚着红唇,清艳的脸孔如染了晚霞,越来越红,越来越红。。。。。。就是太红了,都要滴出血来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俗,不俗 新书刚入VIP,跪求订阅,求粉红票! ## 陈容正在生着闷气时,尚叟叫道:“女郎,郎主来了。” 陈元来了? 几乎是反射性的,陈容的手按上了挂在墙上的马鞭。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握在鞭柄上的手狠狠紧了紧,毅然放开,转身朝外走去,“请郎主稍侯,我马上就来。” “是。” 陈容走到堂房门口时,里面传来一阵说话声,陈容听得分明,那声音是来自陈元和陈微父女俩的。 她脚步一顿,再起步时,放重了声音。 房中地说笑声一止。陈元抬起头来,他严肃地盯着出现在房门处的陈容,挥了挥手,温和地说道:“阿容,过来这里坐。” 陈容向他福了福,应道:“是。” 她慢步走到陈元所指的位置,也就是他对面坐下。 陈元见她坐下,放下酒杯,认真地盯着她,严肃地说道:“阿容,听说今晨,王弘王七郎给你送来了衣物和玉佩?” 陈容低眉敛目,温驯地应道:“是。” “哦?”陈元问道:“你与他,到底什么关系?” 顿了顿,他见陈容不答,皱紧眉头,严厉地说道:“阿容,你可是一个未嫁的女郎。这般与一个男人走得太近,对你的名节大有伤害。” 陈容依然低着头,宽宽的衣袖底下,她的右手紧握成拳。刚才那么一瞬间,她有一种挥拳而出地冲动,幸好被强行压住了。 陈元见她还是不答,表情转缓,他长叹一声,颇为语重声长地说道:“就算南阳王接你入府,那也是见你料事如神,于你的名声,是没有妨碍的。哎,你与王七郎走得太近了。”他摇了摇头,一脸惋惜,“以你的身份,又不可能嫁给他,而做他的妾,未免可惜了你。” 陈容闻言,暗暗冷笑一声,想道:是因为他地行为,打破了你的如意算盘吧?我给他做妾是可惜了,可给别人做妾,那都是刚刚好! 陈元见她一问三不应,整个人如木头一样,又摇了摇头。他挥了挥手,道:“既然阿容你有王七郎的玉佩,以后就多到王府走动走动,顺便也可把王七郎约到府中来说说话。” 他说到这里,眉头大皱,喝道:“我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陈容低声应道:“是。” 陈元冷哼一声,站了起来,转身便朝外面走去。 走着走着,他的脚步一止,回头看向陈容。 他对上的,还是那个低眉敛目,无比老实的陈容。陈元收回目光,大步离去。 他一走,陈微连忙站起,跟了出去。 陈元出了陈容的院落后,心中依然烦躁,便挥退马车,这般步行着。 转了小半个时辰,他来到一处花园中,听到里面传来的笑语声,陈元的脸上堆出一个笑容。 远远的,他便朝那个坐在凉亭中间,正寒风中垂钓的中年文士叫道:“大哥。” 这中年文士,正是陈公攘。 陈公攘听到有人叫自己,抬头看来,一见到是陈元,便是脸一沉,移开了目光。 陈元见状,脸上大是无光,他有点难堪地朝左右奴婢望了一眼,挤出一个笑容挨近陈攘。 陈公攘盯着湖面,突然问道:“又去见阿容了?这次准备把她献给谁了?” 陈元大窘,他陪着笑脸,讷讷说道:“大哥这是什么话?这小姑子也是到了适嫁的年龄,父兄又不在,我替她多考虑一些也是应当。” 陈公攘沉着脸,道:“这种话,就不必跟我说了。” 陈元连忙应是,他望着显得很不高兴的陈公攘,忍不住说道:“大哥,你又何必为一个小小的姑子,生兄弟的气呢?”见陈公攘白眼也不给自己一个,他嘟囔道:“便是那王七吧,也不过是俗人一个,如此时机,竟然随身带着五个歌伎到处跑。上午时我听众人说起这事,都大摇其头呢。都说琅琊王七也是个庸夫俗子,居然做出送美人给南阳王这种事来,真是盛名之下,其实不符。” 陈元的语气中,颇有些轻慢。 陈公攘慢慢地抬起头来。 这一次,他如陈元所愿,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轻蔑地瞟着陈元,陈公攘慢慢说道:“那五个美人,不是王七的。” “哦?”陈元也不在意他的白眼,好奇地问道:“听说那五个美人极是不凡,便是南阳王得了,也视如珍宝的。这样的美人不是王七的,又能是谁的?” “琅琊王氏不是又来了几个人吗?这是他的族叔王子石的。”说到这里,陈攘不由一乐,笑了起来,“说起这事来,还真是好笑呢。昨晚上王七匆匆忙忙回来后,便冲回王家。那时王子石正应我等之约,一道游湖去了。王七倒好,居然二话不说,便把王子石珍而藏之的五个歌伎给带走了。王子石回来问起,才知道他把这五个美人送给南阳王,当时王子石气得破口大骂,拉着王七的手就要他赔。哈哈哈。” 陈元一怔,他挤出一个笑容,跟着嘿嘿两声,讷讷地说道:“原来那五个美人并不是王七的啊。”声音中充满了失望。 陈公攘转头看向他。 他看向陈元的眼神中,也充满了失望。 长叹一声,陈公攘一脸意兴索然,他挥了挥手,喝道:“退下吧退下吧,看到你就烦闷。” 这话一出,陈元挂在脸上的笑容不由一僵。他重重一哼,长袖一甩,转身就走。 陈元刚刚走出七八步,陈公攘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为了你那破事,你赔了一个女儿不算,还想赔上阿容。阿容也就是一个小姑子,赔了也算不得什么,可是你明明知道,王七朗,孙小将军都看重她啊,你这一次,可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人得罪了,南阳王也没有讨好到。” 说到这里,陈公攘的声音一低,“也不知胡人何时进攻南阳城,你那差事便是谋到了,也算不得什么。” 这些话,陈元都不爱听。洛阳城与南阳城,那是离得相当的远,他就不相信以南阳王的武力,还挡不住区区胡奴!再说,就算南阳王危险了,不是还有建康吗?许幕僚可是承诺过他,在建康帮他经营一下的。 想到这里,陈元脚步越走越快,转眼便把唠叨不已的陈公攘抛在身后。(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冉闵和陈容 王七郎送来礼物,与陈容在南阳王府住了两天两夜的消息,同时流传开来。几乎是突然间,陈容发现自己庭前车水马龙,求见的,看热闹的女郎们,川流不息。 这是陈容回到陈府的第三天。 她听着堂房中传来的嘻笑声,朝着平妪使了一个眼色,悄悄地向后退出。 整整陪着这些人说了一个时辰的话了,陈容实是厌烦了这些没休没止的询问,和总是意有所指的话语。 平妪见她开溜,悄悄点了点头。 陈容来到后门处,身子一闪,便步到了树丛当中。 天空上白日当空,照在人身上暖暖的,陈容望了望,脚步一折,想回到寝房拿出马鞭悄悄甩一甩。 就在这时,围墙外面传来一个文雅的声音,“听说城外出现了胡人踪迹。” 一阵沉默后,陈术的声音传来,“冉将军也在路上了,说是午时可到。”声音中,隐有忧虑。 冉闵回了? 陈容冷笑了一下,转身返回。 她刚刚跨出两步,几乎是突然的,她身子一僵,整个人一动不能动了。 冉闵回来了?在这个时候? 不对,不对,有事情不对。 。。。。。。她狠狠打了一个激淋,是有事,记起来了,他这一次回来,是会发生一件大事。 想到这里,陈容嗖地冲到房中,她从寝房中摘下马鞭,转身冲出。 就在她风风火火地冲出时,陈茜地叫声传来,“阿容,阿容,你这是到哪里去?” 陈微也叫道:“噫,阿容,你手中怎么拿有马鞭?这,这可是那些粗鲁男人们喜欢的。” 陈容没答,她脚下开溜,整个人如箭一般一冲而出,转眼便只给众女留下一抹灰尘。 众女顿时傻了 陈容以最快的速度冲到马舍旁,对一个奴仆喝道:“载我出北门!” 那奴仆很久没有见过他家女郎这般慌慌张张过,双手一拱,道:“是。”拿过一辆套好的马车,跳上了驭夫的位置。 陈容坐在马车中,她望了望天上的太阳,喝道:“驶快一些。” “是。” “再快一些。” “是。” 在她的连声催促中,陈容的马车加快速度,也不管门卫的再三询问,便这般冲出了陈府大门。 南阳街中,比前两日冷清多了,街上没有什么行人,连乘着马车出游的士族子弟也不可见。 在这种情况下,马车很顺利地到了北门。 马车一停,驭夫的声音传来,“女郎。”声音有点不确定。 陈容掀开了车帘。 只见城门处,两排二十人的士卒,全副武装,手持长戟地守在那里。再一抬头,顶上的城墙处,十几个长袍大袖,高冠博带的中年士人出现在视野中。只是一眼,陈容便发现这些人中,有虞公,有张公迁,也有她陈府的陈公攘,都是南阳城中影响很大的士族族长。 陈容收回目光,道:“继续前进。” 那奴仆望着她,见她表情坚定,‘驾——’一声长喝,驱着马车再次向前。 这时刻,陈容已把马车车帘全部掀开,把自己和马车里的东西,清清楚楚地呈现在士卒们的眼前。 众卒朝她盯了一眼,一一收起长戟。 不一会,马车出了北城门。 刚刚跨出,陈容便听到一人嘀咕道:“这小姑子,居然在这时机郊游。”那士卒的声音,引起了驭夫的不安,他回头唤道:“女郎,我们还是。。。。。。”陈容打断他的话,果断地说道:“继续向前。” “是。” 马车驶出城门的范围,上了官道。 官道上,显得很荒凉,两边一望无际,都是枯草成堆的荒原。荒原上,时不时地可以看到几幢小小的茅草屋。便在路旁,也有几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恶臭味扑鼻而来的流民。 看到这情景,驭夫叫道:“女郎。” “不要开口。”陈容压低的声音传来,“你驱着车向前直冲,如有流民阻拦,不管是谁,辗过去便是。” 这时的她,已经把车帘拉起来了。 驭夫迟疑地应了一声,驱着马车向前急冲。 越是向前走,两侧的茅草屋和流民越来越多,陈容甚至看到,有一些十几岁的少年,正用手挖地上的草根吃。 道路两侧,流民也是越来越多,有的十几二十个聚在一起,相互依偎着取暖。 这些人,在看到陈容这孤零零的一辆马车前来时,双眼大亮。一声干嘎刺耳的命令中,二个三四岁的孩子摇摇晃晃地走出来,走到了官道中央。 驭夫看着前方道路中央的孩子,驱车地动作不由自主地慢了起来。 马车里的陈容问道:“怎地慢了?” 驭夫不安的声音传来,“女郎,是两个孩子,有一个还是女娃,他们挡在路中央。” 陈容脸一沉,命令道:“马上高喝,令他们退下,同时马车不可减速!” “是。” 驭夫马鞭一甩,高喝道:“退下,退下去!都给我退下去!” 他的喝声一声比一声严厉,可那站在道路中央的两个孩子,却摇摇晃晃着一动不动。甚至,在他的喝声中,一个二十几岁的妇人还站了起来,也站到了两个孩子的身后。 驭夫的大喝声中,已有点急了,他嘶声叫道:“叫你们退下,听到没有?” 陈容一听,轻轻地掀开一角。 她朝前方官道,聚集成堆,足有七八十个的流民们望了一眼,在他们的身后,她还看到了十来具孩子的骸骨。这些骸骨一干二净,像是每一根肉丝都被舔尽,骨头都被煮了又煮之后,才有的干净。 然后,陈容又朝前方拦路的三人望了一眼。她拉下车帘,狠狠喝道:“全速撞上去!” 驭夫大惊,急道:“可是女郎,他们是孩子!” “不想死,就全速撞上去!”陈容的声音中,有着见惯了生死的狠煞,事实上,前一世伴在冉闵身边时,她还真是看惯了杀人。 见到驭夫不回答自己,陈容暴喝道:“撞上去!我命令你撞上去!” 半晌,驭夫才咬牙回道:“是。”声音一落,他扯着脖子,涨红着脸暴喝道:“让开,听到没有?不让开我就撞过来了!驾——” 马蹄的的,车轮滚滚,陈容见车速不曾降下,心下一定。 马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站在官道中央的二个孩子一个女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半点闪避的意思也没有。 而在他们旁边,一个瞪着铜铃眼的大汉,正在惊叫,“快快停车,快快停车。”在他的身后,是另一个面目秀丽的少妇的哭叫声,“快停车,快快停车啊。你们这些天杀的士族!”这两人旁边,是眼神木然,表情呆怔地看着这一幕的众流民。 马车卷起的烟尘冲天而起,陈容的命令声随既而来,“别理他们,撞上去!” “是。” 驭夫高高地应了一声,他右手一甩马鞭,闭上双眼暴喝道:“驾——” 马车一撞而过! 只听得“砰砰砰——”三声肉体被重重撞倒的声音传来。紧接着,马车一歪,慢了下来。 十几个欢呼声传来,众流民向着马车一拥而近。 驭夫连忙睁开双眼,他驱车技术还是很高明的,只是几个急喝,车厢终于平稳了。 马车一冲而过,把众流民甩到了身后,也把那鲜血淋浴,重伤在地的三具生命丢在了身后。 那驭夫回头望了一眼,只是一眼,便差点呕吐出声。只见那个铜铃眼的大汉手持一把尖刀走到三个伤员面前。手起刀落间,三个正在挣扎扭动的伤员便一动不动了。在大汉的旁边,那个秀丽的少妇正在指挥着几个流民用陶盆装着三人流下的鲜血。 驭夫干呕了两声后,忍不住对陈容说道:“女郎,幸好你聪慧。” 陈容没有回答。 马车这般冲了一个时辰后,前方出现了高举的烟尘。 烟尘中,一面写着‘闵’字的旗帜若隐若现的。 陈容见状,命令道:“停下来吧。” “是。” 马车驶到道路旁边,缓缓停下。 陈容掀开两侧的车帘。 转眼间,那烟尘已逼近而来。 就在这时,陈容把车门打开,向外探望着。 旗帜下,那个一身黑色盔甲,俊美冷酷的男人,在听到身边之人的低语后,转头向陈容望来。 他右手一挥。 只有二百人的队列停了下来。 冉闵驱着马向陈容靠近,不一会,他勒停火红龙马,看向陈容。 望着她,他双手一拱,客气地说道:“这一次孙衍筹粮,幸得女郎相助,冉闵感激不尽。” 陈容盯着他。在对上他那含着笑容的黑眸时,陈容低下头来,微微欠身,道:“请将军过来,我有话说。” 冉闵踢了踢马腹,来到她身侧。 他靠得如此近,近得她都可以离到他那熟悉的体息。 陈容抬起头来,她朝他身后望了一眼,低声说道:“将军可是回南阳城?” “是。” 冉闵诧异地挑了挑眉,突然问道:“女郎只身出城,是为了找我?” 陈容点了点头。 冉闵严肃起来,他朝她双手一拱,“请讲。” 陈容垂下双眸,道:“将军这次前来,是不是带了几个曾是士族出身的偏将幕僚?” 冉闵盯着她,不满地说道:“这种事,孙衍也与你这个妇人说来?” 陈容嗖地抬头盯着他。 她盯着他,沉声说道:“我这个妇人,在这种时候冒险前来,只是想与将军说一句话。如今的南阳城,处处都有传言。很多士族都相信,将军是想替石虎取了南阳城的。可是,也有一些士族并不相信,他们知道,将军是深恨胡人的。 呆会,将军入城时,便有不少士族前来迎接,如果在这个时候,将军身边的人出其不意,刺杀了那几个德高望重的士族族长,将军到时又该如何?” 陈容抬起小下巴,瞪着冉闵的脸,恨恨地说道:“哼,你以为我想前来啊?若不是无意中听到一些私语,感觉到事有不妙,我才懒得前来呢。” 她说到这里,右手嗖地一声,把那马鞭握在手中,向驭夫喝道:“走!” 驭夫应了一声,马车驶动。 就在这时,冉闵右手一伸,嗖地握住了陈容的手腕。 他盯着她,沉声道:“一起走。”双眼一瞟,他看到了她那马车厢与马身上的鲜血,瞬时,冉闵咧嘴一笑,煞是耀眼,“为了见我,你一个小小的女郎都敢狠下心杀人了?” 陈容重重一哼,左手连甩,想甩脱他地掌握。 可她刚一动,冉闵却握得更紧了。 如此近距离地望着她,他向她凑近少许,低低嘱咐道:“别闹了,我就去问一问,处理好了一道同行。” 说话之际,那温热的气息吹入她的耳洞,引得陈容不可自抑地颤抖起来,转眼间,她已小脸绯红,呼吸紊乱。 冉闵先是挑了挑眉,然后他细细地盯着她打量起来。突然的,他低声呢喃,“今日方知,你这小姑子美艳惑人。” 一句话刚落,陈容已低低吼道:“闭嘴!”她把手中的马鞭扬了扬,恶狠狠地说道:“这种话,以后不许你说!不然休怪我鞭下无情!” 冉闵先是一怔,转眼大笑起来。 哈哈笑声中,他马头一掉,返身队列中。 他端坐在马背上,双眼如电,冷冷的在众人身上盯过。 片刻后,冉闵长戟一指,喝道:“你,你,你,你,还有你,都给我站出来!” 被他指中的五人,不由面面相觑,他们犹豫了一下,慢腾腾地站了出来。 ‘嗖‘地一声,冉闵长戟一探,指住了站在中间的那人的咽喉! 戟尖寒气入骨,逼人而来。那人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出一步,颤声道:“将军,将军这是何意?” 冉闵俊脸沉寒,他暴喝一声,“说!石虎令你前来,是何用意?” 一句话吐出,便是‘扑通’一声跪地声传来。却是站在右侧第四的那个士族人,不知为什么双膝一软,坐倒在地。 冉闵见状,双眼一睁,一抹暴戾的寒光迸射而出:果然有问题! 他右手轻抬,手中长戟向前一送。 瞬时,那被长戟指着的士人再也挺不住了,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叫道:“别,别杀我,我说,我说。。。。。。是陛下,陛下说了,将军的心全在汉族人这边,这样不好,他要我们随着将军入城时,顺手杀几个德高望重的士族首脑。” 果然如陈氏阿容所说的一样,她一个小小的姑子,从哪里听到这么精准的秘密?不由自主的,冉闵头一转,朝陈容盯去。 他看到的,是个侧面对着他,小脸清艳动人,腰细不盈一握的佳人。 冉闵收回目光,盯着那士人,沉沉说道:“南阳王呢?陛下不要你们也顺手杀了他?” 那士人连连摇头,伏在地上急急说道:“不,不,陛下说了,南阳王就算了,有那昏愦的老儿在,南阳不足惧。” 冉闵收回长戟,喝道:“李为。” “在!” “把他们拖下去,询问一下,看看还有什么同伙,问完后由你处置吧。” “是!”一个瘦长身形,气质阴冷的中年人策马出列,手一挥,便使着手下把那个大呼小叫着求饶的士人拖了下去。 冉闵策着马转向陈容。 望着依然侧面对着自己的陈容,他低沉一笑,道:“别看了,那方向只有青山什么的,没有美男!” 陈容哼了一声,回头看向他。 这时,冉闵也在看着她。 四目相对,冉闵皱着眉头,很是认真地问道:“小姑子,我真没有得罪过你?” 陈容回答得迅速,“没有。” “当真?” “自是当真。”陈容给了他一个白眼,忍不住说道:“此间事了,我们走罢。” 说罢,右手放在车帘上,便想把它拉下。 就在这时,冉闵的手闪电般地伸出,再次扣住了她的手腕。 他握着她的手腕后,向上一移,竟是把她的整只小手都包在手掌中。 他暖暖的大手,便这般包着她的小手。 嗖地一下,陈容脸红至颈,她抬眼看着他,看着他,目光中,除了惊慌,竟还有些泪光。 冉闵大奇,他策马再向她靠近。这一下,他与她之间,只隔了数寸,两人吐出的呼吸之气,都相互缠绕着。 冉闵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精美的小脸,薄唇有意无意间,触了触她绯红的小脸。随着他的唇这么一碰,陈容几乎是吓傻了,她张着小嘴,泪汪汪地抬头看着他。看她那表情,原本是想控诉的,可眨巴眨巴着,却只有了汹涌的泪意和委屈。 冉闵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盯着她的每一个表情变化。 见状,他浓眉挑了挑,俊美无暇的脸孔上,露出一抹饶有兴趣的浅笑。他薄唇一扬,声音低哑地说道:“陈氏阿容,我向陈府求娶你吧。” “不!” 陈容几乎是尖叫出声。她双手齐出,胡乱地推着他的胸膛,道:“你离我远一些。” 冉闵没有动。 他任由她推着他,他伸出右手,轻轻的,温柔地在她的脸上,拭了一滴泪水。低着眸光,他盯着手指尖上的那泪水,竟是薄唇一凑,把它吞入腹中。 这动作,这动作。。。。。。 陈容傻了,她愕愕地张着嫣红的小嘴,傻呼呼地看着他地动作。 冉闵把她的泪水抿入唇内后,浓眉一挑,道:“有点咸。”他抬头盯着陈容,问道:“你真没有见过我?” “我说了没有!” 听到陈容的低吼声,冉闵哑声一笑。他竟这般伸出手去,轻轻地抚上她的脸。 粗糙的手指在陈容的脸上温柔地移动,一下又一下,他慢慢地拭去她脸上所有的泪水,然后,他低下头,鼻尖几乎触到了她的鼻尖,低低地说道:“真不要我娶你?” ## 忍不住提前放了,新书刚上架,跪求订阅和粉红票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被轻薄了 已花钱订阅275章的朋友们,可以免费进入这一章,浏览最新情节的。另外,我还在继续码定,下面的二千字,可能要九点以后才能送到,请稍侯。 ## 听到陈容的低吼声,冉闵哑声一笑。他竟这般伸出手去,轻轻地抚上她的脸。 粗糙的手指在陈容的脸上温柔地移动,一下又一下,他慢慢地拭去她脸上所有的泪水,然后,他低下头,鼻尖几乎触到了她的鼻尖,低低地说道:“真不要我娶你?” 这个熟悉的男人,这般靠近她,以这种温柔的,诱惑的,多情的语气,跟她说着这样的话。 瞬时,陈容的眼眶又红了。 她咽中一哽,嘟着小嘴恨恨地叫道:“当然不要你娶!” “当真?” 他吐出的温热气息,暖暖地拂着她的毛孔,渗入她的体息。 陈容很想瞪着他,大声喝骂他,指责他这种轻薄良家妇女地无礼行为。奈何她只要对上他的眼睛,那眼泪便有点控制不住。 当下,她低着头,双手齐出,用力地撑着他的胸膛,把他重重朝外推去。因为用力过猛,她的小脸都涨得通红通红。 冉闵微微侧头,嘴角含笑,饶有兴趣地望着辛苦抗拒着自己的佳人,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几乎是突然的,他呼地一声坐直了身子。 他这个动作太过突然,陈容正在用尽吃奶的力气把他推开,哪曾料到他来这一手?推出的力道落了个空,整个人向前一仆,向着马车下摔去。 就在这时,一双温热的铁臂搂住了她的细腰,冉闵竟是这么一提,把她提着放到了自己的马背上。他搂紧她,脸贴着她的脸,温柔地责怪道:“怎地这般不小心?看,要不是我身手敏捷,你已经摔下去了。这么美貌的小姑子给摔个灰头土脸的,那可多丑?” 他的声音当真是要多温柔有多温柔,举止是要多体贴有多体贴。 不知不觉中,那二百多名士卒,已发出一阵压低的笑声。 陈容被他这般搂在马背上,气得整个人都噎住了。她颤抖了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急急地说道:“快放开我,放开我~” “当真放开?” “废话!” “好,听你的。”冉闵呵呵一笑,双手一松。 只是他的双手在松开的那一瞬间,他右脚不动声色的,在马腹上轻轻一踢。 瞬时,火龙马一声长嘶,人立起来。 而这时,陈容刚刚得到自由,正挣扎着向地上跳去。这马突然人立,她一个收势不及,整个人向地上一歪,扑通一声摔落在地,滚了个狗吃屎! 想陈容出来时,也是衣冠修洁,华服花颜,这般在黄土地上一滚,整个人便成了一只灰猴子了。 陈容猝不及防之下,被这么脸朝下的一摔,刚刚坐直,便对上二百多人似笑非笑的目光,一转眼,又对上冉闵端坐在马背上,那戏谑调皮地注视。 瞬时,一种羞恼和郁恨同时涌出心头。她扁了扁嘴,水汪汪的双眼恨恨地瞪着冉闵,瞪着瞪着,她的眼眶越来越红,越来越红,终于,她再也忍不住了,竟是‘哇哇’地大哭起来。才哭了一声,她便以袖掩脸,小脑袋藏在袖底下哽咽着。 那种压抑着愤恨委屈的哽咽声,听起来还挺让人心酸的。 冉闵长叹一声,跳下马背。 他把她一把捞起,搂到怀中,强行把她挡着脸的袖子拉开,冉闵一边帮她拭着脸上的泥灰,一边叹道:“连人都敢杀,摔一跤就哭得这般伤心?真是个小姑子。” 他胡乱拭了两把,右臂把她一搂,再次举到了自己的火龙马上。 陈容急急扭动,她瞪着红红的眼眶,一边流泪一边叫道:“我坐自己的马车。”叫出这句话后,她身子一扭一挣,便滑下了马背。 一下马背,陈容便冲到了自己的马车内,呼地一声把车帘拉下。冉闵看着她那一连串的,快如闪电动如脱兔地动作,哑然一笑,摇了摇头。就在这时,只见嗖地一声,车帘重新掀开,陈容举起马鞭,把鞭柄抵着他的咽喉,恶狠狠地吼道:“姓冉的,你再敢不老实,小心我废了你!” 喝声既响且厉,倒是威风十足。 只是这个时候,她脸上泪痕犹在,泥土也在,整个人宛如一只小花猫。 这样的形像,再配上她张牙舞爪地动作,又想到她这般指着的,是他们英武神勇,天下无双的冉天王,不知不觉中,众士卒哄堂大笑起来。 陈容一怔,她慢慢回过头去。 当她对上那二百士卒时,众卒的笑声是更加响亮了。而陈容,在呆了呆后,小脸上的怒色烟消,换而代之的,是无边的羞臊。她连忙身子一缩,闪到了马车中,紧接着,白嫩的小手一伸,把车帘给重新拉了下来。 冉闵也是一阵哈哈大笑。 他纵身跃上火龙马,右手一挥,喝道:“走吧。” 烟尘再起。 整齐有力的脚步声中,冉闵策马靠近陈容,轻笑道:“小姑子,你给我抱也抱了,亲也亲了,便嫁给我了吧。” 陈容闷声闷气地低喝道:“休想。” 这话一出,众士卒再次哈哈大笑。 冉闵呵呵一乐,道:“不逗你了。” 他策着马来到队列前,收起笑容,沉声问道:“可有同伴?” 那脸色阴沉的中年汉子李为站了出来,拱手回道:“还有两个同伙,通过询问,几人所说一致。” 冉闵点了点头,“都杀了吧。” 李为犹豫了一下,问道:“将军,何不把这些人绑缚起来,交给南阳城的士族?这样一来,他们便不会再对将军指指点点了。” 冉闵脸一沉,冷冷地说道:“我堂堂丈夫,何必在意小人言论?再说,真交了,他们又有别的说辞了。” 李为想了想,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行进了大半个时辰后,南阳城已然在望。 这时,马车中,传来陈容冷漠的声音,“冉将军,南阳城到了,请容许阿容先行离去。” 冉闵一怔,他转过头,盯着车帘晃动下,那模糊的人影。半晌,他哑然笑道:“就算恼我,小姑子也不必用这种语气与我说话。” 马车里,传来陈容的重哼声。 冉闵大乐,他哈哈一笑,挥了挥手,道:“那你走罢。” 马车中,陈容也不道谢,向着驭夫喝道:“驶快一些。” “是。” 可怜的驭夫,一直被自家女郎与冉闵的亲密行为给惊呆着,直到这时才清醒过来,他呆呆地应了一声,驱着马车向前冲去。 冉闵望着陈容远去的马车,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陈容的马车冲得飞快,卷起一抹烟尘,在离城门还有二里时,她令驭夫在一个水塘边停下。直把马车和马身上的血渍清理干净,马车才再次启动。 她的马车刚刚启动,南方的小道上,烟尘滚滚,却是数千人急驰而来。陈容一眼便看到那烟尘的中央处,飘着两面旗帜,其中一面写着‘闵’,另一面写着‘孙’字,正是孙衍带着队伍,前来迎接冉闵了。 陈容知道,按规定,孙衍的这支千人队不会跟着冉闵进城。他也只是在城门处迎一迎,把事情跟冉闵汇报一下后,便会带着队伍,再次回到南城门外营帐处。 陈容望着那个‘孙’字旗,咬着唇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叫停马车——她还真不好意思,当着孙衍的面,再见冉闵那个王八蛋! 片刻后,马车驶到了南阳城门处。 这时,城门内外,都站着不少士族的大人物。这些人或两两对奕,或树下抚琴,或令歌伎便在城门边唱歌跳舞。至于陈家的家长陈公攘,正站在城门的中央处,侧着头,与虞公说说笑笑的。 陈容望着长袍大袖,三络长须,气质宽厚的陈公攘,暗暗想道:这一次,他不会被刺吧? 前一世,陈公攘便是在这次事故中死去,经过一番争夺后,最终由陈元来主管南阳陈家的一切事务。没有了陈公攘管制的陈元,行事非常跋扈自私,陈容简直不敢想象,这一世,如果还由陈元来管理整个南阳陈家,她会有什么后果。 陈容把车帘掀开,在陈公攘有点诧异的目光中,驶入了南阳城中。 陈容的马车直接驶入陈府,驶入她自己的院落里。 一入院落,平妪和尚叟便迎了出来,同时迎出的,还有陈茜陈琪和陈微等女郎。这些人在对上灰头土脸,华服上泥污处处的陈容时,齐刷刷一怔。陈微等女更是瞪大了眼,吃吃笑了起来。 陈容也不理,她朝着众人胡乱一福,便二话不说地冲入后院,开始清洗起来。 陈茜望着陈容逃之夭夭的身影,转头对驭夫叫道:“喂,你家女郎这是怎么了?” 那驭夫低头一礼,回道:“奴驱车不稳,令得女郎摔了一跤。” 陈茜吃吃一笑,道:“她还真是倒霉,幸好没有别的士族子弟看到,不然就笑话大了。” 驭夫没答,他驱着马车向后院赶去。 陈容这一清洗,便用了近一个时辰。当她出来时,陈微等女已经离去。 她松了一口气,低着头走向堂房。 就在这时,平妪和尚叟等人围了上来。 陈容一抬头,便对上喜形于色的奴仆们。平妪更是上前一步,扶着她的手臂,欢喜地说道:“女郎女郎,听青工说,冉将军向你求娶了?” 尚叟也在一侧笑呵呵地问道:“女郎,冉将军可是真正的大丈夫,你在平城时,每每听到这人的名字,都要赞赏一番的。现在能嫁给他,可真是太好了。我就说嘛,我家女郎是个有福气的。” 陈容苦着脸。 她还没有回答,突然的,平妪也苦起脸来,“只是,王七郎这里,这,这可如何是好?”(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磨刀霍霍向狼去 求粉红票啊,大伙要把媚公卿顶到新书榜上第一才好呢,呵呵,我最是贪心了。 ?? 陈容蹙着眉,不高兴地喝道:“这件事,以后谁也不许提。” 众仆一怔。 陈容瞪向那个驾车的青工,怒道:“以后不许再说了,记着,今天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青工还是有点怕她的,闻言连忙讷讷称是。到是平妪在一侧急急地问道:“为什么?只有冉将军不像别的士族把出身看得这么重,他可是能娶你为妻的啊。错过了他,你怎么办?” 陈容红着眼,倔强地扁着嘴,狠狠地回道:“便是一生不嫁,我也不会嫁给这个人。” 说罢,她转身向房中冲去。 尚叟在她的身后叫道:“女郎,家族可不会让你不嫁啊。当别人的小妾,远不如当冉将军的妻子的。” 回答尚叟的,是房门被重重带上的关门声。 陈容一直把自己关在房中,到得下午时,她听到外面街道中,传来了一阵阵地欢笑声。 她听了一阵后,忍不住站在门后,喊道:“妪。” 过了好一会,平妪的声音急急传来,“在呢在呢,女郎,什么事啊?” 陈容侧着头望着纱窗外,问道:“外面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热闹?” 看着她长大的平妪,一下便听出了她那奔涌的好奇,当下她哭笑不得地说道:“女郎想知道,为什么不出去看一看。” 里面的陈容没有吭声。 平妪只好说道:“是这样的,冉将军仅带着二百士卒,便来到了南阳城了。大伙都很高兴,都觉得他带了这么点人便来了,那是真心想保护南阳城的。” 陈容‘恩’了一声。 平妪见她又安静了,不由凑上前来,小心地问道:“女郎,你都没有吃早餐呢,现在都下午了。饿不饿,要不要出来?” 陈容没有回答。 平妪嘟囔起来,“也不知是跟谁赌气呢,竟然连饭也不吃。真是的,女郎越活越小了。” 这一次,平妪的话音刚落,房门砰地一声给打了开来,陈容像一阵风一般急卷而出,而她的手中,寒光闪闪! 平妪骇了一跳,急叫道:“女郎,你要做什么?” 陈容头也不回地冲入后院,叫道:“磨刀去!” 平妪呆住了,她傻呼呼地望着她的背影,松了一口气,刚才,她还以为女郎要跟人拼命呢。转眼,她又摇了摇头,真是越来越不明白女郎在想什么了。 转眼,一天过去了。 到得傍晚时,陈容蹲在院落里的水井旁,一次又一次地对着水中的自己说道:“不许哭了!听到没有?下次见到他,无论如何不许再哭!”一边说,她一边用力地瞪大眼,直看到水中的自己,真的没有半分泪光,真的显得凶巴巴的,这才满意地抬起头来。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个奴仆的声音,“女郎,孙小将军来了。” 什么,孙衍来了? 陈容大喜,她连忙冲了过去。冲出几步,她才记起自己手中还拿着一把短刀,便把它甩手扔下。 陈容冲到院门处时,灿烂的夕阳光下,那个一身金色盔甲的俊美白嫩的少年,正大步跨来。 两人对了个正着。 瞬时,两人齐齐地露齿一笑。 孙衍朝着她上下打量后,白嫩的脸上露出一抹恼意,他恨恨地说道:“阿容,我没能帮你杀了那个老匹夫。” 他的眼神中尽是歉意。整个南阳城,都在流传着陈容在南阳王府呆了两天两夜的事。外面的人不是说她被南阳王睡了,便是说她被王七郎睡了。总之,她的名节算是糟踏得差不多了。 陈容连连摇头,她苦笑道:“你已经尽力了。”她感激地看着这个少年,为了自己的事,他差点与南阳王直接干上,这世间,如他一样对自己这般好的人,还真是不多。 孙衍伸手在腰间长剑上重重一拍,大步走来,“那老家伙太可恨了,奶奶的,要不是考虑到胡人会进攻南阳,我已跟他撕破脸了。” 他冲到树下的石几旁,伸手拿起一樽陈容刚刚喝过的酒水,仰头便是一饮而尽。陈容刚要提醒,看到他已经喝完,便又闭上了嘴。 孙衍在塌上坐下,朝着旁边拍了拍,向陈容叫道:“愣在那里干什么?过来说话啊。” 陈容连忙提步跑近。 两人面对面坐下后,陈容望着他,关切地问道:“你不是给搬到城外去了吗?怎么又进城了?” 孙衍一边自顾自地倒酒,一边捡起一块糕点扔到嘴里,他咀嚼着,含糊不清地说道:“士卒还在城外,只我进来了。” 他仰头喝了一大口酒,胡乱吞下后,道:“不说我了,你呢,你好不好?那天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天见到文将军,他竟然说你放出了孔明灯,灯上还有胡文写了你和王弘的名字。当时我一听到你在南阳王府中,便吓了一跳,马上想到你有危险了,不然,也不会用放孔明灯,写胡文的方式来惊动别人。” 他说到这里,把酒樽朝几上重重一放,瞪着陈容,怒道:“你为什么要写王弘的名字?为什么不写我的名字?奶奶的,就算我救不了你,我也一样可以去找王弘那小子来救你!” 陈容望着眼前这少年吹胡子瞪眼的模样,不由噗哧一笑。 孙衍对上她的笑容,也想到了自己这话颇有强词夺理之处,不由怏怏地低下了头。 陈容早就想跟他说起这件事了,见他提起,便清咳一声,娓娓说来。 她一说完,孙衍便是脸一沉,朝着石几上一拍,低声咆哮道:“没有想到陈元是这种人!” 他抬起头,一脸担忧,“你的父兄什么时候能来南阳?要么,我想办法把你送到建康去吧。落在这家伙的底下,你迟早会出事。” 建康的父兄? 陈容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孙衍瞪着她,见她闷闷不乐的,想起一事,刚张嘴,便又是苦笑道:“你的名节算是毁在了南阳王和王弘的手里了。不然,我也可以不经过家族,先娶了你的。” 陈容低头不语,她自是明白孙衍的意思,这个少年虽然放荡不羁,可他终是江东孙家的嫡系,便是没有父兄在旁边,他也不能因自己的婚事给家族抹黑,给祖先抹黑。他要娶名节被毁的自己,还真的需要做出什么事,博得家族同意才行。 陈容想到这点,心中不由地又对王七郎恼怒起来。 她嘟起嘴,恨恨地说道:“便没有一个好的!” 孙衍给听迷糊了,他瞪着她,道:“我可是堂堂丈夫。”说完后,他又补充道:“冉将军也是!”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娇软的女子声音,“阿容在吗?姐姐来看你了。” 是陈微的声音。 是她来了? 陈容一听,马上对着孙衍说道:“阿衍,你先回去罢。我这些姐姐妹妹的最是多事了。” 孙衍点了点头,他站了起来,转身便走。 他刚刚跨出院门,陈微便娉娉婷婷地走了进来。 突然遇到孙衍,陈微呆了呆,她妒忌地朝后面的陈容望了一眼,转向孙衍插秧般地一福,娇嫩嫩地唤道:“见过孙将军。” 孙衍哼了一声,大袖一甩,理也不理她便跨门而去。 受到这种冷遇,陈微呆了呆,她回头望着孙衍大步离去的背影,慢慢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 不过一会,陈微便挤出一个笑容,她转头对上陈容,清脆地叫道:“阿容。” 陈容朝她一礼,笑道:“姐姐来了,请上坐。” 陈微点了点头,一边向她走来,一边说道:“孙小将军又来找阿容了?他可真是个有心的。”说到这里,她恶意的补充道:“孙将军可知道阿容你在南阳王府住过?” 陈容听到这里,小脸不由一沉。 陈微话一出口,便有点悔了,见到她沉着脸,连忙陪笑道:“是姐姐不是,姐姐不该说这个的。” 陈容低下头,接受她的致歉,“我知道姐姐没有恶意,姐姐是贵客,请坐吧。” 陈微就在孙衍刚才坐过的位置上坐上。 她伸手把着那酒樽,细白的手指抚了一遍又一遍,就是不说话。 陈容见状,有点诧异地望了她一眼,见她的表情好似有点腼腆,便故意不问。 好一会,陈微才低低地说道:“阿容。” “恩。” 陈容的语气有点漫不经心。 陈微没有注意到,她显然心乱如麻,不停地摩挲着樽沿,她咬了咬下唇,终于问道:“那个,你上次说,冉将军不喜欢不爽快的女人,此话当真?” 果然是为了他而来。 陈容冷笑一声,随意地应道:“当真。” 陈微抬起头来。 她的小脸绯红,双眼明亮,整个人透着一种喜悦和兴奋和隐忧。她嘴唇动了动,急急地说道:“阿容,你可知道,冉将军又回南阳城了。” 陈容点了点头,回道:“刚听仆人说了。” 陈容的声音一落,陈微已是容光焕发,她快乐地说道:“是啊是啊,整个南阳城的人都在说他呢,便是闭门不出的仆人们,也都知道他的名字呢。这回啊,他只带着二百士卒便回来了,陈公攘说,这便足以证明,冉将军是真心护着我们汉族人,是真心想保护南阳城的。” 说到这里,她咬着下唇,含着羞涩地笑,绞着衣角说道:“父亲说,要再次宴请冉将军。他还说,会在宴中,要冉将军正式娶了我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资产 陈微说到这里,见陈容垂眸不语,不由倾身向前,绞着双手紧张地说道:“父亲说了,上一次冉将军在见我了后,有了悔意,要我这一次好好表现一下。阿容,你说过的,冉将军喜欢爽利的人。还有呢,他还喜欢什么?” 这时的陈微,似乎已经忘记了,上次为了这件事,她还甩了陈容一个耳光的。 陈容抬头望了她一眼,摇了摇头,细声说道:“我也不知。” “你一定知道。”陈微的声音有点急,她伸出双手握着陈容的手,摇了摇,嘻嘻笑道:“好妹妹,你就告诉我吧,告诉我吧。” 陈容却还是摇头。 陈微有点不高兴了,她呼地站了起来,怒道:“是不是上次的事得罪了你,你故意不想说?” 陈容暗中冷笑一声:我便是故意不想说!难道,我还欠了你的不成? 陈微见她低头不语,脸色有点漠然,更是大恼,她狠狠一跺脚,叫道:“陈氏阿容,你怎么是这种怪脾气?哼,怪不得姐姐妹妹们都不喜欢你了。” 就在陈微这句话脱口而出时,陈容呼地一声站了起来,她提起长长的裙套,转身便向房中冲去。不一会,寝房门被带上的声音重重响起。 陈微大恼,她朝着寝房门尖叫道:“陈氏阿容,你当真没有一点尊卑!怪不得惹人厌烦。哼,你还没有嫁人呢,我去叫父亲把你随便扔给一个老头子算了。” 说罢,她转身冲向外面。 一直冲到院落门口,陈微都有点诧异,怎么陈容还没有追上来,难道她就不怕吗? 对陈微来说,她一直觉得陈容应该讨好她的,不说自己身份比她高贵,便是自己的父亲管着她,她都应该小心地巴着自己。 诧异了一阵后,陈微的脚步一顿,她突然记起来了,是了,陈容已被王七郎看中,怪不得怪不得了。哼,她还真是想得好啊,呆会我就跟父亲说,要他拖下去,别把阿容送给王七郎,便让她与她的心上人这样分离着。 想到这里,陈微脚步一转,直接朝主院方向冲去。 早在两女争持时,平妪等人便看在眼中,不过他们也只是干瞪眼,却无能为力,自家女郎的性格他们是熟悉的,对她的要求可不能太高,毕竟她现在,比起在平城时已经收敛文静太多了。 安静了一会后,尚叟走到陈容的房门前,说道:“女郎,田地已买好了。” “当真?” 陈容大喜,她呼地一声把房门拉开,双眼放光地望着尚叟,连连问道:“买了多少?” 尚叟朝她双手一拱,道:“整个南阳城中人心惶惶,大伙都想甩了田地离开此地。那地便宜着呢。平素里,那些帛布的,只可以购田百亩,这一次足足购了六七百亩,而且都是良田善地。不止是田地,便是那些雇农也一并留下了,他们说,只要主家给他们一碗稀粥喝,便是没日没夜的干,也是愿意的。奴见这些人也是可靠的,便都应了下来。至于规矩则按以前的不动,毕竟我们是挂在冉将军的名下,若是太苛刻可就给他添黑了。” 陈容点了点头,挥手道:“这些就不必跟我说了,叟自做决定吧。” 她望着外面,想道:六七百亩良田?想来族姐陈微的陪嫁,也只有这么多吧?这一次,自己总算有些资产了。 想了想,陈容低声吩咐,“叟,趁这两日,把粮栗拿出七车,去换一些铺面,也记得冉将军的名下。记着,要南街的。”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你要大伙当着外人,便统一说,我用七车粮栗换了书简。”她这次带来的书简中,有一些是父亲珍藏的秘本,正可拿出来充充数。 尚叟担忧地望着她,叹道:“女郎,若是你父兄突然来信,令你前去建康,这些可找不到好买家啊。” 陈容摇了摇头,微笑道:“不必担忧,去办吧。” “是。” 望着尚叟离去的背影,陈容沉思了一会,跑到房中,拿起马鞭冲到后院耍了起来。 转眼,一天过去了。 这时刻,随着冉闵的回来,整个南阳城都热闹起来。各大家族不停地举行夜宴,请他为上宾。 这些人中,有很多并不相信冉闵完全站在汉族人这一边。可他们是想,万一冉闵真地进攻南阳城,也许他看在自己对他这么客气的份上,会放自己一马呢? 第三天,陈容的院落里,再次坐满了各房的女郎们。 这些女郎们说起来也奇怪,她们看不起陈容,与她说话时,总不免连讽带刺。可是,她们又喜欢来她的院落里。如陈微陈琪陈茜这三个性格相似的女郎更是,似乎挺享受与陈容说话时,那种直白不需拐弯抹角地痛快。 这一日,她们又坐到了陈容的院落中。 陈茜吃了一口糕点后,皱了皱眉头,向陈容说道:“你不是有的是粮和财帛吗?怎么连些蔗糖都舍不得,这糕点一点也不甜。” 陈容闻言,笑了笑,有意无意间,她朝平妪看了一眼。 平妪马上明白她的意思了,她在一侧笑了起来,“这个二姑子就不知道了,我家女郎啊,用七车粮栗换了些珍本绝本书简呢。现在家里的存粮只有四五车了。” 这话一出,众女的低语声同时一止。她们抬头看着陈容,那目光中,又是好笑又是说不出地惋惜。 可是,偏偏没有一人能说什么。在这种时候,用珍贵之极的粮栗换书简,那是何等风雅之事?何等高洁之举? 众女愕愕中,陈容低下头来,她微敛右袖,举起酒杯小小地抿了一口,酒杯后,是她忍俊不禁的笑容。 好半晌,陈微说道:“阿容,你做这样的事怎么不经过我父亲?”声音有点急。众女齐刷刷看向陈微。 陈微一怔,马上明白自己失态了。不管怎么样,陈容是另一支族的,她对自己的财产,还是有着绝对的处理权的。陈微这话一说,便似她们父女都在算计陈容的财产似的。 陈微讷讷一笑,连忙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是,是这个时候,粮栗何等珍贵,我替阿容心痛罢了。” 她这话一出,陈茜哧笑出声,道:“阿微,你俗了。” 陈茜的姐姐陈琪慢条斯理地讽刺道:“阿微本是俗物。” 这话一出,陈微都要哭了。她红着眼眶,嘴唇抿得紧紧的,眼前这两位姐姐,可都是嫡女,她哪里敢对她们无礼? 陈容低下头来,她再次以袖遮脸,饮了一小口酒,挡住了脸上的舒畅痛快。 这次回来后,她听到平妪说,陈元派来管制他们的人,到仓库去过几次。当时她就知道了,陈元还在算计她的粮。 果然如此。 陈微红着双眼,泫然欲泣时,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 不一会,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陈氏阿容可在?” 众女一怔,平妪连忙应道:“在呢。” 那声音道:“我是王家的人。” 王家?平妪急急走出,对着院门外的人一福,道:“请吩咐。” 那人捧上一份做工精美的请贴,笑道:“明日午时,阳水之滨,湖山之侧,众君泛舟而游。如此时机,怎能无美相伴?听闻陈氏阿容得了王七郎的玉佩,请卿抱琴而来,以助雅兴。” 平妪接过请贴,望着那大步离去的王家仆人好一会,才傻傻地转过头看向陈容。 这时刻,众女都在看向陈容。 陈茜率先笑了起来,她以袖掩嘴,格格说道:“阿容,你的七郎想你了。” 她的话中带着酸意。这请贴可不简单,它明显是出自士大夫之手。能出现在那样的风雅宴会上,本身便是一种荣耀。 与陈茜一样,庭中的女郎们,都对陈容露出了妒忌之色。 这时,陈微在一侧突然说道:“阿容跟了王七郎,也不过是做妾的。她有什么资格当七郎是她的?” 陈微抬起下巴,鄙夷地盯了陈容一眼,向陈茜说道:“姐姐这话,失了尊卑主次。” 陈茜知道,她这是在报复自己刚才骂她是‘俗了’,她有心想反讽两句,但是陈茜的话又说得很有道理,只得怏怏住嘴。 就在这时,陈容站了起来,她朝着众女一福,低声道:“阿容身体不适,告退了。” 说罢,她急匆匆向寝房中跑去。 望着她逃之夭夭的背影,陈微叫道:“阿容伤心了?何必呢,以你的身份,能许给王七郎为妾,也是抬举了啊。”她说到这里,急急以袖掩嘴,心中为自己的直白刻薄有点悔意,可是,望着陈容那只能逃遁的背影,却又涌出一抹痛快。 陈容钻入了寝房中。 她从墙上摘下马鞭,在虚空中‘啪啪’两下,恨恨地说道:“真恨不得撕了她们的嘴!” 骂出一句后,她气恨稍平。无力地退到塌上坐下,陈容怔怔地出起神来:明日午时,阳水之滨,抱琴而去?那么说,我要见到王弘了?说不定还可以见到别的名士。 想到王七郎,她小手握成拳头,暗暗发誓:见到他后,非要他把说出的话做出的事收回不可。 ## 今天就更新这么多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套近乎? 下午时,外面传来一个陌生的婢女声音,“阿容可在?” 平妪迎上去,笑道:“在呢。” 一个十八九岁,圆圆脸,大眼睛的少女走了进来。这少女虽然做婢女打扮,可一身淡紫罗衣,笑容矜持,看起来比一般的女郎还要像女郎些。 这婢女朝着平妪望了一眼,瞟向寝房中,笑道:“我家主母阮氏有请阿容。” 阮氏?陈元的嫡妻? 陈容一凛,她连忙站起来,在房中应道:“请稍侯,陈容马上来。” 那婢女一笑,应道:“是。” 不一会,陈容便换了一套她在平城时穿过的旧裳裙,出现在台阶处。 那婢女见她出来,再次福了福,向后退出一步,示意她先行。 陈容提步向前走去。 在她的身后,那婢女领着两个小婢女,娉娉婷婷地走着。她地动作,透着一种矜持和培养多年才有的礼数。而这些,来自北方,父兄疏于管教的陈容,是不懂的。 陈容朝她望了一眼,刚把脚步放慢,学着她那般碎步而行。转眼便想道,自己又用不着巴结阮氏的,再则,就算她想巴结,也改变不了什么,何必邯郸学步的? 想到这里,她索性放开脚步,快步而行。 几个婢女见她步履生风,呆了呆后,连忙提速。 当陈容来到阮氏所在的院落里,三个婢女都有点气喘吁吁了。 来到院落外,那婢女喘了一口气,朝陈容强笑道:“小娘子稍侯,容我禀过主母。” 陈容点了点头,侧过头打量着四周的景色。 不一会,那婢女的声音传来,“阿容,进来吧。” “是。” 陈容应了一声,快步跨入院落。 那婢女站在台阶上,她含着矜持的笑容望着陈容,见她走近,微微躬身,道:“主母在里面侯着呢。” “是。” 陈容越过她,直直地走入堂房中。 这堂房装饰得富丽堂房,最先映入陈容眼帘的,是一座高达三尺的珊瑚。这珊瑚,不管是光泽还是完整度,都不比她在平城时砸碎的那个要差——如此贵重之物,被这般随随便便地摆在红木几上。 陈容把目光从珊瑚身上收回,朝着堂房正中,精美的玉石屏风之侧,安坐在塌几上的妇人盈盈一福,唤道:“伯母。” 这妇人四十几岁,肌肤丰润,脸上没有丝毫皱纹,一张容长脸上,挂着疏淡的笑容。 在这个妇人的身后,站着一个陈容见过的少妇,这少妇二十七八岁,正是她刚来那日拆穿她装病的。陈容知道,这少妇是陈元的妾,不过她是阮氏身边人,自身又精明能干,深受陈元宠爱,虽是妾,却比一般的妾地位高多了。 阮氏微笑地看着陈容,朝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右手轻指,“坐罢。” “是。” 陈容走到那塌几处,大大方方地坐下——从头到尾,她的动作都带着几分率性和粗鲁。不知不觉中,阮氏蹙起了柳叶眉。 望着自坐下后,便低着头,一声不吭的陈容,阮氏温和地开口了,“阿容,伯母数日前刚刚抵达南阳城,一回来便忙于诸事,疏忽了你,你可有怪责?” 陈容闻言,连忙欠身回道:“不敢。” 阮氏慢慢一笑,“阿容父兄不在,我便是你的母亲,不必拘礼。” 陈容应道:“是。” 阮氏收回目光,脸上笑容稍减,轻言细语地说道:“阿容,你还有一个月,便满十五了吧?” 难不成她叫自己前来,是为了婚事?陈容心中格登一下。 她再次欠了欠身,答道:“是,伯母好记忆。” 阮氏低叹一声,道:“都快十五岁的小娘子了,哎。” 她的语气中,有着陈容听不懂的责备。 对陈容来说,既然听不懂,就当没有听到。当下,她依然低收顺目,却是面无愧色。 阮氏的眉头,不由蹙得更紧了。 她端起杯子,饮了一口人乳,徐徐问道:“阿容那一院,如今是谁管事?” 站在她身后的少妇上前一步,欠了欠身,恭敬地回道:“小姑子身家丰厚,向管事要求一切供应,自己承担。” 阮氏蹙眉道:“这可不行。”她放下杯子,道:“我和她伯父既已接手过来,岂能如此放任于她?” 她目光转向陈容,温言说道:“我只有阿微一个女儿,便再多一个,也是喜事。阿容,以后你的吃穿用度,全部照着阿微的份例,可好?” 陈容低眉敛目的,闻言她犹豫了一下,道:“禀伯母,事情是这样的。前阵子郎主说府中少粮,要求裁减奴仆。可我那些奴仆,都是看着我长大的,阿容不愿裁了他们,便向郎主要求自行承担一应支出。” 她顿了顿,笑了笑,十分直接地问道:“如果伯母不会裁减我的奴仆,阿容自是一切愿意。” 一直蹙着眉头的阮氏,闻言暗暗摇了摇头。 等陈容说完,她轻叹道:“我真是有罪啊,阿微也罢,阿容也罢,都是举止粗疏,说话也。。。。。。哎。” 按道理,她一个长辈如此责怪自己,陈容应该站起来向她请罪。可陈容也不知是听不懂还是怎么的,竟还是愣愣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阮氏的柳叶眉蹙得更深了。 她转眼看向那少妇。 少妇上前一步,在她身后低低地说道:“也许正是因为她这样子,王七郎才会看重于她。” 阮氏沉呤了一会,点了点头。 她再次看向陈容时,那笑容已真诚多了。 举起人奶再次饮了一口,阮氏笑道:“阿容果真如你伯父所言,是个率真可爱的。” 陈元说她率真可笑?陈容差点失笑出声。 阮氏似是不想与她久呆了,当下声音微提,轻言细语的语调,快速了二分,“阿容啊。” “在。” “你已十五岁了,也不小了,以后嫁了人,还是得多加注意的。” 她抬起头,向外面唤道:“弄儿,去把三郎叫来。” “是。” 在陈容的纳闷中,不一会功夫,一个略带沙哑的青年男子声音从外面传来,“母亲找我?” 阮氏一听他的声音,便是笑逐颜开的,她慈爱地唤道:“三郎,进来吧。” 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应声入内。 他陡然看到陈容,不由一怔。 不过他很快便收回目光,朝着阮氏施了一礼,恭敬地唤道:“儿子见过母亲。” “我儿过来坐罢。” “是。” 落坐后,青年的目光转向陈容,问道:“母亲,她是?” “她呀,便是阿容。” “什么?” 青年一惊,他好奇地盯着陈容,道:“便是那个弹奏凤求凰的阿容?” 阮氏拍了拍他的手,责怪道:“休要如此说你妹妹。” 她含着笑,向陈容说道:“阿容,这是你三哥,以后,你也阿微一样,把他当亲哥哥吧。” 陈容依然低眉敛目地应道:“是。” 她站了起来,朝着青年福了福,温驯地说道:“见过三哥。” 陈三郎还在盯着她上下打量,闻言站了起来,还了一礼,笑道:“阿容不必多礼。” 阮氏满意地一笑,温言唤道:“阿容啊,你三哥啊,可是个多才多艺的,你以后要与他多多亲近。至于那些举止粗疏言语无状的,还是少走动的好。”她可能是看到陈容着实迟钝,这话已说得很直白了。 可她说得这么直白,陈容还是听不懂。 她愕愕地抬起头来,迷糊地望着阮氏,道:“举止粗疏言语无状的?谁呀?” 在陈容的记忆中,除了她自己,她还真的不知道有哪个人,当得起这样地评价。 阮氏盯着她迷糊的样子,眸中闪过一抹不耐烦。 而坐在她身边的陈三郎,这时终于发现陈容的长相颇为诱人,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打量不休。 在有点难堪的气氛中,那少妇站了出来,甜笑道:“好了好了,阿容,你伯母累了,我送你出去吧。” 陈容差点吁出一口长气,她连忙站起,应道:“是。” 少妇扭着腰肢,走在陈容的前面。 来到台阶上时,少妇凑近陈容,压低声音说道:“阿容,常到你府中来的那几个,我们平素是不屑的。哼,就算她们身份上是嫡女,可看那修养那样貌,又哪里比得上阿容你?” 至此,陈容才恍然大悟:原来阮氏说的是陈茜和陈琪啊,不对,陈微也是与自己走得近的。阮氏的话中应该包括她。 少妇见到陈容终于明白了,笑容不再那么僵硬,她朝着房中瞟了一眼,又向陈容说道:“明日里,那王七郎是不是约了你游湖?” 陈容怔怔地点了点头。 少妇见她还是不明白,笑容一僵,她无力地压低声音,说道:“明日,就让你三哥送你去游湖吧。” 陈容再次恍然大悟。 她朝着少妇福了福,恭敬的,干脆地应道:“是。” 少妇满意地点了点头,亲切地说道:“回去吧。” “是。” 少妇目送着陈容远去的身影,大摇其头。 那婢女走到她身后,忍笑道:“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迟钝的女郎。” 少妇点了点头,叹道:“谁叫人家琅琊王七看重她呢?你也知道,在建康,王家的声威,连皇室都不能相比!哎,三郎若是能得到王七郎一字之赞,对他的这次建康之行,是大有好处啊。” ¥¥ 第一更求粉红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性情 第二更到。 因修改了一次,便把上一章的内容弄了点进来。不过这章本来便有五百字是免费的,不会让大伙吃亏,呵呵。 ## 那婢女走到她身后,忍笑道:“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迟钝的女郎。” 少妇点了点头,叹道:“谁叫人家琅琊王七看重她呢?你也知道,在建康,王家的声威,连皇室都不能相比!哎,三郎若是能得到王七郎一字之赞,对他的这次建康之行,是大有好处啊。” 第二天,还没有到中午,陈三郎的马车已出现在院落外。一仆人站在拱门处叫道:“阿容,得动身了。” 陈容在里面清脆地应了一声,抱着琴走了出来。 当她走出拱门时,赫然发现隔壁的陈微伸出头来,正朝着她与陈三郎的马车好奇地张望而来。陈微显然对陈三郎有点畏惧,目光躲躲闪闪的。 陈容走近时,陈三郎掀开车帘,瞟向她手中的七弦琴,当下,他皱了皱眉头,道:“这琴如此普通,没的让人看轻了陈家。” 说到这里,他探身从车厢里拿出一把做工精美,还装饰着珍珠美玉的七弦琴递给陈容,笑道:“幸好三哥我早有准备,阿容用这个吧。” 琴递给她时,他的大手有意无意地在陈容白嫩丰腴的手背上摸了一把。 陈容低眉敛目,她抱着自己的琴退后一步,浅笑道:“三哥过虑了,我这琴,七郎也见过的。” 陈三郎一怔,这才记起陈容可是当着众人对王七郎弹奏过凤求凰的,他摇了摇头,嘀咕道:“罢了,便依你的吧。” 他把琴放回,双眼瞟了一眼陈容高耸的胸脯,含笑道:“阿容,与你三哥同坐一辆马车吧,这样也可以让外人知道我们兄妹情深。” 陈容摇了摇头,她含笑道:“多谢三哥,可阿容的马车已经备好。”她转过身,朝自己的马车走去。 只是无意中一瞟,陈容便发现,倚在门后探头探脑的陈微,在看向她和陈三郎的眼神中,有着小小的妒忌。 陈容收回目光,提着裙套上了马车。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向着陈府大门驶去。 陈三郎掀开车帘,对着马车中的陈容笑道:“听说阿容与王七郎在路上便相识了?还颇得他地看重?” 车帘后,传来陈容清亮中透着媚意的嗓音,这种天生的嗓音,与她的身形长相一样,在时人眼中,是‘骚媚入骨’的。陈三郎眯着眼,享受地听着陈容回答道:“王七郎宽宏雅量,阿容与只是与他说过两次话而已。” 陈三郎应了一声,道:“天下士族望王家,王家谪仙有七郎。以妹妹的身份,能结识七郎这样的人,并得他地看重,实是幸运之至。” 陈容听得出来,陈三郎想说的是,以她的身份,就算嫁给王七郎做妾,也是高攀了。何况,她还得到了王七郎地看重,就算是做妾,也是一个被看重的妾。 她垂下双眸,暗中冷笑一声,却顺从地应道:“三哥所说甚是。” 陈三郎盯着车帘后,陈容绰约美妙的身影,心中有点痒痒,这个阿容,论身形论长相,他这些年来接触的歌伎舞伎一个都比不上。更何况,她比起那些身份低贱的女子,还多了一种士族女子的贵气和从容风度。说起来,眼前这个妹妹着实是一个尤物,可惜是自己的妹子,真是可惜。 好半晌,他有点惋惜地收回目光,记起了自己的大事,便笑着说道:“阿容见了七郎,可得向他引荐为兄。” 陈容温柔地应道:“这是当然。” 车轮滚滚中,两辆马车出了陈府,驶入了南阳城中。 南阳城中,人声鼎沸中带着一种躁动,陈容掀开车帘一看,街道上,与前世时一样,变得冷清得多,特别是那些店铺,很多都关了门。 在陈容若有所思时,她的身边一暖,却是陈三郎示意马车靠近后,向她倾身靠近。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只隔了一臂远的陈容,苍白的脸笑得很热情,“妹妹在看什么?”说着说着,他朝着陈容深深一嗅,嘻笑道:“妹妹真是香啊,不知佩的是哪家做的香囊?” 陈容悄悄地避远了些,敛眉顺从地回道:“三哥说笑了。” 她缩到了马车的另一侧。 陈三郎看到她远离自己,长叹一声,吟诵道:“繁华转眼成空啊。女人这一生,便如那开得艳丽的春花,最美最动人,也只有几十日的光景。哎,在这种今日不知明日的世道,为什么不能及时行乐呢?妹妹你说是吧?” 他温柔地望着陈容。 马车车帘晃动下,是陈容沉寂的面容,她淡淡一笑,回道:“花开花落终有时,这是天地常理。有一些花总是带着痴劲的,它的盛开,只是为了某一人,某一天。” 这却是婉拒了。 陈三郎收起笑容,道:“某一天?妹妹还在指望着嫁给七郎为妻?”声音中忍俊不禁。 陈容垂眉敛目的,她没有回答,只是慢慢地扯下了车帘。她的动作缓慢中,透着一种刻在骨子里的落寞。 陈三郎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在她拉下车帘时,突然说道:“王七郎也是个有艳福的。” 陈容没有回话。 马车颠覆中,很快来到了南阳城东侧的阳水湖边。 湖中,十数只小船点缀其中,冬日的阳光下,那荡漾的湖水一圈又一圈的散开。 小船中,琴声飘然而来,那琴声空灵清澈,仿佛来自九天之外。 就在这时,一个少年掀开车帘,叫道:“来的可是陈氏阿容?” 马车里,传来陈容清媚的声音,“是。” “甚好甚好。” 那少年哈哈一笑,右手一摆。 嗖嗖嗖,五辆马车一字排开,它们结结实实地挡在陈容的去路上。高大宽敞的马车,完全隔绝了陈容看向湖水的目光。 陈容一怔间,那少年叫道:“陈氏阿容,且弹奏一曲。若是琴声合了我意,你自可入内。哼哼,若是不合我意,那对不起了,今天你是见不到你的七郎了。” 居然来了这么一下。 陈容哑然失笑。 她掀开车帘,望着那一字排开的马车,笑道:“好。” 说罢,她伸手拿过琴,右手一抹,琴声悠然飘开。 她的琴声如她的人一样,于多变中透着一种华丽,以指法繁复取胜。 几乎是突然的,那琴声刚悠扬飘出,却是戛然而止。 就在那少年怔了一下,待要开口时,陈容格格笑道:“君可是桓氏阿林?世人都说,桓九郎有过目不忘之能,妾不才,请九郎把我刚才所奏的琴曲接下去。若是接得动听也就罢,若是接得不好,那对不起了,陈容还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少年苦笑道:“你这小姑子,明知道我不擅于琴。罢了罢了。” 他手一挥,那五辆马车移了开来。 陈容与少年,对了个正着。 对上陈容,桓九郎眉头一皱,道:“怎地是个俗物女郎?” 陈容大恼,她瞪着他,冷笑道:“原来是个病弱郎君。”这个桓九郎,五官虽然清秀,却是脸色苍白,眼底带着青色,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桓九郎呆了呆,他瞪着她,大声叫道:“你这女郎,眉骨高耸,眼含煞气,怎配得上王弘王七郎?” 几他的声音刚刚落下,陈容已抬起头,眯着双眼盯着桓九郎叫道:“我一支系庶女,身卑位贱,动作不由人。若不带煞,岂不由人践踏?你这病夫揭人之短,太也可恨!”与时下的士人女郎说话不同,陈容的语气中,真真带有煞气。 她大叫出声时,陈三郎大惊,他急急喝叫道:“阿容,注意点!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桓府九郎,是桓府的嫡长子,身份尊贵得很!不许你这么无礼!” 就在这时,一阵大笑声传来。 却见河边上,不知何时划来几叶扁舟。那个拊掌大笑的,正是瘐志和另一个青年名士。 笑声中,瘐志乐道:“好好,说得太好了,这个病夫就是喜欢揭人之短,着实恼人。” 他的声音刚落,那个青年笑道:“噫,陈氏阿容的马车里,还放着鞭子呢。那鞭子怎地挂着,干嘛不取下来一鞭挥过去。也别抽得太重,抽死了桓府难免要闹,我说阿容,你就打他个半死不活,让他卧床半载吧。” 这两人的取笑声,使得陈容有点不好意思了,她转过头看向他们。在对上两人身后的王弘似笑非笑的目光时,她脸红了红,侧过头去。 这时,桓九郎伸手抚着自个儿的咽喉,向着王弘苦笑道:“被你这妇人一瞪,我这冷汗直冒,咽中发痛,几有垂死之感。” 瘐志大乐,他大声叫道:“好好好!平素里那些女郎见到你这病夫,个个都是解语花,难得有一妇人令你胆寒。好,好好。” 在瘐志的大叫声中,王弘一笑,日光下,他的目光晶莹剔透,极清极深,“她可是压住了性子的。”语气温柔平和中透着肯定。 陈容嗖地转过头来望着王弘。 桓九郎哇哇大叫,连声道:“这般粗鲁的妇人,七郎你也要?” 王七郎还没有回话,坐在扁舟后方的那个抚着琴的中年文士,慢慢按下双手,长叹一声,说道:“正如这小姑子所说,她身卑位贱,动作不由人。若不带煞,便会由人践踏。七郎,这小姑子如我辈一样,也是个性情中人,虽是煞气重点,但可以调教嘛。” 他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着这种戏谑的话,瞬时,又是一阵笑声附合声响起。 那中年文士说到这里,眼光瞟向站在陈容左侧的陈三郎,眉头一皱,长袖一甩,道:“何方来的庸物,走吧走吧,别杵在这里败人之兴。” 这话简直不给人留一点情面。 陈三郎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只是喝叫了一句,便被这些人看轻。顿时苍白的脸涨得通红。他哑了哑,勉强一笑,朝着那中年文士一揖,辩道:“谢君过矣。” 姓谢的中年文士没有理他。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曾向陈三郎望上一眼。 陈三郎僵了僵,转头看向陈容。 而这时,陈容回过头来,她朝他福了福,轻声说道:“三哥,你先回吧。” 陈三郎见她在这种情况下,愿意搭理自己,给自己一个台阶下,连忙应道:“好,好,我回去,我回去。” 陈三郎一走,桓九郎便是一声长叹,“小姑子虽是个妙人,终究不得不俗!” 陈容头也不回,淡淡答道:“居人屋檐之下,俗礼不得不为,只要性情是真,又何必过多计较?” 这回答,咄咄逼人而来。桓九郎一怔,转眼大笑。 陈容听到他的笑声,心中一安,知道自己过了第一关。眼前这些人,都是影响颇大的名士。对他们来说,人世间只有一种人值得尊重,那就是真性情的。就算你是真小人,也远比那虚伪的君子可敬。(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他叫她卿卿 见陈容过来,哗地一声,一叶扁舟破浪而出,王弘的轻舟转眼便冲到岸边。 王弘走上两步,向陈容伸出右手。 他颀长的身形随着波涛起伏而起伏,日光下,晶莹明澈高远的双眼,正含着笑,温柔地盯着她。 陈容对上这样的眼神,不知怎地,心跳慌得漏了一拍,她连忙低头避开他的目光,暗暗想道:这家伙长得太俊,对女人又有手段,我得避开他的目光才能与他谈事。 她还在沉思时,王弘修长白净的大手已握上了她肉肉的小手。 两手相握,陈容的小手又颤抖了一下,反射性地想抽回。 就在这时,王弘右手一紧,阻止了她地回抽。 他握着她的手,轻轻一扯,牵着她到了扁舟上。 可是,到了扁舟上,他依然没有放开陈容,反而这般牵着她,向舟头走去。 陈容停步不动。 她低着头,双颊绯红,低低叫道:“松开。” 语气中带着几分武装起来的强硬。 王弘转过头来,他双眼微眯地盯着她,温柔笑道:“卿卿在与谁说话?这么硬的口气?” 陈容脸更红了,她咬着唇,恨恨地说道:“我还是未嫁之身。” “哦。”王弘点了点头,他不以为然地转过头去,继续牵着她向前走,“这个我知道。”一副你说了句废话的表情。 陈容朝四周瞟了一眼,这一瞟,她顿时大躁,只见七八个名士都笑嘻嘻地盯着自己和王弘,竟是个个都在看戏一般。 陈容羞得脑袋都埋到胸口了,她连忙提步,任由王弘牵着,走到了舟头上。 舟头上,用铁丝牢牢地栓着两副塌几。塌几上摆着酒和肉,还有琴。 王弘在塌上坐下,右手轻抬,朝对面一指,“坐吧。” 陈容顺从地坐了下来。两人一坐下,舟尾的巨汉手一撑,扁舟如剑,轻荡而出。 随着轻舟激荡而出,陈容不由晃了晃:她来自北方,虽然喜欢甩鞭骑马的,却是个十足的旱鸭子。这般水波荡漾,舟身起伏的一晃,她的眼前有点花,腿也有点软了。 陈容收回目光,双手握上酒杯,强迫自己不再看向那滚滚波涛。 这时,她的对面传来王弘温柔的声音,“卿卿方才好似有话要跟我说?”他的声音一落,轻舟驶入一个漩涡中,猛地一转,陈容慌乱地欠身,双手伸手扶着一东西,清艳的小脸已有点发白了。 好一会,舟身终于平稳了,陈容吁了一口长气,突然发现自己手上所按之处甚为温热。 她转过头来。 这一看,她小脸瞬时火红火红。原来她稳稳扶着的,是王弘的手臂。这其实不算什么,重点是她身子前倾,整个人一副标准的投怀送抱的姿势。 此时此刻,王弘的酒杯已转到了左手上,他伸出右手任由陈容扶着,嘴角微扬,笑容浅浅。 就是陈容红着脸向他看去时,王弘眉头一挑,极温柔地说道:“你晕船?若不,到我怀中来吧。” “不!” 陈容立马低叫出声,她急急地收回双手,反正已让眼前这人看出了自己的胆怯了,她干脆双手紧扣着舟排。 这下,她终于稳了,陈容心神大定。 她心神一定,又向左右瞟去。见到众人都在打量着四周湖景,满目青山,便松了一口气,转向了王弘。 如此近距离地看着这个男人,陈容发现王弘不但五官十分俊逸,脸上还蒙着一层淡淡莹光。再加上他的双眼极其清澈高远,让人一见便气为之夺,神为之移。 看着看着,她赫然发现,与这个男人相处这么久了,她直到这时才看清他的五官,才敢直视他,才不会被他的容光灼得目光游离。 就在陈容盯着他不放时,一个少年尖而清朗的笑声从后面传来,“这女郎看王七郎时,目灼灼似贼也。”正是桓九郎的声音。 一语吐出,众人哄堂大笑,陈容羞愧不已。 瘐志乐得一边拍着自个儿大腿,一边哇哇叫道:“小姑子何必如此?七郎已是你的七郎,你大可目灼灼似家贼。” 众人的哄笑声更大了。 陈容的小脸涨得更红了。 她迅速地低下头去,还用大袖掩着脸。转眼,她又急急抬起头来。 只是,这么一来,她睁大水汪汪,含着媚意的双眼,牢牢盯着那湖水荡漾处,愣是不敢看向王弘。 桓九郎见她如此,怪笑道:“小姑子羞了。我说小姑子,整个建康的女郎见到王七,都是如狼似虎的,你不过是目光如贼,大可不必羞惭。” 陈容一听也是,不管是平城还是南阳,女郎们对上美男子时,那可都是围而迫之,堵而赏之的。她用得着害羞吗? 于是,她下巴一抬,再次勇敢地看向王七郎。 目光一抬,她对上了王七郎忍着笑意的嘴角。他从巨汉手中接过酒杯,也不顾扁身飘荡,稳稳地饮了一口后,低笑道:“直至今日,我才知道阿容果然悦我。” 陈容一愣,差点反射性地喝出‘胡说’两字,幸好她嘴一张时,看到了王弘淡淡瞟来,却微沉的眸光时,赶紧闭上。 陈容低下头来,她吸了一口气,勇敢地说道:“七郎,那个,那个,你别叫我卿卿了。” “哦,为何?” 王七好奇地望着她。 陈容小脸一苦,她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喃喃说道:“被郎君这么一叫,阿容还怎么嫁得出去?”她吸了一口气,求道:“阿容虽然卑贱,却是断断不会为妾的。郎君收回你说过的话吧。” 她右手轻轻一抖,那玉佩滑落掌心,“还有这个,也收回吧。” 王七郎瞟了她一眼,端起一杯酒放到她的左手上,温柔一笑,“不收。” 语气果断之极。 陈容瞪着他,压低声音急急地说道:“可,可我怎么办?” 王弘一晒,露出雪白的牙齿淡淡地说道:“不怎么办。你就这样安慰自己,以后在王七郎面前多多温柔,多多表现,也许这家伙会娶你为妻。” 这话一出,陈容彻底愣住了。 这时,瘐志大叫道:“七郎,注意了!” 王弘站了起来,转过头去。随着他白衣翩翩地这么当风而立,陈容才发现,所有的扁舟已在湖中央围成了一圈。首位上站着的是瘐志。他樽好一杯酒,把那酒杯朝湖面上一放。 酒杯甚轻,稳稳地立在湖水当中。这时,瘐志右手轻轻一划,随着几圈涟漪划起,那酒杯荡漾着,慢慢转向了桓九郎和王弘的方向。 酒杯一走,瘐志叫道:“还是老规矩,酒杯到了谁的前面,那个人不是呤诗,便得弹琴弄筝。” 他目光瞟向傻愣愣的陈容,怪笑道:“七郎,你也可以叫你的凶恶卿卿抚琴代替。” 说到这里,他呵呵大笑。 这时的陈容,还是呆呆傻傻的,她眨了眨眼睛,好半天才把目光转向王弘。 她慢慢站了起来。 望着这个背风而立,宛若云阁中人的王七郎,陈容苦着脸,叹道:“完了,完了。” 声音已是悲嚎。 王弘嘴角一挑,正在这时,那酒杯已荡到了他与桓九郎之间。 王弘从船夫手中接过竹竿,轻轻一划,把那酒杯划到自己的面前,他伸手捞过,然后,塞到陈容的手中,道:“该你了。” 陈容终于回过神来,她眨巴眨巴地望着王弘,奇道:“不是说酒杯自行荡到谁的面前便是谁吗?为什么你要把它捞起来给我?” 王弘一笑,他还没有回答,旁边的桓九郎已不客气地说道:“那还用问吗?你的七郎想欣赏美人风中抚琴的飘然之态。” 陈容并不傻,马上明白了。正如桓九郎所说,王七郎是不想她老念着那件事,扰了他的雅兴,他要她放开心怀,与他共赏湖山一色。 想到这里,陈容一笑,道:“好。” 这一笑,极为明亮。 那巨汉捧着她的七弦琴递了过来。 陈容接过,坐了下来。 就在她坐下的同时,陈容突然发现,自己原来还在舟上。 瞬时,她的小脸白了白,刚才她心念着自己的事,竟然忘记了自己还晕着船呢。 她的小手一暖。 却是王弦探身过来,抱过她的琴。 随着他右手一拔,一阵悠扬高远的琴声飘出时,他淡淡说道:“唱一曲吧。” 话音一落,琴声如潮,汹涌而来。 这琴音,汹涌澎湃中,透着几分世间奔波之苦,可这苦楚中,偏有一种高远,似是一个局外人,站在红尘之外,望着这纷纷扰扰。 陈容嘴一张,轻唱起来,“今日繁华今日酒,明日风波明日舟。问君何处有仙山,君曰,仙山无,俗人处处,你眼前这个,心肠特狠!” 不得不说,陈容的嗓音极好,于清亮中透着媚意,微微沙哑中有着二分缠绵。这曲子被她顺口唱来,竟于闲淡中尽显奢华。 只是,这曲子? 众名士面面相觑,都傻呼呼地望着陈容。 白衣胜雪,玉树琼楼般的王七郎,弹着弹着,双手一按,琴声戛然而止。 他抬起头来。 他睨着陈容,问道:“世间有这种俚曲?” 陈容瞪着他,答,“本来没有的,君一弹琴,它就出来了。” 这小曲,简直就是口水句,不压韵,不合律,没有深意,在这满湖大家面前,真是拿不出手,低浅得像小孩子们胡乱涂鸦而成。可它也有优点,它的优点就是口水,浅显得有趣的口水。 它是陈容临时写的。 众人怔忡过后,桓九郎率先笑了起来,“七郎,看来你的这妇人怨念颇深。” 瘐志也是戛戛直笑,“是啊是啊,七郎,你做了什么事恼了佳人,被人家说成‘俗人一个’,还说你‘心肠特狠’?” 那中年文士也笑道:“原来小姑子前来,是诉苦来着。好好好,难得有此妙事,小姑子尽管说来,你放心,便是把王七砍成八块,也要如了你小姑子的心愿。” 一个一个,语带戏谑,都站到了陈容这一边。 王弘抬起头来。 他对上了一脸得意的陈容。 嘴角慢慢一弯,王七郎转过头去,他朝着众人睨了一眼,慢条斯理地说道:“此,卿卿我我之句也,你们凑什么热闹?” 他说,这是他与陈容之间打情骂俏的话。。。。。。 陈容瞬时哑了。 她无力地低下头去。 扁了扁嘴,陈容低低地哼哼,“郎君坏我名节,小心我赖着你不放,逼着你娶我为妻。”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中添了几分狠气,“还有,你家族里安排的那些女郎小姑子的,我也见一个赶一个。哼哼,你莫以为我不敢。” 回答她的,是王七似笑非笑的一睨。不得不说,眼前人神采飘然,皎如玉树,这般一笑一睨,真是令人目眩神迷。因此,陈容又呆住了。 当她醒过来时,王七已把酒杯斟满酒,袖子一甩,把它顺着湖波送出老远。 醒过来后,陈容望着他临风而立的身姿暗叹一声,决定把烦恼事压后再说。 这时,酒杯已转到了那中年文士面前。便在风波当中,水浪之中,轻舟飘荡之时,他令奴仆拿来一卷宣纸,在上面龙飞凤舞地挥洒起来。 陈容望着他握得稳稳的笔端,好整以暇的气质,心中暗暗折服。 不一会,一副笔黑淋漓的行书出现在众人眼前。 名士们纷纷道好时,那酒杯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几次都荡向了王弘。每每荡到,王弘便是大袖一卷,把它送走。 瘐志哇哇大叫,恼道:“王七郎,你敢不守规矩?” 王弘斜眼睨向他,道:“我想守时,它就是规矩。” 这话说得,恁地任性。 众名士哈哈大笑起来。 桓九郎率先叫道:“好,好好,正是如此,我想守时,它就是规矩。哈哈哈。” 满座大笑中,只有陈容,她眨巴眨巴着眼,诧异地望着王弘,想道:他居然说什么‘我想守时它就是规矩’,他王七郎,还真是敢说啊。 本来,她心情郁郁,难有敞开胸怀的时候。可与这些人在一起,不知怎么地,她的心情就是放松了,就是快乐了许多。 不知不觉中,她已是满脸笑容,目光明润。 王弘无意中朝她一瞟,嘴角一扬,信手捞起湖中的酒杯,仰头一饮。随着他右手一拔一划,一缕悠扬清远的琴声在湖水之间流荡着,飘入白云当中。 ## 求粉红票啊求粉红票。(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有时候,可以狠着来 求粉红票求订阅。 ?? 现在毕竟是冬日,太阳就算暖暖的,那风吹来时,也是遍身生寒。 众人游玩了大半个时辰后,已有点禁不住了。于是在酒转一轮之后,体质最弱的桓九郎便提到回去。 轻舟回荡,众人络续坐上马车。 陈容的马车走了两步后,她令驭夫停下,反过头去,看向王弘等人。 这些名士,无一不是才华高绝,气质出众。要是前世,她别说是与这些人呆在一起,便是远远地看到,也别道而行——那种自形惭秽,是难以言状的。 可这一次,也许是因为站在王弘身后吧,陈容竟是感觉不到众名士咄咄逼人的傲气。不但感觉不到,她甚至觉得与他们相处时,整个人都放松了,时间也过得飞快。 就在她望着王弘寻思之际,正与瘐志等人交谈着的王弘转过头来。 他望着陈容,嘴角一扬,右手轻挥,“阿容不必恋恋不舍,你先行回去,若是想我,随时可到王府来。” 他的一句话刚刚说完,便看到陈容的小脸嗖地涨得通红,那双黑不见底的双眸,也有火焰在沸腾。王七郎见状,眉头一挑,奇道:“卿卿如此望我,可有不尽之意?” 陈容小嘴一咬,一个‘屁’字差点脱口而出。而这时,瘐志等人已哈哈大笑起来。 在他们的笑声中,陈容转头向驭夫叫道:“我们走。” 三个字一吐,笑声更响了。王弘却是不笑,他静静地目送着陈容急急逃离的身影,直到那激起的灰尘挡住了视野,才懒懒地转过头来。 陈容的马车是直接驶入院落中的。 她小脸晕红地走下马车,抬头一看,秀眉微蹙,唤道:“平妪,平妪?” 平妪没有出现。 陈容脸色凝重了些,她大步踏入台阶,叫道:“有人没,出来一下。” 直叫了五六下,尚叟才从后院急急走出。他脸上身上都是灰尘,看来刚刚还在忙碌着。 陈容望着他,问道:“人呢?今日怎地这般安静?” 尚叟没有回答,而是朝左右看了一眼,急急走到陈容的身前,低声道:“入房再说吧。” 陈容一惊,点了点头,与尚叟一道走入堂房。 尚叟朝外面看了一眼,轻轻把门掩上,才转头对上陈容,苦巴着脸说道:“方才郎主的如夫人李氏过来了,她说,女郎既已归于郎主名下,自当受夫人管制,一切饮食起居,与阿微那小姑子相同。她还说,女郎年幼,她愿替女郎保管粮栗。因此,她令人把仓库中的四车多粮栗都搬走了,还强行遣走了五个仆人,平妪也在遣走之列。” 顿一顿,他低声说道:“平妪五人,老奴把他们安置在刚买下来的店铺中。众仆去送了,应该快回来了。” 说这些话时,尚叟一直担忧地望着陈容,生怕她如往日一样,不管不顾的大发脾气。 不过,直到他把话说完,陈容都很平静。 在尚叟诧异的目光中,陈容低下头来,寻思了一会后,她轻声说道:“那被裁走的五人,你去安排一下,便放在买下的店铺中。对了,那七车粮栗可都换成了店铺?” 尚叟连连点头,喜笑颜开地说道:“换了换了,还是女郎想事周到啊,不然,现在那七车粮,也被如夫人给搬走了。是这样,各家人心惶惶,那些店铺只要是用粮换,便比往岁便宜甚多。那七车粮,在平素只能换下三个店面的,可老奴这次足足换了十二家。南街那里只有十家店铺出售,老奴已全部买下,另外还在主街也买了二家店铺。” 陈容点了点头,她沉着脸,低低说道:“这事不要声张,你去交待他们一下,便说,若是陈氏的人见到了问起,便说那店铺是冉将军置下的。” “是。” “去吧。” 尚叟应声就走,走了两步,他迟疑地回过头来,小声问道:“女郎,平妪她,这些年了,你都习惯了她的服侍,现在她不在,女郎你?” 陈容沉着脸,挥了挥手,道:“这个我自有主张,退下吧。” “是。” 望着尚叟离去的背影,陈容的眉头越皱越紧,她没有想到,阮氏和李氏竟然这么狠,她们丈夫陈元虽然是个小人,可他多少还顾及别人的说法。这两人倒好,大大方方地把她的粮栗全部拿走,把她的忠仆遣散! 幸好陈术给她的那一车布帛属于女孩家的小钱,不然的话,她现在吃穿住用,都要受制于人了。 明明昨天还是好好的,怎么这一会功夫,阮氏和李氏便下这样的狠手了?陈容百思不解着。她在房中转悠了好一会,恍然大悟:必是因为陈三郎!必是两人把陈三郎被名士们冷遇嘲讽的帐,算到她头上了! 看来,看到自己身卑无依,有人想骑在头上拉屎了! 陈容并不是一个有急智的人,而且,她也知道自己性格冲动,一直以来,她都让自己忍耐着,每逢遇到会出现冲突的场面,都避开着。 难道说,现在是避无可避了? 陈容又踱了几步,冷冷一笑,看来,真不能让那些人以为自己软弱可欺了! 想到这里,她把短刀放入袖中,向外走去。 不一会,陈容便扭着细腰,娉娉婷婷地出现在阮氏的院落外。 站在拱门处,她朝着一个婢女盈盈一福,低声细语地说道:“不知夫人在否?阿容求见。” 那婢女先是一怔,这时,另一个婢女走到她身后,低声说了一句。 瞬时,那婢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她点了点头,还以一礼,“是阿容啊,进去吧。” “多谢。” 陈容温柔地道了谢,脸上含笑,姿态曼妙地向里面走去。 不一会,她便来到了台阶下。 朝着里面略略一福,陈容清声唤道:“阿容求见夫人。” 一个清柔明亮的声音传来,“是阿容啊,进来吧。” “是。” 陈容提步入内。 端坐在堂房中的,却只有那个二十七八岁的少妇李氏,在李氏的左右,还站着四个婢女。 李氏低着头,正在喝着什么,见到陈容走来,她把那杯子慢慢放在几上,笑道:“阿容来了,坐吧坐吧。” “是。” 陈容在右侧一塌上坐下。 她抬头瞅向里面,好奇地问道:“夫人不在么?” 李氏嘴角含笑,语调轻快,“姐姐不在,阿容有事便跟我说吧。” “是。” 陈容低眉敛目的,她声音清脆地说道:“阿容刚才听到老仆说,夫人下令了,说我的待遇与姐姐阿微相同。阿容闻言,不胜感激,特意前来道谢。” 李氏端起杯子,朝着里面吹了一口气,再小小地抿了一口,看也不看陈容一眼,道:“阿容却是个知礼的。夫人是大家出身,不喜被他人闲话,阿容你虽是另一支系,夫主既然接手过来,便与阿微一样,也是夫人的女儿——她这样做,着实是体贴阿容,阿容既然心存感激,那就还是个晓事的。” 语气半阴半阳,一段话竟含有多重意思。不过陈容没有心,也不愿意去细思。 李氏的声音一落,陈容便是天真的一笑,然后,慢慢的,她右手一甩。 嗖地一声,一抹寒光透袖而出,森森刺目。 几女一惊,不约而同地低叫出声。 李氏瞪大了双眼,她眉头一蹙,压下涌出了咽喉的惊呼,喝道:“阿容,这是什么东西?你,如此地方,你拿一把刀出来,想做什么?” 陈容闻言,好不天真的格格一笑,双眼都弯了起来,“如夫人休要害怕,这不过是一把小刀,刚才阿容与七郎,桓九郎他们相会时,也把刀拿出来耍了哦,他们还觉得很好玩呢。” 陈容说到这里,把手中寒光森森的刀突然朝空中一抛! 刀锋飞到半空时,一缕阳光映射其上,瞬时寒光森森,四射而出。 几女再次惊呼出声。 这个时代,虽是乱世,可士族以文弱为美,有的士族少年听到马叫声都大惊失色,尿湿了裤子,何况陈容手中玩耍的还是一把真正的刀? 就在她一抛一甩,刀光森森间,几女虽然强自镇定,可个个脸色发白,表情惶惶。 陈容似是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几女害怕了,她一边格格直笑,一边站了起来。 陈容斜睨向李氏,嘴角含笑,眼中带煞地说道:“如夫人,我那四车栗呢?阿容心善,想把它拿出来分给那五个被赶走的奴仆,夫人意下如何?” 她一边走,一边把刀一抛一甩着,一句话说完,整个人与李氏只有三步之遥! 就在李氏眉头一竖,准备叫人入内时,陈容拿着刀的动作微微一斜。便是这个动作,令得阳光折射其上,瞬时,一道刺目的森森光芒闪电般地射入了李氏的眼中。 李氏大惧,一屁股坐趴在塌上,情不自禁地尖叫出声。 随着她一尖叫,嗖嗖嗖,几个婢女和护卫一冲而入。 他们冲入房中,傻呼呼地望着瘫坐在塌上的李氏,又望向刀已入袖,正施施然地走回自己塌几的陈容,怔了半晌,叫道:“如夫人,出了什么事?” 李氏颤抖着,伸手指着陈容,叫道:“她,她,她。” ‘她’了半天,却没有后文出来。说起来,陈容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做,只是耍了耍刀而已。 李氏望着怔忡地望着自己的众仆,又看向陈容,心下暗恨,她尖声叫了起来,说道:“阿容,你好大的胆子,便没有尊卑上下了么?” 她的尖叫声堪堪吐出,陈容已歪着头,眨巴着大眼天真地看着他,笑嘻嘻地说道:“如夫人,阿容什么事也没有做啊。” 在令得李氏一呆后,陈容扬起嘴角,慢慢嘟囔道:“方才七郎还说,为免我难做,想帮一帮三哥呢。” 她的声音不大,却也不小,李氏刚好可以模糊听到。 李氏连忙收敛心神,向陈容问道:“你说什么?” 陈容不答。 李氏瞟见满堂的仆人,挥了挥手,喝道:“没事没事,都退下吧,退下吧。” “是。” 众人依次退出。 堂房中再次安静下来。 见到他们退下,陈容扁了扁嘴,有点委屈,也有点不解地说道:“不过是耍耍刀子,刚才在七郎面前阿容这样玩,他还哈哈大笑呢,还伸手过来拿呢。怎么如夫人这般胆小,都吓成这样子了?” 李氏一听,顿时气结。她伸手抚着胸口,低喝道:“你,你。” 喘了几声,她决定把这件事稍后再计较,便向陈容倾了倾,问道:“阿容,你刚才说你三哥怎么了?” 陈容眨了眨眼,反问道:“如夫人,我那四车栗呢?我那些仆人跟我一路南迁而来,几经生死。既然家族愿意承担我的费用,我那些粟粮便想给了他们,也免得他们沦落无依。” 李氏蹙起了眉头,脸一沉,道:“阿容,四车栗粮何等珍贵,你太小了,还是让我替你保管吧。什么给仆人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她的声音刚刚落地,陈容已嗖地站了起来,尖叫道:“为什么?他们一路护我重我,以衣衣我。如夫人,难道你想让世人指责我陈氏阿容无情无义?不行,那四车栗必须给我。” 她显然太过愤怒,尖叫声中,藏在衣袖中的尖刀再次露了出来,寒森森地晃人双眼。 李氏实在是怕了这刀了,也怕了拿着刀,行事完全不按规矩来的陈容,更怕她此时此刻,那眼眸中流露出的疯狂和煞气了。在陈容那刀再次反射着阳光,刺入她的眼中时。她一屁股坐倒在地,叫道:“给你给你,都给你。” 她急急喝道:“来人啊,把陈容这疯姑子请出去。” 在几个仆人一冲而入时,陈容收刀入袖,朝着李氏匆匆一礼,哼哼道:“不用请了,我自己出去,” 她身子一转,朝着那冲进来的仆人叫道:“走,跟我装粮去。” 几个仆人一怔,看向了李氏。 李氏惊魂未定,她伸手按在胸口,脸色苍白,连连挥手,有气无力地说道:“依她依她。” 几仆闻言,施了一礼,跟在陈容身后向外走去。 直到陈容走出老远,一个婢女才回过神来,她恨恨地叫道:“这个阿容,竟敢对长者如此无礼?她的眼中还有尊卑上下吗?”婢女转过头,朝着李氏大声说道:“如夫人,可不能这样放过了她。不行,一定要处罚她!” 李氏还是一脸苍白之色,她咬着唇,半晌才说道:“怎么处罚?她是在长者面前亮了刀,可她一来只是耍耍,人还站在几步开外,不曾用刀指着我们,世人说起,只会说我们自己胆小如鼠。再说,真要计较,她完全可以说自己是为了给仆人争粮,这是义!”顿了顿,她无力地说道:“最最重要的是,名声上,她是王七的人,就算是夫主也不能不给王七面子。整个南阳城的人,都知道她识大体,讲情义。我们说出的话,有没有人相信,还是个问题。” 她越说越是无力。 好半晌,另一个婢女颤声说道:“这个陈氏阿容,就是个疯子,”这话一出,几女都频频点头,她们望着陈容远去的方向,不由自主地想道:她就是个疯子,以后还是离远一些的好——孙子兵法中说:‘投之亡地而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又有一句俗语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刚才的陈容,那舞动的刀锋,那眼神中流露出的煞和狠劲,给她们的感觉便是那个又横又不要命的,自是远离为妙。(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风云起时有风华 于是乎,陈容领着四车栗,在陈微等人好奇的目光中,安安静静地回到了院落里。 一入院落,她便把尚叟叫来,指着那四车栗,清声说道:“叟,世道无常,你们随我多年,岂能没有资产傍身?这四车栗,你去交给平妪,由她处置吧。” 说到这里,她朝尚叟眨了眨眼。 尚叟马上明白了,双手一拱,响亮地应道:“是。” 他转向那些送罢平妪等人,刚刚归来的奴仆,道:“大伙快过来,把粮食重新装车,天色不早了,得抓紧时间把它们送出去。” “是。” 粮栗一搬下马车,属于李氏的四辆马车便转身返回。 他们刚走,陈微和陈茜好奇地走到陈容身后,问道:“阿容,你又在弄什么鬼?” 陈容只是微微一笑,道:“没什么。” “怎么会没什么?”陈茜大为不满,她瞪着陈容,喝道:“阿容,你越发没有规矩了。” 陈容一笑,她回过头来,朝着两女福了福,道:“姐姐们,是真没有什么。” 陈茜一噎,瞪了她一眼。面对她满脸的不高兴,陈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一直没有解释。 众人都退去后,夜雾已经降临,南阳城中灯火通明。 陈容坐在院落里,自顾自地弹奏着七弦琴,尚叟站在身后,倾听着那悠扬中见华丽的琴声。 好一会,琴声稍止,尚叟走近来,问道:“老奴从女郎的琴声中听到悠闲。”他这几个月中天天听陈容弹琴,居然也听得出其中三昧了。他的脸上有着忧色,顿了顿,他开口问道:“女郎,那栗,夫人怎么会同意还给你?” 陈容眉头一挑,道:“只有那李氏在,我吓了吓她,她便把粮给我了。” 尚叟大惊,连声说道:“李氏还是女郎的长辈呢,女郎怎么能吓她?要是她记恨于心,百般相害,可如何是好?”陈容右手食指在琴弦上抚过,在发出一连串清脆如流泉的乐音后,道:“如果我不去要那栗,他们便会放过我?会对我友善些,会不害我?” 尚叟一怔,摇了摇头,叹道:“不会。” 陈容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顾及这些那些的?” 尚叟沉默半晌,喃喃说道:“老奴心中还是不安。” 陈容不答。 随着夜色越来越深,隔壁陈微的院落中,已是笑声阵阵。 望着那灯火通明的院落,听着那嘻笑的人声,尚叟望向陈容,长叹一声,道:“要是女郎与父兄在一起,可有多好?” 回答他的,是那越转越急的琴声。 这一夜,主院灯火通明,笙乐隐隐,不过与陈容没有任何关系。 第二天,又是一个大睛天。 现在入冬也有一阵了,可这天气,依然是睛得灼人,众人心中都有点担忧了。如果又是一个暖冬,只怕明年收成更不好了。 一大早,陈容便穿上昨日刚刚送来的绿色冰纨做成,镶有黄色边纹的裳裙。陈容的五官艳丽,肌肤丰润,穿上这身衣服后,整个人浮艳少减,另添了一种沉静清雅之气,让她最是喜欢。 打扮一新,又戴上纱帽后,陈容坐上马车,准备出门看望平妪等人。 马车驶上南阳城中时,陈容发现,街道中众人三五成群,都在窃窃私语什么,一个个脸有忧色。 尚叟侧过头,向着马车中的陈容低声说道:“女郎,多半出大事了。” 他的声音一落,便听到前方的马车中,传来一个少年的长叹声,“洛阳已陷,建康难回,奈何奈何?” 他的叹息声一落,一个压低的哭声传来。 听着那哽咽声,众人纷纷露出同情的目光。 尚叟停下马车,向一个大家族奴仆打扮的中年胖子问道:“兄台,出了什么事?” 这人显然是个管事,他朝陈容的马车望了一眼,眼神中闪过一抹鄙夷,不过,他还是回答了尚叟,“今日得到音迅,那些离开南阳城,回去建康的家族,遇到众胡,全部被杀!” 尚叟大惊,他急急说道:“全部被杀?难道说,胡人早就埋伏在路上了?” 胖子管事点了点头,道:“众人是这么说的。”他长叹一声,“我家郎主把田地店铺贱卖,便是想着回到建康。现在听到这消息,哎,哎。。。。。。”他摇着头,无精打采地走远了。 尚叟也是长嗟短叹一会,突然想起一事,他转向陈容,低声说道:“女郎,莫非你已料中?”不然,为什么她会要求他一个月内,把田地什么地买到手? 马车中,传来陈容淡淡的声音,“我又不是仙人,怎能料事如神?只是碰巧而已。” 尚叟想想也是,点了点头。 马车向南街方向驶去。 尚叟一边走,一边指着路旁的店铺,道:“女郎,这一家也是你的了。它原本售卖的是粮食,买时仓库已空,早就关门了。还有这一家,它原本是饭馆,也已关门。对了,女郎,昨天那四车粮栗,老奴交给平妪时。平妪说了,她留下三车给女郎,剩下那一车,应该可以使三家店铺开张了,那三家店铺,维持她们五人的生计是不成问题的。” 这个陈容不感兴趣,她随意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了一阵喧嚣声。 陈容透过车帘缝,好奇地张望而去。 出现在她视野中的,是一个由六辆马车组成的车队,那走在最前面的马车漆成金色,宽大豪华。 在这车队的外面,有十来辆马车围着。那些围着的人谄媚的笑着,正对着那漆成金色的马车极恭敬地说着话。 陈容才望了一眼,便急急说道:“退一边,退一边去。” “是。” 尚叟连忙驶着马车靠向街边。 陈容朝左右望了望,又叫道:“那里有个巷道,退到那里去。” “是。” 幸好尚叟驾驶马车的技术炉火纯青了,他长鞭连连甩动,几个巧妙地挪移,便把马车退入黑暗的巷道中。 一入巷道,陈容才松了一口气。 她悄悄地掀开车帘,朝外望去。 从她这个角度,可以看到那金色马车掀开一角,肥胖不堪的南阳王正倨傲地点着头,说着什么。在他的身边,是唯唯诺诺的各大士族,陈容一看,陈术赫然也在其中。 突然的,陈容脸色一变,暗暗想道:不好,各大家族无法离开南阳城,只好竭尽全力地讨好南阳王啊。 尚叟伸长脖子望着这一幕,好奇地说道:“怪了,这些人怎地不到南阳王府拜见,却在这街道中凑什么热闹?” 陈容嘴一扯,淡淡说道:“那是因为,众人都知道,南阳王喜欢用这种方式来告诉大伙,南阳城中他最大!” 她说到这里,低声道:“看来一时半刻他们还不会走,我们回去吧。” “是。” 马车返回时,陈容拉下车帘。 她坐在马车中,一边绞着双手,一边寻思着。 马车驶出南街时,陈容听到旁边的马车中,传来一个压抑的哭音,“为什么?我都已许给了刘郎了,为什么还要参加南阳王府的宴会?” 这年轻女郎的声音刚落,一个中年妇女低低说道:“这有什么办法,郎主把家中珍藏多年的司马迁的手书都送去了,可那许幕僚说了,王爷不喜欢这种乱七八糟的玩意儿。郎主也是没法。” 那年轻女郎尖声低叫,“便一时回不去建康也不要紧啊,保护我们的不是冉将军吗?为什么要去讨好那个老色鬼?” 中年妇人声音苦涩,“女郎有所不知啊,便在方才,南阳王向各大家族传令,说胡人不日南下,为了南阳城的安全,他不得不派一些家族驻于城外。” 这话一出,那年轻女郎的哭声一止,她惊呼道:“驻于城外?” 中年妇人道:“是啊,要不然,郎主何至如此?现在不止是郎主,各大家族都把自己漂亮的女儿送过去,以求南阳王改变主意呢。” 马车格支格支声中,那对话越去越远。 这时,尚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女郎?”声音中很是不安。 马车中,陈容双手不停地绞着,不一会,她突然问道:“叟,停一下,去问问冉将军现在哪个府第。” 尚叟应道:“是。” 不一会,尚叟跳上马车,道:“女郎,他在桓府。” “前去桓府。” “是。” 桓府便位于南街中,为了避开南阳王的车队,尚叟直绕了一个大圈,花了近一个时辰,马车才驶到桓府一处侧门外。 马车一停下,尚叟便向门卫走去。 马车中的陈容,掀开一角车帘,她的眼睛虽是看着尚叟,可眼神茫然。 好一会,尚叟过来了,他驱着马车,从侧门驶入桓府。 一入桓府,便是一阵笙乐声绵绵而来。只是与平常的笙乐声不同的是,这乐声中,含着一种异常铿锵的筝声。 陈容正侧耳倾听时,突然的,一阵叫好声轰然而来。叫好声刚刚止息,便是一阵强而有力的鼓声传来。 马车外,尚叟说道:“女郎,那门卫说了,冉将军正在校场打鼓呢。他还说,现在各大家族来找冉将军的,都被拒之门外。不过小姑子嘛,自是例外。” 陈容恩了一声。 不一会,马车便驶到了广场外。 还没有靠近,陈容便闻到脂粉香扑鼻而来。在她怔忡的时候,尚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怎,怎地这么多的女郎?” 陈容连忙掀开了车帘。 这一瞅,她也是一惊,只见广场的四周,一片粉红黛绿,赫然都是一些少女,这人数,少说也有五六十。 此时此刻,这些少女目不转睛地,都在望着广场中央。 陈容顺着她们的目光望去。 只是一眼,她便迅速地收回了目光。 站在广场中央的,正是冉闵,此时此刻,他赤着胳膊,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红色丝带绑住,薄唇紧紧抿成一线。 不得不说,兵戎多年的冉闵,有着一副完美的好身材,他那微微汗湿的肌理,白净之余,在阳光下略显棕褐。那宽肩细腰长腿的模样,仿佛鹤立鸡群,一下子便把四周还敷着粉的士族少年给比了下去。便是那气质出众的桓九郎,也给比了下去。 此时的他,双腿微分,正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鼓。在他的旁边,桓九郎倨席而坐,前方摆着一面筝,左手轻按,右手连拔。 两人配合极好,筝声轻转悠扬间,鼓声隐隐,筝声铿锵流畅间,鼓声沉沉。让人一听,仿佛回到了几百年前。那时的诸葛亮,便这般坐在大开的,空无一人的城头上弹着琴,他的下面,是司马懿的千军万马。 筝声悠扬,空灵,无悲无喜,仿佛是一个局外人,站在云端上,俯视历史的尘埃。鼓声沉痛,铿锵有力,仿佛那个百战余生的将军,站在累累白骨前,为苍生一哭! 这一超然,一沉痛,合在一起,竟有了一种极致的美感。 这是一种陈容从来没有听过的音乐,一种超越了她认知的音乐。 她沉于琴技,可以说也是个知音的人,可此时此刻,涌在她心灵中的,只有震撼!她竟是突然发现,自己那华丽的,技巧繁复的琴声,在这种大悲大隐的乐音中,显得太渺小,太肤浅。 肤浅的不止是陈容,随着冉闵地击打,他那结实的肌肉在阳光下,舞动着一种极至的,阳刚的美,这种美,足以与昔年嵇康打铁,临刑时奏广陵散的美相媲。 因此,每每那鼓声筝音告一段落,众女郎便同时尖叫出声,美目涟涟的,都粘在冉闵的身躯上,俊美无畴的脸庞上。而冉闵始终头也不抬,似乎没有注意到众女爱慕的眼神。 没有任何人注意到陈容地到来。 陈容掀开车帘,侧耳倾听着这美妙至极,需要机缘巧合,需要福至心灵才能合奏出的乐音,久久久久,她闭上了双眼,紧紧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筝音戛然而止,随既,冉闵仰头哈哈一笑,双手把鼓槌远远一扔,大叫道:“痛快,痛快!” 他豪气干云的大笑声还没有止息,众女郎已是此起彼伏的尖叫着,向他和桓九郎冲了过去。 转眼间,两人便被淹没有粉红黛绿的脂粉香中。 这时,陈容收回目光,低低地说道:“回吧。”尚叟听了,点了点头,驱车返回:看这情形,冉将军是没空接待小小的,不值一提的自家女郎的。 ?? 求粉红票啊啊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同赴 马车一出桓府,陈容便对尚叟说道:“去南城门。” 尚叟知道她想去找孙小将军,马上应道:“是。”驱着马车向南城门驶去。 马车穿过人心惶惶,议论纷纷的人流,很快便来到了南城门处。 望着那几个守在城门处的士卒,尚叟说道:“女郎,先由老奴问问情况吧。” 陈容轻应一声。 不一会,尚叟急急跑回,他一脸忧色,不安地说道:“女郎,老奴听说,孙小将军的队伍于已经开拔了,不在南城门外营地。” 半晌,马车中的陈容才应道:“知道了,回去吧。” “是。” 尚叟跳上马车,他一边吆喝,一边说道:“女郎休要担忧,你现在不是王七郎看中的人吗?不会有人动你的。” 陈容轻应一声,低低说道:“我只是,想更稳妥一些。” 尚叟闻言,长叹一声。以前在平城时他还不觉得,自到了南阳城外,他才发现,自家郎主郎君不在,女郎一个弱质女流,实在太不容易了。 马车驶回了陈府。 陈府中虽然也吵闹着,却比起外面安静太多。陈容的马车一路驶过,所有人都对她直接无视。 当她的马车驶过陈微的院落里,那里静悄悄的,听不到平常不断的女子嘻笑声。 陈容皱了皱眉头,任由马车驶回院落。 院落中,一切如常,仿佛外面的风波也罢,是非也罢,都与它无关。 一天转眼过去了。 第二天,陈容叫了尚叟出去打探,听说南迁而来的各大家族都要参加南阳王府举行的宴会,陈府也派人参加了,不过没有异常。 转眼,第三天过去了。 刚过中午,负责打探消息的尚叟便急冲冲地跑了过来,他脸色有点不好,见到陈容,人还没有站稳,便急急地说道:“女郎,打听到了,鲜卑人的铁骑说是已到了莫阳城。前天,孙小将军,还有王七郎等人便已赶去莫阳城了。” 莫阳城位于南阳城西北面,位于南阳城与洛阳之间的交道要道上,虽是一座中型城池,却是兵家必争之地。 尚叟白着脸,顿了顿,继续说道:“听说孙小将军和王七郎刚刚赶到莫阳城,莫阳城便被鲜卑人四万铁骑所围。”他声音颤抖起来,“四万鲜卑铁骑,除非冉将军率亲兵自至,否则无人能敌。可老奴又听人说,北方告急,冉将军于前天便趁夜离去。” 尚叟接过陈容递去的茶水,胡乱咽了一口,缓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大伙都说,莫阳城破,孙小将军和王七郎死于城中,那是无法避免的事。他们还说,只等莫阳城一破,下一个便轮到了我们南阳城了。如今城中人心惶惶。” 尚叟说到这里,见到陈容秀眉微蹙,怔怔出神,不由叫道:“女郎,女郎?” 直叫了五六声,陈容才回过神来。 她望着尚叟,低声说道:“王七郎和孙小将军都到莫阳城去了?” “是。”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人还没有进来,陈微的叫声已经传到,“阿容,阿容。” 她急冲进来,理也不理向她施着礼的尚叟等仆,朝着陈容大声说道:“阿容,听说王七郎去了莫阳城了,生死未仆呢。” 她说到这里,见陈容的脸上并无惊异之色,不由奇道:“你知道了?” 陈容点了点头。 陈微走到她面前,握着她的双手,叹道:“不要担心了,我父亲说了,王七郎一看就是贵不可言的,他不会有危险的。” 陈容低着头,说道:“多谢。”说罢,她抽出了双手。 陈微朝着一个仆人挥了挥手,道:“快把塌几摆到院落里来,真是的,平妪不在,你们一个个的,没有半点礼数。” 就在她大大咧咧地吩咐着时,陈容朝她一福,低头说道:“见谅,我需告退一会。”她也不等陈微说话,转身便向后院跑去。 陈微怔了怔,望着她的背影,低叹一声,转身就走。 陈容在后院转了两个时辰后,陈容坐上马车,对着尚叟说道:“走走吧。” “是。” 马车驶动,向街中走去。 街道中,明显已乱成一团,许多士族人像个没头苍蝇一样驾着马车冲来冲去,每过一条巷道,便可以听到一片似歌似泣的乐音。 几乎是转眼间,整个南阳城中,已陷入恐慌的海洋。 陈容坐在马车中,她掀开车帘,秀眉微蹙,怔怔地出着神。 恍惚中,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熟悉的男子声音从旁边传来,“阿容?” 陈容转过头去。 她对上一双贼亮的眼睛。这眼睛的主人,正是陈三郎。他正对着陈容上下打量,目光中,有着一抹异于上次的火热。 就在马车中,陈容向陈三郎盈盈一福,唤道:“三哥。” 她行礼的时候,陈三郎的眼睛,粘到了她的细腰和圆翘的臀部上。 他挥了挥手,驭夫开始驱着马车,向陈容靠近。 陈三郎伸出头来,他望着陈容,叹道:“阿容,听说王七郎已死在莫阳城了。”声音无比笃定。 陈容脸一白,强笑道:“应该还不曾,不是说胡人才把莫阳城围上吗?” “是吗?”陈三郎干笑两声。 他望着陈容,感慨地说道:“鲜卑胡人慕容恪,可是一个百战百胜的将军。哎,既然是他围上了莫阳城,那莫阳城是凶多吉少了。” 说到这里,他低低的,温柔地叹道:“幸好阿容是个有福气的,还没有许给王七郎。”顿了顿,他自顾自地摇关头,感慨连连,“可惜,阿容的名节已毁在他手上了。不然,为兄运作一下,阿容你还是可以找一个丈夫嫁了的。现在嘛。。。。。。哎。” 他更加凑过来,目光盯向陈容那高耸的胸脯,道:“阿容,要不要为兄帮你运作一番?” 陈容向后避了避,低头说道:“岂有他生死未卜,我便谈婚论嫁的?” 陈三郎闻言,长声嗟叹起来。 这时,陈容向他一礼,道:“三哥,阿容告退了。” “且慢且慢。” 陈三郎急急叫住她,他令得马车再向陈容靠近少许,伸头凑向她,压低声音说道:“阿容,有一事,你听过没?” 陈容回眸看向他,这一回头,眼波流转,媚意天生,直让陈三郎失了魂。 “三哥,什么事?三哥,三哥?” 陈容喊了几声,陈三郎才反应过来,他定了定神,朝四周看了一眼,再次向陈容凑近,压低声音说道:“听说啊,知道了王七郎难逃一死后,有人向南阳王提到了阿容你呢。” 他盯着陈容,慢腾腾地说道:“阿容你是知道的,三哥交游甚广,在南阳王面前还是说得上话的。”他神秘的一笑,转头喝向驭夫,“走罢。” “是。” 直到马车驶出老远,陈三郎才回过头来看向陈容,对上她低着头,苍白着小脸的模样,他满意地咧嘴一笑。 陈三郎走后,尚叟回过头来,忧心忡忡地唤道:“女郎?” 陈容抬起头来。 她对着尚叟摇了摇头,道:“走一步,看一步罢。” 尚叟苦着脸,无力地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陈容的语气突然变得清亮起来,“叟,去王府。” 尚叟嗖地回过头来看向陈容,奇道:“去王府?”他转眼想到什么,连忙叫道:“女郎,你还是未嫁之身,这一去王府,众人传言起来,会更难听的。” 陈容坚决说道:“去吧,一切我自有主张。” 尚叟见她主意已决,只得驱着马车向王府方向驶去。 马车驶动了,他还是不死心,又说道:“女郎,你可是未嫁的女郎啊,三郎虽说南阳王不死心,可那消息并没有得到确实。你这般去了王府,有所谓‘娉则为妻奔为妾’,自古以来,私奔的女郎最是为世人看轻,你以后,还怎么活啊?” 尚叟的声音中带着悲泣。 好半晌,马车中,依然传来陈容坚决的声音,“不必说了,去王府吧。” 尚叟至此死心,他长吁短叹着,驱着马车慢慢地向王府驶去。 不一会,陈容的马车来到了王府侧门处。 陈容朝犹豫不决的尚叟瞪了一眼,他才苦着脸跳下马车,向门房走去。 门房是个二十七八岁的瘦小汉子,他朝陈容的马车盯了几眼,向尚叟喝道:“郎主有令,此乃非常之时,凡有求见者,当持请贴,从正门而入。”说罢,他不耐烦地向尚叟连连挥手。 这时,陈容伸出头去,她从怀中掏出王弘给她的玉佩,道:“是七郎允我来的。” 门房呆了呆,他小跑过来,凑过头盯了那玉佩几眼,突然怪声叫道:“你是陈氏阿容?” 陈容应道:“是。” 门房朝她上下打量着,嘀咕道:“倒是艳丽骚媚,怪不得了。”说到这里,他皱眉道:“女郎不知么,七郎不在府中。” 陈容垂下双眸,道:“我想见见七郎带来的众仆。” 那门房点了点头,连连挥手,“进去吧进去吧,七郎平素住在南院。” 侧门大开,马车向里面驶去。 陈容没有理会那门房还在打量的,又是轻视又是好奇的目光,径自抬着头,打量着王府的布置。 而那玉佩,已被她重新收回袖中。 当马车驶出几十步后,陈容伸手把纱帽戴正,把裳服理了理。 马车径直向南院驶去。 不一会,马车到了,尚叟刚把它在拱门处停下,一个二十五六岁,长得高大壮实的汉子走了出来,他朝着马车上下打量一眼,喝道:“来者何人?” 尚叟跳了下来,恭敬地说道:“我家女郎。。。。。。” 不等他说完,那汉子已连连挥手,不耐烦地喝叫起来,“这个时节,来什么女郎?七郎不在!” 就在这时,马车中陈容清媚的声音传来,“妾是陈氏阿容,”她掀开车帘,纵身跳下,一边向那壮汉走去,一边拿出玉佩晃了晃,“这是七郎交给妾的玉佩。” 那壮汉朝玉佩盯了一眼,施上一礼,道:“见过女郎。” 他向后退出一步,把陈容迎入院落。 陈容一入院落,便发现树木林立,假山处处的庭院中,停着十来辆马车,马车的旁边,是全副盔甲的一百仆役。 这些仆役个个身形悍勇,他们在见到陈容走来时,不由一怔。 这时,跟在陈容后面的壮汉解释道:“女郎,我们刚刚准备好,正要出门呢。” 却不料,陈容点了点头,竟然说道:“我知。” 她停下脚步,朝着众仆盈盈一福,低头敛襟,清声说道:“妾此次前来,便是想与诸位一道同往莫阳城。” 话一吐出,尚叟已在后面叫道:“女郎?” 声音惊慌莫名。 陈容没有回答,只是保持着蹲福的姿势,眉目微敛间,带着一抹坚决。 众仆面面相觑之余,同时看向一个三十来岁的文士。 那文士盯着陈容,问道:“陈氏阿容?” “是。” 他皱起眉头,认真地说道:“你可知莫阳城已被胡人围住,此次前去,凶多吉少?”他朝后面一指,冷笑道:“这些人,都是我王家死士。此次前去,不敢求生!女郎你呢?” 陈容低敛眉目,平静地说道:“阿容平生有两友,一为孙小将军,一为七郎,现在,他两人都在莫阳城中。”顿了顿,她又说道:“上一次,阿容便对七郎说过,他于阿容有救命之恩,若有机会,愿还报于他。” 她的声音一落,那文士便沉声道:“你当真不悔?” “不悔。” “好,好好!” 那文士双眼大亮,他便在马车中,向陈容深深一揖,道:“没有想到,女郎还是一个节义之妇!请!” 陈容点了点头,向他身后的马车走去。 这时,尚叟叫道:“女郎,由老驭载你前去。” 陈容回过头来,她对上了尚叟的目光,看到他眼中的坚持,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叟现在回去,把我的衣物和行李装车,与我们在北城门相会。” 尚叟苦着脸应道:“是。” 陈容见到尚叟驱车离去,转身便向其中一辆空马车走去。 那文士一直盯着她,见状问道:“阿容竟如此匆匆?” 陈容应道:“阿容在府中,便猜测到众君会有此举,恐怕来得迟了,便不及备带行李。” 那文士大惊,道:“这也被女郎料中了?果然如七郎所说,女郎极是不凡。请,请请。” 在他连声说请中,陈容福了福,坐上了马车。(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敌军当前,自闲庭胜步 求粉红票。 ?? 王家众仆出现在南阳城中时,不时有士族出来相送。 他们看着身形彪悍的百来勇士,一个个指指点点的。女郎们则是垂着泪,驱着马车默默地跟在后面,一直相送到城门处。 幸好,陈容坐的是王家的马车,没有人注意到她一个女郎混在其中。 到了城门时,还有一些女郎和士族在相送,陈容透过车帘缝朝外看去,见到尚叟的马车停在远处,没有引起任何人地注意,悄悄松了一口气。 送出两百米后,众人停下脚步,目送着勇士们离去。直到马蹄踏起的烟尘渐渐消失在视野中,女郎们压抑的哭声,还在一路相送。 尚叟看到众人驶近,连忙驱车过来,唤道:“女郎?” 陈容应了一声,走下马车。 她一上马车,尚叟便低声说道:“女郎,我跟他们交待了,说是众人问起,便道平妪要到西明城寻找亲人,你不放心,定要驱车相送,要数月才能回。我也跟平妪说了,要她这阵子闭门不出,任何人不见。” 陈容知道,他是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啊。就算到了这个地步,尚叟还是存着一丝侥幸,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当下,她低低地应道:“我知。” 这时,一个壮汉大喝道:“走罢走罢,不要再耽搁了。” 他声音一落,马鞭便是挥得呼呼作响。随着他这一走,众人也连连吆喝起来。他们这是担心莫阳城被全部围死,救援不急啊。 尚叟连忙驱车跟上。 接下来,便是不息不停地赶路。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陈容这个女郎,居然体质极好,她坐累了便骑马,骑累了又坐车,半句怨言也没有,没有给他们添一点麻烦。 光是这一点,便把绝大多数士族子弟比下去了,众仆在心中暗暗感慨。 如此走了一天,又走了大半夜后,那文士望着挂在天空正中的明月,喝道:“休息一下。” “是。” 车队一停,众仆便驱着马车,把它们摆成圆形挡在外围,骑马的众人和陈容的马车则放在中间,开始睡觉——为了节省时间,大伙要么睡在马车中,要么倚着马身坐着休息,没有扎营。 那文士安排好一切后,转头看向陈容的马车。望着车帘晃荡间,安静之极的陈容,他拱了拱手,客气地说道:“女郎,明日午时便可以到达莫阳城了。” 陈容点了点头,她清声问道:“不知君子准备从哪个城门入内?” 那文士怔了怔,道:“自然是南城门。”南阳城位于莫阳城的东南方,从南城门入内,那是顺理成章。 “不可!” 马车中,陈容的声音清亮果断,她脆声说道:“胡人也是知晓军事的,他们必然会在南门处布下重兵,以防阻我南阳城来的援兵。便是北门也有不妥,我以为,可从西门而入。” 那文士怔住了,他与众人相互看了一眼,拱手问道:“女郎以为西门可入?” “是。” 陈容回答得极果断。 那文士皱眉说道:“容我们商议一下。”他向后退去。 不一会,那文士走了过来,向陈容说道:“女郎所言甚是有理,我们明日便走西侧城门吧。” 陈容应了一声,语气中,并没有意见被人采纳后的欣喜。 那文士盯着那晃荡的车帘,暗暗忖道:这个女郎,年纪小小,却有勇有谋,从容淡定,郎君果然有眼光!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便出发了。 打定了主意从西门而入后,众人便开始绕道而行。 随着午时将近,行进变得越来越难,不时有胡人士卒出现在附近。每每这个时候,众人便屏住呼吸,在马脚和车轮上包上布条,悄然而行。 中午了。 莫阳城高大的,沆沆洼洼的城墙,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纵使隔得这么远,众人也可以看到城墙上人影绰绰。 中年文士站在马背上,眺望了一阵后,向马车中的陈容皱眉说道:“西门布有胡卒。” 马车中,陈容的声音依然是四平八稳,无悲无喜,“无妨的,围城的是鲜卑名将慕容恪,他这是在围三放一,想逼着莫阳城中的人从西门逃出。这里布下的胡卒,只会是虚张声势,我们要是入内,他们不会阻拦。” 陈容这话一出,众人已是面面相觑。 她简单的一段话中,包含了太多的军事知识。这个小小的女郎,竟是洞若观火,把这些谋略说得理所当然。 呆了呆,中年文士问道:“女郎怎么知道的?” 陈容似是一怔。 好一会,她清声说道:“君子何不派一个知晓军事的人看看西城门的布置?” 中年文士向一个瘦小的汉子点了点头。 那汉子嗖地一声,猫腰消失在灌木丛中。 那中年文士再次转向陈容,又问道:“我们一路从西而来,都不见到胡人伏兵,他们如果真是把莫阳城中的人逼着从西门出,为什么不布置一下?” 马车中,陈容沉默了一会。 半晌,她清声说道:“慕容恪地布置,要是连我们都看出来了,他也成不了名将~” 居然以这种笃定闲适的语气,给了这么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 中年文士这下完全怔住了。 他想了想,决定等那瘦小汉子回来再说。 二刻钟不到,那瘦小汉子回来了。他朝着中年文士双手一拱,道:“西城门外,烟尘不起,千数胡卒或坐或谈,表情闲淡,可以一试!” 中年文士点了点头,咬牙道:“好!便走西城门!” 他的命令一下,众人开始整理行装,拿出武器。 中年文士盯了一眼陈容,指出几个壮汉,令他们护在她的马车左右。 众人出发了。 他们这一动,便如脱兔,在一个壮汉的高喝声中,众人一字排开,刀枪在手,直冲而出。 西城门外是一大片平地,他们这百数人急急冲出时,马蹄踏出的轰隆声,惊得胡人们纷纷回头。 就在这时,陈容突然叫道:“君子。” 那中年文士这时已看不透陈容了,听到她开口,连忙策马靠近,大声叫道:“女郎有何吩咐?” 马车中,陈容悠然说道:“我们只有百数人,对上千数胡人精骑,无异于螳臂当车。反正打不过,何必紧张?不如像平时一样,自自然然,轻轻松松地走过去!” 陈容这话,大有名士味道! 那中年文士双眼大亮,连声叫道:“有理!有理。” 他右手一挥,向众人喝道:“大伙收起兵器,停止吆喝,便如平素郊游时。” 这命令一出,众人都是呆了呆。好一会,他们才乱七八糟地收起兵器,拉停急冲而去的奔马。 随着他们走近,西城门外,嗡嗡声越来越大。 刚才还慌忙站起,急急奔向坐骑的胡人们,这时都安静下来,他们一个一个地掉转头,傻呼呼地看向前方。 不止是他们,便是城墙上的众人,也在一阵喧嚣之后安静下来,傻呼呼地看向下面。 在他们的前方,那宽阔的城门外,百数个身形精悍,做仆人打扮的壮汉,策的策马,驱的驱车,闲闲散散的,悠悠然然地走了过来。 他们地动作,舒缓轻松,他们前进的车轮,连灰尘都没有激起。 这些人,哪里是在向城门冲杀?分明是闲庭胜步。 千多胡人呆呆怔怔时,城墙上的汉族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中年文士策马走在陈容的马车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胡人,伸袖拭了拭额头上的汗水,道:“女郎,他们没有拿起兵器。” 另一个紧随着马车的壮汉,一边警惕地四下察看,一边问道:“陈家小姑子,这些胡人连马都没有骑上,兵器也不曾拿,他们真的不会趁机掩杀我们?” 马车中,陈容的声音含糊地传来。 不过,这两人只是因为心神不定,忍不住想与她说说话,至于她回不回答,已是不重要。 两队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 慢慢的,彼此的面目,都可以清楚看到了。 到得这时,常年跟在王弘身边,已练就了一身气度的王家众仆,已放了开来。他们索性收回眼神,一边谈笑着,一边策着马,闲闲散散地向前走去。 两队人,只有二百步了。 一般而言,如果是马上掩杀,这个距离,双方便要开始做准备了。 可是,不管是胡人,还是王家众人,竟似傻了一般,胡人们傻傻地看着这些谈笑风生的王家仆人们,而王家仆人们,则连正眼也不向他们望一眼。 一百步了! 到得这时,胡人还是乱七八糟地杵在那里,不曾上马,不曾拿枪。 八十步了! 胡人还是傻呼呼地看着他们。 五十步! 三十步! 这时刻,彼此的面容,表情,眼神,都已一目了然。 望着脸上只有好奇惊愕之色,却无杀气,也没有拿起武器的胡人们,王家众人同时在心中吐出一口压抑的浊气。 二十步了! 双方说的话,都可以清楚听到了。 十步了。 走在前面的人,已与敌人擦肩而过了。 就在这时! 胡人队列中,一人越队而出! 这人身穿将袍,颏下三络长须,不管是打扮还是形像,都像极了汉族文士。 这文士大步走出,他朝着王家众人深深一揖,好奇地说道:“敢问诸位,出自哪一个名门显宦?” 中年文士就在马车上,朝他还以一礼,朗声道:“琅琊王府。” 那胡人长叹一声,道:“琅琊王府啊?果然盛名无虚。” 他拱了拱手,向后退去。 这时,众人已经与胡人们擦肩而过,这时,王府众人也终于知道了,正如阿容那小姑子所说,胡人并不想拦阻他们。 车队施施然,缓缓然地越过了胡人阵列,来到了城门之下。 当他们出现在城门下百步处时,‘滋滋——’,铁铸的城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慢慢打开。 一队晋人出现在城门后。 这些人在看到王府众人时,同时露出一抹赞赏的笑容来。 不等他们开口,一阵大笑声传出,笑声中,一个皮肤白净,五官端方的中年文士,踱着方步缓步走出。他一边走,一边向旁边那人笑道:“王七啊王七,直到今日,我才算服了你了!” 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俊美飘逸,容光慑人的少年郎君,可不正是王弘? 此时的王弘,嘴角微扬,似是带笑,只是他那极清澈极高远的双眸中,闪耀着一抹异常明亮的光芒。 他大步走出。 看到他走来,王府众人连忙翻身下马,走下马车,齐刷刷一礼,同时叫道:“郎君。” 王弘点了点头,他转过头,看向尚叟,看向陈容的马车。 为了名声着想,陈容并没有下车,也没有掀开车帘,让众人看到,她是一个女郎。 王弘深深地凝视了马车中的陈容一眼,朝着众仆点了点头,道:“进去吧。” “是。” 众仆在百数个士族的筹拥下,浩浩荡荡地进了莫阳城。 随着城门‘滋滋——’地关上,王府众仆同时松了一口气,有的甚至双腿一软。 王弘朝他们瞟了一眼,又瞟向马车中的陈容,然后收回了视线。 王府众人在松了一口气后,便同时激动起来——做为一个卑贱的仆役,他们竟被百数士族围拥着,慎而重之地迎进了城!这种风光,直是闻所未闻! 他们强行压抑着欢喜和激动,端起脸,在莫阳城百姓们的夹道欢迎中,缓缓进入了城主府。 他们来到王弘所住的西院时,那中年端方的文士停下脚步,再次朝着他们,也朝着王弘深深一揖,他朗朗笑道:“七郎,死虽可惧,然有了你,有了这些义士相伴,我无畏矣。” 他直起身,又朝着王府众仆团团一揖,叹道:“若能不死,诸君风采,必定传遍天下。” 说到这里,他大叹一声,道:“王弘啊王弘,连仆人都是如此风范,我直不知道你这个主人,是如何的风华绝代!” 他长袖一甩,招呼着众人一一退去。 他们一退,王弘便转过头来,他朝着众仆盯了一眼,把他们的神色变化一一收入眼底后,转过头来,看向了马车中的陈容。(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陈容的名节 王弘望着陈容的马车,笑容浅浅,“下来吧。” 陈容掀开车帘,清艳的脸出现在他面前。这个时候的她,脸色有点发白,显然刚才的那一幕,让她余悸末平。 王弘望着她,也不询问,便这般转过身去,长袖一甩,“进去吧。” “是。” 众仆跟在他的身后向里面走去。 陈容也在其中。 她坐在书房靠角落处,低着头,一缕阳光透门而入,照在她前面的虚空中,浮尘在光线中起起落落,便如人生。 陈容看着那道光,不知不觉中给看痴了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人影挡在她的前面,也挡住了那道光线。 陈容抬起头来。 她对上了王弘温柔的双眼。 他盯着她,慢慢地倾身向前,慢慢地伸出手指,抚向她白嫩的小脸。 他的手指还没有到,属于他的体温便扑鼻而来,陈容垂下双眸,本能地想向后避开,却强迫自己一动不动。 只是,不知不觉中,她的胸口因屏住呼吸太久,而隐隐闷痛。 他的手宛如春风般,拂到了她的脸上,修长白净的手指一沾既走,手指的主人含着笑,温柔地说道:“真是不小心啊,看,这头发都给粘在脸上了。” 声线浅浅的,温柔而清澈,便如那流泉,便如那夜间的风,轻轻地一拂而过。 他的手抽走了。 一直屏着呼吸的陈容,暗暗吐出一口浊气,这时刻,她内心中涌出一股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放松的情绪。 王弘移开塌,在她的对面坐下。他头也不抬,清声喝道:“备酒肉!这最后半日,我要与佳人一醉!” 最后半日? 陈容嗖地抬起头来。 她定定地看向他,樱唇动了动。 王弘没有看她,他拿起酒壶,动作优雅地给自己和她满上,这时刻,那一缕阳光正好照在他白净俊美的脸上,使得那浅浅的茸毛,那温柔的笑容,清楚可见。 陈容垂下双眸。 最后半日。 是了,前世时,他是在明日城破时,被杀而亡!当时,鲜卑胡人们为了庆祝他的死亡,大犒三军。而前世的她,对王七郎这个人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印象,便是当时胡人破天荒的用黄金作棺,金缕玉为衣,把他的尸骨隆重送回了建康。 胡人的举动,惊动了整个天下。要知道,在汉族人心中,胡人是没有人性,是以人为食的。这样的畜类,对一个中原名士,对一个还没有及冠的少年,如此尊敬的,慎重地送归他的尸骨,那是极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在此后的十几年中,晋人们谈起王弘时,都是迷惑不解,而有关他的一切,也彻底成了不解之谜。 这一世,她与他对面而坐,不管是为了她自己,还是为了他,还是为了那一日南阳府中,被救出时她所许出的承诺,她都不能让他死,她不允! 就在陈容寻思之际,她的小手一暖。 却是王弘端起酒杯,把它放在她的掌心。 他的手没有移开。 修长白净的手指,轻轻地勾住她的中指,甚至,还在轻轻摩挲着,随着他地动作,一种异常的酥软透体而入。 陈容强忍着,没有收回手指。 王弘垂着眸,长长的睫毛微敛,给他那俊逸无双,容光照人的脸,添了两个小小的弧形阴影。 他专注地抚着她的手指,低低问道:“卿为何而来?” 声音很轻,很淡,宛如一抹吹过天地的夜风。 陈容抿着唇,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了。 王弘抬起头来,他专注地盯着她的脸,等着她地回答。 半晌,陈容咽了咽口水,干涩地说道:“君不在,恐南阳王对我不利。” 这时刻,她的内心涌出过十几种回答,可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到头来,她给他的,是那个最冷漠最不讨人喜欢的理由。 王弘低低笑了起来,他把她的中指勾起,轻轻包住,一边用自己的指尖摩挲着她的指尖,他一边漫不经心地,极轻极温柔地说道:“为了摆脱南阳王,阿容甚至愿意赴这必死之局?” 他的动作,很温柔很温柔,他的指尖有点粗,这般摩挲着,令得她的指尖直是颤抖着。这颤栗,一直颤到了心尖上。 陈容咬了咬唇,压抑住心头涌出的异样,低声说道:“不一定是必死之局!” 她说到这里,悄悄地抬眸,看向王弘。 王弘俊美高远的脸上,神色淡淡,他似乎没有听到陈容语气中的笃定。只是一笑。 慢慢的,他放开了她的手,站了起来。 就在他站起来的那一刻,陈容发现,眼前这个男人,突然变得遥远飘渺了。刚才他还让她觉得,他们是如此贴近,可只是转眼,陈容便悚然发现,他还是那朵天上的白云,而她,依然是那片飘零的落叶! 王弘站直身子,俯视着陈容,笑容淡淡而疏离,“阿容远道而来,必是累了,先休息一会吧。” 说罢,他大袖一甩,优雅转身,飘然离去。 望着他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阳光下的背影,陈容直过了许久许久,才对着空无一人的书房中应了一声,“是。” 应过后,陈容慢慢坐下。 直到现在,她的腿还是软的,她的心,也因为再次面对王弘,有点混乱。 她是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了。 半个时辰后,陈容走出了书房。 这时刻,城墙外面,胡人叫嚣声,战马的嘶鸣声,人语声混在一起,显得十分嘈杂。 院落中除了几个面色惶惶的婢女,便只有尚叟了。陈容挥手招来一个婢女,说道:“给我拿一套你家郎君的衣裳。” 那婢女也没有心思询问她原由,低头应了一声,便跑向寝房。 不一会,一套淡青和一套雪白的衣袍,同时摆在了陈容面前。 那婢女细声细气地说道:“这些都是七郎的旧衣裳。女郎想着哪一件?” 陈容道:“淡青吧。”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陈容便不喜欢穿素色衣服。一来她穿不出那种纯粹的洁净,二来,这是庶民的裳服,她不喜欢。 拿过衣裳,见那婢女转身要走,陈容命令道:“给我梳妆。” 说罢,她在铜镜前坐下。 那婢女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来到她身后,问道:“女郎要梳个什么发式?” “衣是男装,发式自然也是男子发式。对了,呆会你去跟众婢们说一下,便说, 来的只有郎君,不曾有女郎!” 婢女呆了呆,问道:“为什么?”她一问出口,马上想到了原因,连忙应道:“是。” 不一会,扮成了翩翩少年的陈容出现在铜镜之前。 说实在的,陈容扮男装并不成功,她的五官过于明艳,身材又太好了,不管多宽大的衣袍,穿在身上,总有几分婀娜之姿。 不过大战在即,她也没有必要在乎这些细节。 陈容朝镜中的自己瞟了一眼,大步走出。 她走出院落时,发现过道上人影稀疏,偶尔看到几个仆人,也是奔跑着,显得又急又乱。 似乎整个城主府,最冷静最能保持平和的,还是王七郎的院落。 走了一阵后,陈容看到了一个王府的仆役,连忙问道:“七郎何在?” 那仆役来去匆匆,也没有细看问话的是谁,手一挥应道:“在城楼上。” “多谢。” 陈容大步向城楼走去。 不一会,他便看到了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白衣胜雪,纤尘不染的王七郎。这是很奇怪的事,明明他的身前身后都是人,明明城里城外都是喧嚣一片。可他站在那里,陈容便觉得天高云淡,唯有伊人独立。 陈容走到了王七郎的身后。 与看向天边的王七郎不同,陈容低头看向城下的胡人。这是南城门,下面的胡人密密麻麻,足有上万。上万胡人便蹲在城下,有的煮饭,有的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嘻笑。 初看上去很乱,仔细一看,陈容马上发现,这些胡人队列整齐,衣甲在身,兵器更不曾离开左右。 陈容盯了下面一阵后,突然说道:“七郎,我以为,此门藏有一线生机!” 她突然出声,直是惊醒了王弘。 他转头看来。 见是陈容,他双眼一亮,嘴角浅笑隐隐。 歪着头,静静地盯视着她,王弘突然伸出手来,朝她一摆,“愿携卿手!” 他说这话时,语调有点慢,表情有种异常,似是在做出某种承诺。 陈容自是不可能伸出手。 她朝他笑了笑,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七郎,我们或可从南门脱围。” 她转向城门下,右手一指,沉声说道:“七郎请看,左侧和右侧,还有位于中间和后方的胡人,是不是不一样?” 她没有听到回话声。 陈容回过头来。 王弘正侧着头,静静地望着她。 夕阳下,陈容艳美的脸,给染上了一层金色,她的双眼是那么明亮,年轻的肌肤是那么的具有活力,便是那掩在宽大衣裳下的身躯,也有一种被压抑住的激情和生命力。 王弘收回目光,也看向城下,道:“是有异常,阿容有何看法?” 陈容正要回答,一阵脚步声传来,伴随着脚步声的,是一个清朗的笑声,“七郎在啊?噫,这位郎君是?” 声音有点狐疑。 陈容转过头去,对上这个中年文雅,意态悠闲的莫阳城主。纵使大战迫在眉睫,眼看就要城破人亡了,这个士大夫的脸上,也是笑容可掬,似乎他马上面临的不是生死大劫,而是一场宴会,一次诗会。 陈容上前一步,便想回答。 她还没有开口,王弘走到她身后,伸出手来。 他便这般闲闲散散的,极自然地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微笑着说道:“他啊,是我卿卿,今日前来,与我一道赴死。” 陈容僵住了。 她挂在脸上的笑容,刚要脱口说出的招呼,都给哽住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王弘会给出一个这样的答案! 莫阳城主双眼一亮。 他朝着陈容上上下下打量着,抚着长须,点头感慨道:“貌若处子,姿容艳丽,有这样的卿卿,难怪风流名于天下的王七郎,也甘愿断袖了。” 说到这里,莫阳城主望向城下的胡人,喃喃说道:“我不如七郎啊。这次黄泉路上,没有携手者。” 他自顾自地感慨着,没有发现这时的陈容,表情呆滞,双腿发软,整个人都要昏倒了。 就在陈容向后一软时,她的腰间一暖,却是王弘扶住了她。 他温柔地扶着她,爱怜地把她置于怀中,薄唇贴着她的脸颊,吐出一口温热的气息,柔柔说道:“卿卿可是身有不适?” 陈容没有力气回话。 这时的她,痛苦地闭上双眼。 说实话,这次她前来莫阳城,一是避祸,二也是因为她知道这一战的始末!她相信只要把握得好,只要事情还是按照前世的轨迹行走,她便可以带着王弘,带着孙衍逃出生天! 所以,她坐在马车中不出来,她穿上男装,便是为将来着想,还想保住名节。还想着,功成后,全身而退。 可此刻,王弘的手臂搭在她腰间,他胸膛贴着她后背,他的唇贴在她的脸颊。 可怜的她,前一世自焚而死时,还是处子之身,还不曾与任何男人这般亲近过。这一世倒好,先是被他夺去了初吻,又被他这般置于怀中,左一句卿卿,右一句卿卿地叫着。 这个男人,太也可恨。 陈容暗暗咬了咬牙,她一睁眼,便对上莫阳城主望向自己和王弘,那羡慕的眼神。当下,她咬牙切齿地动作,马上变成了羞涩的笑容。 挤出一个笑容后,陈容低下头来。她拉向锁在她腰间的他的手。 轻轻一扯,他的手臂纹丝不动。 陈容咬了咬下,猛地一用力,他的手臂还是纹丝不动。 陈容秀眉一蹙,狠狠一掐! “哎哟!” 王弘吃痛出声。 莫阳城主诧异地转头看向他,问道:“怎地?” 王弘嘴角一扬,浅浅的,优雅地笑道:“无事,被蚂蚁咬了一口。” 莫阳城主哈哈一笑,道:“七郎死都不怕,却怕蚂蚁?” 王弘眉头一挑,悠然说道:“那蚂蚁咬人,专钉人的嫩肉,死死地咬,狠狠地钉,怎也不放,当然怕了。”他嘴里说着怕,可不管是表情,还是语调,都是一派悠然。 莫阳城主哈哈一笑。 这时,王弘低下头来。他浅浅一笑,温柔地含上陈容的耳垂,吮吸舔吻着,以一种溺毙人的口吻问道:“卿卿是怕死呢,还是怕那蚂蚁噬心的疼痛?” ## 求粉红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娈童? 他吐出的温热气息,暖暖地扑入陈容的耳洞,暖暖地沁入她的心尖,暖暖的,带着一种青草香味,令得她全身绵软无力。 陈容双脚发软,口中发苦,又羞又恼又恨又苦,见那莫阳城主长叹着走开,连忙吸了一口气,压下砰砰急跳的心脏,低声命令道:“放开我!” 见他不应,陈容肘关节向后一捅,在令得他闷哼出声后,再次狠狠低叫道:“放开我。” 王弘伸手捂着肚子,微微眯起双眼盯了她一阵,然后,他拈起她一缕秀发,放在鼻前一嗅。 他正要说话,城墙下,一阵鼓躁声冲天而起,盖住了所有的声音,同时,也带来一种死亡的气息。 陈容一惊,迅速地挣开他,转过头去。 只见城墙下,胡人们缓缓向两侧退去。 潮水般退去的人群,让出了一条道路。 一个脸戴面具的将军出现在道路的中间。在他的身后,是整整齐齐,千人规模的悍卒,在他的两侧,是整整齐齐单膝跪地,一动不动地向他行着礼的上万士卒。 刚才还叫嚷着,混乱着的胡人士卒, 这时跪了一地,从陈容的角度望去,黑压压尽是人头。 陈容心中一沉,她伸手按在胸口,只有这样,才能让那砰砰乱窜的心脏回到原处:此刻看来,这些胡人分明是万众一心啊!那个前世所谓的破绽,真的还在吗? 这时,身边传来王弘清雅淡远的声音,“那将军便是慕容恪,他是鲜卑人的军神。” 他说到这里,见陈容没有回答,不由转过头来。 这一转头,他对上脸色苍白如纸,眼神涣散,小嘴却紧紧抿成一线的陈容。 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握着她的小手,笑道:“我还以为,阿容不畏死亡呢。”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宛如春风般温柔,“休怕。” 城墙下,随着慕容恪右手一挥,众胡卒纷纷站起。 这时,慕容恪抬起头,看向城墙上。 面具下,他的双眼十分清亮。 不管在什么地方,不管有多少人,王弘总是能轻易地吸住所有的视线。慕容恪目光一转,便盯向了他。 四目相对。 就在这时,陈容瞟到,王弘朝着城墙下的慕容恪,微微一笑。 这一笑,很神秘,很诡异,与他以往总是超然的,温柔的笑容完全不同,其中似是夹杂着某种死气。 慕容恪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到王弘这表情,他只是仰着头,静静地打量着这个衣带当风,飘然若仙的男子。 好一会,慕容恪才收回视线,挥了挥手,如今众将低声交谈起来。 他们说话的声音并不大,隔这么远,陈容等人根本无法听清。 就在这时,王弘长袖一甩,唤道:“走罢。” 说罢,他率先向城下走去。 陈容犹豫了一下,还是紧步跟上。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低着头,努力记忆着前世时,听到的那些枝叶细节。 直在她前面的王弘,一直都没有吭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鼓躁声,喧嚣声扑面而来。 陈容抬起头来。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跟着他,不知不觉中已走到了莫阳街中。此刻的莫阳街,安静得出奇,就算有行人,也是脸色惶惶不安,来去匆匆。每一个巷道处,都有来回走动,维持秩序的士卒。 陈容四下张望了一眼,转头看向王弘。 王弘正走在她的前面。 饶是在这种光天化日之下,在这种危机四伏之时,他颀长的身影,也得笔直笔直,那一身白衣,在阳光下,散发着淡淡的,超然世俗之外的清光。 陈容望着他,樱唇动了动。 就在这时,王弘转过头来。 阳光下,他的目光清澈之极。他望着陈容,笑容浅浅,他说道:“这次见面后,阿容总是若有所思,不知所思者何?” 陈容还没有开口,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马蹄声还没有靠近,一个大叫声惊醒了陈容,那是一个清亮地叫声,“王七郎!” 这是一个青年将军,他一冲而来,急急勒停奔马后,就在马背上朝着王弘双手一拱,朗声道:“孙衍找你呢。” 他瞟向王弘身边的陈容,只是一眼,便皱眉苦笑起来,“也只有你们这些名士,才在这个生死关头,还有心思与娈童闲逛。” 他这句话一吐出,王弘便听到身边传来急促的吐气声。 他微微侧头。 在他的身边,陈容涨红着小脸,双眼恨恨地瞪着那个青年将军,樱唇张了又张,张了又张,最后却闭得更紧了。 于是,王弘伸出手去。 他伸出修长白净的中指,在陈容闭嘴的,粉嫩嫩的小嘴上轻轻按了按。 做了这个动作,成功地令得陈容僵在当地后,他转过身,朝着那青年将军笑道:“既如此,走罢。” 说罢,他率先离去。 那将军翻身下马,紧跟在他身后,说道:“慕容恪过来了。七郎,你说他会不会在今天晚上开始攻城?” 前方,传来王弘清淡平和的声音,“今晚?不会。” 声音无比笃定。 那年青将军好奇地问道:“为何?” 两人这么交谈着越去越远,越去越远。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了,陈容才恨恨的一跺脚,涨红着脸咬牙切齿地嘟囔起来。不过她的声音又小又含糊,语不成句。 气了一阵后,陈容转过身来。 她低着头,有气无力地向城主府走去。 刚刚进入府门,她便听到尚叟的声音从一侧传来,“女郎。” 陈容抬头看向他。 尚叟一脸忧虑,他望着陈容,道:“女郎,你刚才与王七郎。。。。。。”说到这里,他长叹一声,喃喃说道:“城破在既,便是放纵,也只有这几日光景了。女郎要是喜欢他,就随意吧。” 陈容万万没有想到,一向古板忠实的尚叟,居然向她提出了这么一个建议。 她气得小脸涨得通红,张嘴正要喝骂,陈容又闭紧嘴,大袖一甩,腰肢一扭,向府中急冲而去。 刚刚冲出五步,陈容脚步一刹,嗖地转过头来,对尚叟叫道:“叟,备上马车,我要去见过孙小将军。” ## 泪,今天状态不好,整个人晕晕沉沉的很疲惫,先送上两千字,欠下的内容,明天补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心同 尚叟闻言,皱起了眉头,说道:“现在这个时候,孙将军肯定忙得抽不开身。女郎,不是人人都有王七郎这么好耐心的。” 陈容眉头大皱,喝道:“少废话,快去准备。” 尚叟见她语气坚决,心中一动,想到刚入城门时她的表现,便点了点头,应道:“是。” 马车向孙衍所在的西街驶去。 这时陈容已经知道,整个莫阳城,约有兵卒二万,再加上孙衍带来的二千人,再加上城中的百姓庶民,各大家族的护卫十数万众,说起来,总兵力比胡人还要多上不少。 可是,对方却是军神慕容恪统兵! 这个天下,若说兵力之壮,冉闵第一,第二便是慕容恪。这个因为俊美,常年戴着面具出现在战场上的将军,诡计多端,用兵如神。 而莫阳城所有的二万士卒,真要上了战场,比孙衍的二千人还有所不如。到是各大家族所出的五六千私兵和护卫,与胡人还有一拼之力。 陈容坐在马车中,一边整理着自己收集来的资料,一边还在寻索着前世的记忆。这种生死关头,她必须把前世听到的,世人说出的那些最关键的枝叶都想通想透。 在陈容寻思之计,马车停了下来,尚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女郎,到了。” 陈容应了一声,掀开了车帘。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北城门,孙衍那二千人,便驻扎在这里,他自己,也住在城楼之上。 陈容跳下马车,向前大步走去。 北城门上上下下,站着一个个不动如山的士卒。这些士卒甚至在看到艳丽多姿的美少年陈容时,连眼睛也没有抬一下。 陈容抬阶向上。 刚刚走上城墙,一阵沧凉的歌声便吹入她的耳中,“世无英雄,致使庶子称王,胡人猖獗,我汉人衣冠,白骨堆霜。。。。。。” 这歌声是从她身后传来。 陈容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乞丐,一边拖着伤腿向前走去,一边敲打着破陶碗清唱。他的歌声沧凉悠长,配上这簌簌寒风,顿时天地皆凉。 陈容望着他,不由想道:这人居然识字呢,多半是南迁而来的没落士族,不但沦落到乞讨为生,现在连性命也不保了。 她不是一个喜欢伤春悲秋的人,只是望了一眼,便继续向前大步走去。 不一会,她来到那城楼上,向一护卫双手一拱,问道:“孙小将军可在?” 那护卫见她衣履鲜华,知道必是士族,当下恭敬回道:“孙小将军去见城主了。” 陈容自是知道他去见城主了,当下她朗声说道:“我有要事,请容我入内等候。” 那护卫盯了她一眼,道:“是。” 陈容大步向里面走去。 她刚刚踏入房门,便听到那护卫嘀咕出声,“这郎君,真类处子,连身段儿也似。可惜,如此人物,也要与我等丧命于此。”声音唏嘘。 也许是因为朝不保夕,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这个时代的人,对于美少年,普遍有一种珍爱和重视的心里。如这个护卫,他自己也是将要丧命于此,可他却只顾对陈容惋惜。 陈容来到了堂房中。 她选了一个靠西侧的角落坐下,这个位置有点暗,使得她的身形和五官也显模糊。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 不一会,一个清亮中透着疲惫的少年声音传来,“这哪是什么群策群力?分明是人家城主的一言堂了。早知道莫阳城的士族如此齐心合力,我又何必带着兄弟们赴这趟浑水?” 声音极为不满,正是孙衍。 另一个粗哑的声音叹道:“现在说这些已没有用了。慕容恪这围三放一地做法,孙子兵法上都有。可这莫阳城主倒好,非说什么将计就计,还说什么慕容恪这是虚虚实实之策。哎,便让他们向西门突围吧。” 他说到这里,孙衍重重一哼,厌倦地说道:“这些士族,都比不上王家一仆!” “是啊,想那琅琊王氏多大的名头,可王七郎每次一开口,莫阳城主便给挡了回去。小将军,我看不如听从王七郎的,集合所有兵力,从南城门突围!” 就在最后一句话脱口而出时,陈容双眼一亮。她双手一绞,信心大增。 顿了顿,那声音又说道:“胡人这次来得太突然了,似是想要得到什么东西一样。” 孙衍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就在这时,那守门护卫大声说道:“禀孙将军,有一个美貌的小郎君找你,已在堂房中侯了多时。” 那护卫只是陈述事实,却忘记了,孙衍这人生得美貌,他最讨厌别人形容男人时,用上美貌多字。当下他重重一哼,喝道:“知道,退下吧。” 就在这时,那个粗哑的声音嘿嘿一笑,道:“美貌少年?比之孙小将军如何?” 他声音才起,孙衍便暴喝道:“闭上你他娘的臭嘴!” 一边喝骂,他一边重重向前走来。 紧接着,身着盔甲,一脸倦意的孙衍大步踏入,他一入门,便四处寻来。 陈容看到他入内,连忙站起,双眼明亮地望着他。 这时,孙衍也看到陈容了,他先是歪着头朝她盯来,才盯了一眼,他突然一惊,大手连挥,“出去出去!” 被他这般毫不留情的对待的,那个青年将领也在打量着陈容。不管孙衍多么无礼,他是一点生气的表情都没有。只是歪着头,看向陈容,然后,又看向孙衍。 看了半晌,他突然嘀咕道:“挺像一对可珍藏在内苑的璧玉。” 这一次,他声音落下,孙衍已是大大一声暴喝,“来人!” “在!” 两个护卫应声入内。 孙衍朝那青年将领一指,喝道:“把这家伙给我赶出去!” 两个护卫毫不迟疑地应了一声是,便向那青年将领走来。 那青年将领见他动真格了的,连连挥手,苦笑道:“好了好了,我出去就是,出去就是。” 他一边说,一边向后退去。饶是退到了门坎上,他还在向房中望来。他的表现非常可恶,朝着陈容望上一眼,便朝着孙衍望上一眼,然后长叹一声,再接着看向陈容,看向孙衍,再长叹一声。。。。。。 孙衍挥退了护卫后,几个箭步便冲到陈容面前。他伸手握着她的双手,颤声道:“阿容,你怎么来了?” 说到这里,他红着双眼,愤怒地低吼道:“陈氏阿容,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知不知道你这一来的后果?” 陈容望着关切之情溢于言表的他,感动得抿紧了双唇。她仰头看向他,几乎是突然的,以一种果断地语气说道:“我知道怎么才能脱围!” 孙衍一怔。 他伸手抚向陈容的额头,诧异地说道:“你这小姑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话吗?” 陈容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他,再次说道:“我知道如何带你们脱围!” 孙衍歪着头,秀美无伦的脸上尽是狐疑,他忍不住又伸手按在陈容的额头上,见到她双眼明亮而坚定,便皱起了眉头,松下手,向后退出一步,坐在陈容对面的塌几上。 坐下后,他拿起一樽酒一饮而尽,再盯向陈容,说道:“你再说一遍!” 陈容慢慢的,优雅地坐下,双手扶在膝头,腰身挺得笔直,盯着他,果真重复道:“我知道如何突围。” 不等孙衍回话,她沉声道:“至于我如何知道的,我不会想,也不想说出。孙衍,我只知道,今晚丑时起到黎明时,南城门的胡卒会被突然调出,剩下的只有三士卒,而且这些士卒不是慕容恪的嫡系,并不同心。那是我们唯一的生存机会。” 孙衍听到这里,几乎是突然的,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陈容,道:“你这话,是王七郎说的吧?” 陈容一呆。 孙衍苦笑道:“刚才在殿上,王七郎再次慎重地提出这个意见。不过他没有说得这么具体,他只说今晚,大家集合所有兵力,从南城门突围,或有生存希望。可你知道吗,莫阳城的士族都听不进他的话,那莫阳城主更是话都不让他说完。阿容,在这种情况下,你把他的话重复,有什么意义?” 他的声音一落,陈容便低低说道:“他是这样说的?” 孙衍瞪着她。 陈容苦笑起来,她垂下双眸,任傍晚淡淡的夕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的眼神中尽是惋惜,“原来,他是没法啊。。。。。。” 孙衍瞪着她的表情,更是莫名其妙了。 陈容收回心神,抬起头望着他,果断地说道:“他们不听是他们的事,我们自己走!便带着你的二千士卒,还有王家众仆,我们今晚从南门脱围!” 孙衍朝着她上上下下打量着。 片刻后,他右手一挥,喝道:“来人,去把王七郎请来,告诉他,他有知音在此。” “是。” 听到领命而去的脚步声,陈容满脸喜色。她长相艳丽,这么一笑,便如月季花瞬时盛放,动人得很。孙衍看着看着,秀美的脸上一红,他微微侧头,不再看向陈容。 房中安静下来。 直过了一会,孙衍才说道:“对了,听说过王家仆人入城时,轻车缓入,脸带笑容,极为雍容。阿容,你便是随他们入城的吧?” 听他这语气,陈容在入城时大显身手的事,压根没有传出去。 看来是王弘私下有授意。那个人啊,她真是永远看不透。 陈容收回心神,点了点头,说道:“是。”顿了顿,她低声说道:“这主意,是我出的。我知道西城门可以入,也知道胡人不会对我们动手。” 孙衍嗖地抬头盯着她。 他低叫道:“是你出的主意?” 陈容点了点头。 孙衍明显愣住了。 他站了起来,负着双手,在堂房中踱走步来。 踱了几步后,他脚步一刹,转向陈容,眼眸中光亮大增,“原来阿容还是个知兵的!好!既然你也这样认为,那么今晚,我们突围。” 他转身便朝外面走去。 陈容见状,连忙叫道:“你不等王七郎了?” “等他做什么?我这就去找到莫阳城主,还有那些士族家长,告诉他们我地决定。奶奶的,他们不听就不听,王七郎这人神乎着,信他的踏实些。” 一边说,他一边大步冲出,转眼脚步声便已远去。 望着他急匆匆的背影,陈容一脸笑容,这时刻的她,终于把心思放下来了。 当时来莫阳城时,她还有些冲动。她一直在想,自己一个小小的女郎,说出去的话,多半没有任何人相信。 为了取信他们,也为了显示自己可以相信,在入城时,她冒险一博,向王家仆人出了那么一个主意。当时看来,效果是达到了,可她没有想到,王家仆人根本就没有向外人宣扬她的功劳,而且,几次与王弘说话,他都爱理不理。。。。。。这让她几乎绝望了。 幸好幸好,她说的话与王弘的看法不谋而合!幸好幸好,孙衍愿意相信他们! 陈容重重地坐回塌上,举起酒樽,仰头饮去。 就在她仰着头,汩汩牛饮时,眼前突然一暗。 陈容放下酒樽,顺手用袖拭了拭嘴,眼角向那里一瞟。 便是这一瞟,她粗鲁拭嘴地动作一僵。 一个白衣胜雪的身影,正站在房门处。他微微侧头,似笑非笑的,正饶有兴趣地望着陈容。 这人,却是王七郎。 腾地一下,陈容小脸涨得通红。 她知道,整个南方,所有的名门士族,都对风度风仪非常注重,还有对子弟们进行专门培训的。一直以来,她在人前,总是时刻记得要表现优雅些——这太重要了,时人相信,高贵是因为血统,是应该从骨子里显出来的。男人如果粗鲁,还可以说他是率性,是蔑视传统,是不在乎他人言论的,是名士行为,女人如果粗鲁,那只能证明她不配当一个士族。 当然,陈容之所以这么重视,还是因为她前一世,因为这些举动,被女郎们和冉闵的下人婢女姬妾的,讽刺得太多太多。那种上升到人品高度的讽刺,每时每刻,都与她的名字联在一起,令得她有了心理阴影。 这还是她第一次露出粗鲁的真面目,被一个大士族撞见,而且,撞见她的人,还是那个谪仙般优雅完美的王弘! 就在陈容愕愕而立,小脸涨得通红时,王弘缓步向她走来。 他走到离她仅有半臂远。 然后,他微微倾身,凑近于她。 阴暗的角落处,他的双眼明亮如星。如此呼吸可闻地望着她,王弘伸出修长白净的手指,优雅地帮她拭去嘴边的酒水,温柔说道:“真是不小心啊。” 声音宛发春风般轻轻拂过。 在他地抚触中,陈容慢慢放下僵在半空中的手。 她垂下双眸,慢慢坐回塌几。 这时,王弘也坐倒了塌几上。 他举起几上的酒樽,仰头便是一通牛饮,然后,用袖子拭了拭嘴——每一个动作,都与陈容所做的一模一样。可他那优雅是真正刻入骨子的,一模一样地动作,在他做来,便有了与别人完全不同的风流之姿。 这种风流之姿,足可以让人自形惭秽,陈容暗暗叹了一口气,心中却感激起来。 他这是用自己的方式安慰她啊。 王弘放下沾了酒渍的衣袖,抬眸盯向陈容,道:“孙衍不是说我有知音有此吗?怎么连他本人也不在此?” 陈容听他这么一问,马上收起胡思乱想的心情。她挺直腰背,吸了一口气后,望向王弘,“刚才我跟孙衍说了,今晚丑时起到黎明时,南城门的胡卒会被突然调出,剩下的只有三士卒,而且这些士卒不是慕容恪的嫡系,并不同心。那是我们唯一的生存机会。” 阴暗中,她的表情坚定,目光在对上王弘的目光时,却有点躲闪。她躲闪着把话说完,“孙衍在决定把你叫来后,已去找莫阳城主了。他说,如果他们不听,他便自己带着二千士卒自己脱围。” 一口气说完,房中又恢复了安静。 王弘望着她,慢慢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浅笑道:“原来孙衍所说的知音,是阿容你啊。” 声音淡淡,陈容听不出他是赞赏,还是别的。 他把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既如此,那就按你说的行动吧。” 陈容大喜之余,却不由自主地问道:“你为什么不问我如此肯定的原由?” 王弘侧头看向她,嘴角浅扬,似笑非笑的,“我问了,阿容便会说?” 陈容大摇其头。 王弘噗哧一笑,道:“既如此,我为什么要问?” 陈容呆了呆,也是一笑。 她低下头来。 这时,王弘清雅动听的声音传来,“阿容,你的脸又红了。” 陈容垂着双眸,绞着双手,喃喃说道:“在你面前,我老是出丑。” “有吗?” “有。”陈容鼓起勇气看向他,双眼眨巴眨巴的,似是在期待着他的安慰。 王弘没有安慰。 他嘴角一扯,淡淡说道:“你已经注意了。” 你已经注意了?这是什么意思?他是在说,她本来就是个粗鲁的人,已经很小心了吗? 一时之间,陈容的小脸涨得更红了,她的樱唇张了又张,张了又张,却说不出话来。 这时的她,没有注意到,同样坐在背光处的王弘,正懒洋洋地斜睨着她。 好一会,陈容放下心思,暗暗恨道:被他知道了又怎么样?他又不是个多嘴的人,会到处宣传我本性粗鲁。我,我又不要嫁给他,为什么要在意他的想法? 这样一想,她的心情终于好些了。 这时,天色渐渐黑下来了。 陈容望着好整以暇地饮着酒的王弘,一点也没有感觉到时间流逝。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有时陈容真觉得,与王弘呆在一起,就算什么话也不说,那时间也很容易过。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 转眼间,那脚步声出现在台阶处,接着,孙衍的命令声传来,“去转告兄弟们,埋锅造饭,准备行动。记着,声音小一点。” “是。” 然后,孙衍冲入了堂房中。 他直冲到陈容和王弘面前,伸手拿过放在陈容几上,她喝了大半的酒水,仰头一饮而尽。 然后,他把酒杯放下,也没有注意陈容和王弘的表情,愤愤骂道:“这些莫阳城的士族,真是他娘的让人厌恶。呸!他们执意从西门突围,还不许我把自己的兵带去。奶奶的,还想我的人率先送死。” 他一屁股坐到塌上,向王弘说道:“听他们说了一通话后,我实在不想说了。王弘,我没有知会他们我的决定。” 他的声音中,隐隐有着不安。 本来也是,这个时候,每一个举动都关系到全城人的性命。孙衍不知会便决定私自行动,对那些指望着他这二千精兵的莫阳城人来说,会是一种巨大的打击。 所以,他望着王弘,等着他地决定。 王弘微微一笑,道:“既然已经决定,便行动罢。” 孙衍大喜,他惊叫道:“你赞同?” 王弘嘴角一扯,淡淡说道:“他们太一意孤行了。你如果告诉他们,你要自行突围,唯一的后果便是,他们把你强行囚禁起来,好控制你的士卒。” 孙衍嗖地站了起来,低吼道:“他们敢!”才吼出声,他便记起现在非常时机,那莫阳城主看似风雅,可还真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想到这里,他果断地说道:“好,便不知会他们,我们自行突围。” 一边说,他一边又向把陈容喝了一半的酒水伸去。 他伸出的手却落了个空。 却是王弘,他优雅的,慢条斯理地伸出手,先他一步把陈容的酒杯拿来,然后,他把那酒杯像扔垃圾一样扔到了角落里,再持起酒壶,给每个人倒了一杯酒。 这一连串的动作,他做起来自然之极,优雅之极。自然得孙衍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他收回伸出的手,拿起王弘新樽的酒水喝了起来。 而陈容,刚开始时是一怔,可她看着他自自然然地动作,那含着笑容,淡而平和,毫无异常的面容,便收起胡思乱想的心。 ## 奉上六千字更新,呵呵,求粉红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生天 三人商议过后,便开始行动。 时间飞逝如电。 转眼间,夜深了。 几乎是夜色一降临,城主府中便是笙乐喧天,喘息不断。那些贵族们,不知道是因为对明日向西门突围不抱信心,还是想显示自己不在乎生死,在这个时候,竟是疯狂地行欢纵乐着。 陈容坐在马车中,双手相互绞动着,紧张地望着城主府的大门口。 王弘一回来,便被莫阳城主强行拖了去,现在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她在等着他出来,与孙衍一道会合。 在陈容地期待中,一个颀长的,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望着那身影,陈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不一会,那人便出现在她的马车前。 他双手扶着车辕,含着笑,望着傻呼呼的陈容,轻轻说道:“卿卿每次望我,都会痴了去,这可怎办是好?” 声音真是体贴莫名。 陈容艳丽的脸腾地一红,她收回目光,低声恼道:“谁看你看痴了?哼!” 那人嘴角一扬,晒然笑了笑,转身向自己的马车走回。 这人,正是王弘。 这一次的他,换上了一袭黑袍。陈容从来不知道,居然有这么一种人,不管多华美的衣服,都只能是他的点缀,而不管多朴素的衣服,总能穿出风华。 她看着一袭黑衣的王弘时,脑海中想起了一句俗语,“男人俏,一身皂。”可把黑衣穿出一身神秘深邃,却又至纯至美,宛如千年黑玉的,非眼前这个男人莫属。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马车启动了。 随着夜色渐深,莫阳街中安静之极。马车车轮滚动声发出的格支格支中,唱响着单调的,让人心慌意乱的旋律。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 陈容一走下,便看到眼前密密麻麻的站满了士卒。这些士卒,全部身着盔甲,旁倚骏马,排成队列,面无表情。 在他们的旁边,孙衍大步走出,迎了上来。 他朝陈容看了一眼,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后,目光转向刚刚走下马车的王弘。 望着王弘,孙衍皱眉说道:“有点不妥。从子时三刻起,这南门外的胡人似有增多。” “啊?” 惊叫的是陈容,她低低说道:“不,不会吧?” 声音慌乱。 孙衍皱了皱眉,转头看向王弘。 王弘朝他点了点头,道:“去看看。” “好。” 王弘大袖一甩,提步向城墙上走去。 为了今晚地行动,现在的南城门,已全部被孙衍的人控制了。 陈容跟在两人身后,亦步亦趋地向上走去。 不一会,三人便出现在城墙上。 城墙上,隔个十来步才有一个火把,火把飘摇中,下面胡人的营帐,还是可以看清。 确实有点不对劲。胡人的营帐中,不时有人大队人马进入,纵使星光暗淡,也可以看到那些人马激起的烟尘直冲天际。 孙衍沉声说道:“看这情形,与阿容所说的是恰恰相反啊。” 王弘没有吱声。 他只是微眯着双眼,静静地望着下面。 这时刻,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等着他地回答。 当然,也有人看向陈容,可他们在对上她苍白的小脸,惶急不安的眼神时,却不免想道:终究只是一个妇人。 安静,无比的安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弘突然一笑,道:“好一个慕容恪!” 众人嗖嗖嗖,同时转头看向他。 孙衍急急问道:“王七郎,你看出什么了?” 王弘点了点头,他朝着前方一指,哧笑道:“不点灯火,没有鼓声,只是烟尘高举,似有人不断进入。这慕容恪,竟使上了虚张声势之策,看来阿容所言不虚,这据守南门的兵力被他临时抽调了大半,为了防止我们突围,他便使出了这一招。” 说到这里,他也不跟众人详细解释,大袖一挥,低喝道:“一切按原计划进行!” 孙衍一呆,他盯向王弘。见他俊逸飘然的脸上,容色淡淡,镇定自若,心下一定,凛然应道:“好!” 话音一落,他已急奔而出。 他地行动十分迅速。 几乎是丑时刚至,城主府中的笙乐声刚刚止息,一阵鼓声便从三面而来。 东门,西门,北门三处,突然间鼓声大躁,灯火腾腾而起,照亮了整个夜空! 南阳城中大哗。 无数个惊慌的叫声,脚步声传来,无数个火把,灯笼燃起。 就在众人纷纷冲出家门,急急询问发生了何事时,十几个骑士从每一个角落冲出,奔向南城门,他们一边急驰,一边嘶声大叫,“南门空虚,各位不想死的,便随着孙将军从南门突围!” 嘶喊声远远传出,令得众人同时清醒过来。 城门府中,急急冲出一个士族家长,他朝着一个骑士暴声喝道:“谁允他孙衍从南门突围的?回来,给我回来!” 回答他的,是那骑士如风如电,疾驰而过的身影。 这时,另一个士族家长急急叫道:“等一等,等一等,容我们收拾了行李一起突围。” 同样,回答他的,也是一骑烟尘。 南城门处。 孙衍冷冷地望着那些嘶喊追来的士族们,娇美的脸上煞气毕露,他沉声说道:“我等他们一刻钟!” 不管是他,还是陈容都知道,在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莫阳城中所有的家族,都已把马车备好,把行李装上,只准备着突围。一刻钟时间,如果他们愿意,完全可以跟上队伍。再说了,现在离天明还早着呢! 陈容望着前方大叫大嚷,疯狂冲来的众士族,转身朝自己的马车走去。 她才走出五步,王弘清润温柔的声音传来,“阿容,到我马车上来。” 陈容一怔,回过头去。 她对上的,是一脸理所当然,笑容淡淡的王弘。 陈容张了张嘴,就要脱口而出的拒绝,哽在了咽中。因为她眼睛一瞟,便瞟到了脸色苍白,冷汗如注的尚叟——他这样子,可怎么驾车? 灯火下,陈容朝王弘盈盈一福,走了过去,求道:“家仆老了,请允他坐车,郎君另行派人驾车吧。” 王弘点了点头,随意地吩咐了句,看也不向陈容看上一眼,便坐上了自己的马车。 陈容跟在他的身后,爬上了马车。 就在这时,一个气急败坏的急喝声传来,“孙衍,你好大的胆子,你竟想私自脱围?快下来,快给我下来!” 急喝的,正是莫阳城主。这时的他,光着双脚,坦着肚腹,裤子也只是松松扎了一根腰带,头发凌乱,脸色铁青的,哪里还有半点平素的温文尔雅,气度雍容? `孙衍见他来了,纵身跳上马前。他转过身,就在马背上朝着莫阳城主深深一揖,朗声说道:“孙衍惭愧。” 他才说了几个字,王弘清润的声音已响亮地传出,“城主何不收拾行装,静观我等突围?若是我们凭着二千人便杀出重围,证明南门确实空虚,城主也可紧随其后。” 他声音特别清晰,特别容易入耳。莫阳城主一怔,停下了脚步:已到了这个地步了,只能按王弘所说的做了。 就在这时,孙衍暴喝一声,“打开城门,杀出去——” ‘杀’字一出口,他已长枪在手! 两千士卒和王家死士们,都已兵器在手。 ‘滋滋——’声中,铁门大开。 一股夜风席卷而来。 在孙衍的暴喝声中,众骑一冲而出。 陈容坐在马车中,紧紧地抓着车辕,小脸苍白如纸,汗流如注,她闭紧双眼,一动不动地倾听着那马蹄奔跑声,那阵阵呼啸声,那车轮滚动声,还有嘶喊声,战鼓声,以及金铁交鸣声。 从来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漫长,漫长得每一秒都是一个轮回。 从来没有一刻,如现在这么煎熬,煎熬得心被高高的揪起,随时会从嗓口跳出。 “卟——”兵器入肉的声音传来,转眼间,一股鲜血像喷泉一样,喷洒在车帘上,有几滴还喷了进来,洒到了陈容的脸上,身上。 这只是开始。 一声声惨叫撕破了夜空,一声声嘶喝变成了黑暗中的主调。 渐渐的,陈容已是支持不住了,她双膝一软,缩成一团缩在马车角落里。 时间还在流逝。 喊杀声似是无穷无尽。 。。。。。。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容感觉到身边一暖。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缩成一团,滚入那人的怀抱中。她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脸蛋埋在他的胸怀,双腿缠着他的双腿。 她把自己嵌入了那人身上。 无边的黑暗和慌乱中,她只感觉到,这人身上有一股清新的,让人心安的气息。她如一个溺水的人一样,紧紧地抱着这个气息,抱着这个人,紧紧的,绝不松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孙衍喘息着,嘶哑地声音从马车外传来,“再冲出五百米,只要再冲出五百米。” 他的声音,于声嘶力竭中含着无边兴奋。 一阵整齐的应诺声中,金铁交鸣声再次响起。 又不知过了多久,孙衍兴奋的嘶叫道:“兄弟们,胡人没有援兵,他们没有援兵了。他们人马与我们相当啊。” 他的声音中,含着无边的兴奋,无边的惊喜。 狂喜的不止是他,在这个时候,一个沙哑的声音猛然嚎道:“兄弟们,杀了这些胡人,我们回家——” ‘我们回家’,这四个字,应该是世上最动听的口号,一时之间,外面的嘶喝声都响亮了,金铁交鸣声又密麻了几分。 在一阵急促的厮杀声后,四周安静了一点,传来的,只有急促的马蹄奔跑声,还有喘息声。 这时,陈容听到头顶上,传来王弘依然清润动听的声音,“突围了?” 回答他的,是驾车的巨汉,他粗哑地叫道:“过了胡人营帐了,再冲二里,便可以上官道。” 他声音颤抖了一下,激动地说道:“郎君,如果没有遇到伏兵,我们就是突围成功了。” 这时刻,孙衍的叫骂声传来,“奶奶的,那莫阳城主简直愚蠢之极,这个时候还站在城墙上看什么热闹?我们都冲出来了,他们可以接着冲啊,奶奶的,奶奶的,这蠢货!” 叫骂了一阵后,孙衍嘶声嚎叫,“各位,再加把劲,冲上官道,我们就平安了,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回答他的,是众人响亮而狂暴的应答声。 马车又陷入疯狂的颠覆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是一百年,似是一万年,马车慢了下来。 一个疲惫的从天边飘来,“胡人没有追来,我们休整一下再起程。” “是。” 应答声中,孙衍策马靠近王弘的马车,他嘶声说道:“王七郎,你出来一下,看看接下来怎么走。” 一边说,他一边哗地一下,拉开了车帘。 随着火光哗地洒入马车中,孙衍呆住了。 他瞪着马车中,慢慢的,嘶哑地低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于嘶哑中,有着气急败坏。 回答他的,是好整以暇的王弘。纵使这般急驰,纵使脸上身上血液斑斑,他依然笑容浅浅,雍容得很。 在孙衍的瞪视中,他左手搂着怀中佳人的细腰,右手抚着她的脸,淡淡一笑,道:“小姑子嘛,怕死而已。” 他的声音堪堪一落,孙衍已纵身下马,一扑而来。他双手一扯,把八爪鱼一样的陈容从王弘的身上扯落,刚要大叫大嚷,想到了什么,却是压低声音,目光冰寒地瞪着王弘,冷冷说道:“王七郎,她还要嫁人的!” 声音中,有着强行压抑的暴怒。 王弘抬眸看向孙衍,望着他,他嘴角微扬,微笑道:“孙将军喜欢阿容?” 孙衍秀美的脸腾地一红,他朝四周望了一眼,见到众人都在看向这边,连忙以最快的速度把车帘重新拉下,然后,他伸头进来,瞪着王弘,一字一句地说道:“王七郎,你别招惹她。听到没有,你不能娶她,便别招惹她!阿容这样的女郎,值得男人娶回家当妻子的。你这样做,会毁了她的,我了解她,她这人,一旦认真了,便会认死理,会对那男人生死以付,性命相托,你承担不了那个后果的!” 面对着压抑着怒火的孙衍,王弘却是淡淡一笑,他修长白净的手,轻轻地抚上陈容的脸。这时的她,眼神涣散,脸白如纸,显然惊魂末定。(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醋意 求粉红票啊求粉红票。 ## 王弘抚着陈容白嫩的小脸,微笑道:“听孙将军这口气,竟是对她知之甚深?”他挑了挑眉,慢悠悠地说道:“她想如何就如何,我想如何亦如何,孙将军不觉自己管得太宽了吗?” 孙衍大怒,右手成拳,便要向王弘的脸上挥去。 就在这时,陈容动了动。 孙衍一怔间,她已向外一仆,冲过孙衍,把头伸到马车外,双手趴到车辕处,朝着外面张着嘴,不住的干呕。 一声又一声的呕吐中,陈容苍白如纸的小脸,终于有了一点神采。她抬起头看向孙衍,也没有注意到他的郁怒,只是颤声哭道:“尚叟呢,他在不在?他可还活着?” 众人万万没有想到,她醒过神后,第一个问的,是一个下仆! 孙衍还没有开口,王弘已是眼睛微眯,他收回一直放在她细腰上的手,把她重新捞到怀中后,极温柔极温柔地盯着她的双眼,然后说道:“尚叟大好。” 在王弘回答她的时候,一个王家仆人大声应道:“小姑子,你那老仆早昏过去了,还有他的腿部被流箭所伤,流了点血。放心,死不了。” 得到这个答案,陈容心神大定,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闭上双眼。 不一会,她睁开眼来。 仰着头,便这般望着抱着自己,眼睛一直微眯着的王弘,望着一脸郁怒的孙衍,陈空灿烂一笑,喃喃说道:“你们都在,真好。” 这句话一落,她像用掉了所有力气,眼睛也闭上了,手脚也软了,哪里还有半点精神? 孙衍见状,重重一哼,他伸手扣着陈容的胳膊,朝王弘警告性地瞪了一眼后,把软趴趴地她拖下了马车。 跌跌撞撞中,孙衍把陈容塞入了另一辆马车后,转身喝道:“可休息够了?动身吧。” 众人连忙应是,策的策马,拿的拿兵器,那些把伤口包扎好的,能骑马的继续骑马,不能骑马的给扔上了马车。 众人再次向南阳城方向冲去。 在他们急急冲出时,莫阳城方向,还在不断传来喊杀声,嘶叫声。望着火把光越来越多的南城门,孙衍扁了扁嘴,暗暗想道:看来其它各门的胡人开始增援了,那些士族要是还犹豫不决,就会失去先机。 不过这事与他无关,他自认为,自己已经做得仁至义尽了。 夜色中,莫阳城方向冲天的火光和喊杀成了主旋律,这种种声音,把他们几千人的脚步声掩盖住了。 急急地奔驰中,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天亮了,众人离莫阳城方向,已有百来里,已安全了。 安全了。 众人同时欢呼一声,开始翻身下马。就在他们跳下马背的同时,胯下极为神骏的坐骑,开始摇摇晃晃,有的甚至口吐白沫。 必须休息了。 陈容恢复精神时,天色已经大亮。她坐起身来,伸袖拭了拭粘巴巴的双眼,却发现袖上尽是斑斑鲜血。 就在她望着那袖子发呆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女郎。” 声音有气无力,又是想哭又是想笑的,正是尚叟的声音。 陈容抬起头来。 尚叟爬到她面前,他颤声说道:“女郎,我们逃出来了。”声音一落,泪水横流。 陈容白着脸,绽放了一朵灿烂的笑容,嘶哑地说道:“我们逃出来了。他们,也逃出来了。” 说着说着,她双眼大亮,精神也是大振,便直身坐起,伸手掀开车帘,朝外面望去。 望着王弘的马车,马背上的孙衍,陈容颤声低语,“尚叟,我与他们有了共生死的情谊,以后,我的处境一定会好些。” 尚叟没有想到,她一醒过来,想的便是这个,当下咧嘴应道:“是。”看向她的眼神中,满满的都是感慨和心痛。 孙衍一回头,便看到了把头伸出马车外的陈容。 他纵马过来,来到她面前,他向她凑近些许,轻声说道:“方才我已警告他们了,他们都应了,不会乱说。阿容,你尽可放心。” 陈容傻乎乎地望着他,奇道:“你说什么呀?” 孙衍一噎,瞪了她一眼,闭紧嘴不想解释。 他伸手向一个士卒挥了挥,喝道:“把竹筒拿来。” “是。” 那士卒递来一个刚割下来的新鲜竹筒。 孙衍把那竹筒塞到陈容手上,道:“把脸上的血抹一下。” 说罢,他转身回返。 刚刚策马奔出两步,他的身影便是一晃,回过头看向陈容,有心想说她些什么,想了想,最终还是住了嘴。 竹筒里装满了清水,陈容把脸拭了拭,漱了口水,又把手拭干。 她把竹筒送出时,一眼便看到一袭黑袍的王弘,正负着双手,施施然地走在荒原上。寒风扬起他的长发,拂过俊美白净的脸。 望着他那俊美的侧面,陈容不由想道:任何时候看到他,就会觉得自己正行走在青山碧水间,金马玉堂里。这人,总是那么气度高华,举止雍容的,真是令人自形惭秽。 她收回目光。 就在这时,她突然记起一事,不由微微侧头,小小声的向尚叟问道:“叟,我方才,不是在王七郎的马车中吗?” 尚叟应道:“恩,是孙将军把女郎送回来的。” 他的语气毫无异常。 可这时的陈容,小脸已是白了又白,白了又白。 直过了好一会,她突然低叫,“原来孙衍那话是这个意思。” 她掀开车帘,向着孙衍走去。 孙衍正与一个年青的将领说着话,见她走近,他挥了挥手,示意那人告退。 孙衍迎了上来。 陈容在离他还有三步处盈盈一福,感激地说道:“方才多谢了。” 孙衍秀美的脸一虎,他瞪着陈容半晌,突然问道:“你就这么喜欢王弘?” 陈容呆怔间,他讥嘲地说道:“明明还是未嫁之身,却主动投怀送抱!陈氏阿容,你是不是打定主意做他的小妾了?” 陈容一凛,反射性地应道:“不。” 这个字一出,孙衍那紧绷的脸才稍稍松了松,他瞪眼着她,恶狠狠地说道:“既然不愿意,那就小心点。” 他似是对陈容恼极,重重一哼,转身就走。 陈容追出了一步,还是停了下来。 不知不觉中,她回头望向王弘所在的方向。 这一回头,她顿时一僵。却是王弘双手抱胸,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也望着孙衍。。。。。。这目光,不知为什么,让陈容的心中有点慌乱。 就在这时,孙衍的高喝声传来,“吃完东西马上上路。”喝到这里,他一眼瞟到了眉来眼去的陈容和王弘两人,当下恼恨地一哼。 他离陈容不远,这一哼声陈容听得分明,顿时她打了个寒颤,迅速地收回目光,低头走向马车。 众人吃过干粮后再次起程。 随着离莫阳城越来越远,众人已是越来越放松了。 中午时,孙衍派出去探路的士卒回报了,说前方东西两条岔路,都看到了胡人的踪影,不过人数不多。 既然人数不多,便不足为惧,队伍继续前行。 傍晚了。 孙衍选好扎营地点,便开始彻底的休整人马。 陈容懒洋洋地倚在马车车壁上,随着离莫阳城越来越远,她的心里也越来越放松,不知为什么,这一放松,她却感觉到了无边的疲惫,整个人像生了一场大病一样,手脚都是虚的。 这个晚上,明月当空。 被孙衍强行扯出的陈容,坐在一棵大树下。 她懒洋洋地倚着塌,仰着头,望着天空上的明月。 就在这时,一阵悠扬的琴声飘来。 陈容慢慢转头过去。 她看到的,是侧对着她的王弘。他正端坐在荒原上,膝前摆着一张琴。月色中,他纤手的十指,琴弦上舞动着,那俊逸无双的侧面,在银色的月辉中,同样散发着淡淡的莹光。 这时刻的他,宛如画中人,极远,极远。。。。。。 这样的他,明明近在身侧,却仿佛与她隔了一条河,隔了一道山。陈容看着看着,懒洋洋的侧身面对着他,目不转睛地欣赏起这副月色美男图来。 他的琴声,在往日的空灵中,添了一份血腥之气,听着听着,陈容的眼前,仿佛看到了一轮升在空中的血月,极艳丽,极空灵,极震撼。 就在这时,她的腿被踢了一下。 陈容诧异地抬起头来。 她对上一脸恼怒的孙衍,望着这个秀美的少年,陈容眨了眨眼,问道:“怎地?”因为疲惫,她的声音中透着沙哑。 孙衍一脸厌恶地瞪着她,朝左右望了一眼,低声说道:“你刚才看着王七郎,都流口水了。” “啊?”陈容大惊,她连忙抬袖在嘴边抹了一下,这个动作才做到一半,她便是一僵,瞪着孙衍恼道:“你骗我。” 孙衍甩了她一个白眼,施施然的在她身侧坐下。 这时的他,早已脱下了盔甲,外面是一件蓝色的袍服。 他坐在陈容面前,双手抱膝,仰望着天空一会后,突然问道:“阿容,你很喜欢王七郎?” 他虽然没有看向陈容,却问得十分认真。 陈容想了想,回道:“是。”顿了顿,她眨了眨眼,天真地笑道:“他那样的男人,天下的女郎都会喜欢吧?” 孙衍回头盯向她。 他的目光有点奇特,陈容看不懂。 他盯了一阵陈容后,突然站起,转身便走,那脚步越冲越快。 陈容望着他,张了张嘴,想要叫住他,看到周围有好几双目光盯向自己,便住了嘴。 孙衍大步流星地冲出二十步时,一阵急促的奔马声传来。 听到那奔马声,所有的喧嚣和笑语声都是一止。有性急的,更是转身便向停放坐骑的地方奔去——他们都是久经杀戮的,一听这马蹄声,便知有急事发生。 孙衍也是脚步一顿,秀美的脸一沉。 那骑马急急冲到他面前,翻身下马,行了一礼,大声说道:“孙将军,前方百里外,出现了我们的人。他们说,冉将军与慕容恪的人遇上了。” 他抬起头,朝着孙衍双手一拱,急急说道:“将军兵力太少,孙将军,我们去帮一帮将军吧。” 这人声音一落,孙衍便果断应道:“好。” 直到这时,王弘才一曲终了,他慢慢放下双手,抬头看向孙衍的方向,月色下,他的双眸极清极深邃,“慕容恪?他现在哪里?” 那士卒大声应道:“在离此百里处,偏西方向有一个流山坳。” 王弘转头盯向那士卒所说的方向处,轻声说道:“原来如此。” “什么事原来如此?”询问他的,是那个与孙衍交好的年青将领,这个人,自从知道陈容是个女郎后,便老是一脸惋惜。 王弘浅浅一笑,道:“原来,昨晚上南门兵力被调,却是慕容恪用来对付冉闵了。看来你家将军来得十分迅速啊,慕容恪措手不及,都来不及调用自己的谪系了。” 那年青将领一张四方脸,肤色棕黑,身材高大嗓门也大。他听王弘这么一解释,恍然大悟,点着头,他极骄傲地说道:“听说这个慕容恪,一心想杀尽汉族中的英雄,特别是那些知晓军事的。不过他遇到我家将军,只有甘拜下风的份。”他一边说,一边摇头晃脑,又滔滔不绝地说道:“上一次,我家将军只领了二千人,便打退了他一万五千人。我说啊,这世上,就没有我家将军的对手!” 他还意犹末尽时,孙衍已暴声喝道:“姓李的,你给我闭嘴,将军还等着我们救援呢。” 那李姓青年一凛,连忙应道:“是。”他端起脸,转身向自己的属下奔去。 在众人整理队伍时,孙衍策马来到王弘身侧,他居高临下地瞪着王弘,叫道:“姓王的,你是自行回南阳,还是与我们一道去见将军?” 这个孙衍,从昨晚起,对上王弘时,便这么哟哟喝喝,一点也不客气了。 王弘笑了笑,他目光扫向陈容,慢步向她走去。 看到他地举动,孙衍汗毛倒竖,他尖声喝道:“站住。”一声喝出,见到四周的人都在看着自己,他压低声音,警惕地瞪着王弘,问道:“王七郎,你想干什么?” 王弘望向张牙舞爪的孙衍,笑容浅浅,他朝着陈容招了招手,漫不经心地向他解释道:“没啥啊,我唤卿卿过来,看看她的意见如何。”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唤着‘卿卿’两字时,咬重了音。 说完这句话后,王弘似笑非笑地瞟着孙衍,慢腾腾地说道:“孙小将军如此紧张,莫非,是看上了陈氏阿容,想自己娶她?” 这话一出,孙衍僵在当地。 ?? 推荐一本新人写的书: 书名:养女攻略 简介:扬州盐商的养女,身世扑朔迷离的沈双瑶,因为聪慧深得养父器重,因为聪慧难入养母法眼,也成为夫婿难以打开的一个心结…… http://www.qdmm.com/MMWeb/1899470.aspx(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回南阳 见他哑了,王弘微微一笑。 这时,见到王弘招手的陈容,快步走来。 她一走来,便看到孙衍脸色不好,她转过头,关切地望了他一眼,向王弘问道:“怎么啦?” 王弘一笑,道:“孙将军要去救援冉闵,阿容你想不想一道同去?” 陈容望着王弘,道:“愿与七郎一道。” 王弘点了点头,他转头对上孙衍,双手一拱,清声道:“如此,先行别过了,他日再见,愿与孙君大醉一场。” 孙衍哼了一声,朝他拱了拱手。 他走到陈容的马前,低声道:“跟我来。” 他领着陈容走出百步,侧过头朝着王弘的方向瞟了一眼后,转向陈容,蹙着秀眉,认真地说道:“阿容,王七郎那个家伙,风流自赏,很会讨女人欢心的。你可不能糊涂了。” 说到这里,他那墨黑墨黑,总是如狼一样的目光中,闪过一抹柔情,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按在陈容的肩膀上,盯着她,他低低说道:“你与我,是一样的人。。。。。。我们玩不起的。” 陈容感激地望着他,慢慢的,她朝着他盈盈一福,垂眸说道:“郎君说的话,阿容谨记。” 以这种正式的口吻回应过他后,她仰起脸,眨动着大眼睛,调皮地一笑,道:“孙衍,如果有一天你的婚事能够自主了,而你又没有更喜欢的人,便娶了我可好?”她笑得天真,可那眼神底,却多多少少有着认真。 这种认真,是狼一样的认真,是孤寂了无数岁月,失望了无数岁月后,一个人对于温暖,对于同伙,那发自灵魂的渴望和依赖。 这种认真,孙衍却是不懂的。他皱着眉头想了想,却是摇了摇头,低低说道:“不知做不做得到的事,我不想承诺。” 说到这里,他伸出手,在陈容的双臂上轻轻按了按,沙哑着嗓子说道:“这一别,又不知能不能再见了。阿容,你一定要坚强些,也要聪明些,一定不要被他人给骗了,毁了。” 一句话说完,他转身便走。 陈容转头,望着少年大步而去,望着少年翻身上马,望着二千人激起的烟尘,直入云霄,遮住了明月。 就在她呆呆而立时,一阵悠扬的琴声响起。 这次的琴声,与刚才不同了,它充满着愁思,充满着离愁,它是一个君子,在送友人远行时,折下一根柳枝,相约明年再见。 陈容转过头来。 她对上了月光下,一袭黑衣,俊美的脸上如蒙了一层烟雾,抚着琴的王弘。 她缓步向他走近。 慢慢走到他身后时,一个婢女连忙拿出一副塌几放在王弘右侧略略后移处。陈容坐下。 就着月光,她怔怔地望着王弘那俊美飘逸的侧面。 慢慢的,他修长的,舞动着的手指一缓。 他慢慢地转过头来看向陈容。 月光下,他的双眸如星,这是真正的如星,极明亮,极清澈,极遥远。。。。。。 陈容仰头望着他。 王弘嘴唇一扬,浅浅一笑,温柔的声线飘来,“阿容在看什么?” 陈容目光瞬也不瞬地望着他,眼神迷茫,她轻轻回道:“君还在。” 她居然给了这么莫名其妙的三个字。 她居然以这么迷茫,这么空洞的眼神,给了他这三个字。 王弘眉头一挑,他放下琴,转身盯着陈容。 就在这时,陈容打了一个激淋,她勉强一笑,站了起来,转身便想离开。 就在这时,王弘清润动听的声音传来,“阿容?” 陈容脚步一僵。 他站了起来,走到她身后,在离她只有半臂远时停下,低着头,他温柔地问道:“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来莫阳城!” 语气极为坚定。 陈容一怔。 她喃喃说道:“这个问题,我回答过你的。” 不等王弘再次询问,她已急急向前走去。 望着她逃之夭夭的背影,王弘慢慢一笑。这时,那个中年贤士走了过来,他望着陈容的背影,轻声说道:“郎君,这个陈氏阿容好生奇怪。她在与我们前来莫阳城的路上,一路上出谋划策,镇定从容,自信得很。便是说到从南门脱围时,她也是自信得很,连具体时辰和敌人的人数都一清二楚。可她真正面对战场时,却惊惊惶惶,与平常女郎毫无二样。郎君,你说这个陈氏阿容是怎么回事?” 王弘摇了摇头,他望着陈容远去的背影,悠然一笑,低低说道:“是有趣。。。。。。” 不一会功夫,众人便倦极而眠。 第二天一大早,队伍再次起程。昨天,他们还有二千来人,现在便只剩下一百多个了,而且这一百多个中,还有三十来个伤号。 只有这么多人,行进时便小心多了,一路上,王弘派出了几波探哨,每有异常便改道而行。 终于,第三天时,南阳城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望着那熟悉的城池,众人发出一阵欢呼声。 就在这时,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王弘。” 众人回过头去。 这一回头,他们同时一怔。 马车中,露出头来叫着王弘的,正是陈容,不过这时候的她,已换上了一袭男子袍服,为了不起眼,她甚至还在脸上涂上了灰尘。 在众人怔忡间,陈容策着马赶到王弘面前,她望着王弘,认真地说道:“七郎,马上就要到南阳城了,我有一事相求。” 她的声音一落,王弘便眯起了双眼。 他盯着她,慢慢一笑,极温柔极温柔地说道:“卿卿如此打扮,是想告诉世人,陈氏阿容从来不曾去过莫阳城?更不曾随我王家仆人,伴我王弘左右?” 不知为什么,他的笑容似是有点冷,直冷得陈容打了一个寒颤。 不知为什么,明明理直气壮的事,陈容却突然觉得心虚了,她低下头,咬着唇喃喃说道:“我,我,还是未嫁之身。” 说到这里,她似是有了力气,陈容抬起头来,眼巴巴地望着王弘,低低求道:“阿容与郎君之间,相距何止千里万里?郎君,陈容是不会做妾的。” 她说到这里,把马鞭一抽,掉头便向自己的马车冲去。 王弘望着她的背影,许久后,才懒洋洋地说道:“陈氏阿容的话,大伙可记得?” “记得。” 听到众人整齐的应诺声,王弘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道:“就按她说的做吧。” “是。” 大伙刚刚应下,那中年贤士抬头盯了一眼笑容满面的陈容,不由摇着头,向王弘说道:“这,她都已经。。。。。。这是自欺欺人啊。” 王弘一笑。 ¥¥ 还是先奉上两千字,剩下的明天补上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七郎断袖了,我们怎么办? 第一更送到。 ## 王七郎的车队,出现在南阳城门外时,守城的士卒们惊呆了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小队长才走出城门,朝着下面喊话的王家仆人惊叫道:“可否容小人见王七郎一面?” 他说话时,嗖嗖嗖,上百个脑袋都凑近来,眼睁睁地望着。 王弘掀开了车帘。 他微微一笑,清风朗月般唤道:“是我。” 两个字一吐出,城墙上,暴发出一阵狂喜的大叫声,呐喊声。那小队长激动地叫道:“真是王七郎,真是王七郎!快快开门,快快开门。” 在他的大呼小叫中,沉重的铁门开始‘滋滋——’地打开。 王弘的马车率先动了。 可他的马车,在驶到陈容的马车旁时,突然停了停,众目睽睽之下,城墙上下众人狂喜期待的目光中,他朝着陈容温柔的,亲切地唤道:“卿卿,我们走吧。” 他的声音不小。 足够让城门附近的人都听到,就算听不到的,也可以看到他对车中人那温柔如水的表情。 嗖嗖嗖,一时之间,所有的目光,所有的注意力,都转向了陈容的马车。 众人在看到马车上的陈府标志时,不由凑在一起,嗡嗡议论起来。 没有人知道,这时候,马车中的陈容,双手相互绞成一团,她咬着唇,涨红着脸,对像是大病一场,还有点精神不振的尚叟低叫道:“他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疲惫的尚叟没有回答她的话。 这时,陈容朝外面王七所在的方向,充满杀气的瞪了一眼,转眼苦着脸,向着尚叟喃喃说道:“幸好不是叟驾的车,不然,我,我的名节是连渣儿也不剩了。” 尚叟低哑地,疲惫地回道:“女郎都与七郎共生死了,就算只是做妾,也会被他尊重的。” 语气中已有了赞同。 陈容狠狠瞪了尚叟一眼,双手重重绞了两把,因为实在是生气,她又朝尚叟瞪了两眼,呼地一声转过身去,背对着尚叟。 这个时候,车队开始驶入城门。 王弘的车队,平安无事地回到南阳的消息,在第一时间震惊了所有人,一时之间,街左街右,所有的行人都向这边跑来,便是开着店铺的,也把铺面关上蜂涌而来。至于那些住在大宅子中的,也急急打开大门,大声吼道:“王七郎回来啦,王七郎回来啦。” 渐渐的,‘王七郎回来啦’的话,响彻了大街小巷。 开始时,陈容见到两侧那上百个围观的人时,心中还在想着:得找个机会,瞅个没人的时候离开王家车队。 可是,只是一转眼功夫,围观的人由上百个变成数百个,又变成近千个了。 两边的街道越来越是水泄不通,而且,四周还有脚步声不断传来了。 陈容白着脸,她樱唇颤动了下,朝着尚叟叫道:“叟,我们走不掉,这可怎么办?”她声音已变,已急得要哭出来了。 尚叟见她急了,也急了,他喃喃说道:“老奴下去看看。” 他刚准备动身,陈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连连摇头,“叟,不能去,这王家队伍中,只有你我是外人,你一去我就现形了,我的名节就真是一点也没有了。” 尚叟见状,急急问道:“那女郎想怎么办?” 就在他询问时,外面暴发了一阵女郎们的尖叫声,狂喜的呼声。 陈容寻思了一下,转眼看到尚叟,忙压低声音朝外唤道:“拿一顶纱帽进来。” 外面喧嚣震天,陈容的声音又不大,没有人听清。无奈何,她清咳一声,只好再叫一遍。 好一会,一个仆人才靠近来,问道:“女,恩,郎君有何吩咐?” “拿一顶纱帽过来,要面纱厚一点的,我老仆要用。” “是。” 不一会,一顶纱帽塞到了陈容手中。 陈容接过,顺手便给尚叟戴上,她一边戴,一边认真地叮嘱道:“叟,呆会不管有多少人,你一定要护着这帽子,不要让人看清了你的长相。” 尚叟低哑地应道:“女郎放心吧。” 就在这时,几个女子的欢呼声混合着尖叫声传来,“不可能,王七郎怎么会有了卿卿?” “我不信,我不信!” “给我们看看。” “她是谁?对,给我们看看。” 叫嚷声中,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四面而来,也,向陈容的马车围来。 陈容吓得差点尖叫出声,她急急地转向尚叟,胡乱说道:“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这时,王七郎那颀长俊美的身影,出现在陈容的马车外。 虽然隔着车帘,可陈容对这个身影,已牢牢记在了心坎上,她咬着牙,恨恨地瞪着他,大眼中泪汪汪的咒骂道:“王七这个小人,他要真害得我嫁不了别人。我发誓,我一定要缠着他,我要让他的后院不得安生,让他这一生再也娶不了别的女人!” 她的咒骂声很小,至少混在处处都是叫器,嘶喊,欢呼的声音中,实在太小。 可是,她的声音一落,车帘外,便传来王七清润动听,温柔如水的声音,“卿卿这是骂谁啊?这么大的火气?” 他的声音也很小。 可是,与众人不同,王七的声音特别有穿透力,便是这么嘈杂的环境,他那小小的声音,也准确无误地送到了陈容的耳中。 也是奇怪,陈容满脸愤怒,更不得扑上去咬他一口的,可这会他的声音一入耳,那怒火便消了一半,羞臊和一种隐约的期待,便不由自主地涌出心头。 她狠狠压下那不该有的情绪,正准备重重地回他一句,就在这时,一个女郎大声叫道:“王七郎,我们爱你慕你,光是望着你的身影,便已心神俱醉。可这个时候,他们居然说你有了卿卿,我们不相信,你得让开,得让我们看看你的这个‘卿卿’!”最后两字,已有咬牙切齿之势。 这女郎显然是众女之首,她的声音一落,几十个少女齐刷刷叫道:“王七郎,你让我们见见你的卿卿!” 一边说,她们一边再次冲了上来。 这女人疯狂的力量,是很惊人的,转眼间,十几个王家仆人都在急声喝叫,可她们的前冲之势丝毫不减。 马车中的陈容,这时正眼巴巴地望着王弘,虽然明知他不会,可她还是期待着,期待他能说一句什么话,现在这个时候,只有他开口了,这些女郎们才会散去。 就在她眼巴巴地期待中,却听到王七郎微微一叹,竟是令着驭夫走开。 这还了得! 他一走开,自己那是典型的羊入虎口啊。 就在陈容急得满头大汗时,好几双小手,已攀上了她的车辕。 没时间犹豫了。 陈容牙一咬,伸手拿过放在旁边的,属于王七郎的男子袍服。然后,她把袍服朝头上身上一蒙,只留下双眼,瞄准王七郎的方向,纵身一跳。 于是,喧嚣震天中,她跳下了马车。 她这个举动,惊住了所有人,一时之间,王家仆人拦阻地动作也停了,众女郎前冲的姿势也停了,连正准备离开的王七郎,也侧过头,愕愕地看着跳下了马车的她。 就在他们怔忡愕然间,陈容一个箭步冲上,就这么当着众人,她纵身一跃,准确地跳上了王弘的马车。 当着众人她向前一扑,滚到了王弘怀中后,陈容蒙着衣衫的手果断伸出,哗地一下午把车帘完全拉下。 。。。。。。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便连那些急急前来的士大夫,连那些围观的少年们,也停止了议论喧嚣,呆呆地望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女郎的抽泣声打破了平静,“王七郎,天下这么多的女郎,你怎能学着那些人,也断袖了?” 这声音一出,王弘呆住了。 紧接着,又有几个女郎哭了,她们哑着嗓子,绝望地说道;“你唤一个男人为卿卿,你还把自己惯常穿的衣物给他穿。王七郎,你怎能如此?” “便是天下的男人都断袖,可那断袖之人,也不应该是你王七郎啊。七郎都断袖了,我们怎么办?”这个声音,来自那个女郎中的领袖。 也许是她的声音太悲了太绝望,完全说到众女的心坎上了。她这句话一出,哭声一片。 外面,呜呜的哭泣声中,众女开始绝望地向后退去,退去。 马车中,蒙着头和脸,窝在王弘怀中的陈容,这时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 听到她的笑声,王弘低下头来。 陈容看不清他的表情,可她不用看,也知道这个风流名于天下,崇拜者满天飞的谪仙七郎,定然郁闷得紧。 因此,她一边咬着唇,一边格格笑道:“王弘王七郎,你现在是不是有一丁点后悔了?烦恼了?失落了?我早警告过你的,可你不听,现在得到了教训吧?” 声音得意洋洋。 果如她所料,王七郎一直僵直着身子,好久都没有反驳她的话。 就在陈容得意之极时,王弘温柔中带着迷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阿容,我也只是叫了你一声卿卿。可你现在,人躺在我怀中,双手抱着我的腰。在战场厮杀时,你这样做,还可以说是身不由已,可你现在再这样,这,这可如何是好?” 这话一出,成功的令陈容僵住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名士迎接进行时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容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反正已经抱过一次了。。。。。。” 这话一出,陈容便听到王七的哧笑声传来。 这哧笑声,令得陈容那潜在心底的恼恨全部浮出。她右手一伸,准确地掐住他手臂内侧的嫩肉,狠狠一拧,咬牙切齿地低骂道:“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刚才叫了那么一句‘卿卿’,我何至如此?”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中已有了哭音。 低低的哭泣两句,见到王弘没有什么反应,陈容呼地一声拉开了蒙着头脸的衣袍。 这一抬头,她便对上了痛得俊脸扭曲,正无奈地瞅着她的王七郎。 陈容第一次看到谪仙般的王七,露出这种表情来,不由心中一乐。 这一乐令得她恼怒大消,羞意渐起。 她慢慢地坐直身子,低着头,小小声地求道:“七郎,我是真不做妾的。”声音中已带有哭音。 抽泣了两下,她以袖拭去脸上的泪水,喃喃说道:“你王七郎何等身份,真说起来,我阿容给你做妾,都还差一点点。我。” 说到这时,她重重咬了咬唇,痛下决心。 当下,她果断地抬起头来,对上王七郎奇异凝视的目光,恨恨地一瞪,掐着他嫩肉的手指再次一拧,狠狠低喝道:“快想法子把我不知不觉地放下去!” 这一下,王七郎痛得倒吸了一口气,可他俊美的脸上,依然带笑,只是这笑容多少有点委屈,“好吧。” 两字一出,陈容立马松手。就在她松手那一瞬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小脸腾地一红,直至颈项。 王七郎歪着头,浅笑着望向这样的陈容,右手朝车后面一指,慢腾腾地说道:“这里面有婢女的裳服,你换好后,戴上面纱,找个机会下车吧。” 陈容应了一声是,她爬到马车后面,一边打开车壁,她一边恨声说道:“马车中随身带有婢女的裳服,如此风流之人,为什么要扯上我?”声音中已有恨意。 王弘却是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闻言,他低叹一声,“怪不得世人都说,好人最难做。这裳服,是我为卿卿你准备的。” 陈容一怔。 她愣愣地回过头来。 对上王弘的目光时,她双眼一瞪,低喝道:“缩回头去,不许看我。” 王弘闻言一笑,果真回过头去。 这时的女性衣袍,比男子的繁琐太多,就算是婢女的,也讲究一种优雅之美。陈容一边西西索索地换着衣裳,一边自我安慰着:王弘这样的人,美人见得多了,他才不会回头来看我换衣呢。 想是这样想,她还是急得手都有点乱。 过了好一会,陈容终于把中衣换上,只套外袍了,穿着穿着,她突然想道:这些衣袍还真的十分合身,他刚才都说了,它是为我备着的。。。。。。为什么要为我备衣裳? 她想到这里,又气又恼,又恨又羞。 好半晌,她才制止自己胡思乱想,忖道:定是那家伙在城门叫我卿卿时,便料到了会有这么一下,便把衣裳都放在马车上,只等我自投罗网了。 这么一想,不知为什么,她更气了。 不一会,把裳服穿戴整齐,头上戴着纱帽的陈容,终于转过身来,她朝着慢条斯理地品着酒水的王弘瞪了一眼,悄悄把车帘掀开一线。 见到外面的人似乎少了一些,她低着头,便这般把车帘掀开,跳下了马车。 这时马车正在行进,她这般跳下,整个人便是向前一冲,幸好她身手不错,连忙稳住。 王七郎的马车,一直是众人关心的重点,此刻看到有人从中跳出,嗖嗖嗖,一时之间,好一些目光都转向了陈容。 不过这些目光,在对上婢女打扮,戴着纱帽的陈容时,收了回去——贵族随身带着婢女,就算与他人淫乐时也留婢女在场,实是太寻常,寻常得像吃饭喝水一样。因此,连那些女郎们都只是瞟陈容一眼,便不再理会。 陈容心下一松,她向后退出几步,几个箭步便冲上了一辆载着婢女们的马车。 婢女们看到有人上车,同时一惊。待见到戴着纱帽的陈容,顿时瞪大了眼,朝着她上下打量着。 陈容挑一处角落坐下,低声说道:“是我,不要出声。” 众婢恍然大悟。 这些经常服侍王七郎,跟着他走南闯北的婢女,只论外表和气质,哪一个都不输给普通的士族女郎。而且她们人人识字懂礼,对于与自家郎君共过生死的陈容,她们从内心深处是敬重的。因此,她一开口,众婢马上安静下来,一个个恍若无事人一般,开始继续先前的活动。 陈容暗暗纳罕,望着她们,她不由想道:光是他的这些婢女,便已胜过我了。。。。。。这想法一出,她刚刚升起的那点期待,又全部烟消云散。前一世,为了那个不属于她的郎君,她受尽白眼,耗尽芳华,这一世,她真不想再如此辛苦了。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鼓躁声。 这一次的鼓躁声中,再次夹有女郎们的尖叫,陈容有点好奇,便掀开一角车帘,悄悄看去。 这时的街道两侧,已是典型的人山人海。而且,随着各大家族家长的到来,王弘的车队不得不停下,与他们一一寒喧。 此刻,令得众女鼓躁的,是桓九郎,瘐志等名士,他们正驾着马车,施施然地挡在路中央。 把王家众人的去路挡住后,陈容见过的中年文士率先跳下马车,他一反手,便从一婢女手中接过一只笛子。把笛子朝唇边一放,便吹奏起来。 笛音刚响,抱着筝的桓九郎跳了下来,桓九郎的筝声飘荡间,瘐志也下了马车,他右手一挥,二十个美貌的歌伎走下马车,扭着腰肢,便这般在大街当中,众目睽睽之下,跳起艳舞来。 。。。。。。这是真正的艳舞,那些歌伎,人人衣裳单薄,随着她们的舞动,陈容都可以看到颤动的乳波,有一个婢女位于肚脐眼处的痣,也一目了然。。。。。。 随着这些歌伎一舞动,弹着筝的桓九郎双手一按,停下了动作。他侧过头,瞪着瘐志,高声喝道:“瘐子成,你这是什么意思?怎地突然弄一些骚物出来,平白地败了我的雅兴!” 他不高兴地喝骂一出,瘐志便伸手抚着自己短短的胡须,漫叹一声,说道:“本来,我是想献上一曲古音,以慰死里逃生的七郎的。可没有想到,王七郎他居然断袖了!有感于此,我伤心之下,只好召来家伎为他一舞。哎,只希望她们的舞蹈,可以唤回王七郎那颗大男人的雄心。” 这话太也恶毒。这分明是取笑王弘断袖后,是睡在男人下面的那个。 一时之间,惊愕的,忍笑的,议论的再起。 呼地一声,王弘把车帘拉了开来。 随着他这个动作做出,众人嗖嗖嗖,同时转过头来,睁大了双眼,瞬也不瞬地看着他的马车中。 他的马车中,当然什么也没有。 而且,众人更可以看出来,王弘衣履鲜明,乌发齐整,哪里有纵过欲,乱过情的模样? 迎上众人的目光,王弘浅浅一笑,他眯着双眼,盯着大步走来的瘐志,喝道:“瘐子成,你真真该死!” 这话一出,瘐志哈哈大笑。 他三步并两步,便冲到了王弘的马车前。伸手把车帘完全掀开,他伸头朝里面瞅了瞅,还大力的吸了两下,叫道:“噫,怎地没有情欲的味道,反而有一股女人的体香?我说七郎,你那个卿卿不会是女人假扮的吧?” 听到瘐志的大叫大嚷,陈容一惊,愕然想道:这人好灵的鼻子。 话说瘐志在大力地吸了几下后,用力地点了点头,转向众人说道:“马车中没有见到什么卿卿,看来传言有虚啊。” 大声的感叹了两句后,他右手一挥,制止正扭着腰踢着腿,舞姿勾住了众男人眼珠的舞伎,“回去吧回去吧。” 众女一停下动作,人群中,一个壮汉便大叫道:“瘐子成,经过你的神鼻一嗅,当真判断那车中并无郎君?” 这壮汉身量高大,声如洪钟,满脸的络腮胡子,眼珠子泛黄,那长相,正是时人所厌恶的那种粗鄙。 可瘐志对上这种人的询问,并没有白眼相待,他反而一乐,得意笑道:“神鼻?这词用得好,用得很不错。”他才说到这里,桓九郎在一侧冷冷哧笑,“我家的狗阿弄,也有一副神鼻。” 哄笑声四面而来。 瘐志却是不恼,他脸色如常,径自嘻嘻笑道:“没有郎君,没有郎君。嘿嘿,看在王七郎历劫归来的份上,我的神鼻可以证明,马车中没有郎君,只有女郎。” 这话说得比没说还糟,王弘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桓九郎则是噗哧一笑。那中年名士则长叹一声,收起笛子,转身便走,“走罢走罢,好好的一场乐事,全被瘐子成给搅没了。” 这话一出,人群于唏嘘遗撼声中,笑声大作。(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回陈府了 这时,整个车队和人群,都处于喧嚣混乱当中。陈容朝左右瞅了瞅,见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这一块,便跳下马车,两三下挤入人群中。 她身手灵活,钻来钻去,轻轻松松出了人群,向陈府所在的方向跑去。 这时刻,所有的人流都在向王弘所在的方向涌去,陈容反其道而行之,走起来很容易,不一会,她便来到了南街。 走到这里,整个世界安静下来了。 望着这熟悉的街道,死里逃生的陈容,左顾右盼着,只觉得一切都那么熟悉,那么美好。 她走过几家属于自己,店门紧闭的店铺后,远远地便看到有一家的店门是大开的。这店面是买胭脂水粉的,到处都蒙有粉色纱幔,红木打成的柜台,漆得光亮的油漆纤尘不染的。 陈容快步走入。 守在店中的是一个高高瘦瘦,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仆人。他见到陈容上门,连忙迎上来,客气地笑道:“这位郎君。。。。。。” 就在这时,陈容把纱帽一摘,露出了面容。 青年仆人一呆,转眼惊喜地叫道:“女郎,女郎!” 陈容望着他一笑,道:“是我,不用那么激动。” 青年仆人用袖子拭了拭湿润的眼角,颤声说道:“我们日夜都担心着,莫阳城传来的消息,也一天比一天惨烈,奴实在是怕极了。” 陈容却不耐烦了,她胡乱点着头,问道:“平妪呢?她现在可以露面了。” “是,是。”青年仆人连忙说道:“奴去叫了她来。” 陈容挥了挥手。 这个店铺面积不小,一进一出的两个房间。陈容走到里面,在里面唯一的一个塌上坐下。 坐下后,她一边喝着酒水,一边四下打量着。这店面打扫得相当精致干净,可是有点冷清,看来生意一般。 就在她寻思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转眼间,平妪冲了进来。她一看到陈容,眼眶便是一红,泪水汪汪地下来了。 平妪以袖掩脸,见陈容站起来要抱自己,却退后一步躲开了她。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陈容面前,呜呜哭泣起来。一边哭,她一边指责,“明知那莫阳城是死亡之地,女郎怎能说去就去?便是被那南阳王索取了去,好在也能活着,也能平安到老,女郎难道没有听说过吗?好死不如赖活着?” 她说一句,便咽中一噎,又说一声,又泣不成声。陈容向她看去,见到只是这几天,她那乌黑的头发,两鬓竟染了霜。 陈容心中感动,连忙扶着平妪的双臂,强行把她拉起。刚把平妪扶起,她一看到陈容的脸,又是一阵啕啕大哭。 平妪这一哭,直哭了一刻钟,才在陈容不耐烦地劝告下住了嘴。 两人挨着塌坐下,陈容赶紧问道:“我离开后,陈府可有异常?” 平妪掏出手帕拭去泪水,沙哑地说道:“异常倒是没有,只是听说,你伯父大发脾气,说你一个小姑子,出远门也不向家族说一声,还说你回去后要跪祠堂。便是你的那些姐姐们,也在宴会时,说过你或许是跟男人私奔了。不过你伯父派人查了你的财帛后,都说你没有拿起一分钱物,定然不是失踪。” 陈容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牵着平妪的手,说道:“妪,随我回陈府吧。” 平妪一惊,睁眼看她,“女郎,我是被赶出来的了。” 陈容蹙了蹙眉,道:“无妨的,我便说这一路上你忠心为我,便又被我收了回来。”说到这里,她冷笑道:“大不了,我再当着所有人宣布,你的一切支出,由我个人承担,保证不费家族半粒米粮便是。” 平妪低头寻思起她这话的可行性来。 陈容哪里耐烦,她命令道:“妪,你那里有没有我的衣裳?时间不早了,我们要回陈府了。” 平妪连连点头,道:“有的有的,那天被赶出时,我为了存个念想,把女郎在北方时常穿的旧裳拿了两套。我这就去拿来。” 不一会功夫,平妪便拿了一套陈容的衣裳过来。 陈容换上时,尚叟也驾着马车悄悄地赶了过来,当下,三人坐上马车,向陈府返回。 陈府的大门处,婢仆们来来往往的,一个个掂着脚,向北城门方向张望。叽叽喳喳声中,纷纷叫道:“不知王七郎会不会从此路经过?”“定然会的,看到没有,几位郎主都去迎接他了。”“不是说南阳王已迎着王七郎,去了南阳府吗?”“定然没有去,如果去了,北门怎么还这么热闹?” 乱七八糟地叫嚷声中,陈容向尚叟说道:“走侧门吧。” 尚叟明白她的意思,当下驾着马车,向着一处偏远的,王七郎的车队绝对不会经过的侧门驶去。 果然,那侧门处冷冷清清的,陈容地到来,只是惊动了几个门卫和府中护卫。 当马车驶过陈微的院落里,那院落里冷冷清清,多半陈微也去看热闹了。 陈容的院落里,仆人们因为主人不在,都无所事事的,突然看到陈容回来,一个个喜形于色,他们一窝蜂地涌上,围着她询问起来。 陈容没有回答,她挥退众人,回到府中沐浴更衣,直在桶中泡了大半个时辰,她才懒洋洋地站起,换上一套浅绿的新衫。 她走到院落时,隔壁陈微的院落里,已是笑闹声一片。 平妪有点心神不定,见到陈容走来,连忙迎上去,不安地问道;“女郎,可要去见过郎主?” 陈容蹙眉想了想,点头道:“也罢,迟早是躲不过的,便去见吧。”她想,现在王七郎平安归来的消息弄得满城风雨,想来陈元和阮氏也不会太过惩治她。 陈容刚刚转身,才走出几步,只听得陈微的惊呼声传来,“什么,阿容回来了?” 她地叫声一起,只听得一阵脚步声蜂涌而来,转眼,陈容的院门处,便探入了七八个黑压压的脑袋。 这些陈氏的女郎们,刚约在一起见过王弘,刚刚回来,便听到陈容回来的消息,又是好奇又是吃惊,便齐刷刷地冲了进来。 望着张望而来的众女,陈容福了福,叫道;“阿容见过各位姐姐。”不等陈茜问出口,她已垂着头,不安地说道:“我正准备向伯父请罪呢。” 她的话音一落,陈茜便叫道:“一道去一道去。” 陈微在后面叫道:“我父亲不在,他给王七郎接风洗尘了。” 陈容依然低着头,恭敬地说道:“便是见过伯母也是一样。” 陈茜不耐烦了,她冲了进来,叫道:“呆会再去吧。”一直冲到陈容面前,她才停下脚步。 歪着头,朝着陈容打量半晌,陈茜突然问道:“阿容,你怎么会这个时候回来?” 陈容明白她的意思是问,你怎么会与王七郎同一时间回来。 当下,陈容双眼明亮明亮的,她抬起头看向众女,急急地说道;“听说王七郎也在今天回来了?他是平安无事回来的?街上好热闹呢,你们也去欢迎他了吧?太好了。” 她这语气,这表情,真是开心又期待,隐隐中还有着不曾迎接王七郎的遗撼。众女见状,不由相互看了一眼。 刚才,她们听到陈容在这个时候回来的消息时,第一想法便是,她为什么与王七郎同时回来? 现在看她的表情,莫非是巧合? 就在这时,陈容望着街道方向,声音低低,喃喃说道:“他在莫阳城那种地方,真是吃苦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 这话提醒了众女,是啊,莫阳城那可是死亡之地,陈容的脑子又没有烧坏,她就算要私会情郎,也得趁着安全的时侯去。看来此事真是巧合。 想通了这一点,众女又嘻嘻哈哈起来。 陈微冲上来,她围着陈容转了一圈,笑道:“阿容,你瘦了呢,也黑了。看来,七郎如果有召,你得敷粉才行。” 她说到这里,眼一转看到平妪,不由惊叫道:“你这老奴怎么还在?” 话音一落,陈容不高兴的声音从后面响起,“这一次在路上遇到流民,平妪挡在我的前面。幸好马车及时冲过去了,如果没有冲过去,我真不知道她会发生什么事。阿微,她是一个对我有救命之恩的忠仆,因此我把她带了回来。” 顿了顿,她抿紧唇,倔强地说道:“便是伯父要打要杀,我也要留下平妪。” 陈微怔了怔,讷讷说道:“她救你是忠义,你把她带回是知恩图报,父亲他不会不同意的。”声音有点不快,眼前这个阿容,明知道出了这样的事,父亲肯定会由着她,居然还说什么‘任打任杀’,把父亲说得无情无义的。 这般陈微扁着嘴时,陈茜转过头盯着陈容,突然诡异地一笑。 她这一笑特别奇怪,众女先是一怔,转尔明白过来,当下,她们望着陈容,都露出了那种奇怪的笑容。 陈微也反应过来了,她以袖掩嘴,眯着眼睛,同情地说道:“阿容,有一件事,你一定要撑住。” 她的声音一落,陈茜在一侧不屑地说道:“她?凭她的身份,人家七郎也只是玩玩,谈不上多喜欢的,阿微你叫她撑住,用辞不当。再说了,女人嘛,当有容人之量,便是真与人家七郎私定终身了,听到这种事,应该欢喜才是。” 在陈容愣愣的,迷惑中夹着不安的眼神中,众女叽叽喳喳笑了一阵后,由陈茜率先开了口,“阿容,这一次你的七郎,带了一个‘卿卿’回来。啧啧啧,你不知道,你的七郎叫他的卿卿,那个温柔多情啊,真是。” 她连啧几声,看向陈容的眼神中,已尽是同情。而且,语气中,多多少少有着一份对那不曾谋面的‘卿卿’的妒忌。 陈容还在呆着。 她眨了眨眼,慢慢地低下头来。便这么低头片刻后,她退后一步,背对着众女,低低说道:“谢各位姐姐相告,阿容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的。” 声音低低,似乎语不成声。 众女看向她的眼神中,嘲弄之色更浓了。 陈茜走上一步,来到陈容身后说道:“阿容,你说得对,你是什么身份?人家王七郎是什么身份?真要说起来,只怕天下人的都要求你别玷污了人家的清名。” “是啊,阿容别伤心了,既然配不上,便不要胡思乱想了。” 这个声音比较温柔,是与陈茜同一父亲的一个庶女所说。 陈微也在一侧低声安慰道:“阿容,别想了,他那人,不是你能想的。” 说到这里,她展颜一笑,上前牵着陈容的手,安慰性地握了握。她望着陈容,暗暗想道:每一次恼了她,见她可怜,又忍不住要同情她。 这时,陈容挣脱了她的手,她摇了摇头,青丝凌乱间,苦涩一笑,向着众女一福,陈容垂头说道:“多谢姐姐们安尉,阿容真不伤心。” 嘴里说着不伤心,可她一直低着头,耸拉着肩膀,整个人似是一下子被抽去了精气神,无精打采的。 众女的眼神越发同情了。 这时,陈容低头说道:“各位姐姐,阿容不告而别,累得长辈操心。既已归来,当去告罪才是。” 说罢,她转过身,脚步不稳地向前走去。平妪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望着她那踉跄而去的背影,陈茜突然说道:“我们也去吧。阿微,你去跟你母亲说一声,阿容也是一个可怜人,叫你母亲先不要惩罚她。” 她一句话说完,便对上原地不动,表情有点僵硬的陈微,不由喝道:“阿微,叫你呢,没有听到啊?” 陈微苦巴巴一笑,应道:“是,是。”也转过身,跟上了陈容。 不一会,陈容便出现在阮氏的院落外。 这时刻,李氏正侍立在阮氏的身后,她眼尖,一下便看到陈容,当下声音一尖,道:“哟,这位贵客是谁呀?” 这高亢的声音,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阮氏和众婢同时抬起头来看向陈容。 李氏的柳叶眉,这时都快竖起来了,她带着阴笑,扭着腰肢上前一步,叫道:“哟,贵客来了,还不上塌?” 她的声音一落,见陈容没有动,阮氏温厚中带着不耐烦的声音响起,“怎么,一个小小的姑子,真不把你伯父的如夫人放在眼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算盘 陈容见阮氏动怒了,连忙上前几步,朝着她福了福,低着头应道:“不敢。” 她慢慢地跪在地上,向着阮氏磕了一个头,再次说道:“伯父千万息怒,阿容刚才是走神了啊。” 见到陈容屈膝,李氏用手帕掩着嘴,得意一笑! 阮氏喝了一口奶子,瞟了玉紫一眼,慢吞吞地说道:“翅膀很硬嘛。” 陈容一直低着头,任青丝挡着小脸上,她抿紧唇,清声说道:“平妪抚我育我十几年,情如亲人,身逢乱世,我实是不敢放任她独自寻亲。” 她说到这里,也不等阮氏再开口,身子一伏,向阮氏拜倒,求道:“虽是如此,可阿容性急,也不知会长者就自行离去,累得伯母为阿容担忧。阿容有罪,愿意受罚。” 她的声音一落,一个婢女在身后叫道:“既如此,主母给她十杖,让她长长记性。”这个婢女,正是上次被陈容用刀子骇怕了的那个,她记恨在心,便迫不及等地开了口。 阮氏皱起了眉头,她头也不回,淡淡喝道:“谁让你开口的?” 喝声一出,那婢女先是一怔,转眼她朝李氏求救地望去,见她不理自己,连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边用手小小地抽着自己的耳光,一边说道:“是奴糊涂,夫人勿罪,是奴糊涂,夫人勿罪!” 阮氏没有理她,任由她这样抽着自己的耳光。那婢女直抽了十几下,阮氏才温和地开了口,“好了,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起来吧。” “是,是,谢夫人,谢夫人。”那婢女一边感激地应着,一边爬起身退到后面站好。 阮氏的目光,再度转向了陈容。 她盯着跪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地陈容,望着她那窈窕之极,可以令得任何一个男人心动,所有女人都为之妒忌的身躯,眉头一蹙,一抹厌恶之色流露而出。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紧接着,一个婢女在外面恭敬地说道:“夫人,几位小姑子求见了。” “谁?” 问话的是李氏。 那婢女恭敬地应道:“有七八人,是阿琪,阿茜和阿微等人。” 阮氏抬起头来,她再次拿起奶子小小抿了一口,徐徐说道:“她们来干什么?” 不等下人回答,陈茜的笑声已经传来,“啊,四叔母的院中好生富贵。”顿了顿,她惊喜地叫道:“这是什么?天呀,这么大株的珊瑚!还有这个,这个,姐姐快过来看,真是漂亮呢。” 听着陈茜那极不礼貌的,大呼小叫的声音,阮氏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可她听着听着,那保养得白净得体的脸上,还是流露出一抹矜持中带着得意的笑容。 陈茜笑着叫着,已冲了进来。 在冲到陈容身边时,她停了下来,朝着阮氏福了福,与众女郎一齐叫了一声后,低头看向陈容,笑嘻嘻说道:“四叔母,你就不要处罚阿容了,她刚刚才得知她的七郎了有了卿卿,正伤心着呢。再一处罚,说不定她就不活了。”, 她一进院落,便是大呼小叫的,不管是阮氏,还是李氏,一直都强行忍受着。 此刻听到她没大没小地说完,阮氏那白净矜持的脸上,已有点怒意了。 不过她没有发作。 在陈茜说完后,她沉呤起来。 这时,陈茜朝身后的陈微瞪了一眼,示意她上前为陈容说情。可陈微因为她的生母是陈元最疼爱的小妾,一直不得嫡母阮氏的欢心,都有点怕她,哪里敢上前?刚才在院落外,她也是退缩着,任陈茜怎么扯也不肯开口的。 几个女郎好奇地,期待的眼神中,阮氏朝她们瞟来。她在众女的脸上,没有看到不舍和几分同情,倒是看热闹的居多。 看热闹? 阮氏心中一动。 于是,她沉呤着,抿了一口奶子,转过头看向李氏,吩咐道:“把阿容送到一个空屋子里,让她好好悔过自己地行为。至于其它的,等夫君回来再说吧。” 只是关禁闭,这样的处罚便是不重。陈茜嘻嘻一笑,向阮氏道了谢,转向陈容挤了挤眼,凑近她低声说道:“倔阿容,你可欠了我一个人情了。” 陈容显然心神不定,只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没有回话。 陈容被带了下去。 也许真是陈茜的话起了作用,关押她的房子,位于陈元所在的院落的一侧。 望着这四面空空,除了一塌,便只有头顶上那个天窗的房间,陈容在塌上坐了下来。 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头顶的天窗上,出现了明月才有的漫天银光。远处的喧嚣声,也渐渐沸腾,笙乐声开始飘荡。 今天王弘地归来,让太多的人感到意外了,那宴会一直举行到午夜。 直过了子时,陈元的马车,才驶回府中。 他刚进府,李氏便迎了上来,她一边温柔地帮他拭去并不存在的灰尘,一边轻声细语的,“夫主,阿容回来了。” 陈元没有在意,他伸了一个懒腰,道:“什么阿容?” 李氏白了他一眼,娇声说道:“便是那个平城来的阿容啊!与王七郎有牵扯的那个。” 陈元伸懒腰的动作一顿。 他回过头来,端正容长的脸上,露出一抹诧异,“她居然还敢回来?”刚说到这里,他心神一动,连忙转身,盯着李氏问道:“她是今天回来的?你有没有问过,她为什么会与王七郎同时回南阳?” 李氏轻声说道:“问了,她也不知道七郎会在今天回来,惊喜着呢。”说到这里,李氏掩嘴娇笑,朝陈元抛了一个娇嗔的白眼,“莫阳城那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死亡之地,阿容一个小姑子,她有去那里的勇气吗?夫主这话不该问。” 她的白眼,陈元极为受用,他哈哈一笑,伸手摸上李氏艳丽的脸蛋,点头道:“你说得不错,不错。” 这时的他,也不顾婢女在场,左手一伸,便伸进了李氏的衣襟中,他一边轻揉抚搓着那团乳肉,一边笑道:“听说王七郎这次带个卿卿回来了,有看到的人说,那卿卿是个丰姿绝世的美少年,不过我们都没有见到,也不知此言是真是假。” 说到这里,他一把扯下李氏的衣襟,在她的呻吟中低头咬上一侧红樱,含糊说道:“既然王七郎有了卿卿,那他对阿容,应该没有什么兴趣了。这几天我来运作一番,把这个不听话的小姑子送了得了。” 在李氏越来越亢奋,众婢越来越脸红耳赤中,陈元的声音中也充满了兴奋,“经过王七郎和南阳王这一弄,阿容的身价那是高得很,不管送给哪个贵人做妾,都是拿得出手的。这一次,我一定要好好利用利用。” 李氏抱着他的脑袋,呻吟道:“夫主所言极是。” 陈容被关了一个晚上,饿了一个晚上后,第二天一大早,便听到一个仆人叫道:“阿容,郎主来见你了。” 陈元来了? 陈容一凛,她连忙站起。 被锁得紧紧的房门卟嚓一声打了开来。 五官端方,留着几络长须,一看就是个正人君子的陈元出现在房门口。 陈容一迎上他,连忙福了福,低声叫道:“伯父。” 陈元点了点头,目光由她的脸,转向她的身躯。 他望着站在暗室中的陈容,暗暗想道:这个阿容,长相身材都是绝佳,世间女人,若是长得如她这般艳丽,未免有几分浮华之姿。她却没有,看她这神色这眼光,竟另有几分神秘深远,让看到的人,总有几分看不透的感觉。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才引得南阳王还念念不忘,引得王七郎那样的风流丈夫,也愿意维护她。 想到这里,他伸手抚向下颌的胡须,一脸满意。 陈元的目光,又像评头品足,又像是思量着怎么把她卖一个好价钱。这让陈容十分恶心,她低垂着眉眼,再次福了福,叫道:“伯父。”声音略略提高,带了几分凛然。 陈元收回心神,他走上一步,朝着木屋中望了一眼,转向陈容,慈祥地说道:“阿容啊,你这次不告而别,可让伯父担足了心啊。” 他长叹一声,无力地摇着头,感慨连连,“阿容明明知道,这兵荒马乱的,到处都是贱民,你却为了一个贱奴,不惜以身涉险。就算阿容你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也要在乎担忧你的亲人啊。伯父想到这事,便忧心得睡不着觉啊。” 声音温柔敦厚中,充满着关怀。 陈容被他感动了,她低着头,以袖掩脸,哽咽地说道:“父兄不在,阿容都以为无人牵挂,现在听到伯父这席话,才知道自己错了。” 她再次朝着陈元一福,恭敬地说道:“这种傻事,阿容以后不会再做了,伯父也可不为阿容担忧了。” 语气诚挚,那表情那眼神,比陈元还动情。 陈元似是呆了呆。他朝着陈容盯了一眼,温和地说道:“好了,过去的事就过去啊。阿容啊,你伯母把你关了一个晚上,你可会怨她?” 陈容连忙摇头,急急说道:“阿容是因为不听话,才被伯母惩罚的,伯父千万不要怪罪于她。” 陈元听到这话,抚着长须的动作一僵,好一会他才呵呵一笑,道:“阿容很明事理啊,好吧,伯父便不怪罪她。” 这木屋太小太压抑,陈元站了这么一会,便有点胸闷气短的。他退到外面,对一个婢女叫道:“还不把阿容扶出来?” 那婢女连声应是,快步走到木屋中,把陈容扶了出来。 陈容一出来,便向陈元再次行了一礼,她低着头,声音弱弱地说道:“伯父,阿容有一事相求。” 陈元慈祥地说道:“说罢。” 陈容轻声说道:“这一次,阿容在送走那老仆平妪时,路中曾遇流民。”她说到这里,陈元一惊,连忙关切地问道:“可有出事?” 陈容感激得以袖拭眼,连忙说道:“伯父不要担忧,没出事呢。当时平妪挡在阿容的前面,差一点被流民们从马车中扯下去了。幸好上天眷顾,我们主仆才得以平安得脱。” 她盈盈蹲福着,眼巴巴地望向陈元,求道:“伯父,平妪对阿容情深意重,阿容实在不忍弃她而去。伯父,你让平妪跟在阿容身边吧,求求你了。” 陈元连忙上前一步,把她扶起。在走近时,一股幽香扑鼻而来。陈元一愕,转眼便明白了,这是属于陈容的处子幽香! 他闻着这幽香,双眼大亮,很早以前,他便听说过,有的少女还是处子时,幽香醉人,他一直有听说,可玩过的女人中,愣是没有碰到过。真没有想到,眼前这阿容,还有这么一个优点。好,好,果然是一个极品女人! 他扶着陈容的手不放,陈容暗暗蹙了蹙眉,不动声色地抽回双手。 这时,陈元也反应过来了,他哈哈一笑,道:“好,好,阿容不错,很不错。” 他大袖一挥,豪气干云地说道:“那个平妪什么的,你既然不忍,那就继续放在身边吧。那几个走了的仆人,你还有不舍的,也一并招回。阿容啊,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跟伯父说说!” 陈容站在他面前,听着他口沫横飞地说话,已是一种煎熬。哪里不愿意与他继续废话?当下连忙感激地回道:“没,没有了。” “那好,阿容你若有所求,随时可以跟伯父说。” “是。” “去吧。” “是。” 陈容一走,陈元也甩袖离去。 走着走着,陈元停下脚步,他回头看向衣裙翩翩,身段优美之极的陈容,望着她那渐渐远去的背影,陈元突然想到她刚才表现出的温驯恭敬,不由向左右问道:“你们说,这个阿容是个什么人?” 跟随他左右的仆人们一怔,相互看了一眼,讷讷着不知如何回答。 这时,陈元已收回目光,他喃喃说道:“管她有什么诡异,不过是个小姑子而已。”说到这里,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哈哈一笑。 这笑声,令得他左右的仆人们一愣,他们相互看了一眼,都是一脸糊涂。(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陈元受辱 陈容回到院落中。 平妪一看到她走近,急急迎上,唤道:“女郎。”目光中忧心忡忡。 陈容朝她点了点头,道:“无事了,郎主允你留在我的身边了。” 这话一出,平妪欢喜之极,她连连说道:“郎主果然是个心善的,郎主果然是个心善的。” 心善?陈容暗中冷笑一声,朝里面走去,她一边走,一边疲惫地说道:“给我烧水,我要沐浴了。”昨天被关在那屋子里,她睡没睡好,整个人一直处于紧绷中,急需要热水来舒解舒解。 平妪连声应是,转身吩咐起另一个婢女来。 等待的这一会功夫,陈容回到自己的房中,静静地坐在塌几上。 前世时,她的性格是急躁的,也是好动的,这般静静坐的时候很少,死过一回后,不知怎么地,她喜欢起这种感觉了。有时她甚至觉得,如果前世的自己,也能这般安守着寂寞,也许不会是那样一个结局。 转眼几天过去了。 这几天,南阳城人最大的话题,还是王七郎的平安回来。 听着四周的人不断地谈论着王弘,陈容想起了陈元看她时,那古怪的笑容和态度,心下不安,便坐上马车,向街中驶去。 至于上得街后,要不要找到王弘,请他帮自己说说话,陈容一时还没有办法决定。她主要是担心找王弘帮忙的结果是,自己被一辆马车无声无息地送入他的后院。。。。。。 街道中,依然是人声鼎沸,欢呼声,笑谈声不绝于耳。 陈容的马车,穿梭在这些笑语欢声中,听着这些人声,晒着暖洋洋的冬日,陈容直到现在,还有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就在这时,一个惊叫声传来,“那是什么?” 陈容还没有反应过来,她的四周,已是惊呼声四起,有人颤抖叫道:“那是莫阳城,那是莫阳城!” 莫阳城? 陈容一凛,迅速转头看去。 这一看,她也呆了。 只见西北方向,十数柱黑烟滚滚冲入云霄。今天太阳睛好,蓝天白云中,这滚滚浓烟此起彼伏,煞是触目惊心。 一阵惊叫后,几乎是突然的,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 这年头,纵使少数没有见过战火的,多少也听过。他们都明白,会出现这种现象,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胡人在纵火焚烧莫阳城! 无比的安静中,一个颤抖的声音传来,“才,才跑出了十几户士族,千数百姓啊!” 另一个中年人的声音也沉哑地传来,“莫阳城主也没有得脱吧?” 他们说到这里,再次哑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压低的歌声响起,“浓烟滚滚,白骨堆霜,河水滔滔,满塞残冠。孙刘何在?阿瞒何在?当年汉家英雄拼杀尽,今日胡儿焚祠堂!” 歌声中,满满都是陈痛,都是绝望。 那歌声一起,人群便是一静,转眼,呜咽声四起,转尔,越来越多的人合了起来,“孙刘何在?阿瞒何在?当年汉家英雄拼杀尽,今日胡儿焚祠堂。” 越来越响亮的歌声中,充满了众人对昔日英雄的渴望,期待,充满了对今日现状的无力,绝望。。。。。。 这歌声,听得陈容也红了眼眶,她咬着唇,低哑地对驭夫唤道:“走吧。” “是。” 驭夫的声音中,亦满是哭腔。 当马车驶动时,歌声又起,“前日洛阳,今日莫阳,明日南阳。。。。。。” 陈容才听了一句,便大声命令道:“驶快些。”声音沙哑之极。 驭夫把马鞭一甩,吆喝声中,马车向前急冲而去。 转眼间,马车便把那绝望无助的歌声给抛到了身后。 南阳城中,这时刻都变得安静之极,便有声音,不是呜咽,便是悲歌。每个人都在望着莫阳城冲天的浓烟处,有的甚至跪了下来,乞求苍天的相助。 在这种情况下,陈容哪里还有心情闲逛,她令马车向陈府驶回。 刚刚下得马车,一个婢女便急急走来,她一看到陈容,便欢喜地叫道:“阿容回来了?郎主找你呢。” 陈元找我? 陈容一凛,她停下脚步,盯着那婢女问道:“不知郎主找我是为了何事?” 她的语气中,有一种异常的僵硬。 那婢女诧异地望了她一眼,道:“说是今晚刘府举行夜宴,郎主要带你和阿微出席呢。” 陈微也去? 陈容暗暗松了一口气,不过她的语气依然因为警惕,有点无礼,“还有谁?” 那婢女收起笑容,道:“女郎还是快快洗沐,准备赴宴吧。”说罢,她身子一转,再不向陈容看上一眼,扭着腰就走。 走了几步后,陈容听到她嘀咕道:“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这个婢女,一看就是阮氏院落里的,所谓仆因主人贵,她们这样身份的婢女,看不起她一个小庶女,那是寻常事,陈容实在习惯了。因此,她听了这话,也只是盯了那婢女一眼,便急急向院落里走去。 洗沐时,平妪一边给陈容梳理着秀发,一边说道:“女郎休要担忧,你把老奴带回来,郎主都没有记较,那说明他对女郎上了心啊,今晚的宴会,定然是想让你与阿微她们一样,认识一些青年才俊。” 陈容蹙着秀眉,没有回答。 平妪见她还是不开心,目光一转,瞟到了她外露的肌肤。陈容骨骼细小,肉肉多,肌肤在水光中,于十分的丰润白嫩中晕红隐隐,妖媚得很。 平妪望着望着,突然低叹一声,苦着脸说道:“女郎就是生得太妖了,若再瘦一些,苍白一些,定然更能得到郎君们地喜欢。” 瘦一点,苍白一点,这种病弱的美,叫梨花之姿。若是五官精致,肌肤又苍白得近乎透明,再加上几分才情,便在建康,也会受到世人地追捧。比起那种女郎,陈容真是输在先天上。她这种长相身材,与高洁,超尘脱俗还真是挂不上勾。 陈容没有理她,她从浴桶中站起,伸过丰腴白嫩的手臂,从平妪的手中接起那套淡蓝色,镶着紫色边纹的裳服穿上。 这套裳服一套,陈容的艳丽中,便添了一份文静优雅。她赤足踏上木履,一边拂了拂湿淋淋的长发,一边说道:“便是能得到郎君们地喜欢,我父兄不在,自己又是这个身份,一样没有人会正眼看我。” 这话一出,平妪不由长吁短叹起来。 陈容走到纱窗处,她望着那渐渐西沉的夕阳,轻声说道:“妪,若是孙小将军他,身份再低微一些,便与我一般样,可有多好?” 平妪频频点头,又长吁短叹起来。 陈容望着那华艳艳的夕阳光,望着那染透了半边白云的彤红,眼前不由浮现了王弘的影子。 不过他的影像刚刚浮现,陈容便摇了摇头。至于冉闵的影子,她是断然不许它浮现! 今晚大摆宴席的刘府,那身份着实不一般,他们是汉王室的嫡系,那骨子里的血脉,可以说是高贵得不能再高贵了。 陈府的马车到达时,刘府广场上已经停满了马车。 陈元率先走下马车,在婢女地扶持下,向前缓步踱去,在他的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陈微和陈容。 这一次陈府来的女郎,便只有他们两个,郎主只有陈元一人。 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陈微紧紧地握着陈容的手,她双眼明亮明亮的,娇美的脸上,红晕隐隐。 陈容朝她看了一眼,忍不住再次问道:“阿微,你说你父亲叫我们两个前来,是何缘故?” 陈微的指甲,深深掐入她的掌心,她没有回头,只是说道:“进去后阿容不就知道了?” 就在这时,一阵喧嚣声中,陈元率先踏入殿中。 两女见到四周的士族如流水般涌入,生怕走散,连忙不再交谈,紧跟而上。 陈府在南阳城是一等一的大府,陈元一上前,便向左侧第二排的塌几走去。 他刚刚走近,还没有坐下,一个刘府的仆人上前挡住了他,清声说道:“陈家郎主,你们的位置在这里。” 他领着陈元,向左侧第四排位置走去。 陈元不走了,他端方的脸一沉,怒道:“这是谁的意思?你家郎主么?” 如这样的场合,虽然人流挤挤拥拥的,可每一个士族,都自觉地表现得雍容得体。此刻陈元这么沉着脸,虽然声音不大,却也引起了不少人地注意。 从来贵族,脸面都是排在第一位的。他们朝着那排位望了一眼,同时明白过来。 那刘府仆人约莫三十来岁,生得白净体面。他朝着沉怒的陈元望了一眼,只是一眼,他这目光中,却多多少少有着轻视。 本来,陈元还只是有着愤怒,此刻看到他那轻视的目光,那愤怒立马升级成大怒。 在他涨红着脸,准备咆哮时,那仆人指着左侧第一排,慎而重之地施了一礼,笑道:“这位置,是给琅琊王七的。” 陈元兀自盯着他。 那仆人又指着第二排,道:“这位置,是给冉闵冉将军的。” 他指着第三排,朗声道:“这位置,是给孙衍孙将军的。” 说到这里,他斜睨向陈元,反问道:“郎主以为,这三人,谁应该在你之下?” 陈元指着孙衍的位置,冷笑道:“便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便也有资格居我陈府之上?” “是陈府郎主你陈元之上!”顿了顿,那仆人白净的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来,他说道:“如果是陈公攘前来,他自是有资格坐在第三排。不过陈公攘是忠厚长者,也不至于与我这个下人争什么第三第四!” 陈元大怒,他喝道:“你,你这贱奴!” 那刘府仆人抬起头,广袖一甩,傲慢地说道:“我是贱奴,然而,我是刘府之奴。郎主要是想生气,还是回你陈府吧。” 说罢,他转身就走。 陈元没有想到,刘府一个小小的仆人,也敢不把自己放在眼中,不由大怒,他涨红着脸,喘着粗气,好不容易平静一些,便对上四周看热闹的,讥嘲的目光。 陈元的脸更红了。 这时,有几个声音飘入了他的耳中,“这个陈子术,虽然生得一副好相貌,却是个汲汲营营,奔波世务的庸碌之辈。听说他为了向南阳王求一个官职,都送了一个女儿给南阳王了。” “当真?看来是一个庸俗小人。” “小人倒不见得,不过伪君子倒是真的。” 在这贵族满堂的时候,那些议论声轻飘飘而来,毫不客气地传入了陈元的耳中! 听着听着,陈元的脸已经越涨越红。 一旁的陈微,眼睁睁看到父亲被辱,她涨红着脸,含着眼泪向陈容连连说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往日我父亲出席宴会,哪一次不是坐在第二排塌几?偏偏这一次被刘家如此轻待,被刘府一个仆人如此侮辱,还被众人嘲笑。” 她牵着陈容的手,急急说道:“阿容,你说这是怎么啦,这是怎么啦?” 她是真急了,眼眶红通通的,泪水都要滚下来了。如她这样的女郎,父母的名声地位,与她的婚嫁前途是直接挂钩的。众人侮辱她的父亲,也会对她的名声造成伤害。 在急得泪水直流的陈微旁边,陈容也是一脸惊异,她感觉到,那刘府仆人也罢,那几个议论的人也罢,明显是针对陈元而来。莫非,这个陈元得罪了什么大人物? 那边地议论声,已是越来越响,越来越响。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目光聚集到了陈元身上,那目光中,有嘲讽,有不屑,也有同情。 陈元一张端方的脸,在众人的目光中,那是越涨越红,越涨越红。 终于,他再也不堪受辱,广袖一挥,转身便向外面冲去。 他一走,陈微便愣住了,好一会,她反应过来,急急松开陈容,也跑了出去。 这一下,陈府的主人中,只有陈容一个庶支女郎了。 陈容也歪着头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也跟着跑出去。 她跑到广场上时,陈元的马车已经离开了,陈微的马车则刚刚驶出陈府。 陈容上了马车,懒洋洋唤道:“走罢。” 驾车的尚叟身后一靠,悄悄问道:“女郎,出了什么事了?郎主他怎么满脸紫涨,恼羞成怒似的?” 陈容低下头,她玩着自己的手指,冷冷笑道:“也不知他得罪了什么人,被暗算了。” 她说到这里,轻轻一笑,眼中波光流转,“也不知那人是谁,我若得见,非得暗中感谢他一番不可。” 尚叟呵呵一笑,也没有理会,驾着车便向大门外驶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搭线 晚上还有一更。 ## 陈容三人刚刚离去,几辆马车地到来,便中止了所有的议论。 大殿中,广场上,喧嚣声都止住了,众人同时回过头,恭敬地看向那几辆马车。 这时,走在最前面的马车停下,车帘掀开,在众人地注目中,俊逸脱俗的王弘,施施然地走下马车。 几乎是他一出现,人群中,便暴发了一阵小小地欢呼声,这些欢呼声中,绝大多数是少男少女所有。 面对众人地欢呼,王弘只是微微一笑,他转过头,看向后面。 他后面的一辆马车中,也走下了一个中年人。 这中年人生得一张清秀的脸孔,胡须短短,他的双眼特别明亮。 看到这中年人下了马车,大殿中,一个士大夫哈哈大笑着迎了出来,远远的,他便朝着那中年人一揖,朗声道:“琅琊王仪驾到,刘府真是篷壁生辉啊。” 那王仪闻言,转头盯向那士大夫,诧异地问道:“有七郎在,还不够你家的破墙壁发光吗?” 这话一出,那士大夫不由一愣,转眼他干笑几声。暗暗想道:早就听说过,这个王七郎的亲叔叔王仪,有张毒嘴,说起话来很难应对,现在看来,还真是不差。 在他寻思际,那王仪也不用他招呼,广袖一甩,大步向殿中走去。 不一会,王仪便站到了殿门口。 他朝里面望了一眼,突然噫了一声,诧异地说道:“那个姓陈的小人呢?” 听到了他话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王弘嘴角一挑,淡笑道:“陈元啊?好似先行离去了。” 王仪皱起了眉头,不高兴地说道:“他怎么会先行离去?昨日时,那家伙还拖人找到我,说要把一个女儿送给我。我当时便想着,七郎你死里逃生,也是需要一个女人来败败火,听说他那女儿是个骚媚的,便应了。没有想到,这小人却失信了。” 他说着的时候,王弘笑了,他嘴角微扯,慢慢说道:“此事以后再也休提。” 王仪也没有听出他话中的异常,点了点头,道:“听管事说,那小人连女儿也没有拿出来,便说着要与我们一道回建康,还要给他安排一个六品职位。这种人,是不值得一提。” 王弘眉头挑了挑,没有吭声。 这时的陈元,哪里知道人家琅琊王氏来的掌权人之一的王仪,直接把他称为小人,还说他不值一提了? 他坐在马车中,一张脸紫红紫红的,噗哧噗哧地喘着粗气。可马车刚驶到陈府外面,他便悔了。 他伸手掀着车帘,半天没有动作传来。 直到陈微怯怯地叫声唤来,“父亲?” 陈元转过头去,他的双眼透过陈微,看向他的身后,“阿容可在?” 陈微怔了怔,也向后面看去。 不一会,她便看到陈容的马车驶入府中,当下叫道:“父亲,她在那里。” 陈元不耐烦地喝道:“我没瞎,看得到!你先回去吧。” 陈微见他心情不好,连忙小小声地应道:“是。” 陈容看到陈微的马车驶远,而陈元的马车没动,不由有点纳闷。 当她靠近时,陈元正从马车中,伸出头来打量着她。 此时正是夜间,天上一轮弯月,光线很暗,他这般目光诡异地盯着陈容打量,直让她打了一个寒颤。 陈容低下头来,小心地唤道:“伯父?” 好一会,陈元才点了点头,他说道:“阿容。” “是。” 在陈容小心的,询问的目光中,陈元沉呤了一会,却是大手一挥,道:“无事,你先回府吧。” “是。” 陈容的马车,也迫不及待地向府中驶回。 昏暗的月光中,陈元望着陈容远去的马车,皱起了眉头。他瞪着陈容的马车时,表情有点懊恼:还真给大哥陈公攘说中了,现在的南阳城,是一日比一日靠不住。要过富贵日子,还是得回到建康。花了两天时间,好不容易搭上了琅琊王仪那条线,自己一气之下又没有把握好。只怪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子,要是她当初不曾当众说出,她弹凤求凰便是为了嫁王七郎,自己大可把他送给王七郎为妾。哎,弄到现在,有个王七郎卡在那里,自己要处置她总是没有底气。 这一次,王仪为了迎回王弘,率领大队私军,闯过胡人的包围入了南阳城。这消息对于南阳城的士族来说,还真是大好。 陈元这人,脸皮还是很厚的,他虽然一怒之下冲回了陈府,那怒火,这个时候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对他来说,在刘府受到了侮辱虽然难以忍受,可与身家性命来比,又算不得什么。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搭上琅琊王氏那条线,随他们的私军一道返回建康的好。 陈元寻思中,他的马车驶向了院落中。 刚刚跨下马车,陈元想到了刚才所受的侮辱,便又转身回到马车中,喝道:“去陈公攘的院落。” “是。” 一天时间转眼过去了。 刚到中午,陈容便听到,陈微的院落里,传来了一阵欢笑声,和一阵叽叽喳喳地说话声。 声音随风入耳,陈容没有在意,转身返回。 就在这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转眼,陈微在院门外笑着叫道:“阿容,阿容。” 听着她那欢快如小鸟的叫声,陈容暗暗纳罕,她开口应道:“在呢。” 陈微冲入了她的院落中。 她望着陈容,目光明亮之极,语气又轻又快,如鸟儿歌唱,“阿容阿容,刚才大伯父的人来了,他说啊,今天晚上,要带我们两个参加王氏的夜宴。” 她的声音一落,便看到陈容歪着头望着自己,目光审视。不由撅起了嘴,跺脚恼道:“为什么这样看人家?” 陈容嘻嘻一笑,她打量着晕生双颊,与昨晚形像相差太远的陈微,问道:“阿微今日如此开怀,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不跟你说!” 陈微丢下一句,扭着腰肢跑了出去。 不一会,一阵欢快的歌声从陈微的院落里传出。 陈容听着这歌声,心神一动:能让陈微如此欢快的,只有一人,只有一事。莫非,今天晚上陈公攘带我们赴王家之宴,会遇到冉闵,也会向他正式提起结亲之事? 陈容越想,越觉得此事大有可能。 平妪走出院落,一眼便看到陈容呆杵在那里,木木的,也不知想些什么,便唤道:“女郎,女郎?” 陈容回过头去。 平妪关切地望着她,轻声说道:“女郎脸色不好,可是累了?” 陈容摇了摇头,冲入了房中,她把房门重重一关,半天没有出来。 转眼,傍晚到了。 这时候,陈公攘也派了人来,通知她今天晚上参加王氏的夜宴,还要她好好打扮一下自己。 于是,陈容在婢女们地服侍下,洗沐更衣,此刻,她便坐在铜镜前,任由两个婢女摆弄着。 一个婢女一边给她修着眉,一边笑道:“女郎肌肤白里透着红,太过健康,还是略略苍白些好。这粉可以敷厚一些。” 另一个婢女轻应了声是。 那个婢女又说道:“女郎的嘴唇丰润微翘,让男人看了想入非非,涂口脂时,尽量遮掩一下。” “是。” 她又打量着陈容的身材,笑道:“女郎胸乳肥大,腰又太细,臀又太过圆翘,记得把胸束紧一些,腰也缠两层布帛。这样一来,那臀也会被衬得平实些。”说到这里,她瞟了一眼陈容,目光中有着轻蔑,说的话,却是笑笑的,“女郎休怪,我士族小姑,自以清雅为美,女郎又不是个舞女,生得这般妖娆,实是不好。” 陈容看也不向她看上一眼。 她抿着唇,广袖下,双手相互绞动着。 这两个婢女,是阮氏派来给她打扮的,她们来时说了,今晚的宴会非常重要,陈公攘也非常重视,她们的任务,便是把她打扮得得体华丽,不输给建康城中的女郎。 陈公攘和阮氏这般慎重其事,直让陈容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她坐在塌上,任由她们摆布的这一个时辰中,好几次都想破门而出,逃得远远的,可想一想,她又不能。 前一世,她做什么事,都随着自己的性子来,可什么也没有得到。 在发现自己重新来过时,她发过誓,一定要换一种方式过活,一定要活得很好很好的。 可这一刻,她的心,在两个婢女的抚弄中,时时都有崩坍地迹象。 她一次又一次地绞着双手,她只能借由这个动作,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来使自己平静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婢女的声音传来,“好了,女郎可以起来了。” 陈容无意识地应了一声,向铜镜中看去。 这一看,她差点跳了起来。 镜中的她,脸上敷了厚厚一层粉,直是白得刺眼。那嘴又被口脂涂得红红的,小小的,至于眉毛和额侧的头发,更是被精心修剪过。在她的太阳穴上,还贴着两片小小的花黄。 这哪里还是她了?只怕王七郎和孙衍见到自己,都不认识了。 陈容迷糊地忖道:建康城中的女郎,要都是这样地打扮,那,那还真是不合自己的眼光。转眼,她又忍着把脸洗净地冲动,看向镜中的自己,忍不住问道:“这,这是建康城流行的妆容?”语气中,尽是不敢置信。 两婢见她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蹙的蹙眉,摇的摇头,其中一婢回道:“女郎长相不好,敷了粉还是只见庸俗。” 另一婢笑道:“还是可人的。行了,走吧走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王弘赏她一盆清水 陈容坐上马车时,天色已晚,陈公攘的马车已经上路。 尚叟驱着车,跟在陈微的马车后面,缓缓驶出了陈府。 这一天晚上,明月刚好,清风如水。陈容掀开车帘,望着街道中来来往往的行人,这些行人中,已有不少衣衫褴褛之人,这次孙衍从莫阳城突围时,举动太过突然,有许多士人,连行李都顾不上携带,便跟在后面匆匆跑出。来到南阳城后,在城中有家族的,还能混个三餐温饱,没有家族在南阳城的,那日子已过得相当拮据。 在这样的世道,如陈容这种,能托庇于家族护偌之下的,少而又少。 马车向王宅驶去。 一来到王宅大门,便见屋檐下,树枝上,街道侧,到处都燃烧着火把,挂满着灯笼。 大开的正门中,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一个个盛装打扮的女郎,一辆辆熏着香的马车,给宁静的夜晚,增添了一分繁华似锦之象。 马车在广场上停了下来。 陈微在婢女地扶持下,碎步向那笙乐传来处走去,她的脚步有点轻浮,双眼明亮得异常。 陈容走到她身边时,陈微都没有注意,她只是眼睁睁地望着殿中,嘴唇紧紧抿着,那扶着婢女的小手,紧张得有点僵直。 陈容望着她,慢慢收回目光。 这时,陈公攘已在几个士大夫地筹拥下,大步跨入殿中。 陈容快走几步,紧跟在他身后,向里面走去。 一入大殿,所有人,包括陈容在内,那目光便不由自主地看向主塌处。望着那个方向,陈容第一次明白篷壁生辉的含义。明明灯火也就是那灯火,明明处处都是衣履风流的士人,可那个方向,却特别的明亮,它明亮得灼眼,明亮得让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去。。。。。。那方向,有王弘。 陈容收回目光,跟在陈公攘身后,在左侧第三排塌几上,那最靠角落的地方坐下。 坐下后,她的目光,再次转向王弘。 这个男人,不管在什么时候看到,永远是那么清风郎月着,似乎这尘世间所有的烦恼,所有的喧嚣,都与他无关。 陈容望着望着,目光有点失神。 就在这时,淡淡笑着的王弘,抿了一口酒水,目光瞟向了陈公攘,也瞟向了她。 他的目光在转到陈容身上时,明显怔了怔,慢慢的,他右手向后一挥。 一个仆人快步走近,恭敬地问道:“郎君有何吩咐?” “端一个装了清水的脸盆来。” “是。” 不一会,那仆人便端着水盆,来到王弘身后。 望着那仆人,王五郎好奇地笑道:“七郎这是要做什么?” 王弘只是一笑。 他慢条斯理地朝着陈容所在的方向指了指,淡淡说道:“送给那个女郎。” 那仆人应道:“是。” 他端着水盆,向陈容走去。 要知道,王弘本是士人关注的重点,他虽然声音不大,动作也寻常,可无数双目光,还是向他,也向那端着水盆的仆人看来。 众目睽睽之下,那仆人端着水盆,大步走到陈容面前。他把水盆朝她一放,温和有礼地说道:“女郎,这是我家郎君所赏!” 一言吐出,嗖嗖嗖,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陈容身上。 刷地一下,陈容敷了厚厚白粉的脸上,嗖地一下变得紫红紫红。不过她脸上的粉实在太厚,那红色没有从脸上透出来,倒从她的颈项一直延伸到被衣襟遮挡的胸锁处。 她抿着唇,好一会才低声回道:“多谢你家郎君。”这话仔细听,颇像是从牙缝中迸出来的。 众人还在盯着她。 这时候,所有人都明白了王弘的意思。 陈容当然也明白他的意思。 她只是犹豫了一下,便把小手伸入水盆中:看这情形,她不按照王弘的意思把事情做了,只怕大伙会一直这样盯着她不放。 伸手入盆后,陈容掬了一把清水,拂向自己的脸蛋。 她在这大殿中,在盛宴时,在众目睽睽之下,无奈地洗着脸时,陈公攘皱了皱眉,他向旁边问道:“这是谁给她化的妆?”声音依然温厚,不满之意却溢于言表。 那仆人低声回道:“是陈元的妻子。” 陈公攘轻哼一声。 陈容在这里洗脸时,一侧的陈微,还有坐在角落里的十几个女郎,都有点坐立不安了。 她们不时伸手抚向自己的脸,犹豫良久后,一个一个地悄悄离去。 众女的这个变化,王五郎看在眼中,他四下顾盼了片刻,喃喃说道:“这一盆水,整个建康都要被影响了!”他的语气中,或多或少,含着酸意。 这时的王五郎,在看向陈容时,目光依然复杂,不过没有以前那么火热。 不一会,陈容把脸洗得一干二净。 那仆人把水盆端起了。 众人的目光,还是锁在她的脸上身上,殿中响起的私语声中,都是一些关于她的事迹。 在这种种火热的目光中,陈容一直低着头,这时,另一个王家的仆人送来了一把熏了香的干净毛巾,陈容接过,把脸上的水滴拭去。再接着,一个婢女把一面铜镜摆在她的几上,她自己来到陈容身后,便在这大殿中,把她梳好的头发打散,梳理,直到她那秀发齐齐整整,清汤寡水地垂在肩膀上,众婢仆才退去。 这期间,总共花了两刻钟——如此华宴之上,便为了她这妆容,足足耽搁了两刻钟! 婢仆们一退,笙乐再起,一个个婢女端着酒肉,开始迤逦而入。 而众人的目光,也终于从陈容身上移开了。 直到这时,陈容才吁了一口长气,她睁大眼,恨恨地瞅向主塌上那个言笑晏晏的男人,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恼怒,又是羞臊。 酒肉上几时,众女郎也回来了,她们此时与陈容一样,脸上的妆容都洗得一干二净,头发也打散了,披在肩膀上。 陈微也是。 她伸出手,在脸上捂了捂,瞅着白里透红,洗过脸后更见润泽的陈容,有点妒忌地问道:“阿容,我的脸会不会太黄了?” 陈容看向她,在她期待的目光中,摇了摇头,轻声回道:“没有,甚是清美。”陈微大喜,连忙昂起头,信心满满地打量着四周的女郎们。(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再提婚事(求粉红票) 这时刻,王府的婢女们,开始忙着给女郎们挡上屏风。 四面屏风一挡,陈容便是松了一口气,刚才众人目光灼灼,害得她很不自在。 她低下头,拿起几上的酒杯,小小抿了一口,一边这般抿着,她一边瞪着屏风后,身影模糊的王弘。 就在这时,殿门处喧嚣一片,众士人纷纷站起,便连王弘也站了起来,笑着迎出。 陈容一怔间,旁边的陈微,低低的,欢喜地叫道:“啊,他来了。”因为紧张,她的声音直颤抖着。 冉闵来了? 陈容转头看去。 透过屏风,她只能看到那个大步而来的模糊身影,灯火飘摇中,他高大的身影如一座山一般高大伟岸。 在王弘地陪伴中,冉闵一边沉声说着话,一边大步向前走去 不一会,他便在陈容的前一排塌几上坐下。 饶是冉闵已经坐下,众士族也还围着他不放,喧嚣声中,恭敬地示好中,陈公攘站了起来,他朝着冉闵深深一揖,朗声道:“南阳安危,系于将军。将军能够前来,我南阳众人,实在是欢喜啊。” 陈公攘德高望重,他一开口,众人便是一静。 在大伙地注视中,冉闵笑了笑,他的声音有点疲惫和沙哑,“公何必多言?” 陈公攘哈哈一笑,道:“是,是,何必多言,何必多言?将军早就心中明了。”他广袖一甩,返回自己的塌几坐好。 这时刻,陈微向着陈容一凑,低低地说道:“阿容,我的心跳得好快。” 陈容盯着那个高大轩昂的男人,笑了笑,慢慢说道:“姐姐,慌乱没有用的。” 陈微轻应了一声,她喃喃说道:“可我就是慌着。他上次见我时,我表现不好,也不知他会不会再也不喜欢我了?” 这个问题,陈容是无法回答的,她也没有回答。 她只是望着冉闵身侧,见跟在他身边的人中,并没有孙衍那秀美颀长的身影, 心中有点失望。 这时刻,有身份的贵族已来得差不多了。乐声中,婢女们开始穿花般入内,在众人的塌几上,摆好酒肉。 在给陈容和陈微的塌几摆酒肉时,围着她们的屏风,不可避免被移开。 陈容刚刚抬头,便与陈微一道,迎上了冉闵扫来的目光。灯火通明中,他的目光如刀如电,只是一眼,陈微便下意识地一缩,小脸羞得通红。至于陈容,也被他的目光盯得一凛。 转眼,屏风再次移上,男人也移开了视线。 只见位置在主塌上的王弘,突然端着酒,大步走到冉闵旁边,他毫不客气的手一扬,说道:“备塌。” “是。” 一声应诺中,两个仆人搬着他的塌几,摆在了冉闵的对面。 王弘坐下后,举起酒杯朝他一晃,笑道:“这一次若不是有将军的二千人马,王弘已死在莫阳城了。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请饮此杯。” 说罢,他仰头一饮而尽。 冉闵哈哈一笑,他端起几上的酒,也一饮而尽。 把空酒杯朝着几上一覆,冉闵盯着王弘,突然问道:“却不知,那慕容恪为何一定要得到七郎的人头?” 他的声音不小,一时之间,无数颗脑袋,嗖嗖嗖地转过来,原本喧闹的大殿,也是一静。 每个人都在倾听着他们的对话。 王弘却是一笑,他淡淡地说道:“他心胸狭小,输不起而已。” 这话一出,议论声四起。 冉闵也诧异地问道:“输不起?你怎么会与他打过交道?” 王弘笑而不答。 见他不愿意回答,冉闵再次哈哈一笑,他给自己和王弘各斟了一杯酒,道:“来,再干一杯。” 他们在这里喝着酒,主塌上的王仪,却是眉头微皱,他朝冉闵不屑地瞟了一眼,向左右问道:“七郎怎与这个两姓匹夫如此交好?” 仆人们一怔,好一会,一直跟随着王弘的那中年士人,才轻声应道:“七郎为人,向来我行我素,公何必管得太多?” 这句话有点不客气,王仪朝那中年士人瞪了一眼,见他虽然低着头,却毫不畏惧,不由哼了哼,道:“只是一个胡儿奴仆,七郎与他交好,没的有辱身份。”话是这样说,他的声音还是放低了不少,自始至终,都没有让冉闵听到他所说的话。 这时刻,满殿的士族们,开始举着酒杯游走在大殿里。喧嚣热闹中,陈公攘却一直坐在自己的塌几上。 他前面的冉闵和王弘,这时已携手走出。 在众人地招呼声中,陈公攘笑容可掬,却一直都没有向王仪走去。一个仆人凑到他身后,低低说道:“郎主,为什么不去跟王公说一说?” 陈公攘与一个士族家长对饮了一杯后,温和回道:“说什么?” 那仆人一怔,他朝着陈容的方向望了一眼,道:“昨晚时,郎主不是应了陈元的所求吗?此刻七郎不在,王仪身边无人,阿容那小姑子也来了,正好提一提啊。” 陈公攘放下酒杯,他徐徐说道:“王索,你收了陈元多少粮栗?” 那仆人王索一惊,转眼他慌乱了,支支吾吾一阵后,他轻声回道:“是一匹绢。” 陈公攘点了点头,温和地说道:“你新娶了一房小妾,少了花销也是正常。” 他这话说得十分温和,可那王索已是汗流如注,他白着脸,颤声说道:“王索不敢,郎主,王索再也不敢了。” 在他急急的,苦巴巴求饶的目光中,陈公攘依然温和着,他和和气气地说道:“刚才王七郎不是给阿容那小姑子送了盆清水吗?说明他把这小姑子视为囊中物了。在这种情况下,我再提把阿容送给王仪,不说王仪不会收,便是那七郎,也会对我们陈府记恨在心。子术那人,目光短浅了,性格也急躁了,他的话,以后不要听了。” 王索闻言,忙不迭地应道:“是,是是,郎主所说甚是。” 这时,王仪已然站起下塌,他一走动,各家家主都围了上去。陈公攘也举起酒杯,走了过去。 仆人王索望着他的背影,再次伸袖拭了拭额头上的汗水,表情依然惴惴。 他们的对话,坐在角落里,还隔着几个塌几的陈容和陈微,都没有听到。 陈微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她再次向陈容靠了靠,望着她,不安地说道:“阿容,你说我呆会见到冉将军,可与他说什么的好?” 这时刻,她已把隔着自己和陈容的屏风移开,也把塌几向陈容移了移。 陈容对着陈微求助的眼神,笑了笑,这笑容有点假。 她垂下双眸,摇头说道:“我不知。” 三字一出,陈微有点生气了,她急急说道:“你不是他知已么?怎会不知?”陈微的声音一落,陈容便盯向她,严肃地告诫道:“阿微,知已两字,可不是随便说出的。我与冉将军,男女有别,地位有差,怎么着也成不了知已。你这样说,不但于冉将军,便是于我,也是清名有损。” 陈容的语气中,含着少有的认真和坚持,陈微不由一怔。转眼,她红了眼眶,抿着唇,恨恨地说道:“便是你不说,我也知道怎么与他说话的。”说罢,气呼呼地扭过头去。 就在这时,陈公攘的声音从一旁传来,“阿微。” 陈微一听,迅速地转过头去,应道:“在。” “随我来吧。” “是。” 陈微应了一声,颤抖着站起,她刚把屏风移了移,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右手一伸,突然扯住了陈容的衣袖。 她扯着陈容,眼巴巴地瞅着她,求道:“阿容,一道去。” 这一次,陈容很爽快地点了点头,应声站起。 两女移开屏风,跟在了陈公攘身后。 喧嚣中,人流如潮中,陈公攘踱着方步,慢慢向前走去。 当走出殿门,来到台阶下,人流稀少的地方时,陈公攘摇了摇头,向陈微叹道:“这婚姻大事,本来是长者商议决定。你们小辈,见一见也是无妨。不过这冉闵性同草莽,又来去匆匆的,我做伯父的,也只能与他一道,没了礼数了。” 在他说话时,陈微小脸红得要滴出血来,她双腿有点软,连忙扶着陈容,一边向前挪,她一边低如蚊蚋地应道:“是,一切由伯父决定。” 陈公攘没有回头,听到她地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走了十几步,陈公攘脚步一转,向着左侧那排房屋走去。 那房屋中,也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仆人们在对上陈公攘时,齐刷刷躬身行礼。 陈公攘踱着方步,跨入了一个堂房中。 堂房中空空如也,陈微本来紧张得连呼吸都屏住了,一见这空房子,不由失望地吁了一口气。 这口气有点大,陈公攘不由回头向她看来,他望了她一眼,徐徐说道:“一个士族女郎,当举止雍容,见事不乱才是。” 这是教训了。 陈微连忙福了福,低低应道:“是。” 灯火中,一脸恭顺的她,眉眼间的期待和春意,依然掩也掩不住。 陈公攘望着这样的陈微,不由皱了皱眉。 他的眉头转眼便舒展了,陈微便没有注意到这表情变化。 陈公攘大步走到左侧首位的塌几,他缓缓坐下后,广袖一甩,道:“去请冉将军前来。” “是。” 那仆人大步离去时,陈公攘又叹了一口气,在陈微不解的,紧张地注视中,他无力地说道:“如此荒唐,哪是娶妻?胡儿家奴出身的人,就是没个轻重。” 对陈微来说,只要陈公攘没有悔意,她便满足了,当下她轻吁了一口气。 这时,她一眼瞟到站在角落里的陈容,便叫道:“阿容,你且伴我身侧。” 陈容轻应一声,向她走来。 陈微的叫唤,引得陈公攘转过头来,他盯着陈容,突然说道:“你便是阿容?” “是。” 陈容福了福。 “上前来。” “是。” 陈容碎步走近,在离陈公攘只有三步远的地方才停下脚步,她低着头,一颗心七上八下地任由陈公攘打量着。 陈公攘盯她半晌,温和地说道:“阿容啊。” “在。” 陈公攘的目光和表情都十分慈祥,“你与王七郎,可已私定终身?” 话音一落,陈容立马应道:“没有。” 感觉到自己回答得太干脆冷情,陈容的脑袋都垂到胸口了,她轻声说道:“七郎那样的男人,怎么会与阿容私订终身?” 陈公攘点了点头,温声说道:“你明白这一点就好。阿容,那伯父问你,他对你,可有过暗室之欺?” 暗室之欺?那就是问王弘有没有占过她的便宜了。 陈容的小脸嗖地一红,她不由想到了那一吻,还有那两次搂抱,不过她的口中,依然是恭顺而小心地回答着,“七郎乃端方君子,怎会欺人于暗室?” 陈公攘听到她地回答,神色不改,只是笑了笑。 他慢慢地再次问道:“那阿容你,可愿意服侍于他?” 这话一出,陈微在一侧不由小小地惊叫出声。叫声一出,她便以袖掩嘴,只是双眼睁得滚圆,瞬也不瞬地盯着陈容,盯着陈公攘。 陈容脸色不改,她只是低着头,回答的声音依然恭顺,“七郎虽好,阿容却是不做他人之妾的。” 这个回答一出,陈微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 五个长年跟随在陈公攘身侧的得力助手,这时也转过头,认真地盯向了陈容。 陈公攘沉吟了一会,长叹一声,“你这孩子,恁地天真!” 他摇了摇头,已失去了与陈容交谈的兴趣。刚刚挥手令她退下,门外传来一个清朗的说话声,“郎主,冉将军到了。” 陈公攘呵呵一笑,从塌上站起,道:“请他进来。” 他声音一落,冉闵已大步跨入。 就在他进来的那一刻,陈容向后退出一步,把自己隐藏在黑暗中。 这次的冉闵,明显比以前要瘦了些。可饶是消瘦着,他那俊美的,立体的五官,那明亮如刀锋的眼神,也散发着咄咄逼人的寒光。他一跨入,整个堂房的空气便似一空,一种威压伴随着森森杀戮之气逼人而来。 陈容倒好,她知道这只是他无意识放出来的威压,前一世时,比这更可怕的气势她都经受过,也就没什么感觉。可站在她前面的陈微,俏脸已是一白,便是陈公攘和那几个仆人,也是气势被夺,虚了几分。 以贵族自诩,连司马皇室也不放在眼中的晋人贵族,最是讨厌这种使自己显得拘束和胆怯的威压了,这一点,便是陈公攘也不例外。 他皱了皱眉头,缓缓站起。 似乎站起,他才找到那种足以与冉闵抗衡的底气,他表情恢复了雍容,笑道:“冉将军?请上塌。” 不知不觉中,他的语气还是有着僵硬。 冉闵一点也没有察觉到这气氛有变,事实上,他沙场多年,看到他而脸不改色的人,只有那么几个,他早习惯了。 在陈公攘地招呼声中,他哈哈一笑,大步向前走去。 长袖一甩,径自在陈公攘的对面塌几上坐好,冉闵伸手端起几上的酒壶,仰头牛饮一番后,举袖拭去嘴边的酒水,盯着陈公攘,笑道:“陈公此次见我,为了何事?” 他如刀锋般的目光,瞟也不曾瞟向陈微,便似根本就不知道,这房中还有女郎。 陈公攘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饮下后,才温言说道:“听说将军今晚又要离开南阳城了?” “陈公好灵通的消息,不错,前方战事繁忙,冉某实在脱不开身。” 陈公攘笑了,他呵呵说道:“战事再是繁忙,身为大丈夫,也不能不要香火。冉将军,身逢乱世,我也顾不得那个虚礼了。因不知道将军这一去何时能回,我想问问将军与我陈府联姻之事。” 说罢,他右手一挥,道:“阿微,上前见过冉将军。” 陈微颤声应了下,红着脸慢慢挪到了陈公攘身边,挪到了冉闵身前。 冉闵朝她看了一眼。 他点头道:“这个小姑,我见过。” 陈公攘呵呵一笑,双手一拊,朗声说道:“将军马革裹尸,是个痛快人。阿微,你为冉将军奉上一杯茶,冉将军,这个便是阿微,她的父亲是陈元陈子术,她虽是一个庶女,可一直是放在陈子术的嫡妻身边娇养,陈子术没有嫡女,她的身份等同于嫡女。你若是愿意,便留在南阳几日,抽空完了婚事如何?” 陈公攘朗朗说着话时,不断地皱着眉头,说话的语气,也不时的有点僵硬。没有办法,他实在觉得这不像是嫁女儿,倒像是送女儿给对方做妾。他平生见过的场面无数,还真没有见过这种儿戏的婚姻之事。 陈公攘说完后,一个仆人便端了一杯茶,放到了陈微身前的几上。陈容双手捧过,红着脸,脚步虚软地向冉闵走去。 还没有见到他时,她的腿就是软的,心也慌乱得无以复加,可不知为什么,现在见到他的人,她直觉得自己像活过来了一样,虽然紧张着,可涌出心头的,更多是亢奋,是期待,是爱慕,是恨不得匍匐在他脚前的倾心相许。 陈微来到冉闵身前,她姿态美妙地盈盈一福,手中茶杯捧过头顶。仰起头,她秀美的脸上因激动,而红艳艳的,她双眼明亮的,痴痴地望着他,轻声说道:“冉将军,请喝茶。” 声音绵绵,眼神脉脉。(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冉闵喜欢陈容的理由 求粉红票啊求粉红票! ¥¥ 冉闵盯了小脸晕红,姿势美妙的陈微一眼。 在他的目光中,陈微的眼中,波光流动,女儿家的羞喜之态,足可让世间任何一个男人软化。 她眼巴巴地望着他,期待着。 在她地期待中,他没有伸出手来。 慢慢的,陈微捧着茶杯的动作,已不可自抑地出现颤抖,那晕红的小脸,也渐渐转白。 慢慢的,泪水如珠,涌上了睫毛尖,她望着他,那发白的小脸,那期待渴望爱慕的眼神,都显出一种精心准备过,妆点过的美。 冉闵只是瞟了她一眼,便不为所动地抬起头来。 他目光转向角落处,嘴角微扯,笑了笑,声音低沉地说道:“陈府中,不是还有一个阿容吗?” 一言吐出,陈公攘瞪大了眼,陈容则转过头,眼神极明亮极复杂地盯向他。 陈微的唇颤抖着,颤抖着,不过她跪福的姿势,依然美到了极点,动人到了极点。她咬着唇,一脸梨花般的脆弱,眼神中,却隐隐有着倔强:果然,这一幕还是发生了。不过这样也好,陈公攘在这里,他会给冉闵一个解释,陈容也在这里,她也会明白,不属于她的,就永远也不要轻举妄动。 陈微虽然与陈容相识不久,可她就是觉得自己了解这个族妹,她总觉得,陈容这人,看起来直爽,做事却有点阴,自从发现冉闵对她感兴趣后,陈微就害怕这个身份低微,长相俗艳的妹子,会趁她不备,悄悄地爬上冉将军的床,令他答应娶她为妻。 要知道,冉将军可能是这个世间优秀的男儿中,唯一不在乎世人非议,而娶身份低微的妹子为妻的人。这种诱惑,太大了。 她想,不管是冉将军,还是陈容,都是聪明人,对这种聪明人,把事情摆在明处,永远比遮遮掩掩要好。 果然,陈公攘皱起了眉头,他转向冉闵,认真地解释道:“阿容啊?她是王七郎看中的人。” 通常而言,这样一句解释,已经足矣。 不过冉闵显然不为所动,他笑了笑,盯着黑暗中的陈容,挥了挥手,道:“阿容,出来。” 语声中,有着亲昵。 四个字一吐出,瞬时间,陈公攘眉头大皱,陈微的小脸,这下真的惨白了。 陈容慢慢走出。 她一直低着头,不曾看向冉闵,也不曾看向陈公攘。 她来到冉闵身前,朝他福了福。 她一靠近他,冉闵便是右手一伸,扯向她的手臂。 冉闵的手堪堪伸出,温厚长者如陈公攘,也忍不住恼喝出声,“冉将军,请注意言行!” 这样的喝骂,已是很重很重。 冉闵伸到半空的手,略顿了顿,他朝陈公攘盯了一眼,懒洋洋地垂了下来。 他顺手捞起一个酒杯,浅抿了一口,道:“陈公何必紧张?王弘那里,我会跟他说说的,你陈府中,只有这个阿容还合我的眼。” 语气是漫不经心, 这时刻,陈微的脸,已白得像纸,她的唇在不知不觉中,已咬出血来。那跪福的姿势,也有点摇摇晃晃:冉闵与陈容没有见过几次面啊,他也不是那种把心放在儿女私情上的人啊,为什么,为什么他这次这么执着? 不止是陈微,便是陈容,此时也是双脚虚软,心跳如鼓。如此近距离地靠近这个男人,那藏在灵魂深处的,种种复杂情绪一涌而出。有那么一个瞬间,她差一点脱口答应他:不为有爱,而是为了报复! 幸好,已发过誓这一次一定要好好活着的陈容,断然把心底涌出的那股恨意压下,也把这冲动的,可能毁了自己一生的想法压下。 冉闵的认真,令得陈公攘收起恼怒,认真地寻思起来。 他转向冉闵,问道:“以将军之才,怎会看上阿容这个女郎?”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有点冷意,看向陈容的目光中,也有了防备,“莫非,将军与阿容也私订了终身?” 他用了一个‘也’字。 这个也字,虽是轻飘飘的,却在吐出时,令得冉闵的眉头,第一次蹙了蹙。 他缓缓放下酒杯。 抬起头,冉闵盯向陈容,见她低着头,一直没有看向自己,他长叹一声,说道:“我听孙衍说,阿容这个女郎,为了朋友之谊,竟以身涉险,不惜亲往莫阳城,与他们一道赴死。” 一句话吐出,惊呼声四起。 不管是陈微,还是众仆,这时都瞪大了眼,惊叫着,不敢置信地看着陈容。 便是陈公攘,也是嗖地转头,瞬也不瞬地盯向陈容。 他们,都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事! 陈容的心中,涌出一阵苦楚。她虽然交待过孙衍,也交待过王弘和王家众仆,可她没有想到,这事会从冉闵的口中传出! 低着头的她,闭上了双眼,一种苦涩,占据着她的心田。这时刻,她的脑海中只有两个字:完了,完了。 这事既然传出,她便只能在孙衍,王弘,还有眼前这个有意娶她的冉闵中间选一个了。以后,就算王弘愿意向世人证明,她是清白之身,也不会有别家的儿郎,会娶她为妻了。 不会了。 不管她前赴莫阳城的理由是什么,做为一个女郎,她地行为只有一个解释是世人愿意相信的:私奔于郎,与其赴死! 冉闵哪里知道这些弯弯绕绕,他还是赞赏着,第一次用一种火热的眼神看一个女人,“陈公可知,冉某此生,注定马革裹尸。若是身边,有这么一个真性情,不惜以性命相付的女人伴着,便是死在万箭穿心之下,也是值了。” 他望向陈容,低沉的,动容地说道:“平生最慕楚霸王,可惜,阿容却不愿做我的虞姬!” 说到这里,他仰天长叹一声,广袖一甩,竟是看也不向陈公攘,陈微看上一眼,转身便走。 直到冉闵大步离开,堂房中,还是一片安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公攘温和的声音传来,“阿容,你过来。” 陈容挪动脚步,慢慢走到他面前。 陈公攘盯着她,徐徐说道:“莫阳城之事,你说一说罢。” 。。。。。。“是。” 陈容朝他福了福,低低的,清脆地说道:“那一日,我听到莫阳城被围,孙小将军和王七郎,都深陷城中,九死难生。我,我心中悲痛难以自抑。于孙小将军,他与我逃难当中相识,情同兄妹,于王七郎,阿容陷于南阳王府,举钗准备自尽时,他带着五个歌伎,换出了我。” 她说到这里,陈公攘明显动容了,他倾身向前,盯着陈容,徐徐问道:“在南阳王府时,你还准备自尽?” “是。” 陈容回答得十分干脆。 她抬起头,目光坚定,明亮地望着陈公攘,轻声说道:“那日被救出时,阿容便想着,终有一日,要还七郎救命之恩。可,阿容只是一个女子,哪有什么本事还这恩情?想来想去,也只有与恩人友人一道赴死,此心才安了。” 陈公攘长叹一声。 他挥了挥袖,道:“起来吧。” “是。” 陈容站起身后,陈公攘第一眼用正眼,认认真真地看着她。半晌,他温言说道:“你一妇人,竟会为了恩义赴死。难能,难能啊。” 他朝着右侧一指,语气中很慈和,“为阿容备上一塌。” “是。” 一个仆人把塌几摆上。 陈容向陈公攘福了福,慢慢退后,坐在了塌上。 陈公攘转过头,看向了陈微。 这时的陈微,已是摇摇欲坠,她想了几十几百遍,都没有想到这个结果。 陈公攘的目光中很温和,见到陈微泫然欲泣,小脸上尽是绝望,他皱了皱眉,语气有点严厉,“阿微,你已对冉将军倾心相许了?” 陈微摇晃着,小脸苍白着,半晌,她呜咽出声,涩声回道:“是。” 她双膝一软,向陈公攘跪倒在地,向前匍匐几步,她爬到他面前,抓着他的衣袍,颤声说道:“伯父伯父,你们说过让冉将军娶我为妻的,可不能反悔啊。我,我若嫁不得他,宁愿小姑独处,不管是十年,还是二十年,终有一天,我也要博得他回头看我一眼,再娶我为妻!” 声音无比坚定,竟不是在开玩笑。 不过她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倒像是威胁了。陈公攘脾气最好,这时也不高兴了。 他站了起来,广袖一挥,大步向前走去,“少丢人现眼,回去回去。” 回府的,只有陈容和陈微两个小姑子,至于陈公攘,自不能因为这种儿女小事,便乱了举止。他还会留在宴中,一直等到结束。 在几个护卫地押送下,两女的马车,在黑暗的街道中,格支格支行驶着。 陈容望着旁边的马车,那里面,一直有呜咽声,那绝望的,伤心欲绝的抽泣声,让她的心,一时又是兴奋着,一时又有着物伤其类的叹息。 幸好,街道中来往的马车很少,便有庶民往来,他们的目光,也不会引起众人的在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微哽咽的,充满恨苦的声音传来,“我恨你!” 她这话,自是对陈容说的。 陈容声音一冷,低声喝骂道:“阿微你搞清楚,我可没有招惹那冉将军,是他自己说要娶我的。” 她的声音一落,陈微已尖声叫道:“定是你定是你。一定是你在平时见到他时,不停的献媚,还假笑着,还尽说他最喜欢听的话,还假装着脸红,你让他以为你喜欢他,所以他才会这样说!” 没有想到,两世为人了,这个族姐还是这么了解自己啊。 陈容心中冷笑一声,口里却毫不客气地说道:“冉将军如此英雄,倾慕他,看到他脸红的女郎多了去了。阿微,你搞清楚,现在的我,名声上已与王七郎扯到一块了,你要做的事,是令冉将军回心转意。在这个情况下,你记恨于我,又有什么好处?” 她这话点醒了陈微。 瞬时,马车中的呜咽声,抽泣声一顿。 渐渐的,呜咽声转小。半晌后,声音清彻了些的陈微,低低说道:“你说得对。” 这话很理智,陈容听到,不由冷笑一声。 就在这时,陈微声音再次一提,恨恨的,充满怨毒地说道:“阿容,我平素对你不薄吧。如今你夺我心爱之人,这恨,我不会忘记的!” 声音斩钉截铁,宛如发誓。 陈容冷笑出声,回道:“你越是这样,冉将军便越不会喜欢你。” 陈微再次怔住了。 这时,陈容已不想再与她多说,便对车夫叫道:“驶快些。” “是。” 其实不用她吩咐,自家的两个女郎,这般在街道上不顾颜面的争吵,这些仆人们心下不安,也不耐烦,早就加速了。 马车很快便驶入了陈府。 不管是陈微,还是陈容,都令马车直接驶入自己的院落后才下车。 看到陈容下车,一直等着她的平妪连忙迎了上来,她打量着暗淡的灯笼光中,陈容的脸色,见它少见的凝重着,不由胆战心惊地问道:“女郎,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 陈容大袖一甩,冲入了房中。 不一会,重重地关门声响起。 陈容一直冲到寝房里,胡乱转悠起来。一边转,她一边恨恨地骂道:“孙衍你这个傻瓜,谁叫你多嘴的?”骂到这里,她从墙壁上取下马鞭,在虚空中啪啪地甩打着,一边挥舞,她一边叫道:“抽你这个傻瓜,抽你这个傻瓜!” 声音中,满是怒不可遏。 这时的陈容,内心深处其实是明白的,孙衍向冉闵说这些话时,并不知道,冉闵那样的男人,会因此对她产生真正的好感。并做出提亲这种举止。 便是她,也从来不知道,冉闵原来喜欢的,便是这样的她啊。 想着想着,她挥鞭的动作慢了下来,不一会,陈容喘着气,慢慢退后几步,软倒在塌几上。 她松下马鞭,低下头来。 双手撑着自己的额头,陈容痛苦地想道:孙衍不能娶,王弘不可能娶,只有冉闵愿意要她,可她万万不会嫁给他。她可怎么办? 以前,她还想着,说不定在哪天便遇到一个与她一样身份低微的士子,然后嫁给他,过上平静而富足的生活。 可眼下,这个梦,彻底破灭了! 天啊,她可怎么办?(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雪上加霜王七郎 这一晚上,陈容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睡梦中,她先是梦见自己被一辆马车给迎进了一个极豪华极气派的府第,王弘一袭新郎打扮,正含情脉脉地望着她。不知为什么,在对上他那双眼睛,在对上满座宾客,和这慎而重之的迎娶之礼时,她的眼泪,不可自抑地流了满枕,直到从梦中醒来,她睁开双眼后,那泪水还在奔涌着,转眼便沁湿了被塌/ 折腾了好一会,陈容再次入睡。 这一次,她见到了冉闵,她见到她站在大火中,穿着新郎装的冉闵向她疯狂地直冲而来,他抱着她冲出了火海。当他低头,对着奄奄一息的她时,竟是放声大哭,那泪水,溅在她慢慢闭上的双眼中。 这两个梦,不管哪一个,都令她惊醒后久久无法入睡。 天边还没有亮,陈容便从床上坐起,她慢慢走到纱窗处,望着东方天空上,那一颗冉冉升起的启明星出神。 这时的天空,是如此的清新,如此的明媚,那是一种不管大地是多么满目苍荑,不管众生是多么痴苦的明媚。 也不知过了多久,平妪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女郎,起塌了?” 陈容低低地应了一声,“恩。” 吱呀一声,房门推开,平妪端着洗漱之物走了进来。她关切地望着陈容,轻声说道:“昨晚上,女郎数度惊醒,每每大叫大嚷,可是又做恶梦了?” 她记得上一次,陈容连做一阵子恶梦后,无论行事还是性格,都变得仿佛是另外一个人。因此,她的语气中,有着掩不住的不安。 陈容摇了摇头,望着那爬上了屋顶的太阳,低声说道:“没事的。” 平妪走到她身边,解下她的长发梳理着,望着这黑缎一样浓密的齐腰长发,平妪突然叹了一口气,嘟囔道:“女郎若不是长得这般妖媚,婚事定然容易些。” 她抬起头,望着朝阳中,陈容那白腻中,透着晕红的艳美小脸,望着那双便是怒着,也眼波如秋水般流转,媚意天生的大眼,望着她微撅的,似在期待男人亲吻的红唇,不由长叹一声,暗暗忖道:女郎这种样相,最是招那些中年权贵的喜爱,哎。 她给陈容梳妆打扮时,一直都注意着,尽量掩盖她这种天生的媚态,尽量显得清雅些。 就在平妪给陈容忙活着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嗡嗡声。 听着那些说话声,陈容突然蹙了蹙,轻声说道:“妪,今日不管谁来求见,便说我病了。” “是。” 平妪这时也听到了,自家院落里来了不少客人,她连忙放下梳子,走了出去。 不一会,陈茜高昂的声音传来,“不行,我便非要见过你家女郎。哼,这消息传得太离谱了,我要问她一问。” 接着传来的,是陈三郎的声音,他的声音温和有力,“去告诉你家女郎,装病没用的,我做哥哥的亲自前来,她怎能不亲自迎接?” 听着那一声一声咄咄逼人的问话,陈容对着走到门外,正准备向她禀告的平妪轻声说道:“妪,那你把他们请进来,我在屏风后回答他们。” “是。” 平妪连忙搬来一个二丈长的屏风,把它挡在陈容的床塌前。 脚步声中,陈茜嘻嘻笑道:“噫,莫非真是病了?” 这时,另一个温柔的女声传来,“姐姐勿恼,想阿容死里逃生,便是体质最好,也禁不住的。” 这话有理,众人便不再在陈容有没有生病上纠缠。 众人坐下后的,陈三郎的声音率先传来,“阿容,你伯母令三哥来问你,你可真去了莫阳城?” 陈容沉默了会,低低应道:“是。” “如此说来,前一阵,你并不是随你那贱仆去找什么亲人了?” 陈容咬着唇,再次低声回道:“是。” 这话一出,陈三郎沉默了。过了好半晌,他长叹一声,道:“这,三哥会如实告知你伯母的。” 他转身离去后,陈茜嘻嘻笑道:“阿容,你当真去了莫阳城?” 陈容的声音有点疲惫,“是。” “当真?没有骗我?我却是不信!” 陈容听到这里,只能苦笑。 见她不答,陈茜突然说道:“阿容,你真是不畏死,这一点,我不如你。” 回答她的,依然是一阵沉默。 安静中,陈琪问道:“阿容,听说,那冉将军不想娶阿微,想娶你?” 陈容想了想,疲惫地回道:“婚姻之事,自有长者安排,这个阿容不想说。” 陈茜格格一笑,乐道:“你少来了,这种瞎话,谁都会说。阿容,你挺行啊,谪仙般的王七郎,俊美无双的冉将军,居然都与你扯上了关系。说真的,我都羡慕起你来了。” 陈茜这话一出,众女都嘻笑起来。 正当寝房中热闹喧天时,一个高昂的叫声传来,“虞氏阿姿,求见陈容小姑。” 虞姿? 陈茜叫道:“噫,这虞姿不是一直自命清高,以才女自诩吗?她来见阿容干嘛?” 她的声音刚落,又是一个响亮的声音传来,“刘氏阿茹,求见陈容小姑。” 紧接着,又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吴氏阿苏,求见陈容小姑。” “杨氏阿沁,求见陈容小姑。” 。。。。。。 此起彼伏地叫声传来,唱响了整个院落,也成功地令得屋中众人,都停止了说话。 热闹中,平妪急急走出,她朝着众人一福,恭敬地应道:“承蒙各位女郎看重,亲自前来,可我家女郎昨晚偶感风寒,不能起塌相迎,奈何?” 略略停顿片刻后,一个清高中带着优雅的声音传来,“阿容既然身有不适,自当好生休息。请妪转告于她,便说我等改日再来求见。” 那声音传来后,马车滚动的声音传来,众女郎络续离去。 不一会,院落中再次恢复了清净。 陈茜陈琪等女,齐刷刷地收回目光,盯向屏风后的陈容。 沉默了会,陈茜妒忌的声音传来,“阿容,你名声大了。” 陈容低弱的声音传来,“阿容羞愧。” 陈琪站了起来,她姿容秀逸,皮肤白净,眼神灵透,这样的长相,是时下士人们最喜欢的。 她望着屏风后的陈容,声音罕见的温柔起来,这温柔,已与她平素与男人们相见时一般了,“敢去莫阳城赴死,不管原因如何,阿容,你不畏死的名声,却是响遍南阳城了。便是那些士人丈夫,也会感慨你的风骨吧?” 她对陈容用上了‘风骨’两字。 屏风后,陈容的双手,绞成了一团,她清艳的脸上,露出一抹不知是欢喜,还是苦涩的笑容来。 重生后,她时时刻刻,都想为自己赢来一个‘风骨’的点评,可不管她做出多少,因为她的身份,因为她的长相,世人都对她的出色视而不见。当然,这很正常,便如冉闵,不管他救了多少晋人,不管他为南阳人挡了多少风雨,世人在背后,总因为他的姓氏,而存轻薄之意。 现在,她终于得到这个评价了,纵使只是陈琪这个不起眼的女郎所给出的评价。可是,伴随这评价而来的,却是她的进退两难啊! 众女郎在叽叽喳喳了一个时辰后,开始告辞离去。 听着她们远去的脚步声,陈容躺回床塌上,摊开手脚一动不动,半晌,她突然大吼一声,“平妪!” 平妪惊了,她急急跑来,连声问道:“女郎,女郎,怎么啦怎么啦?” 回答她的,是陈容突然变得有气无力的声音,“无事无事,退去吧退去吧。” 接下来,陈容的院落,彻底变得车水马龙,越来越多的女郎们前来探望。 一一托病辞退后,临近傍晚时,床塌上的陈容,突然发现自己的院落,竟是一下子安静得不像话了。 要知道,平素就算安静,可婢仆们的私语声,远处传来的笑声,还是不断飘来的。可这一刻,天地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陈容先还不在意,慢慢的,她感觉到了不对劲,便从床塌上翻身坐起,张嘴便想把平妪叫来。 她刚刚坐直,那声音刚涌到咽喉处,只听得平妪颤抖的,欢喜得无以复加的声音响起,“您,你竟亲自前来探望我家女郎?请,请,请。” 一连迭地请字中,是平妪那语不声调的喜意。 陈容闻言,连忙闭嘴,把声音压了下去。 这时,一个熟悉的,清润动听的,宛如流泉般的音线,温柔的,缓缓地传来,“都起来吧。” 只是四个字,只有四个字。 可那声音一落,原本还安静得压抑的院落里,突然暴发出一阵欢呼声和人语声。 夹在喧嚣中的,是一个悠然而来的脚步声。 听着那径直向自己寝房走来的脚步声,陈容嗖地跳了下来,她右手一伸,按向了挂在墙壁上的马鞭。 小手刚刚碰到鞭柄,一个低笑声从门口传来。 这笑声,很温柔,很清润,很,有种令陈容动作僵直的戏谑。 陈容只是顿了顿,便嗖地一下摘下马鞭,眯着双眼,回头看向那人。 那个倚着门框,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白衣胜雪,令得满室生辉的美人,可不正是王弘? 陈容朝王弘身后望了一眼,低喝出声,“把门关上!” 语气很沉,已是命令。 王弘闻言,嘴角不自禁地向上扬了扬,他广袖一挥,当真施施然的,从善如流地把房门给带上。 就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陈容一个箭步冲到他的面前。 她右手一伸,倒提着马鞭,把鞭柄抵向了王弘的咽喉。 恨恨地瞪着他,她明媚的大眼睛中有着湿意,“谁叫你来的?” 低吼出这一句话,陈容都要哭了,她眨巴眨巴着眼,那泪水还是止不住后,她伸袖重重拭了一把,把自己的小脸擦得通红。然后她瞪着他,气苦地说道:“现在满城人都在盯着我,姓王的,你这个时候来,是什么意思?你,你,你就是想让我嫁不出去!” 王弘长叹一声。 他伸出手,姿态高雅而雍容,这种雍容,直把陈容给镇住了。 于是,他的食指,轻轻抹在陈容的脸上,把她的泪水温柔拭去时,她还一动不动着。 他拭着她的泪,低叹道:“阿容既然知道这一点,为何我一入寝室,你便要我把房门关上?” 他好不温柔地望着她,明澈高远的眼神中,这一刻全是怜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关上了门。。。。。。这可如何是好?” 嗖地一下,陈容的小脸,已闪电般的速度涨得紫红。 她举着马鞭的小手,颤抖啊颤抖,不停的颤抖着。 好一会,她把鞭柄向前一送,重重地抵着他的咽喉,恶狠狠地喝道:“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提醒我?”她气得泪如雨下,胡乱拭了一把后,她压抑着怒火,低低咆哮,“你还那么顺从地把房门给关了?” 王弘好不无辜地望着她,轻轻的,极纯洁地说道:“可是,是阿容你要我关的啊!” 声音要有多真诚便有多真诚。 陈容气得一口血倒涌,她的手颤抖了好一会,终于支撑不住了,猛然向后退出一步,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双手捂脸,广袖遮头,呜咽道:“你这混蛋,你这混蛋!” 她实在太生气,语无伦次的骂来骂去,却只是这句话。 温热的体息传来,接着,一双温柔的手臂,搂上了她。 他把她搂在怀中,右手温柔的,轻轻地抚着她的秀发,说出来的话,也温柔得醉人,“卿卿,关上房门,呜咽声声,你侬我侬。。。。。。世人传了,必说我便是那个令你为之赴死的郎君啊。” 顿了顿,他低着头,对着浑身僵直,一动不动的陈容温柔如水地说道:“看,我这次提醒你了。” 清润如水的声线中,有着向她邀功讨好的语气。 陈容僵直着,一动不动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嗖地站了起来。在站起时,她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是用小脑袋把王弘重重地一撞。 这一撞甚猛,直撞得王弘向后踉跄退出几步,砰地一声撞到了门板上。 随着这砰地一声撞击传来,外面仅存的私语声也停止了。 而这时,陈容已一个箭步冲到房门旁,她一边胡乱拭着泪水,一边伸手握上门柄,想把房门打开。(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贵妾? 就在这时,王弘的声音悠悠传来,“卿卿,你一见我,便哭得这般伤心,若让他人瞅见。。。。。。” 话还没有说完,陈容开门的动作便僵住了。 她慢慢地收回了手。这一点她刚才也思量到了,只是后来被王弘气糊涂了,忘记了 陈容转过身,盯向王弘。 对上他可恶的笑容,陈容嗖地上前一步,把马鞭鞭柄再次抵上他的咽喉。 这一次,她抵得有点紧,令得他不得不抬起头。 陈容狠狠地瞪着他,压低声音命令道:“王弘,我命令你想个说辞,把你我的关系掰清!” 见他脸上的笑容依然可恶,陈容再次把鞭柄向上顶了顶。转眼,那粗糙的金丝,便把他白净修美的喉结处划出一个小小的血点。 随着一滴血珠沁了出来,陈容的心一软,手中的鞭柄,便向后移了移。 王弘正瞅着她。 正静静地瞅着她。 那目光,有点奇异,陈容一对上,莫名的心虚起来。她垂下双眸,避开他的视线,嘟囔一句,“反正你又不可能娶我。” 王弘悠悠一声长叹。 长叹声中,他广袖一甩,缓步向外走去。 转眼,他那白净的手,握上了门柄。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愣愣地望着他的陈容,四目相对,他那清澈之极,高远之极的眼眸中,露出一抹伤感。 这伤感,很轻微,似有似无,可不知为什么,对上这样的眼神,陈容心中的愧疚达到了极点。她张了张红艳艳的小嘴,本能地想要安慰他,可话到了嘴边,却想着与他这般厮缠下去,自己就真没有退路了。便嗖地一声转过身,背对着他。 叹息声幽幽响起。 寝殿中,一缕极温柔,极绵软,极伤感的音线响起,“原来,阿容并不爱我啊。。。。。。” 这声音中,带着一种穿越了亘古的寂寞和失落,似乎陈容并不爱他这个事实,令得他极痛心,极失落,极感伤。 陈容明明知道身后这个男人聪明绝顶,也知道他早就对自己的意图心思洞察分明。可这一刻,却还是低低地回道:“不,我动心了。。。。。。可对你王七郎动心,会使我万劫不复!” ‘吱呀’一声房门轻轻打开的声音传来,转眼,那道颀长的,白衣胜雪的身影,便离陈容越来越远了。 不知为什么,听着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陈容嗖地一声转过头去,眼睁睁地望着他,望着他,望着望着,她的小嘴已抿成了一线! 王弘一出门,挤了一院落的人,便同时转头,瞬也不瞬地望着他。 一袭白袍的他,宛如风中玉树,笑得极高远,极清淡。 他便这般含着笑,广袖一甩,施施然离去。 转眼间,他坐上了马车,转眼间,他带着众仆离开了陈容的院落。 陈容望着那筹拥着他马车离去的众人,总觉得有一点不对劲。 当平妪向她急急走近时,突然听到陈容惊叫一声,咒骂道:“该死!他什么都没有说!我明明要他把关系掰清的!” 平妪呆了呆,见到陈容小脸上泪迹俨然,连忙把房门关上,冲上前来。 她扶着陈容的双臂,小心地问道:“女郎,怎么啦?” 陈容呆呆地转过头来,见到是平妪,她的小嘴越来越扁,突然的,她‘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一边哭泣,陈容一边扑入平妪的怀中。她无助地抓着平妪的衣袖,喃喃说道:“妪,我不要喜欢他,我不要喜欢这个男人!“ 平妪见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大惊,连忙拍着她的背,问道:“女郎是指王七?” 陈容胡乱点着头,哽咽道:“是他是他,这个男人我一点也不懂,他又有那么高贵的身份,妪,我不要喜欢上他。” 哽咽到这里,陈容啜泣声一止,她慢慢地离开平妪的怀抱,低着头,以衣袖拭去泪水,陈容喃喃说道:“妪,刚才我听到他说,‘原来,阿容并不爱我’,听到他那么叹息,胸口好生难受。” 她伸手压在胸口上,瞪着大眼望着前方,低低说道:“孙衍说得对,我这样的人,爱不起,也输不起。。。。。。我已输过一次了,这一次,我绝不能再沉沦!” 她的声音很低,含糊其辞的,平妪不由好奇地问道:“女郎说什么呀,我没有听清。” 陈容自是不会解释,她低头走出几步,把马鞭挂上墙壁,坐在床塌上,愣愣地发起呆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砰砰砰”地撞门声传来,转眼间,一群人冲了进来。 她们看到愣神的陈容,同时叽叽喳喳地说着,“阿容,王七郎为什么会来看你?” “阿容,你便是为了他而去莫阳城赴死的吗?” “阿容,我虽然也爱慕七郎,然而我不如你,我万万不愿为他赴死的。” 。。。。。。 此起彼伏,吵吵闹闹的声音,差点把屋顶也掀翻了。 陈容抬头盯着这些女郎们,慢慢地低下头,伸手撑着额头。她闭上双眼,头痛地想道:他不但没有把我与他的关系掰清,我,我还把真话都说出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在众女地追问,好奇的目光中,陈容站了起来。 她望向她们,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地说道:“不,我不是为情赴死,我只是为了恩义。” 她的声音堪堪一落,陈茜已哧声笑道:“少来了,你的脸上还有泪水呢。王七郎这么来一下,你都喜得失魂落魄的,还好意思说不是为了情。” 另一个性格温柔的陈氏女郎轻声说道:“阿容此举,只怕连琅琊王氏也会惊动。也许王家人思来想去后,会愿意以娶妻之礼,迎娶陈容为贵妾呢。” 这是陈容的身份,能享受到的最大的礼遇! 因此,那女郎此言一出,众女都静了静。 半晌,陈琪喃喃说道:“以娶妻之礼迎之?”她望向陈容,目光中第一次流露出一抹妒羡。 毕竟,她自己虽是南阳陈氏的嫡女,可如果是她配王七,也只能为妾,也就最多是个贵妾。 陈容对上了众女变得羡慕的眼神。 她勉强一笑,低声说道:“我说了,我不是为他,我是为了恩义。” 自然,这一句话,没有半个人听得进去。 陈容暗叹一声,又说道:“琅琊王氏何等门第?我万万高攀不上的。” 说到这里,她广袖一挥,喃喃说道:“姐姐们请出吧,阿容实是累了,想休息了。” 她也不等众女反应过来,便这般和衣连鞋地倒在床塌上,侧身背对着她们。 众女郎没有理会她的逐客,径自叽叽喳喳地议论着。直过了大半个时辰,才络续离去。 她们一走,外面马车已是川流不息,这一次,是各府女郎纷纷送上请贴,邀请她参加她们的冬日宴,诗会还有什么琴赛。 陈容一律推拒。 第二天清晨,她刚刚梳洗完,一个仆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阿容可在?郎主有召。” 陈元要见? 陈容嗖地站了起来,她反射性地按了按胸口,轻声回道:“稍后。” 她转过身,冲到寝房中伸手便去摘马鞭。 可手一按上鞭柄,她便是轻叹一声。慢慢地收回手,陈容从抽屉中掏出一把金钗出了门。 一个从平城跟来的婢女见状,上前一福,“女郎?” 她望着陈容,用眼神询问是不是要跟去。一大早,平妪便与尚叟一道,去处理那些店铺的事了。现在陈容的旁边,只有这个婢女。 陈容摇了摇头,抿着唇,提步跟上了那仆人。 现在冬寒渐深,太阳挂在天上,也透着一种湿寒。陈容望着四周落得光秃秃的树丛,暗暗忖道:再过两个月,又要进入春天了。 在她四下张望时,那仆人朗声说道:“女郎,请进吧,郎主在里面呢。” 陈容回过神来。 她来的这地方,是阮氏的院落。 陈容缓步踏入。 李氏正站在台阶上,她见到陈容入内,睁大眼盯了她一阵后,转头低低地说了一句。 不一会,陈容走到了台阶下,她福了福,低头轻声说道:“阿容见过伯父,伯母。” 回答她的是李氏,“阿容啊?进去吧。” “是。” 陈容抬起头,吸了一口气,踏上了台阶。 堂房中,陈元正坐在主塌上,他的旁边坐着阮氏。 陈容瞟了瞟,见四周除了仆人外,并没有陈微的身影。 她收回目光,朝着陈元和阮氏福了福,低低地问了一声好。 主塌上的陈元,一直盯着她在打量,见她施完礼,点了点头,朝右边的一个塌几指了指,温和地说道:“阿容啊,坐吧。” “谢伯父。” 陈容温驯乖巧地再次一福,低头碎步走出,轻轻地坐在那塌上。 陈元收回打量的目光,轻咳一声,问道:“阿容,你去了莫阳城?” 陈容轻声应道:“是。” “把经过详细说来。” “是。” 陈容低着头,把跟陈公攘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她的声音刚刚落下,陈元便是冷笑一声。 他没有开口,一旁的李氏已是尖声笑道:“真真可笑,你一个女郎,会为了什么恩义去赴死?你别把我们都当成傻子!” 她瞪着陈容,声音高昂,命令道:“这其中必有隐情,你马上给我说出来!” 陈容离开塌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低着头,声音坚定地说道:“并无隐情。” 李氏尖笑起来。 在她的笑声中,阮氏摇了摇头,她轻声说道:“阿容,我们都是女人,你有什么事,何必对长辈都瞒着?” 陈容一怔,她抬头看向阮氏,诧异地问道:“瞒着?什么事我要瞒着?” 阮氏笑了笑,不等她开口,站在一侧的李氏已经尖笑道:“还有什么事?定是你已有了某个男人的孩子,左右都没有退路,索性与那人一道赴死。” 她说到这里,声音一提,尖声问道:“是也不是?” 陈容一呆,转眼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没有看向李氏,而是转眸望着阮氏,轻轻说道:“阿容还是不是女儿家,很容易弄清啊。伯母若是不信,大可一查。” 她一个女郎,竟然主动要求别人验身。 阮氏怔忡间,李氏尖声说道:“真真不知羞耻!” 这话一出,陈容差点失笑出声:她们可以肆意冤枉自己,却说自己用事实证明的想法是不知羞耻。这思路,还真是怪异。 陈容没有理她,她依然用那种明澈的,理直气壮的眼神望着阮氏。 阮氏转头看向了陈元。 这时,陈元轻咳一声,他长叹道:“阿容,你一个女郎,竟有为情赴死的勇气,了不得啊。只是,”他声音一转,颇为语重声长地说道:“此事你不但瞒着长者,还用假话来瞒骗我们。哎,要不是水露石出,伯父当真不知。陈容你说起谎言来,那是炉火纯青啊。” 陈容垂下目光,等他说完后,她低低应道:“阿容惭愧。” 嘴里说着惭愧,可那表情,哪里有什么惭愧的样子?陈元失望地摇了摇头。 他再次长叹一声,倾身向前,盯着陈容,徐徐说道:“阿容,你痴慕于王七郎,还愿意为他赴死。这等情意,真是感天动地。” 他咳了一声,抚着下颌长须,笑得好不慈爱,“伯父这一次叫阿容来,是想告诉你,我已派人向王府提亲了。” 嗖地一下,陈容抬起头来。 在她的盯视中,陈元笑得满脸春风,“幸好琅琊王氏的王仪也在南阳,伯父已请人把你的事情告知于他,令他们王家,便在南阳城中,以娶妻之礼迎你为贵妾。” 他说到这里,看向陈容的眼神中,已是施恩般的得意,“阿容,以你的出身,能攀上琅琊王氏,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份。你跟了王弘后,定会与他们一道回到建康。到了那时,你可要恪守妇道,温驯行事,不可惹恼了王府中人。不过你大可放心,到得那时,伯父我,还有你三哥,都是你的臂助。不管出了什么事,我们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他说到这里,突然长叹一声,喃喃说道:“王弘身边,尚无妻妾,你若是已经怀上了他的儿子,那可多好?那可是琅琊王七的长子啊!” 他的眼神中尽是惋惜,似乎,陈容未婚先孕,被世人指责,在王府中再难抬起头来做人的事不值一提,似乎,她只要有了这个孩子,他便会有了更多的,可以与琅琊王氏提要求摆条件的筹码。(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发誓 从明天起,便是双倍月票啦,呵呵,我想了想,从明天开始,每涨四十张粉红票,也就是原本的二十张票票,便加更一章三千字的。多涨多更。 ## 陈容一直没有抬头。 广袖底下,她的双手相互绞动着,一颗心也七上八下的,尽是苦涩。 她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还能做什么了。 难不成,两世为人,苦苦挣扎,便还是换来这样一个结果? 也是因为两世为人,陈容更明白,若是父兄可靠,上辈子,她也不会落个那样的结局!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一辈子,便是走到绝路,逼到尽头,陈容也没有想过脱离家族。一来,她与时人一样,家族观念已是根深蒂固,深入血脉,二来,这样的乱世,没有了家族的庇护,不管她拥有多少财产,转眼便是被抢一空,连人也被贩卖的下场。 想当初,王室南迁时,不知多少王公贵族被杀被毁,便是贵为皇妃,也曾在逃亡期间被人贩子拐卖,至今生死末仆的。 想着想着,陈容苦涩一笑,暗暗想道:罢了罢了,不挣扎了,陈容,不要挣扎了! 陈元望着沉默的陈容,呵呵一笑,抚着胡须说道:“阿容休要太过欢喜,琅琊王七,那可是公主们也争先献媚的对象,你就算是个贵妾,上面还是有妻的。你年纪轻,还不知道啊,人活这世上,只有家族才是唯一的倚仗。” 他语气中,在说到‘唯一’两字时,特别加重了些。 陈容依然低着头。 陈元以为她是羞涩,又是呵呵笑了起来。笑了两声后,他慈祥地说道:“阿容,以前是南阳王苦苦相逼,伯父才不得不把你送去的。你会不会因那件事,对伯父一直记恨?” 说到这里,他倾身向前,认真地盯着陈容。 陈容依然低着头,好半晌,她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无力的话,“阿容不敢。” 陈元没有察觉到异常便继续呵呵直笑。倒是李氏,警惕性地回过头来,朝着低头不语的陈容认真地打量着。 陈元抬头,看了看外面的日光,朝陈容挥了挥手,道:“退下吧,你也得做做准备了。” 陈容闻言,慢慢站起。 她刚刚站起,一阵脚步声传来。 不一会,一个有点气喘,有点呼吸不稳的声音传来,“郎主,我们回来了。” 陈元一听那声音,便站起来,迎出门去,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你们没有见到王仪?” 这时的陈容,刚对阮氏和李氏福了福,准备退下,突然听到‘王仪’两字,不由脚步一僵。 不止是她,便是阮氏和李氏,这时也是紧张起来。她们急急起塌,来到台阶上。 台阶下,是十几个壮仆。站在最前面的,三十来岁,皮肤白净,五官清秀,一看就是个能言善说的。 这仆人这个时候,却低着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陈元见状,急了,他怒道:“到底怎么回事?快点说。” 那仆人嚅了嚅,轻声说道:“奴不敢。” 陈元心下一沉,他瞪着那仆人,缓了缓气,狐疑地说道:“是不是王仪那家伙说了难听的话?” 见那仆人摇头,他松了一口气,不耐烦地说道:“到底怎么回事?你照实说出便是。” “是。” 那仆人朝着他行了一礼,低着头,讷讷地说道:“我们按照郎主地指示,带着礼物,从王家正门而入,持请贴求见王仪王公。” 他说到这里,悄悄抬头看了一下陈元,喃喃说道:“门房刚刚接过请贴,王弘王七郎的马车便过来了。他见到我们,便上前询问情况。” 那仆人的声音更细了,他吞吞吐吐地说道:“我们见到是他,便照实说了。结果,王弘他,他要我们原路返回,还说,有一句话可说给郎主你听。” 这时刻,陈元的心已完全沉了下来。 他回过头,朝着陈容瞪了一眼,暗中怒道:莫非,那王弘压根就不喜欢阿容这小姑子?真是个没用的废物,生得这么妖媚风骚的,连个男人都抓不住! 他回头之际,那个仆人便不再说话。 陈元狠狠瞪了低头不语的陈容一眼后,回头暴喝道:“什么话?愣着做甚?怎么不说出来?” 那仆人见他恼了,吓得缩了缩头,连声应是。 等陈元的咆哮声一停下,他结结巴巴地背诵道:“王弘,他,他的话是这样的:尔是嫁女?还是卖女索官?节义之妇,生死之友,岂容如此轻辱?” 。。。。。。 仆人声音一落,四野静了。 陈元哑住了。 他瞪着那仆人,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那张端方的脸孔,有点发白,“你,你说什么?” 那仆人望着这样的他,哪里还说得话来。当下双膝一软,伏地不起。 只是片刻功夫,陈元的脸孔已是越来越白。 他兀自瞪着那仆人,声音压低,不敢置信的,喃喃地说道:“不可能!王弘这人,世人都说温文尔雅,清逸超俗。他可是从不恶语伤人。。。。。。”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完全的哑住了。 这个时候,哑住的还有陈容。 只是她虽然哑着,心情却是放松的,愉快着的。她见陈元那张端正的脸孔越来越白,渐渐的,白里还透着青,连忙脚步轻移,极敏捷极快速地从院落中消失了。 一出院门,陈容便忍不住格格笑了起来。才笑两句,她便以袖掩嘴,低着头,向自家院落里急冲。 转眼间,陈容冲入了院落里。 已经赶回来了的平妪见她回来,急急迎上时,突然脚步一顿。 只见这时的陈容,广袖一放,放声大笑起来。 她这是真正的大笑,清亮,舒畅,愉快! 这笑容,平妪已是很久很久没有看到了。 她先是一惊,转眼跟着她笑了起来。 陈容以袖掩嘴,狂笑了一阵后,捂着肚子哎哟起来。平妪连忙上前,帮她揉着肚子。 陈容靠着平妪,还在格格直笑。 好不容易她的笑声稍止,平妪笑道:“这是怎么啦?女郎今儿这么高兴?” 陈容享受地微眯双眼,她望着阮氏院落所在的方向,压低声音,向着靠拢的众仆忍笑说道:“刚才,陈元被王七郎怒斥了!” 她眨着眼,一脸认真地向他们说道:“那是真正的怒斥哦。嘿嘿,王七郎的怒斥,也不知陈元经不经受得起!” 她说到这里,见众仆还是一脸迷糊,也不想说了,便推开平妪,蹦跳着向房中走去。 一边蹦着,她还一边哼着歌。 上一次,陈三郎随她赶赴名士之会时,被其中一人羞辱了,结果,直到现在,他还龟缩在家中,愣是不敢去与他的狐朋狗友们游玩了。 甚至,陈元已经着手,准备为他在建康广置良田和店面,让他就这样脱离士林,要么混个小官,要么如一个商人一样过日。 没办法,这是个一言之贬,可以毁人一生的时代! 现在,轮到陈元了。 也不知道王七郎的贬损,可以造成一个什么样的后果?陈容抬起头来,一脸向往。 第二天,陈容便知道了,当天晚上,陈元便被陈公攘关在祠堂,并正式撤消了他的家长继任权。现在,如果陈公攘不在,继任南阳家主之位的,将是商人出身的陈术。 遗撼的是,陈元地损失也就这么大,他这种人,汲汲营营于官途,是人尽皆知的‘俗物’,本来就没有多少学识,在士林中也是名声不好。 人家本来便不是在士林混的,从来便没有过清名,本来求的便是世俗之极的小官之位,所以,王弘的斥喝,也就是让他承受的指点和白眼更多一些。 转眼几天过去了,冬更深了。 这一天凌晨,陈容侧过头看向外面明亮的天容,奇道:“天这么亮了?” 回答她的是平妪,她端着一盆热腾腾的,冒着蒸气的热水,一边拧着毛巾,一边笑道:“是下雪了,女郎,下雪了!” 陈容闻言,欢喜叫道:“真下雪了?” 平妪眯着小眼睛,慈祥的脸上尽是笑容,“是啊是啊,下雪了,还是大雪呢。女郎,这下可好了。”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有点颤。 陈容也是。 没有办法,这种大雪,整个南阳城的人,都期待太久了。 下了雪,便代表着,胡人不会南下!真希望这雪能一直下下去,一直一直下下去。 陈容侧过头,让平妪更方便抹拭自己的脸,她听着外面传来的一阵阵欢呼声,喃喃说道:“下雪了,真下雪了。” 她明明知道,这个时候是会下雪的,可被南阳城紧张地气氛所感染,心中竟也慌乱起来。直到这场雪准时降下,她才松了一口气。 平妪显得很开心,她一边给陈容准备着洗漱用的青盐,一边朝陈微所在的院落望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女郎,昨晚我又听到哭声了。那阿微哭了近一个时辰呢。” 陈容笑了笑,眼中闪过一抹快意。 等陈容漱完口,平妪再次把热毛巾递过来,叹道:“要是陈公攘下令,撤去陈元郎主对你的管制之权就好了。哎,这一下子,女郎可把他们一家子得罪狠了,那天我还听说,那陈微在背地里说,恨不得杀了女郎呢。” 陈容慢慢收起脸上的笑容。 她垂下双眸,冷笑道:“这是没法子的事!” 平妪没有吱声。 洗漱完毕的陈容,走到房门处,吱呀一声推开了大门。 随着大门一开,一股彻骨的寒意一冲而入,同时入眼的,还有那雪白雪白的,一望无垠的纯洁。 望着直把天地都染成了白色的雪,陈容笑道:“这一场雪,可下得真大啊。” 平妪一听到她说起这雪,心情又好了,便跟着呵呵笑了起来。 陈容则仰着小脸,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寒意,以及呼吸之间,可以冻僵鼻孔的冷森。 她望着前方白中夹着褐色的土丘,还有那积了厚厚一层雪花的树干,暗暗想道:是啊,这下可把他们一家是彻底给得罪了。不过,陈公攘想来会护着我,他是顾全大局的人,明知道冉闵和王弘都对我感兴趣,断断不会允许陈元他们来伤害我。 想到这里,她心头一松。 这场大雪一下,整个南阳城都沸腾了。 一时之间,处处都是欢呼声,尖叫声,处处都是笙乐声,便是少年男女,这时也如野马一样放了出去,满城的纵马行欢。 与闭门不出的陈微相反,陈容的院落里,每天都有持着请贴求见,请她参加宴会的各府仆人。 不过,不管什么人来请,陈容一律推拒。她知道自己没有多少交际能力,赴这种宴会如其说是扬名,不如说是出丑。 两世为人,对陈容来说,她所得最多的,是有了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并不聪明,也知道自己有着很多毛病。这日子再过一遍,她能想到的,便是找一个不会嫌弃自己,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内宅争斗的家庭,富足地过一生。 可便是这么简单的事,也离她越来越远了。。。。。。 想到这里,陈容朝着结满了冰花的纱窗呵了一口气,头也不回地叫道:“平妪。”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不一会,平妪出现在她身后,她呵呵笑道:“什么事?” 陈容盯着那渐渐晕开的冰花,透过那片剔透,她仿佛看到了那张俊美高远的脸,还有那天他离去时,那受伤的表情。 不知不觉中,她伸手按在了胸口上。 陈容咬着唇,低低说道:“妪,你给我准备一份请贴,我想去见见他。” “他?”平妪诧异地问道:“谁呀?” 陈容讷讷地说道:“是王七郎。上一次,他对陈元说我是‘节义之妇,生死之友’,我也是时候上门求见,表示感谢了。” 平妪沉默了会,嘀咕道:“老奴宁愿他同意收女郎为贵妾。”她看向陈容,伤心地说道:“女郎,成为王七郎的贵妾,那是多少人想都想不到的事!现在人家看不上,你还要感谢他啊?” 陈容垂下双眸,冷冷说道:“便是贵为公卿,便是身为名士,妾永远就只是妾。妪,我曾发过誓的,这一生,我一定要过得像个人一样!身为女子,决定命运的,只有这一次婚嫁。我无论如何,也要嫁个值得的男人,过上堂正的日子。妪,我不能再输了!” 平妪沉默了一会,长叹一声,转眼,她好奇地问道:“女郎为什么说‘不能再输了?’” 陈容一僵,半晌才低声回道:“你听错了。”语气沉沉,平妪立马不敢再问。(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冉闵掳人 先送上第一更,粉红票344的加更章节会在九点半左右送来。大伙稍侯。嘿嘿,继续求粉红票。每涨四十票,便会加更一张三千字的章节,多涨多更哦,我会努力码字的。 ?? 请贴一会就准备好了,陈容坐上马车,向府外走去。 一出府门,陈容便把车帘掀开,向陈微的院落张望。那院落大门是开着的,可里面却十分安静。陈容瞟了一眼,见那院落里忙活着的仆人,都是低头行走,大气也不吭一声。 望着这一幕,陈容的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来。转眼,她的眼前一阵恍惚,这样的景象,前世时她也是经历过的,当时,陈微也是这般失落着,她也是这般冷笑着。可到头来,笑到最后的人,并不是她。 想到这里,陈容马上收起了心神。 院落内外,到处都是一片雪白,这几天,那雪便没有停过,一直飘啊飘,大地早被染得一片银白。 道路一阵泥泞,一片狼藉,处处都是车印。两侧的树木,光秃秃地挂满积雪,有时马车行驶的声音大了些,便有一层厚厚的积雪掉下来,重重地砸在马车顶上。 太冷了。 陈容把车帘拉起,还是冷得直搓双手。她连忙猫着腰靠近火炉,伸手取着暖。搓了两把手后,她想起外面驾车的尚叟,便从两个小炭炉中选一个,顺手递了出去,唤道:“叟,暖暖手。” 外面,传来尚叟呵呵的笑声,“不用不用,女郎,老奴要驾车,可腾不出手来呢。”他笑得特别开心,满脸的皱纹都绽放开来。与平妪一样,他总觉得女郎自从南迁后,真是懂事太多太多了,实令他老怀大慰。 马车中,陈容应了一声,把火炉拿回。 这时,马车出了陈府,驶入了南阳街道中。 出人意料的是,街道中很热闹,除了衣衫褴褛的庶民更多了些外,贵族们的马车,也穿梭着来去。 尚叟望着这一幕,笑呵呵地说道:“女郎,大伙都在享受太平呢。” 陈容应了一声。 街道泥泞,积雪时深时浅,马车走不动。时不时的颠覆中,马车几次都向一边偏去,差点撞到了旁边的车辆。 陈容伸出头去,唤道:“叟,慢点行。” “好嘞!” 尚叟欢快地应答声中,一个清朗的男子声音传入了陈容的耳中,“听说冉闵将军回南阳城了?” 另一个男音回道:“是啊,昨晚回来的。呵呵,这雪一下,我心中就安了,现在冉将军也回来了,我这心啊,可真放到肚子里了。” 听着这闲适放松的言论,陈容笑了笑,缩回了头。 她的马车继续向前走去。 不一会,马车来到了南街。 自从在这里买了一些店面后,陈容每每上街,都会到这里来转一转。望着那些紧闭的门户,她的心中,都会有一种富足感。 陈容掀开车帘,盯着一家又一家的店面,过了一会,她轻快地唤道:“叟,停一下。” 尚叟应了一声,马车一缓。 陈容低头,正准备跳下,突然的,一个熟悉的,低沉雄厚的声音传来,“陈氏阿容?” 几乎是这声音一出,陈容便给僵住了。 她慢慢的,慢慢地抬起头来。 在抬起头,看向来人那一瞬,她那清艳的小脸上,已挂上了一抹矜持的,疏离的微笑。 望着来人,陈容微微福了福,低眉唤道:“见过冉将军。”真是的,才听到有人在谈论他,这么快便遇上了。 出现在她面前的,正是冉闵。与以往不同,这一次他也坐着马车。 他目光灼灼地盯了陈容一眼,转头盯向马车夫。 那马车夫,生得五大三粗,铜铃大眼,一看就是个悍将。冉闵的眼神一甩,他马上明白了意思。当下嘿嘿一笑,驱着马车,向陈容的马车靠来。 陈容这车,本来是停在路侧,靠向店面的。那马车转眼便靠了过来,紧紧地挤着它。 冉闵这时又看向了陈容。 他朝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眼,又望着她不知不觉中抿紧的小嘴,还有那红艳艳的,含着戒备的小脸。 望着望着,他低笑出声,“小姑子,你我都肌肤相亲过,好不容易再遇,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刷地一下,陈容脸孔涨得通红,她抬起头来瞪向冉闵。 在对上这张俊美无畴,不怒而威的面容时,她的目光游移了,陈容咬紧唇,沉声说道:“将军请慎言!” 语声倔强。 冉闵还在盯着她。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盯着她,半晌,他轻叹一声,问道:“小姑子,你说说罢,我是怎么得罪你的?” 他说到这里,苦笑起来,低沉磁性的声音中充满了好笑,“每一次见到你,你都这样怒不可遏,一脸怨气地望着我,我每次也都要问你一遍,可总是得不到答案。” 他显然心情很好,那双黑不见底,闪动着阴烈的火焰的双眸中,少见的温柔着,清澈着。 他那俊美的,轮廓分明的脸孔上,也带着淡淡的笑容,这笑容与往不同,它有着放松。 这样的冉闵,并不常有。 陈容只是望了一眼,便迅速地移开目光。 冉闵还在望着她。 陈容尽量把面容放得温和些,她低眉敛目,轻声回道:“你没有得罪我。” 冉闵哈哈一笑,他伸手朝着马车车梁重重一拍后,几乎是突然的,右手朝她一伸,笑眯眯地说道:“既然不曾得罪,那阿容可愿意与我一游?” 他的大手伸到了陈容的面前。 那粗糙修长的大手,带着属于他的体温,便这样摆在了陈容的眼前。 他望着陈容,目光中,有着她从来不曾见到过的专注。。。。。。隐隐的,似乎还有执着? 见陈容迟疑,冉闵低沉有力的声音轻轻传来,“小姑子,你不是恼我吗?既然恼了怨了,为什么不靠近来,揍上一顿,”他目光瞟过挂在马车内壁的马鞭,继续诱惑,“便是甩上几鞭,也可以痛快些。” 这话,真的很诱惑很诱惑。 这话,真地真地说到了陈容的心坎上。 她嗖地抬起头来。 这一次,她瞪大了眼。媚眼恶狠狠地瞪着,用眼神杀着这个男人,陈容问道:“当真?我可以揍你一顿,打你几鞭?” 几乎是她的声音一落,两个大笑声同时响起。 放声大笑的,除了冉闵,还有那个车夫。 那车夫笑得乐不可支,他一边用力地拍打着车辕,一边朝着冉闵叫道:“将军将军,看来这女郎恨你入骨啊!” 冉闵也是笑得甚欢,他眯着阴烈的双眸,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陈容,说道:“小姑子刚刚都说过我不曾得罪你的,怎么一转眼就忘了?” 陈容没有想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使得这两个大男人不顾体面的放声大笑,惊得四周行人不停驻目。她咬着唇,转头便想要尚叟驱车离开。 就在这时,冉闵右手一探。 他手这一探,直是迅如闪电。准确的,力道十足地锁住她的左臂后,他手轻轻一提,竟把陈容这么举了起来。 身子猛然腾空,陈容大惊,不由叫了起来。 这时的冉闵,还在放声大笑。 他一边笑着,一边提着陈容,轻轻巧巧地把她拿出了马车——这动作难度很大,可他愣是轻轻巧巧地做到了。 转眼,身材窈窕修长的陈容,便被他举婴儿一般给提到了自己的马车中。 他阴烈的,如暗夜火焰的双眸,瞅了一眼脸色苍白,瞪着自己说不出话来的陈容后,眯了起来,笑容满溢。 只是笑了一声,他便转向尚叟,俊脸一沉,命令道:“你自行回府!” 一个久经沙场,杀人无数的将军,这么沉着脸说话,便是饱学儒士也会胆寒,何况尚叟只是一个平凡的老仆?当下他脸色一白,不由自主地连声应道:“是,是是。” 一边说,他一边驱着马车,急急离去。 一直冲出了十几步,尚叟才从惊魂中苏醒过来,他心下担忧陈容,连忙回头望去。 可他望到的,却是那辆绝尘而去的马车。望着那马车,听着那马车中不时传来的男子大笑声,女子低语声,尚叟彻底傻眼了。 冉闵举着陈容,把她放在身边,把尚叟吓走后,便对还在大笑着的车夫喝道:“走吧。” 那车夫响亮地呼啸一声,应道:“是,将军大人!” 马车驶动。 冉闵回头看向陈容。 这时的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她呆呆地望着冉闵。 冉闵含笑望着她。 四目相对,陈容咬着唇,压着怒火叫道:“姓冉的,我还是一个小姑子呢。你,你怎么能这么不管不顾,便把我从马车中给掳了过来?你,你这叫无耻!” 她的声音堪堪落下,外面又是一道洪亮的笑声传来。那车夫呼哨一声,怪叫道:“对对对,骂得好,冉将军确实有点无耻!” 车夫叫到这里,似乎说上了瘾,又怪叫一声,嘎声笑道:“奶奶的,我家将军马上掳人无数,可掳女郎,这还是第一次,无耻啊!太无耻了!”话一说完,他右手使劲地拍着车辕,放声大笑。 被那车夫这么一掺合,陈容义正词严地指责,顿时变成了打情骂俏。陈容大怒,她回头朝那车夫的宽背狠狠瞪了一眼,转头看到冉闵还在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自己,不由向他也瞪了一眼,低声吼道:“放我下车!”(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喝他一口血 粉红票344的加更章节奉上,下一次加更,是粉红票384时。 ¥¥ 冉闵笑吟吟地望着陈容,大手一伸,也不顾她躲闪着,生生地摸上了她艳丽的小脸。 他粗糙的手指,有种特意的放轻,抚过陈容的小脸时,那种粗糙中夹着温柔的感觉,如冬日的轻风,以一种刺的温柔拂过心脏。 冉闵回道:“不放。” 声音果断之极。 陈容气得噎了一口气,她瞪着他,低声咆哮道:“姓冉的,你离我远一些!”虽是咆哮,也是苦求! 她不愿意的,可不知为什么,那话出口时,咽中便有点哽塞。 冉闵却是不理,他的大手还抚在陈容的脸上,见她把头避开,忙着躲闪,他五指一收,定住她的下巴,笑道:“不行!” 这人,竟跟她耍起无赖来了。 陈容实是气到了极点。 她涨红着脸,恶狠狠地瞪着他,瞪着他,如果眼神能够杀人,此刻冉闵已被她万箭穿心。 可惜,眼神不能杀人。不但不能杀人,因为先天所限,陈容的一双老天所赐的媚眼,既使怒到了极点,那眼波也是媚意隐含的。 在陈容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时,锁住她下巴,朝她定定望着的冉闵,皱着浓眉,嘀咕道:“实实在恼我。” 自言自语后,他扣着她下巴的手,向前一扯。 这一扯,一股强劲的力道袭来,瞬时,陈容被巨力一带,竟不由自主地向前一冲,扑向他的怀中。 感觉到他温热的,男性浓烈的气息传来,陈容不顾下巴上传来的痛楚,双手齐伸,抵着他坚硬的胸膛。 这一抵,用力极大,从那涨红的小脸,颈项上跳动的动脉可以看出,陈容是用尽吃奶的力气,在抗拒着他,在避免自己落入他的怀抱。 若是常人,看到这一幕,也许会就此放手,会不再勉强。可惜,冉闵不是常人。 他浓眉一挑,眼中精光一闪。右手松开了她的下巴。 陈容得到这自由,刚要跳离,他右手闪电般地锁上了她的腰,然后,把她搂向自己的怀抱! 冉闵那是什么力道?那是力拔千斤,所向披靡的!他只是轻轻一锁一搂,陈容已不由已地向前一仆,结结实实地跌入他的怀中,鼻尖与他结实的胸膛,碰了个正着! 瞬时,一股温热的,曾经的十几年,午夜梦回,春闺痴望,魂牵梦萦的气息,扑入她的鼻端! 陈容呆住了。 她瞪大双眼,一动不动着。 感觉到她的僵硬,冉闵低沉的笑声从她的耳边传来,丝丝润入。 轻轻的,他温热有力的大掌,在她没有一丝赘肉,完美之极的腰线上游移。 在还是处女之身的她,无法自抑的颤抖中,冉闵低下头,薄唇凑到她的耳边,低低地说道:“春闺痴望,岂能无恨?阿容,你每次见到我,都这般失态。你可知道原因所在?” 呆若木鸡的陈容,愣愣地摇着头,她依然瞪大着双眼,抗拒着那从灵魂深处涌出的湿润。 冉闵的右手,从她的细腰,抚到了她的背上,他五指成梳,梳理着她乌黑浓密的秀发,在不知不觉中,弄得她珠钗散落,发髻凌乱时,低低的,哑哑地说道:“那是因为,你爱我。” 在陈容的僵硬中,他低低笑道:“陈氏阿容,你爱我多时了。” 就在他的声音落地的那一瞬间,陈容疯狂了。 她突然扑上前去,紧紧搂着他的颈,头一低,恶狠狠地咬上了他的颈侧动脉! 这是可以致人于死地的。 沙场惯将冉闵哈哈一笑,闪电般地避了开来,然后,他把肩膀朝着陈容嘴上一送,低哑笑道:“咬这吧。” 话音没落,陈容已重重地咬了下去。 真是重重地咬了下去。 转眼间,一股鲜血沁出,转眼间,她的小嘴已是鲜血淋漓。 他的肩膀处,鲜血如泉喷涌而出,陈容张开嘴,狠狠吞了一口那鲜血。在汩汩吞咽的声音入耳时,冉闵先是一怔,转眼又是一阵放声大笑。 就在这时,就在他大笑着时,陈容以一种极为突然,极为疯狂地力道,她把他重重一推。 冉闵断断没有想到,她一个女郎,会在突然间拥有这么强劲的力道,顿时闷哼一声,雄壮的身躯向后一撞,撞得车壁发出一声沉响。 就在他手臂不由自主一松时,陈容如兔子一般,极迅速极敏捷地一窜而出,掀开车帘,便这般跳下了行进中的马车。 那车夫一惊,叫出声来,转眼,他便哟喝一声,赞赏地叫道:“好身手!” 却是从马车上纵身跳下的陈容,一个优美的筋斗,稳稳地落在雪地上。 车夫的叫声才落,陈容便像受了惊一样,提起裙角,闪电般地冲向城中心——不知不觉中,冉闵的马车,已把她载到了城郊靠近城门处。 望着陈容那箭步如飞的身影,那车夫再次赞叹一声,回过头来。 这一回头,他顿时瞪大牛眼,怪叫道:“哇哇哇,好狠的小姑子,竟把我们神勇无双的冉将军咬出血来了!” 冉闵瞪了那车夫一眼,也没有在意左肩处,那还在奔涌的血流,径自望着陈容远处的方向,嘀咕道:“也不知哪里得罪她了,竟这么狠。” 车夫大乐,他哈哈笑道:“好啊好啊,难得遇上一个敢对将军这么狠的小姑子!” 听到他幸灾乐祸的笑声,冉闵再次瞪了他一眼,转眼他也失笑出声,伸手撒下一块衣帛,漫不经心地把被陈容咬伤的肩膀缠了缠,他瞪着那车夫,喝道:“还不过来帮手?” 那车夫不乐意了,他迟迟疑疑地跳下马车,走近前来,一边绑,一边嘀咕道:“绑了多可惜?留着这,也让大伙知道将军你轻薄了人家小姑子。” 冉闵没有理他絮絮叨叨的车夫,径自望着陈容离去的方向,嘟囔道:“竟是恨死我了?”声音中有着笑意。 陈容疯狂地向前冲着,冲着。 不知不觉中,她已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也不知跑了多久,一个声音传入她的耳中,“噫,这状若疯颠的小姑子,有点面熟呢。” 声音随着冷风,吹入她怒火焚烧的心口,令得她一凛。 一个急刹,陈容停下了脚步。 这时刻,她已冲入了北街中,过了这条街,便正式进入繁华热闹的南阳几条正街处。 陈容望着前方越来越多的行人,见到有不少人诧异地向自己张望,还有个孩子在叫着,“啊,她流血了,好可怕。” 对上那些人的目光,听到那孩子的声音,陈容晕沉的大脑清醒了些,她以最快地速度低下头来,悄悄的伸袖拭了拭嘴,然后把头发全部解下,用五指胡乱梳了下,挨着街边向前走去。 急急走出几十步,见到不再有人关注自己后,陈容放下紧绷的心。 这一放松,她的心神便回到了刚才那一幕。一想到那一幕,她便抬袖朝着嘴角重重一抹,恨恨说道:“咬死你!” 三个字一出,她便呆了呆。 慢慢的,她眨了眨眼,强行收回眼中的泪意,加快了步伐。 从北门到陈府,陈容足足在雪地里走了近一个时辰。 听着单调的‘滋滋’雪声,吹着刺骨的寒风,陈容慢慢的恢复了平静。 她来到陈府外时,一眼便看到,尚叟的马车停在巷道中,他正站在一旁朝外张望着。 一见到陈容,尚叟大喜。 陈容也是一个箭步便冲了上去,她掀开车帘爬上马车后,一动不动地软在塌上。 这时,尚叟不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女郎,你哭了?” 陈容没有回答。 马车启动了。 好一会,尚叟又问道:“女郎,还要去王府吗?” 陈容有气无力地回道:“还去做什么?回家吧。” “是。” 车轮滚动的格支格支声中,尚叟小心地询问声再次传来,“女郎,冉将军轻薄你了?” 陈容依然没有回答。 尚叟吆喝两声后,继续嘀咕,“老奴已经听说了,冉将军向陈公攘提亲,说不想娶阿微,想娶女郎你。女郎,你是不是顾及王七郎,才不愿意嫁给冉将军?” 说到这里,他低叹一声,愁眉苦脸地说道:“女郎,老奴真是不明白了,你为什么就不答应呢?不管是给王七郎为贵妾,还是嫁给冉将军,都早早选好,早早应了,那可多好?这样拖下去,老奴真担心。。。。。。”他担心的,自然还是陈容的名节。 马车中,陈容依然没有回答。 这时的她,只是软手软脚地倒在塌上,整个人一动不动,只是瞪着失神地双眼,傻傻的望着车厢顶。 马车慢慢地驶向侧门。 一个门卫伸出头来,对尚叟叫道:“叟,外面雪这么深,又这么冷,阿容这是往哪里去啊?” 他望向陈容的马车的目光中,闪耀着兴趣。 尚叟呵呵一笑,道:“无事,无事,我家女郎闷坏了,在街上走了走。驾——驾——” 哟喝声中,马车驶过了林荫道。 慢慢的,马车驶入了陈容自己的院落。 随着‘吱呀’一声院门打开,几乎是突然的,尚叟的声音从外面轻轻地传入陈容的耳中,“女郎,阿微来了。” 马车中,依然没有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容才问道:“阿微?” “是啊。” 尚叟一边把马车停下,一边靠近车厢,陪着笑脸,小小声地说道:“她带了很多人呢,正坐在台阶上,望着我们这。” 陈容腾地一声坐直了腰,尚叟才说完,她便把车帘一掀,转头望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谁欺负了谁? 粉红票384的章节奉上,嘿嘿,双倍粉红票时间,继续求票啦。 ?? 台阶上,陈微坐在塌上,任由寒风把她的脸吹得红通通的,正望向陈容。在陈微的身后,是一字排开的婢女和仆人。 好些日子没有看到陈微了,陈容发现,她的下巴更尖了,脸色也苍白着,憔悴着。 四目相对。 陈容呆了呆,她发现,陈微看向她的眼神有点空洞,有点茫然,看这样子,莫非她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一边寻思,陈容一边下了马车。 她低着头向前走去。 这时的陈容,头发凌乱,嘴边还有干涸的血迹。来到陈微身前时,她福了福,轻声道:“姐姐稍侯,阿容沐浴后再来见过姐姐。” 说罢,陈容越过陈微,径自朝房中走去。 “站住!” 陈微的喝声低哑无力。 陈容站住了,她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道:“刚才阿容不慎摔了一跤,仪态全无,请姐姐允许我沐浴更衣。” 她这番解释,是精心思量过后说出来的。 可陈微没有心情听这些,她只是瞪着陈容,坚决地说道:“不必了,我不想等。” 说到这里,她站起身来,来到陈容的身后。 陈容见她站在自己身后,却不动作,也不说话的,只这般瞪着自己,不由有点发寒,她强笑回头,唤道:“姐姐?” 陈微苍白着脸,瞪着她说道:“到屋里说吧。”见陈容怔住,她又说道:“为什么站着不动?” 陈容朝四周担忧地望着自己的仆人看了一眼,想了想,转身朝房中走去。 陈微紧跟在她身后,她一跨入房中,长袖一带,便把房门重重关上。 听着那关门声,闻着陈微有点急乱的呼吸,陈容不安地想道:刚才那一幕,不可能这么快就传到她耳中了吧? 就在陈容胡思乱想之时,突然间,身后传来‘扑通’一声响。 陈容回过头去。 这一回头,她瞬时呆了傻了,愕愕地望着跪在地上,苍白着脸,倔强地抿着唇,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陈微,陈容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陈微直通通地跪在地上,抬头盯着陈容,在对上陈容清艳妩媚的小脸时,她咬了咬唇。 这一咬甚重,转眼间,她的嘴上血丝沁出。 陈微盯了陈容一阵后,突然重重磕了一个头,嘶声说道:“阿容,你放过我吧。” 这话一出,陈容的惊愕也罢,呆怔也罢,都消失了,她冷冷一笑,低喝道:“阿微,我不曾招惹过你!” 前一世,她或许谋过她的幸福,可这一世,她没有主动做过任何事!没有! 她的话,陈微一点也听不进,她又朝着陈容重重磕了一个头,径自嘶声说道:“阿容,我爱慕冉将军啊。自从第一次见到他,不,从听到他的名字,看到他的画像起,我就爱慕他。我每天晚上做梦都梦见他,每天吃饭都想着他。阿容,我这一生,只求与他相守了,你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要引起他的注意?为什么?” 最后一声,已是嘶吼。 外面传来一阵小小的混乱。 陈容朝门口望了望,转向陈微,抿着唇,压低声音说道:“阿微,这些话你跟我说了没用,你爱慕冉将军,就去找他,去告诉他啊!” 依然的,陈容的话,陈微一句也没有听进,她继续嘶哑的,自顾自地说道:“阿容,你已经有了王七郎了,求求你了,你就放过冉将军吧。你去告诉他,你一点也不喜欢他,你便说,你跟王七郎有过肌肤之亲了,已失身于他了,你去这样说,他一定不会再喜欢你的。” 说到后面,她的语气加重了,声音也凝滞了。直到这时,陈容才知道,她说这么多,为的便是最后一句! 这时的陈微,一边说,一边继续磕着头,转眼间,额头便是一片铁青。 滔滔不绝地把话说完后,陈微终于抬头看向陈容。 这一看,她对上了坐在塌上,自顾自地斟着酒,喝着酒的陈容。 自己都跪下了,都磕头了,她竟然还这样! 一时之间,无名怒火熊熊而起,无边的愤怒伴随着杀机,袭卷而来。 就在陈微气得浑身颤抖时,陈容瞟了她一眼,冷冷地说道:“阿微,你凭什么以为我应该为了你的幸福,去自毁名节?你以为你跪下来,向我磕两个头,我就应该把自己的未来,幸福,人生都毁了,去成全你?” 陈容的脸色铁青,看向陈微的眼神中,也尽是愤怒和厌恶,她放下酒杯,腾地站起,右手朝外面一指,低喝道:“滚出去!听到没有,你给我滚出去!” 陈微没有想到,陈容会比自己还在愤怒,她呆住了。 就在她呆呆愣愣的时候,陈容嗖地冲上前来,她把跪在地上的陈微手臂一扯,把她提了起来。 然后,她把陈微向外推去。 这些动作,陈容做来迅速而果断,让陈微猝手不及,再说,陈容毕竟是习过武的,那力道大着呢。只是转眼,陈微便被她重重地推到了门口旁。 呼地一声,陈容把房门打开,把陈微重重一推。 陈微一个踉跄跌出了房门,在婢女们惊呼着扶住时,房门‘砰’地一声大响,陈容愤怒的咆哮声从门里面传来,“陈氏阿微,杀人不过头点地,欺人不可太过甚!你给我滚——” 听着里面传来的咆哮声,望着陈微那铁青的额头,两个女郎的仆人,面面相觑起来。她们都给搞糊涂了,这情况,到底是谁欺负了谁啊? 在仆人们的目光中,一直精神恍惚的陈微,却安静下来,她静静地望着陈容紧闭的大门,双唇抿成一线,转身朝外走去。 她们一走,平妪立马上前两步,凑到房门处,低声说道:“女郎,阿微走了。” 半晌,门内才传来陈容疲惫的声音,“走了就好。” 平妪见她愿意回话,接着问道:“女郎,刚才怎么回事?我们怎么听到叩叩叩磕头的声音?” 陈容没有回答。 平妪等了一会,见始终没有声音再响,摇了摇头,走了开来。 一天时间转眼便过去了。 第二天,天空放睛,积雪开始溶化。 这个时候,气侯是最冷的,陈容缩在房中,床前摆着几个炭盘,被子也盖了两床,可她还是冷。 从昨晚起,她便一直这般冷着。 前世时,她就知道,冉闵一直是个有着激情的人。可当有一天,他的激情是面对着她时,她就无法平静了。 昨晚在梦中,一时是王弘那眯着眼睛,无比温柔的声音,一时是冉闵哈哈大笑,任由她咬着他的画面。 拥被呆坐了良久,陈容垂下双眸,冷冷一笑,声音沙哑地对自己说道:“想这么多干嘛?这两个,你都不应该想的。陈容,时不我待,你要抓紧时间找个合适的了。” 以前,她还不曾这么急迫过,可这次不知怎么的,她想起冉闵的态度时,突然的,为自己的清白担忧起来。。。。。。她真怕有一天,那两人哪个心血来潮,戏耍之下,让外人看到她衣裳不整的样子,让她回头无路。 想到这里,陈容红着脸,胡乱甩了甩头,然后纵身下塌,唤道:“妪,妪,给我洗漱吧。” “好嘞!”平妪见陈容的声音,终于恢复了清朗,显得很高兴,回答她时,那语气也是明快而清亮的。 平妪给她梳发时,尚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女郎,今天还要不要到王府去,持贴求见王七郎?” 陈容蹙起了眉头。 好半晌,她抿紧唇,忖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明知那个男人自己配不上,为什么还要放任自己?要是真沉下去了,岂不是如上世一样,陷入无边苦海? 想到这里,她果断说道:“不用了。”三个字一出,她的眼前一涩,那张俊美高远的脸,那受伤失落的表情再次浮现。 陈容恨恨地甩了甩头,站起身来。 这时她已洗漱一新,在平妪的帮助下披上狐袍,陈容向外走去。 院落中,纵使阳光照着,那积雪还是很厚,踩在上面滋滋地作响。 陈容一步一个脚步,慢慢顺着院落走了出来。 不知不觉中,她走上了昔日的林荫道。不过这时刻,两旁光秃秃的树干上,挂满了积雪,上面也是一片狼藉,脚印处处。 陈容一路走来,遇到的仆人婢女,全都好奇在向她张望着。 不过,拐过这条林荫道,拐入花园中的小路时,便安静了些。 风一吹来,越发冷得刺骨,陈容走了这么小半个时辰,已冷得受不了了,她犹豫一阵后,转身返回。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平和的声音从树林中传来,“子润这话说得过火了,我虽然没有见过你家族妹,可她一弱质女流,敢于胡人围城时入城赴死,实是可倾可佩。再说,也许正是她自己所说的,是为了恩义,而不是为了私情。” 顿了顿,他长叹一声,感慨地说道:“不管是为了恩义还是私情,这样的女郎,太罕见了,若是她愿意,我就想娶她为妻!” 陈容听到这里,脚步一僵,不知不觉地放轻步伐,躲到了一棵高大的榕树后。 ## 还是得申明一下,不管这本书的背景如何,噱头如何,它就是一篇狗血的言情剧,此是其一。 其二,我不擅长写宅斗,再加上这本书的字数也就是个七十来万字,写到女主结婚时就会结束。这样一说,大伙应该明白了,这本书的主题,就是重生女主的寻嫁之路。(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又遇七郎 奉上粉红票424的加更章节。 ## 树林中的人安静了会。 转眼,陈三郎的哧笑声传来,“张项,你的胆子不小啊,这样的女人也想娶,难道你不担心,她嫁了你后,因为思念情郎而日日以泪洗脸?” 他说到这里,嘿嘿一笑,晒道:“不过真说起来,你的身份与她的身份,倒是匹配。” 这句话一入耳,陈容便嗖地转过头去。 她睁大双眼,想透过那重重树木看到那人,可又哪里看得清? 张项的声音平平和和地传来,“我相信,她那样的女郎,如果对他人有情,定不会同意嫁我,如果她愿意嫁我,尽是已经想明白想透彻了。” 声音一落,陈三郎已哈哈一笑,道:“你倒是会自宽自解。” ‘滋滋’的脚步踩在雪堆上的声音传来,两人离陈容越来越近了。 慢慢的,陈三郎的声音,在离她只有十五步不到的地方传来,“好了好了,不说女人了。张项,自被羞辱后,我那些昔日交游甚游的同伴,连影子也没有看到。只有你还来一下。哎,古人说,患难见真情,昔日我们老是说不到一块处,没有想到,真有了什么事,还是你这人靠得住。” 张项笑了笑。 他们所走的地方,是离陈容十五步远的一条湖边小路。此时小路上积雪深达小腿,两人走得很慢。 陈容悄悄伸出头去。 站在左侧的,正是陈三郎。伴着陈三郎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这青年一张长方脸型,五官端正,肤色棕黑,一双大眼相当有神。 他长得也很高,站在陈三郎旁边,虽然没有他白净俊朗,可那挺直的腰背和健康的肤色,却把显得酒色过度的陈三郎比了下去。 陈容的目光转向他的衣着,这么冷的天,他也穿着狐裘,可仔细看的话,能够看到裘衣的袖口处和衣领处,有磨损的痕迹。 他应该就是张项了。这样的长相,身家,还有气质,正是她一直想要寻找的寒微士子啊! 陈容睁大双眼,望着他和陈三郎越去越远。直到他们消失不见了,她才开始返回。 不过放睛了半天,傍晚时,天空又开始飘雪。 对南阳城人来说,下雪实是苍天的庇护他们,一时之间,本来有点不安的众人,重新欢笑起来。便是陈府中,也是笙乐喧天,陈公攘和他的朋友们,大白天的便带着歌伎,开始踏雪长歌。 这些与陈容无关。 这半天时间,她想了又想,都找不到与那个叫张顶的士子接触的机会——这点很无力,父兄不在,她一个女郎,真是连与异性相识的机会都没有。 嗟叹了一会,陈容决定找点事来打发时间。于是她唤来尚叟,坐上马车,准备去看她的那几个店面。 就在她掀开车帘,踏上马车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转眼间,一个婢女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阿容在么?” 陈容一怔,应道:“在。” 四个婢女踏入院门。走在最前面的,正是一直跟随在阮氏左右的那个。 没有想到来到找她的,会是阮氏的人,一瞬间,陈容紧惕起来,她跳下马车,道:“可是夫人有事吩咐?” 为首的那婢女轻蔑地盯了一眼动作轻浮的她,漫不经心地福了福,说道:“今天晚上,南阳王府有宴。如今女郎已是南阳城的知名之人,夫人要我来说一声,请女郎早做准备,及时赴宴。” 话一说完,她转身便走。 望着四女浩浩荡荡离去的背影,陈容若有所思。 平妪走到她身后,不安地问道:“女郎,可是南阳王他?” 陈容摇了摇头,低低说道:“她们对我这么不客气,应该不会有诈。” 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了,既然有宴,她得抓紧时间沐浴更衣了。 二个时辰后,天空暗了下来。只是积雪处处,映得那夜色都明亮了几分。 陈府里外,灯笼处处,火把飘摇。 陈容的马车,开始缓缓地驶出府第。本来,她是应该跟随在陈元身后的,可等了又等,都不见有人前来。陈容只好坐上马车,自行出发了。 天空中,还飘着大片大片的雪花,透过雪花,前方的灯火飘摇而闪炼。 尚叟一边吆喝着,一边对马车中的陈容问道:“女郎,这没有请贴,若是被拒之门外,那就太扫颜面了。” 陈容掀开车帘,一边打量着四周的景象,和来往的车辆,一边回道:“真被拒之门外,陈元也会大丢颜面,叟无需担忧。” 她张望了一会,便发现来来往往的马车极多,竟似是南阳城中的权贵和出名的人物,都在赶向南阳王府。 这让陈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这一放松,陈容便拉下车帘,靠着车壁休息起来。 就在这时,马车晃了晃,停了下来。 陈容睁开眼,直起腰问道:“怎么啦?” 尚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前方的路被女郎们挡住了。”不等陈容再问,一阵女子的欢呼声,尖叫声传来。扑天盖地的喧闹中,一个女子如痴如醉地叫道:“七郎,七郎,既已出行,何不露出面容,让我等一醉?” 她这个‘醉’字,用得极妙,一时之间,十几个女子同时嘻笑着叫道:“对呀对呀,快快露出你的面容,让我们醉醉。” “七郎,日日思君不可见,今日得见不谋面,太无情了吧?” “七郎,请容我等一观。” “格格格格。。。。。。” 笑声如潮中,尚叟笑道:“女郎,是王七郎来了,他的马车被众女拦在了中间呢。” 陈容轻轻应了一声。 她慢慢掀开车帘,朝前方望去。 就在她抬眸时,王弘的马车车帘也掀了开来,在众女的尖叫声中,他那俊逸高远的面容,飘然若仙的白色身影,出现在陈容的眼前。 天空中,雪花飘落,大地上,白茫茫一片,他一袭白袍,这般含笑望着众人,一时之间,陈容只觉得天空上那颗最为璀灿的星星,降落了凡间。 他永远都是这样,不管出现在何时,何地,便会让人眼前一亮,眼前一清,便会让人觉得,这世界,真是如梦如幻般美丽。 陈容望着他,望着他,垂下双眸,双手绞动着,低低说道:“这样如玉如月的郎君,我竟然还敢动心?”声音中,含着嘲讽。 她果断地伸出手,拉下了车帘,对尚叟唤道:“走另一条道吧。” “是。” 尚叟应了,驱着马车,转入了一个巷道中。 二刻钟后,陈容的马车,来到了南阳王府外。 南阳王府,建得十分的气派豪华,那大门有城墙那般高,巨大的大理石,在雪光是散发着威严和壁垒森严的光芒。 陈容望了一眼站在大门两侧,持枪而立的护卫,对尚叟说道:“别犹豫了,上前吧。” “是。” 陈容的前面,排着数十辆马车,当轮到她时,已过了一刻钟。 一个护卫恭敬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何家女郎?请奉上名贴。” 尚叟陪了一个笑脸,道:“我家女郎是随郎主来的,只是落在后面。。。。。。”不等他说完,那护卫已高声喝道:“名贴!” 尚叟一噎时,陈容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叟,我们回吧。” 尚叟犹豫了,他对着四周张望而来的目光,陪着笑脸嘿嘿笑了一遍后,转向那护卫说道:“那,我们走了?” 这时,一个青年士人走到了护卫身后,朗声问道:“这位陈府来的女郎,可是陈氏阿容?” 声音一落,四周便是一静。 陈容也是一怔。她听出来了,这青年士人的声音有点熟悉,当下透过车帘缝一望,才发现,眼前这青年士人,可不正是那个与陈三郎交好的张项?噫,他怎么会在南阳王府中? 陈容沉默时,尚叟在一旁应道:“是,我家女郎便是陈氏阿容。” 那护卫一怔,向后退出一步,响亮地说道:“陈氏阿容啊?自是可以入内的。请。” 尚叟应了一声,驱动马车时,陈容掀开了车帘。 一袭蓝紫相间的衣裙,长相艳美动人的陈容,出现在众人眼前。 就在众人都在向她打量时,陈容的目光,看向了那青年士人张项,她朝着他嫣然一笑,正准备开口,却见张项目光一转,瞬也不瞬地盯向了她的身后。 嗖嗖嗖,所有的目光,都盯向陈容的身后。 陈容愕愕回头,她还没有看清来人,一辆马车已驶到了她的旁边,同时,一个清润的,如流泉般动人的声音传来,“阿容也来了?一道走吧。” 正是王弘的声音! 一片鸦雀无声中,陈容慢慢抬头看向王弘。 她对上的,是他浅笑着的俊美面容。此刻,那张项就站在王弘的后侧方,两张脸是同时出现在她的视野里的。 目光瞟过正抬着头,仰慕地望着王弘的张项,这一刻,陈容不由自主地暗叹着:在这个男人的面前,只怕所有的男人,都如土鸡瓦狗般庸俗! 暗叹了一番后,陈容收回了目光。 她的目光刚刚收回,刚刚转向王弘,那清润动听的声音,便在耳边低低响起,“阿容在看谁?目灼灼似贼也!”声音似笑非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有情无情王七郎 粉红票464的加更章节奉上。双倍粉红票时候,四月最后两天,各位的粉红票千万不要留着省着,一定要给了媚公卿啊。 ## 他竟然靠得如此之近! 陈容反射性地一缩,一转眸。 这一下,她对上了无数双灼亮灼亮的目光,以及女郎们瞪大的,恨恨的眼神。 百忙中,陈容还不曾忘记瞟向那张项。 此刻,张项正在看着她和王弘,他的眼神中,隐隐有着赞扬。这是一种看到才子佳人的赞扬。 陈容的心中格登了一下:这天下间的士子千千万,以她寒微的身份,已经被玷污的名声,能不介意的,只怕只有眼前这个叫张项的陌生人了。虽然这人她一转眼,便忘记了长相,虽然人家也许只是说着玩笑一下,可她总得努力一回吧? 想到这里,陈容转头瞪向王弘。 王弘正浅笑着望着她,不知不觉中,他的马车与她的马车已经前排,她与他之间,隔不到一臂远。 瞪了王弘一眼,陈容就在马车中福了福,清亮地,充满敬意地说道:“劳七郎询问,阿容身体康健,中午还吃了两碗饭呢。” 她的声音一落,一个女郎已是迫不及等地笑道:“我就说嘛,七郎根本是有话问她,才不是亲近她呢。” 与那女郎一样,四周灼亮紧张的眼神,这时都松懈下来。 陈容见状,大为满意。她转头再次看向王弘。 再一次,她对上他似笑非笑,似是温柔,又似是嘲弄的眼神。 对上这眼神,陈容躲闪了。她低下头,就在马车中,向他匆匆福了福,转向尚叟唤道:“叟,走吧。” 马车驶动。 陈容的马车,顺利地进入了南阳王府。 前面是漫长的车队,后面也有车队跟上。陈容打量着这青石板路,强迫自己不要回头。 这条青石板路并不宽,只可容两辆马车并行。当陈容专注地盯着前方,耳朵却是竖起,听了又听,都没有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准备拉下车帘时,她的眼角,瞟到了那辆与自己并行的马车——可不正是王弘?天啊,他怎么这么快就甩开包围跟上来了。 在陈容睁大了眼,愣愣地扫向王弘的马车时,这个俊美高远的男人,也含着笑再次向她靠近来。 他望着她,笑得甚是温柔。 这是一种可以把人溺毙的温柔。陈容心脏猛地一跳,不过才一下,她便果断地转过头,伸手拉向车帘。她刚刚做出这个动作,那清润如泉,动听之极的声音,悠悠而来,“掰得很清啊。。。。。。卿卿,见到如意少郎,目光灼灼,真类贼也。莫非,你又想说情深了?可我这旧人,便就此扔下么?” 说到这里,他幽幽说道:“卿卿好狠的心!” 陈容掀向车帘的动作一僵。 她含笑的嘴角,也是一僵。 她呆住了。 好一会,陈容才动了动,她僵硬地转过头去看向他,在对上他那幽幽的目光时,她清艳的脸上,闪过一抹愧疚和一抹狼狈。 王弘便是这样,纵有恶语,也是温柔说出。可那份量,却一点也不轻。 他这话,分明是指责她当日,说爱他的话太虚伪。。。。。。可他的声音太动听,目光太幽然,一时之间,涌出陈容心头的,只有无边的愧疚。 可转眼,那愧色便一扫而空,只见陈容瞪着他雪白的衣襟处,盯着那繁复精美的衣襟,低声回道:“你,你又不能娶我!” 静了静。 不一会,王弘低而诱惑的声音传来,“卿卿不曾努力,怎知我便不能娶?” 这话一出,陈容嗖地一声抬起头来。 她呆呆地看着他,她不知道,此刻她的眼睛是如此明亮,直是灿若星辰。 只是转眼,那目光黯淡下来,陈容低着头,任由碎发被寒风吹得拂过双眼,“努力有用么?”她的声音中,有着一缕魂碎过,梦销过,肠断过的惆怅和苦涩。她瞪大湿润的双眼,只是望着他那雪白的衣襟,苦涩地,徐徐地说道:“奢求太多,是会粉身碎骨的。。。。。。努力不会有用的。” 王弘一僵。那一直云淡风轻的,悠然而笑的双眸,突然滞了滞。他专注地盯向陈容,锁着她的眼。 陈容没有看她,她一句话说完,便吸了吸鼻子,头一缩回到马车中,顺手把车帘拉下。 马车继续向前驶去。 这一次,直过了许久许久,都没有听到王弘的声音。 当她的马车,在广场上停下,陈容在尚叟地扶持下走下马车时,左右看了看,这才发现,王弘的马车并不在左右,至于他的人,更是看不到了。 陈容进入大殿时,大殿内外,已是人流如潮,一个个衣履鲜华的身影,一阵阵醉人的幽香,一抹抹宽袍广袖。 处处都是风流人影,陈容地到来,没有引起任何人地注意。 她也低下头,顺着殿角,悄无声息地向前走去。 殿中灯火通明,笙乐阵阵。陈容只是一眼,便看到了坐在第三排的陈氏众人。那里,除了陈公攘,还有陈元陈术等人,至于女郎,是一个也没有。 陈容快走两步,在靠近角落处的,最后一个塌几上坐下。 陈容刚刚坐下,一个仆人走了过来,对她说道:“阿容,过来一下。” 陈容应声站起,跟在他身后走去。 那仆人径直来到陈公攘的旁边,施了一礼。不等他开口,陈公攘已转向陈容,温和笑道:“阿容啊?坐我身侧吧。” “是。” 陈容慢慢坐下。 她一坐下,婢女们便走上前来,在她的四周搭上屏风。 就在这时,众人一静,同时转头看向殿门处。 陈容因为隔着屏风,影像模模糊糊。饶是如此,她只看一眼便认出来了,那个白衣胜雪的颀长身影,可不正是王弘,他正伴着王仪,大步走来。 就在王弘和王仪入殿时,里侧内殿门,也是一阵喧嚣声,只见肥胖的南阳王,在幕僚和姬妾地筹拥下,慢腾腾地走来。 众人朝南阳王望上一眼,便同时掉头,继续看向王弘和王仪。当然,殿中更多的,是连头也不曾转过来,瞟也不曾瞟向南阳王一眼的贵族。 见状,南阳王哈哈一笑,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向王弘走近,嘎声说道:“七郎便如那倾国牡丹啊,所到之处,再无余色可入眼啊。” 他这个比喻,颇为不伦不类。因此,一句话说出后,除了他身后的幕僚配合的大笑着,王弘只是嘴角扯了扯,权作一笑,至于王仪,那是连眼也没有抬一下,便越过南阳王,向自己的塌几走去。 王弘王仪的塌几,就是陈府的前面一排。因为南阳王喜欢表示亲民,那第一排的塌几,是留给他自己的。 王仪大大赖赖的在塌几上坐下,举起酒杯,便是一顿猛灌。 而这时,陈容的眼前一暗。 那个白色的身影,在她的正前方坐了下来。 隔着屏风。陈容朝那身影悄悄地望上一眼,便又低下头来。她双手相互绞动着,王弘刚才所说的话,一遍又一遍在她耳边响起。‘掰得很清啊。。。。。。卿卿,见到如意少郎,目光灼灼,真类贼也。莫非,你又想说情深了?可我这旧人,便就此扔下么?”“卿卿不曾努力,怎知我便不能娶?” 十指翻绞来翻绞去,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容才吸了一口气,暗暗想道:阿容,你胡思乱想些什么?你可别忘记了,琅琊王七他是什么人!陈琪不是说过吗?便连王室的公主,也有两个为他犯了相思病。在没有把他的人完全弄清之前,你能陷下去吗?你输得起吗? 这么一番自问,陈容心神大定。只是望着近在身前的白色身影,闻着属于他的清新体息,她那颗砰砰跳动的心,终还是处于绵软混乱中。 这时,南阳王也坐到了主塌上。 一坐到塌上,他便端起一个玉杯喝了一口酒,然后凑过嘴,从一个美人手中咬下一大块肥肉。 咀嚼吞咽中,南阳王挥了挥手,含糊不清地说道:“都说要贺这一场雪,要用美人的歌舞来感谢老天。奶奶的,这一场宴,你们自顾自玩吧,要酒肉,我这里有的是,要美人,我后苑也多着。谁要看中了,自取了去,随便一间殿房,都可行欢。” 说到这里,他可能是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很有趣,当下咧着油光发亮的大嘴,咧着黄牙哈哈笑了起来。 南阳王的笑声一起,引起殿中附合而来的笑声一片。 就在这时,陈容听到前方的王仪,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道:“真是恶心。” 王仪说到这里,转过头看向王弘,问道:“小七,南阳城实非善地,一开春,我就会离开,你也一并同行吧?” 王弘要走了? 一直低着头的陈容,嗖地抬起头来,透着屏风,她眼睁睁地望着那人,耳朵张得大大的,连呼吸都抑住了。 在王仪地盯视下,王弘向后倚了倚,靠近了陈容。他双手交错于腹前,浅浅笑道:“离开南阳啊?也不是不可。”在陈容紧张得额头出汗时,他俊脸微侧,似是朝向她,也似是朝着过道,慢慢一笑,温柔无比地说道:“可有一人,我还得带着同行才是。”(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有情无情王七郎(二) 今天的最后一更送上。 泪,今天赶了一万二千字,累得人头晕眼花的,大伙的粉红票可千万不要再藏着,也不要给了他人。 泪,大伙帮我保住新书粉红票榜第一吧,拜托了,要知道,这就是我奋力码字的原因啊。 ?? 王弘的声音很温柔很温柔,很轻浅很轻浅,王仪只听了个大约,他点了点头,道:“你愿意离开就行。” 而把话听得一清二楚的陈容,小心脏已砰砰地跳得厉害,她不由自主地想道:他说的那一个人,会是我吗?看他的表情,像是在说我,可不对,他是看着过道说的。。。。。。难道,他是真心想带我离开? 饶是陈容两世为人,饶是她一直警惕着,小心着,这时刻,也是芳心惴惴,神思混乱不能自已。 这时刻,坐在主塌上的南阳王,张嘴吞下一个美人递上来的糕点后,目光朝陈容的方向转来。 他的目光刚刚转来,那许姓幕僚便凑近来,盯着陈容和王弘,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 南阳王轻轻颌首,目光依然锁在陈容身上。不过现在的陈容,被屏风挡住了面容,他看不清切。 看不清切,南阳王便收回了目光。 就在此时,坐在前方的王仪,突然对着陈公攘说道:“听说你们陈氏有个阿容的,与七郎共过生死。她可来了?” 陈公攘呵呵一笑,抚向长须,朝陈容望来,道:“这位小姑便是。” 王仪眉头一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陈容。 望着屏风后的她,王仪瞟了一眼,便不再留意。他继续望向陈公攘,十分随意地说道:“这个小姑可许配了人?” 这话一出,陈容一凛,她嗖地抬头,看向了王仪。 陈公攘皱起了眉头,他徐徐说道:“许人倒是没有。” 不等他说完,王仪便径自说道:“既然没有许人,便给了我家七郎吧,抬她做个贵妾什么的也行。” 语气中,极为轻漫! 陈容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提起这件事。她心神一凛,情不自禁地低呼出声。 听着她的呼声,王仪眉头微皱,他再次瞟了陈容一眼,向沉吟的陈公攘问道:“如何?” 陈公攘还在犹豫中。 一旁的陈元,这时脸上又是懊恼,又是失落的。 安静中,迟疑中,屏风后的陈容,轻软坚定的声音传来,“王公见谅,阿容虽然身卑,却发过誓,此生绝不做妾!” 她这话一出,嗖嗖嗖,所有的目光都转了过来。 王弘也转过头来看向她。 透过屏风,陈容无法看清王弘脸上的表情,她只是盯着他隐约的面容,徐徐的,轻缓地说道:“生死与共,只为恩义,本与私情无关。王公不必在意!” 她这话,比起刚才那一句,又多了几分坚定果敢! 几乎是她的声音一落地,王弘便抬起头来,目光直直的,直直地盯着她。 陈容也盯着他。 可惜,她与他之间,隔着屏风,谁也看不清谁的表情。。。。。。 不等陈公攘斥喝,王仪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道:“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罢。这样吧,我给你十车财帛,如果你愿意回到建康,我可以做主给你嫁一户好人家。” 他这是回报了。 这样地回报,对于王氏这样的家族而言,实是一件太简单的事。就在一侧的陈元有点不满时,陈容惊喜地声音传来,“阿容多谢。。。。。。” 她刚刚说到这里,王弘那清润的,悠然的声音传来,“叔,这个小姑子的事,不需要你插手!” 语气随意而不客气。 王仪怔了怔,他转头看向王弘,朝着王弘认真地盯了一眼,点点头,道:“随你吧。”说罢,他转过头去,不再看向陈容。 可怜的陈容,这时还张着嘴,一句话还刚刚吐出一半。。。。。。好半晌,她才合上小嘴,苦着一张脸瞪向王弘。 透过屏风,王弘的表情模糊中含笑。陈容望了他一眼,便低下头来。 她不知道,就在她低头后,王弘转过头来,静静地盯了她一眼。如果他没有看错,刚才他在说出要带她离开南阳里,她明显动心了,动情了。。。。。。真难以想象,一个年纪轻轻的女郎,转眼间便可把那躁动的心按捺下,转眼又可回到无情时! 刚才陈容擅自插嘴,明显已引起陈府众人的不快。一个仆人走到她身前,面无表情地说道:“女郎,请回角落!” 这是陈公攘式的贬抑了! 陈容低低地应了一声,站了起来。 几个婢女走了过来,她们把拦着陈容的屏风移开。 屏风刚拿走,嗖嗖嗖,王氏众人,都回头向她打量而来。这一打量,那些上了年纪的顿时双眼放光,书生气重地文士,则是眉头暗皱。 被旁边的仆人说了一声后,王仪也回头看向陈容。 对上她,他明显怔了怔,朝着陈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王仪奇道:“眉梢带春,骨肉风骚,便是眼神中,也只有煞气和媚态,不见慷慨高洁。这样一个骚媚入骨的女郎,会为了恩义前赴莫阳城送死?奇了怪了,奇了怪了!” 这时的人看人,喜欢看人的容止,也就是容貌举止,同时,也喜欢通过气质,风仪,骨骼,眉眼来评价一个人。那些阅人无数的长者,通常一眼便可以看穿一个人的本质。因此,识人之术,评人之言,在这个时代,是极流行的。 此时,王仪对陈容,也是用了这种识人之术,可他看来看去,评来评去,却只得了一个‘奇了怪了’的评价! 在王仪盯着陈容打量时,四周都安静下来,几十双目光,都锁到了陈容身上,几十副耳朵,都在倾听着王仪的评价。 因此,他的声音一落,嗡嗡声四起。与王仪一样,众人也都好奇起来。 这些目光,看得陈容很是难耐。她低着头,朝着陈公攘,王仪匆匆一福,转身便想离开。 刚刚走出两步,她听到身后传来王仪的声音,“怪不得七郎对这个阿容感兴趣,便是我,也好奇了。行行行,这样的趣事让你遇上了,想玩就玩吧。” 陈容只是怔了怔,便猛然提步,挪动着僵硬的躯体,来到了角落处。 她刚坐下,几个婢女便走上来,把屏风重新围上。 屏风一放,陈容便慢慢坐在塌上,缩成一团。 很久很久以前,她便知道,自己没什么风骨,更没什么风仪,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脑的俗物,庸人,是个市侩的人,是个市井俚妇一样的小人。 重生后,她一直刻意地武装着自己,一直想像个名士一样,做个风流的,高洁的人。 看来,真正的眼力的人,还是一眼就看穿了自己。 可那又怎样?陈容暗中冷笑一声。 冷笑中,广袖底,她的双手却绞成了一团。 恍惚中,时间地得奇慢无比。 也不知过了多久,殿中越来越热闹了,灯火通明中,歌舞一片,笑闹喧天。 陈容见到陈公攘,王弘和王仪等人,都聚在大殿当中喝酒谈笑,没有人注意她这个小小的角落,便悄悄地移开屏风。 她退到黑暗中,对着商人出身,不想出去受人白眼的陈术盈盈一福,低声说道:“叔叔,阿容先退了。” 陈术回过头来。 他望着陈容,慢慢放下酒杯,点了点头,了然地说道:“这一次宴会没有什么女郎参加,阿容觉得无聊,那也是正常的事。你要走就走吧,哎,可惜我还得熬着。” 在陈术的牢骚声中,陈容再次福了福,顺着角落向外走去。 不一会,她便走出了大殿。 一出门,满目清光伴着雪光同时映入眼帘,陈容仰头望着天空中朗朗的明月,忖道:明天又是一个大睛天了! 发了一会呆后,她不知想到了什么,慢慢转过头来,看向殿中。 殿中歌舞升平,热闹一片,纵使隔着重重身影,陈容也知道,那个人数最多的角落,必是王弘的所在。 她望着望着,哧地一笑,转身大步走开。 陈容径直向着广场走去。 她来到了马车旁,掀开车帘,陈容纵身入内,刚要命令尚叟驱车驶离,一个人大步向她走来。 那人远远看到她,便放声叫道:“陈氏阿容?” 陈容一怔,定神看去,这一看,她马上认出了,这人正是王弘身边的那个中年文士,在莫阳城中共过患难的。 陈容见是他,连忙福了福,恭敬地说道:“阿容在此。君子有何吩咐?” 那中年文士大步走到马车旁,就着月光,他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细细地盯了陈容一眼。 然后,他把一样东西送到了陈容面前,道:“给你的。” “给我的?”陈容奇了,她伸手接过,却发现这是一个用最精贵的宫绸做成的香囊,香囊温温软软的,显然刚从身上取下。 那中年文士呵呵一笑,道:“错了,这是我家七郎给你的。” 砰砰砰,陈容的心,跳得又快了。 她咬着唇,怔怔地望向那灯火通明处。那一颗刚刚冻冷的心,迅速地回暖了。慢慢的,她垂下双眸,轻轻问道:“他为何要给我这个?” “这个我也不知。”那中年文士抚须笑道:“我问七郎时,七郎回答说,女郎心中洞明。” 他呵呵乐着,细细地瞅着陈容的眉眼,摇头晃脑地说道:“想我走南闯北的,也见识过不少事,可给小儿女传送体己之物,却还是第一次。哈哈,倒也有趣,倒也有趣。”(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起也他,救也他 万字大章。 粉红票504,544和例行更新一次性奉上。哎,今天网络出问题了,现在这章节是在网吧上传的。 还没有到十二点呢,继续求粉红票。最后几个小时,大伙一定要帮助保住新书粉红票第一的位置啊。大伙放心,欠下的章节,我会一一还清。 ## 中年文士一边吟诵,一边呵呵乐着。 陈容手捧着香囊,一颗心乱成了一团。这可是私相授受啊,以前,她还可以说,与王七郎亲近,她是为了保全自己,可上次接了他玉佩,这次又接下他香囊,那岂不是说,自己已认定了他那个郎君? 她的两只手,都在颤抖,一只手要她把香囊收入怀中,他可是琅琊王七啊,便是当他的妾,这一生荣华富贵都跑不掉了。另一只手,却在推拒着。琅琊王氏又怎么样?她配得上么?配不下,徒惹相思,那后果,她前世不是尝受过吗? 一想到前世,那种种绮丽的梦境,种种酥入心田的渴望,便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见到那中年文士转身离去,陈容腾地一声跳下马车,向他冲去。 她冲到他身后,把那香囊送入他手中,匆匆福了福,颤声说道:“陈氏阿容,卑贱之人也,怎配消受七郎体己之物?君还是拿回吧。” 说到这里,她头也不抬,转身便向马车冲回,明明是拒绝了人家,她却像是在落荒而逃。 中年文士挑着眉,诧异地望着她的背影,半晌低头看向香囊,呵呵一笑,低低说道:“这世上,竟有对七郎的示好无动于衷的女郎?倒也有趣。”他又说了‘有趣’两字,转身哼着歌,向殿中返回。 马车驶动了。 车外,一直呆在外面,并不知道王仪曾向陈公攘提过亲的尚叟嘟囔起来,“这琅琊王七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既不愿意纳我家女郎,又送什么香囊,难不成,便是想这样胡乱玩一玩?” 他的嘟囔声,并没有传入陈容的耳中。 此时的陈容,呆呆地倚在塌上,双手绞成一团,清艳的小脸上,一时明亮异常,一时又露出沮丧之色,分明是被搅碎了一池春水。。。。。。 马车向外面驶去。 格支格支,车轮在积雪上滚动的声音传来,银白的雪光,映照着天上的明月,透过车帘缝,照在陈容的脸上,身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哗地一声把车帘拉开,让那刻骨的冷风,吹去那乱如丝麻的心,吹去脸上的红晕。 渐渐的,她的双眼恢复了平静。 马车驶向了侧门。 望着那大门的拱门,阿容突然说道:“叟,走前门吧。” “是。” 尚叟应了一声,驱着马车绕了一个弯,改向正门而去。 他一边驱着车,一边好奇地回头望向陈容的方向。见到月光下,雪光中,她那美丽的小脸上,嘴唇抿成一线,显得格外倔强,便按下心底的好奇,没有开口询问。 从侧门驶向正门,可足足用了半个时辰。 这半个时辰一过,陈容的脸上,羞喜之色尽去,眼神中清明一片。 马车靠近正门处时,陈容伸出脑袋,朝着那门房所在的方向瞅了又瞅。 不一会,她便从几个高壮的护卫旁,看到了一袭青衫,端正温和的张项。 马车慢慢地驶近了。 众人听到马车滚动声,同时回头看来。见到是陈容,有几人双眼都亮了。 这几人中,包括张项,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陈容,嘴角含笑,眼神中带着赞赏。 陈容也回望着他。 就在张项有点诧异地看向她的眼睛时,陈容慢慢的,朝他嫣然一笑。 这一笑,甚是妩媚和明艳,前世时,陈容对着铜镜练过无数次,一心只想凭着这笑容,改变冉闵对她的恶感。 这是女人诱惑男人的笑容。 张项明显一呆,他定定地看向陈容。就在陈容的马车靠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时,他突然低下头来,向后退出半步。 只是半步,他便躲在了一个高大的护卫身后,隔绝了陈容看向他的视线。 陈容一怔,慢慢垂眸,收回了头。 马车驶出了正门。 走出大门十几步远后,陈容回头望去,她看到的,依然是一群高大的护卫,和属于张项的一片衣角。 望着那衣角,陈容苦笑起来,无力地想道:我操之过急了。只怕我那一笑,不但没有让他心生绮思,反而还会对我这个人,存了几分疑惑和不屑。 想着想着,陈容长叹一声,突然意兴索然。 尚叟听到她在叹息,不由侧过头,问道:“女郎,可有不适?” 陈容也不管他看不看得到,摇了摇头。 马车格支格支地滚动声,在暗夜中,唱出寂寞的乐音。 这时,尚叟低声说道:“女郎,既然七郎有意,你还是嫁他吧,相信他会护着你,不会让他以后的妻子欺负你的。” 说是这样说,尚叟的声音中,却有着他自己也不相信的茫然。 本来,他以为陈容不会回答的,不料过了一会,陈容低哑地声音传来,“做他的妾,不如嫁冉将军为妻。” 尚叟马上应道:“女郎三思啊,冉将军是家族给阿微准备的,你抢了来,会激怒家族,以后有个什么事,便没有了庇护。” 再一次,他以为陈容不会回答时,陈容沙哑的声音传来,“我不会,叟,我不会的。”声音沙哑中有苦涩。 马车回到了陈府。 第二天果然是一个大睛天。天空中那轮白日,照得积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融化。 接下来的四五天,一直是大睛天。 这几天,陈容一直呆在自己的院落里,寸步不出的。 这一天,一个婢女跑了过来,对陈容行了一礼,笑道:“女郎,外面有人送来请贴呢。” 请贴? 陈容天天都接到请贴,她伸手拿过,随意一瞟。 这一瞟,她给怔住了。 上面有一行极俊逸的行书,“午未之交,阳水之滨,湖山之侧,与卿曾约,盼卿再至!” 是王七郎!一定是王七郎! 陈容并没有见过王七郎的笔迹,不过与她曾经相约过阳水之滨的,只有他一人。 陈容的心,又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 这几天,她虽然闭门不出,可一静下来,便会想到那张俊美高远的脸,那双浅浅而笑的双眸。 陈容压下心底涌出的轻快,那自拒绝了他的香囊,以为再也不会相见的惆怅更是一扫而空。 她腾地站起来,小脸晕红的大声叫道:“叟,备车!” 她刚刚叫出,平妪便伸头过来,问道:“女郎要出门了?” 陈容犹豫了一下,她垂眸看向塌上的请贴,伸出小手,把那一行字抚了又抚,抚了又抚,这时的她,脸色时白时红,显然挣扎得厉害。 好半晌,她慢慢抬头,应道:“是,我要出门。”说出这句话,她便用手按在胸口,喃喃说道:“老是思前顾后的,活着也没有什么趣味啊。” 平妪诧异地望着自宽自解的陈容,好奇起来,她朝着塌上的贴子一瞟。虽是奴仆,平妪因是专门侍侯陈容的,这种贴身之仆,也是贵族们的颜面,因此,在陈容父亲地要求下,她也络续识了一些字。 陈容见到平妪朝那请贴看了又看,脸一红,心一乱,伸手便把它拿起,拢入袖中。 她急急向外走去。 现在就是正午时了,马上便到午末之交。 陈容走出时,尚叟正应声过来。陈容一看到他,便叫道:“叟,备马车吧。” “是。” 天气睛好。 南阳街中,积雪尽化,泥泞处处,只有那些沟壑深处,还有一些白色的残痕。 陈容伸手抚着袖中的请贴,饶是一再拒绝,那红晕还是爬上了双颊。 慢慢的,马车驶出了城门。 马车继续向阳水的所在驶去。 随着时间流逝,四周转为安静,人声渐去渐远。 也不知过了多久,尚叟叫道:“女郎,到了!” 陈容从马车中伸出头来。 这一看,她蹙起了眉头,这里没有人啊。奇怪,上次明明是在这里与王弘,桓九郎他们相见的。 陈容四下张望了一眼,朝着前方人影绰绰处说道:“叟,往那里走走吧。” 尚叟应了一声是,驱着马车,向前方驶去。 一靠近,陈容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她望着那些人,道:“也不是。” 尚叟也皱起了眉头,他喃喃说道:“下了大雪刚刚融化,湖中寒风刻骨啊,我就说,王弘他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游湖。” 这话一出,陈容一凛,她马上应道:“叟,掉头,我们回去。” 她这话刚刚出口,一个粗哑的大笑声便从林后的山坡下传来,“美人儿很性急啊,这么早就赶来了。奶奶的,你爷爷差点慢了一步!” 陈容大惊,她急叫道:“叟,掉头。” 一边说,她一边向前一仆,把一出门便习惯带着的马鞭拿到手。 “来不急了。” 这次笑着的,是一个瘦小的汉子,这人苍黄着一张脸,正睁着一双老鼠眼打量着陈容,戛戛笑道:“那人说得不错,果然是个尤物。” 他双眼粘在陈容高耸的胸脯上,流着口水嘿嘿笑道:“奶奶的,老子长得这么大,都没有玩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在他说话之时,山坡下迅速地跑出六个汉子,而早就站在不远处的那二三人,也向这边急急跑来。 尚叟大惊,他连连挥动马鞭,吆喝道:“驾——驾——” 喝声连连中,马蹄翻飞,向前冲去。 可这地面不同于城中,那可是黄土地,刚刚融了雪,地上泥泞甚厚,马车一冲便是一歪,哪里跑得动? 车轮陷在泥中,怎么也拔不动时,那六个汉子,已呈四面包围之势,挡住了马车去路。 尚叟急得汗出如浆,他颤声叫道:“驾,驾——”右手长鞭连甩,已是死命地抽向马腹。 可他越是抽得急,那马车越是颠得厉害,好几次都向一侧歪处,差点把陈容甩下。 这时,那些汉子已把马车扎扎实实围住,他们也不动,只是笑吟吟地看着这一幕,那最先开口的,四十来岁消瘦如柴的汉子,一眨不眨地粘着陈容,欢喜地说道:“美人儿何必害怕?想你们这些女郎,一生只能尝一个男人的味道。这一次你可以享受个饱,那是美事啊,怕什么?” 这话一出,哄笑声,嘎嘎尖笑声,淫笑声四起。 陈容收起乱成一团的心,绝望地想道:看来,这是上天要收我啊,他知道我是不应该存于世间的,所以要收了我。 这样一想,她的心静了静。 自从上次从莫阳城脱围后,陈容发现自己的心,变得真正坚硬起来。如此刻,想明白没有退路后,涌出心头的思绪中,居然没有了害怕。 她抿着唇,低低喝道:“叟,算了。” 这话一出,尚叟竟是放声大哭,他嘶哑的叫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陈容没有理他。 在众汉子的尖笑声中,她右手一探,从头上取下了那金钗。 把金钗收入袖中,陈容举起马鞭,冷冷说道:“便是要死,也要拖几个人同行才是。”顿了顿,她咬牙切齿的恨道:“只可惜,那个陷害我的背后之人,没有办法对付了。” 眼神煞气毕露,声音既狠且厉。她瞪着那些人,厉声叫道:“是谁让你们过来害我的?何不出说来,让我做个明白鬼?” 一话吐出,那腊黄脸汉子大笑道:“这么美的人儿,当鬼当可惜?当我们的压寨夫人大好啊。” 陈容嗖地转头看向那首领样的瘦子,尖叫道:“是谁要害我?反正我都跑不掉了,何不说出来?” 那瘦子双眼盯向她高翘的玉臀,露着黄牙流着口水,道:“我们见到的,也只是一个操着北方口音的大胡子,那人可没有说,是谁要他来的。” 陈容听到这里,恨声说道:“居然连仇人也不知道?”声音中尽是失望。 在陈容与他们对答时,尚叟还在放声大哭,他握着马鞭的手,已颤抖得不成样。 望着这样的尚叟,望着愤愤的陈容,汉子们继续放声大笑,这时刻,另外的几人也已经围上,一共九个汉子,把陈容的马车,和陈容两人,堵了个结结实实。一共九双目光,都淫秽地锁在陈容的脸上,身上,那嘻笑而来的秽语,更是越来越不堪。 这时,陈容嗖地回过头去,厉声喝道:“哭什么?不过一死而已!” 这喝声一出,尚叟便是一噎。 陈容还在瞪着他,她尖声叫道:“手抖什么抖?我都不怕死,你人都老了,怕什么死?” 尚叟望向她,老泪纵横着。他之所以这么痛苦,其中的大部份,是为了陈容。不忍心她因此坠落。现在见她一个小小女郎都不慌乱,心下稍安。 伸袖拭去眼泪鼻涕,尚叟和她一样,也举起长鞭,颤声说道:“女郎所言甚是,大不了一死。” 陈容见他终于平静下来,放松了些。 她转头看向那些贼汉。 那走在最前面的那贼汉,目光转向了陈容手中的长鞭,他咧着黄牙,嘻嘻笑道:“小姑子,这鞭子可不容易甩啊,我看你还是放下吧,仔细伤了手。” 这话一出,又是哄笑声四起。 陈容冷笑一声,忖道:不错,鞭子是很难甩。可真正甩得好的,便会有与人一博的武力! 汉子们望着艳丽动人的陈容,见到她马鞭握得稳稳的,那笑声是越来越大。 一个黑瘦汉子越众而出,一边大步向陈容走来,一边怪叫道:“奶奶的,我可等不及与美人儿亲近了。” 说话之际,他与陈容越离越近,渐渐的,五步,四步,三步,两步! 黑瘦汉子右手一伸,扯向陈容的马鞭,嘎嘎笑道:“美人儿还是把它给我吧,嘎嘎。” 说话之际,他毛手毛脚地拿向了陈容白嫩的手腕。 就在这时!“啪——”地一声,长鞭击过空气发出的呜咽声响过,转眼间,一道鞭影如蛇,闪电般地击向那汉子! 这一鞭,且准且沉,这哪里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郎所能挥出? 黑瘦汉子一惊,他本能地向侧一避,想让开来。 就在这时,长鞭已至! “啪”长鞭入肉的沉闷声,突兀地响起。伴随着这响声的,是那汉子尖利的惨叫声。 他的惨叫声刚刚响起,只听得‘啪啪啪——’,鞭声挥过长空的响声不断传来。每一次鞭影闪过,响起一起,便是一声惨叫声传来。 “哗——”地一声,一抹红色冲天而起,血如喷泉中,一声人临死时才能发出的惨叫,蓦地破空而来,震荡着所有人的耳膜/。 紧接着,只听得‘砰——’地一声重物倒地声传来。 所有人都惊住了。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每个人都瞪大双眼,傻呼呼地望着地上那具还有抽搐的躯体。那躯体的颈管已被抽断,颈间鲜血还在外涌,而地上,泥泞与血泊相混,分外触目惊心! 嗖嗖嗖,所有人都抬头看向陈容。 他们看到的,是一个面不改色,冷漠异常的美丽面孔。这个贵族出身的小姑子,在如此处境中,不但不慌不乱,竟还用如此雷霆万钧的手段,生生抽死了一个人! 她见到血,便不会晕么? 迷乱中,已有一些汉子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就在这时,陈容的厉喝令得尚叟清醒过来,“还愣着干嘛?冲出去!” 声音沉沉,杀气森森。 尚叟一凛,不由自主地应道:“是。”他马鞭一挥,一声急喝。 也许是因为这时的尚叟,比刚才冷静些,也许是运气还不错。那马跃蹄一冲,竟拖着马车冲出了泥泞坑洞,冲向了前方比较坚实的石子路。这地方毕竟是贵族们喜欢游玩的所在,多数路上,都被铺上了碎石。 陈容的马车一冲出,那最前面的汉子怒不可遏,嘶喝一声,“逮上她!奶奶的,逮上她——” 最后一句,已是吼叫。 众汉子清醒过来。 他们同时发出一声嚎叫,扑向陈容,扑向了马车。 驭座上的尚叟,此时已汗流如洗。也顾不得擦上一擦,他一边用力地抽着马,一边连声吆喝。 而陈容,这时则转头对上众汉子。每有人冲上来,她便是一鞭狠狠甩去。 她的马鞭上,兀自鲜血淋漓,于阳光下,散着夺目的死光。因此,她这又狠又重地一鞭甩去,便是那个匪首给会急急躲开。 这一躲,他们的速度便是一缓。 如此缓了两三下后,陈容的马车,已冲出五步远了。 就在这时,汉子中,一人厉吼道:“不能让这姑子逃了去。追,一定要追到她!” 声音一落,那首领清醒过来,他大声叫道:“去骑马,奶奶的,我们还有马啊。” 一话吐出,众汉子同时惊醒,同时转身,向他们刚才藏身的地方跑去。 不过半刻钟,六匹马便同时出现在陈容的视野中。 陈容一边望着,一边对尚叟叫道:“叟,注意脚下,万万不可翻车。” 她想,只要不翻车,他们便还有一线生路。 尚叟大叫道:“是。”陈容的镇定感染了他,他这刻的回答,响亮而平稳。 于是,马车向前没命地直冲,在马车的后面,六匹马狂奔而来。 那汉子的首领一边策马追赶,一边嘶叫道:“冲啊——奶奶的,连个小姑子也对付不了,还给死了一人,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得吐出!” 另外五人同时乱七八糟地应合着。 他们的叫嚷声,喊杀声,混着寒风,嗖嗖地刮入陈容的耳朵。 陈容抿着唇,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几个人。寒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吹迷了她的双眼。 她的心一直抽紧着,双眼眨也不曾眨一下。 这时的陈容,隐隐中竟在想着:幸好有过莫阳城那一曲,不然,我今天不会这么冷静。 马车还在狂奔。 六匹马还在疯追。 本来,按道理那些奔马因为负重较轻,应该早就可以追上马车了。可是他们的速度,一直隔着那么二三十步远,一直赶不上。 没办法,他们的马,瘦得骨头都看得见。而陈容的马,却是精选出来的强壮之马。 半个时辰过去了。 双方的距离,现在已拉到五十步远了。 陈容的马,本是上等的好马,只是这些年养尊处优惯了,一时速度提不上。可论耐力,却是远胜过那六匹连栗米也吃不上,只能吃点草,品性低劣的马匹。 看着陈容的马车越去越远,那个匪首哇哇直叫,他大吼道:“追!一定要追上,这么大奶大屁股的小姑,追上了就可以玩个痛快!” 这话一出,那五个渐渐生出退意的汉子激动了,他们大叫一声,马鞭连甩,脚尖连踢,策马加速。 那匪首还在大叫,“大伙想想那剥成白羊式的美人儿,力道是不是足了些?啊?追!” 吼声中,一个汉子迎着风叫道:“头儿,我们的力道是足了,可马儿不懂这些啊,它们跑不动啊!” 另一个汉子也叫道:“奶奶的,回去非抽死这玩意不可。连马车都追不上,养它做甚?” 叫声顺着风吹来,尚叟精神大振,他欢喜地说道:“女郎听到没有?听到没有?他们跑不动了,他们跑不动了。” 陈容一直回过头,一直盯着那些人,那随风吹来的对话,自然也入了耳,她颤着声音,连声应道:“是,是,叟,再坚持一下我们就平安了。” 尚叟笑了起来。 他再次长鞭一甩。 马车又加快了两分。 渐渐的,身后的众人越隔越远,越隔越远,饶是他们的大叫声不住顺风入耳,马鞭抽得啪啪作响,可那马力,还是越来越弱,速度也越来越慢。 渐渐的,马车与他们的距离,已有一百步远了。 渐渐的,他们的面目,已开始模糊了,叫出的声音,已听不清了。 陈容大喜过望,回过头来。 她叫道:“叟,我们平安了。” 尚叟呵呵一笑,道:“平安了啊,平安了啊。”最后,声音中已有哭音。 陈容也是红了眼睛。 就在这时,她眼睛一瞟,脸色微变,急叫道:“叟,这是哪里?” 尚叟一惊,张望起来。 这一看,他一张老脸,也是苍白一片。前方是茫无边际的黄尘古道,左侧是一座座高山,右侧则是一处处荒芜的田地。这地方,哪里还是南阳城? 陈容望着日头,沉声说道:“叟,我们错路了。” 尚叟慌不迭地应道:“女郎,是老奴的错,是老奴的错。”不等他继续说下去,陈容已断然命令道:“事已至此,不要多说了。叟,那些人既然没有追上来,我们便缓一缓,等看清了方向再走。” 尚叟应了一声,停下了奔马。 两人跳下马,四下张望起来。这地方,前方看不到边,山上荒芜一片,也看不到人,田地里,更是空空阔阔。 尚叟看了两眼,对陈容叫道:“女郎,我到那山头上去看看。顺便找找有没有人。” 说完便向前跑去。 陈容连忙叫住他,道:“马走得快些,叟,我们一起去。” 尚叟一顿,马上反应过来,是不能把陈容一人留在这里。 于是他应了一声,坐上驭驾,驱着马车继续前行。 陈容掀开两边的车帘,张望了一阵后,看着日头,感慨地说道:“幸好我们出来的时候是中午。看这太阳,还有一个半时辰才会天黑。叟,我们得在天黑之前回到南阳城。” 在这种胡兵随时南下的时机,南阳城天一黑准时关门。他们如果天黑之前赶不回去,就得在城外过夜,而城外,处处都是流民聚集。 尚叟也想到了这一点,他一甩马鞭,驱车加速。 马车向前急驰而去。 足足走了二刻钟,他们才来到一个比土丘还要高点的山峰前。没办法,这山势绵绵的,看起来明明很近,可一走才知道极远极远。 马车一到,尚叟便跳了下来,急急向那山峰跑去。 陈容没动,她使着那马来到一片青草萋萋处,一边让马吃着草,一边焦急地看着尚叟。 一刻钟后,尚叟下来了。 他的脸色很不好。望着陈容,他讷讷地说道:“山矮了,望上去都是山头,看不到南阳城。” 他的声音中,带着哭声。 陈容抿紧唇。 她沉声说道:“叟,不要怕,我们想想,我们要好好想想。” 她纵身跳上马车,朝四下张望。 这时,尚叟叫道:“女郎,马上便到晚餐时了,我们可以看看四周哪有炊烟冒起。” 陈容寻思了一会,低哑地说道:“如今的南阳城外,流民太多。”她的意思是说,便有炊烟,只怕也是流民燃起的。 尚叟急了,他慌乱地叫道:“女郎,女郎,这可怎么办?” 陈容也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被他这么一叫,火冒三丈,她尖声叫道:“问我做甚么?我哪会知道怎么办?” 尚叟一愣,慢慢的,他低下了头。 这时,陈容命令道:“上马车吧,要是有流民来了,我们可以甩开他们。” “是。” 尚叟应了一声。 不一会,陈容命令道:“对了,南阳城不是南方吗,我们顺着南方再走一点。”她想,不管如何,越往南越没有胡人,那是肯定的。至于流民,只怕是越往南就越多。。。 尚叟应了一声,挥动马鞭,向着南方驶去。 走着走着,太阳渐渐西斜。 走着走着,两人已是慌乱起来。 左侧,永远都是连绵不尽的群山,右侧,永远都是荒芜的田野。前方的官道,空无一人,永远走不到边。 转眼,太阳渐渐西下。 就在这时,陈容低声说道:“叟,不必走了。” 尚叟回过头来。 陈容侧过头,看向一个山坳处,伸手一指,道:“我们走了这么久,都没有看到人,说明这里安全。叟,那地方不错,我们就在这里过一晚吧。到了明日再想办法。” 尚叟急道:“可是女郎,如此深山,若有野兽怎么办?” 陈容涨红着脸怒吼向他,“那你说怎么办?天都要黑了,南阳城都要关门了。现在就算知道方向,我们也进不去了!” 尚叟呆了呆,他又低下头,甩着马鞭,驱着马车,向陈容所说的山坳中走去。 转过一个小山坡,便进入了山坳。这山坳很浅很小,前方是两人高的山坡挡着,后面是高山。里面只有容下五辆马车的空间。 陈容跳下来,她朝左右望了望,喃喃说道:“都冬天了,应该没有什么野兽了。”说是这样说,她对野兽的生恬习性,是一无所知,这话不过是自我宽慰罢了。 望着南方方向的唯一出口,陈容低声说道:“叟,我们要不要把这里用石头挡起来?” 尚叟看向她,问道:“挡风吗?” 当然不是。陈容正准备发火,突然想道:如果被人发现了这里,石头挡住又有什么用?照样可以搬开的啊。再说,如果有人和野兽从山坡上下来,他们还可以驱车逃命,挡住了,只会阻住他们自己的马车。 这样一想,她便闭紧了嘴。 天,很快便黑了。 陈容缩在马车中,尚叟坐在驭驾上,两人一边倾听着外面的风吹草动,一边低低地说着什么话。 这般安静的时候,山上不断传来野兽的嘶吼,虫声唧唧不断的,一阵阵寒风吹来,会带有一种似是人呼吸才能发出的响动。 越是听,陈容越是害怕。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尚叟的声音,“女郎,你怕吗?” 他的声音有点颤抖。 尚叟虽然年纪不小了,可他是家生奴,从小便在陈府,也是个没有经过风浪的。 当下,陈容低声回道:“我没事。” 顿了顿,她吩咐道:“别说话,听,那是不是马蹄声?” 安静中,尚叟过了一会回道:“没有声音啊。” “哦。”陈容回答的声音中,充满一股不知道是失落,还是放松的意味。 这时的陈容并不知道,南阳城中,二百来个护卫夹着一辆马车,驶向了城门处。 马车外,一个仆人凑近来,他向着马车中的人低声说道:“郎君,不过是一个老仆妇的猜测之语,因为这样的小事用尽南阳王的一块令牌,不值得啊。”因为胡兵既日将南下,天一黑,四方城门一律紧闭,任何人不得出入。只有极少数的家族,如王氏,可以得到三块令牌,拥有三次夜间出入南阳城的机会。这还是因为琅琊王氏也有人在此的缘故。如陈府,便只有一块这样的令牌。 片刻后,一个清润动听的声音淡淡回道:“不是猜测之语。我没有给过她请贴。”说话的人,正是王弘。 嗖地一声,他掀开车帘。 望着外面的人流,和西边的最后一丝残阳,他俊美飘逸的脸上,依然是笑容淡淡,“以我的名义约她出见?这种事,我可不喜欢。” 那仆人点了点头。 这时,车队已来到了城门处。 城门早已关闭,那仆人策马上前,举起令牌,叫道:“我家郎君是琅琊王弘,有急事要出城。” 一个守门小官策马上前,正要拒绝,那仆人举起了另外一块令牌,‘啪’地一声丢在他脚下,道:“这是南阳王给我家郎君的。” 那小官把那令牌捡起来一看,马上双手一拱,朗声应道:“是,郎君请行!” 马车驱动。 数十辆骏马,的的的地消失在黑暗中。 那城门小官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喃喃说道:“琅琊王弘?难不成又有战事了,竟逼得这样的人物不管不顾地夜间出城?” 二百来个人马,整齐划一的步伐,神骏的马匹,还在擦得光亮的刀枪,一出现,那些缩在道路两边的流民,不管是听到了马蹄声的,还是望到人影的,纷纷向后退去。避在角落里,目送着他们远去。 不一会,他们便来到了阳水之滨。 王弘朝着那占地五十亩的湖水望了一眼,淡淡下令,“分出五十人,沿湖走一圈,看看哪里有不同寻常的脚印,马蹄印,和车轮印。还有,若看到有人,拿上问一问。” “是。” 五十匹马领命离去。 一刻钟后,有五匹马向他奔来。一个青年护卫刚跳下马,便拱手说道:“郎君,离此二百步处,有一辆马车,和九个人的脚印,还有一些人血和尸体倒地的印痕。”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就着火把光看向王弘。 火光飘摇中,王弘俊美飘然的脸孔,容光照人,却如隔着烟雾,他哪里看得出什么? 他青年护卫继续说道:“那马车印曾陷在泥沼中,后来由此向西方向奔去。紧随那马车印痕的,先是八个人的脚步印,接着是六匹马的马蹄印痕。这马蹄印痕自坡下而来。” 他说到这里便闭上嘴,看向王弘。 飘摇的火把光中,王弘点了点头,道:“必是她无疑,吩咐下去,顺着印痕追踪。” “是。” 马蹄翻飞,车轮滚动。 那个青年护卫,显然是个跟踪的老手,他策马走在最前面,每跟上几十步,便跳下来观察一番。 不一会,他策马靠近马车,向王弘说道:“郎君,那六匹马马力不胜,已没有追了。只有那辆马车向那个方向而去。” 他朝着前方一指。 王弘拉下车帘,淡淡说道:“知道了,走吧。” “是。” 众马再次奔飞。 那青年护卫依然走在前面,他走出百来步,便跳下去看一看,然后又纵马带路。 如此走了一个时辰后,那青年护卫指着一个马车印,道:“他们在这里停了一会,便向那山峰方向而去。” “继续。” “是。 又过了一会,那青年护卫停了下来,他转向王弘,拱手说道:“郎君,马车就在这附近了。” 顿了顿,他认真问道:“要不要叫唤他们的名字?”这般处于群山当中,只要一叫,便是回音阵阵,很快便可以找到人的。 火光飘摇中,王弘笑了笑。 这一笑,有点神秘,有点狡猾,有点惫懒。 只见他掀开车帘,纵身跳下,一边向那青年护卫走去,一边轻笑道:“叫名字干什么?想她也吓得够惨了。” 那青年护卫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了。 王弘纵身跳上另一个护卫的马匹,朝那青年护卫说道:“走罢,寻她去。” “是。” 青年护卫一边应着,一边狐疑地看向王弘。 好一会,他才应了一声,策马向前。
这一次,每走出几十步,他便观察一番。而王弘而策着马,紧跟在他身后。 不一会,他来到一处地方,朝里面一指,低声说道:“郎君,可能就在这里面。” 王弘应了一声,他侧耳听了听,慢慢的,唇角微勾,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 眯着眼睛笑了一阵后,他轻声说道:“你上前吧,脚步加重些,见到有人出来,也不用招呼,随便挑一个方向去耍耍。” 这一下,那青年护卫听懂了,他吃笑出声,压低声音向王弘挤了挤眼,道:“郎君可是想要美人感激之下以身相许?” 回答他的,是背负双手,身影无比高远飘渺,无比纯洁的王弘,只见他浅浅笑道:“以身相许?以她的性格怕是不容易,不过让佳人感动一番,倾心相许,倒是可能。” 那青年护卫听到这里,忍着笑,放重脚步,朝着那山坳处走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01章 情动 粉红票584和例行更新一并奉上。嘿嘿,朋友,新的一月开始了,继续求粉红票啊,现在依然是一张抵两张呢。 ## 山坳中,陈容缩成一团,和尚叟一样,一动不动的。他们虽然对战场之事一无所知,可这个时候,也能感觉到气氛的不同。特别是数百马蹄同时踏动,引得虫声止息,野兽止啸,令他们感觉到一种肃杀。 不敢说话,不敢动弹,每一息,都过得极慢无比。 陈容紧紧地睁大双眼,一动不动地瞪着前方黑暗处。 这时的他们,在马嘴上都塞上了布条,只有这样,他们藏身的所在,才有可能不被人发现。 就在这时。 突然的,一阵脚步声响起! 这脚步声,在暗夜中沉重如山,肃杀而来! 陈容的脸色苍白一片,不由想道:莫非,那些盗匪找到我们了?本来,这是不太可能的事,可她的心乱成一团,实没有办法清醒思考。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它竟是正对山坳而来。 陈容额头大汗淋漓之际,尚叟向后靠了靠,凑近她,压低声音颤抖地说道:“女,女郎,是冲我们来的。” 他的声音中充满着绝望。 陈容想要否认,可就在这时,她清楚地听到,那脚步声,竟然快靠近山坳了。 真的被发现了! 陈容脸白如纸! 就在这时,尚叟沙哑着说道:“女郎,我看看能不能引开!”他想,他不过是一个半截入土的人,迟早要死的。女郎可不同,她还绮貌年华,最重要的是,她是一个美貌小姑。不管落到任何人手中,她不是死,就是生不如死! 这样想着,他勇气倍增,一时之间,觉得自己都高大起来了。 也不等陈容回答,尚叟跳下了马车,朝着外面冲去。 转眼间,他来到了山坳处。 刚伸头一瞅,他便看到了百步开外,那个虽然身影模糊,却高大健壮的汉子。那汉子的身后,插着一根火把,飘摇的火光,把那汉子的身影,映得高大而可怖! 而这人,正朝着山坳入口走来。在离那汉子很远的地方,黑暗模糊一片,竟似有无数人马埋伏其中。 那人挡在出口必经地那条路上,如果驾车,那将是直直地掉入人家早就布好的陷阱中。 想到这里,尚叟一咬牙,回头朝着陈容低低说道:“女郎,保重!”声音一落,他已一个箭步冲出。 尚叟的脚步是沉重的,他在向着与山坳相反的方向跑去。 就在他一边奔跑,一边频频回望时,果然,那高壮的汉子被他的奔跑声惊动了。那人嗖地头一抬盯向他,低喝一声,“谁?”语气沉沉,带着军卒们才有的警惕。 尚叟故意向山上跑出两步,奔跑时,带动的山石滚落声,引彻了夜空。 果然,那人停止喝叫,脚步一提,向他大步追来。 他追来了,他的身后并没有同伴!女郎暂时安全了。 想到这里,尚叟心头一松,他开始没命地向前逃奔。在他的身后,那汉子因为太过高大而有点笨拙,追了几十步,离他却是越来越远。 尚叟一冲出,陈容的心便沉到了谷底。 嗖地一声,她右手拿着马鞭,左手拿着金钗,瞪大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黑暗的前方。 前方,一片寂静。只有一阵奔跑声越去越远。 难道,尚叟把人成功引开了? 想到这里,陈容屏着呼吸,她慢慢地爬下马车,向外试探地走去。 头顶上星星点点,那极淡极淡的星光,使得天地间并不是绝对的黑暗。 她一步一步,挪向山坳出口处。 天空太暗了,地上太黑了,她走出几步,脚上也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差点摔倒在地。幸好她鞭柄朝地上一撑,才稳住身形。 陈容撑着鞭柄,急急起身。 她堪堪起身,整个人便僵住了。 山坳入口处,出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如此的星光下,如此的肃杀中,这人穿着白衣,不,不会是鬼吧? 一声尖叫差点脱口而出。 就在她惊惶到了极点时,那白色的身影开口了,他的声音清润动听,最重要的是,无比熟悉,“阿容?” 是王弘! 天啊,竟是王弘! 陈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从绝望中看到希望,一个人从大悲转为大喜,会是如此滋味。 她双腿一软,坐在地上,颤声道:“王弘?” “是我。” 王弘的声音,依然优雅清浅,不用看,陈容也知道,此刻的他,一定是嘴角含笑,悠然而来。 瞬时,陈容的眼眶红了,她哽咽两声,低叫着向他奔去。 她奔得甚急,转眼便冲到他面前。无边的惊喜和感动,令得她什么也想不了,她只是纵身一扑,投入了他的怀抱中。同时,她的双手一伸,搂着了他的腰。 紧紧地搂着他,陈容哭了。她颤声说道:“你怎么才来?”顿了顿,她呜咽声声,不由伸出小拳头,一下又一下,轻轻捶打着他的胸口,哑声叫道:“你怎么才来,你怎么能才来?” 无边的喜悦,无边的放松,无边的感动,在这一刻全部化成泪水,化成了这一句,“你怎么才来。” 脱口而出的陈容,一直在重复着,一直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是如此地期待着他来相救自己。。。。。。 这时,王弘双臂一伸,轻轻搂住了她。 他的手臂,是如此温暖,如此有力。他那并不宽阔的怀抱,是如此的宽大,如此的沉稳,便如一座山,一座她渴望了两辈子,魂牵梦萦,春闺遥望,却从来不敢奢求自己也有福拥有的山! 陈容像抓着救命的稻草,便搂着自己追寻了太久的温暖一样地搂着他,她把脸埋在他的颈侧,感觉着他清新的体息带来的温暖,泪如雨下,呜咽声声,“王弘,王弘,王弘。。。。。。” 一声又一声,绵绵不绝。 星光下,王弘似是被她这含了太多感情的呼唤怔住了,好一会,他双臂加了一分力道,他更紧地搂着她。 陈容把脸上的泪水,在他的颈间拭了拭,香软的唇,在呜咽中不时擦过他的颈动脉,她感觉到他的脉动,感觉着他的体温,继续唤着,“王弘,王弘,王弘。。。。。。”叫到后面,呜咽略减,渐转安静。 这时,王弘双臂一伸。 他把她拦腰抱起。 这个人,看不出来还有一把力道,抱着她竟是轻轻松松的。 他抱着陈容,向前走出两步,把她轻轻地放在马车上。 刚把陈容放下,陈容便嗖地伸出手,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袖,黑暗中,她泪眼朦胧,喃喃说道:“别走,别走。。。。。。求你。” “我不走,”黑暗中,他的声音非常温柔,他的双眸,灿若星辰,含着浅笑,他伸出手,轻轻拭去陈容眼角的泪痕。 修长的手向下移,有意无意的,指尖成勾,划过她的唇角,引得她一阵颤动后,他微笑道:“卿卿在此,我怎么会走?” 陈容地心定了下来,她慢慢地松开了紧揪着他衣角的手。 西西索索地响动中,王弘也上了马车。 他一上车,陈容再次一扑而来,她紧抱着他的腰,脸埋在他的胸口,她的双臂锁得那么紧,分明还是怕他离去。 王弘把她搂起,轻轻放在腿上,然后,他懒懒向后一倚,靠上塌几。 以一种舒适的姿势搂着陈容,王弘手指如春风,绵绵地拂着她颊侧,鼻旁的泪水,低低说道:“休怕。” “恩。”陈容应了一声,她把脸埋在他的怀中,喃喃说道:“你来了,我就不怕了。” 她搂着他的腰,躺在他的怀中,一动不动地感觉着他温暖地体温,低低地说道:“方才,我以为我完了。” 王弘轻轻嗯了一声。 这时的陈容,似被打开了话匣子。她继续娓娓而谈,“贼匪有九个,他们拦着我的马车,当时马车又陷到了泥中,怎么也走不动。我以为我完了,”她的声音中充满惊惶。 王弘伸手轻抚着她的秀发,低低安慰,“休怕。” 只是极简单的动作,只是极简单的语言,陈容语气中的惊惶便减少大半,整个了也沉稳了些。 她把自己埋在他怀中,喃喃说道:“我还杀了一人!王弘,我亲手杀了一人,一鞭抽下去,他的颈管便断了,血流如注,有很多还溅到了我身上。” 她沙哑的,详细地描绘着自己杀人的过程。 王弘五指成梳,轻轻梳理着她的秀发,低低的,极温柔极温柔地说道:“别想了,他们该死。” 同样,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再次令得激动的陈容安静下来。 她紧紧抱着他,喃喃说道:“你来了,真好。七郎,我曾经以为,这世上不会有人真地看重我,喜欢我,珍惜我的。。。。。。七郎,你来了,真好啊。” 声音绵绵,情意也绵绵。 星光下,王弘低下头来。他明澈异常,星辰般的双眸,静静地望着闭上双眼,显得筋疲力尽,心力交瘁后,陡然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的陈容。 他望着她,静静地望着她。。。。。。 就在这时,双眼已睁不开了的陈容,突然惊叫一声,急急说道:“尚叟,七郎,快去救尚叟!” 王弘伸手抚着她的秀发,低而轻浅地说道:“睡吧,他不会有事的。” 他的语气,他的声音,奇异地令得陈容安静下来。 她闭上双眼,慢慢的,轻细的鼾声响起。 她放松地睡着了。 星光下,寒风吹过车帘,发出呜呜地响声,四周,虫鸣唧唧,山顶上,又传来了野兽的嘶吼。 这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马车中的两人,仿佛置于春光明媚中。他搂着她,她躺在他怀中,相依相偎,呼吸交融。。。。。。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天空上的群星更明亮了些,更璀璨了些。缩在王弘怀中的陈容,突然惊得抽动了一下,她呼地坐下,瞪大仓惶的双眼惊叫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尚叟!尚叟!” 她四下张望着。 才张望了几眼,她扫到了静静望向她的王弘。 对上黑暗中,他那明澈的双眸,陈容放松了,她把脸偎进他怀中,重新闭上双眼,转眼间,细细的鼾声再度响起。 星光下,王弘伸手抚向她的长发。 五指成梳,一下又一下地梳着她的长发,顺手把她插在头发上的金步摇等饰物取下。 转眼间,陈容已长发凌乱,春睡于怀。 他低下头,望着发丝铺满自己胸口的陈容,轻轻伸手,抚向她长长的睫毛。 他的手指,宛如春风,他的眼波,宛如春谭。 。。。。。。 陈容是在一阵鸟鸣声中苏醒的。 迷糊中,她慢慢地睁开双眼,那明媚的眼波中,此刻是一片迷茫,一片空洞。 一下,两下。 她眨着眨着,眼波清澈了些。 慢慢的,她感觉到自己身下有点异常。 陈容缓缓侧头,看向身上。 她对上的,是一张俊美异常的脸。这张脸离她只有数寸,吐出的呼吸之气还喷在她的脸上。 嗖地一下,陈容的小脸瞬时通红。 她急急一撑,想要直起身来。 可刚一动,便牵动着麻刺不堪的双臂和双腿。原来,整整一个晚上,她都不曾变过体位。 陈容咬了咬牙,放松手脚,只敢移开脸蛋。 她再度看向被自己压在身上的俊美男人。 这个男人,双眼紧闭,呼吸细细,睡得正香。朝阳中,他那乌黑如缎的发梢上,还串着几滴露珠,欲坠不坠的。 对了,便是他形状优美的薄唇上,那微翘的嘴角上,也沾着细碎的,如极小珍珠般的露珠,它们在他新生的胡渣上闪烁着。 便是这样睡着,他也有一种容光。这是一种珍珠般,明月般的容光。它染在他俊逸无伦的脸上,染在眉目之间,使得任何人一眼看去,便被这光华所慑,便移不开眼,甚至,都来不及细细欣赏他的五官轮廓。 这样的美少年啊,风华盖世,无与伦比。 琅琊王家的七郎啊,举止雍容,名士无双。 而这个男人,会在半夜前来,只为了救她。。。。。。 陈容闭上双眼,再次偎进他的怀中。 不知不觉中,她的唇角已勾起一朵灿烂的笑容。 直到这个时候,陈容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就喜欢上他了,倾慕着,痴恋着他了。。。。。。因此,她才在发现他前来时,顾不得询问她视为亲人的尚叟,也想都没有想到过,他是不是一个人孤身前来的,他怎么知道她躲到了这个地方?是谁向他传信的,甚至,问一问那封请贴的事。 见到他,她竟没有一丝理智,一丝清醒。她只是惊喜于他的相救,只是欢喜于他的相救,只是彻底的放松了,感动了,欢喜了,也,倾心了。。。。。。 陈容想着这些时,无边的喜悦,那满满的幸福,都令得从来没有体会过两情相悦滋味的陈容,第一次感觉到,这世界,竟是如此美好。。。。。。真希望,时间就此打住,她就此死去! 胡思乱想了一阵后,陈容突然想道,自己的手脚都麻木了,那被自己压了一个晚上的王弘呢? 想到这里,她心疼起来。连忙伸了手,忍着那钻心的麻刺,慢慢挪开身躯。 才一动,她手上无力,整个人便是向马车下一栽。转眼间,她的肩膀重重地撞到车辕上,发出一声沉响。 忍着痛,陈容支起上半身,反射性地看向王弘。见到他双眼依然闭紧,睡得香甜,心下便是一松:总算没有吵醒他。 她咬着牙,用另一只手臂撑着车辕,慢慢地走下马车。因疼得厉害,她白嫩的后颈和前额,都渗出了冷汗。 她一步一步向前艰难地挪去。 陈容的身影,刚刚离开山坳,安睡不动的王弘,便睁开了双眼。他微微侧头,看向陈容慢慢挪移的身影,然后,转向她受伤的右肩膀。 陈容回来时,一眼便看到那个白衣胜雪的身影,他正端坐在车帘掀开的马车上。 听到陈容前来的脚步声,他抬起头来,浅浅一笑。 瞬时,晨光大亮,花香四溢! 陈容对上他的笑容,不知不觉中也展开了一朵灿烂的笑。她羞怯的,痴痴地望了他一眼后,几乎是反射性的,把拿着一串山果的左手藏到背后。 在背后换了一下手,她艰难地用受伤的右手举起那山果,笑道:“看,我摘了一串山果呢,这个可以吃的,很香呢,要不要尝尝?” 王弘浅浅一笑,他的目光,瞟过其中一粒葡萄状的山果,那山果上面溅了几滴新鲜的血珠。 这些山果,显然刚刚清洗过,一粒一粒的,在晨光下散发着晶莹干净的光芒。 王弘看向陈容,慢慢的,他伸出右手。 他伸手的动作,缓慢而优雅,可心神全放在他身上的陈容,已发现他动作透着僵硬。 当下她紧走几步,急急说道:“是不是手麻了?”她睡在他上面,手脚都麻了半天,那睡在上面的他肯定麻得更厉害啊。 一边说,她一边伸出不曾疼痛的左手,想要抚向他,可左手刚伸出来,她便想到了什么,连忙换成右手伸出。 就在这时,一直浅笑着的王弘,右手伸出,缓缓抚上她的脸颊。 他手如春风,抚过她的眉眼。 然后,他低敛眉眼,伸手探向他的左手。 他把她的左手握在了掌心中。 低下头,细细地端详着掌心这只白嫩滑腻的小手,这小手实在是美,粉嫩嫩的还有几个小小的肉涡涡。 他目光转向她的食指处。 那里,有一条寸长的口子,撕得皮肉翻开的伤口,鲜血已经止住了。 他慢慢低头。 他薄唇一低,轻轻含上了那根受伤的食指,温热的唇碰上那指头时,陈容颤抖起来。 王弘抬头了。 他便这般含着她的手指,抬头看着她。晨光中,他的眼眸明澈高远,却透着一种让陈容心慌意乱的妩媚。 特别是,他那滴着露珠的发梢,正调皮的落在他挺直的鼻梁旁,有一滴露珠,还随着他的动作,滚落而下,沁入他的唇中。。。。。。 嗖地一下,陈容的脸红透了。 她垂下头,眼睛向上略略抬头,含羞带怯地瞅着他,低低的,弱弱地说道:“别这样。” 声音绵软,双脚也绵软。 心跳更是如鼓。 王弘从善如流地移开了唇。 随着他的唇一移开,一缕银丝顺着指尖,在阳光下,它连着她的指,他的唇,闪耀着七彩的光芒。 陈容的腿这下完全软了。她软软地摔入他的怀中,喃喃地说道:“别,别这样。。。。。。” 她其实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只是知道,此刻的王弘特别诱人,特别地令她脸红耳赤,特别地令她骚动。那骚动甚至强烈得,令她的下腹处,涌出一股陌生的情热! 两世为人,一直是处子身的陈容,只知道,这时刻的自己很陌生,她似是想他做些什么事,最好是把她揉入他的体内,最好是。。。。。。她不敢再想了。 王弘伸臂扶住软到的她。 他低下头,温柔地望着她,嘴角微扬,浅浅而笑,极关切极关切地问道:“阿容可是身体不适?怎地脸红得这般厉害,身体也是热着?” 此刻,他的目光是那么纯洁,那么关切! 陈容纵使一直是个闺阁女子,一直没有人告诉过她两性之事,这时也知道自己异常的原因。 当下,她的小脸刷地一下,从耳尖一直红到了颈根。 她急急地抽回身,向后撤去。然后,她嗖地转过去,背对着他,低着头,羞不自胜的,自责地说道:“是,是,是身体不适,可能病了。” 她听到的,是汩汩的倒酒声。 陈容怔怔回头。 她看到的,是含着浅笑,容光混着露珠,晶莹剔透的王弘。他正低着头,优雅地在两个酒杯上满上酒。 他的动作,是那么优雅,他的笑容,是那么雍容。这是一种含着金马玉堂的贵气的雍容,这是一种不识人间烟火,高高在上的优雅。 陈容仰起脸,痴痴地望着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心,在慢慢地沉沦,沉沦。。。。。。突然间,她在想着:如果这个世间,有一种爱会让女人低到尘埃里,必是那女人,爱上了眼前这个男人。 如果说,爱上冉闵,会让人觉得绝望,那爱上眼前这个男人,就会让人觉得彻底的卑微! 慢慢的,陈容垂下了双眸,慢慢地,她伸手捂向了自己的胸口。(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02章 七郎,请从背后给我一剑! 今天只有这一更了。。。 ## 碎发掉落在陈容的额前,她捂着胸口,深吸了一口气。 这口气有点苦涩。 慢慢的,陈容抬起头来。 晨光中,她抬头看着他,明亮妩媚的大眼,认真地瞅着他。 这眼神,特别特别认真,特别特别遥远。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令得王弘偏了偏头,任长发划过白净俊美的脸孔,“怎么啦?” 陈容的小嘴张了张,半天,却重新闭上,她望着他,灿烂一笑,有点天真,也有点认真地说道:“苍天戏弄阿容啊,这一生,怕是不会圆满了。” 王弘抬头,不知不觉中,他右手撑着塌几,极优雅地坐直身躯。 他盯着陈容,慢慢扯唇一笑,双眼眯起,“阿容这是什么意思?” 陈容仰着小脸,痴迷地望着他。这是真正地痴迷,是把一个人记在了心上后,光是看着他,便感觉到满足,光是靠近他,便再无他求的痴迷。 她用这种痴迷的目光望着王弘,樱唇颤动,笑道:“没什么意思啊。” 王弘依然眯着双眼注视着她。 聪明如他,自是明白了陈容这话的意思。她分明是在告诉他,纵使她爱他入骨,纵使她恋他如痴。她的心里依然很清明,她清明地知道,她配不上他,她得不到他。。。。。。终她这一生,都不会与他在一起,所以,她的人生不会圆满了。 这世上,怎么有这样的女郎?年纪轻轻,性情火热冲动中,却总是有着智者的从容和世故,甚至,沧桑! 一个激情四溢的躯体中,怎么能有着这么冷静得近乎残酷的思量? 王弘浅浅一笑。 他垂下双眸,白衣胜雪的身影,向左侧的车辕靠去。就在他斜倚而下的那一瞬,青丝如瀑,披泄在白衣上。 这时的他,沐浴在晨光中,清风里,明明身后只是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山壁,明明只是坐在马车中,却优雅高贵,如卧于华堂。 他垂下双眸,修长白净的手,缓缓地抚着几上的酒斟,浅浅笑着,慢悠悠地说道:“阿容的意思,是不是想告诉我,一旦回到南阳城,你便还是你,我也还是我。此间之事,璧如春梦?” 他说得很慢,声音清润动听之极,那双清澈高远之极的双眸,也似笑非笑的睨着她。 不知为什么,望着这样的王弘,陈容的心抽了一下。 她低下了头。 这时,王弘伸出手,抚向她的手。 在抚到她的小手时,他指甲如勾,在手心中轻轻一划。 瞬时,一阵酥麻不期而来。陈容心头大颤。 王弘却只是从她的手中拿过那山果。 他低头抚弄着那山果,浅浅笑着,说道:“卿卿好生无情啊。” 一种极随意的语气。 陈容望着他,痴痴地盯了两眼,她低下头来,喃喃解释:“能够活在这世上,很不容易。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和感情,是会粉身碎骨的。” 王弘淡淡一笑,他的声音有点淡,有点点冷,“既然如此,卿卿何必靠我如此之近?”他摘下一个山果,把红得剔透的葡萄样的果子在白净的掌心滚动着。一边滚动,他一边似笑非笑,“若是他人见到,岂不会以为你我已经有了苟且之事?” 他用了‘苟且’这个词。这词,一般是民间用来形容狗男女的,既粗俗不堪,又是辱骂之句。 这么高贵的,不沾尘埃的王七郎,居然对她用上了这个词! 陈容脸孔一白,她低着头,喃喃说道:“在君身侧,那感觉极是美妙。。。。。。今日方知,什么叫情难自禁。”她这话,当然掺了假,前一世,她便知道这世上有一个词,叫情难自禁,便知道她这样的人,爱不起,输不起! 陈容的声音一落,王弘便慢慢抬头望向她。 他的眼神十分专注,分外地专注。 盯着她美丽的脸,这脸孔,虽然经过了昨日的惊吓,昨晚的大起大落,虽然只是用清水洗过,可它透着一种惊人的艳美,晕生双颊,眉染情愫。 王弘伸出手来,低低说道:“过来。” 声音低沉,诱惑。 陈容傻傻地抬起头,痴痴地望着他,向他走近。 她把自己的小手,放到他的手掌中。 王弘掌心一收。 他的右手,包着她颤抖的左手,他伸出左手,搂向了她的腰。 陈容没有抗拒,她甚至向他倚来,只是倚在他怀中的躯体,不住颤抖着,颤抖着。 王弘搂着她。 他伸手抚着她乌黑的秀发,低声问道:“昨晚,可怕了?” 直到他这么问起,陈容才记起自己还有很多疑问呢。她伏在他怀中,闭上双眼,小脸晕红中带着醉意,喃喃说道:“怕,极怕,我以为这便是劫数。” “劫数吗?” 王弘低低吟道。 这时,陈容软软地说道:“它确实是劫数。” 她与他,都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陈容伏在他的怀中,一动不动着。她的脸贴在他的锁骨处,吐出的芳香之气,暖暖地扑在他的身上。 闻着他清新的体息,感觉到这个男人身上的温度,突然的,陈容喃喃说道:“七郎。” “恩?” “你可有仆人跟随?叫一个过来,要他杀了我。” 王弘低头看向她,目光专注。 陈容依然闭着双眼,嘴角含笑,可她的声音,真的很冷静很冷静,非常非常的冷静,她轻声说道:“便这样,从我背后刺上一剑,记得要刺中心脏,这样才死得快。抽剑时,不要太急促,那血溅了你的白衣裳,就不好了。” 她慢慢抬头,目光迷离而温柔地望着他,声音颤抖着,“真的,求你了。七郎,我怕再过一会,我又悔了。” 王弘却是一笑,他极温柔极温柔地望着她,问道:“为何说这种胡话?” 陈容一笑,她垂下双眸,再次伏入他的怀中,她还伸出双臂,主动搂上他的腰。便这般紧紧抱着他,她轻轻说道:“是不是胡话,以七郎的聪明,岂会不知?七郎,我是觉得,也许这一生,我都不会如此刻这般快活了,更不会如此刻这般圆满了。若能在真正快活圆满的时候死去,胜过世人多矣。” 王弘没有回答。 他任由她搂着他,偎着他。 直过了许久许久,他轻轻笑道:“现在呢?可还想死?” 他怀中的陈容摇了摇头,声音有点苦意,“不想了,死这个字,真是千古最最艰难之事。” 她没有放开他。 她依然紧紧地搂着他。 偎在他怀中,闻着他的体息,她轻轻地说道:“真不想回南阳城。”说到这里,她吊上他的颈,痴望着他,顽皮笑道:“七郎,我们今天不回城可好?你要是饿了,我就去摘山果给我,渴了也有山泉,我们明天再回去可好?” 王弘浅浅而笑,他一直在打量着陈容,目光明皎,“既然阿容如此不舍,为何执意推开我?” 他这次,话说得格外透,“阿容若真有情,你我可以厮守。” 陈容却是一笑,她艰难地从他的怀中起身,一边用手指梳理着枕乱的长发,又拭平衣裙。 然后,她率先向外走去,走了一步,她朝他回眸一笑,灿若昙花,“阿容知道自己的,我这人,心太贪。总想得到更多。当了七郎的妾,便会千方百计地当上贵妾,说不定啊,还会用手段害了你的妻。一次害不成,便会害二次,二次害不成,便会害三次。只要阿容不死,七郎你的宠妾啊,妻啊,娶多少害多少,有多少死多少!” 她笑得灿烂,秋波明媚,那话,却是实实在在地残酷森冷,而且,理所当然,“所以,除非七郎你一打开始,便想只娶阿容为妻,只宠阿容一人。否则。你这一生,我这一生,都不会安生了。” 她转过头,提步向前走去,腰背挺得笔直,便如那青竹。 阳光下,她的身影格外明媚,格外亭亭玉立。 王弘侧过头,任由碎发遮住双眸,目送着她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不一会,陈容来到了山坳出口处,她朝外张望着,问道:“七郎,你的仆人呢?他们怎么还没有来找你?” 王弘跳下马车,他优雅地走到她身后,也向外张望,然后悠悠一笑,道:“我会策马,上车吧,我们自行回南阳。”他没有向陈容解释那些仆人的事/ 陈容没有多想,她一听到他会驾车,还听到他愿意为自己驾车,顿时睁大了双眼。 她嗖地回头,目光晶亮晶亮地望着他,欢喜地叫道:“你会驾车?”大眼眯起,她格格笑着扑向马车。 三两下爬上车厢坐好,陈容欢叫道:“啊,王七郎为我驾车啦!王七郎当了我陈容的驭夫啦!” 声音又脆又响,极是快活。 王弘听到她这笑声,叫闹声,苦笑了一下,向马车走去。 随着他长鞭一扬,那马便甩开蹄子,向外走去。 马车出了山坳,马车向官道走去。 一直走出老远,王弘都没有听到陈容地说话声,不由回过头来。 他对上她痴痴望来的目光,不过这一次,她的痴迷中,夹着呆怔,夹着得意,夹着说不出道不尽的好奇。 她眼神空洞地望着他,喃喃的,一句又一句地重复道:“琅琊王七,居然为我驾车了?” 声音中,尽是不敢置信!彻底的不敢置信。 确实,这件事,不管放到哪里,不管说给谁听,只怕都不会相信。在这个时代,贵族的颜面,远胜过生命!有所谓‘上品无寒士,下品无士族。”在这个时代,上下阶层之间,泾渭分明,那已是一条千百年来无人跨越过的银河。 而现在,这个琅琊王家的天之骄子,居然愿意给她这个寒微卑贱的小庶女充当驭夫。就算是权宜,说出去,也是石破天惊之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03章 谁人送来黄金棺 粉红票624的加更章节送上。啊,现在的粉红票,还是一张抵两张呢,求票票啊。 ?? 马车缓缓行驶着。 不知为什么,陈容明显地感觉到,王弘驱车驱得很慢,难道,他知道自己的心思,想这一刻能留得久一些? 想到这里,陈容苦笑了一声,她哗地一声拉下车帘。 可刚刚拉下,她便悔了,便掀开车帘一角,看向他的背影。 渐渐的,马车驶上了官道。 官道漫长,黄尘扬天而起。过了一会,陈容发现,王弘只在官道上行驶了二刻钟,便把车驱入一个山间小道。 这山间小道,两侧溪水潺潺,竹林时有,那些因为进入冬季,已经干枯的杂草都还有半人高,杂草和枯藤交织着,缠绕在树根上。 小道的两侧,是连绵的山脉,看来看去,这里竟是极少有人行走的模样,仰着头看了又看,都看不到一户人烟。 陈容诧异起来,她伸头问道:“七郎,此是何处?” 王弘头也不回,他懒洋洋地坐在驭座上,纵使马车滚动激起的烟尘,已染黄了他的白衣,他那样子,也仿佛自己正华服盛装,参加王室的宴会一样的都雅。 他含着笑,漫不经心地甩了一下鞭子,道:“是一条小路,彼处行人少,没有农田,流民不喜。” 陈容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是说,这条路很安全。 她心头一松。 就在她准备继续询问时,王弘清润动听,宛如流泉般的声音响起,“这附近的小道,我都熟悉。”他仿佛知道她想问什么,率先说了出来。 这话陈容都有点不相信了,她怔了怔,瞪向他的背影。 不过,她没有开口质问。她知道,不管是冉闵,还是王弘,他们位高权重,说出的话一句便是一句,这类人,不喜欢自己的话被人质疑,更不喜欢解释。 晨风悠悠而来,它拂起王弘的墨发,拂得车帘哗哗作响。 走到小半个时辰后,王弘右手按着马鞭,左手轻拍辕木,放声清唱起来,“望洛阳,意沉沉。想西山落日,照昔日王都,今日荒冢落枯鸦。”他刚唱到这里,声音却是一哑。 几乎是突然的,他仰起头,放声长啸起来。啸声如金石相击,既明且脆,远远传出。 就在陈容傻呼呼地看着这个陌生的王弘时,他的长啸声,渐渐转为呜咽,转为呜咽。。。。。。 呜咽声中,陈容的呆呆傻傻中,一个高歌声从远处的山腰上传来。那个歌声,却是沙哑苍老,唱得十分苍凉,“他年英雄今日冢,他日衣冠雍容,今朝白骨无坟。” 那个声音,也就是唱到这里,唱声便止,啸声高起。 陈容回头张望,只见远方三百步处,山腰间,枯树中,一个四十来岁,胡子拉杂的中年樵夫,正双手叉腰,仰天长啸。 那樵夫的啸叫声,苍凉古朴,其章绵绵,远远传出。 陈容望着那人,突然想道:这人是个隐士。 就在她寻思之际,那个中年樵夫弯下拾起斧头,一边砍向前面的小树,一边粗着嗓子呐喊道:“山下歌咏者何人?好端端地唱什么歌?勾得老夫断了肠!”这樵夫显然精通音律,他一边呐喊,一边用力砍着那枯树,动作和说话配合极好,颇有节奏感。 驭座上,王弘挥了挥马鞭,也没有抬头,便这般高声回道:“琅琊王七也。” “哈哈哈哈。”回答他的,是那中年樵夫的放声大笑,“琅琊王七?好大的名头啊。” 这时,马车离他只有二百步了。 中年樵夫低头一看,诧异地叫道:“噫,马车中坐着何人?竟劳得动琅琊王氏的王弘亲自驱车?” 王弘笑了笑,朝陈容吩咐,“把车帘拉起,让长者一观。” 陈容应了一声,把车帘掀开。 只是在掀开时,由于自惭形秽,她的头,还是低了低。 那樵夫一怔,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显然心情甚好,竟是哗地一下把斧子远远扔开,双手叉腰放声大乐。 大笑一阵,引得回声不断后,那樵夫叫道:“好,好。堂堂琅琊王家的嫡子,竟愿意为一个妇人驭,好,不愧是我辈中人。” 过一会,他转向王弘说道:“你刚才所吟,长短不一,是新诗体?” 王弘淡淡一笑,朗声回道:“非也,只是听到我这妇人上次念过一遍,觉得这体裁长短不一,倒也轻爽上口。” 那樵夫继续放声大笑。 笑着笑着,他扛起斧头,转身朝山深处走去。渐渐的,那笑声变成了悲咽,悲声混合在风声中,仿佛苍天在哭。 马车再次驶动了。 马车继续向前驶去。 王弘所挑的这条路,不但偏僻,还是条近道。不过二个时辰不到,陈容的视野中,便出现了南阳城的城墙。 陈容望着那高大的城墙,望着远处隐约的人影。那人影黑压压一片,堆积在城外,难道是流民们聚集在一起,要闹事了? 陈容想到这里,看向前方的王弘。 王弘依然一派悠然,他甩着马鞭,变成灰色的白衫随风飘荡,墨发乱舞,便是这样,便是从背上看去,也是容光逼人,皎如玉树。 只是陈容知道,王弘甩动马鞭的速度加快了些。 不一会,马车便来到了城门外。 这里的南阳城外,已是人山人海。上千人挤在那里,中间是吵闹着的贵族们,而四周,却是全副武装,盔甲如林的士卒! 这些士卒人人身着散着金光的黄铜甲,手持长戟。里三圈外三圈地围着那些贵族,至少也有五千! 这五千悍卒,是南阳王的亲卫! 陈容忍不住低叫出声,“出了什么事?” 前方吵吵嚷嚷,哪会有人回答她的疑惑? 就在这时,贵族中,传来一个青年士人的朗叫声,“南阳王这是何意?前一次,我们想要离开南阳城被他拦住了。这一次,他竟是连琅琊王氏的车队也敢拦住,莫非,他真以为这天下间,无人可以制得他一个地方郡王?” 声音沉沉,已是怒喝。 琅琊王氏有人要出城? 陈容嗖地一下,转头看向王弘。 她看到的,依然是一派悠然,好不自在的背影。 那青年士人的叫声一止,众卒中,一个将军冷笑起来,“琅琊王氏确实了得。可是他琅琊王七既然如此招惹了慕容恪,就别想这么不声不响地把祸水推到我南阳城,自己离开!” 他说到这里,向后退出一步,右手一挥,喝道:“拦住了,一个也不许走!” 贵族中的那青年士人气得都要笑出来了,他高声喝道:“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里面有没有琅琊王七!” 那将军自是早就发现人群中没有王弘了,他却是不理,只是昂着头,手中令牌一举,沉声喝道:“王令在此!我可不管有没有王七,反正属于琅琊王氏的车队人马,一个也不许出城!” 听到这里,王弘显然有点糊涂了,他挥了挥手,令一个仆人打扮的少年走近。 那少年杂在十几个流民中,衣裳最是整齐。他正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一转头便看到王弘在招手,人没有认出,却被他的容光所慑,双眼眨也不眨地,好奇而仰慕地望着王弘,大步跑来。 王弘朝着前方三百步处的人群一指,浅笑道:“小哥可知,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知道知道,我自是知道。”少年的声音清脆响亮,他大声说道:“昨天晚上,二百个胡人,抬着一副黄金棺,突然出现在城外。他们对着城中喊话,说什么:他家将军仰幕琅琊王七的风采,一直想亲近亲近。上一次在莫阳城中,王郎不告而别,他很是伤心。现在听说他在南阳城中,特奉上黄金棺,愿与王郎相定再见之期。” 少年牙齿伶俐,声音清脆,记忆又好,他一口气背到这里,喘息了一下,继续说道:“胡人还说,他家慕容将军已为王郎备好了金缕玉衣,玉衣华贵,制造不易,万望王郎不要推拒。说完这些话后,胡人放下棺材,扬长而去。” 这一下,陈容和王弘完全明白了。 王弘笑了笑。 他这一笑,容华动人,那少年眼前一晃,看呆了去。 王弘轻笑着,眯起双眼,淡淡说道:“于是,今晨里,南阳王发现我琅琊王氏有车队想离开了?” “正是正是。”那少年青涩的脸上,闪过一抹失望,不过转眼,他的双眼又亮了,又信心满满,“刚才那人都说了,他们琅琊王氏,才不会做出这种临阵脱逃之事。他们走的这些人,是去建康搬救兵的。至于王七郎,还有大半的王家精兵,自会留在南阳城中。还有一个人说,既然慕容恪要的是他家七郎,如果他家七郎离开了南阳城,慕容恪便不会再对南阳城感兴趣。不肯给他们放行的南阳王,才是目光短浅之人呢。” 王弘一笑,他道了声谢,让那少年离开后,抬起头,悠然地望着那群人。 这时,他向后倚了倚,靠近陈容,浅笑道:“阿容。” 陈容一怔,连忙应道:“是。” 王弘的声音,极温柔极温柔的,“你如想离开南阳城,那就在这两天走吧。一切我都会安排。” 陈容万万没有想到,他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第一时间想的,便是让自己平安离开南阳城 她望着他,她晕生双颊,一抹感激和爱恋,又浮上眉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04章 守株待兔 双倍粉红票期间,求大伙宝贵的粉红票啊。 ## 片刻后,她轻声问道:“你呢?你在哪里?” 王弘轻笑道:“我啊,当然是在南阳城。若是一个胡人匹夫哧了哧,琅琊王七便见风而逃,那可多没趣?” 陈容想了想,低声说道:“那我也留在南阳城。” 背对着她的王弘,身躯一直,半晌,他柔柔问道:“卿卿不畏死?” 死?当然是会畏的。 陈容说道:“郎君都不畏死,阿容怎敢畏死?” 说完之后,她很久都没有得到王弘的回答,不由转头看来。 四目相对,那一瞬间,她在他怔怔望着她出神的眼眸中,看到了迷离。。。。。。不过眨眼功夫,他又是悠然一笑,那个高华超然,不染尘埃的王七郎,重新回到世间。 这时,身后出现了一阵冲天烟尘。站在路旁的十数流民,齐刷刷把看向城门口的目光移向身后。 只是一眼,他们便开始退去,不一会,流民们已经退去,便是那个少年,也退得远远的,好奇地向这边张望着。 出现在陈容眼中的,却是二百个盔甲着身,身形高大悍勇异常的壮汉。这些壮汉,应该都是北方人,任何一个的体形,都比得上两三个流民。 他们整齐划一地策马而上,围上了马车。 陈容嗖地转头看向王弘,见他若无其事,便放下了心。 其中一个壮汉策马而出,他朝着王弘双手一拱,唤道:“郎君?” 居然是王弘的护卫?陈容忖道:原来他们都在后面啊。直到这时,陈容才想到,自己都没有问过王弘,昨天晚上,怎么会是他孤身前来寻找自己,按道理,他的仆人不应该离开他左右啊。 王弘施施然地走下马车,他朝陈容瞟了瞟,命令道:“王生,你把女郎送回城吧。” “是。” 一个二十七八岁,一张国字脸的护卫策马上前,朝着陈容拱了拱手,然后跳下马背,跨上了驭座。 马车驶动。 驶出几步,陈容还在瞬也不瞬地盯着王弘,她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几次想跟他说些什么。可看到正被护卫们筹拥着,脸上虽然带着笑,却有了两分疏离和严肃的王弘,又闭上了嘴。 马车渐渐远去。 不一会,陈容的马车便出现在城门口。 堵在城门处的南阳王的私兵,只是防止着贵族们出城,至于有人进城,却是不管不顾的。 陈容顺利地进了南阳城,回到了院落。 她一下地,朝着那转身离去的护卫匆忙谢了一声,便急急地对着院落里面唤道:“尚叟!尚叟!” 连叫了两声,都没有人回应,她的声音带上了慌乱。 这时,房中传来平妪惊喜地声音,“是女郎回来了?是女郎回来了?”她冲了出来,跌跌撞撞跑到陈容面前,扶着她的手臂,朝着她上下打量。 陈容挥开她的手,问道:“尚叟呢。” 平妪道:“在塌上躺着呢。” 一句话说出,陈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她绽颜一笑,道:“回来了就好。对了,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平妪回道:“今天一大早,”平妪朝外面望了一眼,凑近陈容的耳边,低声说道:“天刚刚放亮,城门一开,尚叟便出现在南街店面中了。”她的声音中有着忧色,“当时尚叟一见到人,便晕了过去。后来醒来后,便哭着叫着女郎你的名字。” 陈容抿着唇,低声说道:“他是在南街店铺里的塌上?” “是。” 平妪抬头望着陈容,讷讷半晌,吞吐着问道:“女郎,昨天晚上,你。。。。。。” 陈容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安,当下双眼一瞪,喝道:“我清白着呢。” “是,是是,女郎清白着,清白着。”话是这样说,平妪的声音中,依然有着忧色。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躁动声。 喧闹纷纷中,李氏尖利的声音传来,“阿容可在?” 陈容还没有反应过来,平妪已是白着脸,喃喃说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们昨天晚上就来问过女郎两次,今晨天刚亮,又说夫人有召。现在女郎前脚回来,她们后脚就来了,我就知道她们不会放过女郎的!” 陈容听到这里心一沉,她想到了那封害得自己险遇不测的请贴! 一个婢女的声音回道:“禀如夫人,女郎在呢。” “居然在啊?”李氏尖笑起来,她扭着腰,在四个婢女地筹拥下跨入院落。一入院,她便盯向陈容。 望着衣衫尽是皱褶,长发披垂中有着凌乱的陈容,李氏笑了起来,她阴着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尖声说道:“哟,哟哟!果然是胆大包天,敢到莫阳城中与情郎赴死的阿容啊。”她走到陈容面前,围着她转来转去,嘴里啧啧有声,“胆子很不小啊,前一次,一消失便是数日,回来后还编造谎言戏耍长者。这一次呢,一大早的,衣裳没换,头发也乱了,啧啧啧,这身上,还有男人的味道啊,”她做了一个夸张的嗅鼻动作,“看来,小姑子对男人是食髓知味了,几天不去幽会一番,便情思难耐哟!” 这话,已是十分刻薄,十足羞辱! 陈容忍着气,张嘴便想回话。 可是,李氏声音一落,右手便是一挥,向着那四个婢女命令道:“拿下来!” 嗖嗖嗖嗖,四女同时跨出两步,围在陈容左右,伸手便向她按来。 陈容盯向李氏,双手一甩,甩开了其中两个婢女后,她低声喝道:“如夫人,如今的阿容,也是个一举一动都有人关注的,请你让她们退下,阿容自己有脚!” 陈容的声音刚落,李氏便是放声大笑。 她笑得十分尖利,十分嚣张。 笑着笑着,她声音一收,盯着陈容,讥嘲地说道:“莫非,你还以为你有琅琊王氏护着?啧啧啧,阿容啊,看来你是不知道啊,你的王七郎,已被胡人和南阳王同时盯上了。便是那个王仪,他今天早上,为了逃避围城,竟想带着私兵悄悄离开,也被南阳王控制了。就算他不曾被控制,那晚上你当众拒绝了他的好意,你以为,你在他面前,还会有什么颜面不成?” 李氏一脸小人得意的讥讽,尖笑道:“想那琅琊王氏偌大的名头,却尽是出了一些贪生怕死之徒。哎,真是差我颍川陈氏太多了。” 陈容听着听着,心沉了下来。她听得出来,这李氏的语气中,对南阳王极恭敬,对琅琊王氏,则有点轻辱。难道说,府中出事了?陈元彻底地倒向南阳王了? 李氏心情甚好的冷嘲热讽到这里,手一挥,再次尖声喝道:“拿下了!” 嗖嗖嗖,几婢同时扣上了陈容的双臂,锁住了她的肩膀。 陈容心思电转。 昨天的那封请贴,分明是要置她于死地。她虽然不知道是谁干的,可她这一世,得罪的人也只有这么一家子! 现在这李氏,那动作那表情,太过嚣张!事情不对头啊! 决定一下,陈容双肩一抖,便撞退两个婢女,向后退出一步。 她这反抗地动作一做出,李氏便尖叫起来,“反了反了,真的反了天了。”尖叫声中,她大声命令道:“你们也上去。” 她指的,是刚刚跨入院落的两个护卫。 这两个护卫,陈容是识得的,他们是阮氏陪嫁过来的,一个个都有很不错的身手,上一次阮氏另路南迁,便是因为有他们护着才一路平安。 望着那两个大步逼来的护卫,望着旁边缩成一团,尖的尖叫,哭的哭救的平妪等人,陈容停下了动作。 她没有做徒劳无功的挣扎。 两个护卫走到她面前,见她没有再跑,便停下脚步,而另外四婢再次围上陈容,她们锁住陈容,把她朝着前面重重一堆,喝道:“走吧。” 于是,在李氏扭着腰,一路尖酸刻薄地辱骂中,她们押着陈容,向阮氏所在的院落走去。 不一会,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入了阮氏的院落。一入堂房,一婢便在陈容背后重重一掌,击得她向前踉跄冲出几步,险些仆倒在地时,一个威严的声音喝道:“跪下!” 陈容没有跪。 她昂着头,盯着坐在主塌上的阮氏,双眼一阴,突然说道:“夫人,便是琅琊王氏舍弃了阿容,那冉将军,必然是还念着阿容的。想阿容与夫人之间,也没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恨,夫人无需这么大张旗鼓地押回我?” 再一次,她声音刚落,李氏已尖笑出声,“难道你阿容现在还想要名节了?格格,都一夜没归了,也不知与几个男人睡了,居然还怪我们大张旗鼓地押了你。” 嗖地一下,陈容的脸孔涨得紫红。她嗖地回头瞪向李氏。 阮氏的轻喝声传来,“掌嘴!” 李氏先是一怔,转眼她一张脸涨得通红,她慢慢伸出手,轻轻地在自己的脸上抽了一下,哭巴着脸叫道:“夫人!” 阮氏看也不曾向她看向一眼,喝了一口奶子,慢悠悠地说道:“我陈氏,也是百年公卿世家,这种粗俗不堪的话,贱民们可以说,你却不能说。” 李氏连忙低头,应道:“是,是。”一边应着,她一边又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抽了抽。 阮氏转头看向陈容。 盯着陈容,她那保养得圆润的脸上,带上了一抹笑容。(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05章 曲折 粉红票664加更和例行更新一并送上。泪,双倍票间,大伙的每一张粉红票都无比珍贵,求啊。 ## 笑着笑着,阮氏伸出涂了蔻兰的兰花指,一边抿着奶子,一边轻言细语地说道:“不错,是个会勾男人的。琅琊王七,冉将军,还有南阳王,那魂啊,都被你这小姑子给勾了去。”说到这里,阮氏不知道想到什么,带着厌恶阴阴一笑,“死了是怪可惜的。” 她右手一挥,命令道:“押下去吧,记得看牢一些。还有,她那个院的人,也看牢些。” “是。” 李氏走到陈容身后,把她重重一推,喝道:“走!” 陈容回头瞪了她一眼,那眼中的煞气,直令得李氏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出几步,她才转身向外走去。 走着走着,就在陈容跨到台阶上时,她突然脚步一慢,说道:“上次在莫阳城中,王氏众人问我可有所惧。夫人你可知道,我是如何回答的?” 阮氏蹙起眉,不耐烦地把奶子放在几上,刚要喝令婢女们快些把她拖走,陈容已大声说道:“当时我便说,我最惧的,不是死,而是不得族伯陈元和他的夫人所喜。” 她说到这里,盯了李氏和阮氏冷笑一声,掉头转身,大步离去。 望着陈容的背影,阮氏伸手在几上一拍,气得脸孔通红,“这,她居然敢威胁我?她居然敢威胁我?” 转眼,阮氏又坐了下来,她重新端起奶子抿了一口,冷笑道:“拿琅琊王氏来唬我?陈氏阿容,王弘尚且性命难保,便是保得住,他可是连个贵妾也不愿意给的,你又算得什么?哼,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出身什么长相,还想倚仗逢场作戏的男人!” 陈容再次进入了上次的小木屋中。 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站在李氏身侧,一个尖下巴,嘴边长着一颗美人痣的婢女盯着她,尖声笑道:“陈氏阿容,你那刀子不是耍得很好吗?今儿怎么不耍了?”笑到这里,这婢女讨好地朝着李氏望去。 李氏则高傲地抬起下巴,盯着陈容。 陈容转过身,没有理会她们。 那婢女见状,叫道:“看你得意到什么时候!”这时,李氏已尖声说道:“看她一下都硌眼,把房门关上。” “是,是是。” 关上后,陈容听到她在外面叫道:“看紧一些。” “是。” 时间渐渐流逝。 陈容抱着双膝坐在塌上,望着头顶的那片天窗,咬着唇不停地寻思着。 可她这人,本就不是特别聪明,不然前一世,怎么也落不了那样一个结局。 她坐在这里寻思来寻思去,却是什么脱身之策也想不出。现在她只能祈求,那封请贴并不是阮氏和李氏拿出的,不然,她这一次可真是在劫难逃了。 陈容把脸埋在双膝间,恍惚中,王弘的面容再次出现在她眼前。昨晚那惊魂的一夜,也在她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回放。 转眼,天黑了。 小木屋中,已黑得看不清五指,要不是外面不时传来人语声,嘻笑声,陈容几乎要被自己的心跳给弄疯掉。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窗中渐渐有星光漏入,人语声渐渐转少。 这时,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陈容听到那脚步声,连忙一个箭步冲出,凑到房门口,眼巴巴地望着。 果然,那脚步声是往这里来了。 砰砰砰砰,陈容的心跳,变得急促而慌乱。 不一会,那脚步声出现在房门处。然后传来的,是锁被打开的声音。 陈容快步回到塌几处重新坐下。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星光入眼。 出现在房门处的,却是两个婢女和两个高大的护卫。那两婢女朝陈容盯了一眼后,转向那两护卫低声说道:“动作快些。” 动作快些! 陈容大慌。 她连忙站起,不等她有什么动作,那四人已一拥而上,转眼间,一块白布蒙上了陈容的嘴,同时,她双手被剪,整个人身不由已地向前跌撞冲出。 一辆马车停在门外。 转眼,她便被那两个护卫扔到了马车上。一得到自由,陈容便想纵身跃下,可哪知道,这两个婢女,却是身怀武技的,她刚一动,两女便一左一右扑了上来,啪啪两下,她的双肩同时被制,那刚刚离口的白布,又蒙到了她的嘴上。 在马车驶动时,两婢拿出一个绳子,把她反绑了起来。 直到把陈容绑成了一个棕子,手脚全部一动不得动,两婢才把她朝马车中一扔,自顾自地坐在塌上。 这时,马车正在向府门外驶去。 既然动弹不得,陈容便没有再挣扎。她躺在车板上,睁大双眼,暗暗忖道:他们这是要把我带出陈府。也不知是想把我带到外面弄死,还是另找地方关押起来? 也是奇怪,事到临头,陈容一想到那死字,心中并没有很恐慌。也许,是因为死过一回。也许,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前面的路,该怎么才能走下去。 马车格支格支中,驶出了陈府,进入了南阳城中。 夜深了,城中一片安静,只有位于巷道深处的朱门华第里,才有笙乐和笑声传来。。。。。。总是这样,就算明日胡人便攻下了南阳城,士人们也不会忘记纵情声乐。 在陈容的胡思乱想中,马车颠覆声停了停。 接着,它拐了一个向。 这时,一阵寒风吹来,把车帘扇得大开。陈容连忙转头一瞅,她看到的,是一片高大的围墙,围墙里面,是一个庄子。 那个庄子,两世为人的她却是识得的!这是阮氏在南阳城中置下的一个庄子! 只是一眼,车帘再次掩上。 陈容闭上双眼,开始从车轮声中,计算着路程。 约二刻钟后,马车停了下来。 两个婢女提着陈容走下马车,她们把她扔入了一个装饰简洁的房间。 把绑着她的绳子解开后,两女把门一锁,掉头离开。 陈容活动了一下麻木的双脚,慢慢站起。 这个房间虽然简洁,却有一个塌,还有几,同时有门有窗,只是那窗户,被牛皮蒙住了,黑糊糊地让她看不到外面。塌后还有一个小门,小门内,只放着一个马桶。 她听了听,从脚步声可以听出,外面至少有四个护卫。 见到暂时是没有生命危险的,陈容松了一口气,她走到塌上,倒头便睡。 她当然睡不着,睁着双眼,听着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听着哇鸣声,时间也过得很快。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低语声传来。陈容听到终于有人说话了,心下一动,连忙轻手轻脚地站起,摸到门边侧耳倾听起来。 “应是睡了吧?” “都要天亮了,她一个小姑子折腾了大半宿,肯定睡了。” 第一个声音诧异地问道:“听你这口气,还认得这小姑子?” 第二个声音有点沙哑,他嘎嘎低笑起来,“当然认得。你不知道,这南阳城的小姑子虽多,可没有一个比得上房中这人。啧啧,那屁股那奶子,啧啧,一看就让人连骨头都酥了,要是能睡一睡,死了也值。”他淫笑起来。 这时,第三个有点沉闷的声音传来,“别说了,主母交待过,不许说话的。” 第一个声音嘿嘿一笑,低声说道:“她又跑不掉,说一说有什么打紧?”顿一顿,那人嘀咕道:“再说,她也睡着了。” 见那沉闷的声音没有斥喝他,第二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是啊是啊,有什么打紧?说起来真是可惜了,听荭姐说,主母说了,先关个两天,如果没什么事,便给她一根白练。” 听到这里,陈容打了一个哆嗦!那个阮氏,竟是想置她于死地?而且,她还要弄成她是自杀的样子? 外面的声音还在传来,这一次开口的,是那沉闷的声音,他显然有了兴趣,语气有点点激动,“是啊。”他压低声音,砸巴着嘴说道:“你们不知道,荭姐说了,到那时我们可以尽情的玩,便是玩死了也不要紧。” 这话一落,三个惊喜的低叫声同时传出。 沉闷的声音立刻低喝道:“低声!” 安静片刻后,他压低声音,砸巴砸巴地笑道:“当然,要是能逼得她自己自杀就更好了。我听荭姐跟菇娘说,一个小姑一晚不归,也不知遇到了什么。回家后想不开,说出去谁都会信。” 再一次,四个淫笑声同时响起。 陈容坐了起来。 黑暗中,她只是冷冷一笑。 转眼,东方亮了。 转眼,远处的喧嚣声不绝于耳。 转眼,光亮从西侧传来。 时间流逝中,一直都没有人给陈容送饭来。 终于,在房中光亮暗下时,房门吱呀一声,给打了开来。 一个婢女提着竹篮,出现在房门外。她朝坐在塌上,双眼警惕地盯着自己的陈容望了一眼,把竹篮一放,二话不说便把房门重新归上。 只是一眼,陈容便看到,外面站着四个壮年汉子,他们正淫笑地望着她,直到房门关上。 天又黑了。 青哇的叫声,此起彼伏,笙乐声随着风,从遥远的地方飘来。 陈容一动不动地坐在床塌上,她的指甲,深深地掐入掌心。她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着,这一次要是能出去,便是暴露她粗鄙狠辣的真面目,她都要请王弘,请孙衍他们帮忙,出手处置了那个阮氏和李氏。 时间还在流逝。 不知不觉中,陈容竟睡了过去。 一身冷汗的惊醒后,房中还是黑漆漆的,外面已没有了什么脚步声。 陈容侧耳听了听,见到外面确实是静悄悄的,连忙赤足跑到门旁,重重推了推。 门被锁得很牢。 她跑向窗户。 刚刚准备推动,外面脚步声再响。 这一响,便是大半个时辰。陈容只得坐回塌上,又晕晕沉沉地睡去。 再次醒来,东方又亮。 昨天那个婢女又来送饭时,太阳正炽热着。 与昨天一样,那四个护卫一见门开了,便挤在一起,色眯眯地盯着陈容不放。一个个砸着嘴,只差流着口水。 婢女锁上门便走了,留给陈容的,是越来越慌乱的心。 她知道这个庄子的,它位于南阳城的北门,很偏远,是个人烟稀少的地方。而且这个庄子经常闲置。通过这两夜的倾听,她发现整个庄子中,只怕只有自己和这四个护卫在。 现在,她只能祈祷着,希望着王弘快快脱困,快快记起她这个人。。。。。。除此之外,她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了。 如此晕晕沉沉,度日如年的过了三天后。 第四天上午,一阵马车格支格支的滚动声传入耳中。 一动不动地坐着的陈容,听到那滚动声越来越近,突然的,她从塌上一跳而下,跑到了门边。 这时,那金钗已滚入她的手掌心。 她的手,紧紧扣着金钗,目光则瞬也不瞬地盯着门口。 不一会,马车在院落里停下了。接着,陈三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是不是在这里?” 他的声音有点愤怒,很是高昂。 那个经常跟在李氏身侧的,尖下巴,嘴边长着一颗美人痣的婢女哭道:“是,是。” 她才叫了两个字,便发出一阵‘唔唔’的声音,显然嘴巴被堵住。 陈容一怔,瞬时,一缕希望浮上心头。 一阵脚步声响。 不一会,陈三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温和而亲切,“阿容阿容?妹子,妹子,你在里面吗?三哥来接你了。” 陈容盯着外面,嘴角向下一扯,口里却虚弱的,惊喜地应道:“三哥?是三哥?你来接我了?” 她扑上房门,重重地捶打起来。 陈三郎大喝的声音传来,“还不把房门快快打开?” “是,是,是。” 一连串慌乱地应答中,房门吱呀一声被拉开。 阳光一入眼,陈容便反射性地伸袖挡在脸前。 这时,陈三郎向她大步走来,他一边走,一边心疼地叫道:“阿容,你瘦了啊,哎,看这小下巴,都尖得让人心痛了。”一边说,他一边抱向陈容。在陈三郎的身后,是几个高大的护卫和婢女,他们有意无意地挡着陈容的视线,似是不想让她看清这庄子。 陈容听着他这关怀的声音,悲从中来,以袖掩脸,呜呜哭泣起来。 陈三郎这时已走到她身边,他盯着她纤细不盈一握的腰身,盯着她那黑缎般,虽然关了几天,依然光洁之极的秀发,双手一伸,想把陈容搂入怀中。 就在这时,陈容却是双脚一软,整个人向地上瘫去。 陈三郎一怔,他连忙放下她,一把拂开陈容覆在脸上的长袖。望着她紧闭的双眼,刹白的脸,不由呆了呆。 这时,一个仆人在他身后低声说道:“小姑子欢喜得晕了。” 陈三郎恍然大悟,他连忙叫道:“快,快,把我妹子抱到我的马车上去。” 两个婢女应了一声,上前抱起陈容。在抱着陈容时,她们有意无意,那长袖都放在陈容脸上,挡住了她的眼睛。 她们走了两步,陈容便被颠醒了,她一醒过神,便是啕啕大哭。那哭声,要多响亮有多响亮,要多刺耳有多刺耳! 陈三郎一惊,眉头一皱,不由叫道:“妹子不要哭了。” 哪里知道,他这叫声一出,陈容的哭叫声更响了。 这高昂的,尖利的哭嚎声,真真可以撕破人的耳膜。陈三郎大吼一声,见她压根就听不进,不由恼火了。当下广袖一挥,喝道:“抬上马车抬上马车。” 两个婢女扯着陈容刚要塞入他的马车,陈三郎怒喝道:“瞎眼了?让她坐你们的马车!” “是,是,是。” 两个婢女提着陈容,把她塞上了自己的小马车。 而这个时候,被陈三郎丢到一边,嘴里被塞上布条的那生有美人痣的婢女,则被护卫们提起,扔入了最后一辆马车中。 马车驶动,随着颠覆,那车帘,稳稳地罩着,便是寒风吹来,也不晃动一下。 慢慢的,陈容那尖利的哭声渐渐小了些。 再慢慢的,那哭声渐渐止息。 而这时,马车已出了庄子,驶入街道中。 见到耳朵终于清净了,陈三郎嘘了一口气,他向塌后一靠,吞了一口奶子,骂道:“娘的,女人一哭起来,连天都要崩塌!” 骂到这里,他想到自己的事,便把车帘掀开,向另一辆马车温柔笑道:“妹子?妹子?现下可好些了?” 好一会,马车中才传来陈容沙哑安静的声音,“好多了。”顿了顿,她喃喃说道:“多谢三哥。” 陈三郎嘿嘿一笑,转眼,他却是皱着眉头,说道:“三哥来迟了啊,害得妹子被关了几天。” 他说到这里,恨恨地骂道:“都是那贱婢!她在母亲面前胡乱说话,乱扯舌根。不过妹子放心,那贱婢三哥不会放过她。这次回去后,阿容想打想杀都随便!” 这口气,十分诚挚十分动人。 陈容冷笑一声。如果那天晚上她没有听到几个护卫的私语,也许她也会以为,阮氏只是想关她几天。 冷笑中,陈容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不会放过她。”她声音有点尖利,有点恨苦,“居然是那个贱人害我的?三哥,我不要放过她!” “好好,你不用放过她。” 陈三郎呵呵笑了两声。示意马车向陈容靠近。 他伸着头,凑近陈容的马车,关切地说道:“阿容啊,这几天可真是苦了你了。回去出了口气后,你就好好休息几天。我已经吩咐厨子,会弄些鸡啊羊骨啊,给你补一补的。” 马车里,传来陈容感激不尽的声音,“三哥,谢谢你。” 陈三郎呵呵一笑。 他把头缩回,目光瞟了马车后身影模糊的陈容一眼,暗暗忖道:不行,现在急不来。那件事,还是等她养了一天再开口吧。 马车回到了陈府中。 它没有进入陈容的院落,而是直接向陈元所在的院落驶去。 不一会,马车便停了下来。 陈容刚刚走下马车,一阵含糊的呜咽声便传来。只见那生了美人痣的婢女跪在陈元的面前,双手反剪,嘴巴补塞,披头散发的。 她的前面,坐着陈元,而阮氏和李氏,都低着头,一脸愧色的站在下面,一动不动。 陈三郎领着陈容走来时,陈元连忙站起,他迎上陈容,关切地望着她,沉声说道:“阿容,休怪伯父。” 他的语气中,有着沉怒。 这是真正的沉怒。 陈容诧异地望向他,陈元脸色发黑,拉得老长,双眼也喷着火。那愤怒的样子,还真地不像是伪装呢。 这时,陈元迎上她的目光,他直直地盯着她,再次说道:“阿容,休怪你伯父。” 语气真有几分诚意。 陈容低下头,虚弱地说道:“伯父言重了。” “没有言重。”陈元很愤怒,他在原地踱了几步,沉声说道:“不过出门几天,家里就翻了天了。这几个,这几天。。。。。。”他重重喘了一口气,大步冲到那婢女面前,伸脚便是用力一踢。 这一踢,他用出了十分力道。当下那婢女惨叫一声,向后滚了几滚,便是站在旁边的李氏和阮氏,这时也同时打了一个哆嗦,头也更低了。 踢了一脚还不解恨,陈元又冲上前,又朝着那婢女的胸口踢去。“砰”地一声,那婢女被踢个正着,当下身子一歪,一口鲜血喷出,令得那塞在嘴里的布条,全被染透。 而这时,陈元还在死命地踢着,他一边用力地踢打,一边咆哮如雷,“一个个都长了眼啊。阿容也是你们可以动的吗?贱人,贱人!贱人!” 陈元虽然不是个士大夫,可也是读过书的人,一直以来,他也努力地表现得温文尔雅的。可这一刻,他竟是凶态毕露。那愤恨之情,哪是伪装得出的。 陈容看向一旁缩成一团的李氏和阮氏,特别是李氏,不由想道:莫非,这件事真没有经过陈元的允许? 陈元死命踢了几脚后,整个人已是气喘吁吁,他停下动作,不住地喘着粗气。好一会,他才挥了挥手,对陈三郎说道:“阿容定是累了,带她回去,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是,父亲。” 陈容刚刚转身,她的身后,陈元压抑着怒火的咆哮声再次传来,“你,给我好好的呆在屋子里,没有我的允许,哪里也不许去!” 阮氏好一会才低声回道:“是。” 接着,陈元骂道:“真是瞎了你他妈的狗眼!”骂到这里,他怒喝道:“把这女人关起来,关上三天,谁也不许给她送饭。” 这一次,是李氏哭着回道:“夫主。”声音低低,却没有求饶。 随着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陈容已是越来越好奇:难不成出了什么事?陈元竟然舍得为自己出头?还表现得这么勃然大怒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06章 奔行千里去求他 粉红票704和例行更新一并奉上,新的一月开始了,继续替媚求粉红票啊,双倍的呢,大伙手头有的,千万别存着了。 ## 陈容回到院落里时,平妪和尚叟等人一围而上,抱着她便是放声大哭。 这时的陈容,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便不耐烦地甩开他们,吩咐准备热汤沐浴。 热汤一会就好了,陈容躺在木桶中,在冉冉上升的蒸气中,极力放松自己。 她睁大双眼,瞪着屋顶。 以前,她知道陈元一家人不喜欢她,也被陈元再三算计要送人,可那时的她,只有恼,并没有强烈的怨恨。 可现在,她刚刚接到那么一封送她入黄泉路的请贴,回来又遇到这种事——看来,陈元一家,自己已得罪狠了,已没有妥协缓和的可能啊! 对陈容来说,那请贴肯定是陈元一家中的某人伪造的。不然的话,为什么她前脚去赴约,后脚,阮氏和李氏便接二连三的派人来问她行止?再说,她得罪的也只有这么一家子。 想到这里,她眼睛一眯,一股狠煞之气流露于外。 转眼,她又想到了陈元与陈三郎那异常的举动。 不过这事,不需要她寻思,他们今天示了好,过不了几天,应该就会向她摊牌。 在辗转反侧中,一夜过去了。 第二天,又是一个大太阳天,望着外面的天空,陈容与整个南阳街人一样,心中都是压抑的——不知道胡人,会在什么时候前来进攻? 她已叫过尚叟,令他去打探一下王弘和王氏众人地举动。可尚叟打听来打听去,依然是一头雾水。 吃过早餐,望着渐渐升到中天的太阳,一直睡着,好不容易精神好些的陈容,便叫平妪过来,为她准备外出的衣裳。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不一会,一个婢女的声音叫道:“郎主有请阿容。” 是陈元? 陈容站了起来,她抿着唇,冷冷一笑,忖道:这么快就摊牌了? 她应了一声,换上衣裳,跟在那婢女身后,向陈元的院落走去。 院落中经过的,不管是仆人还是士族,都是低着头,一脸紧张焦虑之色。 那走在陈容前面的婢女,是她没有见过的。这婢女低着头,只是闷不吭声地引路。 陈容来到陈元的院落时,一个秀丽高挑的婢女正在台阶上迎着,她见到阿容,福了福,低头说道:“郎主在里面。” 陈容应了一声,提步入内。 宽敞的堂房中,只坐有两个人,主塌上的自然是陈元,而坐在陈元下首的,则是陈三郎。 陈容一进来,陈元便放下酒杯,朝着她细细打量。不一会,他吁出一口气,微笑道:“阿容休息得不错,精神多了。” 陈容低眉敛目,她走到陈元下首,朝他福了福,低声应道:“劳伯父询问,昨晚阿容休息得挺好。” 陈元点了点头,朝右侧下首一指,慈祥地说道:“阿容坐吧。” “谢伯父。” 陈容坐下后,又是一阵沉默。反正陈容是对方不开口,她便坚决不开口。 好一会,陈三郎的声音打破了平静,他朝着陈容叹道:“昨天三哥来得太迟了,累得阿容受了几天惊吓。”他愧疚地望着陈容,不安地问道:“阿容不会怪三哥吧?” 陈容连忙摇头,轻声说道:“怎么会呢。” 依然是应完话后,便安静地垂首于侧,也不吭声。 陈元咳嗽一声,他抚着长须,说道:“你伯母她们也是听了那些贱婢的挑拔,才累得阿容受累。”他说到这里,命令道:“这事已经过去了,阿容不得记恨于心。” 陈容连忙站起,肃手应道:“是。”又说道:“不敢。” 陈元点了点头,挥手令她坐下。 再一次,他咳嗽两声后,对陈容温声说道:“阿容,冉将军对你,似是印象不错啊?” 冉闵? 陈容抬起头来。 这时的陈元,正抚着颏下长须,似是在寻思着怎么措词。 不一会,他再次咳了咳,望向重新低下头的陈容,最后向陈三郎使了一个眼色。 陈三郎明白过来,他呵呵一笑,转向陈容,盯着她,叹道:“阿容可知,家族出事了?” 陈容一怔,迅速地抬起头来,瞪大眼睛望着陈三哥,问道:“出事了?”声音有点急。 见她关心家族,陈三郎笑了笑,转眼他皱起眉头,苦着脸说道:“是啊,出事了。” 他站了起来,一边走动,一边向陈容说道:“阿容是个女郎,自是不知道,这年头日子难过啊。我们这么一大帮人来到南阳城,住的不说,便是那喂马的饲料,一天花销出去的,都可以养活百十上千个流民。” 他说到这里,朝一脸迷糊的陈容看来,呵呵一笑,道:“我倒是忘记了,阿容只是一个女郎,只需要享受家族的供养,天天想着穿好一些,吃的花样有没有跟上潮流,怎么会知道这些?” 陈容依然一脸迷糊,她的心里却在冷笑:说得好象我受了你们多大恩惠似的。我那院落里,所有的开支都是我自己承担的,我怎么会不知道这些? 陈三郎顿了顿,又说道:“阿容也知道,知道胡人就要围城了。哎,这一围城,运气好的话,支撑个半年还能打退胡人,运气不好的话,被围上一年二年的,最后还是被胡人破城而入那是常事。” 陈容轻轻应了一声‘恩。’ 陈三郎长叹一声,喃喃说道:“阿容不知道啊,前阵子,家族拿出大量钱帛,购置了一些粮草,哪里知道,前几天传来信息,说是家族的车队,在经过西明城时遇到了胡人,所有的粮草都被胡人抢走了。” 陈容一怔,胡人抢走他们的粮草?这种事,跟她一个小姑子说有什么用? 陈三郎显然也知道她的疑惑,他向陈元看了一眼后,想了想,继续说道:“我们的人,刚好知道冉将军也在附近。以冉将军的神勇,他若是愿意拿回那批粮,简直是举手之劳。” 顿了顿,他有点难以启齿,“可我们的人找冉将军时,连他本人都没有看到便被拦了。一连几波都是如此。。。。。。阿容,听说那冉将军对你不错,这事看来只能由你出马了。” 这话,确实是难以启齿,她一个未婚的小姑子,居然被要求千里迢迢地去见过某个男人! 明白了始末的陈容,心中冷笑一声。她慢慢抬头看向陈三郎,眨了眨眼,嚅嚅地说道:“可是,阿微也与冉将军相熟啊,家族何不派她前往?”顿了顿,她声如蚊蚋地说道:“也正好成就一场大好姻缘。” 她的声音刚刚落下,陈三郎已脱口说道:“她要是有用,怎么会找你阿容?” 这话一出,陈元便狠狠瞪了他一眼。 陈三郎也知道自己失言,立马陪着笑。他向陈容走出一步,叹了一口气,道:“阿容,三哥也知道,这事由你出马,于你名声不好。可是现在是非常之时啊,胡人转眼便要攻打南阳城了,如果家族中没了粮食,最先被断炊的,便是你们这些小姑子。” 顿了顿,他低低的,似是无意地说道:“听说有的城池实在没粮了,连女人孩子也杀了煮着吃。。。。。。” 这声音极低,极无意,可刚够陈容听清。 这时,陈元不耐烦地对陈三郎说道:“可以了。”他又转向陈容,直接说道:“阿容快去收拾一下,最好今天晚上便动身。” 声音果断,几乎是不给她拒绝的余地。 陈容从陈元为了此事,而对李氏阮氏大发脾气的态度,便知道,这件事对陈元来说,有多么重要。 也早知道,他们是不会容许自己拒绝的。 因此,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站了起来,朝着两人福了福,低着头,向外走去。 望着陈容远去的背影,陈元朝着陈三郎一瞪眼,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安排人手护送阿容前去!” “是,父亲。” 陈容回到院落里,把事情一说后,转身便向房中走去。 在她的身后,是喜得眼泪都要出来的平妪,她颤声说道:“女郎女郎,这是家族松口了啊,看来他们已决定把阿容许给冉将军啊。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不止是平妪,便是尚叟和那些男仆们,也是一个个双眼放光,兴奋地望着陈容。 要知道,前几天,陈容还在城外过了一夜,直到天明才回来,那琅琊王氏的仆人送她回来时,甚至都没有说一下,他们是怎么遇到她的,更没有说明,陈氏阿容还清白着。 他们不说,便是由得人猜测啊。现在的府中都谈论开了,有的说,阿容遇到了流民,被奸污时遇到了王家人,便顺手救了。也有人说,她是与情郎私会,早已珠胎暗结。 说什么的都有。 听着听着,众仆只觉得,现在自家女郎,最好是求着王七郎收她当个小妾。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家族会在这个当眼松口。要知道,冉将军可是向她提过亲的。他们只希望,能在这些流言传到冉闵耳中之前,把亲事确定下来,造成既成事实。 陈容一边忙碌,一边望着喜得转来转去的平妪等人,垂下头,一脸若有所思。 陈容刚刚把行装准备好,陈三郎便找来了。 陈三郎带着陈容来到广场处。广场上,停着几辆马车,还有五六十个护卫。陈三郎伸出手,招来那个最为高大的护卫,指着陈容命令道:“李成,你们记住,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首要就是护着女郎。她平安了,你们就回来吧,如果她出事了,你们也不用再回南阳城。” 那李成凛然应道:“是。” 他转过头,朝着那几十号护卫叫道:“兄弟们,郎君的话,可以听明白?” 众人哄堂叫道:“听明白了。” 陈三郎点了点头。 他转头看向陈容。 对着低着头,脸上波澜的陈容,陈三郎目光闪了闪,不由想道:被关了几天,如果是别的女郎,只怕早就闹疯了,惊晕了,她倒好,转眼又如以前一样。便是现在,得到这样的命令,也像一个丈夫那样镇定自若,这阿容,还真不可小视。 真说起来,就算是被关押时,束手无策的陈容,那份镇定平静,便比眼前这个陈三郎还要表现得好。要知道,这个时代的士族,都以娇弱为要,以不识人间烟火为美。推崇羊的温雅,拒绝狼的野性。比起绝大多数的士族子弟,陈容已是很不一样了。 陈三郎望着陈容,轻声说道:“阿容,这些人都会听你的使唤,而且一个个都身手不凡,你放心,他们一定可以把你平凡地送到冉将军那里。” 陈容低眉敛目,向他福了福,“是,三哥。” 陈三郎长叹一声,又说道:“本来三哥是想送你的,奈何百事繁忙,一时抽不开身。” 是知道路上不太平,害怕出事吧?陈容冷笑一声,嘴里依然说道:“无妨的。” 陈三郎交待了几句后,望着陈容,想了想,还是凑近说道:“阿容,如果那冉将军还想要你,你就应了吧。家族这里,三哥会解释的。” 陈容一惊,抬头看向他。她眨了眨眼,喃喃说道:“可是阿微?” 陈三郎眉头一皱,挥了挥手,道:“阿微是女郎,你也是女郎。这种婚姻大事,你不必向她谦让。”说是这样说,他看向陈容的眼神中,有一抹不容掩盖的鄙视:这个阿容,她当真以为人家冉将军还愿意娶她啊?最多也就是收起来当个房中人。 陈容垂下目光,片刻后向他福了福。 陈三郎又交待了几句,右手一挥,命令道:“走吧,速去速归。” “是。” 车队启动了。陈容带着平妪,坐到了马车上。 她刚把车帘掀开,便看到光秃秃的柳树下,站着陈微。她正仰着头,呆呆地望着陈容的方向。那小脸,已瘦得皮包骨了,一双眼睛更是泫然欲泣着。 在对上陈容的目光时,陈微嘴唇一咬,一股恨意毫不掩饰地流露而出。 陈容见状,连忙收回目光,拉上了车帘。 马车驶出了陈府。 南阳城中,依然有一种压抑沉闷的气氛。因为琅琊王氏的事,现在的南阳城,是许进不许出。 不过,陈容的车队在出城时,她看到那李成举着一样什么东西晃了晃,朗声说了句,“替王爷办事的。”一话吐出,众戟齐收,士卒们退后让道。 陈容收回目光,暗暗冷笑道:怪不得陈元这么慌乱了,原来那批货,南阳王也有份。 马车驶出了城外。 那李成看到陈容在四下张望,便策马靠近她,恭敬地说道:“女郎无需担心,我们这次走的是小道,不会遇上流民,便是胡人,小心一点也不会遇上。” 陈容点了点头,就在马车中福了福,轻声说道:“安危系于君之一人,万望小心行事。” 李成被她这么一捧,当下搔了搔头,傻笑道:“女郎别担心,便是为了我们自己,我也会小心行事的。” 他转过头,吆喝道:“走快一点。” 正如李成所说的那样,车队出了南阳城三十里,便上了一条小路。小路崎岖难行,荒无人烟,却很安静。走了一天,只有格支格支的车轮滚动声,和众护卫的谈笑声响起。 转眼,三天过去了。 这三天中,车队白天赶路,晚上李成便挑一个安全所在扎营。又因为是冬天,野兽不多,这一路还真是出奇的顺利。 中午时,车队重新驶上了官道。 李成策马走在陈容的马车前,他朝着前方,道:“我还以为要走五天呢,现在看来,明晨便可以赶到西明城了。” 陈容掀开车帘,望着空茫的前方,问道:“冉将军在西明城?” “便是那附近吧。” 李成应了一声。 他转向陈容,望着面纱下,她那模糊的五官,赞道:“女郎真是好样的,这么辛苦都没有吱声。”顿一顿,他喃喃说道:“别个郎君和女郎,便是用个餐也讲究甚多,让我们这些人又辛苦又浪费时间。” 陈容笑了笑,没有回话。 众人想到西明城便在前方,又见这一路上流民时有,三五个出现的小股胡人,也遇到二起,心下不安,便快马加鞭地向前赶去。 到得傍晚时,众人与陈容也只是用过干粮便再次起程。 这一晚,圆月当空,天空澄澈。 与陈容商量过后,李成当下决定趁夜赶路,待赶到西明城外再扎营。于是,在他一声令下后,众护卫扎起火把,开始策马狂奔。 那李成,显然是个知晓军事的,他命令每个护卫都举着二个火把,如几辆马车上,更是每辆都绑了十来个火把,顿时,几十人马上变成了几百人的。声势大振后,众人赶起夜路来,更是蹄声隆隆,不再小心翼翼。 如此奔行了二个时辰,将近子夜时,西明城高大的城墙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至此,众护卫齐刷刷地大叫起来。欢呼声和尖啸声,随着夜风远远传出。 李成望着那西明城,也是喜笑颜开,他右手一挥,喝道:“扎营扎营。” “是。” 众护卫经常在外,选扯扎营的事都是做惯了,不过一刻钟,一切已经妥当。陈容和平妪的营帐,被他们安排在最中间。 营帐一好,陈容便弯身进去。坐在营帐中,她望着忙里忙外,又是焚香又是铺被的平妪,望着那一轮明月铺泄而入的营帐门口处,低声说道:“妪。” “恩?” 平妪过了一阵,也不见陈容回话,便转头看向她。 她对上的,是低眉敛目,若有所思的陈容。平妪唤了一声,“女郎,什么事啊?” 好一会,陈容才回道:“妪,你说,冉将军如果还愿意娶我,我是不是应该嫁给他?”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跟平妪说起这个。 当下,平妪大喜过望,她把手头的事一丢,连忙跑到陈容旁边,喜颠颠地说道:“当然答应,当然答应。” “是吗?” “当然是真的,这么好的事,女郎再推拒了,那可是会被天遣的!” 陈容慢慢转头,她望着那片银光铺泄的出口处,久久久久,都一动不动。正当平妪有点等不及,想要再说些什么时,只听得陈容低低的,沙哑地说道:“我现在想到他,不再那么恨,也不怨了。甚至,有时刻意想起,他的面目已经模糊。。。。。。这样真好,我终于放下了。。。。。。他那人,那么高贵不凡,便是公主配他都配不上的,哪里能轮到我?我知道我的性格,一旦认了真,眼里便容不下一粒砂,别说当他的妾,便是当一个贵妾,也会不甘心,如果看到他与他的妻子在一起,我一定会妒忌得发狂的。。。。。。妪,我在想啊,既然我忘记了对他的恨,是不是便可以嫁他了?只有这种不圆满,我才能得到我想要的平静吧?” 陈容说到这里,慢慢转头,看向平妪。 她看到的,是眨巴着小眼睛,一脸迷糊的平妪。 平妪见陈容看向自己,埋怨道:“女郎在说什么呀?左一个‘他’,右又一个‘他’,我一点也听不懂呢。” 说到这里,平妪抬头看着陈容,讨好地说道:“女郎,你跟妪再说说?” 陈容淡淡地说道:“听不懂就算了。” 她再次转过头去,又盯着地上的那一片银白发起呆来。 平妪望着呆呆出神的陈容,只觉得这时的她,看起来那般落寞,那是一种亘古的孤寂,是一生一世,永生永世,不管酸甜苦辣,只能说与自己听的孤寂。 平妪看着看着,心下一酸,她连忙挤出一个笑容,便要开口。 就在这时,外面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那马蹄声,隆隆而来,极沉极闷,带着一种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 听着那越来越近的马蹄声,营帐四周,刚刚还四下飘扬的笑语声便是一止。不一会,李成断然喝道:“拿上兵器,全部上马。” “是,是。”“是。”一阵有点慌乱的应答声和马嘶声同时响起。 陈容站起,走出营帐时,众护卫也整理完毕,正策马组成队列。 而这时,前方的黑暗中,十几个骑士已冲到了离他们只有二百步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07章 陈容的请求 粉红票744和例行更新一并送上,双倍月票最后一天了,泪。 ?? 望着这些面目都被挡住的重甲骑士,李成大步走出,双手一拱,便要开口。 不等他的招呼声说出,那十几个骑士中,传来一个高昂的晋人口语,“你们是南阳陈氏的队伍?” 他们认得自己。 李成和众护卫同时欢呼一声。要知道,只有汉族人才能认得出他们这种名目繁复的家族标志的。 李成连忙应道:“是。”他双手一拱,恭敬地问道:“敢问阁下是?” 那重甲骑士回道:“我们是冉将军的部下。”一边说,他一边示意众部下取下面具,露出脸孔。 听着他们的回答,望着他们的面容,李成等人已是疯狂地笑闹起来,有的护卫甚至一边哈哈大笑,一边策着马,在原地胡乱转着圈子。 李成也是笑得合不拢嘴,他连忙说道:“阁下勿怪,大伙一听你们是冉将军的人,都喜疯了。” 一片狂笑中,那十几个重甲骑士眼也不抬一下。直到李成的话音落地,那晋人口声才再次响起,“时间不早了,把你们的女郎叫上,一道去见过冉将军吧。” 那李成,也没有注意到对方怎么会知道他们的队伍中有一个女郎,当下只是欢喜地应道:“好,好,好。”应过后,他右手一挥,高喝道:“大伙不要闹了,快去准备,我们连夜见过冉将军。” “是。”众护卫一边笑应着,一边忙碌起来。 不过一会功夫,护卫们便收拾妥当,他们筹拥着陈容的马车,跟在那十几个骑士身后向前方走去。 马车中的陈容,悄悄掀开车帘,朝着四下张望着,想要靠近重甲骑士们的李成挥了挥手,示意他靠近。 李成策马上前,朗声笑道:“女郎有何吩咐?” 他的声音响亮,引得那些重甲骑士都回头看来。 陈容羞怯地低下头,直等那些骑士们不耐烦地回过头去,她才再次示意李成靠近,小小声地说道:“李成,这些人,当真是冉将军的部下?” 李成见状,呵呵一笑,转眼他见陈容脸色不好,连忙压低声音回道:“女郎尽管放心,这些人都是冉将军的亲卫,我们都见过的。” 陈容至此才放下心来。 李成又是呵呵一笑,策马向骑士们靠近。 一行人举着火把,走了近一个时辰后,月光下,一处营帐林立的山坳,出现在陈容的视野中。 陈容伸头望去,远远的,她便可以看到那营地上,到处飘摇着书写着‘闵’字的旗帜。 整个营地,帐蓬连绵看不到边,除了那些在风中飘扬的旗帜,便是一片安静。 进入这种肃穆所在,李成等人也停止了喧哗,跟在那些重甲骑士身后,老老实实地位于中间的主帅营帐走去。 来到营帐外时,陈容的马车停了下来,李成和几个护卫,随着骑士们进入营帐。 望着那些人,陈容身侧的平妪喃喃说道:“这么半夜三更的,冉将军不会召见女郎吧?”她的声音中有着不安。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传来。 陈容抬头看去。 只是一眼,她的目光便是一凝。 出现在前方的,是那个俊美冷酷的黑衣青年。他显然刚刚沐浴过,墨发发梢上,水珠滴哒滴哒着。有一些水珠还沿着他立体的,轮廓分明的五官滚下,滑落在被黑色内衣紧紧绷住的结实胸膛上。 他正是冉闵。 冉闵一出,四下的护卫也罢,骑士也罢,都是低头肃立,大气也不敢吭一声。 陈容也是,只是一见,便被他那黑得像墨一样的眼睛,逼得低下了头。 冉闵大步走到陈容的马车前。 他停了下来。 盯着陈容,突然的,他低哑笑道:“小姑子,我们又见面了?” 就在马车中,陈容向他福了福,轻言细语的,恭敬地回道:“正是,阿容见过冉将军。” 声音平和从容。 冉闵望着她,几乎是突然的,他命令道:“抬起头来。” 陈容微微一呆,便从善如流地抬起头来。 月光下,四目相对。 冉闵细细地盯了她一眼,慢慢的,浓眉微皱。 片刻后,他薄唇一扯,挥了挥手,喝道:“好好安置陈家小姑子!” “是。”几个士卒走出。筹拥着陈容的马车,向另一个方向驶去。 至此,平妪松了一口气,她希翼地说道:“女郎,这冉将军如此身份,居然亲自来见你啊。看来,他对女郎也尊敬着呢。” 陈容轻轻的‘恩’了一声。她也知道,冉闵这人,最是不喜欢士族的繁文缛节。他刚才走出来,分明是为了看自己一眼。他是考虑到这半夜三更的,不能把自己召到营帐相见。这行为对他来说,确实难能。 士卒们在西侧空出一个营帐,让给陈容和平妪居住。 在平妪地扶持下,陈容向里面走去,她刚走了一步,便停下身子,向一个士卒问道:“我陈家的那些护卫呢?” 那士卒低着头,响亮地应道:“回女郎,小人不知。” 陈容抿了抿唇,猫腰钻入营帐中。 这一边,李成等护卫,转眼也被士卒们带离。 望着李成等人离去的身影,一个中年文士走到冉闵身后,笑道:“陈元那个小人执迷不悟,居然还在派人前来。” 月光下,冉闵慢慢一笑。他这一笑有点悠然,也有点讽嘲。 那中年文士又说道:“不过话说回来,那些粮食着实有点多,不要说是陈元,便是陈公攘丢了这粮也吃不消。” 冉闵薄唇一扯,淡淡地说道:“那粮是南阳王交给陈元运作的。” 一个个子瘦削的文士走到两人身后,呵呵一笑,向冉闵说道:“将军这次假扮胡人劫了他的粮草,可笑那陈元,竟还指望将军伸手,还前后派出两个小姑子前来。” 他说到这里,周围的五六人都哄笑起来。 冉闵没有笑,他望着陈容离去的方向,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个小姑子,我却是想她来的。” 他说到这里,莞尔一笑,转身走回营帐,剩下几个幕僚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的。 这般睡在军营中,四周马嘶声声,呼吸沉沉,虫鸣不响,连风都带着肃杀。一晚上,平妪翻来覆去的,好几次都向陈容的床塌看来,想与她说一说话。可她看来看去,看到的都是睡得安稳如山的陈容。 第二天一大早,平妪挂着两个黑眼圈,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给陈容梳发,道:“女郎还真是会睡,昨晚上老奴心惊肉乱的,你连身都没有翻一个。” 陈容嘴角扯了扯,没有回答。 这时,外面传来一个响亮的喝问声,“小姑子可准备好了?我家将军有召。” 平妪被那响亮之极的喝声给吓了一跳,手一抖,梳子都差点掉到地上。她连忙捡起,哎哟两声,叫道:“马上就好了,马上就好了。” 她三下两下把陈容的妆上好,侧头瞅了瞅,满意地点了点头,向陈容催促道:“女郎,走吧。” 陈容应了一声,提步出营。 紧跟着她的平妪,走了几步后,心下不安,凑近她吩咐道:“女郎,呆会在冉将军面前,好好表现一番。这一次他再有意迎娶女郎你,万万不可拒绝。”说到这里,她盯着陈容认真地说道:“这个可是女郎答应的,你别到时又反悔了!” 陈容没有理会她,她只是低着头,双手放在腹前,步履缓慢地向前走去。 这时刻,所有的士卒都已出营。走不了几步,如山般轰鸣的脚步声,便从另外一侧山坳中传来。伴随着那脚步声的,还有那隆隆响的马踏声,冲天而起的烟尘。 陈容来到最中间的营帐外时,一字排开的甲士,正手持长戟面无表情地瞪着她。 看到这些人,平妪双腿一软。 陈容连忙伸手扶住她,依然低着头,一步一步向营帐中走去。 不一坐,主仆两人便越过森严的士卒林,走入了营帐中。 营帐里面,冉闵跪坐在塌几上,正用一块红布擦拭着手中的长戟。听到脚步声,他慢慢抬起头来。 他墨黑墨黑的双眸,好整以暇地盯着陈容,然后,朝被她扶着的平妪瞟了一眼,再转向陈容时,薄唇一弯,已是带笑。 右手一挥,冉闵低沉雄厚的声音响起,“坐吧。” “谢将军。” 陈容应了一声,放开平妪,碎步走到他所指的塌几处坐下。 冉闵手一提,给她斟了一杯酒。然后,他右手一指,命令道:“喝。” 陈容轻应一声,伸手拿过,仰头一口饮尽。 冉闵哈哈一笑,道:“倒是痛快。” 他放下酒壶,转头灼灼地盯着陈容。 慢慢的,他薄唇一扬,笑道:“这次见到小姑子,似是从容了些?” 陈容低眉敛目,轻轻一笑,“将军又不吃人。” 冉闵的浓眉慢慢皱起。 他慢慢把头凑到了陈容面前。随着他那浓浊的呼吸扑入脸上,陈容不由一僵。 冉闵伸出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细细地盯着她,冉闵眉头一挑,奇道:“你怎地不恼我了?” 下巴被他强行定住的陈容,闻言也是眉头一挑,回道:“将军很想我怕你?” 冉闵没有回答。 他只是紧紧地锁着她的下巴,沉沉地盯着她的双眸,惯常闪动着阴烈火焰的双眸中,流露出一抹怅然若失。。。。。。这神色极淡极淡,转眼便逝,若不是陈容对他太过了解,一定会漏过。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那脚步声转眼便到了营帐入口,可冉闵锁着陈容下巴的大手,依然没有放开。 冉闵不放,陈容也没有着急。她只是静静地回望着他,用一种了然的,平静的眼神。 果然,在那脚步出现在营帐口时,冉闵慢慢地松开了手。 几个幕僚走了进来。他们朝陈容瞟了一眼,便毫不在意地转向冉闵。 陈容见状,也不用任何人提醒,从塌上站起,悄无声息地退到冉闵身后的角落处,自行搬了一个塌几坐下。 冉闵瞟到她的动作,刚刚要笑,不知想到什么,那笑容还没有铺展开来,便给收起。 几个幕僚在冉闵身前站定,其中一人上前一步,双手一拱,道:“禀将军,莫阳城方向,出现了鲜卑胡人的哨探。” 他说完后,另一个幕僚走上前来,拱手说道:“将军,陛下一个月前,又烹了尚书一家,他还给每个大臣分了一块人肉,强迫他们吃完。” 几个幕僚一一禀告后,开始退出。 他们一退,陈容便悄无声息地走上前来,依然坐在刚才的塌几上。 冉闵慢慢转头,他盯着她。 陈容朝他看去,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赞赏。这抹赞赏,让她有过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依稀记得前世时,她每次看到他对别人露出这缕目光,便怅然若失,便恨不得以身代之。那段岁月中,她每日每刻都在收集与他有关的一切,每时每刻,都在想着更深的了解他。她渴望着,能在某个时刻,他与她单独相处,然后,他对她瞟来赞赏的一眼。。。。。。便是这么简单的愿望,也是奢侈。 现在,她得到了,可笑的是,偏偏这时,她已经没有感觉了。 陈容轻声应道:“冉将军过奖了。” 冉闵又皱了皱眉,他再次盯着陈容打量了一番,突然问道:“小姑一个未嫁之女,千里迢迢求见于我,不知为了何事?” 声音带笑,已是明知故问。 陈容抬头看向他。 她的双眼,有着异常的亮光。 这抹亮光,令得冉闵向后微微仰了仰,饶有兴趣地等候起来。 果然,陈容慢慢垂眸,措了措词后,她静静说道:“我是奉陈元之令,前来求将军从胡人手中拿回一批粮草的。” 不等冉闵回话,她鼓起勇气抬头盯向他,说道:“然而,我一得到这个命令,便知道陈元糊涂了。” 冉闵浓眉一挑,向她靠近,“哦?说来听听?” 陈容望着他,淡淡地说道:“阿容以为,有将军在的地方,贼寇心胆尽丧,哪里还敢抢什么粮,张什么声势?那粮,只怕是给将军自己拿走了。”她用了一个极文雅的‘拿’字。 冉闵放声大笑起来。 他笑得前俯后仰的,那大手,还拍得几面啪啪作响。随着他的笑声传出,嗖嗖嗖,好几颗脑袋凑了过来。 冉闵朝着一个中年文士挥了挥手,笑道:“张公张公,你知道这个小姑刚才说了什么吗?她居然说,有我在的地方,贼寇心胆尽丧,绝不敢近,还说,那粮是给我拿走了。” 这话一出,那几个幕僚都瞪大了眼,错愕地看向陈容。那中年文士更是大步踏入,连连叹道:“佩服佩服,想我自命高才,竟是连一个小姑也不如啊!” 冉闵还在放声大笑。 笑着笑着,他声音一止,喘着粗气挥手喝道:“退下吧退下吧,我还要与小姑子说说话呢。” 众幕僚呵呵一笑,退了下去。 冉闵转向陈容,挑着浓眉,笑吟吟地说道:“阿容既然知道陈元糊涂,为什么还要奉命前来?”他凑近她,沉厚磁性的声音低低吹入她的耳中,“莫非,阿容思我念我,想借这个机会与我私会?” 陈容望着他,然后,她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 阳光下,这个男人轮廓分明,俊美立体的五官,仿佛是刀斧刻画出来。陈容望着他,声音中,有着生平第一次的平和和沉冷,“不,我这次前来,是想求将军一件事。” 冉闵大感兴趣,他双手抱胸,笑道:“求我一事?说来听听?” 陈容嘴角微抿,垂下双眸,好一会,她才果断地抬头看向他,说道:“阿容知道,将军常年征战在外,粮草对将军来说,等于生命。” 广袖下,她双手相互绞动着,看向冉闵的眼神中,却有着一抹阴狠,“恰好,阿容知道一条线路,那是阮氏和陈元到各地买卖粮草,运输财帛的秘密要道。” 前一世时,陈容嫁给冉闵后,便随他离开了南阳城。那阮氏不知道她并不受宠,在一次粮草被胡人劫走后,派人找到她,要她找到冉闵,派兵看管那条线路。因此陈容才知道这些。 她这话一出,冉闵脸上的笑容收起来了。 他紧紧地盯着陈容。 被一双这般墨黑如夜空,灸烈如暗夜火焰的眼神盯上,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哆嗦不已,都会汗出如浆。 陈容没有。前一世时,她见过这样的他太多次,再说,在准备说出这段话时,她已想到了所有可能发生的后果。 陈容的目光十分坦然。 冉闵挑了挑眉,说道:“那条道既然是秘密要道,在胡人随时都会围城之时,阮氏和陈元必定会加大运输力道。小姑子,你可知道你这话的份量?” 陈容望着他。 她的双眼依然明亮而坦然,这是不见一丝惭愧,不见一毫不安的明亮坦然。 她点了点头,冷冷一笑,小嘴一抿,杀机毕露,“我便是要他损失惨重!” 冉闵向后仰了仰,静静地盯着陈容,又问道:“小姑子就不怕胡人围城时,你们陈氏因粮草不足而面临覆灭之局?” 他的声音一落,陈容已果断地回道:“不会。” 她淡淡地说道:“陈元这人自私透顶,他的东西,也许给支援阮氏,也许会用来讨好南阳王,但是,不管出现什么事,他都不会拿出来给家族。” 她知道冉闵在疑惑什么,当下惨然一笑,垂下双眸,眨着湿润的眼睛,低声说道:“若不是被欺凌得走投无路,阿容一个士族女郎,又怎么想着要对付自家长辈?” 她樱唇颤抖着,喃喃说道:“在陈元和他的夫人们的眼中,阿容是可以随意践踏,凌辱的。”她想到那晚关在小木屋中时,那四个护卫的对话,小脸上嗖地变得雪白,雪白。。。。。。她不可自抑地颤抖起来,那张清艳的脸,因为痛苦,因为痛恨,因为无力,甚至苦得有点扭曲。 就在这时,冉闵低沉有力的声音传来,“好!” 陈容嗖地抬头看向他。 冉闵还在盯着她,他的目光中,没有丝毫厌恶,隐隐的,甚至有着温柔,有着赞许,他点了点头,哈哈一笑,道:“阿容所料不差,我现在,非常需要粮草。” 陈容一喜,起身离塌,朝着他盈盈一福,哑声说道:“谢将军成全。” 她明知道,这事对冉闵好处太大,他无论如何,也没有理由拒绝这个诱惑。但她还是楚楚可怜的,宛如雨打残荷般,用一种苦涩和茫然的语气,向他道着谢。 陈容保持着蹲福的姿势,她垂着双眸,好一会又说道:“阿容还有一事相求。” “说罢。” 陈容的声音轻细而明了,“这一次将军劫了陈元的粮草,那粮草,也有南阳王的一份。” 她这话一出,坐得相当随意的冉闵,不由自主地欠身向她,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陈容苍白着小脸笑了笑,道:“自是听来的。” 见冉闵似是信了,她继续说道:“阿容想求将军向外宣称,便说那粮路,是被南阳王府中,一个叫李木,一个叫许潜的幕僚所泄露。”缓了缓,她向冉闵娓娓解释,“这李木,是陈元的如夫人李氏的亲兄,他是李氏最大的倚仗。至于那许潜,形容丑恶,色欲横流,委实可杀!” 她说完后,一直低着头,一直蹲福着,没有站起,也不敢抬头看向冉闵。 安静,无比的安静。 许久许久,冉闵都没有回答。 在等候中,陈容那婀娜的身姿,无法自抑地颤抖起来,那长长的睫毛,渐渐有两滴泪珠垂挂其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总是听不到冉闵回答,也没有胆量抬头看他的陈容,苍白着脸,苦涩一笑,嘴里说出的话,却是狠煞和阴沉,“将军见谅,他们不仁,便不能怪我不义!阿容只是一个心胸狭窄,有仇必报的狠辣妇人。对我来说,若有人想把我践踏一番,那他就要仔细他的脚!” 声音虽然颤抖,却如她刚才的眼神那样坦然。 保持着蹲福之姿,低眉敛目的陈容,在沉闷的空气中,心中暗暗发狠:如果他不答应,我就向他提一提,那一次我冒着生命之险,出城示警,助他除了内奸,替他挽回了重大损失的事,对了,我曾经还捐了十车粮给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得陈容失去了信心,久得她的小嘴张了张,就要开口讨要那人情债时,几乎是突然的,一阵狂笑声轰然响起!(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08章 这一次相处 粉红票784与例行更新一并奉上。双倍粉红票最后几个小时中,哭求啊。 ## 冉闵右手拍打着几面,放声狂笑。 他这一笑,直是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才慢慢停止。 侧过头,任由墨发如丝,披散在他俊美立体的脸上,任由一缕调皮的碎发,挡在他的眼睛前。 冉闵笑吟吟地打量着陈容,说道:“小姑子好大的胆子,”缓了缓,他又补了一句,“好狠的心肠!” 陈容没有回话,她只是低着头,小嘴抿成一线,泪盈于睫。 冉闵望着这样的她,又是一阵大笑,“哟,如此狠辣的算计他人,还一副委屈可怜模样,小姑子真是让冉闵刮目相看啊。” 陈容依然没有抬头,只是脸色更苍白了。 冉闵端起酒杯,仰头一口饮尽,把酒杯朝几上重重一放,说道:“好。” 直到这时,陈容才把头一抬,眼巴巴向他看来。那眼神中有着控议和委屈,似乎是怪他刚才不该说她‘好狠的心肠’。 转眼,她重新低下头,朝着冉闵又福了福后,她提步走回塌几,慢慢坐下。 这时,冉闵双掌一合,喝道:“进来一人。” “是。” 一个幕僚应声入内。 冉闵转向陈容,命令道:“把那条线路说出来吧。” “是。” 陈容站起,再次向他福了福,在那幕僚沙沙的行书当中,她把那线路细细地说了一遍。 那线路,虽是前世的记忆,可她这一路来,想了又想,记了又记,已在心中反复刻画印证了无数遍。因此这时刻说出,那是条理分明,非常清楚。 不一会,那幕僚收起帛书,向冉闵说道:“可以了。” 冉闵点了点头,挥手令他退下。 这时,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 不一会,一个士卒在外面叫道:“将军,时辰到了。” 房中的陈容听了,当下福了福,告退而出。 当陈容离去时,一个幕僚入内,他望着冉闵,笑了起来,“大好机会,将军怎么都不与人家小姑子温存一番?” 冉闵站了起来,在士卒们地服侍下穿戴盔甲,这时的他,俊脸微冷,沉吟了一会,才说道:“这小姑子此次见我,举止太正常。”这话一出,帐中几人都笑了起来。冉闵没笑,他若有所思地转过头,看着陈容离开的方向,说道:“这个小姑子,性情果然类我。” 那幕僚哈哈笑道:“性情像将军你?这可难能,难能。”现在的士族子弟中,都是性子温吞的,那幕僚望着威武多智,杀气沉沉的冉闵,想到他说一个士族小姑子像他,心下越想越是好笑。 陈容走出营帐时,平妪在外面侯着。本来,她一直是跟在陈容旁边的,不过在陈容与冉闵交谈之际,便被冉闵挥手使出,而陈容,因为那加害家族长辈的事不可见光,便没有阻止。 她几个箭步迎上陈容,细细地瞅着她,忍不住问道:“女郎,事情如何?”目光中充满着希翼。 陈容望着她,抿唇一笑,道:“甚好。” 平妪大喜,压低声音急急说道:“那,他可有提到婚事?” 婚事? 陈容摇了摇头,她望着前方连绵的营帐,有点失神。刚才,她在说出那些话时,心中还在以为,冉闵会这么狠辣自私的她失望,会再也不喜——便是再也不喜,她也顾不得了,她也一定要报复回去! 可她没有想到,冉闵竟是同意了,他还那么放声大笑。前世时,她努力地在他面前表现得出最好的一面,却总是被他唾弃,为什么这一次她不在乎了,她把真正的她呈现出来,反而得到了他的欣赏? 这问题,陈容想不通,不过她现在也不在乎了。甩了甩头,陈容大步向前走去。 平妪紧跟其后,走出几步,她又忍不住问道:“女郎,那将军他,他可有说起别的事?如郎主交待的事情,还有,女郎有没有告诉他,现在家族中,并不反对你嫁给他了?” 陈容头也不回,淡淡说道:“以冉闵的为人,他会在乎家族的想法吗?” 平妪一怔。 而陈容已走到了自己的营帐处,她腰一猫,便闪了进去。 转眼,四天过去了。 这一天中午,平妪看到陈容出来,连忙上前一步迎上,唤道:“女郎。”她朝她身后的营帐望了一眼,小声问道:“冉将军说什么了?” 便在刚才,冉闵再次把陈容唤到营帐,还把平妪使出。 再一次,陈容摇了摇头,她轻声说道:“他没有与我说话。” “啊?却是为何?” 陈容恍惚地一笑,说道:“他太忙了。”这一点,平妪也看到了,她诧异地问道:“那将军叫女郎前来,想做什么?” 陈容又摇了摇头。 刚才,她只是坐在他的身侧,看着他与幕僚们交谈,看着他下达命令。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时间理会她。 真是奇怪,冉闵把自己叫到他的营帐,难道就是让自己看他怎么决事的? 在陈容的百思不解时,傍晚,她再次被叫到了冉闵的营帐。 老老实实地坐在角落处,陈容望着飘荡在自己前面的帏帘,她记得不错的话,中午时,可是还没有这个东西的。 陈容瞪了它一阵,见到最后一个幕僚也退出,营中只有冉闵一人,不由低声说道:“将军。” 冉闵正在翻看帛书,他头也不抬,“说重点。” 知道他性格的陈容,马上清声说道:“阿容不知,将军因何事召我前来,还在阿容的前面,垂下这帘帐?” 冉闵依然头也不抬,他以一种理所当然地语气说道:“我这营中总是有人进进出出,挂上营帐是不想他们分神。” 陈容咬上了唇,直过了好一会,她才吞吞吐吐地问道:“那将军,召我而来,可是有事?” 冉闵把毛笔掷在一旁,向后一靠,伸手揉向眉心,疲惫地说道:“没事便不能召你吗?” 啊? 陈容张着小嘴,呆呆地想道:没事,当然是不能召我啊。可是她了解冉闵,知道他疲惫时会很烦躁,便不再询问。 就在这时,在两个士卒的迎接下,一个三四十来岁,瘦小文弱的士人走了进来。 这士人满头大汗,脸上还有灰尘,那嘴唇也是干巴着。 他一坐下,便双手安份的置于腹前,眼望着冉闵,静等着他开口。 冉闵抬起头来。 他朝那士人前面的酒杯望了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在帛书上沙沙地写着什么。 那士人见他不开口,有点害怕,额头上的汗流得更凶了,他舔了舔干裂的唇,依然是一动不敢动。 伏案疾书的冉闵,这时已忙了一个段落,他把毛笔放下,抬起头来。 只是一眼,他浓眉便是一皱,俊脸阴沉。 那士人见状,冷汗如油,颤成一团,急急推开几,便想跪下。 就在这时,陈容清亮的声音在营中响起,“这位君子,既然口干了,何不喝一口酒水?既然满脸是汗,何不拿起几旁挂着的毛巾,拭去脸上的汗水?” 那士人一怔,转眼他明白了,原来冉闵是在恼自己这个。当下他慌乱地端起酒杯,一仰而尽,喝完后,他再用毛巾拭去汗水,然后,又巴巴地坐回塌上。 陈容摇了摇头,再次清声说道:“君子有话就直说吧,将军事务繁忙,不可能事事都先你而询问。” “是,是,是。” 那士人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每次来,将军都会发火。 当下他站了起来,向冉闵双手一拱,大声说道:“禀将军,这次我们售给南阳王二十车粮栗,得上等帛布一百车。帐单在此。”说罢,他从怀中掏出帐单。 冉闵没接,朝后一挥,“给她。” 那士人连忙应是,提步便向陈容走来。 而陈容,这时已呆怔得说不出话来了。好一会,她才苦笑一下,伸手接过那士人递来的帐本,照着上面念了一遍。 念完之后,冉闵挥手令那士人退下。 转眼间,营帐中又只有冉闵和陈容两人了。 沙沙的笔尖移动声中,几乎是突然的,冉闵问道:“小姑子,现在知道我为何召你了?” 陈容瞪大眼睛望着他。 好一会,她喃喃说道:“知道了。” 冉闵显然心情甚好,他朗声一笑,温柔地说道:“我生平所遇之人中,从没有一个,如小姑子这样知我心思。” 陈容听到这里,心砰砰地跳了起来,不知不觉中,广袖下,她的双手绞成一团:他突然说起这个,会不会重提婚事?如果他提了,我是不是应该同意? 就在她一颗芳心,七下八下乱成一团时,久久久久,冉闵都没有下文出来。 他还在伏案疾书。 写了一阵后,冉闵头也不抬地命令道:“若是闲着无事,便整理整理帛书和军令。” “啊?” 陈容惊叫出声。 她朝左右看了看,苦笑起来,这营中,只有他与她,这话不是对她,又是对哪个说的? 罢了,也许她这一生,还得与他凑合下去,多多讨好讨好他吧。 想到这里,陈容终于站了起来,向冉闵走去。她弯下腰,把那些帛书和军令搬到自己的塌几上,又另拿一副文房四宝,也埋头疾书起来。 不一会,一个幕僚大步跨入,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帛书,说道:“将军,事情很顺利,我们成功拦下了一支往南阳城的粮队。”他啧啧两声,得意地说道:“那粮草还真是不少,足有四十车!经审问,那粮队确实是南阳阮氏一族与陈元私下转输的货物。嘿嘿,那条张路,便是他们运输财帛的要道。现在那些队伍,已被我们的人全部活捉。至于南阳城中的那些人,会在十天以后才知道失了粮。根椐我们的布置,他们会以为是因为在离阳城遇到胡人所致。至于那条线路嘛,他们不会知道已经暴露,一定还会继续转输货物的。” 那幕僚说到这里,放声大笑,“将军,这次我们发大财了。” 在幕僚的大笑声中,冉闵淡淡一笑,他似乎知道陈容坐立不安着,当下挥了挥手,令那正是兴奋中的幕僚闭嘴退出。 于是,这一次,陈容出来时,已是明月当空。 平妪迎上几步,她见到陈容不停地揉搓着手臂,一副疲惫的模样,不由小小声地问道:“女郎,你怎么啦?” 陈容瞟了她一眼,疲惫地说道:“没有想到他的事情那么多,整理了一个时辰,才完成了十之一二。” 平妪张大嘴,她怔怔地说道:“女郎说什么?” 陈容不耐烦地回道:“没什么,就是帮他整理了一个时辰的文书。要是他有幕僚将领前来禀事,顺便提醒提醒那些人,免得他们太过磨蹭,令得冉闵性急上火。” 啊?这下平妪彻底傻眼了。 她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直过了一会才清醒过来。见到陈容已经走远,她连忙三步并两步追到她身后,急急说道:“女郎,你有没有向将军催问那批粮草的事?郎主还等着答案呢。” 在平妪期待的眼神中,陈容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头。 这一下,平妪都要哭了。她哽咽着,喃喃说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这一日一日的耽搁下去,女郎还有什么名节啊?” 陈容没有回头,只是大步向前走去。她本来就没有什么名节了。再说,现在回南阳城,她真担心陈元和阮氏没有见到粮食,一气之下把她给杀了,或不管不顾地把她送了人。 现在的陈容,已看不清自己前方的路,已不知道如何才能走下去。 哎,等等吧,再等等吧,也许过了几天,又有转机了。。。。。。 第二天一大早,陈容是在一阵吵杂声中惊醒的。 她翻身起塌,倾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马嘶声,人语声,还在搬弄东西的砰砰声。各种各样的声音,充斥了整个营地。 这时,平妪带着睡意的声音传来,“出什么事了,这么吵?” 陈容没有回答,她只是翻身下塌,就在营中对外面问道:“出什么事了?” 马上,一个士卒在外面响亮地回道:“开拔了。” 什么?开拔了? 陈容蹭地上前一步,刚到营帐口,又想到自己还没有洗漱,便对平妪叫道:“快快,帮我洗漱。” “是,是。”平妪这时也慌了神,连忙上前。 忙乱了一会,洗漱一清的陈容,匆匆戴上纱帽,便向冉闵所在的营帐走去。 她赶到时,冉闵营帐外,站了三四十个将领,这些将领一动不动地排成两列,正在听着他训话。 见到这个情形,陈容只能老老实实地停下脚步,等着。 不一会,众将领命上马,一一离去。 陈容见到冉闵转身入内,连忙跟上。 她冲入时,冉闵正在士卒们的帮忙下穿着盔甲。黑色的重甲一件一件披在他的身上,金铁交鸣声中,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陈容紧走几步,来到冉闵前面。只是一眼,她便低下头。这个时候,冉闵已经戴上了头盔,他本来便威严不凡,气势逼人,这头盔一戴,那种血杀之气直冲而来,实是令人胆寒。 陈容咬着唇,转眼,她抬起头,瞪大双眼向冉闵怒道:“冉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大军开拔,怎么不知会我一声?”为了让他看到自己的愤怒,她还顺手摘下了纱帽。 冉闵抬起下巴,让士卒在他的下颌处绑上绳结,听到陈容地指控,他瞟了陈容一眼,懒洋洋地回道:“知会你做甚?” 陈容本来被他的气势逼得有点害怕,一听他这话,那无名火又腾腾地直冲,她咬着牙,深呼吸了一下,还是怒吼道:“将军,你莫要忘记了,军中除了你的士卒, 还有我这么一个做客的小姑子!” 她的叫声一出,冉闵却是弯着薄唇,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清亮悦耳。 笑声中,他静静地盯着陈容,眼见她的小脸越来越红,双眼中怒火高涨,才收起笑容,道:“那南阳城是是非之地,你又得罪了家族,还回去干嘛?” 他不说还好,一说,陈容更火了,她叫道:“这是我的事!” 冉闵又是哈哈一笑,他背转身,张开双臂,任由士卒们开始为他穿上背甲,披上披风。 直过了好一会,陈容也没有等到他再开口。 她嗖地一声转了一个圈,再次冲到他前面,怒视着冉闵,陈容低吼道:“冉将军,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冉闵懒洋洋地瞟了她一眼,见到她盯着自己不放,哑然失笑。 不一会,穿戴完毕的他,转身便向外面走去。 他还是没有说话。 陈容急急地跟了上去。 眼见一个亲卫牵来火龙马,冉闵提步跨上,陈容大急,她一个箭步冲出,叫道:“姓冉的!”才叫出三个字,突然间,冉闵腰一弯,右手一伸,提起她的胳膊肘儿,把她轻轻巧巧地放在自己的马前! 他以闪电般的速度,把呆若木鸡的陈容提起放置好后,左手一伸,搂住了她的细腰。 然后,他低笑着说道:“这次小姑子不顾世人非议,千里迢迢前来求见,想的,不就是与我在一起么?既然如此,还回南阳做甚?” 他一踢马腹,纵马疾驰起来。 随着马一起步,他身上坚硬的盔甲,摩擦得她细嫩的肌肤一阵阵刺痛。 冉闵毫无所觉,他左臂收紧,把陈容按在胸口处,他低下头,凑近她的耳朵,吐出的气息,骚着她的耳膜,“至于名节之事,你便不用担忧了,时候到了,我会正式迎娶你入门的。呵呵,昔日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私奔,世人传为美谈,便是前阵子,你阿容不是为了‘恩义’,也私奔过吗?你就当现在我们在私奔。” 冉闵到这里,见陈容僵硬着,一动不动的,当下哈哈一笑,脚尖一踢,瞬时,跨下的火龙马飞腾而起,向前狂冲,激得两边寒风呼呼而来,震荡得耳膜生痛! 冉闵那坚硬的胸甲,还在摩擦着陈容的后背,每一下摩擦,都是一阵疼痛。 可陈容,一直低着头。 她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容哑声说道:“冉将军,阿容虽然父兄不在身边,可也是士族女郎。请你把我放下,让我坐在马车中伴随左右吧。”最后那‘伴随左右’几个字,当真艰涩无比。 冉闵一怔。 转眼,他低沉笑道:“小姑子同意嫁我了?” 才笑到这里,他以一种自言自语的语气笑道:“是了,现在的你,也只能嫁我了。那些规矩繁琐的士族,已经不会娶你了。” 陈容闻言,僵硬地一笑,喃喃回道:“便是以前,也没有士族愿意娶我的。”。。。。。。至于那个神仙般的王七郎啊,他永远都不会娶她。 用力闭上眼,眨去眼角的那滴泪珠,陈容咬着唇,认真的,严肃地说道:“冉将军,请放下我,请容许阿容坐马车跟随!” 她的语气中,有着无比的坚持。 听着她异乎寻常的认真,冉闵哈哈一笑,缰绳一勒,奔行的速度减缓。然后,他提着陈容,把她放下了马背。 放下她后,冉闵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突然问道:“陈氏阿容,你真的喜欢上那个王七郎了?” 嗖地一下,陈容抬头看向他。 看着他时,她明媚的大眼中,有犹豫,有挣扎,有迟疑。。。。。。最后最后,她对着他的眼睛,却是认真地说道:“是” 说出这个字时,她没有眨眼,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脸,盯着他的表情。 几乎是迅速的,冉闵俊美的,飞扬的笑容僵住了。 他一声长喝,停得火龙马人立起来。 然后,他纵身下马。 低下头,一瞬不瞬地盯着陈容,他突然伸出右手,重重地锢制着陈容的下巴。那墨黑的,阴烈如暗夜火焰的双眸,流淌着愤怒的火焰。 他双唇抿得紧紧,吐出来的声音,也是沉冷,“什么时候的事?” 一抹杀气在他俊美无畴的脸上流转而过,冉闵沉沉地低喝道:“告诉我,什么时候的事!” 本来,陈容在说出那个‘是’字时,心下好不悔恨,她恨自己怎么这么愚蠢,怎么会给他一个这样的答案?她恨自己怎么会自绝前程,她既然都准备嫁他了,关于王弘的一切,便应该埋起来,一直埋到老死,直到进了棺材! 可是,她隐隐也知道,前一世的恨太深太浓,它一直潜藏着,所以,在见到如此嚣张不可一世,自以为掌控了一切的他时,她会在突然间,有了想把一切都打碎的渴望!她便冲动到,宁愿毁了一生的幸福,也想看看他这一刻的表情。 ?? 天气越来越炎热,更新有时会推迟半个小时,大伙请耐心等一等。(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昨天停电了。 昨天停电一整天,直到这个时候才来电,才能上来跟大伙说一声对不起。 另:昨天欠下的更新,今天会补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09章 太坦白 天太热了,码不动。先送上昨天的例行更新三千字,还有六千字,会在九点半十点之前送来。大伙稍侯。 ## 而此刻,她见到了。 她见到了他的愤怒,他的气恨! 陈容抬着头,直直地望着他,望着他。。。。。。一瞬间的欢喜无尽和自嘲自苦,让她的眼眶,以最快的速度变得湿润,变得泪水满眶。 愤怒中的冉闵,断断没有想到,面对自己的质问,陈容居然会流泪? 他锢制着她下巴的动作松了松,看向她的眼神中,怒焰少去,狐疑生出,“为什么要哭?” 陈容垂下双眸,眨了眨眼,声音暗哑地笑了起来,“没什么,只是没有想到,将军会如此恼怒。” 她抬起头,斜睨于他,“将军能否告诉我,你又为什么如此愤怒?” 她的眼眶中,是满满的,就要溢出的泪水,可她这眼波流转,这红晕艳美的小脸上,似喜似苦,却是媚态天成,诱人之极! 冉闵怔了怔,不知不觉中,他握着她下巴的大手上移,轻轻地,用生了茧的拇指摩挲着着她红润的下唇,冉闵的声音,低沉中隐有温柔,“回答我,你为什么要哭?” 虽是温柔,却是语气坚决,分明是命令! 陈容眨了眨润湿的长睫毛,慢慢地,低下了头。 她没有回答。 下意识中,她是想继续气他一气的,可她的理智告诉她不能这样做。想了想,陈容便保持着沉默。 冉闵见她沉默,薄唇抿得更紧,他的浓眉,恼怒地皱起。 就在这时,一个响亮地叫声传来,“将来?怎么不走了?” 几乎是那个叫声一出,冉闵便迅速地回过头去,暴然喝道:“闭嘴!你们自己先行!” 他这么一怒,众人齐齐一缩,那人连忙应道:“是,是,是。”说罢,策着马向前奔去。 冉闵再次转头盯向陈容。 他沉着俊脸,语气阴沉地低喝道:“陈氏阿容,你知道的,我这人从来便没有什么耐心!” 他这是警告! 陈容抿紧唇,抬起头来。 她看着他,轻而清脆地说道:“是,我现在喜欢上王七郎了。是,我以前最喜欢的人是将军你——非常喜欢。” 她一字一句地说到这里,慢慢一笑,这一笑,似是自嘲,又似是解脱,“便是现在,我对于将军,也不是完全忘情,然而,我最喜欢的人,已经是他了。” 她双眸静静地看着冉闵,也透过他,看向他后面的茫茫青山,喃喃说道:“人这一生,草木一秋,不知哪一阵风吹来,便飘入污泥中,尸骨都无法保全了。将军,你知道吗?不知为什么,我发现我不再那么喜欢你后,心中很快活。便是现在,我说这些话时,心情也是快活的。” 就算这种快活,只是昙花一现,转眼她便要接受那种种不堪忍受的后果,她也认了,认了。。。。。。毕竟这种快活,她期待太久太久! 冉闵沉着俊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突然的,他再次问道:“我是哪里得罪了你?”缓一缓,他又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陈容摇了摇头,她收回目光,一笑,木然的,飘渺地说道:“我不能说的。” 冉闵哈哈干笑起来。 他笑了两声后,转过身,负着双手便向前面大步走去。 他走动时,那火龙马,自动地跟在他的身后。 陈容也跟在他的身后。 冉闵没有回头,他只是冷笑道:“小姑子那么有志气,为什么还要跟着我?” 他身形高大伟岸,一身黄金般的盔甲,衬得整个人更似是天神下凡,威严神武中,有着凛凛之概。 陈容望着他俊美沉凝的侧面,轻声回道:“除了跟着将军,我已无处可去。” 冉闵似是怒了,几乎是突然的,他低吼出声! 那吼声,如雷,如鼓,如虎啸,如无边的郁怒冲击着天地,沉沉闷闷,久久不绝! 好一会,吼声止息。冉闵嗖地一声跳上马背,纵马便向前面直冲而去。 他那马是何等神骏?他那骑术是何等不凡?转眼间,一人一骑便绝尘而去,空留下漫天烟尘,还有那个火红与黄金丁配的高傲身影,越去越远。。。。。。 陈容低下了头。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向前走去。在她的身前身后,是络绎不绝的烟尘和士卒们,他们经过她时,激起漫天烟尘,从她眼前消失时,马蹄声隆隆间还在响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容突然发现,自己的身周没有人了。 没有人,没有马,没有烟尘,没有声音。 整个天地间,只有她一人在独自而行。 陈容慢慢地停下脚步。 她侧过头,望着那西方落下的夕阳,满天残照中,她依稀看得到,那如蝗虫一般的密密麻麻的黑影,他们在远去。 她回过头,身后,是一片山坳,山坳处,坑坑洼洼的,废弃的锅碗到处都有,在不久前,这里还是一片繁华,还是人马嘶鸣。 天地间空空荡荡的,连平妪也不知到哪里去了。 陈容望着望着,抱紧自己的双臂,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向西方日落之处,向大军开拔的方向,走去。 渐渐的,残阳西落。 渐渐的,地平线上,天地交际处,最后一线光明也在淡去。 渐渐的,繁星满天,明月如钩。 天地之间,如此寥阔,如此苍茫。 陈容还在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去。 时间还在流逝。 渐渐的,天地间只有星光和月辉还在。 渐渐的,很远很远处传来的马嘶声和人语声。那声音太遥远太遥远,陈容都不知道,那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她的幻觉。 这时,脚底下一阵疼痛,陈容蹲下来,伸手脱下鞋履。看了一眼满是水泡和血泡的脚底,她重新把鞋履穿上,慢慢一笑:不知不觉中,她竟然这样走了一天了。。。。。。 一阵夜风吹来,饶是白日时阳光高照,这夜风已是寒气侵骨。 陈容再次抱紧双臂,缩了缩颈。 就在这时,她慢慢地抬起了头,一动不能动了。 在她的视野中,在官道的尽头,一匹高大的骏马,驮着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正在向她的方向奔驰而来。 星光如水,月光如水,那一人一马,仿佛是从遥远的天际奔来,仿佛是从另一个时空奔来。 不知不觉中,陈容伸出手,揉搓着自己的眼睛。 慢慢的,那一人一骑,来到了她面前。 星光下,那双如电一样,冷冽墨黑的双眸,沉沉地锁着她。半晌后,马上人微微弯腰,向她伸出手,命令道:“上来!” 见到陈容还在揉搓着双眼,平素那张艳丽动人的小脸,此刻因灰尘和泪水交融,显得脏兮兮的,他的声音不觉放低了些,“要我再说一遍吗?上来!” 陈容终于清醒过来了,她连忙伸出手,握上了他的大手。 大手一用力,把她整个人拉了起来,放到了马前。 他右臂一伸,搂着她的细腰,脚尖一踢马腹,便向前急冲而去。 ‘的的的’的马蹄声中,那坚硬的胸甲与她的衣袍在风中的合唱声,还在身后男人粗重的呼吸声,占据了陈容的双耳。 几乎是突然的,两行清泪一涌而出。 那泪水涌得太猛太快,陈容刚刚反应过来,刚想把它掩去时,它却如同喷泉一样,涌得更猛了。 转眼间,陈容只能以袖掩脸,啕啕大哭起来。 她的呜咽声,合在风中,合在马蹄声中,无休无止。。。。。。 “够了!” 冉闵不耐烦地一喝。只是一喝,他便令得陈容一噎,惊得连忙止住了哭啼。 背后,传来冉闵极不耐烦地声音,“如此舍不得王七郎,为何不向他自请为妾,随他左右?” 他以为,她哭得这般伤心,是因为舍不得王弘。 陈容咬着唇,她没有回头,只是恨声叫道:“我一个小姑子,你把我一丢便是一天,还,还直到现在才来。。。。。你这样对我,都不许我哭?” 冉闵万万没有想到,她是因为这个而哭个不停,当下一愣,转眼又有点好笑。 这时刻,信口把委屈说出来的陈容,却想到了前一世,前一世,她葬身火海中时,这个男人也是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为什么这一次,他只是把她丢下半天一天的,她就感觉到委屈了?这个无情的男人啊,她怎么还会因为他的无情,而委屈? 想到这里,陈容心肺处一阵绞痛,这痛太剧烈,它绞着肺,刺着骨,刮着心。。。。。。陈容连忙以袖掩脸,一动不动的。 身后的冉闵见她这样,忍不住一晒,哼哼道:“小姑子不晓事。你说出那番话时,便应该料到,会绝了你我之间的情谊。”才说到这里,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却是低叹一声,搂着陈容的手臂也是一紧。 。。。。。。 星光下,一切都安静如许。 也不知过了多久,冉闵低声说道:“陈氏阿容,” 过了一会,陈容才低哑地应道:“恩。” “忘记王七郎吧。” 他一句话吐出,陈容僵住了。 他说,忘记王七郎吧!他居然说,忘记王七郎吧! 难道说,她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了,这么一点情面也不给他了,他还是准备要她?(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10章 明白 粉红票箱824和例行更新奉上。 ## 错愕中,陈容怔怔地抬起头,就着星光,看向那张俊美沉凝的脸。 在她的目光看来时,冉闵墨黑的双眸,直直地盯着遥远的天边,没有理会她。 陈容收回目光,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嘴角,慢慢扬起了一抹笑容,这笑容,似是讥嘲,似是得意,似是苦涩,似是无力。。。。。。 她张了张嘴,终于应道:“是。” 一声应下,冉闵右脚一踢,胯下的火龙马开始加速。 这火龙马,实是天地间少有的极品骏马,它全速奔行时,如奔雷,如闪电,迅捷之极! 陈容窝在他的怀中,咬着唇,努力地让自己不想去被坚硬胸甲摩擦的肌肤。 好一会,她低声问道:“这次是去哪里?” “洛阳。” 洛阳? 陈容一怔。洛阳啊?这一去,岂不是要很久很久?岂不是说,她再次回来,或再次听到南阳城的消息时,已经物是人非?便是那个从来不需要她参与的白衣翩翩的谪仙,也有了属于他的结局? 很久很久后,陈容低声回道:“是。” 就在这时,冉闵冷笑起来,“阿容便不担心,你回来时,王七郎已被慕容恪所杀?” 几乎是这句话一出口,他便悔了,于是他紧紧闭着薄唇,生起自己的闷气来。 陈容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她垂下双眸,轻轻的,果断地回道:“琅琊王七,并不是无能之人。将军,这世上,慕容恪惧怕的不止是你一个!” 这一次,她的声音一落,冉闵已是放声大笑。 笑着笑着,他声音一收,浓眉一轩,喝道:“以后,不许再想他!” 陈容垂眸,好一会才应道:“是。”熟悉他的性格,知道这个男人的心胸,并不是那种可以撑船的陈容,又喃喃说道:“陈容虽是女人,也是敢作敢为的。。。。。。我不会再想他。”便如,不会再恋着你一样。就算呆在你的身边,就算与你朝夕与共,我也不会再恋着你,不会! 听到她这个答案,冉闵才哼了一声。 两人一骑,还在向前奔去。 渐渐的,月上中天。 就在这时,火龙马突然间,于急速奔行中人立而起,仰天长嘶! 冉闵沉喝一声,“有埋伏!” 喝声中,他俊脸沉寒,眼中杀气毕露,那握着缰绳的手,也五指成勾。 陈容在听到他这句话时,脸孔则是一白,她朝马侧看了一眼,那里,没有他的兵器。 有了火龙马,有了兵器在手的冉闵,是威杀无敌的天王。可是,如果没有武器在手呢? 。。。。。。如果不是为了寻她,他那兵器,是片刻不会离手的! 就在陈容沉思时,沉着一张俊脸的冉闵,回头瞟了她一眼。 就在他回头时,陈容抬着头,她对上星光下,他那沉寒如冰的双眸,低声说道:“你的马神骏,必能冲过去,将军,你把我放下马,轻装简骑地,必能冲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在冉闵惊愕的目光中,她轻声说道:“你不用担心我。” 这一刻,她的眼神,十分十分明亮,十分十分温柔。。。。。。 冉闵明显被感动了,他盯着陈容,低低地说道:“你这个小姑子。”叹息中,他在她的脸上轻轻抚了一把。 转眼,他背对着陈容,策马向前缓缓而行。 这时的陈容,低着头,嘴角,慢慢浮起了一抹冷笑。 她就知道,在这种时候,只有这样的一句话,才能让他动容,才能让他最大限度地保护她!才能让这个心如坚铁,不管最后对她是留还是弃,都铭记于心。。。。。这种铭记,有可能会是一生! 星光如水,银月如勾,两人一骑,缓步而行。 走了一百步不到,冉闵突然暴喝一声,“驾——”喝声中,他脚尖一点马腹。 随他多年,最是明白他心意的火龙马,顿时纵跃而起,腾空而行! 这一瞬间,马作闪电,其行如风! 他地发作十分突然,两侧的草丛中,传来一连串的吆喝声,“拦下他,拦下他!” 这口音,是胡人的,还是鲜卑胡人那一族的。 吆喝声中,嗖嗖嗖,上百人于草丛中,同时举起长弓,箭发于弦! 嗖嗖嗖嗖。。。。。。 风声中,箭下如雨!向着冉闵和陈容铺天盖地地袭来。 几乎在那胡人的哟喝声出口的刹那,陈容想起一事,突然挣开冉闵的搂抱,以最快的速度解下了自己的浅蓝偏紫色外袍。 然后,她把衣袍扔给冉闵,叫道:“将军,这个可用!” 一句话吐出,冉闵哈哈大笑。 而就在这时,箭雨已至。 只见冉闵左手策缰,右手抓着陈容那外袍,便是一阵急甩。 外袍如帐蓬般张开,被风吹得鼓起,呼呼作响的风声中,箭雨还没有射到,便被外袍挡开。 冉闵的功夫何等了得?到了他这种地步,已是落叶摘花,皆可伤人。只甩了两下,他便把那衣袍甩得流转之极。 于是,不管两侧的箭雨如何密集,如何凌利,他手腕一抖,鼓声帐蓬的女式外袍,便把那些箭,稳稳地拦截下来。 而这时,他跨下的火龙马,正在如风,如电般的急冲。 只是二息不到,火龙马已冲到了箭雨之前,渐渐冲出了埋伏圈。 胡人的伏兵显然急了,一个嘶喝声传来,“废物!这么多人,都对付不了一个抱着女人的石闵!射!再射~!” 饶是那嘶喝声不绝,那箭雨如林,可那鼓了风的衣袍,已是稳稳地护着二人一马,向前急冲。 转眼,火龙马冲出了包围圈。见到他冲出,一个唿哨声响,百来个胡人从草丛中一冲而出,向着冉闵扑来。 冉闵却是仰天大笑着。 笑着笑着,他回头瞪向那些胡人,暴喝道:“有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慕容律,回去告诉慕容恪,叫他洗干净脖子在南阳城外等着我!” 说到这里,他再次仰天长笑起来。 笑声中,二人一骑,已一冲而出,卷起漫天烟尘,消失在茫茫黑暗中。] 胡人们追了一阵,发现根本追不上后,便停下脚步面面相觑。几乎是突然的,那个慕容律怒喝道:“都是你这个奴才,说什么带多了人突然被发现,反而打草惊蛇。狗才,要是刚才来个千箭齐发,怎么会跑了他石闵?”一边骂,他一边长鞭一挥,朝着一个汉人长相的文弱士人没头没脑地打去。 火龙马一阵急驰,冲出了几十里后,冉闵吆喝几声,令它慢慢停下脚步。 他翻身下马,伸手对上陈容,“下来。” 陈容知道,他这是想让火龙马休息一下,连忙应声跳下。 就在她移了移,想跳到一个空阔所在时,冉闵眼睛眯着,也移了一步。 呼地一声,陈容纵身跳下,却稳稳的,跳入了一个坚硬的怀抱。 砰地一声,陈容的小鼻子,扎扎实实地撞在那坚硬的胸甲上,痛得眼泪都出来了。 冉闵可没有发现这一点,他伸臂搂着她,右手抚着她的长发,低低地说道:“陈氏阿容。” “恩。” “你方才,为何令我一人逃命?难不成,你不怕死?” 。。。。。。 他问到这里,却许久都没有听到陈容的回答,不由低着头,不耐烦地看向她。 星光下,陈容的笑容有点苍白,也点奇怪。 多么熟悉的一切啊。陈容恍惚地想道:前世时,阿微便是这样让他喜欢上她的。想来,他当初也问了她这句话吧? 陈容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她低下头。 不知不觉中,她推开他,低声说道:“将军为了阿容,才孤身回返的。阿容虽是一个女人,却也不能让将军因我而受损!” 想了又想,她给了他这个最真实,最没有情意的答案。 冉闵盯向陈容。 片刻后,他问道:“小姑子,你又恼我了?” 陈容连忙摇头,低声道:“无。”又恼他?当然没有,她恼的,只会是自己。刚刚重生时,她想过要报复他的,她想过,要让他爱上她,然后,让他尝尽她前世经受过的苦楚。 可是不知为什么,她现在,几乎是突然间,有点意兴索然了。 陈容推开冉闵,向前走去。 眼望着前方茫茫的星空,陈容第一次发现,一切,是真的变了,完全变了。。。。。。因为,她突然觉得,这样的报复,已没有了什么意义,因为,她突然在想着,一直以来,她从来都不担心王弘,是因为她知道,她帮不上他。而且,她才知道,她竟是在想着,如果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就随他去吧。活着也挺辛苦的,便这样,在他和他的族人,在任何人都看不到的角落,任何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随他而去! 这个想法,如此理所当然,如此的,让她解脱。。。。。。 终于,在她看着前世深爱的这个男人痛苦后,在她利用她对他的了解,慢慢让他喜欢上她后,在她离她的报复,只有一线之隔时,所以的阴霾散去,她终于发现,原来,她是真的放下了,她是真的,爱上了那个叫王弘的男人! 上苍的安排,当真可笑之极!费尽心力,用尽手段,却落了个自焚而死,而一直犹豫着,还没有下定决心真正报复时,却得到了她曾经企盼的一切。原来,所有的痴迷不悟,刻骨铭心,随着时移世易,都是会改变的。。。。。。这世上,便没有海枯石烂而不变的东西! 这时,她的手臂一紧。 却是冉闵嗖地伸手,握紧了她的手腕。 他把她强行扯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朝着陈容细细地瞅了一眼后,冉闵不耐烦地皱起浓眉。不过,他没有喝骂,只是牵着她跨上马背,喝道:“时间不早了,走吧。” 马蹄翻飞,转眼,两人一骑,在弯月的牵引下,越去越远。 月上中天时,两人追上了大部队。 冉闵把陈容扔给一个士卒后,大步向灯火通明的主帅营帐走去。 陈容望了他一眼,转过头,在那士卒地带领下,向着自己的营帐走去。 她还没有走近,火把光中,平妪便急急地扑了过来,她牵着陈容的衣角,小小声地问道:“女郎,你怎么才回来?”她的声音颤抖着。 陈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不一会,主仆两人便进了营帐。 平妪一掌上灯火,便向陈容张望而来。 望着陈容,平妪惊异地说道:“女郎,发生了什么好事?”她发现,陈容的脸上带着一抹笑,这是一种不应该出现在这种情况下的,轻松的笑。 陈容抬眸看了她一眼,唇一弯,说道:“没有,只是想开了一些事。” 平妪好奇地跟在她的身后,和她一样坐在塌上,连声问道:“女郎想开了什么事?” 陈容提起几上的酒杯,慢慢抿了一口,以一种随意的语气回道:“想通了,不管是死是活,这般有个人值得念想,便是够了。”她把酒水一饮而尽,自嘲道:“我终于可以与他好好相处了。” 平妪更糊涂了。 陈容也不耐烦再说什么,当下挥了挥手,命令道:“去看看,能不能打点水来,我要沐浴。” “是,是。” 这一晚,陈容睡得很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 第二天,陈容明显感觉到,冉闵的计划真是变化了,士卒们行进的速度减缓,哨探四路派出,幕僚们频频出入营帐,便是他那张脸上,也出现了一种悠然自在,仿佛,有一件有趣的事,正在他的期待下上演。 难道,他真的就因为那件被埋伏的事,便改变主意,不去洛阳,而去参与慕容恪与王弘之间的争斗了? 陈容暗暗诧异。 下午时,平妪从营外走来,她捧着一个托盘,朝着陈容叫道:“女郎,女郎。” “什么事?” 平妪走到她面前,把托盘放在几上,她掀开盖在上面的缎,苦笑道:“真是怪了,将军居然送给你两套男子袍服呢。” 陈容诧异地走下塌,她把托盘上的衣服翻了翻,“噫,真是男子袍服。”转眼,她明白了,“这是军营,我出出入入的,扮成少年,自是更合适。” 平妪闻言,点了点头,道:“那倒也是。” 陈容知道冉闵的意思,当下,她便换上其中一套淡蓝色的袍服,想了想,还是戴上纱帽,才向冉闵的营帐走去。 不一会功夫,陈容出现在营帐处。一个幕僚大步走出,他一眼看到陈容,先是一愣,马上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朝着陈容拱了拱手,才大步走开。 陈容一怔。 她目送着那幕僚走开后,又一个幕僚走过,这幕僚见到她,也是拱了拱手,才大步走开。 陈容低下了头。 她明白了,定是冉闵向他们透露什么了,这些人对她行礼,是把她当成他的夫人了。 。。。。。。此生虽得不到圆满,也算是有个归宿了。 陈容大步向营帐中走去。 营帐中,只有冉闵一人。陈容看着跪坐在塌几上,正伏案疾书的他,忙放轻脚步。 可饶是如此,她才走出二步,冉闵头也不抬地开了口,“阿容。” “是。” 陈容福了福。 冉闵命令道:“从现在起,你跟我身侧,不离左右。” 他一句话吐出,久久都没有听到陈容的回答。 于是,他抬起头来。 朝着沉默中的陈容盯上一眼,他双手扶着膝盖,向前微倾,认真地说道:“军旅生涯,转眼生死,想那么多干嘛?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名份的。” 他知道,陈容也知道,冉闵他处起事来,经常没日没夜,陈容真要不离他左右,那么与他共上一夜,或者说,孤男寡女老这样处着,睡到一块,那是情理当中的事。 陈容一个小姑子,又还没有正式嫁给他,自是放不开。冉闵这话,便是给她吃一个定心丸。 他说出这话后,见到陈容还在沉默,浓眉一皱,喝道:“你还犹豫甚么?” 陈容知道,他这人,很重言诺,他既然说出,就一定会做到。可知道是知道,真要她还没有嫁人,便与一个男人没日没夜地呆在一起,她实在做不到。 红着脸,陈容咬着唇,正不知如何处理这事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不一会,一个幕僚出现在营帐口。 见那人进来,陈容连忙福了福,退到一角。 那幕僚朝她看了一眼,心下洞明,也不理会,转向冉闵拱手说道:“禀将军, 慕容恪出现了。” 冉闵一听,双手扶膝,倾身向前,问道:“那王弘呢?” 一听到王弘,陈容便嗖地一声抬起头来。 那幕僚摇了摇头,皱着眉头,说道:“很是奇怪,琅琊王氏那一块,竟是没有半点动静。” 他疑惑地说道:“要不是那个王七郎还留在南阳城中,我几乎以为他已临阵脱逃了。” 冉闵笑了笑,道:“王弘这人,年纪虽小,却不易看透。” 他向后一仰,喃喃说道:“这一场争斗,我也期待着。”说到这里,他断然下令,“通知下去,我们的人,无论何时,都不要出现在双方视线中,不要让他们发现我们的存在。” “是。” “南阳城中情况如何?” 那幕僚冷笑道:“还是那样,人心惶惶,兵荒马乱!”说到这里,他哧声道:“听说那南阳王,只是这么些天,便瘦了一大圈,头发也白了一半。”他说到这里,心情大好,竟是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冉闵点了点头。 他低头翻开一卷帛书,看了看,又问道:“其它各族呢?可有异动?” 那幕僚禀道:“西方和北方来了两波胡族,东方也有胡人的影子。” 冉闵听到这里,冷冷一笑,下令道:“下令,通通拦住,执意前来的绞杀!哼,姓慕容的便没有一个男人,既然当着天下人的面,向王七郎下了宣战书,便应该与他一对一,真刀实枪的拼个雌雄!” 那幕僚哈哈一笑,他佩服地看着冉闵,道:“将军是不想他人来搅局吧?哈哈哈,好,属下这就去办。” 他也是个爽快人,转身便走。 走了几步,那幕僚突然停下脚步,看向陈容。 望着一袭男袍,安静地呆在角落中的陈容,他点了点头,向冉闵说道:“士族的小姑子,愣是没有一个像样的,将军运气还不错啊。哈哈。” 也不等冉闵回答,他已经扬长而出。 冉闵只是晒,便埋头疾书。 陈容走到他身侧,慢慢蹲下,一边整理着乱成一堆的帛书,一边瞟向上面的字眼。 这上面,都是关于南阳城中这一战的。 冉闵这人,不仅是勇猛闻于天下,他还很有计智,于征战之途,可以说是无师自通的天才人物。不然,也成不了天下第一名将。 陈容一边整理着帛书,一边一一瞟过,忙碌中,竟不知时光流逝。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间,冉闵低沉的声音传来,“阿容,可想回南阳城?” 回南阳城? 陈容一怔,嗖地抬起头来。 冉闵没有看她,他正忙着写些什么。 好一会,陈容轻声问道:“这个时候,南阳城城门还可以进出?” 冉闵闻言一晒,他放下毛笔,抬头看着陈容,神秘地一笑。 他右手一伸,抓上了陈容的手臂。 然后,他把她重重一带,扯入了怀抱中。 搂着她,他轻笑道:“何必从城门进出?” 陈容不解地瞪大眼,看着他。 冉闵向后一靠,五指成梳,梳理着她黑亮如缎的秀发,道:“南阳城,有一条地道可通。” 陈容‘啊’的惊叫出声,她瞪着他,张着小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时的她,心口砰砰地跳得飞快:南阳城,有一条地道,有一条地道。。。。。。那是不是说,就算出现万一,也可以救下他?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陈容一眼瞟到,冉闵那微眯的,狐疑的目光。 当下,她收起心神,垂下双眸,喃喃说道:“这么说,我可以自由出入南阳城了?”她眯起双眼,眼神中尽是期待,“我也可以看看现在的陈元,还有他的两位夫人,女儿和儿子了?” 眼神中,有一股狠毒流露。 冉闵见状,收起狐疑,放声大笑起来。他拍着几,道:“好你个阿容,果然得罪不得。好,我便带你去看看那一家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11章 陈府消息 今天只有这一更了。 ## 冉闵行事,向来果断,第二天一大早,他布置一番后,便带着陈容,向南阳城驶去。 这时的他,换上了普通士人的长袍广袖,便是陈容,也做少年打扮,一袭淡青色的长袍,头上还戴着斗笠,要不是那身材实在婀娜得掩不住,浑然已是普通少年模样。 地道入口,是在南阳西城后的一个山坳处,冉闵把坐骑和兵器交给亲兵后,牵着陈容的手,便走入了地道中。 地道既小且窄,只可容一人弯腰前行,冉闵走在前面开道,陈容看着他,低声问道:“将军也不带一个亲兵,会不会不妥?” 冉闵低沉的声音在地道中闷闷的回荡,“不妥?只要不让南阳王看到,便不会不妥。” 他笑了笑,以一种嘲讽的语气说道:“我们晋庭的士人,风雅温文,没有几个会用强的,小姑子放心,他们看到了我,也只会苦苦相求。”陈容听得出,这语气,如其说是嘲讽,不如说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群狼环伺之下,整个晋庭,贵族们竟相奢华,士人们在比着谁更文弱优雅,有时候,便是陈容,也会痛心。当然,前世她还没有嫁给冉闵前,是不会有这些多余的感慨的。 地道黑暗,冉闵举着火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在他走在前面,陈容也不觉得这路途是如何阴森。不知不觉中,长达四百步的地道,便走到了尽头。 冉闵把火把塞到陈容手中,伸手扶着前方的石头,把它缓缓推开。 转眼,一道光亮射入陈容的眼前。 冉闵一跳而出,俯视着她,伸出大手,“上来吧。” 陈容应了一声,把火把弄没,仔细放好,牵着他的手跳了上去。 她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废弃的大宅院的马厩处。而地道的出口处,位于一口古井的侧壁,那古井只有一人深。马厩四周空空落落,灰尘和落叶堆积,分明许久没有人出入过。 陈容回头望着那地道,自言自语道:“我还以为有机关呢,原来是一块笨重石头挡了门。”这样的石头,换个文弱点的,还真搬不开。 陈容在四下张望时,冉闵已戴上斗笠,负手走远。 陈容连忙碎步跟上。 从这马厩走出,不出三百步,便是一个破败的围墙,围墙外,便是一个巷子,二百步不到的巷子外面,是南阳城的南街。 走在南街中,陈容望着身周脸色惶惶的行人,望着那一家家紧闭的门面,突然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两人混在人流中,大半个时辰后,陈府的大门,已出现在眼前。 这时,冉闵脚步一转,向着一家大开的酒家走去。 这个酒家,原本也是个繁华的,不过这个时候,那可容百人用餐的大堂中空空落落的。看到冉闵两人入内,那店家苦着脸瞟了他们一眼,有气无力地叫道:“君子,小店无酒无肉,只有栗粥,可还要用?” 冉闵点了点头,沉声道:“自是要用。”他随手扔出一片金叶子。 那店家瞟了一眼那金叶子,竟是长叹一声,道:“也不知这阿堵物,此生还用不用得上。”他有气无力地收起金叶子,转向后堂张罗起来。 不一会,两大碗可以看到碗底的栗米浆出现在陈容和冉闵面前。店家显然是个嘴多的,他一边摆着筷子,一边长吁短叹,“只有这些东西了。哎,要是以往,君子给的那金叶子,只怕可以买来一车的栗,现在这时节嘛,也就值两碗稀浆了。哎,我老婆子已在骂了,说不得,明天我这开了二十年的小店也得关门了。说来说去,胡人围了城,这些金啊铜的,都是废物,只有这稀浆,还可以活人性命。” 冉闵本不是来吃饭的,对店家的唠叨是一点也没有在意。 看到他只是低头慢喝,陈容朝对面的陈府侧门望了一眼,哑着嗓子问道:“阿伯,这陈府,怎么如此冷清,浑不似以往?” 店家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摇头说道:“冷清?胡兵就要围城,南阳王重兵把守城门,只许进不许出,如今所有的氏族府第,都很冷清。” 陈容朝默不吭声的冉闵望了一眼,有心想问王弘的事,想了想,还是改变了主意,“那阿伯可有听过陈元?” 陈容笑道:“前不久见到这位陈公,他甚是风光,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陈元?南迁回的那个?”在陈容的期待中,那店家摇了摇头,道:“昨日见他,行色匆匆,瘦了甚多。哎,这时月,便是南阳王也得白头。 陈容见到还是问不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事,皱起了眉头。 刚才路过南街时,她看到自家的店面都已经关闭,看来,想了解一下陈府的情况,还真不容易。 就在这时,冉闵从袖间扔出一片金叶子,低笑道:“兀那店家,你且从这侧门进去,找到一个唤尚叟的下人,说是故人相见。想来现在的陈府,也没有人防着你这外人进出了。” 那店家望着那金叶子,想了想,伸手拿过,道:“那某就去试一试。” 那店家刚刚走出,只见对面驶来了一辆马车。 马车在陈府的侧门停下后,一个青年从马车中摇摇晃晃地爬下,他一边爬,一边朝着驱着马车,再次驶向外面的驭夫骂道:“贱奴贱奴,都到了家门口了,还舍不得这一程?” 骂骂咧咧中,他又向站在远处的门卫喝道:“你这贱奴,见到郎君,不上迎,不扶持,莫非活得不耐烦了?” 声音暴戾,带着浓重的酒气。 陈容望着那青年,双眼一亮,低叫道:“是陈三郎。” 她嗖地回头看向冉闵,眼巴巴地尽是期待。见到冉闵理也不理,陈容朝着那店家唤道:“店家,也不需要你去陈府唤人了,你把那个醉酒的郎君叫来便行。” 那店家应道:“好嘞。”小碎步地向陈三郎跑去。 店家刚刚跑到陈三郎面前,还没有开口,跌跌撞撞着的陈三郎,已是重重一挥,把那店家推出老远。 那店家连忙站稳,又凑上前,巴着笑脸说了一句什么话,他的声音一落,陈三郎便是哈哈一笑,道:“行,便是见他一见。” 说罢,他摇摇晃晃地向店中走来。 陈容又向冉闵看来,见他好整以暇地品着那浆,一点也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陈容只得站起,迎上前去,哑着声音笑道:“郎君便是陈三郎吧?小人早就听说过陈三郎才华不凡,风姿出众,若是也生在琅琊王家,必不输于他琅琊王七。” 陈容在这里滔滔不绝地吹捧时,冉闵抬起头来,他侧过脸,斗笠下的墨眼带着笑,望着与以往完全不同的陈容。 陈三郎这人,自负才名,对那些高高在上的名士,一直是妒忌的。听到陈容这么一捧,他哈哈大笑,醉眼斜睨向她,道:“对对对,你这小子说的这话,很对,很中听。” 一边笑,他一边伸手扶向陈容的肩膀。 陈容微微一侧,让了开来。 她朝塌几一指,笑嘻嘻说道:“郎君请上塌。” 陈三郎却没有动。他歪着头,尽是血丝的双眸迷糊地瞪着陈容,道:“你这人,怎么这般面熟?” 陈容闻言,呵呵一笑,她似是随意地压了压斗笠,道:“世人有相似,郎君定是眼花了。” 陈三郎还在狐疑地望着她,他吸了吸鼻子,嘀咕道:“还是不对。”一边说,他一边摇摇晃晃地走到塌上倒下,仰脸向天,这般仰躺一会,几乎是突然的,“啊——”地一声,陈三郎嘶吼起来。在惊得那店家和陈容打了一个哆嗦后,他猛然叫道:“拿,拿酒来。” 不等店家开口,陈容已胡乱倒了一口浆过去,一边把那碗塞到他手中,陈容一边关切地问道:“郎君怎么喝了这么多酒?难道是哪个混帐不开眼的,给郎君添了堵?” 她这市井俚语一出口,冉闵再次侧头,似笑非笑地瞅着她。 这些天,陈三郎日日以酒消愁,早就苦闷难当,听到陈容地问话,他竟是以袖掩脸,放声啕啕大哭。 一边哭,他一边说道:“添堵?这贼杀的老天都在给我添堵啊。” “是,是,这老天实是差劲,它怎能给郎君添堵?”陈容可不敢唾骂苍天,自重生后,她便对鬼神之道,敬之惧之。 陈三郎听到她这么一附合,端起那一点浆便倒在嘴里,喝叫一句,“好酒”后,在陈容的诱哄下,他哽咽道:“完了,完了,都完了,都完了。。。。。。” 陈容压抑住欢喜,连忙问道:“郎君为什么说完了?” 陈三郎没有听到她的问话,他还在一个径地低叫,“完了,都完了。父亲完了,我也完了。呜呜呜。。。。。。” 陈容连忙再倒一点浆过去,又问道:“郎君的父亲,为什么完了?” “为什么完了?”陈三郎嘶哑的笑出声来,他呜咽道:“丢了为南阳王筹集的粮,又丢了与母亲家族合伙弄来的粮。呜呜。。。。。。胡人就要围城了,我却摊上这么个愚蠢的父亲,弄得家中空空如也,不被族人待见,还有那南阳王,还把老东,把我父亲抓起,”在这个把孝道看得高于一切的时代,便是醉中,他也心有畏惧,不敢唾骂父亲。 在陈容掩不住的笑容中,陈三郎继续呜咽着说道:“还说什么他与姓李姓许的内贼勾结,在关键时候插了他的刀。要不是伯父出面,我父亲人头都落地了。呜呜,完了,什么都完了。”(未完待续) 第112章 郎君如故 今天又没办法还欠更。哎,这几天老是停电,实在麻烦。我现在继续赶稿去。不过大伙不要等了,便是赶出来了,也会在明天送上。 ?? 陈三郎说到伤心处,伏几大哭,醉语连篇。 陈容问了几句,见再问不出什么,又看到几个仆人急匆匆地向这里走来。她知道,传承几百年的贵族们,禀承家丑不可外扬的古训,便是天塌下了,在外人面前,那面子无论如何是要维护住的。那几个仆人,定是怕陈三郎酒醉之下胡言乱语才赶来的。 她站了起来,对着酒家低声说道:“老伯,劳烦把这位郎君扶出,交给他的仆人。” 那酒家得了金叶子,自是愿意,扶着陈三郎朝外走去。 他们来到店门口时,几个仆人已经赶来。几人接住陈三郎,转头朝陈容看来。可这时的陈容,已站在角落处,面目模糊,身影隐约,几人根本看不清。 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突然的,冉闵低笑道:“小姑子,可如愿了?” 陈容回过头来,她朝他福了福,快乐地说道:“是,如愿了。”那陈元,既得罪了琅琊王氏,又得罪了南阳王,可以说,不管是建康,还是这个南阳城,他都没有立足之地了。 而陈元一倒,不管是陈三郎,还是陈微,那身价也是急转直下。便是那阮氏,想来在贵族圈中,都是抬不起头做人的。 这时的陈容,盈盈浅笑,毫不掩饰她的快意。 阴暗中,冉闵沉沉地凝视着她,再次莞尔一笑。 就在这时,一阵喧嚣声传来。 这喧嚣声中,夹着欢呼和女子的叫嚷声,在满城不安时,这种充满欢快的声音实在是罕见。 冉闵抬头看去,陈容更是几个碎步,跑到了店门口。 前方的街道处,出现了一辆马车。 只是望上一眼,陈容便是一僵。 慢慢的,她眨了眨眼,轻轻一笑。 那马车的前后左右,都围满了少年男女。嘻笑声中,陈容听到陈琪高声叫道:“七郎七郎,我知道胡人围城之事与你无关,你千万不要介怀。” 另一个女郎则娇声唤道:“有七郎在,南阳城定然无忧。” 一个少年也在大叫道:“琅琊王氏精兵无数,区区慕容恪,何足道哉。” 此起彼伏中,都是安慰,都是欢乐地叫喊,望着这些少年男女脸上的笑容,陈容知道,他们打心眼里,便觉得王弘一定能解决这场危机。 这时,陈容的身后,传来冉闵低沉的声音,“老伯对这琅琊王七,也无怨言?” 那店家嚅嚅地回道:“所有的士人都说,王七郎可靠,想来是可靠的。” 店家的声音一落,冉闵便是低叹一声,那叹息中,充满着郁闷和苦涩,“只因为他是琅琊王七?果然是负天下盛名!” 陈容还在张望着。 她透过重重叠叠的黑色头颅,重重叠叠的华服广袖,看向马车中的那个人。 马车摇晃中,偶尔一眼间,她可以看到那一双清澈高远的眸子。便是此刻,那眸子也是带笑的,温柔的,宁静的。。。。。。那么的自在,那么的从容,仿佛那就要迫近的强敌,那遮蔽天地间的风雨,只不过是这盛世人间的一场宴席。不过如此,不足道哉! 这是一双可以让人平和,可以让看到的人,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微笑的眸子。陈容只是望了一眼,心下便是大静,不知不觉中,她已含着笑,轻轻吟道:“君子可知,岁月静好。” 极简单极简单的一句话,极随意极随意的吟咏出声,陈容含笑的眸中,却有了湿意。 就在这时,马车中,那个高远悠然的人,突然转过眸子,向她的方向瞟来。 就在他瞟来之时,陈容一凛,反射性地便想缩回头去。 她缩回头了。 马车中的那人,也只是随意地瞟了一眼,便收回视线,不再向她看来。 陈容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是在松出这气的同时,她突然觉得,口里有点苦。 咬了咬牙,陈容挤出一个笑容,果断转头,向店中返回。 店中的角落处,那个高大伟岸的身影,正仰着头看着屋梁,那俊美的,轮廓分明的脸上,有着落寞,寂寥,还有亘古的沧桑。 陈容望了一眼,便低下头,碎步走近,在他的旁边慢慢坐下。 她垂下双眸,静静地望着自己的双手,眼神木然,心思飘远。 此时此刻,店中安静如许。 外面的喧嚣声,笑闹声还在继续。 马车中的王弘,这时淡淡地说了一句话。 瞬时,马车加速。 这马车一加速,那些围拥着的人便自动散开。少年少女们,静静地退下,静静地望着王弘向前冲去的马车,不再哄闹。他们知道,此时的七郎,必定有着太多的事需要处理,他们不能让他乱了心。 马车冲到了店面前。 车帘后,那个俊美高远的少年转过头,漫不经心地朝着店中瞟了一眼,然后,含笑唤道:“木子。” 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护卫策马靠近,“郎君有事吩咐?” 王弘的嘴角扬了扬,音线带笑,“派人去查查那店,记得要快,走慢了,有人可是会躲起来的。” 青年护卫连忙应道:“是。”策马返回。 王弘的马车一离开,冉闵便站了起来,他压了压斗笠,命令道:“走罢。” “是。” 陈容连忙也压了压斗笠,跟在他的身后,向外走去。 刚刚走出几步,还没有出店面,陈容突然停下脚步,惊喜地唤道:“是尚叟。” 一辆马车驶过来,那驾车的老头,可不正是尚叟? 冉闵瞟了眼巴巴望着自己的陈容一眼,脚步不停。 陈容见状,张了张嘴,还是跟了上去。只是她一边走,一边频频回头,朝着尚叟的马车张望。 两人来到了一个路口处。 这时,冉闵停了下来,陈容向他看去,看到的,只是他负着双手的,静静站立的背影。 而这时,尚叟的马车已经驶近。 突然的,陈容明白他的意思了。 她几个箭步冲了出去,清声叫道:“尚叟!” 她的叫声一出,尚叟便急急抬头。 转眼,他看到了陈容。虽然她穿着少年袍服,虽然她戴着斗笠,可是尚叟只是一眼,便知道这是他家女郎。 当下,尚叟红了眼眶,他干巴的唇颤抖了一阵后,急急吆喝一声,张嘴便要叫唤。 这时,陈容又说道:“不要声张。” 此处街道行人稀少。饶是如此,陈容说这话时也压低了声音。 尚叟闻言,马上醒悟过来。他伸袖擦去不知不觉中涌出的泪水。 就在尚叟策着马走近来时,一个身影出现在陈容身边,却是冉闵大步走来,也不需要尚叟停下马车,他把车帘一掀,便跳了上去。 陈容还没有反应过来,马车中的冉闵右手一伸,已扯着她的手臂,把她也提了上去。 这一连串的动作,冉闵做来是行云流水,快如闪电。尚叟都没有反应过来,马车里,已传来陈容惊喜的,压低的声音,“叟,快快说说,现在的陈府怎么样了?你们怎么样了。” 尚叟回过神来,他应道:“是。府中现在有点乱。” “怎么说?” “还不是那陈元。听说他误了南阳王和南阳阮氏的什么大事,引是两家大发脾气,那南阳王一怒之下,砍了他那如夫人李氏的哥哥,还要砍了陈元。陈元慌乱之下,连忙休了那李氏,跪在陈公攘面前大哭,这才免了死罪。” 尚叟朝左右看了一眼,见到有人,闭上了嘴。好一会,来到安静处,他才继续说道:“这些时日,那阿微天天以泪洗面,夫人阮氏的娘家放言,说阮氏从此后,与他们再无干系。陈元和阮氏更是闭门不出,女郎不知,现在啊,仆人们都知道你这族伯已经失势,明里不说,暗里可没有好脸色呢。哎,听说南阳陈氏开了几次会,说要驱了他们这一家。” 说到这里,尚叟的声音有点苦,他低叹道:“陈元一出事,连累得我们也不好过。幸好女郎不在。” 陈容沉默了。 她自是知道,肯定会连累她。不管怎么说,她现在也是归于陈元名下,如果南阳陈氏真要驱逐陈元,必定也会把她一并驱逐了。 不过这种损失,她一点也不在意。此时此刻,涌出她心田的,只有报复的快感。 忍着欢喜,陈容看向冉闵。 这时刻,这个男人正在闭目沉思,他的浓眉锁得很紧,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望着他,陈容暗暗想道:也不知他具体放出了什么风声?竟弄得陈元和阮氏这么的狼狈? 尚叟的声音还在传来,“前几日,阮氏又来下令,说我们这一院的下人,只留一个看院就可以了。剩下的全部赶出去。幸好陈公攘派人来了,那人说,女郎是个有情有义的,怎么也不能主人生死末仆,便散了家奴。”说到这里,尚叟的声音中充满了快意,“那人还说啊,有些人自己做错了事,还迁怒于他人。实在是小人。呵呵。” 陈容听到这里才明白过来,怪不得这次尚叟谈到陈元,语气中没有一点恭敬,原来后来又来了这么一曲。 就在这时,尚叟忍不住停下马车,回头向她看来,说道:“女郎,家族中人都以为你出事了。”顿了顿,他压低声音,吞吞吐吐地说道:“与女郎前去的那些人,一个也没有回来,大伙说什么的都有。便是老奴,也哭了几场。。。。。。”一边说,他一边悄悄地瞟向冉闵所在的角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13章 妒忌了 粉红票864和例行更新奉上。 ## 陈容低声安慰,“有将军在,我怎么会有事?” 尚叟应了一声是,只是应着时,他还在拿眼看向冉闵,满脸疑问。 陈容知道,尚叟对于她的情况,定有太多疑问,太多想询问的,不过她现在不想说。 马车还在格支格支地滚动着。 不一会,冉闵的声音传来,“可以了。” 尚叟一凛,应道:“是。” 马车刚停下,冉闵便牵着陈容的手一跳而下,然后转身,朝着前方一条小街道走去。尚叟刚要跟上,陈容已回眸朝他摇了摇头。 尚叟张着嘴,看着冉闵紧握着的,陈容的手,看着两人相依相偎的身影,无数的疑问哽在咽中,没有机会问出来。 两人渐渐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不一会,两人走入那巷道,进入那破败院落。 冉闵率先跳下,他推开石头,朝陈容招了招手。也不等她,便猫腰入内。 陈容跳了下去。 不一会,石头滋滋地合上,古井再次恢复了平静。 陈容跟在冉闵身后,安安静静地出了南阳城。 站在地道外面,冉闵抬着头,望着南阳城中,薄唇紧闭,好一会,他沉沉一笑,道:“不过是个姓氏。” 说罢,他转过头,大步离去。 陈容连忙碎步跟上。 两人走了不出三百步,上百个亲卫牵着火龙马一围而上。冉闵跨上马背,也不理会陈容,长喝一声,狂奔而出。 陈容瞪着他扬尘而去的身影,呆了呆,这时,一个亲卫唤道:“女郎,可会骑马?” 陈容连忙转头,回道:“会,会的。”她爬上马背,在亲卫们地筹拥下,向着荒野中,天尽头的冉闵追去。 新月初上时,亲卫们追上了冉闵。 一人一骑,便这般伫立在月光下,荒野中,荒野无边无际,那一人一马神骏而高大。望着夜色中,那显得模糊而遥远的身影,陈容低低地叹息一声。 她策马来到他身后。 “哒哒哒”的马蹄声中,陈容轻缓而温柔的声音传来,“有所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将军勇武无双,智谋无双,已是天下第一名将,那丹青史册上,千千万万载,都会有将军的名字。光此一点,便可以让所有的士族,所有的士大夫仰望了,阿容不知,将军因何郁郁寡欢?” 这番话,她前世时,在心中念过千千万万遍,总想着在某一个合适的时机向他说来。她那时坚信,如果说这话的时机够好,她一定能博得他的另眼相看。 因此,此刻她说出这些话时,无比顺溜,也无比温柔,甚至这温柔中,还有着她自己不曾发现的怅然若失。。。。。。 新月中,冉闵回过头来。 夜色中,他双眼如狼般幽亮,朝着陈容直直地盯了一阵,冉闵绽颜一笑,道:“好个小姑子。这番话甚是中听。” 他策马向她靠近。 来到她身边时,他朝她伸出右手,命令道:“过来。” 陈容广袖下的小手,不为外人所知的颤抖了一下。 她顺从地伸出手去,搭上了他的大手。 哗地一声,冉闵把她扯上了马背,脚尖一踢,朝着荒原深处纵马急驰。夜风呼啸而来,男人沉浊的呼吸中,突然说道:“我倒要看看,琅琊王七怎么对阵慕容恪,怎么个‘负天下盛名’法!” 陈容知道,他妒忌了。 她没有回答。这个时候,也不需要她回答什么。 夜风还在呼呼而来,火龙马全速奔行时,快如闪电,令得本来温缓的夜风,直是刮得人面生痛。 陈容忍着不适,一直没有出声。 好一会,冉闵吆喝一声,拉着火龙马人立而起。 他右手扳转陈容的小脸,令得她抬头看向自己。 墨黑阴烈的眼中,目光如狼,他直直地望着她,突然说道:“刚才见到王七郎,可还有不舍?” 眼神中,有着隐藏的暴烈。 陈容哪敢在这个时候激怒他?当下她垂下双眸,轻声应道:“没有了。” “看着我回话!” 冉闵突然喝道。 陈容一凛,慌乱地抬头看向他。夜色中,她明媚的大眼眨啊眨的,清艳嫣红的小脸上,染着不安。 冉闵见状,语气放缓,温柔了些,“说吧。” 知道他性格的陈容,忍着垂眸地冲动,回望着他,轻轻说道:“没有了。” 冉闵薄唇一扯。 他松开锢制着陈容下巴的大手,眼望着远方,低哑地说道:“阿容。” “恩。” “你是我好不容易才看中的女人,这一生,都不许想他了。”声音沉沉,无比认真。 陈容连忙温驯地应道:“是。”见他浓眉微皱,她连忙补充道:“不会想了。” 冉闵轻哼一声,他踢了踢马腹,向前缓缓而行。 左手扣着她的细腰,他俊美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苦笑,“我妒忌了。”声音中有着自嘲。 陈容垂下双眸,语气轻浅地回道:“令得天下胡人闻风而逃的石闵天王,何必妒忌他人?” 语气中有着不满。 她知道,这个时候的他,定会喜欢这种不满。 果然,她的声音一落,冉闵已是哈哈大笑起来。 他仰着头,脚尖一踢,再次策马狂奔。迎面扑来的呼呼狂风中,他的笑声洪亮,爽朗,得意。 陈容听着他这个笑声,慢慢一笑。 就在这时,他搂着她腰的大手一紧,他把她重重按入怀中。 于是,陈容偎着他,他一边策马狂奔,一边放声大笑。 望着冉闵如飞箭般直冲而出的身影,亲卫们再次吆喝着策马追去。跑着跑着,一个亲卫突然说道:“将军有伴侣了。” 另一个亲卫生得文弱,气质也像个士人,他望着那远远而去的身影,脸上带着欣慰地笑容,嘿嘿笑着叫道:“将军总是说,此生有了火龙马为伴,便足矣。他定然没有想到,有一天他如楚霸王一样怀拥美人。听听听听,那笑声多得意?” 这话一出,亲卫们同时哄笑起来。 笑闹声,马蹄声,给这安静的荒原,添上了一份安详。 转眼间,几天过去了。 帏帐后的陈容,这时已放下笔墨,一眨不眨地盯着前面。 她的前面,是扶几而起的冉闵,他瞪着那哨探,沉声道:“慕容恪来了?” “是!” “离此多远?” “五十里不到,按脚程,明天他会围上南阳城。”顿了顿,那哨探又说道:“如今南阳城四周,处处都有胡人哨探。将军,那慕容恪小心得很哪。” 一个幕僚在旁冷笑道:“他是在防着我家将军。哼,这一战,只要我家将军插手,他是毫无胜算。” 冉闵听到这里,哈哈一笑,笑着笑着,他腾地站直,喝道:“给我着袍!” “是,是” 一阵脚步声中,三个士卒跑了进来,他们围上了冉闵。 就在这里,冉闵大手一挥,把他们扇开,“谁让你们来的?” 士卒们一怔。 陈容苦笑了下,连忙掀开帏帐,走到他的身后。她从一侧拿起他的藏青色外袍,一边给他穿戴,一边像个小妻子一样,温柔舒缓地问道:“将军这是要往哪里去?” 果然,听到她温柔地询问,冉闵享受地眯起了双眼。他感受着陈容温软滑嫩的小手,在他下巴上系起绳结时的触感,声音不知不觉中,已少了坚硬,多了绵软,“去南阳城。” 啊? 陈容一惊,系着绳结的动作一僵! 呼地一声,冉闵右手伸出,扣起了她的下巴。 他眯着墨眼,俊脸沉寒地盯着她,低喝道:“你在想什么?”语气不善。 陈容向他抛了一个白眼,用一种疑惑惊愕地语气说道:“胡人就要来了,将军在这个时候进入南阳城,难道不值得惊愕么?” 冉闵还有狐疑地盯着她。 他俊美的脸上,慢慢地涌出一缕黑气。 他扣着陈容下巴的手,收紧了些。在令得陈容吃痛出声时,他低沉地说道:“你还没有忘记他?!”语气中带着肯定。 陈容还在痛哼,她只感觉到,锁在她下巴的手,掐得她疼痛不已,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那里定然青紫一片。 痛哼中,涌出陈容心头的,还有着诧异。前世时,他不喜欢她,这个男人,对于不喜欢的人,是弃如鄙履的。 她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男人,对自己上了心的人,会如此着紧,会如此地小心眼。 疼痛中,陈容白着小脸,长长的睫毛扇了扇,在心里回道:喜欢上一个人,哪有这么快便忘记了的?再说,我为什么要忘记他? 她扭曲着小脸,双手向外扯着他的大手,叫道:“痛!” 眼眶通红,泪盈于睫。 冉闵没有松手。 他兀自盯着她,沉沉地低喝道:“你还在想着他?”声音中,隐有杀气。 陈容听出了这杀气,这一下,她回过神了。当下她白着脸,打了一个哆嗦后,气苦着,抽噎着,“这人又不是草木,说忘就可以忘得精光的。平素里是一点也不想的,只是听到将军提到南阳城,便不免想了一下。” 说着说着,两行清泪流下,划过脸颊,沁入樱红的小嘴里。 望着梨花带雨,海棠垂露一般的陈容,冉闵铁硬的心不由一软,他慢慢地松开了手。 一得到自由,陈容便以袖掩脸,哽咽起来。一边哽咽,她一边埋怨,“将军弄痛我了。呜呜。。。。。。” 哭泣中,冉闵暴然低喝,“闭嘴!” 喝声一出,陈容打了一个寒颤,连忙闭嘴。她不敢再出声,只是双肩耸动,窈窕的身影颤成一团。 冉闵瞪着她,瞪着她,不知不觉中,脸上的暴戾越减越少。 好一会,他断然命令道:“不许再想他!”说到这里,他暴喝道:“听懂没有?” 陈容哆嗦着,结结巴巴地应道:“是,是,是。” 在她惊惶地回答声中,冉闵已是大袖一甩,急步冲出。 听着他急冲而出的脚步,陈容慢慢放下掩在脸上的广袖,眼泪模糊的小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笑容。笑容刚出,她便懊恼起来,暗暗恨道:我激怒他干嘛?明明想好了的,只要无情,便会无恨。为什么还是忍不住要激怒他,要让他尝尝意不平,心不甘的苦? 一个时辰后,沉重有力的脚步声再次传来。 安静地伏在几上的陈容,一听到那脚步声,便知道是冉闵回来了。当下,她抬起头,白着小脸,嘟着嫣红的小嘴,泪盈于睫地望着门口。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了。 一双墨黑幽寒的眸子,扫向了她。 只是一眼,冉闵便皱起了眉。几乎是他刚刚摆出脸色,两行清泪便顺着陈容的双眸,流下玉白的脸颊。 冉闵呆了呆。 他大步向她走近。 来到她面前,他右手一抓,锢住了陈容的手臂,把她提起搂入怀中,他大手胡乱地拭着她的泪水,冷冷地低喝道:“还有脸哭?” 喝声中,陈容哆嗦了一下,低下头去,只是泪流得更凶了。 冉闵浓眉大皱,便要暴喝。 只是他朝着哭得安静无声,艳美的小脸如刚刚洗过般,楚楚可人的陈容望了一眼,那喝声,便怎么也出不了口。 他低叹一声。 他双手环着她的细腰,低声说道:“好了,别哭了,恁地让人看得心烦。”声音中,有着不自觉的温柔,语气似是不耐烦,那胡乱拭着泪的动作,却透着温柔。 陈容连忙伸手捂着小嘴,慢慢停止哽咽。 冉闵搂了她一阵后,说道:“走吧。”说罢,他拿起兵器,转身大步离去。 陈容紧走几步,连忙跟上。 营帐外,亲卫如林,一动不动地骑在马上侯着。陈容哭得小脸都花了,不敢抬头,只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冉闵。 冉闵骑上了火龙马,他把兵器交给亲卫,左手一伸,提着陈容放在身前。把她一搂,“多备一匹马!” 这是在给陈容备马,如有什么意外,他也可以腾出手来厮杀。 一个亲卫大声应道:“是。”策马奔出,不一会,便牵着一匹上等骏马跑了过来。 冉闵瞟了那亲卫一眼,断然喝道:“走!” 众亲卫哄然应道:“是——” 马蹄的的,烟尘高举,众人踩着夜色,向着南阳城的方向前进。 马背上,陈容安安静静地伏在冉闵的怀中,此时此刻,她其实挺纳闷的:冉闵这个时候进南阳城,却是为了什么?他不是说过要看戏的吗?还说过要看王弘与慕容恪之间的争斗的,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去南阳城? 想着想着,她也想不通冉闵此行是想干什么。 这个晚上,明月成环。 众马奔出不远,冉闵便跳下马背。陈容还在迷糊时,便看到他下令众亲卫用布把马蹄全部包上。 准备妥当后,众人再次翻身上马。 这一次,群马落地无声,安静之极。 悄无声息中,众人再次来到那地道前。 冉闵翻身下马,他盯着亲卫们,沉声说道:“守卫此处!” “是。” “分一列随我前去。” “是。” 命令中,冉闵把兵器和坐骑丢给亲卫,拿过火把,弯腰低头,朝着地道里面走去。 地道实在太窄小了,冉闵身材高大,行走颇为不易。便是那些亲卫,也走得跌跌撞撞的。腾腾的火把光中,只有窈窕的陈容走得最为容易。 不一会,一行人便走到了尽头。 一个亲卫上前,伸手把那石头推开。 瞬时,满天清光入眼。 那亲卫侧耳听了听,伸头探了探,回头做了一个手势,然后率先跳出。 众亲卫跟着跳出。 冉闵托着陈容的胳膊,也是一跳而上。 院落里,依然荒凉,四野也是安静之极。只有远处的灯火伴着笙乐,在这夜空中唱响着荒淫。 冉闵走出几步,见到众亲卫都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他低喝道:“走,去西城。” 转身朝外走去。 夜色中的南阳中,街道中依然安静,贵族宅第里,依然繁华热闹。 冉闵搂着陈容的手,一边缓步而行,一边轻笑道:“晋人不总是说什么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么?这一次我也学学那些士大夫。” 声音一落,众亲卫低声笑了起来。他们的笑声,引得偶尔路过的南阳人向这里看来。 只是一眼,他们便收回了视线,并不在意。 直到这时,陈容才注意到,不管是冉闵,还是亲卫们,他们的打扮都很随意,便如处处可看的富家子带着一群护卫夜游一般。特别是冉闵还搂着一个她,那闲适之意,更是不言而喻了。 这时,一个亲卫低声笑道:“将军也不需学那些士大夫,此时此刻,这满城的士人,只怕没有一个如将军这般自在了。” 这话一出,又是一阵哄笑声传来。陈容也笑了笑,只是在笑着时,她心中暗暗想道:王弘是没法子出去的,可是尚叟等人,我怎么也要把他们弄出这南阳城才成。看看吧,等会回去时就跟冉闵提。 陈容知道,冉闵这人,平生杀人如麻,那人命在他的眼中,是一文不值。她的仆人,她虽看得重,可在他眼中,便未必有一匹马值钱。他是断断不会因为一些仆人而影响自己的计划的。要他答应带走那些仆人们,得在他心情极好,事情办得差不多,只是顺手而为时提起来才有效。 在陈容的寻思中,亲卫们的笑声中,众人脚步一停。 陈容抬起头来。 一个院落出现在她眼前。这是一个极普通的庄子,不高的围墙,与别的庄子一样,进口是一个巷子,一切一切,都普通之极。 而他们所站的地方,是一道只可容一人进出的侧门。 冉闵放开她,淡淡命令道:“翻过去,把门打开。” “是。” 一个亲卫应声走出,他退出几步,然后向前一冲,踩在一块石头上,轻轻巧巧地翻过了人家的围墙。 “吱呀”一声,侧门从里面打了开来,那亲卫站在门内,朝着冉闵轻叫道:“将军。” 冉闵点了点头,提步上前,缓步踏入。 陈容紧走两步,在他身后进入了院落。 一入内,她便发现,眼前这外观极为普通的庄子,里面树木修理得极为清澈,一条小溪弯弯绕绕穿行其中。月光下,溪水清澈,树木于整齐中尽显精致之美。 这是一处经过精心整理的庄子。 在陈容打理之际,冉闵已提步上前。 一路走来,陈容发现,这庄子里的房屋,都是一些竹子做成,假山流水,竹屋楼阁,竟是极具匠心。 不过,陈容并不是一个风雅之人,虽是两世为人,可前世跟着的冉闵,也不是一个风雅之人。她看了又看,只觉得这庄子花了不少心力,显得十分精美,处处都可以看到匠心独具,可真要说她个一二三来,又说不出了。 负着双手,施施然走在她前面的冉闵,这时低沉地笑道:“王七郎果然好雅兴,这么一普通的庄子,他一住,便立马风雅起来。” 一言吐出,陈容已是嗖地抬头。 王弘? 这里住着的是王弘? 这一路上,她一直在猜测,冉闵前来,也许是会见王弘。可直到他亲口说出,她才敢肯定。 这个男人,不是说过要看戏的吗?他不是妒忌着王弘么? 他此刻前来,却是为了什么? 就在陈容苦苦寻思时,冉闵再次低笑道:“灯火寂寂,鼓乐不闻,看来,胡人之事,还是让这位负天下盛名的王七郎头痛啊。” 几乎是他的笑声一落,蓦然的,前方传来一个清朗的叫声,“掌火!” 叫声一出,“腾腾腾”,响声四起中,十来个火把和灯笼同时亮起,转眼间,刚才还是黑暗宁静的地方,变得灯火通明。 火光中,一个长相俊朗的青年士人大步上前,他朝着冉闵的方向深深一揖,朗声道:“我家郎君方才便说,今晚会有贵人来访,令我等熄灯静声,在此相侯。果不其然,贵人还真的来了。” 那青年士人的笑声,爽朗之极。他似是没有注意到,冉闵等人脚步一顿,露出一惊疑之色。他兀自长揖不起,又笑道:“郎君说得对啊。小人想,这个时候的南阳城,还真没有比将军更尊贵的客人了。明月当空,将军踏着夜色前来相助我南阳城人,小人感激涕零啊!”笑声中,欣喜不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14章 对峙 求粉红票。 ## 听着那青年士人的爽朗笑声,陈容差点失笑出声。 她当然没有笑,不但不能笑,她还安份地低下头,退后一步。 冉闵沉着脸。 慢慢的,他展颜一笑,道:“好个王七郎!佩服,冉某佩服!” 他负着双手,抬头盯着那士人身后,喝道:“既然你家郎君什么都料到了,怎地还不出来一见?” 那青年士人抬头看向他,张口便想解释,这时,一个清润的,温和的音线沁出夜空,“将军何不入内一述?”那音线轻笑着,“酒已温,肉已香。只待英雄踏月而来。” 这声音,悠然自在,这语气,平和风雅,便是冉闵火气不小,这时刻也发作不出。 冉闵回过头来。 他朝着躲到后面的陈容瞟了一眼。 一见他的眼色,陈容便明白,他这是与自己一同入内。。。。。。陈容咬了咬唇,终于碎步上前。 冉闵大手一伸,扣住了她的手腕,脚步一提,向里面大步走去。 竹屋外,两个长相清秀的童子侯在门旁,看到冉闵走来,他们弯腰一礼,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冉闵大步踏入。 陈容被他紧紧牵着,身不由已地走了进去。 竹屋中,檀香冉冉,这香味,混合着一种不知名的花香,在不知不觉中,让陈容紧绷的神经松驰下来。 她慢慢抬起头来。 竹屋的正中,坐着一个美少年。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个晚上,美少年打扮过。他披着一件淡紫色,绣着蓝色凤凰的外袍,墨发披散在肩膀上。他的几上,摆着一张琴,修长白净的手,正放在琴上。 与任何时候见他一样,这个俊美的少年,总是一派悠然高洁。只是此时此刻,在身后五根蜡烛的映衬下,少年于高洁中,添了一份威严和华贵。 他便这般静静地坐在那里,可那种气度,那种风华,便盖过世间所有人!陈容恍惚地想道:只怕司马氏的太子王孙,见到这样的王弘,也会自形惭秽吧? 冉闵盯着王弘,大步走近,朗朗笑道:“王七郎好悠闲!” 王弘一笑。 他慢慢地抬起头来。 在他抬头的那一瞬间,陈容反射性地一缩,差点躲向冉闵的背后。 王弘没有看她。 他只是静静的,嘴角噙着浅笑,意态悠闲地望着冉闵。 他这样的目光,宁静中透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冉闵浓眉一皱,徐徐说道:“七郎便是这般迎接贵客的么?” 声音一落,王弘右手一拔,令得那琴发出一阵清悦的乐音后,他挑了挑眉,慢悠悠地说道:“将军惫夜而来,是想与王弘做一笔交易吧?既是交易,只怕不可言贵!” 声音清润中,夹着铿锵之音。 陈容嗖地一下抬起头,向王弘看来。 烛光下,少年俊美高华的脸上,笑容浅浅,但是仔细看去,才发现他那原本清澈之极的眼眸底,隐有波澜。 冉闵又是一怔。 他盯着王弘。 盯着盯着,冉闵放声大笑起来。 一边笑,他一边大步走去。在王弘对面的塌几上懒懒坐下后,他朝陈容一瞟,低喝道:“斟酒!” 正在失神中的陈容,听到这命令,顿时一凛。她低着头,碎步走到冉闵的塌前,盈盈跪下。 早在冉闵坐下时,侯在旁边的婢女,便姿态曼妙地走了过来,准备持壶。现在见到冉闵使唤着本也是客人的陈容,她们呆了呆,相互看了一眼,最后向两人福了福,弯腰退后,在陈容的后方继续侯着。 这个时候,王弘依然是浅笑隐隐,依然是眼眸也没有抬一下,更没有朝陈容望上哪怕一眼。似乎,在他的眼中,陈容只是冉闵随便带来的姬妾,似乎只是一个他从来不曾见过的,也不屑一顾的路人。。。。。。 陈容稳住心神,左手托着衣袖,开始给冉闵斟酒。 汩汩的酒水流动声,在安静的竹屋中响起。 转眼,一杯酒已然斟满。 冉闵盯了陈容一眼,端起酒杯,徐徐说道:“为七郎也满上一杯。” 这是命令。 陈容福了福,轻声应道:“是。”转过身,提着酒壶,朝着王弘走去。 她低着头,碎步走到了王弘面前。 朝着他福了福,陈容微微欠身,提起酒壶,给王弘斟起酒来。 酒水汩汩入杯。 王弘俊逸的脸上,依然是笑容浅浅。那眼神如此宁和,那笑容如此悠然,真真看不出半点异常。 冉闵瞟了云淡风轻,高远自在的王弘一眼,几乎是突然间,他对自己的行为厌恶起来。当下,他沉声命令道:“退下!” “是。” 陈容应了一声,低着头,缓缓退下。 不一会,她便退到了冉闵的背后,窈窕优美的身段,渐渐的消失在阴暗中。 冉闵把注意力从陈容的事上收回。他盯着王弘,突然一笑,道:“冉某真是不知,七郎怎么知道我今夜会来?又是怎么知道,我要与你做交易的?” 在他的问话中,王弘伸出修长白净的手。 他慢条斯理地端起陈容刚斟的酒水,抿了一口后,极为随意地说道:“将军志向高远,所谋甚大,这么一个与琅琊王氏做交易的好机会,不会轻易放过。” 在他说出‘志向高远,所谋甚大’时,冉闵双眼一阴,一股肃杀之气瞬时笼罩其中。 冉闵可是天王,他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人,一旦有心施威,那气势甚是惊人。 不知不觉中,站在两侧的婢女们已是瑟瑟发抖。 王弘依然嘴角含笑,举止都雅之极。 冉闵慢慢倾身,他那双如鹰一样的厉眼,瞬也不瞬地锁在王弘的脸上,说出的话,却带着笑,“七郎怎知,我志向高远,所谋甚大?” 王弘抬起头来。 他朝着冉闵望来,微微一笑间,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杯,道:“请!”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后,他还把酒杯倒置,朝着冉闵又晃了晃,那意思很明了,是要他喝了酒再说。 冉闵本来沉着脸,如捕猎的狼一样紧紧地锁着他。从来,在他这种气势下,没有不屈服的人。便是石家的几个主子,在他这个时候,也是缄口不言,唯唯诺诺的。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王弘也举止失措,他那还真是虚有其表了。 冉闵盯了王弘一阵,慢慢坐直。 随着他坐下,那股死气瞬时一清。众婢同时松了一口气,陈容则抬起头来,她望着果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的冉闵,知道这一回合,王弘小占先机。 等冉闵喝下酒,几个婢女娉娉婷婷地走上前,再次为两人满上酒水。 王弘没有拿酒杯,他右手虚放在琴弦上,随意按了两下,在发出两个悦耳轻快的音符,令得竹屋中沉凝的气氛一扫而空后。他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冉闵,说道:“这一战,将军准备如何助我?” 他居然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居然在这个时候,以这种轻描淡写却笃定的语气,问出这样的问题! 陈容嗖地抬起头来。 冉闵也是把头一抬。他直直地盯着王弘,盯着王弘,突然的,他哑然笑道:“我为什么要助你王弘?” 在他的质问中,王弘双手扶几,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在他这样的目光中,冉闵慢慢地皱起了眉头。 “啪”地一声,冉闵把手中的酒杯朝着几上一放,低喝道:“直娘贼!与你们这些人说话,还真是费神。好了,王七郎,我直说吧。这一次我助你赶走慕容恪,他日冉闵若有所求,你需在晋室中周旋一二。” 他把自己的要求甩出后,墨眼如狼,沉沉地盯着王弘,等着他的回答。 在他的目光中,王弘微微一笑。 他缓缓站起。 随着他站起,他身后的墙壁上,倒映出一个攘之博带的身影。 王弘盯着冉闵,慢慢的,他露齿一笑,这一笑,那一口雪白的牙齿,在烛光下,散发着寒光。 微笑中,王弘的音线,一如既往的斯文,温柔,淡然,“赶走慕容恪不过小事,相对于将军的所谋而言,这买卖不划算。” 冉闵不耐烦了,他腾地站了起来。 双手按几,他沉沉地盯着王弘,火气颇重地说道:“王七郎,你可别忘了,如果没有我,你性命难保!便是你琅琊王家,也会威望大扫。在这种情况下,你居然还敢说买卖不划算?!” 他低声咆哮到这里,广袖一甩,掉头便走。 陈容怔了怔,朝着王弘看了一眼,见他微笑的,平和地望着冉闵的背影,顿了顿,低着头跑出了竹屋。 众亲卫正在侯着,看到冉闵出来,连忙迎上。 他们正要出口询问,见他沉着一张脸,表情阴郁,便大气也不敢吭一声。 一行人转身便向外面走去。 在沉着脸的冉闵的带领下,众人一言不发,低头行走。 刚刚上得街道,一个亲卫便叫道:“哪里着火了?” 众人同时抬头。 只见西边的天空中,火光冲天,黑烟直入云霄。伴随着那滚滚黑烟的,是南阳城人的吵嚷声,叫闹声。 众人望着望着。几乎是突然的,一个亲卫尖声叫道:“将军,不好!你看那方向!” 这声音充满惊惶。(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15章 算计 哎,尽量明天多更一些。 ## 冉闵脸孔嗖地一沉,他右手一挥,喝道:“走快些。” 也不用他吩咐,众亲卫已是箭步如飞。 不一会功夫,他们来到了起火的地方。 望着那个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的院落,望着四周进进出出,大呼小叫着忙着灭火的邻居。一个亲卫气急败坏地叫道:“将军,这可如何是好?” 在他的叫声中,远处传来几个南阳城的叫声,“怪了,这荒废多年的院落,竟无端端地起了这般大火!” “哎,看这样子,只怕要烧个几天几夜。” 叫嚷声中,冉闵脸沉如水。 陈容也是,她呆呆地望着那火光冲天处,喃喃说道:“离不开了。” 是的,离不开了。 那起火的院落,便是地道的入口!而看这火势,这浓烟,没个三天五天,这废墟不经过大肆清理,那地道是用不上的。 慢慢的,冉闵一张脸,已沉寒如冰,目光如刀般冷冽。 一个亲卫走到他身后,低声问道:“将军?” 冉闵头也不回,径自盯着那浓烟滚滚处,好一会,他冷笑一声,道:“好一个王弘!好一个王七郎!” 虽然,他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此事是王弘所为,可他就是相信,他被王弘算计了! 呼地一声,冉闵大步向王弘的院落走回。 亲卫们同时上前一步,紧跟左右。看他们一个一个手按刀鞘的模样,已是做了拼命地打算了。 被这杀气沉沉的气氛所惊,陈容亦步亦趋地紧跟着冉闵,不敢抬头。 沉沉的步履中,突然的,冉闵止了步。 他抿着薄唇,盯着前方。 陈容感觉到气氛有异,抬起了头。 这一抬头,她才发现,一行人不知不觉中,已来到了王弘所有的那个庄子侧门处。只是这个时候,那侧门大开,一个火把光中,披着淡紫色外袍的王弘,正站在风中,负着双手,静静地看着他们。 他的身后,没有仆人。 那一根火把,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满天的繁星,淡淡的散在他的头上,身上。 依然是满眼风华。 王弘静静地站在门口处,看到一脸杀气的冉闵止了步,他双手一拱,“王弘恭迎将军大驾!”他抬起头,星光下,目光明润清澈,“将军勿怪,事关家国,阴谋事,不得不为。” 冉闵如狼一样地盯着他,沉沉说道:“七郎凭什么以为,这小小的南阳城,锁得住我冉闵?” 他浓眉一挑,恶狠狠地低吼道:“我冉闵不想做的事,任何阴谋阳谋,都逼迫不得!” 王弘一笑。 这一笑,竟是十分灿烂。 他嘴角轻扬,静静地望着冉闵,徐徐说道:“将军此言差矣,慕容恪,是你我共同的敌人。” 他嘴角微扬,“以将军的谋算,许是想等到南阳人与慕容恪拼到两败俱伤之时再出手。”他的声音刚刚落下,陈容便看到,冉闵如狼一样沉寒的瞳仁一收。这种表情,她是知道的,这说明王弘说中了他的心思。 王弘负着双手,声线清润中,带着淡淡的沧凉,“将军志向高远,纵有慈悲之心,也会在必要时,视这万千生灵如刍狗。然而,王弘不行。” 冉闵哧地一笑,冷冷说道:“你自是要博一博。” 他说出这一句话后,似是怒火渐消。 这时,王弘侧身,优雅地朝着院落里一指,道:“恭迎将军入内。” 冉闵没有动。 他盯着王弘,冷冷说道:“我不喜欢被人算计。” 王弘没有看他,他嘴角含笑,淡淡回道:“弘也不想被人威胁。”冉闵在这个时候,惫夜而来,既是谈条件,也有利用局势威胁他,威胁琅琊王氏就范的意思。因此王弘有此一说。 冉闵皱起了浓眉。 这时,王弘广袖一甩,已是施施然朝里面走去。他一边走,一边清声说道:“当年刘高祖斩白蛇起兵时,屡走屡输。这持棋对垒,实不必争一子高低。” 他一开口,冉闵便悚然抬头:他居然把自己与刘高祖相比,这是什么意思? 他直直地盯着王弘的背影,直直地盯着。过了好一会,冉闵突然一笑,“好一个王弘!”这一笑,极阴沉。 冉闵提步入内。 随着他这一走,众亲卫慢慢地收起兵器,跟在他身后,安静地向前走去。 陈容也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着。 陈容刚刚走到竹屋前,两个婢女便拦住她。她们朝着陈容一福,轻声说道:“热汤已备,罗帐已换上新纱,请女郎移步。” 陈容停下脚步。 她抬头看向冉闵。 刚刚抬头,她便对上一双极清澈,极清澈的双眸。那双眼睛的主人,正是王弘。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回头的,居然这般静静地望着她。此时此刻,繁星满天,星光下,他的双眸,如水。。。。。。 只是一眼,陈容突然羞愧得无以复加,她匆匆低头,不再向冉闵询问,跟在两婢身后走开。 不过这时的冉闵,心思全在明日便要面临的大战上,根本没有心思注意她的去留。因此,直到陈容消失了,他是连头也没有回一下。 陈容跟着两婢,来到一个竹子筑成的楼阁处。仰着头,望着这建得极为精致的竹屋,望着竹屋旁随风摇荡的苍劲翠柏,疏疏竹林,陈容低低说道:“是个极风雅的所在。” 一个婢女笑着应道:“女郎不知,这地方的一草一木,都是经过我家七郎之手的。”另一外婢女掩嘴笑道:“是啊是啊。要是南阳城的女郎们知道我王家有这么一个所在,只怕围墙都翻破了。” 这两个婢女在对上陈容时,笑容可掬,极为可亲。 陈容心头一松,也是一笑,她打量着四周,喃喃说道:“是啊,七郎风雅脱俗。”她呢,她光是说出这个形容词,还得绞尽脑汁想一想。 这时,两婢已经提步,踩得楼梯‘格格’作响。 不一会,她们推开了阁楼上的竹门。 陈容跟在她们身后,进入楼上。 一入楼,一阵香风便扑鼻而来。陈容没有想到,这竹楼外面看起来风是风雅,却显简陋,可万万没有料到,这里面,却是一派奢华。珠帘飘荡,帘帏飘香,便是地上,也铺着厚厚的锻。 她碎步走到窗台处。从这里,可以看到郁郁葱葱的院落。是了,这个院落所植之树,都是到了冬天也不凋谢的松竹之类。虽是冬天,却青翠得宛如春华正好。 她眺目望去,透过一根高大的松树,她看到一个竹屋的屋檐,那便是王七郎所在的竹屋,也不知此时此刻,他与冉闵在说些什么? 在陈容四下张望时,两个婢女已忙活起来。不一会,一婢笑道:“女郎,热汤已备,请沐浴。” 陈容应了一声,转过头来。 透着一帘帏帐,白色的蒸气,正腾腾直上。 在陈容跨入浴桶时,她目光转向一侧,呆了呆,她伸手拿过一件冰纨丝袍,轻轻抚摸着。 一个婢女打散她的墨发,一边梳理,一边朝陈容手中的丝袍瞟了一眼,她笑道:“这丝袍,可是七郎亲手送来的。女郎呆会看看合不合身。” 他送来的? 陈容呆住了。 她垂下双眸,声音有点颤抖,“这是白色的。” 另一个婢女一边在木桶中洒着梅花瓣,一边笑嘻嘻回道:“是啊,七郎最喜欢白色了。他曾经说过,这天地间,处处都是脏黑朽臭,只有这衣袍,还白得干净。” 陈容喃喃说道:“还白得干净。。。。。。”她轻轻摩挲着这雪白的轻袍,喃喃说道:“是啊,只有这衣袍,才白得干净啊。” 一婢说道:“好了,女郎入桶吧。” 陈容应了一声,解去内衣,跨入桶中。 这热水,调适得恰恰好。陈容这些日子里,与冉闵等人辗转于军营,哪里洗过一个干净澡? 她把身子朝下沉了沉,只留一张脸在外面。满足地呻吟一声,陈容笑道:“这感觉很好。” 两婢见她满意,开心地笑了起来。 不一会,陈容便换上那丝袍。 这时,夜色已深。两婢一一退去后,她脱去鞋履,钻入了被塌中。 这被子,绵软舒服,暗香隐隐,连枕头,也是上等的羊脂玉做成的,只是时值冬日,便在上面蒙了一层白狐皮。陈容把脸贴着这毛茸茸的,温暖的狐皮,打量了一阵,想道:对了,阮氏的那件狐裘,好象也是这个质地这个毛色的。 不同的是,阮氏对那狐裘,珍之重之,都舍不得穿。便是穿上了,哪个婢女不小心碰了一下,便是一顿好打。而这里,却把这么珍贵的皮毛让人枕着。。。。。。 陈容一想到这里,不由四下张望。这一张望,她才发现,目光所及之物,无一不高贵难得到了极点。寻常士族人家,这种东西有了一样,也会把它藏得紧紧的,当成宝贝。 就在陈容张望时,竹门吱呀打开。一个婢女走了进来。 她背对着陈容,在香炉中点着香,闻着这香味,陈容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香?恁地好闻?”这香,闻起来特高贵。 那婢女笑道:“女郎,这是龙涎香。” 龙涎香?果然是皇室用品。 那婢女焚好香后,转身走出。当她把房门拉开时,回眸看了陈容一眼,掩嘴笑道:“上一次九公主来府,七郎安置她,也不曾如待女郎这般慎重。”(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16章 一夜 泪,今天又只这么多了。 ## 陈容垂眸不语。 转眼,夜深了。 陈容睡在飘荡着龙涎香的房间中,听着夜风吹过竹林的疏疏声,辗转反侧着。 如此折腾了大半宿,她实在睡不着了。便披上外袍,慢慢向外走去。刚一动,一个睡在房间角落里的婢女便恭敬地应道:“女郎?”声音迷糊中带着睡意。 陈容轻声说道:“你睡吧。” “是。” 外面,依然繁星点点,弯月如勾。 陈容扶着楼梯,小心地走了下去。 踩着星光,行走在竹林中,走过竹林,数亩桃林隔着小河,与她遥遥相望。想来,如果春天来此,定是很美的。 陈容转过头,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如此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后,她脚步一顿。 只见前方的草地上,星光下,一个白衣胜雪的人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仰望着天空。 只是一眼,陈容便认出了,他就是王弘。 呆呆地朝他望了一眼,陈容咬了咬牙,悄无声息地掉头,准备离开。 几乎是突然的,那清润的,优美的音线传来,“阿容?” 陈容一怔。 她慢慢回过身去。 那个星光下的人,正在望着她。他的目光如此宁静,如此悠然,如此平和。 陈容低下头,向他走近。 来到他身前五步处时,她朝他福了福。 “坐吧。” 声音温柔之极。 陈容应了一声,在他的对面,那备好的空塌上坐下。望着摆在面前几上的酒肉,陈容低声问道:“冉将军呢?” “休息去了。” 王弘从自己的几上拿过一只酒杯,把那酒杯满上后,他把它放在陈容的几上。在回返时,他广袖一带,‘啪啪啪’几声碎响,却是那几只还残留着冉闵饮过的酒水的杯子,滚落于草丛中。 陈容诧异地朝那酒杯望了一眼,转头看向王弘,见他白衣飘荡,墨发轻扬,分明风流高岸。 她弄不清他这个动作是有意还是无意,便收回了目光。 这时,她听到王弘清润的说道:“阿容,为我抚一曲吧。” 陈容低低应道:“是。” 她站起身来,从王弘的面前抱过那琴,放在几上,手指一按,一阵悠然的琴声飘转而来。 本来,陈容的琴声,以华丽绚烂为要,只是这一刻,也许是因为心情太过复杂,那琴声中,凭添了一份沧桑之苦和自我嘲讽。 月光下,星光下,两人据几对坐,一个弹琴,一个仰头望月。竟是恁地空寂。 如此凉夜,如此人影! 这时,陈容所住的阁楼上,纱窗格支一声打了开来。 那个圆脸秀丽的婢女望着星光下飘远的两个人影,柳眉一蹙,捂着胸口喃喃说道:“阿织,我不舒服。” 那阿织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婢女,她只是望着王弘和陈容,没有回话。 那圆脸婢女的柳眉蹙得更紧了,她喃喃说道:“我家七郎何等风流,何等不凡?难道他恋上一个俗艳女郎,还得不到?” 阿织闻言,笑了笑,在一旁毫不在意地说道:“家主说了,我家七郎必是王氏中流砥柱。我等侍奉在侧,有些事,他不可为,不愿为的,我等需从旁助之。” 在那圆脸婢女眨巴眨巴着眼,期待地眼神中,阿织慢慢一笑,继续说道:“天竺佛经不是说了吗?众生数苦中,求不得的苦最是煎人。这种俗艳女子,怎配让我家七郎尝受这求不得的苦?说不得,还是助一助吧。” 阿织说到这里,朝那圆脸婢女神秘一笑,转身离开。 半晌,一典终了。 陈容双手按在琴弦上,慢慢地慢慢地抬头看向王弘。 王弘还在抬头看着天空。 好一会,他广袖挥了挥,低声道:“你走罢。” “是。” 陈容向他福了福,转身退去。 不一会,她的身影便消失在竹林中,松树后。 她回到阁楼时,角落城,两婢正跪坐在那里,见到她入内,她们福了福,低声说道:“女郎可有吩咐?” 陈容摇了摇头,道:“都睡吧。” “是。” 西西索索声中,陈容躺上了床塌。 许久许久,她才闭上双眼。 再次醒来时,东方已亮。陈容突然记起,今天是决定南阳城的命运的时刻。当下翻身起塌,正要唤平妪,记起这里不是自己的家。便改口叫道:“来人。” 一个婢女应声出现。 望着这些出自琅琊王氏,不管是仪容还是气质,都像一个饱学才女的婢子,陈容的声音不自觉的变得客气,“请把我的衣袍拿来。” 那婢女笑道:“女郎不喜欢这白袍子?” 陈容摇了摇头,伸手把凌乱的长发拂向后面,“不用了,我就穿我自己的。” “是。” 在两个婢女的服侍下,陈容把衣袍穿好。 刚刚提步准备离开,陈容转头看向那放在几上的白袍,喃喃问道:“这些,可送给我?” 两婢不解地望了她一眼,那阿织笑道:“这本是七郎赠给女郎之物。女郎如果不要,它会被付之一炷。” 付之一炷? 陈容伸手拿过,低声说道:“如此至纯之物,烧了多可惜。” 陈容走出了阁楼。 她步履匆匆地朝前走去。这时她才发现,庄子变得空荡荡的,走了一刻钟,竟是没有看到一个外人。 就在陈容有点不安时,一个响亮的声音传来,“女郎?” 陈容连忙回头。 叫她的,是冉闵身边的一个亲卫。他急急向陈容大步走来,道:“你在这?走吧。” 说罢,转身便走。 陈容没有动,她叫道:“请侯我一刻钟,容我更衣。” 那亲卫皱起了眉头,他瞪了陈容一眼,想到冉闵对她的看重,便按下火气,沉声说道:“事关生死,还更什么衣?” 陈容却没有理他,径自朝着一个竹屋飞奔而去。 竹屋空空,她一伸手房门便打了开来。陈容连忙蹿进去,快手快脚地换起衣物来。 不一会,一个身着青色的不起眼的衣袍,胸被紧紧束住,腰也被绑过几圈的陈容,戴着斗笠跑了出来。 那亲卫没有想到,她竟把自己扮起了一个不起眼的少年。他瞪大眼,朝着陈容上下打量几眼,皱眉道:“有将军在,谁能伤害女郎你?” 陈容双手一拱,哑声回道:“小心无大错。” 那亲卫摇了摇头,不再与她争持,“走吧。” 陈容跟在他身后,不一会,两人便出了庄子的大门。那亲卫纵身上马,头也不回地说道:“快上马。” 陈容应了一声,也翻身上马。 马蹄的的,朝着北城门方向走去。 这时的南阳城,已是兵荒马乱。每个庶民和士人,都来到了街道上,都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转悠着。 叫嚷声,议论声,惶惶声,充满了整个南阳城。 因为街道上人实在太多,马车一出现便被卡住,只有骑马还勉强可行。 策着马,穿过人海,两人来到北城门处。 一入北城门的范围,四下便安静了。陈容望着那悄然无声的城门内外,不由问道:“将军在这里?” 那亲卫回道:“因为不知道胡人从哪条路出现,那南阳王分了工,此处是王七郎所管,西城门归南阳王的人把守。” 陈容点了点头,她见那亲卫提到王弘时,语气没有怨怼,不由问道:“将军不怪王七郎了?” 亲卫瞟了她一眼,浑不在意地说道:“大丈夫处于世间,总会遇到种种不可预料的情况,哪会真个耿耿于怀?将军真要恼火,当场便砍了他娘的!现在交易一成,更是心情大好。” 陈容听到这里,恩了一声,应道:“果然如此。”她见过王弘几次处事,每一次,都是温温和和的收场,绝对不会对对方难堪,令得对方下不了台。。。。。。这一次对冉闵,定然也是后来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把他的怨气抚平了。 这时,那亲卫拿出令牌,朝着守城的士卒晃了晃,便被允许通行。 他带着陈容上了北城门的城墙。 刚刚靠近城墙,她便听到上面喧嚣声不绝于耳,令得陈容诧异的是,这种种声音中,还夹杂着笑声。 她跟着那亲卫快步上前。 不一会,陈容出现在城墙上。 原来,城墙处早就人山人山。那些个与王弘交好的名士友人,这时都出现在这里。瘐志,桓九郎,还有陈公攘等人。 数十个南阳城中的俊彦一齐出现,长袍广袖,长发披散。风一吹来,一个个都衣冠袂飘然,颇有临风欲去的美感。 而站在城墙正中间,白衣胜雪的正是王弘。 他正含着笑,静静地望着城墙下,时不时地回答瘐志两句。 这时,那亲卫在一侧说道:“将军不在此处。” 他穿过人群,带着陈容,向位于城墙西侧走去。 陈容跟在他身后,低下头向前走去。 走着走着,几乎是突然的,一个包袱塞到她眼前。 陈容一呆,抬起头来。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与她共赴过莫阳城之难的王家家仆。那仆人把手中包袱朝她一塞,轻声道:“我家郎君给你的,速速穿上。” 陈容迷糊接过,她还没有开口,王家仆人已插入人群中。这时,那亲卫不耐烦地回头叫道:“怎么不走了?” 陈容连忙应是,提步跟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17章 慕容恪 冉闵就在城楼里。陈容进去时,他正对着几个将士沉声下令。这时,不管是冉闵还是众将,都是一袭便装。看这情形,他们进入南阳城的事,还不曾传得满城都是。 见到冉闵忙碌,陈容忙躲到侧房中,她把包袱打开,伸手拿出一卷轻飘飘的金丝软甲。 这种软甲极轻薄,却坚硬异常,护着心胸要害。这事物,前世时她在冉闵身边时听过,举世之间,不会超过十副,极为罕有。 望着这软甲,陈容垂下双眸,她低下头,把脸贴着它,喃喃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自己高贵得连王孙见了也自形惭秽。。。。。。这样的绝世人物,为什么要对我这般好?明知我低俗不堪,还对我这般好,你这不是要让我念你一生么?” 说到这里,她低低地笑出声来。 才笑了两声,她的眼眶已然湿润,陈容连忙用袖角拭了拭,脱下外袍,把那金丝软甲穿上。 刚刚把外袍套上,陈容听到旁边的正房中,传来冉闵低沉的喝问道:“阿容在哪?” 陈容连忙一笑,大声应道:“在这里。”她急急转身,推门而入。 冉闵锁着双眉,一瞬不瞬地盯着几面上的地图,听到她进来的声音时,头也不抬,沉声问道:“昨晚你在哪里?” 陈容一怔,转眼,她低头应道:“将军忘了?一入府,王家婢女便做了安置。”这事是常识啊,一般女眷入了他人府第,都有婢女专门安置的。 冉闵抬起头来。 他盯着她,不耐烦地说道:“我问的是,你睡的地方离我多远?怎地起得这般迟?” 陈容低下头来。今晨,她确实起得太晚,在这种时候,她还高卧不起,当真是糊涂。 冉闵见她不答,也无意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他挥了挥手,喝道:“罢了。阿容。” 陈容一福,应道:“是。” 冉闵右手一挥,张嘴欲言,可就在这里,外面鼓声大作,喧嚣震天,伴随着那些声音的,还有令得地震山摇的马蹄声,城墙上一众慌乱的嘶叫声。这些声音,把冉闵的声音完全盖住了。 ‘砰’地一声,房门打开,一个士卒一冲而入,响亮地叫道:“禀将军,慕容恪到了。” 那士卒声音一落,冉闵便瞪他一眼,喝道:“慕容恪到了就到了,有什么吃惊的?这么大小声!” 喝叫完,一个将领在旁笑道:“将军,看来慕容恪来得很急啊。如此之时,将军要不要迎上一迎?” 另一个将领说道:“不行不行,那慕容恪是个识时务的。他见我家将军在此,必然拔脚就走。” 那将领说到这里,转向冉闵笑道:“将军,末将看你还是戴上斗笠,便呆在旁边看看热闹吧。” 冉闵笑了笑,点头道:“也好。”他这时已忘记了要对陈容说什么话。 他的声音一落,陈容已走近前去。她从一侧拿起衣袍和斗笠给冉闵穿戴上。 外面的鼓躁声更响亮了。 打扮妥当的冉闵,脚步一提朝外走去。陈容连忙跟上。 一走出城楼,陈容才发现,原本站满城墙的士族们,正在慌乱地退下。头一伸,可以看到远方的街道中,是无头苍蝇一样乱跑乱窜,胡乱嘶喊着的城民。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随着那声音一出,众士卒纷纷后撤。 只是转眼间,城墙上已只有寥寥数十人。 站在城墙正中,白衣翩遍的,依然是王弘。在王弘的旁边站着的,是南阳城的名士和各家家长。这些人在看到冉闵走出时,齐刷刷转过头来向他张望。 冉闵只走出几步,便停了下来。他双手抱胸,朝着后面的城墙一倚,侧过头打量着城下。 城下,是潮水一般涌来的烟尘。冲天而起的烟尘完全掩盖了大地,一眼望去,铺天盖地,黄尘翻涌,马蹄隆隆,旗帜时现,却无人影。 慢慢的,那烟尘开始向下沉,慢慢的,一个个青甲骑士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铺天盖地,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骑士,每个人都戴着头盔,一手持弓,一手持戟。 马蹄声开始转缓,鼓声也变得越来越轻。 慢慢的,鼓声顿住了。 慢慢的,骑士们停下了脚步。 几乎是转眼间,四野一静,只有那高举的烟尘,在渐渐变得稀淡。 这时,旗贴一转。 轰隆隆,位于正中间的青骑,如水浪一般同时向两侧移去。 他们的中间,出现了一条通道。 看到这里,陈容听到旁边的冉闵哑然笑道:“这个慕容恪,明明是个胡人,却处处模仿晋人。你看这派头,可够风骚的。”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冉闵身后传来,“那是。这鲜卑慕容氏也是有趣的,他们的王室行事,与晋庭一样,以品貌论人。长得好的居高位,长得不好的再也才也没有人用。都是大丈夫,偏偏喜欢敷粉。”这声音,却是那个车夫。他曾经跟着冉闵取笑过陈容,陈容可是对他记忆很深。刚才都没有看到他,也不知何时到来的。 另一个将军哧笑道:“我看这慕容恪老戴着面具,就是不想太阳晒黑了他的小白脸。” 这话一出,哄笑声四起。这一角落哄笑阵阵,瞬时,位于城墙中间的那些名士和家长,纷纷侧目而视,满脸狐疑。 陈容看到,有人凑近王弘,朝这边指了指,似在询问什么,不过王弘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城下,青骑散开的通道中,一个高大的骑士策着马,缓缓走出。 这个骑士,脸上戴着狰狞的青铜面具,面具下,双眼如电,正瞬也不瞬地盯着王弘。 这便是慕容恪,在流亡途中,众人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关于这个鲜卑族的名将,陈容前世便耳熟能详。据说他生得极为俊美,每每出征,他那样貌都不能令人心服,慕容恪不耐烦了,便戴上这狰狞的,杀气沉沉的面具以震慑众将。 慕容恪还在策马上前。 他身后的烟尘,已飘落大地。遍山遍野的青骑,都是安静无声。 不一会,他策着马来到了城墙下,然后缓缓停下。 几乎是他一停下,冉闵便眯起双眼盯了盯。那车夫朝冉闵望了一眼,压低声音笑道:“要是慕容匹夫知道将军在此,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会在离城墙不到二百步的地方停下脚步。” 另一个将领也歪着头打量着慕容恪,他突然转向冉闵说道:“将军,强弩已备,要不,你射这小子一箭?奶奶的,一箭结果了他,大伙也可散了去吃午饭。” 冉闵还在眯着眼睛盯着慕容恪,他一边盯着,一边慢慢摇头。 他一摇头,众将便不再吭声。 这时,城下的慕容恪已经开口了。 他抬起头,面具下的双眼,如电一般直直地盯着冉闵,喝叫的声音,清朗磁沉,极是动听,“王弘,好久不见了。” 叫到这里,慕容恪清声一笑,朝后猛地把手一挥。 一辆马车上得前来。 那马车在慕容恪的身边停下,几个士卒纵身跳下马背,跑到马车旁,他们把车帘一掀,从中间抬出了一具闪着金光的棺材来。 士卒们把棺材放在慕容恪的身边,向他行了一礼,缓缓退下。马车也退下了。 慕容恪朝着那棺材看上一眼,笑道:“前岁与君别后,恪一下念念不忘。每每想到七郎的风姿神采。便悔不当初。” 他仰起头,哈哈一笑,声音震天,“前番在莫阳城中,恪被冉闵那厮耽误了行程,没能送得七郎一程,深为遗撼。这一次,恪千里而来,万望七郎不要负了这番拳拳之心才是。” 声音一落,又是一阵大笑。 嗖嗖嗖,所有的目光都看到了城墙上,白衣胜雪的王七郎。 陈容也看向他。 在众人地注视中,王弘依然笑得平和,自在,脱尘。 他侧了侧头,这一侧头,一缕碎发调皮的垂落额前,挡住他的左眼。 碎发随风摇摆间,王弘清润温柔的音线,在战场上徐徐响起,“弘到莫阳,君便追到莫阳,弘到了南阳,君又追到南阳。。。。。。哎,近日来,每遇故旧,便有人询问,前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慕容恪怎地这般输不起?” 王弘一笑,语气温柔得暖昧,他说道:“不过恪小郎尽管放心,不能说的事,兄会替你保密的。” 一言吐出,慕容恪已厉声吼道:“王弘!你他娘的用这种语气瞎扯什么?” 吼声一出,四音阵阵,一时之间,城里城外,都是‘扯什么’‘扯什么’的叫声。 王弘望着暴跳如雷的慕容恪,浅浅一笑,目光明润而关切,“嘘,小郎稍安勿躁,大伙都在看着呢。”这音线,依然温柔如水。 这时,冉闵不满地说道:“这晋人的士大夫,行事说话讲究个什么从容不迫,温缓自在,奶奶的,在战场上与这种人说话,还真是憋得他妈的心慌!” 他这话一出,众将深有同感,频频点头。 这时,城下的慕容恪,已很快便控制了自己的情绪。(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18章 旧事重演? 只见慕容恪冷笑一声,面具下的双眼如刀锋般盯着王弘,“王七郎,我今日率大军前来,可不是为了与你做口舌之争。”他朝身后的棺材一指,喝道:“来人,抬上前去。” “是。” 应答声中,走出四个士卒,他们抬起那黄金棺,大步向城墙下走来。 望着越来越近的这些人,望着他们大摇大摆的把黄金棺放在城墙下,王弘摇了摇头,清声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为恪小郎备好的礼物,你们也送下吧。” “是。” 几个响亮的应答中,十个王家仆人,抬着五个箱子,朝着城墙下便是一扔。 城墙这么高,那些箱子向下一摔,顿时摔个粉碎,‘啪——’‘啪——’声中,木屑横飞,露出了里面装得满满的衣物。 还真是整整五箱子的衣物。只是这衣物,粉红黛绿,极薄极艳,分明是吴娃楚馆里的艳伎们喜欢穿的。 众人万万没有想到,风雅高洁的王弘,扔出的竟是这种物事,瞬时,满山遍野的议论声私语声一止,只有王弘清润动听的声音,还在优哉游哉地传出,“与君别后,思忆至今。这些衣物,弦已备制多年,今天终于有机会当面送到小郎面前。” 他含着笑,语声中,比对上陈容时还要温柔,“两年了,衣裳已旧,小郎也长大了,穿上多半不好看了。今日把它摔碎,也算是个了断。” 这话,要多暧昧便多暧昧,这语气,要多温柔有多温柔。 几乎是突然间,城墙上的士大夫们,放声大笑起来。这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 笑声远远传出,越来越响。一时之间,大军压城带来的恐惧,晋人积弱太久后,对战争本能的畏缩,在这笑声中一扫而空。 冉闵皱起眉头,轻哼一声,站在他身后的那车夫,见状嘻嘻笑道:“用这种方法激励士气,倒是闻所末闻。” 这时节,不管是晋人,还是处处效仿晋人的鲜卑王庭中,男人与男人之间,有那么些暧昧床第事,实在是寻常之极。不但寻常,而且是引为时尚。。。。。。 换作任何一个人,在这种社会风气下,可能会一笑置之,可慕容恪不同,他骨子里有着慕容家族人的疯狂,他极端厌恶被他人视作娈童。 因为嫌恶他人对自己的长相指手划脚,他甚至长年戴着面具。更何况,此时此刻,他是统帅,他身后有着无数誓死追随他,对他尊重有加的士卒! 一时之间,城下的鲜卑士卒暴怒如雷,慕容恪更是狂吼一声,策着马便想向前直冲。 这时,两个紧紧跟随的将领同时伸手,拉住了慕容恪。 也不知他们对着慕容恪说了什么,暴怒中的慕容恪喘了几口粗气,慢慢平静下来。 而这时,站在城墙上的桓九郎,向王弘说道:“儿郎们总算放松了。” 王弘点了点头,他盯着怒视着自己,喘息不已的慕容恪,嘴角一扬,广袖一甩,道:“走罢。” “怎地就走?” 这句话,是几人同时问出。 王弘笑了笑,他的声音有点淡,“慕容恪这人,谨慎多疑。他抬出那黄金棺,是想探探我们底气足不足。现在怒火一平,便会生出不安之心。” 几乎是王弘的声音一落,一阵鼓躁声传来。众人回头,却见慕容恪帅旗一卷,瞬时,前队变后队,众青骑开始缓缓后退。 这些骑士训练有素,如臂指一,转眼间,他们便退得离南阳城数百步远了。望着那还不断向远方推移的烟尘,一个笑声传来,“七郎如此了解这慕容恪,看来此战还有几分胜算。” “几分么?” 王弘淡淡一笑,提步向前走去。 最终,慕容恪的士卒,在离南阳城三里远的荒原上扎了营。 望着那遮天蔽地的营帐,回到城楼中的冉闵开始穿戴盔甲。不一会功夫,他带着全副武装的众将,开始浩浩荡荡地向外走去。 陈容想了想,提步跟上。 她才走出几步,冉闵一眼瞟到了她,当下他浓眉一皱,喝道:“我们现在是出城,你一妇人,用不着跟上。” 这个陈容也知道的,她只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现在听到冉闵这么一说,她福了福,轻声道:“是。” 再抬头时,冉闵和众将已然去远。 陈容走出城楼时,天边晚霞满天,绯红一片,灿烂得紧。 陈容想了想,提步朝陈府所有的方向走去。 这时的她,依然是出来时的打扮,一袭男子袍服,里面用布条紧紧包住,完全掩盖了她窈窕的身姿。头上又戴着斗笠,走在街道中,便如一个普通的瘦弱少年。 此时的南阳城中,依然是一派慌乱。只是这慌乱,比之白天所见时又要好上太多。 每走几步,陈容便可以看到一个士人,正口沫横飞地讲着白天的见闻。只是越到后面,众人话中的慕容恪已越是不堪,都说他被王弘气得吐血三升,倒地不起了。 。。。。。因此,每每那讲话的声音一落下,人群中便暴发出一阵欢呼。 陈容悄无声息地穿过人流,来到了陈府府门外。 陈府外挤挤攘攘的,平素不得外出的仆人们,这时都挤在府门外,三五成群的交谈着,说来说去,还是有关慕容恪与王弘的一切。 看到仆人们出来了,陈容大喜,她连忙掂起脚尖,朝着人群中张望。 不一会,她终于看到了尚叟的身影。 当下,陈容身子一转,朝尚叟走去。 刚刚挤出五步不到,一个熟悉的暗哑的女子声音叫道:“你踩疼我了。” 陈容一怔,连忙提步后退,哑声说道:“失礼。”见那女子抬头,陈容连忙低下头来。 那女子瞪了低头不语的陈容一眼,轻哼一声,向前走去。 直到她走出三四步远,陈容才抬起头来。 这女子正是陈微,只是她一张脸,苍白消瘦,整个人仿佛大病了一场一样。陈容刚刚一见,几乎没有认出来。 在陈容的注视中,一袭华服,依然清丽的陈琪等女从府中走了出来。陈容只是望了一眼,便继续向尚叟走去。 她刚刚走到尚叟后面,陈茜清亮的笑声传来,“阿微,你怎么还是想不开?都有了夫家的人了,还这么瘦得不成人样,可怎么行?” 陈茜的笑声一停,另一个陈氏女郎在一侧捂着嘴笑着附合,“是啊是啊,阿微你不是对冉将军相思入骨吗?现在他答应要你了,你应该高兴才是。” 她的夫主是冉闵? 陈容几乎不敢相信,她嗖地一声抬起头来,眼睁睁盯着几女时,她的双耳更是竖起,生怕漏掉了只字片语。 陈茜还在格格笑着,她眯起双眼,盯着陈微苍白的脸不放,“阿微当然高兴不起来了。想当初,她是可以嫁冉将军为妻的,可现在只能做妾了。而且啊,这做妾,还是人家将军知道她爱自己入骨,不忍之下才顺便答应的。” 陈茜还在这里笑得欢,那边的陈微,已是脸色越来越白,越来越白。几乎是突然的,她“呜呜——”地哭泣出声。哭声一起,她便急急以袖掩脸,冲回府中。 陈容望着陈微低着头猛冲的身影,好半晌,才低下头来。她嘴角一扯,暗暗冷笑:苍天之意真是不可违背。前一世,我与阿微和冉闵纠缠了一生,这一世绕来绕去,却还是走上了当年的轨迹。 在陈容怔怔出神时,她的身后,传来一个士大夫的长叹声,“城破在即了,这些小姑还困于儿女之情。哎,哎。” 长嗟短叹中,突然的,陈容的衣袖被人扯了一下,身后传来一个压低的女声,“陈氏阿容?” 是个陌生的声音!她认出我了? 陈容一僵。 身后的陌生人问出一声后,见她不答,又问道:“陈氏阿容?”声音提高了些许。 陈容一惊,她朝四周的陈府众人望了一眼,连忙压低声音回道:“你是谁?”一边问,她一边回过头来。 出现在她身后的,是个衣着修洁朴素,却自有一份文雅之气的中年妇人。她见陈容回头,笑了笑,压低声音说道:“七郎令我们找你回去。” 七郎? 陈容呆了呆,她刚要再问,一眼瞟到站在不远处的一个熟悉的王家家仆,当下低下头来,轻轻说道:“七郎可是有事吩咐?” “想是有事。” 陈容点了点头。 那妇人转身便走,陈容跟了上去。 走出几步,她回过头来,朝着正与一个仆人交谈甚欢的尚叟一眼,暗暗忖道:如今这南阳城有冉闵和王弘两人联手,定是安全的。以后再来找他们吧。 陈容跟在两个王家家仆身后,坐上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入了王弘的庄子。 不过,直到进了庄子,直到夜色已深,她也没有见到王弘。一问昨晚服侍她的两个婢女,压根就不知道王弘有找过她。 夜深了。 一个婢女走了进来,她朝着刚刚沐浴出来,还赤着双足的陈容福了福,从托盘中拿出一只青玉杯,把它放在陈容面前后,这婢女抿唇笑道:“女郎,这是我家七郎从建康带回的‘神仙饮’,你尝尝。” ¥¥ 这两天一直感到疲惫,写不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19章 被下药 这青玉杯做工极为精美,颈细而长,肚圆而满,肚腹处,还雕画着一只仙鹤。仙鹤嘴正是杯沿。 玉杯中的浆水,清透呈碧玉色,轻轻一晃,水纹涟漪而起,十分美丽。 陈容哪里见过这般华贵不凡之物,她伸手接过,轻轻晃了晃,笑道:“倒是要尝尝。” 端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浆味,入口有点苦,苦过之后有点清冽,陈容笑道:“倒是好喝。”说罢,又抿了一口。 那婢女见她品尝得有滋有味,福了福,缓缓退下。 不一会,她便走下楼梯,走到织姐身边,掩嘴笑道:“喝了。” 织姐点了点头,道:“无媒无娉地跟在石闵身后,也不知是被转过几次手的姬妾。想一想,倒是我家郎君亏了。”她轻描淡写地提着‘石闵’两字,不管是这个姓氏,还是这语气,都透着一种骨子里发出的轻鄙。 年青的婢女闻言,点了点头。刚才,她给一个年轻的女郎端上了青楼楚馆中才有的极乐之饮,可不管是她,还是那织姐,都是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似乎,没有经过冉闵同意,便动他的身边人的事,不值一提。。。。。。。事实上,在建康,这样的事也确实是不值一提。士大夫以放荡不羁为美,如果有同伙不宣而告地动了自己姬妾,都会置之一笑,有旷达洒脱者,还会送上一副嫁妆,奉上一樽薄酒以示庆贺。两婢在琅琊王氏呆了多年,对她们来说,她们的郎君愿意动一动别人的姬妾,这实是大给面子的风流雅事。 当然,也有不识时务的,当年的石崇,便舍不得一个绿珠,在别人索取时不但不成全,还严词拒绝。在那种社会风气之下,石崇的拒绝,无疑是打了人家重重一个耳光。因此,他被对方记恨于心,最终,这个晋室中最富有的人财富被抢,人也被杀,而心爱的姬妾绿珠,也落了个跳楼而亡。 两婢交谈了一阵后,年青的婢女退下,向陈容所在的阁楼走去。而那年长的织姐,则手捧托盘,来到王弘所在的院落。 不一会,她来到院落外。倾听着里面传来的悠然琴音,织姐向一护卫问道:“郎君可好?” 那护卫应道:“正如桓九郎在一起。” 织姐上前一步,低头捧上一个木托盘,恭敬地说道:“这是从建康带来的五石散,不知贵客尝否?” 那护卫点了点头,向后退去,右手一伸,“进吧。” 织姐应声入内。 竹屋中,一袭白衣的王弘,正低着头抚琴,在他的身边,是趴在几上,眼睁睁地望着前方出神的桓九郎。 织姐走近,她把手中的托盘放下,福了福,退后一步,轻声说道:“郎君,九郎,大敌当前,生死转眼之时,何不品品神仙虚无之乐?” 她这话一落,那桓九郎转过头来。 他朝着那织姐瞟了一眼,又看向摆在几上的五石散,道:“说得不错。”说罢,他拿过一份。 王弘还在弹着琴。 织姐慢慢退后,她来到了院落中。目光微侧,时不时地朝房中瞟上一眼。 不一会,琴声止息。 这时,那织姐喃喃说道:“郎君服了五石散了。”声音低而淡。 声音一落,她轻喝道:“上好酒。” “是。” 两个婢女端着酒樽走了进去。她们进去不久,一阵衣服摩擦的声音和亲嘴的声音传来。 这种种声音中,夹着一人走向门口的脚步声。 却是王弘走了出来。他一走出,便回头把房门掩上。这时的他,俊脸微红。织姐连忙上前一步,帮他把衣带敞开。 王弘敞着衣裳,披散头发,大步向前走去。 织姐上前,在他身后躬身说道:“郎君可要沐浴?” 因为服过五石散后,会身体发热,这个时候如果洗一个冷水澡,会相当舒服。 王弘点了点头,道:“也可。”他的声音透着嘶哑,目光明亮异于常时。 在织姐地服侍下,王弘洗了一个冷水澡后,宽衣缓带。他缓步走到台阶上,伸手扶着竹栏杆,仰望着天空出神。 这时刻,天色已晚,天空中,只有数星繁星,一轮明月。 织姐走上前来, “郎君,可要走走?” 王弘点了点头,缓步走下台阶。 这一次,织姐走在前面。 在外面转了一圈后,织姐带着王弘来到阁楼处,她朝着他盈盈一福,掩嘴笑道:“郎君,明月如水,楼上风光最好。” 自服过五石散后,王弘便有点懒散,何况这织姐所言甚是有理,从这个阁楼上看风景,整个院落全收眼底,如此明月相照着,那风光自是独好——织姐是他身边的老人,对自家郎君的喜好,那是清楚得很,因此她的一言一行,甚是贴合王弘心意。 王弘点了点头,提步便向阁楼上走去。 不一会,‘吱呀’一声,他推开竹门。 随着竹门一开,夜风卷入,几乎是突然的,王弘愣住了。 他瞬也不瞬地望着房中,只见房中帘帏飘飞,纱幔乱舞。一片素雅中,一个美人显然刚刚沐浴过,她赤足站在浴桶处,一串调皮的水珠,还顺着她的鬓角流到玉颈深处。 听到竹门打开的声音,美人呆了呆,她歪着头,诧异地看向王弦。只是这个时候,她双眸迷离,因此看向王弘的眸光,也是媚意横流。 这个美人,身上只着一袭薄薄的,宽大的,黄底红纹的衣袍。她那么俏生生地站在那里,玉带松松,衣襟半敞,清艳绝伦的小脸上,红晕轻抹,樱唇微撅。 王弘朝她望了一眼,目光不受控制地转向她雪白的颈项,还有那玉颈下雪白的坟起。。。。。。一串串晶莹的水珠,在墙角的烛光,从门外透入的月光映照下,慢慢地滑入玉白的颈项,滑过那雪白的双丘,滑入那双丘间深深的沟壑。。。。。。 呆呆地看着看着,王弘咽了一下口水。 这美人,正是陈容。 她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见到王弘,她呆住了。那不知何时起转为浑沌的大脑,竟是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自己春光外泄。 那年青的婢女正站在角落里,她见此情景,笑了笑,悄悄地顺着墙角走出。事实上,她就算大摇大摆地向外走,站在房中和门口的两人,也不会注意她的存在。 那婢女与王弘擦身而过,出了阁楼。 她站在楼梯上,回头望着痴痴傻傻,呆若木鸡的王弘,不由抿唇一笑,暗暗忖道:平素还不觉得,现在看来,这小姑是个真真确确的尤物。只是沐浴,只是换一袭适合她肤色的衣袍,整个人便是焕然一变,竟变成了一个狐狸精般的妖物。那模样那骚媚,只怕建康第一美人的容妃站在一侧,也大有不如。这样的女人,怪不得男人都喜欢了。 就在这时,王弘向里面踏出一步。 看到他入内,那婢女悄声上前,把房门轻轻地掩上。 陈容看到王弘入内,不知为什么,她被他的目光盯得有点羞涩,红着小脸向后退出一步,她媚眼流波地嗔了他一眼,喃喃抱怨道:“七郎,你怎么进来了?” 明明声音是抱怨的,听起来却有几分娇嗔,明明只是喃喃轻问,一出口,才听到它于靡软着透着沙哑,仿佛呢喃私语。 陈容被自己的声音给吓了一跳。 可是,也只有吓了一跳,她浑浑噩噩的大脑,根本无法保持清醒,那来自体内的躁热,也让她对王弘的步入,感到一丝窃喜和一缕不知名的渴望。 听到陈容的声音,王弘那明澈高远的眸子,瞬时幽深了。不知不觉中,他的俊脸更红了,同时,他的呼吸也有点粗重。 他还在呆呆地望着陈容,一步一步向她走去。 陈容又向后退出一步。 这一退有点不稳,她向后一歪。嘤咛一声后,陈容委屈地瞟向他,嗔道:“别走了。” 声音软绵,慵懒,刚刚说完,她觉得唇有点干,于是伸出丁香小舌舔了舔。 随着那小舌划过微撅的丰润的唇,王弘不知不觉地咽了一下口水。 他望着她,低低唤道:“阿容。” 声音有点哑,气有点粗,浑然没有了往昔的清冷。 陈容歪着头,大眼微眯,波光潋滟地望着他,红唇如期待亲吻般撅起,她应道:“恩。” 这恩字,直如夜半呻吟,哪里还是说话,分明是从咽中吐出的渴望。 王弘的喉结滚动了下,他露出一个似是苦涩的笑容,低低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陈容还在侧着头,她眼神迷离,艳美的脸上红晕隐隐地望着他,回道:“不是你要我回来的么?” 声音如此靡荡,直如那勾人魂魄的魔曲。 不知不觉中,王弘伸手抵在几上,他垂下了双眸。 随着他这么一低头,一缕半干的发缕垂下额侧,烛光下,他的左眼被掩盖在黑暗中。 就在这时,陈容突然唤道:“七郎。”声音有点大,可是尾音绵绵,情意无限。 低着头撑着几的王弘,喉结再次滚动了下。他没有抬头,只是艰难地说道:“什么事?” 陈容喘息了下,嘟囔着,绵软着说道:“你别过来,你不能过来。” ?# 给大伙一个选择,是要继续呢,还是就此打住?如果要继续,嘿嘿,就扔上粉红票吧,如此想就此打住,请在书评区留言。(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20章 欢愉 因和谐严重,现将所有暧昧章节删去,章节内容暂以我的新书骄娇无双代替。 一婢喃喃说道:“一县可卖一次,六个县卖了六次,这么说来,如果是二十个县,三十个县,她就可以凭着一张图纸,给卖上二十次三十次了?天邪,赚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容易了?” 这婢却没有想到,如果不是与琅琊王氏的队伍同行,姬姒根本就不敢这样做。要不是有她们这块招牌在,姬姒的图纸只怕一拿出,就会被人直接抢了去。 中年婢妇隐隐明白一点,却也不太明白,她道:“应该没那么容易,应该只能赚这一千二百金。” 王璃呆了一阵,转眼她哧声笑道:“一千二百金而已,不过我几顿饭钱罢了,亏她还那么得意,那些仆人还把她捧到了天上去!” 不过这一次,那中年婢妇沉默了,她没有与自家小姑和众婢一起嘻笑,而是等众人都散尽后,对着自家小姑轻声说道:“小姑,这姬氏女,是个赚钱的高手啊。”生怕自家小姑不信,中年婢妇轻声又道:“小姑,你生来富贵,不知贫贱人的事。不说别的,咱们府中的那些个管事和门客,就没有一人能在短短二月中,把成本翻六倍的高手!小姑,这姬氏女如此能干,如用得好了,不失为一臂助。反正她出身就在那里,不如小姑你与她交好点,将来若能嫁给谢十八,这姬氏女也可成为小姑你的忠仆和管家。” 婢妇又道:“小姑,大郎君说过,咱家这样的门第,可以不读书,可以没有美貌,但是,咱们的子弟一定要会用人,要是手下有几条忠心耿耿又会做事的狗,那日子还不是想怎么过,就能怎么过?” 她这话一出,王璃不由沉默起来,看到自家小姑在寻思,婢妇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 姬姒历经二个半月后,再次回到了建康。 离开时,还是四月时,回来已到了七月。 姬姒带着三十几个部曲,押着自家剩下的二十六辆驴车,以及一千二百金,回到了庄园。 原本,姬姒以为,郑吴等人看到自己终于回来了,定然是欣喜若狂的,可她没有想到的是,众仆在欢喜过后,却一个个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姬姒伸手拍了拍赖在自己怀里不肯离开的姬道的背,让他离开后,她转向郑吴,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郑吴向她行了一礼,抱着一叠请贴送到了她面前。 这些请贴,张张制造精美,浓墨挥豪中,反面是一副骄傲雍容的美妇人图。 所有请贴,都是一个人发出的。 姬姒拿过一张看了看。 见她双唇抿起,郑吴低声说道:“小姑,张贺之郎君还派人来了,他说,他替小姑画的那副图,如今轰动了整个建康,每天都有许多权贵询问于他,画中美人是谁。前天他还派人来说了,他说,他会在宓妃庄园恭侯小姑大贺,如果小姑回到建康后,三日不至,他将向所有询问美人图的权贵,公开小姑的名姓住址!” 这是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瞬时间,姬姒柳眉倒竖,凤眼带煞! 这时,郑吴苦涩地说道:“小姑,我们也与张家郎君说了,你与谢广乃是旧识好友,可那张贺之浑不在意,他只说,他要看到小姑!他还说,他画的图,随时可以公开,别说是谢广这等人,便是谢十八亲临,也挡不了他公开他的画!” 话音一落,郑吴流下了泪,他哽咽地说道:“小姑,这下怎么办?张贺之那样的风流郎君,今日爱慕一个女子,转眼便忘得一干二净,要是被这样的人沾了身,小姑你这辈子就真毁了!” 姬姒沉默了许久。 在太阳下山时,她把郑吴孙浮等人叫进来,姬姒拿出几张纸,这些纸上,都写着一个地址和一个人名。 将这些放在孙浮面前,姬姒说道:“这四人,你各带上五十金前去拜访。记着,这些人中,有一个是美貌女子,她顾及名声,你给的金可以加到一百五十,如是端正君子不为金所动,你可以把我被张贺之以图威胁,强请相约的事告知。你跟他们说,只有一场表演,完事之后,无论成与不成,这金都是他们的。还有,无论用什么办法,你们必须请到这四人!” 孙浮和秦小木等人相互看了一眼后,低下头朗声说道:“我们办事,小姑尽管放心!” 在几人领命离去时,一侧的郑吴诧异地说道:“小姑,从他们住处来看,这四人都是寒门中人,既是寒门中人,你这五十金的开价也太高了吧?”转眼他又好奇地问道:“小姑,你找他们来是想?” 姬姒却是微微笑道:“这四人,虽处寒门,却都是才高之人,明明才高,却名声不显,那是因为他们并不看重金钱。我既想一举成功,自然只得重金相邀!” 转眼,姬姒对着郑吴,悠然说道:“我写了一张请贴,还请叔派人把它送到张贺之郎君手中。” …… 张贺之接到姬姒的请贴时,已经是傍晚。 这二三个月,他一直在回想姬姒那一眼,而每次回想之后,再看到自己画出的那副姬姒长大后的图画时,他便感到了一种让他激动不已的心跳! 姬姒约定的地方,就在清远寺后的湖心亭上,因现在时辰不早了,张贺之草草打扮一番,便急忙上了驴车。 这种兴奋,他已多久没有尝受过了?张贺之想道,这世间,还真是唯美酒与美人不能错过。 张贺之饶是赶得急,当他来到清远寺时,太阳也在开始沉入地平线,漫天的烟霞,正是红得最灿烂的时候。 隔了老远,张贺之便看到了湖心亭和那九曲走廓,不过,上次来时还光秃秃的走廊,此刻红纱飘荡,竟被人装扮得如诗如画。他不由想道:真不愧是将来的倾城美人,随便露一手,便是胜景。 当下,他挥退部曲,放轻脚步,缓缓朝着那走廓走去。 就在张贺之来到湖边时,陡然的,前方的走廓中,传来了一阵琴声。 这琴声刚刚一起,张贺之便不由自主的顿了足,略一倾听,他脸色已然微变。 没有想到,这么一番偶遇,竟然能遇到一个琴道国手! 他张贺之向来自负,一直以来,他自以为于琴技上,整个建康,除了谢琅之外,他再无余子可以入眼。 可是,这一刻他听到的琴声,竟是技术高超到了极点,就算不能远胜过他,与他并肩,那是绝对可以的! 这琴声,悠远,美丽,神秘,同时充满了一种华丽的明月轻纱般的清幽之美。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曲终了。 几乎是那琴声散去的一瞬,张贺之情不自禁的鼓起掌来,他清声叹道:“某尝以为自己琴技无双,直至今日,方知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说到这里,他迫不及待地跳上了走廓,在一片飘飞的轻纱中向前走去。 走过第一个曲廊时,张贺之看到了一个清瘦俊秀,有遗世独立之姿的青年郎君,此刻,这郎君正坐在一面瑶琴后,含笑着看着他。 这人,却甚是面生! 也不知为什么,在发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做寒门子弟打扮的陌生人,也拥有与自己相差无几的琴技时,张贺之突然有点怅然了。 就在这时,蓦然的,第二道走廊处,传来了一阵胡琵琶声。 这胡琵琶,是北方流行的,也是张贺之的爱好。 与琴声一样,这胡琵琶声一出,便让张贺之看到了那山林虎啸,旷野剑舞,极铿锵高绝之处,远远不是张贺之的本事能比! 不过,对于胡琵琶,张贺之并没有那么自负,他如痴如醉地听了一会,忍不住拂开飘飞到了脸上的轻纱,提步入了第二曲走廓。 然后,他如愿以偿地看到了一个同样风姿独立,气宇不凡的寒门郎君。 张贺之静静地站在这寒门郎君之前,直到听完了这一曲,才再次提步。 不知为什么,张贺之有点迫不及待了。 当他穿过重重轻纱,来到第三处走廊时,他一眼看到的,是一个身着红色纱衣,脸上蒙着薄纱,正娉婷起舞的美人。 这美人,身姿美到了极致,那细腰,那丰臀,那一舞一顾盼间的风情,还有那轻盈得仿佛随时会飞去的舞蹈,都令得张贺之生平第一次,因一支舞蹈而失了魂。 他失魂落魄地看了一会后,突然惊愕地叫道:“飞燕舞?这是西汉时赵飞燕谱的飞燕舞?已经失传了几百年的飞燕舞?”他目不转睛看着,直过了许久许久,才轻轻呢喃道:“这怎么可能?” 这美人跳的,正是飞燕舞,她身姿飘渺如梦,几乎是河风一吹来,张贺之便伸出手去,他总有一种感觉,这风再大一点,这个美人定然会随风飘去,再不复返。 当最后一刻,那美人赤着足,在一只玉碗上婉转回旋时,张贺之彻底沉醉了,直到一舞终了,他才轻叹一声,继续提步向前。 此时此刻,对张贺之来说,这美人虽美,飞燕舞虽神秘,可这红纱后的东西,更令他渴望。 于是,他来到了第四曲走廊。 这处走廓,却在薄纱之后,竖起了无数由空白纸糊成的屏风,而一个披头散发的郎君,正在挥墨疾画。 他画的,是一副山水图,山势连绵,水泊起伏,湖中有美人无数,或聚于船中低语,或在湖中亭里下棋! 一串连在一起的屏风,挡不住这人的画笔,他笔墨所到之处,一个个或美丽或旷远的人物,俨然立于纸上! 这个的画技,竟完全不下于他!便光以画美人论,这个画的美人,也不在他之下! 一时之下,张贺之呆若木鸡了! 一直以来,他最自信的就是自己的美人图,他曾经以为,这一个百年,自己在绘画一道上,是无可取代的宗师,他曾经以为,他必然会因绘画而名传千古! 可这一刻,他却轻易地看到了一个画技还在他之上,却无名无姓,不为世人所知的绝顶才子! 张贺之呆若木鸡一会,他踉踉跄跄的继续向前。 当他拂开第五曲走廓的轻纱时,他看到了一个高冠博带的中年人,这中年人面前,放着一本书,那书上清清楚楚地写着“道家阴阳说”。 道家阴阳说? 在阴阳一说上,同样被称为宗师的张贺之脸色变了,他急走几步,拿起一个卷册看了起来。 这卷册很薄,字数也不多,他才看了一刻钟不到,额头上便渗出汗来。他抬头看向那中年人,哑声说道:“这书是你著的?”张贺之失魂落魄地说道:“阁下于阴阳一道如此有见解,为何从不现于世人面前?” 不过,这一次张贺之却错了,这书简,是姬姒默写的,她默写了二十年后才出世的一本阴阳道学著作,那著作字数不多,寥寥万字而已。可那一万字,却横扫当世阴阳家,在天下间造成巨大的反响。张贺之眼前这个饱学儒士,不过是她请人假扮的。 因是假扮,那中年儒士自是不回答张贺之的问话,他高深莫测地一笑后,低下头奋笔疾书。 张贺之这时已经被震振得失魂落魄了,他急走几步,来到了第六曲走廊。 在第六,第七,第八,第九曲走廊上没有再看到人后,他松了一口气。 这时,张贺之终于看到了湖心亭。 却见这湖心亭,也是改装了一番。它以白缎铺地,四面竖有绝美屏风,一道他从来没有闻过的奇香袅袅而来,酒正被温得冒着白气。 就在张贺之打量而去时,只见一个打扮得华美无比,极有风流富贵气的美少年,从红纱后缓步走了出来。 这真是一个极美的少年,他双眉飞扬, 凤眼生波,他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身后红纱飘飞,而他,就那么冷冷清清的朝着张贺之看来。 一直以来,张贺之都以为,他的风姿,是绝无仅有的,因为无数的贵妇,无数的男男女女,都为他独特的富贵闲逸气质倾倒过,都因他的盛世才有的风流而迷醉过。 追捧的人太多,他也一直以为,自己真是绝无仅有了。 可现在,眼前这个美少年,他的美,他那溢于言表的风姿风仪,竟是与他相类的富贵闲逸气。不,眼前这个美少年还多了一些什么,似是看穿了,经惯了而有的旷达,也似乎是一切稳操胜劵的雍容。 如此华美,如此绝无仅有的华美雍容! 张贺之嘴张了张,他刚要问出:你是谁,为何建康出了你这样的美男子,竟无人知晓。转眼间,他从这人的骨相中认出来了。当下,张贺之惊叫道:“姬姒?姬氏女?” 眼前这个绝世美少年,竟然是姬姒那个小姑扮成的,张贺之陡一认出,便木楞在地! 这时,姬姒开口了。她轻裘缓带地走到张贺之面前,以一种似笑非笑,似是嘲讽,又似是不屑的眼神看了张贺之一会后,姬姒折扇轻叩手心,徐徐说道:“张贺之,张家郎君。你刚才也看到了,你为之骄傲的一切,其实不过如此!你以为自己绝无仅有,可这世间,胜过你的人却很多!你唯一胜过的,不过是你手中的权利,所以,张家贺之,你准备用权利辗压我们吗?” 姬姒这话,说得十分刻薄。一时之间,令得张贺之脸都白了。 想他张贺之,自负风流才子,便是对最微贱的寒门美人,他也以情动之,以心诱之,他从来都看不起那些仗着权势为所欲为的人,也从来都以为,自己才华高绝,品味独特,天下妇人,真正了解自己后,无人不会倾心于己。 这还是平生第一次,有个人告诉他,他所拥有的,他所骄傲的,其实都不值一提,他除了用权利辗压,便再无所长! 偏偏,说出这话的,还是这几个月迷得他神魂俱醉的美人,还是他一心想征服的尤物! 在一阵失魂落魄后,张贺之深吸了一口气,他闭上双眼,徐徐说道:“你说得对,以权利胁迫你前来,是我犯了错!”他低下头,朝着姬姒深深一礼,又道:“你也做得很对,如你这般有才情有美貌,能轻轻松松就请来五个拥有惊世国手的才智高绝的女子,我不能让别人轻易毁了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那副美人图,我以后会收起来,也不会让人知道是你姬小姑。” 姬姒满意了,她负着手,自自然然地越过张贺之,朝着外面走去。也不知为什么,张贺之一直站在那里,一直看着她的背影,却一动没有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张贺之追出来时,他看到的,是满天的星河,以及空无一人的湖岸。而他的身畔,只有那湖那天,伴着轻纱围着他轻舞。 也不知为什么,这一刻,张贺之却是笑了,他低笑了好一阵后,从薄唇里温柔地吐出了一个名字,“姬氏阿姒……” ##############################################################################################################################################################################(未完待续) 第121章 醒后的陈容 六千字奉上,呵呵,上个月的欠更,这下终于还清了。 ?? 王弘抚在她私处的大手停了下来。 单手支起身躯,王弘抬头看向陈容。他望着她,声音沙哑粗重,“阿容。” 陈容迷糊地应了一声,迷离艳媚的眸子中,泪光隐隐。 王弘喘息着,他低下头,将唇覆在她的唇上,低低说道:“阿容。”他把要说的话吞入腹中,吐出的,只是她的名字。 那抚在她私处的大手,再次动了动。 随着他一动,陈容呻吟起来,她眨着长长的睫毛,睫毛尖上珠泪摇晃, “不可以的,七郎,不可以的。。。。。。”呻吟中吐出的拒绝话,却是呢喃靡荡,勾魂荡魄。 望着这样的陈容,王弘俊美的脸,变得更红了,他低下头,把自己的唇印在她的唇上,舌尖轻画着她的唇线,逗引着她的小舌,他低低的,哑声呢喃,“。。。。。。我却不想放手。” 说完这句话后,他头一低,薄唇吸上了左侧玉女峰上的樱果。 随着他的舌尖在其上描画,陈容的呻吟声变得响亮起来。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不一会,一个婢女迟迟诶诶地说道:“南阳王派人来了,说要急事相商。” 王弘头也不抬,他含着她的玉乳,手指轻拔着那颤栗的私处,含糊其辞地回道:“谁也不见。” 那婢女应了一声,“是。” 看到她走下,织姐连忙走上前,问道:“郎君怎么说?” 婢女盯着她,轻声说道:“他说,谁也不见。” 一句话说出,织姐和这婢女同时脸色微变。好一会,那婢女才呆呆地说道:“郎君他从小便定力非凡,于女色上面更是看得轻淡,可这一次。。。。。。阿织,我有点害怕。” 织姐的脸色与她一样的白,她抬头望着那烛光飘摇下的竹楼,好一会,她笑了笑,语声变得轻快,“有什么好害怕的?我家郎君这样的人物,那小姑子跟了他,只会得意欢喜。她得意欢喜了,郎君自也是欢喜的。” 那婢女闻言,笑了起来,大大地点了点头。 竹楼中,呻吟声还在继续。 陈容抬起头,樱唇胡乱地舔啃着王弘。呻吟声, 她更是一声又一声地叫道:“七郎,七郎,七郎。。。。。。” 就在这时,抚弄着她下身的大手拿出,接着,她的大腿被他用力的分开。 紧接着,一个火热的物事沉沉地抵在她的私处。 随着那物事一抵,陈容打了一个激淋。 几乎是突然间,陈容泪如雨下,那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流到她的鬃侧,沁入身后玉枕中。 泪水横流中,陈容分开双腿搭在他的腰间,她喃喃的,一声又一声地唤道:“七郎啊,七郎,七郎。。。。。。”纵使是迷糊中,她的声音也是哽咽的,酸楚的。 这哽咽,这泪水,令得王弘的动作再次一僵。 王弘抬起头来。 这时的他,白净如玉,俊美动人的脸上,红晕隐隐,双眸不再明澈,瞳仁中只有艳媚,便是那唇,也有点微肿,红得艳丽。 他定定地看着陈容。 陈容透过泪水,望着烛光中的他,傻傻地望着望着,她伸手勾着他的颈项,将自己的脸印上他的唇,泪如雨下中,她哽咽的欢喜地叫道:“七郎,我真是欢喜。” 她居然流着泪说,她真是欢喜。 王弘怔了怔。 慢慢的,他低下头,将唇压在她的眼睛上,伸舌把那满溢的泪水勾入口中。这时的他,沾了汗水的长发湿湿地粘在身上。。。。。。他的长发与她的长发粘在一起,交织在一起,一缕又一缕,一丝又一丝。 就在这时,他离开了她。 身上突然一凉,令得陈容睁大迷离的双眸,望向他。 烛光下,她玉手轻抚着自己的左乳,红肿的小嘴边流着一条银丝,她喘息着望着他,眼波如火,“七郎。”她唤着他,扭动着赤裸的躯体,求道:“别离开我。” 赤裸着身躯的王弘站在床塌边,他瞬也不瞬地盯着陈容,右手一扬,拿过一块白缎。 他微微倾身,墨发披在陈容的脸上,身上,见到陈容还在渴望地望着自己,他优雅一笑,轻软沙哑地说道:“乖,抬起臀。” 陈容真地抬了抬玉臀。 他把那白缎放在她的身上,然后抬头,他朝她温柔一笑,然后,他再次覆在了她的身上。 感觉到他的体温,陈容满足地呻吟出声。 他完全地覆住了她。 他再次分开了她的双腿。 他那火热的硬挺,顶顶抵上了她的私处。 他抬起了头。 抬着头,王弘一瞬不瞬地,认真地看着陈容。在对上迷糊的她时,他微微一笑,轻轻说道:“阿容,你不能悔了。。。。。。”声音沉静。 陈容不解地眨着眼,还在痴痴地望着他。 只是望着望着,也不知为什么,那明媚的,充满艳色和欲望的大眼中,再次泪水满眶。 王弘低头,将唇压在她的眼睛上,他闭上双眼,温柔无比地说道:“乖,别流泪了。。。。。。别让我心软。” 声音一落,他的身体猛然一沉。 瞬时,一个坚硬火热的物事,重重地捅入陈容的体内。 陈容惊叫一声,眨着眼,用泪眼询问地睨向他时。那停在她体内的物事,再次朝着里面重重一撞! 瞬时,一阵撕裂般的剧痛急冲而来。 陈容吃痛出声,她尖叫道:“啊——好痛!” 她双手紧紧抵着他的肩膀,把他向外推去,叫道:“好痛。七郎,有东西在捅我,你帮我拿开它。“ 她推着他,唤着他,泪眼朦胧,目光中又是信赖,又有着苦求,还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惧怕。 王弘只是望了一眼,便果断地移开眼,不再看向她。 他右手放在两人私密处,轻轻抚摸着。 随着他的动作,慢慢的,陈容发出一声轻吟。 轻吟声刚出口,王弘突然动了。他低头用唇叨着她的乳,左手揉搓着另一侧的玉乳,右手扶着她的胯部,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她。 因为疼痛,因为那不知名的古怪满涨,还在丝丝缕缕渗出的酥软,陈容摇着头,任由青丝缠绕,清艳的脸上似苦似乐。 她的呻吟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这一场欢笑,似是无穷无尽,也似是只有一瞬。 也不知过了多久,竹楼中安静下来。 一直侧耳倾听着的织姐,悄悄向前走了一步,低低唤道:“郎君?” 就在她以为里面不会有声音传来时,王弘低哑的疲惫地命令道:“打一盆热水来。” “是。” 不一会,织姐端着热水,轻轻推了推竹门。 竹门刚动,里面传来声音,“放下吧,不必进来。” 织姐一怔。好一会,她轻轻说道:“可是。。。。。。”才说出两个字,里面的声音再次传来,“出去。” “是。” 织姐放下水盆和毛巾,干净衣服等,缓缓退下。 她听到了有人走下床塌,然后,看到手臂伸出,把那些东西拿了进去。 倾听着里面传来的哗哗水声,以及女子时不时的呢喃和男子温柔的安抚声,织姐的眉头越蹙越紧。 那年青的婢女向她走来,她朝着竹楼里面望了一眼,低声问道:“阿织,怎么啦?” 织姐瞪着竹楼里面,道:“郎君在给那女子抹身。” 一言吐出,两个婢女都不吭声了。 好一会,年青的婢女颤声说道:“阿织,我们是不是,做错事了?” 阿织无法回答,透过淡淡的烛光,她清秀的脸孔苍白如纸。她们知道,她们的郎君,贵比帝王,一个妇人侍了寝,按道常理,是她们进去给郎君洗沐更衣,然后,换上干净床被,焚上去秽的香让郎君安睡。至于侍完寝的妇人,抬出就是,等她醒来,马上送一碗防子汤。 可现在,里面发生的事,已大大地超出了她们的认知。 好一会,阿织喃喃说道:“求不得的苦。。。。。。求不得的苦。。。。。。这么一个俗艳卑微的女郎,不是得到后,就应该弃如鄙履吗?” 这一觉,陈容睡得很不安稳。 她不停地翻来覆去,紧闭的眼角,时不时地会流下一滴泪水。 泪水如珠,在烛光下映着七彩华光。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亮了。 陈容慢慢地,慢慢地睁开了眼。 她迷糊地看向纱窗外。 慢慢的,她的眼中有了些神采。 陈容转过眸子。 目光堪堪一转便定住了,在她的床塌前,坐着一个正伏案疾书的白色身影。阳光下,那白色的身影颀长俊逸,容光照人,明明就坐在那里,却如身处云雾中。 听到响动,那人抬起头来,冲她温柔一笑。 下意识的,陈容回他一笑。 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见他一直没有消失,不由狐疑地问道:“你。” “何事?”他微笑着看着她,声音温柔如水。 陈容又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见他还是没有消失,惊道:“七郎,你怎么在这里?” 一句话吐出,她突然觉得有点不对了。 陈容低下头来。 随着她的动作,丝被滑落,玉白的娇躯上青紫处处。。。。。。她没有穿衣服! 陈容急急伸手,把被子一扯,牢牢地罩住自己,然后看向王弘。 看着看着,她的脸色越来越白。 她再次低头,悄悄掀开一角被子,又瞅了一眼。 这一眼看去,陈容彻底的呆住了。 许久许久,她艰涩地说道:“昨晚,不是梦?” 这时的王弘,已放下毛笔,他侧过头盯着陈容,墨发调皮的挡在眼前。 “是,昨晚不是梦。”他的声音一如以往的清润温柔。 陈容慢慢抬头,她呆呆地望着他,又问道:“我们。。。。。。睡了?” 王弘的声音依然清润温柔,他含笑望着她,回道:“是。” 陈容闭上了双眼。 她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好一会,她嘶哑地问道:“我们,无媒无娉,不曾婚嫁的。。。。。。睡了?” 王弘还在侧着头,那缕调皮的发丝,在他的眼前飘荡,“是。”他的回答,还是温柔之极。 陈容慢慢地,慢慢地坐了起来。 随着她这一坐,丝被滑落,她那完美的,白嫩优美的上半身,便呈现在日光下,呈现在他眼前。 这般突然裸裎,陈容却是没有感觉到不妥。她让自己坐起,低着头,发丝披垂而下挡住脸孔。 她的声音低低地传来,“你可会娶我?” 。。。。。。 久久久久,都没有回答。 陈容吃吃而笑,她低低的,沙哑地说道:“是啊,你怎么会娶我呢?可是不管如何,我还是得问一问,你说是不是?” 房中安静之极,依然没有半点声音传来。 低着头,纵使不曾梳理,也乌发如缎的长发挡着她的脸,她的声音,从长发后传来,“七郎,你准备如何安置于我?” 好一会,王弘温柔至极地说道:“你给我时,仍是处子,我已留有凭证。阿容,你仍可做我的贵妾。” “贵妾么?” “是。” 陈容低低一笑。 她慢慢抬起头来。 五指成梳,把头发拔在一侧,陈容侧过头看着王弘,她的嘴角上扬,清艳的脸上带着笑,“无媒无娉便跟了你,还是可以做贵妾?” 她的声音有点奇特,王弘没有回答,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陈容又是一笑,她望着他,低低说道:“七郎。”声音温柔。 王弘轻应道:“恩。” “我就算是贵妾身份入的门,在琅琊王氏里,也是抬不起头做人的吧?”在王仪提亲时,她拒绝在前,现在却无媒无娉地跟他睡了。。。。。。还真是贱得可以。这样的贵妾,连良妾都不如。 王弘低低地说道:“休怕。” “是么?”陈容吃吃一笑,她眼波横飞,慢慢前倾,随着她的动作,那白嫩的双乳在阳光下荡漾着。 陈容似笑非笑地瞅着他,轻轻说道:“七郎,你相信么?我杀过人的。” 王弘不明白她为什么说起这个,不由怔了怔。 陈容嘴角微扬,那完美白嫩如脂的躯体,那艳丽动人的脸孔,在阳光下,散发着夺目的艳光,她轻笑道:“我杀了七个。。。。。。都是女人。” 王弘蹙起了眉,他的目光从她美丽的身躯上移开,盯着她的眼,他轻轻说道:“阿容,你累了。”她是什么样的来历,他一清二楚,这话分明已是胡言乱语。 可是,陈容的眸光,不但妩媚,而且清澈,哪里有半点说胡话的模样。她歪着头,眸光流波,依然似笑非笑,“便是我那族姐,若不是她一直住在别处,也早就被我弄死了。。。。。。” 一边说,陈容一边掀开被子,走下床塌。 一个刚刚失去身子的小姑,居然当着男人的面,这般毫不羞涩地裸着身子,光光地走下床塌。 可不知为什么,王弘却是觉得,阳光下,这具身躯直是苍天呕心沥血的杰作,直是艳美得惊心动魄。不止是这身躯,便是这张清艳的面孔,也一扫以往的怯懦,警惕,畏缩,笑得妖艳至极,冷得妖艳至极! 陈容赤足走出一步,清声唤道:“来人。” 声音一落,织姐便清声应道:“是。”竹门打开,她与另一个婢女,端着水盆和衣裳走了进来。 两女一进来,便对上了光裸在阳光下,静静而笑的陈容,不由怔了怔。 转眼,两女垂下视线,向她走近。 陈容朝那托盘上的衣裳望了一眼,嫣然一笑,“这衣裳怎是黄色?去,把那套白色衣裳拿来。” 两女一怔,如果她们没有记错的话,前不久这个女郎还说过,不穿白色衣裳的。 呆了一会,织姐走出。 不一会,她捧着那白色裳服走了进来。这裳服是她从陈容的包袱里拿来的。 织姐把衣裳放在已经洗漱完毕的陈容面前,忍不住轻声问道:“女郎不是不喜欢白衣裳么?”是了,她是为了讨好郎君。想到这里,织姐轻薄地瞟了陈容一眼。 陈容却是轻轻一笑,她拈起那衣裳,望着它,莞尔一笑,“是啊,我是不喜欢的。。。。。。我这么庸俗,这么心狠,这么可笑的女人,怎么配得上这般至纯至净的白色衣裳?” 这话一出,房中的三个人都怔住了。 一直歪着头,含笑打量着陈容的王弘,笑容慢慢一收。 陈容垂眸,她含着笑,慢慢穿上那白色衣裳,继续说道:“不过,我现在可以穿它了。。。。。。若能再生,必是配得上它的。” 最后一句有点含糊,只有两婢隐约听清了。 把衣裳换上后,两婢开始给她梳发。 不一会,陈容命令道:“解开。” 两婢一怔。 那织姐皱起眉头,轻声解释道:“女郎,你现在是妇人。。。。。。”还没有说完,陈容已冷冷说道:“梳成小姑发髻!” 两婢一怔,相互看了一眼后,转向王弘看去。 王弘还在看着陈容,他一直都在静静地看着她。 见他不说话,两婢只好顺从陈容的意思,把她的头发梳成少女的式样。 不一会功夫,陈容已是梳理妥当。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成为妇人,她的容色,在以往的清艳之外,另添了一份冷。这种冷艳,使得她艳色照人,直有咄咄逼人之姿。 陈容的目光从铜镜中移开,她站了起来。转过身,她含笑问道:“昨晚,那神仙饮,是谁的意思?” 两婢一怔。 不由自主地,她们再次看向王弘。 再一次,她们看到的,是静静地望着陈容,目光瞬也不瞬地郎君。 两婢相互看了一眼,最后,那年青的婢女轻声道:“是我。”她的声音一落,织姐便在一旁笑道:“女郎可是恼了?可若不是那神仙饮,你也不会得偿所愿啊。”她嘻嘻而笑,又说道:“我们知道小姑子是个女郎,就算喜欢郎君,也不敢说的,因此才助你一臂。”她向陈容深深一揖,求道:“女郎,你恕了我们吧。” 陈容没有回头,她走到窗台旁,玉白肉嫩的小手,轻轻抚上窗沿,抚上挂在旁边的佩剑,“这么说,给我喝神仙饮,是你们两个的意思?”声音含笑。 织姐见她似乎没有动怒,也笑了起来,“是。。。。。。女郎,你恕了我们吧。”她和那年青的婢女再次深深一揖。 这两个婢女,模仿着士大夫向陈容行着礼,口里说着道歉的话,可不管是她们地动作,还是说辞,都透着种轻浮,都透着种从骨子里发出的轻鄙。 “恕了你们?”陈容低低一笑,她轻声说道:“那有谁,能够宽恕我?”她轻言细语地说到这里,小手抓着剑柄。 “嗖”地一声,长剑出鞘,阳光照在寒森森的百炼精铁上,光彩流离。见到她突然拿起剑,两婢同时叫道:“小姑子,这个不是你能碰得的!”声音带着习惯性的颐指气使。 陈容似是没有听到她们的指责,她把剑举起,手指成勾,在上面轻轻一叩,在发出一阵清锐的低吟声后,她笑道:“琅琊王氏的,果是好剑!” 笑声出时,她右手闪电般的向后一刺! “卟——”地长剑入肉的声音传来! 只是一静,转眼,两婢同时尖厉的惨叫起来,而一直优雅的笑着望着的王弘,这时也推几站起,惊愕地望着陈容。 陈容回过头来。 她手中的利剑,正稳稳地刺在织姐的胸口上!鲜血成河中,陈容脸上的笑容,嫣然之极,妩媚之极。 “哗”地一声,陈容抽出了长剑,然后,右手轻扬,血淋淋的剑尖再次向前一挺,刺入了兀自尖叫着的年青婢女胸口! 随着她这一刺,卟地一声,鲜血四溅。有数滴鲜血溅在她清艳明丽的脸上,给她那嫣然妩媚的笑容,增添了一份令人心悸的艳丽。 直到这剑稳稳地刺入,旁边才传来躯体重重仆倒在地的声音。却是那织姐的尸体栽落在地! “哗——”地一声,陈容再次抽出了那血淋淋的长剑。她抬起头看向了王弘。 便这般提着血淋淋地长剑,陈容向王弘走去。 王弘正在瞬也不瞬地望着她。 在他的注视中,陈容从他身边越过,慢慢走向门口。 王弘回过头,望着阳光下,她挺得笔直的,孤绝的,美丽的身影,忍不住叫道:“阿容。” 他的声音有点不稳,语调也一扫平素的优雅清淡,带了点低暗,带了点他自己也没有发现的复杂,“我的贵妾,你便这么不屑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22章 两军阵前 陈容慢慢地侧过头来。 便这么侧着头,似笑非笑地瞅着这个令得她倾心,令得她失身的男人,陈容清艳脸上,有着惊心动魄的明丽。 她瞅了他一眼,也没有开口,便这般转过头,推门离开。 她一步一步地走下了台阶。 王弘低着头,望着她那挺得笔直笔直的背梁,望着那染了斑斑血点的白裳。 刚才两婢的惨叫,早就惊动了府中的护卫。这时刻,几十个身着盔甲,手持兵器的护卫,正急匆匆地冲了过来。他们刚要呼叫,一眼看到站在竹楼门口的王弘,心神大定,便住了嘴。 转眼间,几十双目光,嗖嗖地朝着陈容盯来。 他们盯着陈容,盯着她手中那滴血的长剑。 盯了一阵后,他们向王弘看去。 这时刻,陈容已走下了楼梯。 她望着站了一院,把去路堵得结结实实的王家护卫。嘴角一扬,浅浅一笑。 便这般停下脚步,回眸瞟向王弘,陈容眼波如水,似笑非笑,兀自红肿末消的樱唇轻扬。 她望着他,“七郎,你是想留下我吗?” 阳光下,她的衣裳白得晃眼,她那血淋淋的长剑,也红得刺眼。 在王弘望向她时,一个护卫上前一步,他朝着王弘双手一拱,大声问道:“郎君,这个妇人可是杀了人?” 王弘没有说话,他还在眸光复杂地盯着陈容。 便这般,他盯着她,她含笑回睨着他。 久久久久,王弘挥了挥手。 随着他这手势一做,众护卫同时退下,转眼间,院落中再次一清。 见到众人退去了,陈容转头,提步向前走去。此时此刻,不管是她转头的动作,还是那向前走去的步履,都是那么坚决,那么毫不犹豫。 盯着那白色的倩影,王弘双手紧紧扶着竹子做成的栏杆,他再次唤道:“阿容?” 他的声音不小,可那白色的倩影不曾有丝毫停顿,她只是这般持着长剑,这般一步一步地朝外走去。 每走一步,地面上,便会留下几滴鲜血。那鲜艳鲜艳的血迹,触目惊心。 王弘低哑温柔地开口了,他轻唤道:“阿容,回来。。。。。。你无处可去啊。” 他的声音,吹入风中,如那落叶一般,转眼便被卷起,再也不曾在天地间留下痕迹。 陈容没有回头。不但没有回头,她甚至不曾停顿。 她一步一步地走向远方,一步一步地消失在他的视野中,直到再不可见。。。。。。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马蹄声传来。 转眼,一个骑士翻身下马,朝着竹楼上低着头,一动不动的王弘拱手说道:“郎君,南阳王有十万火急之事,令你前去相商。” 这骑士的声音刚落,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接着,另一个骑士策马奔来,他朝着王弘叫道:“郎君,胡人已在城外结阵。” 王弘抬起头来。 他温声说道:“备车。” “是。” 转眼,马车便备好了。 不过王弘没有动,他一直低着头,任由寒风卷起他的墨发,任由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 一个护卫犹豫地唤道:“郎君?” 他的叫声惊醒了王弘,令得他抬起头来。 他迎上那护卫,可不知为什么,那平素清澈高远而温柔的眸子,此刻似是有点空洞。 他看着那护卫的后方,轻轻开了口,“来人。” 几个护卫应声而出,拱手道:“在。” 王弘扶着栏杆,俊脸微垂,一缕碎发在他的眼前飘荡,他静静地说道:“去,盯着那陈氏阿容。。。。。。保护她!” 几个护卫朗声应诺,转身离去。 直到他们走得远了,王弘才慢慢地松开栏杆,他轻轻说道:“里面的人,埋了吧。” “是。” 两个护卫相互看了一眼,大步走上。 他们推开房门,入了阁楼。 片刻后,一人拱手问道:“郎君,这两婢以何礼葬之?” 王弘低着头,慢慢朝下面走去,他头也不回地轻声说道:“欺主之人,实可杀也!扔出去便是。” 这话一出,众护卫再次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也是常年跟在王弘身后的,自是知道,这两个婢子,是服侍王弘多年的老人。这样的人,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按常理,便是做了天大的错事,她们人都死了,主家怎么着也应该宽恕她们的。。。。。。如今郎君这句话,说来轻飘,可对这种家生奴仆来说,她们的父母兄弟,在王家怎么呆得下去? 虽然同情,众护卫也无人会质疑。他们低下头,应道:“是。” 应承中,已有人把王弘的话记录下来,准备传递去琅琊。同时,另外一个准备上前询问的仆人也退了下来。他是准备询问事由的,可王弘此话一说,便给这事盖棺定论。于是,她们是怎么死的,是被谁所杀,也没有了追究的必要。 不一会,载着王弘的马车,急急地驶出了庄子。 马车刚刚走上南阳街,外面便是鼓声急促,这“咚咚——咚咚”沉闷紧凑的鼓声,令得街道中的众人,开始急急奔走着,慌乱挤拥着。 王弘的马车更加快了。那车夫扬起长鞭,啪啪啪地斥喝声声。 转眼间,王弘便来到了北城门处。 看到他过来,五千王家护卫,齐刷刷举戟行礼。 王弘眼也不抬,面无表情地提步向城墙上走去。 不一会,他便来到了城墙上。 城墙上,这时已站着几十个士大夫,这些人个个宽袍广袖。看到王弘走来,瘐志上前一步迎上了他,呵呵笑道:“七郎,你来得太迟了。” 刚刚笑完,他呆了呆,奇道:“出了什么事,怎么板起了脸?” 王弘朝他瞟了一眼,没有回头。他大步走到城墙处,扶着墙砖看着下面。 城门下,二万胡卒整整齐齐地布成队列,旌旗飘扬。 望着他们,王弘轻声问道:“可有音信?” 他问的,是见他一来,便站到了他身后左侧的一个幕僚。 那幕僚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慕容恪在东西南北四处城门,都布有兵卒。不过以郎君所管的北门最多。冉将军的意思是,郎君从北城攻打胡人,牵制胡人主力,然后,于西门,南门,东门,同时做出突围之势。郎君只需要做好这些,对付慕容恪的事,交给他好了。” 说到这里,那幕僚续道:“冉将军还说,郎君如果舍不得自家儿郎,尽可用南阳王的人替代。他说,慕容恪围攻南阳城这么大的事,怎么着,也得流流血吧?” 说到这里,那幕僚苦笑起来。冉闵这话说得很明白,他便是能轻易地赶走慕容恪,也不会这样做。他只需要最后关头出现,救了南阳城便够了。 王弘嘴角微扬,轻声回道:“便这么着吧。” 他说到这里,又命令道:“你可以传令了,便说,南阳的一切,我已令得冉闵出头,我们布下的人就不必动了。” 那幕僚皱起眉头,有点急地说道:“郎君,我真不明白,你明明有对付那慕容恪的本事,为什么却隐而不用?郎君,你这样可是会令家主失望的。” 他的声音一落,王弘便瞟了他一眼。 明明他这眼神淡淡的,可那幕僚还是不安地低下了头。 王弘望着远方,慢慢说道:“这种话,这一次我可以当做没有听到。” 几串冷汗从那幕僚的额头上渗下,他低头应道:“是。” 时辰一点一滴的流逝。 转眼,午时过了。末时刚至,一阵急促的鼓声便猝然传来。 城墙上,一下又一下的鼓声中,一队队全副盔甲的士卒,整整齐齐地站在北城门处。这些士卒虽然都是穿着盔甲,可看那盔甲的式样和颜色,分明属于不同的家族。 王弘站在城墙上,俯视着这些人良久,然后转过头,他朝着城外不动如山的鲜卑胡卒盯了一眼,右手一挥,轻喝道:“进攻!” 几乎是他的声音刚刚落下,一阵浑厚响亮的鼓声便“咚咚——咚”的在城墙上响起。 这种鼓声,是进攻的鼓声,是杀戮的鼓声! 鼓声一起,城门大开! 轰隆隆的马蹄声中,众骑如烟,一冲而出! 几乎是突然的,站在城墙上的士大夫们一惊,有人大叫道:“噫,那人是谁?” 大叫声中,喧嚣声混在鼓声中,喊杀声中。 正在对着幕僚吩咐一些事的王弘,在喧嚣声中抬起头来。 他转过头随意一瞟。 只是一眼,他俊逸的脸孔便是一白。王弘急急冲上几步,手扶着城墙,暴然喝道:“回来!” 他的声音嘶哑沉响,已是在用着全身的力气暴喝,“陈氏阿容,你给我回来——” 他的喝叫声,淹没有鼓声中,呐喊声中,厮杀声中。 除了站在他身边的那几个,再也没有任何人听到他的声音。 所有的士大夫,所有的士卒,都在望着那个人影。 这是一个白衣胜雪的身影,她手持长鞭,骑着一匹高头骏马,如一抹烟尘一样急驰在众士卒中。 她骑得太快,转眼间,便冲到了众士卒前方。 转眼间,她一人一骑,已冲出了队列! 阳光下,她那宽大的白色衣袍在风中呼呼作响,她那墨发飘扬着。。。。。。任何人一眼都可以看出,她的衣袍中,没有内甲! 大战之时,两军当中,一个女郎这般不着盔甲地冲出。。。。。。 渐渐的,喧嚣声止息了。 众人愕愕地望着烟尘滚滚中的那个白色身影,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士大夫的叹息声传出,“家国不保,连妇人也敢杀虏!谁能说我晋人没有铁骨热血?”(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今天停了一天电,可能更新无法送到。 今天停了一天电了,笔记本的蓄电功能又不行,只有几十分钟。今天的更新还没有码,因担心无法准时送到,现在上来跟大伙说一声。 不过,我还在等来电,如果来了电,更新会在十点前送来,十点还没有,大伙就不要等了。 玉氏的更新也是这样,因为要对更新章节进行增补修改,需要在充足电量时才能完成。 泪,实在对不起了。(未完待续) 第123章 大胜 两军将士,突然看到这么一个白衣美貌女郎出现在阵前,都是一呆。 不过这个时候,已是剑在弦上,不得不发! 更何况,能看到陈容的,也只是她身边的士卒,那些紧随而来的士卒,已被铺天盖地的烟尘给挡住了视野,只知道死命前冲,哪会管得这般多? 只是略略一呆,晋军外冲的阵营中,便同时传来几个厉喝道:“杀啊——杀出去便得安生!” 喝声伴着奔涌的马蹄声,兵器在空气中挥舞的声音同时响来,再一次,天和地只有无尽的烟尘,只有无尽的嘶喊,只有把渺小生命踩成泥泞的马蹄! 在这滚滚前冲,不可抑止的人流中,那道白衣的身影丝毫不曾停留,她一马当先,竟是稳稳地操着马,稳稳地夹在众卒当中,向着胡人阵营狂冲而去。 城墙上。 王弘的嘶吼声转眼便消失在空气中,他紧紧地盯着那道白色人影,知道嘶喊也罢,下令也罢,都已无济于事。。。。。。他只能紧紧地盯着那道人影。 这时,瘐志叫道:“这女郎好生眼熟。”他急走几步,来到王弘身后,叫道:“七郎,那不是陈氏阿容吗?” 回答他的,是王弘紧紧闭上的双眼,是那一串从他白净额头渗下的汗珠。 陈公攘也在一旁,他惊叫道:“阿容?她是阿容?她不是在石闵那里吗?”才叫到这里,他便哈哈一笑,嘶哑的,豪气万千地向四周朗叫道:“诸位诸位,那是我陈氏的小姑!诸位诸位,我们自负傲骨铮铮,可如今,我们都输给了一个小姑了!” 确实是输给一个小姑了。 这时刻,所有城墙上的士卒,不管是曾经害怕的,还是想要退缩的,还是咬着牙准备拼命的。 这时刻。所有前冲的晋军,不管是胆怯的,还是拼死一博的。他们在对上烟尘高举中,对上万军当中,那道猎猎如狂风的白色身影时,不自觉的,同时发出了嘶吼声。 这嘶吼声,开始只是一声,渐渐的,越来越响,越来越响。 渐渐的,天地间,只有这一万士卒发出的嘶吼声在回响,回响。 这时刻,准备呐喊发令的将领,准备鼓舞士气的鼓气,全部都用不着了。 所有的热血,所有拼死一博的决心,这一刻都被点燃。 不知不觉中,无数个士卒在乱七八糟地呐喊着,“杀啊——胡人不会给我们退路的。杀啊。” “杀啊!只有杀出去才能得生!” “杀——杀死他们!” 一声又一声的狂叫,一双又一双因为绝望,而泛着红光的眼睛。几乎是转眼间,刚才还显得怯懦的,没有几分士气的晋军,竟是变得疯狂了。。。。。。这时刻,所有的士卒只有一个念头:一旦城破,他们便会如莫阳城人一样。既然没有退路,那就拼死一博! 有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一直以来,晋卒都以怯懦怕死著称。可是这一刻,他们变了! 慕容恪腾地坐直,他直直地盯着那烟尘滚滚而来的战场,瞟过那道白色人影,右手一伸,暴然喝道:“迎敌!马上迎敌!” 他知道,他的士卒们对晋人轻视惯了,如此刻,明明对方开始进攻了,可他们还在懒散地说笑着。 在慕容恪暴喝着时,城墙上的王弘白着脸,冷然命令道:“下令,大开城门,所有士卒全部从此处脱围!” 他嗖地转过头去,大声叫道:“我王氏儿郎,便由此门冲出,与他胡人正面较量!” 这时刻,所有的士卒,早被城下热血,被城下那一往无前,那誓死相拼的绝望激得沸腾不已。听到他下令,当下旗帜飞扬,一道又一道命令不停地发现。 那本来准备关上的城门,这一刻重新打开。所有处在北城门的士卒,开始翻身上马,准备第二轮第三软的冲击。 而一个个将领,已策着马向东西南三门奔去,向南阳王府奔去。 所有的士大夫,这时也急急转身,准备号令家族子弟,随时从北门突围——南阳城中的兵力,本来便胜过慕容恪的三倍有余。以前晋卒怯懦,没有一战之力,而此刻,众卒有誓死之心,如此大好良机,实不可错过。 转眼间,那白色身影便冲到了胡人当中。 她右手高扬,手中长鞭一甩,便是一串鲜血飞溅。她一马当先,不管四周胡人林立,只是冷着脸狂冲而入。 在她的身边,是四个护卫,这四个护卫身手高极,可也被她疯狂地冲势,被孤军深入的她给搅得手忙脚乱。 这时的他们,只顾着应对四面而来的胡兵,哪有时间顾得上她?一个一个的嘶喊喊不断传来,可转眼便被风吹在喧嚣声中,那白色的人影连头也不曾回一下,真不知有没有听到。 面具下的莫容恪沉着脸,晋人这次冲锋,大出他的意料,也完全打乱了他的布置。他不停地发出一个又一个命令,可这个时候,晋人已攻到了面前,他的一些命令根本不能及时传递。 他盯着那道处于血海腥风中,白色的衣裳被鲜血染得红透的身影,怒声咆哮道:“王弘,你好生无耻!你竟用妇人来激厉士气!” 他的咆哮声,无人可以听清。 转眼间,数千晋兵已跟在陈容身后,与胡卒直直地撞上。而在他们身后,那源源不断的晋卒还在涌来,涌来。。。。。。 一个将领凑上慕容恪,大声道:“四郎,你说如何是好?” 他看着慕容恪的眼神中有着担心。因为他知道,现在布地北门的二万士卒,有大半是散兵游卒,慕容恪把他们放在这里,便是充人数的。慕容恪料到晋人怕死,就算冲城也只会是伪攻,他还说,只他一人站在这里,便可当一万雄兵。。。。。。他压根就没有算到,不过是第一次进攻,晋人便来拼命了!而且还是针对人数最多的北门来拼命! 那将领的询问声一落,慕容恪便暴然喝道:“还能怎样?传令下去,死也要给我挡住,挡住!”现在这个情形,他怎么能退?一退便是兵败如山倒! 得了他的命令,那将领凛然应是,转身奔出。 而这时,五千杀入胡卒中的晋卒,已经惊奇地发现,眼前的胡卒,远不如传说中那般神勇。他们一戟刺出,竟能轻而易举的碰到对方! 这种惊喜,转眼便传遍了全场。瞬时,血与血地碰撞,肉与肉的拼博中,一具又一具尸体倒下,然后另一个鲜活的生命补上。 不过转眼,晋人便向前推出了十步! 这十步虽然并不长,可不管是站在城墙上的士大夫,还是冲杀中的晋卒,都狂喜起来。 有个声音狂喜地呐喊道:“胡奴不足惧——” 他的狂喜叫声,并不能够传远。可是数十个,几百个这样的狂喜声,还是令得紧随而来的晋卒们感觉到了。 瞬时,狂喜声越来越大,越传越远。 十步,二十步。。。。。。三十步了! 这时,从城门冲出的,是五千王家精兵,这些精兵,每一个都有与慕容恪的私兵一拼之力! 胡人还在节节后退。 他们每退一步,狂喜地呐喊声,涌出的晋卒,便多出数千! 转眼间,晋卒们竟如摧枯拉朽般冲出了一半路程。 “将军,我们退吧。” 一个将领策马上前,他对着沉着脸的慕容恪说道:“将军,如果被懦弱的晋人正面全歼,于将军的声誉实是影响太大!” 天下间,已有个鲜卑军神慕容恪打不过的冉闵,现在,万万不能再来个正面进攻,便把二万慕容恪的士卒屠尽一空的王弘! 另一个将领也上前来,他对着慕容恪大叫道:“将军,明知必败,当急流勇退。到了明日后日,还有把颜面挽回的机会!” 听到这里,面具下的慕容恪,朝着那道兀自在人群中冲杀的白色身影瞟了一眼,断然喝道:“撤——” 一声令下,胡卒中旗帜飘扬。 听到那旗帜,数百个狂喜地声音传来,“胡奴要退了,胡奴被我们打退了。” 他们带着哭腔的呐喊声,还没有传遍,胡人已在策马后退。 这样的战争上,一旦后撤,士气便会泄尽。瞬时,胡人越退越快,晋卒越杀越勇! 转眼间,晋卒们的嘶喊声传遍场中,“他们退了!”“杀了他们,杀尽他们!”杀红了双眼的晋卒们,哪里容得他们平安退下,一个个持着长戟追杀而去。 刚刚追出二里不到,一阵鼓声在南阳城楼上击响。那是鸣金收兵的鼓声。 士卒们慢慢地停下了追击的步伐。 一个将领回头瞪了一眼,恼恨地吼道:“收什么兵?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尽歼胡奴,退什么退?” 与他一样骂骂咧咧的,还有不少。不过最多的,却是欢喜地呐喊声。 胜了!我们胜了! 狂呼声中,呐喊声中,士卒们如潮水一样,向南阳城涌回。 他们刚刚赶到城门口,便发现城门两侧,都是南阳城的父老,这些父老们看到他们跑来,一个个狂呼着,呐喊着。 在狂喜的声音中,一辆马车一冲而出。 就算是狂喜中,就算是人山人海,可这辆马车所行之处,众人还是齐齐退散,让开一条道来。 转眼间,那辆马车便冲入了回撤的晋卒中。 马车停下了。 车帘掀开,一个温柔清润的音线传出,“她呢?”这音线有点暗。 四个血淋淋的护卫相互看了一眼,齐齐低头。一人上前,拱手一礼,哑声就道:“刚才还在的,一转眼就丢了。” 另一个护卫朝着车中人望了一眼,安慰道:“郎君放心,定然无事的。她着的是白裳,如果有事,大伙早就注意到了。” 良久良久,马车中才传来一个声音,“回吧。” “是。” 四人刚退,那声音便向左右命令道:“找到她。” “是。” 护卫们散去。 满地欢呼声中,只有那辆孤零零的马车。 这时,一辆马车靠近过来,一个幕僚从马车中伸出头,轻声说道:“郎君有此大胜,此生足矣。我们现在完全可以对南阳人有个交待了,便是对天下人,也足可交待了。。。。。。郎君,凡事当适可而止,我们实没有必要在这里等着慕容恪反击。” 顿了顿,他说道:“郎君,我们可以回建康了。” 另一个幕僚的声音也从马车中传来,“郎君,此事重大,望三思而行!” 好一会,王弘轻轻地说道:“知道了。” 回应了这三个字后,马车再次向着南阳城返回。 王弘一回到城中,便召集各大士族家长,以及南阳王府的将领,安排一番时,时已到了傍晚,漫天残阳相照。 王弘一走出,一个护卫便上前一步,低声说道:“郎君,找到了。” 王弘慢慢地转过头去,轻轻的,温柔地说道:“找到了?带我前去。” “是。” 一辆马车,奔行在官道中。 这时的官道上,到处络绎不绝地离开南阳城,向建康方向赶去的百姓。好不容易大胜,好不容易等到南阳王无力限制他们离城,这些人迫不及待地冲了出来。 所有的百姓,在看到那辆马车时,齐刷刷退到两侧,躬身行礼,目露恭敬之色。 不一会,那马车的前方出现了一个酒家。而那酒家飘扬的旗帜下,正坐着一个白衣染血的身影。 此时此刻,那身影右侧是残阳,左侧是无尽荒原。她便这般静静地坐在酒家飘扬的旗帜下,低着头,墨发如缎。 马车停下了。 王弘跳下了马车,他缓步朝她走去。 慢慢来到她身边,打量着衣裳被血染尽,长鞭也是血淋淋的妇人,打量着她披垂在脸上的墨发。王弘轻轻的,无比无比温柔,无比无比小心地说道:“阿容,回去吧,跟我回去。” 随着他声音落下,妇人慢慢地抬起头来。 她一抬头,墨发便自动地散在两侧,露出一张明艳动人的,含笑的脸。 她似笑非笑的睨着男人,嘴角轻扬,浑然不知道自己的脸上染满了血。 睨着他,她慢慢站起,转过身去。 看到她又要走,王弘声音微提,有点乱,“阿容,跟我回去!” 她停下了脚步。 微微侧头,她看着他,看着他身边的满天残阳,嫣然一笑,“回去?不,我回不去了。。。。。。”她回不去了,她这个的妇人,如果得不到自己想得的,如果不能占有自己所爱的,终究会癫狂。她这样的妇人,一旦爱上,便会偏执的妇人,妒忌心这么重,这么渴望着独占的妇人,本来便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间的。。。。。。这天下虽大,从来便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 来电了,更新准时奉上。嘿嘿,看在我这么勤快的份上,给二张粉红票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24章 伤心的冉闵 王弘望着她那洗干净了,艳中透着冷,媚中带着妖的面容,望着她那一身血染的白衣,胸口一滞。 他垂下双眸,轻轻说道:“跟我回去。” 声音中带着几分强硬。 陈容嘴角一扬,收回看向他的目光,似乎没有听到一样,提步向前走去。 “阿容!” 回答他的,依然是那孤绝的背影。 王弘声音一提,语气中无尽温柔,他走到她身后,伸臂搂向她的腰,轻轻地说道:“阿容,你可是受伤了?来,跟我回去。” 声音如水,有着绵绵情意。 在他的手臂锁上她的腰时,陈容轻轻拍开,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去。 她把王弘孤零零地扔在身后。 那车夫这情景,向王弘低声说道:“郎君?” 王弘垂下双眸,碎发在他的额前晃荡,好半晌,他低低说道:“派四个人跟着她。”顿了顿,他轻轻续道:“记着,如果她遇到危险,不到最后关头不要出面。” “是。” 这时,低着头的王弘,耳边传来那车夫的声音,“噫?那是谁的队伍?” 王弘抬起头来。 只见前方的官道中,卷起的漫天烟尘,烟尘的尽头,一队人马奔驰而来。 望着望着,王弘的目光转向走在官道中,茕茕孑立的那个血色身影。 转眼间,前方的队伍出现在视野中,队伍中,那高举的飘扬的旗帜,也清楚可见。 旗帜上,写着一个‘闵’字。 来的正是冉闵的队伍。 烟尘冲天,马蹄隆隆,转眼间,那冲天的烟尘已逼近了越去越远的陈容。 就在这时,一声清喝传出,众马止蹄。 队伍中,一袭便装的冉闵策马急奔而出。 他冲到了陈容面前。 勒停奔马,他低着头盯着一身血衣的陈容,浓眉一皱,低喝道:“发生了什么事?” 见到陈容低头不语,他嗖地前探伸手,握着陈容的下巴,令她抬头看向他。 四目相对,他的浓眉锁成了结,“阿容,发生了什么事?” 他清楚地看到,眼前的阿容,还是那么一张艳丽的脸,还是那么一双明媚的眼,可是,似乎又有了什么不同。。。。。。明明依旧的面孔,这么一二天不见,便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轻轻地抚着她的唇,低沉地命令道:“说!” 陈容垂下双眸。 好半晌,她低哑地说道:“冉将军,我不能嫁你了。” 冉闵握着她下巴的手一紧,皱眉疑惑地说道:“你刚才在说什么?” 陈容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她慢慢一笑。 这一笑,有点妖艳。 她抬头看向他,看着他的眉眼,看着他的薄唇,也看向他身后的队伍。 在他的身后,有一辆马车正在驶来。马车的车帘掀开,一张熟悉的,苍白娇丽的面容,出现在她眼前。 那面容,在对上陈容时,愕然的张着嘴,原来刻在她眼中的怨毒,这时刻被惊讶所取代。 那丽人,正是陈微。她已换成了妇人头饰! 陈容莞尔一笑,望向冉闵轻轻说道:“将军,阿容与陈元一家,势不两立的,你纳了阿微,阿容便不想嫁你了。” 说罢,她甩开他的手,继续向前走去。 她没有说出失身的事,没有提到王弘。 陈容刚刚走出几步,她的身后,便传来冉闵的长笑声,他讥讽地说道:“陈氏阿容,你管得太宽了!” 回答他的,是陈容越去越远的身影。 冉闵浓眉一锁,脚尖一点,火龙马如一阵风一样冲向陈容。 转眼,他再次出现在陈容身前。 嗖地伸手,他扣着她的下巴,低喝道:“陈氏阿容,你身上的血从何而来?”他朝着她上下打量,心中格登一下,沉声问道:“那个冲到两军阵前拼杀的美貌妇人,是你?是你!” 声音急促而紧。 陈容点了点头。 “为什么?” 陈容慢条斯理地扯下他的手,淡淡的,优雅地说道:“因为,我觉得活着没有意思。” 他锢制着她下巴的手,太紧太紧,紧得令她生痛,令她怎么也扯不下。 他朝着她上下打量,突然左手伸出,扯起她的手臂,翻看了一下后,他狐疑地问道:“怎么没有受伤?” 听到他的问题,陈容吃吃一笑,她含着笑,轻蔑的,淡淡地说道:“那些胡卒,想是从来没有在战场上遇到过妇人。对上我的,都会呆怔,便有不呆怔的,那向我刺来的戟尖,也故意避开要害,还有一些,更是把兵器收起,想要生擒我。”她解释到这里,终于感觉下巴处传来的剧痛。。。。。。她伸出手,把那大手用力的向外扯了扯,可是以她的力气,哪里扯得动?于是她抬起双眸,妩媚地望着他,嘴角轻扬,慢条斯理地说道:“将军,请放手吧。” 冉闵冷哼一声,他猛然松手,改而锢制着她的手臂,狼眼如刀,“你陈氏阿容是什么人,我可清楚得很。说!发生了什么事?” 陈容眨了眨长长的睫毛。 她眼波如水,斜睨了他良久,樱唇微启,笑得灿烂,“将军非要知道?” “说!” 在他的喝声中,陈容吃吃而笑,她向他凑近少许,她掂起脚尖,悄悄地靠近他,她将自己的红唇,温柔地凑到他的咽颈处。 几乎是突然的,她舌尖一吐,如蛇一样,那丁香小舌从他的喉结一舔而过! 冉闵颤了一下,一动不能动了。 她贴着他,鼻息细细,吐气如兰,“因为,”从她咽中发出的吃吃笑声,实在妖得媚人,她的唇靠着他的喉结,靡软地,温柔得暧昧地说道:“我失身了!” 隔着两百步,坐回马车的王弘,望着这一幕,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陈容将自己的唇印在冉闵的喉结上,吐出这几个字,她再次吃吃一笑,朝他抛了一个极尽妖艳的媚眼后,然后,她慢慢扯下他的手,转身欲走。 她的手臂被冉闵锁住,“是谁!那人是谁?” 他的声音沉怒之极,不用回头,陈容也知道,他的俊脸一定铁青着,扭曲着。因为她视野所及之处,所有的士卒都低下了头,策马退后。 他把陈容重重一拖,硬生生地把她扯到自己怀中后,他杀气沉沉地嘶喝道:“他是谁?” 陈容一出口,他便相信了她这个说辞。因为,这世上不会有一个女郎,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 也只有这个理由,才可以解释她的突变。 冉闵是暴怒的,痛恨的,因此,他抓着陈容手指,用上了大力,直抓得她的骨头硌硌作响,直抓得她那嫣然笑着的脸上,冷汗微渗。 陈容没有叫痛,不但没有叫痛,她脸上的笑容,依然灿烂而妩媚。她歪着头,静静地瞅着冉闵,轻轻说道:“我不知道他是谁。”在冉闵如刀一样的盯视中,她十分随意地说道:“我是闲着无聊,便出门看看夜景,没有想到被人打晕了,醒来后,便失身了。” 她说得太随意,她脸上的笑容也太灿烂。 几乎是突然的,冉闵感到一种恶心! “砰”地一声,他把她重重甩出,在令得陈容在地上滚了几滚后,他跳下马,大步走到她面前。 居高临下地盯着她,他的俊脸上除了愤怒,还在厌恶。。。。。。还有悲伤,“陈氏阿容,我都许你为妻了。”他哧地一笑,沙哑的,艰难地说道:“我都许你为妻了啊!” 说到这里,他突然转身,翻身上马,急急一扯,狂冲而出。 众卒和陈微先是一怔,转眼,他们反应过来了,连忙跟了上去。走了老远,陈微还在回头盯向陈容。只是这一刻,她脸上的黯然,失落,自苦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轻松愉悦的笑容。 直追了大半个时辰,一个将领才率先追上了冉闵。这时的冉闵,已停止了奔跑,他坐在马背上,面对着夕阳,四周是漠漠荒原。 他一动不动地驻马而立,若不是风吹动了衣袍,卷起了长发,直让人觉得这是一个雕像。 那将领来到冉闵身后,想了想,他低声说道:“将军,不过是一个妇人,何必动怒?” 冉闵没有回头,他盯着那夕阳西下处,好久好久,在那将领以为他不会开口了时,他沙哑地声音突然传来,“不对,她在撒谎!” 那将领一怔,正想询问时,冉闵已哈哈大笑起来。 他仰着头一阵狂笑后,慢慢地解下长戟! 把那长戟拄在地上,他低着头,嘶哑地冷笑道:“都失身了,都在寻死了,她还想替那个男人瞒着。。。。。。陈氏阿容,你对我的心,未免太假了!” 那将领听到有关末来夫人的这种私密事,哪里敢开口说话?连忙低着头。 冉闵的右手,紧紧的,紧紧地握着那戟柄,这一次,他用上了十分的力道,直把得那戟朝泥土中深深插入,直令得戟柄开始弯曲。 他垂着头,兀自嘶哑的大笑不休。笑着笑着,他的声音越来越沙哑,越来越低沉。 几乎是突然的,他朝着那长戟重重一踢。在踢得它拔地而起,弹出老远后,他嘶哑的,愤怒之极的低吼道:“你算什么?你算得什么?” 低吼声中,他突然翻身上马,再次狂冲而出,在冲过那长戟旁时,他伸手捞起,掉头狂奔而出。 ?? 请不要置疑陈容冲杀乱军中,怎么没有受伤,历史记录中,同样出生于魏晋南北朝时的韩子高中,便这样说:时子高年十六,尚总角,容貌艳丽,纤妍洁白,如美妇人。螓首膏,自然娥眉,见者靡啧啧。即乱卒挥白刃,纵挥间,噤忍,更引而出之数矣。(未完待续) 第125章 脱茧 冉闵狂冲而回。 刚刚冲上官道,他下意识地掉转头,瞟向那血色人影。 可是他看到的,却是一支浩浩荡荡的车队。 这车队,走在最前面的几辆马车上,标有陈府印记,它们正朝着陈容的方向驶去。 事实上,这时刻,整个官道上的人,都被那车队给吸引了注意力,他们纷纷回头望去。 陈容正低着头,这一夜一日,虽然只是短短十数个时辰,可对她来说,已是几经生死。 此刻,她正转过身,寻向自己的坐骑,这坐骑,还是她从王弘的庄园中牵出来,而她用来杀敌的长鞭,也不是惯用的,而是普通的马鞭。 她低着头,静静地走向坐骑,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了一些异常。 陈容恍惚的大脑,慢慢地回过了神,她转头望去。 这一望,她对上了一队由十数辆马车组成的马车队。 走在最前面的一辆马车,标有陈府的标志。陈府? 陈容微微侧头。 一人看到了她,当下,一个唿哨声传来,转眼间,众马车停了下来。 率先迫不及等跳下的,是陈元,见到陈元,陈容嘴角一扬,微微一笑,而她握鞭的手则紧了紧。 就在这时,走在陈元前面的马车也跳下一人,却是陈公攘。 接着跳下的,是瘐志和桓九郎。 看到这里,陈容才明白过来,怪不得这么多人盯着,却原来,这十几辆马车中坐的,都是一些士大夫。 陈元一眼便看到陈容,他那端方的脸上露出一抹喜色,刚刚提步上前,只见陈公攘在他的身后轻喝了一声。 陈元应声停下,低下头退到一侧。 陈公攘越过他,向陈容走来。 他来到陈容身前,望着被血染透的她。陈公攘上前二步,一直来到陈容身前才停下。他低头望着她,温和地说道:“孩子,你受惊了!” 声音无比慈祥! 陈容呆呆地抬起头来,望着陈公攘。 陈公攘对上这样的陈容,不知不觉中,竟是眼眶一红,他慈爱地说道:“阿容,来,跟大伯父回去。” 陈容却是不解了,她歪着头看着陈公攘。 望着迷惑的她,陈公攘广袖一伸,他轻轻的在她沾满血的肩膀上拂了拂,哑声说道:“孩子,你忘记了,你姓陈啊。来,跟伯父回家。” “回家?”陈容眨了眨眼,喃喃说道:“我有家?“ 这话一出,陈公攘低叹一声。 他转过身,轻轻说道:“傻孩子,走罢。” 陈容没有动。 陈公攘无奈,只好再次回头。 这时,瘐志已经跳下马车,他大步向陈容走来,一边走,一边大声说道:“满城丈夫,却无一个真男儿!阿容你这小姑子,真是让我等自叹不如!” 走在他的身侧的,是瘦弱清秀的桓九郎,他望着陈容,声音清利,“小姑子,随你伯父回去吧。前一次,明知莫阳城被胡人围住,你还能不畏不惧地前去。这一次,满城丈夫光采更被你一个小姑子给掩了去。小姑子,随你伯父回去。等到了建康,我们当向朝庭请封于你。” 桓九郎越众而出。 他缓步走到陈容面前。 看到他走近,瘐志和陈公攘略略退出几步,侧过头低声谈笑起来。 桓九郎凑近陈容,望着她,低低地说道:“阿容,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战场上,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大胜后这般不管不顾地游荡在外。我们来,是接你回去。” 他看向陈容的眼神中,有着怜惜,更有着敬服,他轻轻地说道:“过两日,我们便会前去建康。你壮我南阳军威,虽是一个小姑子,却比满朝丈夫更加有血气,这行为,不管是陈府,还是朝庭都会重视。走罢,这是你的一个机会。” 他年轻的,清亮的眸中,带着一种洞察。这个瘦瘦弱弱的桓九郎,总是敏锐尖利的。 陈容望着他。 她干裂的唇,轻轻动了动,声音低而哑,“这是我的机会?” “是。”桓九郎看着她,放低声音告诫道:“到了建康,你可以面见陛下,也可以有所要求。。。。。。只是,无论是何人问起,你只可说,愿以热血壮军威!” 陈容的双眼,慢慢变亮了些,她喃喃说道:“这是我的机会。” 慢慢的,她又重复道:“这是我的机会。” 如此重复了几遍后,她的双眸恢复了明亮。静静地看着桓九郎,她盈盈一福,然后提步向陈公攘走去。 陈公攘看到她走来,连忙迎上,他慈祥地说道:“孩子,你受委屈了。” 陈容垂眸,朝他福了福,低声说道:“累大伯担忧了。” 陈公攘连连摇头,连连说道:“不,不不,是大伯的错。孩子,你不用怕了,从此后,你归于我名下,陈元一家与你再无干系。便是到了建康,你若不想跟着父兄,也可随大伯我。” 陈容低着头,她再次福了福,向陈公攘唤道:“多谢大伯。” “好,好好,孩子,上马车吧。” “是。” 陈容转头,慢慢向那马车走去。 可刚刚走出一步,她双腿便是一软,整个人朝着地上一扑。就要栽倒在地时,她连忙把马鞭撑着地面。 明明撑住了身子,可陈容整个人似是瘫软了,努力了几次,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陈公攘连忙唤道:“快,扶住女郎。” “是。” 两婢从马车中跳下,急急跑向陈容,把她一左一右扶住。 她们扶着陈容向马车中走去。 陈容一上车,众士大夫也纷纷上了马车,吆喝声中,车队转向南阳城。 冉闵只是朝着那车队瞟了一眼,便朝着南阳城冲回。 不一会,他如一阵狂风般从北城门一冲而入。一入城门,他把长戟一指,沉沉喝道:“王弘何在?” 这一指,这一声喝,当真杀气十足! 北城门的守兵,哪里见过这样的冉闵?当下一个个脸色苍白。他们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走出,朝着冉闵叉手说道:“我家郎君已从西门离城,返回建康了。” “西门?” 冉闵冷笑一声,策马掉头,再次狂冲而出,转眼间,天地间只有一抹烟尘还在。 望着他向西方驶去的身影,一个王家护卫不安地说道:“这冉将军,莫非是想对郎君不利?” 那回答冉闵的护卫低声说道:“看他那样子,杀气腾腾的,肯定是想对郎君不利。你快快前去,令大伙逼着郎君尽快上路。记着,不可走西门。” “是。” 那护卫应了一声,大步离去。 载着陈容的马车,稳稳地驶回了陈府。 马车并没有驶进她原来的院落,而是朝着东侧一个装饰华丽的院落走去。 陈容几乎是刚刚落地,众仆便是一围而来。尚叟更是扑到陈容面前,伏地一阵大哭。 陈容望着啕啕大哭的尚叟,疲惫的,有气无力地问道:“平妪呢?” 尚叟还在哭,倒是另一个仆人连忙应道:“女郎忘记了?妪上次随你离开的啊。” 平妪没有回来,不过,她如果还在冉闵那里,生命安全是没有问题的。。。。。。就算遇了险,左右不过一死而已。说真的,也许死了比活着更轻松,她又有什么好担忧的? 陈容提步向院落里走去。 她也没有心思打量这装饰华丽精致的新院落,在仆人的引导下,回到自己的房间。房间中,早就备好了热汤。 陈容在侍婢地服侍下,慢慢的,艰难地脱下血衣。这衣裳,沾血的地方与她的皮肤粘在一起,脱下很不容易。 血衣一褪,陈容便把脸深深地埋在热水中。 半晌后,她朝着一侧瞟了瞟,低低说道:“把衣裳换成白色的。” 两婢一愣。 陈容头也不抬,再次命令道:“全部换成白色的。。。。。。从此后,我只着白裳。” 两婢反应过来,连忙应道:“是。” 洗沐之后,陈容倒在床塌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哭声传入她迷糊的大脑。 陈容睁开眼来。 却原来,是平妪回来了,她正伏在陈容的床沿上,呜咽不休。 陈容侧过头,望着平妪,却是一笑,“妪,别哭了。” 平妪听到她开口,连忙抬头。见到陈容面容明亮,一脸笑容,看上去哪里有半分她想象中的黯然神伤?分明比以往还要美丽几分,张扬几分。 平妪怔了怔,收起泪水,哽咽地问道:“女郎,你,你可好?” “我啊?”陈容悠然一笑,她赤足踏上木履,转眸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我很好,非常好。” 她展开双臂 平妪连忙上前,她连忙拿起衣裳,给陈容穿上。平妪又拿起梳子,一边给陈容梳着长发,一边打量着铜镜中的,一袭白裳的她,看着看着,平妪说道:“女郎,你变了。” 平妪望着铜镜中那张明亮的,冷艳的脸,望着那美丽脸上的笑容,不由说道:“女郎,你变得好美了。” 确实,几夕不见女郎,便与以前判若两人。此刻的她,便如被扫去了所有灰尘的玫瑰花,竟在那骚媚之外,另添了一股冷艳。 这时的她,不再似一个天生卑微的小庶女,竟有了一股看破世事沧桑后的淡然超脱。 这时的陈容,竟是变得容光照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26章 同车 平妪说到这里,朝着铜镜中容光照人的陈容望了一眼,又补充道:“女郎与那些名士,似有相同处。” 自是有相同处。都是痴到无望的可怜人。 打扮一新的陈容站上起来,她朝着镜中的自己瞟了一眼,转向平妪,“妪何时来的?” 平妪说道:“一大早,冉将军的一个幕僚突然找到我,说是你回城了。他把我送到城门才走的。” 说到这里,平妪小心地瞅向陈容,期期诶诶地问道:“女郎,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声音吞吞吐吐,有着担忧。 陈容笑了笑,轻轻回道:“我们马上就要回建康了。”她望着平妪,双眸闪亮,“若能面见陛下,我会请他允我终身不嫁!” 一语吐出,平妪急得满头大汗,她连连叫道:“女郎,女郎,这,这?” 她在这里叫着,陈容却是转过头去,理也不理地走向门外,“妪,到得那时,我会多置田产,侍奉你和尚叟百年终老。” 听到她说出‘侍奉’两字,平妪连连摇头,道:“使不得,使不得。”说到这里,平妪又苦着脸紧跟着陈容,连连说道:“女郎,哪有女孩儿一生不嫁的?这,这,这,这不是理儿。” 平妪说着说着,见到外面的仆人都朝自己与陈容看来,连忙闭了嘴。 这时,天色已晚,南阳城中灯火通明。无数喧嚣声,马嘶声不绝于耳。 看来,各家各户都在忙着搬离南阳了。 陈容倾听着那些声音,头也不回地向尚叟说道:“叟,去把行李收拾好,随时准备离开。” “是。”尚叟应了一声,他走到陈容身后,迟疑地说道:“女郎,那些田产还在,老奴不想走。” 陈容垂眸。 好一会,她轻声说道:“若是王七郎离开了南阳城,想来南阳城会是安全的。”顿了顿,她转眸看向尚叟,道:“田产之事,叟安排一下吧。不过建康那里,阿容还是想有尚叟在。” “是。” 尚叟领命离去。 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陈容站在树下,望着满城的灯火,久久久久,都是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院落里悄无声息,直到外面的灯火渐渐黯淡,直到天与地之间,不再有笙乐回来,陈容才转过头去。 她堪堪转头,便是一呆。 也不知何时起,她的院落中,摆上了二塌一几,而那个坐在塌上,正浅斟慢饮,白衣胜雪的俊逸照人的男人,可不正是王弘? 在王弘的身后,那黑暗的角落,隐约有几个人影。而她的院落里面,安静之极,也不知那些仆人是睡了,还是不在? 他居然在夜这么深时,这么突然地出现在她的院落中。 陈容望着他,慢慢的,她嫣然一笑。 碎步向他走近,陈容在他对面的塌上坐下。 星光下,她含着笑,温柔随意地望着这个男人,这时的她,不管是眸光,还是表情,不见惊异,也不见疏离。仿佛他一直是她的好友,仿佛这时刻的相遇,是两人早就商议好的。 含笑望着他,陈容伸手持起酒斟,给他和自己的酒杯都满上酒水,端起杯浅抿慢饮,他不说话,陈容也没有说话。 许久许久,王弘开口了,他的声音依然清润动听,他温柔地唤道:“阿容。”他抬起头来,望着这张月光下,冷艳明媚的脸,望着她一袭雪白裳服,喉结动了动,略滞了滞后,他低低叫道:“阿容,”暗叹一声,他直接说道:“你的行李都已装车,诸事也安排好,可以动身了。” 陈容含着笑,轻轻的,随意地说道:“我会与陈公穰一道。” 王弘品了一口酒,他站了起来。 就在他广袖一甩,陈容以为他会就此离去时,只听得王弘轻声说道:“打晕她!” 什么? 陈容一惊,嗖地抬头。 可她刚刚抬起头,后颈便是一阵疼痛,接着眼前一黑,倒入了一个散发着清香的怀抱中。 陈容是在一阵颠覆中醒来的。 她翻了一个身,右手无意识地一摸。 这一摸,便摸到了一个温热的所在。迷糊的陈容伸手按着按着,一只手突然伸出,把她的手包在了掌中。 陈容慢慢睁开眼来。 她看到的,是正翻看着帛书的王弘,此刻,他正舒服的后仰着,而自己的右手,被他的左手稳稳拿住。 感觉到陈容坐起,他左手一松,随意地放开了她。自始至终,他那双眼还锁在帛书上。 陈容瞟了他一眼,便挪到一侧,她伸手掀开车帘,好奇地朝着外面张望着。 外面,是滚滚烟尘,视野所及之处,都是漫长的车队,前面是,后面也是。 再一看,这分明是一支杂军,各大家族的都有。 陈容再伸头朝后面瞅去。 瞅了一会,她认出了紧跟在后面的几辆马车是属于她的,她都可以看到驾车的尚叟了。 陈容缩回了头。 目光一转,她看到马车中摆着一张琴,当下陈容挪了过去,把那琴摆好,右手一拔,琴声悠然响起。 听着悠然的,依然华丽,却在华丽之外,添了一分自在的琴声中,王弘抬起头来。 他静静地望着她。 车帘晃荡间,有那么一缕半缕的光芒透射而入,映在她的脸上,双眸上。 美丽的脸上含着笑,双眸清亮如星。 被突然出现的自己打晕,一醒来发现自己坐在颠覆的马车中,这个女子无惊无躁。 王弘慢慢地放下手中帛书,再向后仰了仰,他修长白净的手指抚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阳光下,这张美丽的脸明艳照人,可是那下巴处,有着青紫的掐印,瞬时,昨日她与冉闵相遇的那一幕,浮现在他的眼前。。。。。。 琴声悠然而来,它宛如流泉,穿过高高的山林,走过繁茂的灌木,经过田野,最后,汇入河中。 它穿过春,走过秋,经过冬,最后涌入大河中,再无它自己。。。。。。 一辆马车驶近,瘐志响亮的声音传来,“七郎,你的琴声甚么时候这般华丽又沧桑了?” 他叫到这里,一眼瞅到正在弹琴的陈容,不由张大了嘴。 陈容这琴,虽然练习了十几年,虽然她也算是个有天赋的。可她的琴音,只见技巧,不见意境。指法虽然繁复精到,转折圆满,可一个没有意境的琴音,技巧再高明,也登不上大雅之堂,算不上一流之作。 可现在,她的琴音,终于在技巧之外,有了自己的灵魂了。 怔怔地看着陈容,朝着她上下打量许久,瘐志转向王弘笑道:“七郎,你这妇人的琴技大长啊,竟是成了气侯了。” 慢慢的,琴声一静。 陈容抬起头来,她双眸明亮地望着瘐志,微笑道:“公错矣。妾姓陈,名容,你唤我时,当称陈氏阿容。” 她这话是指责瘐志那句‘你这妇人’用词不妥。 瘐志被她盯得打了一个哈哈,目光瞟向王弘,朝他做了一个鬼脸,颇为鄙夷地说道:“王七郎,你也太差劲了些。” 他啧啧两声,哼哼道:“想当年,我家那个,我不过用了一月。” 面对他地鄙夷,王弘淡淡一笑,他转过头,静静地看向陈容。见到她低着头,如缎的墨发随风轻扬,他目光不由一滞。 好一会,他轻轻说道:“人与人,是不同的。” 这话一出,瘐志再次打了一个哈哈。同样坐在马车中的瘐志,一边大笑,一边双手叉腰,仰天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以示对王弘的不屑。 王弘见状,莞尔一笑,目光有意无意间,再次瞟向陈容。 陈容还在弹琴,在两人交谈际,那华丽中透着沧桑的琴声,再次悠然而起。 随着那琴声传出,渐渐的,喧嚣声,议论声,都有止息。这里都是行家里手,陈容这琴声一起,他们与瘐志一样,便发现了它的不凡之处。 就在众人侧耳倾听时,那琴声却是一止。 原来,陈容弹着弹着,突然觉得意兴索然,便把琴推开,重新坐到马车旁,朝外张望起来。 她四下张望之际,她的身后,王弘和瘐志地交谈声,有一句没一句地传来。瘐志瞟了一眼陈容,凑近王弘,压低声音问道:“你做了什么事?怎么这妇人连活不想活了?” 这话一出,王弘嘴角一拉,慢慢苦笑了下。 然后,他瞟向瘐志。 对上他的目光,瘐志连忙又打了一个哈哈,低声说道:“当我没问,当我没问。”可他终是好奇,瞅着一袭白裳的陈容,又瞅了瞅王七郎,他嘟囔道:“连衣裳都穿一样的了。。。。。。到了建康,只怕那些小儿女都会效仿你们,着一样颜色的衣裳。” 这一次,他的声音一落,陈容已伸过头,向着后面的马车唤道:“妪!” 纵使喧嚣处处,平妪也听清了她家女郎的叫唤,当下她伸出头来,笑逐颜开地唤道:“女郎。”她的脸上充满欢愉,昨天被陈容的宣言吓得一夜不睡的她,总算放下心来。 陈容见她应了,伸手碰了碰车门。她身子刚一移,手臂却是一紧。 接着,她的身后,传来王弘温柔的声音,以及他贴在她耳边所吐出的温暖气息,“卿卿,马行甚速,这般跳下去,可是会伤了你。” 。。。。。。陈容慢慢回头,嫣然一笑斜睨于他,吐气芳兰,“郎君,你过虑了。”现在的她,可不会再想死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27章 对峙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了一阵哈哈大笑,笑声中,瘐志哇哇叫道:“七郎啊七郎,何紧张至斯?” 在他的狂笑中,王弘回头瞟了他一眼。这一眼瞟去,瘐志的笑声立马戛然而止,只是那喉间不时传出一种古怪的‘咕咕’声,像是忍笑忍得无比辛苦。 这时,外面传来平妪地叫唤声,“女郎?” 陈容听在耳中,转眸向王弘福了福,道:“仆人叫唤,阿容得下车了。” 她含着笑,盈盈蹲福着,可等了好一会,也没有等到王弘地回答,不由抬头向他看去。 这一看,她对上了举着酒杯,眉目微敛,嘴角含笑,好不自在的王七郎,看他这模样,似是没有听到她的请离? 陈容诧异之际,一眼瞟到忍笑忍得脸上肌肉直跳啊跳的瘐志,当下她眨了眨眼,嫣然一笑,安静地坐回塌几上,不再提离开之事。 便这样,王弘静静地喝着他的酒,陈容侧头透过车帘看着外面的行人和风景,瘐志则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喉中的‘咕咕’声不断传来。 外面,平妪叫了二遍,见陈容没有回答,便缩回了头。 而行人,还在继续向前驶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瘐志已然离开,一骑烟尘靠近。 这是一个探路的王家护卫,他来到马车旁,低声禀道:“郎君,冉将军朝这个方向赶来了。” 冉闵? 陈容抬起了头。 王弘慢慢放下酒杯,他嘴角微扬,轻轻嘀咕道:“夺人之妻,纵使是私相授受的,也有失厚道。”自语到这里,他向外面唤道:“撤去马车标志,择一路随我改道。” “是。” 外面的骑士领命离去。 这时,王弘转眸看向陈容。 明明是他理亏,可他这个时候,双眸明亮,神态悠然,当真说不出的闲适,哪里能见到半点愧意? 陈容瞟了他一眼,收回了目光。 王弘的命令下了,不过这一路并没有看到岔道,一直到夕阳西下时,他们也没有找到机会离开。 晚餐时侯了。 众护卫跳下马车,开始扎营准备晚餐,王弘也已离去。 陈容跳下马车,转头寻去平妪等人。 平妪也在寻向她,见到陈容四下张望,尚叟连忙驱着马车靠近,叫道:“女郎,女郎。” 陈容转头,见是他们,灿烂一笑。 她大步走到马车旁,掀开车帘便钻了进去。 平妪正在马车中,她见陈容一副疲惫的模样,连忙说道:“女郎,热汤烧好了,可要沐浴?” 陈容低着头,朝着自己身上的白衣裳望了一眼,点了点头。 不一会,热汤便备好了。 陈容把脸埋在水中,直浸到喘不过气来,她才抬起头。这时,平妪正在搓洗着她的长发,她满意地看着水花中陈容的白嫩滑腻的肌肤,端详着她那含着笑的,却无形中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神情,开怀地说道:“老奴这一日看女郎,真是越看越好看。” 她笑得眉眼都弯成一线,“我家女郎,总算不再那么骚媚了。”因为整个士族都以清雅为美,陈容这种在世人眼中极具性诱惑的身材和面容,在‘媚’之一字外,得再加一个‘骚’字。也许在以前的时代,她这样的女郎只能说是天生媚骨,可在这个时代,世人会自动的在那媚字外,再加一个骚字。似乎不这样形容,不足以表达那来自下意识中的排斥和鄙夷。 对着平妪地欢喜,陈容只是淡淡一笑。 她眸光扫过几上的裳服,突然说道:“以后,还是不用准备白衣裳了。” 平妪一怔,不由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陈容想起瘐志说的话,慢慢一笑,低低说道:“所有的执着,都是痴迷不悟。” 这句话平妪没有听懂。她咧嘴呵呵笑道:“女郎不喜欢白衣裳了也好,也好。这走得匆匆忙忙的,老奴还没有时辰为女郎制做白衣裳呢。” 这时,陈容打断了她的话,“你们是什么时候上的马车?” “昨晚子时啊,大伙也不知怎么地,说着说着话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这刚一醒,七郎的人便过来了,他们说,女郎已动身了,要我们加紧一些。呵呵,幸好我们早就准备好了,说走就可以走,不然会惹得王家人不快。” 唠叨了一会,平妪道:“女郎,可以了。” 陈容应了一声,在她的服侍下,穿好衣裳,踏上木履,走下了马车。 她一下马车,好几十双目光都向她看来,渐渐的,看她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便是坐在树下塌上,双手抚琴的王弘,这时也是琴音一顿,侧头看向她。 这时的陈容,换了一套淡黄中镶着紫色花纹,底纹是飞鸟的裳服。 那淡黄的衣裳,映得她清艳的脸容光照人,明媚无比,她这般披着一头湿淋淋的墨发,赤着雪白的玉足,踏着木履,‘哒哒哒’地缓缓前行,竟是整个人娇艳欲滴,鲜亮之极。 那宽大的淡黄衣袍,随着风飘荡着,广袖博带下,衬得她的腰细得不盈一握。 呆呆地望着她,瘐志伸手在大腿上重重拍了一下,叹道:“好一个尤物,七郎,你有福啊。” 他刚说到这里,马上捂着嘴,咕咕着含糊其辞地说道:“忘了忘了,你还没有摆平她,她还不是你的妇人。哈哈。”最后还是忍不住大笑出声。 在他的聒噪声中,王弘举起酒杯浅浅地抿了一口,目光却依然盯着陈容。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 那马蹄声隆隆而来,沉闷而响,激起烟尘冲天而起,弥久不散。 转眼,那马蹄声出现在陈容的身后官道上。 随着马蹄声一止,一个沉重而肃杀的步履声在陈容的后面传来。 正在行走的陈容,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妥,她回过头去。 这一回头,她便对上了一双阴烈的眸子,对上了一个大步而来,杀气沉沉的男人。 这男人,正是冉闵。 怪不得周围的人都没有惊动呢,原来冉闵只带了十个护卫,便是此刻大步而来的他,也只是腰间系了一把刀,都没有带上他的拿刀兵器。 冉闵沉着俊脸,大步走来,转眼,他便走到了陈容面前。 他停下了脚步,低下头,盯着陈容,他浓眉慢慢皱起,朝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眼,冉闵开口了,声音有点嘶哑,“走!”他一把扣着陈容的手臂,扯着她向王弘大步走去。 为了不被他拖着走,陈容只得加快脚步。 转眼,两人便来到了王弘面前。 就在冉闵靠近时,四周脚步声悄然响起,却是众王家护卫,不动声色地围住了这里。 王弘慢慢地推几而起。 他看着冉闵,朝着他深深一揖,轻声说道:“王弘惭愧。”他清澈高远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冉闵,继续说道:“然,将军与阿容无媒无娉。。。。。。” 他这是在告诉冉闵,他与陈容的约定,只能说是私相授受,两人没有媒没有娉,没有通过长辈。所以,纵使他抢了陈容,也不能说他们两人之间便有夺妻之恨。 冉闵重重一哼。 他走到王弘的面前。 几乎是突然的,就在他上前一步时,他哗地一声拔出那长刀,然后右手一掠,刀锋架上了王弘的脖颈。 他的动作太过突然,周围布着的王家护卫,虽然稠密得已能隔绝四周众人的目光。虽然这些护卫与王弘,最近的只有五步之远。可是,冉闵动作太过突然,他们竟是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他得了手。 寒森森地刀锋,便这般贴着王弘的颈项,它映着落日的光芒,闪耀着令人心胆俱裂的死光。 众护卫的声音都消失了,他们一瞬不瞬地盯着冉闵,盯着那刀,有很多人的额头背后,已是汗下如雨。 冉闵沉沉地盯着王弘,慢慢的,他刀锋动了动。 随着他这一动,压抑的低呼声四面而起。 这时,王弘莞尔一笑,他静静地看着冉闵,轻轻说道:“将军,这样不好看。” 冉闵却是低低一笑,这一笑,嘶哑,低沉,杀气沉沉。 他瞪着王弘,冷冷说道:“想不到,我冉某人有一天,会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士人欺辱至此!” 他用上了欺辱两字。 王弘闻言,哑然一笑,他也不理会架在颈上的刀锋,径自低下头,端起酒杯慢慢抿了一口。。。。。。他做这个动作时,冉闵的刀锋自是不会后退。因此,那锋利的刀尖,在他白净的肌肤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口,伤口虽浅,可是血流如注。那血流得如此猛,转眼便染红了他胸口的白裳。 陈容望着那汩汩流下的鲜血,慢慢垂眸,轻声唤道:“冉将军。” 她站在冉闵身后,望着他高大伟岸,曾经无比熟悉,现已渐渐陌生的身躯,问道:“冉将军,你此番前来,是想带我回去么?”她妖媚一笑,声音靡荡中夹着嘲讽,“难道说将军不嫌弃阿容失了身,依然想娶我为妻?可便是这样,阿容还是不愿的,当然,将军如果杀了陈微,阿容也许会考虑考虑。” 她的声音中,不止有靡荡,嘲讽,还有冷漠,这是一种彻底的,对他已是无视的冷漠。 当下,冉闵回过头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28章 陈容的绝决 冉闵俊脸冰寒地盯着陈容。 慢慢的,他双眼眯起,一抹暴戾中夹着阴烈的火焰中眸中燃烧,“你说什么?”他低喝着重复道:“你说什么?” 声音沉沉而来,闷闷而响,直让一些护卫情不自禁地按住了剑鞘。 陈容却是嫣然一笑。 她静静地望着冉闵,嘴角微扬,声音放轻,语气却异常淡漠,“冉将军,阿容不喜欢你,也不想嫁你了!” 她嘴角微扬,下巴微抬,细腰一扭,转过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一只铁臂锢住了她的手腕。 那铁手把陈容重重一拖,令得她踉跄地后退几步后,他脚尖一踢,“扑通”一声,陈容双膝一疼,身不由已地一软,跪倒在冉闵脚前。 冉闵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慢慢的,他那架在王弘颈项上的寒刀回收,它指住了陈容。 刀光森寒,直沁入骨。 跪在地上的陈容,慢慢地抬起头来。 她瞟也不瞟那刺眼的刀光,径直望向冉闵,慢慢的,她大眼一眯,轻轻笑道:“将军怒了?这可不好。想将军英雄一世,若为了一个俗媚妇人动怒,天下人都会笑话的。” 她的笑声,依然娇媚温柔,她看向他的眸光,流转荡漾,勾人魂魄。 冉闵的刀,慢慢向前一抵。 随着他的动作,陈容不得不抬头,抬头,再抬头。。。。。。 纵使这般抬着头,她脸上的笑容,依然娇媚动人。 看着这样的陈容,不知为什么,王弘低叹一声。 他上前一步。 冉闵正瞪着陈容时,突然感觉到背心一寒! 却是一柄剑,直直地抵上他。 接着,一个清润温和的音线传来,“将军,放手吧。” 原来用剑抵着他的,正是王弘。 王弘这个举动,显然大大地出乎冉闵的意料。他慢慢转过头去。 眯着双眼打量着颈间血流不止,脸上的笑容却依然淡然优雅的王弘,冉闵挑了挑浓眉,慢慢的,他哑声说道:“好一对情深意重的狗男女!” 说到这里,他嗖地一声,还刀入鞘。 就在冉闵这个动作做出的同时,王弘也施施然地把手中长剑朝旁边递去,一个护卫连忙接过。 冉闵的目光,从王弘的身上转过来,再次看向陈容。 望着慢慢站起,墨发如缎间垂在脸上的陈容,他突然说道:“那日你出现在两军阵前,可是想寻死?” 陈容没有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慢慢抬起头来。 她看着冉闵,长长地睫毛扑闪了一下,没有回话。 冉闵挥了挥手,向四周的王家护卫们喝道:“退后一点。” 众护卫一怔,同时看向王弘。 王弘广袖挥了挥。 当下,他们齐刷刷低头,向后退去。似是不经意地退出十步后,这些王家护卫便停住了,他们依然呈散乱之势围着三人,依然准确的隔绝了所有人看向这里的目光。 在护卫们退下时,一个侍婢向王弘走来,看她捧着的木盒中,放着白缎和伤药,想来是准备给王弘包扎了。 当她走近时,王弘漫不经心地看向陈容,见陈容时不时地望向自己流血的颈项处,他收回了目光。 然后,王弘朝着那婢女瞟了一眼。便是这一眼,那婢女马上盈盈一福,缓缓退后。 冉闵再次开口了,他声音有点哑,“你之所以寻死,是因为他碰了你?” 陈容没有回答。 冉闵的浓眉皱起,他沉哑地再次问道:“他碰了你,你便想寻死。。。。。。你为我如此贞烈,为何又要百般维护于他?” 这一次,冉闵的话音一落,陈容笑了。 她低低笑着,一边笑,她一边看向冉闵。 仰着头,望着这个让她魂牵梦萦了十几年的男人,陈容嘴角一扬,轻轻笑道:“将军,我这一生一世,都不会因为你而贞烈!”一句话吐出,在令得冉闵眸中再现暴怒火焰时,陈容伸手拂开挡在眼前的碎发,懒洋洋地继续说道:“我寻死,是因为他只给了我一个妾室之位。。。。。。便是将军,当初若不是许了娶我,阿容也不会向将军瞟上那么一眼半眼。” 以一种懒散,傲慢的语气说到这里,陈容斜睨着冉闵,似笑非笑地瞅着暴怒的他,轻轻问道:“将军,你不想杀我吗?如果不想,阿容得走了。” 这样的陈容,冉闵什么时候见过。 他沉着俊脸,右手再次按上了刀鞘。 就在这时,陈容向他走近一步,她伸出玉白粉嫩的手,轻轻地按在他的刀鞘上。以一种似是好奇,也似是无聊的姿态,她抚着刀鞘上的花纹,右手握着刀柄,缓缓向外一抽。 随着她这一抽,一道寒森森的光芒射入眼帘,这时,陈容却是低低笑了起来,她抬起双眼,妖媚,似是爱怜,似是欢喜地瞟着冉闵,慢慢凑近,慢慢地将樱红的唇,凑到他的脸孔前。 她朝着他,吐出一口芳香之气,娇滴滴地问道:“冉将军,你爱上我了?”问到这里,她抽身后退,广袖掩嘴,双眼笑成了一线,“冉将军,莫非你不知道,从第一天遇到你起,我便在故意引起你的注意,为的便是取代阿微,成为你的妻室?” 她瞟着他,眸光轻浅,笑容妖艳,那眸光,那笑容,在突然间,让冉闵感觉到一种奇耻大辱。 几乎是想也不用想,他便相信了陈容的话。他与她素不相识,这个妇人却在第一次相见时,便表现出对他的强烈的怨和恨,还有那欲语还休,泪光隐隐的楚楚之姿。正是因为这些,他才被她吸引住。 不错,她一定是为了勾引他,而使出这种种手段的。是了,她一个小小的父兄不在的庶女,除了勾引自己,还有什么出路? 冉闵的俊脸,剧烈地扭曲起来。他瞪着陈容,瞪着她,突然的,他右手一伸,扼住了陈容白嫩的细颈! 扼着她,望着脸色迅速转青,却依然微笑着,嘲讽地望着自己的陈容,冉闵咬牙切齿地喝道:“贱妇!你这个贱妇!” 喘着着急喝两声,就在身后的王弘似要出手时,冉闵把陈容重重一推,令得她向后踉跄着倒退几步。 冉闵瞪着抚着脖子,不停地咳嗽着的陈容,嘶哑一笑,低声说道:“为了这么一个贱妇,倒是真不值得!”说到这里,他大袖一甩,提步离去。 众护卫急急散开,让出一条道来,让冉闵大步离开。 转眼间,马蹄声远去。 一个轻缓的脚步声传来。 一袭雪白的衣裳出现在陈容的视野中。 一只温暖的大手抚上了她的颈,那大手温柔地抚摸着那被扼得青紫的玉颈,轻轻地,怜惜地说道:“痛不痛?” 一直低着头,任由墨发挡在眼前的陈容,伸手拍开了那只大手,转身便要离开。 这时,她的衣袖一紧,紧接着,她被搂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他抱着她,下巴搁在她的秀发上,喃喃说道:“阿容,别那么说你自己。。。。。。我会心痛的。”声音如流泉,沁人心田。 再一次,陈容扯开了他的手。 如缎的墨发遮掩了她的眼,因为咽喉受伤而变得沙哑的声音低低飘来,“七郎。” 听到她主动叫他,王弘的声音变得好温柔好温柔,“恩。” 陈容笑了笑,她轻轻说道:“七郎,你是不想你死。。。。。”她抬起头,静静地望着他,眸光清冷漠然,“刚才,冉闵让我跪也跪了,打也打了。不过,受这么点苦,救你一命,还是挺值的。” 不管是她,还是王弘,都是了解冉闵性格的。他这人暴戾起来,行事会有点不顾后果。刚才,他是真的对王弘动了杀机。 王弘怔了怔,蹙着双眉望着陈容。 陈容依然笑着,这笑容,冷漠,清冷,淡然,还有着一种遥远。她静静地看着王弘,“在南阳王府时,七郎你救我一命。那一命,我前赴莫阳城还了。其间你多次对我伸以援手,我也用清白之身还了。” 她嘴角微扯,笑得好不冰冷,“这一次,我救了你,七郎,我想换你一诺。” 她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你许诺:从此后,你与我,两不相干!永不相干!” 她的眸光冰冷,她的声音沉而静。 她是看着他,一字一句说出的。 这么一张美丽精致的脸,这么一个动人妖媚的妇人,前不久还与他床塌缠绵,流着泪唤着他七郎七郎。那一声声叫唤,分明是相思入骨,魂牵梦萦! 声犹在耳,处子之血还不曾干涸,她却站在他面前,用这种遥远的,冰冷的,毫无情意的姿态和语言来告诉他,她希望与他再无交际! 王弘自出生以来,便是天之娇子,长成少年后,便是那些公主对着他,也是千娇百媚,百依百顺。。。。。。而对于公主们,不管是他还是他的随从,都是不屑的。琅琊王氏的嫡子,不需要这些公主来添光加彩! 他还是生平第一次,遇到这样一个妇人,听到这么一些冷漠无情的话语。 瞬时,王弘呆了。 ## 啊,月底了,最后几天了,大伙的粉红票,可千万不要再藏着哦。 你们的粉红票,都给了媚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29章 砍马 对上陈容冷漠得近乎凛冽的表情,慢慢的,王弘双眼一眯,他温柔一笑,轻轻抚上陈容的唇,抚摸着它,他向她凑近,低低说道:“阿容不知我啊。。。。。。我这人,从不喜欢被人逼迫。”他温柔地望着她,声音放得很轻,宛如春风拂过心尖,“望着阿容,我更欢喜了,这可怎办是好?” 他情意绵绵地望着她,食指在她的唇上轻轻一按,转身回到塌几上。 不一会,琴声悠然响起。 此时,夕阳的金光染在他的眉尖眼上,晚风拂过那飘扬的白裳,明明胸口那一大块血渍触目惊心,可他不管动作,还是表情,还是那么悠然高雅,便是琴音,也一如既往的清远飘渺。 慢慢的,陈容垂下双眸,她扯了扯嘴角,朝着自己的马车走去。 刚刚走出一步,一个王府的婢女走了过来,她朝着陈容福了福,低声说道:“女郎,请允许婢子为你加衣。” 陈容停下脚步,点了点头。 那婢女轻步上前,她把一袭白色的裳服给陈容披上,然后解开她的头发,略略梳理两下,重新挽起,再用毛巾拭去她脸上的泥土。 不过一刻钟,刚才在地上滚了两滚的陈容,已是修饰一新,洁净如初。 从眼角,陈容瞟到两个婢女跪在王弘旁边,为他包扎伤口。 当陈容再次提步时,围在她与王弘四周的王家护卫们开始散去。瞬时,散在四周,一直好奇地朝着这里张望的目光齐刷刷望来。 在这些目光中,陈容大步走向自己的马车。平妪正呆在马车旁,看到陈容走近,连忙迎上,她看着陈容身上的白色外裳,又朝她打量了一眼,小心地问道:“女郎,刚才冉将军来了?” 陈容没有应她,径自爬上马车,不一会,她的命令声从马车后传来,“妪,为我梳洗。” “是。” 夜深了。 明月如洗,白云如棉絮悠然来去。 第二天一大早,一个婢女的声音在外面传来,“女郎可在?” 平妪连忙应道:“在。” 那婢女笑道:“郎君侯她多时了。” “是。”平妪连忙欢喜地应了一声,对陈容催促道:“女郎?” 陈容掀开车帘,她朝着那个婢女望去,“请转告郎君,阿容身体不适,今日就不过去了。” 她的话刚说完,那婢女已掩嘴笑了起来,她快乐地说道:“我家郎君料到女郎会身体不适,他令婢子转告女郎,良医已备,女郎要是走不动,他会令护卫前来相请。” 护卫前来相请?这不是胁迫么?陈容莞尔一笑,说道:“何必劳动护卫?郎君何许人也,他执意要阿容前去,阿容不敢不从。” 她跳下马车,在那婢女瞪大的眼睛中,笑吟吟地展开双臂,晃了晃广袖,道:“看,一听到你家郎君相邀,阿容我的那一点不适都没有了。” 那婢女还在瞪着陈容。 不过这个时候,陈容已踏着木履,‘哒哒哒’地向着王弘的马车走去。此时晨风甚好,陈容走在前面,那不盈一握的细腰和翘挺的臀部,给她的背影勾勒出一种动人心魄的妖媚。 那婢女一边看着,一边忍不住笑道:“女郎与别的女郎,似有大不同?”明明俗艳至此,可她的行为举止和笑容,却有一种自在。 陈容没有理会。 不一会,她来到了王弘的马车前。 目光瞟去,那个俊逸清华,如银月泄地的男人,正坐在塌上,专注地翻看着一册帛书。 陈容瞟了他一眼,慢慢爬上马车。 她刚坐下,王弘便轻声吩咐道:“动身。” “是。” 车轮滚动,烟尘微扬,车队开始启程了。 陈容再次看向王弘。今天的他,穿了一件高领的白色衣裳。那领褶用淡金色的丝线,绣出凤凰的双翼,衬得他整个人无比高雅。 看他眉目微敛,嘴角轻扬,笑靥隐隐,哪像受过伤的人? 望了他一眼,陈容收回目光。 这时,一侧传来王弘的轻笑声,“阿容安好,想是不需大夫的。” 这笑声温柔轻缓,可陈容怎么听,都是带着嘲弄。 陈容眨了眨眼,慢腾腾地说道;“阿容一听到郎君要派护卫前来,哪里还敢不安好?” 她这话却是在讽刺他胁迫自己。 王弘低笑出声。 他慢慢地抬起头来。 他歪着头,一缕碎发飘摇于眼眸前。含着笑,王弘轻轻说道:“阿容。” 陈容抬头看向他。 王弘对上表情淡淡的陈容,低低笑道:“现在的阿容,甚是动人。” 听他这语气,看他这神情,似乎昨天的冲突,昨天陈容的种种表现,只是在变法子取悦他,只是在换着名目吸引他的注意? 陈容抿了抿唇,她果断地转过头看向马车外。 她一转头,王弘便不再吭声。陈容目光瞟去,便看到他伏几疾书,也不知在写些什么? 这时,一辆马车驶近。 那马车在靠近王弘的马车后,马上停了下来,然后,瘐志和桓九郎被婢女从马车中扶出。他们踏上自动停下的王弘的马车,在王弘对面的塌几上坐下。 二人一坐好,瘐志便从咽中发出一阵‘咕咕’的怪笑声,他一边笑,一边朝着一侧的桓九郎说道:“九郎昨日不在啊,可惜,可惜,太可惜了。” 说到这里,他身体前倾,认真地盯着王弘的颈项,奇道:“噫,如此阳光明媚,七郎怎么穿上这种高襟衣裳?莫非,你这脖子上有什么见不得光的?” 王弘抬头白了他一眼,继续低头看书。 而一侧的桓九郎,这时用他那尖利的声音说道:“休要再笑了,世人凉薄,所有的痴男怨女都是值得尊敬的。” 说罢,桓九郎站了起来,他朝着王弘深深一揖,然后转向陈容,也朝着她深深一揖。 做这动作时,他当真是表情严肃,显得尊敬之极。 桓九郎这边还没有坐下,旁边的瘐志,已再也无法自制的放声狂笑起来。 就在这时,王弘开口了,“来人。” 一个护卫靠近,唤道:“郎君?” 王弘双目锁在帛书上,头也不抬,“把这两人赶下马车。” 命令一出,外面的护卫想也不想地应道:“是。” 这是字一出,瘐志连连摇头,哇哇怪叫,“不用赶不用赶,我们自己走,自己走。”一边怪叫一边大笑,两人连塌都没有坐稳,便争先恐后地跳下马车跑了。 两人虽然走得远了,可那怪笑还是不断传来。 王弘慢慢蹙了蹙眉。 他收起帛书,转向一个护卫喝道:“砍马!” 一声令下,那护卫凛然应道:“是。” 应过后,那护卫抽出腰刀,朝着瘐志和桓九郎所坐的马车急冲而去。 这时刻,马车里传来的大笑声,已引起了不少人地注意。这些人见到那护卫如旋风般一冲而来,不由惊叫出声。 众人的惊叫声,惊动了马车中的瘐志,当下他把头一伸。 他一抬眼,便对上了那护卫寒森森的大刀,当下瘐志大叫一声,急急把头一缩,惨叫道:“惨矣惨矣!” 瘐志一叫,桓九郎也伸出了头。于是,在瘐志的怪叫声中,桓九郎的急喝声中,那护卫一冲而过,在掠过那马车时,他手中的寒刀一起一落如闪电! “哗——”血光冲天而起,那正在奔行的骏马马头滚落在地。而这时,那马车还是随着惯性前行的。 当下,几个瘐家和桓家的护卫急急冲来,十几双手同时伸出,稳住了前冲的马车。 马车中,惊魂末定的瘐志还在哇哇大叫,病弱的桓九郎更是手按胸口破口大骂。 在这种种热闹中,那王家护卫勒停奔马,一本正经地朝着一众好奇地目光解释道:“瘐家这马病了,为防那病传染众马,某不得不施此辣手。” 说罢,他策马靠近瘐志的马车,凑过头,朝着里面大呼小叫的两人低声苦笑着说道:“两位明知我家郎君不高兴,偏要在他的伤口上动刀子,这一下痛快了吧?”说到这里,他又低低说道:“郎君刚才说了,他与两位情同兄弟,既是兄弟,自当有苦同当,有罪同受。。。。。。两位要是高兴,尽可声音再大些。” 一语吐出,瘐桓二人马上变得鸦雀无声。 走了一日,前方终于出现了一条岔道,当护卫们前来请示时,王弘还是要求离开大队伍。 于是,十数辆马车在五百护卫地保护下,走上了那条岔道。 当然,平妪等人也在其中。 渐渐的,南阳城已离得越来越远。 陈容掀开车帘,望着南阳城的方向,暗暗忖道:前世时,南阳城一直没有落入胡人的手中过,真希望这一世也是如此。。。。。。不止是那南阳城中,有她的仆人和田产商铺。还因为,相比南阳城,建康是个更陌生的地方。 转眼,五天过去了。 这一天,天气睛好,冬日的阳光暖暖地照在大地,望着马车辗过的黄土路上出现地一抹浅绿,陈容轻声说道:“春天要来了。” 她再次掉头眺望着南阳城,突然对着王弘说道:“七郎,南阳城中至今无烟火,那慕容恪想是放弃攻城了吧?” 倚着塌,正好整以暇翻看着帛书的王弘,抬了抬眸,淡淡回道:“他早走了。” 陈容放下心来,转尔,她轻声说道:“想来如此。”以王弘地行事为人,他怎么可能这般无声无息地走了?怎么着,他走之前也会布置一番,也会令得那慕容恪不得不退军啊。 ## 啊,离上一名只有二十多张粉票了,大伙再助媚一把啊 。。(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30章 回到建康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这一路上,前有几波哨探探路,那精悍的五百护卫,也足以吓退小股盗贼。于是,一行人无惊无险地走过,转眼间,建康在望。 这一步入建康城的范围,整个气氛便与以前迥然不同。 一队队鲜衣怒马的华服子弟策马而来,不管是山林中,还是田野里,时时可以听到高歌声。 一刻钟后,陈容已可以听到城中传来的欢笑声和笙乐声了。 就在她四下张望时,一队鲜衣怒马的华服子弟急驰而来,他们一边吆喝声声,一边挥舞着长鞭。那长鞭击打在空气中,直是‘啪啪’作响。 十几个华服子弟转眼间,便从岔道冲到了车队旁。 就在这时,一个美丽的少年尖声叫道;“停下停下。” 这声音? 陈容转眸望去,果然,这少年柳眉杏眼,肌肤白嫩,喉中无结,哪里是一个美貌少年?分明是女郎所扮。 再一看,陈容竟是发现,围在这伪少年旁边的五六人,居然都是扮成少年的女郎。 那为首的女郎喝停众马后,歪着头朝着车队众人打量而来。 瞟过来瞟过去,她突然长鞭一甩,朝着一个护卫高喝道:“你,转过头来!” 那护卫闻言,皱了皱眉,转眼盯向她。 那女郎瞟了他一眼,脸上流露出一抹失望的神色,她手中的长鞭朝着空中重重一甩,在发出一阵‘啪啪啪’空响时,她郁闷地叫道:“济济数百丈夫,个个气昂昂,却无一个美少年。哼,既然不美,你们骄傲个什么劲?” 这女郎的声音一落,身后的众少女同时娇笑起来,她们用广袖掩着嘴,笑得花枝招展间,叽叽喳喳地叫道:“是呢是呢,亏得我们特意赶来。” “兀那汉子,你若敷了粉,还是差强人意的。”这女郎长鞭所指的,是众护卫中一个皮肤棕色,长相清俊的护卫。 “却不知马车中可有美少年/” 也不知是谁说了这句话,当下提醒了那为首的女郎,她驱着马,向着王弘的马车赶来。 陈容一直隔着车帘望着这一幕,这建康城,她前世是来过,可当时她已是冉闵的妻子,就算前来,也是匆匆忙忙,并无闲暇。她哪里见过这么大胆的女郎?是了,她听说过的,建康民风奢华率性,再加上皇宫里有人带头,那些家风不谨的世家女郎们,有不少都养着入幕之宾呢。这世间从来便是这样,所有的礼教规矩,苛责是非,都是针对身份不显的普通人啊。 转眼,那女郎带着众少女少男,已冲向了王弘的马车。 陈容收回目光,好奇地瞟向王弘。 就在这时,目光一直放在帛书上的王弘开口了,他的声音清润优雅,“可以放上去了。” 在陈容怔忡不解时,一个护卫朗声应道:“是。” 转眼,那护卫的大喝声传出,“放上徽章。” 一话吐出,众护卫呼呼翻身下马,转眼间,属于琅琊王氏特有的标志和旗帜,便出现在每一个角落。 在那护卫开口时,那些女郎们还嘻嘻哈哈地看着,这一定神一瞅,她们不由一呆。 呆若木鸡中,那为首的女郎翻身下马,她优雅地,恭敬地朝着王弘的马车盈盈一福,颤声叫道:“妾无状,郎君勿怪!” 那女郎的声音,惊醒了众人,当下,十几个少年男女同时翻身下马,一时间,女的蹲福男的作揖,一脸敬畏地齐刷刷叫道:“我等无状,郎君勿怪。” 回答她们的,是马车滚动的声音,转眼间,车队便越众而过,只留下冲天烟尘。 陈容回过头,望了一眼那一动不动低着头,极优雅极标准地保持着礼节的少年少女,然后转头看向王弘。 此时的王弘,嘴角微扬,明澈的目光专注地看着帛书,似是刚才的一幕,他实在经历了太多。 陈容嘴角一扯,慢慢一笑,她转眸望向那越来越近的高大城门,还有城门两侧流淌的清澈河水,高大的城门,低低说道:“郎君,请允许我回到自己的马车。” 王弘慢慢放下手中的帛书,瞟了陈容一眼,他嘴角一扬,道:“下去吧。” “是。” 马车停下,陈容向自己的马车跑回。 她一上马车,平妪便把连忙上前为她拭去那并不存在的灰尘。时不时朝着那越来越近的城门瞅上了一眼,平妪欢喜地叫道:“女郎,这就是建康啊,我们回到建康了!” 平妪圆圆的脸上笑逐颜开,小眼睛眯成一线,她快乐地说道:“女郎,你的父兄便在建康城啊。几年不见了,也不知他们现在安好否?” 陈容抬眸看向平妪,看着老脸笑开了花的她,陈容的唇动了动,最后什么话也没有说。 这时,车队开始入城了。 不管是平妪还是陈容,都不再说话,开始专注地看着城中。 不止是她们,几乎在拿出徽章的那一刻,那些王家护卫的气势便是陡然一变。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挂上了温和而疏离的笑容,他们腰背挺得笔直,那握着马鞭的手,那跨马的姿势,都变得标准统一,都变得庄严中透着优雅。 这时刻,所有的护卫,都透着一种从骨子里发出的骄傲,还有经过长年的训练才拥有的儒雅。这一刻,五百个护卫,竟是人人都有了一种儒将风范。 望着他们,平妪的头缩了缩,怯懦,羡慕地喃喃自语道:“世人都说,宁为王家仆,不为帝王臣。这王家仆说的便是他们啊。”她用陌生的,充满敬畏的目光看着这些王家护卫,似乎这时刻才发现,那些与她共同处事月余,一直温和随意的汉子们,竟是个个如此身份不凡。 随着护卫们驶入建康城,几乎是突然间,一阵狂喜地叫嚷声,笑闹声传来。这些声音,是少女们传出的,她们越众而出,如洪水一样涌向王弘的马车,欢呼着,尖叫着,‘七郎七郎,啊,是七郎回来了。’ ‘七郎好生无趣,一走便是这么久。’ ‘七郎,你不在,冬日冰寒彻骨,春影无踪。’ ‘七郎七郎,为什么不露出颜面/’ 在这些欢呼声,呐喊声中,十个王家护卫翻身下马,呈圆形挡在了王弘的马车外围。 ?? 刚赶回家,先送上二千字。明天会更五千字补偿大伙。呵呵,五月最后两天,继续求粉红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31章 建康风物和亲人相见 与此同时,王弘的车帘掀开,他那俊逸清华的面容,出现在世人面前。 几乎是他的脸孔露出的那一瞬那,只听得‘嗖嗖嗖’响声大作,却是众女顺手拿起自己身边的物事,有的是香囊,有的折了一根树枝,有的是手帕。刹那间,上百种物事齐嗖嗖飞来,没头没脑地砸向王弘。 就在这时,众护卫齐刷刷上前一步,头一昂。瞬时,那些树枝手帕香囊,都如雨点一般砸在了他们身上。。。。。。看这些人地动作,整齐有序,不管是被砸前还是被砸后,都一脸坦然,看来是经历太多了啊。 陈容见到这里,再次一笑。 她转向尚叟,清声唤道:“叟,我们先走吧。” “是。” 尚叟应了一声,策马就要加速。 就在这时,王弘马车旁的一个护卫走了过来,他来到陈容的马车外,递给她一个香囊,道;‘陈氏阿容,这是我家郎君送给你的。’ 这香囊很眼熟,是了,上一次他也拿这东西送过她。 望着它,陈容慢慢一笑,她声音有点沙哑地回道;‘不必了。’ 她的声音落下,那护卫却是低笑出声,‘好教小姑子得知,我家郎君送的东西,还是收下的好。。。。。。小姑子,你不妨想想再决定。’ 陈容挑了挑眉。 片刻后,她伸出素白的小手,接过那香囊,收入袖中。 那护卫看到这里,满意地退下。 不一会,他来到王弘的马车旁,低声禀道;‘小姑子收了。“ “收了?”王弘的声音优雅带笑,“退下吧。” “是。” 陈容等人走的是小道,速度很快,陈容的人一打听便知道,如果不出事的话,陈公攘等人要一个月后才能到建康。 陈公攘不在,陈容还是得寻找落脚处。略略犹豫后,她的马车便向建康陈氏驶去。这建康陈氏,便是颍川陈氏搬迁来的。 陈姓是百年公卿世家,在这世间,也是排在前几的高门大第。而这所有的荣誉,都是颍川陈氏得来的。 马车驶进时,平妪显得有点胆怯,她看了看外面,又看了看陈容,忍不住说道:“女郎,陈公攘不在,我们这般冒失求见,妥当吗?” 陈容垂下双眸,好一会,她轻声回道:“去罗巷。” “罗巷?”平妪诧异地看向陈容,叫道:“为什么?” 陈容垂着双眸,慢慢说道:“七郎说,我父兄在那。”这消息,不是七郎说的,是两世为人的她,一直都知道的。。。。。。她既不想投靠颍川陈氏,也不想去罗巷,她只想住酒家。 可是真地住了酒家,以后众人说起,肯定会说她不懂事,明明有本家在,却不懂投靠。。。。。。她投靠了,人家收不收她是一回事,可她如果一开始就不去投靠,在这个先家后国的时代,很难不被人诟病。 平妪欢叫起来,“女郎女郎,你是说,你知道郎主和郎君的下落?啊啊,这么好的事,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 一边叫着,她一边伸出头去,对着外面的尚叟等人大声叫道:“快去罗巷,女郎说了,郎主和郎君就住在那里。” 一句话落地,欢呼声一大片。众仆同时笑闹起来,尚叟更是哈哈大笑。 这时刻的笑声特别响亮,在这一刻,众仆自南迁以来的郁闷,不安,还有畏缩小心,似乎都已烟消云散去。 马车改道,向着罗巷驶去。 陈容掀开车帘,一边看着建康城的风景,一边暗暗寻思着。这建康内外,到处都有河流湖泊,古人说近水者仁,这些建康人仁不仁陈容不知道,但是她能看出,这城中的儿女们,虽然不若平城和南阳人高大,可他们长相分外秀丽白晰。他们不论男女,衣饰极尽华丽繁复,而佩带香囊,更是建康人的一大特色。举目望去,处处衣冠楚楚,一路闻来更是清香阵阵。 而且,建康人特别爱唱歌,走到哪里,都是丝竹声不绝,高门大府的外面,有很多摇头晃脑,随着丝竹声轻哼的庶民。而那些名门世家的门卫们,对于这种庶民,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种安逸,这种风物,来自北方的众仆哪里见过?他们张大着嘴,一边傻呼呼地望着,时不时还惊呼两声,引得那些衣冠楚楚的世家子弟们白眼相待。 这是真的白眼相待,说起这白眼,还得从三国时算起,自从那个叫陈琳的名士对着曹操抛了几个白眼后,这白眼对权贵便闻了名。到了本朝,阮藉更是常常对上喜欢的人,青眼相看,不喜欢的人则投以白眼后。于是乎,这白眼望青天,已是名人高士们鄙夷世俗,自标风格的习惯。演变到现在,简直成了风俗。 平妪目送着一个穿着孔雀百花图的紫绸女郎,一直到她走得远了,她才喃喃说道:“女郎,这衣物甚是华美,如果女郎穿了,这建康城的小姑子,没有一个比得上。” 她转向陈容,快乐地眯着小眼睛笑道:“女郎女郎,安定下来后妪帮你做一件。” 陈容笑了笑,她垂下双眸,轻声说道:“建康的女郎不同于别地,她们家世不凡,性情也傲,喜欢显示自己的独特。妪,除非满城都出现了同一式样的衣裳,不然,我们仿不得。” 平妪愕然地张着嘴,好一会,她才喃喃说道:“竟是这样?幸好女郎知晓。” 这时,外面传来尚叟地笑声,“敢问老丈,罗巷在哪个方向?” 尚叟问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管事样子的胖子。这种人经常与各路人物打交道,相比起别的人来,往往见识要广些。 听到尚叟地问话,那胖子转过头来。 他朝着几辆马车瞟了一眼,露出一个轻蔑的眼神后,漫不经心地朝着东方一指,“往那边走,一直走到尽头便是罗巷。” 那语气那神情,是相当的轻视和不耐烦。 尚叟一怔,目送着那胖子大摇大摆地离去,一个仆人不高兴地说道:“这人也是的,只是问个路而已,怎么这么个表情?” 仆人的声音一落,陈容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不要说了,我们走吧。” 仆人不知道,陈容却是知道的。建康的街道,喜欢以巷命名。不管是名门世家,还是普通庶民,都喜欢扎堆。也就是说,在建康混得久的,一听到你住在哪个巷子,便会知道你的身份如何。 而罗巷里住的人,明显够不到那胖子需要结交的档次。 车队继续向前走去。走着走着,平妪突然叫道:“那,那些人在扔什么?” 众仆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却是一处高门华第的小侧门外,一个仆人驾着马车走了出来,然后,他在侧门外的一个小斜坡处停下。 停下后,他把装在马车上的竹筐抱下一个,一直把五个竹筐全部抱下后,那仆人把竹筐朝着坡下一倒。 而令得平妪惊叫的,便是那倒出来的东西。那东西,白生生的香气扑鼻,里面夹着肉和菜,竟是大白的米饭! 众仆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阵惊叫声。 他们地叫声,令得那仆人回过头来。那仆人抬了抬小帽,朝着陈容的马车瞟了瞟,只是一眼,那仆人马上眼白一翻。只见他一边把竹筐扔上马车,一边骂道:“乡巴佬!” 他的骂声是特意提高的,平妪等人都听得个一清二楚。可这时刻,他们还处于怔忡中,显然万万不能相信,在南阳城中可以救命的粮食,在这里竟然是垃圾。 马车还在向前驶去。 马车中,陈容只是瞟了一眼,便清声说道:“别看了,你们要记住,这里是建康。” 她的声音一落,平妪马上转过头来,大声赞道:“女郎真真聪慧,原来那粮栗在建康,真真是无用之物。” 平妪的声音一落,尚叟也说道:“是啊是啊,幸好听了女郎的。” 在准备离开时,陈容的粮食还剩下近三车,依众仆的意思,是无论如何也要带上路的。可陈容却坚持要尚叟处理掉。于是,那三车粮,全部换成了南阳城中不值钱的金钱玉石等物事。 一下子没有了粮,众仆的心中实在不安。 因此,这一路上,他们每次看向自家的车队,便在心中嘀咕陈容几句。要知道,他们这次带来建康的,共六辆马车,陈容坐了一辆,装她的私人用品用了一辆,还有一辆是供众仆轮流休息的,剩下的三辆则是空车。而这空车中,原来装的都是可以保命的粮食啊。 这时,一个仆人叫道:“罗巷。” 众人一看,果然,前方三百步处,一块石碑上用行书大大的写了‘罗巷’两字。在这块石碑的旁边,则是巷道的入口。 到了罗巷了。 众仆大喜,连连驱动马车,朝着巷子里面奔驰而去。 车队一冲而入。 转眼间,众仆的大呼小叫声,怪笑声静了些。他们望着巷子两侧简陋的木屋,还有那处处可见的垃圾,以及蹲在角落里的乞丐。一时间都明白那胖子为什么一听到他们问罗巷,便没有了好脸色。 这地方,不像是有身份的人居住的。 好一会,尚叟地声音传来,“女郎,怎么走?” 陈容的声音依然清澈平静,“说是在第三巷。到了你问一下。” “是。” 车队继续向前驶去。 这时刻,两侧的木屋中,不时的顽童发现了这支车队,当下,他们一个个指着陈容的马车,叫道:“有贵人来了,有贵人来了。” 他们的叫声,惊动了屋中的大人。一个个衣衫修洁,在不显眼的地方有几个补丁的妇人汉子走了出来。他们朝着陈容的马车细细地一瞟,便摇了摇头,不再理会。倒是那些顽童,这会已是三五成群地跟在车队后面,一边哄笑着,一边好奇地望向陈容。 不一会,第三巷到了。 刚入巷口,众仆便看到一处府第。这府第与外面的房屋一样,都是木头建成。大小约十五间屋,围成一个四方形。而在大门旁边,还有两个小木屋。此刻仆人望着那大门的上方。那里,一块牌匾上刻着‘陈府’两字。 陈府? 众仆齐刷刷看向陈容。 而这时,陈容已掀开车帘,她跳下马车,轻声道:“到了,便是这里。” 一边说,她一边朝大门走去。 正在这时,吱呀一声,木门大开,一个脸孔瘦长,下巴略尖的二十五六岁的儒士走了出来。望着这儒士,陈容的唇颤抖了一下,她轻轻唤道:“大兄。” 那儒士一怔,慢慢转过头来。 他先是一眼看到平妪和尚叟两人,然后看到了陈容。 望着陈容,那儒士瞪大了眼,好一会,他小心地问道:“阿容?” 陈容连连点头,向他跑去。 那儒士还是不敢置信地瞪着她,在朝着陈容身后的平妪和尚叟等人盯了几眼,确认无误后,他上前一步,猛地抱住了跑来的陈容。 儒士紧紧地抱着她,颤声唤道:“阿容,我的阿容,是我的阿容啊。” 叫了几声后,他回过头去,扯着嗓子叫道:“快,快去禀报,去告诉他们,我的阿容回来了。” 他红着眼眶,回过头来朝着陈容又打量了一番,笑道:“我以前就知道,我的阿容长大后定是一美人,可阿兄还是错了,阿容岂止是美人?分明已经大美人呢。” 听到这熟悉的温厚的嗓子,陈容红着眼眶,她幸福地唤道:“大兄,大兄,大兄。”直到这次重逢,她才知道,自己竟是这么想念这个大兄。 “诶,诶,诶。” 她一边唤了三声,陈家大兄便应了三声。 然后两兄妹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都是一笑。 当年在平城时,这个嫡兄便如父亲一样,对陈容疼宠有加。就是因为太宠了,使得陈容从小便不服输,还有着与她的出身不配的骄纵。 就在两兄妹笑着笑着,眼眶又有点发红时,房门处,出现了五个人影。 陈家大兄转过头去,他牵着陈容的手向他们走近,轻声说道:“阿容,父亲不在了。”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 纵使早就知道,这时刻,陈容还是红了眼眶。 陈家大兄已牵着她的手来到一个二十一二岁的少妇面前,指着这个肤色白晰丰满,身材高大,方正脸型,有着几分刻薄精明之相的妇人,陈家大兄说道:“阿容,这是你的新嫂嫂,你以前的嫂嫂与父亲一道,被流民杀了。” 陈容哑着嗓子,朝着那妇人福了福,唤道:“见过嫂嫂。” 那妇人瞟了陈容一眼,转向陈家大兄,不满意地尖声说道:“不过是一个庶出的妹子,用得着这么欢喜吗?还把我们都唤出来了。” 说罢,她肥腰一扭,自顾自地走回房中。随着她一走,一个小胖男孩扭着大屁股,一边朝着陈容做着鬼脸,一边叫着‘母亲母亲’地跟了上去。 陈家大兄气得瘦脸通红,他扯着嗓子正在开口,陈容扯了扯他衣袖,低低说道:“大兄,无妨的。” 陈家大兄回过头来,他对上陈容清澈平和的双眸,愧疚地说道:“阿容,大兄无能啊。” 陈容一笑,朝他眨了眨眼,语气轻快地说道:“大兄,是真的无妨。” 这个嫂嫂,她前世见过,不过那一次她来,是知道她嫁了一个大将军后,特意寻上门来报丧的。。。。。。她的大兄,约在明年夏天时病死。也是那一次,她见识了这个嫂嫂的泼辣和不要脸。当时的她,在索钱不成,又知道陈容不得宠,连身边的婢女也敢出言侮辱后,当着众人便是破口大骂,那侮辱的,恶毒的,令得她几无容身之地的刻薄话,令得陈容既使重生后想起,也只愿避而远之。 这时刻,一个十七八岁的妇人矮小妇人走上前来,她朝着陈容怯怯一笑,唤道:“阿容。” 陈容转向大兄。 陈家大兄呵呵一笑,指着这妇人说道:“妹子,这是大兄的如夫人,名叫阿菇,她性子好,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多问问她。” 陈容一笑,朝着那妇人唤了一声,转向陈家大兄说道:“大哥,等我一下。” 陈家大兄一怔间,陈容提步走向尚叟,来到他旁边,她压低说道:“叟,去探一探左近有没有小院落可以租住的。” 尚叟不解地看向陈容,他望着那站在台阶上,正疼爱欢喜地望着陈容的陈家大兄,低声劝道:“女郎何必这样,郎君可是把你疼到心尖上。” 陈容一笑,她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只寻这附近的,左右不超过五百步。。。。。。叟,你不知道我这个嫂嫂,与她呆在一起,只怕连陈公攘都不愿意让我见过陛下了。” 在这个自命清华,极端看不起俗物,讲究面子的时代,她这泼妇嫂嫂只要发作一次,只怕那些士人便会对他们一家敬而远之。 她这一生,已经不可能靠一个好男人,过上康乐的日子了。既然一切都只能靠自己,那么以后的路怎么才走得好,她怎么都得计划一下。 见到尚叟还在犹豫,陈容低低说道:“呆会,我会悄悄告诉大兄陛下要见我的事。想来他听到这些,也是愿意我分开住的。”顿了顿,她又说道:“陈公攘一来,我便会与他一起住,你租房子时注意一下,不可租得太久。” 尚叟想了想,点头道:“是。” 而这时,陈家大兄已大步向陈容走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32章 果断绝情的陈容(求粉红票) 陈家大兄唤道:“阿容,快快进屋吧。” 陈容应了一声,回过头去。在她的身后,众仆齐刷刷行了一礼,唤道:“奴等见过郎君。” 陈家大兄呵呵一笑,他亲切地望着这些从老家过来的仆人,望着望着,他的眼眶有点红,声音也有点沙哑。 伸袖在眼睛上抹了抹,陈家大兄哑着声音说道:“你们也快快进屋吧,从平城到这里,何止千里?我可怜的阿容若不是你们护着送着,定不会平安抵达。进来吧进来吧。” 众仆同时应了一声是,跟在陈容身后,向屋里走去。 他们一走,陈家大兄的那个如夫人阿茹,也赶紧跟上。 望着十个仆人,六辆马车的偌大队伍,一直强装镇定的陈家大嫂朝着一个婢女挥了挥手,悄悄说道:“呆会你去瞅一瞅,看看那马车里面装了什么。” “是。” “记得看仔细些。 “是。” 那婢女走后,陈家大嫂把塌挪到东侧的墙壁处,侧耳倾听起来。 一阵哭泣声后,东侧那房间里传来陈家大兄关切的声音,“阿容,你是怎么过来的?听说洛阳城都被胡人烧了,平城呢?平城没事吗?” 陈容的回答声,清澈中有着天生的靡软,“我们是随着王氏的车队离开平城的,在南阳呆了几个月后,这次又随着琅琊王氏的车队到了建康。” 听到这里,陈家大嫂喃喃说道:“琅琊王氏?”她的声音中有着羡慕。转眼她又挥了挥手,召来另一个婢女说道:“你去跟那些北方蛮子套套近乎,看看他们与琅琊王氏走得近不近。”丈夫的这个庶妹,身份虽然不显,长相却着实诱人,这么一个孤女千里跋涉,也不知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想到这里,陈家大嫂突然有点后悔了,刚才这小姑子进门时,她应该热络一点,怎么着,也得摸清了人家的底细再甩个下马威吧? 在陈家大嫂的嘀咕声中,先前那婢女跑了过来,她不满地禀报道:“什么都没有呢。真是的,有三辆马车还是空荡荡的。” 听到这里,陈家大嫂脸色便是一塌。 不一会,另一个婢女跑了过来,她凑近来,轻轻说道:“我问了那些仆人,他们一个个都含糊其辞的。。。。。。依奴婢看,凭他们这种身份,哪能接触到什么贵人?” 这话一出,陈家大嫂的脸完全地塌下来了。 她站了起来,扭着肥腰,走出房门。 来到台阶上,陈家大嫂指着前方正在忙活的一个自家老仆骂道:“老不死的,你就是个吃闲饭的。什么本事也没有,惹麻烦倒是一个能手。我呸!这么一惹便是一窝野狗的,你想累死老娘啊?” 声音尖利刺耳,难听得很。 陈容正偎在大兄身边,与他轻言细语着,一听到这话,她是一怔,而陈家大兄,瘦长的脸已是铁青。 他腾地站了起来,冲出房门叫道:“别骂了。” 陈家大嫂一听,腾地转过身来,她叉着腰,右手食指直指向陈家大兄的鼻子,骂出的唾沫星子都喷到了她脸上,“贼杀的,我敢吼你老娘?啊?你敢吼你老娘?”她一边骂一边逼近,转眼间已逼得陈家大兄退入了陈容所在的房间里。 站在门坎上,陈家大嫂前伸的食指移了移,似有似无地指着陈容,咆哮道:“老娘操持这个家容易吗?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往这里赶。。。。。。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骚媚样,怎么不去勾搭一个男人嫁了,凭什么要老娘来养这么一大堆野狗贱民的?” 这话已骂得相当的难听了。陈容朝着自家大兄看去,却见他青着一张脸,气得浑身颤抖,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还在自家婆娘的口水四射下不停后退。 陈容见状,慢慢站了起来。 她也不理会那陈家大嫂,只是慢慢走到兄长面前。陈家大兄见她走来,连忙讷讷地唤道:“阿容,你不要见怪,你。。。。。。”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旁边的陈家大嫂已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啕啕大哭起来,“天杀的啊,你这个没本事的,好不容易混了个差事又丢了,这么些年,要不是老娘操持着这个家,你的尸骨都喂狗了。天杀的啊!你凭什么要老娘养这些有用没用的?呜呜。。。。。。” 在她的啕啕大哭中,陈家大兄的声音完全给淹埋了。他只得讷讷地闭上嘴,一脸歉意不安地望着陈容。 望着自家兄长消瘦疲惫的面孔,望着他那长年被欺压后的猥琐胆小模样,陈容垂眸。 好不容易等到陈家大嫂地哭声止息,陈容突然唤道:“平妪,拿帛卷和笔墨来。” 众人一怔。 那陈家大嫂也止住了哭声,睁大一双浑浊的黄眼看着陈容。 不一会,平妪拿着笔墨走了过来。 陈容把那帛书放在几上,挥笔写了几行字,然后她走到那陈家大嫂面前,把那帛书朝着她一扔,淡淡说道:“画押为证!” 陈家大嫂一呆,低头看向那帛书,慢慢念道:“今与大兄陈岂断绝兄妹关系。自此以后,富贵贫贱,两不相干!生死病死,宛如路人。”下面已经签了陈容的名字。 这一下,所有人都呆住了。 他们不敢置信地望着陈容,便是那陈家大嫂,更是张大了嘴,一脸呆滞。她在市井中长大,也是见过了不少形形色色的人,可在她的记忆中,愣是没有一个有如此狠决果断,不知给自己留后路的! 陈家大兄脸色一青,上前一步,急急叫道:“阿容!”他气得全身发抖,“阿容,你!” 陈容转头看向他。 便这般侧对着陈家大嫂,她朝着自家兄长悄悄挤了挤眼。这个眼睛十分调皮,十分精灵古怪。一时之间,陈家大兄似乎回到七八年前。那时在平城时,这个妹子在外面惹了祸,回来要自己挡着担着时,便是这样挤眉弄眼的。而他,从来没有拒绝过。 陈家大兄咽下了就要脱口而出的指责。就在这时,陈容背转过身,低低泣道:“父亲当年只留下那么一点家产,这一路南迁,又是遇匪又是遇胡人的,若不是王家人一直护着,我们哪里能活到现在?没有想到,好不容易找到兄长,却是不愿意收留我们。不收留便不收留罢,我就不信我们十来个有手有脚的人,在建康生活不下去。” 本来,陈家大嫂见到陈容这么痛快便断绝兄妹关系,心下有点狐疑,那拿着笔的手,怎么也签不下去。现在听到陈容这么一说,连忙胡乱划了几下,又把手印按上。然后急急地把那帛书朝着陈家大兄一递,叫道:“快签快签。”一边说,她一边扯着陈家大兄的拇指按了一个手印。 一直到那帛书被陈容收起,陈家大兄还是恍恍惚惚。 陈容收好帛书后,走出房门,朝着平妪尚叟唤道:“走罢。” 直到她上了马车,陈家大兄才惊醒过来,他急急甩开妻子,朝着陈容冲来,唤道:“阿容阿容。”声音中有着哭音,有着自我厌恶,有着无能为力。 在他扑上陈容的马车时,陈容掀开车帘,她凑近兄长,低低说道:“大兄,我是有安排的,你不要慌乱,以后寻到机会,我把我的想法说给你听。” 说完这话后,她伸袖装模作样的拭了拭泪水,哽咽着喝道;“走。” “是。” 马车驶动。 直到一行人出了大门,被这种种变故弄得昏头转向的陈家大兄还是呆若木鸡着。在他的身后,陈家大嫂突然哎声叹气起来,她眼睁睁地望着那六辆马车,喃喃说道:“车是上等好车,马也是上等好马啊,我刚才怎么就忘记这一点了?”说到这里,她猛然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马车一驶了,陈容便对尚叟说道:“先找一处酒家住下,叟,这几天你给我在这附近租一处房屋。记着,要找个安全些,又与我大兄家离得远一些的。” 好半晌,尚叟才应道:“是。” 这时刻,他与众仆一样,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的变化弄得晕了头。 当下,一行人便住进了酒家。 第三天,尚叟便找了一个院落,与陈容商量后,他买下了这个院落。那院落位于两处朱门大户的后面,院落很小,只有十间木屋。却因为靠着这些朱门大户,很是安全。而且院落也修得精致。 不管是看外观,还是走到里面,这个院落比起陈家大兄那个,还要精致高档些。 夜深了。 平妪一边跟在陈容身后,一边嘀咕道:“这么小小的院子,也太贵了吧?南阳城这样的院子,只有十分之一的价。” 转眼,她又恨声说道:“郎君真是的,居然找了这么一个庸俗泼妇为妻。哎,哎。”说罢,她瞟了一眼陈容,眼神中尽是控诉。 在她的叹息和控诉中,陈容一声不吭。 不一会,她的命令声传来,“把房门都关上。” “是。” 尚叟和还在嘀咕唠叨的平妪把门窗关上后,走到陈容身前。 这时的陈容,静静地站在火光中,她望着尚叟,笑道:“叟,把东西弄出来吧。” “是。” 应罢,尚叟拿着一柄斧头爬上一辆空马车。 旁边,平妪奇道:“把什么弄出来?” 她刚说到这时,马车中传来一阵闷响,“砰砰砰”几下重击后,车壁破裂的声音传来。 平妪连忙上前,正要询问,尚叟已掀开车帘跳了下来。 他抱着一个木箱子放在陈容面前,接着,又跳上了马车。 转眼间,一具又一具小木箱和小竹筒摆在陈容和平妪面前。 而尚叟,在把这个马车破开后,又走向另一个空马车。 二刻钟后,三辆空马车,还有陈容坐的马车,和装着陈容私人用品的马车全部被尚叟破开,七八十个小木箱被尚叟从马车中搬下,摆在了两女面前。 尚叟跳下马车,道:“女郎,没了。” 陈容点了点头。 这时,平妪已指着一个破开的木箱,半天合不拢嘴。那木箱中珠光闪耀,金光隐隐,里面分明装的是金玉珠宝! 平妪急喘了一下,抚着胸不敢置信地问道:“这些从哪里来的?” 尚叟呵呵一笑,道:“自然是用那三车粮换来的。”这一次回建康的,只有几个南阳王忌惮的世家大府。被迫留下的那些人,对能活命的粮食依然急需。在尚叟出手时,那粮已涨到了半升米一片金叶子,而这还是有价无市!因此,短短几个时辰,尚叟便用三车粮换了这么多的金银珠宝。 平妪听了解释后,双眼笑得眯成了一线,她朝着东方跪下,喃喃的感谢了一番鬼神后,站起来向陈容乐呵呵地说道:“这么多珠宝,够我们买上三十辆粮的了。” 尚叟在一侧笑道:“不,三十车粮那是南阳以前的价,老奴问了,这建康物产丰富着,粮价十分低贱。老奴估莫着,这些钱便是换三百车粮也已足够。” 转眼,他不满地嘀咕道:“也只有粮价便宜,在南阳城里这么小的院子,用十分之一的钱就可以买到。” 他的旁边,平妪已是惊叹连连,“三百车粮?天噫,女郎,这三百车粮我们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吃不完了。” 陈容笑了笑,低声说道:“不是的,这里的衣饰花销,都远贵于南阳城。这些珠宝,也就是够我们这辈子用。” 平妪连忙接口,“那也够了。” 陈容嘴角一扬,道:“夜深了,平妪,尚叟,你们抓紧一些,记着只留下十箱,五箱留着家用,五箱藏起来,剩下的都要埋好埋深。” “是。” 陈容从怀中拿出那断绝关系的帛书,把它递给平妪,说道:“把这个也藏好。” “是。” 平妪收起,突然低叹道:“女郎这样做,也太无情,太匆促了。” 匆促?她与那个大嫂已相识了两辈子了,怎么会匆促?至于无情?陈容慢慢一笑,低声说道:“我拥有的已经不多了,妪,到了这地步了,我不会容许任何人来破坏的!” 平妪没有听懂,尚叟也没有听懂。 这陈容也不想向他们解释,她转过身,静静地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 啊啊,五月最后半天了,粉红榜上,我们三个老是几票十几票地追赶着。大伙快助我一臂啊。 。。。。。。最后半天,粉红票留着也会浪费,大伙快快清清底。(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33章 找上门来 一夜无事。 陈容是被金色的阳光照醒的。她侧过头,望着外面那一片明灿,听着此起彼伏的鸟叫声,人语声,还有隐隐传来的欢叫声,慢慢一笑,想道:我来到建康了。 建康,那是一个多么美丽又遥远的名词啊,那里金钱如粪土,酒肉多得可以喂猪喂狗,那里,欢声笑语从来不断,粮食怎么也吃不完。 建康,在她两世为人的记忆中,都是神仙一般的所在。它远离烽火,没有纷争,它拥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奢华,富贵,还有太平。 陈容慢慢拥被坐起,便这般含着笑,走到铜镜前坐下。现在,她已有了充足的,足够在建康城过上好日子的金银。。。。。。她需要的,只是不再成为任何男人能够送来送去,玩来玩去的妾室和玩物,也不再与任何女人争来斗去,费尽心机。所以,她现在要尽最大的努力见到陛下,得到他的允许;终身不嫁! 想到这里,陈容哼起歌来。 平妪早就侯在门外,她听到陈容的歌声,不由笑了起来,“女郎起来了?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说罢,她拿着洗漱之物推门而入。 陈容笑道:“不是今天,是我从此后都会开开心心的过。”望着铜镜中长发被打散,青春可人的自己的脸,陈容调皮地眨了眨眼。 平妪呵呵一笑,一边给她梳理着长发,一边说道:“那女郎是不是得在建康置一些田产?” “田产自是要置的,不过这建康贵人太多,我要置,也得等见了陛下再置。”只有这样,她才能保住那些田产。要知道,整个建康城周边的田产,都为各大世家所有。便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会被他们强取豪夺去。 倒是店面可以考虑一下。 陈容站起来,展开双臂,套上一袭绿色外裳,又哼起歌来。 陈容走到院落里。 她这个小院落,后面邻着一条小街,那小街是庶民们交易日常所用的地方,极是热闹。 陈容令仆人搬来了一个塌几,她懒懒地睡在塌几上,一边晒着日头,一边倾听着外面的人声喧嚣。 过了一会,闭着双眼的陈容开口说道;“叟,准备一份请贴,你拿着它前去建康陈府呈见。” 尚叟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不一会,陈容又命令道;“妪,你叫两个人去暗地里查一查我大兄的事,记着,是他所有的事,我都要知道。” “是。” 又过了一会,陈容睁开眼,对着剩下的一个婢女唤道:“拿铜镜来。” “是。” 不一会,一面铜镜出现在她的眼前。 陈容伸手接过,她歪着头,注视着镜中白嫩丰润,媚态天生的脸,她伸出左手,那小指上长长的指甲在自己颊侧一划,然后,她突然问道:“你说,我若这里划上一刀,会如何?” 那婢女吓了一跳,惊叫道:“女郎,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陈容瞟了她一眼,嗔道:“怕什么?我只是说说。” 她还在望着镜中的自己,小指上的指甲,还有脸上游移。过了一会,她把铜镜一压,喃喃说道:“还是不敢也不愿啊。” 说罢,她再次向后一仰,闭上双眼。 那婢女这时已经惊出了一声冷汗,见她闭上了眼,连忙上前一步把铜镜收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平妪的低语声传来,“女郎,郎君在四处找你。” 陈容‘恩’了一声,说道:“你去带他来。” “是。” 又过了一会,陈容喃喃说道:“老这般卧着有点无趣,得让尚叟在后墙上挖一个小洞,让我好瞅瞅外面。” 她的声音一落,一个笑声传来,“阿容何至如此?” 这个声音一落,陈容一跳而起,她腾地转过身来,瞪着那人喝道:“你,你怎么来了?” 在她的瞪视中,那病弱少年在婢女地扶持下,慢悠悠走到她对面,他一站定,两婢女便自发自动地进了屋,拿出一副塌几出来给他摆好。 然后,少年坐下。 少年一坐下,两婢开始焚香,煮酒,还在他的面前摆上一碟碟的糕点肉食。 少年吃了一口婢女递到嘴边的精致点心,瞟了陈容一眼,道:“做什么这么吃惊?难不成你还以为,你陈氏阿容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隐士,只要你不出去,就没有人知道你的住处?”声音尖利嘲讽,正是桓九郎。 陈容慢慢坐下,她望着这个苍白的少年,好半晌,才低低说道:“君子前来,可有见教?” “见教?没有。” 桓九郎拍了拍手,慢慢站起,然后,转身便走。 他一动身,刚刚把一切布好摆好的婢女们,马上把东西重新收起,又把塌几放回原处,把院落里恢复成他们从没来过的模样后,一行人施施然地上了马车。 桓九郎的马车刚刚驶出院落门,平妪领着陈家大郎走了过来。陈家大郎只是一瞟,便瞪着那马车上的标志,还有车帘后露出了面孔的瘦弱白净的少年发起呆来。 直到他们走远,平妪再三催促,陈家大郎才惊叫道:“那,那是桓府嫡子?” 平妪应道:“是。” “当真,当真。。。。。。”陈家大郎‘当真’了好几下,也没有说出下文来。 他走到陈容附近时,听到一个婢女正在问陈容,“女郎,这可真是怪了,这桓氏九郎怎地刚刚来了就走?他这是什么意思?” 陈容垂下双眼,慢慢一笑,轻声说道:“什么意思?他这是告诉我,他们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有些没有意义的事,就不必做了。” 以后口风可得紧一些,自己想向陛下请旨终身不嫁的事,不可再跟任何人说了。 就在这时,她听到身后传来大兄欢喜地叫声,“阿容阿容!” 陈容连忙回过头,迎上了陈家大郎。 兄妹再次见面,又是眼眶一红,那婢女赶紧准备一副塌几让郎君坐下。 陈家大郎一坐好,便关切地望着陈容,双手握着她的手,急急问道:“阿容,你昨天说过有安排的,是什么安排?” 陈容望着他,嘴角一声,调皮一笑,摇头道:“现在还不能说呢。” 陈家大郎见到她这模样,不由呵呵一笑,转眼他又苦起脸来,喃喃说道:“好不容易见到我的阿容啊,好不容易见到啊。怎么能断绝兄妹之缘呢?” 说到这里,他伸手在自己的额头上重重一拍,哑声道:“都是大兄无能,让阿容受那恶妇的委屈。” 陈容连忙摇头,她温柔地握紧大兄的手,哄道:“别急别急,大兄不知,阿容现在可厉害着呢,你那恶妇还欺负不了阿容。” 她这话令陈家大兄下意识地反驳起来,“你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子,能厉害到哪里去?”刚说到这里,他盯向陈容,讷讷地问道:“刚才那个桓府嫡子,怎地从阿容你这里出去了?这?” 他一脸欲言又止,咬了咬牙,他盯着陈容,认真地说道:“阿容,做贵人的外室虽好,可是你不知道,这建康城的女郎们,个个性情骄纵,便是当年的宰辅王公王导,他的妻子也是不容许他纳妾的。你这样,若遇到一个不好的主母,可怎么办?” 他竟有以为,陈容是桓九郎秘密养在外面的外室。 也是,陈容昨晚才找到居处,今天桓九郎便过来了。最重要的是,陈容现在是小姑独处,他一个男人这般自由来去,不管是谁也会这般联想。 就在陈容苦笑时,平妪在后面不满地叫道:“郎君慎言!桓九郎与女郎只是素识,这是朋友之谊。” “朋友之谊?” 陈家大郎马上就相信了,他哈哈一笑,瘦长的脸上忧郁一扫而空,“是是,这建康城的名士啊,一个一个都是这样,不拘小节,不受规矩所制,便是妇人,他们也是想交往就交往。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他这么快就相信了,到是出乎陈容的意料之外。盯着自家大兄打量的陈容哪里知道,建康城的名士,可是浪荡得紧。有一个名士还跑到人家家里,睡在人家老婆旁边好几次,可不管是那妇人的丈夫,还是建康城的百姓,都见怪不怪,都不觉得这两人会有奸情。。。。。。这些名士便是这样,他们说没有,天下人便都相信他们没有。 这时,陈家大郎还在哈哈大笑,他实在太开心了,竟离开塌几,在原地转起圈起来。一边搓着双手,他一边盯着狐疑地瞪着自己的陈容呵呵笑道:“阿容没有在建康呆过,这里啊,与南阳,与平城都不同。这里的人啊,在有些方面可松泛着呢。。。。。。哎哎,这个说也说不清,阿容呆久了就知道了。” 他一脸骄傲,负着双手在院落里转了一圈,一边看一边点头,一边说道:“我的阿容当真了不得,一个小姑子只身南下,不但没有遇险,还交识了桓九郎那样的名士,还能买下这样的院落。好,好,好!”刚才平妪告诉他这是陈容买下的时,他还以为是虚词以饰,以为这是桓九郎弄来给妹子的。现在知道不是,便大声赞叹起来。 连赞了三声好后,陈家大兄转向陈容,长叹一声,“阿容,你可比为兄长多了。” 这时,陈容挥了挥手。随着她这个动作做出,众婢退下。 院落里一清,陈容便歪着头,她笑嘻嘻地望着自家兄长,以一种玩笑的,不经意地口吻说道:“嫂嫂这么不好,大兄为何不休了她?” ## 今天俺节日,所以更新晚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34章 贵人贵人 陈家大兄一惊,他愕然抬头,皱眉轻喝,“阿容,长嫂为母,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说到这里,他见陈容眉目低敛,心中一软,连忙温柔地说道:“你一个小姑子,说出这样的话,若是外人听了,岂不是说你不知尊卑轻重?阿容啊,圣人说过,长嫂如母啊,你这样会让世人唾骂不孝不义的。不过阿容你也别难过,这里只有大兄,大兄绝不会把这话说出去。” 陈容听到这里,低声说道:“是,阿容不敢了。”她一直知道,自家这个大兄有点酸腐,因此,她说这话时都把众人使出去了。 陈家大兄见陈容似是还有点低落,长叹一声,喃喃说道:“阿容,你那大嫂虽然庸俗泼辣,可她毕竟为大兄涎下了一个儿子。再说了,这些年她一力撑着,也是有委屈的。” 陈容再次轻恩一声。 兄妹俩扯着别来的事,足足聊到夕阳西下了,陈家大兄才匆匆离去。 一出陈容的院落,陈家大兄便转过头来,他望着那精致的门户,暗暗忖道:真没有想到,只隔了几年,我那个顽劣的妹子便成长了这么多。她一个只身南下的孤女,不但能结交名士,还能在建康城里置办房屋。 想着想着,他欢乐一笑,转身轻快地向家里返回。 还没有进屋,陈家大兄便听到自家婆娘那扯着嗓子的叫骂声,她叫骂的对象,自然是先她入门的如夫人。 想到阿茹每次被骂得畏畏缩缩,偷偷流泪的模样,陈家大兄长叹一声,他干脆停下了脚步。 好一会,当院落里变得安静后,陈家大兄才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跨入自家院落。 进入房中后,陈家大兄瞅了瞅,阿茹正在灶台前忙活着,她的脸上还有没干的泪痕,至于妻子,正坐在寝房中一动不动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家大兄提步向妻子走入。 他才跨入,妻子那尖利响亮的嗓门传来,“天杀的,你也知道回来啊?” 陈家大兄连忙陪上笑脸,“刚才我去见过阿容了。”见到妻子回头怒目而视,又要破口大骂,陈家大兄连忙说道:“也是有意思,我这里刚入门,便看到那桓府的嫡子九郎坐着马车从阿容的院落里出来。我这妹子还当真了得,孤身南下,居然还能结识这些名士。” 声音中满满都是自豪。 陈家大兄知道,自家妻子是喜欢听这种事的。果然,他的声音一落,陈家大嫂便腾地站了起来,她瞪大双眼,惊叫道:“桓府嫡子出入她的住处?” “是啊。” 陈家大兄呵呵一笑,兴高采烈地说道:“当时我也吃了一惊,还以为阿容是他的外室呢。哪知一问才知道,人家名士把她当成朋友。呵呵,阿容了得啊,阿容了得啊。” 他在这里说着时,突然的,‘啪’的一声,陈家大嫂给了她自己一个巴掌。 这个巴掌甚重。陈家大兄只是一怔,马上明白了她脸上的懊恼由何而来。瞬时,他也有点悔了:我明知这个婆娘重利性贪,怎么还是跟她说起这些?哎。 他总是这样,有什么好事,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告诉妻子,想博得她的一个笑容或换来一日安宁。这样做惯了,有时候都有点管不住自己的嘴。 就在这时,陈家大嫂站了起来,她上前牵过陈家大兄的手,声音放轻,笑得也很亲密,“夫君快快说说,你妹子那里还有什么?那桓府九郎可有跟你说话?那些仆人们呢?你刚才说她的什么院落,这建康城的房子这么贵,她怎么买得起院落的?” 在她连迭声地询问中,陈家大兄一边犹豫着,一边却一一回答了她的问话。 听着听着,陈家大嫂放开了他的手,她站了起来,尖声叫道:“阿茹阿茹,快把家里那只大母鸡带上,我们去见过妹子。” 刚叫到这里,她朝着外面昏暗的,夜雾笼罩的天空望了一眼,自言自语道:“天太晚了,还是明天去。” 说罢,她不耐烦地朝着期期诶诶靠近的阿茹瞪了一眼,尖声骂道:“看我做什么?自己不会看天色啊?这么晚了,不去了!滚回去烧火去,老娘还等着洗澡呢。” “是,是,是。”阿茹连迭声地应了是,急急退下。 这一个晚上,陈家大嫂都睡得不好,她老是抓着陈家大兄,把陈容的情况问了又问,这样折腾到子时才迷糊睡着。 天刚刚放亮,陈家大兄便听到自家婆娘那中气十足地叫喊声,“带这么多干嘛?我见过自家的小姑子,有一只母鸡就够了。”转眼,她又叫道:“去,把大舅公和小舅公叫来,我们一起去见过小姑子。” 听着听着,陈家大兄从塌上下来,叫道:“叫两位舅公做甚么?”他才说到这里,陈家大嫂回头朝他狠狠瞪了一眼。这一眼令得陈家大兄头一缩,剩下的话全部哑在咽中。 太阳刚刚升起,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来到了陈容的院落外。 望着这个精致的,明显比自家院落要好的房屋,陈家大嫂的眼瞪得滚圆了。转眼,她陪着笑脸,扭着肥腰走到院门处。 这时,她那个五大三粗的浪荡子大兄走上前来,他伸手在门板上拍了几下,洪亮地吼道:“开门开门。” 一个轻缓地脚步声传来。 不一会,一个有点老的男子声音传来,“尔等何人?” 陈家大嫂连忙上前一步,笑道:“快去禀报你家女郎,便说她的大嫂来看她了,叫她出来迎接。” 她的声音刚刚一落,那老仆便果断地回道:“我家女郎的大嫂?在这建康,我家女郎并无大兄,何来的大嫂?” 回答到这里,那老仆的叫声传来,“都给我听着了,若有无干人等前来搔扰,尽可赶出去!” 这话一出,陈家大嫂脸孔铁青,她气得直颤抖。一旁她那敷着白粉,瘦得像猴子一样的小弟奇道:“怎么回事?不是说了是你那没用的男人的妹子吗?怎么又没有干系了?” 陈家大嫂没有回答。好半晌,她尖声叫道:“你这个老不死的贱狗竟敢跟老娘这样说话?去告诉你家女郎,长兄如父,她还知不知道这世上有个孝字啊?告诉她,这世上就没有亲人都不要了的道理!”她说到这里,咽中咕咕两声,暗暗忖道:不行,不能骂。 这时,她的旁边传来自家大兄大赖赖地叫声,“说这么多干嘛?把这破门撞开冲进去就是。奶奶的,连长嫂也敢不放进门,这样的小姑子就得好好教训教训。” 不管是陈家大嫂还是她那个浪荡子大兄,他们的声音那可都是锻炼出来的,尖利响亮,直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陈容的院落里面还是一阵安静时,几个高大的世家护卫从前方百五十步处的侧门走出,他们瞪着这行人,手按腰刀,厉声喝道:“何人在此喧哗?” 只是一句,只是一瞪,瞬时,陈家大嫂也好,她的大兄也好,顿时腰一佝,连忙陪着笑脸,急急说道:“不是喧哗不是喧哗,我们是来认亲的。” 可那些护卫,什么时候跟这种地位的人讲过理?当下他们沉着脸,大步朝着众人走来。在他们走动际,那抽了寸许的腰刀寒刀森森,那身上代表世家地位的袍服,也随风飘荡着令人胆怯的贵气。 陈家大嫂这下慌乱了,她哭丧着脸叫道:“我们就走,就走。”一边叫她一边挥着手,转眼,一行人灰头土脸地溜回了去。 一直透着门缝看着外面的平妪见状,松了一口气,她走到陈容的房间,对着正在修理着琴弦的陈容说道:“她们走了。”转眼平妪长叹道:“幸好女郎聪慧,幸好女郎聪慧啊。”熟知陈容的性格和经历的平妪,想到那一天自家女郎如果不是这般果断的了结了,那现在?光是想想,都是让人不安啊。 平安闲适的日子,当真过得飞快。自那天后,陈家大嫂派着自家的兄弟,悄悄来过两次,然后她自己也来了两次。可不管她是轻言细语地说着客套话,还是笑颜以对,众仆一见她来,第一个反应便是把院门重重带上。 没奈何,陈家大嫂只好去找自家丈夫,可她那丈夫是个腐儒,平素里虽是对她唯唯诺诺的,可一扯到陈容的事,他便老是推拖说,已与这个妹子断了关系了,他丢不起这个人。有一次她命令两个兄弟把他强拖了来,可她这个没用的丈夫只轻轻唤二声,见里面的人不理会,掉头便走,她是追都追不上。 本来,陈家大嫂虽然暗恨在心,可想想也有点没劲,可就在这一天,她不但看到桓府的马车出入那院落,甚至,她还看到了陈姓本家的马车了! 那可是本家啊!陈家大嫂向后退出一步,紧靠巷道石墙,一双眼黄澄澄的瞪着那出入不息的院门口。 院门口,她那个长得骚媚的小姑子,穿着一袭浅绿色镶青边,以树叶为底的袍服,脚踏木履,头发轻挽,发髻间一步指头大的珍珠颤巍巍的晃着令人眼谗的光芒。 她正缓步迎上三辆马车,在朝着马车中人福了福后,三个一看便是了不起的贵人走了下来。 望着那行人热闹闹地朝里面走去。陈家大嫂咽了一下口水,“果然是个骚货。”刚说到这里,她狠狠地低叫道:“她是故意的!我就说了,怎么好好地兄妹刚见面,她就要断绝兄妹关系,原来她是怕我们沾了她的福啊。”她朝地上重重吐了一口痰,骂道:“我呸!她兄长见了她,眼泪都不知流了几升,我这个大嫂连自家的老母鸡都舍得拿出来了。。。。。。这真是个忘恩负义,畜牲不如的骚货!” 口不择言地骂到这里,陈家大嫂回过头来瞪着缩在角落里的阿茹和一个婢女,低声叫道:“你们上去,去对着那些贵人,把这个贱货的事抖露出来。”说到这里,她想了想,便又摇了摇头。 陈家大嫂上前一步,亲密地挽上阿茹的手,在她一个劲地颤抖中,陈家大嫂先是瞪了她一眼,转又连忙堆着笑说道:“你去悄悄地见那个骚货,记着先说好听的,如果她还是不识相,你就告诉她,你会当着贵人们撕她的脸,去吧去吧。” 一边说,她一边把阿茹重重一推。 见到阿茹走了两步便停下了,陈家大嫂狠狠瞪她一眼,低喝道:“你要不去,回头我就把你卖到妓院去!” 阿茹闻言脸色刷地变得雪白,她颤抖着,一步一步朝着陈容的院落门口挪去。 哪里知道,她堪堪走了一半,在离那院门还有十步时,一个低喝声传来,“何人?” 喝声中,几个高大的护卫走出。 这几个护卫,比这条街道中的所有护卫还要高大,精悍,威严。 阿菇一呆,嘴张了张,正要开口时,院落里平妪伸出头来叫道:“是一些不相干的事,见到我家女郎孤单单的,想打秋风。几位壮士,赶了吧。” 几个护卫朝着平妪客气地点了点头,嗖地一声拔向腰间的佩刀。 这个动作一做出,阿茹不由尖叫一声,掉头就跑。她哭着冲到陈家大嫂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抱着她的双腿叫道:“主母主母,我没法啊,我实是没法。” 陈家大嫂这时对上几个护卫瞪来的杀气沉沉的目光,早就汗流如注,双腿发软,听到阿茹的求饶,她反手便是一个巴掌,“快滚。”一边叫,她一边转头急急退去。 陈容的院落里。 一个建康陈府的管事从后面走出,他朝着陈容拱了拱手,客气地笑道:“好教女郎得知,那日里女郎递上的贴子,是一个刚入府的下仆给接了,那下仆是个不晓事的,老奴已把他赶出去了。” 在这管事的笑脸相迎中,站在陈容前方的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这时已呵呵笑了起来,“好了好了,废话就不用多说了。阿容收拾一下吧。”他朝着院落里瞟了一眼,皱眉说道:“这院落虽鄙陋,也有一二可取处。这里你就留下几个仆人照顾。” 陈容听到这里,笑了笑,她朝着中年人福了福,轻声应道:“长者有言,阿容岂敢不从?” 中年人见她同意,哈哈一笑,道:“甚好甚好。阿容啊,过个二天南阳陈氏的那些人便到了,我听说,你是归于陈公攘那一房的?这样吧,你就住在安排给陈公攘的那个院落里。” 陈容福了福,恭敬应道:“是。”眼前这个和蔼可亲的人,身份可不普通,他是颍川陈氏的嫡系。以他这样的身份,能够降尊屈贵地前来迎接自己一个小姑子入府,这本身已说明了本家的一种态度。 她面见陛下,已然在望了。 “走吧。” “是。” 早在这些人前来时,已有仆人通知了陈容。因此这个中年人一声令下,马车便开始启动。 这一次,陈容只带走了平妪和尚叟,剩下的八九个仆人都留在这院落里看屋。 当他们的马车,浩浩荡荡地驶出巷道时,四周不时有人伸出头来张望。 陈家大嫂还没有离去。 她缩在角落里,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那车队越来越近。在她的身后不远处,一个贵族奇道:“竟是颍川陈氏的?还有桓府的?奇了,不知是何方贵女,竟然寄居在我后面这个小小的院落里?” 声音中充满了敬畏和喜意。 又一个贵族的声音传来,“也是奇了,没有想到我们这个小小的巷子,竟然出现了陈氏和桓氏的嫡子。” 他的声音刚落,一个小小的叹息声传来,“早知此女身份如此不凡,这几日便应该见上一见。”说这话的贵人,他的旁边站了几个护卫。而这几个护卫,陈家大嫂只看了一眼便连忙缩回了头。他们便是前几日她和兄弟来闹事时,出面干涉的那几个。 车队越驶越近。 渐渐的,众贵人停止喧嚣,在那些马车经过时,他们齐刷刷低下头,后退一步,以示对上位者的敬意。 直到那些马车走出了二十步,这些人才再次抬起头来。 在又一波的议论声中,陈家大嫂那双有点呆滞的眼珠子才转动了一下。 她慢慢合起嘴,望着那渐渐消失在街道上的马车,她右手一伸,再次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个清澈的马掌声一出,二婢和阿茹同时抬头向她看来。陈家大嫂狠狠剜了她们们一眼,在吓得她们缩成一团时,陈家大嫂又是给了自己一个耳光,站在阴暗角落处的她,一边羡慕地望着那远处的马车,一边恨恨地骂道:“打死你这个老泼货!要不是你有眼不识金镶玉,此刻坐在马车中接受贵人们施礼的,也有你啊!打死你这个老泼货!” 连给了自己几个耳光后,她双眼一亮:不对,这个小姑子对她的兄长看重着呢,只要我对那个没用的东西好一些,终是有机会沾沾这富贵气的。 想到这里,她心情大好,当下甩着双手,扭着肥腰,急急地朝家走去。走着走着,她还不忘吩咐道:“阿茹,回去就把那只老母鸡杀了,给你家夫主补补身子。哎,这些年啊,我还真是有点忽略他了。”说这话时,她肥肉抖动的脸上尽是温柔。这时的她,脚步轻快,而那个平素让她嫌恶不已的夫君,陈家大嫂此时想来,尽是满足和爱意。这种满足和爱意,只有她与他刚刚成亲的那一个月里,才出现过。 ## 奉上五千字。六月了,求粉红票哦,呵呵,大伙帮我把它挂在粉红票榜单上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35章 再见王郎 新的一月,求粉红票! ¥¥ 陈容的马车,在众人地注目中缓缓驶远。 当几辆马车驶入正街时,再也没有人向这里看上一眼:这建康城,可是贵族多如狗,皇亲满地走。 陈容掀开车帘,望着热闹的建康城。这阵子,她一直都没有上街。她知道自己的长相不好,容易招惹那些荒淫的贵族。因此,就算心下对这个城池好奇着,她也一直忍耐。 不过以后应该不怕了,入了本家,贴上了本家的名号,她陈氏阿容,便不是随便可动的了。 街道中,少女们的嘻笑声和歌声不时传来。浓郁的香味中,一个个衣履飘飞,广袖细腰的女子从陈容的马车前跑过。 在陈容的四下顾盼中,马车缓缓地驶入了陈府。 朱门府第,巷道幽深,古朴幽深中,透着一种百转千回的神秘,这便是本家给她的印象。左右望去,似乎这里的每一片树叶,每一根草,都经过了精心的修饰,都有着某种韵味。 不过现在的陈容,对这些已没有了什么感觉。她意兴索然地把马车帘拉下,任由那随风飘荡的车帘挡住了她的脸。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婢女轻缓地唤声传来,接着,车帘被人拉开。 含着笑的陈容,被婢女扶持着走下了马车。 就在她这般含着笑,踏着木履,浅绿色的衣袍随着风飘荡,墨黑如缎的发髻间珍珠莹光闪烁时,众人的目光滞了滞。 转眼,众人移开了目光。 在这建康城,美人是多不胜数,虽然陈容这般艳美的女郎,却偏有着与她身份不符的从容和淡漠,虽然她那掩不住的艳色里,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孤绝,可也只是能让众人目光滞一滞罢了。 接着陈容过来的中年男子,建康陈氏的四叔陈康陈子方见陈容走下,呵呵一笑,指着前方那偌大的,十八九幢房屋层层叠叠堆砌的院落说道:“阿容,这便是你们的院落,看看还有什么要添置的,让下人们补充便是。” 说到这里,他看向低头顺目地站在前方过道处,几个长相清秀少女和少年,道:“这是你们的女郎,从今天起,一切以她为主。” 八个少年少女齐齐躬身行礼,应道:“是。” 他们围上了陈容。 陈子方又是哈哈一笑,他对着陈容慈祥地说道:“阿容啊。” 陈容一福,低头应道:“是。” 陈子方说道:“从此后,这里便是你的家。记住,你是陈氏阿容。” 这语气有点严肃,陈容连忙应道:“阿容知晓。” 陈子方笑了笑,广袖一甩,大步离去。随着他一走,那些散在四周,好奇地瞅向这里的目光,也一一收回。转眼间,院落里一清。 八年少年少女中,走出了一个二十岁,瓜子脸,眉间有颗美人痣的婢女,她伸手扶住陈容,一边向前走,一边用建康人特有的吴侬软语说道:“女郎可是在疑惑着?”她掩着嘴笑得清脆,“女郎有所不知也,现在你是南阳陈氏陈公攘那一房的。一切事物,得陈公攘到了再说。” 这次来到本家,除了那个迎自己前来的人,别的长辈是一个没见。陈容原以为,怎么着也会让她见过几个长者再说。现在听了这婢女的解释,她才明白这原因所在。 但是,这婢女好灵通的心思,自己什么也没有说,她竟是都知道了? 陈容刚刚想到这里,那婢女再次一笑,脆脆地说道:“女郎有所不知,对于察颜观色之道,我等需要时常学学。”她含笑着解释道:“整个建康,凡是如我陈家这样的世家朱门,不但对上等婢女安排了专门的教习,便是歌伎,行走,管事,护卫,都有长年训练的。。。。。不然,我陈氏怎配说是百年公卿世家?” 陈容点了点头,以前的她,对这些可能还会感兴趣,现在的她嘛,一心只想图个一世静好,便不在意地点了点头。 殊不知,正是她这种不在意的态度,众婢众仆看在眼中,却在暗暗忖道:听说女郎是个卑微之极的出身,现在看来,倒有几分大家之气,从容风度。 安排给陈容的院落,位于陈府的西侧,院落的旁边便开着一个侧门,从侧门走出便是一条街道。 整个院落极其幽雅,甚至这种幽雅中,还透着一种朴实无华。 在陈容打量时,那瓜子脸的婢女又笑了起来,“这世间,如石崇那样当街炫富,把院落弄得珠红翠绿的,乃是下下等的暴发铜臭之户,上等门第,一切以舒适为主,天地之道,唯心而已。” 这个道理,经历了两次从生到死,从死到生的陈容,也是懂得的,她点了点头,低低说道:“天地之道,唯心而已,这话说得着实不错。” 这时,陈容已跨入了自己的房间。 她的房间,十分宽大,而且装饰极为简洁,一床一塌一几几帘外,并无多余的家俱。 再一看,胡桃木的地板上,飘荡着四层纱幔,纱幔后的床塌上,帘帐莹光浅浅,仔细一瞅,那帘帐上镶着的,居然都是色泽上等的南海珍珠打碎后琢磨过,再镶嵌上去的。粗粗一看,宛如星辰,直是数不胜数。 再一看,床帐顶上镶着五六十颗手指大的珍珠。。。。。。这珍珠无论色泽还是圆润度,大小,都比她发髻间所戴的,无甚差别! 整个房间中,有一股让人放松的香弥漫着,陈容上辈子嫁的冉闵,虽然也混得相当不错,可他的住处,也从来没有这种极富极贵门第才有的低调的奢华。 自陈容进入这个院落后,众婢一直在关注她的表现。现在见到她不惊不躁,那淡然的,视而不见的表情,仿佛这种场所,她曾经住过十数载,直似那堆满床顶的极品珍珠,只是石头。。。。。。这样的表现,众婢十分满意,暗暗想道:怪不得她一个偏旁庶女,竟能博得南阳城的各位名士极力引荐,便是那琅琊王氏的,也不绝口地称赞于她,原来真是个上得了大雅之堂的。 这晋见陛下,为一个女郎请求封赏,可不是一件寻常事。一旦封赏成功,她陈氏阿容,代表的乃是陈氏一门的颜面。她可以狡猾,却不能不镇定,可以心狠手辣,却不能没有见识,甚至可以忘恩负义,也不能没有这种淡定优雅,见惯荣华的贵族气质。 在这种高要求下,如琅琊王氏这种累世冠冕之家,连司马皇室的皇子公主都不看在眼中,事实上,司马皇家的子弟教育,家风家规,还真的远远不如这些世家子弟们。 心下满意后,众婢一一告退。 陈容则坐在刚刚属于她的房间中,低着,望着刚刚搬进来的一面七弦琴发着呆。 平妪见到房门被带上,连忙吁出一口长气,她走到陈容身后,压低声音埋怨道:“女郎,也不知怎么地,刚才老奴一直不敢喘气。” 陈容眼也不抬,淡淡地回道:“你又不求什么,用得着吗?” 平妪一怔,想了想,笑了起来,“是啊,我又不求什么,女郎,我再见到她们,一定喘得过气来。” 陈容抿嘴一笑。 傍晚了。 在路上,陈容等人已度过了春节,这时立春才几天,有了一点绵软的风中依然透着凉。 陈容望着西落的日头,双手一拔,琴声悠然响起。 琴声悠然,舒缓中,隐有着紧促,惯常的华丽之余,有着她自己也不曾发现的宁静,这是一种发现山是如此壮观,水幽静得令她心怡的宁静。只是这种宁静,配上紧促,未免让人感觉到,她对这种宁静索求得过于急迫。 慢慢的,琴声止息。 几乎就在琴声停止时,“啪啪啪”的巴掌声从她的身后传来,同时,桓九郎尖利地笑道:“好,好。每一次听阿容的琴,都与上一次变化殊大。” 说到这里,他声音一低,颇有点怪声怪气地说道:“却不知这是何人之功?” 这语气真有点怪。 陈容蹙眉,不由自主的,她抚着琴的食指变得僵直。 慢慢的,她的脸上绽开了一朵笑容。 陈容起身,半侧过头,微敛着眉眼福了福,唤道;“几位郎君安好。” 不用抬头,她也可以看到那几个衣履翩翩的华服子弟中,有着让她刻骨铭心的,并不想要再见的身影。 因此,她在福过后,白嫩青葱的手指在琴弦上一划而过,陈容一笑,轻悠中带着闲适地说道:“日薄西山,夜幕将临,鄙处寒重风大,郎君们还是请回吧。” 她竟是直接下了逐客令! 众少年一怔间,桓九郎率先哈哈大笑。也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一手一个,重重一推,叫道:“是,是,我们回,我们就回。”一边推他一边大笑,转眼间,‘哒哒哒’的脚步声便消失在拱门外。 可是,那唯一一个没有被桓九郎拉起的人,却是陈容最不想见的。 当下,陈容苦笑了一下。 脚步声响。 那白衣翩翩的美少年走到她面前。 他一直走到离她只有三步远才停下,低头望着她,他轻轻一叹,温柔如水地唤道:“阿容,别这样笑着,也别这样说话。。。。。。这不是你。” 这话一出,陈容差点失笑出声。 她慢慢抬起头来。 夕阳光下,她那艳丽妩媚的脸,白里透着红,那乌黑的眸子,幽亮幽亮地透着深。 她歪着头望着他,半晌还是一笑,“七郎,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了,久得仿佛一个世纪,久得她都习惯了这么隔着,远着。。。。。。 王弘望着妩媚动人中,透着冷漠的陈容,慢慢的,露出一抹苦笑。 他伸出手,抚向陈容的唇。 他的动作缓慢优雅,自然之极。 就在那食指离她的唇不过分寸之远时,陈容眉笑眼不笑地轻声说道:“郎君,请自重。” 声音很轻,声音很淡,却透着一种从骨子里发出的绝决。 王弘却似没有听到。 他的食指,轻轻地按上不曾躲避的陈容的唇。 抚着她丰润的樱唇,王弘的手指十分凉,他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唇,双眼静静地盯着她的眼,半晌,他唇角一勾,低低说道:“我的阿容啊。。。。。。哎!”声音低哑中透着缠绵无奈之意。 陈容眉头一挑:他的阿容? 转眼,陈容妩媚一笑,她眼波如水地瞅着王弘,似笑非笑间,樱唇一开,轻轻含住了他在唇上摩挲的食指。 她这个动作一做,王弘瞬时一僵。 陈容眼波横流地瞅着僵住的王弘,慢慢的,她的舌尖在他的指尖上舔了舔。 这一舔,成功的令得王弘哆嗦了一下,几乎是同时,他清澈如水的双眸大亮。 就在他专注的,也是欢喜地看向陈容时,陈容吐出他的食指,青葱水嫩的手指划向他的咽喉。 温暖滑腻的触感中,极为突然的,一个尖锐之物抵在了他的喉结上。这尖锐之物正是她的金钗,陈容手腕一沉,那金钗便刺入他的肉中。 这个变故极为突然,王弘刚被她勾得欢喜了,愉悦了,这一转眼间,便是利器加身,金钗锁喉! 在逼得王弘不得不昂头时,陈容妖媚的笑容一收,她望着他,静静地说道:“七郎过矣。既然我要的你给不起,你给的我不屑一顾,何不甩甩衣袖,就此别过?” 她凑近他,唇齿间吐出的芳香,扑入他的耳洞中,在王弘直直的,一瞬不瞬盯来的清澈明净的眼眸中,她低低的,绵绵地说道:“七郎,死缠烂打,可不是琅琊王氏的家风!”她温软的唇便贴在他的耳边,她说出的话,丝丝绵绵地渗入他的耳洞中。 在成功的令得王弘双眸一暗后,陈容嗖地收回金钗,头一转,毫不犹豫地向房中走去。堪堪跨入房门,陈容的清喝声响亮传出,“来人,送贵客!” 一连喊了两声,也没有半个仆人婢女站出。 陈容站在房门前,声音再提,喝道:“来人!” 她的声音有点微怒,刚才桓九郎一退,她便注意到院落里的仆人婢女都不见了。只是没有想到,她这么扯着嗓子喊,那些人还是装作没有听到。 可是,她的声音虽是提高了,院落里依然安静如许。 陈容恼了,她轻哼一声,广袖一甩,大步冲入房中,转眼间,‘砰’地一声,房门被她重重撞上。 望着那被撞得摇晃不已的房门,站在院落里的王弘,慢慢伸手抚过咽喉上的血点,抚着抚着,他苦笑起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36章 风头 望着那紧闭的门户,王弘暗叹一声,甩了甩衣袖,转身离去。 他一走,众婢女仆人络绎出现。陈容闷了一阵,听到外面的低语声,不由大步走向房门。 就在她的手放在门柄上,把房门拉开时,陈容苦笑起来:我为什么还要恼?她知道,自己虽说是这个院落的主人之一,可在众人的心中,她的身份便末必高过那些仆人婢女的。 寻思了一阵后,陈容还是拉开房门,走了出来。 她静静地盯向那几个婢女仆人,盯着盯着,陈容轻蔑一笑,广袖一甩,折身回返。 望着紧闭的房门,几婢相互看了一眼,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陈容虽然什么话也没有说,可她那眼神中的轻蔑,还是让她们有点羞愧。 这一天,建康城热闹非凡。 陈公攘等人进城了。 当然,来的并不止是陈公攘,而是一支浩浩荡荡的,多达数万人的大队伍。做为这几个月中,规模最大的南迁世族,他们地到来,一石激起了千层浪。 陈容坐在马车中。 马车外,带着众建康陈氏去迎接族人的,依然是四叔陈子方。在她马车的前后左右,都是密密麻麻,挤挤攘攘的建康城的百姓。 平妪朝外面瞅了一眼,笑道:“陈公攘归来后,女郎面圣的日子便指日可待了。”她向往地看向宫城方向,一脸羡慕,“奴还不知那公子皇子,都长得什么样呢。想来,定是个个俊美不凡,宛若神仙中人。” 陈容只是一笑。 就在这时,平妪突然捅了捅陈容,低声说道:“女郎快看,那是郎君和你大嫂啊。他们正在盯着这里看呢。” 陈容闻言,头也不抬,只是轻声吩咐,“把车帘拉下一些。” 把车帘拉下一些?这种事当面做来,可是大伤人心的。平妪怔了怔,见到陈容抿着唇,一脸倔强,轻应一声,伸手把车帘向下扯了扯。 这时的陈家大嫂,正昂着头极力向陈容的马车看来。她一边看,一边推着自家男人,尖声说道:“快看快看,那就是你的妹子,你叫她,你叫她啊!” 陈家大兄犹豫着皱眉说道:“不妥。真要见她,我向陈府求见便是。” 这话一出,陈家大嫂恼了,她狠狠在他的足背上踩了一脚,尖声低叫,“你疯了还是傻了?只有当着众人叫她,她才不敢不应,也不敢不认!”说到这里,她脚尖又朝着那足背重重一践,恨铁不成钢的低吼道:“叫啊!”她又说道:“看,那老奴看到我们了。” 陈家大兄的唇蠕了蠕,犹豫地张开了口。 就在这时,那车帘却是一拉,隔绝了他们看向陈容的视线。 这? 那老奴明明都看到了陈家大兄,还这般拉下车帘,这分明是不想认他啊! 一时之间,陈家大兄呆住了,陈家大嫂也呆住了。 好一会,陈家大嫂气了,她脸上的肥肉狠狠跳动几下。 右手一伸,她掐住了陈家大兄的耳朵,尖叫道:“你这个杀千刀,没用的废物!你看吧你看吧,你天天把这个妹子挂在口中,可人家呢?人家连见你也不愿意!” 她的音线有点高了,直是超越了这满城的喧嚣,传到了道路中间行走的贵人耳中。 瞬时,好几个护卫转过头向她看来。 陈家大嫂一见,吓得肥脸大白,再对上左右众人投来的鄙夷厌恶的目光,她更是心虚得很,当下连忙挤出一个笑容,扯着陈家大兄的手退向另一边。 转眼,陈容的车队已来到了城门处。 车队停了下来,喧嚣声渐止,众人开始排在两侧,专心等着前方那扬起的烟尘越逼越近。 这时,婢女的声音传来,“女郎。” 陈容应了一声。 那婢女低声说道:“陈公攘到后,你且伴他身侧,与他一道入城。”顿了顿,那婢女轻轻的解释了句,“刚才来了几位贵人。” 陈容一凛,应道:“可。” 那婢女一退,陈容便看向铜镜中的自己,镜中的她,着一袭浅蓝色偏黄的衣裳,折褶飘飞的裳服上,绣着朵朵浪花,这样的衣裳,再配上她素淡的,不施胭指的脸,显得格外清爽精致,这种清爽精致,冲淡了她的艳丽妩媚,多加了一分纯粹清彻。 不错,这样的自己,可以面见贵人了。 陈容满意地收回目光时,平妪在她身后说道:“女郎,要不要重新梳过头发?”为了方便,她的头发只是梳了一个最简单的发髻,上面只别了一支金钗,同时,她雪嫩的足上,也与时下流行的那般,着了一双木履。这样的打扮,清是清彻,只是显得不够慎重。 陈容摇了摇头,淡淡说道:“不必,不用太过刻意。” 她的声音一落,外面响起了一阵喧哗声,嘻笑声。 陈容转头看去。 这一看,她对上了十几辆缓缓驶来的马车。一对上那标有琅琊王氏,陈郡谢氏等记号的马车,陈容便不感兴趣地收回了目光。 这时,那高扬的烟尘,已越来越淡,烟尘下那浩浩荡荡的人群,已清楚可见。 望着看见不到边的队伍,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从人群中传来,“这次来的人太多了,纵是分别从四个城门进入,那数量也是惊人。” 另一个声音传来,“错了,这人有贵贱高低,怎会是所有人一起入城?听说是分四批。” 吵嚷声中,议论声中,城门外的车队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陈容伸头一瞅,赫然发现,走在最前面的,便是南阳陈氏! 是了,琅琊王氏和瘐志,桓九郎等人是一道先走的,剩下的世家中,以陈氏地位最为尊荣,自然是他们出头了。 随着南阳陈氏的旗帜和马车出现在众人视野中,众人的笑闹声更大了。 就在这时,十来辆马车一冲而出,在这些马车毫无顾及地越过人群和车队,横冲而来时,平妪惊声叫道:“女郎,这里有公主车驾呢。” 冲在最前面的,确实是公主车驾,紧随着公主车驾后面的,是一些外戚和太后和陛下所信任重用的新起士族的女郎们。 这些少女们大呼小叫着一冲而出。一边冲,她们一边嘻笑着,怪叫着,看那挥舞的长鞭,还有胡乱唱着的歌,很明显,这些女郎们是来出风头耍花招的。 就在这时,那婢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女郎,你也上去。” 陈容一怔,马上明白过来,当下对着尚叟吩咐了一下。 尚叟的马车也冲了出去。 当这些尊贵的女郎们冲出时,她们随身带着的高大俊美的随从们,也只得驱着马急急跟去保护。在这种情况下,陈容的马车冲出时,没有任何人注意。 转眼间,她的马车冲到了南阳陈氏的队伍前。 马车突地停下,外面伸出一只手掀开了车帘,望向她的,正是陈公攘身边的一个随从。那随从恭敬地说道:“女郎请下车。” 陈容应了一声,跳下马车。 她跟着那随从来到陈公攘的马车旁。 车帘后,陈公攘正慈祥地望着她,在朝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后,陈公攘笑道:“甚好,上车吧。” “是。” 陈容一上车,便双手置于膝前,低声禀道:“说有贵人在,要阿容与公一道入城。” 陈公攘抚了抚长须,呵呵一笑,道:“也可。” 他的声音一落, 马车里的两个婢女们膝行上前,她们帮陈容摆好塌几,在让她与陈公攘一左一右地坐在马车正中后,她们掀开车帘,退缩到角落里。 前方的喧嚣声越来越响了。 慢慢的,行进的队伍开始拉开了距离,两侧的护卫策马微退,马车与马车之间也隔得远了。 走在最前面的,是陈公攘的马车。 转眼,他的马车入了城门。 一入城门,马车便停了下来,随着他的马车停下,紧随而来的车队,也跟着停下。 陈公攘掀开车帘走了下来,他朝着陈子方拱了拱手,叫道:“子方,劳驾了。” 转眼,他对上琅琊王氏和陈郡谢氏等马车,团团一揖。 而在他的身后,陈容亦步亦趋,她嘴角含笑,微仰着头,盈盈福着。 她这一亮相,几乎是一瞬间,上千双目光都盯向了她。 “此女与陈公攘同车,何人也?” “举止落落,笑靥雍容,想是南阳陈氏的大才女吧。” “才女?长相如此媚人的才女,也不知哪家郎君有福了。哈哈。” 此起彼落的笑声中,喧嚣声中,“哈哈哈——”一阵大笑声传来。 这笑声,尖而响亮,声线中透着轻浮。 几乎是那笑声一起,所有的喧嚣声便是一止。接着,人群一分而开,一辆马车冲了出来。 冲出来的,是一辆极为普通,没有任何家族标识的马车。那马车直直地冲向队伍前列,冲过陈府众人。 转眼,那马车冲到了城门前,在离陈容还有十步不到时,马车减速。 也不等那马车停稳,车帘便掀了开来,接着,一个皮肤苍白,五官秀丽的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从马车中跳下。 那青年跳下时,周边的护卫齐齐一惊,同时上前一扶。 青年向前冲出二步,也不等站稳,他便急急挥退众人。然后他胡乱伸手一撑,这一撑,他直直地摸上了一个三十来岁大嫂的胸乳。这个大嫂一脸横肉,双眼浑浊,与陈容的大嫂,长得颇为相似。 却说那青年感觉到手心一软,连忙转过头来,一见这妇人,他张一嘴,便是一阵干呕。 ## “太欺负人了,奴才也是人,反攻,反攻!” 鱼孽新作《御主》http://www.qdmm.com/mmweb/1970207.aspx坑品有保证,跳!!(未完待续) 第137章 陛下,请封我为女冠 青年一边干呕,一边忙不迭地缩回手,他掏出手帕,用力地擦着手心,厌恶地说道:“丑胖如此,生来何用?来人,把她拖去喂狗。” 一令吐出,几个护卫马上上前,他们显然训练有素,那妇人刚瞪大黄眼,骇得就要尖叫时,嘴里便被一物塞上,同时,双手也被剪住。 转眼,她便被众护卫提下,消失在人群中。 甩出命令后的青年,终于把手心拭干净了,他把手帕一扔,大步向陈容和陈公攘走来。 便这般站在两人面前,青年歪着头瞬也不瞬地盯着陈容。几乎是突然的,他伸手指着陈容,叫道:“我喜欢她。”四字一出,闭目养神的王弘双眼睁了开来。 这时,那青年转向陈公攘,他睁着一双明澈的眼,张嘴便要说话。 不等他开口,马车中的王弘,微微点了点头。 就在这个青年对着陈公攘说道:“这妇人不错,你让她。。。。。。” 他堪堪说到这里,一阵整齐响亮的叫声传来,“我等见过陛下!陛下万寿!” 十来个响亮整齐的嗓音这么一吼,瞬时,众人一惊。紧接着,无数个‘见过陛下’‘见过陛下’的声音乱七八糟地响起,伴随着这些叫声的,还有‘扑通’‘扑通’声地跪地声,却是围观的众人不断地见礼。如贵族们还只是长揖不起,那些散在四周的庶民们,此刻已是跪拜在地。 这些声音响亮之极,吵杂之极,盖住了所有的声音,便连青年自己后面的话,也给压了下去。 陛下? 陈容微惊,她瞪大双眼看了青年一眼,向后退出半步,盈盈一福。 青年皱起了眉头,等嘈杂声消失后,他扁起嘴,不满地回头瞪向左右,叫道:“搞什么鬼?不是说过不许认朕的吗?” 见到众人都低着头,一众庶民还畏畏缩缩的后退着,青年显得大为失望,他嘟囔几声,转头看向陈容。 对上陈容脸蛋垂到胸口的模样,青年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他目光盯着陈容,口里却说道:“都起来吧。” “谢陛下。” 青年皱了皱眉,又命令道:“都散去吧。” “是。” 领命散去的,只有一部份庶民,便是他自己带来的护卫,也只是后退了三步。至于四周济济一地的权贵,那是没有退后半个。 对这个情形,青年显然早就习惯了,他也没有理会,只是上前一步,凑近了陈容。 青年皇帝堪堪凑近陈容,紧跟着他的近臣便接收到了一缕目光。当下,那近臣上前一步,他凑近青年,低声说道:“陛下,这里人太多了。” 这几字一出,青年皇帝秀丽的脸上便是意兴索然。 他又扁了扁嘴,不过扁着嘴的同时,青年皇帝的目光还是锁在陈容身上。 好一会,青年皇帝突然压低声音,轻轻地说道:“我叫司马彰,你呢?你叫什么?” 陈容万万没有想到,堂堂皇帝会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她呆了呆,刚刚抬起头来。一侧的陈公攘已是双手一拱,表情严肃认真地回道:“禀陛下,她便是陈氏阿容。” 青年怒了,他不满地说道:“我在问这个美貌女郎呢,要你回答什么?” 堂堂皇帝的怒火,一点也没有引起陈公攘的不安,甚至四周听到这些对话的贵族和护卫,那表情也是毫无异常。 在青年的怒火中,陈公攘淡淡一笑,他长揖不起,声音一提,认真地说道:“陛下可曾听过?有一妇人,在慕容恪围攻莫阳城时,为了恩义只身赴难?有一妇人,在南阳城被围时,一袭血衣冲杀而出?” 他大声说到这里,站直身躯,朝着陈容一指,朗声叫道:“陛下,那妇人便是她!便是这个陈氏阿容!” 叫声朗朗,四周回音不绝! 围在四周的数千建康人,先是一惊,转眼嗡嗡声大作。 嗖嗖嗖投来的目光中,一声又一声的议论声中,陈容在陈公攘的暗示下,向前走出二步。 她站在了陈公攘的身前。 陈容微微抬头,让自己的面容清楚地呈现在众人眼前后,她再次朝着青年皇帝福了福,清脆的,朗朗地唤道:“妾,陈氏阿容见过陛下。” 青年皇帝显然还处于震惊中,他瞪着陈容,几乎是突然的,他讶异地问道:“啊?你为什么要赴死呢?活着不是很好玩吗?” 陈容呆了呆,转眼,她浅浅一笑,敛着眉眼回道:“家国不存,此身安在?阿容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罢了。” “是吗?”皇帝对她这样的回答,却似有点失望。 他还在打量着陈容,看着看着,他扁起嘴,闷闷地说道:“朕不喜欢这么严肃威武的妇人。” 这话一出,青年皇帝身后的大臣们,都皱起了眉头:本朝出了这样的节义之妇,陛下本应大加赞赏。哪里知道他却迸出一句不喜欢?哎,罢了罢了,陛下从来如此! 至于陈容,却是有点好笑也有点诧异。纵使她为了今日的相见,想过无数对策,也没有料到,陛下是这样一个陛下。 青年皇帝意兴索然地长叹一声,挥了挥广袖,对陈容说道:“说罢,你要什么封赏?” 陈容福了福,她还没有开口,一个近臣走上前来,他对着皇帝轻声说道:“陛下,这等节义之妇,当为楷模。” 皇帝闻言,皱眉想了想,点了点头。 他转向陈容,刚要开口时,陈容却是极为突然地后退半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陈容这个动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青年皇帝双眼一亮,兴奋地问道:“噫,你为什么要跪朕?” 陈容抬起头来,她双眸明澈地望着青年皇帝,清脆地说道:“妾有一事相求,请陛下允准。” 她一开口便是求事,那青年皇帝的嘴不由扁了扁,陈容见状,歪了歪头,调皮地朝他眨了眨眼。 这动作甚是可爱,青年皇帝大为欢喜,他乐了,“说说,你要求什么事?” 陈容的心,猛地扬得高高的。她仰望着皇帝,按捺着紧张,浅笑盈盈地说道:“妾啊,妾想皇上封妾当一个女冠,终身不必嫁人!” 妾想皇上封妾当一个女冠,终身不必嫁人! 妾想皇上封妾当一个女冠,终身不必嫁人! 。。。。。。 王弘腾地一声坐了个笔直,他抿紧唇,双手十指紧扣车辕,一瞬不瞬地盯着陈容,盯着她! 不止是王弘,便是陈公攘,便是陈子方,便是四周的所有权贵,便是围在不远处的陈家大兄和陈家大嫂,这时刻都张大了嘴,傻了眼。 没有任何人想得到,陈容一个女郎,凭着以命博出的功迹,好不容易得到了众名士的认可,又面见了陛下,提出的,却是这么一个要求! 青年皇帝眨了眨眼,他傻呼呼地问道:“你想当女冠?” 当他这么问出时,陈公攘上前一步,深深一揖,可不等陈公攘开口,陈容的声音蓦地微提。她以一种天真的笑容望着皇帝,调皮地说道:“妾这个要求一出,所有人都给吓傻了,陛下不觉得好玩吗?嘻嘻,便是为了这个好玩,陛下你也应了妾吧,陛下,你应了妾吧。” 最后二句,声音软软,已是撒娇。 青年皇帝一听,乐呵起来,他用广袖对着陈公攘一挥,喝道:“你不许开口。” 这命令,陈公攘却是不敢违背的,当下他闭紧嘴。 “退后去,别挡在朕与阿容之间。” 陈公攘无可奈何,朝着皇帝揖了揖,退后二步。 话说皇帝在教训陈公攘时,目光也不曾闲暇,他津津有味地看着四周众人,欣赏着他们的表情。看着看着,他回头朝陈容挤了挤眼,悄悄说道:“你说得对,是很好玩。” 说到这里,他清咳一声,收起脸上的笑容。一见他这模样,王弘又朝着那近臣使了一个眼色。 那近臣连忙走上前来。 可不等那近臣开口,青年皇帝已是严肃地下巴一抬,朗朗喝道:“允!” 那近臣哪里料到皇帝便这么简单的应了?当下他脚步一僵,几乎是突然的,他觉得后背在嗖嗖发寒。 陈容大喜,她再次伏倒在地,清亮地叫道:“谢陛下大恩。”她朝着皇帝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对于美人的感谢,四周权贵们的怔愕,青年皇帝显得十分开怀,他越发提高了声音,“这样吧,西山那道观不错,你就住那里去。” 西山道观? 陈容大喜,那道观可是建康城中出了名的风影秀美,最重要的是,附属于那道观的,还有近千亩田地!近千亩啊,这对她来说,真是莫大的赏赐。 当下,陈容已是喜笑颜开地唤道:“谢过陛下!陛下英明!” 青年皇帝还处于快乐中,他再次瞟向四周的权贵们,见到他们一个个似是不高兴,双眼都亮得发绿了。 又是清咳一声,青年皇帝对上四周的权贵们,严肃地说道:“这陈氏阿容不畏生死,实可敬也。朕跟你们说啊,你们不可看到人家长得美丽诱人,便想动她。她可是得到朕亲封的女冠!” 他说到这里,哈哈一笑,甩着手,得意洋洋地走上了自己的马车。 青年皇帝一走,慢慢的,好一些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瞟向了王弘,那些目光朝着王弘望上一眼,便转向陈容看来。 ## 大伙看得高兴也好,不高兴也好,都不要忘记投上一张粉红票哦。(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38章 想说就说了(求粉红票) 各位各位,这几章不管是看得爽了,还是看得紧张不安了,你们都要记得把粉红票扔出来哦。泪,便为了这种不一样的感觉,也可以拿出你们宝贵的票票啊。 要知道,现在能够让我们的心大起大落的,也只有书中的情和人了。 ## 众目睽睽之下,伏地不起的陈容站了起来。 她的嘴角含着笑。 不管是王弘,还是周边的每一个人,都看得出来,这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它放松,它灿烂,它有着抛开了一切枷锁和负累的愉悦,甚至,是一种燃烧着生命的,含着激情的愉悦。 慢慢收起笑容,陈容转过身来,她对上陈公攘,对上陈子方,缓缓的,一跪不起。 再次伏在地上,陈容朗声说道:“阿容令得两位族伯失望了。然,战场上虽然得生,可阿容在杀了几个胡奴,染了一身鲜血后,对世间诸事突觉无趣,早便有了出家之想。” 她重重地磕了几个头,“阿容也知,两位长辈为了阿容,心意拳拳。然,阿容于这一生,已是心灰意冷,只想安静度日。阿容不孝——” 这几个头,磕得砰砰作响,转眼,她的额头已是铁青一片。可是,青着沾了泥土的额头的陈容,那笑容却是放松的,灿烂的。 她抬起头望着陈公攘,望着陈子方,颤抖的,大声地求道:“阿容罪重,望能宽恕。” 说罢,她以额抵地。 这时,所有人都看着这里,这时,隐于山野,弃去红尘,本是名士们推崇的。看破名利,优游世外,本是贵族们所向往的。因此,陈容的所作所为,虽然大大出乎了陈家人的预料,大大地打破了他们的算盘。可是,他们不能有任何不满。 当下,陈公攘上前一步,他扶起陈容,伸袖拭去她额头上的泥土,苦笑道:“你这孩子,怎么磕得这么重?哎。” 他摇着头,只是长叹。 陈子方也上前一步,他温和地望着陈容,低声说道:“你这孩子啊,你如果想出家,可以提前跟族人说啊。哎,算了,算了。” 陈容盈盈一福,低着头,好一会才轻声说道:“是,阿容思虑不周。” 陈子方摇了摇头。他转向后面的马车,广袖一挥,命令道:“走吧走吧。” 一声令下,所有的马车都开始滚动。 陈公攘上了马车,陈子方也是,他们一个一个地上了马车,在与陈容随便说了二句后,便开始启程。 陈容也上了马车。 马车中的平妪,这时傻得说不出话来了。她望着陈容,望着陈容,突然的,泪如雨下。 陈容瞟了平妪一眼,笑了笑,也不劝解。 人群中,陈家大兄呆若木鸡地站的那里,他的唇颤抖着,喃喃说道:“我的阿容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的阿容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在这里喃喃自语时,一侧,他那肥胖的婆娘先是瞪大眼啧啧连声,突然的,她欣喜叫道:“那西山道观下,不是有很多良田吗?良田啊!”她腾地转过身来,扣着陈家大兄的双臂,叫道:“她都出了家了,再也不会有丈夫孩子,那些良田,不就是我们的吗?” 陈家大嫂的声音堪堪一落,几乎是突然的,陈家大兄蓦地转过头来。 他瞪着这个脸上肥肉抖动,表情欢喜的婆娘,右手一挥,极狠极重的给了她一个耳光! 这个耳光太突然,太沉重。 陈家大嫂哪里想得到,平素唯唯诺诺,连手指也不敢动她一下的丈夫会这般对自己?当下捂着脸傻眼了。 陈家大兄重重甩出一个耳光后,瞪着她,咬牙切齿地骂道:“这个时候,你还在掂记这个?当真是狼心狗肺也!” 骂到这里,也不等自家婆娘发火,陈家大兄已大力推开人群,朝着陈容的马车追去。 陈容的马车在向前方驶去。 有意无意间,所有的马车都与她隔了一段距离,所有的人都在回头向她看来。 一直到陈容的马车去得远了,一个护卫才凑近来,低低唤道:“郎君?”他的声音格外小心。 马车中的人没有回答他。 透过车帘,那张俊美清华的脸,那双清澈如水的双眸,正定定地望着那滚滚烟尘逝去。 慢慢的,慢慢的,白衣美少年垂下双眸。 他那温柔的,抚着麈尾的白净的手,突然一用力。 绷地一声,那雪白的尾线一绷两断。 慢慢的,那唇抿了抿,一个低低的,暗哑的声音轻轻传来,“宁可终身不嫁么?”说着说着,他低低一笑。 笑声轻轻飘开,转眼便消失在空气中,那护卫定神看去时,瞅到的是自家郎君那微微前倾,宛如捕食的野兽一样强劲的背梁,还有那沉静得没有丝毫表情的俊美面孔。 陈容的马车还在向前驶去。 她前进的方向,是自己买下的院落。对陈容来说,她已独立特行,惊世骇俗了一回,不妨继续下去。反正,现在就她算回到本家,也不会挽回什么。 陈容的马车驶回了自家院落。 她刚刚从马车上下来,突然的,一个人横冲而出,嘶哑地叫道:“阿容,我可怜的阿容。” 一边叫,他一边把陈容抱在了怀中。 陈容听出了声音,这是一直疼爱她的大兄的。 她伏在这个温暖的怀抱中,闭紧双眼。 她的头顶,陈家大兄的声音沙哑悲伤,他抱紧陈容,一遍又一遍地哽咽着说道:“阿容,我可怜的阿容,我可怜的阿容啊!” 说着说着,他松开陈容,伏地痛哭。 陈容走上一步, 她轻轻跪下,伸手放在大兄的肩膀上,陈容微笑着,轻轻地说道:“大兄,不要为阿容难过了。现在的阿容很快活了。是真的很快活。” 她歪着头,轻笑了两声,在陈家大兄讶异地抬起头时,陈容愉快地朝他眨了眨眼,吐了吐舌头,朝着自个儿的脸一指,调皮地说道:“大兄你看看,你看看,阿容哪有半点不快活?” 陈家大兄认真地瞅着她。 就在这时,一个尖利的妇人声音传来,“就是,小姑子有什么不快活的?她应该快活。”叫声中,一个肥胖的妇人旋风一般冲来,她冲到陈容面前,伸着胖手便去抓她,在陈容避开后,她停下脚步,端着笑脸格外可亲地叫道:“阿容阿容,没有想到你都可以见到陛下,还得了陛下的厚赏。太好了,阿容,嫂嫂在这里恭喜你了。” 说到这里,她朝着还跪在地上的陈家大兄横了一眼,刚刚横出,她马上笑容绽放,望着陈容,她指着自己脸上的巴掌印,委屈地说道:“小姑子你瞅瞅,你瞅瞅,这是你大兄打的!我不过说了一句你没有委屈,他就打了我!” 最后几个字,声音提高,一脸控诉和委屈。 陈容见到是她,已是连连退后两步了。 当陈家大嫂说完,又巴巴地靠上前,伸手扯向她的袖子时。几乎是突然的,陈容的广袖重重一甩。 这一甩甚猛,陈家大嫂一个措手不及,被她给甩得退后一步。 在陈家大嫂瞪着一双黄浊眼,不知是要发火还是继续讨好时,陈容低头看向自家大兄。 望着大兄削瘦的,慈爱的脸,陈容垂下双眸,慢条斯理地说道:“大兄可知,当日阿容为何要与你断绝兄妹关系?” 以前,她前途末卜,有话也不可说,不敢说。不过现在她可以说自己想说的话,做自己想做的事了。。。。。。当街请求陛下封赏自己为女冠的事都能做出,再做任何事,也不会显得惊世骇俗,更不会造成什么后果! 现在的陈容,已是一个女冠了,一个不需要顾及家族看法,不需要顾及夫家想法的女冠了!从此后,天与地之间,纵与横之间,她只是她,她都是独身一人,无依无靠,无家无室的一个出家人。 她想,现在的她,就算令得陛下不满了,也不过是把那些赐给她的田产收回。 陈家大兄没有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说起这个,当下愣愣地摇着头,狐疑地望着她。 陈家大嫂也瞪大了眼,她在专注地看着陈容。 在两人的目光中,陈容静静地望着自家大兄,一字一句地说道:“那是因为,阿容无法容忍这样的大嫂!” 铿锵有力地吐出这一句话,陈容广袖一甩,一脸恨铁不成钢地对着自家大兄说道:“这般庸俗低贱丑陋恶毒之妇,阿容不屑唤她嫂嫂!” 说到这里,她转身就走。 这时刻,门口的左右,还有不少人在探头探脑。 这时刻,所有人都张着耳朵,倾听着陈容所说的每一句话。 在这种情况下,陈容这毫不客气的一番话,令得众人同时一惊,同时呆怔了。 呆怔后,便是一阵交头接耳。 说实在的,这个时代的人,对于外表实在太过看重。陈容的大嫂,无论长相还是气质,都极不符合时人的审美观。应该说,在这个以清高优雅为美的时代,她这种长相一摆出,甚至不需要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便会被社会主流所排斥。 因此,陈容的话一吐出,四周交头接耳的低语声中,都是对陈家大嫂的厌恶和鄙夷,还有赞同的哧笑声。 好一会,陈家大嫂才尖叫一声,朝着陈容纵身一扑,双手扯向她的头发,咆哮道:“你这个不要脸的小贱货!长嫂如母,天下间哪有这般嫌弃嫂嫂的?我撕了你这个小泼妇的嘴!” 她冲得又猛,叫声又大,转眼间便扑到了陈容身后。 就在这时,一个暴喝声传来,“闭嘴!” 急冲而出的,正是陈家大兄,他蓦地伸手,紧紧扣住了自家婆娘的手臂。奈何他体型单薄力气不大,这一扣,不但没有扯住,反而被肥胖的陈家大嫂拖得向前冲出了两步。 这时,平妪上前一步,她拦在陈家大嫂面前,朝着咆哮愤怒气恼的陈家大嫂扯着嗓子喝道:“闭嘴!我家女郎的长嫂早就南迁路上死了!你这个不曾给过她一碗水,一顿饭的市井泼妇,怎配得上长嫂如母这四字?呸!没的丢了我百年公卿世家陈府的颜面!” 平妪朝着地上重重吐了一口痰,筹拥着陈容回到了自己的院落。她们前脚踏入,后脚那院门便是重重一关,把陈家大嫂和陈家大兄关在了门外。 这时刻,陈家大兄还是呆若木鸡着。 他的旁边,那胖婆娘还在咆哮,还有涨红着脸大骂大嚷。 几乎突然的,陈家大兄扯着嗓子嘶吼出声,“闭嘴,你给我闭嘴!”他跳了起来,在四周的哧笑声中,鄙夷目光中涨红了脸。陈家大兄厌恶地瞪着这个一脸横肉的妇人,恨声叫道:“她说得不错,你这样的妇人,是丢了百年公卿世家陈家的颜面!” 一声吼出,陈家大兄急急向回冲去,转眼间,便把脸孔涨得青紫,慌了神魂的陈家大嫂丢在一片哧笑声中。 这时,走在院落里的陈容,突然说道:“叟,你带几个人看着郎君。那恶妇的兄弟都是浪荡子,别让他们伤了他。” 尚叟一怔,马上拱手应道:“是。” 在平妪等仆人的目光中,陈容垂下双眸,轻轻说道:“我是想助大兄衣食无忧的。。。。。。可这个大嫂若在,我们兄妹,只能就此绝路了。”说到这里,她笑了笑,喃喃自语着,“我一向是任性的,妪,你说是不是?” 平妪没有回答。 她在瞪着陈容,瞪着陈容。 瞪着瞪着,平妪突然向前一扑,抱着陈容放声大哭起来。 一边嚎啕大哭,平妪一边泣不成声地控诉道:“女郎,好好的日子不过,你怎么能出家?你怎么能出家?” 她越说越是伤心。当陈公攘和本家看重陈容,准备把她引荐给陛下时,平妪是怀着无比的期待的,更是愉悦的。 她万万不能接受,女郎出生入死那么一博,得到的只是一个女冠的名号! 这天下间的女人,哪有不嫁人的道理?哪有不需要子嗣丈夫相伴的道理? 还有,七郎明明是看重她的,以七郎的身份,他愿意纳女郎为贵妾,那是何等福气?可她家的这个女郎,偏生这般执拗,偏生要这么倔强地把自己的终身,奉给一卷道经,一袖清风! 再过个数年,她和尚叟要是死了,女郎可怎么办?她孤零零地活在这个世间,无依无靠,无家无室的,可怎么办? 越是想,平妪真是伤心欲绝。当下,她抱着陈容,不住的啕啕大哭,哭声中,哽咽声中,她不住叫道:“好好的日子不过,你怎么能出家,怎么能出家?” ### 有读者对我说,魏晋时代不会出现陈容这种性格的人。 这话是错的。 魏晋时代,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思想解放,个性解放的时代。那时代,上层世族的女儿,有很多独立特行,极有个性的。不说别的,魏晋史上最有名的两位丞相,王导和谢安,他们的妻子便大大方方的展现她们的妒忌,她们便理所当然的不许丈夫纳妾。 可以说,陈容有独占丈夫的念头,在那个时代并不稀奇。稀奇的只是,她爱上的是那么一个琅琊王氏的天之骄子。 知道祝英台和梁山伯的故事,是怎么家喻户晓,流传至今的吗?那是当时的丞相谢安一手推广的,他还以朝庭的名义,封祝英台这么一个女扮男装去读书,这么一个违背父母之命去殉情的女子,为“节义之妇”!所以后人经常说,在当时的大众偶象谢安心中,他最渴望和最喜欢的女人,便是祝英台这种敢用生命去爱的,敢不在乎一切传统和礼教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39章 王弘与道号 陈容知道,与平妪这些人,是没有办法解释自己的想法的,她也不想解释。 她慢慢推开平妪,缓步朝里面走去。 院落里,仆人们都站一排,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陈容,眼神中说不出是悲伤,还是放松。 不管如何,陈容成为女冠,对他们这些依附于陈容的人来说,是没有坏处的,不但没有坏处,陛下亲封的女冠,一生衣食无忧,那是可以肯定的。他们总算不用再尝受颠覆流离之苦,饥寒不定之劳。 陈容走到他们面前,轻轻一笑,说道:“诸位,我们安定了。” 她目光瞟过悲伤的尚叟和平妪二人,又笑道:“只等陛下的圣旨一到,我们就搬到西山去。恩,有什么要准备的,你们可以着手了。” 想了想,她转向平妪说道:“妪,马上准备一套道袍,我得酬谢这尘世间的亲人,以及帮助过我的朋友们了。” 好一会,平妪才泣不成声地点了点头。 这一套道袍,是平妪哽咽着做出来的,只用了一天。 一大早,陈容便把头发梳起,扎成道姑发髻,然后套上这件浅黄色道袍。 道袍松松大大,穿在她的身上,掩不去那婀娜美好的身段。平妪仰着脸,望着陈容那掩不住的艳美,望着这遮不尽的风流体态,悲从中来,又是一阵啕啕大哭。 陈容没有理她。 她转过头来,对着铜镜中的自己瞅了瞅,慢慢的,她皱着眉头,喃喃说道:“依然艳俗。” 确实是,她本来便适合这种艳俗的鲜艳之色,一袭浅黄道袍的她,在铜镜中看来,依然还是那么艳丽,依然带着让男人移不开眼睛的风流。特别是这道袍宽大飘然,更衬得她身姿如柳。 不过陈容也没有太在意,这建康美女多着呢,她算不了什么。 陈容收回目光,对着平妪轻声说道:“事已至此,哭有什么用?不要哭了。”一边说,她一边朝外走去。 门外,尚叟已把马车备好。 陈容坐上马车,轻声吩咐道:“去本家吧。” “是。” 马车缓缓驶去。 当陈容的马车驶出府门时,巷道两旁的侧门,伸出了十几颗头颅,这些中小家族的仆人主人们,一个个伸着头,好奇地议论不休着。 马车驶过巷子,入了街道。 立春了,植在道路上的柳树,细细看时,可以看到那小小的绿色芽苞,路过的行人们,那衣裳已有转薄。 渐渐的,陈容的马车,驶入了颍川陈氏所在的巷子。人以群分,这巷子里住的,都是世间一流门第。每一个朱门院落,占地便是数百上千亩,从围墙看去,里面的房屋层层叠叠,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分外沧桑。 是的,是沧桑,现在陈容看到这些富贵之所,繁华之地,不知怎么的,总是会想着,也不知这高门华第里,埋了多少血泪。 本家到了。 尚叟停了下来,他刚要对门卫开口,侧门已经打开,那门卫朝着尚叟点了点头,道:“是阿容小姑子吧?进吧进吧。”一边说,他一边昂起头朝着马车里望来。 尚叟连声道谢,驱着马车向院落中驶去。 不过这一次,陈容明显白来了,陈公攘不在,陈子方等人也不在,问来问去,竟是一个可以拜访的人也没有。 尚叟策着马车出来后,问道:“女郎,下面到哪一家去?” 沉吟了好一会,马车中,传来陈容的轻言细语,“去琅琊王氏吧。不管是从平城迁南阳,还是从南阳迁建康,我都承了他们恩惠。” 尚叟呆了呆,惊叹道:“琅琊王氏?女郎,那样的门第,我们怎么有资格进去?肯定不会放行的。” 陈容一笑,慢悠悠地说道:“他们不放行,我们不进去就是。今日前来,也只是尽一尽礼数。” “女郎言之有理。” 马车向前驶去。 这一次马车前进的方向,是天下间扬名已久的乌衣巷。那可是百年风流地,出入尽公卿,往来无白丁的所在。 因此,越是靠近,尚叟驱车的动作便越是缓慢,陈容从车帘看去,只看到他后颈处汗流渍渍。 看来,光是前去拜访一下,他都感觉到莫大的压力。 乌衣巷,从来是风景如画的胜地,左右两侧,分别流过两条河流,而一座蜿蜒的青山,便座落在朱门华第之后。 离乌衣巷还有一里路程时,尚叟的眼前,出现了一条碧波泛绿,波光浅浅的河流,巍巍青山倒映在河流中,岸边马车林立,人还没有靠近,便可以闻到沉香扑鼻,琴瑟传音。 陈容透过车帘,只是望了一眼,便轻声说道:“上前吧,王弘王七郎在那里。便在这里向他致谢也是一样。” 尚叟一怔,他昂起头张了张,睁大眼诧异地说道:“看不清啊,这么多华服子弟,女郎是怎么认出琅琊王七的?” 这还用看吗?不管隔了多少人,不管隔了多远,她只要一眼,便可以清楚地知道那个人在不在。。。。。。纵使这世间有千千万万人,他却是只有一个的! 经过两世,她知道,这就是孽缘,是要付出巨大的努力,才能挣脱的孽缘。 尚叟也只是随便说了一句,便策着马车靠近。 不一会,一个响亮沉冷的声音传来,“哪一家的?” 尚叟呵呵一笑,正要回话,那声音突然转缓,笑道:“原来是陈府那个请封女冠的小姑啊?过去吧过去吧。” “多谢多谢。” 在尚叟的道谢声中,马车继续向里面驶去。 又过了一会,马车一停,尚叟的声音传来,“到了。啊,还真是有七郎呢,女郎,不但七郎在,桓氏九郎等人也在呢,呵呵。” 陈容闻言,掀开了车帘。 早在她这辆马车到来时,四周嘻游的,把素缎铺在地上,纵酒高歌的少年子弟们,便静了静。也只是一静,转眼众人便移开了眼。 瘐志无意中一瞟,双眼不由一亮,他朝着身边静静饮着酒的白衣少年一捅,低声说道:“你看谁来了?” 白衣少年慢慢抬起头来。 只是一眼,他的双眼便慢慢眯起。 慢慢的,他挺直腰背,一瞬不瞬地望着那越来越近的马车。 一旁的瘐志看到他这模样,嘎嘎笑了起来,当下,瘐志长叹一声,仰头望天,摇头晃脑地说道:“美人兮美人,不知为暮雨兮为朝云。。。。。。哎哎哎,是美人如梅花啊,冬日传香,这一宿缠绵,芳香尤在,美妙人儿却被春姑神给收了去。。。。。。哎哎哎,美人儿薄情啊,美人儿薄情啊。” 他自顾自地摇头晃脑的吟唱着,可越是说,声音便越是慢,按照惯例,身边这个家伙可不会任由自己这么长篇大论啊。怎地今日这般安静了? 瘐志转过头去。 他一转头,便对上腾地站起,大步向前的白衣少年。看他这样子,怎么刚才的冷嘲热讽,他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 王弘缓步向陈容的马车走来。 他的动作轻缓,优雅,表情沉静如水。 陈容慢慢掀开了车帘。 她转过双眸,看着河边望去,咦,刚才还在的人呢? 就在这时,她的眼角瞟到了,原来那人就站在她的左近,离她不过十步远! 陈容转过头去。 白衣胜雪的美少年,正负着双手,静静地望着她。他的双眸依然明澈高远,他的面容依然容光照人。 只是,他锁在她脸上的双眸,太过沉静。 四目相对时,陈容灿烂一笑。 一笑宛如春花开。 笑靥如花中,陈容就在马车中,朝着王弘盈盈一福,她垂着眉眼,轻声细语地说道:“故人安好?阿容就要脱离这红尘了,离去之际,特意前来见过郎君,为以往种种,说一声谢。” 她笑得温柔,说得轻巧。 王弘缓步向她走来。 他走得很慢,很慢,那无比优雅的步伐,宛如一只正在觅食中的豹子,于优雅中,透着十足的张力。 转眼间,他走到了陈容的马车外。 他离她,只有一步远时,他停下了。 双眸静静地盯着她,盯着她,慢慢的,慢慢的,王弘轻轻一笑。 这一笑,分外不同,陈容不由诧异地看向他。 白衣胜雪的美少年,温柔微笑地望着她,慢慢的,他伸出修长白晰的手,漫不经心地放在车窗上,她的小手旁。 他望着那雪白粉嫩的小手,再抬起头来,扫过她艳丽动人的小脸,再看向她那道袍掩不住的高耸胸脯。 慢慢的,他嘴角一扬。 几乎是极为突然的,他俊脸一昂,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陈容的同时,提着声音说道:“阿容已是方外之人了,可有了道号?唤做陈韵子可好?” 他虽是问着陈容的,可他的声音不小,那含着笑盯着陈容的表情,也有点冷。 陈容眨着眼,还有点不明白时,几个少年已然笑道:“陈韵子?既已出家,何必再姓陈?我看姓弘也可。” 这话一出,王弘一晒。他这一笑分外灿烂,那雪白的牙齿明晃晃的,直让陈容不由自主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转眼,王弘的笑容便是一收,脸上的表情也转回了他一惯的温柔自在,他慢条斯理笑道:“弘韵子?这道号不错。阿其,你把它呈给陛下吧。陛下有点糊涂,你记得多说两遍。” ??######################################################################################### 媚公卿在粉红票榜上现在是第三了,谢谢大家,呵呵。 另外,推荐白金作者禾早的新书《顾盼生欢》 洞房花烛夜,新娘上吊时。 郎君病怏怏,小妾虎耽耽。 穿越重生的舒欢,遇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烂摊子…… 呵呵,直通车在媚的书页下有哦,大伙去看看吧,禾早的文恬淡随意,飘转自如,你们还记得当初的红杏泄春光吧?这本新书,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未完待续) 第140章 成女冠了 一个士子模样的年青人站了起来,拱手应道:“是。”他转身离去。 陈容连忙抬头,叫道:“且慢。” 她的叫声清亮,可不管是那阿其,还是周围的人,都自动忽略了她的声音。 无奈何,陈容只能转向王弘。 她面对的,是王弘微笑的俊脸,他正微笑的,温柔地看着她,看着看着,他轻轻伸手,温柔地在她的下巴上抚了一下,说出的话中带着叹息,“傻孩子,这是建康啊。” 说到这里,也不等陈容开口,他广袖一甩,转身离去。 望着王弘白衣翩然的背影,几乎是突然的,陈容嫣然一笑。 她从马车中缓步走下,一袭浅黄道袍,却显得妩媚风流的陈容一走下,便引得众少年同时驻目。 在众目睽睽之中,陈容朝着背对着她的王弘盈盈一福,她含着笑,声音温柔愉悦,“弘韵子?这道号着实不错。多谢七郎成全。” 她曼步向桓九郎,瘐志等人走去。 转眼,她那曼妙的身影,便越过了王弘。在经过他时,她凝睇回眸,笑靥如花地说道:“阿容知道自己长相不好,便是当了道姑,出了红尘,也末必能得安宁。幸好,今日得了七郎你给出的封号。想来,在琅琊王七和陛下的双重庇护下,阿容这一生,是能平安终老了。” 说罢,她再次朝着王弘福了福,嫣然一笑,提步转身。 望着她渐渐远去,曼妙自在的背影,王弘停下了脚步。 他脸上的笑容在慢慢收去。 不远处的瘐志和桓九郎,这时同时摇了摇头。瘐志长叹一声,嘀咕道:“七郎啊七郎,这是何必呢?不过一妇人!哎,人家都不要你了,都要出家了,你怎么还舍不得放手呢?” 桓九郎则是喝了一口酒,说出的话是嗟叹连连,“可怜琅琊王氏子,却生生入了这等情苦迷障中。哎,可怜可怜,太可怜了。” 瘐志接口道:“不错,确实太可怜了!九郎,为了可怜的琅琊王七,我们干一杯吧!” 桓九郎连忙仰头把酒饮尽,他把空酒杯朝着瘐志晃了晃,嘎嘎笑道:“如此可怜人可怜事,当真值得大醉一场。再满上再满上。” 这时,陈容走到了两人身前,她朝着两人施了一礼,清声说道:“往岁承蒙两位照顾,阿容多谢了。” 瘐志连连摇手,笑道:“不用谢不用谢。” 他向陈容凑近来,一边靠近她,他一边鬼鬼崇崇地瞟向远处的王弘,压低声音说道:“这你可不懂了,现在是我们对你感谢得很。小阿容,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吩咐哦。特别是某些无耻人氏非要接近你时,你一定要向我们求助哦。”说到这里,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双手朝着自个儿大腿一拍,‘啪啪’作响中哈哈大笑。 事实上,现在乐呵着的不止是他两人,一侧坐着七八个少年,都是衣履雍容,长相清秀文雅出众的。此刻,这些少年了一眼王弘,便朝陈容望上一眼,然后又望向王弘,然后便以袖掩脸,双肩颤动。 在所有人的笑容和注视下,陈容向熟人们一一见礼,细腰一折,向自己的马车折回。 自始至终,她的腰背挺得笔直,她脸上的笑容,愉悦轻松,直到上了马车。 马车启动了。 渐渐的,笑声远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容才动了动挺得太直太久,已有点僵硬的背,慢慢地收起脸上的笑容。 这时,尚叟在外面叹道:“女郎便是做了女冠,七郎他也是有心的。” 他说到这里,心中大闷,当下长嗟短叹起来。 陈容闭上双眼,好半晌,她才轻声说道:“他是有心。。。。。。”尚叟一听,又是一阵叹息。 又过了一会,尚叟问道:“女郎,郎君那里要不要也去见一见?” 出家之前辞亲别友的传统,由来已久。一般来说,既是出家,便代表以往恩怨一笔勾销,有些地方,辞别的不但是亲友,甚至连仇家,也会去见一见,叙一叙,毕竟,红尘俗世需要割断的,便是恩怨情仇四个字。 何况,陈容与陈家大兄的关系实是匪浅。 陈容沉吟了一会,低声说道:“不必了。” 尚叟一怔,问道:“为什么不必?” 陈容没有回答。 这时,陈容的马车已驶入巷道。 巷道两侧,行人纷纷,每个人向她的马车瞟来一眼,便会专注地打量着。 “这便是那个向陛下请求出家的陈氏阿容。” “听说是个难得的美人儿。” “可惜了,可惜了。” “有甚可惜的?啧啧啧,道家不是有房中七十二术流传在世吗?可见是个不禁情爱的。”这个声音,便有了几分淫意。 “驾——驾——” 尚叟连连挥动长鞭,驱着马车向陈容的院落驶去。 陈容刚刚走下马车,一个人影飞一般地向她冲来。 尚叟一惊,立马上前一步拦住。 那人冲到陈容面前,便刹住了脚步,他一边推着尚叟一边跳着双脚叫道:“阿容阿容,你大兄被浪荡子拿住了,你快快去救他。” 这人脸孔瘦长,体形也削瘦,苍白的脸上还敷着粉,可不正是陈家大嫂的那个三弟? 此时此刻,他一脸的焦虑,只是说着说着,那盯在陈容的双眼便有点失神。 陈容盯了他一眼,便有点厌恶地转过头去。 她竟是理也不理便跨入了自家院落。 那瘦削文弱的三弟呆了呆后,冲着陈容的背影叫道:“陈氏阿容,你还有没有良心啊?我说,你的大兄被浪荡子给拿住了。他们还要砍去你家大兄的手!” 这时,陈容和尚叟已先后入了院落。听到那人的叫嚣,陈容停下脚步,冷冷说道:“我如今,已是陛下亲封的女冠!”她回过头来,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冷漠眼神盯着那三弟,“你去告诉那些浪荡子,如果不想连累家人,不想尸骨无存,别说是砍下他一只手,便是把他手脚都砍了,都是可以的!” 她的声音一落,大门砰地一声被关上。 那三弟呆呆地站在门外,盯着那大门望了好一阵,他还是一脸不敢置信。 陈容一入院落,便对守在家里的平妪问道:“守着我大兄的人,可有回来禀报什么?” 平妪摇了摇头,道:“没有啊。女郎不是说过吗?如果一切平安,就不用回来禀报的。” 陈容点了点头,对尚叟说道:“叟,你把马车停好后,便出去一趟,找到我们的人,便说是我说的,天黑夜深时,不妨把脸蒙起来,捉住我那大嫂的两个兄弟,狠狠地揍一顿!记住,打重一些,让他们躺个十天一月的。” 这一次尚叟没有犹豫,平城处于北方,本地人颇有些逞勇斗狠的,再加上这一路南迁,他也是见识了不少世面了。可以说,他对陈容的这个命令,不但不排斥反而大为赞同。领了命令后跑得飞快。 转眼,又是二天过去了。 这一天傍晚,平妪走到陈容身后,轻声禀道:“女郎,郎君白天来过。” 陈容转过头来,轻声问道:“什么事?” 平妪低声说道:“郎君他唠叨了许久,说什么他那婆娘虽然粗鄙不堪,连同她的兄弟也不是个成事的,可是,当初郎君刚来建康时,不但染了重病,还贫困不堪。若不是被岳父收留,被那婆娘照顾,他也不会活到今日。他说,以后他会管教好他们的。女郎万众瞩目,不管是做人还是行事,当谨慎守拙为要,千万不要被人拿了把柄什么的。” 平妪说到这里,压低声音迟疑道:“女郎,郎君定是猜到了那事。他还说那两兄弟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请了大夫来,说是一个打折了肋骨,一个腿骨也不行了,还说要躺个数月的。” 陈容听到这里,漫不经心地一笑,她解下发髻,慢慢说道:“我那大兄自小便心慈手软的。。。。。。他却不知,今日那三弟敢用他的人身安全来诳我出去,明日他们便敢砍下我大兄的人头来要安葬费!有些人,我断断不会姑息。” 陈容说着说着,摇了摇头,晒道:“好了,不跟你说这个了。” 平妪见她意兴索然的,连忙专心地给她梳理起长头来。 皇帝的圣旨,足足又过了四天才下达。领了圣旨,接过皇家赏赐的道姑袍,当着众人的面,重新把头发挽成道姑髻的陈容,在皇家侍卫地筹拥下,坐着马车,带着行李,浩浩荡荡地驶向西山道观。 这一日,正是春日阳光烂漫,柳枝细叶新发。 马车浩浩荡荡地驶过时,两侧游人如流。 不一会,车队来到了西山处。 西山道观,位于半山腰中,透过疏淡的树林,可以看到道观的飞檐。纵使还是初春,这里已是浅绿浓绿交织,琴声歌声不绝。 走下马车的陈容,在皇家护卫们地筹拥下,慢慢向道观走去。 山路蜿蜒,石板路上草苔处处。转过一道山坡,十几个携妓优游山林的贵族子弟齐刷刷向陈容看来。 望着道袍宽大,却掩不去风流艳色的陈容,一个脸上敷着白粉的秀丽少年尖声笑道:“好!好一个美人儿!弘韵子,弘韵子!一个韵字,倒是说尽了这美人儿的引人留连处。” 他的声音一落,另一个高挑修洁的二十来岁的青年笑道:“我倒觉得,韵字用在她身上,太雅太高洁了,不如用一个媚字。不对,媚字过于艳俗,这女另有风流处,啧啧,我都不知如何形容她了。” 在两人的交谈声中,一个歌伎娇声笑道:“妾真是不明白了,那琅琊王七既然把人家小姑当成了心肝宝贝,怎地还放着她成了女冠?莫非,这又是他们名士的一种风流手段?”说罢,她以袖掩嘴,格格欢笑。 ¥¥ 奉上更新,期待粉红票。。。。。。嘿嘿,期待好多好多的粉红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41章 守株待群兔 入驻道观,把道号记录于册,用了陈容整整一天时间。 原本,陈容以为,这一天会十分热闹,可不知为什么,直到一切尘埃落定,整个西山道观,也不见一个旁观的客人。 夕阳西下了。 陈容站在这半山腰中,俯视着下面的层峦叠嶂,不知为什么,她竟有一种恍惚感。 明明是皇上亲封的道姑,可这偌大的道观,也不见安排什么人来。听来听去,进入耳中的,依然是她的仆人们的声音。 似乎,这出家修道,只是换了一个居处而已。 陈容寻思了一会,哑然失笑:这样不是很好么?反正,我也只是想要一份安宁而已。 想到这里,她转身返回。 西山道观很大,房屋林立,少说也有百五六十个房间,陈容选了选,挑了一处最为安全的东侧院落住下。 这一次回到建康,她只带了十个仆人,刚买的居处放着二个仆人看守,现在跟在她身边的,只有八人。八个仆人加上她,也只有九个,九人住在这可容一百五六十人的道观中,听着鸟啼虫鸣,太阳刚刚沉下地平线,从身后的山林中传来声声虎啸,当真是寂寞得紧。 这一晚,陈容是在猿悲狼嚎声中度过的。 转眼,又是半个月过去了。 这半个月中,西山道观仿佛成了荒无人烟的所在,一直没有半个外人踏足。有时听到落叶的沙沙声,仆人们转眼望去时,往往对上的,是一双双幽绿幽绿的狼眼!每每这时,便是一阵惊叫声和仓促地关门声传来。 而且,一直到现在,属于西山道观的那千亩良田,不知是陛下忘记了还是怎么的,一直没有人提过,更没有人把那田契什么的送到陈容手中。 仿佛,她和她的仆人们,被一股力量彻底地隔绝于红尘之外。 春渐渐深了。 四周的树枝上,那浅浅的芽苞渐渐绽放开来,一点点浅绿新绿抹在天地间,山林中。 吃过早餐后,陈容慢步走出。 走到道观前的青石台阶处,陈容望着远方层峦叠嶂的山林,吁了一口气,伸了一个懒腰。 “女郎。”她实是习惯了,到了现在,还是叫陈容做女郎。陈容交待过几次,平妪都是当时应了,转眼便忘,没奈何,在无人之时,陈容便由着她这样唤着。 平妪叫了一声,快步跑来,她来到陈容身后,见到她满脸笑容,不由说道:“女郎,观里的粮食布帛,柴米油盐都已不足。” 顿了顿,她轻声说道:“我们手头的珠宝财帛,那日观礼时都打赏出去了。现在,是不是得悄悄地再取点出来零用?” 陈容一怔,回头向平妪看来。 平妪皱着眉嘀咕着,“奴也没有想到,道观中会干净成这样,竟是什么也没有。女郎,若不是你来时藏了一手,我们现在吃穿都成问题。” 听到这里,陈容也蹙起眉头。 半晌,她轻声问道:“妪,道观中的记事帛简,你可找到了?” 平妪连连点头,说道:“找到了找到了。” “走,看看去。” “是。” 这一看,便一直看到中午。平妪望着把这些陈旧破烂的帛简扔到一旁的陈容,连声问道:“女郎,怎么啦?” “怎么啦?” 陈容慢慢一笑,淡淡说道:“有人动了手脚。。。。。。居然给我一个空壳子。” 平妪眨巴着眼,却是一笑,“那有什么打紧?反正我们还可以养活自己。” 陈容回过头来。 她对上平妪,盯了半晌后,平妪不安地问道:“女郎?你,你望我做甚么?” 陈容眨了眨眼,收回心神,轻声说道:“我是在想,这种事,要不要计较。”以她的意思,真是不想计较这些了。可是,这西山道观,在建康也是出了名的所在。不说别的,光是每年接待皇室和贵族,每年供奉道祖所需要的香火等等,便是一笔巨大的开销。没有了千亩良田打底,却要支付这种种开销,她是万万吃不消的。 。。。。。。她一直以为,出家做道姑,也只是得一个安静居处,至于这些凡尘俗物,便如她所知道的那样,会有专人打理。现在才发现,世间的事,从来不会如此简单。 想到这里,陈容苦笑了一下,喃喃说道:“且计较这一回,实在不行,就向陛下请旨回家清修吧。” 说到这里,她清声唤道:“尚叟。” 尚叟小跑了过来,应道:“女郎?” 陈容垂眸,轻声说道:“我写一道折子,呆会你且去皇宫求见陛下。。。。。。”刚说到这里,她嘴角一扬,慢慢笑道:“我怎地糊涂了,做这些无用功有什么用?” 自言自语到这里,她转向尚叟,声音一提,认真地说道:“叟,呆会你就与平妪一道回宅子,趁没人注意时取五箱珠宝出来,然后,把这五箱珠宝全部换成柴火粮油衣物等日常用度所需,记着,要换取足够我们用上半年一年的。” 陈容的笑容,慢慢地变得灿烂,她轻缓地说道:“换了后,你们的声势可以大一些,多逛两条街道。恩,今天晚上时,你就领着大伙一道,在前来道观的几条要道上,择几根大树,全部削去树皮,刻上几个字。恩,就刻着:闭关,谢绝尘世客。然后,把各条要道的观门全部关闭。” 她转过身,广袖一甩,细腰一扭,转身回返,传来的声音袅远温柔,“我倒想看看,那些人坐不坐得住!” 平妪和尚叟相互看了一眼,半天,尚叟问道:“女郎这是什么意思?” 平妪摇了摇头。 尚叟领了命令后,当下便与平妪急急离去。 他们回来时,天色已黑。十个人足足忙了二三天,才按照陈容所要求的那样,在各处要道的大树上留了言。 第四天. 这一日,艳阳高照,山林中,坡野上,那点点浅绿,变成了一线线,一条条。 陈容领着众仆来到道观前,她先是装模作样的祈告过三清祖师。然后,她转向众仆高声说道:“记着,时辰一到,便把所有观门都关上。这一次,你们也随着我一道闭关吧。” 众仆齐齐叫道:“是。” 这山林中,回音甚响,这一应,顿时四面八方,都是他们的叫声。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转眼,一个极为傲慢的高喝声响起,“且慢!” 陈容等人一怔,同时转头看去。 只见通往道观的主要石阶上,转出十个高大的护卫。 这些护卫大步走出,分站石阶两侧后,扯着嗓子,响亮地叫道:“九公主驾到——” 九公主驾到? 陈容慢慢地蹙起了眉头。 突然的,她的心一跳,一句话从她的记忆中弹了出来,‘“上一次九公主来府,七郎安置她,也不曾如待女郎这般慎重。”’ 慢慢的,陈容一笑。 她领着众仆走下几步,朝着那几个护卫抬手行礼,清声说道:“弘韵子恭迎九公主。” 一阵鼓乐声传来。 转眼间,一个宫装美人,在十几个宫婢和护卫地筹拥下,缓缓走来。在他们的身后,是二十个歌伎,这些歌伎或拿鼓,或持笛。 饶是隔得这么远,那美人也直直地昂着头,朝着陈容望来。 陈容却是低眉敛目,嘴角含笑着,一副似是在回看于她,也似是不曾看她的超然姿态。 转眼,宫装美人已走到了离陈容只有十步远的所在。 她站定后,直直地盯着陈容,好半晌,九公主朝着陈容福了福,“见过弘韵子仙姑。” 长相秀雅,颇具书卷气的九公主说出这句话后,轻轻一笑,以袖掩嘴,“久闻仙姑大名,今日得见,方知仙姑实是世间难得的美人,便是我父皇最宠爱的妃子,怕也没有仙姑这般动人。” 她声音清雅,笑容可掬,可她这样称赞一个出了家的人生得美,那意思便耐人寻味了。 陈容只是装作不知,她笑了笑,正要还礼时,前方的山道间,“砰砰砰砰——”竟又是一阵鼓乐声传来。 这鼓乐声,比起九公主刚才,实是大了太多。听那架式,竟似是百数乐伎同时演奏而出。 转眼,一支浩大的队伍出现在陈容眼前。 队伍之前,是一辆八扛舆,八个长相清秀的少年,抬着一个肌肤白净,五官秀丽,眼尾上挑媚如秋水的美少年缓步。走来 再靠近一看,少年是五官秀丽,可那脸孔这么白净,分明是敷了粉所致。 在他们的身后,是浩浩荡荡的婢女和护卫队伍,再后面,则是五六十个正全力演奏着的歌伎了。 远远的还没有靠近,那美少年便抬眼看来,他一眼便看到了九公主。当下,他白晰的手指轻搓着垂在胸前的发缕,尖声笑道:“九妹也在啊?哟?这位身着道袍的美人儿,是不是就是弘韵子仙姑?” 一边说,他一边朝着陈容左右打量,目光轻佻,啧啧连声,“好美,好美。这么一个美人儿,不管是哪家丈夫得了,也会当成珍宝,当女冠实在太可惜了。” 听到这样的调笑,陈容笑容微冷,在九公主的目光中,她眉目微敛,没有回应。 可是,在这么个时候,只听得东侧山林中,又有一阵鼓乐声传来。 竟是又有人来了! 这一下,不管是九公主,还是那美少年,都怔了怔,众人与陈容一样,同时朝那方向看去。 而在陈容的身后,一个仆人嘀嘀咕咕着,“今儿个怎么了,贵人们一个接一个的来,还都奏着鼓乐。真是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般喧嚣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42章 谁为她射来这一箭? 平妪向陈容走出一步,轻声问道:“女郎,要不要派人前去迎接?” 陈容一笑,她看向九公主,看向那美少年,声音一提,清脆地说道:“方外之人,可顾不得这些俗套!”说到这里,她广袖一甩,转身向观中返回。 见她这么自顾自地离去,众人一怔,一个宫女轻笑道:“真真是得陛下看重,王七郎厚爱的,你看,这不说走便走了?” 笑声清楚地传入陈容的耳中。 陈容回过头来,她盯着那站在九公主身侧的宫女,然后转向九公主,声音微提,淡淡说道:“此处本是清净之地,方外之境,弘韵子亦不再是红尘中人,自当不理会这红尘俗事,公主以为然否?” 她的声音有点清冽,九公主呆了呆,不由应道:“自然。” 陈容嘴角扬了扬,她看向那走在九公主身后的美少年,清声问道:“这位贵人以为然否?” 那美少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闻言笑道:“不错。” 至此,陈容一笑,“既然两位贵人都觉得弘韵子此言有理,那我告退了。” 说罢,她作了一礼,转身离去。 而这时,另一条山道,又传来了一阵鼓乐声。 一阵又一阵的鼓乐声中,九公主和那美少年怔怔地望着陈容大步离去,望着她自顾自地步入道观。 慢慢的,九公主冷笑一声。 然后,她朝着身侧的那宫女使了一个眼色。 这眼色一使,那宫女马上明白了。当下,她大步走出,来到犹豫着不知如何是好的陈家众仆面前。右手一扬,极为突然地甩了平妪一个耳光。 “啪——”,重重的耳光声中,那宫女厉声喝道:“你这个没上没下的贱奴!竟敢直视公主尊贵之躯?该打——” 厉喝声远远传出。 响亮的耳光声中,厉喝声中,陈容的脚步僵住了。 她慢慢的,慢慢地回转过来。这时刻,她突然想到了王弘那日所说的一句话,“傻孩子,这是建康啊。” 是啊,这是建康!她怎么会以为,只要自己出了家,便可以逍遥红尘之外呢?这世间,强权和门第,凌驾于一切规则之上啊。 陈容瞟了一眼呆若木鸡,脸上爪印俨然的平妪,缓步返回。 望着她走来的身影,九公主盈盈笑道:“仙姑因何回返?莫非,仍是割不断这红尘俗事?” 面对笑靥如花的尊贵公主,陈容施了一礼,她轻声叹道:“公主前来鄙观,弘韵子不胜荣幸,请!” 这是标准的迎客礼仪。 至此,那刚刚甩了平妪耳光的宫女嫣然一笑,她格格笑道:“这才像样嘛。呸!竟敢对我家公主那样说话,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四周的婢女护卫们,同时露出笑容,轻蔑地瞅着陈容。 陈容的表情十分沉静。 站在陈容身后的众仆,同时露出了担忧之色。这里,不管是陈容还是平妪,心下都明白,陈容这一认输,以后再想超然,只怕难了。 就在这时! 山林中,一阵寒风嗖嗖而来,寒风中,伴着弓弦拉动,长箭破空的呼呼风声! 众人齐刷刷回头。 可是,他们的头才转到一半,只见一道寒光闪过,紧接着,一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电般地射来,那讽刺着陈容的宫女还在格格笑着,胸口便是一阵剧痛。 于是,宫女的笑声变成了惨叫声。 于是,所有的人连忙回过头来,这一看,个个呆若木鸡。 只见一支羽箭,深深地射入了那宫女的胸口上。它射得如此之深,只有箭柄露在外面。 那宫女口中的惨叫声,已转成咕咕的血沫涌出声。她瞪大眼,颤抖地伸出手,想要拔出那长箭。 而这时,站在宫女身周的众人,齐齐尖叫起来。九公主更是吓得花容失色,她向后胡乱退出几步,因为退得太急,脚下一软摔倒在台阶上,竟是在台阶上滚了七八步才撞到一物停下。 与她一样慌乱的,还有那个美少年,此刻,那美少年正双手掩着脸,啕啕大哭。 两位尊贵的主子给吓成这样,左右的婢女和护卫们像没头苍蝇一样尖叫着,嘶喊着,胡乱冲撞了良久,才反应过来,才围上他们的主子。 兵荒马乱中,没有人注意到,那中了箭的宫女已不支倒毙于地。 终于,那美少年回过神来,他哭叫道:“回去回去!快回去,快回去!” 命令一下,众护卫清醒过来,他们连忙抬起那舆车,掉头就跑,转眼间已冲出老远。 而九公主的护卫,这时也围上了她。他们把瘫倒在地,一脸泥土狼狈不堪的九公主扶着站起。 最先镇静的,是九公主身后的一个中年太监。那太监上前一步,朝着陈容一指,瞪眼嘶叫道:“弘韵子!你,你好大的胆子!” 嘶喝到这里,他朝着左右护卫一指,叫道:“拿下她!拿下她!” “是!”几个护卫刚刚应声站出,一个少年太监靠上前去,他凑近那中年太监,轻轻的,却以不管是九公主,还是几个护卫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杨公公,这样不妥啊。” 顿了顿,他说道:“这个弘韵子,背后可是有人的。” 声音一落,中年太监马上明白过来,他连声叫道:“回来,回来,回来。” 叫完后,他转向九公主,迟疑地问道:“公主,你看?” 九公主此刻,正抿着唇盯着陈容,她一瞬不瞬地盯着,过了半晌,才喃喃回道:“不会是他!他这般超然高洁之人,怎会这般嗜杀?定是我皇兄做的,对,定是我皇兄!” 说到这里,她清醒了少许,当下,她恨恨地瞪了陈容一眼,叫道:“回宫。” 喝声一出,众人连忙扶着她,急急向山下跑去。 这些人,来的时候气势昂昂,去的时候狼狈不堪,陈容望着歪歪斜斜匆匆忙忙的一行人,呆了呆,目光转向那倒在地上的宫女的尸体。 她走上前来。 陈容慢慢弯腰,望着那宫女胸口上的箭支,她低声说道:“没有字。”刚说到这里,陈容便是苦笑起来:真是废话,谁会在杀人的利器上留下字? 她直起腰,朝着刚才射出冷箭的山林中望去。这一望,树木森森,哪里有半个人在? 尚叟凑上前来,颤声说道:“女郎,这,这,要不要报官?” 陈容蹙眉想了想,好一会,她摇了摇头,“这箭是在警告那些想动我的人。既然如此,便留久一些。我们不用理会的。” 尚叟等人连忙应道:“是。” 陈容又朝着那瞪大双眼,至死也不瞑目的宫女盯了一眼,转身向观中返回。 她的脚步有点缓慢,整个人显得心不在焉。 在她的身后,惊魂刚定的仆人们,正在低声议论着,“一定是陛下派来的人。” “依我看,一定是本家派了人在保护女郎。”“说不定是哪位游侠路过此地。” 乱七八糟地议论声中,平妪向陈容靠近几步,此刻,脸上的巴掌印还一清二楚的平妪,笑得格外开怀,她朝着陈容嘀咕道:“女郎,我知道,那是七郎的人。只有他才会这般护着女郎。” 陈容没有回答。 平妪是了解她的,她瞅了瞅陈容的脸色,马上明白过来,“女郎也怀疑是七郎在保护你吧?”刚笑到这里,平妪瞟到陈容的道姑发髻,于是,那笑容给僵在了脸上,良久,一声叹息从咽中溢出。 陈容一行人来到道观大门前时,从另外二条山道上来的贵人们,已经上得山来。 这二路贵人,居然都是皇室中人。其中一个三十来岁,脸瘦而长,颇为白净的王公贵族远远看到陈容,便呵呵一笑,朝着她施上一礼,唤道:“司马言见过弘韵子仙姑。” 陈容连忙还礼时,另一个二十八九岁,与皇帝长得有点相似的贵人,也亲热地施上一礼,唤道:“司马敬见过弘韵子仙姑。” “不敢不敢。两位王爷多礼了。” 陈容垂下双眸,避开两人不断打量着,盯着的目光。此刻,在这两人的身后,还有私语声传来,“不过是打了下仆一个耳光,便被射杀当场!” “你听听这道号便知道原由了,弘韵子,弘韵子。” “那一箭,当场可悚!” “诸君错矣,王家七郎是何等风流人物?那般超然世外,神仙也似的一个美少年,怎会让自己沾上血腥?我觉得啊,他只怕是看到血也会晕倒的人吧?” “呵呵,此言也有道理。”“谬矣谬矣,你们忘了莫阳城和南阳城那二场战役了?” 乱七八糟的低语声,不断地传入陈容的耳中。 那司马言回过头去,朝着众幕僚随众瞪了一眼,瞬时,私语声少了一半。 他回过头来,紧走几步,来到陈容的身后,他咳了咳,声音极为温和亲切地说道:“不知仙姑明儿有空么?我母亲素来礼道,在西山道观啊,她可是常客。这一次陛下封仙姑为道观之主,我母亲听了可欢喜呢。她一直说啊,陛下这次可做对了。她还说怎么着也要见你一见。” 一边说,他一边观察着陈容的脸色,见她含着浅笑,看不出同意还是不同意,不由嘴一嘟,朝着她便是深深一揖,颇为赖皮地说道:“仙姑便应了罢。你要不给我一个答复,小王我连家也不敢归啊。” 陈容闻言,慢慢一笑,她垂下双眸,轻轻说道:“王爷见谅,弘韵子刚才才向三清道祖请示过,说要闭关的。”说到这里,她苦笑起来,虽是两世为人,可对这些交际应酬,她一直都没有长进。现在面对这王爷的要求,她还真不知要如何应对才是。 ## 想振作,想多更。。。。。。 对了,忘记求粉红票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43章 及时出现的王弘 几乎是陈容的话一落,她便敏感地发现,司马言身后的众人看向她的眼神变了,变得有点不耐烦,那瞅向她的眼神中,似乎在责怪她不知进退轻重。 这时,站在后面的,名叫司马敬的王爷阴阳怪气地说道:“仙姑可是为了礼敬三清师祖才闭关的,这红尘俗世事,可与她无关。十二哥,姑母这情可表错地方了。” 说到这里,司马敬尖着嗓子放声一笑。 在他笑着时,司马言身边的人,脸色都有点难看。 司马言还是微笑着,他径自温和地望着陈容,笑道:“仙姑当真无情啊,看来,小王这次是归不了家了。” 陈容咬了咬唇,暗暗想道:再要拒绝,未免太不通情理了。 想到这里,她朝着司马言还了一礼,轻声说道:“王爷盛情,弘韵子不敢辞也。” 她这却是应了。 应承之后,陈容转向司马敬,朝着他也是一礼,笑道:“两位王爷驾临鄙观,弘韵子不曾远迎,实是失礼。请入内。” “仙姑请!” 陈容刚迎着两位王爷入了道观,山下又是一阵鼓乐喧嚣声传来。 过不了小半个时辰,第六批人涌入山中。 于是,这一日陈容过得热闹无比,短短数个时辰内,观中来了八批贵人。原来,她是想知道谁在关注她的一举一动,是谁不想轻易放过她。可现在,来的人一批接一批的,而且这八批人各走各道,彼此之间暗潮涌动的,陈容哪里分得清谁敌谁友? 日暮西山了。 道观中,飞鸟翔集,人声渐无。 望着最后一批远去的车马,平妪走到陈容身后,喃喃说道:“女郎,这一日太热闹了。” 是啊,这一日太热闹了。 在陈容的苦笑中,平妪望着她关切地问道:“女郎,明日真的要去应王府中吧?” 应王府,也就是今天代母前来邀请于她的司马言的府第。 陈容点了点头,蹙着眉头喃喃说道:“只能去了。”她踱出两步,突然转头看向平妪,“妪,你说我要是向陛下请求回家修行,可好?” 平妪眨了眨眼,还有点迷糊时,陈容蹙起眉头,摇着头自言自语道:“不妥,不妥。便是回了家,这些人要在我的身上做文章,也是没法拒绝的啊。” 她仰着头,望着前方烂漫的天际,怔怔出神的时候,西侧的山林中,传来了一阵高歌声,“论贵贱,说是非,任他王侯将相,逃不过土馒台。今日繁华,明朝烟灭,便是王谢芳兰,当今之世,仅免刑灾。” 那高歌声飘渺而来,混在风声呜咽,群鸟鸣叫中,衬着这西山落日,生生地染上了一份沦凉风霜之意。 陈容听着听着,喃喃念道:“便是王谢芳兰,当今之世,仅免刑灾?”念到这里,她腾地回过头来看向平妪,她眼神空洞地望着平妪,当平妪忍不住想要询问她几句时,陈容哑然一笑,低低说道:“难道说,我一直想要索求的那份平安富足,本来便遥不可及?” 这时,那歌声已是越行越远。 陈容昂着头,朝着唱歌的人眺了眺,突然蹙眉说道:“这种歌体甚是奇怪呢,我以前从来没有听过。” 听是听过的,这种长短句混杂的歌体,首次从她自己的口中吐出后,只被王弘演绎过一次。她是没有想到,会在建康这样的地方,会在这个时候,又听到这种歌体。 在陈容寻思时,一侧的平妪,只是呆呆地望着她,几次想要回答陈容的问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转眼,一天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应王府的仆人们便出现在道观外。 陈容带着五个仆人,在他们地筹拥下,下了道观,坐上了马车。 马车很宽敞,上面铺着厚厚的虎皮,陈容坐上时,见到马车左右各点了一个香炉,暗香隐隐的极为好闻。不由问道:“这是什么香?” 在她的身后,两婢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掩嘴笑道:“它啊,名暗香。” 对香,陈容是没有研究的,她点了点头,也没有在意。 马车驶入了建康城。 建康城依然是那么繁华,鲜衣怒马的华服子弟从身边疾驰而过时,留下一缕缕幽香。 陈容透过车帘,静静地打量着四周的景色,想着自己的心思。也许是这般坐着不动,渐渐的,陈容觉得头脑恍惚,于是,她把车帘更拉开一些。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传来,“到了。请仙姑下车。” 陈容应了一声。 车帘被掀开,两个婢女走上前来,她们一左一右地扶持着陈容下了马车。 这里,已经是应王府内。层层叠叠的房屋座落在树木当中,假山林立,溪水潺潺,柳枝新发,歌声不绝。 陈容四下张望着,暗暗忖道:这地方可真是大,如果没有人带路,只怕走一天也寻不到大门。 见到陈容一落地便打量着四周的景致,一个三十来岁的少妇凑近前来,亲密地笑道:“仙姑,请走这边。” “是。” 一行人顺着北边的石子路,慢慢走去。 越是向前走,四周的房屋树木,便越是显得繁华茂盛。陈容四下打量着,不由问道:“不知见到你家老夫人,该当如何称呼?” 那少妇一直在观察着她,见她问话,便笑着说道:“仙姑有所不知,这次你面见的,乃是我家王爷的生母。你只需称她老夫人便可。” 王爷的生母?陈容暗暗忖道:看来是个没有封号,地位不高的妇人。 一行人穿过石子路,前方便是一个偌大的湖泊,湖泊上回廊道道,穿过回廊走到湖泊对岸时,一个精致秀美的阁楼出现在陈容的面前。 “仙姑,请。” 陈容点了点头,踏步入内。 阁楼是由木制而成,四周全被雕空,一扇又一扇的窗户掩映的纱幔之后,飘飞之际,幽香隐隐。 这地方,恁地豪华,真不似一个信道的老妇人喜欢居住的。 陈容想到这里,笑了笑,问道:“不知哪是老夫人的房间?” 那三十来岁的少妇笑道:“前方三十步处便是。” 陈容应了一声,她还在四下顾盼着。 那少妇盯了她一眼,见她似是有点不安,不由笑了笑,她也不解释什么,只是加快了脚步。 穿过一个弄堂,一间精美的殿堂出现在陈容眼前。 少妇朝着陈容福了福,“仙姑,请吧。” 陈容没有走。 她是突然明白,为什么她一直觉得不对劲了。按道理,这老夫人居住的地方,婢女仆人那是络绎不绝的,而女人通常嘴碎,有女人在的地方,不应该这般安静无声。而且这香,也浓郁一些,不应是一个喜道的老妇人喜欢的调调。 这些,她本来应该早就发现的。可是陈容虽是两世为人,却一直没有在真正的大宅子里呆过。以前为冉闵之妻时,他那人不喜奢华,婢女老妈子的并不多。出出入入的,更多是一些护卫和男仆。 更重要的是,她今日不知怎么的,头脑有点晕,不似寻常那么反应灵敏。 陈容停下后,笑了笑,漫不经心地问道:“老夫人身边,便无家生子么?怎地这般安静?” 没有人回答她地问话。 陈容腾地回过头来。 她对上的,是低着头,慢慢向后退去的众婢,以及那被一扇扇关闭的门窗。 就在陈容脸色微变时,一个清朗的大笑声从东侧角落处传来,“好一个美人儿。不错不错,挺聪慧的嘛。” 大笑声中,‘哒哒哒’的木履拖地声传来,只见东侧那纱幔一阵飘荡,一个华服男子,出现在陈容眼前。 这华服男子,约莫二十六七岁,他五官秀丽,鼻尖微钩,长相上,与皇帝和司马言司马敬这些人极为相似。 一见到这男子,陈容不由后退一步,她盯着他,正待喝叫。 可是,那男子只是朝她瞟了一眼后,便漫不在意地收回了目光。只见他大步走到东侧殿堂正中,刚刚站定,几个婢女便搬来塌几,焚上香炉。 陈容有点捉摸不透他的举动时,那男子已自顾自地坐上了塌。 然后,他双手一拍。 “啪啪啪——” 三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几乎是这掌声一落,整个安静之极的殿堂,便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只见四面帘动,十数个曼妙的身影踏着舞步悄然而来。与她们同时出现在的,还有那由远而近,越来越响亮的笙乐箫音。 殿中的香味更是越来越浓。 乐声中,那十几道身影穿花拂柳般娉婷而来,转眼间,她们拂开层层纱幔,出现在陈容眼前。 一看到她们,陈容脸色微变。 这十几个美人,一个个容如春花,眸如秋水,身材美丽动人。这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这十几个美人儿,居然个个都只着一层薄薄的轻纱,那挺耸的玉乳,那微深的私处,在薄纱下若隐若现! 陈容嗖地转过身去。 这一转身,她才发现,平妪等人不知何时,已然消失了,而且,那些领她前来的婢女仆人们,也消失了。她对上的,是紧闭的门户和窗户,还有,殿中那越来越浓郁的香。 陈容脸色大冷。 她二话不说,大步冲向殿门。 就在她向前冲去时,那男人的大笑声传来,“美人虽贞,怎敌暗香袭?看来这暗香也不怎么的,仙姑闻了这么久,还是有力得很啊。。。。。。啧啧,果然是敢孤身涉险的女豪杰。” 在男人大笑着时,陈容已冲到了殿门口。她的手刚刚扯向那大门,她的身后便出现了四个面无表情的婢女。 婢女们刚一出现,那男人便‘啪啪’的鼓着掌,慢慢说道:“不用紧张。。。。。。这般美妙所在,仙姑怎舍得离去呢?你说是吧,弘韵子仙姑!”说到最后五个字时,他是咬着字,一个一个吐出的,怎么听,怎么都有咬牙切齿的意味。 陈容已扯向大门门把。 她伸手一扣,便是用力一扯。 可是,哪里扯得开?不管她用上多大的力气,那大门也是纹丝不动,稳如泰山! 不知不觉中,两滴冷汗从陈容的颈后渗出。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响,然后,一只冰冷的手,抚上了她的后颈,只听得那男人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低低传来,“仙姑好美的肌肤。” 那男人吐出一口浊气,手指如蛇一样滑入她的后衣领内,他呼吸浓浊地低声说道:“好香,好滑!却不知还是不是处子?” 在他说这些话时,殿中的香味,已是浓郁得让人喘不过气来,那混在女人体香,衣履熏香的暗香味,也丝丝缕缕地渗入她的鼻端。 陈容那重重扯向大门的手,不由软了软,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力气在流失,自己的身体,在变得躁热。 那男人,似乎正是兴浓时,他慢条斯理地伸出手,从后面摸上陈容的脸颊,一边用手背感受着她肌肤的温润,男人一边喘息着,以一种兴奋的,残忍的语气说道:“王弘,”他吐出这个名字时,陈容浑沌的大脑瞬时一清。 身后,那男人还在低哑地继续说着话,“王弘的心肝啊,果然让人心动。真真不知,做为仙姑的‘弘韵子’,要是脱光了衣裳,爬到本王的胯下求欢的滋味如何?” 他兴奋起来,那喘息声已是急促之极,吐出的气息更是浓浊得紧,“本王调教过无数美人儿,你这样的,还是第一次遇到。。。。。。真真想知道,若让王弘见到他求而不得的心肝,跪在本王的胯下为本王吹箫,他会不会疯了,傻了?” 这一次,他的声音一落地,便听得怀中的美人冷冷说道:“王爷错了,他不会疯,也不会傻!” 伴随着这声音传来的,还有咽侯传来的剧痛! 却是一根寒森森的金钗抵在了他的喉结下面! 那男人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明明已软得成了一团泥的美人,怎么还能反击?难道她与自己一样,也是在这种暗香中浸淫了数年? 这男人却是不知,这世间,不管任何一种迷药,都会因人而异。从来,那些意志坚定的人,对迷药的抵抗力也是最强。 此刻的陈容,正冷冷地盯着这男人,她手中的金钗,已紧紧地抵在男人的咽喉上。一缕鲜血,正顺着钗尖流下。 这金钗,与寻常的金钗似有不同,它的钗尖分外尖利而长,任何人一见,都毫不怀疑,陈容手中的这金钗,是一可以致人于死地的利器! 那男人被金钗顶得退后一步,他白着脸,却兀自尖声警告道:“仙姑胆子不小啊,你可知道我是谁?” 陈容冷冷一笑,正要回答时,几乎是突然的,外面传来了一个极为熟悉,极为清润的声音,“琅琊王七,求见建康王。” 这声音来得太突然,不管是陈容,还是那男人,都是一呆。 见到里面没有声音传来,王弘清润如水的音线徐徐传来,“还请王爷见谅,我那妇人,是个性烈的。。。。。。放她出来吧。” ## 今天多码了一些,大伙用粉红票奖励奖励我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44章 我的七郎 建康王这时反应了过来,他脸色发白地瞪着手中金钗越抵越沉的陈容,扯着嗓子叫道:“好,本王这就放她出来。” 他头一低瞪着陈容,急急说道:“听到没有?出去吧出去吧。” 陈容没有动。 她的手腕再次一沉。 ‘卟’的一声小小的利器入肉声传来,转眼间,一缕鲜血从建康王的咽喉中溢出。金钗虽然插得不深,可对于建康王这种养尊处优的人来说,那死亡的危胁,却是实实在在的。 不由自主的,他尖叫一声,慌乱地叫道:“你这妇人是不是疯了?我都让你出去了,你没有听到吗?” 此刻,外面的王弘等人正在倾听着里面的动静,众护卫正准备破门而入时,倾听到这里的王弘挥了挥手,他浅浅一笑,有点温柔,也有点叹息地说道:“让她消消火吧,她知道分寸的。” 众护卫闻言,转身退到他的身后。 殿中,陈容在听到建康王的慌乱地急吼声后,虚弱地一笑,她用有点昏花的双眼瞪着他,手中的金钗又沉了沉,在刺得建康王鲜血迸流时,陈容冷冷地说道:“王爷应该感谢王七郎才是,若不是他来了,现在的你,已是一具尸体!” 她的声音冷而响,说完这话,她厌恶地瞪了一眼建康王,也朝着殿中几个角落瞪了一眼,这才转过身去。 几乎是她堪堪转身,大门便‘砰’地一声被撞开,白衣翩翩,俊美如玉的王弘,领着众护卫出现在她眼前。 他与正慢步走出的陈容对了个正着。 见到是她,陈容甩了甩恍惚的大脑,连甩了好几下,她的眼前还是一片昏花,于是,她拿起手中的金钗,再次在自己的左手腕背上重重一插。 金钗一拔,血流如线,众人齐齐低头,却瞟见她那皓白如玉的手腕上,有着四个血口,其中一个伤口血流正鲜,另三个血已干涸。。。。。。原来,刚才她便是这般刺着自己来提神的。 王弘的双眸,瞬也不瞬地望着那四个血口。他脚步稍快,走到了陈容面前。 也不看她,他径自从怀中掏出手帕,轻轻地拿起她的手腕,他把那伤口一把包住。手帕不够,他从左袖上撕下一块布帛,加覆在伤口上。 他地动作温柔而仔细,包扎后,他也没有放开她的手。 实实地握着这手腕,王弘慢慢抬头。 他明如秋水,清澈之极的双眸,定定地望着陈容,这时的陈容,也在望着他。在药力的作用下,她的双眸少了平素清醒时的冷绝,多了一分恍惚和迷离。她用一种清醒时,绝对不会出现的痴痴眼神,在望着他。 对上她这样的目光,王弘突然伸出双臂,把她重重搂在怀中。 紧紧地搂着她,王弘闭上双眼,轻轻的,有点沙哑地唤道:“阿容,阿容啊。。。。。。” 被他搂在怀中的陈容挣了挣。 她挣开他的搂抱,扯开他的手臂,依然歪着头,痴痴地望着他。。。。。。这眼神,太专注,这一切的她,似是抛弃了所有所有的执念,所有所有的苦涩,只是把那刻入魂魄的相思,刻入灵魂的渴望,刻入梦魂的爱意,这般傻傻的,定定地倾泄出来。 这眼神,太痴迷,太情深,太苦涩,太相思,太绝望。。。。。。在这个凉薄的,荒唐任性的世道,已经不会有人这般痴迷不悟的去爱别人了。 王弘突然觉得眼中有点酸涩,他仰着头。好一会,他再次展开双臂,把她搂到了怀中。 他把陈容重重一抱,便松开了双手,转身朝着建康王走去。 他才走出一步,右手手腕便是一紧,却是陈容抱着他的双臂,她还在仰着头望着他,这时的陈容,与以往完全不同,她似是一只脆弱的小鸟,附在他的肘腋间,有点傻,有点脆弱,有点认真。 王弘温柔一笑,伸出手搂着她的腰,把她搂于怀中后,他朝着建康王大步走来。 这时的建康王,颈项不大的伤口早就闭合了。他正怔怔地望着陈容出神。 在王弘走近时,他突然仰天长叹一声,朝着王弘诚恳地说道:“我不如你远甚。”这暗香,既是迷药也是幻药,它能使人处于一种放松的,美好的梦境中,可以把人隐藏在心底的情和欲,扩大无数倍。 正是因为如此,闻了暗香的人,她的内心深处还是有一线清明的。那时刻在驱动着她的,除了性的本能,还有隐藏在心底深处的,最强烈的那种执念。 对贵族们来说,女人多的是,愿意被他们睡的女人也多的是,春药多的是,在春药的作用下,节妇变成荡妇也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回事。暗香只所以被皇室贵族这般推崇,还因为,在它的作用下呈现出的美人,是被欲望支配的同时,还有着自己性情的。 建康王的目光,不由自主又瞟向小鸟依人状的陈容,又说道:“这妇人,真真是个痴心人儿,倒是值得珍惜。” 说到这里,建康王的目光有点迷离,他轻轻说道:“昔日,我母亲也是这般望着我父皇的。。。。。。可惜,她从来都不聪明,那么容易就被皇后派来的人给扔到了妓院给轮死了。可怜的她,就算死了也不曾博得我那父皇的半点怜惜。” 梦呓般地说到这里,建康王突然头一仰,哈哈大笑起来。他这一疯狂大笑,那刚刚结好的伤口又破裂了,鲜血不断涌出。 大笑声中,建康王突然放声高歌起来,“忽而在东,忽而在西,魂魄相萦,何时得息?何时得息。。。。。。” 高歌声中,他也不理会身前的王弘,也不理会颈项上流得正猛的鲜血,广袖一甩,这般狂冲而出,直到冲出老远,那狂笑声和似歌似泣的高唱声还在传响。 望着建康王冲出老远的身影,还有因为他的狂叫而引来的大批护卫,一个幕僚走到王弘身侧,轻声问道:“七郎,我们走吧。” 另一个幕僚也走上前来,他朝着王弘拱了拱手,低低说道:“郎君,如此结果,实是最好不过。” 王弘点了点头,望着那建康王冲出的方向,慢慢一笑。这一笑,有点沉冷。 一行人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在他们走出时,应王府的护卫们自发地散开,放任他们离开。 不一会,王弘便抱着陈容上了马车。 马车稳稳地驶向外面。 马车中,陈容偎在王弘的怀中,她还在仰着头,一瞬也不瞬地望着他。似乎,下意识中,她就想这般看个够,直把以前的,以后的,今生今世的份,全在这一刻看个够。 王弘转头对着众护卫吩咐几句后,便低头看向陈容。 他对上陈容痴迷的眼神,双臂不由紧了紧。 搂着她的细腰,把她温柔地置于怀中,王弘的脸贴着她的脸,低低唤道:“阿容?” 陈容恍惚地应了一声,“恩。” 听到她这般温柔的回应,王弘轻轻一笑,他侧头在她的眉心啄了啄,低低说道:“阿容爱我么?” 恍惚中的陈容,还是紧紧揪着他的衣袖,听到他地问话,她喃喃说道:“爱。” 一字吐出,王弘再次一笑,这一笑,灿烂如花。 他的红唇,压在她的双眸上,轻轻问道:“那你随我回家,可好?”对上她迷糊的大眼,他温柔之极的解释道:“回王家,有我的王家。” 陈容歪着头,却似是听不懂地望着他。好一会,她喃喃说道:“家?”摇了摇头,陈容笑得有点憨,有点傻,“七郎是不是傻了?我明明没有家的。” 她一边傻笑,一边伸手抚着王弘光洁的下巴。 青葱手儿如玉,如弹琴般游移在他的肌肤间。抚着抚着,陈容嘟囔道:“郎君好似我的七郎。” 这‘我的七郎’四字一出,王弘呆了呆,他喃喃的,低低地重复道:“我的七郎?” 恍惚迷离中的陈容,哪里会回答他?她径自傻傻地望着他,温热的白嫩小手,却在不知不觉中,贴着他的喉结伸入他的衣襟中。 她一边胡乱的扯着他的衣裳,一边喃喃说道:“你不是别的男人,你是我的七郎。。。。。。”陈容似是在劝着自己放松,如此说了几遍后,她的身躯明显的变软,她一直强迫着自己挺直的颈项,也松驰下来。 喃喃自语中,她把自己偎入他的怀中。 她的右手,已从他衣襟处,摸入他的胸膛。热热的小手在触及到他冰凉的皮肤时,陈容欢喜地呻吟一声,她把脸向它靠近,口中还在嘟囔着,“他不是别的男人,他是七郎。。。。。。我是七郎的。” 一句又一句的重复中,陈容的小脸越来越红,呼吸越来越乱。 就在这时,她的下巴被紧紧锢制住。 她那散发着红晕,双眼迷离,红唇半张,香舌暗吐的俏脸,被一只大手强行抬起。 她对上了王弘的双眸。 这时的王弘,如玉的俊脸已有点晕红,他右手刚刚抬起陈容的小脸,腰带却是一松,一支滑腻温热的小手如蛇一样伸入他的下腹。 ## 情之一字,自古最痴,大伙要是痴了,可别忘记投上你的粉红票。哇哈哈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45章 个中滋味,最难消受 王弘左手迅速地伸出,紧紧地搂着陈容伸入下腹的小手,可他刚刚把那手从衣裳中掏出。陈容的另一只小手,已把他的衣襟扯开,在他胸膛左侧的茱萸上,又扣又扯着。 看她睁大双眼,睫毛扑闪扑闪的认真模样,似乎不把这玩意扣出来便不罢休。偏她又服了药,手脚无力,那用力抠扯的动作,便成了软绵绵的情挑。 王弘扣着她脸的右手放下,扯向那在胸前玩弄的小手。 他刚把那小手扣住,嘴唇却是一暖,却是陈容把自己的唇覆在他的唇上,香舌频吐,正吃吃笑着,开心地勾画着他的唇线。那香舌此刻越钻越深,越钻越深,转眼便挤破他的牙齿,探入他的口腔中追逐着他的舌头了。 这一下,王弘的气息完全乱了,他俊脸左右躲闪着,可他越是躲闪,陈容越是开怀。她一边格格欢笑,一边用手肘撑向他的衣襟处。 只是一会功夫,王弘的衣襟已被扯开大半。而且,随着时间推移,他的衣襟是越扯越开。 渐渐的,左支右绌,手忙脚乱的王弘,那呼吸是越来越急促,脸孔也越来越晕红。终于,他再也忍不住了。把她的双手重重一锁,王弘急促地命令道:“阿容,停下来!停下来!” 喝声一出,陈容委屈地抬起头来,水汪汪的双眸不解地看着他,眼神中除了媚意,便是控诉。 这样的陈容,便是神仙也难抵抗。王弘的呼吸乱了几拍。他银牙一咬,双手齐伸,紧紧地扣着她的双臂,锁在怀中。 被他这般用力地锁住,陈容很不舒服,她扭动着身躯,发现双手动不了后,她的小脸便蹭着他的胸口,一边摩擦一边发出低低的呻吟声。 一滴二滴汗水,从王弘的颈后渗出,慢慢地流入衣领下。 他的喉结滚动着,就在他咬了咬牙,再次收紧双臂时,一个幕僚压低的笑声从车外传来,“郎君,美人情深最难拒,何必苦苦忍着?” 那幕僚的声音刚刚落下,另一个幕僚说道:“哎,这世道当真变得飞快,这不一转眼,我那风流无拘的郎君,便向柳下惠看齐了。” 这话一出,四下传来一阵压低的笑闹声。 王弘正被怀中扭动的温香软玉折磨得汗流浃背,听到这些笑声不由低低一哼。 哼声一出,笑声更响了些。 这时,马车中的王弘在闷哼一声后,伸手扯开叨住自己右侧茱萸的小嘴。可他本来是紧抱着她的,这松开一只手,怀中的娇躯便蹭得更剧烈了。 王弘无奈,他向前一倒,在抱着陈容跌倒在马车中后,他手脚齐上,把八爪鱼一样的陈容结结实实地压在身下,令她动弹不得。 听到马车中的闷响声,外面众人怔了怔,转眼,一个护卫忍笑道:“郎君好生生猛。” 另一人严肃地说道:“依我瞅来,生猛地只怕不是我家郎君。” 这话一出,又是一阵强忍的低笑声传来。 马车中,王弘已顾不得生气了,他结实地压在陈容的身上,发现她不再那么扭动后,他手臂曲起,微微支起上半身。 低着头,王弘望着小脸通红,媚眼如丝,委屈无比地瞅着他的陈容。。。。。。她这样的眼神,着实让人难耐。王弘咬了咬牙,他低下头,在她的眼睛上轻轻啄了啄,低哑中有点狼狈地说道:“阿容,我真不是圣人。你再如此,我只怕又要忍不住了。” 说到这个又字,他不由苦笑起来。低下头,任由额侧的碎发掉下一缕,飘在陈容的鼻尖的王弘,声音沙哑暗沉中透着落寞,“敦伦欢好,本是极美之事。。。。。。上次是我错了,我应该用别的法子的。” 陈容哪里听得懂这些?她只是委屈地欢喜地瞅着他,瞅着他。。。。。。 马车还在稳稳地向前驶去。 这时,一个护卫在外面轻声说道:“郎君,有药了。” 他说的那药,是一种让人放松,疲惫而产生睡意的药,虽不能解去暗香的药性,却能让人在疲惫中渐渐进入睡眠。 那护卫说到这里,见到自家郎君没有回答,怔了怔后,又问道:“郎君?” 王弘依然没有回答。 他正压在陈容身上,低着头,静静地望着扭动着娇躯,双眸水汪汪中透着委屈地望着他的陈容。她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表情,妩媚之极,更重要的是,情深之至。。。。。。 王弘垂眸良久,良久,才低低说道:“不用了。” 那护卫呆了呆,正欲详问,身边一人朝他瞪了一眼后,凑过来低声说道:“郎君此刻欢喜着呢,你真是不晓事!” 那护卫双眼一直,傻傻地看着马车中,嘟囔起来,“不过是一个妇人,以我家郎君的身份性情,自是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这般又不动她,又不解脱她,真是,一点也不似郎君平素行事。” 那护卫的声音很低,只有左右两人听得到,当下,那两个同伴朝他抛来一个轻蔑的白眼,一个径地摇头。 马车中,陈容被他压得实实的,实是动弹不得。她只能仰起小脸,布满春潮的小脸上晕透双颊。眼波如丝中,陈容呢喃般唤道:“七郎,我好热。” 一语吐出,王弘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低下头,轻轻地含着她的鼻尖,低低地,温柔地说道:“没事,我陪着你。” 他吐出的清香之气,直让陈容的小脸更红了。 她双眼越发水汪汪了,这般渴望地瞅着王弘,她喃喃说道:“郎君,郎君。。。。。。我的郎君。” 在她一声又一声地叫唤中,王弘闭上双眼,将自己的脸贴在她的小脸上。听着她那靡荡的呢喃声在耳边传荡,久久久久,他低叹一声。 那叹息声刚刚出口,几乎是突然的,他嘴一移,薄唇严严实实地堵住了她的小嘴,把她所有的呻吟,呢喃,温柔和眷恋,全部吞入腹中。 丁香暗吐,唇舌生芳,此间滋味无限。。。。。。 王弘刚刚移开,陈容已急迫地抬起头,她嘟着小嘴再次覆在他的薄唇上,在勾住他的舌尖后,从她的咽中,发出一声满足的呻吟。 这时,一个护卫朗声问道:“郎君,是回府么?” 没有人回答。 马车停了下来,不一会,那护卫的声音提高少许,“郎君,回府么?” 这声音,惊醒了马车中缠绵的两人。王弘喘息着抬起头来,他睁大不再明澈的双眸,在定定地望了陈容一会后。他闭上双眼。 再次睁开双眼的他,又是一脸清明,他盯着她眼波流转底,自己的影子,徐徐说道:“回西山道观吧。” 。。。。。。“是。” 顿了顿,王弘清润的声音再次传来,“去说一声,那些仆人,也一并转送回道观。” “是。” 朗应声中,车队转向。 车队走了不出百步,在晃荡了两下后停下。 紧接着,一个娇柔的女声从外面传来,“可是七郎在此?”声音中,透着无比的惊喜。 不等护卫们回答,一个男子的笑声传来,“竟是遇到了七郎?甚好甚好。” 这话一出,外面便是一静,紧接着,一阵整齐肃然地叫唤声传来,“见过陛下!” 陛下? 王弘眉头微蹙。 他盯着身下,穿着道袍,束着道姑髻的陈容,暗暗想道:我这里刚出门,便遇到了陛下,看来,琅琊王七是温和随性太久了! 要知道,现在的陈容,可是陛下金口亲赐的道姑,而且这封赐,仅是几天前的事! 就算建康城的顶级贵族们,不把这陛下当一回事,可君权神授,乃延绵了几千年的朝纲世律。 这表面的功夫,无论如何是要做的。 不仅是他,就算是建康王,也只是偷偷摸摸行事。。。。。。这当众打脸,在贵族圈中可是大忌。 看来,他是被人算计了。 就在王弘沉默间,外面传来另一个少年男子的笑声,“竟是七郎?上次一会,转眼已是一载,不知七郎还识得我否?” 这声音,年青中透着稚嫩,正是与陛下关系最好的仁王所发。 仁王的笑声中,另一个年青人朗郎笑道:“前几日便听人说,七郎回来了。哎,七郎这一回来,满城的女郎们,再也不会朝我们看一眼了。” 这声音一落,哄笑四起。 这时,那个娇柔的女声撒着娇,软软地唤道:“七郎七郎,怎地还不出见?” 听着外面的笑语声,王弘一笑,他大袖一卷,覆在了陈容的脸上。大袖底,手掌虚按于陈容的唇上。 就在他的手指按下时,指尖一暖,却是陈容含着他的手指,轻轻吮吸起来。。。。。。这动作,令得王弘又颤了颤。 他收敛心神,慢慢坐直。 伸出白净修长的左手,王弘慢条斯理地把车帘掀开一角。 王弘的面容一露,那个娇柔的女声便是一惊,她关切地唤道:“七郎,七郎,你怎么了?脸红至此?衣裳也是凌乱不堪?”她目光一移,瞟到王弘半裸的胸膛,脸孔不由一红。 可饶是脸有红晕,那面目娇憨的少女,却还在伸着头,双眼明亮地朝着王弘的胸膛,朝着马车中望来。 ## 求粉红票呢。 我这书,真真是狗血的言情剧,不止是这一本,我所有的书都是如此,既不是种田,也不是历史正剧,只是言情小说。因为言情必须狗血,所以跟大伙说一声,你们不要被它的正剧包装,历史背景等噱头给骗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46章 他说 可是,王弘却是施施然地把车帘拉下。车帘晃荡间,他低哑的,带着春意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新收了个婢女,极是美貌,令人情难自禁。。。。。。还请陛下见谅。”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强忍的喘息。 外面众人都是一怔。 一时间,不管是陛下,还是仁王,都给一呆。而那个面目娇柔的少女,已是咬着唇,泫然欲泣。 一直呆怔良久,几乎是突然的,暴笑声响亮而来。 只见那年青皇帝双眼大亮,他伸手在马车上重重一拍,乐得前仰后俯,因为笑得太欢,竟是连眼泪都给笑出来了。 那少年仁王此刻也在哈哈一笑,乐道:“好你个王七!好你个王七!竟在这马车中行这等快活事,哈哈。” 司马氏的多数子弟,在私生活上都比较放荡,而且也以放荡为荣。王弘这话一出,不管是仁王还是另外几个青年,都是乐不可支,直有找到了知已的满足感。 在他们哈哈大笑着时,王弘低哑的声音传来,“走吧。” 众护卫一怔,马上应了一声是,策马向前。 马车一动,众人便齐刷刷看向年青皇帝。正在大笑着的皇帝见状,双手一拍,叫道:“放行放行,朕早就知道,琅琊王七性子好洁,这个,快活之后,怕是要急着回府沐浴更衣吧?哈哈哈哈。” 在他的大笑声中,马车远去。 一人一直在盯着王弘的车队,他几次准备插口,无奈皇帝正笑得欢,二个王也谈兴正浓,使得他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 直到皇帝的笑声止息了,他才找到机会凑上前来,轻声说道:“陛下,王七前去的,不是王府的方向啊。。。。。。陛下看,他这是往西山道观而去。” 西山道观?皇帝双眼一睁,他眨了两下,突然压低声音,霍霍笑道:“莫非,王七这是想在那三清道祖的面前,行这快活之事?” 那人没有想到皇帝会这般联想,不由眨了眨眼,愣在当地。 仁王的马车靠近皇帝,此刻,他还在望着王弘远去的方向。望着望着,他突然啧啧一声,笑道:“没有想到啊,实是没有想到。。。。。。” 在他身侧,与他长相相似的一个青年也在连连摇头,他冷笑道:“连琅琊王七也是如此,哼,看那些道貌岸然的腐儒们怎生指责我们。” 青年皇帝一直在笑,因笑得太欢,那眼泪怎么也止不住。闻言他哈哈乐道:“王七好,王七甚好!奶奶的,这王七果然是我辈中人,行事放荡无拘,想快活时就快活。奶奶的,好,好,此子甚合朕意!” 他一边大笑,一边叫好不绝。 那挨在他身后的那臣子,这时嘴张了又张,张了又张,实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他万万没有想到,本来对王弘这种少负盛名的琅琊王氏的嫡子,很是不喜的陛下,会因为这种荒唐事而对他赞不绝口,还这般轻易地放了行。。。。。。不止是他,在场的二个实权王爷,竟也是一脸看到同道中人的欢喜表情。 只有那面目娇柔的女子,此刻正嘟着嘴生着闷气,见到几个哥哥谈笑风生,她忍了又忍后,低声吼道:“别笑了!也别说了!”扁着唇,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她一边胡乱伸袖拭着泪水,哽咽道:“死王七,坏王七。。。。。。呜,我不喜欢这样的王七。” 见到妹子伤心,几个男人一怔,转眼又是哈哈一笑。仁王心慈,驱车靠近妹子,叹道:“傻孩子,就算王七是柳下惠,我们也不会允你嫁给他的。你伤心又有什么用?” 那少女呆了呆,转眼哭得更凶了。 王弘的马车还在向前驶去。 此刻,队伍有点安静,只有陈容的呢喃声和王弘的温柔低语声时不时地响起。 几个幕僚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靠近过来,对着晃荡的车帘说道:“郎君,你这样做,族长会生气的。”声音有点严肃。 另一个幕僚在一侧,颇为语重声长地说道:“郎君,应对陛下的方法无数,为何要用这一种?你这般行事,那些正直的臣子会对你失望的。” 两人的长吁短叹中,第三个幕僚皱着眉头,不快地说道:“郎君寄家族厚望,便是几日前,也有数名公卿举荐你,想你出仕。就算郎君无意仕途,也没有必要如此行事。这一下,那些腐儒们又会有说辞了。便是家族的人,也会更不安份了。” 三人的劝说也罢,叹息也罢,没有激起半点波澜,里面的人,依然是对着一个妇人温柔低语着,连搭理他们的心思也没有。 三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最后都是一声长叹。 马车在街道中转了一个圈后,悄无声息地从一条小路上山,入了西山道观。 陈容醒来时,日暮西山,归鸟的鸣叫声此起彼伏,七彩的夕阳光从纱窗透入,照亮了半个房间。 她正躺在这夕阳光下,一缕缕夕光,正在她的眼前起舞。 睁大眼转了几转后,陈容慢慢的,慢慢地转过头来。 她对上了一张俊美之极的面容。此刻,这张面容就在头顶。而她,正蜷缩在他怀中。 她地醒转,没有惊醒他,此刻他侧倚着塌几,正在酣睡。俊逸无双的面容上,长长的睫毛投射出一道弧形的阴影。金色的阳光散射在他白净如玉的肌肤上。就着阳光,可以看清他薄唇上那浅浅的茸毛。 陈容眨了眨眼,慢慢地伸出手,试探地摸向他的脸。 手指在温热的肌肤上滑过,滑着滑着,陈容像触电般收回了手。 她低下了头,一动不动的,突然的,她双眼大睁。 就在这时,她的腰上一暖。 王弘醒了? 陈容一僵。 身后的人,没有察觉到她的僵硬。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搂着她细小滑腻的腰肢,他低低地开了口,“醒来了?” 陈容垂着眉眼,好一会,才干涩地回道:“是。” 低下头,对着僵直的陈容,他低哑的,温柔的声音在房中响起,“你中了迷香。” 这是陈述句。 在陈容更加低头,墨发如泄中,他那温柔的声音,如流泉般响起,“阿容没有在建康洛阳之地生活过,有些事不明白也是正常。这天下的大贵族啊,已享乐了数百年,数百年里,他们想尽花样来玩乐。对酒,药和女人,他们都是高手。有的玩厌了这些,还喜欢玩美少年。” 他卷起陈容的一缕墨发,在指间缠了缠后,轻轻地说道:“那药和酒,他们浸淫了这么多年,自是花样百出,便是百般小心,也难免不中招。”他似是看到了陈容的自责和懊恼,这句话,要多温柔有多温柔,直如清风轻拂而过。 陈容没有说话。 而他的低语声,依然在夕阳光中,在小小的寝室里,娓娓飘荡,“那日我让人放歌,阿容可有听到?” 说到这里,他自顾自地吟唱起来,“论贵贱,说是非,任他王侯将相,逃不过土馒台。今日繁华,明朝烟灭,便是王谢芳兰,当今之世,仅免刑灾。” 。。。。。。 良久良久,陈容低低地问道:“你说王谢芳兰,仅免刑灾?” “事实上,应该是仅免刑哉。” 仅免刑哉?也就是说,在这样的世道,如王谢这种大世家的优秀子弟,也只有免去当众行刑的权利?那是不是说,暗底下的刺杀,下药,病死,暴疾种种,均有可能? 他五指如梳,穿过她的秀发,以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各大家族对目前的局面很满意。” 听到这里,陈容一凛。 胡人侵袭,北方的族人成批被杀,洛阳那样的帝王之地,一次一次地被践踏。无数座如莫阳城那样的大城池,被胡人攻入,一把火烧了。无数的家庭,无数的晋人,在胡人的铁蹄下惨死,白骨直是堆成了山。而各大家族,还对这样的局面很满意? 这么说来,有很多人都不会喜欢皇帝英明了? 这么说来,便是琅琊王氏和陈郡谢氏的子弟,如果有政治之才,行军之能,有定乾坤,有驱逐胡人的本事,也不是那些人愿意看到的? 难怪了。 陈容越想越是明白,也越是失望。好半晌,她喃喃说道:“那你?” 饶是清醒了,可牵涉到他的安危,陈容也是不由自主在担忧着。身后的王弘,不由微微一笑。 他垂下眉眼,轻声说道:“你这道观,我已派人过来打理。” 这句话,出现得太突然。明明还扯着那些时事国事,他却突然抛出了这一句。 陈容僵了僵,小嘴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她想推拒,可是处于这样的建康城里,她今天可以被迷香迷倒,明日,便会被更高级的手段害了去。 慢慢的,闭着双眼的陈容一笑,她低哑地说道:“多谢。” “不用。” 王弘地回答,清澈干净。 这时,陈容已在不知不觉中挪离了他的怀抱,因此,他随意一撑,便站了起来。 他走出两步。 刚刚越过陈容,他侧过头看向她。 此时,夕阳正好,那一缕缕金光铺陈在他身上,在他墨发上,眉眼间,在他的长袍广袖里,几乎是突然间,他整个人,都变得华美难言,却又飘渺之极。 他这般侧着头望着她,墨发如泄地挡在他的左眼前。墨发如帘,那如玉的脸孔,那明澈高远的双眸,把他整个人,定格成一副永恒的,绝美的图景。 此刻,美人如玉。 而这如玉的美人,正温柔之极地望着她,望着她。 ## 嘿嘿,继续求粉红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47章 故人来了? 不知不觉中,陈容抬起头来,怔怔地迎着他的双眸。 他望着她的眉,她的眼,她那倔强的,微抿的唇,许久许久,他悠然一笑,低低说道:“阿容。” 陈容低低地应道:“恩。” 他朝她微倾,俊脸在金光中灿然若仙,见到她眸光微闪,他嘴角一扬,轻轻的,温柔地说道:“我先走了。” 他含笑瞅着陈容,慢慢直腰,好半晌才转过头去,广袖一甩,施施然踏出房门。直到人已去远,房门还在飘摇,而属于他的气息和清香,还在房中缠绕,久久不绝。 陈容一直没有动。 良久良久,房门轻启,平妪走了进来。 她朝着外面瞟了几眼,来到陈容身侧,小小声地说道:“女郎,观里多了很多人,都是琅琊王氏的。”说到这里,平妪小心地观察着陈容的脸色,轻轻说道:“刚才,若不是七郎赶到,那后果不堪设想。” 陈容依然低着头,只是轻应一声。 平妪见状,低叹一声,喃喃说道:“若是女郎不是出家人,可有多好?依七郎对女郎的厚爱,末来的主母,必定会对女郎优待三分的。” 陈容依然低头,在平妪的话音落地后,她只是摇着头。 好一会,陈容站了起来,缓步朝外走去。 望着她重新把腰背挺得笔直的身影,平妪连忙跟上。她一边跟着,一边说道:“女郎,那应王可真是过份,陛下说的话他都不当一回事。” 顿一顿,平妪又恨恨地说道:“女郎,你把这事向陛下禀报吧,他一定会惩罚应王的。” 在平妪不断的嘀咕声中,陈容一直没有回头,一直在朝前面走去。 走了几步,一个道姑出现在陈容的视野中,见到这个与自己一般衣着的女子,陈容呆了呆。 这时,那道姑转过头来。 这是一个面目清秀的少女,见到陈容,她连忙持手行礼,唤道:“见过观主。” 陈容点了点头,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她的身后。在她身后,又走来了四个道姑。 在这四个道姑身后的不远处,是忙忙碌碌的仆从们。再向右边一看,同样一道淡黄色的衣裙飘荡在树丛中。 陈容眨了眨眼,忍不住向面前这少女问道:“你们,一共有多少人?” 那少女恭敬地答道:“回观主的话,一共二十五人。”在陈容瞪大的双眼中,她似是明白她在想什么,回道:“这二十五人中,有十三人是这西山道观原有的仙姑,如奴等十二人,是郎君派来侍奉观主的。请观主允许我等行弟子礼。”见陈容点头应允,她继续解说:“观中除了我们,还有杂役五十人,各房奴仆二十人,管事三人。郎君说了,这些杂役奴仆都可当护卫用。” 说到这里,那少女道姑问道:“观主可要见过各位管事?” 陈容点了点头。 “是,弟子这就前去知会三位管事。” 陈容叫住她,唤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女道姑行了一礼,恭敬地说道:“奴在王家时,被唤做应姑。” “应姑?好,你去吧。” “是。” 应姑刚刚提步,另一个道姑向着她们走来,远远看到陈容,那道姑便是一礼,清声说道:“禀观主,来了一些陈姓客人,他们要求见过观主。” 陈容点了点头,跟在那道姑的身后向外走去。 她刚刚来到道观中专门用于会客的堂房外,一眼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陈三郎! 这时的陈三郎,脸上敷了一层白粉,正对着一个仆人叫嚷着。 他一转眼看到陈容,双眼便是一亮,情不自禁的把目光在她高耸的胸脯和细腰上瞟了瞟,陈三郎挥着手叫道:“阿容,阿容。” 他的叫声,惊动了堂房中的人,陈元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阿容来了?快快进来。” 陈容没有回应陈元,她只是朝着陈三郎持手一礼,客板而木然地说道:“这位郎君客气了。如今世上已无阿容,只有出了家的弘韵子。” 陈三郎闻言一呆。 而这时,陈容已飘然入内。 堂房中,陈元和他的妻子阮氏正坐在塌几上饮着什么。见到陈容入内,他们同时转眼看来。 再见到陈元,陈容发现他明显变黑了,瘦了,那背也有点驼。他在对上陈容时,目光中也没有了往昔那种居高临下,故作姿态。 陈元站起,亲热地唤道:“阿容,哦不,弘韵子仙姑来了?快快,请上座,请上座。” 他一边迎着陈容坐上上塌,一边朝着低头不语的妻子瞪了几眼。 陈容入了座,陈元才跟着坐下。 陈容瞟过明显变得猥琐的陈元,轻声问道:“不知几位前来,有何见解?” 她竟是称呼也不称呼一声,便这般开门见山的询问,语气生硬,表情更是漠然! 不由的,阮氏脸色变了变,陈元脸上的笑容也有点僵硬。 好一会,陈元才勉强笑道:“阿容,你虽已出家,在伯父的心中,依然是女儿一样。” 这话一出,陈容笑了笑,没有接话。 陈元见到她这笑容,不由咳了一声,说道:“上一次伯父让阿容受了委屈,被家长责罚留守南阳。” 在陈容黑不见底的双眸中,陈元本来想说的致歉之话,便这般哽在了咽中。 吞了一下口水,陈元讷讷说道:“这一次,阿微随她夫君来到建康,伯父便跟着来了。昨天才到,这不听到阿容你出家成了女冠,便赶紧前来见过。” 他说到这里,见到陈容表情更冷了,不由讷讷一笑,闭住了嘴。 而一旁的阮氏,那广袖下的双手,正紧紧地绞成一团。在陈容看不到的角落,她那牙齿也咬得格格作响。 若不是知道这贱妇依然是琅琊王七的心肝,还攀附上了陛下这根高枝,他们才不会理会呢。呸,凭什么她一个无根无底的贱女人,出了家还得那么多权贵地看重,而她的丈夫儿子百分般经营,却是地位越来越低? 在阮氏咬紧牙关时,陈容轻声问道:“阿微。。。。。与她夫君一道来了建康?” 她的声音虽轻,可是陈元还是听出了她的在意。先是一怔,转眼陈元明白了。他点了点头,笑道:“是啊是啊,冉将军也来了建康了。想来便是这两天,他们夫妇便会到这道观中来见见阿容吧。” “是么?” 陈容轻轻一笑。 这时,站在门外的陈三郎大步走了进来,嚷道:“父亲,怎么与阿容说这么多有的没的?” 他转向陈容,朝着她便是一揖,涂了太多白粉的脸因谄笑的表情,而皱纹隐隐,“阿容啊,你伯父和三哥这次前来,除了想看看你,还想请你去说说情。” 说情? 陈容抬起头来,她微笑道:“跟谁说情?” “还能跟谁?”陈三郎不理会父亲的瞪视,自顾自地说道:“当然是跟那王七郎。” 陈容垂眸,淡淡说道:“三郎说笑了,我如今已是出了。。。。。。”不等她把话说完,陈三郎便没耐烦地打断她的话,“阿容不要扯这些没用的,整个建康的人都知道,你是他的心肝。再说了,我们也没有要你做什么,只要你跟王七郎说一声,不要怪罪我们在南阳时对他的无礼便够了。阿容,这样的事对你来说,是小事吧?” 这陈三郎说起话来,直接而不顾礼仪,陈容朝他瞟了一眼,暗暗忖道:只是这么久不见,这个三哥,竟与那些市井浪荡子有点相似了。看来,他还真是混得不如意啊。 一旁的陈元在旁边连瞪了好几眼,也没有阻止儿子的说话,见儿子把来意都说明了,只得咳嗽一声,朝着陈容慈和地笑道:“阿容啊,别理你三哥,他这阵子火大,说话冲。” 顿了顿,陈元长叹一声,喃喃说道:“其实,这是家主的意思。家主以为,在南阳时,伯父想把你许给冉闵的事得罪了王七郎。” 说到这里,陈元咳嗽一声,说道:“阿容你也知道,当时伯父也是好意来着。” 刚刚说到这里,他便对上一脸冷笑的陈容。不由自主的,陈元的表情又僵了僵。 咬了咬牙,陈元站了起来,他朝着陈容一揖,大声说道:“阿容,伯父在这里向你行礼了。” 这时,阮氏忍不住尖声说道:“子术!区区小事,怎值得向晚辈施以大礼?” 说罢,她气恼地瞪着陈容。 陈容面无表情。 她依然安稳地坐在塌几上,似乎没有注意到,陈元正在对她施着礼。 就在气氛越来越僵硬,一家三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时,陈容缓缓站起。 她举步向前,也不看向陈元,声音淡淡地说道:“弘韵子只是出家人,不理红尘俗事的,三位找错地方了。” 说罢,她衣袖一甩,走出了堂房。 堪堪走出,陈三郎便一个箭步冲出,伸手扯向陈容的衣袖。 就在这时,一柄扫帚哗地扫到他的脚下。在陈三郎的怔忡间,一个扫地杂役出现在他与陈容之间。只见那杂役瞪了陈三郎一眼,粗声粗气地喝道:“提足!” 声音浑厚,中气十足!而且那瞪来的眼神中,煞气沉沉,哪是一介贱仆会有的?陈三郎一惊,反射性地提足退后。 “沙沙沙”的扫地声中,烟尘没头没脑地扑向陈三郎。而陈容,已渐渐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远处,平妪一看到陈容走出,连忙几个碎步跑近,她朝着里面的陈元一家瞟了一眼,问道:“女郎,三郎和郎主他们好象很急?”顿了顿,她加上一句,“他们是不是生气了?”语气中有着隐隐的不安和对陈容的责怪。 陈容冷冷地说道:“他们?前脚来到建康,后脚便向我这么一个有仇的出家人套近乎。看来,这一家已被陈氏抛弃,走投无路了。” 说到这里,她暗暗忖道:陈微和冉闵来了?怎么这么快? 她来建康才这么一二个月,怎么冉闵也到了?他不是一向军务繁忙,很难抽出空闲的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48章 再见冉闵 在陈容寻思时,平妪期期诶诶一阵,忍不住劝道:“女郎,他们毕竟是长辈,就算以往有种种不是,可这一次他们都亲自上门了,你就跟七郎说一说罢。” 她嘀咕着说道:“俗话说,与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女郎不过开开口,又不辛苦。” 陈容回头瞟向平妪,盯了她一眼,陈容收回目光,冷冷地说道:“妪从小看我长大,还不了解我么?” 她这人,既记仇,又狠辣。别说现在有七郎和陛下护着她,便是无人庇护,陈元那一家子,只要有机会,她就一定会报复回去。 平妪目瞪口呆地看向木着脸的陈容。半晌后,她苦着脸,讷讷说道:“可女郎长大了,懂事了啊。” 在平妪嘀咕声中,陈容不耐烦地拂了拂衣袖,大步走远。 这一天,陈容的心一直有点乱,那沙漏,也流逝得奇慢无比。 转眼,一天过去了。 转眼,第二天又到了黄昏时。 挥退众人,陈容独自坐在后山峰头处的一块石头上。这里居高临下,可以看到云雾缠绕的山谷,可以听着四周的鸟鸣猿啸,可以听到观里众人的低语声。 欣赏了一阵后,陈容向后一仰,躺在大石头上。 碧空如洗,悠然来云的白云,被夕阳染得残红缕缕。望着那随风来云的残云,望着那浩瀚的天宇,几乎是突然的,陈容一笑。 这一笑,如云破月来,瞬那时,这两日积压在心头,缠绕于梦中的种种思绪一扫而空。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陈容将要进入睡梦之乡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那脚步声,有点沉,有点重。 听着那脚步声,陈容打了一个激淋清醒过来。她伸手揉了揉眼,带着睡意的声音迷糊传出,“拿一壶酒来。” 那脚步声停顿了。 陈容打了一个哈欠,又伸了伸懒腰,然后,她一跃而下,一边整理衣裳,一边又说道:“对了,把我的琴也搬来。” 身后的人没有动静。 陈容皱了皱眉,转过头去。 这一转头,她对上了一双沾着泥土的靴子,那靴子的上方,是沾满了泥土和灰尘的黑色长袍。 再往上,是与建康人的长袍广袖完全不同的束腰胡服。 望着望着,陈容大凛,睡意烟消。 她瞪大眼,瞬也不瞬地盯着那人,不知不觉中,她咽了咽口水,广袖底,她小手成拳,指甲深深地挣入掌心。。。。。。 她望着那人的脚下,一双眼睛,费了好大的力气,也没能抬起来,迎面看去! 长袍甩动间,那人向她走来。 他脚步沉而实,在走到离陈容仅三步远时,他那低沉冷硬的声音传来,“不敢看我?” 这话一吐,陈容呼地抬起头来。 她对上了一张俊美冷酷的脸。此刻,这张脸上双眸阴沉之极,他冷冷的,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俊脸上薄唇抿成一线,眉宇深锁间,有股郁怒之气在燃烧。 来的人,正是冉闵! 不知为什么,陈容对上他一脸的郁怒时,却是不怕了,也有点想笑了。 她没有笑。 眉目微敛着,陈容淡淡问道:“陈微呢?将军前来,怎地不带上她?” 冉闵眉头皱了皱,有点不解地说道:“陈微?”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突然感觉到不对:为什么刚一见面,她第一句话便是询问陈微? 他的心太大,一直不会在乎这些细节。可这一次,他是有备而来,他一直在注意陈容的每一个举动。因此,他沉吟起来。 沉吟中,冉闵声音放缓,沉声说道:“你不喜欢她?难道你不知道,在陈家中,她的地位虽然在你之上,可在我的府中,她只是一个妾室?” 说到这里,他沉声命令道:“陈容,抬头回话!” 低敛着眉眼的陈容,应声抬头。 冉闵定定地看着她。 她清艳妩媚的脸上,带着浅笑,一双波光波动的眸子,此刻也是清澈平静的。。。。。。这个妇人看到他,竟是没有半点愧意,也没有半点强装的坚硬? 瞬时,冉闵阴沉的双眸慢慢一眯。 恼怒刚生,冉闵便吸了一口气。他负着双手踱出两步,来到陈容背后时,他已恢复了平静。 便这般负着手,俯视着夕光照耀下,云雾弥漫的山头,冉闵低沉沙哑的声音在陈容的身后徐徐传来,“你为什么会出家?” 为什么出家? 陈容嘴角微扬,转过头来。 她对上了冉闵俊美的,轮廓分明而立体的侧面。 这张脸,俊美,冷硬,这般侧看时,那高而挺的鼻梁,那紧抿成一线的薄唇,在夕阳照耀中,仿佛是雕刻出,染了色的石像。 此刻的他,负着双手,额头上系着一根红色抹带,长长的墨发在身后飘扬。。。。。。看着看着,陈容有点恍惚了,在遥远遥远的时空中,她曾经把这个面孔铭刻于心。可那明明刻骨铭心的记忆,此刻想来,已是模糊,已是恍然。仿佛,那些令得她疯狂的往事,只是一场从不存在的幻境。 她久久不答,冉闵转过头来。 他沉沉地盯着陈容。 只是一眼,便把陈容从恍惚中惊醒过来。在他这样的目光下,陈容有点窒闷,当下,她悄悄向后退出一步。 堪堪退出一步,她便瞟到了冉闵嘴角浮出的冷笑,陈容连忙止步。 “回答我!” 冉闵的命令声再次传来。他昂起头,沉冷的,威严地瞪着陈容,以一种木然的语气说道:“我千里迢迢来到建康,便是想把事情弄清楚!” 他用一种干涩的语气说完这句话后,俊脸上的肌肉,猛然跳动了几下。似乎,有一种痛苦,正如毒蛇一样潜伏在他心口,似乎,有一种执念,逼得他日夜不曾安宁。 因此,他选择说出来。在他看来,只要说出来了,只要得到了答案,那毒蛇也罢,执念也罢,便会烟消云散去。 他必须让这执念和毒蛇从他的心中消失! 。。。。。。 如果说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了解冉闵,那这个人,必是陈容无疑。 现在,陈容听出了他的痛苦。 她呆呆地抬起头来。 怔怔地看着冉闵,看着他俊美的脸,看着他阴烈沉郁的双眸,看着他挺得笔直如松的身躯! 直过了好久,陈容才垂下双眸。。。。。。几乎是突然的,她吃吃笑了起来。 这笑声,惊动了冉闵,他朝她狠狠一瞪,低喝道:“你笑什么?” 这喝声,如往常一样威严,煞气沉沉。 可是,陈容却似是没有听到,她还在吃吃笑着,吃吃笑着。。。。。。 只是笑着笑着,两行泪水沁出了眼眶。 沉怒的冉闵,刚朝她走出一步,一眼瞟到了她的泪水,不由呆了呆。 这时,陈容慢慢地收住了笑容。 她伸袖胡乱地拭了拭泪水,嘴角微扬,自言自语道:“积了两世。。。。。。终于舒服了!” 她擦拭眼泪的动作很粗鲁,直把小脸给擦红了,陈容才抬起头看向冉闵。 这一刻,她的眸中没有嘲笑,也没有苦涩,有的,只是清亮如星的眸光。 对上冉闵狐疑中透着郁怒的眼神,陈容嫣然一笑。这一笑,云淡风轻。 冉闵的浓眉锁得更紧了,他忍不住低喝道:“你刚才笑什么?” 他实是不明白,无法明白。 陈容没有回答他,她只是走上两步。 她来到他身侧,与他刚才一样,看着那夕阳染红的云山雾峰。就在冉闵伸手扣向她的手臂,准备问个明白时,陈容的声音传来,“我恨陈微。” 只有四个字,却是咬牙切齿!显然这恨,已是入骨。冉闵一怔,伸出的手收了回来。 陈容吐出这四个字后,却是自嘲的一笑,她低声说道:“在南阳陈府时,陈微的父亲陈元,几次想把我送人。不对,我已被他送出过一次,被他送给了南阳王!”冉闵却是第一次听到这事,不由一怔。 陈容说到这里,转头看向他,“那次他的粮食被扣,我奉令前来向将军求情,将军可还记得?” 当然记得,便是那时候,他以为,他这一生将会圆满,因为,他找到了他的虞姬。。。。。。 陈容却是不知道冉闵在想什么,她看向他的目光,明亮而坦然。 “那次,陈元是从囚室中把我弄出的!我本已被他们秘密关押了,他的夫人因为我不听话,准备把我处死。” 说到这里,她惨然一笑,“那晚,在那木屋里,我听着外面的护卫说着,怎么在处死我之前,把我玩个够。。。。。。”她说到这里,冉闵眉心剧烈地跳了跳。 提起旧事,陈容的声音依然有点暗哑,她不想让冉闵看到自己的脆弱,笑了笑后,转头看向前方。 睁大双眼,任由晚风吹干了湿润的眼眶后,陈容才接着说道:“因此,阿容才会一见将军,便求将军出手惩戒他们。”说到这里,她低哑的一笑,喃喃说道:“可惜,将军还是喜欢上了阿微。。。。。。我这人有仇报仇,没能让陈微走投无路,实是平生之撼!” 她说得很坦然,很坦然。似乎,她一点也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便是陈微的丈夫,一点也不在乎,她想陷害的对象,是这个男人宠了两辈子的女人。 安静,久久的安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容再次看向冉闵。 ## 更新迟了,请见谅。(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49章 冉闵的情 冉闵正皱着眉盯着她。 见她眸光明澈,冉闵缓缓说道:“你与她。。。。。。”顿了顿,他的声音放低,放软,喃喃说道:“我却是不知的。”他长叹一声,解释起来,“那一日,本是暗地潜入南阳,不欲人知。可那陈微只是一眼,便从人群中认出了我。她扑到我面前,我见她哭得可怜,神色中爱我如痴,便顺口答应了纳她为妾,还派人护送她归家。” 他说的,应该是他与她回到南阳城,暗中与王弘见面,决定了共同对付慕容恪的那次吧? 是啊,那一次,他与她,本来一切都是好好的,她都已经想明白了,既然这一世对他无爱,不会再因妒忌而致自己于万劫不复的地步,嫁给他也无妨了。。。。。。偏就是这时,她听到了陈微被冉闵纳为妾室的消息。便是那个消息,让她失落了,茫然了,不知去从了,她在浑浑噩噩中,随着王家仆人去了王弘的家里,并失身给王弘。 原来,陈微只是一眼,只是流了泪,他便纳了她啊?哈哈,世事当真可笑,绕来绕去,转来转去,还是回到了原点。 陈容回过头来,她樱唇动了动,终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好一会,她低声问道:“那日大战时,阿微出城找到你,可是走的密道?”她说是,是她失身后,狂冲入大军,染了一身血却不曾死去时,再遇到冉闵和陈微,那时,陈微是做妇人打扮的。 如果她记得不错的话,当是的南阳城中防范森严,草木皆兵,陈微本在城中,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冉闵身侧,只能走的是密道!他连密道也肯泄露给陈微,明显已是对她上了心啊! 看吧看吧,不管她做出多少努力,不管这一世她如何改变命运,命运也会顽固地走向同一个轨道! 冉闵一怔,他望着陈容,随口说道:“不错,那妇人担心我的安危,不食不睡,成日跪在神明之前祈求我安康。我那亲卫感动了,便把她从密道带出,送到我身边。” 冉闵说到这里,蹙了蹙眉,盯着陈容沉声说道:“陈元可恨,可陈微不过一弱质女流,没必要迁怒于她。再则,不管如何,她也只是一个妾,动不了你的地位。” 他重提旧事,火气腾腾直上,声音一压,缓了一口气,好一会才说道:“我当时都已许你为妻了!陈氏阿容,我纳阿微不值一提,你休得以它为借口!” 说到这里,他上前一步,双眼如狼一样狠狠地瞪着她,沉沉说道:“陈氏阿容,你说说罢,当日你我已然定了终身,你为何不自珍爱,失身于他人?” 他这话,是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吐出的。因此,每一个字都很沉重,每一个字,都是潜伏在他心口的毒蛇。每一个字,都让他在无数个日夜中,突然变得暴怒,突然郁结于胸,突然气恨无比。 他抛下一切军务,千里追来,只是想说出这一句话。 他,一定要得到她地答案! 陈容慢慢回头看向他。 虽是看他,她的眼神却有点空洞。 慢慢的,她哑然一笑:这个男人,还真是不明白啊。抛去与王弘的种种纠缠,只要他纳了陈微,她这一世,便不可能再与他在一起。。。。。。前世那场噩梦,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去重复! 冉闵还在沉沉地盯着她,他眼神专注阴沉,不容得陈容退缩或沉默。 陈容却不知道,除了笑,自己还给跟他说些什么?难道要说出前世他们三人经历的种种纠葛? 暗叹一声,陈容迎上冉闵的目光。 长长的睫毛扑闪了一下,陈容慢慢说道:“将军,你与我是同一类人。难道你到现在还不相信,我与陈微,真是不共戴天吗?何况,你纳了她后,我们已不是共天,而是共夫!” 嘴唇一咬,陈容冷笑起来,“你说得不错,你许我的是妻位,而她,仅是一个妾。我这个在家族中身份卑微之人,在你的府中,地位却在她之上。” 她嗖地抬头,盯着他说道:“可将军你忘记了,陈微的背后,有父兄,有家族!我陈氏阿容,什么也没有。我就算是妻,也斗不过她!” 陈容说到这里,便是哧地一笑,她嘲讽地瞪着冉闵,慢腾腾地说道:“再说,将军凭什么以为,我陈氏阿容会愿意与她共夫,会愿意与她斗上一辈子?”她的嘴角越扬越上,脸上的嘲讽之意越来越浓,“注定了痛苦和失败的人生,注定了不得安宁的生活,我为什么还要去争夺?我为什么要让自己陷入那种困境之中?这次的我可不是陈微,可没有爱你爱到看不清方向!” 她一边串的热嘲冷讽,毫不留情地砸向冉闵。 冉闵呆住了。 他是阅历极广,见识不凡的男人,自是明白,陈容所说的话,每一个字都是发自心腹,每一个字,都是内心所出。 他僵住了,被砸得晕头转向的冉闵,便没有注意到,陈容的那句‘这次的我可不是陈微’中,那个‘这次’用词不妥。 一动不能动地望着她,慢慢的,冉闵低哑地说道:“我明白了。” 他沉沉地盯着陈容,干涩地说道:“你是不爱我啊,所以,一见到势头不对,你马上抽身。” 他喃喃说道:“原来,你说的是真的。你不爱我了,你中意的人,真的变成王弘了。”说到这里,他的嘴角狠狠地抽搐了几下,双颊的肌肉,也剧烈地跳动起来。 这时的他,还在喃喃说着话,“不过纳了一个妾而已,就算她不是你欢喜的,可为了这么一件小事,你就抛弃我给你的名份,你便不管不顾地跟王弘睡在一起。。。。。。” 他嗖地瞪向陈容,狠狠的,恨恨地冷嘶道:“陈氏阿容,你,你当真贱得可以!”以一种极为厌恶,极为憎恨的语气说到这里,他右手一伸,重重扯向陈容的手臂,把她拖到了身边。 就在他无法自制地掐向她的咽喉时,正准备用力收紧时,冉闵僵住了! 他瞪着陈容艳美冷漠的面容,平静清亮的双眼,僵住了。 他伸出的手力道转缓,轻轻扣在她的颈项上,冉闵哑声一笑,沧凉地说道:“差点又被你这妇人激怒了。” 他手指抬向她的下巴,在逼着陈容抬起头来,他盯着她的双眸,声音放缓,一字一句地问道:“不对!都不对!你所说的都是借口!” 他瞪着陈容,冷冷的,缓慢地说道:“如果王弘是你真心想攀附的,是比我更好的对象,是你真心爱着的,你为什么会在失身于他之后选择冲入战场?” 他望着她,语气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得温柔,变得低哑,那扣着她下巴的手,也变得温柔。 他温柔地抚着她的下唇,低低问道:“阿容,告诉我,是不是他用了强?你原本还是爱我,想嫁我的对不对?是他用了强得了你的身子对不对?” 此时此刻,他那阴烈的双眸中,闪耀着温柔,闪耀着他自己也不明白的期待,闪耀着一缕渴望。 可这种种情绪中,陈容还是能看到他的不安,他的不自信。 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被自己的行为弄糊涂了。他本能的相信自己刚才所说的每一个字,是发自内心的,可是,他又无法理解,既然陈容真心喜欢王弘,为什么在失身于他之后选择自绝?世上的妇人,不是都应该如陈微一样,为了所爱的人,甘心伏低做小的么?就算她陈容性子再刚烈,再眼中容不下砂子,她也应该妥协于王弘地安排,也应该在入了王弘的内宅后,再去争取什么。毕竟琅琊王七的贵妾之位,还是很有份量的。 所以,他宁愿相信,陈容是因为爱他,是因为不能嫁给自己而绝望地想要自尽!是因为他而绝望地选择了出家。。。。。。 冉闵低声说到这里,大手伸出,他轻轻地抚上她的道姑发髻,望着望着,他的眼中流出一抹悲伤。 慢慢的,冉闵双唇抿紧,他嘶哑地说道:“阿容,我。。。。。。我已想明白,也不会再介意了。。。。。。待我安排一番,你就离开建康,随我离去。” 他望着陈容,抚着她白嫩的小脸,认真地说道:“你仍然会是我的妻!” 在吐出这一句话后,他如释重负。他望向陈容的眼神中,弥漫着温柔。他双臂一伸,把陈容重重地搂入怀中。 他紧紧地抱着她,闭上双眼,低哑地说道:“阿容,与我在一起吧。”求你了! 这一次,他吐出的话中,带了一丝请求,一丝隐藏的脆弱。甚至,他闭上双眼的俊脸,还流露出了一抹害怕。 他在害怕陈容的拒绝,在害怕陈容会毫不留情地吐出让他心寒的残酷事实。 陈容哪曾见过这样的冉闵?她哪里想得到,有一天,这个骄傲的,不可一世的,这个强悍的,杀人如麻的男人,会用这样温柔中带着请求的语气跟她说话?她哪里想得到,有一天,这个上一世看着她死去的男人,会求她嫁给他? 陈容呆住了。 她完完全全呆住了。 纵是两世为人,纵使曾经梦呓过无数次,她也万万不曾想到,有一天,冉闵会真地爱上她。。。。。。在她带着记忆,带着刺,带着恶毒和痛苦来到他身边时,会真地中了她的毒! 她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因此,直到被这个男人搂在怀中,她还是呆若木鸡着。 陈容哪里知道,便是上一世,这个男人决绝地看着她死去后,开始时还没有感觉,可在他称了帝后,在那段风雨飘摇,高处不胜寒的岁月中,他曾无数次梦到了她,他曾无数次从那场大火中惊醒,他曾无数次看到她那双充满了爱意和渴望的眼神,在他身边的女人,如走马灯一样换了一个又一个后,他会不自由主地望着那些撒娇献媚的妇人,暗暗想着:这世上,怕是不会再有那么一个愚蠢的,毫无保留地去爱他的女人了。。。。。。在他走投无路,像条狗一样被鲜卑胡人拖着游街时,他曾闪过一抹那样的念头:这一世,他让天下的晋人和胡人都记住了他,他让史册丹青上书下了自己的名字,他也得到过那么一个妇人毫不保留地爱慕,也算是值了。 这世上的事从来如此,年轻时,你漫不经心错过的人,漫不经心厌弃的人,却在年老时,在经历了世事沧桑后,一再地出现在你的记忆中。它时刻提醒着你的愚蠢,告诉你曾经错过什么。 更何况,被一个人深深爱着,如痴如狂地爱着,是那么的可遇不可求。。。。。。也许年轻时,春风得意时会厌恶这种厮缠,可年老了,或失败了,经历太多了,有一天四下环顾,发现身边再也没有一个可以亲近,再也没有一个愿意爱你,为你牺牲奉献的人时,那种悔恨和记忆,会日日夜夜的吞噬你的心灵,会日日夜夜进入你的梦乡,让你重温那段记忆,让你在梦中或怒或笑,醒后泪流满面。 正因为如此,千百年来,那些智者们总是告诉世人,老年人能做到不要悔就够了。 冉闵抱着陈容,下意识中,他把她的脸压在自己的胸口上,他没有低头看她的脸,也不让她抬头看他的表情。 明明来的时候,他只是想弄清当日发生的事,只是想把心头的那条毒蛇拔去后,再挥挥衣袖离开的。 可是,他自己也想不到,明明事情还没有弄清楚,明明话也才说了那么几句,他便向这个妇人提出了这样的要求。他就什么也不想知道了,什么也不想再问了。他就只想让以前的事彻底过去,只想这么带着她离开。 。。。。。。他只是想与那次在军营时一样,他一个眼神,她就明白他的心思,他一个动作,她就已经跟上。她能在紧急时策着马,一步不落地跟在他身边,仿佛本是他身边的铁血亲卫。她更能在他疲惫时,为他软语解愁,在他豪情万千时,卧在他的怀中,与他放马遨游,纵啸风云。 那样的相处,虽然短暂,可他第一次感觉到,有一个人不离不弃,生死相随地伴着,有一个人这么了解着自己,关爱着自己,会是这般踏实满足。 她,是他的虞姬啊! ## 奉上四千字。 大伙快扔上几张粉红票,奖励一下变勤快的林大吧。说不定我受到激励后,会变得很可爱哦。哈哈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50章 冉闵的情(二) 久久久久,被冉闵紧紧搂在怀中的陈容,摇了摇头。 她是在对自己摇头。 陈容摇着头,低低,轻轻地问道:“那陈微呢?”其实她不问也知道他的回答,可她还是想问一问。 冉闵伸手扯下她的道姑髻,任她秀发披满肩膀。抚着这黑缎一般的乌发,他回答道:“陈微?”冉闵忍不住蹙了蹙眉,耐心地劝道:“她不过是一个妾室,妨碍不到你什么,再说,她一个弱质女子,依赖我信任我爱慕我,若是无端见弃,会活不下去的。”顿了顿,他终是为她让了些步,“如果你实在不喜,以后我只把你带在身边。” 这便是这个男人最大的让步。 陈容冷冷一笑,慢慢扯开了他抱着她的双臂。 两世为人,她真的了解这个男人,他永远会屈服于弱女子的眼泪之下。就算他说他爱她,他也不会舍弃会眼泪汪汪地望着他,乞怜地爱着他的陈微。 更何况,除了陈微,还会有越来越多的李微吴微出现。。。。。那些女人,有的真软弱,有的是伪装的软弱,她们前仆后继的来,前一世时,她们因为陈容的出身和不被宠爱而蔑视她,算计她。这一世,她已失身于他人,她们会牢牢抓住这一点,不厌其烦地在后院中制造烽火,制造流言,直到她忍不住出手。 虽然陈容不会输,可她真是厌倦了那种生活。如果嫁过去,是一个人被扔在老屋旧巷里度日,那还可以忍受。可看他现在这样子,必定会把自己带在身边。 。。。。。。更重要的是,冉闵这人是枭雄,枭雄者,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而陈容,这一生先是失心于他人,再是失身于他人,这将会是他心头的一根毒刺。毒刺埋久了,身边告状的人多了,说不定哪天他忍无可忍,便亲手拔掉她这个毒瘤! 她想,她这样的女人,是真的真的只适合孤单。。。。。。便这般与云和月相伴,便这般一个人守着落日,幸运的话,也许可以活着见到自己白头。 冉闵感觉到了怀中女人的冷漠,感觉到了她动作中的排斥! 他脸颊上的肌肉剧烈地跳动了几下。 几乎是突然的,他把陈容一推,在推得她向后踉跄跌出几步后,他昂起头,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盯着盯着,他薄唇一扯,冷冷问道:“陈氏阿容,如果我休了陈微,你便会跟我走?”语气中,有被强迫,被迫着妥协的怒火。 面对他的怒火,陈容却是摇了摇头。她轻轻一笑,垂着眉眼躲开他的眼,说道:“不,不管如何,我也不会跟你走。” 说罢,她转过身去,振了振衣袖,她笑得很闲适,“我现在过得很好,将军,我不会跟你走。” 她刚走出一步,颈部衣襟被扯,整个人被冉闵倒拖回来。 冉闵低下头,一瞬不瞬的,阴沉地盯着她。 几乎是突然的,冉闵说道:“既如此,我会在观中多留几日。” 这不是情话!这绝对不是情话! 陈容刚刚一怔,转眼瞳孔猛然扩大,她反射性地大叫道:“不要!” 冉闵冷笑起来,他如狼一样的盯着她,问道:“为什么不要?” 陈容白着脸,嘴唇微张,却说不出话来。 她了解这个男人,他留在观中,不是在等自己回心转意,而是在等王弘。他对王弘动了杀心! 在心脏急剧缩紧时,陈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对自己说道:这里是建康,整个观里的人,又都是王弘的人,冉闵武力再强,也是动不了王弘的。 她又想道:冉闵虽然令得胡人闻风丧胆,可在晋人眼中,他却是个出身不高,连姓氏也给改了的粗汉。他来到这里,借不了势,也必定不能带太多的兵,实不足为惧。 这样想,只能让她稍稍安静下来。她知道,冉闵神勇盖世,他如果真的豁出去要杀一个人,就算是皇帝他也杀得了! 当下,陈容转过头看向前方。 冉闵薄唇成线,一股说不出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望着她细嫩的脖子,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狠狠地掐下去,便这么把这个乱了自己的心,又不把自己放在眼中的无情妇人给杀了! 可那个念头浮出的同时,还会涌出另一股冲动。他想把她搂在怀中,继续求着她,告诉她,自己愿意杀了陈微,只要她与他一道离去。 这两种念头天人交战着,令得他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令得他脸孔上的肌肉,跳了又跳。 这时,陈容已背对着他,望着下面云雾缠绕的山谷。她轻轻一笑,突然说道:“将军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要出家么?阿容还不曾回答呢。” 陈容垂下双眸,俯视着山谷中的云雾变幻,慢慢说道:“我选择出家,是因为我这人,身份太卑微,渴求却是太多。明明出身卑微,长相不好,明明父兄无靠,一无所有,却总是想独占男人的宠爱。” 她回眸瞟向冉闵,笑容淡淡,“将军难道没有发现么?你与我,实是同一类人。我们都是那种如果拥有,便要拥有一个人的全部,否则,这颗心啊,纵使到了老,也会卡着一根刺,痛苦得紧。” 冉闵听到这里,冷冷说道:“阿容对我,当真了解得紧。” 陈容听到了他语气中的嘲讽,却是不在意地笑了笑。 她转过头看向前方,喃喃说道:“我失身于王七郎,并不是被他所强。。。。。。而是那日见到将军纳了陈微,恍惚失落之时,冲动放纵下,我自荐枕席的结果。” 一言吐出,冉闵脸色刷地变得铁青。他沉沉地盯着陈容,颊侧的肌肉不停跳动。他双手伸出,扣向陈容的颈项,可那手在靠近她时,又颤抖着,不受控制地来到她背心。 他只要轻轻一掌,这个不知羞耻,不知好歹的妇人便会跌落山谷,尸骨不存! 这时,陈容依然望着山谷中,她似乎不知道身后的冉闵,已沉冷的,杀气腾腾地伸出了手。 望着那云雾聚散,陈容的声音还在轻轻飘来,“我失身于他,他许我贵妾之位。然而阿容知道,我这人太贪太毒。我既爱他,便无法容忍他还要娶妻,无法容忍有一天,会有个主母骑在我的头上指手划脚。。。。。。。在琅琊王氏那样的大家族中,我无法容忍的后果,必是自取灭亡。” 说到这里,陈容笑一笑,低哑地续道:“将军你想,既然迟早是死,我为什么要让他对我恩义两绝后死去呢?不如趁他对我有愧,有情,有义时,我自绝而去。这样,我便是死了,他也会念我一生的。” 说到这里,她吃吃笑了起来。 笑了几声,陈容喃喃说道:“可惜,我没有死成。既然死不成,那就出家吧。因此,我一直盼着,一直渴望着,算计着。。。。。。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如何才能见到陛下,如何才能向陛下提出这个要求,又得到他的允可。” 在陈容的身后,冉闵久久久久,都没有动作。 他收回双手,木然的,僵硬地瞪着陈容,直到她把话说完了,直到四周人语声渐响,他才沉沉说道:“你便这么恋着他?” 背对着他的陈容歪了歪头,漫不经心地轻笑道:“恋他?不是,我最恋的是自己。我只是想让这个风华无双的男人,因为一生都得不到我,便一生都记着我。” 她说到这里,也不回头,懒洋洋地笑道:“将军不杀我了么?那我可要走了。” 说罢,她衣袖一甩,便这般扭着腰肢,娉娉婷婷地走向左侧小路中。 她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她的身后,没有脚步声传来。 也不知走了多久,平妪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女郎,噫,怎地脸色这般苍白?” 这声惊噫,令得陈容停止了僵硬的脚步。 她抬头看向平妪。 看了一眼,陈容慢慢回过头去。 视野中,人影来去,但是那个高大轩昂的男人却不在。 不知不觉中,陈容伸袖拭了拭额头上的冷汗。。。。。。只希望刚才这番话,使得冉闵觉得,为了自己这样的妇人,冒险行刺王弘实是一件不划算的事。 其实陈容也知道,冉闵是枭雄,他在权衡利弊后,未必便会去杀王弘。只是她不愿冒这个险,她想做得更稳妥一些。至于她自己,这一生也就这样了,死和活,其实没多大的区别。 山峰上,冉闵目送着陈容一步一步离去。 他站得笔直,额头上的红色抹带,在夜风中飘荡着,风吹起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夜风很大,也很寒冷。。。。。。一如他眸光那样的寒冷。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夜风中,宛如一座千年不化的雕像!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动了,他慢慢地弯下腰,慢慢地伸出右手,重重地按在胸口上! 那里,有一种难以言状的绞闷在吞噬着他的心脏,在绞着他的胃,在令得他的咽中泛着酸水,在令得他窒息得喘不过气来! 他重重地闭上了双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薄唇微动,喃喃说道:“应该杀了这个妇人的!”声音很轻,这是对自己的低语。 可是,这低语声刚吹入夜风中,他便苦笑起来。 苦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突然的,他放声大笑起来。 ## 求粉红票啊求粉红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51章 见陈微 陈容回到房中,在塌上一坐便是一个时辰。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心越来越平静。 见到外面圆月当空,人语渐消,陈容暗暗忖道:冉闵定是回去了。 她轻轻推开房门,走到观门外,顺着石阶,顺着两侧的浓密老树,沿着右侧小道走去。这条路,与她刚才见到冉闵的地方,相隔甚远。 身周身后,人语声不时在传来。陈容知道,这几天求见自己的人很多,可都给那些管事给拦下了。。。。。。她要宁静,王弘便给了她宁静。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那脚步声轻而巧,安静的同时,又适当地加重,仿佛在提醒她,有人来了。 一听这声音,陈容便知道,必是王弘的人。 她停下脚步,问道:“什么事?” 那脚步一停,应姑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禀仙姑,日暮时,后山有男人狂笑声传出。”顿了顿,她问道:“仙姑可知他是谁?” 听她这语气,明明是看到了陈容与冉闵在一起,特意前来询问的。 陈容轻声回道:“他是一个故人。” 陈容回过头来,双目明亮地望着应姑,问道:“我想传信给你们郎君,谁能去?” 应姑怔了怔,转眼笑道:“仙姑说笑了,郎君既然把我们派来,我们便是你的人。我们是断断不会传递消息的。” 她误会了,竟以为陈容在试探。 陈容也不想多说,便转过头来,淡淡说道:“既如此,那算了。” 她提步向前走去。 应姑一怔,呆了呆后,她急忙跟上,亦步亦趋地跟在陈容身后,应姑讷讷说道:“仙姑可是生气了?” 陈容摇了摇头,命令道:“我想一个人走走。” 这是下逐客令了。应姑应了一声,站住了。 明月当空,天凉如水。 月光下,人的影子掩映在树影中,细长寥落。风一吹来,呜咽声不止。 陈容约走出五六百步后,听到观中的人语声越来越显遥远,便停住了脚,转过头去。 堪堪转头,她便看到左侧的山中小道上,一个女子从凉亭中站起,向下面走来。 陈容也没有在意,继续向前走去。 堪堪走出三步,陈容一僵,她腾地一声转过头来,看向那女子。 那女子,娇若梨花,容颜秀婉,皮肤白皙,月光下看去,还有点冷嗖嗖的感觉。。。。。。可不正是陈微? 竟然是陈微?! 陈容瞳孔一缩,朝左右暗暗打量而去。 四周一片寂静,不对,有离这里百步远的树林中,坐了一个汉子。看来是陈微的护卫。 这冉闵对陈微很宠啊,不管她到哪里,身边都派护卫看着,保护着。前世时,她身边总有一个护卫和两个忠婢跟着,使得自己几次想下手都找不到机会。想不到这一世也是这样。 陈微低着头,心不在焉地走着,仿佛感觉到了陈容的目光,她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 陈微停下了脚步。 她张着嘴,傻傻地瞪着陈容,好一会,她惊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冉郎呢?他不是在找你吗?” 陈微一边问,一边四下张望着,寻找着冉闵的影子。 陈容看着她。 夜风吹在她的身上,微凉。 这股凉意,也浸润着她的心。陈容静静地望着陈微,月光下,陈微的面容清楚地呈现在她眼前。 陈微的脸色不好,苍白,尖下巴更尖了,眼眸中,竟似是时时都含着泪。 不过这样一瘦,一憔悴,倒使得陈微更纤弱,更楚楚可怜了,仿佛是那春风一吹便会飘落的梨花。 在陈容打量着陈微的时候,陈微也在打量着她。 她朝着陈容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后,弯眸一笑,广袖掩嘴,细声细气地说道:“阿容,不过数月不见,你怎么当了道姑了?嘻嘻,不过你做道姑打扮,比起以前还要美,还要勾男人欢喜呢。” 她愉悦地笑着,一步一步向陈容走来。 不一会,陈微在离陈容仅有五步的地方停下。 她又朝着陈容上上下下扫视了一番,双眸笑得弯成一线,叹道:“姐姐在听到阿容跟了王七郎后,还好生羡慕呢。便是阿琪她们,也是羡慕得紧。我们都想,陈容你在建康,在天下风流无出其事的琅琊王氏中,定当过着神仙般快活的日子。可想不到啊想不到,阿容你居然成了女冠了。” 她同情地望着陈容,细声细气,怜悯地叹道:“阿容,你好可怜啊。” 陈容一直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说完。 直到陈微话音落地好一会,她才开口道:“说完了?” 陈微一怔,张着小嘴瞪着陈容。 陈容淡淡一笑,她平静地望着陈微,徐徐说道:“方才,你的夫君冉将军找到我,他要我跟他一起走。” 听到这里,陈微脸色大变。 陈容微微一笑,背负双手,居高临下的,傲慢地望着陈微,学着她的样子,轻声细语地说道:“阿微,你以后得改口了,得叫我主母了!” “得叫我主母了!” “得叫我主母了!” 话很轻,含义很重。陈微脸色刷的苍白如雪,她再也笑不下去,冲上一步,扯着陈容的衣袖尖声叫道:“你胡说,你胡说!夫主说了的,你跟王七睡了,他不要你了!” 她的尖声中又急又厉,一声接着一声,引得山鸣谷应,令得一阵脚步声从右侧山道向这边传来。 在陈微急急地绞着陈容的衣袖时,陈容蹙了蹙眉,她甩了甩广袖,把陈微挥开后,陈容侧过头望着歇斯底里的尖叫着的她,这时的陈容,笑容可掬着。 陈微尖叫中,一眼瞟到陈容这种笑容,不由大恨。她牙齿一咬,伸手便撕向陈容的脸,一边扑来,她一边尖叫道:“你这个没脸没皮的贱妇!你这个骚货!你还笑,你还敢笑?我,我撕了你的脸!” 她疯狂地朝着陈容一扑而来。可陈容毕竟是习有武技的,哪里会让她近身。 就在陈微一扑而来时,陈容向后轻轻退出几步,让了开来。 陈微一扑不中,差点摔倒在地,她向前急冲出几步后,连忙稳住身形,急促的喘息起来。 喘息了一阵后,她又朝着陈容瞪来,再次对上陈容那笑容可掬的脸,陈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扶着双膝,一边喘息着一边瞪着陈容,叫道:“你胡说!夫主都不在你的身边!他如果要你,这个时候就一定会在你身边!你定是胡说!” 陈微的叫声中,陈容双手一合,‘啪啪啪’地鼓起掌来。她一边拍着掌,一边赞道:“阿微不愚啊,竟猜到了我是胡说的!” 这话一出,陈微哑住了。 她愕愕地吞回骂了一半的话,瞪着陈容,呛声急问,“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你说你是胡说了?对不对?你说你是胡说了?” 声音急急,神色惶惶中带着欢喜。 可是她对面的陈容,却是怔了怔,只见她出神地望着陈微,好半晌,哑然哧笑,低声自语道:“如此可怜。。。。。。人活一世,何必呢?”她这话声音很轻,如其是在讽刺陈微,不如说是在警告她自己。 陈微没有听出,她也不在意陈容有没有讽刺自己,只是急急地上前一步,问道:“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你胡说了对不对?夫主根本就不要你对不对?” 一句接一句,语气紧张而急迫? 陈容怜悯地望着陈微,在她的追问中,她负着双手,微笑着,如王弘惯常做出的神态那般云淡风轻的微笑着。她点了点头,回道:“是,我胡说了。你的夫主不会娶我。” 在陈微大喜过望的表情中,陈容盯着她,声音微低,唤道:“阿微!” 她的声音有点严肃。 陈微一怔,奇怪地看着她。 陈容盯着她说道:“阿微,你不是很会装吗?你的眼泪,也总是说流便能流。”在陈微变得恼怒的神色中,陈容却是一笑,她慢慢的,一字一句地说道:“阿微,去用你的眼泪,用你的可怜和温柔去勾住你的夫主,赶紧离开这建康城!” 陈微又呆了呆,她本能地感觉到,陈容在很认真地说这句话,当下哧笑一声。 反讽的话还没有说出口,陈容已是低下眉眼,月光下,她慢条斯理地抚着自己的指尖,轻言细语地说道:“你那夫主说了,不管我以往如何,他仍想要我。” 这话一出,陈微脸白如纸,她身子一晃,狼狈地退后一步。 陈容没有看她,她依然用那种慢条斯理的语气说道:“他还说,愿意娶我。” 这一下,陈微从咽中发出一声似是呜咽,似是恨意的咕噜声。此刻的她,紧紧咬着下唇,瞪大一双泪眼,倔强地盯着陈容,等着她说下去。 陈容微微一笑,她漫不经心地说道:“可我,却是陛下亲赐出家的,再说,跟着你的夫主,南征北战,餐风宿露的,哪里有建康这么好过?”她抬头看向陈微,说道:“阿微,这个世上,你夫主已是唯一一个不在乎我是出家人,也不在乎我失身的男人了。因此,赶紧带着你夫主离开建康吧,在我后悔之前,离开吧。” 陈容的唇角微勾,那表情是似笑非笑。月光下,她那黑不见底的眼眸是那么明亮。不管是眼神还是表情,她都让陈微看不出真实的心意,甚至分不清,她这话是正话,还是反着说的。 陈微警惕地瞪着陈容,见她转身,不由问道:“你,你为什么?”她咬着唇,追上一步,认真地问道:“陈氏阿容,你又有什么诡计?” 陈容回头。 她表情有点淡,有点高傲地望着陈微,轻轻说道:“不愿离开也就算了。”说罢,她甩了甩衣袖向前走去。 “站住!” 陈微紧紧追来,她跟随陈容身后,连迭声地问道:“阿容,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我夫主,他还要你?” 陈容没有回头,她冷冷回道:“你的夫主,你难道不了解吗?他对我情意如何,你心里没数?” 这话一出,陈微的脚步声停下了,陈容走出两步,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压抑不住的呜咽声。 陈容一怔,回过头来。 月光下,陈微正软倒在地上,广袖捂着脸,呜呜低泣。她哭得双肩耸动,声音悲伤中带着痛恨,竟是情难自禁。 陈容走到她面前。 她居高临下的,怜悯地望着陈微,徐徐说道:“何必这么悲伤?阿微,其实你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爱他。” 她这话,出自肺腑。陈微自是理也不理,她哽咽道:“看到我痛苦,你开心了?阿容,你也别得意,你,你就是个没人要的!你都出家了!” 陈容垂眸望着陈微,她低低一笑,慢慢说道:“不错,我是开心。阿微,这一生,你输了!从此后你就算百般讨好,你的夫主也是心意难平。。。。。。他得不到我,他因为你的原故而得不到我,这种恨苦,在往后的日子里,他会一点一点地转到你的身上!阿微,你完了!” 声音冷漠嘲讽,字字如针。 陈微很想反驳,很想刻薄的反骂回去,可是不知为什么,从咽中发出的,只是一声又一声的哽咽。。。。。。凭着女人的直觉,她知道陈容这话并没有说错。 一时之间,种种不甘,种种苦恨,种种伤心,种种失落痛楚,都化成了哽咽。 陈容低着头,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夜风中,居高临下的,漠然地望着痛哭流涕的陈微。 好半晌,陈容低叹一声,转身就走。 她刚刚走出几步,突然听到了身后树林中,传来了一声叹息。 腾地一声,陈容转过头去,四下张望。 一个壮汉出现在陈容的视野中。这壮汉颇有点眼熟,陈容瞟了他几眼,终于认出,他是给冉闵驾过车,性格比较滑稽有趣的一个将军。 居然是他在照看着陈微,这陈微果然受宠。不过这样更好,人只有从云端摔下,才会粉骨碎身! 壮汉大步走到陈容面前。对上她的注视,他持手一礼,道:“见过。” 陈容望着他,心神微动。 那壮汉瞟了一眼陈微,又转向陈容,他长叹一声,接着,又长叹一声。 在他一脸感慨中,陈容垂下双眸,严肃地说道:“这位壮士,请带着你家将军离开建康吧。”顿了顿,她徐徐说道:“建康之地看似繁华,实则步步凶险,将军志向远大,可别阴沟里翻了船。” 说罢,她甩了甩衣袖,转身就走。 她这番话,似是某种警告,那壮汉一凛,皱着浓眉沉思起来。 ## 奉上四千字,求粉红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52章 陈容和王弘 陈容走出十几步后,忍不住回过头来,朝着陈微两人看去。 这时的陈微,已然站起,她低着头用手背抹着眼泪,瘦瘦弱弱委委屈屈的。而那壮汉正在原地踱步沉思着。 望了一眼,陈容收回目光,大步返回。 这一晚,无风无波地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观里便是一阵喧嚣,听外面的动静,竟似是贵族们来了一批又一批。 幸好,这些事都有王府的人在打理。 陈容梳洗过后,有点慵懒,也因昨天地冲击有点心潮起伏,便倚在塌上,闭目养神。 不一会,一阵脚步声传来。这脚步轻而略拖,是平妪的脚步。 那脚步声来到陈容旁边,忙碌了一会后,平妪笑道:“女郎,又来了一个公主呢。”她一脸开心地说道:“这公主可真是又美丽又高贵,她对我这个下仆,竟持手问礼,客气着呢。老奴以前想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见到这些公主贵人的,他们还会对我这般有礼。” 说到这里,她嘀咕道:“这都是七郎之故。” 见陈容不理,平妪迟疑了一会,她向陈容靠近一步,轻轻问道:“女郎?”声音刚起,外面喧嚣一片。平妪连忙跑到门外瞅了瞅。 直瞅了一刻钟,她才跑回来,对陈容笑道:“是一个小太监,啧啧啧,女郎肯定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少年郎,看他那长相,只怕整个建康都没有几个女郎比得上。他与公主同行,公主对他也是恭敬客气有礼的。” 听着身边平妪的叽叽喳喳声,陈容突然抬头看向她,问道:“妪今天心情很好?发生了什么好事?” 平妪连忙摇头,一个径地说道:“没呢,没呢。” 陈容一笑,不再看她。 见到陈容对着窗户外面的景色发呆,平妪又忙活了一阵,便在她身后坐下,“女郎?” 她的声音有点吞吐。 陈容轻应了一声,“说罢。” 平妪犹豫了一会,期期诶诶地说道:“老奴刚才在外面,听到那些贵人说,他们说,七郎为了你,竟闯入应王府中,他们还说,昨日九公主拦住七郎的马车,当众质问七郎,你是他什么人。” 平妪说到这里,陈容慢慢转过头,倾听起来。 平妪笑得开怀,她愉快地说道:“那些贵人说啊,七郎当众一笑,只说了一句,你是他心中至美至真之人。当场便气得九公主流泪了。” 平妪呵呵笑了两声,见到陈容一脸沉静,看不出喜怒,不由诧异地问道:“女郎,七郎如此赞你,你还不高兴么?” 陈容一笑,低声说道:“不,我高兴。” 说是高兴,她脸上的笑容淡淡。 平妪见她似是兴趣不大,有点诧异也有点失望,她嘟囔道:“女郎如此得七郎爱重,当真有福。。。。。。老奴还盼着,有一天陛下会允许女郎还俗呢。等还了俗,女郎就可以入七郎府中了。” 陈容听到这里,又是笑了笑,这笑容,依然有点淡,似是不怎么感兴趣。 平妪见状,长叹一声。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两人也没有在意。 平妪还在望着陈容,她闷闷地说道:“那次在应王府中,若不是七郎前来相救,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老奴还以为,女郎接受了王府中人管理道观,那是应了七郎的情呢。” 平妪讷讷说道:“刚才那些贵族们也说,女郎是风流王七养在道观里的外室。。。。。。。老奴便想啊,当外室虽然比不上当贵妾,可胜在自在。而且只要七郎有心,允许女郎为他生一个属于琅琊王氏的姓氏的孩儿,女郎这一生也就不白活了。” 平妪说到这里,一脸期待地望着陈容,眼巴巴地等着她地回答。 陈容瞟了她一眼,笑了笑,转过头去,摇了摇头。 平妪一怔,唤道:“女郎?” 陈容垂下双眸,说道:“妪,我只想这样。。。。。。只想这般守着这空山鸟语,安静度过此生!” 这句话斩钉截铁! 声音一落,平妪急叫道:“女郎?”陈容的声音,平妪地叫唤,令得外面缓步而来的人停下了脚步。 陈容望着平妪,眼神中有着微笑,也有着对她的安慰。她说道:“妪,我的事,你以后就不要急了,也不要管了。一切我都自有主张的。” 她顿了顿,笑容朗朗,“不错,七郎是对我好,百般照顾着。这一次建康王的事,若不是他相助,说不定这世上已经没有我这个人了。” 陈容站了起来,走到纱窗旁,她望着窗外浅绿深绿交织的春光,以一种安静的语气说道:“他对我的好,我记得。。。。。。妪,那一次我和尚叟被人骗到城外河边,差一点落入歹人之手时,便是七郎有心,那么半夜还出来寻我,救我。” 她温柔地叹息一声,说道:“我这一生啊,还不曾被一个男人这么着重,这么珍惜过。从来,都是我竭尽心思的。。。。。。从来没有一个人,肯为我半夜出城,于荒山野岭中搜寻。当时我真是幸福,真是幸福得醉了。何况,他还是那么高贵不凡的琅琊王氏的七郎。” 陈容说到这里,清清一笑,道:“他对我的好,我一直记得得,一直都记得。” 顿了顿,陈容笑容微敛, “不过一码归一码!”她果断说道:“我承他的情,但是我与他之间,从此只如朋友般相处。妪,你就忘记他吧,你的女郎这一生,女冠是当定了。便是过了一年半载的,等七郎娶了妻,或者有了新欢,等琅琊王氏的族长发了话,撤回了这观里的管事道姑,我想那时,这建康城里的贵族,也不会再对我一个小小的妇人感兴趣了。” 她说到这里,颇有点开怀,“妪,到了那时,我们就什么也不要,悄悄在离开这里,在一个偏静的地方买一处宅子。然后呢,我们再在离建康远一些,不会让贵族们感兴趣,不会被侵占的地方置办些田产。我那时年纪也大了,这长相也不再惹眼了,我们应该可以过上平静日子了。” 她兴致勃勃地说道:“妪,我想了又想,这次我一定可以如愿以偿。”一边说,她一边明眸流转,笑靥如花地转头看向平妪。 她快乐地转过头来。 她的笑容还挂在脸上,那么灿烂,那么明亮。 然后,她回头对上了平妪,对上了倚在门侧,白衣胜雪,乌发如泄,正静静地望着她的男人。 陈容呆了呆。 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慢慢的,她脸上的笑容,给僵住了。 她张着小嘴,愕然地望着倚门而望的这个美少年。望着望着,她嘴唇蠕动了一下,喃喃说道:“我不知道你来了。” 这一句话刚刚吐出,陈容便差点甩了自己一个耳光:真是的,居然不设法挽救,反而还说出这样的话来! 一侧,平妪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她低下头,悄悄地溜了出去。 她一走,那被晨光环绕中的男人悠然一笑,他嘴角一扬,广袖轻甩,缓步向陈容走来。 看到他走近,陈容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出一步,这一退,后背便抵上了纱窗。 无奈何,陈容只能低下头来。 清香溢来,男人走到她的面前。 温柔地望着她,他的声线清润舒缓,动听无比,“懊恼了?” 低着头的陈容,点了点头。 他伸出修长的手,轻轻抚过陈容的肩膀,那手指如蜻蜓点水一般,拂过香肩,搭在了窗棱上。 不经意间,他把她罩在了阴影下。 他低下头望着她。 随着他的动作,一头墨发如缎般垂下,拂过陈容的脸颊,柔柔相触,似粘似离。 “卿卿。”他吐出的温热清爽的气息软软地扑在她的脸上,令得阳光下,她柔细的汗毛晃动着,好生痒痒。 王弘低叹一声,温柔无比地说道:“卿卿这个寻思良久的好法子,被我给听到了,怎办是好?” 他低下头来,鼻尖轻触她的额头,软软地安慰道:“要不卿卿再另思一个?”他扁了扁嘴,有点无奈地解释道:“卿卿是知道我这个人的。。。。。。这事我不知道也就罢了,我一旦知道,便会忍不住要插手,会忍不住做些安排。” 他长叹一声,颇有点对自己无力地继续说道:“嗯,便是家族啊,陛下啊,想给我安排娶妻什么的。我一想到我这里洞房花烛,我的卿卿在那里拍掌称快,蠢蠢欲动地寻思着退路,我就不快活了,我也不喜欢了。” 他的声音很温柔很温柔,很小心很小心,“卿卿,你说怎办是好?” 他的声线,特别特别的温柔,他的语气,特别特别的轻软,那呢喃低语,于万般绵软中带着某种稚气,于无比温柔中带着一种任性。 陈容本来便倾情于他,哪里受得了他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语言?当下她红着脸,向下一缩,广袖就势捂着自己的头和脸,陈容闷声大叫道:“你,你退远一些,还有,别叫我卿卿!” 叫到这里,陈容倔强地抬头瞪向他,警告道:“王七郎,我现在是出家的女冠!你不许叫我卿卿!”警告声落下时,陈容已把自己重新武装好。当下,她木着脸站了起来。 刚要伸手推开王弘,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应姑在外面禀道:“仙姑,陛下派人来了,说要接你入宫一述。” ¥¥ 大伙扔来几张粉红票,支持一下媚啊。 啊啊,各位卿卿,你们再把票票藏着捂着,我,我就哭给你们看! 。。。。。。不得不说,魏晋的门第观念实在是牢不可破,我知道有不少习惯了我写绝对女强的读者,看到现在有点气闷。可没有办法,我试了又试,也没有办法在那种数百年来,‘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的社会里,写出个像卫洛玉紫一样,拥有个人绝对势力的女强人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53章 皇室 陈容眉头微蹙,反射性地仰头看向王弘。 这一抬头,她便对上双眸明澈如水,望向她时,眼神温柔之极的他。陈容连忙垂头避开,低声问道:“七郎以为,该当如何?” 王弘一笑,声音微提,“请天使稍侯,容沐浴更衣。” 应姑一听是王弘的声音,马上大声应道:“是。” 应姑一退,王弘低头看向陈容,他修长白皙的手,抚上陈容的眉眼,清润的音线,如水一般沁来,“别怕,有我。” 声音虽低,实是温柔无限。 陈容低应道:“是。”她轻轻推开王弘,朝前走去。 王弘侧过头,清澈之极的双眸,静静地望着她曼步离去的背影。望着望着,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她的腰背。她的腰背,挺得如此笔直,那是有着僵硬的笔直。。。。。。这个倔强的妇人啊。 陈容沐浴更衣后,来到道观正门处。 外面,皇帝派来的一辆马车正在侯着,看到她出门,那太监大声叫道:“启车。” 陈容朝着那领头的太监行了一礼,碎步跨入马车。直到马车驶动,陈容还在回头看去。 王弘没有跟上。 陈容收回了目光。 马车驶出了道观,入了街道中。 陈容已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上街了。。。。。。她知道自己的长相容易招人,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一直压抑着上街逛荡地冲动。 天家的马车所到之处,所有的行人也罢,骑士也罢,马车也罢,纷纷让道。 在路人朝着陈容的马车瞅来时,陈容也在透过一条细缝,观察着外面的人来人往。 此时,马车正经过翠柳巷,这里是吴娃越女们红妆待客的所在,一栋栋飘扬着各色艳丽旗帜的阁楼,还有阁楼上,一个个或浓妆,或淡抹的美人儿。 这些美人正倚在朱栏上,对着下面的行人指指点点,嘻笑着。就在陈容的马车驶到时,一个美人拿过一支碧玉箫,眼眸含情地望着前方某处,幽幽怨怨地吹奏起来。 箫音起后不久,一个长相与她一模一样的美人扭腰靠近。她侧靠着那吹箫的美人,广袖水裳轻洒,朝着陈容的左近吟道:“谁家郎君颜如玉,倚马南桥春衫薄?” 这美人的声音,节奏分明,合在箫音中,仿若长歌声。 不知不觉中,包括陈容在内,众人纷纷顺着那美人的目光。 左边,小桥流水,柳树垂杨。 而在那柳树下,果然是一个美貌少年倚马而立,他皮肤白净,双眸乌黑,红唇挺鼻,长袍广袖下,身材颀长如柳。一双纯净的双眸,正静静,有点出神地望着前方。 这少年? 陈容不由向前凑了凑,掀开车帘定神瞅去。 这美貌少年细腰可柳,秀美动人,可不正是孙衍? 他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建康?是了,他肯定是与冉闵一起来的。他是世家子,有他在,冉闵在建康行事,会方便很多。 想到这里,陈容不由咬了咬唇:这么说来,短期内,冉闵不会离开建康城?一边寻思,陈容一边伸手掀向车帘。 刚准备把自己的面容完全露出,让孙衍看到的陈容,见到孙衍身后走来一人。那人,是常年跟在冉闵身边的一个亲卫。那亲卫走到孙衍身后,与他低声交谈起来。才说了两句,孙衍那秀美的脸便板了起来,眉间也露出一抹凝重。 而陈容的马车已在渐渐走远。 陈容放下车帘,自失地一笑,忖道:我现在也算是名满建康了,他如果想找我,随时都可以前来。 她转过头,望着红楼上的莺莺燕燕还在招呼着的孙衍,嘴角一扬,一抹温暖涌出心头。 马车正在朝着皇城方向驶去。 越是靠近那些层层叠叠的繁华所在,四周的马车便越是繁多。每一辆马车驶去,都会留下一缕熏香。 宫门已然在望。 陈容吸了一口气,把衣裳头发理了理。 就在这时,一阵踏歌声从身后传来。沉而有力的脚步踏在青石板上,发出颇有节奏感的乐声。乐音中,一个浑厚沙哑的嗓子在高歌,“红楼美人广袖招,朱门酒肉酿成糟。” 歌声极沙哑,明明是在歌功颂德,可配上这沙哑的嗓音,却有一种沧凉无奈之感。 陈容回过头去。 她对上的,是一个披头散发的背影。那背影仰着头,把刚才那两句吟唱了两遍后,突然放声长啸起来。那啸声如悲如泣,如歌如哭。 陈容正自打量时,马车外,那个太监恨恨的声音传来,“又是桓府这个疯子!呸!现在都敢在皇城外唱这些搅乱人心的玩意了。。。。。。看你还能活几天!” 那太监的声音有点尖利,听起来极为刺耳。陈容听到他声音中的厌恶,不由惊讶地想道:这两句诗,根本没有骂什么呀! 几乎是陈容这般想着时,只见前方宫门处,冲过来一骑烟尘。那骑士奔驰得极快,马蹄的的,紧张急促。 在建康这样的靡软之地,便是少年贵族,走路都喜欢由人扶持着的。什么时候见过这么急促的马蹄声? 不由自主的,十数辆马车同时掀开车帘,诧异地看向那个骑士。 那骑士正在朝着那个高歌而去的人影冲去。 烟尘如箭,一冲而近。就在陈容不经意看去时,她的双眼瞬时睁大到了极点! 只见那个急冲而出的骑士,在逼近那个放歌的背影时,突然弯弓搭箭,于众目睽睽之下,于人来人往当中,对上了那人的背心! 陈容下意识便想尖叫,她连忙伸手捂着嘴。 就在她这个动作做出的同时,马上骑士已挽弯弓如满月! “嗖——”地一声! 箭走弦惊! 尖锐的破空声中,长箭如闪电般直掠而出,‘卟’地一声,它稳稳地刺中了那个正在高歌的人的背心处!瞬时,血流如线,缓缓而下。 。。。。。。 那如疯如癫,放声长啸的人,慢慢站住,慢慢回过头来。 风吹起他的长袍,拂起他的乱发,显出了一张年青的,五官清朗明秀的脸。这还是一个不足二十五岁的青年。 那青年,双眸明亮之极。他盯着那个朝自己射来冷箭的骑士,慢慢的,他伸手向后,扯出插在背心上的那支箭。 “卟”地一声,鲜血四溅中,那青年把插在背心上的箭,硬生生给扯了下来。 ‘卟’的鲜血四溅中,四周的马车里,传来了一阵惊惶哭闹声。陈容听到身边的一辆马车中,一个三十来岁的贵族缩成一团,他双袖捂着脑袋,尖声哭道:“血!好多血。。。。。。呜呜,我怕血,我好怕血。”哭声中,两个衣裳半解,玉乳露出一半的美婢连忙挪了上去,一个搂头,一个从背后伸手,便这般抱着他安慰起来。 那青年伸手把背上的长箭扯下后,双眼盯着那骑士,他便这般盯着,盯着,慢慢的,他把那血淋淋的箭头,这般含到了嘴里。 瞬时,那鲜血淋了他一嘴。 在那鲜血淋漓时,四周的贵族们的呜咽声,尖叫声更响了。在这些叫声中,陈容还闻到了一股臊臭味,她转头望去,却是那个迎接自己的太监,正双股战战着,而他的下裳处,已经变得湿淋淋了,地上,还有一滩水渍。 那青年把血淋淋的箭头含在嘴里舔了舔,在咽下几滴血后,他慢条斯理地把那箭拿了出来。 便这般拿着那箭,青年望着那骑士,望着皇城方向,几乎是突然的,他放声大笑起来。 随着他的大笑声,他背上的伤口,血流如注,转眼,那一袭青裳,已染得湿透。 那青年笑得很狂,笑着笑着,他的眼角沁出了两滴泪水。 狂声大笑了一阵后,那青年叫道:“只恨那曹阿瞒!只恨那曹阿瞒啊!若不是他与吴蜀两家火拼,拼尽了我中原血气!若不是他无德无能,生不出好儿孙,守不住这魏氏江山,又岂会有今日的腌脏天下?又岂会任由这白痴成堆,愚蠢无能的司马氏统了天下,丢了河山?哈哈哈!” 若说他刚才的歌声还有着含蓄,现在所说的话,却是字字句句直指当朝! 那骑士脸孔一红,双腿一夹,令得坐骑人立而起后,他再次弯弓搭箭。 望着那骑士举向自己的,寒森森的箭头。那青年笑得更响了,随着他的大笑,他一头乌发在风中四散飘扬,那高大的身躯,也是摇摇晃晃,如玉山将崩。 大笑声中,那青年长啸一声,他轻蔑地朝着那骑士翻了一个白眼,叫道:“竖子!我堂堂桓氏长苏,你还不配取我的性命!” 狂傲的,轻薄不屑的笑声中,那青年右手反转,手中的箭头,竟是闪电般地刺向自己的胸口。 “卟”地一声,血淋淋的箭头重重地插在他的心口上。 而这时,那骑士手中的长箭,已脱弦而出,‘卟’地一声插在那青年的肩膀上。 此时,那青年还在放声大笑。只是笑着笑着,他便是嘴一张,‘卟’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血吐了一口又一口,大笑声却是久久不绝。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笑声渐渐止息。慢慢的,那青年高大的身躯,重重地栽向地面,一动不能再动。 而他倒下的地方,血流如泊! 望着那青年倒下的地方,马车中的陈容慢慢站起,她朝着他福了福,低下头,闭着双眼,严肃地低语道:“妾知君是汉家英雄。” 而在马车外,是那此起彼伏的大叫声,哭闹声,还有命令声,“快,快快,快走!” “还留在这里干嘛?走吧走吧。”“呜呜,我要母亲。” “好恶心,流了这么多血,把地面都弄脏了。” 乱七八糟地叫嚷声中,陈容听到一个浑浊的音线传来,“竟然当街射杀士族了?不是说不许当众行刑的吗?哎,越来越乱了。” 一片混乱中,陈容的马车已是在驶动。 不一会,她的马车便驶过宫门,向着里面驶去。 随着马车越驶越远,外面的喧嚣也罢,血腥也罢,渐渐远去,入耳的,是一阵笙乐声和女子的嘻笑声。 马车驶过宽敞的青石路,便进入了一条林荫道中。 到了这里,出入两侧的宫女太监明显多了起来。陈容瞅了瞅,目光一滞。 这些宫女,竟然个个都是穿红着绿,打扮得华艳无比。这还是春天,她们身上的衣裳已是十分单薄,那薄衫下的抹胸,连花色纹理都一清二楚地呈现在她的视野中。 陈容闻着她们身上散发的浓香,望着这遍地春色,收回了目光。 马车还在向前走去。 穿过一片长着浓绿树叶,还不曾开花的桃树林时,右侧的亭台中,传来了一个尖利地叫声,“那是谁家女子?” 那太监问话的,自然是陈容这一伙。 陈容这一伙中,领头的那太监因尿湿了裤子,他一入宫,便把陈容交给一个小太监,自己在太监们地扶持下离去了。 那小太监才十五六岁,他听到那尖利地问话声,马上一凛,连忙行了一礼,陪着笑要开口。 可不等他说话,那尖利的声音已是毫不客气地命令道:“把马车驶过来。” 命令声一落,驭夫便二话不说的驱着马车,朝那凉亭驶去。 凉亭内外,站了五六个太监宫女。一个三十来岁的白胖子,正跨坐在亭台中。 此刻,那白胖子双手抓着两侧太监的手臂,脸孔泛着潮红。 而在他的胯下,他那宽广的长袍底下,正有什么蠕动着。再一看,却露出了一个纤细窈窕的女子身影。隐隐的,还可以看到那女子头部地移动。 陈容只是一眼,小脸便刷地一红。她抿紧唇,迅速地移开视线。 而这时,那白胖子双脚渐渐绷直,突然的,他把身上的女子扯了出来,下身一挺,便把那玩意儿塞入那女子的嘴里。 陈容抿着唇。 这时,她的耳边还在回荡着那个桓氏被杀青年的高歌声,这时,她也有一种放歌长啸地冲动。。。。。。这是一种绝望的冲动和悲伤。 那太监不知说了一句什么,只见那白胖子有气无力,疲惫之极地挥了挥手,说道:“王弘那个美人?不见了不见了,现在不想见了。” 这手一挥,于是陈容的马车便转了向,继续向皇帝所在的地方驶去。 ## 奉上四千字,求粉红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54章 此间有欢乐 皇宫的房屋多是木制阁楼,层层叠叠,精美之极。一路上,两侧的树木挂满了或白或粉或红的缎带和灯笼,还有香囊,有的树木上,居然挂着一葫芦一葫芦的酒,壶口敞开,浓香扑鼻。 慢慢的,马车停了下来。陈容听到那小太监恭敬地说道:“弘韵子奉诏前来。” 好一会,一个尖哨的声音传来,“陛下不在,仙姑可自往云亭。” 小太监应了一声是,于是,马车再次向前驶去。 不一会,小太监在外面唤道:“仙姑,前面便是兰亭。” 陈容应了一声,在他地扶持中走下马车。 她所到的地方,是一片花园,花园外围,种满了梨树桃树,而这两种树围着的中间,则是一棵棵树叶繁茂的樟树榕树松树。 陈容眺头望去,一眼便看到,树叶丛中,一个亭台掩映其中。 “仙姑,陛下说了,你自行前往。”那小太监见陈容久久不动,当下提醒道。 陈容点了点头,向小太监道了一声谢,提步向前。 这里还是初春,可这花园中的树木,已极为繁茂。走过曲曲折折的林荫小道,陈容有点诧异。 这里很安静,前后左右,竟是没有太监也没有宫女。 她迟疑了一会,才再次前往。 走了一刻钟不到,一座亭台出现在她的视野中。亭台左侧柱子下,蹲着一个人。 陈容轻步朝那人走近。 这人,着一袭浅青色的长袍,白玉束发,打扮得极精神。 他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专注地拔着什么。 陈容悄悄伸头,朝他望了几眼,马上认出,这人正是陛下。 也不知他在玩些什么,竟是这般认真? 陈容再上前走出两步,低头肃手,恭立一侧。 她低着头,一动不动的,四周鸟鸣啾啾,直过了许久,也不见那个忙碌的背影发现自己。 陈容犹豫了一下,她歪了歪头,寻思着那一次与青年皇帝见面的情景。不一会,她脚步稍稍放重,走到了皇帝的背后。 陈容伸头一瞅。 嗬,这皇帝正蹲着地上玩蚂蚁呢。 他左手拿着一根树枝,不停地把从石柱洞孔中向外钻的蚂蚁给挑回去。右手则从一侧的周代青玉碗中,把米饭一粒一粒地放在洞口外。 他玩得很专注,双眼眨也不眨。 陈容望着望着,不由有点想笑。她轻步上前,就在皇帝的旁边蹲下,与他一道看着那些蚂蚁。 皇帝放下的米粒,那些蚂蚁搬了半天,也只是挪动几粒,挪动寸许。看它们迟迟搬不回洞中,皇帝不由有点着急。当下,他从碗中拿出几粒饭,便朝那洞口塞去。 塞着塞着,他感觉到身边有点温热,便侧过头来。 这一下,他对上了同样认真地望着蚂蚁群,白嫩的手指在泥上画着圈圈,锢住蚂蚁的陈容。 皇帝看向那几只团团转动的蚂蚁,说道:“这样困不住它们的!” 他一边说,一边抓来几把泥,在陈容画的圈圈外围成一个泥墙后,他咧着白牙,开心地笑道:“这般才好。” 陈容寻思了一会,道:“墙不够高。”有两只蚂蚁已爬到了泥墙上,眼看就要爬下来了。 皇帝一见,连忙又抓来几把泥码上,一边弄,他一边说道:“你吃饭了没有?” 陈容也抓起一把泥,细致的把泥墙修了修,摇头道:“正要吃,你的人便来叫了,肚子饿着呢。” 这话一出,皇帝哈哈一笑,他双手一拍,叫道:“我请你吃。” 陈容一笑,道:“好。” “走罢。” 皇帝站了起来,抓向陈容的小手。 陈容任由他牵着,她望着皇帝明亮的双眼,隐隐透着汗光的白净脸孔,暗暗想道:这时的陛下,还真是一个孩童。 她清楚地感觉到,此刻的皇帝,就算牵了她的手,对她也没有男女之想。 皇帝牵着陈容手,走了十几步,来到一个湖泊旁。 湖泊旁,肃立着十几个太监侍卫宫女的。在皇帝和陈容过来时,他们同时低下头去,一动不动的如木雕泥塑。 “朕饿了。” “是。” 整齐地应诺声中,宫女们端来毛巾水盆给皇帝和陈容净手,然后是川流不息地摆放榻几,运来食盒的人流。 陈容似乎没有注意到,此刻的自己,还与皇帝手牵着手,也没有注意到,那些宫女侍卫的,时不时悄悄地朝他们紧牵的手望上一眼。 她高兴地望着那水波荡漾的湖面,望着湖面上的阳光折射出的斑斑白光,笑道:“陛下,再过一个月这里肯定很美,有桃花梨花相伴,有垂柳白杨相映。” 她转过头去,朝着皇帝调皮地眨了眨眼,笑嘻嘻地说道:“再配上夕阳和漫天霞光,泛舟其中,何等美哉?” 皇帝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湖面,他向后一仰,伸手从地上捡起一片树叶放在眼睛上,嘀咕道:“美是美,却是无趣。” 陈容侧过头,慢悠悠地说道:“怎么会无趣呢?水中有游鱼跳跃,树下有蚂蚁成群,林中有鸟儿歌唱,煞是热闹啊。” 树叶下,五官秀雅白净的皇帝咧着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他没有回答陈容的话,只是声音微提,喝道:“走远些走远些,都走远些。” “是!” 脚步声响,众人向后退去。便是那些正在上着酒肉的宫女,也停止了动作。 陈容不舍地望着那摆了几碟的席面,嘀咕道:“我还饿着呢。” 这话一出,皇帝又是哈哈一笑,他咧齿一晒,得意地说道:“那你就饿着罢。” 陈容一呆。 皇帝把遮着眼睛的树叶取下,朝呆着的陈容一瞟,再次哈哈笑了起来。 大笑中,他把树叶重新遮在眼睛上,说道:“朕自出生以来,还不曾与你这般出身的人说过话呢。没有想到,寒微士女,也这般生动可人。王七眼力不错。” 陈容一怔。 她轻轻一笑,说道:“庄子不是说过吗?大鹏有大鹏的逍遥,麻雀有麻雀的快活。” 皇帝又是哈哈一笑。 突然的,他支身坐起。 随着他地动作,那片树叶掉落在地。 皇帝转过头来望着陈容,他眨了眨眼,在朝着四周瞟了瞟后,他凑近陈容,悄悄地说道:“说实在的。”顿了顿,他声音更低了,“你还没有来建康,朕便听说过你,便想见上一见。。。。。。他们说,有一个寒微士女,长相如妲已,却有妇好之勇。” 说到这里,他突然一顿,眨了眨眼,对陈容说道:“这样的评价,你喜欢吗?” 陈容眨了眨眼,对上他的目光,她又眨了眨眼。几乎是福至心灵的,陈容扁了扁嘴,用一种不满的,闷闷地语气说道:“陛下明明想说的是,有一个寒微士女,前往胡人围堵的莫阳城中与王七赴难。这个士女长得风骚,王七着实艳福不浅。” 皇帝呆了呆。 他瞪着陈容。 瞪着瞪着,蓦然的,他放声大笑起来。 刚才他一直在笑,可刚才的笑声,他都有点漫不经心,只有此刻,才是真正的放声大笑。 一时之间,四周的宫女太监纷纷朝这边望来。 皇帝朝着自个儿大腿一拍,乐道:“你这个小姑,哈哈,哈哈,还真是聪慧啊!” 话音一落,他瞅着陈容郁闷的脸,又是一番放声大笑。 乐了一阵,皇帝咧嘴笑道:“高兴吧?小小的寒微士女,所作所为却惊动了天子,是不是很满足很欢喜?” 陈容却是长叹一声。 她仰起头来,目光忧郁地望着蓝天白云,以一种无双悲愤,无双惋惜的语气说道:“若是早知道陛下也在注意我,我陈氏阿容初见天颜时,肯定不会求着陛下允我出家,而是求陛下颁下圣旨,把我赐婚给王七。哎,悔不当初啊。” 这话一出,皇帝先是一怔,转眼又是放声一笑。 不过这一次,他才笑了一声。 重新躺在地上,皇帝又捡起那片树叶盖在眼睛上。他扁了扁嘴,说道:“你不必提醒朕!” 他的声音有点恼怒! 这恼怒突如其来,陈容不由一惊。 却见皇帝愤愤然扯下那片树叶扔远,闷闷地低叫道:“朕知道你是王七的人!哼!” 说到这里,他腾地一声转过去,背对着陈容,像个孩子一样生起闷气来。 陈容先是一惊,待见到他的神态动作,又是想笑。 她也扁了扁嘴,闷闷地说道:“我还以为陛下会高兴呢。”她说到这里,背对着她的皇帝腰背直了直,双耳也张了张。 陈容一笑,继续娓娓说来,“想那日,要是当众赐婚的话,琅琊王七肯定会目瞪口呆,他肯定会看看我,又看看陛下,再看看我,再看看陛下。。。。。。” 在陈容用一种生动的语气,重复想象中的情景。听着听着,皇帝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先是低声笑着,可一想到那场那景,一想到琅琊王七那不相信自己耳朵的情景,一想到群臣和贵族们面面相觑,那些腐儒目瞪口呆暗骂荒唐的情景,就觉得很是有趣,而且是越想越有趣。 皇帝再次哈哈大笑起来,连连说道:“不错不错,撼哉撼哉!” 皇帝心情极好,他腾地转过身来对着陈容,清澈的双眼认真地打量了一下她,皇帝朝她凑了凑,低声说道:“哟!没人的时候,你就唤我司马彰,我喜欢听!” 陈容大点其头。 皇帝向后移了移,清咳一声,严肃地说道:“来人,上膳!” 命令一出,站在五十步开外,宛如木头的太监宫女们动了。 酒肉流水般地送来。 这一席,陈容便坐在皇帝的对面,皇帝伸出筷子,夹了一个圆圆小小的肉球送到嘴里后,亲自端起那菜,朝陈容面前一放,含糊道:“好吃,你尝尝。” 陈容应了一声,尝了两粒连连点头。 不一会,皇帝胡乱吞着酒水,含糊问道:“宫里的饭菜如何?” 陈容吐词不清地回道:“甚好。”她点了点头,道:“比观里的好。” 皇帝闻言,再次放声一笑。 又一会,他端自递来一个玉杯,里面盛着一些黄黄的浆水,道:“尝尝。” 等陈容喝了一大口,他问道:“滋味如何?” 这时的陈容,正艰难地把它咽下去,闻言,她苦着脸回道:“甚涩。”顿了顿,她补充一句,“像酒渣煮出来的水。” ‘砰砰砰’,皇帝拍几大乐,他笑得双眼都眯成了一线,连忙咽下口中的食物,他凑近陈容,悄悄地说道:“这本来便是酒渣煮出的水。” 在陈容瞪大的双眼中,他慢腾腾地说道:“朕每次宴请宫妃大臣,便假装喝这浆喝得津津有味的。。。。。。你猜,后来怎么着?” 陈容想了想,问道:“是不是宫妃们都喜欢上了?” 皇帝大点其头,他眯着双眼笑容可掬地说道:“朕这般做过几次后,她们和那些马屁精,每逢有宴,必有此浆,每有此浆,必饮一樽。。。。。。你也尝出来了,这浆极涩,又刺喉,他们饮过后,便再也没有了食欲。哎,这两年中,不知瘦出了多少美人。” 陈容一呆,转眼,她以袖掩嘴,再也忍不住的格格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又引来无数关注的目光。 这一顿饭,两人足足吃了一个半时辰。那菜是凉了又热,热了又凉。 不知不觉中,两人也是越凑越近。听着九五至尊的陛下把自己从小到达所做的糗事一一说出,陈容是捂着肚子,笑得差点转不过气来。 林荫道中。 那小太监恭敬地走在前面,说道:“郎君,他们就在那里。” 说罢,他向后退出半步,让那个白衣胜雪,宽袍广袖,飘然若仙的美少年越过自己,穿过柳树而去。 美少年刚刚靠近,便听到一阵大笑声传来。这是皇帝的笑声,他是清楚的。 可是,在皇帝的笑声中,还合着一个清悦微靡的女声! 这女声笑得很欢快。 美少年前进的脚步不由缓了缓。 就在这时,越过柳树,来到离两人不足二十步处的美少年,刚要现身,便听到皇帝唤道:“阿容。” 陈容含笑转头,她的眼中还有着笑出来的泪花。那泪花衬得她红朴朴的小脸,美到了极点。 皇帝望着这样的陈容,目光滞了滞,不知不觉中,他向她凑近少许,温柔的,有点认真地说道:“阿容,如你这样的女郎,朕是平生仅见。。。。。。不若,你嫁与我吧。” 阳光下,他露出雪白的牙齿,笑得灿烂,“琅琊王七不能娶你为妻,朕却是不顾的。你等个二三年,朕必封你为皇后。如何?” 皇帝的声音清清朗朗,笑容灿烂明亮,它如春天盛开的花,如夏日的太阳,明亮的,直接的,光彩灼亮的,刺人心眼。 柳树下,绿叶中,广袖翩然的美少年,一动不能动了。 ## 四千字,求粉红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55章 情真情假 慢慢的,王弘笑了笑。 他跨出一步,唤道:“陛下。”深施一礼,王弘优雅地说道:“王弘见过陛下。” 他的声音,惊醒了两人。正笑得欢快的陈容呆了呆,回头向他看来。而在她身边,也在回头看来的皇帝,却是笑容僵硬地瞪着王弘,不快之情溢于言表。 王弘缓步而来,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有点恭敬,也有点随意的笑容。 朝着坐在皇帝旁边的陈容瞟了一眼,王弘嘴角微弯,他盯着皇帝,徐徐说道:“弘韵子乃陛下亲赐道号的,可玩笑不得。” 他的声音很轻,很温和,笑容很随意,嘴角轻扬。 可不管是皇帝,还是陈容,清楚地感觉到,他这话中的威胁。 青年皇帝轻噫一声,他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叫道:“竟有此事?是了是了,阿容已被朕下令出家了。” 他说到这里,转过头来,朝着陈容认认真真打量一番后,青年皇帝朝着自个儿大腿重重一拍,叫道:“有法子了!” 他朝陈容一凑,细气细气的解释道:“阿容不知吧?整个天下都知道,朕是昏君,是胡闹荒唐之主。”他双眼大亮,歪着头,津津有味地说道:“你说说,若是朕的皇后,乃是一个女冠,那是不是前无古人?是不是令得天下震惊?” 说到这里,青年皇帝瞟了一眼王弘,对着笑容微僵的他说道:“七郎不了解朕啊。。。。。。朕这人,凡是世人不屑不准的,就偏要去喜欢去碰!不然,怎么配叫荒唐之主呢?” 他说到这里,像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来,目光炯炯地盯着王弘,突然问道:“七郎莫非为阿容而来?” 他瞪着王弘,把陈容朝身后一扯,皱起眉头,很是认真地说道:“此妇身份卑寒,七郎不是不屑么?既然不屑,干脆让给朕吧。” 他顺手从旁边拿过那只周代传下的青玉碗,朝着王弘一递,认认真真,客客气气地商量道:“哟,用这个跟你换!” 王弘僵在当地。 不知不觉中,他转眸看向陈容。 他清澈如水的双眸,很温柔,眼波流转间,宛若他与她之间曾有的低语。 陈容只是一眼便明白了,他在要她开口。 他这样望着她,那眼神,那表情,似乎笃定了陈容会开口,会向皇帝说明,她这一生,只是他王弘的人。。。。。。除了他,天下间任何一个男人,她都不假词色。 陈容怔了怔,不由的,她在忖道:难道说,我与冉闵的会面,以及与冉闵说了什么话,他都知道了? 陈容垂下了双眸。 她避开了王弘的目光。 青年皇帝侧过头,他看了看陈容,又看了看王弘,再看了看陈容,再看了看王弘。 慢慢的,他眯起双眼,笑得开怀。 愉悦中,他继续把那只青玉碗朝着王弘的怀中塞去,极认真地说道:“七郎啊,收下啊。”见到王弘还在望着陈容,他嘴一扁,有点任性有点无赖地求道:“七郎七郎,你就收下吧,你就收下吧。” 一边说,他一边拿着那上面还有着菜叶残肉的青玉碗,朝着王弘的怀里塞去。 王弘退后一步。 他收回含情脉脉地望向陈容的目光,朝着皇帝深深一揖,苦笑道:“陛下说笑了。” 吐出这五个字时,他朝着树林中望了一眼。 就在皇帝不依不饶的上前一步,又把那青玉碗塞向他怀中时,一个年老的太监从树林中急急跑出,他跑到皇帝身后,悄悄唤道:“陛下,赵太傅朝这个方向来了。” 皇帝不快地停下动作,顺手把那青玉碗朝塌上一扔,他皱起浓眉,“怎地这般快。” 似是有意,似是无意,他快乐地瞟了一眼王弘,再次浓眉大皱,闷闷地说道:“真是无趣,怎地来得这般快?” 他挥了挥衣袖,转身便向相反的方向走去。那步伐大步流星的,转眼便冲出老远。 见到他走远,王弘转眸望向陈容,向她缓步走近。 就在他走到陈容面前,堪堪低头,准备开口时,皇帝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急急止步,回过头来。 他看向了陈容。 见到与陈容靠得如此之近的王弘,皇帝叫道:“王家老七,弘韵子乃是出家之人,你靠她这么近干嘛?” 他眯起双眼盯着王弘,怀疑地嘀咕道:“朕是荒唐,可没有听过,你王七也是荒唐之人哪。” 自言自语说到这时,他声音一提,再次对着王弘严肃地说道:“王七郎啊,这个弘韵子,可是朕亲封的女冠呢。听说你是为了朋友之义,愿意照顾于她,这一点朕很感动。”顿了顿,他小心求证,“喂,你不会是想监守自盗,与这女冠不清不楚吧?” 皇帝的话,夹三夹四,颠颠倒倒,既任性,又直接之极。 王弘虽是机智过人,这时也只能僵在那里,无言以对。 皇帝也不等王弘回答,他只是深深的,极度怀疑地瞪了王弘一眼,转向陈容时,笑容满面,极亲切地说道:“阿容休怕,一切有朕,朕会护着你。” 他高兴地转过头,继续向前走去。 这一次,他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再次笑逐颜开地望着陈容,皇帝叫道:“阿容,朕刚才说的话,你要记在心上哦。下次朕见了,可是要得到答案的。” 认真地交待陈容两句,直到她躬身应是,皇帝才甩了甩广袖,兴高采烈地离去了。 不一会,皇帝的身影,便消失在树林中。 直到确定他已离去,王弘才低声说道:“走罢。” 他转身便走。 见到陈容没有跟上,王弘脚步微顿,回过头来。他静静地望着她,盯着她宁静的眉眼,笑容浅浅地说道:“阿容,此地不能久留。” 声音中,有着与他那笑容相反的冷意。 陈容朝他望了一眼,提步上前。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前方走去。 王弘走着走着,步伐越来越快。 渐渐的,陈容有点跟不上,既然跟不上,她便放慢开来,权当闲庭胜步。 王弘走着走着,感觉到身后一片安静,回过头来。 陈容,已远在百步开外。 她正缓步而来,此刻的她,表情安然,眼神宁澈。一袭黄色道袍穿在她身上,只是在她的艳丽外,多了二分出尘,那风流妩媚之姿,真是半分不减。 王弘静静地望着她。 好一会,陈容才走到他身后。见他望着自己,陈容抬起双眸。四目相对,陈容嫣然一笑,这一笑,容光焕发,愉悦非常。 显然,她的心情很好。 王弘收回目光,二话不说的再次提步。 不一会,两人便来到各自的马车旁。 陈容一上马车,便把车帘拉下,向后一倚,暗暗寻思起来:这司马彰倒是个有趣的。只是不知他跟我说的话,有没有一分是真的? 刚刚想到这里,陈容便摇了摇头,忖道:管它是真是假。多了一个皇帝靠山,应该不会坏事吧? 她含着笑,侧头靠着塌,又寻思起来:如果有了皇帝的帮助,我不管是离开建康,还是保有田产,应该不是难事吧?恩,等等吧,等王弘娶了妻,我就离开此地。。。。。。这张脸要是再惹祸,大不了划花了去。到了那时,我定是下得了手的。 想到这里,陈容闭上双眼,养起神来。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王弘清润的声音,“阿容。” 陈容漫不经心地应道:“恩。” 直是过了好一会,王弘才低声说道:“陛下的话,你不可相信!” 陈容本来便不相信,不过这时的她,却是睁开了眼,有点好奇地望着车帘外的人影。她听得出,王弘的声音,似是多了些什么。 又过了好一会,王弘才轻轻说道:“司马彰的后宫中,布满了各大家族的人,他的妃子中,也没有一个简单的。便是现在的皇后娘娘,来历也颇不寻常。。。。。。阿容,别信他。” 最后三个字,极低,极温柔,隐隐的,还有着绵软,这种绵软,便如今天在观里时,他对着她说会控制她地行为时一样。这绵软底,是一种任性的呢喃。 陈容垂下双眸,轻应了一声,“恩。” 她应得太漫不经心,似是答应,也似是敷衍。 于是,车帘掀开,王弘那俊逸清华的面容,出现在陈容眼中。 他在盯着陈容。 再一次,他在她的脸上,看到了宁静。 慢慢的,王弘低叹一声。 陈容听到他的叹息,诧异地转头看向他,奇道:“怎么啦?” 王弘回道:“无事。”声音轻浅。 他说无事,陈容便不再问。她只是垂下眉眼,当王弘慢腾腾地准备把车帘拉下时,陈容的声音若有若无地传来,“七郎。” 王弘转头看向她,目光温柔中带着鼓励。 陈容没有看向他,她径自低着头,轻轻的,宁静如水地说道:“如果你要大婚了,提前几日告知我。可好?” 她抬头看着他,目光中无悲无喜,无波无澜,在对上王弘的目光时,她嘴角轻扬,笑语轻扬,“在告知众人之前,先告知我,可好?” 虽是笑着,语调中尽是温柔。 她是在求他,在轻言软语地求着他。 不知为什么,王弘却是转过头去。他望着远处的隐隐青山,修长的手指一勾,便把车帘拉下,便把她的面容挡住。 他没有回答她。。。。。。 ## 奉上更新,求粉红票啊粉红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56章 将上一军 张廉率新书《金夫银妇》而来,这又是一本NP神作哦,而且是与以往的作品不同的NP。大伙去看看吧,领略一下大神张廉的多变风格和奇思妙想。 最后,媚的书页上有链接。 ** 隔着车帘,望着王弘显得模糊的身影,陈容笑了笑:看来是不愿意啊。。。。。 就在这时,一阵喧嚣声传来,喧嚣声中,伴着女子的笑声,少年的呼叫。 陈容一怔,透过车帘缝朝外看去。 现在,两人的马车还没有出皇宫。那笑声是从皇宫里面传来,在打闹中,离王弘陈容两人越来越近。 转眼间,一个少女欢喜地叫道:“啊,是七郎的马车。” 另一个少女诧异地问道:“七郎?哪家的七郎?” 先前那少女大声叫道:“天下间,除了琅琊王氏的,还有哪家的七郎,当得上这个称号?” 在第二个少女还有点迷糊时,一个少年笑道:“阿伊不知啊,建康有七杰,俊美最是瘐家子,风流无过谢鹤亭,天上谪仙王七郎。这王七郎,便是前方马车中的那位。” 少年的声音一落,几个少女同时欢叫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少女声音微扬,不悦地说道:“皇宫当中,喧嚣作甚?”正是九公主的声音。 喧嚣声同时止息。 马车声传来。 不一会,陈容听到九公主温柔中透着怯意的低语,“阿凰见过七郎。。。。。。数日不见,七郎安好?”声音低而轻,小心中透着无比的温柔。 王弘笑了笑,他清润动听的音线悠然传出,“劳九公主问,王弘甚安。” 她自称阿凰,他却唤她九公主,语虽温和,却透着一种疏远。 九公主嘴一嘟,小脸上露出一抹委屈来。 这时,她目光一转,看向了陈容的马车。朝着那来自王府的驭夫瞟了一眼,九公主问道:“车中何人?” 这时,众少年少女已然围上,在她们好奇的目光中,那驭夫恭敬地回道:“回九公主,马车中是弘韵子仙姑。” 这弘韵子仙姑几字一出,喧嚣声大起。一个少女在后面叫道:“便是那个贱民?听说生得很骚媚,快快,快快,把车帘掀开让我等一观。” 她在那里叫得欢快,一旁的同伙捅了捅她的手臂。少女一怔,马上明白过来,她连忙看向王弘,闭紧了嘴。 九公主似是怔住了。 她直直地盯着陈容的马车,好一会,她高傲一笑,昂着下巴高声唤道:“仙姑好大的架子,见到我等,竟是不屑行礼么?” 声音毫不客气,直直地刺入陈容的耳膜。 陈容没有动。 她向侧倚了倚,重新闭上了双眼:她是打上了王弘标志的人,现在王弘本人在此,一切都有他扛着。她用不着被人一激便露出脸来,去承受众人的冷潮热讽和白眼。 。。。。。。在见过了那个被杀的桓氏青年,在见过了大赖赖的在皇宫中,当众行淫的那个中年人,在与皇帝用了一餐后,在说了一些话后,在寻思来寻思去后,陈容想道:也许,是该改变一下方法了。 九公主一声喝出,见到马车中人的人动也不动,那车帘更是晃也不曾晃一下。不由气得俏脸发青。 她咬着唇,吞下怒火,转向王弘娇嗔道:“七郎七郎,你看看!” 马车外,王弘的笑声依然清润温柔,“公主着相了。。。。。。仙姑乃是世外之人,这红尘俗礼,本是与她无关。” 说到这里,他朝着驭夫轻唤,“走罢。” 驭夫应了一声,驱马向前。 他们才走了一步,哗啦啦的马蹄声中,却是众少年少女散在四周,有意无意地堵在了他们前面。 就在王弘的马车不得不停下时,一个少女咬唇娇笑道:“天上谪仙王七郎?还请谪仙哥哥先别忙着离开,再容我等赏上一赏。” 一边说,那少女一直瞬也不瞬地盯着王弘打量。望着他,她眼有波光荡漾,眉间春意盎然。 与她一样,众少女也在围着王弘娇声谈笑,细细审量。 这些少女,一个个衣饰华贵,气质骄矜,她们能自由出入皇宫,却又对建康城中的人和事不是很清楚,看来是各地藩王的女儿。 王弘却也有趣,他任由众少女围着自己上下打量,约莫五息后,他扬唇浅笑,道:“看完了?” 一少女娇笑道:“郎君风神飘逸,秀质无双,这么几眼,哪里看得完?” 在这少女的身后,另一个年长些,显得泼辣些的少女则格格一笑,叫道:“如此人儿,若是能带回府中,朝暮相对,可有多好?” 声音一落,笑语声四起。 在她们的嘻笑声中,九公主一直在盯着陈容的马车,盯着盯着,她一咬唇,上前一步,‘哗’地一声把陈容的车帘掀了开来。 瞬时,身着道袍的陈容,出现在众人眼前。 本来,众少年少女便时不时地瞟向这里,显得对陈容很是好奇。现在陈容面容这么一露,不约而同的,他们同时上前,围上了陈容。 在他们围上时,王弘也向陈容靠了靠。 与看向王弘的目光不同,这些人打量陈容时,那可是肆无忌惮得很。盯着盯着,那个泼辣的少女朝着王弘瞟了一眼,突然叫道:“道姑甚美啊,随我入府一述如何?” 她是对着陈容叫的。 陈容垂敛眉眼,也没有抬头,只这般一福,木然说道:“弘韵子乃出家人。” “我知你是出家人。”那少女打断她,目光灼灼地打量着她,道:“怎么,你是不愿意?” 言词咄咄逼人。 陈容抬头看向她。 她一抬头,众少年双眼一亮,便是那个泼辣少女,也是双眼一亮,盯着她的眼神,简直移不开了。 陈容静静地迎上那少女,笑了笑,转眸看向王弘。 她看着王弘,什么话也没有说。可那眼神中,秋波流转,媚意撩人,分明说了千言万语。 王弘一直侧倚车壁,懒洋洋的,宁静地望着这一幕,他的唇角,一直挂着浅浅的笑容,显得好不悠闲自在。 因此,陈容这么一望,他不由怔了怔 几乎是反射性的,他抬起双眸迎向陈容。 两人这般含情脉脉一对视,在场听说过的,没有听说过的少年少女们,心下一片洞明。 那泼辣少女盯了一眼陈容,又盯了一眼王弘,她昂起头,不管不顾地冲着陈容叫道:“仙姑好大的架子!” 陈容垂眸,没有理会。 接着,九公主上得前来,她双眼冒火地盯着陈容,哧笑道:“世人都说,道家最是随性。看仙姑这神色身形,可是精通双修之术?” 这话不但咄咄逼人,而且极为难听。 陈容抬起头来。 她瞟了一眼九公主,盯着她秀雅的,下巴昂得高高,打扮得极优雅高贵的脸,陈容浅浅一笑,目光再次瞟向王弘。 再一次,她的目光似怨似泣,如有千言万语。 然后,在众人地注目中,陈容白嫩丰腴的小手伸出,把车帘拉下,让它隔住了所有人看向自己的目光。 再一次被无视,九公主气得脸色发暗。 就在她气恨难平,四周众少年少女肆无忌惮地欢笑时,王弘开口了。 他的声音有点静,有点冷,“九公主,请慎言!” 他这般不笑的时候,有一种从骨子里发出的高傲。这种数百年沁于血脉的高傲,甚至还要盖过这些司马氏培养出来的子女。 而且,此刻的王弘,是那么的冷,这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 不知不觉中,九公主打了一个寒颤,众少年少女也打了一个寒颤。他们相互看了一眼,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出一步,让开一条道来。 而九公主,她倾慕王弘多年,见过大笑的他,浅笑的他,淡笑的他,这个王家七郎,在她心目中,总是温柔的,波澜不惊,万事不挂于怀的。 。。。。。。以前,她比这更过份的话,又不是没有说过,可他从来不曾有半句重话说出。 一时之间,九公主呆了。 在她双眼含泪,呆呆而立时,王弘的马车驶过,陈容的马车紧接着驶过。 一直到他们离去好远,九公主突然广袖掩脸,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抽泣着叫道:“七郎,七郎他厌我了。”声音中有着惊惶和害怕。 陈容听到了后面的哭声。 她回过头去瞟了瞟,不由想道:这些司马氏的公主,也不及王氏的婢女那般举止有度。 她一直以为,自己出身寒微,于先天上,便少了几分优雅和气质。可现在看来,这司马氏的公主,也不过如此。 就在陈容寻思时,她的耳边,传来王弘似笑非笑的声音,“当着众人,阿容对我眉目传情。” 他掀开车帘,眼神明澈,目光温柔中带着静意地望着她,“卿卿胆子不小啊。” 陈容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望着她。。。。。。刚才的她,可以说是将了他一军,逼着他出面为她说话。而这样的事,在前阵时,她替他顾及,不会去做。 陈容抬起双眸,她眼波如水,笑得妩媚,“七郎,你温柔太久了。。。。。。这样不好,这样的七郎,护不了阿容。”这话如其说是指责,不如说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她的话音一落,王弘再次怔住了。 慢慢的,王弘一笑,他轻声说道:“此言倒也不差。”说到这里,他头也不回地说道:“放出风声,便说九公主言词粗俗不堪,被王七羞辱了。” 命令声一出,身后一人应道:“是。” 那人一走,王弘再次转头看向陈容。 ## 求粉红票!求粉红票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57章 你又是我的了 柳暗花明的新书《金风玉露》上传了,呵呵,这是大伙都喜欢的古言哦,我看了看,很值得期待的,大伙不妨也去看看。 链接在书页上有。 ?? 他盯着她,盯着她。慢慢的,他朝她伸出一只手来,目光似水,温柔无限地说道:“阿容,过来,到郎君我的马车上来。” 此时的王弘,脸上的笑容虽浅,却是开怀的,愉悦的。。。。。。刚才为了对付这些王室子女,陈容将了他一军。可在这同时,陈容展现出来的,是不同于往日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也不是那种带刺的冷绝。而是一种他们刚刚相识时,才有的狡黠,还有自信,甚至可以说是任性。 面对着王弘伸出的手,现在轮到陈容怔住了。。。。。。她垂下双眸,好半晌后,她伸出白嫩丰腴的小手,搭在了他的手上。 就在两手相触时,王弘的手指,不可自抑地颤抖了一下。而他望向她的双眼,于水波盈盈中,尽是欢悦。。。。。。她终于,不再固执了么? 两辆马车同时停下。 王弘手牵着陈容的手,目光温柔的,欢喜地望着她,把她拉到了自己的马车中。 几乎是陈容一上马车,王弘便伸出手去,把她搂在怀中。他紧紧的,如失而复得一般搂着她,他把她紧紧地摁在怀中。 他搂得太紧,令得陈容几乎不能喘气。 陈容没有挣扎,她安静地倚在他的怀中,任由他强而有力地环抱着自己。 王弘低下头,他把脸贴着她的颈,声音有点乱地低笑道:“阿容,我今日当真。。。。。。”他把剩下的话吞了下去,只是朝她的颈后一亲,愉悦地说道:“阿容,我现在很快活。” 王弘的性格沉静内敛,这‘快活’两字时,几乎是压抑不住,口不择言地吐出来的。 陈容垂眸,她似乎没有感觉到他的激动和欢喜,只是轻轻问道:“我一女冠,这般上了你的车,可无碍?” 搂着她的王弘,呆了呆。 感觉到他的僵硬的陈容,慢慢扯开他的双臂,想要抽身离开。 王弘没有松开双臂,他低低的,软软地求道:“阿容,再让我抱一抱。” 他抱着她,唇轻轻地压在她的颈项上,闭上双眼,喃喃说道:“阿容,我来想一想,想一想。。。。。。总有法子,让陛下忘记你,让你脱了这个女冠的。” 几乎是他的声音一落,陈容便回过头去。 她回眸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在王弘地注视中,陈容嫣然一笑,声音淡淡地说道:“不必了,我现在甚好。”她晒然一笑,道:“生死都由不得自己了,七郎何必这般想不开,非要把阿容弄到你的身边?” 她斜睨于他,笑得随意,“现在这样不好么?阿容便当一辈子女冠,七郎照样娶你的妻,纳你的妾。。。。。。这样还不好么?”他想得到的,都可以得到,还不好么? 王弘望着陈容。 他搂着她的手臂,有点僵硬,突然间,他觉得口里有点苦,突然间,他笑不出来了。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 紧接着,一个尖利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弘韵子仙姑可在?” 这是那个迎她入宫的小太监的声音。陈容一怔,连忙应道:“在。” 那太监抹了一把汗,笑道:“太好了。陛下说,他发现了一件极好玩的事,请仙姑速速回宫,与他一道玩儿。”顿了顿,他又说道:“陛下还说,如果王七纠缠着仙姑不放,就要王七和仙姑一道前去。陛下还说,王七也是个荒唐人的事,他保证不告诉别人。” 这太监声音尖利,说的话清楚地传了开去,令得路人纷纷驻足,诧异地打量而来。。。。。就这样,还说是保证不告诉别人? 再一次,王弘呆了呆。 他的口里又有点苦。 这时,四周马车里的贵人,路上的行人,已越聚越多,他们在低语一阵后,便兴致勃勃地看向王弘。 时不时的,有一二个声音传入马车中,“这是琅琊王七的马车。” “陛下说他荒唐,不知是个怎么荒唐法?” “马车中定有玄机,快掀开看看。” 接着,几个少女的娇唤声传来,“七郎七郎,快快露容让我们一观。” 乱七八糟,此起彼落的叫声,笑声中,王弘的手,还搂着陈容的细腰。 他低下头来,望着陈容。 这时的陈容,清艳的脸上笑意嫣然,她小鸟依人般偎在自己怀中,表情眼神中,有着他想了多时的温软缠绵。 。。。。。。问题是,时机不对,打扮不对啊! 于这大庭广众当中,于这刚刚驶出宫门之时,他这般搂着一个道姑,在马车中卿卿我我的。 。。。。。。 王弘望向陈容,几乎是突然的,他发现不过几个时辰,陈容不过是在王宫是去了一趟,便变化殊多,便令得他措手不及。。。。。。更重要的是,皇帝的做法,与陈容刚才的话,前后对应着来看,简直是两个顽童设了一个套,把他给套起来了。 王弘垂眸,静静地望着陈容。 他静静地望着,望着。 怀中是温香软玉。 几乎是突然的,王弘双臂一收,再次把陈容搂于怀中。 他低着头,把下巴搁在她的秀发上,闭上双眼,低低说道:“这又是阿容的诡计?” 他的唇,在她的耳尖,玉颈上游移,吐出的气息,暖暖的,靡靡的,“阿容是不是在想,琅琊王七毕竟是王氏嫡子,他是要名声的。。。。。。为了不被世人落实了荒唐两字,琅琊王七定会克制自己,不再接近阿容。是不是陛下和我王府的什么人向你保证过,只要你这样做了,就算王七离开了你,就算王七不再保护你,他们也会接替王七,保护你的安全?” 当朝的名士,就算行为以放荡不羁为美,以任性自我为时尚。可是,这种纠缠于一个曾被自己舍弃了的女子,一个出了家的道姑,终是落了下乘,终是不合超脱高洁四字,终是应了荒唐一词。 这却是有损名声的。 他静静地看着陈容,声音轻软低柔,他五指如梳,穿过她的秀发。 他在望着陈容,在等着她地回答。 陈容低下头来。 她轻轻摇了摇,低声说道:“不完全是。” 她抬眸看向他,咬着唇说道:“我。。。。。。”她只是惧了,惧了他的温柔手段,惧了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情。是的,她惧了。 她害怕有一天,自己会软化,在时间地流逝中,忘了自己的坚持,忘了前一世经历的惨痛教训。 。。。。如果用这么简单的一手,便可以让他适当的疏远她,便可以得到她想得到地保护,便可以得到她的平静,她觉得值得试一试。 只是没有想到,她刚刚使出这招,好戏还没有开始,他便察觉了。 这时,外面的叫嚷声,嘻笑声更加响亮了,那些少女更是挤向马车,伸手朝着马车帘掀来。 搂着陈容的王弘,听到外面的喧闹,有点不耐地蹙了蹙眉,他声音微扬,淡淡说道:“赶走她们!” 一言吐出,外面的人怔了怔。 好一会,护卫们才应了一声是,他们策马上前,厉声呼喝着。 什么时候,温柔的王七郎,会这般对待自己?那些少女们简直接受不了,在护卫们的驱赶下,一个少女急急叫道:“七郎,七郎,是你么?是你说的么?” 在那少女的叫声中,另外几个少女,还嘤嘤的伤心哭泣起来。 王弘没有理会,他只是低着头,专注地看着陈容。 他修长白皙的手,如春风一般拂过陈容如缎的乌发,当那手指穿过盘着的道姑髻时,他双指一夹一扯。 瞬时,道冠脱落,乌发披了满肩。 那只手,温柔地抚到她的下巴处,轻轻地抬起了她。 他对上了陈容的双眼。 四目相对,王弘低下头来,他朝着陈容的唇上,轻轻吻了吻。四唇贴合间,他低低说道:“阿容错了。” 错了? 陈容不解地眨巴着眼。 他的唇,再次移到她的眼睛上,在那长长的睫毛上吻了吻,他喃喃说道:“你以为,我真在意那些名声?” 他低低一笑,吐出的温热气息,扑入她的唇齿间,“其实,也是在意的。。。。。。可比起阿容在我怀中的温柔浅语,我宁可被世人骂做荒唐。” 声音一落,他右手一扬,扣着那车帘,便是一扯! 哗地一声,车帘掀了开来。 哗地一声,车外的人,齐刷刷转头看向马车中。 无数双目光,在望着马车中,搂着一个道姑,当众缠绵亲吻的王弘时,都呆住了。 那奉皇帝之令前来相请的太监,呆若木鸡了。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安静,无比的安静。 在这种安静中,王弘依然搂紧陈容,他捧着她的脸,无视众人的注目,在她的鼻尖轻轻一咬,低低的,软软的,任性地说道:“卿卿,看,你又是我的了。” 说出这话,王弘当着众人,把陈容紧搂入怀,然后抬起头来,对上那太监,王弘微微侧头,他墨发如泄,浅笑温言,“还请公公前去回禀陛下,我的妇人现在没空陪他玩儿。改日吧。” 说到这里,他挑了挑,轻浅的,优雅地问道:“怎地犹疑?” 那小太监一惊,愕愕半晌,实是说不出话来。他有心想反驳吧,王弘都说了,弘韵子仙姑是他的妇人!王弘都当着众人说,那是他的妇人了,难道自己一个太监还能强要了去? 当下,那小太监应了一声,朝着王弘施了施手,策马离去。 哒哒哒的马蹄声中,宫中的人是远去了,可四周的贵族和庶民,还是一动不动地围着,看着。。。。。。 ## 啊啊,大伙看了喜欢了,可别忘了投粉红票票哦。(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58章 王弘的坦白 宛如谪仙的琅琊王氏的七郎,在这大庭广众当中,当着众人的面,这般搂着一个发鬓散乱,衣裳不整的道姑,如此亲昵,如此肆无忌惮的亲昵! 目瞪口呆中,九公主率先反应过来,她冲上一步,扶着车辕,失控地叫道:“七郎——”尖叫一声后,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双目含着泪,温柔中带着痛心地望着王弘,待两行清泪缓缓流下她的秀雅高贵的脸,九公主目光柔柔,语气失落地说道:“七郎,这个妇人,她可是被陛下亲封的道姑啊。。。。。。你这般行事,岂止是荒唐?大家都会对你失望啊。” 语重声长中,尽是淳淳劝慰。 王弘目光转向她。 瞟了泪眼汪汪,一脸温柔和痛心的九公主一眼,王弘浅浅一笑。 他气质高远超逸,这么一笑,整个人依然如远古便有的雪山,如天上降下的谪仙一般悠悠然,陶陶然。 红唇微扬,王弘温柔笑道:“多谢九公主。”说出这五个字,他转眸看向陈容。 他看向她的眼神很寻常,没有刻意的温柔,也不曾特别亲昵。可是九公主到了这个时候,已不能不承认。。。。。。他这样的眼神,可以让天下倾慕他的女郎都感觉到绝望。它是如此专注!这是一种不管是那妇人还是王弘本人,都不曾在意过的专注,它是一个人,不知不觉中,把另一个挂上了心,刻入了灵魂后的专注! 王弘谢过九公主后,朝着驭夫轻唤道:“想来大伙也欣赏够了,可以走了。” 驭夫应了一声,刚要挥鞭,众少年少女冲了上来,再次围住了马车。 他们轰地围在马车四周,一少女秀眸含泪,她看着王弘叫道:“我不信,我却是不信。” 她抿着唇,叫道:“七郎,这个妇人何德何能?” 她转头瞪向陈容,怨恨地瞪着她,叫道:“你这妇人,何德何能?” 她直是叫了两声,才把陈容惊醒过来。 陈容眨了眨眼,晃了晃浑沌的大脑,在那少女第三次喝问中,陈容蹙起眉峰,抬头看向王弘。 她看到的,是温柔中带着宠溺,可宠溺底,那眼神又太过冷静的王弘。 他在看着她,在对上陈容恍惚晕沉的样子,他嘴角一扬,低低的,开怀地笑了起来。 那少女已跳了起来,她扶着车辕,尖叫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呢。你这妇人,你何德何能?” 何德何能? 这一次,陈容听进了。 她慢慢回过头来。 对上那气怒的,非要得到她的答案的少女,对上她身后正在朝着她瞪来的众人,对上一脸悲泣中,掩不去怨毒的九公主。陈容定了定神,幽幽回道:“我?我无德无能。” 就在那少女忍不住要讥诮时,陈容似是清醒了过来,她朝着众人微微一笑,明眸流转间,轻轻说道:“我只是,于千千万万人中,恰好入了他的眼,恰好,成了他的劫。”应该说,他是她的劫。一连两世,她都逃不过这种情之劫。 在众女黯然失落中,陈容优雅一笑,很是平静,很是众容舒缓地说道:“既是劫,便是前世种下的缘。。。。。。这与身份无关,与德行能力也无关。” 众女还在瞪着陈容,不过这时候,她们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了。 陈容收回目光,朝着王弘嫣然一笑,她趴在他身上,从他身后的车壁间拿出他惯常用的琴。 素手一挥,华丽中透着孤寂的琴声,便在指间如流水倾泄。 陈容低着头,任由秀发垂额,琴声飘荡中,她清声唱道:“杨柳花,杨柳花,飘飘散散落谁家?本是命薄风中絮,慕它寒梅笑春华!本是雪中一冰石,奈何让我遇上他?” 一曲终了,陈容拿下起那传承了千年的古琴,便这般举起,便这般毫不在意地朝着马车下一摔! “砰”地一声,琴作玉碎响!出现了一道不可修补的大裂痕。 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陈容素手轻抬,她拂过鬓发,声音微抬,朝着九公主笑道:“公主若是见了陛下,请务必说明,因我勾引七郎,他才乱了心魂,失了体统。” 说到这里,陈容朝着被这一连串的变故弄得目瞪口呆的驭夫叫道:“走罢。” 那驭夫一怔,应了一声是,挥鞭策马,越过九公主和众人,渐渐离去。 直到他们去得远了,后面还是安静之极。 直到马车驶出了老远,直到四周的呼吸声,人语声,如隔了河山远。王弘低哑的,苦笑的声音才轻轻地传来,“阿容何苦如此。” 陈容没有回头,她只是低着头,一动不动。 王弘望着这样的她,不知不觉的,心底有点酸涩,也有点欢喜。他慢慢倾身,慢慢地伸出双臂,慢慢地,重新地把她重新搂入怀抱中。 陈容没有挣扎。 她僵硬的,一动不动地被他搂入了怀中。 王弘低着头,望着怀中这春花般美丽的面容,许久许久,他才低低地说道:“阿容,我只是。。。。。。”他低叹一声,喃喃说道:“只是无法对你放手。” 他的话音一落,伏在他怀中的陈容,不可自抑的哽咽起来。开始,她只是抽泣了一声,可这么开了头,那泪水,便怎么也止不住了。 她埋在他怀中,不停地抽泣着,双肩耸动着。 王弘搂着她,低下头,在她的秀发间印上一吻,喃喃说道:“卿卿,别流泪。。。。。。你这样,我会心痛的。” 这一次,他话音一落,陈容小手成拳,便在他的胸膛上重重地一捶!接着,又是一捶! 一下又一下,拳落如雨。陈容是习过武的,再加上含恨出手,那拳头拳拳有力,击击中肉。 王弘强忍着痛楚,在她的发顶印上一吻又一吻,温柔地说道:“卿卿,我的卿卿。。。。。。别哭了,泪流多了伤身啊。” 这声音,温柔至极,那清润低哑的音线,透着沙哑,用着温柔来说出,真真靡荡人心。 可是陈容听到,却是更恨了! 她咬着唇,一拳拍地捶在他的胸口上,在令得王弘痛得脸上肌肉都有扭曲后。 。陈容哽咽着,控诉着说道:“只因你不愿意放手,你便当众给我取了道号,还强迫陛下应承它?若不是你这样把我推到风尖浪口,我岂会当了道姑也得不到宁静?我本有法的,我本有几个法子的。。。。。。都是你,都是你,七郎,你怎么这般可恨?你把我推到风浪中心,让所有的权贵都注意到我的存在,让我不得不承受那些人的窥伺!” 她好恨!好恨!那一次,她不应该去的,可她下意识中,还在按照世俗的礼仪行事。更重要的是,她还存着侥幸,她还以为,木已成舟,她去见过他们后,也许能得到更多的庇护。。。。。。她是错估了王弘啊。 现在陈容知道了,那一次,她就算不去找王弘,王弘也会给她这么一个道号,也会通过别的方式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他王弘中意的,在他心中很有地位的美人。 这时的陈容,已是无法自制,她以袖堵嘴,堵着那无法压住的呜咽和泪水。 王弘见状,连忙把她搂在怀中,重重地拥在怀中,他温柔地扯去她堵在小嘴里的广袖,他把她的小脸,压在自己的胸怀中。 陈容实是恨极,又是几拳挥去,泣道:“现在又这样,你定是不喜陛下关注我。你,你明明有好多种法子可以解决陛下的为难,为什么偏要选择这一个?这一次,你把我完全推到了风浪尖上!是啊,世人也许是指责你荒唐,可是你的族人呢?你的崇拜者呢?他们会认为我会是毁了你的妖女,会想方设法的除掉我。而在这些无法逃避的死亡威胁下,我除了依附你,除了紧紧地靠着你,除了讨好于你,我还能做什么?我一个无家无势,无依无靠的妇人,还能做什么?你,你便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我扔到滚滚海浪中,又用绳子把我救回,又扔出,又救回。。。。。。你太可恨!” 陈容也是个聪明人,两世为人的她,有着强烈地控制自己人生的欲望。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对来自心爱之人的种种逼迫,恨到了极点。。。。。。却他是她的七郎,终又是爱不能弃! 哽咽着,一字一句地把话倾吐而出中,陈容还在一拳一拳地捶着他的胸口。 也不知捶了多久,王弘轻轻握着她的手。 他低下头,朝着那打得通红的小拳头轻呵了一口气,温柔地说道:“阿容,这手破皮了,换那手吧。” 这话一出,陈容又是一阵无法压抑的呜咽。 几乎是突然的,她伸手搂着他的颈,向前一扑,狠狠咬了过去。 本来,她是准备咬他的颈动脉的,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想把他彻底咬死咬残的,她有想着与这个男人一道共赴黄泉的。 可是,就在扑上去,就在肌肤相触的那一瞬间,那碰到他温暖的肌肤时,她自然而然地一滑,自然而然地避开了颈侧的要害,咬上了他的肩膀。 重重地咬在他的肩膀上,陈容狠狠地用牙齿撕裂着。在撕开一条血口后,她牙齿含着那伤口再次一扯,一撒,转眼间,‘滋滋’的皮肉撒裂声传来,转眼,那伤口生生被她的牙齿撒开了三分。 而这时,她还在咬着那伤口撕咬,扯动,磨砺! 血流如注,转眼便染血了他胸口处的白裳。 鲜血汩汩而下时,王弘低低的闷哼声不时传来。这闷哼声,是一个人在受了剧烈的痛楚后,强忍着痛楚发出来的。 听着听着,陈容停止了撕咬。 听着听着,她慢慢移开血淋淋的嘴,抬起头看向王弘。 她对上了正瞅着她的王弘。这时刻,王弘明如秋水的双眸中,尽是委屈,甚至,他的下唇上,还有强忍痛楚时,自己咬出来的印痕。 王弘清澈明远的双眸,正委屈的,可怜的,无助地望着陈容,见她看向自己,他勉强一笑,虚弱地说道:“阿容可是硌了牙?不如换这边咬吧。”说着,他把自己的右肩膀送到陈容的嘴唇边。只是肩膀在送来的时候,他似是扯到了伤口,发出一声强忍痛楚的闷哼声,还动作滞了滞。 陈容瞪着他,恨恨地低叫道:“休要这样,只有这么痛而已!”这样的痛楚,她又不是没有经受过?比起心灵的痛苦,实是微不足道! 说是这样说,她终是再也咬不下去了。 恨恨地推开他,陈容转过头。她背对着王弘,继续抽泣。 慢慢的,哽咽声渐止。 双袖掩脸,陈容喃喃说道:“我恨你!” 声音斩钉截铁,咬牙切齿! 王弘再次拥她入怀,用下巴摩挲着她的秀发,他温柔低语,“我知道。” 陈容闭上双眼,泪水再次流下,“我想杀了你。” 王弘低头,他在她的眉目间印上一吻,轻轻舔去她眸中的泪水,温柔地说道:“我知道。” 陈容抽嗒了一声,喃喃说道:“天下的妇人那么多。。。。。。便是我最初利用过你,你报复也报复够了,想得到的,也都得到了。七郎,以你之能,只需挥挥手,便可给我一方静土。你为什么不肯?” 王弘慢慢扳过她,他低头,他含着她血淋淋的唇。在把她唇上的他的血,全部吮入腹中后,他温柔的,微笑的,幽幽地说道:“那是因为,我都在意阿容了,阿容怎么能吃干抹净后,便甩甩衣袖?怎么能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便自顾自地冲入万军当中,怎么能那样染上一身血,站在那夕阳中对我微笑,让我午夜梦回,屡屡惊醒?怎么能如了我的愿,跟我来到建康后,自作主张地用一顶女冠的帽子,想拒我于千里之外?” 他微笑的,温柔无限地看着她,慢慢的,他在她的眉眼间亲上一吻,低低笑道:“卿卿,惹上了我,还想逃离。。。。。。世间从无这等便宜事!” ### 四千字,而且还是很有内容的四千字,我认为,值得大伙用粉红票奖励一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59章 外室,冉闵(第一更求粉红票) 陈容一动不动了。 这时,她的哽咽声已经止息。 偎着她,许久许久,陈容才低低地回道:“我知。” 现在的她,已经知道了。 王弘一直在低着头,温柔地看着她。听到她这回答,他轻而温柔地抬起她的下巴,令她看向自己。 陈容的双眼兀自浮肿,泪痛俨然,在对上王弘时,她朝他笑了笑,这一笑,竟是阴霾尽去。 王弘怔了怔。他莞尔一笑,低下头来,把自己的脸摩挲着她的脸,王弘温柔说道:“卿卿不哭了?” 陈容的声音还有点沙哑,“不哭了。” 王弘在她的鼻尖上轻轻咬了咬,又问道:“不恨了?” 在他静静地注视下,陈容再次灿烂一笑,道:“不恨了。” 她推开他,缓缓坐起,掀开车帘看向外面,陈容笑了笑,忖道:既然逃不过,那就不逃了。 这时,她身后的王弘,还在静静地看着她。 察觉到他的注目,陈容嫣然回首,她脸上泪痕末尽,这一笑,便于灿烂中带上了几分梨花病雨的凄美。王弘唇动了动,刚想说些什么,陈容却是向前一凑,用樱唇轻轻堵在了他的唇上! 这是她第一次完全清醒时,这般吻他! 一时之间,王弘僵了。 樱唇轻印,芳香沁人。陈容仰望着他,媚眼如丝,“夫主。” 这两字一出,王弘猛地一颤。 陈容似是并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她只是温柔地吻着他,唇与唇相贴,气息与气息交融间,她低低一笑,声音微哑靡荡,“夫主便是不喜欢阿容了,也得护阿容周全哦。” 这是她的要求。 她的要求很低,她第一次主动吻他,第一次唤他夫主,求的只是他地相护。 王弘的喉结滚动一下,他捧起陈容的脸移开少许,便这般定定的,静静地望着她。 在他地注视中,陈容不躲不闪,只是微微向前,温从地偎在他的怀中。 她白嫩滑腻的小手,玩弄着他挂在腰间的香囊,柔媚地笑道:“阿容可不去你的府第哦。继续住在道观也罢,另置一别院也罢,或者,在离建康远一些的地方安顿也罢。以后,阿容便是你的外室之妇,郎君想来就来,不想来,也可不再前来。” 她说到这里,一直处于怔忡中的王弘动了动。 慢慢的,他嘴角一扬,笑得轻浅。他吻了吻陈容的发顶,声线清润微冷,“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如此说,阿容准备不妒,不恨,不怨。。。。。。也不爱了?” 陈容吃吃笑道:“七郎当真聪慧无双。” 她这却是承认了。 王弘的双臂收了收,他低着头,定定地望着陈容,定定地望着。慢慢的,他展开微蹙的眉峰,悠然一笑,道:“好。” 他再次咬了咬她的鼻尖,只是这一次,似是咬得有点重,陈容娇翘的鼻头,都浮出两颗齿印了。 他的唇下移,如她刚才那样,在她的唇上轻轻印上一吻,低笑道:“一切如阿容所愿!” 一言吐出,陈容闭上了双眼。 只是在双眼紧紧闭着时,她的唇角却是微微上扬,是带着淡淡的,似是讥嘲,似是宁静的笑容的。 同样,低着头温柔地望着她的王弘,也是微笑的。 就在这时,马车晃了晃,停了下来。 陈容抬头,看向外面。这时,马车刚刚驶过正街,来到一处小巷入口处。这里人来人往的以庶民为多。 外面,传来驭夫的轻喝声,“尔是何人?” 这喝声一出,陈容大奇,她离开王弘的怀抱,伸手拉开车帘。 堪堪把车帘拉开,堪堪看向那人。陈容几乎是反射性地想把身后的王弘挡住,可这个动作才做到一半,陈容便止住了。 她在那人地盯视中,漫不经心地一笑,唤道:“原来是冉将军。” 伸手扣着驭夫的缰绳,冷冷地盯着马车中的,正是冉闵。 冉闵的目光,冷冷地扫过陈容,扫向她身后,那不曾挡住的王弘。慢慢的,他薄唇一扬,沉沉说道:“陈氏阿容,这次,怎地不想护着他了?” 这话一出,便是一直侧倚于塌,浅浅笑着的王弘,也转眸看向陈容。 陈容垂下双眸笑了笑,低声说道:“他用不着我护。”她抬头看向冉闵,云淡风轻地一笑,说道:“你们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儿,世间男女,都应仰视的,用得着我这个卑微的妇人相护么?” 她凄然一笑,喃喃说道:“这么自不量力。。。。。。真是何必。” 说罢,她向后挪去,一直挪到马车角落里,陈容便转过头,从车窗的另一角盯着外面,再也不向前面看那么一眼。 冉闵哈哈一笑。 他瞪向马车中,静静地望着陈容的王弘,上前一步,右袖一拂,嗖地一声,一柄寒光森森的剑,从他的袖中弹出,嗖地一声抵在了王弘的咽喉上! 这个动作,太快太突然。 这个时代,贵族和庶民之间,上层贵族和下层贵族之间,那隔的是不可逾越的天堑。在根深蒂固的奴性下,身份低微的人,对上层贵族,很少会产生仇恨和怨言,有的,多是仰望和崇慕。。。。。。于是,当初从平城出来时,平城王家的人,想也没有想到那些流民会侵袭他们。于是,在这建康城中,上等贵族们,一般情况下是连护卫也不带几个的。 冉闵这一剑,出得十分凌厉而突然,那几个所卫根本没有反应过不,他的剑便已架在了王弘的颈项上! 剑光森寒,出袖带风。 阳光映在剑锋上,七彩流离,那缕缕飘转的光芒中,仿佛有血丝在滑过。 利剑加身,王弘头仰了仰,他抬眸看向冉闵,却是一笑,“没有想到,将军为了阿容,在建康城中都敢动剑。便是王图霸业,也敌不过美人一笑么?” 这话缓缓而来,优雅而从容。 冉闵冷冷一笑,他手中的剑锋向下压了压,直令得王弘白皙的颈项血丝渗出,冉闵才沉沉说道:“王七你太看重自己了!冉某人既然敢来,便可随时离开!” 这一次,他的声音堪堪落下,几柄剑同时抵在他的背心,腰胁上,“放开我家郎君!”“大胆,快快放手!”“放手!” 五个喝声同时传来,冉闵却是理也不理,他任由那些剑锋指着自己。就在那呱躁声更加急促时,冉闵持剑的右手一沉。 这一沉,剑入颈项,血流如溪! 冉闵身后的五人见到那流出的鲜血,同时一凛,那指着冉闵的长剑,也不由自主地一缩。 感觉到他们的剑锋微收,冉闵冷冷一笑,也放松了压在王弘颈项上的利剑。 他理也不理那五人,径直盯着侧倚于塌,气定神闲,正好整以暇的,似是有趣地望着自己的王弘。 盯着这个一派悠闲的少年,冉闵薄唇一扯,沉沉地说道:“王弘。” 他瞟了一眼依然望着车外的陈容,冷冷说道:“夺妻之恨,某不敢忘!” 八个字,杀机毕露! 侧对着他们的陈容,唇咬了咬,又咬了咬。 终于,她还是回过头来。 一看向这里,她年目光便不受控制地望向王弘颈项上渗出的血流,深深地凝视了一眼,陈容低低说道:“冉将军。” 这一次,她一开口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陈容抬头看着冉闵,轻声说道:“今晨,我在宫门之外,看到一个桓氏青年被当众射杀!”她望着冉闵,静静地说道:“他只是唱了一句,“红楼美人广袖招,朱门酒肉酿成糟。”便被当众射杀了。将军应该知道,在建康城里,一向对朱门子弟,不是当众行刑的。” 陈容说到这里,不止是冉闵等人,便是王弘,也讶异地回头看向陈容。。。。。。这妇人,竟对时局世事有着如此敏锐的观察力? 陈容却是没有注意到他们,她只是盯着冉闵,低哑地说道:“只是这么一句诗,便对一个朱门子弟不管不顾地射杀了。将军难道以为这是寻常小事?”她垂下双眸,徐徐说道:“闻将军有意整合晋人,抗击众胡。。。。。。建康城中的血性男儿,已有不少意动的。”她笑了笑,又说道:“将军自以为无人注意你到了建康,可上一次在南阳,你家陛下便在将军身边安了人,这一次,焉知将军的身边,便没有小人。”陈容长叹一声,说道:“怕只怕,那一箭指的,正是将军你!” 她这番话,分析得条理清楚,对时局对建康的事,竟是洞察分明!” 这两个男人,都是一时之杰,可听陈容这话,竟似是才智不输于他两人? 一时之间,两人都怔住了。 王弘静静地望着陈容,这时他记起了,这个妇人最初吸引他的,正是她在南迁路上表露出的大智慧。。。。。。他竟差点忘记了! 在两人地注视中,陈容静静地望着冉闵,望着这个平素杀戮果断,可是在把长剑架在王弘颈上时,却废话颇多的男子汉,她微微一笑,淡淡说道:“杨将军不曾转告将军么?这建康城,是非颇多,将军休要阴沟里翻了船了。” 冉闵抿紧了薄唇。 他沉沉的,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盯着她。 好一会,他沙哑一笑,喃喃说道:“你对他,真是用心良苦!” 陈容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她轻轻一晒,说道:“将军错了。我纵是因他,却也因为,这世间有志于击败胡人,扬我族人雄威的,已然不多了。你们内讧,得意的只是石虎慕容恪等人。” 陈容这话一出,冉闵便是哧地一声冷笑。 他转眼瞪向王弘。 这时的王弘,依然是气定神闲,在冉闵地瞪视中,他还在望着陈容,笑容温柔,“阿容聪慧过人呢。” 与王弘的声音同时传来的,还有一个女子有点不安,也有点着急地叫唤声,“夫主。” 叫唤的人,是站在不远处,穿着男人服饰,瘦瘦弱弱,脸孔都罩在斗笠下,颇有点不起眼的陈微。陈容听出她的声音后,抬眸张了张,便不再理会。 陈微咬着唇,声音中带着哭音,“夫主,算了,求你,算了。” 冉闵回过头去,朝着陈微瞪了一眼,沉沉低喝道:“闭嘴!” 两字吐出,陈容的话立马哑在咽中。 冉闵回过头来,他望着陈容,又望着王弘,慢慢的,他薄唇一扯,手中那架在王弘脖子上的剑锋,再次按了按。 这一用车,王弘刚刚血流稍缓的颈项,再次血流如注。 冉闵盯着王弘,冷声哧笑,“我这次,本不打算取你性命!” 他话音一落,王弘便是点了点头,说道:“我知,你没有那么愚笨。” 王弘这一点头,冉闵便是冷笑一声。他有点恼,也有点痛恨地瞪着王弘,咬着牙,他冷冷说道:“然,夺妻之恨,冉闵没齿难忘!” 这一次,王弘只是抬头瞟了他一眼,便不再在意地垂下目光。 冉闵说出这句话后,重重一哼,收剑还鞘。 他望向陈容。 望着她,他的眸光着实有点复杂。这个妇人,他本不应该来见的。在刚才之前,他也不打算再在这无聊的情字上多作纠缠。可不知为什么,无意中瞟到马车中的这对相依相偎的奸夫淫妇,他就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便甩开护卫拦住马车,用剑指向了王弘! 不过是一个妇人!不过是一个妇人。。。。。。 直直地盯着陈容,直盯得陈容垂下双眸,冉闵才甩了甩衣袖,转身大步离开。 他一走,陈微与另两个戴着斗笠的汉子急步跟上。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王弘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掏出手帕,用手帕捂着汩汩流着血的伤口,王弘淡淡说道:“清理一下,不要让人知道我与他见过。” “是。” 他想了想,又说道:“通知下去,对冉将军不可为难,恩,能帮的,也可帮一帮。” 这话,让陈容诧异地抬起头来,仿佛感觉到她地注视,王弘悠然一笑,道:“卿卿都能以家国为重,王弘岂敢落于人后?” 他回过头来,定定地看向陈容。 ## 先送上四千字,晚上还有一更。对于昨日的断更,深表歉意,今天会尽量更新九千字补偿大伙。 呵呵,本月最后几天了,大伙的粉红票没有必要留着,不如都给了我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60章 抗旨的王弘(第二更求粉红票) 感觉到他的目光,陈容连忙避过。 望着低眉敛目,向车厢角落里挪去的陈容,王弘随手把捂着伤口的手帕一扔,伸手一扯,把她重重扯向自个怀中。 陈容身不由已地向他怀中一歪,手肘向侧一偏,收势不住地在他伤口处一撞。 瞬时,血流如注!那血,转眼便浸湿了整个手帕,转眼便如溪水一样流向他的衣襟,也染向陈容的衣襟! 鲜血印满白色衣裳,那情景,要多惊心便有多惊心。 陈容看着那染得通红的一片,从怀中掏出手帕,轻轻按上。 她也不看向王弘,便这般盯向外面的护卫,低喝道:“药呢?” 五个护卫朝着王弘望了一眼,低头上前。 在他们地帮助下,王弘的伤口,很快便被包扎住了。连同他的裳服,也给换了一身。 转眼,车帘再次拉下。 陈容搂着王弘的颈,温柔的,软软地说道:“夫主,痛么?” 声音绵绵,情意无限。 王弘伸手抬向她的下巴。 可不等他抬,陈容已举眸望向他。 她望着他,眸中波光流动,关切喜爱之情溢于言表。朝他温柔地望上一眼,陈容低下头,隔着裳服,在他伤口处轻轻印上一吻,低低说道:“很痛的,对么?” 王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陈容白嫩滑腻的手指,顺着伤口划过他的下巴,青葱玉指划着划着,她从咽中溢出一声低叹,把脸贴在他的脸上,轻轻摩挲着,她学他那般,咬上他的鼻尖,吐气芳兰,“下次再有这事,阿容愿替郎君挡下。” 她的话,字字温柔。 她的眼神,含情脉脉。 她的表情,关切溢于言表。 这本是王弘希望看到的。。。。。。可此刻这般静静地看着她,他却感觉到了不安。 就在这时,外面鼓声喧嚣。 陈容连忙把车帘掀开,朝外看去。抬头看了两眼,陈容收回目光,自顾自地整理着扯乱的衣裳和秀发。 整理了一会,她朝王弘妩媚一笑,问道:“容色可整?” 王弘一直在静静地看着她,闻言朝她上下打量着。 他伸出修长的手,如春风一样拂过她耳边的碎发,那手指又滑到她后颈,把那颈后的皱褶弄顺,他说道:“整了。” “多谢夫主。” 陈容说了一声。伸手把车帘掀开,向下跳去。 她的手臂被人扣住,王弘的声音飘入耳中,“阿容这是往哪里去?” 陈容回眸向他看来。 她看着他,抿着唇,笑得开怀:“夫主有所不知,阿容出身寒微,自南迁以来,一路战战兢兢,总是察人颜色,不敢有放松时。便如这建康城吧,阿容可是向往很久,却拘于这身形长相,不敢放纵自己。现在好了,有了夫主,生有人记挂,死有人收尸。阿容终于可以放开了。” 她扯开他的手,纵身跳下马车。 车帘晃动间,她嫣然回首,朝着马车中的王弘福了福,说道:“夫主,阿容逛逛去了。” 说罢,她甩了甩衣袖,曼步向那鼓声传来处走去。 陈容才走了几步,王弘的声音便从后面传来,“回来。”声音舒缓,却是命令。 陈容脚步一顿。 马车驶动。 一支修长的手,轻轻按在她的肩膀上,王弘低叹一声,轻轻说道:“稍侯时日吧。”他跨下马车,牵着陈容的手,一步一步向马车中返回。 陈容没有挣扎,她顺从地随他上了马车。 “走罢。” “是。” “去道观。” “是。” 一道接一道的命令中,王弘搂着陈容,把她置于膝间,因为他这一动,他颈项上的伤口,又开始渗血。 陈容看到,便伸手捂着那伤口不放。 王弘垂眸望着她,轻声说道:“阿容不是知道么?我不会允许你死的。” 他笑得雍容而轻浅,五指拂过她的秀发,他慢条斯理地说道:“呶,看看那人。”他指的是离马车百步远,一个背着背蒌的少妇,“那妇人,她是九公主派来的。哟,还有那,那,那也是。” 他低低一笑,朝着陈容的秀发上轻轻一吻,道:“那些人,会欢喜阿容落单的。” 陈容笑了笑,她的声音有点无力,“知道了。” 她偎入他怀中,喃喃说道:“夫主真坏,都不许我任性。”她嘟囔道:“生不易,死不允,唉,夫主实在不是好人。” 听到这话,王弘哈哈一笑。 一直以来,他的笑容都是浅浅的,淡淡的,如这般放声大笑的时候,实是不多。 他伸左手,在车辕上‘啪啪——’击打起来。节奏分明的击打声中,他右指放在嘴前,轻嘘一声,低低警告,“阿容,这话可轻易说不得。。。。。。你在建康说我坏,可是会被人围攻的。 在王弘的大笑中,马车继续向前驶去。 不一会,马车便来到了西山道观下,开始减速。 王弘向后一仰,他伸手抚着陈容的背,抚着她如缎的墨发,望着陈容妩媚动人的侧面。说来也是奇怪,这个妇人,自从那次失身于他后,整个人便变得明艳照人,妩媚中颇有风流之姿。这种风流妩媚,那是掩也掩不住,已是完全洗去她以前的俗艳卑微之气。现在的她,便是做出卑微之姿,便是如以往那般,有进退失据之时,那容止也不同于往昔,那姿态,也有高岸冷峭之美。 似乎,现在的她,不再汲汲营营,不再在乎生和死。。。。。。也是,她是变了的。 这般看着她,他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抚上她的颈,低而温柔地说道:“阿容越来越媚了,这可如何是好?” 声音低喃。 陈容回过头来。 王弘对上她流转的明眸,手指轻抬,他抚过她长长的睫毛,嘴角微扬,轻浅温软地说道:“阿容让我越来越放不下了,可如何是好?” 陈容收回目光,微微一笑,“郎君何出此言?你不是已经把阿容锁于身侧么?这世间,便是无上珍味,吃多了便会烦腻。郎君所期待的烦腻之时,想来用不了多时。” 陈容没有等到他的回答。 就在她转眸回望时,突然的,一阵鼓声传来。 那鼓声,正是他们在街道时听到的那鼓乐。可是,此时此刻,那鼓乐却尾随于她身后,出现在道观下! 陈容腾地直身,伸手掀开车帘,望向外面。 那鼓声越来越近,于弯弯曲曲的山道间,若隐若现。只是一眼,陈容便发现,那鼓乐队的旁边后面,还跟着上百数看热闹的人。 此刻,那鼓乐离她只有百步之远。 马车停了下来,陈容还没有回头,王弘的低吟声传来,“是皇帝的人?” 皇帝的人? 陈容一凛,侧头看去。 渐渐的,行人散开,那支队伍出现在陈容面前。 这却是一只皇家卫队,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太监。那太监手捧圣旨,在他的身后,是敲锣打鼓的乐伎和天家护卫。 陈容想了想,跳下了马车。 她堪堪走出两步,王弘那低而温柔的声音传来,“阿容,上车。” 声音中有着他平素少有的沉冷。 陈容有点诧异,她回眸朝他看了一眼,见他盯着那支乐队一瞬不瞬,心神微动,便应了一声,二话不说地退到他身边,爬上了马车。 她一上马车,王弘便把她搂在怀中,轻声说道:“走。” 这是对驭夫说的。 驭夫应了一声,连忙驱动马车。 可这么会功夫,那支队伍离他们的马车只有五十步了。王弘的马车刚刚一动,一个太监尖哨的声音传来,“弘韵子仙姑可在?” 那太监,是对着紧跟在王弘的马车身后,属于陈容的那辆马车开口的。 一声传出,四下一静。 无数双目光,同时看向陈容的那辆空马车。 这时,身后的王弘轻声说道:“上前吧。” “是。” 驭夫驾着马车走出两步,来到那辆空马车之前。 慢条斯理的,王弘掀开了车帘,让他和陈容的面容,都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一下,四下看来的众人,先是一怔,转眼嗡嗡声大作。 琅琊王七何等名头?不用王弘露面,众人也知道他在身侧。可是,他却是搂抱着一个道姑,这么大赖赖地露出面容。 这架式,简直是让人无法装聋作哑了! 那太监只是朝王弘望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他举止这般自在,分明是早就心中有数,陈容的心猛地一沉。 那太监也不理会王弘,只是专注地盯着陈容,尖声叫道:“可是弘韵子仙姑?” 陈容细腰被王弘锁住,无法直身还礼,只得这般微微低头,应道:“是。” 那太监盯着她,徐徐吐道:“有圣旨!” 圣旨? 陈容一凛,连忙挣扎着站起。 她走下马车,朝着那太监持手一礼,应道:“弘韵子接旨。” 这一次,她的声音一落,四周传来了一声怪腔怪调地语声,“好一个风流道姑啊。刚起男人塌,又接帝王旨。” 声音不小。 陈容没有理会。那太监身后的众护卫,却有一人回头狠狠一瞪。这一瞪杀气毕露,喧嚣着的众人同时一静。 那太监盯着陈容,慢慢点了点头,然后,他好整以暇地打开了圣旨,尖哨着声音唱道:“弘韵子既慕红尘,何必求朕赐尔女冠?既为女冠,又与男人厮混终朝,尔让朕颜面何存?” 那太监尖着声音,诵到这里,向着身后之人使了一个眼色。 于是,三个宫女捧着木制托盘,慢慢上前。 几乎是那太监的声音一落,便是喧嚣声大作,而此刻,随着这三个宫女上前,那喧嚣声,已是变成了惊叫吵闹。 便是一直侧倚于塌,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幕的王弘,这时也是挺了挺腰背,倾身望来。 这三个宫女手中捧的,是三样物事。 一个精美的陶瓷,一块白练,一把匕首。 。。。。。。 这个天下,怕是无人不知道这三者的含义了。 看来,皇帝为了维持天家的威严,要赐死这个风流道姑啊。 随着那三个宫女向前走来,喧嚣声越来越大,惊叫声更是高涨。 无数双目光,瞬也不瞬地盯向陈容,也盯向王弘。 陈容怔住了。 她完完全全的怔住了。 陛下,赐她一死? 这怎么可能? 这时,那太监尖哨的声音在她耳边震荡,“弘韵子,你敢不接旨?” 声音尖利,杀气腾腾。 陈容缓缓抬头。 她迎上了那太监,然后,目光一转,看向那三个宫女,然后,她的目光,扫过一众围观的人群。 慢慢的,陈容回过头来,看向了王弘。 感觉到她的目光,一直冷冷地盯着众人的王弘,抬眼向她看来。 他对上了她的目光。 在王弘静静地注视下,陈容一笑。 这一笑,十分奇特,它有着凄然,也有着放松。因为这份凄然和放松,陈容的这个笑容,显得那么华美。 陈容定定地望着王弘,慢慢的,她嫣然一笑,低低说道:“七郎,”她的声音温柔而多情,目光如水,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她呢喃着,又是不舍,又是放松地说道:“七郎,你输了。” 她扬着唇,凄迷的,喃喃地说道:“你输了呢。” 痴痴地望了他一眼,陈容一笑,转过头来。 她慢步上前,向那三个宫女伸出手。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她伸手拿下向那匕首,在四周突然一静中,她目光瞟向众人,含着微笑,慢慢说道:“早该如此了。。。。。。多谢陛下给我决心。” 就在她素白的小手,伸向那匕首时,王弘低而清悦的声音传来,“且慢。” 众人一静,同时向他看去。 在众人地注目中,王弘漫不经心地朝那太监招了招手,道:“把圣旨给我看一看。” “大胆!” 几乎是王弘这句话一出,那太监便是尖喝出声。他向后退出一步,瞪着王弘,冷然喝道:“帝王旨意,且是你这闲散人等想看就能看的?” 他喝到这里,王弘一眼瞟来,剩下的话,便给噎在咽中。。。。。。那一眼,明明平和之极,可他却是觉得奇寒彻骨。 不过,那寒冷只是一瞬,那太监想到自己出行时听到的嘱咐,咬了咬牙,对着陈容大喝道:“兀那道姑,你敢抗旨不成?” 这时,陈容的手,正放在匕首的柄把上,听到王弘开口后,她便侧过头,任由长发如泄,温柔的,静静地望着他。 那太监的急喝声一传来,陈容便慢条斯理地白了他一眼,懒洋洋地说道:“你急什么?” 她回望向王弘,微仰着头,笑容慵懒中,隐藏着她不敢承认的渴望,“我这一生,难得有人这般护着。天使何必着急?” 那太监脸一沉,他不敢看向王弘,却是敢瞪陈容的,当下,他上前一步,朝着陈容厉喝道:“大胆!来人,把酒给这道姑送上!” 那太监一声令下,两人上前。 就在这时,王弘懒洋洋的声音传来,“把那圣旨拿来。” 声音传来,那太监一怔。 他还不曾明白时,站在王弘身边的一个护卫大步上前。他蹬蹬蹬走来,几步便走到那太监旁边,伸手一扯,便把他手中的圣旨拿在手中。 那太监大怒,他急急尖叫道:“你好大的胆子。来人,拿下他,拿下他!” 他尖厉的喝声,在群山中回荡不已,可是,一直等那护卫走到了王弘身侧,也没有半个人上前。 那太监大怒回头,他对上的,是一众低头退后,畏缩不已的身影。 望着这些人,那太监的脸白了白,转眼,他想到手中的圣旨已然不在了,更是手 脚发软。 那护卫把圣旨送到了王弘手中。 王弘拿着那圣旨,就着太阳照了照,稍稍瞟了几眼,他便慢条斯理地把那圣旨卷起,然后,施施然迈下马车。 轻袍缓带,衣袂翩翩地走到陈容面前,王弘朝她望了一眼,修长白皙的手,在她眼前一摊。 陈容眨了眨眼。 歪着头,陈容傻呼呼地望着他,好一会,她明白过来,于是她把那匕首拿起,放在他的掌心。 这个动作一做,王弘便是一笑。 他广袖一甩,大步走向那太监。 纵使他的手中,匕首寒光森森,那太监也没有别的想法。他瞪着王弘,色厉内荏地尖喝道:“王七郎,你想干什么?你敢抗旨?” “抗旨?” 王弘一晒,他扬着唇角,淡淡说道:“原来你也知道我是王七郎啊。”一句话吐出,他右手便是向前一送! 这时,他已站到了那太监面前,这时,他的右手正拿着一把匕首! 于是,随着他广袖这么一甩,随着他这话轻描淡写说出,众人只听得“卟”地一声,匕首入肉的声音传来! “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四周众人纷纷后退,惊恐不已! 鲜血一喷而出。 王弘漫不经心的后退一步,避开了那股喷出的鲜血。他蹙着秀眉,甩了甩衣袖,“知道我是谁,也敢用假圣旨来诳我的妇人?” 说罢,他毫不在意地转过身,甩甩衣袖,向着马车走来。 这时,那太监的咽喉中,鲜血还在咕咕涌出,他手指着王弘,颤颤巍巍的,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 这时,四周的人,已被这变故惊得只会尖叫。 这时,陈容正抬着头,呆呆地望着王弘。 正当王弘走到陈容身侧,朝她伸出手来时,山腰间,又是一个尖利的叫声传来,“弘韵子仙姑何在?有圣旨——” # 送上五千字了。今天我很勤奋,足足码了九千字,泪,大伙不奖励奖励一下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61章 圣旨,坦承 奉上五千字,最后两天,求粉红票奖励。 ## 这声‘有圣旨’一传来,惊骇的众人同时一呆,他们看向王弘,不由想道:这王弘果然唬弄不得,只是一眼,便能看出那圣旨是假的。 转眼,他们又想道:敢当众格杀其人,这谪仙般的王弘,当真下得了手! 山腰下,那脚步声和鼓乐声已越来越近。 王弘朝陈容瞟了一眼,提步向前走去。 他一走,陈容连忙跟上,跟着跟着,她已碎步走到他的前面——就算他避得及时,那袭白裳上还是沾了几滴血,还是挡住的好。 陈容快步走出五十步时,一个与刚才一样架式的队伍已迎面转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太监。他一眼看到陈容,目光便是一眺。 果然,他在陈容的身后,看到了那个有谪仙高远之姿的琅琊王七。 只是瞟了一眼,那太监便转回注意力,他停下脚步,盯着持手行礼的陈容,尖声问道:“你便是弘韵子仙姑?” 陈容回道:“是。” 那太监点了点头,他盯了陈容一眼,尖声说道:“圣旨到,弘韵子接旨。” 陈容连忙持手行礼。 那太监又瞟了她一眼,打开圣旨,看了看后,他把圣旨卷起放在手中,对着陈容说道:“陛下以为,仙姑虽是妇人,却是才智卓越之辈,于抗胡一事上,立功殊大,天下晋人,无不仰服。” 听到这里,陈容有点双眼发直。 不止是这道圣旨极尽褒扬,与前面那道完全相反,更重要的是,她有那么了不起么? 事实上,不止是她,后面暂时安静下来的众人,这时也都面面相觑:这番褒扬,好似自古以来,都少有出现在一个妇人身上吧?赞人威勇,本是好事,可是这样说一个出了家的妇人,怎么听怎么古怪。 摇头晃脑地说到这里,那太监继续尖声说道:“陛下有令,特封仙姑为威德弘韵子仙姑,可带领五千壮士,代替天子会见北地英豪。”他说到这里,在一众窃窃私语中,凑近陈容,压低声音说道:“那个北地英豪,可是仙姑的故人,想来仙姑见了,必是欢喜的。” 我欢喜个屁! 一时之间,一股邪火冲上陈容的胸臆! 她抿着唇,紧紧地抿着唇,有点气恨地想道:天下的热血男儿,均可敬仰。朝庭居然把我这个妇人,在道号前面加上可笑的威德两字。居然用我这样的妇人去行天使之事,去羞辱那些热血男儿,真真可恨,可恼! 若那个北地英豪指地是冉闵,以他的性格,更会受不了这样的羞辱!如此男儿,如此人物,朝庭岂能如此颠倒是非,胡作非为? 就在陈容气得脸孔通红,气得喘息不已之时,几乎是突然的,她从那个太监,从他身后那行人的眼神,看到了一抹嘲讽。 这嘲讽,如一盆冷水直淋而下,令得陈容突然清醒过来:不行,我不能发火,我断断不能发火。在这建康城中,是不能非论时局,不能非论战事的,便如那桓氏青年一般,只是稍稍提了提,也是杀身之祸。而且这种祸事,没有任何人会为你出头! 因为,不能非论时局,不能非论战事,这是所有家族和皇室达成的共识。 饶是清醒过来,陈容也因为愤怒而脸孔涨得通红。 那中年太监瞪着胸口起伏的陈容,声音一提,尖声叫道:“仙姑因何恼怒?可是不愿?” 声音咄咄逼人而来,似是想要逼出她的怒火和咆哮。 陈容垂下双眸。 慢慢的,她退后一步,声音微提,在摇了摇头后说道:“我之所以出家,便是被鲜血惊吓,此心不得安宁。” 她低眉敛目,持手一礼,认真地说道:“威德两字,弘韵子万万不敢当。还请陛下收回成令。” 说罢,她低头再次向后退去。 那太监有点怒了,他尖着嗓子喝叫道:“你敢抗令?” 声音杀气腾腾。 陈容也不抬头,只是清朗平和地回道:“弘韵子乃是世外之人,这种圣旨,可以不受!” “你敢抗旨?” “世外之人,可以不受!” 那太监放声尖笑起来,“好,好,好!” 他说到这里,长袖一拂,尖叫道:“走!” 一声令下,众人同时转身。 就在这时,山脚下,又传来了一阵鼓乐声。 这种鼓乐? 这里的人,可没有几个是愚蠢的,一听这鼓乐,那刚刚起来的喧嚣声,再次一静。 陈容也抬起头来,她眺向那被重重树木挡住的山脚下,忍不住叫道:“那,又有天使来了?” 说罢,她反射性地回头看向王弘,在对上负手而立,静静而笑的王弘后,她收回目光:他一脸寻思,看来也是疑惑着。 于是,陈容看向那中年太监。 此刻,中年太监领着众宫女护卫,满脸怒火和怨气地准备离去,一听到这鼓乐,也是一呆,转眼,他的脸孔涨得火红。 红着脸,那中年太监尖声咆哮道:“胡闹,胡闹!当真胡闹!”一边叫出三声‘胡闹’声,他气冲冲地一甩袖,喝道:“我们走。” 中年太监向下急冲的身影,与那支鼓乐队碰了个正着! 转眼间,两队都是一静,不过马上又恢复如常,那支鼓乐队,继续大摇大摆地向山上走来。 不一会,一个有点熟悉的尖叫声传来,“可是弘韵子仙姑?” 这尖叫声,正是今晨迎接陈容入宫时,那个小太监所发。 一见到这熟悉的面孔,陈容松了一口气,竟是想道:这次,应该是皇帝本人的意思吧? 她连忙持手一礼,清声唤道:“是。” 小太监点了点头,他走在陈容面前站定,尖锐地说道:“弘韵子接旨。” 陈容跪下应了一声,这时,她的心突突跳得飞快,广袖底,双手紧紧绞着,忖道:不会又是什么荒唐胡闹的旨令要来害我? 那小太监不丁不八地站着,打开圣旨念道“弘韵子仙姑,俗名陈容。”一句话吐出,陈容便暗暗忖道:哪里像正规的圣旨?不过这口水句,还真有可能是陛下本人的意思。 那太监继续在念着:“昔日莫阳被胡人围攻,她敢为情义而孤身犯险。后来南阳城被围,满城男儿,唯有此妇当先士卒,敢以热血洒胡奴。此妇所作所为,朕深服之。闻古有妇好为三军之帅,汉有昭君彰我族人之德。此妇生于我朝,当是天下之福,盛德之化。” 念到这里,那小太监声音一提,尖声诵道:“特封此妇为光禄大夫,居朕身边参赞胡事。钦此。” 那小太监慢慢把圣旨一收,看向呆若木鸡的陈容,温和笑道:“还不接旨?” 陈容抬起头来,她愕愕地看着这个小太监:且接下这旨,接了这旨,应该可以安宁数日,应该不会再有圣旨前来。 电光火石中,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当下,陈容深深一礼,朗声道:“臣接旨。”说罢,她上前接过那圣旨。 小太监见她接了圣旨,笑了笑,凑近她挤了挤眼,悄悄说道:“陛下喜欢仙姑呢,有了这个官职,可以多多行走。” 说罢,那小太监便这般挥了挥手,带着鼓乐队浩浩荡荡而去。、 站在落日中,陈容望着那支大摇大摆离去的队伍。 刚才她接的圣旨,依然是荒唐之举。 不说封她一个出了家,身为道姑的妇人为光禄大夫是前所末有,便是这般半路上见到她,便半路上颁旨,也是瞎胡闹的。不过一连三旨都是这样颁布的,看来这种瞎胡闹,是皇帝喜欢做的事。 直到那支队伍完全消失在视野中,看热闹的众人,还是一动不动。 陈容慢慢转身,看向身后。 她没有看到王弘的身影。 陈容提步向马车走去,在她的身后,众人开始指指点点着,“一连三旨呢。”“再等等,说不定还有一旨。” “胡闹,当真胡闹!” “看到没,琅琊王七为了护她,都当众杀人了。呲!那血溅三丈时,他还神色不动,当真可畏。” “依我看,皇帝封她为光禄大夫,就是想与她亲近亲近,啧啧,好一个风流道姑,令得陛下和王七都不顾颜面地争夺。” 陈容脚步加快,把这些越来越难听的议论声,都扔到了身后。 转眼,她便来到了马车旁。 朝着王弘的马车望了一眼,陈容大步走向自己的马车。 她刚刚跨出,王弘清润温柔的声音便传来,“过来。” 陈容脚步一顿。 她转过头来,只是略一犹豫,便走到了他的马车旁,掀开车帘,爬上了马车。 王弘正侧倚于塌,他没有看她,只是静静地望着外面出神。 陈容靠近他,在马车地摇晃中,低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王弘没有回头,好一会,他笑了笑,说道:“有人出手了。”他侧过头看向陈容。 看着看着,他哈哈一笑。原本只是一笑的,可是转眼间,那一笑变成了长啸。 啸声悠远中隐带凌厉,在夜风中远远传出,引得群山回荡不已。 在他的长啸声中,观中众人已出来迎接。这些人,早在第一波圣旨到来时,便已出现,不过直到现在才敢走近。 马车没有停下,直接越过众人,入了道观。 一直来到那一日,陈容从建康王府醒来时便在的木房外,马车才停下。 停止长啸的王弘走下马车,施施然向里面走去。 陈容紧跟其后。 这木房,光洁而安静,里面一塌一几,再无余物。 王弘走到房中正中,便停下脚步,缓缓回头,一瞬不瞬地盯着陈容。、 他的脸上,还有刚才长啸过后,留下的晕红。 那股晕红染在他白玉般的脸孔上,便如沁了血的玉石。 此时夕阳西下。 艳丽的阳光,透过大开的纱窗,铺陈于他的身上,脸上。 这一刻,在他那逼人的容光中,另添了一分寂寞,一种艳丽的凄凉。 阳光闪耀下,他那明澈高远的双眸,若近若远,若明若晦。 他在静静地,静静地看着陈容,似是深情,似是审视,似是思量,更多的,还是孤寂。 陈容提步,缓缓走到他身前。 仰头望着他,她低低问道:“七郎,那是怎么回事?” 这是她第二次问出这话。 王弘微微一笑,望着纱窗外,徐徐说道:“陛下经常酒醉,醉后,便喜胡乱涂抹,乱盖玉玺。” 他扯了扯嘴角,顿了顿后说道:“酒醒后,陛下经常会忘记自己做了什么。” 他说到这里,陈容明白了。 原来陛下有这个毛病?那么说来,他身边的人,会趁他喝醉了,用它的名义发布一些命令。要知道,确认一本圣旨是真是假,主要的看的是玉玺。如果盖了玉玺,那就是真的。至于那字是不是出自皇帝本人,并不重要。 王弘见她明白,笑了笑,又看向窗外。 陈容朝他看了一眼,暗暗忖道:第一封圣旨,直指我与男人厮混,有损陛下清名,也不知是谁颂布的?九公主?或者,是琅琊王氏的意思? 第二封圣旨,说什么封我威德弘韵子,还意有所指地提到了冉闵,这又是谁的意思?她知道,这样的圣旨,必定不是九公主那样的妇人能下的,她们没有那个能耐,不可能知道冉闵来了建康。 至于第三封圣旨,说不定是皇帝酒醒后,发现自己可能颁布了那些圣旨,便紧接着来这么一手,一是可救自己,二来,也继续他的荒唐胡闹之举。、 这时,陈容突然一笑,喃喃说道:“光禄大夫?七郎七郎,不过一天,我竟是成了陛下亲封的光禄大夫了。” 她越想越是好笑,不由格格笑出声来。 陈容的笑声,惊动了王弘。 慢慢的,他转头看向她。 他的脸上看不到欢喜,望着笑容满面的陈容,王弘明澈高远的双眸,只有宁静。此刻,他脸上的红晕尽去,过于白净的脸孔上,竟透出一种冷漠。 慢慢的,他扬唇一笑,声音低而遥远,“当了光禄大夫,便连夫主也不唤了?都成七郎了?” 陈容一怔,慢慢收起笑容。她侧过头去, “七郎明知故问。” 她转眸看向他,轻轻地,微笑着说道:“唤七郎夫主,非阿容所愿。” 一语吐出,王弘笑容一僵。 他盯着陈容,慢慢笑道:“刚刚才唤我夫主,主动求我,说愿为我的外室。这一转眼,又说非你所愿。阿容,当真无情啊。” 他的笑容轻而浅,语言温而软,目光宁静柔和。可那话,却透着一股冷意。这股冷意很轻很浅,却字字渗骨。 陈容回过头来。 她仰头看着他,看着他。 慢慢的,她垂下目光,微笑着说道:“七郎明明知道的。”她似是戏谑,也似是认真地说道:“与七郎朝夕共处,对阿容来说,远比死还要可怕。” 王弘嘴唇一抿! 陈容一点也不在意他的冷漠,她走上一步,伸出手去,轻轻地抚着他的衣襟。 白嫩的手指,从他衣襟上的皱褶划过,陈容仰头微笑,望着他,“七郎不是知道么?阿容是个死心眼的。。。。。。一旦执迷,便会不悟。” 她小手按在自己的胸口,“每一次靠近七郎,阿容都不敢呼吸,这胸口,都屏得窒息难当。。。。。。七郎想想,这种苦,是不是远胜过死亡?” 她这般含着笑,夕阳灿烂的金光下,她的笑容这般华美,她眼中的情意这般深浓。 一直在静静的,把审视和冷漠藏在温柔底的王弘,望着这样的笑容,这样的眼神,听着这样的话,那心,那刚刚还是不满的心,猛然一颤。 反射性的,他伸出手,握向陈容的小手。 可是,他堪堪伸出,陈容便是一个优雅转身,迎着夕阳光走去。 转眼,她那风流袅娜的身姿,已被金色的夕光所笼罩,那么灿烂,那么耀眼,也那么渺远。 陈容缓步走到纱窗处。 眺望着远处的青山,还有西落的太阳,陈容的笑声,平静中透着淡漠,“琅琊王氏的嫡子,想来从少年起,身边便会出现不同的美人吧?想来,刚刚知晓男女之事,家族便会放一个你朝思暮想的美人在你身侧,让你们朝夕相处,让你爱上,然后,再残酷地打破这一切,让你发现,那样的女人,根本不值得你爱。。。。。。天下的女人,都不值得你爱吧?” 她嫣然回首,笑容如花,“那一日,阿容从七郎的塌上醒来,曾经问过七郎,可许我为妻。七郎说,“仍可为贵妾”!” 她向他走近,金光下,婀娜的身影摇曳生姿。她微笑地望着他,手按在胸口,吐话温软,“虽然那个答案早在阿容意料当中,可真正听到郎君地回答,阿容才彻底明白:陈氏阿容,在琅琊王七的心目中,不过如此!你许我为贵妾,也只是想报答我与你共患难的情义罢了。” 她走到他身前,吊着他的颈,偎着他,微笑着继续说道:“对阿容来说,这颗心痛成一片片,不过小事。一夜又一夜的静坐到天明,也不值一提。” 王弘的唇颤了颤。 陈容望着他,笑颜如花,吐出的话,是一字一句,如铁石般坚硬,“这一次,七郎可是明白了。阿容就算再爱你,也永远永远不会成为你的玩物。” 她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眼如秋波媚人,神似天女高岸,“七郎,阿容便是被封为光禄大夫,都是你的外室。不过,七郎也罢,夫主也罢,郎君也罢,阿容想唤什么,便唤什么。在一起也罢,不在一起也罢,七郎弃我也罢,护我也罢,悉由尊便。”(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62章 两份礼物(求粉红票) 泪,六月最后几个小时,大伙的粉红票再不扔上来,就都浪费了啊。 本来准备多更些的,实在太累,便留到明天吧。 ?? 王弘还在静静地看着她。 好一会,他垂下双眸,低叹道:“阿容,”他的声音有点苦涩,侧过头看着外面,王弘说道:“许你为贵妾,我,”他的咽中有点干,喉结动了动,他才说道:“那不是因为你我有过共患难的情义。” 他望着她,手慢慢伸出,轻轻按在她的肩膀上。就在那手放下时,陈容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 王弘望着她,轻轻的,温柔至极地说道:“我,实是欢喜阿容,实是不想阿容成为他人之妇。” 他说到这里,似是不知道如何继续下去,便抿着红唇,转头看向窗外。那俊逸清华,容光照人的面孔,在这一刻,竟透着抹不自在。 陈容瞟了他一眼,提步向后退去。 她刚一动,放在她肩膀上的手便是一紧,便令得她只能这样与他对面而立,只能这样偎着他。 陈容动不了,也就不动了。 她温驯地依在他的怀中,安静而平和。 这时,夕阳正好,金灿灿的光芒,透过纱窗铺射在两人的乌发上,长袍广袖中,直是灿烂得耀眼。 这一刻,时间没有流动。 王弘紧紧地握着陈容的肩膀,双眼定定地看着远方,直过了一会,他才从这种状态中回过神来。 喉结动了动,他低声说道:“自古以来,从无妇人为光禄大夫的,何况阿容还是出了家的?陛下这圣旨,你就算接了,也不会有人当一回事。” 声音清而温柔。 陈容低低应道:“我知。” 王弘的手,艰难地向上移了移,刚刚一动,他又放回原处,然后,又向上移来。 慢慢的,他的手扶在她的后脑上,轻轻扣住,温柔地望着她,王弘的喉结再次滚了滚,说道:“司马氏的人,于男女一事上,随意得很。。。。。。你当真在他身边行走,当注意少言谨行,宁可他开口苛责,也不要枉动枉为。” 陈容轻轻应道:“是。” 他抚摸着她的秀发,直是寻思了一会,再次说道:“光禄大夫是朝臣之职,陛下如要你随侍左右,你也可视情况而定,选择无视。陛下强召,就去见一见,如无召,不妨多睡一些觉,多与他人胡乱闲谈。如果他人说起朝局时事,以及南阳莫阳战事,你尽可扯开话题,大谈风景和琴技,甚至妇人之间的衣饰之类,万不可胡乱开口。” 这,已是谆谆教晦了。 陈容一动不动地伏在他的胸口,在这么一瞬间,她竟是有一种错觉:这个把自己紧拥在怀中的名门嫡子,这个身价比皇帝还要让人敬畏的琅琊王氏最受瞩目的郎君,似是爱上了她。 。。。。。。这真是一种美好的错觉。 陈容闭上双眼,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可这样笑着的她,那表情依然是安静的,冷情的。 王弘低下头来。 他双手捧着她的脸,低头望来。 望着望着,他长叹一声,喃喃说道:“你身份特殊,在这个时候封为光禄大夫,未免惹人注目。若要交待,一时也是交待不清的。” 他从腰间取下香囊,给她挂上。 陈容望着这香囊,低声说道:“你给过我香囊。” 王弘低低说道:“这与以前的不一样,这香囊,我从十二岁佩戴至今,我的人都认识它。以后你出入宫禁,就戴上这个,有什么紧要之事,会有人出面的。” 陈容应了一声。 王弘慢慢抬起头来。 他定定地看着她,看着她。 看着看着,他突然苦涩一笑,说道:“我许是错了。” 陈容一愕,眨巴着眼,不解地看着他。 王弘伸手抚上她的脸,那修长白皙的手指,抚过她的眉,抚过她的眼,抚过她的鼻梁,慢慢的,他低下头,将自己的红唇,温柔之极的印在她的额心上,王弘低而温柔地唤道:“阿容,相信我。。。。。。对你,我从无玩弄之意。” 说罢,他慢慢松开陈容,转身走向门口。 走着走着,他停下脚步,侧过头来看向陈容。 夕阳的金光下,他眉目如画,他清澈的双眸,盛藏了无穷无尽的温柔。 这种温柔,陈容消受不起,因此,她垂下了双眸,避开了他地注视。 久久久久,王弘低叹一声,缓步跨出房门,悄然离去。 夜风中,木门不停地摇晃着。 望着那木门好一会,陈容向前走去。 她看到外面,王弘已是上了马车。 似是觉到她的注目,车帘掀开。 就在王弘回头看来时,陈容把那开了一条缝的木门轻轻掩上。 好一会,一阵脚步声传来。 听着那脚步声,陈容低声说道:“妪。” “女郎。” 陈容的唇蠕动了一会,好半晌,她说道:“七郎换下的血衣,洗净后放过来。”冉闵伤他时,王弘曾经换过衣裳。 平妪不解地看着她,好一会才点了点头,道:“是。” 见到陈容不再开口,平妪上前一步,小小声地问道:“女郎,刚才那圣旨?” 等了好一会,平妪见陈容都没有回答的意思,便呆在那,突然想起一事,连忙说道:“对了女郎,今晨你去皇宫后不久,你的兄长便来了,他神色匆忙,好象有什么紧要事。” 大兄? 陈容抬起头来,问道:“那他神色可好?可有受伤?可有生病?” 平妪想了想,摇了摇头。 陈容见状,微微一笑,道:“既然他无伤无病,便不会有什么大事。”就算有,只怕也是他那个泼妇婆娘和她的兄弟的。 两人交谈之时,一阵脚步声传来。不一会,应姑在台阶下说道:“禀仙姑,陛下派来五个护卫,说是送给你的。” 五个护卫? 陈容双眼一亮,连忙抬起头来看向应姑。 应姑低着头,肃手而立,继续说道:“陛下的人,弟子已然安置妥当。”她又说道:“另外,陛下派来的人还说,明儿早朝,仙姑可不要耽误了。” 早朝? 陈容双眼一直。 这时,应姑上前一步,她捧起一个木盒,朝着陈容躬身说道:“这是陛下所赐之事。因天使来去匆匆,又嘱咐不必惊动仙姑,弟子才代仙姑领受。” 皇帝给她的礼物? 陈容上前一步,她掀开那蒙在木盒上的红纱,露出了放在里面的,一个精致的,刻了秀丽山河的小木盒。这小小的木盒,头如凤凰,刻纹精致中透着雍容。 陈容接手拿过,翻来覆去欣赏一会,笑道:“真真华美。” 一边笑,她一边打开小木盒。 木盒里,放着一块玉佩。玉佩上,刻着四个字,“如朕亲临!” 如朕亲临? 陈容呆了呆,不觉不觉中念了出来。 哪知,这四个字一念,应姑便惊呼出声。她骇然抬头,呆呆地望着那玉佩,尖声的,无法自制地叫道:“这,这上面刻着‘如朕亲临’?” 陈容正在欣赏着,被她这么一叫,不由蹙起了眉头。 应姑没有察觉到她的不满,她直直地瞪大双眼,呆若木鸡地望着那玉佩,喃喃说道:“如朕亲临?如朕亲临?” 一连念了几遍后,她嗖地抬起头来,朝着陈容叫道:“恭喜仙姑,贺喜仙姑!” 在陈容有点明了,也含着询问的眼神中,应姑朝着陈容深深一礼,喜笑颜开地叫道:“有了这玉佩护身,怕是无人妄动仙姑了。弟子恭喜仙姑,贺喜仙姑!” 无人动我? 陈容先是一呆,转眼嘴角一扬,然后,她忍不住清笑出声。 “无人动我?”陈容一边笑,一边大步向前走去。来到一棵松树旁,伸手抚着那显得沧桑古朴的树干疙瘩,陈容格格一笑,乐道:“无人敢动我?” 笑到这里,不知为什么,她的眼眸中,竟有一点湿润。 应姑走到她身后,笑着说道:“仙姑,这玉佩乃无价之宝,万万不可毁了丢了。” 陈容闻言一凛,点了点头,说道:“恩。” 应姑望着她,突然感慨道:“陛下对仙姑,当真恩重!” 陈容嘴角一扬,她转头看向那云雾蒙蒙的山峰,轻笑道:“是啊,难得这世上,有对我这么好的人。”只希望这个好,能善始善终。刚想到这里,陈容便自嘲地一笑。 在她喃喃自语时,身后的应姑,笑着说道:“如此好事,弟子当速速禀过七郎才是。”说到这里,她问陈容,“仙姑允否?” 否?怎么不允? 陈容一笑。她低头抚摸着那玉佩,微笑道:“去吧。” “是。” 脚步声刚刚离去,又马上传来,陈容回过头看向应姑,不等她开口,应姑便是朝着她持手一礼,说道:“禀仙姑,建康陈氏派人前来,相请仙姑赴今晚之宴,仙姑意下如何?” 本家派人来了? 他们不是与自己再无相干的吗?是了,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这才随便派人前来。若是真心看重自己,以建康陈氏那么讲规矩的,怎么不早点派人前来相请,偏等到这夕阳西下时? 这些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陈容摇了摇头,清声说道:“告诉他们,我累了,已休息了。” “是。” 应姑提步离去。 陈容目送她离去,转过头来看向下面的云起云落。就在这时,应姑的脚步声又传了过来,紧接着,她的声音再次传来,“仙姑,有一故人执意要见过你,允还是不允?” 故人? 陈容回过头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63章 当得一哭 进入陈容眼眸的,是一个一袭淡蓝裳服,玉冠束发,因腰太细,广袖宽袍,在山风吹拂下,另有一种随风欲去的风姿美少年。 这美少年眉目如画,肌肤白净,双眼明亮如刀,可不正是孙衍? 陈容一见是他,嘴一扬便是笑容满脸。她朝着佩带香囊,脚踏木履,华贵之气无可遮挡的孙衍打量着,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紧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婢女和护卫,陈容忍着笑说道:“好一个风仪翩然的美少年,阿衍,你现在,回归本家了?” 孙衍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命令道:“都退下吧。” 待到众人退下,他才大步朝陈容走来。 他走到陈容身前,在离她仅有三步处停下,上下打量起来。 看着看着,他嘴一扬,讥讽地说道:“阿容真真无能,叫你小心的,你还混成了一个道姑!” 陈容侧头看着他。 她从这张秀丽的脸上,从那一双狼一样的眼神中,看到了一抹悲伤。陈容抿唇说道:“已是好多了。” 她按捺不住胸中满溢的温暖,献宝一样从怀中掏出皇帝送给她的‘如朕亲临’的玉佩,道:“看,这是陛下给的。” 听到‘陛下’两字,孙衍嘴角一扁。 他盯着陈容,甩了甩衣袖,道:“走走罢。” 陈容应了一声,提步跟上。 两人并着肩,朝着后山走去。这时已到初夏,树叶繁芜,浓荫处处。两人并肩走在树荫道上,时不时地跨过一块山石。一时之间,都是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好一会,孙衍才说道:“我早几天便来到了建康,已见过家族中人。” 说到这里,他脚步一顿。 转过头,他狼一样的眼神中,添了份迷惘,慢慢一笑,孙衍低声说道:“到了建康,方才知道胡人为何这般猖獗!”他说到这里,抿了抿唇,甩了甩头后,转向陈容,盯着她说道:“阿容,听说将军愿意娶你为妻,这次还想带你离开,可你拒绝了?” 陈容点了点头。她伸手摘下一片树叶,慢慢把它揉碎。 孙衍最是了解她,只是一眼便明白她不想多说。长叹一声,他喃喃说道:“这几日,将军都住在我的府第。他每天没日没夜的练武,累了喝酒。。。。。。他虽什么话都不说,可我知道,他记挂阿容。昨晚上他喝醉了,还抱着酒瓮叫阿容的名字,叫着叫着,他就恨起来了,还把我的院落砸了个稀巴烂。” 他顿了顿,续道:“阿容,将军对你,情意已深,你若嫁他,还是可以的。” 陈容垂眸,低声说道:“我不喜欢陈微。而且,我也失身了。” 孙衍嗟叹一声,道:“是啊,真真造化弄人,哎,若是你不曾失身,嫁给他定是一桩美满姻缘。” 美满么? 陈容一笑,摇了摇头。只是问道:“陈微可好?” “陈微?”孙衍想了好一会,才想起陈微是谁。他摇了摇头,道:“这妇人有什么好?一天到晚腻腻歪歪,又喜哭,什么正事都干不了,将军嫌恶得很。” 冉闵嫌她? 陈容哧地一笑,说道:“这不可能,你家将军不可能嫌她!” 孙衍盯向她。 盯着盯着,他长叹一声,喃喃说道:“我知道将军错在哪了。”他想了想,说道:“将军确是嫌她的。我看过这妇人几次,每一次将军都是一脸不耐烦。对了,昨天这妇人还抱着将军的腿,说你陈容怎么做,她也学着去做,叫将军不要厌烦于她。当时将军有点醉,一脚踢开了她,叫道‘若她真如你一样,他一个眼神就当完全明白,哪会这般腻歪惹人厌烦!’那一脚踢得可不轻,又当着众人,那陈微怕是难做人了。” 陈容听到这里,有点恍惚,也有点好笑,她望着远处的山峰,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这时,孙衍停下脚步,正对着她。 他打量着一身道袍的陈容,突然的,他上前一步,双臂一伸,把陈容紧紧抱在怀中。 他这个动作十分突然,陈容还没有反应过来,已被他紧紧抱住。 孙衍抱着陈容,低骂道:“你这执拗的妇人!你说一千道一万,不就是失身给了王弘,觉得自己是他的人了,根本想也没有想过再许他人么?” 他的声音有点哽咽,“你怎么这么蠢笨,又蠢笨又固执不化!若是你现在还是清白的,便是我,也可以帮你找一户好人家的。。。。。。我都瞄好了啊。” 已是很久很久,没有人这么关怀过陈容的。 陈容这人,在她的记忆中,她永远是孤军奋战的。这世上,除了平妪和尚叟等人,再不会有半个人在意她的死活。这种孤寂太久太久,直到那一晚,王弘半夜出城寻找于她。。。。。。 这是陈容第二次这么感动。她忍着泪水,刚要说些什么。孙衍已是把她一推,哈哈大笑着退了开来。 他笑得响亮,声音在群山中不断回荡。 笑着笑着,孙衍反手在松树上重重捶上一拳,自嘲地说道:“我真是愚了。以你陈氏阿容的性格,样貌,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这已是很不错了,王弘那混蛋也是功不可灭。” 说到这里,他再次放声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在山林中久久回荡。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他的笑声止息时,对面的山林中,突然传来了一阵大哭声。 那哭声突然而来,浑厚响亮,虽是痛哭,那哭声抑扬顿挫,铿锵有力,极具美感。 孙衍一怔,陈容也是一怔。 不一会,那痛哭声止息,换成了长啸声。 等那啸声止息,孙衍纵声喝道:“哭足笑尽,可饮一杯无?” 他的喝声朗朗传出,久久还有回音。 好一会,对面的山林中传来了一个清峭地哧笑声,“你这浪荡子,世间无路你不哭,却为一妇人垂涕,我不屑!懒得喝你的酒!” 这声音高阔宽宏,其音寥寥。 孙衍哈哈一笑,他负着双手,乌发被吹风散,拂于秀丽的脸孔上,“你可知道我身边这妇人是谁?她是那个一马当先,冲杀于万军当前的陈氏阿容,陛下所封的仙姑弘韵子。呸!依我看来,天下的丈夫见到我身边的这个妇人,都当长揖不起,羞惭一世!” 孙衍的声音朗朗传出。 陈容腾地掉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孙衍。 她清楚地听出,这个少年,这个与她匆匆结识,却是倾盖如故的少年,正在为她扬名,正在用这个时代,名士们最喜欢的方式,为她扬名! 对面的山林中,那人沉默了一会。片刻,他出声了,声音有点沉吟,“这个妇人?倒当得一哭!” 说到这里,他声音一提,高唱道:“在下蔡理蔡子笑,阁下何人?可得一见否?” 蔡理蔡子笑?这可是建康城的一大名士。 陈容双眼一亮,建康的大名士?太好了。 两世为人,陈容熟知这个世道的规则。如果要得到好的名声,一定要博得这些名士的认可。因此,她刚刚重生时,会千方百计地去接近王弘,便是因为这些名士,只要随便称许她几句,便能令她名声大好,便能给身份卑微的她,在择婿一事上,多添一点资本。 对那些寒微的士人来说,娶一个被名士肯定的女人,是很乐意的。这种名声上的资本,甚至要胜过钱财。 现在,纵是不谈嫁娶,能结识这些建康城的风云人物,她也是乐意的。这种乐意,甚至与利益无关,只是对这些名士根深蒂固的崇拜和向往。 孙衍哈哈笑道:“在下孙衍,年末及冠,还没有字号。”他朝着身侧的陈容一指,朗声说道:“我身边这位,陈氏阿容,虽是妇人,大胜丈夫。” 那蔡理哈哈一笑,道:“知错知错。两位如不嫌弃,今晚袖风之泉,流月之亭,蔡某设宴。哈哈。” 大笑声渐渐远去,那蔡理竟是不等两人应承,便自顾自地扬长而去。 蔡理一走,陈容便看向孙衍。 望着这个佼丽的少年,陈容轻声说道:“多谢。”多谢他的赞美,他的褒扬。。。。。。孙衍转头看向她。 他身量高过陈容大半个头,于晚风中,这少年纤细的身形,如山一样的沉稳。 他望着陈容,露出雪白的牙齿一笑,如狼一样的双眼光芒大张。他神秘地一笑,慢慢说道:“阿容,我会在建康呆久一些。” 陈容点了点头,开心地说道:“好啊好啊。” 孙衍呵呵一笑,他负着双手,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这次留在建康,有两件事,一,是为抗胡之事尽一尽力。二,是为了阿容你。” 为了我? 陈容大奇,她笑道:“为了我什么?” 孙衍上前一步,他伸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说道:“你是我的妹子啊,你混得这么狼狈,我这个当兄长的,怎么着也得出面吧?”他朝着陈容挤了挤眼,做了个鬼脸,表情虽是滑稽,他说出的话,却透着少年特有的清亮坚定,“王弘那混蛋,不是占尽你的便宜么?为兄便要让他瞅瞅,我的妹子不是可以随意欺凌的!我要让你风风光光的,敞敞亮亮地在建康过活!” ## 新的一月,求大伙把我顶在粉红票榜单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64章 与君同舟 第二更到,求粉红票。 ?? 风风光光,敞敞亮亮过活? 陈容噗哧一笑,她伸手握着他的衣袖,叹道:“你啊。”虽是叹息,可她满心满腹都是欢喜。 陈容叹息,是因为她知道建康权贵如云,孙衍刚刚来到这里,还没有立住足,要保护她,并不容易。可她还是高兴,很高兴。 陈容望着孙衍,半晌半晌,她轻轻笑道:“我辈子最对的事,便是遇上了你。” 孙衍哈哈一笑。 两人联袂向房中走回,一边走,陈容一边向他倾诉着别来诸事。在她的叙述中,孙衍秀丽的脸时而铁青,时而嗟叹不已。 来到房门前,望着推门而入的陈容,孙衍突然唤道:“阿容。” 陈容倚门回望。 这时,孙衍正双手抱胸,他朝着陈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说道:“阿容,今晚之宴,你想怎么打扮便怎么打扮吧,便是以后,也尽可随意。”他咧嘴一笑,“反正你这道姑之名,也不怎么地道。” 陈容想了想,点了点头。 回到房中,她换上了一套淡蓝色的裳服。 出来时,孙衍已坐在马车上侯着,陈容见到太阳已沉入地平线中,山峰之间夜雾笼罩,连忙加快脚步。 她刚靠近,孙衍便朝着紧跟着陈容的平妪唤道:“且抱琴来。” 平妪应了一声,连忙跑回房中。 不一会,马车启动,下了道观。 又过了一会,驭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到了。” 陈容应了一声,和孙衍走下了马车。 现在,正是明月当空时,前方五十步处,有一与谭水相连的深泉,谭水中,五个木制亭台连成一片,此刻,那亭台灯火通明。 从这里往亭台,无路可去,只有几叶扁舟时浮时沉。 孙衍牵着陈容,朝那扁舟走去。 就在这时,一个疏阔低沉的声音传来,“来者何人?” 孙衍昂头回道:“孙衍。” 那人回道:“没听过。” 孙衍哈哈一笑,朗声道:“刚从北地而来,你自是没有听过。” “北地?何方人士?” 这个问话刚刚说出,另一个浓厚的建康口音传来,“管他何方人士。你看这个小郎,衣履翩翩,佼如处子,双眸明澈,举止秀雅,实是我辈人物。让他过来。” “有理,你过来吧。” 孙衍刚刚举足,另一个高昂的声音传来,“且慢!” 一个高冠博带,形容瘦削疏朗的青年提着灯笼走上一步,红色的灯笼下,他细细地打量着陈容,问道:“妇人是谁?”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陈容,咧嘴森森一笑,慢慢说道:“莫非是,那个新入建康,勾得琅琊王七做尽荒唐事的风流道姑弘韵子?” 这话语,相当的不善,这笑容,也相当的嘲讽。 几乎是这人话音一落,四下便是一静,十几双目光都转过来,看向陈容。 孙衍刚要开口,陈容扯了扯他的衣袖,摇了摇头。 她上前一步。 隔着潭水,她朝着众人持手一礼,说道:“不错,我就是弘韵子。”在一众变得冷漠的眼神中,陈容抬眸直视,清脆的,自在地说道:“当今之世,谁不荒唐?怎地琅琊王七偶尔荒唐了,诸位便给惊住了?” 这话一出,众人一怔。 这时,陈容冷声一笑,“我这个妇人于南阳城一马当先,血染白衣事,诸君都不记得,却记得我的风流?” 她上前一步,淡淡而笑,蓝裳飘拂,容姿冷艳,“我与七郎,没娶没嫁,便是风流了,也是自家事,诸君乃是世外人,怎么也俗了?” 这话一出,亭台众人,不由相互看了一眼,同时沉默了。 见到他们不说话,陈容衣袖一拂,冷声说道:“诸君不屑我,我亦不屑诸君!”如铁石相击地丢下这几个字,陈容却是纵身一跃,踩上了一叶轻舟。 踏在轻舟上,陈容明眸一转,看向孙衍,当着众人,朝他福了福,陈容悠然笑道:“明月当空,清风如水,如此良夜,若能乘舟远游,待月落日出,看这江山如画,岂不妙哉?” 她微微前倾,笑容如花,“小郎以为如何?” 此时,明月正好,四周灯火通明,她这一前倾,一微笑,说不出的从容,也说不出的青春美好。 孙衍与她心意相通,马上明白过来,他哈哈一笑,朗声道:“敢不从命。”说罢,他跳上轻舟,将那竹竿一撑,轻舟荡开,向那连接着潭水的溪河中冲去。 轻舟这一冲,极猛极快,陈容北方之人,是有点怕水的。可她经历了这么多事,心性早就沉稳,再加上早有准备。于是,任由舟楫冲撞,陈容却站得稳稳的,那窈窕的身姿,在夜风中摇曳如荷,颇有凌风之感。众人眼睁睁地看着这对金童玉女大笑着离去,好一会,一个青年哑然笑道:“却是个与众不同的,也怪不得那王七。” 另一个少年负着手,望着陈容远去的身影,感慨道:“任它江山丽如画,最难消受美人恩。遇到这样一个美人,偶尔荒唐些,却也应该。”他转过头看向众人,举起酒樽朗朗说道:“想那王弘,视这虚名如粪土,当风流时便风流。也是个妙人,大大的妙人。各位,我们着实俗了。” 这一天,王弘荒唐之名传遍建康,便在名士圈中,也被人所诟病。可这一次,他们亲见那个令得王弘背上荒唐之名的道姑时,却发现那道姑风姿超逸,看来他的荒唐,实是情有可原。 身后的议论,陈容已是不知。 她慢慢坐在舟上,摊开手脚后,才感觉到不再摇晃得厉害。 睡在舟上,她瞅着月光下孙衍那纤细颀长的身影,突然笑道:“幸好有你。”笑到这里,她长叹一声,“虽然名声对我已然无用,可是,能得到这些人的另眼相看,还是很值得欢喜的。” 撑着舟,孙衍头也不回地说道:“名声有用。”他清而有力地说道:“如果建康城的名士都肯定了你,只要不胡乱谈论时事,那就无人会动你。” 他沉沉说道:“贵族们再荒唐,可这世间,还是名士的影响力大。”他回头盯向陈容,月色中,双眼幽深如狼,透着一股锐利,也透着一股阴狠。 这个少年,真是想不计代价地让自己过得好。 陈容心下明白,她看着孙衍,嘴角一扬。 感觉到眼中有点湿润,陈容侧过头来。 现在轻舟划过的地方,如其说是溪,不如说是小河。足有十步宽,河水绵延长远,一直伸到天尽头。 此刻,她睡在舟上,那河水荡漾着月光,光芒跳跃。陈容把手放在河水中,转眼间,便有一串小小的游鱼,在她白嫩的五指间穿梭嬉游。 这时,水花从舟间缝隙冲出,已浸湿了陈容的衣裳。夜风吹在打湿的衣裳上,颇有点凉意。 可陈容不觉得凉。 她痴痴地望着水中时而破碎,时而聚拢的明月,喃喃说道:“这种感觉,真是舒服。” 她没有听到王弘的回答。 转眸看去,发现这个少年已放下竹竿,盘膝坐在舟头,月色下,他把那灯笼朝自己拉近一些,沾了点水在舟排上写了几个字,自言自语道:“石虎已病,石氏众子不足为惧。”顿了顿,他握了握拳,沉声说道:“若是能杀了慕容恪,鲜卑也不足为惧。” 原来是忧心战事。 陈容收回目光,重新仰卧于舟。 天空中,数缕淡淡的浮云绕着明月,时疏时散。望着那皎亮的星空,陈容闭上双眼,吐出口长气,“怪不得那些名士这般喜欢乘舟夜游,原来这感觉如此之好。” 想到这里,她双眼一亮,记得道观后面那座山谷里,有一条小河,她闲着无事,可以去学着划舟啊。 越想,陈容已是越兴奋。 两人顺流直下,这般玩了一个时辰后,兴致已尽,便划着舟向原处返回。 返回时,那亭台处依然灯火通明,琴声不绝。 听到水转舟荡时,众人回过头来。 一见是他们,一青年哈哈笑道:“怎地又回来了?” 不等孙衍回答,静倚舟头的陈容已悠然回道:“君这话多余了,既是兴起荡舟,也可兴尽而返。”这个回答,是前世时,一个极为出名的名士,在荡舟访友,将到友人家门口却又回返时,回答世人的。只是一句,便极尽风流,陈容铭记在心,此刻便变化着用了出来。 果然,这八字一出,众名士同时一静。他们看着陈容两人,直到他们荡舟靠岸,直到他们坐上马车离去。一个感慨声才夹着风声传来,“惭愧惭愧,若论风流放逸,我们真不及这个妇人!” 马车向道观中驶去。 这时,月上中空。 就着通明的灯火,孙衍望着陈容,望着望着,他突然长叹道:“阿容,有时我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你。” 陈容笑了笑。 不一会,马车来到了道观。 掀开车帘,陈容抱着琴跳下马车,她一下来,孙衍的马车便向回走去。陈容目送着他的马车离开,坐在松树下,信手抚出一曲“送客归”。 琴声飘荡于松林间,孙衍掀开车帘,望着山头上那道亮光,突然的,他嘴一嘬,放声长啸起来。 啸声一起,云卷风应,于静夜中,与琴声相合,久久不绝。 一曲终了。 陈容双手轻按在琴弦上,低下头,望着自己的黑影,幽幽一笑,轻声说道:“却原来,做一个名士也不难。”以前,她所言所行,多少有模仿的痕迹在内,直到这一刻,她才体会一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65章 渐渐风光 一夜转眼就过去了。 天还没亮,陈容便起了塌:今天,是她这个光禄大夫早朝的日子。 不过她没有朝服,没有与这个职位相配的马车鞋帽等等。看来,多半陛下也知道,封她这个职位只是玩笑,用不着较真。 饶是如此,这事还是不可轻忽。对着铜镜,陈容在换了几套裳服后,最终还是穿上了这套暗灰色的男子裳服。裳服她可来不及订制,都是孙衍送过来的。不止是这几套,他送来的整整一辆马车中,都是各色各样的裳服,有男袍有女服。也不知那小子怎么目测的,居然极合她的身材。 穿上这暗灰色,既合体,又显得端庄严肃的裳服,再把长发紧紧整起,露出纤细的长颈,腰间佩一长剑,转眼间,铜镜中的人,便由冷艳转为了冷峻,特别是这冷峻中,还留在她无法抹去的艳色,整个人便如一个艳如处子的冷峭少年。 对着铜镜中的自己,陈容蹙了蹙眉。 平妪也在瞪大双眼,打量着铜镜中的她,好一会,她讷讷说道:“女郎如此模样,竟似朝中贵介宠幸之童。” 她所说的朝中贵介宠幸之童,便是流行于建康城中,只有上等贵族才有资格享用,并引为时尚的娈童!这时的娈童,与后面十几年,遍地皆有的娈童略有不同,他们通常在出色的相貌之外,还拥有出色的文才,或做得一手好文章,或善于辞赋,或出口成诗,才思敏捷,或武技不凡,能在主人外游时挡得四五刺客。这些人,便是进退举止,也要姿容高雅,不显庸俗。 在这个‘上品无寒士,下品无势族’的时代,那些寒门士子要靠真本事出头,实在太难太难。无可奈何之下,他们中长相出众的,会采取这个成为权贵帐中人的方法。 用这个方法,他们跟在权贵身侧,与他们同进同止,学习上流社会的礼仪风范,还有身为寒士极难品阅到的知识。如此几年,他们很有可能会被自己的情人许以高位,从此带着族人一跃而起。便没有被许以高位的,这些年赚得的钱财和知识,也可以让他们谋得一小吏之职。 因为要求太高,与十几年后相比,这种娈童并不多,而拥有他们的贵族,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物以稀为贵,正因如此,娈童才在上流社会中引为时尚,引人向往。 说起来,王弘孙衍也是美少年,可他们不管怎么穿,都没有人怀疑他们是娈童。其中最主要的,便是这底蕴。他们出身数百年的公卿王侯之家,那种自信从容已刻在骨子里,刻在血脉中。不管是什么动作,在他们做来,都可看到超然高华。这一点,与陈容和其它寒微士子不同。 他们的出身注定了他们的视野。如此刻铜镜中的陈容,眼神中可见锋芒和孤寒,却看不到那种有着大底气和大自在才体现的雍容华贵。 要知道,当今之世,便是最不成气的荒淫贵族,他们在接人待物时,也会因无所顾及,因胸而成竹而显得洒脱从容得多。 这一点,或许普通庶民分辩不出,可那些名士长者,却是一眼就能分辩的。 当然,寒微士子中,才华特别出众的人,到了一定程度后,因腹有诗书气自华,也会拥有那份底蕴。而这种人,通常会在崭露头角时,便被名士和长者们注意,并荐以官位。 不过话说回来,男装扮相的陈容,虽然没有那种贵族的雍容华贵,却因蔑视生死而有一种超脱之气。这种超脱之气,配上她极冷极艳的孤绝,便如那雪地上绽放上的玫瑰花,冷得刺眼,艳得刺眼。 这世间,如陈容这种气质风情,也是独一份。 平妪讷讷半晌,忍不住劝道:“女郎,不若换一身裳服?” 陈容垂眸寻思一会,慢慢一笑,道:“不换。”她回头看向平妪,淡淡说道:“时人喜欢美貌少年,我这样子前去,会减少许多人的敌意。”这个时代,容貌举止比才学品德还要受上位者注意。在朝庭中,因为长相好而居高位的比比皆是,有才有德的人因为长相不好,被黜落于家的也比比皆是。 因为举国上下,都注重容止,于是建康城中,男子敷粉,佩香囊,着华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比比皆是。 一番安排后,陈容出了道观。 马车踩着晨辉,向着皇宫驶去。 现在还早,建康城中几无行人。陈容一路走来,竟是没有遇到几个同行者,一直来到皇宫外面,连马车也没有碰到几辆。 慢慢的,陈容来到宫门外。 宫门没开。 马车一晃,王弘派来的驭夫唤道:“仙姑,如何是好?” 陈容向塌后一倚,清声回道:“侯侯吧。” “是。” 这一侯,便是二刻钟。 马车声络绎响起。 一人伸出头来,朝着宫门唤了一声,“开门。”看守小吏马上应了一声,点头哈腰地陪着笑说道:“您老今儿怎么舍得上早朝了?”这时代,聚饮游乐,清谈不务实事,被时人引为风潮。很多人以为,人生在世,当放荡不羁,当怎么快乐怎么来。只有愚蠢顽固之人,才会辛辛苦苦,规规矩矩的上朝下朝,一门心思放在这种俗不可耐之事上。因此那马车中人听到这小吏的话,并不觉得是讥讽。 那人嘴角扯了扯,算是一笑,朝着陈容的马车看去。 他只一眼,那小吏马上明白了,当下呵呵笑道:“那人早就来了,也不叫门,只是侯在那里。” 那人噫了一声,喝令驭夫停车。 就在他的马车停下时,又有四五批朝臣赶到。 那人停下马车后,转向陈容的马车看来,见到她的驭夫开始驱车,他深深一揖,唤道:“兄台,且等一等。”他打量着陈容的马车,诧异地说道:“恕小弟眼拙,实是看不出兄台是何族之士?” 他这话,引起了那四五批朝臣地注意,一时之间,众人都向这马车看来。 就在这时,又有一辆马车赶上,马车的主人是个年青贵族。他朝着陈容的马车瞟来,便是双眼一亮,大笑道:“我知晓这位是谁了。”他哈哈大乐,“马车中的这位,必是陛下昨日封下的光禄大夫吧?听说还是一位美貌风流道姑呢。”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向这边,好几个人同时叫道:“荒唐,荒唐!” 到了这时,陈容已是走不脱了。 她也不想走,这一幕,她早就心中有数。 素手伸向车帘,哗地一拉,陈容的面目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看到她这种冷峭艳丽的面容,嗡嗡声息了息。 陈容缓步走下马车。 来到马车外,她朝着众人团团一揖,朗声说道:“见过诸位。”她没有称自己是陈氏阿容,也没有唤自己弘韵子,更没有称众人是同僚。只这般落落大方中,冷漠的一揖。 这时,众人还在打量着她。从三国以来,名士智者便通过一个人的五官长相,气质眼神,举止言语来观人。便是为朝庭举才,这相人一关也至关重要。此刻,陈容一出马车,那些对她心有成见的人便是一怔:这哪里是个什么狐媚子?风流道姑? 陈容一揖不起,面无表情的朗朗说道:“昔日,胡人围攻南阳时,我一马当先,手中长鞭击杀胡奴无数。。。。。。偌若此身不是妇人,却也当得这光禄大夫一职。” 她这‘此身不是妇人’几个字一出,竟是一阵惋惜声四面而来。好一些双眼放光,对着她爱不释手打量的权贵,顿时像在冬天中喝了一瓢冷饮,惋惜两字实在无法形容他们的失落。 陈容没有理会这些声音,她抬起头来,双目明亮地扫过众人,淡淡一笑,在激起又一阵惋惜声后,她清声说道:“有所谓士可杀不可辱,诸君可以责骂,请勿羞辱。” 说到这里,她甩了甩衣袖,大步跨入马车,喝道:“走吧。” 驭夫凛然应诺,驱着马车向里面赶去。 她的马车一走,众人连忙跟上。饶是坐在马车中,陈容也听到身后有人在感慨连连,“如此人儿,怎能是一个妇人?”他捶胸顿足,直发出‘砰砰’响声,“怎能是一妇人?这叫我情何以堪?” 那人显然情难自禁,连连吩咐驭夫加速,刚刚超过陈容,却又回过头来,恋恋不舍地望着马车中,面目冷肃的她,越是看,越是一脸的喜爱。 陈容与众臣一道,来到了朝堂外。 她刚刚走下马车,一个中年长须的大臣向她走来,他朝着陈容深深一揖,朗声道:“这一揖,谢卿壮我士卒热血!” 他直身而立,双目炯炯地瞪着陈容,轻喝道:“然,朝堂乃神圣之地,卿一妇人,还请离去!” 说罢,他右手朝后一扬。 陈容看着他,也看向他的身后。 在这大臣的身后,虽然有人在盯着她打量,却没有多少低语声,那些儒冠之士,更是满脸愤怒地瞪着她。 陈容知道,这些人瞪的不是她,而是陛下的荒唐之令。 陈容停下脚步。 她挺直腰背,望着这个中年大臣,却是一晒,这一笑,特别灿烂,于灿烂中还有着一派悠然,“公过虑了。” 吐出这四个字后,陈容负着双手,望着晨光下,那代表皇权天家的至高所在,慢悠悠地说道:“皇权所在,浩浩天家之所,我一妇人,实不敢来。” 她转向众人,明眸皓齿,笑容光明磊落,“然,妾对此地,魂牵梦萦已久,在百思之下,终还是来了。” 说到这里,她一掀袍服,缓缓的单膝跪下。 跪下后,陈容虔诚地仰起头来,痴痴地望着它,渐渐的,她的双眼转为红润。她迅速地垂下头来,双膝跪下,慎而重之地朝它五体投地一拜。 深深一拜,陈容却是一字不说。她知道,这个时候是多说多错,少说便无错。 一拜而起,陈容不再向任何人看上一眼,她缓缓退下,退出五步后,长袍一甩,挺直着腰背,便这般洒然离去。 众臣还在脸色各异地盯着她时,陈容的马车已然远去,慢慢的,一缕悠然飘然的琴音从马车中传来。这一次的琴声,煌煌浩浩。仿佛一个人,在仰视着晨光下的天家,似乎所有的语言,都无法形容她对这地方的敬畏,仰慕,痴诚。 马车渐渐远去。 那浩浩荡荡,又华丽繁复的琴声,也渐渐远去。 直过了好一会,那个痴痴看着陈容的青年贵族冲了出来,他望着陈容马车离去的方向,叹道:“真是妙人儿,真是妙人儿。”直是如痴如醉。 在他的身后,众臣已络绎入殿。 虽然他们什么话也没有说,可这一刻,陈容那冷峭艳美的面容,还是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对儒家之士来说,陈容这个妇人,虽然有种种不是,可她对天家的敬畏和忠诚,还是值得嘉许的。而对那些名士来说,陈容这个妇人,当众一跪,说走便走,马车中以琴音述志,其进退举止之间,颇有名士风范,倒也是个有趣的。 鉴于这种种心理,这些大臣在对上青年皇帝时,虽指责他荒唐胡闹,可对陈容本人,却没有什么恶毒之词。 陈容的马车缓缓退出了宫门。 一出宫门,陈容挺得笔直的腰身,便软了下来。一阵风吹来,后背嗖嗖冒寒,她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倚着塌几,陈容一笑。 这一笑,颇为放松,也颇为灿烂。 。。。。。。这一次的露相,还真是达到了她的要求。有了这么一曲,整个建康城中,无论权贵隐士,都会知道自己了吧?而且,在他们的评价中,自己也不至于是陪着荒唐皇帝胡闹的小丑和淫贱之妇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马车一缓。 车帘掀开,一张佼丽的面容在尖叫声中伸入她的马车中。 这人,正是孙衍。他的眼下有点浮肿,在看到陈容时,他吁出一口气,咧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笑道:“事情很顺利?” 陈容点了点头,她坐直身躯,笑吟吟的,颇有点得意地看着他,说道:“这一下,我算是被建康人承认了。”她抬起下巴,双眼发光,向往地说道:“再给我两次机会。到了那时,我就不再卑微了。” 到了那时,她就算不被人敬重,也一定让人不敢屑视,不会随意戏弄和侮辱了。正如孙衍所说的那样,得到当世大儒和名士们的承认,时人便会允许她拥有一份骄傲!不管是生,还是死,都能骄傲! 孙衍望着陈容脸上那得意的笑容,摇了摇头,哧笑道:“看你这小人得志的模样!” 说到这里,他又咧嘴一笑,秀丽的眸子中光亮锐利,“你这妇人,只要有一线机会便会紧紧抓住,这点我也不如。” 陈容一笑。 就在这时,孙衍嘀咕道:“仔细想想,王弘那厮也值得同情。” 这话一出,陈容朝他狠狠瞪来。 面对她的怒目而视,孙衍咧嘴一笑,大大咧咧地说道:“是真的值得同情。他定是怎么也想不到,会喜欢上你这么一个妇人,让他放又放不下,得又得不了,取舍之间,可让他痛断肠了!” 这时,外面的喧嚣声,尖叫声更响了。转眼间,还有几颗野花穿过车帘,砸到了陈容的脸上,眼睛上。 陈容伸手揉了揉眼,朝着孙衍叫道:“快出去快出去,别让那些女人们把我拆了。” 孙衍再次咧嘴一笑,他朝着陈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晒道:“如果你这个样子让她们看到,估计你今天别想回家了。” 一边说,他一边哈哈大笑着退出。 陈容的马车继续向前驶去。 走不了几步,马车又是一缓,陈容头也不抬地说道:“怎地又来了?”虽是责问,语气中,或多或少有着欢喜和放松。 车帘晃了晃,在陈容蹙眉抬头时,一个妇人的声音传来,“马车中的可是弘韵子?我家主人有请。” 自从建康王府之事后,陈容是一听到‘我家主人有请’便打寒颤。她冷着脸说道:“不见。” 一语吐出,陈容朝着驭夫喝道:“走罢。” 那驭夫连忙应是,驱车匆匆离去。 望着那远去的马车,那个三十来岁的妇人碎步走到一辆马车旁,朝着里面的人轻声说道:“她说不见。”顿了顿,这妇人有点恼怒地说道:“语极不恭。” 马车中的人沉默了一会,才轻声回道:“七兄对这妇人痴迷之极,据人所言,这妇人也是个不同寻常的。下次再想法子见过吧。” 这个声音,温柔优雅中带着一点稚气。 那妇人说道:“听说当初郎主见过她,还提出要她当七郎的贵妾,可被她拒绝了?这么一个不晓事的,女郎何必理会?” 马车中的女声格格一笑,笑着笑着,她压低声音悄悄说道:“这妪就不懂了。我家那个七兄啊,活该受这种折磨!” 说到这里,这稚气温柔的女声又格格欢笑起来。 笑着笑着,那女声问道:“妪,你怎么不说话了?” 好半晌,那妇人才吞吞吐吐地回道:“七,七郎,你来了?” 这话一出,车帘立马掀开,一张俏丽带笑的面容出现在众人眼前。这少女目光一转,便看到自家七兄双手负于背后,正静静地望着那辆马车离开的方向。看着他的眼神,不知为什么,少女心中一软,再也笑不出来。 ## 又奉上五千字。 求粉红票。泪,现在本书都不在粉红票榜单上,大伙扔来几票,让它上粉红票前十五吧,呆在那个位置,会让更多的人注意到媚公卿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66章 王弘的警告 少女扁了扁嘴,还是忍不住说道:“七兄,你太也无能。”她哼哼道:“为了这个妇人,你背上荒唐之名,又当众回绝天使,丝毫不给陛下留颜面,昨日还杀了吴公公。你都惹得家族对你很不满了,居然还没有收服这个女人,太差劲了。” 王弘收回目光,他朝着那少女瞟了一眼,淡淡说道:“家族不满于我?”他笑了笑,“不满于我,又不能奈何我,不是很好么?” 说罢,他甩了甩衣袖,压下头上的斗笠,向前走去。 那少女望着自家七兄扬长而去的步伐,忍不住格格一笑,她双手合在嘴上,扯着嗓子大叫道:“王七郎,便是你换上青裳,戴上了斗笠,可它们都掩饰不了你绝世的风仪啊。” 几乎是少女一叫出‘王七郎’三字,街道中来来往往的人,便同时顺声望去。待得少女的声音落地,已是欢呼声四起,尖叫起轰传。在这些叫声中,有人大叫道:“七郎才不是荒唐跋扈之人呢,我去问个明白。” 人流如潮水一样涌来,转眼便把那青色身影给淹埋了。望着自家兄长左支右绌的模样,那少女格格娇笑起来。 笑着笑着,那少女歪了歪头,嘀咕道:“七兄也是,与一个出家人这般扯不清,也怪不得大伙不满。哎,还风流谪仙呢,真可怜。”嘀咕到这里,她忍不住又格格笑出声来。笑着笑着,她一眼瞟到一个身影。 那身影坐在一辆极普通的,没有标识的马车中,车帘一晃,便把人影给挡住了。 少女盯着那身影,好一会,她不屑的嘟起嘴,自言自语道:“九公主?” 此刻的九公主,已悄悄在角落中停下来,她掀开车帘,痴痴望着被众人围在当中的王弘。 看着看着,她脸色一白,咬紧了唇。 这时,她身后的车帘一晃。 九公主头也不回地问道:“怎么样?”想到那一道目光,她的声音有点颤。 “还是没有找到。”来人的声音很低哑,“道观内外,我们的人都不见了,便是刚才派出跟随马车的几人,也都消失了。” 顿了顿,他低声问道:“会不会是那江东孙吴的子弟,叫孙衍的那个出手的吧?” 他声音一落,九公主便脱口骂道:“蠢货!”她咬着牙,放低声音说道:“那孙衍刚来建康,在孙家他自己也没有立稳足,哪有这个本事。” 说到这里,她转眸看向王弘,刚才的锐利和愤怒渐渐被伤心,惊惶还有痛苦所笼罩,“这种事,是他干的。尽管我也不想相信,可我就是知道,是他干的。。。。。。从他杀了天使那一刻,便已经变了,变得嗜血可怖,变得不再温柔了。” 她合上双眼,喃喃说道:“我知道,他这是在警告所有人,她是他的人,除了他外谁也不能动她。罢了罢了,我且安下心来,看他有心护她多久。。。。。。这个女人令我作呕,只要他放手了,你就行动,我实在不想看到这女人。”她这话,说得咬牙切齿中,带着一抹隐藏的惊惶 。。。。。。今晨她起来时,发现自己的秀发,莫名其妙的被刀削去一缕。她又惊又怒,当场杖杀了几个宫女太监。 在对着铜镜梳妆,寻思这事时,她突然想起了皇兄曾经说过一句:琅琊王七样貌如仙,性子似狼,此人不作为也就罢了,一有作为,必是雷霆万钧,很吓人的。 她是不想相信的,可她想来想去,不知怎么的,脑海中老是出现他的身影。于是,这么一早她就出宫了,她想与他说一二句话。 可是,现在不用他开口了,就在刚才,刚才在人群中,他朝自己瞟来了一眼。那一瞟,极清明,极透彻,却也极冷漠,那是一种对她的生命不屑的冷漠。几乎是突然间,她知道了,那事真是他干的!他是在警告自己,在命令自己放手。 前不久,他只是说了自己两句,宫中便满是流言和取笑,令得自己好不难堪。现在的他,明显是没有耐性了,还是忍一忍,以静制动罢。 低下头来,把泪水掩在广袖中,九公主低声说道:“走罢。” “是。” 不一会功夫,陈容便回到了道观。 稍稍梳洗一下,陈容便跑到了后山中。还没有靠近,她便看到山谷上停着一叶扁舟,尚叟和一个削瘦的汉子正在交谈着。在他们的身后,还有一些仆人。 看到陈容走来,众人同时一礼。 陈容点了点头,她快步走到那扁舟前,围着它绕了一圈后,陈容朝那削瘦汉子说道:“现在可以开始了?” 那汉子是个庶民,面对陈容这种名满建康,出入无白丁的大人物,连头也不敢抬, “是。” “那开始教我了。” “是。” 那汉子率先跳上轻舟,这人一对上水,脸上的拘谨胆怯便消失了,他背对着陈容说道:“仙姑,这划舟很容易的,主要是使力的法子。”一边说,他一边比划。 陈容认认真真地听着,时不时地按他所言,划上几下。 她这人,练有武技,平衡功能是强的。现在又有心学习,不过一刻钟,便明白了其中的窍要,当她荡着舟在湖水中转了一圈后,已显得有模有样了。 一杆撑远,陈容格格一笑,对着尚叟叫道:“叟,我会了,你给他一匹绢,送他回去吧。”陈容的声音一落,那个被河风吹得又黑又干的汉子连忙跪下道谢。他的声音中尽是惊喜:一匹绢啊!这么简单便获得一匹绢,还是给这些贵人办事有想头啊。 刚刚学会划舟的陈容,对此道是乐不思蜀。她一遍又一遍地荡着舟在湖水中转悠,转着转着,她还放声高歌起来,“彼狡童兮, 不与我言兮。 维子之故, 使我不能餐兮。 彼狡童兮, 不与我食兮。 维子之故, 使我不能息兮。“ 她的歌声清亮高昂,这缠绵相思之句,竟吐出了几分愉悦敞亮。唱了两遍,陈容蹙起眉头,暗暗忖道:怎么唱起这种诗来了?没的惹得此心又乱。想到这里,她摇了摇头,撑着舟,向回荡去。 还没有靠岸,一个清亮的少年笑声传来,“一来便听到你唱情诗,我说你这妇人就不能显得深沉超脱些?” 这声音,正是孙衍的。 陈容欣喜抬头,望着这个长袍翩翩的美少年,瞪着双眼,却喜笑颜开地叫道:“谁叫你偷听的?”她斜睨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好奇地问道:“怎么打扮成这样子,你要出门吗?” 孙衍推了推头上的斗笠,回道:“你不是很想逛逛建康城么?我今日来,便是陪卿一游。” 陈容大喜,她一个箭步冲出,纵身跳到岸上,陈容双眼放光地说道:“当真,当真?” 孙衍哈哈一笑,道:“自是当真,我放心,我这次带了十个高手。若是你还担心,你那皇家护卫也可以跟去。”这些皇家护卫,排场很大,而且也不习惯听陈容指挥,因此陈容今天早朝时都没有带上他们,这时私游,更不会想到带上他们了。 他笑到这里,伸手朝着陈容肩膀上一拍,挤眉弄眼地说道:“阿容。” 陈容转头警惕地瞪着他。 孙衍咧了咧嘴,露出雪白的牙齿笑得温和可亲,“阿容,你便扮成今晨时的模样。”在陈容兀自警惕的眼神中,孙衍摸了摸后脑壳,吞了下口水说道:“嘿嘿,你不知道,那醉红楼中出了一种极品好酒。她们说,只接待盖世才子,嘿嘿,还接待绝世美男。” 他双眼笑眯成一线,又咽了一下口水,颇为得意地说道:“你想啊,我们两人站出去,不管怎么着,总有一个算是绝世美男吧?”见到陈容瞪大了双眼,他连忙跳出一步,急急补充,“这不是为了稳妥吗?哎,你是妇人,不知道那酒,啧啧,”他狠狠咽了几下口水,那后面的话,便含糊不清了。 陈容瞪着他很是认真的模样,再三判断他不是玩笑后,不由哧地一笑,点头道:“好。” “答应就好,走吧走吧。” 当下,两人回到房中换好衣裳。 因孙衍催促很急,陈容扮了裳服便跳上了他的马车,在十个护卫地筹拥下,向着城中驶去。 马车前进的方向,正是那醉红楼所在。 还没有靠近醉红楼,便是一阵馨香扑鼻而来。只见阁楼上,五六个盛装美人正在朝着楼下顾盼着,指点着。 就在这时,孙衍突然叫道:“且慢。”叫了一声,见驭夫没有反应过来,他又急急叫道:“赶上那车,赶上那车。” 他指的,是一辆刚刚从醉红楼中驶出来的粉色马车。 驭夫应了一声,连忙驱车靠近,孙衍伸出头来,朝着那辆马车的驭夫瞪了又瞪,瞪了又瞪,好一会,他突然叫道:“孙林公,不知何方佳人,令得你弃名背姓,自吴地跑到这建康,数年不返,为人马夫?” 他的声音中有点愤怒,那瞪大的双眼,还燃烧着火焰。 粉色马车车帘一掀,一个少妇和一个婢女惊艳地盯着孙衍。便是醉红楼上,也有二个美人目光一凝,朝着孙衍望来。 粉色马车的车夫长叹一声,转眼看向孙衍。这人两颧高突,眼睛内陷,长颈长腿,初看只是瘦削平凡,细细一品,却颇有一种寥落古朴之风。 他看向孙衍,叹了一口气,道:“竖子,好好的你叫什么叫?这样一来,我还怎么在主家混得下去?” 孙衍气结,他伸手指着这人的鼻端,颤声道:“你,堂堂江东孙吴的嫡系子孙,你居然置身为仆?” “谁说我是仆人了?”车夫翻了一个白眼,“我在这方家,平素管理酒窖,偶尔出任车夫。”他长叹一声,喃喃说道:“好不容易等了三年,终于等到了这盖世美酒。还没有尝过瘾呢,便被你这小子叫破。哎,晦气,晦气!” 这车夫似是极为郁闷,纵身从驭座上一跳而下,拍了拍灰白破烂的衣袖,摇头晃脑地向前走去。直到他走出十来步,孙衍才急叫道:“阿叔,你去哪?” 与他的声音同时传出的,还有那粉色马车中的少妇,她急得直顿足,“寻叟寻叟,你这是往哪里去?你,你不能把我们丢在这啊。” 哪里知道,两人越是叫,那车夫走得越快,转眼间,那瘦削得仿佛风一吹便会飘去的身影,已完全消失在众人眼前。 陈容见孙衍不动,悄悄说道:“不派上一人跟着?” 好半晌,孙衍叹道:“他不愿意,强求何益?”连连叹了几声气,孙衍颇有点意兴索然,便令驭夫转过头,在城中随便转转。 马车摇晃中,孙衍一直闷闷不乐,好一会,他朝着几上重重一捶,怒道:“当真是胡闹之极!为了美酒,堂堂东吴名士,堂堂孙家的嫡系子孙,竟弃家弃业,隐姓埋名?这人,太也不想事。” 陈容见他怒不可遏的模样,掩嘴一笑,“颇有名士风范呢。”一言吐出,孙衍便朝她狠狠瞪来,陈容一见,连忙陪着笑,伸手在他的背上,轻轻捶起背来。 在她的敲击中,孙衍轻轻哼了哼,向后一倚,闭目享受起来。 不知不觉中,马车已转向了偏静一些的街道。这街道有点眼熟。陈容定睛瞅了瞅,突然记起,这地方便是她那兄长所居的巷子。 就在这时,前面的巷道处传来了一个尖哨的女子叫骂声,“你这个杀天刀的!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不过是去找你妹子说一说,这么点小事你拖到现在,我,我打死你这个废物!” 叫骂声中,一个肥胖高大的妇人冲向一个瘦削的男人,她冲得很急,转眼间便冲到了那男人的面前,挥起那肥大的手,只听得“啪啪”两声,只两巴掌,那男人已被她打得倒退几步,缩到了墙角里。 在这一连串尖哨的叫骂声中,陈容慢慢挺直腰背,她朝着驭夫低声说道:“停一下。” 孙衍听到她语气不对,回过头来,见她盯着那巷道中的两人,不由问道:“他们是谁?” 陈容沉默了一会,“我兄嫂。” “什么?” 陈容昂起下巴,她朝着孙衍低声说道:“我先下去,你看情况再来。” 孙衍点了点头。 陈容跳下马车,缓步朝那巷道走去。 走出十步,她便置身于阴暗的巷道中,盯着那缠斗成一团的两人,陈容沉声命令道:“住手!” 她这喝声一出,正没头没脑地纠缠成一团的两人如受电击,停了下来。 两人同时向陈容看来。 一见是她,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陈家大兄欣喜地叫道:“阿容,是你?你回来了?” 与他的叫声同时传来的,还有陈家大嫂提高的大叫声,“哟,是小姑子啊?太好了,你终于来了。”她胡乱朝着陈家大兄的衣裳拍了拍,又把他的衣襟扯整齐,然后满脸笑容地迎向陈容,亲热地唤道:“亲人就是亲人啊,你看,我们一有难,小姑子你就来了。” 陈容静静地看着两人,盯向陈家大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陈家大兄瘦削的脸一黯,他还在这里犹豫时,一旁的陈家大嫂已迫不及待地叫道:“小姑子,是这样的。咱家不是有两间店面吗?那店面被一贵人看中了,要强索了去。大嫂知道小姑子是个在权贵面前吃得开的,想你去说一说。”他的话音一落,陈家大兄已恨声说道:“别拿这话又来骗我妹子,那是你的兄弟拿店面作赌,输给了人家。” 他不顾自家婆娘怒目而视的表情,拖着刚被踢伤,一拐一拐的腿走上前来,朝着陈容叫道:“阿容,你休要搭理,摊上这样的事,你没得清净的!” 几乎是他的话音一落,陈家大嫂已是气得尖叫一声,低头便向陈家大兄背上撞来。 可能是陈容的目光太冷,陈家大嫂眼看就冲到了自家男人背上,一眼瞟到陈容的脸色,不知怎么地,腿有点发软,身子一歪扶住了墙壁,停了下来。 陈容暗叹一声。 她抿着唇,沉声说道:“既然是这种泼妇,兄长为什么还不休了她?” 声音一落,一阵鬼哭狼嚎的啕啕大哭声惊天动地地传来。却是那陈家大嫂朝着地上一坐,双手拍击着地面,捶胸顿足的嚎哭嘶喊着,“老天啊,你开开眼啊,世上怎会有这种没上没下的小贱货?老天爷啊,你睁眼看看吧,这个小贱货在叫他的兄长休妻啊!” 哭嚎声惊天动地,引得路过的人纷纷顿足,转向这里看来。 就在这时,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 那脚步声越过陈容,来到大嚎着的陈家大嫂面前。就在她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时,她眼前寒光一闪,转眼间,一柄寒光森森的长剑,抵上了她的肥脖子。 陈家大嫂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那高亢响亮的嚎哭声陡然给卡在咽中。她瞪大浑黄的双眼,颤抖不已地望着近在方寸的利剑。 见她终于住了嘴,孙衍回过头来看向陈容,问道:“如何处理?” 陈容看向了陈家大兄,沉声说道:“大兄。”顿了顿,她的语气带着恼怒和恨铁不成钢,“我现在钱粮不曾短少。如果大兄愿意休去这妇人,阿容将尽全力让你过好一些。如果不愿,那我们依然是再无干系的路人。阿容我,也将是最后一次唤你大兄。” 陈家大兄望着陈容,又望向孙衍。 虽然处于阴暗的巷道,他一眼便被孙衍那种来自世家大族的气质所慑。嘴张了张,陈家大兄讷讷说道:“阿容,这,这事,这是大事,不能如此草率。” 陈容恩了一声,回头就走,“如此,那兄长多思量几日吧。”她在临走前,朝孙衍抛去一眼。 孙衍与她心意相通,马上明白了陈容的意思。当下,他压在陈家大嫂肥脖子上剑收了收,盯着她,冷冷说道:“恶妇,小心一些。若是你再爪子敢挠一下,小心你的手!” 就罢,他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陈家大嫂呆呆地看着一前一后离去的两人,几乎是突然的,她冲了起来,朝外冲去。 转眼间,她便冲到了巷道口,望着那对施施然跨上马车的男女,又看向紧紧跟随着他们的十个护卫,还有那华丽的马车,陈家大嫂朝着地上吐了一口痰,呸地一声说道:“真是个浪蹄子,男人换了一个又一个。”话是这样说,她的脸终是发青的。 一上马车,孙衍便懒洋洋地说道:“对这种贱民,何必大费周折,你不喜欢,我派人杀了那恶妇便是。” 陈容低下头,好一会,她低声说道:“我不能替大兄决定他的人生。” 她转过头,朝着孙衍一笑,说道:“这些事很没意思,我们继续逛我们的吧。” 孙衍点了点头。 他朝着后面一倚,直直地盯着陈容。 感觉到他投来的目光,陈容笑道:“看我做甚?” 孙衍兀自盯着她,叹道:“阿容,你为什么要出家呢?出了家,这一生注定孤苦。我,我。”他说到这里,又是一声长叹,说道:“不到建康,不知琅琊王氏权势之盛。阿容若想脱离这道姑之身,还得求助王七郎。” 陈容瞟了他一眼,闷闷说道:“谁说我要还俗?如此甚好!” 孙衍摇了摇头,低低说道:“无亲无故,无依无靠,老了举目无亲,怎能说好?何况,阿容你又是一个喜欢热闹的。” 陈容一怔,她嘟起嘴,想反驳他几句,可话到嘴边蠕动几下,终是无话可说。 马车中沉默下来。 好一会,孙衍突然说道:“在找到阿容之前,我见过王弘。”他抚着腰间的长剑,恶狠狠地说道:“本想趁人不曾注意时,在他的身上划个记号的。却听到他一句话,便饶过了他。” 陈容慢慢转头看向他,问道:“什么话?” 孙衍慢慢说道:“他对琅琊王氏的一个长者说:他的妇人,不驯也罢,乖戾也罢,沾三惹四也罢,自有他来教训,别的人,还是安份些的好。” 孙衍盯着陈容,低低说道:“能对族中长者如此说话,阿容,这个混蛋也是有心,他为你担了不少。”说着说着,他拳头一握,狠狠说道:“这混蛋也是肆无忌惮,他凭什么来教训你?呸!这话让我很不高兴!” ## 奉上六千字,求粉红票奖励啊。大伙有没有发现,我这个月很勤快?呵呵,那是因为,媚公卿可能会在这个月完稿呢。 另外,我知道很多读者,习惯了看我写的女强和爽文。说实在的,这文比起以前的文,是粘糊了些。可你们要知道,我的大纲也是准备继续写绝对女强的,可是写着写着,这文便被沉重的历史影响了。既然想还原历史,人物便得屈服于背景之下。 魏晋那个时代,说实在的,还真是不利于寒微人士。要知道,当时的权贵不在乎你的才能,不在乎你会不会赚钱,不在乎你知不知道胡人又要灭了哪个城池。他们只在乎文章辞藻出众,素有孝名的才子,和有着坚实背景的世家子弟。在一个开口便是报姓氏,便是庶民也都知道河东河西有哪些世家大族,这些世家大族有哪些出色子弟的社会中,一个寒微之士要翻身,真是大不易。这一点大家也可以从历史中看出,你看那些历史上有名的,由低微爬上高位的女子,哪个不是进入帝王后宫,一步一步爬上的?那样一来,便是宫斗文了。 因为这些,陈容的翻身之路比起以前的文,还要艰难些。她只能如当时的寒微士子们一样,通过名士的认可,进而得到社会的承认。从得到社会的承认,再得到身份自由的保证。 至于王弘,说实在的,以当时的贵族对女色和男色的阅历,要打动他们的心,真不容易。这些人可都是万花丛中过的,哪一种美人没有见过?哪一种美人不是任其予取予求? 还说一句,那时代,贞洁烈女,真正刚烈到不屑男人一顾的女人,很容易讨不到好死。呵呵,那种人一出现,最大的可能是,权贵们在哄了几天后,发现对方顽固不化,软硬不吃后,随手便结果了这人。谁叫那是一个鄙薄儒家,贵族们又荒淫任性了数百年,无人辖制的时代呢? 当然,本文的结局会是美好的。那个时代的人其实很寂寞,一旦进入他们的心,他们会比别的时代的人更易忠贞。 总之,大伙要是追得累,不妨养一养,相信连贯起来看会相当的过瘾。 (题外话七八百字,没满一千,起点是不会收费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67章 厮守 陈容低着头,许久后,她笑了笑,道:“不说这个了。不是要逛逛吗?” 孙衍挑了挑眉,嘴一扁哼道:“又在岔开话题。”他头一伸,朝着外面的驭夫唤道:“走吧,向西巷去。” 向着后面一躺,孙衍双手垫着脑袋,说道:“阿容没有到过西巷吧。那地方处处小桥流水,风景很好,每到夜间,那些红楼姑子便乘画舫而上,于湖水中唱合,弹筝吹箫,极是美丽。” 他说着说着,声音渐渐静了下来。 陈容朝他瞟去,只是一眼,她便明白了,轻叹一声,陈容说道:“不要多想了,既得知了你阿叔的消息,那就回府说一声罢。” 孙衍皱着浓眉想了想,腾地翻身坐直,说道:“好,那就回去吧。” 马车向回返去。 孙衍一直把陈容送回道观,才驱车离去。望着孙衍离去的背影走远,陈容才转身离去。 站在这山坡上,后面是观门,前方是浓密的树林,风一吹来,其暖盈袖,甚是舒畅。陈容哼着歌,快步向前走去。 冲出几步,陈容脚步却是一刹,口里的哼歌声,也渐渐止息。 她瞪着那道白色的身影。 在她的瞪视中, 那人缓缓向她走近,走到她身前时,他低下头来看着她,气息热热地喷在她额头上,玉鼻尖。 “你来了?” 陈容轻声问道,见他没有回答,她绽颜一笑,低声说道:“来多久了?” 一边说,她一边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她看到了他微红的俊脸。他正在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有点温柔,也有点迷蒙。陈容心头一跳,忍不住伸出手去,抚上他的脸。 这一脸,她悚然一惊,“好烫,你病了?” 身前的男人,还在对她淡淡而笑。陈容一把扶住他,低低责备道:“你病了怎么还来这里?你,你不会请大夫看么?” 男人垂眸,墨发披垂在脸颊上。在陈容的责备中,他抬眸瞟向她,这一眼,颇有点迷茫,这个总是坚强从容的男人,仿佛脱去了所有的外壳,变成了一个脆弱的孩子。那眼神中的迷茫和一瞬间的软弱,让陈容心头大颤。 她扶住他,急急问道:“出了什么事?” 男人低下头来。 他把自己的脸搁在她的肩膀上,吐出的气息热热的,声音也有点软软的,“无事。” 陈容又伸手探向他的额头,这一探,还真有点热,她心下不踏实,便伸手探向他的胸口。 这时,倚在她肩膀上的男人轻声问道:“到舟上去。” 陈容应了一声,扶着他向后山的舟上走去。 她身上的这个男人,明显手脚无力,这般靠在她的肩膀上,全身重量渡了大半过来。 他吐出的暖暖的气息,一下一下扑上她的肌肤上,热得让她心下不安。 便这般扶着他,陈容一步一步向后山挪去。陈容低低问道:“还是回观中吧。” “不用。”他握上她的手腕,掌心的热度灸人,“只你我在就可。” 只你我在就可。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句话,陈容的心蓦地一软。 她情不自禁地应了一声,扶着他向山下走去。幸好她修过武技,体力过人,这样扶着一个大男人,虽然喘息不已,却也稳稳当当地走出几百步。 她扶着他来到后山那湖泊处时,在要他站稳后,陈容拿出那些懒得搬来搬去,而藏在洁净处的塌几,然后扶着他来到一处避风的所在。 刚扶着他坐下,男人轻轻一扯,便令得陈容身不由已地向塌上一跪,她还不曾坐直,男人已就势枕在她的膝上。 他闭上了双眼。 陈容抚着他的额头,又说道:“真的烫,得叫大夫了。”, “不用。”男人闭着双眼,嘴角一扯,说道:“苏地出现伤寒,”在陈容的颤抖中,他低哑说道:“我曾从那里来,今天上午,宫中传出消息,太子感有伤寒。” 他抿着有点干的唇,慢慢睁开眼来。 望着一脸焦虑的陈容,他却是嘴角微扬,慢腾腾地说道:“阿容自是知道,你的七郎何等骄傲,怎能任由那些小人作贱?刚发现身有不适,我便来你这里。不是伤寒更好,如是伤寒,便与阿容同止同息,岂不是美事?” 伤寒从汉代以来,一直是绝症,大流行时,甚至出现过十室九空的现象。虽然医圣张仲景曾以无上智慧,编写了“伤寒论”一书,可那书先是被某些人当成至宝束于高阁。后逢汉末乱世,胡奴猖獗,竟是不知所踪了。 没有了那奇书,世人一听伤寒便胆战心惊,对于这种流传性极广的绝症,世人无奈之下,已是一经发现病患便放弃的。如王弘这种嫡子,就算不被放弃,可把他秘密看守起来,防止感染他人,那是必须的。 陈容樱唇颤了颤,她低声说道:“也许根本不是那病。” 王弘低应一声,喃喃说道:“也许吧。。。。。我自幼体弱,十岁前,两次垂危。”他长长的睫毛,在他说话际,于眼睛下投射着一个弧形阴影,配上他微红的俊脸,极美极虚弱。 陈容不自觉地搂紧了他。 王弘见状,轻轻一笑,这般说着话,似是有点疲惫,他又闭上双眼。直过了一会才续道:“幼时,曾有高人说我是命短福薄之相,这话被很多人听在耳中。现今,我刚得罪了一些人,如又惹上这类似时疫的疾病,怕是不死于伤寒,也会死于小人之手。” 陈容明白了。 她低低应了一声,把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脸上,轻轻问道:“我可以做什么?” 王弘说道:“我很热,把冷水汲于额头应该会好一些。” 陈容应了一声,连忙拿起与塌几藏在一起,用来更换的白色布衣撕烂。这布衣很坚韧,她用牙齿咬了又咬,双手各持一端用力地撕扯着。直扯到额头上青筋暴露,那布料还是纹丝不动。 阿容头一低,贝齿咬着一端,使劲地撕扯起来,随着‘滋滋——-‘的布帛撕裂声传来,陈容通红的小脸上,绽开一朵灿烂满足的笑容来。 她把白布撕几成块后,转身便向湖边跑去,都没有注意到,王弘一直侧过头,一直在静静地看着她。 在他的额头上敷上一块湿布后,陈容想了想,把他的手和足都用湿布包上。 做好这一切,她已是汗水淋漓。抬头看向王弘,见他正迷蒙地望着自己,陈容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快乐地说道:“别怕,你一定会好的。” 她的笑容有点过于灿烂:这世上,只有她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真的命薄寿短之人,前世的他,已死在莫阳城中。他现在的生命与她一样,都是捡来的,真不知道苍天哪一天便记起来了,便收了回去。 静静地望着她的王弘,眨巴着眼,低哑的,有点虚弱地问道:“阿容。” 陈容望着他,温柔地应道:“恩。” 他看着她,眼敛微垂,任由长长的睫毛垂下,挡住他眸光的复杂,“你不是恨我么?那现在你,为什么会这般害怕?” 陈容呆了呆。 她看向他,慢慢摇了摇头,“我是恨你,可我不想你生病,不想你有痛苦,也不想你死。” 她低下头,把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脸上,顺便在他干涩的唇上印上一吻,温柔地说道:“我只想你活得好好的。” 王弘一笑。 他转眸看向天空,那迷蒙的,隐隐有着红色的眸子,当真透着几分媚意。衬得玉白俊逸的脸,极是诱人。 他低声说道:“原来是这样啊。阿容比我善良。”他扬着嘴角,笑道:“二个时辰前,我发现自己不对。后来越看,越像是那可怕的伤寒。阿容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他转眸看向她,眼神中带着笑意,带着温柔,也带着虚弱和无情,“我当时第一个念头是,不管是不是不伤寒,都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然后,我便想到了你。阿容你看,我明明得的是可怕的,易传染的绝症,可我还是第一个想到你,想拖着你与我一道归于黄泉。” 他声音极低,沙哑的,含笑地问她,“阿容,我是不是很坏?” 陈容温柔地一笑,摇了摇头,她伸手搂着他,再次探了探他的额头,低骂道:“休要胡说,你不会有事,不会死的。” 王弘却是不依,他孩子气地瞪着她,嘟起嘴问道:“阿容还没有说,我是不是很坏?” 陈容低头看着他,看着看着,她忍不住在他的鼻尖轻轻咬了咬。 她把他置于怀中,一边翻转着湿布,一边随意地说道:“我不知道。”她换了一块湿布放在他额头,说道:“若是能与七郎得一样的病,一道赴黄泉,我却是不厌的。”她朝他嫣然一笑,目光温柔得掬得出水来,“不但不厌,我还极喜欢。。。。。。一个女子,能与自己中意的檀郎同生共死,这是很美好的事,我都不敢求呢。” 几乎是她的话音一落,她的被塌上的男人用力扯住,同时,他握着她的下巴,唇一凑,吻了上来。 直到他火热的舌尖挤破她的口腔,追逐着她的小舌,陈容才反应过来。她唔唔道:“你还病着。” 可那声音含糊不清,完全被他吞入腹中。 他双手捧着她的脸,那吻来得急促又火热,陈容躲避了几下,也就随他。 一吻吻毕,两人都是气喘吁吁。陈容趴在他的身上,伸手一摸,喜道:“七郎,你出汗了。” 听市井传言,这伤寒之疾,如果出了汗,又慎避风寒,还是可以好的。 “恩。”王弘轻应一声。 陈容从他的胸口趴起,朝着四周看了看,又欣喜地说道:“幸好这山坎严密,风寒不入。” 她低下头,又摸向他的后背,摸着那湿粘粘的肌肤,陈容喜悦地说道:“是真的出汗了,真的出汗了。”因为欢喜,声音都有点颤。 这时,身下的男人温柔之极地说道:“阿容,伏到我身上来。” 陈容一怔,嘴动了动,刚想说不,还是温驯地应了一声,趴在他的身上平躺好。 两具温热的身体这样叠着,陈容都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那顶在自己下腹的硬挺。 虽然有过一次,可这般感觉着,陈容还是有点脸红心虚。她把脸搁在他的颈侧,喃喃说道:“我这么重,会压到你的,还是起来吧?” 身下的人,没有回应。 陈容等了等,又说道:“可有喘不过气来?” 依然没有回应。 陈容支起头看向他。 身上的男人,正用那双因为泛红,媚意隐隐的的眼眸看着她。 他看得过于专注,陈容不由笑道:“你这般看我作甚?” 王弘伸出右手,轻轻抚上她的腰背。 他的左手,则在她的下巴上,眉眼间移动。 抚着她,王弘低低地说道:“我有点涨。”一边说,他还一边顶了顶。 腾地一下,陈容脸红至颈,她啐了一声,别过头不去看他。 王弘一笑,“羞了?” 陈容没有回应。 他抬头,在她的小嘴上印了一下,低笑道:“别羞。” 陈容臊红着脸,手一撑便想从他的身上滚下,王弘双臂一锁,搂着了她的细腰。他把脸埋在她的颈间,低低说道:“没动。”声音有点软弱,陈容还在怔忡时,他低求道:“我有点冷,阿容,你不要动。” 也许不是他在求,只是声音因为虚弱,音线又软,在陈容听来,便显得那么脆弱。 陈容连忙搂紧他,喃喃说道:“好,我不动。” 这时,他的唇贴在她的小嘴上,喃喃说道:“口有点干。”一边说,他一边自顾自地登堂入室,伸舌索取着她的甜津。 陈容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心中却终有着甜甜地味道,在他急切地索吻中,她嘟囔埋怨道:“哪有找这种借口的?” 他牢牢叨着她的唇,大手摸索过衣带,感觉到他竟然在扯着玉带,陈容急道:“不行,你病了!” 刚吐出五个字,她已只能吐出‘唔唔’声。 不过王弘还是抽出了手。 他搂着她的腰,细细的,一遍又一遍地用唇堵住她的唇,用舌头勾画着她的小舌。气息交融间,陈容眼睛一瞟,瞟到了他的额头上有汗光闪过。 陈容一怔,连忙伸手在他的额头上抹了下,刚抹了下,她便是一怔,连忙挪动身子,把自己的唇在他的额头上贴了贴。 转眼,陈容欢喜地叫道:“你没有那么内热了。” 她捧着他的脸,眯着眼睛笑道:“七郎,你要是不信也摸摸,真的,你额头没有那么烫了。” 王弘还不曾回应,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 陈容一怔,侧头支耳。 那脚步声凌乱而杂,是五个人在朝这边走来。陈容双眼一睁时,王弘的大掌,已盖在她的小嘴上。 陈容自是不会出声,她朝王弘看了一眼,示意他放下手后,认真倾听着。 不一会,尚叟陪笑的声音传来,“看来我家女,仙姑不在这里了。”他的旁边,应姑则清声说道:“是啊,小郎你看到了,这里没有人呢。”顿了顿,她疑惑地问道:“小郎这般匆匆,可是有紧要事?实在紧要的话,不妨把观中人全部叫来寻找。” 这时,一个年轻的声音说道:“不必了。”他笑了笑,“只是顺道看看而已。好了,走罢。” 这话一出,一行人转身离去。 直到他们的脚步声再也听不到了,陈容才悄悄吐出一口气,看向王弘。 王弘的表情,有点沉凝。他蹙着眉头,慢慢的,嘴角一扯,说道:“找到这里来了?”转眼,他眉心一跳,喃喃说道:“是了,是那些衣裳。那些衣裳被他们动了手脚。也是,我从苏城回到建康也有一阵了,怎会突然惹病?是那些衣裳!” 见到王弘盯着天空,蹙眉沉思,陈容也不敢动,便老老实实地伏在他的身上。 这时,王弘低哑的哧笑声传来,“竟敢找到这里来?他们对我的病,很有把握啊。” 声音沉沉中带着冷漠。 陈容伸手握了握他的手,以示安慰,现在不是她发表意见的时候,便没有说话。 这时,王弘动了动。 知道他的意思,陈容翻身下来。 王弘坐了起来,他把陈容搂入怀中,头枕着她的秀发,眼盯着前方,好一会,他低低说道:“都能动我的衣裳。看来这人,是我身边之人。”抿着唇,他沉吟道:“莫非,莫阳城那事,也是知道我与慕容恪恩怨的人,泄露了我的行踪之故?” 想到这里,他握着陈容细腰的手紧了紧。 感觉到他似乎在颤抖,陈容连忙搂紧他,让自己的体温,温暖着他。 接下来,王弘很久都没有说话。 感觉到气氛有点沉寒,陈容也不敢动,她只是搂紧他,用自己的体温搂紧他。 这时,她的头顶上,传来王弘的低笑声,“卿卿你看,我交游满天下,这建康城中,不知有多少人说敬我爱我。。。。。。可我真有不适,能依偎的也只有你。” 他说到这里,伸出双臂,把她重重地抱了抱。 沉吟了好一会,在两人砰砰跳动的心声中,他抬起陈容的下巴,温柔的,诚挚地看着她,说道:“阿容,当日我许你为贵妾,不是轻视,不是无情,实在是,你只能当贵妾啊。” 他无视陈容抿紧的唇,发白的脸,握着她的下巴,娓娓的,温柔至极地说道:“傻孩子,你把事情真是想简单了。你以为我王弘的嫡妻是那么好当的?不说应对奴婢下仆,便是应对我们琅琊王氏这个大家族的兄弟姐妹,姑嫂长辈,管理我名下的产业,都是很麻烦的。。。。。。最最重要的,族长一心想扶起我,堂堂琅琊王氏末来族长的妻子,没有强有力的后台母族。便如遇到今日这样的事,你便不能动用娘家的力量为我护航,惹是官司是非,也无法借力从容周旋。做为我的妻子,会经常进入皇宫,与宫妃皇后并起并坐,如没有娘家撑着,宫妃皇后便敢用言语挤兑你,欺压你。而这些行为,也是在打琅琊王氏的脸!” 他看着她,眼神清明而温柔,“这些,便是我不在意,族长怎会不在意?族中长者怎会不在意?阿容,”他低下头,轻轻压在她的唇上,喃喃说道:“我敢说,只要我今天起了娶你为妻的意思,明日,你就是一具尸体了。” 他抬起头来,拿着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声音软软地求道:“阿容,贵妾那位置,仅低于妻室。。。。。。只要我不死,必会全力护你爱你,不是很好吗?” 他的目光如此明澈,如此温柔。 她从他的眸光中,可以看到自己的倒影。 慢慢的,陈容凄然一笑,她摇了摇头,说道:“七郎以为,我连这些也不知道?那日你开口许我贵妾后,我之所以恨你,是恨你。。。。。。”她没有说下去,只是摇着头。 她转回目光看向外面,说道:“七郎,我从来没有想过能嫁给你。也从来没有求过,嫁你为妻。” 她看向他,慢慢一笑,声音沙哑地说道:“七郎,我是想避开你的啊。你这样的人,我知道自己爱不起的啊。” 王弘慢慢垂眸,说道:“可是,我不想你避开我。阿容,我想你在我身边,与我一道生儿育女,白头到老?” 白头到老么? 陈容眼圈一红。 她呆呆地看着外面,直过了好一人,她才抬头看向他,慢慢的,坚定地说道:“现在很好啊,七郎。” 她望着他,扬起嘴角微笑道:“我现在就是七郎你的外室啊。。。。。你想了,就过来,你可以娶妻纳妾,过着与你以前一样的日子。” 她伸手抚上他干涸的唇,慢慢说道:“我们想,就在一起,不想,就分开。” 她说得温柔,很美好。 王弘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盯着她,紧紧地盯着她,慢慢的,他淡淡一笑,无力地说道:“阿容何必欺我?你做我外室,那是连孩子有没有名份也不在意了。你的性格如此刚烈,便真能容忍我娶妻纳妾?只怕那一天到来时,你已悄然离去。” 他紧紧闭上双眼,朝着塌上一倒,仰着脸,无力的,低低地说道:“阿容,你的心,何其硬也!” ## 又奉上六千字更新,求粉红票奖励奖励。(未完待续) 第168章 撒娇的王弘 陈容慢慢倾身,她让自己的脸贴着他的脸。 感觉到他脸的温热,耳边听着他苦涩的叹息,陈容没有安慰,她无法安慰。 王弘伸手搂着她的腰,软软唤道:“阿容。”他在她的脸上胡乱吻着,“我不想放开你。”声音温柔而任性。 陈容一动不动地伏在他的怀中,她的心,这一刻很甜蜜,既为他得了绝症,第一个找的是她,也为了他如此任性地说他放不开她。 他让她感觉到了他的在乎。对她来说,有这些就够了,完全够了。 两人相依相偎中,陈容伸手摸向他额头。 这一摸,她欣喜叫道:“七郎,你的额头一点也不热了。”她睁大双眸,喜悦的,生恐他不相信地强调道:“是真的,你摸摸,你摸摸。” 王弘笑了笑,他搂着她的腰,说道:“听闻得了伤寒之人,若不再恶寒发热,便无大碍。” 陈容连连点头,喜悦地说道:“是啊是啊,我也听说过,只要今晚上也这般不热不冷的,这病便不是那么可怕。若是此后三天都不冷不热,必无大碍。” 顿了顿,陈容问道:“七郎,太阳要下山了,这里入夜后会很寒冷,我们要不要回观里去?” 回答她的,是闭着双眼的王弘,低低地应答声。 得到他的回答的陈容,在他旁边躺了下来,她伸手搭在他的额头上,偎着他。 彼此的体温交隔,呼吸相溶,这种感觉真的很好。陈容忍不住格格一笑,说道:“真像那晚在南阳城外的山坳中。” 她支起上身看着他,笑得开怀,“七郎,我曾以为永远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王弘睁开双眼。 他静静地看着她,看着看着,他闭上双眼,沙哑的,疲惫地说道:“阿容何必说这种话?我们明明可以厮守,你却不愿,何必还说这样的话?” 说到这里,他嘟起嘴,翻过身去不理陈容。 陈容伸手搂着他的腰。 他拿起她搭在腰上的胳膊,便朝一旁丢去。 刚刚丢开,陈容又搭了上去。 王弘又把她的手臂扔开。 陈容格格一笑,一边把手臂放回原处,一边嘟囔道:“七郎病后,仿若孩童。” 王弘从鼻中发出一声不满的哼哼,终是没有再把她的手臂甩开。 陈容搂着他的腰,把脸贴着他的背,闻着属于他的气息,轻笑道:“七郎不知,对阿容来说,能有这么一刻,便知足了。” 说是知足,她说到最后,声音已是越来越低。 听着她的叹息声,王弘翻身回转,把她搂于胸怀中。抚着她的秀发,他低低地求道:“阿容,人生苦短,何必如此?何至如此?” 窝在他怀中的陈容,只是摇了摇头,间中,她还格格笑道:“松开些,闷煞人也。” 今日相见后,她的笑声一直是敞亮的,仿佛此刻的她,是发自内心的快活着。明明过去一刻便少一刻,她还是笑得这么开怀。 王弘盯着她的墨发,久久久久,他闭上了双眼。 两人这般相拥着,有一句没一句的,转眼便入了夜。 这后面的一个时辰中,王弘一直没有再发热,也没有怕冷,陈容心神稍定。 一入夜,陈容便扶着王弘,朝着道观中走去。 刚刚走近,平妪便冲了过来,应姑也冲了过来。她们在看到一步一步走来,稳稳当当,如往常一般雍容的王弘时,同时刹住了脚。 平妪刚要开口,应姑已扯着她退后。 两人回到了陈容的寝房中。 夜已深,屏风后,暗红的灯笼被水雾熏蒸着,陈容背对着,她的脸孔有点红。 水花声中,王弘低哑的声音传来,“卿卿。” “怎地?” “我擦不到背。” 陈容的脸孔刷地大红,她咬着唇说道:“一日不洗背,不算什么。” 王弘懒洋洋的声音传来,“昔日卿卿与我缠绵时。。。。。。。”他刚说到这里,陈容低叫道:“停,停下。”。 她恨恨地说道:“总共才只一次,没有昔日。” 王弘委屈的声音传来,“那日从建康王府出来,一路上,我着实辛苦。。。。。。卿卿,是真的真的很辛苦。” 陈容红着脸哼了一声,语气不善地提醒道:“你还磨蹭,当心水冷。” 王弘哼哼唧唧着,“背心好痒。” 陈容朝着地上啐了一口,抿唇道:“我去叫应姑?” “不要!”王弘嘟囔道:“我只要我的卿卿。” 陈容又是啐了一口。 听到她的声音,屏风后的王弘,又开始哼哼唧唧着。 陈容红着脸,咬着唇说道:“你,你病了,不能行这种事。” 王弘似是一惊,他委屈的控诉着,“卿卿,你误会我了,你的檀郎只是背心痒,绝无他意。” 说到这里,他慌忙遮着嘴,低低的,欣喜地问道:“难道,是卿卿想?” 陈容大臊,她低叫道:“休得胡言乱语。” 顿了顿,她再次提醒,“水真的凉了。” 王弘把脸埋在水中,声音瓮瓮地传来,“我要卿卿如那日在马车中一样对我。” 他说的,自然是他救她出建康王府那一次。 那一日,陈容中了有迷幻催情作用的迷香。 陈容忍了又忍,还是回道:“当时情形,我已不记得了。” 王弘从水中抬起头来,大声叫道:“你骗人!”声音尽是控诉。 这语气,这声音,让陈容想到他那晕红的脸,那媚意流露的眸,还有那水滴玉石般俊美的面容。 她的脸刷地大红,咬着唇,陈容心中忖道:我固执什么?也许过了今日,便没有了明日。。。。。。我,我且听他的。 这样一想,她站了起来。 看到陈容站起的窈窕优美的身姿,王弘低低一笑。 他这一笑,陈容大羞。她刚要嗔他,外面脚步声响,孙衍的声音远远地传来,“阿容阿容。” 孙衍来了? 陈容一怔间,连忙瞟向王弘。屏风后,王弘懒懒地倚在浴桶边,“卿卿,这般偷欢之时,见不得外人的。” 陈容瞪了他一眼,红着脸嗔道:“谁与你偷欢了。” 说是这样说,她自是知道,这个时候会见孙衍,太多难堪。 这时,脚步声来到观外,平妪与应姑同时迎出,陈容听到应姑的声音,“是孙家郎君啊,我家仙姑已然就寝了。” “睡了?”孙衍停下脚步,说道:“睡这么早干嘛?今晚上西巷有花灯看呢。” 平妪在一旁笑道:“郎君见谅,仙姑实是就寝了。”应姑接口道:“仙姑回来时,笑得开怀,还直说玩得累了。” 一阵静默后,孙衍长叹一声,晒道:“如此明月,睡这么早干嘛?罢了罢了。”说罢,他转身就走。 外面恢复了安静。 屏风后传来一阵水花声,陈容一听,连忙唤道:“妪,应姑,再弄一些热水来。” 两人果然没有走远,她们应了一声是。 又过了一会,屏风后,王弘闷闷的声音传来,“卿卿怎不提步了?你想耍赖?” 陈容正在想着孙衍,听到这句话不由哑然一笑。这时,房门轻响,应姑的声音传来,“热水来了。” 陈容应了一声,道:“放下吧。” “是。” 陈容打开房门,把那桶水提了进来。她力道不错,提着这水也不费力。 提水来到屏风后,陈容低着头说道:“退后一点。” 男人从善如流地缩到一角。 陈容提起水,朝着桶里倒去。一边倒,她一边侧过头看着墙壁。她的脸孔晕红,眼睛睁得极大,就是不敢看向裸露着的男人。 这时,一股温热传来。 在那湿湿的,温热的肌肤碰到她时,陈容的手颤栗起来,嗖地一下,一抹红晕浸到了颈项上。 “别碰我。” 陈容低声命令。 命令一出,那手握住了她的手臂,把她朝着桶里一拖。 猝不及防下,陈容身不由已地向前跌去。她胡乱伸手稳住,哪知这一伸,却按上了具滑溜溜的躯体。 慌乱中,陈容连忙移开手,可这样一来,她便立足不稳,没头没脑地跌入浴桶中。 她一入水,桶中的男人便是哈哈一笑,他拦腰一抱,把陈容抱入浴桶。陈容本来是想挣扎的,一来入手尽是滑溜溜的赤裸肌肤,二来顾及他是病体,终不敢用力。 转眼间,陈容便与男人挤在一块。水花溅了她一头一身,令得她的头发湿透,裳服更是湿透,牢牢地贴在躯体上,现出美好的曲线。 水花一串串地从陈容的额头上淋下,挡住了她的视线。陈容努力地眨着媚意天生的大眼,想要看清一些,她那艳美的脸也晕红晕红,当真可爱得紧。 王弘望着她,猛然展开赤裸的双臂,把她搂了个正着。 他紧紧地搂着她,搂着她,低低地求道:“阿容,与我在一起。”这话,从所末有的认真。几乎是颤抖的,他求道:“阿容,生同枕,死共穴,不是很好吗?” 他抱得她如此之紧,他的声音还有着软弱。 从来没有如这一刻一般,让陈容感觉到,他是如此真切的渴求,是如此深刻地希望着。 陈容被他紧搂于怀,她颤抖着,唇蠕动了又蠕动,最终最终,她还是低低说道:“成为君的贵妾后,与郎君生同枕的,不会止是阿容,死共穴时,还要求得你的家族允可,主母许可。。。。。。。郎君,阿容不是能委曲求全之人啊。我这一生,不会唤任何人为主母。” 这话,依然冷静,依然坚硬。 慢慢的,王弘松开了她。 他转过身去,低哑的,淡淡地说道:“给我搓背吧。”只是一瞬,他的声音与刚才,已判若两人,仿佛他也拾起了他的理智冷静。 陈容轻应一声,慢慢地,细细地擦拭着这白玉般坚硬细腻的肌理。 擦着擦着,她忍不住低下头,在他的肩胛骨上,轻轻印上一吻。吻入水中,丝毫不见。 男人冷漠的声音传来,“卿卿,心本是铁石,何必做出这种无聊动作?你这吻,想安抚我么?”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陈容只是摇头,她没有说话。 从桶中湿淋淋地站起,陈容走到屏风后,背对着男人,她换了一套裳服后,轻声说道:“水要凉了,出来吧。” 这一次,男人应声站起。西西索索地穿衣声音传来。 不一会,男人转过身,朝着门外走去。 陈容连忙跑去,她扯着他的衣袖,“外面风大。” 男人嘟着嘴,终是没有反驳的由着陈容拖回几前。 把男人按在塌上,陈容拿起毛巾,一边给他搓着头发,一边笑道:“这里很鄙陋呢,没有龙涎香可熏,也无白玉枕。不知郎君惯也不惯。” 她笑得轻松,浑若无事人。 男人并不理她。 陈容又细细地搓着他的墨发,望着这个与往日完全不同的,孩子般的男人,陈容慢慢跪下。 她跪在与他一样的高度,然后用自己的脸,贴着他的脸。望着铜镜中紧贴在一起的两张脸,陈容低低说道:“七郎,给我一缕发,可好?” 她嘴里问着,手却拿起了剪刀。 透过昏黄的铜镜,看着身后艳美的小妇人,虔诚的,温柔的,一根一根地挑起他的长发置于玉掌中,王弘那任性嘟起的唇,慢慢抿紧。 他闭上了双眼。 随着他闭上眼睛,这半天来,浮在他脸上的所有脆弱,任性,迷蒙,全部消去。 这一刻,他又是以往的他。 只是陈容没有注意到。 王弘的唇动了动,清润如水的声音,在房中低低传来,“便是把我惹了血的白衣洗净,置于枕畔,便是剪下这一缕发,藏于身侧,你也不愿当我的贵妾么?”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吐出的,却是一声含着恨意的叹息,“这世上,怎会有你这般顽固不化的妇人?” 陈容没有说话。她只是低着头,专注地挑起他的长发,一根一根的挑,一根一根地抚过。 半晌后,墨发已干的王弘,瞟了一眼铜镜中,那个正细致地把他的长发置于香囊中的妇人,低声说道:“夜了,睡吧。” 说罢,他站了起来,墨发披垂,白袍拂动,缓步走向唯一的一间塌。 睡于塌间,他的声音如风一般飘来,“过来睡吧,我不动你。” 见陈容没有动,他闭上双眼,淡淡说道:“我得的,不是伤寒。” 这话一出,陈容腾地抬起头来。 好一会,王弘淡淡的声音飘来,“过来吧,明日我便会回府,再相见,不知是何光景。” 听到这话,陈容心中一紧,她温驯地走过去,温驯地睡在他的身侧。随着他的手臂一搂,她 静静地倚着他,把自己的脸,紧紧贴在他的胸腋下。 这般闻着他的体息,感受着他的心跳,陈容一动不动着。 王弘也没有动。他闭着双眼,似是已经睡着。 沙漏一点一滴地流逝。 她的心跳,渐渐由急聚转为舒缓。 他的心跳,一直是坚定有力着。 陈容一直是睁大眼的,她盯着鼻尖的白裳,感觉着那白裳底的温热,还有体息。 。。。。。。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容慢慢闭上双眼,进入了梦乡。 再次醒来,是在一阵鸟鸣声中。陈容眼一睁开,便向旁边摸去。 身侧,空空如也。 陈容一惊,连忙支身望去。 哪里还有人在? 明明,昨天不是在做梦的。陈容连忙踏上木履,朝着外面走去。吱呀一声打开房门,望着庭院中扫着落叶的仆人,陈容急走几步,靠近问道:“郎君呢?” 这仆人,自是王弘的人。他朝着陈容持手一礼,恭敬地回道:“郎君一大早便离去了。” “怎么离去的?” “自是坐马车。上次郎君不是放了几辆马车在观中吗?” 是这样啊? 陈容轻应一声,慢慢向外走去。 她一直走到观门左侧的山台上,扶着石栏,下面的建康城中寥寥落落,几无行人。。。。。。望来望去,终是不见那熟悉的身影。 陈容转过身来,她抿着唇,久久一动不动。 一辆黑色的马车,正稳稳地行驶在清晨的建康城中。车轮滚动在石板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驭夫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策马跟在左右两侧的,也都是身形悍勇的壮士。 夹在这些人中,那个四十来岁的苍白瘦弱的文士,便显得打眼了。 他凑近马车,低声说道:“还是郎君高明,昨天,果然有五波人跳出来。” 马车中,传来王弘清润温柔的声音,“不止是他们,便是略有异动的,也得记着。” “已记下了。” 文士应了一声,抚着长须说道:“这一次,太子和琅琊王七同时得病,不知欢喜了多少人。哈哈,”他笑眯眯地看向王弘,晒道:“郎君何不再病几日?想来可以引出更多的人。” 马车中,王弘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冷意,“不必了。再病下去,只怕亲近之人也生嫌隙。” 这话一出,文士一怔,转眼他大点其头,是啊,这世上本来因利而来,因利而往。再拖下去,只怕本来归属于郎君的人,也会心思浮动。 文士又说了几句后,盯着马车中的郎君,突然笑了起来,“郎君可有如愿?”他眨了眨眼,于无比真诚中,带着忍俊不禁的笑意问道:“记得昨日郎君来观里时,可是说过的,这一次以风寒假冒伤寒,实是一箭多发。。。。。。至少那个妇人是会心软的。不知郎君的妇人,可有感到生死无常,不再固执?应允入你府中?” 他的笑容实在可恶。 众护卫见状,一个个抿唇偷笑,可他们依然严肃地盯着前方,就怕自家郎君发怒。 哪知,在一阵静默中,马车中的郎君竟是回答了,他低低的,苦笑着说道:“感于生死无常,不再固执?她听了我得的是伤寒,极欢喜。” 众人嗖嗖转头看向马车中。 在一众错愕中,王弘的声音充满无力,“她很开心地回我:你我若能就此死去,也算圆满了。” 众人先是一呆,转眼,笑声大作。 # 又奉上五千多字,求粉红票奖励奖励。(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69章 敢不敢要? 转眼,大半天过去了。 末时许,陈容刚睡过午觉,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只听得应姑的声音传来,“仙姑,陛下令你入宫。” 皇帝? 陈容应了一声,天家的使者已在外面侯着,她用极快的速度沐浴更衣后,便坐上马车,跟在使者身后向皇宫走去。 不一会,马车便入了宫门,它直向皇帝所在的 花园驶去。 马车停了下来,那太监的声音传来,“大人,陛下在里面,你去见过吧。”她现在好在也是陛下亲封的光禄大夫,因此那太监尽管心中嘀咕,这个大人两字,还是叫得顺溜。 陈容应了一声,跨下马车,向着花园走去。 现在立了夏,花园中树木繁芜,各种陈容没有见过的鲜花争相斗艳,垂柳处处。 这花园与陈空往日所见一样,安静得出奇,陈容走了几十步,来到上次皇帝捉蚂蚁的地方,见空无一人,又便湖边走去。 果然,拂过花柳,一个黑袍长身的身影出现在陈容眼前。 这身影左右,足隔了百步处才有太监宫女的身影。此刻,他背对着陈容,正低着头,一动不动地望着湖水发呆。陈容定睛一看,不由忖道:光看背影,陛下也是长身玉立。 事实上,陛下不止是身材颀长,长相也是清秀雅致,眼神也是灵动,便如一个寻常的世家子弟。 陈容脚步放重,走到他身后十步处,盈盈一福,唤道:“臣见过陛下。” 皇帝没有回头,只是说道:“过来。”声音有点闷闷,显然心中不快。 陈容一听,心下格登一声,刚刚初见时,陛下便把一个看不顺眼的胖妇人砍了,很显然,眼前这个对自己极为友善的年青皇帝,是个喜怒不定的。 想到这里,她暗暗定神,提步走到他的身侧。 与皇帝一样,朝着荡漾着破碎流离的银光的湖面望了一眼,陈容转头看向皇帝。 皇帝正抿着唇,因抿得太紧,唇边的两条法令线拉得又长又深,一股戾气流露于外。 陈容暗暗叫苦,她收回眼神,心思百转。 就在这时,青年皇帝的声音传来,“你为什么不说话?” 陈容垂眸,轻快地说道:“臣在想着昨日见到的那个有趣之人。” 皇帝的声音依然闷闷,“哦,说来听听?” 陈容扬着唇,清脆地说道:“堂堂江东孙家嫡子孙林公,为了尝到新出的美酒竟混入一个普通商家三年之久。”她比手划脚,神采飞扬地说道:“陛下你不知道,当时有人喝破他的身份时,商家的人那个目瞪口呆啊,格格,臣第一次看到,这人的脸色也可由青转白,由白转蓝,由蓝转红。” 她一边说,一边都在暗中观察皇帝的神色,见他听得认真,才敢这么滔滔不绝地说下去。 说完后,陈容歪着头,一脸向往地说道:“能不在乎地位,能任意地甩掉身上的包袱,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这孙林公,不愧是江东名士。” 皇帝点了点头。 他虽然没有说话,可脸上的神色,也没有转为阴沉。 径自盯着湖水一阵,皇帝喃喃说道:“不在乎地位,不在乎包袱?这人确是幸运之士。” 他拂了拂衣袖,“陪朕走走。” 陈容应了一声,快步跟上。走在皇帝身后,陈容悄悄吐出一口浊气,看来自己做对了,现在的皇帝情绪稳些了。 皇帝负着手走在前面,他盯着前方,冷笑道:“你可知道,今日的皇宫,为何这般安静?” 陈容讶异地摇了摇头,说道:“不知。” 皇帝轻哼一声,声音沙哑地说道:“那是因为,太子病了,病得很重。” 他说到这里,见陈容久久没有回话,不由皱起眉头轻喝,“你在想什么?” 陈容一凛,转头看向他,低声说道:“我在想,庄子似乎说过,世人各有逍遥,鸟雀和大鹏也各有各的快乐。”顿了顿,她说道:“太子虽病,可那末必是苦。” 皇帝脚步一顿。 他似是呆了,久久久久,都是一动不动。 好一会,他才艰难地回过头来看向陈容。 盯着低眉敛目,脸色有点白的陈容,皇帝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沙哑,在空寂中远远传出。笑着笑着,皇帝声音一收,“不错,末必是苦!”说到这里,他再次放声大笑起来。 这一次,他一边大笑,一边朗声吟唱道:“予恶乎知悦生之非惑邪?予恶乎知死者不悔其贪生乎?” 渐渐的,那笑声变成了长啸。啸声沉远,如歌如泣。 陈容听着听着,突然看到皇帝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泪水,她连忙低下头,继续垂眉敛目。 啸声渐渐止息。 皇帝转身看向陈容,大袖一挥,清爽地说道:“走吧,朕带你到那边看花去。” 他一手抓过陈容的小手,一把握紧,自顾自地说道:“好几年了,都没有人跟朕聊过庄子了。想当年。。。。。。。”他刚说到这里,却是一呆,转眼,皇帝哧笑道:“朕怎么给忘记了?朕荒唐胡闹了几十年,哪有什么想当年?当年名士们日夜清淡,朕也只能在门外玩耍,偷听。” 他走得飞快,拖得陈容踉踉跄跄的,刚刚走到一片花海中,他又脚步一转,朝着另一侧走去,“花没有什么好看的,还是看鱼吧。阿容你不知道,朕前几日弄来了几条名贵的鱼种,色做五彩,甚是好看。” 他扯着陈容来到湖泊的另一侧,这里有一个小鱼塘。皇帝蹲了下来,随手捡起一根树枝,便向水里搅动,“怎么睡着了?不行,得给阿容看看。”一边说,他一边搅得欢。 陈容蹲在他的身侧,安静地看着池塘中游来游去的鱼。 皇帝搅了几下,突然说道:“你刚才怕了?” 陈容再次一凛。 她看到的,是一张欢乐的搅着水底的侧脸。想了想,陈容轻声说道:“是有点怕。” 顿了顿,她自顾自地说道:“阿容出身卑寒,时有人一言不合,便怒骂于我。”她自失一笑,“阿容胆小惯了。” “你胆小?”皇帝哈哈一笑,道:“你真胆小,怎么与王七睡了一晚后,便一身白衣冲入万军当中求死?你真胆小,怎么与冉闵孙衍这等一心抗胡的粗汉子相好?” 他笑声朗朗,似是不经意地说出这些话。便是说出后,也是笑容满面。 可是陈容,还是有点发冷,手脚也是冰凉。 皇帝的声音一落,陈容便是长叹一声,她侧过头,向往地看着天上悠然来去的白云,“阿容这人,身份低微,心比天高。在遇到王七郎之前,我一心只想找个寒微士子。” 这话一出,皇帝侧头看向她,双眼亮晶晶地问道:“为啥?” 陈容嗔了他一眼,“当人正妻呗。” 她哼哼道:“阿容发过誓,这一辈子,永远不叫任何女人做主母!” 皇帝瞪大眼。突然的,他“啪啪”地鼓起掌来,大叫道:“好,有志向!” 陈容似是被他突然大声给惊了一下,又给了皇帝一个白眼。在他兴致勃勃地盯视中,她继续说道:“冉闵啊,当初在南阳时,他向我陈家求亲,阿容身份虽然低微,加上一把劲,还是配得上他的。” 她朝着皇帝眨了眨眼,笑嘻嘻地说道:“陛下不知,他那个南阳陈氏的妾室,本是家族许给他为妻的。嘻嘻,可她败给了阿容我的欲擒故纵之技下。” 这话一出,皇帝大乐,他鼓掌道:“好你个阿容,当真,当真,”他想了想,大叫道:“当真够无耻。。。。。。不过朕喜欢。” 自是知道你会喜欢。 陈容在他骂自己无耻时,又抛了一个白眼去。皇帝一连得了她三个白眼,这种白眼,从这个有趣的小妇人这里得到,倒别有情趣。当下,皇帝回了她一个鬼脸。 对上皇帝的鬼脸,陈容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继续说道:“那孙衍啊,是阿容在路上识得的,当时他亲人都被胡人杀了,自身刚被忠仆救出,阿容给了他一碗饭,激了他几句,他便把我当亲人了。” 只是几句话,便把她与三个男人之间的关系交待得一清二楚。 说完后,她从皇帝手中抢过那树枝,逗弄起鱼儿来。 不过这个时候,她的耳朵是竖起来的。很明显,皇帝突然说出这两句话,定是听了什么闲言闲语,她一个回答不如他意,便后果难说。 皇帝抬头望着天空,发了一阵呆后,慢慢站了起来。 他眯着双眼,望着北方的天空,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负着双手踱起步来。 陈容一边听着他的脚步声,一边径自逗着塘中的游鱼。 皇帝转悠来转悠去,嘴里嘀咕有声,不过声音很小,陈容听不清。 转了一会,他停下脚步,胡乱挥了挥手,接着,又踱起步来。 又过了一会,他走到了陈容身后。 盯着她蹲着的身姿,皇帝突然说道:“那王弘,你想不想要?” 想不想要王弘? 陈容一惊。她呆呆地转过头来看向皇帝,几乎是突然的,她怪叫道:“陛下,我是一个妇人,”她瞪大眼,点头强调,“我还是一个出身寒微,啥都没有的妇人。” 她这是在提醒皇帝,他那句话,用词不当。 皇帝看到她煞有其事的模样,哈哈一笑。朝着她望来,他咧开雪白的牙齿晒道:“是这样的,这几日老是有人跟朕提起王家七郎的婚事。”他乐滋滋地盯着脸色变白的陈容,凑上前来,鬼鬼崇崇地说道:“若不,我悄悄把他许给你?恩,便这么大笔一挥,圣旨一下。”他在空中划着圈,眼睛好不晶亮,“你就变成了王家妇?” 赐婚么?陈容一笑,她扁着嘴说道:“陛下,这不好玩。” 陈容拍了拍衣裳站起,漫不经心地说道:“嫁他啊,就算陛下赐的婚,臣也坐不稳啊。”她一根一根地弯着手指,认真地数给他看,“谢氏的女儿,还有陛下的九妹,还有建康陈氏的嫡女。”她抬起头,严肃地看着皇帝,一板一眼地说道:“臣数了数,若论地位,他得娶上一千八百个妻子后,才能轮到阿容嫁他。” 这话一出,皇帝露出雪白的牙齿再次哈哈大笑。 他笑着笑着,伸手在阿容的肩膀上重重一拍,对着痛得呲牙咧嘴的她说道:“说来也是,嫁他为妻比嫁朕为皇后难多了。” 他向陈容一倾,在几乎靠到她鼻尖时停下,因靠得太近,他的双眼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斗鸡眼。陈容一见,差点失笑出声。 皇帝浑然不觉,他兀自盯着陈容,“对了,朕上次不是说过吗?朕可以娶你啊,你想好做朕的皇后没有?” 陈容摇了摇头。 皇帝站直,狐疑地盯着她,在他的目光中,陈容歪着头,朝他甩出一个白眼,一派悠然地说道:“难不成陛下以为,当你的皇后,比阿容现在当一个道姑还要自在快活?” 皇帝一怔,他伸手搔了搔头,竟是认真地比较起来。 陈容见状,又有点想笑。她侧过头,弯起了唇。 就在这时,她眼角一瞟时,那浮在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 陈容收回目光,走出几步,来到皇帝身后。 皇帝正自不解时,眼睛一瞟,看到一队迤逦而来的宫女美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贵妇,看她的朝服,分明是当朝皇后。而在这皇后旁边,伴着几个公主,其中一人,正是陈容熟悉的九公主。 见到这些人,陈容心中格登一下,收回了目光。 皇后含笑走近,她温柔地望着司马彰,福了福,轻声说道:“方才听到陛下笑声,臣妾喜不自胜。” 她微笑地看向司马彰身后,蹲福着的陈容,扬唇问道:“这位女郎是?” 陈容恭敬地应道:“臣是光禄大夫弘韵子。” 她说出了两个被皇帝亲赐的名号。 皇后慢慢蹙起了眉。 她收回目光看向皇帝,板着脸严肃地说道:“陛下身边,怎能有这等小人?” 皇后一板一眼,冷声说道:“陛下!臣妾刚刚得知,你身边的这个弘韵子,她不但与胡奴石闵关系非同寻常,而且,她还是一个逼兄休妻的恶毒之妇。” 皇后声音放软,语重声长地说道:“从来奸险之人惯会巧言令色,陛下可要看清了。” 说到这里,嗖嗖嗖,十几双目光都盯向了陈容。 在这些目光中,陈容略略后退半步,却没有跪下请罪,也没有急于自辩。 她在等着皇帝开口。 这时的陈容,是庆幸的,她庆幸皇帝刚才问她冉闵之事时,她不但直言相告,还特意点出了自己曾有过的阴暗心思。 在一片静默中,皇帝广袖一甩,却是说道:“皇后见朕,便是要说这些?好了,朕知道了,你退下吧。朕还要玩儿呢。” 这话一出,皇后不由一噎。 皇帝也不再看她,他伸手捞过陈容的手,朝着木桥走去。一边走,他一边笑吟吟地说道:“我说阿容,你还是把你所做过的事都跟朕说一说罢,让朕也乐呵乐呵。”直是笑容满面,语气中,那是无人见过的亲近。 皇后见状,薄唇慢慢抿成一线。 她盯着两人并肩而去的身影良久,等他们走得远了,她挥了挥。 一个小太监快步跑来。 皇后盯着两人离去的方向,低声问道:“陛下与这弘韵子,又说了什么?” 那小太监生着一对好耳朵,听力非凡。听到皇后过问,他把刚才皇帝与陈容的对话重复了一遍。 皇后脸色一沉,抿唇说道:“他又说要许她为后这种浑话了?” “是。” 皇后点了点头,挥手令他退下。 这时,九公主在旁边冷笑道:“这个弘韵子勾搭男人的手段这么了得,出家了还真是可惜。” 九公主这话一出,皇后轻声呵责道:“一个末出阁的公主,怎能这般说话?”九公主连声应是,在她低头际,嘴角却是一扬,她听得出,皇后虽是呵责自己,可她的脸色已经难看了。 就在这时,惯常服侍皇后的一个三十来岁的宫女走上前来,她扶着皇后,温言安慰道:“话是这样说,可陛下刚封了弘韵子为仙姑,便任由琅琊王七登堂入室。那天更是,才问过弘韵子是否想当皇后,后脚便任王弘接了去。那王弘更是当着使者面,说这弘韵子是他的妇人。娘娘请想,天下的丈夫,哪有如陛下这样的?他要真喜欢这妇人,弘韵子与琅琊王七出双入对,他便不会妒忌么?依奴看啊,这弘韵子定是陛下新找的一个玩意,是耍得乐呵的呢。” 这话合情合理,九公主几次瞪眼,那宫女也是含笑着说完。 皇后听到最后一句,不由沉思起来。那宫女扶着她向回走去,见皇后沉吟,笑吟吟地说道:“娘娘想这么多干嘛?何不静观其变?要担心,也得这妇人入了宫再担心啊。” 这话一出,皇后脸上的阴云尽散,她挺直腰背,雍容的,温婉地笑道:“不错,实是没有必要担心。” 她回头看向脸色不好的九公主,轻轻劝道:“阿九啊,你要真想嫁王七,对付这妇人是没有用的。如琅琊王七这样的可人儿,爱慕他的女子是赶不尽的。你不如想法子当了他的正妻,至于这什么弘韵子陈韵子的,便如你秀姑所说,还是等以后威胁到了你的主母地位,你再出手吧。” 说到这里,皇后甩了甩衣袖,在秀姑地扶持下,曼步离去。 皇帝一进入林荫道,便厌恶地哼了一声,“一个一个的对朕指手划脚,真当自己是个人物啊?” 他的声音很轻,陈容模糊听到了,也连忙游目四顾,便当没有听到。 这时,皇帝伸手把她的手抓紧,大声说道:“阿容。” 陈容看向他,眨了眨眼。 皇帝瞟了一眼四下不时张望而来的目光,继续大声说道:“阿容,朕就喜欢你这性格。以后啊,要是有谁欺负了你,说了难听的话,或暗地动了什么手脚。你尽管来告诉朕。呸!保准你说一个朕就灭他一个!说一双朕就杀他一对!” 陈容这时已经知道,皇帝这是在保自己啊。 她感激地一福,清声应道:“是。”声音也是很大。 皇帝见状,满意地一笑。 两人走着走着,皇帝突然问道:“对了,听说昨天你说得众大臣哑口无言了?”皇帝大乐,手舞足蹈起来,“快说给朕听听,你当时是怎么说话的?” 陈容一笑,连忙上前把昨天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说起来,昨天面对众臣她侃侃而谈,镇住了当朝众多重臣,也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因此,这一番叙说,她是讲得神采飞扬。 陈容说完后,皇帝大乐,他双手一拍,怪叫道:“妙,妙极!” 他腾地转身,凑近陈容,悄悄说道:“你这妇人,明明阴坏阴坏的,这装起来,还真有点像那些名士。” 说到这里,他哈哈大乐。 乐过之后,皇帝朝怀中掏了掏,掏了一阵后,他向陈容问道:“对了,朕可给过你免死令牌?” 免死令牌? 就是那‘如朕亲临’牌?陈容连忙应道:“给了。” “原来给了啊,朕都忘记了。” 皇帝侧头盯着陈容,嘀咕道:“朕看你这个妇人,左看左顺眼,右看右舒服,再给点什么奖励呢?” 寻思一阵,他朝自个儿大腿上一拍,怪叫道:“若不,朕给你一个庄子吧?再附送一百个精卫。奶奶的,那些贵族名堂多多,朕偏要让他们对着你这个又风流又贼坏的妇人干瞪眼。” 他凑近陈容,咧着雪白的牙齿一笑,乐颠颠地问道:“呶,你这个妇人,朕这种大赏,你敢不敢要?” 在皇帝亮晶晶,笑眯眯的眼神中,陈容嫣然一笑。 她侧着头望着他,下巴一昂,朗朗说道:“天子赐福,有什么不敢要的?” 皇帝大乐,他把脸一板,大声喝道:“好!光禄大夫听赏!” 陈容立马跪地,朗声道:“臣在。” “光禄大夫聪慧过人,解朕烦忧,特赐青云庄一座,”想了想,他补充道:“庄下千亩良田一并赐下。连同精卫百名。” 又想了想,皇帝双眼一眯,笑盈盈地说道:“光禄大夫虽是妇人之身,性与丈夫同。朕允她拥有入幕之宾,”在陈容腾地抬头,傻呼呼地直视中,皇帝笑眯眯地继续说道:“允她蓄养美少年。” 说到这里,皇帝得意地看到化成了木头的陈容,暴然喝道:“奶奶的,人都死哪去了?快点上前颁发圣谕!” 在他的暴喝声中,四面八方跑来几十个人。这些人抬的抬塌,拿的拿圣旨,抱的抱玉玺。转眼便把呆呆傻傻的陈容包围其中。 ?? 六千字奉上,求粉红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GET /u/9/9250/7353533.shtm HTTP/1.0 Host: m.asxs.com X-Forwarded-For: 72.14.199.14 X-Real-IP: 72.14.199.14 Connection: close Accept: */* User-Agent: Mediapartners-Google Accept-Encoding: gzip, deflate, br 第170章众人反应 陈容是在浑浑噩噩中,领着圣旨,带着一百精骑,跟在天使的后面,出了皇宫的。 她这一去,是去接收那青云庄。皇帝对自己的这个决定非常得意,巴不得把圣旨当着整个建康的人颁发。要陈容马上接手青云庄,也是他催促的结果。 坐在马车中,前有壮士开道,后面精卫筹拥,当真好不威风。 只是陈容的双眼还有点发直。 一路走过,不时有人向这里张望而来。每个人看到这排场,便会瞅向陈容的马车,可对上她马车的标志,又疑惑了。 间中,有几个年轻俊美的士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晃动的车帘,窃窃私语声都飘了过来,“这是谁家县主?” “若是个温顺的,倒可试着接近。” 刚说到这里,一骑驶来,骑上秀丽的女相少年朝着那几人一瞪,“温顺?呸!生为县主,自当享尽这世间美人和美事,还要对一个愚钝男人温驯,真是白活了!” 几人一见,马上低下头来,对马上少年恭敬行礼:马车中那个不知是谁,眼前这个单人策马,横冲直撞的,可是真正的县主。 那女相少年训斥了几句后,转眼看向陈容的马车,眯着眼睛盯了一会,她眉头一蹙,大是惊奇。 她尖叫道:“是封了大夫的弘韵子?”叫到这里,她的脸都黑了,“陛下当真胡闹,一个寒微之女,居然也大摇大摆的,成了我等中人。” 这县主的尖叫声不小,压倒了一众喧嚣。 众人同时昂头,看向陈容的马车。 看的看,指的指点,不过出乎陈容意料的是,没有人大声喝骂,甚至连说难听话的也没有几个。她不知道,她这阵子的遭遇,虽说是酸苦自知。可在外人眼中,她交好的,是皇帝与琅琊王七这一等一的人物。有所谓人以群分,她身边的人是建康城中最有权势的人物,自然而然,她在众人眼中,也是一个极有权势的。 车队浩浩荡荡地开过。 在路人的指点议论中,那些得了陛下旨意的精卫们,故意走得很慢,这样一来,陈容这车队,便如吸铁石一样,吸引了更来更多的人围观。 一个肥胖妇人挤在人群中,挥汗如雨地望着这一幕。她扯了扯前方一个壮汉的衣袖,陪着笑脸问道:“这位兄台,”在那壮汉不耐烦的白眼中,她说得结结巴巴,“刚才大伙说,那马车中的是谁呀?” 她隐约听了个大约,可愣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便忍不住问上一问。 那壮汉是个庶民,他与大多数庶民一样,对着贵族有着天生的敬畏。他羡慕的,崇敬地望着陈容的马车,回道:“那便是被陛下封为光禄大夫的弘韵子。啧啧啧,这人啊,真是生有贵贱,你看她一个妇人,这一转眼间又是得庄子又是得田地,还有精卫随从保护。何等风光啊。” “弘韵子仙姑?”肥胖妇人尖叫起来。 这刺耳的尖叫声,令得好些人都回过头来瞪视于她。肥胖妇人连忙陪着笑,点头哈腰一阵,才让众人收回目光。 肥唇砸巴着,那妇人呆呆地望着越去越远的车队,大脸上的肥肉狠狠地抽动了几下。 几乎是突然的,她伸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啪——”的脆响中,肥胖妇人又气又恨地低叫道:“打死你这个有眼无珠的蠢婆!打死你这个不知好坏的蠢婆!若是当初她刚到建康时,你别想着那几顿饭,对她好言相对,也不会断了这关系!便是上一次,她好不容易上了门,你不提那两个店铺,与她好生说话,也不会到这般地步。” 她越骂越恨,越嘀咕越苦。眼睁睁地望着陈容前呼后拥的阵势,直恨不得跑到那车队之前,跪在陈容的面前求她给个情面。 可她终是不敢,就在昨天,她还把陈容干涉她夫妻两人的事闹给贵人听了。 在肥胖妇人痛不欲生中,一个瘦弱的文士急急跑来,他东张西望了一会,看到了肥胖妇人,连忙挤到她身侧,扯了扯肥胖妇人的衣袖。 肥胖妇人先是不耐烦地甩了甩衣袖,见衣袖还是被扯,才回过头来。 见是自家三弟,肥胖妇人一瞪眼,问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瘦弱文士苦着一张脸,随着他这个动作,那脸上的白粉都要掉下来了。他重重地扯着姐姐的衣袖,慌乱地叫道:“不好了不好了,那瘟生留下一封休书,便不见了。” “休书?”肥胖妇人一跳三丈高,尖叫道:“什么休书?” 这一尖叫,她再次引得四周的人怒目而视,不过妇人无心理会,兀自追问不休。 那瘦弱文士恨恨地叫道:“什么休书?不就是休了你的休书!”他瞪着气得肥脸铁青的妇人,叫道:“都是你,连个男人也拿不住。好不容易人家的妹子有了大富贵,你连汤都喝不上。” 不管哪一个时代,不管那人是男是女,他独立拥有田产庄子护卫后,便算得上一方豪强。因此,这种富贵,比庶民眼中,可是比什么封号都要实在的大富贵。 不等他的指责骂说完,肥胖妇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嚎一声便向家里冲去。她一边冲一边尖叫道:“杀千刀的,他好大的胆子!他好大的胆子!”声音又急又怒,直是不敢相信。 那瘦弱文士气喘吁吁地跑在身后,闻言讽刺地叫道:“他当然有胆子!他还抱走了你的儿子,也带走了那个骚蹄子。” “什么?” “快,追上他。” “追了,不知他到哪里去了,没有见到人。” “没有见到人?老娘去那骚货的道观闹!”肥胖妇人尖声叫嚣到这里,想到刚才跟在陈容后面的一百个皇家精卫,浑身一颤 在她的旁边,那瘦弱文士连忙说道:“闹不得闹不得,会死人的!”身为贵族的,从来没有跟庶民讲道理的。看不顺眼都可以杀,何况去闹的? 如他自己,要不是沾了那个无能男人的光,顺眼识了几个字,哪里配穿这种文士服?饶是如此,他这身文士服也只是在庶民中间显一显摆,至于说到出仕求事什么的,他这种非士族的读书人,那是过街老鼠,见一个唾一个。 也正因为如此,这些年来,陈家大嫂这三弟,一直庶民的事不屑做,非庶民的事做不了,只能游手好闲的过日。 那三弟终是有点鬼主意的,他眼珠子一转,说道:“别急,木小郎终是姐你自己生下来的,只要找到儿子,还怕没有油水?” 这话一出,陈家大嫂心情大定,她停下脚步,扶着膝盖喘着气,连不迭地点头应好。 车队还在向前驶去。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而有关陈容的一切,以及皇帝对她的新赏赐,也给翻来覆去的唱遍全城。 马车中,陈容大脑还有点浑沌,嗡嗡中,皇帝那句允她养面首,蓄养美少年的话,还在响个不停。 皇帝说了也就说了,可皇帝明显对自己脱口说出的这句话大为得意,竟令人把这话明写在圣旨上。。。。。。 这时,一个有点熟悉的女声飘入她的耳中,“不可能,她凭什么?” 这声音并不大,可太熟悉太熟悉,愣是从千万人的窃窃私语中,飘入陈容的耳中。陈容掀开一角,顺声望去。 目光从人群中寻了又寻,瞬时,陈容看到了那个站在角落中的娇弱妇人。此刻她正苍白着脸,眼中含泪,以一种痛恨的,不敢置信的,气愤欲绝的目光瞪着她的方向。 是陈微! 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冉闵还没有离开建康么?陈容心中一紧,蹙起了眉头。 在陈微的身边,站着陈琪等熟人,此刻,她们都是羡慕的,也有点目瞪口呆地盯着陈容的马车。 陈琪眨了眨眼,忍不住怪叫一声,“难不成,规规矩矩的女郎,还比不过这不知上下,不知羞耻的贱蹄子?” 这一次,她的声音一落,几人同时捅了捅她的手臂,旁边,更有一些人连忙离她远些,生怕一旦有人怪罪,会祸及池鱼。 陈茜瞪着姐姐,低声叫道:“你,你疯了?现在这个陈容,可是陛下和王七同时看重的心肝宝贝!你想死可别拖着家族!” 陈茜嘴里的家族,并不是颍川陈氏,而是她们父母所属的南阳陈氏。这一次迁到建康,她们才发现,建康当真是贵族多如狗,王孙遍地走。她们这种嫡女,要是颍川陈氏的还是很有份量,可到了她们这种分支,那就不值一提了。至少,满街坐马车的,一论资格,十个有八个身份在她们之上,需要行礼。 更重要的是,便是同一个家族里,也要论财力雄厚,本事高低来排座次。她们这些南迁回来的,资财算不上雄厚,田产更是没有。硬要有,也得到离建康很远的地方,才能高价购得一些田产店铺。 没有可以与本地家族相比的雄厚财力,本事又是一般,这些南迁的世家的日子,便与当初在家乡时不可同日而语了。 陈茜羡慕地盯着马车中的陈容,说道:“听到没有?陛下还给她一千亩良田呢。啧啧啧,千亩良田,她这一辈子就算天天玩乐也花不完。” 另一个少女也说道:“是啊,还允许她养面首什么的,这不是允许她有后代来继续这些田产吗?这个阿容,她怎么就这么好的福气?” 陈琪也啧啧有声的叽咕道:“一个这么卑微的人,不但有田有庄子,还可奉圣蓄养美少年?明明是个失了身的,没有人要的道姑,凭什么能这么风光快活?”语气中好不羡慕。 她叽咕到这里,转向一旁畏畏缩缩,怯怯弱弱的陈微,哧笑道:“阿微,马车中的这个,以前可是连你也可以踩在脚底下的。可现在你看看人家,她巴上的是当朝天子,是琅琊王氏的嫡子!而你呢,没脸没皮的自奔为妾。哧——当一个妾还被人厌弃,你也够无能的了。我说阿微,你这次怎么就不哭着闹着跟你的夫主一道离开啊?” 这话一完,哧笑声四起。在这些笑声中,是陈微忍着泪水的哽咽声。 她一边拭泪,一边愤恨地瞪着陈容的马车。瞪着瞪着,她咬牙切齿地恨了起来。在陈微而言,她实是想不明白的。明明当初,这个阿容失了处子身,人家王七又不要她,自家夫主更是一脚把她踢得老远。当时的她,那个狼狈不堪啊,哼,她还冲到乱军中想去求死的。 当时自己是多么高兴啊,这世上,难道还有比看到自己的宿敌,从天上掉到泥坑里还更开心的事? 。。。。。。怎么世事变化这么快?怎么凭她那骚媚的样子,就勾搭上了皇帝?还令得皇帝与王七不争不厌,同时保护她? 这世道到底怎么了?一个骚媚世俗的女人,居然能这样左右逢源,步步高升的,她是真的不明白了,真的对这世道感到绝望! 陈容的马车一路逛荡而过,当她走到青云庄外时,已到了下午了。 展开圣旨,在一百精卫地筹拥下踏入青云庄,陈容已是风光无限。 这青云庄,一直是空闲着的。它以前也是大世家的庄子,那世家败灭后被皇室收回。里面足有房屋三四十幢,每三到四幢组成一个院落。院落有围墙,有花园地坪,自成一体。 这处处都是木制精美阁楼,小桥流水,假山垂柳,无一不显出江南精致细微之美。 整个庄子并不算大,可容纳的,也就是百五十号人。但其中的布置,装饰,处处可见匠心。因为一直有人维护,修葺,庄子里外都是干净修洁。 安置了一百个精卫后,打发了天使后,陈容派人把平妪尚叟等人唤来,自己刚准备在这新府第好好逛一逛,顺便理理混乱的思绪,门外传来一阵叫唤声,“阿容。” 陈容脚步一刹,回过头去。 她对上的,是佼秀动人的孙衍。看到是他,陈容双眼一亮,三步并二步窜了过去,连连叫道:“快进来,快进来。” 孙衍没有动。 他涨红着脸,有点郁怒,也有点闷闷地瞪着陈容,压低声音恨恨地叫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怎么一回事?”陈容莫名其妙。 孙衍瞪着她,低喝道:“你听听那些人在说什么!” 陈容一怔,转头望去。 在外面的街道上,还有三五成群的闲散人士。他们对上陈容,不由轻嘘出声。有一个长相猥琐的汉子更是扯着嗓子朝她叫道:“仙姑风流无匹啊,这么一转眼,便有美少年自奔求靠了?” 这人叫完,竟是无比羡慕地看向孙衍。到是他身边的那人连忙低喝,“休得胡说,休得胡说。你别看这小郎的马车上没有标识,可他风仪翩翩,举止雍容,定然是 当权世家的子弟。” 在这两人胡言乱语中,陈容赫然发现,自己目光到处,有几个五官长相还端正的少年郎,在迎上自己目光时,竟是眼波儿连抛,笑容谄媚的颇有引她注目之嫌。 陈容一惊,迅速地收回目光,伸手把孙衍长袖一扯,急急冲入庄中。 一入大门,她便命令道:“关门,快关大门。” “是。” 朗应声中,大门‘滋滋——’地关上,在关上时,还有一阵叹息声传来。 陈容背对大门,长吁了一口气。吁着吁着,陈容却是以袖掩嘴,低低窃笑起来。 “你还笑!” 孙衍对她极是恼火,他瞪着她,不满地叫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才半天不见,刚刚一见,都被人说成是入幕之宾了?” 他很是生气,伸着拳头在陈容眼前晃了晃,咬牙切齿地叫道:“你还笑,还笑!孙衍堂堂丈夫,这才一转眼,便成了你豢养的小白脸儿,是可忍孰不可忍!” 陈容以袖掩嘴,堵着自个的笑声,朝着孙衍便是一瞪,叫道:“是怎么回事,你这一路上没有听人说吗?阿容我被陛下厚赏了。” 她负着手,昂头挺胸,学着那些公主们耻高气昂的步伐,一边摇摇晃晃地走着,一边得意地说道:“陛下说,他看我实在是顺眼,便把这个庄子,还有庄子名下的千亩良田都赏给我,对了,还有一百精卫。”她脸红了红,忍不住格格一笑,“陛下还说,允我蓄养美少年。” 这般摇晃晃脑地走出几十步,陈容实是忍不住欢笑出声。她腰了扭,也不顾孙衍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径自跑到他面前,抓着他的衣袖说道:“孙衍,现在你回来了,我这庄子便不必借王家之力了。你给安排一些人管着这里,顺便,也给那一千亩良田安置些佃家和管事吧。” 见到孙衍翻着白眼理也不理自己,陈容嘻嘻一笑,她双手握着他的衣袖,一边摇晃,一边娇声娇声地说道:“好啦好啦,别气了。你还是兄长呢,真是的。” 孙衍听到她服软,这才低下头看向陈容。 望着她笑盈盈的脸,孙衍心神一动。他和她都知道,他虽然身份不俗,可在这建康城,毕竟是外来之客,又没有父母长辈帮衬,又没有强有力的奴仆阵容,家族中,能让他有发言权的地方还真不多。 在这寸土寸金的建康城中,他要站稳足,还真需要助力。而现在,陈容的千亩良田,便是助力。 陈容笑盈盈地看着他,轻轻说道:“阿衍,战争之道,后方的助力同样重要。。。。。。。你以后,便这般留在建康城可好?”她仰着脸,温柔信任地望着他,“你就呆在建康城里,我们好好经营,若能累财巨万,又得到名士们的认可,对你们将军来说,何尝不是一大助力?” 对于经营之道,陈容还是有一点见识的。她可以像上两次一样,运送钱草到战乱之地,又从战乱地收集金银带回。 这还是其次,她对天下大势,以及后十几年建康城将要发生的大事,都心中有数——如能巧妙利用,累家巨万那是小事。 以前,她无根无底,有财也守不住,现在她有了那道‘如朕亲临’的玉佩,有了孙衍这样的世家子弟相助,很多事,都是大有可为。 越想,陈容越是双眼放光。 因此,她抓着孙衍的衣袖紧紧的。她只是一个小女人,虽然心恨胡人,也以朝庭在胡人一事上怒其不争。可是她还是不想这唯一一个好友,走上战场,去赴那一趟又一趟的生死之局。 陈容的心事,孙衍哪有不晓得的? 他对上陈容渴望期待的双眼,忍不住咧嘴一笑。 歪着头,孙衍大点其头,“还算你识相,知道我是你兄长。” 说到这里,他甩开陈容的手,向前走去。走了几步,孙衍这才回道:“容我想一想再回你,可好?” 陈容知道他的性格言不虚发,便应了一声。 两人并肩而行,陈容把今天在皇宫中与皇帝的对话,一一说了一遍。 说过后,她转头看向孙衍,认真地说道:“陛下提到你与冉将军时,语气殊有不善。阿衍,很多事,在建康是急不得的。” 她这是劝告。 孙衍抿唇点了点头,冷声说道:“我也没有想过走陛下那一途。” 他说到这里,也不想多说什么了。当下大袖一挥,叫道:“谈这些有的没有干吗?拿酒来拿酒来。” 陈容斜睨着他,悠然回道:“没酒。” 孙衍一怔,马上想到她刚刚搬来这里,除了一百精卫,整个院落便只她一人在,哪来的酒? 当下,他哈哈一笑,拂袖道:“好,我去给你这里安置人手。” 说罢,他转身就走。 堪堪打开大门,一辆马车直奔而来。 那马车一直奔驰到两人面前,这才止步。车帘一晃,一封信递到了陈容手中,马车中一个清朗的文士声音传来,“这是我家七郎给仙姑的。”声音一落,马车返回。 陈容低下头来,慢慢打开那信封,上面只有一句话,“袖风之泉,流月之亭,愿与卿卿泛舟中流,赏清风明月,品青云之饮。” 孙衍低头一瞅,马上哈哈一笑,他哧声叫道:“王七这小子生气了。哈哈哈,还这么酸不溜秋的说什么品青云之饮,哈哈哈,阿容,这个才是你真正的入幕之宾啊。”他说到这里,大是幸灾乐祸,不由双手一拊,哈哈大笑起来。而且,他是越笑越高兴,越笑声音越响亮,直是远远传出,引得路人频频回眸。 ?? 又奉上六千多字。。我觉得,这个月我真的很勤快,真的值得粉红票奖励!(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71章 不一样了 陈容盯着那信封上的字,看了又看,最后还是回头朝几个精卫说道:“你们且跟上我。” “是。” 孙衍见她这么小心,咧齿晒道:“阿容小心过头了。” 陈容挥着手,示意马车驶到这边来,一边对孙衍说道:“不是小心,当日在南阳里,便有人假借他的名义骗我出游。” 孙衍一怔,问道:“谁干的?” 陈容摇了摇头,道:“不知道。”顿了顿,她笑道:“当时我得罪的也只有陈元一家,想来是他们了。” 孙衍皱着眉头,“如此大事怎能不知道?对了,那陈元一家不是也到了建康吗?明日我去问一问。”他也见过陈元等人,这一家,现在十分落魄,以孙衍的地位去查问,派一个仆役都足够。 陈容点了点头。这时她的马车已经驶过来了,陈容跳下马车,见她上了车,孙衍也爬上自己的马车。 手攀在车辕上,孙衍回头看向陈容,说道:“阿容,你那嫂嫂,”他严肃地说道:“那种人,是贪得无厌的小人,她若是再敢惹你,我会出手震慑!” 陈容刚刚坐稳,闻言不由转向孙衍,看着他,她慢慢展颜一笑。这一笑,有着发自内心的温暖和感激,孙衍不好意思了,他摸了摸后脑壳,纵身翻上马车坐好。 两人分道离开。 陈容走了百步不到,平妪和尚叟等人已然赶到。远远地看到她,众仆一冲而来,叫道:“女郎!女郎!” 陈容抬头,见到一众含泪的眼,不由好笑地问道:“怎么啦?” 尚叟朝着她深深一揖,颤声说道:“恭喜女郎。”他又朝着皇宫方向拜了拜,颤声道:“谢陛下隆恩。” 在尚叟行礼时,平妪等人也是乱七八糟地行着礼。 陈容见到这一张张激动得无以复加的脸孔,一眼瞟到四周不时瞅来的目光,连忙说道:“好了,回府再说。” “是。” 见尚叟策着马车靠近,陈容低低说道:“那些财宝,找个机会全部取出来。” 尚叟明白,自家女郎这是得了万废俱兴,处处都要用钱。他连忙点头应是。 这时,马车后平妪低低唤道:“女郎。” 陈容看向她。 平妪凑近她,小声地说道:“女郎,郎君和小郎君过来了。”在陈容睁大的双眼中,她轻轻说道:“郎君已经休了那个恶妇!” 一句话吐出,陈容笑容满面。 平妪连忙提醒,“女郎,奴怕那恶妇不会轻易罢休,已把郎君安置在道观中。” 陈容闻言,冷冷一笑,浑不在意地说道:“不过几个无赖,有什么可怕的?”她可从来都不是非仁慈之人,那恶妇安份也就罢了,胆敢胡闹,那得看她有几条命了。 平妪快乐地应道:“是,我家女郎是什么人啊,才不怕她呢。” 她说到这里,满足地望着陈容,暗暗忖道:女郎深得陛下看重,不但赐田赐庄子,甚至还允许身为道姑的她养有面首。。。。。。这岂不是说,女郎可以有后代来继承这些财富了? 女郎会有她自己的后代,这对于平妪等仆人来说,那是天大的好事。在他们想来,这世上,夫主远不如子女可靠!女郎只要有儿子傍身养老,她嫁与不嫁,有没有丈夫,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个时候,平妪甚至欢喜起女郎的坚持来。如果她当初嫁了人,就算是给王七做贵妾,也永远不会有今日的风光! 陈容眼角一瞟,见到众仆都是笑得合不拢嘴,嘴角不由一扬。 只是她自己,远不如仆人们这么高兴:古来伴君如伴父,她现在的地位,远不如仆人们所想的那么牢靠。 陈容把仆人们领回府中,向众精卫介绍一番,又交待了众仆要做的事后。便继续带着十个精卫,朝着袖风之泉驶去。 经过这么一耽搁,太阳已然落山,夜雾开始笼罩于天地间。 建康这地方,不管天下是如何混乱,它一直是承平的。因此,明明四周风雨飘摇,这里的人享乐已形成习惯。特别这一入夜,更是狂欢享乐之时。 街道中,处处灯火通时,便是木桥旁,河水中,也飘浮着灯笼,连天空上,也有孔明灯点缀其中。 无数的灯火下,是衣香鬓影,车水马龙。 陈容的马车缓缓行走在街道上,倾听着四周的人语,时不时地迎上一道二道目光,她竟是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好久没有体会过这种宁静了。 马车驶过青云庄所在的巷子,开始驶入另一条正街。 正街的繁华,更是远胜过巷道。远远望去,红色的灯火与鲜艳的美人,组成了灼目的风景。 陈容昂着头,津津有味地望着时,几乎是突然间,两人黑影一冲而出,挡在了她的马车前。 那两人一冲而来,‘嗖嗖’二柄长戟一拦,却是策马走在前面的二个精卫同时出手。 寒光森森中,一个熟悉的,谄媚的声音连声说道:“别,别,我是阿容的族伯。”那走在前面的黑影叫到这里,声音一提,朝着马车中的陈容唤道:“阿容,是我啊。呵呵,这阵子要见你可真难啊。” 正是陈元的声音。 陈容一怔,定睛望去。在她的目光瞟过时,陈元向后缩了缩,藏去了右袖下的补丁。 陈容朝着两个精卫点了点头,令得他们撤下长戟后,她蹙着秀眉,淡淡的,冷冷地盯着陈元和陈三郎,微一颌首,问道:“不知陈公前来,有何见教?” 她没有叫陈元叫伯父。 陈元闻言,脸上的肌肉跳了跳,他暗中磨了磨牙,脸上的笑容却更加谄媚了。事实上,陈容现在还是出家人,既是出家人,便与红尘俗事脱离了干素,便不再姓陈。她不唤他为族伯,他是一句指责的话也说不出。 陈元陪着笑,大步走到陈容的马车前。眼看就要靠近陈容时,陈容一个眼色瞟去,嗖嗖两声,两柄寒戟一挡,两个精卫同时喝道:“站住了!” 这两个精卫,可是给皇家当差当惯了的。虽然战斗力还不知道,可这耍威风的本事,已是炉火纯青!他们这一喝,明明不响,可那冰寒威严,还是令得见过不少世面的陈元双膝一软,差点坐倒在地。至于陈元身后的陈三郎,一早看到这架式,更是呆在后面不敢上前了。 看到陈元差点跪倒,陈容的脸上无喜无怒。可对陈元来说,一个曾经在自己手下苟且偷生,连大气也不敢吁一声,极尽卑微的晚辈,弱女子,这般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还让自己差点出丑。那羞辱,如潮水一样直扑而来,这一瞬间,令得他的脸色变得青紫青紫。 陈容静静地欣赏着陈元的恨意和卑微,慢慢下巴一抬,优雅的,傲慢地说道:“陈公如果无事,请恕弘韵子不陪了。” 说罢,她淡淡说道:“走罢。” “且慢且慢。”陈元陪着笑连声叫道,这一次,不等他开口,站在后面的陈三郎低低的开了口,“父亲,没用的。” 他低头上前,扯着陈元的衣袖,连声说道:“没用的,一点用也没有的,何必受这种羞辱?” 陈元一呆间,陈容的马车已是扬长而去。望着那车驶过的烟尘,陈元一张脸又青又紫,他咬了咬牙,又咬了咬牙,从咽中发出一声低低的吼叫。 好一会,陈元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以为为父愿意向这贱人低头啊?可三郎啊,现在我们只能求她啊,只能求她啊!” 他红着眼眶,愤恨地看着陈三郎,“那个应林王,可是出了名的暴戾。你这次得罪了他,他断断不会饶过你的。陈家的人连门也不让我们见,连阿微也不让我们看一眼,现在我们除了求这个骚货,还能求谁?三郎,我们还能求谁?” 陈微能留在陈府,还是陈公攘看在冉闵的面子。让陈元真正痛恨的是陈公攘这些族人。。。。。。真是绝情啊,说断便真断了个干净!居然连门都不让自己一家三口进! 在他嘶哑的逼问中,陈三郎低下了头。 陈元瞪着陈容远去的方向,声音平静了些,他哑着声音说道:“这骚货一天到晚窝在道观,偏那道观被琅琊王氏的人把持着,我们跑了无数次,连面也见不到。好不容易在这里等到了她。。。。。。” 不等他说完,低着头的陈三郎惭愧地说道:“父亲,是孩儿错了。” 陈元伸手抚着他的头,说道:“不,也是为父一见这骚货,便控制不住心中的厌恶,自己住了脚。这怪不得你。” 顿了顿,他咬牙说道:“明晨来吧。这骚货怎么说也是一个妇人,吹捧两句便可成事。” 陈三郎点了点头,父子俩转过头,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去。 马车缓缓驶动中,陈容轻缓的声音传来,“通令下去,日后看到这两人,赶走就是。我不想见到他们。” 十个精卫朗声应道:“是。” 十人的声音,整齐有力,清脆而精神,陈容饶是前一世也是当人家主母的,现在听到,还是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她向后一仰,静静地看着街道两侧的烟火,让一颗心,慢慢归于平和。 就在这时,她的前方,传来一阵沉而有力的鼓声! 那鼓声,沧凉,似是从万古高空中传来。 陈容顺声望去。 就在她抬头时,前方一片黑漆漆的天空上,一点,两点,三点,五六点,鲜红鲜红的灯火宛如星辰般依次亮起 就在陈容有点诧异地望着那虚空中的灯火时,几乎是突然间,她面前的所有灯火同时点亮,瞬时,那漆黑的天空上,一座由华灯组成的阁楼出现在她眼前。 阁楼上,华灯下,一个长腿高挑,宛如仙鹤凌驾云空,俊美得无懈可击的青年,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而那鼓声,正是这青年敲击而出。随着鼓声沉沉而来,那青年精瘦有力的肌肉,在宽袍大袖下,运动出一种优美的韵律。 饶是陈容见惯了王弘孙衍等人,这时看到那青年,也不由呆了呆。听到阁楼上下尖叫声欢呼声大作,陈倥好奇地问道:“他是谁?” 一精卫尊敬地望着那青年,回道:“他是陈郡谢氏的子弟,风流盖古今的谢鹤亭。” “是他啊。” 陈容却是听过的。她点了点头,便收回了目光。 在少女们的尖叫声,和沉沉的鼓声中,她的马车缓缓驶过。 身前身后,是一片旷世繁华,陈容仰望着天空上的白云,低声说道:“怪不得那么多人向往着建康啊。” 走在前面左侧,那娃娃脸的精卫闻言,咧嘴一笑,回道:“是啊,天下十分风华,建康便占了八分。” 他看着陈容,笑道:“女郎现在身份不同了,机会不错的话,也许可以再接触一些风流俊彦,人中龙凤。” 他这话?陈容瞟了他一眼,笑而不语。 这一路,陈容没有催促,众人便走得缓慢,这般走走停停,来到袖风之泉时,天色已晚,明月已上柳梢头。 “女郎,到了。”他们实在不知怎么称呼陈容,便跟着平妪尚叟等人叫起女郎来。到了? 陈容应了一声,轻声说道:“我下来走走。” “是。” 陈容跳下马车,缓步向前走去。 走过一排树林,她脚步便是一顿。 袖风之泉中的那五个亭台上,是空空如也。 可是,在那潭水的右侧,有一灯如豆。 朦朦胧胧,浅浅淡淡的灯光中,一道同样朦朦胧胧的人影,悄立其中。 风,卷起他的长袍大袖,也卷起在他身周,起起落落的四五点萤火。 天上月光如泄,水中白衣如梦。 他原来,早就来了。。。。。。 陈容停下脚步,低低说道:“无妨了,你们退下吧。” “是。” 陈容向前走去。 走到潭边,一叶扁舟在脚下载浮载沉。陈容纵身跳下,拿起竹竿,朝着那人飘荡而去。 转眼间,她便来到了他身侧。 如此近距离看着他,陈容第一次看到,这个总是微笑的,雍容的美少年脸上,有着一抹浅浅的落寞。 这种落寞,很浅很浅,很轻很轻,却不知怎么的,令得陈容的心有点揪紧。 她迅速地侧过头去,重新武装起自己。 晚风中,衣袍飘拂中,他望着月光下荡漾的水波,低低说道:“你迟到了。” 陈容抿着唇,好一会,她正准备说,你又没有跟我约好时辰。他清润如水般的音线,若有若无的飘来,“这是第一次。” 他缓缓转头,黑暗中,清澈的目光熠熠生辉。 他看着陈容,陈容再一次,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忧伤。 陈容重重咬了咬唇,低声说道:“我。。。。。。。” 刚吐出一个字,他优雅地朝她伸出手,温柔之极的,宛如呢喃着,“来,与我一游。” 陈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放在他的掌心。 娇嫩的手指一放入,他便是轻轻一合。温暖的肌肤相触间,他轻轻一扯。 陈容随势跳入他的扁舟中。 她一跳入,他便放下她的手,转头看着远处黑压压的山峰,低低说道:“请卿为我撑舟。” 陈容低下头,弯腰拿起竹竿。 竹竿一撑,轻舟如箭般冲出,于银光荡漾中,溅起一串水花。 撑了几下,陈容看向他。仿佛知道她在看自己,他轻声说道:“阿容,可喜听笛?” 不等她回答,他已从广袖中拿出玉笛,置于唇边吹奏起来。 笛声悠荡。 陈容低着头,望着水中破碎的明月,和两人的倒影,每一竿下去,便把三个影子划碎,然后,又合拢,再划碎。 这一刻,天地间,只有笛声如水般悠然而来。 不知今夕何夕。 慢慢的,笛声止息。 这时,扁舟已荡到了河流中。陈容抬起头来,她望着背对着自己的颀秀身影,咬着唇,低声说道:“怎么不见你的仆人?” 没有人回答。 陈容低下头来,她专心地撑着舟。这时,已渐渐驶入群山中,听着两边山林中传来的猿啸虫啼,陈容低低地说道:“陛下,陛下问我了。” 她低着头,慢慢一笑,轻声说道:“他说,好些人向他提到你的婚事。”顿了顿,她再次自失地一笑,“他还跟我说,要不要悄悄立一道圣旨,他大笔一划,盖个玉玺,使我变成你王家妇。” “我拒绝了。” 陈容抬头看向他,目光明亮,笑容清彻而无悔,“我说,便是嫁了,我也坐不住那位置。” 在她明彻的,一瞬不瞬地注视中,玉笛置于唇边,仿佛神游物外的美少年,缓缓回过头来。 黑暗中,他双眼晶亮晶亮,宛如天上的银河。 他望着她。慢慢的,他灿然一笑。 这一笑,宛如一道春风,把那隐隐的落寞,忧伤,全部一扫而空。 手指一勾,玉笛入袖,王弘温柔地望着陈容,声音如水,“我知道。” 他微笑地看着她,白衣飘拂,凌波欲去,“你受封后一个时辰不到,陛下又下了一道旨。” 陈容嗖地睁大双眼。 在她好奇中,有着不安的眼神中,王弘弯起双眸,宛如月牙儿,“他赏了三个美少年,要送给你。” 在陈容瞬时睁大的眼眸中,他清润的声音如流泉,混在河水中,格外清悠动听,“不过没有送到。。。。。。。我使了清林公主,半道截了去。” ??? 奉上更新,求粉红票啊!!! 推荐张廉的新书!替她求求PK票和粉红票。 《金夫银妇》一个重生的女人和一个以娶N夫为目的的女人与几个男人之间不得不说的情事。求PK票票,喜欢她的读者请支持一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72章 就是无赖 王弘说到这里,微笑着,静静地看着陈容。 月光下,他这般负手而立,笑容淡淡,眼眸明澈,当真说不出的悠闲。 不过陈容与他相识已久,心下明白,当他这样静静地看着她时,便是他在审视琢磨她的心意时。 当下,她不置可否的一笑,目光看向远处的黑幕,若无其事地说道:“陛下这是允我生有我自己的孩儿。” 她这是在告诉王弘,皇帝赐给美少年,是为了让她诞育后代。。。。。。。一个女人有了孩子,通常便是有了一切。从此后,可以不惧孤单,不再孤苦。自是,也可以没有男人相伴。 陈容的声音恬淡中,带着感恩,便似这句话中,没有任何含义。 笑得眼如月牙的王弘,那笑容微不可见的僵了僵。 他转过头去,静静地望着天地交际的远方。 直是过了好一会,他才说道:“陛下对你,倒是不错。”他是想让自己的声音平静的,可是说出来后,却多多少少有了些郁火。 陈容听到他语气中的不快,心下开怀,很想笑出声来,终是不敢。她抿着唇,轻轻应道:“是啊。”应到这里,她灿烂一笑,转向王弘快乐地说道:“陛下这次给了我千亩良田,还有那么好一个宅子。这一下,我在这建康城,也算是安下身了。” 月夜中,王弘的嘴角微微一扬,算是一笑。 陈容伸手拂了拂鬓角飘扬的碎发,已有点神采飞扬,她望着前方,向往地说道:“有田有庄子,以后还有一个孩子。。。。。。我陈氏阿容,终于如愿以偿了。” “如愿以偿?” 王弘的声音有点低,有点沉,他眯着眼睛,危险地盯着陈容。 陈容没有看向他,自是不知道他脸色不善。她点了点头,轻快的,得意地说道:“是啊。我这一生,总算要如愿以偿了。”她歪着头,笑声清脆,“以前我便想着,这一生,能嫁个平凡朴实的寒门士子,扶持着他积累一些钱财,生几个聪明的孩子,便可以知足了。七郎你不知道,我在闲着无事时,还曾想着,要怎么做,才能留住我那丈夫的心,让他不想去纳妾呢。” 说到这里,她自失的格格一笑。 低下头,陈容用竹竿划过水波,在月光下,泛起一圈圈暗淡的涟漪后,陈容笑得眉眼弯弯,“有一阵子,我都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如愿了。没有想到陛下对我如此之好。我现在,虽说不能享受家人之乐,可有田有庄,还能有孩儿,也是极好,真的是极好。” 她转向王弘,再次对上他静静的,实在太过宁静,都泛着冷意的双眸。不过陈容正是开怀时,也没有在意。她朝着他眨了眨眼,调皮的,媚意婉转地凑上前来,悄悄说道:“七郎。” 她咬着唇,羞涩地一笑,好半晌想要开口,又是一笑。 低下头来,陈容双手绞动,讷讷说道:“七郎,你应我一件事,可好?” 她的声音一落,王弘便淡淡的,冷冷地回道:“不好。” 陈容一呆,她愕然地看着他,轻叫道:“我都没有开口。” 王弘嘴角一弯,似笑非笑地说道:“你不就是想我答应,如果怀了我的孩子,孩子就跟着你,与我无关嘛。” 在陈容敬佩中,有点沮丧的表情中,他笑了笑,广袖一拂,淡淡说道:“想这数百年来,它是第一个身为琅琊王氏嫡传血脉,还没有出现便被人嫌弃的!” 他的声音温柔轻淡如昔,可真是透着冷。陈容不敢说话了,便连忙闭紧嘴,背对着他。 虽是背对着,可她依然笑容愉悦,依然眼神明亮。很显然,这时刻的陈容,还是兴奋的,对自己的将来,还是充满着激情的。 王弘见状,嘴角扯了扯,负着双手,看向与她相反的方向,淡淡说道:“陈氏阿容,你死了这条心吧。” 陈容讶异地回过头来,不解的目光中,他笑了笑,冷冷说道:“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近你的男人,来一个,我杀一个!” 他蓦地回头,温柔地盯着陈容,伸出手去,轻轻拂了拂她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幽幽说道:“因此,你这一生,不会有继承你家业的子嗣!” 他把话丢到这里,不等陈容生气,自己胸中那郁火,却是越燃越旺,他腾地向前走出几步,站在舟头,头也不回地命令道:“划快一些!” 声音沉怒。 陈容先是呆了呆,她差一点说出:我从来便没有想过,除了你,还让别的男人近我的身。 可那话终是没有出口,不但没有出口,陈容一想到这个男人的强硬和无情处,心下便是暗恨。 当下,她嘟着嘴,把竹竿朝着水中重重地拍击着。 随着‘啪啪’的水花四溅声,轻舟冲得飞快,转眼间,袖风之泉便已被甩得很远。 王弘不说话,陈容也赌气不说话。一时之间,只有流水哗哗的声音,和竹竿在水中划动的声音,混在虫兽鸣叫中传来。 王弘很是生气,他在舟头呆站了一会后,突然伸手在虚空中重重一拍,恨声骂道:“该死!” 这一喝骂,让陈容抬头看向他。 背对着她的王弘,在月光下,俊脸有点发青,他磨着牙,又恨声说道:“都是这个昏君!” 陈容抿了抿唇,想要回他一句,终是忍住了。 这时,王弘走出几步,越过陈容,在舟尾的塌旁,解下一只绑紧的酒瓮。他举起那酒瓮,仰头便灌了一口。 听到酒水‘咕咕’声入喉,陈容忍不住说道:“别喝了。”她冲上一步,抢去那酒瓮,叫道:“这是在河中,你想淹死啊?” 王弘任她抢过酒瓮,他也不看她,只是背过身,撅起了嘴。 这时,陈容低而温柔的声音传来,“你的病可有好透?河中风大,可别伤了身。”顿了顿,她劝道:“我们回去吧。” 男人没有理她。 陈容见他头也不回,还像个孩子一样生着闷气,不由嘀咕道:“病还不一定好利索了呢。。。。。。真是不爱惜自己。” 背对着她的男人,依然一动不动。 陈容眨了眨眼,这时,王弘打了一个喷嚏。 陈容一怔间,他又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陈容连忙上前,她扯着他的衣袖,轻言细语,“冷了吧?我们回吧。” 男人头也不回,只是在她扯得紧时,他把衣袖抽了抽。 感觉到他动作中的迟疑,又听到他两个喷嚏打出的陈容,有点好气又有点好笑。她伸出双臂,这么环抱着他,试图让他暖和一点中,陈容软软劝道:“七郎,河风太大,容易着凉的。 王弘没有理会。 陈容无奈,把他朝后一拖。这一下,倒是轻轻松松把他拖动了。拖着王弘来到被铁链固定的塌几处,把他按在塌上,陈容四下看了看,没有寻到衣裳,只得继续从背后温暖他。 怀中的男人,又是一喷嚏接一个喷嚏地打出。 陈容心下不安,连忙也坐在塌上,把他的头搂在怀中。一边用自己的体温暖着他,一边用另一只手划着舟向回返去。陈容埋怨道:“怎么连个仆人也没有带?”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伏在她的怀中,月光下,那双轻轻闭着的眼眸,流露出一线脆弱和无助。 陈容低下头来,在他的眉心轻轻印上一吻,刚刚吻上,她想到眼前这人的可恨之处,不由气呼呼地说道:“明明又坏又霸道,又自命不凡,偏偏生了病便似孩子。” 男人动了动,在她怀中反驳道:“我连号也没有,不曾成年。” 不知怎么的,听到他这么一说,陈容扑哧一声便笑了出来。笑着笑着,她实在克制不住,那笑声越来越欢。 就在这时,陈容止住了笑声,迅速地抬起头来:她听到了划水声, 抬着头,眯着双眼,朝着那声音传来处看去。渐渐的,在视野的尽头,出现了几叶扁舟。 “有人来了!” 陈容朝着王弘低声说道,她的声音有着警惕。 王弘没有回答,而那几叶扁舟,竟是直接朝她驶来。 陈容坐直身躯,一瞬也不瞬地盯着那些人。转眼间,几舟飘尽,不等陈容开口,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可是郎君?” 这声音有点耳熟。 陈容正寻思着,她怀中的男人,清润悠然地开了口,“过来吧。” 声音一落,几个粗豪的汉子同时欢叫,“是郎君!”他们划着舟,三不两下便靠了过来。 与陈容的轻舟靠近时,王弘已施施然站起。几个少年一围而上,在陈容还有点不解中,他们给王弘披上了外袍,筹拥着他朝那几个扁舟靠去。 王弘没有动,他回过头,扔来一件外袍,温柔道:“披上。”直是等到陈容披上外袍,他才伸出手牵着她的手,朝那巨大的扁舟中走去。 两人一过来,几叶巨舟便同时点燃了火把。众汉子把火把插在舟头舟尾,一时之间,只有那腾腾的火把燃烧声,在夜空中响起。 这时的王弘,笑容淡淡,目光明澈,举止中,透着他惯有的老练和睿智,更重要的是,连喷嚏也没有再打一个。。。。。。。陈容有点狐疑地盯了他一眼,不过想着这个男人如此骄傲,断断不会在自己面前耍这种小伎俩,便不再胡思乱想。 几个壮汉同时使力,巨舟走得飞快,荡起的水花成白线,一缕一缕地延伸到天边。 走着走着,正看着风景的陈容突然叫道:“走错了。” 她朝着壮汉们叫道:“走错方向了。” 建康是在东南方,从北斗七星可以看出,这舟是朝着西北方向逆流而驶。 陈容的叫声,众人却是充耳不闻。 陈容一怔,转头看向王弘,对着火光下,他那俊逸高贵的面孔,陈容叫道:“是真地走错了方向。”她朝着天空一指,道:“看,北斗七星在那边,我们应该是朝相反的方向走,才能回到建康。” 前世时,她跟着冉闵奔波过。冉闵是将军,对天时地理必须精通,陈容为了与他有共同语言,也对这些最基本的知识,知道一二。可以说,她比起建康城中的大多数贵族,都要博学。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过诚挚,语气太过自信,王弘缓缓转过头来。 他悠然明澈,如雪山高峰的双眸,静静地望着她。 他微微一笑,以一个上等贵族才有的雍容华贵的姿态,望着陈容,说道:“没有走错。” 在陈容瞪大的目光中,他优雅地说道:“我们不需回建康。” 说罢,他别过头去。 陈容大愕,她低叫道:“什么?”咬着唇,她又问道:“你,你刚才说什么?” 王弘伸手从塌上持起一杯酒,送到陈容的面前,淡淡的,漫不经心地一笑,说道:“不必惊慌,我们今晚不回建康。” “那这是去哪?” 陈容微微前倾,压抑着怒火地问道。。。。。。这时侯的她,根本没有发现,自己对这种高贵优雅的作态,已经没有感觉了。她,终于从下意识中,便不再觉得自己卑微,终于不再是别人一个眼神,便低下头去,别人一句话,便连口也不敢开了。 她没有注意到,王弘却是注意到了。 他静静地看着怒形于色的陈容,嘴角一扬,道:“去南阳。”定了定,他轻言细语道:“我们现在去的方向,是南阳城。走过这一截水路,有马车在侯着。” 陈容磨了磨牙,低怒道:“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因为气愤而颤抖,“这是去南阳?谁要与你一起去南阳?”她声音一提,忍不住喝叫道:“王七郎,你给我说清楚!我,我什么时候答应了你要去南阳?” 在她的怒目而视中,王弘自顾自地抿了一口口酒。见他久久不答,陈容怒极,伸手便把他的酒杯抢过。 酒杯被抢,王弘也不介意,他向后自顾自地一躺,静静地望着天上的明月,他回道:“陛下那人,我最知道。” 没有想到他会提到皇帝,陈容不由按住怒火,倾听起来。 在她的目光中,王弘说道:“他这人做事,有点冲动,冲动时,恨不得把事情一下子做完。他也没有长性,任何事任何人过了一二个月,便会甩到角落去。” 他转向陈容,月光下,目光明澈中含着笑,“阿容没有听懂么?他现在对你的事,管得太多了。我想带着你到南阳避避祸,过上一二个月再回来。” 陈容气结。 王弘望着气得咬牙切齿的陈容,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瞪着他这样的笑容,陈容又气又恨,她磨了磨牙,又磨了磨牙,再也控制不住,一个纵身扑了上去,扼上了他的咽喉。 说也奇怪,她这般扑上去,紧紧扼着他的要害,那些大汉们却当没有看到,不但不管,还一个个转过头去。 陈容十指一收,磨得牙齿格格作响时,“阿嚏——阿嚏阿嚏”王弘不住地打起喷嚏来。 陈容恨极,她咬牙切齿地喝道:“别装了,我不会再上当。” 回答她的,还是那阿嚏阿嚏声。 不知不觉中,陈容松开了扼着他脖子的手,低下头向他看去。 哪知她刚刚低头,身下的男人便放声大笑起来。他笑得太猛,都呛得咳嗽起来, 连说的话,也带着咳笑,“阿容果然爱我至深啊。” 陈容恨极,头一低,咬向他的颈,刚刚接近,便听到男人笑道:“喂,别咬耳朵,上次你咬在肩膀上,我光解释便用了半天,这次要咬了耳朵,我都没有说辞了。” 陈容怒极,她喘了口粗气,忍不住尖声叫道:“我不是在跟你玩闹!”她把他重重一推,背对着他。因气得太厉害,她的眼眶都红了。 这时,她的背上一暖,却是男人伸臂搂着她。他搂紧她,下巴搁在她的秀发上,温柔之极地劝道:“阿容何必生气呢?”他低低一笑,“你呀,就是固执,明明 爱我,还要气恼,明明知道逃不开我,还要去挣扎。” 他搂着她的背,摇晃着她,软软的嘟囔道:“我真不喜欢这个昏君,他管天管地我都不理,凭什么他对你的事这般感兴趣?呸!还赐美少年给你!总有一天我火气来了,杀了这个多管闲事的昏君!” 陈容这才知道,搞了半天,他还是为了这件事。当下又想笑又想气。 转眼间,陈容想道:陛下要是再也想不起我,倒也是好事。至少,他也不会心血来潮地收回对我的赏赐。。。。。。。对于皇帝,她还是怕他的喜怒无常的,今天与他相处,她直是流了几身冷汗,那种伴君如伴虎的恐惧,已根植于心。 再说,如今木已成舟,生气也没有什么用。 陈容想着想着,收起了怒火。 她伸手扯开男人扣着细腰的手,问道:“你真是到南阳?” “自然。”他越发扣紧了她,声音是懒洋洋的,“有所谓狡兔三窟,我在那地方购置了一些田产店铺。” 不知为什么,陈容听到这话,突然觉得有点发冷。 王弘微笑地盯着腰背挺直的陈容,继续说道:“如今胡人已转移了目标,南阳城已是安全之地,便想去看看春耕了没有。” 他凑近陈容,朝着她耳洞吹了一口气,低低笑道:“卿卿以为然否?” 陈容没有理会他。 这时,身后的男人低叹一声,喃喃说道:“在建康埋了些珠宝,这是第二窟。那第三窟,得设在哪里才好呢?” 他转向陈容,笑意盈盈,“卿卿觉得第三窟设到哪里的好?” 陈容声音平淡地说道:“我不知道。” 男人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她的细腰,径自说道:“也是没法啊。那南阳的田产,可以记在一个人的名下,建康的庄子,可以记在另一个好友的名下,第三窟,得记在谁的名下才保险呢?” 说到这里,他又转向陈容,问道:“卿卿觉得记在谁的名下为好?” 陈容抿了抿唇,淡淡回道:“我不知道。” 王弘哈哈一笑,哧声道:“卿卿真不聪慧,竟是什么也不知道。” 陈容突然扑哧一笑。 她回眸望向他,笑靥如花般妖艳,声音也是软绵绵的靡荡天成,“七郎真是的,还是天下间有数的名士呢。。。。。。这般在意铜臭之物,就不怕侮没了你的英名?” 王弘咧着雪白的牙齿一笑,他伸手拔了拔河水,笑眯眯地说道:“这个阿容就不知道了。。。。。。大丈夫处事,没虑成,先虑败!只有把一切都掌握在手中,把一切看得个分明,才能在应变到来时从容处事,才能想进就进,想退就退,不惧于人,不惧于事。这也是名士风度呢。” 他双手一摊,松开陈容,仰望着天空上的明月,笑得云淡风轻,“如此明月,如此佳人,阿容,给为夫奏一曲。” 他的声音一落,一个壮士抱着琴盒,放到了陈容面前。 陈容正是对王弘生气时,当下倔着颈项回道:“没心情,不想!” 王弘却是一点也不生气,他悠然一笑,道:“卿卿没有心情,为夫的心情,却是甚好的。” 说罢,他坐直身子,接过那壮士递来的琴,修长的手指一扬,一缕琴声开始传荡。 正如他所言,他的琴音,充满了悠然自在,自得其乐,还有一抹洋洋得意。 陈容听着听着,实在忍不住,回头朝他狠狠地剜了一眼。 王弘没有看到。 他垂眉敛目,俊逸清华的面容,既高贵,又脱尘。那明澈地双眸,仿佛不染尘埃。 仿佛被他容光所慑,三五点萤火渐飞渐近,围着他的双手旋舞。 这时,一个壮士轻声道:“噫,这么晚了,怎么也有行舟?” 陈容转头看去,果不其然,在另一条河道处,转来了一点灯火,定睛一看,也是一叶扁舟。 琴声悠然传出。 几乎是突然的,那扁舟中,传来一个清亮的,中气十足的声音,“何方高士在此奏琴?佼佼明月清风,怎夹有洋洋之乐?惜乎,足下琴声,本已当世罕有,奈何喜乐中,有轻浮之气。” 如此静夜中,那声音洪亮之极。 王弘眉头也没有抬一下,他双手优美地一抚,琴声渐收。 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来,王弘清声一笑,回道:“这位君子偏颇了。美人在怀,有如愿之喜,自是琴音洋洋,轻悦飘然。” 他这个回答一出,那人先是一怔,转眼哈哈大笑起来。 ??? 又是六千多字,求粉红票奖励奖励。这个月的我真是勤奋啊,泪,我自己都被感动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73章 龙有逆鳞 那人哈哈大笑道:“好一个如愿之喜,好一个如愿之喜,实实是某偏颇了。” 站在舟中,那人朝着王弘遥遥一揖,大笑中,舟身已荡向相反的方向。 王弘含笑不语,也没有问那人的名姓,那人也不在意,只是大笑着越去越远。 这时,前方出现了一条支流,几叶轻舟荡开,同时朝那右侧的支流驶去。 陈容以手枕头,侧缩在王弘身侧,学着他那般望着天上的白云。 这时,一只温暖的手臂搭上了她的细腰。 陈容没有拿开,不但不拿开,她还向他的怀中滚了滚,更加偎近了他。 头顶上,一个温柔的,戏谑的声音传来,“卿卿因何近我?” 陈容望着天上的浮云,漫不经心地回道:“想近,就近了。” 这话一出,笑声传来。 陈容一眼瞟去,黑白分明的眸子中,直是笑里藏刀,“七郎忘了,阿容我可奉旨蓄养美少年啊!” 声音和缓如风,不经意地飘出。 可它就在飘出的同时,王弘俊脸上的笑容便是一僵,而四周,响起了一片此起彼伏的咳嗽声。而发出这些声音的壮汉,在王弘和陈容看去时,不约而同地低头避开,只是呛咳声越发响亮了。 陈容弯着双眼,欣赏着王弘那僵硬的笑容,“七郎休恼,建康中,只怕如此想来的人不少!”她笑眯眯地说道:“你恼也没用。” 陛下许她蓄养美少年,而她来来去去,也就是与眼前这个美少年有暖昧,来往得密切些,而且,这般夜深了,还相依相偎。。。。。。。这可不合了陛下的旨意? 王弘盯了一眼笑意盈盈,双眼特别明亮的陈容,哼了一声,决定不理会小人得志的她,侧头专注地看向天边。 陈容见他不战而逃,大是得意,扬着唇格格一笑,越发偎紧了他。她抱着他的手臂,自言自语道:“我是你的外室,你是我的面首,七郎,这样的你我,在他人眼中,算不算得是奸夫淫妇?” 她笑得轻巧,语气也很温柔,因此,那鄙俗的‘奸夫淫妇’四字,愣是少了几分粗野,多了几分打情骂俏。 王弘抿着唇,又是轻哼一声,他干脆翻过身去,理也不理陈容。 陈容见状,笑得更欢了。 她还是第一次令得他哑口无言呢。 在陈容格格的欢笑声中,几乎是突然的,背对着她的王弘冷冷说道:“卿卿莫要乐极生悲!” 陈容的笑声更响了。 约走了大半个时辰后,扁舟开始转向,朝岸边靠去。 转眼间,轻舟靠了岸,陈容望着月光下,那条一望无际的官道,望着那停在官道上,浩浩荡荡的车队和人仰马嘶声。轻叹一声,嘀咕道:“居然来真的。” 在她嘀咕际,那个白衣翩翩的身影,已广袖一甩,步伐雍容地朝前走去,陈容见状,连忙快步跟上。 车队的马车,便有二三十辆,各式驴牛车无数,陈容盯着这支看不到边的车队,说道:“这是运送粮草的?” 她转向王弘,目光炯炯,“此刻青黄末接,南阳城刚刚经过劫难,定然渴粮渴得紧。在这个时候运粮到南阳城去,那是十倍之利啊。”说到这里,她好不遗撼,若是早知道王弘有意去南阳,她怎么也得准备几十车的粮草。 陈容寻思时,却没有注意到,四周好几双看向她的惊讶赞叹的目光。 王弘挑眉望来时,一阵掌声响起,‘啪啪’脆响中,一个二十七八岁的文士大步走来,他盯着陈容,赞叹道:“好一个十倍之利!大才啊!” 说到这里,他转向王弘,唤道:“郎君,此女商才过人,可否转让于我?” 陈容跟在王弘身侧,虽是做女郎打扮,可她面容姣媚,定当是个姬侍。姬侍最得宠也只是姬侍,如是上等贵族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当着她主人的面求欢,调戏。 这文士虽然不是上等贵族,也有些身份,因此他这话,说得理所当然。 可这一次,他的声音一落,便敏感地发现,四周的气氛有点僵滞。 那文士朝着众人看了看,慢慢的,那脸上的笑容开始僵住。 一阵沉默中,王弘懒洋洋地开了口,“你说她?”他嘴角一扬,慢慢说道:“她,你可要不起。”顿了顿,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的妇人,无人可以要的!” 说到这里,王弘大步朝着车队前方走去。 他一走,众人连忙跟上。 一个王府家仆稍稍落后,等王弘走远后,他走到那文士面前,压低声音同情地说道:“扬子休,这次我帮不了你了。” 扬子休大惊,额头冷汗涔涔而下时,他颤声说道:“便是贵为公主,也不至于因一句话,便绝人后路吧?” 那王府家仆摇了摇头,低低说道:“龙有逆鳞。”丢出这四个字,他对着软倒在地的扬子休叹了一口气,“回去吧,以后,不要再在建康出现了。” 说罢,他衣袖一甩,急急跟上王弘等人。 扬子休坐倒在地,这时的他,脸色铁青,冷汗如雨一般嗖嗖直冒,他瞪着陈容远去的窈窕身影,慢慢的,惨然一笑,自语道:“竟是他的逆鳞?如此珍视,何不藏于内室?是了,是了,他这是在杀鸡儆猴,是在警告天下人。我是时运不济啊。” 几十年前,他们琅琊王氏的一位嫡子,在喝醉酒后,就当众脱光衣服去欺侮朋友的妻子。。。。。。。这样的事,众人也只是把他扯开,笑谈一番。 这几百年来,贵族也罢,名士也罢,跑到别人家中,相中一个漂亮的女人,直接扯到偏静处强迫行事,已是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 自己只是一句话,便被王家七郎黜落,累及家族,只能说是运气不好,恰好遇到王弘想彻彻底底地护住这个妇人,不管是身体,还是尊严上,都完完全全护住时。 便这么一个他想杀鸡儆猴时,敲打世人,提醒众贵族,此女便是他的逆鳞时,自己撞上来了。。。。。。只是这么一句话啊! 陈容却是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她爬上王弘的马车,老实地在他腿边坐好,兀自伸头四下张望着。 这时,她的身后传来王弘清润温柔的声音,“是了,阿容是知商事的。昔日在平城时,你明明散去了家财,到了南阳,依然置产,到了建康,依然花用不差。” 他轻轻的,若有所思地说道:“阿容有所隐瞒啊。” 陈容嘿嘿一笑,没有回答。 见她不说,王弘笑了笑,他倚着她,轻声说道:“睡一下罢。” 陈容应了一声,拉上车帘。 这一次,因为不担心遇到胡人,众人走的是通往南阳最近的路。因此,走了不过二十来天,便进入南阳境内了。 望着前方渐渐出现的南阳城池,王弘朝着塌上一倚,唤道:“阿容。” 在陈容望去时,他似笑非笑地说道:“这一次,你可以好好寻思一下,怎么出口恶气。” 陈容不解地看着他,笑问道:“什么意思。” 王弘一笑,轻轻哼唱,“世事兴亡自有道,吉凶祸福最无常。” 陈容还是迷惑着,见他不说,她哼了哼,把头别过去。 望着两侧茫茫的黄尘道,还有视野尽头的巍然城池,去年经历的一切,一幕幕浮于眼前。 几乎是突然的,陈容转过头看向王弘,问道:“莫阳城时,慕容恪为什么要围攻你?奇怪,你去那里也才几天啊,他怎么就这么消息灵通,来围了城?” 王弘淡淡地瞟着她,微微一笑,“南阳时,我一样被围。。。。。。卿卿单提莫阳之事,何意?” 何意?自是因为,你上一世是在那里殒落的。 在陈容一怔,不知如何说话时,王弘看向外面,他嘴角一扬,说道:“这个问题,想来这次是可以得到答案的。” 原来,他这次来南阳的目的之一,是想调查这件事啊? 在陈容寻思时,他伸手按上她的手,静静地看着她说道:“阿容果然聪慧。” 陈容又是嘿嘿一笑。 车队越来越近了。 渐渐的,沆沆洼洼,伤痕处处的南阳城,清楚地出现在陈容眼前。 望着它,陈容目光一移,看向城门处那黑压压的人群。 这些人群,在车队越来越近时,发出一阵阵欢呼和喧嚣声。 渐渐的,灰尘散后,一个个面孔出现在视野中。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清瘦高雅的文士,在这文士身边,站着一个二十左右的青年。这青年一张长方脸型,五官端正,肤色棕黑,一双大眼相当有神,腰背挺直,可不正是张项? 没有想到大半年不见,他都升官了,还有资格出现在这种场合,还可以站在前面的显要位置。 欢呼声越来越响亮了。 渐渐的,“七郎,七郎——”地欢呼声,冲破云霄。 马车缓了缓。 两个仆人上前,他们完全拉开王弘的马车,让他和陈容的面前,清楚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双又一双投来的热切的目光中,叫声直是震耳欲聋。 那清瘦文士和张项上前几步,躬身迎来,“我家王爷知道七郎前来,特令我等相侯于此。” 行完礼后,那文士哈哈一笑,朝着王弘唤道:“这次七郎带来的粮草,可算是解了南阳城的燃眉之急了。” 他说到这里,目光转向陈容,讶声叫道:“莫非,这位便是名满天下的女光禄大夫?” 车队还没有进城,便有前哨先行禀报,因此,这人知道陈容的新身份。 叫到这里,他朝着陈容深深一揖,朗笑道:“失礼,失礼了。”他这么行礼,特别是当着王弘的面行礼,那已是把她当成一个大人物单独见过了。 这样的礼数,可真是难得。陈容先是一呆,转眼便冷笑着想道:是了,他是南阳王的人。。。。。。大量士族流失,又被胡人重创过的南阳王,对我这个与陛下走得近的妇人,不得不笼络了。 这时的她,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王弘会提醒她,她这次可以出出恶气了。 张项和众人听到文士的问话,同时一呆,都认真地朝着陈容看来。 张项的眼神,一如以往的清澈坦荡。他看着看着,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张大了嘴。 想起了陈容身份的不止是他,在他身后,十几个声音此起彼伏地传来,“这光禄大夫,好生面熟。” “我见过她,她是那个陈氏的偏家支系之女,上次南阳城被围,不就是她带领众卒杀出重围吗? 定是因那次之事,才被陛下赏识的。” “真真是她!” “世事当真难料,这么一个俗艳女郎,转眼便可与琅琊王车同车了?”以那个文士朝她行的礼来说,陈容现在的身份,不是王弘的姬妾相好,而是有资格与他同车的贵族!因此众人才有这么一说。 惊讶,羡慕,议论声中,陈容淡淡一笑,她朝着那文士瞟了一眼,便漫不在意地收回目光。 见她如此,亦步亦趋地跟着马车行进的文士哈哈一笑,他落后两步,朝着张项瞟了一眼,低低吩咐,“这妇人不喜我,你来接近她。” 张项目光复杂地看着陈容,好一会才应道:“是。” 顿了顿,他在心中说道:这个光禄大夫,应该是对我有好感的。以前在南阳王府见过时,她还特意对我笑过。 做为男人,他本能地相信,那种笑容是不一般的。 在他寻思际,已落后马车几步,张项脚步一提,连忙跟紧。 这时,车队在众人地筹拥下入了城。那文士走在马车旁,兀自滔滔不绝,“我家王爷本是想亲自出迎的,没有想到感了些风寒。得罪之处,还请七郎万勿在意。” 转眼,他看向陈容,又咧嘴笑道:“久闻光禄大夫有姑射真人之称,果不其然。这一次大夫来了南阳,可要好好赏玩一番才是。” 在他不住嘴的介绍中,陈容已是眺望着前方,望着熟悉的街道,熟悉的人流,一时之间,神游方外。(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74章 惊愕 陈容和王弘被恭而敬之地请入了南阳府中。 转眼,到了夜晚了。 陈容沐浴更衣罢,跟在几个婢女的身后,朝着前方的一间大殿走去。 这时刻,那大殿中灯火通明,笙乐不绝,这是南阳王为了迎接王弘与她,特意张罗出来的晚宴。 不一会,陈容已来到了大殿正门,一个长相俊秀的少年大声叫道:“光禄大夫到——” 叫声一出,殿中变得安静了。 陈容微微一笑,提步入内。 穹形大殿中,蜡烛和灯笼的光芒相互交映,把大殿照得宛如白昼般通明。 大殿中,数百张塌几上都坐满了人,此刻陈容入内,他们同时回头,朝她打量而来。 肥胖的南阳王,便坐在大殿正中,他正持斟浅饮着,似是没有注意到陈容过来,也就没有抬头看向她。 陈容见状,冷冷一笑,刚刚跨入门坎的脚步,却是停了下来。 她便这般站在门坎上,在众人的注目中,转头问向那门僮,“七郎可到了?”声音清而靡荡,脸上笑容脉脉。 她这声音,虽然没有刻意提高,可在座的人都在注意她,哪有没听到的道理? 这次参加宴会的,都是南阳城的贵族,消息还是灵通的。他们知道,眼前这个光禄大夫,不但是个道姑,还是个风流道姑,她与王弘和陛下,都有着不清不白的关系。 让他们一怔的是,这光禄大夫当真不把礼教当一回事,居然停在大殿门坎上,毫不避讳地直呼七郎名号! 安静中,那门僮目光朝外一瞟,马上朝着陈容躬身回道:“回大人,到了。” 陈容顺着他的目光朝外看去。 果然,那个一袭白衣,施施然而来的美少年,可不正是王弘? 此刻,他的身后跟着十来个美丽的女子,仔细一看,这些少女,竟一个个都是女郎打扮,看来,都是南阳城的贵族之女啊。 王弘悠然而来,一眼瞟到站在灯火正中,大殿正门处的陈容,不由嘴角一扬,露出一抹浅浅微笑。 笑容虽浅,却似清风拂过云丛,令得明月照空,皎亮无比。这样的笑容,配上那灯火月色下的那一袭白,当真有几分姑射真人的飘然之姿。 陈容回他一个笑容。 她提起脚步,在众人地盯视中,不但没有入殿,反而迎向了王弘。 曼步走到他面前,陈容在众女郎地盯视下,伸出白嫩的手抚上他的衣襟。极其亲昵,也极其平等随意地整了整他衣襟,陈容浅笑道:“因何才来?” 王弘目光静静地盯着她异于常日的举止,回道:“这不来了么?” 陈容双眸一弯,灿烂一笑。腰身一转,走在他前面,“走吧,别让王爷侯得太久。”说罢,她飘然入殿。 在众女郎地目瞪口呆中,王弘似乎没有注意到,陈容这么一个女人,居然走在了自己前面,也似乎毫不在意,她用这么一种轻佻的,平等的态度与自己说笑。 晒了晒,王弘嘴角一扯,漫不在意地随她入殿。 这一下,众女郎跟不下去了。她们莺莺燕燕地围着他,跟随他而来,本来是想这般筹拥着他入殿的。现在被陈容这么一搅。她们都是知道她昔日身份的,顿时,众女郎有点不甘了,怎么着,也轮不到陈容宛如公主一样走在前面,而她们,却是跟在公主身后的小婢妾吧? 看着王弘踏入殿中的身影,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圆脸略肥的少女瞪大一双细眼, 气恼地低叫道:“这,这,七郎怎能不恼?” 这少女的语气中颐指气使,态度中有着天生的傲慢,她是南阳王的女儿,因酷肖其父,颇得宠爱。 在她的低叫中,众女也是气愤不平,不由叽叽喳喳地指责起来。 在她们的指责中,陈容与王弘,已由一前一后,变成联袂而入。 光是王弘一人,便可盖住满堂风采,何况再加上一个举止有异的陈容?一时之间,连南阳王也抬起头,眯着小眼盯起这对并肩而入的璧人。 直到陈容两人走出五六步,大殿中才由安静变成了热闹。在一众交头接耳中,陈容和王弘来到左侧第一排塌几上,自顾自地坐下。 王弘那是什么出身?他一举一动间自有种优雅天成。 只是陈容?一时之间,几乎每个人都要盯着她审视,打量。越是看,南阳城的这些贵族们,越是笃定,渐渐的,连声音也给小了不少,要知道,当今之世,是‘王与马,共天下’的。。。。。。。而眼前这个妇人,是破天荒,举世仅见的,同时与王和马两大权力集团的中心人物关系暧昧的。众贵族是怎么想怎么都觉得,这妇人让人敬畏。 盯了陈容一眼,南阳王那肥胖的脸上,肌肉猛然抽动了一下。 这时,旁边一个幕僚碰了碰他,这一碰,令得南阳王醒过神来,他哈哈一乐,举着酒樽站起来笑道:“诸位诸位,来,来,干了这一杯!” 他仰头一饮而尽后,把酒杯重新满上,转向王弘一晃,“说起来,七郎与我南阳还真是有缘啊。去年若不是七郎打得慕容恪落花流水,断断不会有今日南阳的安宁。来,让本王敬七郎一杯。” “不敢!” 南阳王重新满上酒后,再次转向的,便是陈容。 这时,陈容的后面,婢女们已把屏风拿来。不过看到王爷要说话,便停下了脚步。 南阳王笑容可掬地望着陈容,因笑得太欢,那肥肉中夹着的小眼睛,已成了一条肉缝。他举着酒斟,哈哈笑道:“那一日,光禄大夫冲入胡奴当中,扬我军威时,本王便知道,大夫不是池中之物。哈哈,本王所料不差啊。来,让本王敬大夫一杯。” 他眯眯而笑,语气中既客气又亲热。 陈容知道,他这是在提醒自己,她的富贵,由南阳而起。而且,她已是有了身份的人。既是有了身份的人,自当顾及颜面,以前不光彩的过去,能遮就遮,能忘就忘。 看来,他是见到陈容刚才那张扬的举止,敲打她,想与她一酒抿恩仇啊。 陈容也举起酒杯。 她嘻嘻一笑,毫不在意地把手中酒一饮而尽,饮完后,她把空酒杯倒置,只是那双瞟向南阳王的目光中,有意无意地扫向他戴在大拇指上的那块玉环。 这玉环,也不过是上古传来的古物。可它也是南阳王戴了多年的,一直珍爱的宝。 物。 陈容的目光,南阳王和幕僚们都看在眼中。南阳王极是爽利地一笑,把酒饮尽后,坐了下来:原来她喜欢钱物珠宝啊?不错不错,喜欢钱财就好。 放下包袱的南阳王,笑得很欢。他干脆走下主塌,与众贵族频频劝起酒来。 王弘慢条斯理地抚着酒杯杯沿,浅浅笑道:“阿容借我之力,便是为了索些财物?” 陈容任由婢女们把屏风挡住后,抿了一口酒,才压低声音凑近他,“索取财物是一回事,报复是另一回事。” 王弘哈哈一笑。 笑容中,他瞟向陈容的目光,在不知不觉中,还是有着赞赏:这个妇人,对于很多事,都比同龄的女郎们精明。。。。。。现在他们是在南阳王的地盘上,南阳王本人又是个暴虐荒淫,闹起来无法无天的性子。现在与他明打明的作对,有什么意思呢?不如索取一些好处让他安心,有了机会再下狠手。 话说回来,要是没有了她先前的张扬,只怕这南阳王也不会警惕女子之身的她,也达不到敲诈的目的。 这个女人,还真是有点像他。 接下来的宴会,便没有陈容什么事了。 当天晚上,陈容与王弘,是宿在王府的故居中。去年回建康,虽然留守在南阳城中的所有王姓人都跟着回去了,可这些宅子还是空着,仆人们也留了一些打理的。 当天晚上,陈容刚刚回到房中,一队马车便从侧门而入,求见她的,便是那个张项。 笑容坦荡地张项,朝着陈容深深一揖,恭敬地奉上一个沉香木盒,笑道:“这些是我家王爷奉给光禄大夫的小小诚意。” 不用打开木盒,陈容也知道,这里面装的是南阳王那玉指环。 这指环不算什么,关健是,张项身后那摆了一地的木箱,而且,几十个南阳王府来的仆人,还在把木箱从马车中搬下来。 这可不是小小诚意,那大小箱子才搬下一半,便摆满了整个院落。 看来,南阳王有心啊。 光是这些钱物,都可以让她在建康城奢华地过上好多年了。那日与孙衍商量时,还想着虽有良田庄子,却没有钱财。现在,可不都有了么? 她这一辈子,是不必担心衣食诸事了。 陈容起于寒微,与真正的贵族们不同,她对于这些阿堵物,是真心的欢喜的。也只有它们,能给她带来实在的安慰。 陈容带着满意的微笑,曼步走向那些木箱。 她这个笑容,王府众人都看到了,顿时,他们也是高兴的一笑。 只有低眉敛目,含着恭谨笑意的张项,在笑过后,忍不住悄悄向她看来。 眼前这个妇人,在整个晋人中也是个传奇,出身那么卑微,最终连南阳王也不得不巴结。想天下间的寒微士子,就算天生美貌愿意给人当娈童了,只怕也不如她 一个妇人爬得高。 最最重要的是,别人攀附权贵,是卑躬屈膝。她倒好,看她与王氏七郎处的情景便可以知道,她做的虽是攀附事,走的却是名士路!那个清贵张扬,无人可比! 瞅着瞅着,陈容转过身来。 张项连忙低下头。只是虽然低着头,他依然腰背挺直,依然笑得坦荡,有意无意中,他在她面前维持一种风度。 陈容负着双手,在众木箱前转了转后,点了点头,笑道:“多谢王爷了。” 见没有听到回答,陈容转头瞅向张项,“你在想什么?” “啊?” 张项清醒过来,他朝着陈容深深一揖,突然间,说道:“不知陈家三郎陈绍,现在可好?” 陈三郎? 陈容淡淡地望着张项,没有回答。 张项抬头,一迎上她的目光,不知怎么的,他有点狼狈了,舌头一结,张项心一狠,大声说道:“我名张项,昔日与陈成绍相识。。。。。。”说到这里,他有点吞吐,目光小心地瞟向陈容,似是在提醒,他们曾经相识。 陈容歪着头,漫不经心地一笑,她也不理会张项,提步便向房中走去。 张项紧跟几步,在离得南阳王府跟来的仆人们远了些后,压低声音讷讷说道:“我,小人,”他一揖不起,说道:“愿附大夫骥尾。” 他一句话说出,久久没有得到陈容地回答。 张项定下神,悄悄抬头看向陈容,对上的,却是处于失神恍惚中的她。 这时的陈容,在张项话音落地后,着实是呆住了。 身后这个男人,她曾经是想接近他,嫁给他的。 可没有想到,不到一年,他会如此站在自己身后,如此卑微地求着依附于她这个妇人。 。。。。。。。这个男人,先是依附于南阳王这种荒淫之人,现在,又不顾世人的目光,想依附自己这个妇人。他相貌虽然端正,摆出的架式也堂堂正正,看来,骨子里,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小人。是一个为了向上爬,可以不惜一切,哪怕是世人最在意的名声,也都丢开的小人。 可怜的她,以前居然还想嫁给这人。幸好当初没有如愿,她真不敢相信,如果嫁给了这个男人,他会不会把长相艳媚的自己当成向上爬的阶梯?是了,这人与陈三郎交好,有所谓物以类聚,她怎么能以为,一堆鸡鸭中,可以找到仙鹤? 这世间,不在乎名和利,不委曲求全,不屑攀龙附凤,不把妻子家人当礼物的男人,只能在名士中找了。 想嫁一个寒微之士,好好过日子,自重生以来,都是陈容努力的方向,是她执迷不悟的梦。 而现在,这个梦却破了。 她也知道,也许,这世间有着一身傲骨的清冽好男儿,纵使寒微,也不输志气的。 可是,她一个闺阁女子,哪有机会去结识那样的人? 如果没有王弘,没有那么一系列意外,她很有可能,会嫁给身后这个男人啊。 想着想着,陈容直觉得全身发冷。 想了那么久的梦,被生生捅破,当真难受。 因此,张项等了好一会,等到的,都是浑浑噩噩,时而苦涩一笑,时而恍惚着的陈容。 张项悄悄地打量着她,忍不住唤道:“大夫?大夫?” 他一连叫唤了四声,陈容才醒过来。 她慢慢眨了眨双眼,也没有回头,只是声音突然中有点冷,有点疲惫,“回去吧。” “啊?” 在张项的诧异不解中,陈容低声说道:“你回去吧。反正你求附的话,也没有被别人听到,你还是可以过以前的日子。” 张项先是一呆,转而听到陈容这么为自己着想,不由感动地再次一揖,含着哽咽地说道:“大夫宽宏。”顿了顿,他咬牙说道:“小人,还是想。。。。。。。”这一次,他是想表忠心了,因此声音响亮。 不等他说完,陈容已冷冷喝道:“回去!” 她的声音打断了他的。 张项和众仆同时一凛中,陈容回过头来。她抬着下巴,脸色发白中有着一缕冷傲地盯着张项,然后衣袖一甩,扬长而去。 张项直是呆了好一会,才低着头转身。 张项等人一走,王弘清润的声音,从外面悠然传来,“都收起吧。” 收起? 那可是她的财物! 陈容腾地一声从塌上爬起,连恍惚伤神都给忘得一干二净地冲了出去。 冲到门旁,陈容扶着门框,警惕地盯着王弘。 仆人们确实是在搬运财物,不过他们是在往她的房间中塞。 王弘朝着那些木箱瞟了一眼后,转头看向陈容。 他对上了刚刚把警惕的目光收回的陈容。 转眼间,他明白了。施施然走近,一直到他的身影罩着她的,他极温柔,极轻浅地叹道:“卿卿在防我?” 陈容一怔,马上抬起头来,陪出一个笑容,她张口便要否认。 可是,她对上他清澈的高洁的双眸,那话却是一噎。 对上她的神情,王弘自失地一笑,他转身离去。 望着他白衣翩翩,皎然离去的背影,陈容的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睡了一晚后,陈容对王弘的歉意已是一扫而空:这家伙,把自己的底摸得一干二净,对自己做尽了威胁利诱拐骗之事,防他有什么不对的?说起来自己也真是差劲,他这么叹息一句,便让自己不舒服好久。 梳洗过后,陈容把王弘安放在自己院落里的下人们唤来。 “莫阳城现在情形如何?” 众人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提到莫阳城,都是一怔,好一会,一个文士上前,回道:“一切如常。胡人早已散退,城中几无人影。” 陈容点了点头,她对着那文士一礼,客气地说道:“听闻朝庭派来的城主已经上路。” 她这话一出,众人同时抬头,瞪大了眼盯着她。 陈容却似不知道自己说出了什么话一样,她继续说道:“还请公带着这些钱物前去,面见城主后,便说我与七郎,愿意在莫阳城购置田产。”她指着刚刚令得仆人们抬出的三百箱钱帛。这三百箱,占了昨晚南阳王所送的一半。 那文士没有回答,而是转过头去,看着那倚门而立的郎君。 此刻,王弘正含着笑,静静地看着陈容。对上他清澈如水的眼眸底的惊愕,陈容却是笑容淡淡。 她知道他又看不透她了,不过这样才好,对一个习惯了掌控一切变化的男人来说, 未知永远是有趣的。 而她,于情于理,都需要他看不透她。 ## 又奉上五千字, 求粉红票啊求粉红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75章 再见慕容 王家众仆得了陈容的命令后,转头看向自家郎君。 这时的王弘,还在静静地看着陈容,他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一得到他的同意,接下来的事便是顺理万章了,当天,众人便带着三百箱钱帛走了。 接下来,陈容见过留在南阳的众仆,一切如她所料,当初她置下的田产和店铺,随着胡人退兵,和朝庭对南阳城的重视,已稳步增值了十倍有余。 陈容知道,这还只是一个开始,在她的记忆中,十年后的南阳城的田产店铺,绝对比现在还要贵十倍。她当初置的产,会足足增值百倍! 她想,如果没有意外,这一世她可以不为钱财忧心了。 接下来的几天,都没有看到王弘的人影。陈容想,那家伙多半是去调查当年莫阳城被围的真相了。 他一走,大部份王家护卫也随之消失,再减去那批前赴莫阳城购田产的仆人,现在留在陈容身边的,不过十人。 南阳城中,依然是歌舞升平。 陈容坐在马车中,静静地倾听着远处传来的歌声,望着天边西落的日头,她轻声说道:“去陈府看看罢。” “是。” 马车转眼便来到陈府外,昔日,这里总是人来人往的,可现在,却是这般冷清。是了,主人都不在了,仆人们也只是看看宅子,哪里还能如昔日那般风光。 陈容向门卫亮了身份后,马车朝着她住过的院落驶去。 院门没关。 陈容走下马车,推开有点沉暗的拱门,跨入了这个院落。 院落中,虽然干净依旧,却是空空如也。角落处的草, 已长了膝头深。 陈容呆呆站了一会,她的眼前一阵恍惚,一时,平城的那个家出现在她眼前,一时,又变成了前世时,冉闵的院落,再一定神,似是看到陈微陈茜她们坐在这院落嘻笑的模样。 陈容闭上双眼,低低说道:“物非人也非。” 见她提步入内,众护卫同时跟上。陈容挥了挥手,低声说道:“让我静一静。” “是。” 跨入台阶,伸手慢慢推开了那堂房的门。 在房门摇晃着打开时,陈容眼前一晃,似乎看到了平妪的笑脸,再一看,却是一根晃荡着的蛛丝。 低叹一声,陈容随手把房门掩上,继续朝里面走去。 穿过堂房,偏房,慢慢的,陈容来到自己的寝房。 寝房一切如旧,只是脏了些,应是好些天也没有人打扫。 陈容上前,伸手先向床柱。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陈容从恍惚中清醒,她皱眉说道:“不是不让你们跟着吗?” 几乎是她的话音一落,一阵风声猛然袭来。陈容一凛,堪堪侧头,颈侧一阵剧痛,不由双眼一黑,昏厥了过去。 。。。。。。 陈容是被晨风吹醒的。 她一睁眼,便是一轮金黄的太阳,太阳刚从东方升起,照得天地间一片明澈,细细的看去,百步外的那棵白杨树上的叶子,还有点点滴滴的朝露,它们反射着阳光。 吸了一口新鲜得有点寒冷的空气,陈容慢慢地摸向身下。 几乎是她刚刚一动,一个低沉的,磁性的男音传来,“醒了?” 陈容一凛。 她撑起身子,转头看向那人。 她看到的,是一个背对着她的躯体,这躯体年轻,体形优美而张力十足,正低着头,用手中的利剑雕削着一截木头。随着木屑翻飞,她可以看到他紧抿的薄唇。 她看到的,只是一副薄唇,这人面上戴着青铜面具,青色的,古朴厚重,散发着沉闷死气的面具下,那白净优美的下颌,还有那唇色浅浅的薄唇,刻画出一种神秘的俊美。 望着他,陈容脱口叫道:“慕容恪?” 那人慢慢放下雕了大半的木头,转过头来看向陈容。 这人有着一双深邃的,看不到底的眼眸。同样看不到底的眼眸,冉闵显出的是地狱火焰般的阴烈,他显出的,是如大海一样的宽和。 盯着陈容,这人薄唇一扬,微笑着:“陈氏阿容,好久不见了。” 明明戴着面具,慕容恪微笑时,却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是啊,好久不见了。” 陈容也是一笑,她慢慢坐直,五指如梳,既优美,也随意地把枕乱的秀发理平。 虽然不曾洗漱,头发依然是凌乱的,可随着陈容这么一笑,一坐,她的身上,便多了一份世家子弟才有的雍容,优雅,还有高贵。。。。。。。自然,这种气派,在王谢子弟的眼中算不得什么,甚至可以说,还有着刻意。毕竟陈容的气质,是后天培养出的。 不过她现在面对的,是鲜卑胡人。 慕容恪打量审视着她,目露赞赏之情,面具下的双眼带着笑意,“当日陈氏阿容冲入我军当中,一身白衣,一骑当先,直到今日我那士卒还不时提起,便是我那些皇弟皇妹,也深为仰慕,恨不能一睹风采。说起来,那时女郎来去匆匆,慕容恪都不曾看得明白,今日特意请来,也算是续了前缘。” 他的声音低沉,娓娓如春风拂来,让人听了说不出的舒服。 这般声音,这般风度,怪不得建康那些贵族,明知鲜卑胡人杀我父老无数,还是忍不住要赞许。 “续了前缘?”陈容轻笑,“恪小郎特意潜入南阳城中,掳我过来,便是为了续一续前缘?”恪小郎是少女们对年轻将军慕容恪的爱称。陈容在这里唤出,带了几分轻佻。 她掩唇轻笑,明艳美丽的脸上,仿佛有阳光在跳跃,说不出的灿烂,和嘲讽。 “自然。”慕容恪清声一笑,挥了挥手,示意士卒们搬来酒肉,说道:“听说阿容你与我的两个好友,冉闵和王弘都是关系匪浅。。。。。。我慕容恪可是胡人,能用简单的法子,就绝不会寻思复杂的!” 这一下,陈容明白了。 他想用自己来引出王弘和冉闵! 他定是在南阳城中布了人,一知道自己到了南阳城,便抽空下手。。。。。。。胡人与晋人不同,晋人的贵族,绝对不会做出掳人妇小来要胁的事。 蛮夷就是蛮夷,纵使鲜卑贵族把晋人士大夫的那些派头学了个十足,可这来自骨子里的清高和自重,便怎么也学不到。 陈容虽然轻蔑于他,却不会愚蠢到去挑衅。她站了起来,淡淡说道:“恪小郎请了贵客前来,那些礼数呢?唤你的婢女过来为我洗漱吧。” 语气高高在上。 慕容恪却是不恼,他哈哈一笑,右手一挥,命令道:“把女郎请入帐中,好生照顾了!” “是。” 回答他的,是几个汉人女子的声音。陈容回过头去。只见她的身后,站着四个低眉敛目的妇人,这些妇人个个面目佼好,举止娴静,衣履也是光华。可她们的眼神动作中有着僵硬紧张,还有着无法抹去的惶恐,分明是这些胡人掳来的汉女子。 瞟着她们时,陈容晃了晃,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完完全全清醒过来,才完完全全地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她落入了胡人手中了! 她落入胡人手中了! 苍天真真可笑,刚刚让她拥了田产,拥有了希望,这么一转眼便把她置于必死之地。 她竟然落入胡人手中了! 一时之间,不远处士卒们的哄笑,此起彼伏的马嘶声,还有风吹树叶声,都在旋转着飘向远方。。。。。。。 感觉到陈容的恍惚,慕容恪的嘴边浮起一抹笑来,他走到她身后,低沉的声音磁而温和,“阿容休要害怕,你是我的贵客。”顿了顿,他说道:“想来过不了多久,你的冉郎或王郎,自会来接你回去。” 好听的声音飘入耳中,令是陈容慢慢清醒过来。 她笑了笑,挺直着腰背,也没有回头,“莫非恪小郎以为,我汉人的英雄也如你们胡人一样,会因为一个妇人而不顾大局?” 她冷冷一笑,哧声说道:“恪小郎这次是枉做了小人了!” 说罢,她脚步一提,身姿曼妙中带着傲慢地向前走去。 几个汉人女子连忙筹拥着跟上。 陈容被众女领入了一个营帐中,这个营帐位于主帅营帐的旁边。当她经过时,四周不时有胡人士卒咧着嘴取笑,哄闹,指指点点。 一进入营帐,陈容便说道:“为我洗漱吧。” “是。” 几女忙碌起来,端的端水盆,拿的拿毛巾,铜镜。 陈容坐下,她端详着铜镜中的自己,镜中的人,依然面如春花。 她的目光扫向头发,乌发如缎的秀发丛中,插着一支金钗。。。。。。望着它,陈容心神稍定。 几女上前为她洗漱梳理时,陈容蹙着柳眉,心思电转着。 她是个什么份量,想来这世间,没有人比她自己还清楚。冉闵那人,是断断不会为了她这么一个朝三暮四,不识好坏的妇人冒险的。至于王弘? 陈容摇了摇头,恍惚地想道:他一个琅琊王氏的天之娇子,怎么可能会冒这个险?说来说去,自己不过是他偶尔动心,闲暇取乐的一个妇人罢了。真要上升到家国利益,生死性命的高度,她,什么也不是。 这世间,真正在乎她的,可能就只有平妪尚叟吧?她的大兄在见到她时,也许会心痛她。不见了,便不会再想。 吸了一口气,陈容收起胡思乱想,咬牙忖道:不能坐以待毙!绝对不能坐以待毙!我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不能就这么放弃了! ## 看看明天能不能多码一些。(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76章 你值得 王弘进入南阳城时,已是夜深。 他刚刚入房,一阵脚步声传来。转眼间,一个声音惊道:“出了什么事?” 没有人回答,有的,只是一连串地跪地声。 王弘刚刚接过热毛巾,这时动作一滞。他轻缓地放下毛巾,提步跨出房门。 房门外的院落里,跪了一地的汉子。他们看到王弘走出,同时露出羞愧之色,伏地不起。 王弘的脚步一僵。 好一会,他才提步走上台阶。望着这些人,他的声音低而轻飘,“出了什么事?” 一个护卫以头点地,沉痛地说道:“我等无能。陈氏阿容在进陈府后,不见了。” “不见了?” 王弘的笑容有点虚,有点白,他轻轻问道:“不见了多久?可有异常?” 众护卫哪里听到他这么说过话?当下头伏得更低了。那护卫羞愧地说道:“昨日申时初,没,没有异常。”顿了顿,那护卫道:“我等详审了留守陈府的仆人,也不见异常。” 没有异常,好生生一个人却不见了? 王弘冷冷地盯着他们,好一会,他闭上双眼,徐徐说道:“混入陈府掳人而去,很显然,这人早有准备。又能在你等眼皮下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这些人必定实力也不差。” 他说到这里,目光眺向远方,喃喃说道:“早有准备,实力又不差,这样的人对付一个妇人,定不会是为了私仇,他们必是有所图。。。。。。想来过不了多久,我就能知道了。” 随他出入的众人,都是王家精锐,王弘的话一出,他们便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 王弘又低头看向众人。 盯着他们,他轻轻地说道:“你们,当真让我失望。” 声音轻而缓和。 可随着这话一出,十人伏地不起,汗如雨下。。。。。。一张张脸在这瞬间,变得又青又白,直到王弘转身离去,一个护卫才颤声说道:“让郎君失望,实是不堪。若救不回光禄大夫,愿以死谢罪。” 他的声音不大,不是说给已经离去的王弘听,而是说给自己和伙伴听。 在他说出这话时,其余几个护卫也是同样的脸色,他们抿紧了唇,脸上现出决绝之色。 当天下午,王弘便知道陈容的下落了。 他的塌几前,摆着一封信,上面用优美的行书,清清楚楚地写着几句话,‘七郎风华,恪实慕之,请君妇人,只为与君相约谢城。侯君止于辛丑日,君若不至,君之妇人,恪愿玩赏之后供于红帐,以犒全军。慕容恪。’红帐,也就是军妓所在的帐篷。 在王弘的身后,站着五人,几乎是王弘刚把信放下,他们便走上前来,拿起这信,一一传递。 五人看完,都是脸色大变。 一个中年幕僚上前一步来到王弘身后,沉声说道:“郎君,万万不可理会。慕容恪这人擅阴谋,又是有备而来,郎君犯不着为一个妇人而冒险!” 他的声音一落,另一个幕僚也走上前来。他拱手说道:“此言甚是。郎君,光禄大夫不过是个妇人,救与不救,于郎君声名无碍。” 第三个幕僚也叫道:“正是,郎君万万不可中了他的激将之计。” “郎君,光禄大夫不管如何,也只是一个妇人而已。” “郎君万望三思,慕容恪不是易与之辈,他这是想置郎君于死地啊。实是犯不着因为一个妇人涉险。。。。。。天下人对郎君期望甚大,若是知道郎君为了一个妇人不惜自身安危,只怕人心尽失。” 最后一人说到了重点。 这阵子以来,自家郎君对陈氏阿容的厮缠,已成了上流社会的笑话。为了一个妇人,做尽了荒唐事,最可笑的是,对方还不领情。 天下间,最不少的便是美貌女人,王氏七郎何等人物?用得着缠着一个妇人不放吗?要得也罢,要放也罢,得不到放不了,顺手杀了也罢,都是他这个身份应该做的事。 可他倒好,负天下厚望,竟为了一个妇人一而再的进退失据。既得不到,又放不下,还舍不得杀。甚至还与陛下两人,像个孩童一样争来争去,实在是太可笑,太荒唐,太令人不敢置信了。 现在,便是勾栏中的吴娃越姬,也在那里唱着‘痴情最是王七郎’,而那些同样出身的名门子弟,更是动不动就拿这件事当笑话,极尽戏谑嘻笑之事。要说这一年建康城最大的话题是什么,必是王家七郎对一个风流道姑求而不得,尝尽苦楚的妙事。 这一次,如果郎君就此罢手,他们只需要适当的宣传一下,世上的人,定然不会怪责郎君胆小怕事,临阵脱逃。 。。。。。。 幕僚们一句又一句的殷殷劝导中,王弘一动不动。 直到众人说得口干了,他才优雅起身。虽然自从知道那妇人失踪起,他的脸色便有点白,可他一直是优雅的,从容的。便是此刻他起身时,那动作中,也丝毫不见慌乱和不安。 可众幕僚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平静。他们知道,自家郎君那是一个典型的‘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人物,从小到大,便是夫人也没有见他慌乱过。话说回来,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得到那么多人的看重和期望。 对幕僚们来说,郎君那发白的脸色,便是最让人心下不安的。 缓缓起塌后,王弘转过头,对上五个幕僚紧张不安的表情,王弘淡淡一笑,道:“该就寝了。”衣袖一甩,提步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了,一个幕僚低声说道:“郎君这是听进了,还是没有听进?” 另一个幕僚摇了摇头,道:“不知也。” “郎君名士风骨,行事颇有任性,不顾家族名声处,我心下实是不安。” “以郎君的为人,只怕不会不应战。只看他接下来的布局了。。。。。。。万不得已,我们能做的就是不让郎君以身涉险,亲自带人营救。必要时,可以用非常手段。” 最后一人的话,让几人连连点头。 他们的脸上,还是大有忧色。这一次慕容恪的挑战,可真是看准了郎君的性格,把他置于两难之地。 郎君要是不去吧,他以后想到自己不战而逃,会一直心怀郁郁。毕竟,陈容是他带出建康城的,慕容恪也是他的宿敌。 而且在名声上来说,就算自己这些人怎么去掩饰,也会在郎君的人生中留下污点,会被一些名士诟病。这世上,慷慨激昂,从容来去,履陷地如平川,方是名士真风骨。 去吧,那就十分十分不妙了。 一来,这是必死之局,以慕容恪的大才,怎么可能没有陷阱?以有心算无心,对方有智又谋,又坐拥无数雄兵,郎君根本不会是对手。 二来,身为琅琊王氏的嫡子,为了一个妇人不愿已身安危,不顾家族的厚望,这样轻身涉险,这样的人,就算救回了那妇人,也会被家族抛弃,被那些期望他大展政治才华的政客们抛弃。 对那些人来说,成大事者,必定能忍,能狠,必要时,连父母亲族的性命也可舍弃,何况区区一妇人?连一个妇人也舍不得的男人,必定成不了气侯。 完全可以说,郎君如果去了,不是死在慕容恪手里,便是断了自己的后路,断了他的政治报负。 。。。。。。 这时的陈容,已经沐浴更衣,小小的睡了一觉。 不过这时刻,她一点也睡不着。不但睡不着,她还睁大双眼,冷冷地盯着前方。 在她的前方,燃烧着一堆又一堆的火焰,火焰的上面,翻灸着牛羊。火焰的旁边,摆着一瓮又一瓮的美酒, 浓汤和浆。同时,还有一个个或低低哭泣,或媚笑相劝的汉人女子偎在那些人的旁边。 火堆太多,腾腾的火光直冲天际,把大地照得宛如白昼。 欢笑声,喧闹声中,时不时有人盯向最中间的那个火堆处。哪怕是那些坐拥美人的将领,这时刻也无视怀中美人的殷殷相劝,和那些士卒们一样,悄悄地瞅向最中间处。 最中间处,同样是一堆火焰,那火堆旁,坐着一个红衣女郎,她那艳丽的五官,被红裳染得如火光般灿烂,眉宇红唇间,那媚骨天生的妖娆,更是被火焰染了个十足。 便是这般怒目而视,那眼神也是晶莹的,散发着腾腾生命力的。 红火,红裳,衬得美人的肌肤越发如玉,面容越发艳丽,肌肤越发剔透。 偏偏,她还是那般高贵,雍容,清冷。 一个又一个悄悄瞅来的目光,已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痴迷,越来越火热。 饶是如此,这些杀人放火,可以顺手把刚刚睡过的女人灸烧着吃了的胡卒们,还是连调笑的话也不敢说一句。 好一会,这红裳美人开口了,她冷冷地说道:“慕容恪,你这是什么意思?”声音靡软,正是陈容的声音。 青铜面具下,慕容恪的薄唇扯了扯,说道:“阿容何必着恼?你看看你面前的那铜镜吧。想你长到这般大,一定不知道自己也可以这么美丽吧?啧啧,当真是一代尤物。我大燕虽然美人甚多,可没有一个如阿容这样诱人呢。” 在陈容的面前,摆着一个塌,塌上有酒有肉,也确实有一面铜镜。两个汉女正跪在塌的两侧,慕容恪的声音一落,她们便抬着铜镜让陈容照来。 这时,慕容恪慢慢转头,青铜面具下,他那深邃的双眼定定地看向陈容。朝着她上下打量一番后,慕容恪啧啧说道:“你们那些伪善的族人,定然不知道欣赏阿容这种美丽吧?啧啧,竟然还让你穿着那种无趣的蓝裳,真是暴殓天物,暴殓天物啊!” 在慕容恪毫不掩饰的欣赏目光中,陈容的牙咬了又咬,又挺了挺腰背。 没有人知道,她的手心已经湿滑滑粘得慌。 现在的她,根本没有外表表现出来的镇定。没有办法,任何一个妇人,被这么置于万军当中,被那么多火热的,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削了的淫邪目光盯着,只怕都无法保持平静。 最重要的,还是恐惧。她毫不怀疑,只要慕容恪一声令下,自己便会被那些越来越疯狂的士卒给撕碎! 从来没有一刻让陈容这样觉得,死,恐怕只是最轻的惩罚。只要愿意,眼前这个胡人将军,可以轻易地让自己生不如死,一直生不如死地这样活着,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地活着。。。。。。。 火光中,慕容恪盯着陈容樱唇上渗出的小小汗珠,不由一笑。 这一笑,很邪魅。 慢慢的,他向陈空倾身而来。 他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慢慢的,他吐出的呼吸之气,都喷在了她的脸上。陈容没有动,她不敢动。身前身后那么多火热淫荡的目光盯着,她不敢激怒他,不敢让那些士卒们以为,自己的主帅对她不感兴趣了。 沉冷的青铜面具,轻轻贴上了陈容的脸。 在贴上的那一刻,一股冰寒让她颤栗起来。 他贴着她,低低说道:“香汗隐隐,肌肤滑腻,怪不得阅人无数的王氏七郎,不懂情事的冉闵,也给阿容给惑住了。” 他伸舌在她的唇上轻轻一舔,在陈容变得更僵硬时,笑声闷闷传入她的耳中,“阿容。” 他低哑磁性的声音,用一种商量的语气说出,“若是你的七郎不来,冉闵也不来,你就随我回蓟城,当我的小妾如何?” 说到这里,他低低一笑,“若是他们来了,真心想救你回去,恪愿与阿容春风一度。啧啧,尝一尝阿容这么一个绝色美人,让你那个顽固不化的晋人夫主从此耿耿于怀一世,定是一件很有趣的事。阿容觉得呢?” 陈容没有回答。 慕容恪在她的樱唇上印上一吻,慢慢坐直。仰头饮了一杯酒后,他青铜面具下的双眼,还在饶有兴趣地盯着陈容。 终于,已令得自己平静下来的陈容看向了他。 她盯着他,静静地说道:“天下人都说,燕之慕容恪,虽是胡人,然,沉稳大度,胸怀若谷,有周公之志,有诸葛之忠。撼哉其为胡人也。” 说到这里,她眉头皱了皱,叹息着,失望地说道:“可将军如此对我,阿容虽是妇人,也很失望。” 她站了起来,缓缓踱出一步,火光中,她红衣如血,目光晶莹而黑不见底,“昔日在南阳城时,阿容一个妇人,便敢拼杀于万军当中。将军便应该知道,阿容这人,是值得将军尊重的。” 她定下脚步,静静地看着慕容恪,徐徐说道:“士可杀不可辱。以将军的胸怀,尊敬一个敌人都做不到吗?”她摇了摇头,声音淡淡,“阿容觉得,我当得起将军的尊敬。自然,将军如果真要折辱于我,阿容也是无话可说。” 她的声音沉静,娓娓而来,如清水流泉,透着一种淡雅平和的风姿。 在这样的环境中,在这样的威胁下,她的风姿依然楚楚如风,动人而优美。 最重要的是,她真像对慕容恪了解很多,那语气那表情,既坦荡又真实。 慕容恪定定地看着她。 不一会,他薄唇一扯,在露出一抹似是冷笑,又似是无奈的笑容后,他转过头去,提起酒壶,仰头便饮。 见他不理会自己,陈容慢慢放开握紧的拳手,慢慢坐下。 她垂下双眸,目光盯着那跳跃的火焰,松了一口气:不错,阿容你做得不错,你走对了第一步。现在,就算他曾有折辱我的心思,这下也应该没有了吧? 这时,身前传来慕容恪低而磁沉的声音,“你这妇人,倒真是与众不同。” 陈容一笑,她轻声而自然地回道:“方才将军举止,不似将军,倒似我家七郎。”让她穿上红裳,让她坐于万众瞩目当中,让她受尽煎熬的同时,妖孽般的诱惑又恐吓着。 顿了顿,陈容低叹道:“说起来,七郎行事,实是让人无奈。”嘴里说着无奈,她的笑容却是那么晶莹,声音中,也是满满的思念。 这是一种断了肠的渴望和相思。 不知不觉中,慕容恪转头望去。 这时,陈容也抬起头来,仰望着天空。因火焰太亮,天空变得火红,把星光都冲淡了。 陈容眨了眨眼,把眸中的泪水眨去后,她痴望着天空,低低说道:“他不会来的,冉闵也不会来。” 顿了顿,她的唇角浮出一抹妖艳的笑容,如此笑着,她低低求道:“将军想来也知道阿容的性格行事了。。。。。。到得那时,阿容只求干干净净地死去。” 她低下头,目光晶莹明亮,无悲无喜地望着他,求道:“将军,这世上敢从容赴死的妇人,只怕也就我这么一个。如他们不曾来,阿容已然无用时,能否给阿容死地尊严?” 青铜面具下,慕容恪深邃的双眸,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慢慢的,他低叹一声,说道:“你这个妇人,怪不得以王七的手段,也得不到放不下。” 说到这里,他垂下双眸,一抹落寞之色一闪而逝。 好一会,在陈容地凝视中,他点头道:“好,我许你尊严。” 几字一出,陈容灿然一笑。她站了起来,慎而重之地朝他一福,“多谢将军成全。” 慕容恪向后一仰。 面具下,他那深邃的双眸,依然定定地盯着陈容。 盯着盯着,他清声一笑,突然说道:“本来,我也与你所想一样。”在陈容询问的眼神中,他扯了扯嘴角,“我想他们不会来。掳你来,也就是让王七和冉闵添添堵而已。不过,” 他定定地看着陈容,目光中毫不掩饰着他的赞赏和惊艳,“现在我不这样想了。陈氏阿容,他们会来,就算不是亲身涉险,也会为你尽力。” 在陈容蹙眉不信中,他低而磁沉的声音宛如风飘过,“这么好的一个妇人都不试着救一救,以后的日子,活着也没啥意味了。” 这却是极高的评价了。 陈容看向慕容恪,看到的,却是他对着天空失落伤神的侧面。青铜面具铸成的侧面,在火光中散发着千古的寂寞。 陈容挥了挥手,示意慕容恪的一个亲卫走近后,轻声说道:“拿琴来。” 那亲卫一怔,转头看向慕容恪,见他出神着,想了想,点头离去。 不一会,一把七弦琴摆在陈容面前。 陈容盘膝而坐,素手放在琴弦上。随着她手指一勾,一串悠扬的乐音流泄而出。 在宛转的,悠扬中带着沧凉寂寞的琴声中,陈容清声唱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佳人再难得。。。。。。” 这首诗,本来是歌颂美人,充满欢乐的,自陈容的口中唱来,却颇有伤感缠绵之意。而且,那‘佳人难再得’一句,陈容重复了又重复,唱尽了其中的相思之意,无望之苦。 似乎,它在告诉众人,失去了就是失去了,那一个永远只是那一个,它不会再有。就算别的美人更美,可她们不再是她。 似乎,它在告诉众人,这世间事从来如此,人也罢,事也罢,都是独一无二的。它从你的生命中滑过,从此后,再无踪影可寻。你白发苍苍时回望,才发现,那一瞬间的美好,已定格成永远。。。。。。再不会有,再不曾有。 偏这琴音这歌声,又透着清冷,透着一种自持,透着一种华丽和灿烂。于是,那种沧凉更让人泪下。 不知不觉中,慕容恪眼眶红了。 不等琴声止息,他腾地一声站起,大步向前走去。 众亲卫见状,连 忙跟上。这时,大步流星地走出几步的慕容恪回过神来。他定定地盯着正奏着琴,神态宁静美好的陈容,低声说道:“通令下去,谁也不许动她!” “是!” “谁也不许动她!”的命令声,清楚地传入陈容的耳中。瞬时,陈容的手一滑,那琴声更加悠扬婉转起来。 (( 奉上六千字,求粉红票啊。想一想,这个月的我真是比以前都勤快呢,真的值得大伙奖励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77章 应对 慕容恪走了良久,琴声才悠然而止。徐徐把琴一推,陈容站了起来,曼步朝着自己的帐篷走去。 来到帐篷中,陈容挥退两个女婢后,仰躺在塌上,细细寻思起来。 慕容恪既然许诺不会折辱于她,那这几天她是安全的。 只是,这孤身一个女子,置于万军当中,又被看得紧,要逃出去,还得好好寻思,好好寻思。。。。。。。 外面,笑闹声和哄叫声一阵又一阵地传来。 在她的辗转反侧中,时间一晃眼便过去了七天。 这一日,一阵马蹄声冲入主帅营帐。 “禀大王,有急报。” 慕容恪缓步走出,伸手接过那士卒手中的帛书。 见他盯着那帛书沉吟不语,两个幕僚走上前来,轻声问道:“王?” 慕容恪把手中的帛书朝他们一放,道:“看看吧。” 两人连忙接过。 看了一眼,两人大喜,“王,这是极好的消息啊。” 另一个幕僚也欢喜地说道:“正是正是。我们运气实是不错。” 三人都是喜笑颜开,这一次慕容恪率兵潜入,实是冒了险的。要知道,随着石虎的病情加重,冉闵对南阳这一片地带的控制力,已大大增强。再加上慕容鲜卑的内部也不是那么团结,经过裁决,慕容鲜卑已决定放弃这一片区域,专心守住蓟城那一片。 而慕容恪这次轻骑南下,实是背着族人而为。那一次败在王弘手下,他愤恨不甘,非要出那口恶气不可。 做为部下,他们对慕容恪的轻率行为颇有微词。 现在嘛,就不怕了。如果能把新任莫阳城主带来的钱财掳掠而回,便是陛下也无话可说。那些族人,更是会争先恐后的恭贺自家太原王。 三个幕僚笑谈了一会,转向慕容恪。一人欢喜地说道:“王鸿运滔天啊。” 他笑到这里,却看到慕容恪摇了摇头,脸上不见欢愉。 众幕僚一惊,齐道:“我王因何不愉?” “没有不愉。”慕容恪背着双手,在帐中踱起步来,转了一圈后,他沉声说道:“此事我早就知道。” 他仰起头,抿着唇寻思起来:南阳,莫阳,奇阳几大城池,对晋人来说,非常重要。任何人想攻入建康,第一步就要攻下这几座城池,再渡过河,晋人便无险可守。 他想着,晋人便是再不团结,也应该想到这一点。他料到建康城的情形一稳,晋人便会重派城主驻守莫阳城和奇阳等城。 事情确实被他料中了。 可是他没有想到,晋人行事如此隐密,他的人查了许久了,一直杳无音信。。。。。。可是今天,不但有了确切音信,还得到了对方的确切行进路线。 这好事来得太快,太突然,太全面! 慕容恪踱了两圈后,脚步一顿,伸手拿过那帛书。 看着手中的帛书,他抖了抖,突然哧笑道:“是了,是王弘那厮!” 他转向三个幕僚,认真地说道:“这消息,定是王弘那厮泄露给我的。” 三人皱眉寻思中,慕容恪冷笑起来,“按这行程,两天后,莫阳城主便可入城。只要他入了城,我们便奈何不了他。”三个幕僚听到这里,点了点头,确实如此,要知道,现在这块地方,已全部被冉闵所控制。慕容恪没有时间,也没有那个兵力,在攻城的同时又应对冉闵的攻击。 他要动手,只能在路上。 慕容恪的声音继续传来,“时间紧迫,我已无法再派人探查实情了,可我又断断不能放过这次机会。。。。。。。王弘这是在用阳谋,逼我分兵啊!” 说到这里,他哈哈一笑,仰头说道:“为了一个妇人,王弘这厮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说到这里,他声音一提,喝道:“来人!” “在。” “传令众将,速速前来。” “是。” 那传令兵领命离去,一个幕僚皱着眉头靠近他,不安地问道:“王,既然知道是那王弘所使,那?” 慕容恪挥了挥手,没有回答。 转眼间,众将已经来到了帅帐中。 一直一动不动地盯着地图的慕容恪,头也不抬地说道:“慕容于。” “在!” “你带三千士卒,走明阳道,若遇晋人,抢其钱物,人嘛,可以放过。” “是。” “胡衍成。” “在。” “你带三千士卒,走出云道,若遇晋人,尽抢货物,速战速退。” “是。” 连下两道命令后,慕容恪双手撑几,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地图,眉头越蹙越紧。 这时,一个幕僚走到他身后,还是说道:“王,这消息真是王弘所放,那真假?” 慕容恪笑了笑,淡淡说道:“不会是假。” “为何?” “假消息,骗不了我的哨探!”说到这里,他盯向陈容所在的营帐,笑了笑,道:“而且,那样的妇人,他舍不得放弃的。” 他后一句声音很轻,众人没有听清。不过前一句很有份量,众人大点其头。 慕容恪又盯向几上的地图,他修长的手指,在那线路上缓缓划过,不一会,他朝着其中一指,定定说道:“慕容秀!” 一个清秀灵动的少年走上前来,大声道:“在。” “你领二千人埋伏于此。” “是。” 待慕容秀离去,慕容恪挺直腰背,自言自语道:“便是剩下二千余人,你也无法从我手中救出你的妇人的!”声音阴冷中有着郁恨。 几个幕僚相互看了一眼,他们不清楚王弘与自家太原王是怎么结仇的,只是知道,太原王对那个王弘,那股郁恨是不死不休! 说到这里,慕容恪命令道:“把那妇人带来。” “是。” 不一会,陈容的身影出现在帐外。 自从得到慕容恪的承诺后,陈容便把头发如男人一样束起,再穿上一袭男袍,又足不出帐篷,一天一天过去,总算令得胡卒们不再感兴趣。 此刻的她,也是那样,一袭男袍,发束得一丝不苟。 慕容恪抬起头来,定定地盯着陈容片刻,慢慢的,他轻笑道:“何必如此?难不成本王的承诺,还不能令得阿容安心?” 陈容缓步入帐,闻言回道:“太原王自是一诺千金,然,阿容实是不喜欢火上浇油。”那些时不时掀开帐篷,不分昼夜都来偷窥的胡卒,她是想想都打寒颤。 慕容恪嘴角扯了扯,继续低下头来盯着那地图细看。 见他不理会自己,陈容轻轻地走到一角,在塌几上安静地坐下。 低着头,持过一壶浆,陈容给自己倒了一杯,小小地抿了几口。 慕容恪盯着那地图寻思一会后,抬头看到的,便是一派悠然自在的陈容。 他紧紧盯着她清艳明亮的面容,突然问道:“你那男人若派人来此,见到你这个模样,不知会做何想?” 陈容头也不回地回道:“他不会派人来此。” “是么?” “自然。” 陈容把手中的浆放下,重新倒了一杯酒,也小小地抿了一口,说道:“他又不傻,怎会做这种无用功?” 慕容恪哈哈一笑。 他顺手把地图推开,大步向陈容走来。 走到她的对面塌几坐下,他把自己的酒杯朝她一推,命令道:“满上。” 不用他说,陈容也会为他满上。 端起酒杯,慕容恪仰头饮尽,他把酒杯朝着几上一放,问道:“阿容以为,王弘若要动手,会如何行事?” 陈容抬起头来,她朝着漫不经心的慕容恪看了一眼,摇了摇头,低声道:“他不会来救我。” 慕容恪哧地一笑,道:“他已经动手了!” 声音一落,陈容嗖地抬起头来看向他。 看着慕容恪,陈容的眼神有点恍惚,她唇动了动,又动了动,慢慢低下头来。 望着杯中摇晃的酒水,她低声道:“他不应该动手。” 这话就奇怪了。慕容恪诧异地看向她。 陈容举起酒杯,小小抿了一口,依然低眉敛目着,“很多人都盯着他呢。。。。。。我的命,连他的一根毛发丝也比不上。他若冒险,只怕以后难以服众了。”顿了顿,陈容笑道:“反正都逃不掉,真不想人死都死了,还让他日后恼我。” 她声音平静,在说道‘我的命,连他的一根头发丝也比不上’时,没有半点自怨自艾,完全是就事论事的语气。 可是这样的平静,还是太出人意外。慕容恪盯着她半晌,道:“你这妇人,还真是痴心。” 转眼,慕容恪把酒杯朝几上一放,道:“他日后不会恼你。” 再一次,陈容怔忡抬头。 对上陈容的目光,慕容恪举起酒杯晃了晃,说道:“你那个男人,他不想出仕的。世人如何看来,他不会在意。” 陈容摇头,道:“不可能。” 慕容恪也不与她争持,站起说道:“以他的为人,便是真想出仕,也不会怪责你的连累。他那性格便是这样,做之前想好一切后果,一旦决定,便不再瞻前顾后,责人责已。” 慕容恪与陈容说起王弘时,似是随口道来,只是说着说着,他的眉头便越皱越紧。 这句话一落地,他便腾地转身,冲到那地图前望了望,慕容恪低声叫道:“不好!” 他声音一提,命令道:“来人!”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在。” 慕容恪命令道:“通知慕容千,带上一千五百人追上慕容秀,与他一道埋伏于津元口。” “是。” 那人刚刚转身,慕容恪叫道:“且慢!” 在那士卒不解的眼神中,慕容恪皱着浓眉,盯着地图又寻思起来。 盯了一阵,他负着双手踱起步来,自言自语道:“如此一来,我身边岂不是只剩五百人了?不妥,不妥。。。。。。以王弘为人,不动则已,一动便思虑周全。我得再想想,再想想。” 寻思一阵后,他挥了挥手,“你退下吧。” “是。”那士卒领命退下。 这一想,便想了大半天。 转眼,又入夜了。 陈容被强迫留在慕容恪的营帐,不能出去,她也不敢出去,陈容便摆弄着慕容恪的七弦琴。 望着外面腾腾燃烧的火焰,陈容一遍又一遍地抚着‘清风曲’,这曲子,极清静,极平和,可以让人心平气和。只是陈容弹来,这平和的曲子有点华丽,不免让人想到家乡那绮丽的山河,那延绵的山脉。 不知不觉中,越来越多的人在倾听,越来越多的胡卒们,唱起了故乡的歌谣。 一阵脚步声传来。 慕容恪倚着帐篷,面具下的双眼明亮含笑,他晃了晃杯中的酒水,低沉道:“阿容这是想让我的士卒思念故乡,无心战事么?”他似是很好笑,“当年项羽那是四面楚歌,阿容你太势单力孤了,若不,我再助你一臂,叫几个乐伎伴你一伴?” 乐伎相伴?陈容打了一个寒颤,她现在是一听到这个‘伎’字,便想到那一双双野兽般的目光。 苦笑了一下,陈容轻缓地按在琴弦上,抬头看向他。 对上慕容恪面具下深邃的双眼,陈容强笑道:“君过虑了。”她叹了一口气,站起说道:“这等无用功,我何必做来?” 慕容恪深深凝视着她,也不再多说,转身便走。 望着他的背影,陈容垂下双眸,重新坐好。手中的曲子,已换了一首愉悦轻快的。 她竟是从善如流。 慕容恪回过头来,朝着她深深盯了一眼。 直到他的脚步声走远,陈容的琴声,还在悠然传来:也许,王弘的人会在这附近,她只是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具体位置。 也许这还是无用功,也许不是。谁知道呢?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马蹄声匆匆而来,冲破夜空。那骑士一看到慕容恪,便翻身下骑,急匆匆跑近,禀道:“王,慕容于将军与胡衍成将军,今日午时起分道,一个时辰前,两路人踪影前无,并无音信回报。” 什么? 慕容恪腾地抬头,沉沉地盯着那人。不一会,他腾地站起,大步朝着军帐中走来。众将见状,连忙跟上。 而军帐中,正奏着琴的陈容,连忙按下琴弦,悄无声息地从另一个帐篷口退出。走到帐外时,她并没有走远,而是低眉敛目,安静地站在那里,盯着灯火中自己的身影,倾听着帐中传来的低语声。 ** 送上四千字。今天有点不想写。明天再试着能不能多更。 最后,继续求粉红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78章 衣裳不整 奉上第一更,求粉红票。 ## 不一会,众将一一离去。他们在经过陈容时,都转头盯了她一眼。 慕容恪的声音从帐中传来,“进来。” 陈容低头进入。 慕容恪盯着她,慢慢的,唇角一扯,说道:“要动身了,准备一下。” 陈容哪有什么可准备的? 不过她还是低声应是。 堪堪转身,慕容恪声音微提,道:“穿上那套红裳,不可扎成男子发髻。” 他命令的,是一直跟在陈容身侧的两婢,两女怯怯地应了一声是,筹拥着陈容走向她专属的那帐篷。 坐在塌上,两双素手在她的头发上,脸上不时动着,转眼间,一个妖娆美艳的妇人,出现在铜镜中。 只是这个妇人樱唇轻咬,表情有点严肃。 陈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凭直觉,她知道慕容恪是有行动了。。。。。。偏把自己打扮成这样,让所有人一眼便能注意到自己,看来,凶多吉少啊。 在她寻思中,陈容已被梳扮妥当。深吸了一口气,陈容让自己平静下来,静等着慕容恪的命令。 沙漏一点一滴过去。 等了两刻钟也没有动静后,陈容令婢女们把琴拿来,照样弹奏起来。 这个时代,弹琴是专属于士大夫的福利,许多的士大夫,处于困境当中时,会与陈容一样弹琴自娱。可以说,陈容这弹琴的举动,十分正常,不管是慕容恪和胡卒们都早就习惯了。 流畅如水的琴音划过,慢慢的,它沉淀了陈容那浮躁的,不安的心。 不知不觉中,琴声止息,陈容倦极睡去。 不知不觉中,一阵喧嚣声传来。伴随着那喧嚣声的,还有一个沉沉的喝叫声,“叫醒她,该出发了!” “是,是。” 两婢连忙把陈容摇醒,轻声道:“女郎,要出发了。” “出发了?” 陈容坐直身躯。 在这当口,两婢趁机把她枕乱的头发理了理。 外面马嘶人乱,喝声不绝,转眼间,又是一个喝叫声传来,“还磨蹭什么?” “是,是,马上来,马上来。” 应答声中,两女推着陈容走出帐篷。 一出帐篷,陈容便仰头看向天空,天空中,东方有一道晨光若隐若现,拂面的风,也寒凉中带着晨气,摇晃的草木上,滚动着露珠。 快天亮了! 陈容甩开扶持着自己的两婢,缓步向慕容恪的帐篷走去。 慕容恪的帐篷外,停着数匹马,他的亲卫们均已上马。看到陈容走来,嗖嗖嗖,几十双如狼似虎的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盯着盯着,好几声吞口水的声音清楚响起。 这些仿佛要穿破她衣裳的目光太可怕,陈容连忙侧过头,踏入帐中。 帐中,慕容恪盔甲在身,正抚着一柄长剑。外面腾腾燃烧的火把映照中,他手中那寒森森的长剑,隐隐有一抹血光在流动。 他盯得十分专注,十分认真。修长白净的手指缓缓抚过剑面。让那剑锋上的寒光,与他青铜面具上的沉冷相互交融,让人胆战心惊。 外面越来越喧哗了。 慕容恪不动,陈容也不动,她低着头,专心数着沙漏流逝。 好一会,慕容恪按下长剑,抬起头来。 他一眼便看向了陈容。 盯着她,他轻声命令,“抬起头来。” 陈容应声抬头。 就着火光,慕容恪双眼如狼,他盯着她,“过来。” 陈容从善如流,安静地向他走近。 在离他一臂远进,慕容恪右手一伸,把陈容重重带入怀中。、 砰的一声,陈容的鼻尖撞到了他的盔甲,可不管是慕容恪还是她,都没有在意。 一只手锢制着陈容的下巴,令得她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 灯火熊熊中,两人的眼神都晶莹明亮,一个深邃,一个黑不见底。 两人静静地对望着。 慕容恪盯着她,几乎是突然的,他右手伸出,以一种粗鲁的,野兽的姿态伸入她的衣襟处。 衣襟束得太紧,他无法触及她的肌肤。慕容恪也不耐烦,他扯着她的中衣,双手便是一分! “滋——”衣帛破裂的声音传来! 衣襟一布,寒风吹入裸露的胸口。陈容白着脸,不敢置信地瞪着慕容恪,又低下头,看向露出了里面粉色亵衣的自己。 分明,这个男人的脸上没有色欲了,他在这大军就要行走时,这般撕开自己的衣服,他想做什么? 在陈容寻思时,慕容恪两三下扯乱她的发髻,他的动作有点粗鲁,扯得陈容的头皮生痛,眼泪都出来了。 扯乱头发了,他低下头,盯着陈容细细打量起来。 盯了几眼,他再次伸出双手,扯着陈容的衣襟,朝着左右便是一分! “滋—滋——”裂帛的声音再次响起。 当慕容恪满意地停下手时,陈容已是玉肌半露,酥胸若隐若现,而外面的红裳,已撕到胸乳之下,白色的中衣凌乱破碎,几片布条在风中摇摇晃晃,粉色的亵衣也向下扯了些许,露出小半乳丘。 慕容恪向后退出一步,再次朝着陈容打量着。好一会,他点了点头,道:“不错。” 吐出这两个字后,他命令道:“备马,出发!” 大步向外走出两步,他停下脚步,回头盯着陈容,沉喝道:“跟紧一些。” 陈容自是会跟紧,她不用照镜子也知道,现在的自己,已是一副被凌辱,被男人狠狠疼爱过的模样。如果不跟紧一些,说不定哪个兽性大发的胡人,便把她抢了去。 她抿紧唇,双手徒劳地把衣襟扯紧,急急跟上慕容恪。她是很想指责慕容恪不顾信义,很想再说些什么让他允许自己加件外裳。可是时间太紧,可是这人分明主义已定。 与虎谋事本来便是凶险,她只能自己寻找机会了。 两人一走出,嗖嗖嗖,那几十双本来便火热的目光,顿时如灸如烫。在众将瞪大了眼,一眨不眨中,慕容恪翻身上马,而陈容,也给带到了一匹马旁。 陈容只得放下衣襟,翻身上马。就在她双手一放时,一阵响亮的吞口水声,和急促的呼吸声同时响起。 陈容目不斜视,一手握住缰绳,另一手重新抓好衣裳。 这时,慕容恪已策马前奔而去,陈容连忙策马跟上,生恐落后一步。 便是陈容本来想过,趁慕容恪不注意时,策马落后少许,慢慢伺机而逃的,这时也不敢想了。在无数双火热的目光盯住下,她哪有可能逃得掉? 这时的陈容,不由在想着,是不是慕容恪不想分出人手来看管自己,便使出了这一招? 慕容恪一动,二千士卒也跟着动了。马蹄的的声中,众人的盔甲摩擦声,伴随着呼吸声紧促传来。 转眼间,众人便上了一条官道。 这时,东边的天空上,启明星已然升起,一缕光亮冉冉浮出。 陈容越发靠近了慕容恪。。。。。。。她现在,就是黑暗中的月亮,迷雾中的阳光一样引人注目,为了看她,那奔走在前方的胡卒群中,不时传来人仰马翻,相互撞击的声音。 这时,一个幕僚的声音响起,“王,这妇人如此,乱了军心。” 另一个幕僚也说道:“是啊,王,还是让她披上一件外裳吧。” 慕容恪显然也没有想到,衣襟不整的陈容影响有如此之大。他皱着眉头,好一会才冷声说道:“不必。” “通令下去,张望妇人者,斩!” 命令声一出,一个亲卫朗声应了,他策马奔出,高声喝道:“王有令,张望妇人者,斩!”他一路奔驰,声音远远传出。 慕容恪的军令,那是出了名的严厉,这命令一出,果然,所有的目光都收了回去。除了少数的将领,士卒们不敢再向回望来。 清楚地感觉到目光减少,陈容松了一口气,伸袖拭了拭额上的汗水。 就在这时,慕容恪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陈氏阿容,你那男人会不会就在前方侯着你?” 他的声音温和而平,仿佛只是闲聊。 陈容心头一紧。 转眼,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破烂的衣襟,苦笑道:“我怎么会知道?” 慕容恪长鞭朝前一指,似笑非笑地说道:“也许他便在那山头上望着呢。” 陈容看向那座山峰,蹙着眉,在慕容恪地盯视中轻轻说道:“他不会在那。” “那他在哪里?” 陈容道:“衣裳不整的死去,对一个妇人来说,还有比这更残酷的事?苍天不会如此对我,所以,七郎此番不会出现,不会目睹。” 她竟是给了这么一个答案。 慕容恪又是好笑,望着她一脸的凄然和无奈,想到自己对她的承诺,又有点心软。当下他转过头去,不再跟她说话。 二千余人还在急急奔驰着。 就在这时,前方一停,一个骑士回转过来,大声禀道:“王,前方便是曲谷。” 慕容恪点了点头,策马上前。 陈容跟在众亲卫之后也奔了上去。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条蜿蜒的山道。山道两侧的毛竹和灌木,都有两个人高,又深又黑。 慕容恪喝道:“前去探路!” “是。” 不一会,探路的人便来回报,“没有异常。” 面具下,慕容恪盯着那士卒,“没有异常?” 那士卒的额头迅速渗出两滴冷汗,好一会他才应道:“是。” 慕容恪皱着眉头,盯着前方一动不动地寻思了一会,他突然右手一伸,扯住陈容的胳膊。不等她反应过来,他已捞着她坐到了自己的马前。 右手持兵器,左手搂上陈容衣襟破乱的胸乳上。在滑腻的肌肤入手时,他分明僵了僵,转眼,慕容恪沉声命令道:“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79章 获救 马蹄翻飞。 陈容一动不动地靠在慕容恪身上,冰冷的盔甲硌得她肌肤生痛,而喷出的温热呼吸,令得她毛孔耸立。 。。。。。。如果前世,被一个陌生男人这般碰了,摸了,她已是无脸见心中的那人吧? 现在嘛,陈容苦涩一笑。 慕容恪的坐骑神骏之极,背上多了一个人毫不感觉。只是向前冲出时,每一下颠覆都令得陈容细嫩的肌肤撞向身后的盔甲。 天空很黑,现在正是黎明前的最后一次黑暗时。这黑暗,特别特别的黑,那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浓墨,熏染于天地间。 火把在风中猎猎作响。 陈容仰头看向两侧。两侧杂乱的树木草丛上,便是一个斜坡,斜坡不高,不过五米。此时刻看上去,那里乌漆漆一片。 二千余人,已有一千冲入了山谷。因这山谷道路沆沆尘尘,不时还有碎石,众人行动不便,马蹄每踏上去,都要颠几颠,队线越拉越长。 陈容回过头瞟了一眼。 慕容恪留在身边的二千余人,只有一千是精骑,另外的都是步卒。望着那拖得长长的火光,陈容目光凝了凝。 头顶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你在看什么?” 陈容低头,轻声回道:“没有。” 慕容恪哼了一声,“你马上就可以看到你那男人了,何不想想跟他说些什么话?”顿了顿,他的声音带着嘲讽,“也许,这将是你与他所说的最后的话了。” 他说到这里,见陈容不答,便低下头来。 对上的,是低眉敛目,一脸沉静的陈容。不等慕容恪开口中说话,陈容已抬头说道:“你说得对。” 她挺直了腰背,脸上也带上了平静的笑容。陈容伸手理了理自己的鬓发,又扯了扯衣襟,道:“这已是我最后一次见他了。。。。。。旁人怎么说,他怎么想,已不重要。我得让他记住我。” 她双手齐出,细致的,精心地整理着仪容。慕容恪见状,五指一缩! 他的手正放在她的胸乳上,这一缩,便握了个十足!虽然黑暗中没有外人看到。 陈容一僵,脸上的笑容无法维持了。 慕容恪抬起头来专注地盯着前方,声音沉冷中带着讥嘲,“怎么了?” 陈容垂下双眸。 她的双手无力的垂下。 见她不说话,慕容恪的声音显得有点不耐烦,“怎么不说话?” 好一会,陈容低而沉静的声音传来,“太原王想我说什么?”她低哑笑道,“想我哭着求你,还是万念俱灰跳下马背求死?” 这话一出,慕容恪僵住了。 陈容慢慢扯开他放在胸乳上的手,声音轻飘飘中,有着冷静,“王,你失态了。” 他是失态了。 此刻王弘不在左近,他这般轻薄于她,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妒忌了? 好一会,在风都变得沉冷时,慕容恪轻哼一声。 只是这么哼一声,他不再说话,不过那手,也移了移,搂上了她的腰。 陈容听得出,他的呼吸有点乱,显然刚才他的所作所为,让他自己也不舒服了。 就在陈容以为他永远不会回答时,慕容恪开口了,他的声音沉冷中透着平和,“你说得对,我是失态了。” 他盯着前方,冷冷吩咐,“休要再说这种话!” 陈容应道:“是。” 这么会功夫,二千多人已过了三分之二,只是那队列,拉得更长了,回头望去,足有一二里长了。 在沉默的前进中,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间,几个惨叫声传来。 几乎是那惨叫声一起,无数个喝声同时暴叫,“有埋伏!有埋伏!” 慕容恪脸一沉,不等他发号施令,队列前后,已有四五处同时传来暴喝声,“有埋伏,有埋伏!”伴随着那暴喝声的,还有灯火纷纷被灭,重物撞击,人马临死时发出的惨叫声。 这样的夜晚,这些声音同时传出,仿佛整个队列都被攻击一样。 慕容恪拉住因受惊而嘶鸣不已的坐骑,沉声命令道:“众将何在?马上回防!” 他的命令一出,便有亲卫高声呼吸,同时,帅旗飘摇。 本来,慕容恪带的卒子便纪律严谨, 进退如一,在他的命令中,将领们的呼喝声也同时响起。左近的将卒,也明显冷静了些。 一阵奔马传来。不一会,一个将领靠近慕容恪,大声说道:“王,来人不多,他们推下巨石和树木,把我们的队伍割裂成五六段。我们的人死伤不大。” “敌人呢?” “敌人一击之后,不见踪影!” 慕容恪脸一沉。 在他寻思际,四周的人仰马嘶声明显安静下来。 几个将领策马靠近,大声问道:“将军,下面该怎么做?” “看一下,那些人多久可以跟上。” “是。” 不一会,几匹马同时跑来,“已无大碍,一刻钟后可以出发。” 慕容恪看向天边,天空依然浓黑如墨。 他薄唇一扯,冷冷说道:“拖我的时辰么?何必呢?” 半刻钟后,众人再次起程。 慕容恪一边走,一边对哨探们说:“去,记得看仔细一些!” “是。” 马蹄翻飞中,一个将领靠近沉默的慕容恪,他不由自主地朝着衣襟凌乱的陈容望去,猛吞了一下口水,才板起面孔,问道:“王,对方这是什么意思?” 慕容恪摇了摇头,冷冷说道:“不管什么意思,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是。” 又经过小半个时辰的急驰,这时,淡淡的晨辉浮现在天地间。 前面又出现了同样的山道。 说起来也是,这长江两岸没有别的长处,便是这种半高不高的山头,长满灌木的山道特别多。 慕空恪停了下来,盯向一个哨探,那哨探低下头,禀道:“王,前方无异常。” 这一次,他的声音有点底气不足,要知道刚才那路段时,他们也是这样说的。 慕容恪收回目光,只是传令道:“小心一些,此处草深,谨防对方火攻。” “是。” 众人继续向前奔驰而去。 走着走着,慕容恪低沉的声音传来,“离慕容于所部,还有多远?” “还有五十里。” “知道了。” 应过后,慕容恪抬起头来。盯着前方,他突然问道:“刚才出手的人,必是你那男人的护卫。” 他冷笑了一下,道:“晋人的这些世家护卫最是可笑,真刀真抢的本事没有几分,邪门歪道不少。”说起来,埋伏的人多了,必瞒不过他哨探的耳目。 陈容没有回答。 停了一会,慕容恪突然说道:“便是少了三千人,我一样可以劫了钱财!他若敢出现,一样性命难保!” 见到陈容不说话,慕容恪低下头来盯向她,“你在想什么?” 陈容摇头道:“我一妇人,太原王说的话听不懂。” 这话一出,慕容恪有点惭愧,不由想道:是啊,我怎么就忘记了她不过是一个普通妇人呢。 慕容恪不再理会的陈容,这时低着头暗暗想道:只是一个莫阳城的消息,便把慕容恪从窝中引出,既化解了他在窝中布下的种种陷阱,还转明为暗,化不利为有利,处处牵着对方的鼻子走。。。。。。七郎真是了不起。 队伍继续向前走去。 走着走着,后方传来了一阵惨叫。陈容头一转,便看到了一片火海。那大火燃起的地方,并不是队伍的中腰,而是最后方。火光一起,无数浓烟便顺着风,没头没脑地淹向众胡人。 还是用了火攻? 就在陈容瞪大眼时,慕容恪喝道:“不可慌乱,用袖子掩住口鼻,徐徐图进!” 暴喝声一出,便有人领命前去。 饶是如此,那浓烟这么一熏,便是人能冷静下来,马也冷静不下来。一时之间,到处是马嘶声,惨叫声和慌乱的叫喊声。 慕容恪策马冲出时,几乎是突然的,山坡上烟尘滚滚,众人头一抬,只见灰尘弥漫而来,竟似是无数人同时扬起尘包朝他们抛来。 众卒明显慌乱了。 一个将领急急靠近,叫道:“王,不好了,我们的人在山坡上看到,数里外烟尘滚滚,有大队敌人过来。”停了停,他叫道:“约摸有数千之众。” 慕容恪眉头一皱,喝道:“何人的旗帜?” “上面写着一个‘石’字,还有一面旗帜飘着一个‘宣’字。 什么? 这一下,慕容恪明显大惊,他勒停坐骑,叫道:“石宣的人?”石宣是石虎的人,现在石虎重病,几个儿子争位争得厉害,石宣是最有力的竞争者之一。 这几年慕容鲜卑与后赵争地盘争得厉害,如果那石宣能杀了慕容恪,又得到大笔钱财,可以说,石勒留下的后赵江山,已铁打铁是他石宣的了。 叫到这里,慕容恪薄唇抽了几抽。 几个将领也是面面相觑。 一个将领叫道:“王,不好了,我们中计了!” 众将此刻能想到的,也是中计了。 来的是石宣的人的话,那分明是王弘把消息买给了冉闵。而恰好与冉闵在一起的石宣,便与冉闵一道,准备一箭双雕,既灭了慕容恪,又得了莫阳城主的钱财。。。。。。是了,定是这样,王弘既然能把莫阳城主这种关系重大的消息透露给自己,也就能透露给他人! 慕容恪与王弘之间,已是不死不休之局。只要能灭掉这个心腹之患,便是牺牲一个妇人,出买一下族人,那又算得了什么? 众将越想越惊时,同时抬头看向慕容恪。 慕容恪眉头紧锁。 面对众将的目光,他无法说出王弘不会那样做。。。。。。那个比他小不了几岁的晋人,他一直无法看透。 这时刻,后悔已没有意义。慕容恪果断命令道:“整好队伍,准备迎击!” 说罢,他策马向前冲出。才冲出一步,他便抓着陈容的胳膊朝着一旁放去。动作虽然迅速,却还温柔。 陈容一落地,他的命令声传来,“叫一个人,看住她!” “是。” 命令吐出时,他已一冲而出。 陈容一下地,便看到四五双淫邪的目光朝自己盯来。她心下一凛,几个箭步冲到自己的那匹马旁,翻身跳下后,策马跟上了慕容恪。 她的动作利落而果断,着实让看到的人吓了一跳。等到陈容跟上慕容恪后,他们便移开了目光。 此刻,那火已是越燃越大,浓烟滚滚中,众人的嘶叫声越来越乱。 马背上的陈容,‘滋’地一声脱下自己的外裳。随着窈窕曼妙的身形一露,看到的人都是一呆。 不过转眼,陈容便抓着外裳的两只衣袖,把它披上,她在颈项上打了一个结,腰上也打了一个紧结后,陈容外露的肌肤,已是一点也看不到了。 她的动作利落果断,做这些事不过是一转眼。做好之后,陈容朝着左右看去。见到关注自己的人越来越少。她策着马朝着浓烟中冲去。 陈容反方向急冲,也有人看到了,瞬时,好几人都要叫喊,却看到陈容跟到几个来去传令的将领身后,便放慢脚步,那紧紧跟随,畏畏缩缩的样子,哪里像是在逃跑? 几人心中疑惑,收回了目光。 不一会,他们再看时,陈容还策着马亦步亦趋地跟着。 只是这么一疑惑,陈容便冲入了浓烟中。 一入浓烟,她便翻离马背,纵身一跃,几个箭步,陈容已冲入了灌木中。 当她爬到一半时,有人发现了。当下一个士卒高喝道:“兀那妇人想逃!” 喝声一起,数人同时叫道:“兀那妇人想逃!” 喝叫中,他们手中的弓箭和长戟,同时指向了陈容。只是张弓待发时,一双双目光不约而同地盯向慕容恪的方向。 他们在等着指示。那个妇人的妖娆美丽,便是神仙看了也会动心,王定然极喜欢她的,他们可不敢擅自伤了她。 这么一犹豫,陈容抓着灌木毛竹的手指,已刺得血淋淋的,她足爬出了三分之二,再一转眼,她便可以跃上山坡了。 终于,一个将领急喝道:“愚蠢!射其四肢便是!” 这命令一出,数支长箭哗哗地朝着陈容射来,转眼间,便有一支深深地钉在陈容的左肩胛骨上。 不过她似是一点也不在意,任由肩胛骨上血流如线,依然在向上爬着。 眼看就要爬上山坡了。 这时,慕容恪看过来了。 他盯着陈容,却是灵光一闪,不由大叫道:“中了王弘那厮的计了!来的人不是石宣,不是石宣!” 这里若说最了解王弘的,莫过于陈容。以她的聪慧,定然知道,落入他慕容恪手中,她还是一个女人,落入石宣手中,那她就是猪狗不如,生不如死了!她能这么果断地奔逃,来的必不是石宣。 不知为什么,慕容恪就是相信,陈容不但聪慧,而且见多识广,光看她那把自己缠得紧紧,一点也不累赘的外裳,便可以知道,这个妇人行事果断利落,谋定而动。。。。。。如果来的不是王弘,她肯定会以静制动,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奔逃! 这时,一个将领手挽强弓,急急喝道:“兀那妇人就要逃出了,将军。”他一咬牙,喝道:“不如射杀了罢!” 嗖嗖嗖,好几双目光都看向慕容恪。 在他们的目光中,慕容恪却迟疑了。他只要点头,那个越去越远的红色身影,便会一箭穿心,从山坡上滚落于地。 只要他点头。 慕容恪一动不动地盯着那里,盯着那里,就在众将已有不耐烦时,他低声道:“放了她吧。” “什么?” 好几双目光都盯向慕容恪,一脸的不敢置信。 慕容恪深深地凝视着那红色的身影,看着她冲上山坡一跃而起,潜入了树林中。。。。。。他收回目光,低声道:“不过一妇人,是生是死,无关紧要。” 他的话说出了,可众将还是很不满,一人叫道:“既然她无关紧要,那王掳她作甚?” 另一个也叫道:“因他之故,我们有三千人生死不知。”顿了顿,那人叫道:“王,请允许我把那妇人掳来。” 以那妇人的脚力,她又能逃多远?便是想活捉,现在动手还来得及。 慕容恪似是惊了一下,他抿着唇正要下令时,一个幕僚的声音温和传来,“诸位何必动怒?现在时局对我们已然不利。那王弘如此纠缠,不就是为了这个妇人?把这妇人放了,也免得渔事网破。” 这句‘时局对我们已然不利’,已是承认慕容恪失败了。他连王弘的影子也没有看到,便败了? 这一下,慕容恪恼了,他急声喝道:“追上那妇人!”一咬牙,他沉声令道:“如有不对,将其射杀!” 一令吐出,几个声音同时应道:“诺!” 陈容几个纵跃,已然翻身上坡。肩胛骨处传来的剧痛,和那流敞的鲜血,在身后拖了一地。 陈容朝着前方灰尘滚滚处冲去。只要穿过这二百步不到的树林,便是一个山包。而此刻,那山包下灰尘弥漫,显然那里有人。 刚刚冲出十步不到,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脚步声中,陈容听到一人暴喝道:“抓住她!” 陈容匆匆回头,她看到的,是十几个翻过山坡,朝她急冲而来的身影。那些人是从另一处山坡翻上的,距离她有百来步。 虽说有百来步,可陈容本已受伤,衣裳又不利于奔跑。最主要的是,那些人一翻上山坡,便弯的弯弓,持的持戟。 陈容咬着牙,她一边跌跌撞撞地向前冲去,一边扯着嗓子尖声嘶叫,“陈氏阿容在此,陈氏阿容在此——” 声音尖利,混在一片杂乱中,也不是那么响亮。 他的人应该听得到,我这一路都是红,极是耀眼,只要有心,他的人一定听得到! 陈容一边对自己说着,一边咬牙前奔。 就在这时,她的身后传来一个喝叫,“站住,再不站住,就要射杀了!” 声音凌厉,听那距离,离自己不过七八十步了。 陈容涨红着脸,权当没有听到,低着头没命狂奔。 那人喝道:“准备射箭!” 这喝叫一出,陈容清楚地感觉到,前面的风都带上了死气。 就在她没头没脑地继续狂冲,等着箭如雨下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右边的树林中传来。伴随那马蹄声的,还有几个响亮的晋音,“人在这里,人在这里。” 声音中尽是狂喜。 陈容也是狂喜之极。她刚刚仰头望去,身后风声呼啸,陈容一凛,纵身朝前一仆。 刚刚扑在地上,几支长箭便从她的头顶呼啸而过。 陈容匆忙从地上爬起,继续踉踉跄跄地向前冲去。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从树枝上一扑而下,他捞住陈容,一闪一跳,便躲开了十几支长箭,闪到了那些骑士旁边。 那人与骑士们一会合,便把陈容顺手倒放在马背上。他盯着越来越近的燕人,低喝道:“退!” 这时,他们已处于燕人的弓箭攻击范围中。因此,那人一声令下后,众人只能手持兵器,缓缓后退。 这时,一个燕人将领喝道瞬也不瞬地盯着山包下那滚动的烟尘,道:“去,禀报太原王!” “是。” 这时,两队人依然以一种对峙的姿态,一个缓缓后退,一个缓缓逼近。后退的人,正是朝那山包上退去。 不一会,慕容恪来了。而那五六人,已站到了山包上。一站定,那个救出陈容的黑衣人便低声说道:“时机一到,我会抱着女郎跳下去,你们骑马从两侧冲出,到时再会合。” “是。” 在他们低语中,陈容挣扎着爬起。她一站好,第一件事便是把披散在眼前的头发全部拂开。 抬起头来,陈容迅速地向下望去。从这山包往下,还有十来高步。下面,是一条狭窄的山道。那山道弯弯曲曲的,呈倒人字型。而那人字的尖,便在这山包下。 此刻,人字路左支和右支树林中,烟尘滚滚,马蹄翻飞,有大队人马越来越近。 远处眺着,那烟尘直冲天际,似是千军万马急冲而来。 此刻,东方刚刚亮起,一轮皎艳的阳光浮出天际。 ¥¥ 坐飞机外出,更新直到现在才得发布。 呵呵,今天更了九千字呢,求粉红票奖励。(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80章 他来了 昨天一直停电,无法码字,让大伙失望了。现在送上第一更。 ## 这时,那黑衣人急喝一声,“散!” 喝声一出,他抱着陈容纵身一跃,朝着山坡上直冲而下。 胡人见了,急急大叫,不管不顾地向前急冲而来。他们刚刚冲出,便是一阵箭雨,却是那几个骑士同时弯弓搭箭。 箭迎面扑来,众胡人只好避头躲开。再一次冲来时,又是一阵箭雨。当他们也弯弓搭箭时,那几个骑士已是一声唿哨,一散而开。虽然是策马在树林中奔行,可他们对于这里的地势山形显得十分熟悉,纵马如飞。众胡人的箭雨,纷纷落在空处。 胡人们顾不得这些逃离的骑士,只是急急朝着山坡跑来。当他们冲到山包上时,看到的,是那个已跑出五六十步远,纵跃如飞的黑衣人。 众胡人盯着前方烟尘滚滚处,略一犹豫后,其中一将喝道:“我们也跳下去,他跑不了多远!” “是。” 声音一落,众胡人翻滚而下。 一冲下山坡,才跑出不到十步,这些胡人马上发现,若论马上功夫,晋人自是比不上自己,可在这平地纵跃,自己这一行人,实比上那个抱着妇人奔逃的晋人。 他们大呼小叫,急急吆喝,却是离那人越来越远。 追了一阵,众胡人大呼小叫道:“射箭射箭!射死那妇人!” 这时,山包上也传来一个严肃的喝声,“射箭!” 却是众将筹拥着慕容恪而来。随着这射箭两字一出,其中一将手挽铁胎强弓,“滋滋——”声中,弓弦如满月。 那箭尖,指的正是那个被黑衣人抱在怀中的大红身影。 那燕将紧紧盯着目标,当弓弦拉到极致时,“嗖——”箭去如闪电! 箭尖破空而来,转眼便逼近了黑衣人。那黑衣人一凛,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把陈容朝前一抛,身子向左侧一歪! 便是这么一歪! 只听得“卟”地一声,长箭入肉的声音传来。那燕将射出的箭,这转瞬间便深深地插入那黑衣人的左胁下。它射得又深又透,箭尖已透胸而出! 陈容嗖地回头,看到的,便是黑衣人鲜血迸流,摇摇晃晃的身躯。 他看到陈容向自己跑来,张一嘴,在喷出一口鲜血后急叫道:“逃!快逃。”他手指着前方,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陈容朝他望了一眼,牙一咬,转头向前没命地冲去。 刚刚冲出三步不到,又是一阵破空声传来。不过这破空声,比起刚才稍弱。 陈容无法顾及身后,她只能死死地咬着牙,以最大的力气向前冲去。 “滋”地一声,箭射过她的大袖,无力落地。 至于第三步,更是离她还有五步,便无力栽落。 汗水顺着陈容的额头,直如雨水一般,转眼浸入眼睛中,令得眼中又酸又痛。 她只能紧紧提着裳裙,没命狂奔。 在她的身后,越来越多的胡人向她追来。陈容体质本来不错,又是平地奔跑,那速度,还真的不逊于众胡人。因此,几十个胡人追了一阵,相互之间的距离,还有八九十步远。 望着她越去越远的身影,山包上的慕容恪,薄唇扯了扯,低声道:“王弘那厮,当真看重她。” 那个黑衣人如此身手,必定是王弘身边极重要的人物。可他为了这个不是主母的妇人,甘愿舍命。 一个胡将凑近一步,问道:“王,我们退吧。” 他一咬牙,说道:“不过是个妇人,我们便把她杀了,也于事无济。王,我们现在退,还来得及。” 他盯着前方千军万马齐奔,才能形成的滚滚烟尘,目露忧虑不安之色。 不止是他,一众将领也露出犹豫不安的表情。 慕容恪还要盯着前方。 好一会,他冷冷地说道:“前方不是石宣的人,是王弘的人!” 在众将不解中,慕容恪缓缓说道:“王弘身边的人,不会超过二千。” “可是,看这烟尘,晋人定有万人之众!” “所以,我想弄个明白!”慕容恪盯着那烟尘,沉沉说道:“连王弘面也不见,便这般退下。我慕容恪,不甘心!” 他这么一说,众将面面相觑,无言以对了。 陈容还在向前狂奔。 她的脚步已有发软,身体在这一刻,从所末有的沉重。 她只是咬着牙,只是想道:不远了,不远了! 她知道,自己必须跑过去,一定要跑过去。不然,那黑衣人岂不是白受了那一箭?不然,王弘岂不是白浪费了那么多人力物力? 幸好这是平地,纵使裙套过长不利于奔跑,可她身后的胡人,也都是会骑马不会跑步的。在陈容使出吃奶的力气奔逃中,他们与她之间的距离,并没有拉近。一直是八十步远。 这个距离,如遇到一个高明的箭手,完全可以把她一箭射杀。幸好的是,追下来的胡人中,没有那手挽强弓的神箭手。 阳光灿烂。 前方烟尘滚滚中,渐渐的,分出了一队骑士。那队骑士跃出队列,直向陈容冲来。 而冲在最前方的那个骑士,依然是一袭白衣。 天地间是如此明澈,陈容一边跑一边抬起头来定定望去。望着望着,她低声说道:“真脏啊。” 声音呢喃,满是欢喜,感动,还有着埋怨和泪水。 几乎是突然间,她浑身充满了力道。 她双臂一甩,整个人像箭一样急冲而出。 这一冲,她与胡人之间的距离,拉到了九十步。 望着那个宛如神助,速度突然增快的红衣妇人,众胡人相互看了一眼,脚步不知不觉中在转慢。 在陈容疯狂地冲出时,那骑士也把马腹一踢,向她狂冲而来。 越来越近了。 灿烂的阳光下,白衣骑士的衣裳,已染得黑黑灰灰的,那张干净俊美得仿佛不染尘埃的脸,这一刻,也是汗水灰尘相杂。 此刻的他,看起来便是一只花猫。 陈容双眼晶亮地望着他。她已不知道身后的胡人停止了追逐。她只知道,朝他冲过去,冲过去。 那马显然是上等好马,一阵急冲便冲到了陈容面前。马蹄溅起的烟尘,没头没脑地扑了陈容一脸时,他急急把马勒停。 勒停后,他没有下马,而是低下头来盯着陈容,他眉头一蹙,轻声叹道:“真丑啊。”声音温柔之极,宛如呢喃,隐隐的,还有着笑意。 陈容正在咧嘴傻笑着,闻言眉头一蹙,她瞪了他一眼,转眼却红了眼眶。 男人向她伸出了手。 陈容把手放在他的手心上。 他把她一扯,牵着她上了马背。 熟悉的,温热的体息一入鼻端,陈容的咽中便是一哑。她抓着他的前襟,在汗水淋漓的脸上擦了擦,低声说道:“你不该来。” 她的声音中夹着哽咽,欢喜,她又说道:“你不该来。” 一只手在经过她的伤口时,宛如春风般碰触了下,最后搂上了她的腰。 男人没有回话,而是抬头看向前方,轻声道:“想见我么?便见见罢。” 说完后,他命令道:“继续向前。” “是。” 不知何时到了他身后的骑士们,朗声应是。 陈容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她的双眼瞪得老大。出现在她视野中的,是千余骑士,每一个骑士的坐骑后,都拖着树枝! 原来是拖了树枝! 怪不得远远看去烟尘滚滚,直冲天际。 一个骑士策马来到王弘身后,也望着慕容恪所在的方向,他咧嘴一笑,道:“不错不错,正该让那个不敢见人的胡人小儿看看我晋人壮士。” 说到这里,他转向王弘,“郎君,要不要净脸更衣后再去见他?” 王弘伸手抚摸着揪紧自己衣襟,还在流泪的陈容,淡淡说道:“也好。” 两字一吐出,便有几个骑士翻身下马,他们拿出水囊,毛巾,外袍,转眼便围上了王弘。 陈容怔怔地看着,看着转眼间焕然一新,由花猫又变回翩翩公子的王弘,她悄悄拿袖拭了拭脸。 这时,一个水囊和毛巾送到了陈容面前。、 陈容连忙就着水把脸洗干。 接着,一只修长的手,递来了一件白袍。 陈容抬起头来。 她对上的,是王弘清澈如水的,温柔的双眼。伸手接过白袍,陈容不知为什么,手有点哆嗦。 一咬牙,她把那白裳就这么披在外面。 这时,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出,王弘温柔的声音传来,“上来。” 陈容应声抬头,搭在他的手上,翻身跃上马背。 众骑‘哒哒哒’的向前冲去,转眼间,山包上的众人,已清楚出现在陈容面前。 望着站在山包上,戴着青铜面具的慕容恪。陈容低下头来。在她而言,她是不想在这种情况下来见慕容恪的。 慕容恪目光沉沉地盯着王弘,慢慢的,他薄唇一勾,说道:“为了你身前的这个妇人,王七郎好生舍得啊。” 说到这里,他仰头哈哈一笑,目光瞟过摆在胡人左翼的那黑衣人的尸体。 见到王弘等人神色不动,慕容恪朝他拱了拱手,颇有点感慨地说道:“为了心爱的妇人,出卖莫阳城主的行进路线,舍弃家族最精卫壮士的性命。。。。。。王家七郎,当真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多情儿郎。”(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81章 你输了 慕容恪说到这里,面具下薄唇微扯,目光有意无意地瞟过王弘身后。 他知道,晋人中虚伪者多,内部的争斗十分激烈,说不定这些王家护卫里面,便有别家派来的奸细。一旦奸细把他所说的话透露出去,王弘就算再能干,只怕也要受些折腾。 在慕容恪的身后,站着整齐的胡将,而整片树林中,都是刚刚整理成队的胡卒。这些胡卒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军容鼎盛,杀气腾腾,似乎刚才被火烧过的狼狈,已不剩分毫。 在树林深处,还有胡卒的身影出现,在他们身后,浓烟已然变淡,“劈劈啪啪”的燃烧声,也不再响亮。 王弘似笑非笑地盯着慕容恪,慢悠悠地说道:“慕容恪何等人物?怎么吃了败仗后,便行起小人之事了?” 不知为什么,他说的话,慕容恪特别吃不消。因此王弘的声音一落,慕容恪已是脸色一变。 而这时,王弘还在悠然说道:“太原王失算了,弘身后的人,都是弘的嫡系。千里相救一个妇人这等事,不是嫡系,弘实在不敢带来。” 他在解释,在煞有介事的向慕容恪解释着。 慕容恪的脸色更难看了。 王弘显然心情甚是愉快,他笑了笑,极温柔地说道:“太原王,六年前,在洛阳时,你乔装前来,与我玩耍三日。结果,你棋败于我,兵法败于我,各派五十护卫,玩那围城攻城的游戏,你也败于我。便是你的老师,也说你此生必不敌我。” 他突然提起旧事,慕容恪不由重重一哼。 当年,王弘不过是个十二岁的童子。他自负天才,在族人中更是名声远播,身负众望。可在中原巧遇到王弘后,却一败再败,败得一塌涂地。想当初的他,已领雄兵,奔战沙场,杀戮无数。 他从小开始,便苦读兵书,苦练武技,自负天才。他是真的不明白,那个干什么事都是笑嘻嘻的,似对一切都不在意,一切都不放在心上的童子,凭什么能轻易地击倒他? 回来后,他是越想越不甘,也越想越心惊。潜意识中,他觉得王弘这人是自己的克星。此人不死,他心下不宁。而他的族人,也无法杀尽晋人,占领所有的晋地。 于是,他派人秘密调查出当年那个童子的身份,派人密切关注他的一言一行。而一直隐藏自己的军事才能,从不为外人所知的王弘,也终于让他在莫阳城逮到了机会。 纵兵围城,想把这个潜在的对手一举攻杀。可他没有想到,最后关头,还是让王弘逃出去了。 这一次,他布置好了一切,可终是没有逃过他的算计。 王弘的声音还在娓娓传来,“当日你我俱是少年,区区游戏之事,何必这般在意?”顿了顿,他叹息道:“慕容恪啊,说实在的,你的心胸太狭小了!” 饶是这样指责着,王弘也是笑容可掬,风度翩翩。于这荒野之地,数千军中,他这般白裳胜雪,气度雍容,实在是刺眼之极。 这种气质,直是把周边所有的人都衬了下去,连他堂堂太原王慕容恪,也变成了一个乡野村夫般粗俗! 慕容恪盯着一派优雅从容的王弘,重重一哼时。王弘笑吟吟的声音继续传来,“呶,刚才是不是吓了太原王一跳?实是对不住啦,我那两个家将啊,非要把自己的名号打出来。”在他说这话时,那写着石和宣字的旗帜,用力地晃了几晃,同时传来的,还有一阵哄笑声。 这一下,胡将们被激怒了,一阵压抑的咆哮声传来,“王,不能饶过这厮!他拿着树枝唬人也就罢了。现在还敢堂而皇之地耻笑我等,实是欺人太甚!” “王,请允许末将出去,与这厮会上一会!” “王,不能便宜了这厮!” 一声又一声请令中,王弘一直笑吟吟地看着慕容恪。 盯着他的笑容,慕容恪唇抿了又抿,抿了又抿,他生性谨慎,王弘越是这样说,牙是这样毫不避讳地摆出自己底细,他就越是不相信。 在一阵争先恐后的请令声中,慕容恪低喝道:“哨探如何说来?” 。。。。。。“哨探至今没有回报。” 一将说完这话,马上说道:“王过虑了,你看晋人身后,空空荡荡,分明是没有伏兵。” “闭嘴!” 慕容恪冷冷瞪了他一眼,沉沉说道:“王弘这人狡猾多智,而且他的身后还有一个冉闵。等哨探的回报!”何况,他那二千人与王弘的人对攻,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是!” 慕容恪回过头来,盯向王弘。 当他的目光瞟过陈容时,清楚地看到陈容迅速地低下头,还把自己的身子缩了缩。 与她在他面前时的无所畏惧完全不同。 慕容恪一怔,转眼,他的双眼慢慢阴起。 陈容清楚地感觉到,慕容恪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她不想他注意她,事实上,现在她巴不得离开这些胡人远远的。。。。。。。她被慕容恪关在身边这么些时日,便是现在,身上的衣裳也是破烂的。纵使她早就背负了风流之名,可她的内心深处,实在不想清白被质疑。 她就是,不想让王弘怀疑她。 见她低着头一个劲的后缩,王弘低下头来。 他在她的腰间轻轻一搂,声音如水般温柔轻细,“别怕。” 陈容一怔,抬起头来。 对上她狐疑不解的目光,王弘温柔一笑,轻轻说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不会让他人非议于你。” 我不会让他人非议于你! 我不会让他人非议于你! 陈容的唇颤了颤,颤了又颤,迅速的,她的眼眶变得通红,仰望着他,她声音嘶哑的,低低地说道:“我没有。。。。。。他被我说动了,答应了许我尊严。” 她的咽中有点哽,有点苦涩,更多的,却是无边的欢喜。她唇颤抖着,垂下湿漉漉的睫毛,喃喃说道:“我真没有,真的。” 她已很久很久没有这么认真,这么全心全意的向他解释着。仿佛,在她心中,他就是她的唯一,仿佛,他信与不信,可以决定她的命运。。。。。。。 王弘僵了僵,好一会,他伸臂搂紧她,声音也有点哽,“我知你没有。”在陈容嫣然一笑中,他仰着脸,目光看向天空,喃喃说道:“我既然来救你了,便不会再在乎这些。” 陈容闻言,抬头看向他。看到的,却是他优美的下巴。 这时,慕容恪冷笑的声音传来,“真真恩爱啊。”吐出这几个字,他冷笑一声,不知为什么,唇动了动,慕容恪却把后面的话吞了下去。 王弘转过头来。他有点诧异的,静静地盯着慕容恪,这时,慕容恪身后走出一个将领,那将领指着陈容,怪声叫道:“王家七郎对你这个妇人,当真情重,可惜啊,这妇人。。。。。。。” 不等他说完,王弘右手在虚空一斩,以一种高傲的,轻蔑的姿势打断了他的话。 转过头,王弘盯着慕容恪,盯着他,他说道:“你输了。” 嘴唇一勾,王弘轻笑道:“慕容恪,你又输了。” 丢出这两句话后,王弘盯着眼中都要喷出火来的慕容恪,放声一笑,喝道:“撤!” 一声令下,众骑缓缓回撤。 望着那一千多骑士,烟尘滚滚地越去越远,胡将们都是一动不动。事实上,就算王弘真没有伏兵,已奔波了数个时辰,劳累不堪的二千胡人,也不一定是王氏私兵的对手! 现在的胡将,已从震怒中清醒过来。 渐渐的,那一千多王家护卫渐渐消失在眼前。 渐渐的,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对面的树林中,只剩下无尽荒凉的原野。 盯着盯着,慕容恪右手成拳,朝后面重重一捶,在令得树枝猛烈摇晃中,他咬牙切齿地低喝道:“欺人太甚!” 顿了顿,他又骂道:“这厮欺人太甚!” 这厮特意前来,就是为了耻笑自己这么一句,实在是可恼可恨。 听到他的咆哮,一个胡将嘀咕道:“王真恼了,为什么不拿那妇人的事激一激他?” 这话声音不大,慕容恪没有听清。 陈容简直不敢相信,王弘便说了这么一句话,就退下了? 这时,一个护卫凑近王弘,低声说道:“郎君怎么就退下了?这,当初计划好的还不曾实施呢。” 王弘低头。 他望着怀中疲惫不堪,眼睛都睁不开了的陈容,伸手抚着她的秀发,淡淡地说道:“想退就退了。” 这回答很任性,不过王弘任性惯了,又是他们的郎君,众护卫相互看了一眼,又瞟了一眼陈容,便不再说话。 只有陈容,在王弘下令退下的那一刻,整个人便如千斤巨石放下,一下子给放松了。 这一放松,便是无穷无尽的疲惫和困倦来袭。 可她不想睡。 她望着眼前那秀洁素净的衣襟,听着他说着‘想退就退了’,不知不觉中,眼眶又红了。 他是那么的聪明啊,他是不想自己被人质疑,被人伤害啊。。。。。。 陈容揪紧他的衣襟,紧紧地揪着。 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 那手温柔地拉开陈容勾起的手指,把她轻缓地合在掌心中。 ## 柳暗花溟新作《金风玉露》,简介: 宅门里,夫人吵小妾闹,小小家丁可笑可笑。 朝堂上,你也争他也抢,叫声王爷提防提防。 某女:(得意洋洋)学了一身泡妞的本事! 某王:(长眉微挑)如何? 某女:(垂头丧气)自已是个妞…… 某王:(不怒自威)还不给我过来! 某女:(双手抱胸)干吗?我不要! *话说很久很久以前,某女假扮男装,卖身王府,从最低等的家丁做起…… 这本书在媚公卿的页面上有链接,大伙喜欢的话看看去哦。、 另:这两天有点事,更得比较少,不过大伙放心,过了这两天会补回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82章 妒忌引起的恩爱 因和谐严重,现将所有暧昧章节删去,章节内容暂以我的新书骄娇无双代替。 一婢喃喃说道:“一县可卖一次,六个县卖了六次,这么说来,如果是二十个县,三十个县,她就可以凭着一张图纸,给卖上二十次三十次了?天邪,赚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容易了?” 这婢却没有想到,如果不是与琅琊王氏的队伍同行,姬姒根本就不敢这样做。要不是有她们这块招牌在,姬姒的图纸只怕一拿出,就会被人直接抢了去。 中年婢妇隐隐明白一点,却也不太明白,她道:“应该没那么容易,应该只能赚这一千二百金。” 王璃呆了一阵,转眼她哧声笑道:“一千二百金而已,不过我几顿饭钱罢了,亏她还那么得意,那些仆人还把她捧到了天上去!” 不过这一次,那中年婢妇沉默了,她没有与自家小姑和众婢一起嘻笑,而是等众人都散尽后,对着自家小姑轻声说道:“小姑,这姬氏女,是个赚钱的高手啊。”生怕自家小姑不信,中年婢妇轻声又道:“小姑,你生来富贵,不知贫贱人的事。不说别的,咱们府中的那些个管事和门客,就没有一人能在短短二月中,把成本翻六倍的高手!小姑,这姬氏女如此能干,如用得好了,不失为一臂助。反正她出身就在那里,不如小姑你与她交好点,将来若能嫁给谢十八,这姬氏女也可成为小姑你的忠仆和管家。” 婢妇又道:“小姑,大郎君说过,咱家这样的门第,可以不读书,可以没有美貌,但是,咱们的子弟一定要会用人,要是手下有几条忠心耿耿又会做事的狗,那日子还不是想怎么过,就能怎么过?” 她这话一出,王璃不由沉默起来,看到自家小姑在寻思,婢妇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 姬姒历经二个半月后,再次回到了建康。 离开时,还是四月时,回来已到了七月。 姬姒带着三十几个部曲,押着自家剩下的二十六辆驴车,以及一千二百金,回到了庄园。 原本,姬姒以为,郑吴等人看到自己终于回来了,定然是欣喜若狂的,可她没有想到的是,众仆在欢喜过后,却一个个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姬姒伸手拍了拍赖在自己怀里不肯离开的姬道的背,让他离开后,她转向郑吴,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郑吴向她行了一礼,抱着一叠请贴送到了她面前。 这些请贴,张张制造精美,浓墨挥豪中,反面是一副骄傲雍容的美妇人图。 所有请贴,都是一个人发出的。 姬姒拿过一张看了看。 见她双唇抿起,郑吴低声说道:“小姑,张贺之郎君还派人来了,他说,他替小姑画的那副图,如今轰动了整个建康,每天都有许多权贵询问于他,画中美人是谁。前天他还派人来说了,他说,他会在宓妃庄园恭侯小姑大贺,如果小姑回到建康后,三日不至,他将向所有询问美人图的权贵,公开小姑的名姓住址!” 这是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瞬时间,姬姒柳眉倒竖,凤眼带煞! 这时,郑吴苦涩地说道:“小姑,我们也与张家郎君说了,你与谢广乃是旧识好友,可那张贺之浑不在意,他只说,他要看到小姑!他还说,他画的图,随时可以公开,别说是谢广这等人,便是谢十八亲临,也挡不了他公开他的画!” 话音一落,郑吴流下了泪,他哽咽地说道:“小姑,这下怎么办?张贺之那样的风流郎君,今日爱慕一个女子,转眼便忘得一干二净,要是被这样的人沾了身,小姑你这辈子就真毁了!” 姬姒沉默了许久。 在太阳下山时,她把郑吴孙浮等人叫进来,姬姒拿出几张纸,这些纸上,都写着一个地址和一个人名。 将这些放在孙浮面前,姬姒说道:“这四人,你各带上五十金前去拜访。记着,这些人中,有一个是美貌女子,她顾及名声,你给的金可以加到一百五十,如是端正君子不为金所动,你可以把我被张贺之以图威胁,强请相约的事告知。你跟他们说,只有一场表演,完事之后,无论成与不成,这金都是他们的。还有,无论用什么办法,你们必须请到这四人!” 孙浮和秦小木等人相互看了一眼后,低下头朗声说道:“我们办事,小姑尽管放心!” 在几人领命离去时,一侧的郑吴诧异地说道:“小姑,从他们住处来看,这四人都是寒门中人,既是寒门中人,你这五十金的开价也太高了吧?”转眼他又好奇地问道:“小姑,你找他们来是想?” 姬姒却是微微笑道:“这四人,虽处寒门,却都是才高之人,明明才高,却名声不显,那是因为他们并不看重金钱。我既想一举成功,自然只得重金相邀!” 转眼,姬姒对着郑吴,悠然说道:“我写了一张请贴,还请叔派人把它送到张贺之郎君手中。” …… 张贺之接到姬姒的请贴时,已经是傍晚。 这二三个月,他一直在回想姬姒那一眼,而每次回想之后,再看到自己画出的那副姬姒长大后的图画时,他便感到了一种让他激动不已的心跳! 姬姒约定的地方,就在清远寺后的湖心亭上,因现在时辰不早了,张贺之草草打扮一番,便急忙上了驴车。 这种兴奋,他已多久没有尝受过了?张贺之想道,这世间,还真是唯美酒与美人不能错过。 张贺之饶是赶得急,当他来到清远寺时,太阳也在开始沉入地平线,漫天的烟霞,正是红得最灿烂的时候。 隔了老远,张贺之便看到了湖心亭和那九曲走廓,不过,上次来时还光秃秃的走廊,此刻红纱飘荡,竟被人装扮得如诗如画。他不由想道:真不愧是将来的倾城美人,随便露一手,便是胜景。 当下,他挥退部曲,放轻脚步,缓缓朝着那走廓走去。 就在张贺之来到湖边时,陡然的,前方的走廓中,传来了一阵琴声。 这琴声刚刚一起,张贺之便不由自主的顿了足,略一倾听,他脸色已然微变。 没有想到,这么一番偶遇,竟然能遇到一个琴道国手! 他张贺之向来自负,一直以来,他自以为于琴技上,整个建康,除了谢琅之外,他再无余子可以入眼。 可是,这一刻他听到的琴声,竟是技术高超到了极点,就算不能远胜过他,与他并肩,那是绝对可以的! 这琴声,悠远,美丽,神秘,同时充满了一种华丽的明月轻纱般的清幽之美。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曲终了。 几乎是那琴声散去的一瞬,张贺之情不自禁的鼓起掌来,他清声叹道:“某尝以为自己琴技无双,直至今日,方知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说到这里,他迫不及待地跳上了走廓,在一片飘飞的轻纱中向前走去。 走过第一个曲廊时,张贺之看到了一个清瘦俊秀,有遗世独立之姿的青年郎君,此刻,这郎君正坐在一面瑶琴后,含笑着看着他。 这人,却甚是面生! 也不知为什么,在发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做寒门子弟打扮的陌生人,也拥有与自己相差无几的琴技时,张贺之突然有点怅然了。 就在这时,蓦然的,第二道走廊处,传来了一阵胡琵琶声。 这胡琵琶,是北方流行的,也是张贺之的爱好。 与琴声一样,这胡琵琶声一出,便让张贺之看到了那山林虎啸,旷野剑舞,极铿锵高绝之处,远远不是张贺之的本事能比! 不过,对于胡琵琶,张贺之并没有那么自负,他如痴如醉地听了一会,忍不住拂开飘飞到了脸上的轻纱,提步入了第二曲走廓。 然后,他如愿以偿地看到了一个同样风姿独立,气宇不凡的寒门郎君。 张贺之静静地站在这寒门郎君之前,直到听完了这一曲,才再次提步。 不知为什么,张贺之有点迫不及待了。 当他穿过重重轻纱,来到第三处走廊时,他一眼看到的,是一个身着红色纱衣,脸上蒙着薄纱,正娉婷起舞的美人。 这美人,身姿美到了极致,那细腰,那丰臀,那一舞一顾盼间的风情,还有那轻盈得仿佛随时会飞去的舞蹈,都令得张贺之生平第一次,因一支舞蹈而失了魂。 他失魂落魄地看了一会后,突然惊愕地叫道:“飞燕舞?这是西汉时赵飞燕谱的飞燕舞?已经失传了几百年的飞燕舞?”他目不转睛看着,直过了许久许久,才轻轻呢喃道:“这怎么可能?” 这美人跳的,正是飞燕舞,她身姿飘渺如梦,几乎是河风一吹来,张贺之便伸出手去,他总有一种感觉,这风再大一点,这个美人定然会随风飘去,再不复返。 当最后一刻,那美人赤着足,在一只玉碗上婉转回旋时,张贺之彻底沉醉了,直到一舞终了,他才轻叹一声,继续提步向前。 此时此刻,对张贺之来说,这美人虽美,飞燕舞虽神秘,可这红纱后的东西,更令他渴望。 于是,他来到了第四曲走廊。 这处走廓,却在薄纱之后,竖起了无数由空白纸糊成的屏风,而一个披头散发的郎君,正在挥墨疾画。 他画的,是一副山水图,山势连绵,水泊起伏,湖中有美人无数,或聚于船中低语,或在湖中亭里下棋! 一串连在一起的屏风,挡不住这人的画笔,他笔墨所到之处,一个个或美丽或旷远的人物,俨然立于纸上! 这个的画技,竟完全不下于他!便光以画美人论,这个画的美人,也不在他之下! 一时之下,张贺之呆若木鸡了! 一直以来,他最自信的就是自己的美人图,他曾经以为,这一个百年,自己在绘画一道上,是无可取代的宗师,他曾经以为,他必然会因绘画而名传千古! 可这一刻,他却轻易地看到了一个画技还在他之上,却无名无姓,不为世人所知的绝顶才子! 张贺之呆若木鸡一会,他踉踉跄跄的继续向前。 当他拂开第五曲走廓的轻纱时,他看到了一个高冠博带的中年人,这中年人面前,放着一本书,那书上清清楚楚地写着“道家阴阳说”。 道家阴阳说? 在阴阳一说上,同样被称为宗师的张贺之脸色变了,他急走几步,拿起一个卷册看了起来。 这卷册很薄,字数也不多,他才看了一刻钟不到,额头上便渗出汗来。他抬头看向那中年人,哑声说道:“这书是你著的?”张贺之失魂落魄地说道:“阁下于阴阳一道如此有见解,为何从不现于世人面前?” 不过,这一次张贺之却错了,这书简,是姬姒默写的,她默写了二十年后才出世的一本阴阳道学著作,那著作字数不多,寥寥万字而已。可那一万字,却横扫当世阴阳家,在天下间造成巨大的反响。张贺之眼前这个饱学儒士,不过是她请人假扮的。 因是假扮,那中年儒士自是不回答张贺之的问话,他高深莫测地一笑后,低下头奋笔疾书。 张贺之这时已经被震振得失魂落魄了,他急走几步,来到了第六曲走廊。 在第六,第七,第八,第九曲走廊上没有再看到人后,他松了一口气。 这时,张贺之终于看到了湖心亭。 却见这湖心亭,也是改装了一番。它以白缎铺地,四面竖有绝美屏风,一道他从来没有闻过的奇香袅袅而来,酒正被温得冒着白气。 就在张贺之打量而去时,只见一个打扮得华美无比,极有风流富贵气的美少年,从红纱后缓步走了出来。 这真是一个极美的少年,他双眉飞扬, 凤眼生波,他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身后红纱飘飞,而他,就那么冷冷清清的朝着张贺之看来。 一直以来,张贺之都以为,他的风姿,是绝无仅有的,因为无数的贵妇,无数的男男女女,都为他独特的富贵闲逸气质倾倒过,都因他的盛世才有的风流而迷醉过。 追捧的人太多,他也一直以为,自己真是绝无仅有了。 可现在,眼前这个美少年,他的美,他那溢于言表的风姿风仪,竟是与他相类的富贵闲逸气。不,眼前这个美少年还多了一些什么,似是看穿了,经惯了而有的旷达,也似乎是一切稳操胜劵的雍容。 如此华美,如此绝无仅有的华美雍容! 张贺之嘴张了张,他刚要问出:你是谁,为何建康出了你这样的美男子,竟无人知晓。转眼间,他从这人的骨相中认出来了。当下,张贺之惊叫道:“姬姒?姬氏女?” 眼前这个绝世美少年,竟然是姬姒那个小姑扮成的,张贺之陡一认出,便木楞在地! 这时,姬姒开口了。她轻裘缓带地走到张贺之面前,以一种似笑非笑,似是嘲讽,又似是不屑的眼神看了张贺之一会后,姬姒折扇轻叩手心,徐徐说道:“张贺之,张家郎君。你刚才也看到了,你为之骄傲的一切,其实不过如此!你以为自己绝无仅有,可这世间,胜过你的人却很多!你唯一胜过的,不过是你手中的权利,所以,张家贺之,你准备用权利辗压我们吗?” 姬姒这话,说得十分刻薄。一时之间,令得张贺之脸都白了。 想他张贺之,自负风流才子,便是对最微贱的寒门美人,他也以情动之,以心诱之,他从来都看不起那些仗着权势为所欲为的人,也从来都以为,自己才华高绝,品味独特,天下妇人,真正了解自己后,无人不会倾心于己。 这还是平生第一次,有个人告诉他,他所拥有的,他所骄傲的,其实都不值一提,他除了用权利辗压,便再无所长! 偏偏,说出这话的,还是这几个月迷得他神魂俱醉的美人,还是他一心想征服的尤物! 在一阵失魂落魄后,张贺之深吸了一口气,他闭上双眼,徐徐说道:“你说得对,以权利胁迫你前来,是我犯了错!”他低下头,朝着姬姒深深一礼,又道:“你也做得很对,如你这般有才情有美貌,能轻轻松松就请来五个拥有惊世国手的才智高绝的女子,我不能让别人轻易毁了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那副美人图,我以后会收起来,也不会让人知道是你姬小姑。” 姬姒满意了,她负着手,自自然然地越过张贺之,朝着外面走去。也不知为什么,张贺之一直站在那里,一直看着她的背影,却一动没有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张贺之追出来时,他看到的,是满天的星河,以及空无一人的湖岸。而他的身畔,只有那湖那天,伴着轻纱围着他轻舞。 也不知为什么,这一刻,张贺之却是笑了,他低笑了好一阵后,从薄唇里温柔地吐出了一个名字,“姬氏阿姒……”(未完待续) 第183章 与冉闵会合 感觉到他再次变得硬挺的陈容,刚要挣扎,想到他所说的‘及时行乐’四个字,不由忖道:罢了,都不知道明日会怎么样,便是我真怀了孕,也许这个孩子都没有生出来的机会。不如随着他罢。 这样一想,她便伸出玉臂,搂上了他的颈,迎上了他的索吻。渐渐的,车厢中又是春光一片。 一行人走得很慢,马车在摇晃中走过了傍晚,在野地宿了二晚后,又到了黎明。 黎明的荒野,寥阔而清凉。 马车中,陈容倚在王弘怀里,慵懒地看着外面的风景。 王弘低下头,伸手抚着她裸露的肩膀,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可以看到那若隐若现的玉色丘陵。 晨光中,她樱唇微肿,双眼水汪汪波光闪动,滑腻的肌肤散发着诱人的香软。这个妇人便是这样,只要解去防备,便无时无刻不在媚惑着他人。 一只手伸出,再次扣上了那更加青紫的指印。 虽是轻触,可陈容还是痛得哆嗦了一下,她回眸微眯,嗔道:“已痛得伤了。”见他盯着自己,她委屈地吸了吸鼻子,补充道:“是真的。” 王弘一笑,双手兀自按在乳丘上,清润的声音带着倦意,“阿容?” 陈容应了一声。 王弘正要说话,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个响亮的声音传来,“郎君,冉将军来了。” 冉闵来了? 陈容一凛间,只听得王弘淡淡的笑声从头顶传来,“战事刚刚了结罢?都不休息一下就过来了,这人,倒也有心。” 听到最后几字,陈容低下了头。 王弘瞟了她一眼,命令道:“准备一下。” “是。” 马车停下,陈容从车壁间拿出一套衣裳服饰王弘换上,然后,她伸手拿向王弘为她备好的女裳。 刚刚碰到一套白裳,一只手按上了她的手。 陈容诧异地回过头来。 王弘瞟着那套白裳,右手一伸拿了一套浅红中镶着金线的裳服。把它朝陈容身上一放,王弘说道:“穿这个。” 陈容诧异的目光中,他别过头,有点别扭地说道:“穿吧。” 陈容应了一声,接过那裳服。阳光下,浅红的裳服如波浪般翻腾,缕缕金钱如阳光缠绕,煞是华丽。 她以前,从来没有穿过红裳。 若不是慕容恪强迫,她真不知道,自己穿红裳那么耀眼。 现在,她的心里对于这红裳还是有着抵触的,可是王弘这么坚持。。。。。。咬了咬唇,陈容解开外裳。 外裳脱落,雪白纤长的颈项,弧度优美的肩锁呈现在王弘眼前。不知不觉中,他的手抚上了她的肌肤。 抚着她,他低低说道:“冰肌玉肤,晶莹流光,至华至暖,宛如温玉,真温柔之乡也。” 吟诵着,他倾身上前。便这般搂着陈容,把自己的脸贴在她的颈侧。 他热热的呼吸,都喷在陈容的耳边,令得陈容痒痒地想笑。 忍了忍,她还是红着脸笑道:“七郎说的话真真动人,这便是闺阁之乐么?” 她的问话,让王弘一怔,说道:“听卿卿的意思,似是对这闺阁之乐向往已久?” 陈容连忙垂下双眸。 她是向往了很久,前世时,她盛装打扮,坐在纱窗前,望着那郁郁葱葱的树木,会渴望这永远也无法触及的幸福。 现在,她触及了。。。。。。这种幸福,也许只有数日,可它如此美好,她何必还要胡思乱想? 想到这里,陈容咬了咬唇。她轻轻侧头,便这般在王弘的鼻尖上咬了咬,媚态横生地白了他一眼,道:“世间的女儿,有哪个不向往?” 她回过头,含着笑,便这般背对着王弘,解下中衣。 随着白色中衣飘然落地,她清楚地听到,身后的男人呼吸在变粗。 陈容咬唇一笑,姿态优美如舞蹈般,从一侧拿起新的中衣。 她刚刚把中衣放在身上,双手便被锁住。 王弘从背后锢制着她的双臂,他的唇,在她的玉颈胸锁间狠狠咬了咬。 转眼,几个牙印出现在唇下。 陈容根本来不及叫痛,他头一侧,便在她的耳下重重一咬。 当他移开时,陈容已呆呆地望着铜镜,铜镜中,那几颗牙齿印是如此明显,如此扎眼。 直过了好一会,陈容才呆叫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她忍不住在王弘手臂上重重一掐,恼道:“你叫我如何见人?” 王弘轻哼一声,懒懒地说道:“这几日你不需要见人。” 怎么会不需要见人?那冉闵还在前面侯着呢。 陈容一想到冉闵,不由回眸窃笑,抿唇说道:“七郎。”这一回头,她对上的是不知何时移到车窗边,斜倚于塌,眼望青天白云,一脸宁静从容,优雅之极的王弘。 这小子,又在装了。 陈容白了他一眼,把中衣穿上,套上那浅红裳服。 两人忙完后,马车再次驶动。 渐渐的,前方喧嚣声渐响,马嘶声不绝。当马车停下时,陈容已就着铜镜,把头发挽好。 这一次,她挽的是妇人发髻。刚刚把钗子插上,车外传来王弘温柔的声音,“下来吧。” “是。” 陈容走下时,王弘并没有等她,而是大步向前走去。 陈容连忙跟上。 在她的前方二百步远的地方,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一支队伍,一眼望去,陈容只看到马蹄践踏起的滚滚灰尘,还有黑压压地一片人头。 这队伍,少说也有几千吧。 在陈容两人向前走去时,那队伍中有人跳下马背,也在向他们走来。 不一会功夫,王弘已走到一棵大榕树下,负手而立。 陈容碎步走到他身后,因正对着太阳,光线有点炙烈,陈容便眯着眼睛。 视野中,十几个男人大步走来,走在最前面的男人,一身盔甲在阳光映衬下,特别高大,特别冷酷。 那盔甲上血迹斑斑,灰尘处处,几乎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那狼一样幽深锐利的眼眸下,也溅有一块血渍。 走在他身后的男人,也是这样,一个个都是染满了血和灰尘。 那男人一眼便看到了王弘,当下薄唇扯了扯,算是一笑。 笑过之后,他双眸瞟向王弘身后,看到了陈容。 这一眼,他的双眸迅速地闪过一抹惊艳。 王弘大步迎出。 他朝着盔甲在身的冉闵一揖,笑道:“祝将军大胜得归。” 冉闵点了点头,他的双眼,依然放在陈容身上。 直直地盯了陈容一阵,冉闵点了点头,道:“容光焕发更胜往昔,看来无妨。” 他转头看向王弘。 盯着王弘,他薄唇一扯,淡淡说道:“七郎当真好手段,这一英雄救美后,美人的发式都变了。” 王弘一怔,回头向陈容看来。 对上梳成妇人发髻的她,王弘唇角慢慢一扬。 慢慢的,他的唇角越扬越上,越扬越上。 果断的从陈容的身上移开时,王弘俊逸高华的脸上,已是笑逐颜开,那双清澈高远的眸子,也微眯着,荡漾着满足的愉悦。 见到王弘这样,冉闵轻轻一哼。 略略沉默后,王弘问道:“战况如何?” 提到战况,冉闵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皱着眉头沉声说道:“慕容恪名不虚传。以有心胜无心,尽歼的也只是慕容于部三千众。至于他所率的那二千人。” 说到这里,冉闵眉头跳了跳,道:“那二千人丝毫不损。” 他看向王弘,道:“那厮在半途埋下了二千人,杀了我一个措手不及。刚刚脱身出来,又遇到了慕容恪本人。彼时我连战两场,已然劳累。虽人数不输于他,双方对峙半日,还是各自后撤。” 王弘点了点头,轻声道:“不错,慕容恪才智出众,所统士卒勇武过人,与他硬拼,只能两败俱伤。”顿了顿,他说起自己的情况,“他见我只是想带走阿容,便不愿意冒险了。” 这点冉闵自是知道,他点了点头,只是在王弘提到‘阿容’两字时,他又向陈容瞟了一眼。 收回目光,冉闵转向王弘,他冷着一张脸,严肃的,缓缓地说道:“如你所愿,莫阳城主的财物,我没有动。。。。。。我一路护送,慕容恪派出的胡衍成部,也被我的人赶走,没能占得好处。” 这话一出,王弘显然有点吃惊,他诧异地盯着冉闵,低声问道:“你都没有动?” 冉闵点了点头。 王弘盯着他,慢慢说道:“出明道那支,是我王家的,你可以动的。” 冉闵没答,反而抬头看向陈容。 这一次,他看得很认真。 定定地盯着她,冉闵徐徐说道:“这妇人,我不能让她被人折辱了。救她我自愿意,那些财物没有必要。” 说到这里,他看也不看王弘,径自说道:“请退开少许,容我与这妇人说上一句。” 一话吐出,众将一一退后。王弘把陈容的手握了握,缓步离去。 冉闵上前一步。 他低下头来,直直地盯着陈容。 盯着她,他眯起双眼,好半晌才问道:“那慕容恪,可有动你?” 陈容先是一怔,转眼她摇了摇头,低声回道:“没有。他被我言语所激,答应了许我尊严。” 冉闵没有回答。 陈容有点诧异,便悄悄地抬起头来看向他。 这一抬头,她对上了冉闵怔怔看来的目光,阳光下,他那锐利如刀,宛如黑暗中的火焰般的阴烈双眸,第一次出现了一抹怅然,落寞,还有难以言状的孤寂。 这是一种彻底的孤寂。 他用这种孤寂的双眸盯着陈容,许久许久,才低声说道:“你背信弃义,数番伤害于我。。。。。。这些,我都不怪了。” ## 第二更到了,今天奉上了七千多字,求奖励求赞赏求美美的订阅。(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84章 他的心 “背信弃义,数番伤害于他?” 陈容听到这里,真是有点想笑,可是,她对上他那孤寂的眼神,对上他斑斑血迹与灰尘相混的高大身躯,明明阳光正好,可这个俊美无畴的男人,偏让人感觉到冷清和寂寞。这是一种旷世的寂寞,是灵魂永生永世行走在荒原中,不被人所了解,也从没有伴侣相随的寂寞。 陈容怔怔地看着他,几乎是突然间,她眼睛有点涩痛。微微侧头,陈容让荒野的风吹干眼睛。。。。。。或许,她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这个男人,他从骨子里便对如水的温情,有着无限的渴望。她曾经以为,他铮铿如钢铁,永远也不会被击倒,可她错了。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这个男人,始终是孤单的,不管他拥有多少,他的灵魂一直在漂泊,一直在寻找温暖。 上一世,她用错误的方式进入他的眼中,虽用尽心机,最终也没有得到他的回眸。 这一世,她放开了他,放开了那种执着。可便是那有意无意的挑逗,那下意识中的排斥和渴望,却让她走入了他的心。 想着想着,陈容也觉得,自己真是伤害了他。便如他上一世伤害自己一样,她强行走入他的心,却又对其不屑一顾,这便是对他最大的伤害啊。 唇动了动,又动了动,如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陈容没有办法感到开心。 风吹乱了她的长发,陈容伸手拂了拂,慢慢垂下白嫩的手,陈容想说一句什么话时,冉闵低沉的声音继续传来,“阿容,若是。”他艰涩地说道:“若是你怀了孩子,又无处容身,便来找我吧。” 陈容嗖地抬头看向他。 对上他定定盯着自己的,无边孤寂的目光,陈容低声说道:“慕容恪真没有动我。”她的声音有点无力。她也知道,一直以来,落入胡人手中的妇人,最好的莫不过是被主帅一个人睡了,更多更普遍的是,成为胡人将领和军卒们共同的玩物。。。。。。。这是常例,没有女人能逃过。于是,眼前的冉闵和王弘便以为,她也没有逃过。 冉闵紧紧地盯着她,还在说着,“你这妇人,性子也太倔了。你便是容不得陈微,也可以找到我,向我陈述。为了这么一件小事,你便失身于王弘。阿容,你负了我。” 他的声音低沉中透着一种悲伤,在说出‘你负了我’几个字时,更有一种无力。 陈容的唇动了动,她知道,当初如果她真心的,持意的非他不嫁,在知道陈微之事时,是可以找到他,向他要求的。虽然他不一定听,可她应该试一试。 冉闵盯着她,见她低下头,嘴角的肌肉跳动一下,又说道:“你都失了身,我也不想计较,还愿意娶你。。。。。。可你依然拒绝,阿容,你的心直似铁石。” 他说到这里,仰着头看着天空,喉结动了动,俊美的脸上凄然一笑, “想我冉闵这一世,纵是屈身胡狗,认贼作父,纵是解救了无数族人,得到的永远都是白眼相待。我也是无所谓的。。。。。。。只有你这个妇人,你这个妇人,刚让我欢愉无尽,直觉此生无撼,转眼却如此对我。阿容,我恨你时,真想杀了你。” 陈容咬着唇,更加低下了头。 冉闵喉结又滚动了几下,他闭上双眼,掩去眼中的涩痛和落寞。唇动了动,他低哑地说道:“这一次,我也想放手不理。可一想到你陷身胡狗,与我所见的千千万万晋人女子一样,在一个一个的鲜卑贱奴身下哭泣。我还是坐不住了。” 他说到这里,陈容轻轻退后一步,慢慢躬身,朝他福了福。她心情太过复杂,咽中也被哽住,除了做出这个动作,她真不知道还能怎样。 冉闵低哑的声音继续传入耳中,“现在,你无恙归来,我甚是欢喜。” 说出这句话,他盯着陈容,一字一句地说道:“妇人,你记着我的话。如无处容身,可以来找我,我堂堂丈夫,必不会耻笑于你,便是你的孩子,也会当成亲生。” 他说到这里,深深地凝视着陈容,他盯着那么认真,那么执着,似乎想把她牢牢地记住,也似乎是想看过这一眼后,把她完全地忘记。 直直地盯了她好一阵,风中传来他的叹息声。待得陈容抬起头时,只听到衣袂拂过的风声。 冉闵走到坐骑旁,翻身跨上,他再不回头,声音清朗而冷酷地喝道:“走!”一令吐出,千骑同时走动,卷起的灰尘,直让陈容眯了双眼。 王弘走到她身后,他盯着阳光下,那越去越远的血色身影,负着手淡淡说道:“你走投无路?他想太多了。” 不满的声音传入陈容耳中,她连忙眨去眼中的干涩,才回过头来。 刚一回头,她便对上王弘静静盯来的目光。对上陈容湿润的双眼,他不满地一哼,道:“走吧。”也不等陈容跟上,便扬长而去。 陈容重新上了马车。 她低着头,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相绞的双手。一时之间,两世心绪,万般思潮,都浮出心头,久久久久,化成了一声叹息。 抬起头,陈容怔怔地看着外面的风景,也不知出神多久,她才记起王弘,便转头向他看去。 她对上的,是闭目养神,宛如雕像的王弘。 陈容向他挪了挪,刚刚靠近,他冷冷的声音传来,“不思念你的故人了?” 陈容一怔,转尔忍着笑回道:“有了新人,何必再思故人?” 王弘睁开眼来。 他的眼神,依然明澈高远,遥不可及,可是陈容太熟悉他了,一眼便看到他的唇在微微嘟起。 陈容忍着笑,头一扬凑了上去,在他的唇上重重‘叭唧’一声。 被陈容轻薄了,王弘依然用他那明澈高远的眸子俯视着她,神色间冷漠而遥远。 陈容暗叹一声,她静静挪开,低着头,从一侧的车壁间把他的七弦琴搬下,素手一挥,一缕极宁静而悠远的思念流溢而出。 低着头,红裳掩映下,她清艳的面容如夕阳下的湖泊般美好。随着她素手划过,如缎的墨发披泄而过,露出那白玉般优美的颈项。 不知不觉中,王弘看着她的眼神,冷漠尽去,迷离渐生。 马车声,低语声,还有弥漫了整个黄尘古道的灰尘,在这宁静而美好,悠远而古老的琴声中,定格成永恒的图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这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相思,想你时,时辰不再流动,日与夜不再变迁。想你时,宫阙如秦墙,你的身影远在云端。想你时,每一息都那么漫长,心绞成了无数碎片,片片都是你带笑的流影。想你时,死亡已不可惧,无数次静坐于月色中,愿魂魄飘离此身,会你于千山外。 明明相思已然刻骨,可此音只见宁静,不见凄苦。 不知不觉中,王弘伸出双臂,从背后搂住了陈容。 他在她的发际,轻轻印上一吻,咽中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哽住了。从她的琴音中,他仿佛看到陈容置身于万千胡奴中,在无数双淫秽欲望的眼神中,在一种随时准备赴死的宁静中思念自己。 他搂她搂得太紧,令得琴音已乱了节拍,既然乱了,陈容便双手按在琴弦上,停下了弹奏。 突然的,耳垂处一暖。 却是他轻轻含上了它,低润温柔的声音带着涩意,“那日,在西山道观上你与冉闵的谈话,我都知道。” 在西山道观上的谈话? 陈容眨了眨眼,有点疑惑。 他唇下移,在她的修长的颈侧脉博处印上一吻,在她的颤栗中,他低低的,温柔地呢喃,“你问我为什么会来救你。。。。。。。阿容如此待我,七郎岂敢不来?” 七郎岂敢不来? 只是短短几个字,陈容仿佛已然醉了。她双眸流转,情不自禁地转过头去。 刚刚一动,她的头便被强行定住,令得她怎么用力也无法回头,无法看他。 他不要她回头,她便不回头了。陈容忍着笑,忍着醉意,向后倚入他的怀中。 这时,他扳过她的脸,温软的唇吻上了她的。陈容抬头相就,香舌暗吐间,两个身影再次缠绕成一个。 车队不紧不慢地向南阳城驶去。 随着离南阳城越来越来,官道上已明显变得热闹了。时不时的,会有一个商队经过,走到现在,甚至可以看到三五一群的小队伍。 这些经行的人,自然都是晋人。。。。。。越是乱世,越见忠臣。自从新的莫阳城主,奇阳城主入驻后,越来越多的热血男儿来到这里。在他们看来,莫阳,南阳奇阳诸城联成抗胡第一线,已充份表明了朝庭抗胡的决心。而他们,自是要奋斗在第一线。 在这些行人中,王弘带领的这支队伍,被越来越多的人关注着。虽然这支队伍上不见家族标志,可他们精悍的身形,内敛的杀气,还有精良的坐骑,都显示了他们强大的战力。 于是,在马车维持着这数日来惯常的颠覆晃荡,春意绵绵时,一个骑士突然冲出,拦在了王弘的马车前。 ?? 继续努力,可能会有第二更送上。 呵呵,看了一下粉红票榜,才发现大伙都挤在一起呢,媚公卿的位置不上不下的,看了着实让人心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85章 传言 这个骑士倒也有趣,头上顶着一个酒壶形状的帽子,身穿儒士袍服,腰间却插着一柄极大的斧头。 这不伦不类地打扮,几乎是一亮相,便引起笑声一片。 那骑士策着自个的瘦马拦在王弘的马车前,朝着马车中胡乱晃了晃手,他大叫道:“敢问马车中是谁家儿郎?护卫精悍如厮,战马华丽如厮,马车摇晃如厮,”这‘马车摇晃如厮’六字一出,笑声响亮起来,那骑士还有摇头晃脑地说完,“某实想见上一见!” 这人的声音虽然浑浊,所说的每一个字,还是结结实实地传入了马车中。 被王弘压在身下的陈容,瞬时一僵,她红着脸推了推他,小小声地说道:“快,快起来。” “为什么?” 这声音太懒洋洋了,陈容白了他一眼,压抑着他突然动作引起的喘息,羞愧地说道:“有人在跟你打招呼。” “是么?” 陈容大力点头,低低应道:“是。你听听。” 王弘点了点头。 他朝着陈容温柔一笑,伸出光溜溜的手臂,便这么穿过车窗朝外面一摇,哑着声音说道:“与山荆久别重逢,正修练欢喜之道,改日有缘再见。” 外面喧嚣声一静。 转眼,笑声大躁,此起彼伏的呼啸怪叫声中,那骑士哈哈大乐道:“是理是理,某扰了鸳鸯交颈之乐,太也无状,太也无状,该责,该责。”一边笑,他一边策着马退下。 他一退开,众骑连忙加速,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哄笑的人群。 马车中,陈容脸红到了颈子,都要滴出血来,又羞又气的她,都没有听清王弘刚才说了什么。她只是瞪着他,一边把他推开,一边慌乱地穿着裳服。 王弘却是懒洋洋地只手倚塌,他静静地欣赏着美人着裳,道:“休要慌乱,人伦大道乃天地至理,便是皇帝来了也管不着。”说到这里,他轻笑道:“是了,上次与阿容欢好时,便是被皇帝堵了个正着。。。。。。噫,怎地那日阿容却不羞涩?” 陈容自是知道,满街的贵族,都把这种事视为寻常。马车中敦伦一下,实是寻常得太寻常的事。可她还是红着脸,朝着王弘气呼呼地低叫,“你,你为什么也不掩饰一下,还,还直接说出来?” 王弘高远清澈的眸子鄙视地瞟着陈容,声音淡淡,“做都做了,何必掩饰?” 陈容大恼,瞪着他的眼珠子都要冒出火来了。 就在她恨得咬牙切齿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响亮的说话声,“噫,好威武的护卫,不知是哪一家的?” 这声音直如洪钟,嗡嗡大响直震耳膜。 一个尖细的声音回道:“想是王谢瘐陈几家的。” 那洪亮的声音呆了呆,问道:“王谢瘐陈里,也有这种血战死士?” 另一个冷漠的声音传来,“井底之蛙!” 这话一出,那洪亮的声音似有点恼了,他扯着嗓子骂道:“呸!世家有什么真男儿?依我看啊,这举世天下,只有一个人值得尊敬。”也不等别人问他,那洪亮的声音径直叫道:“那人,便是那个南阳城大战时,敢身先士卒的白衣道姑。” 那冷漠的声音闻言,重重一哼,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这时,另一个声音叹道:“说起那道姑,倒值得我辈尊敬。” “不错,天下攘攘,皆为名利。一个妇人都比我辈热血,实是让人惭愧。” “若是见到那妇人,我定要向她行上一礼。” “听说陛下也极喜欢那妇人,那日还将十个美少年,敲锣打鼓地塞入她的府中呢。” “荒唐!如此人物,偏要这般行赏,陛下太也荒唐!” 乱七八糟地议论声中,王弘的脸色越来越青,陈容也给呆住了。 她没有在意陛下是不是塞给她美少年了,她只是从这越来越热烈地讨论声中,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名声更响了?什么时候起,她居然成了街头巷尾人人皆知的人物? 马车继续向前走去。 越是靠近南阳,陈容越是发现,议论自己的人更多了。而这些议论声,是一面倒的赞美。陈容听到后面,几乎都要怀疑,自己无论智慧还是勇武还是影响力,都大大胜过了冉闵等人,成了当代当之无愧的第一女英雄? 在她的瞪口结舌中,王弘低而清润的声音传来,“改道。” 一个护卫朗声应道:“是。” 随着车轮滚动声中,慢慢的,喧嚣渐远。 整理清楚的陈容,掀开车帘望去,她望着后方远远扬起的烟尘,和络绎不绝的人群,呆呆说道:“我什么时候,这么有名了?” 说到这里,陈容转头看向王弘,轻声问道:“是你吗?” 王弘慢慢睁开眼睛,他看着陈容,淡淡说道:“别高兴太早,你落入胡人手中的事已被有些人知道,他们会在上面做文章的。” 果然是他宣传的。 陈容抿着唇,嫣然笑道:“知道又怎么样?我都是女英雄了。” 见到王弘还在静静地看着自己,陈容凑上前去。她伸手掩着他的唇,低低说道:“不要想了,我已是建康人人都知道的风流道姑,便是落入胡人手中,大不了也是被折辱过而已。” 见王弘还在静静地望着自己,陈容偎入他的怀中,低低说道:“回了建康,不知郎君会如何,阿容会如何。。。。。。但有了此刻,阿容此生无撼。” 进入南阳时,已是入夜,一个护卫上前叫了几句,城门便打了开来,马车开始长驱直入。 走过城门时,陈容看到街道两侧人影幢幢,不少人朝着这里看来。 车队稳稳向前驶去。 不一会,马车驶入了王府中。 仆人们早就侯着,看到王弘下车,他们躬身后退,齐刷刷低着头。 陈容跟在王弘身后,大步跳入主院。 一入院落,她便紧走几步,来到他身后,她低声说道:“方才,众人形色有异。” 王弘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道:“那个陷我于莫阳城的人出手了。” 他回过头,对上脸色变白的陈容,微微一笑,宛如春风拂面,“不用怕,去沐浴罢。” 陈容没有动,她看着他,抿唇问道:“他们,会不会说你勾结胡人?” 她盯着他,很认真很执着,一副非要得到答案的模样。 王弘静静地看着她,暗叹一声,伸手抚上她的唇,道:“莫阳城的财物丝毫无损,怎谈得上是勾结胡人?” 陈容松了一口气,笑得眉眼弯弯地说道:“那就没有大问题了。” 笑着笑着,她见到王弘表情依然淡淡,不由小心地问道:“是不是,没有大问题了?” 王弘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温柔笑道:“想这么多干嘛,去沐浴罢。”说罢,他不理陈容,转身入内。 这一晚上,王弘依然拥着陈容欢乐之后才倦极而眠。 陈容是在一阵鸟语声中清醒过来的。 睁开双眼,望着纱窗处透进来的明亮日光,陈容以手遮眼,嘀咕道:“怎地这般倦?”昨晚睡得不算迟,又睡到现在才起来,可她就是感到疲惫。 枕畔边,王弘已然不在。陈容洗漱过后,慢步走向院落。 刚刚走到院门口,陈容便看到仆人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似是议论着什么。看到她走出,他们连忙急急散开。 陈容蹙眉,她自是知道,这里留下的,都是南阳王氏指派的仆人,那素养算不得高。可这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议论纷纷,也太没有体统了。 盯了外面一眼,陈容挥了挥手,召来一个婢女,“他们在说什么?” 她问得直接,那婢女讷讷半晌,才低着头期期诶诶地说道:“说,说郎君的事。” “七郎?” “是,是七郎。” 陈容转过头去,急急问道:“什么事?” 婢女悄悄看了她一眼,又急急低下头,回道:“外面的人都说,郎君,郎君为了一个妇人,不顾家族精心培养出的精英性命。他们还,还说,郎君为了一已私欲,只身涉险,与胡儿石闵和慕容恪数番交易,才换出,换出。。。。。。” 她看了一眼陈容,后面的话便说不出来了。 陈容咬着唇,急急问道:“还说了什么,继续说!” “是,是。” 婢女被她急促的命令吓住了,连忙说道:“他们说,这一次为了救你,郎君足足浪费了七百铁血卫士,五十个才华横溢的幕僚文士。他还透露出莫阳城主和奇阳城主的行进路线给胡人,幸好天佑我晋,阴计不曾得逞。” 顿了顿,婢女结结巴巴地说道:“他们还说,你,你是陈丽华那个妖妇转世,郎君置家国于不顾,贪美色而轻大局,是个真正的败家子,是千古罪人。” 陈容脸色发白地望着外面,好一会才喃喃问道:“还有吗?” “没,没有了。” “退下吧。” “是,是。” 那婢女一边退,一边偷偷看着陈容。就在这时,她看到陈容双眼瞬间变得明亮起来,脸上的焦虑之色也转为眷恋欢喜。连忙转头望去,这一下,她对上了缓步而来,白衣翩然,脸上笑意雍容,一派优雅自在的郎君。(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86章 解释 陈容碎步跑到王弘面前,仰头看着他,低声问道:“如何?” 在王弘浅笑看来时,她急急问道:“外面情形如何?” “尚可。” 陈容唇一抿,“别唬我!我听到了,外面议论纷纷,而这还只是南阳城。” 她说到这里,又巴巴地看向王弘。 王弘一笑,他伸手抚着她的秀发,气度悠闲,“生又如何?死又如何?区区小事,别乱了心。“ 他似是随口说出,可听到这话的陈容,却是心头大震。 她是真正死过一回的人,是那个真切地明白‘生又如何,死又如何’的人! 只见她咬着辱寻思了一会,再抬头时,已是满面笑容。这不仅仅只是笑着,它是一个人由内心地感到放松,由内心地放开一切才有的轻松愉悦。 她的笑容,让王弘怔住了。在他好奇的,不解的眼神中,陈容福了福,轻快地应道:“夫主所言极是。” 见到王弘还在盯着自己打量,陈容不由抛了一个生生的媚眼过去,声音娇软地嗔道:“夫主本世外之仙,怎地目光似狼,咄咄灼人也?” 这话一出,王弘哑然一笑,他正要说话,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婢女在拱门外恭敬地唤道:“禀光禄大夫,你的仆人求见。” 这声音刚起,王弘已衣袖一振,施施然入内,陈容目送着他离去,应道:“让他们进来吧。” “是。” 进来的,是两个三十来岁的汉子,在他们的身后,跟着他们的妇人。 这四人,可都是跟着陈容从平城过来的忠仆。一看到他们,陈容连忙迎上。 四仆不等她靠近,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喜极而泣地唤道:“见过女郎。” “起来吧。” “是。” “快,快坐下。” “是。” 四人在陈容面前倒也放松,领命坐下后,那年纪最长的仆人从怀中掏出一本帛书,恭敬地说道:“女郎,这是那六百五十亩良田。我们已然耕种,稻栗生长喜人,女郎难得来到南阳,要不要见上一见?” 陈容接过那帛书,细细地翻看起来。 她看得很认真。两世为人的她,深刻的明白,就算眼前四人最忠实,她最信任,该做的防范,该有的规矩还是不能少的。这世上的事从来如此,代价合适,任何人都有背叛的可能。 她前世是当过主母的,这帛书写得虽然粗陋,陈容却完全看得懂。 不过一会,她点头道:“不错。” 得到这两字评,四仆同时喜笑颜开。 陈容一笑,把帛书朝前一伸,道:“你们……”才吐出两个字,一只手伸过来,把这帛书截了过去。 这只手修长白皙,骨节圆润,可不正是王弘? 陈容看到王弘拿去帛书,不由有点诧异。 低着头,墨发披在眼前,白衣胜雪,翩然似仙的王弘,翻看帐簿的样子仿佛是在看诗书。 他信手翻了翻,递给了那四人。 四仆接过。连忙道谢。他们有心想说什么,见到王弘站在旁边,那话便不敢说了。当下,四人一一告退。 目送四人退下,王弘轻轻地说道:“购置这些田产时,卿卿刚入南阳。”他转眸看向陈容,似笑非笑,“那时刻,卿卿与冉闵那厮,想来不过一二面之缘……见了一二面,便把田产记在他的名下。” 听到这里,陈容的心格登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不由自主在换成了谄媚讨好。 望着笑得格外乖巧的陈容,王弘嘴角一扬,慢腾腾地说道:“卿卿要不要跟为夫我解释一二?” 陈容还在媚笑,他的声音一落,她便回道:“我也是没法。寄人篱下,又是未嫁之女,便是拥有财产也不能独属于我。”她说到这里,声音有点小,“我想来想去,冉将军来去如风,为人强悍,记在他的名下,必定不会被小人强夺。” “是么?” “是,是是。”陈容忙不迭地点头。 王弘慢慢一笑。 陈容正是心虚时,看到他这个笑容,不知为啥,愣是有点心慌。 “那为什么不记在我名下?” 王弘慢慢问道,“想我王七郎,出身不凡,为人也是强悍,记在我名下,小人也必定不会强夺啊。” “嘿嘿嘿。”陈容连忙傻笑两声,见到他静静地盯着自己,脸色有点冷,她讷讷地说道:“那个,那个,那个……” 她“那个”了一阵,却说不出一句解释来。 王弘还在静静地盯着她,盯着她。 半晌半晌,直到陈容再也说不出半个字,头也越垂越低,他才极温柔极轻细地说道:“直至此刻我才相信,阿容,真有嫁他之心。” 他的声音很轻细,轻细得仿佛是在害怕心动了他人,轻细得仿佛害怕打破了他与她之间的平静美好。 因此,明明他的语气是平静的,可陈容愣是感觉到,他被自己伤到心了。 她低着头,唇蠕动了好几下,却还是想不到怎么解释。 就在这时,王弘提步离去。 陈容一急,连忙扯着他的衣袖,不安地问道:“你,你去哪里?” 王弘慢慢回头。 他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好一会,他抽回衣袖,道:“准备出发吧。” “去哪里?” “自然是建康!” 建康,但这般去建康?也不在南阳呆一呆?陈容一呆,她朝王弘瞅了又瞅,实在从他的脸上看不到半点想法,只得收回胡思乱想的心,展颜一笑,乖巧应道:“好。” 陈容准备妥当时,马车已整装待发。 车队缓缓地驶出了王府。 去年的那次大规模南迁,南阳城中的大士族,已走了八九。现在陈容走在南阳城中,直觉得街道比记忆中冷清太多。 望着疏疏落落的人群,陈容掀开车帘,认真倾听着四周传来的低语。 可是,车队所到之处,行人做鸟雀散开,她哪里能听到什么。 就在陈容东张西望时,一队人马出现在眼前。一个文士大步走出,他却是陈容熟悉的张项。 张项大步走到马车前,他朝着王弘的马车深深一揖,朗声道:“奉南阳王之命,前来送郎君一程。” 马车中,王弘朝着榻后一倚,风姿皎然,“前来送行,却无酒无乐?” 张项一怔,他张目结舌地对上王弘清澈高远的双眸,一时都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王弘一晒,挥了挥手,“君请回吧。” 声音一落,马车驶过,激起的灰尘,把张项等人笼罩其中。 张项回过神来,他脚步一提,有心想追上去再说些什么,可被王弘风宰所慑,一时之间,直觉得再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显得太俗无趣。想了想,他还是领着众人站在那里,目送着那车队浩浩荡荡地驶向城门。 王弘的马车过后,便是陈容的马车。 退到一旁的张项目光与众人一样,不由自主地追逐着清艳妩媚,不可方物的陈容。望着云髻高挽,裳服华贵,高不可攀的陈容,张项又向后退出一步,低下头不敢直视于她。 马车缓缓驶出了南阳城。 一出朝阳城,陈容便回头望去。这座城池中,埋葬着她太多的记忆,不知此次过后,再见何时? 在她出神时,前面的马车停了下来,一个护卫唤道:“郎君令你过去。” 他主动叫她了? 陈容心情大好,连忙应了一声,提起裳摆,向王弘的马车跑去。 马车中,王弘正手持竹简听到陈容的脚步声,他头也不抬地问道:“脚步叮叮,因何愉悦至厮?” 陈容径自爬上马车,灿然一笑,“此处有酒有书有乐有美人,当然愉悦。” 这回答,可真是大出王弘意料,他慢慢放下竹简,朝着陈容看来。 他一抬头,爬上马车的陈容便欢笑一声,扑了过去。她重重撞入他的怀中,把他扑倒在车厢后,压在他身上,凑唇过去胡乱吻了几下,陈容眯眯笑道:“郎君不是说过行乐须及时吗?此必美人在抱,你还犹豫作甚?” 王弘任她叭唧叭唧地胡乱亲着自己,直到她亲了十几下,他才慢条斯理地掏出手帕,优雅地拭去脸上的口水。 抬起头,他静静地看着身上的陈容,浅浅一笑,道:“怕了?” 这话一出,陈容脸上的笑容便是一僵。 她把自己的脸埋在他的怀中,闭上双眼,低低应道:“嗯。”顿了顿,她低低地说道:“你别不理我。” 陈容久久没有听到王弘再说话,不由抬头向他看去。 却见王弘抬着头,静静地看着车顶,一副怔忡出神的模样。 虽是出着神,他搂着她细腰的手,却温热有力。 陈容的心静了下来。他倚在他怀中,看着车窗外风景变幻,轻轻地胡乱哼唱着。 她的歌声呢喃,没有任何意义,可那声音甜蜜而美好,充满了愉悦和幸福。 不知不觉中,王弘低头看向她,听了一会,他轻轻问道:“阿容很快活?” “嗯。”陈容胡乱点了点头,继续哼唱。 “为什么快乐?” 陈容的歌声顿了顿,好一会,她回道:“这一刻,我喜欢的郎君不在天边,不在他人枕畔,只在我身侧,所以快乐。” 王弘抚着她墨黑如缎的秀发,以唇相就。他闭上眼睛,久久久久,唇边溢出一声叹息。 这声叹息与往日不同,似乎清冽了些,也似乎,坚定了些。 安静中,外面传来一个护卫压低的禀报声,“郎君,人已派出。” 王弘漫不经心地回应了一句。 那护卫策马离去,约半个时辰后,又一个声音从车外传来,“那人已然招了。”顿了顿,那护卫问道:“如何处置?” “杀了便是。” “是。” 又过了一个时辰,一个幕僚凑上前禀报道:“已然上路了。” “只他一人?” “正是。”幕僚的声音有点欢喜,有点得意。 “知道了,退下吧。” “是。” 不过短短三天时间,上前禀报的人是一波接一波,陈容有心想听出些什么,可她怎么倾听,依然是一头雾水。 这一日,凉风习习,一个护卫退下后,王弘回过头来,见到陈容若有所思,唤道:“阿容。” 陈容抬头看向他。 他的双眸特别清澈,凝视着她,他问道:“新任莫阳城主上任的事,阿容从何得知?” 他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了。 陈容垂眸,见她不说话,王弘悠然一笑,他以手支着下颔,侧望着窗外的郁郁青山,道:“年方十四五的孤身少女,竟敢疏散家财,为天下丈夫不敢为之事。及时知道前方有干旱,做出警示。便是渡河事上,也沉稳有度,似胸有成竹……那时刻的阿容,聪明绝顶,多智近妖。我曾以为,阿容乃是有着绝顶才智的超卓之士。” 他回头看向陈容,目光明澈,嘴角轻扬,“卿卿,前因后果,便不想跟我说一说么?” 说到这里,他专注地盯着陈容,等着她地回答。 一直低着头的陈容,心头一阵苦涩。她抿了抿唇,又抿了抿唇。若是以往,她会毫不在意地告诉他,她不想说。 可是现在,两人情热似火,已是你心知我心时,这话她实是说不出口。 马车还在稳稳地向前驶去,“格支格支”的车轮滚动激起的烟尘,扑上了路边的青草,给那原本碧绿的草木染上了沧桑。 直是安静了好一会,陈容终于开口了。她的唇动了动,喃喃说道:“我曾做过一梦。” 自失地一笑,她绞着广袖的边角,低声说道:“便是那庄子之梦。” “庄子之梦?” 王弘有点诧异,有点想笑。他问道:“你梦见了什么?” 陈容咬着唇,说道:“我梦见了自己弧身南迁,来到南阳,在那里呆了十几年。那梦,我一连做了数月。“ 她抬头看向他,很认真很严肃地说道:“那梦,很真实,非常真实,便如我真真实实那样活了一回,每每都到醒来时,我才发现那是一场梦。” 她堪堪说到这里,沉吟的王弘点了点头,道,“不错,这是一个相当不错的解释。” 这话,却似是不信了。 他不信,陈容便闭紧了嘴。事实上,如果别人这样跟她说,她也不会相信的。 马车中,重新恢复了宁静。 好一会,陈容悄悄抬眸向王弘看去,就在这时,王弘突然说道:“此次莫阳,奇阳两人城再派城主之事,朝廷封锁严密,举天之下知晓事情始末的,不过十人。” 他转过头来,目光炯炯地盯着陈容,道:“阿容是那第十一人。”(未完待续) 第187章 算盘 陈容只能低头不语。 这时,王弘凑上前来,他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按在陈容的唇上,盯着她,他温柔之极地说道:“阿容若是不想明说,缄默便是,借口就不必找了。” 陈容唇动了动,她想说自己没有找借口,想说她真是做了那么一个梦,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王弘收回盯在她身上的目光,慢慢坐下,他仰着头,眼望着外面的浮云,清声吟道:“生如庄周常梦蝶,饮马河山。。。。。。。”他吟到这里,声音突然一哑,怅望着浮云的双眼中,渐渐变得湿润。 陈容朝他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马车在沉默中缓缓驶过。 这一路上,王弘的命令一个接一个的下达,每过几天,便有属于他的护卫风尘仆仆地前来。 便这样,队伍增了又减,减了又增,时间也一天一天地过去。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 这几天,陈容一直有点恍惚,一个人坐在马车中时,便会自言自语着,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这一天,王弘远远地看便到陈容走在一棵樟树下,红色的衣裳随风飘荡,衬得细腰越发不盈一握。 皱了皱眉,他朝她走去。 靠近时,见到陈容低着头,足尖在泥地上划着圈圈,他负手靠近,温柔问道:“何所思也?” 王弘的声音,显然惊醒了陈容。她急急回头。见到是他,她勉强一笑。 这一笑,有点恍惚。 王弘静静地盯着她,徐徐问道:“卿卿,何所思也?” 声音温柔而坚定。 陈容唇动了动,她侧过头去,任由长风吹乱墨发,“我,”嚅了嚅,她喃喃说道:“我。。。。。。没事!” “没事?”王弘眉头一皱,盯着她狐疑地上下打量着。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只见前方的官道处,黄沙漫漫,十几个骑士的身影在黄尘中若隐若现。 王弘静静望去时,一个幕僚大步走来,他走到王弘身后,与他一样看着那些急急奔来的骑士,低声说道:“必是建康来的消息。” 王弘没有说话。 转眼间,那十几个骑士已卷着黄尘,冲到了王弘面前。远远望见,他们便翻身下马,跪倒在地,高声叫道:“郎君!” 最先一人喘了一口气,急叫道:“郎君,甲午日,王估郎君娶了谢氏之女,王颜郎君娶了九公主。” 顿了顿,那人抬头看向王弘,灰尘仆仆的脸上满是忧色,“如今,建康城内流言纷纷。。。。。。谢尚书说,王家七郎风流多情,他心上只有那个啥子道姑,他家的女儿,不敢配也。”咬了咬牙,那人一边打量着王弘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地说道:“族中众人经过商议,便,便应了谢尚书所请,由王估娶了他家之女。王颜娶了公主。” 不管是谢家女儿,还是九公主,都是一直痴慕王弘的女郎,特别是那谢尚书的嫡女,那可是家族内定给王弘的妻室,他来南阳前,这桩婚事正在慎重地讨论中。 天下间,一个男人最大的羞辱,莫过于夺妻之恨。虽然那谢氏女郎并不是王弘的妻子,可明明家族都商量好了的,这一转眼便她配给别人,那是赤裸裸地打脸啊! 因此,那骑士的话音一落,众人便同时低下头来,一动不动。 王弘神色不动。 他嘴角含笑,温柔地倾听着。等那骑士把话说完,他轻轻问道:“还有何事?” 另一个骑士走上前来,他单膝跪地,沉声禀道:“族长下令,他说郎君年纪尚幼,还需磨砺,那划在郎君名下的黑衣狼卫,暂时收回族中。还有,以往归郎君辖管的影叶,分给王估郎君代管。还说,郎君名下的十万亩良田,一千家店铺,其中九成是族中历年所赐,也需收回。” 越是说到后面,那骑士的声音便越是低微。短短几句话说完,他已汗流浃背。 陈容便在王弘身侧。 自第一个骑士禀告起,她便脸色不好,现在听到这里,她已脸白如雪。侧过头,她怔怔地看着王弘。 与陈容一样,王弘身侧的幕僚,护卫,已是人人脸色大变,他们也在看向王弘。 可是他们的郎君,此时此刻,依然背负双手,温柔而笑。那含笑温文的样子,说不出的俊逸和超脱,便是那双眸子,也是宁静高远,不见波澜,仿佛眼前这两个骑士所禀报的,只是少了一辆马车这样的小事。 他旁边的幕僚上前一步,朝他拱了拱手,脸色发青地说道:“郎君,这可如何是好?” 他急急地看着王弘,叫道:“族长此举,分明已是把郎君当成普通子弟啊,这,这可如何是好?” 在众人紧张不安的目光中,王弘嘴角轻轻一扬,噙出一抹微笑来。 他转头看向陈容。 对上陈容雪白的脸,乌黑的眸子,他伸出手,缓缓握住了她的手。 便这般握着她的手,王弘转身向马车中走回。 直到他走出几步,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郎君居然什么话也没有说呢。 那幕僚急急上前,走到他身后不安地问道:“郎君,郎君,郎君!” 他叫得很急,对上王弘缓缓回眸,含着笑意的目光,他僵了僵,好一会才叫道:“郎君为何不恼?” “恼?”王弘的声音轻细如微风,他悠然笑道:“郎君我为什么要恼?” 这话一出,那幕僚怔住了。 这时,一个骑士走上前来,他朝着王弘双手一拱,沉声说道:“郎君,族人派来的人已然上路。他们,”他咬了咬牙,大声说道:“他们前来接收黑衣狼卫!” 声音一落,随行的千多护卫同时单膝跪地,叫道:“属下该当如何,还请郎君示下!” 这些跟着他出生入死,帮着他打败慕容恪的护卫,便是王氏家族中,最最精锐的黑衣狼卫的一部份! 此刻,这些忠心耿耿于他,与他生死与共的护卫们,齐刷刷跪在那里,望着他。 静默中,王弘缓缓回头。 他温柔宁静的目光,缓慢地扫过众人。 风拂起他的长袍广袖,拂起他垂在背后的墨发,这个长身玉立的少年,在此刻,直直宛若姑射真人。 他看着他们,声音一提,清润而温柔地说道:“何必惊慌?” 只是四个字,却有一种宁静的力道。一时之间,众骑中的低语声,喧嚣声同时一止。 王弘嘴角一扬,“诸位苦练多年,人人都有出类拔萃的本领。。。。。。。然,难不成我王弘与诸位,这般日夜辛劳,苦练本领,便是为了在建康城中,在众贵族中斗鸡耍狗?耀武扬威?” 他平素话不多,而且说话极温雅。这一句不客气的话一吐出,众护卫齐刷刷脸露郁怒之色。 王弘衣袖朝着北方一拂,清润的声音悠然中带着铿锵,“他日能纵马驰骋时,再与诸君相约!” 声音堪堪一落,众护卫同时挺直腰背,扯着嗓子大声吼道:“誓不敢忘!” 一千多人的怒吼声,冲破云霄,远远传出。 面对着这些热血沸腾的护卫们,王弘笑了笑,他看向那跪在最前面的一个护卫,清声道:“方文,好好管束弟兄们。” 这却是嘱咐了。 那护卫方文大声应道:“是。” 声音一落,再抬头时,王弘已牵着陈容的手去远。 方文看着王弘的背影,咬了咬牙,忍不住叫道:“郎君便不反抗么?以郎君之智,天下间谁人能敌?郎君为什么不争得高位,为什么不领着我等驰骋天下,留下千秋万载名?” 他的吼叫声很大很响,说出的话,令得山野回音阵阵,传荡不已。 千多人瞬也不瞬地盯视中,王弘没有回头,他一直没有回头。 他便这般牵着陈容的手,上了马车。 直过了好一会,马车才开始启动。 也许是因为失望,也许是因为落寞,护卫们隔得很远。 走着走着,王弘轻轻唤道:“来一下。” 一人靠近来,他低哑暗沉的声音悄悄响起,“郎君。” 王弘轻声说道:“调查一下,黑衣狼骑中,方文与什么人走得近,我要知道与他来往密切的所有人的名单。” “是。” 王弘寻思了一会,又吩咐道:“密密传令,关注王估的一切举动。记着,我要知道去年我在莫阳城时,他所做过的每一件事!” “是!” “接收黑衣狼卫的人什么时候能到?王估在不在?” “约明日午时可以与郎君相遇。王估郎君不在。” 王弘沉吟了一会,轻声道:“知道了。族中这次会议的诸般事宜,你们可有留意?” “有的。” 那人应了一声,道:“需明日午时才可送到郎君手中。” 王弘点了点头,道:“知道了,退下吧。” “是。” 那人一退下,王弘便转头看向陈容。 他对上的,是把头靠在他的膝上,神色宁静的她。 伸手抚上她的秀发,王弘低低问道:“想什么?” 好一会,陈容的声音才从他的手掌中传来,“我要想,阿容让郎君担了这么多烦恼,便是没有了以后,也是值了。” 她的声音一落,王弘便哧地一笑,说道:“刚刚与阿容相悦,阿容要我从你背上给你一剑,说这样才值。那一次我得了病,与你湖边相依,你也说,有了那一日便值了。。。。。。。你这妇人,恁地多思!” 他也不等陈容反驳,头一抬命令道:“走快一些。” “是。” ## 今天依然停电一天,直到九点多才来电,幸好昨晚赶了一半稿,现在才能更新。。。。。。也不知这日子何时是个头。 最后,求粉红票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88章 一句话 见王弘转过头去,陈容咬着唇,好一会,她低声说道:“我,我永远也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累了七郎。” 她看向王弘,温柔而坦诚,“阿容不过一普通妇人,当不得郎君倾尽一切来相待!” 她声音低沉,明白。 她看向王弘的眼神,不但清澈,而且坚定。 她是在告诉他,自己的想法,或者说,是决定。 王弘回头看向她。 慢慢的,他嘴唇一扬,道:“你不想累了我?” “是。” 他又是一笑,问道:“你觉得,我不应该倾尽一切来对你?” 陈容再次点头。 她温柔地望着他,伸出手,爱恋地抚着他俊逸清华的眉眼,轻声说道:“这世间,最易变化的便是人心。便是自以为永恒不变,纵是身化为灰也不会变的爱恋,也会随着时日而消减。七郎,阿容真真不想你后悔。” 她说着说着,眼眶有点变红,眼神中,也流露着一种痛舍地割舍。 就在这时,王弘哧地一笑。 他淡淡地瞟了她一眼,轻轻说道:“你想多了。” 他收回目光,懒洋洋向后一倚,闭上双眼,“我王弘行事,该如何,不该如何,一切自有主张,不会因任何人而迁就。陈氏阿容,你想太多了!”他强调道。 这声音何等冷淡? 陈容怔怔地看着他,好一会,她低头应道:“我。”顿了顿,她续道:“我知道了。” 一天时间转眼便过去了 当太阳挂上中天时,一支数百人的队伍出现在道路的尽头。望着那高高飘扬的‘王’字旗,王弘的嘴角一扬,轻笑道:“来了啊。” 几个护卫和幕僚同时靠近王弘,他们朝着那支队伍看了一眼,又看向王弘,脸色中,不免有着紧张。 这些人都是跟随王弘多年的,知道自家郎君虽然还没有成年,可他还是童子时,便表现出过人的聪慧,倍受族中长辈的喜爱。似乎从他晓事起,便已是家族中内定的继承人。 这一转眼之间,属于他的荣誉和地位,还有权力富贵都被人剥夺。一夜之间,由天空跌落地面,举世之中,没有几个人能够承受这种变化的。 在他们的目光中,王弘依然懒懒散散,一派云淡风轻的闲适慵懒和都雅。 黄尘越滚越近。 慢慢的,那支人马的面目,清楚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走在最前面的那辆马车,传来一声清喝。喝声一落,众骑止步,而那辆马车则驶出人群,向着王弘靠来。 那马车来到了队伍之前。 马车的车帘被掀开,一个俊美的青年伸出头来。这青年有着琅琊王氏的嫡子们,都有的白净高雅,只是相比起王弘,他没有了那种笼罩于脸上的容光,那双眸子中,也没有明澈高远的气质。 这世间,长相相似的人,可以给人南辕北辙的感觉。眼前这青年便是。明明一样的白净高雅,相差不太远的俊美,可他与王弘,便如荧火虫与圆月,那光辉相差何止千百倍? 青年看着王弘的马车,拱了拱手,朗声笑道:“七郎安好。我奉王估三兄之令,前来迎接七郎。” 他笑容可掬,声音也高昂清亮,可是王弘的马车,连车帘也不晃一下。 青年脸色微变,转眼他又是一笑,语气越发高昂清亮,“七郎可是不服?哎,想来也是,刚刚还贵比帝王,这一转眼,也不过是王氏一个普通子弟。” 说这话时,他笑得格外可亲,格外灿烂。 可是,王弘的马车中还是没有回音。 青年眉头一皱,他瞪着马车,好一会又笑道:“七郎怎么不回话?” 问出好一会,他依然没有听到任何回答。 青年眉头皱得更深了,他转向王弘身边的一个护卫,问道:“七郎可是不在?”声音有点不耐烦。 那护卫应道:“郎君在。” “在?”那青年不怒反笑,慢慢说道:“七郎好大的架子。” 那护卫朝他拱了拱手,道:“我家郎君说,允小郎有话,属下回答便是,用不着他出面。” 这却是把他与这护卫的地位等同了。 那青年气得脸孔涨得通红。他咬得牙齿格格作响,伸手指着那护卫,却被一口气噎着,只顾着颤抖。 那护卫见状,笑道:“天气太热,允小郎可别伤了身子了。” 这话一出,那青年的咽中发出格格两声痰响。他嗖地转头瞪着王弘,手指指向他,怒喝道:“王弘,王七郎,莫非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我呸!”他不顾贵族体统,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大大的浓痰,颈项青筋高高地鼓起,“你以为族长当真喜欢你?呸!他要不是顾及老家伙,早把你杀了!这些年你出出入入的好生风光,那可都是族长的捧杀之策。” 他说到这里,仰头一笑,哈哈乐道:“从高空坠下,由一呼百就变成无人问津,王弘啊王弘,这滋味你可得好好尝一尝了!”狂笑一阵后,他又叫道:“老家伙不在了,你以为你还是什么风华绝伦,慧质天成的王七郎么?我呸!” 在他激情昂扬,欢乐之极的狂笑声中,王弘慢慢掀开车帘。 他俊逸清华的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笑容,那眼神,依然明澈高远之极。 望着面前大笑的人,他点了点头,优雅地说道:“原来族长真是不喜我啊?若不是允小郎亲口说出,我还真不知情呢。” 他的声音如以往一样,轻淡温和,宛如春风。 可是这声音一出,大笑着的青年便是一哑,脸上的笑容也是一僵。 他瞪着王弘,突然之间,后悔莫及:出门时,不管是他的族长父亲,还是堂兄王估,都再三警告了他,王弘这人并不简单,要他谨言慎行。可他被王弘这么一激,竟不管不顾地漏了底! 在允小郎青白交加的脸色中,王弘嘴唇一扬,轻蔑地说道:“王氏族长之位,不过一腐肉,尔辈真鼠类也!” 这话一出,允哥儿脸色彻底大变。 而这时,王弘已声音一扬,命令道:“起程。” “是。” 数骑护卫,护送着王弘的马车,向前面驶去。 不一会,马车激起的灰尘,便越过允小郎,越过他带领的数百骑士。 转眼间,王弘的马车已去得远了,而这时,允小郎才清醒过来,他迅速地回过头去,急急朝着驭夫喝道:“跟上去,跟上去。”驭夫听令,连忙驱马追出。马车一边狂冲,他一边在漫天灰尘中大叫道:“王弘,你休要得意!你现在什么也没有了!你现在什么也没有了!” 大叫大嚷一阵后,允小郎才令马车停下。 他转过头来。 这一转头,他对上一双双鄙视的目光。只是当他定神细看时,众护卫已齐刷刷低下头去,哪里还有异常? 饶是如此,允小郎也是愤怒之极。他咬得牙齿格格作响,急促的喘息中,他恨声咒骂道:“真以为你是建康名士,便了不得了?” 才骂出一句,他胸中又是一堵,脸色更难看了。 。。。。。。他知道,王弘是名士,不管是在建康还是这些护卫中,有的是他的崇拜者。这些人会记下王弘的一言一行,并大肆传播。而刚刚,王弘那句,“王氏族长之位,不过一腐肉,尔辈真鼠类也!”的话,大合时人的胃口,大合名士们的胃口。 他不用想也知道,他还没有回到建康,这话便会流行于建康的大街小巷。 转眼,他又想道,王弘就算退下了继续人之位,他也不是什么都没有了,他还有巨大的影响力。 坐在马车中,允小郎脸色时青时白,眼神茫然。 过了一会,他终于让自己平静下来,抬头瞪着众护卫,声音一提,冷冷地喝道:“刚才的话,你们可听到了?” 嗖嗖嗖,所有护卫都低下头来。 允小郎声音一提,阴沉沉地喝道:“管好你们的嘴!你们谨记!王氏族长不是一个人,他的背后是整个王氏!他是天下第一大家族的族长!你们的荣光都为他所赐!若是有人敢对他有一点不敬,小心父母亲长的性命!” 他毕竟是第一世家出来的嫡子,只是一转眼,便判断出,自己无法让王弘那句“鼠类”的点评不流露出去。可是他自己所透露出的,关于王氏族长,也就是他的父亲有意‘捧杀’王弘的事,那是一定要噤口的。 在他的阴喝中,众护卫同时一凛,低头朗应道:“不敢!万万不敢!”饶是对允小郎最是不屑的护卫,这时的回答也是严谨工整的。 一个幕僚靠近允小郎,说道:“郎君不必担心,事关家族名声,无人敢胡乱言语的。” 顿了顿,他担心地说道:“只是家族长者前,怕是禁不住。” 恪小郎一咬牙,说道:“此话是我说出,大不了由我来担了这承任。”说到这里,他脸色如灰,瞪着王弘远去的身影,他恨声说道:“我真不服!竟被这个笑脸贼给算了进去!”堂堂族长,竟然要捧杀一个后辈,如此不能容人!又对长者的命令阳奉阴违。在这个讲究品性,以高洁论人的时代,一旦传扬开来,绝对不是一件小事。 那幕僚也在看着王弘的方向,他沉着脸说道:“何止是你?便是族长他们,也都不知道这七郎,还是个军事天才,连堂堂慕容恪都不是他的对手。”顿了顿,他朝允小郎小声交待,“王弘小小年纪,便隐藏颇深,这次要不是为了这个妇人,只怕天下人还蒙在鼓里。郎君,他掌握家族势力这么多年,明里暗里,也不知有没有布下后招?这王弘有如此名声,又有这般才华,他日定有再起之时。郎君以后见到他,还是客气些。” 允小郎闻言,脸颊的肌肉狠狠跳动了几下,可他饶是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在王弘地命令下,这一次回建康走得很慢,因南阳奇阳莫阳等城成为抗胡第一线之事,这条道路上的匪徒,都被晋军清理干净。因此,饶是王弘身边只有五十亲卫了,也走得无惊无险。 一路行程,将近用了二个半月,才到了建康城外。 陈容坐马车中,仰望着建康城高大的城墙,手却在无人注意时,抚上了自己平坦的小腹。 王弘也在望着建康的城墙。 一个幕僚凑近他,小声地问道:“郎君,无人迎接。” 说到这时,他笑道:“郎君那句话,城中现已传播开来。。。。。。众人都说,郎君视王氏族长之位都如臭肉,真高洁之士也。他们还说,郎君为了一个妇人,率大军与慕容恪抗衡,还正面击败之。不但有风流多情的雅致,还有盖世才华,实天下名士的翘首也。” 王弘闻言,嘴角一扬,轻笑道:“这么说来,我名声大涨了?” “大涨了。”那幕僚笑道:“现在众人明里暗里提到郎君,谁敢不竖起大拇指赞一声?便是那些个热血的,责怪郎君为了一个女人出兵,枉顾大义的,心里也未尝不赞佩郎君之才,说晋人安危,郎君能担之。” 那幕僚喜笑颜开,“先前郎君之事,令得建康流言纷纷,不过现在嘛,那些骂郎君的人,连口也不敢开了。郎君,我们的计划见效了。族长就算再老谋深算,这时也万万不敢把郎君当成弃子废棋给处理了。” 见到王弘点头,另一个护卫也笑嘻嘻地说道:“王薄王文允一来,我便知道郎君地安排见效了。” “是,那是。” 王弘一晒,他眯起双眼,仰着头盯着建康城那高大巍然的城墙,轻声道:“是进是退,当由我自己决定。” 说到这里,他轻声命令,“入城吧。” “是。” 马车开始加速。 不一会,众人便驶入了建康城。 一入城,闻着随风飘来的浓香,听着软软的吴侬乡语,看着一个个安然而悠闲的面孔,陈容轻吁了一口气。 她从车缝中向外看去,欣赏了一会,陈容突然问道:“这是往哪里去?” 王弘回道:“我的宅子。”他瞟向陈容,懒洋洋地续道:“放心,那里没有多余的妇人。” 陈容抿唇一笑,却是眨了眨眼,问道:“那你的婢女,可会称呼我为主母?” 声音轻佻而玩笑。 王弘向她看来。 明明只是一句玩笑话,可他的目光,却宁静而认真。陈容心头猛跳几下,讷讷说道:“只是玩笑而已,那般美事,阿容此生不敢求也。” “不敢求么?”王弘笑吟吟地问道:“那阿容想求我什么?” 陈容从来没有想到他会这么一问,不由怔住了。 她睁大眼,朝着王弘看了一眼,转尔低下头来。 她抿着唇,很久没有回答。就在她以为此事就此过去了时,王弘温柔而低沉的声音传来,“阿容,你想求我什么?” 求你什么? 陈容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她鼓起勇气抬起头来,刚刚迎上他俊逸的,容光逼人的脸,她便反射性地轻佻一笑,道:“我啊,我想与七郎在一块儿,没有别的女人,便这么你与我在一块儿。我生下的孩子呢,从小便快快活活的,不会有别的兄弟比他尊贵,让他只能仰望。也不会有别的兄弟比他卑微,心心念念记着要踩下他。然后呢,便这般日过一日,年过一年,你老了,我也老了。” “没了?” 陈容挑了挑眉,格格一笑,道:“当然没了,都要求这么多了,还想再要,岂不是贪得无厌?” 她明明笑得欢的,只是不知为什么,眼中有点涩。 当下,陈容微微侧头,她嘴角含笑,妩媚而妖娆地瞟着王弘,只是眼波这么一转一凝视,眼中的涩意渐渐消去。 说完后,陈容侧着头,她对着挂在车壁上的铜镜,梳理着一缕发尾,一边低低说道:“其实,我可以知足了。。。。。。”她的声音很低很低,若有若无,在王弘不注意的地方,她伸手抚着自己的小腹。 陈容一直没有听到王弘回答她什么。 这在她的意料当中,因此她也并不在意。安静中,她再次看向外面。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了一阵喧嚣。 却是数十上百人,围上了一辆马车。望着那辆华丽宽敞的顶级贵族式马车,陈容不由向前凑近,认真观看起来。 随着王弘的马车靠近,那一处的喧嚣声越来越响。 “谢氏阿碧,你身畔的丈夫是何人?” “谢氏阿碧,你敢如此对我家七郎?” “嘻嘻,各位何必烦恼?七郎都说过,他们不过鼠辈尔!” 一声又一声地议论声中,陈容心下格登一下:这谢氏阿碧,多半是王弘家族准备配给他的妻子。真是的,都只是内部说了说,以前都没有传出去,怎么现在这个时候,却闹得人尽皆知了? 她担心地转过头去。 定定地看着王弘,陈容诧异地问道:“郎君不恼么?” 王弘睁开眼来,他朝着她似笑非笑地问道:“阿容想我恼?” 才不是!陈容在心里回他一句,白了他一眼,继续转头看向外面。 外面的喧嚣声,越来越响,间中,更有十几人拿起手中的竹篮,地上的石块,还有脚上的鞋子向那马车中砸去。 暗器纷飞时,马车周围的护卫急急围上来,用自己的躯体挡住了这些物事。 就在这时,马车车帘一掀,一个秀美文静的少女和一个俊美白净,与王弘有二分相似的青年同时露出了面容。 对着众人,那少女昂起下颌,提着声音说道:“七郎虽好,然我身侧的丈夫,才是人中龙凤。”说到这里,她轻蔑地说道:“诸位赞赏王七郎。可对我谢氏阿碧来说,王七郎连弘韵子那种风流而不知廉耻的道姑也痴迷,实让人不屑。”不管什么时候,不管那男人多么优秀,他过于痴迷一个艳名远播的女人,都会被人诟病。这一点,古有妲已,前有阴丽华。 因此,少女的话一说出这样的话,便是最崇敬王弘的人,也无话可说。 说起来,少女的声音清亮而自信,极具穿透力,她的声音一传出,四下便是一静。接着,一阵压低的,对陈容的指责声悄悄而起。 王弘皱起了眉头。 他收起漫不经心的表情,挥手朝着一个护卫招了招,低声吩咐了一句。 那护卫领了命令后,纵身下马,混入了人群中。 人群中,这时还是嗡嗡一片,见到自己的话,成功地把众人镇住,谢氏阿碧和身边的青年,同时得意一笑。 就在这时,人群中传来一声哧笑,只见一个粗亮的声音冷笑道:“风流而不知廉耻?阿氏阿容血染白衣,视数万胡人如无物,实风流盖世之人。你这个汲汲营营于名利的妇人,怎么配与她相提并论?”这话尖刻之极。按地位而言,应该是陈容不配与谢碧相提并论,可这声音偏偏倒着说来,语气还极端不屑,一时之间,谢氏阿碧气得眼泪都冒出来了。 那声音说到这里,另一个尖锐的哧笑声传来,“依我看啊,实是尔等鼠辈,人家王七郎看不上眼,人家王七郎宁可要那个风流道姑也不要你!” 这句话一出,哄笑声四起。王弘的崇拜者极多,他们本是有心无力,好不容易得到这话头,哪会轻易放过,一时之间,数十个声音都在尖叫,“你才比不上人家道姑呢。”“七郎宁可要那道姑也不要你!” 在这些哄笑声中,马车后传来好几个地喝叫,“何人如此无礼?”“出来,少藏头露尾的!” 这些喝叫声,很快便淹没在众人的嘻笑声中。 围观的人群中,躁声大作,哧笑声四起。这些人打量着谢氏阿碧和她身边的青年,一个个面带讥笑目露轻蔑。 谢氏阿碧那是一等一的,比普通公主还要尊贵的天之骄女,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羞辱?她涨红着脸,眼泪直在眶中转动,唇更是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可怜几次开口,声音都被喧嚣淹没了。 终于,她在气得哭出声时,旁边的青年帮她拉下了车帘,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散开,散开!”的哟喝声中,众护卫筹拥着那马车急急离去。 ” ## 奉上六千字更新,泪,总算今天多来了两个小时的电。 朋友们,其实我挺勤快的,值得粉红票奖励呢。(都月底了,再不给票,休怪有人打劫!)(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89章 倾诉两世之事 目送着那辆马车仓惶离去,一个幕僚向旁边的护卫凑近些许,低声说道:“郎君对这个道姑,已是容不得他人有半丝不敬。” 那护卫瞟了他一眼,低声道:“少见多怪!” 那幕僚吃他一言,不由讪讪一笑。半晌他还是忍不住嘟囔道:“女色事上,郎君过矣,怪不得族人动怒。” 他的话吹入风中,没有半个人回应。 马车在喧嚣中,缓缓驶过建康街道,向王弘的府第走去。 不一会,一座掩映的森森树木中院落出现在陈容眼前。马车一停,王弘率先跳下马车,他向陈容伸出手,“下来吧。” 陈容应了一声,扶着他的手下了马车。 两人并袂向院落中走去。 牵着陈容的手,王弘含笑而立,白衣当风。一路经行处,婢女仆人们纷纷躬身行礼。只是他们时不时地会悄悄抬头,向陈容瞅来。 陈容也在打量着这个精致的院落。 就在这时,王弘突然说道:“我王氏的下任族长,何人也?” 陈容张口回道:“王公王衍。” 堪堪吐出这五个字,陈容全身一僵,冷汗由背心嗖嗖直渗。而王弘也停下脚步,慢慢向她看来。 两人站在林荫道下,一个低头,一个凝视,从侧面看来,颇显情深。众仆见状,连忙束手退后,转眼间,林荫道下只有他们两人在。 王弘一瞬不瞬地盯着陈容。 好一会,他喉结动了动,声音有点哑,“王衍?” 陈容咬紧唇,低声应道:“是。” “王衍?”他抬起头来,负着双手,望着天上的闲去,轻轻说道:“他比我大五岁,性诚而谨,虽无大才,却有容人之量,识人之能。” 踱了两步,王弘迎风而立,墨发在风中飘拂,于遗世独立中颇见寂寥。 他这般站了很久很久。眉峰微蹙,一动不动。 眼看着阳光一点点移动,陈容张了张嘴。 就在这时,王弘的声音传来, “那我呢?我在何处?” 陈容顿了一下,回道:“那一次慕容恪围攻莫阳城时,你殒落了。” 这话一出,王弘回过头来,他认认真真地看着陈容。 看着看着,他喉结动了动,哑声说道:“阿容回答此话,竟是不假思索?”他知道,眼前这个妇人是多么爱他,要说为了取信他,她编造出他的死迅,他不敢相信。 陈容抿紧唇,本来便是发生过的事,她为什么要思索? 望着陈容,王弘的声音更干涩了,他又轻笑道:“当真,是庄子梦蝶?” 。。。。。。“是!” “你嫁了何人?” 陈容一怔,慢慢的,她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也出家了。” “也出家了?”王弘哧笑一声,道:“因何出家?”陈容低声道:“家族逼迫着把我送给南阳王,一怒之下自绝家族,上山修道。” “是么?” “是!”陈容的回答,轻快爽利。一边说,她一边抬头看向王弘,目光极坦诚。 她知道,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万万不能说。王弘是那么一个骄傲的男人,他不会喜欢她的生命中曾有别的男人。。。。。。。哪怕是过往,哪怕是前世,哪怕只是一念之间。 “你死时多大?” “二十有九。” 王弘沉默了。 他侧过头,看向左侧的湖泊,风拂起他的墨发,久久缠绕。 好一会,他低低说道:“阿容言行多相违,也只有庄周之梦,方能解释。” 呆立良久,他再次看向陈容,这时,他的眼神已恢复了清澈,平静。 望着她,他慢慢一笑,“你那次奔赴莫阳城,是知城会陷落,想救我与孙衍?”陈容点了点头。 他向她伸出手,握着她温软的小手时,他微微一笑,雪白的牙齿在阳光下发着光,“如此说来,阿容令我得生?” 陈容不答。他笑得越发灿烂,明亮,“如此说来,这建康,这天下,大事变迁,阿容都知晓,我也都能提前知晓了?”他笑吟吟的,“光凭这一点,便是一统天下,当个汉高祖,也够了。” 事实上也是,身逢乱世,陈容这种能力,可谓逆天,落在有心人手中,完全可以把这天下搅得个天翻地覆。要知道,有史以来最厉害的,被那些枭雄奸雄帝王们推上神坛的圣巫道佛,也不过是灵验了二三件事,便尊荣一生。 他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陈容本应惊异,可她就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宁静,平和,有着对他的全心信任。 看着她的王弘,懒洋洋地嘀咕道:“看来老族长说得不错,我这人,虽有枭雄之才,却是妇人之志。若无人逼迫,若无彻骨之疼,这一生,终是个风月闲人。”他伸手在牙帮处摸了摸,嘿嘿一笑,“当初老族长一看到我就牙疼,别的家族,确定个继承人要十年二十年,我呢,不过十岁便被架在了火堆上。嘿嘿,老族长泉下有知,这几天一定是急得牙痛火肿的。” 感叹到这时,他又是嘿嘿一笑,牵着陈容的手朝前走去。 陈容跟上他,低声问道:“你信了?” 她这是废话,可这句废话她还非问不可。 王弘点了点头,道:“便信着罢。” 便信着罢?这是什么回答?陈容哭笑不得了。 就在这时,王弘又嘀咕道:“若不是得遇阿容,原来我真是福薄命短之人。”嘀咕到这里,他把陈容的手紧了紧。 陈容侧头朝他看去。 她有一种错觉,似乎自己把来历跟他说明后,王弘整个人都放松了,他本来的气质便是高远飘然如仙,这一下,更是飘然若去,再不沾红尘。 一来到台阶上,王弘便指了两个婢女服侍陈容。在她们的帮助下,陈容细细地洗沐了一番,然后在清雅的熏香中,晕晕睡去。 一觉醒来时,纱窗处还是一片明亮,人语声细细传来,混在风中,有一种宁静美好的感觉。 陈容把被子掀开,刚刚踏上木履,一个婢女的声音从外传来,“大夫,外面有人求见,见是不见?” 陈容反应过来,问道:“是你家郎君许他们入内的?” “是。” “自是要见,进来给我梳妆。” “是。” 在婢女的服侍下,陈容依然梳了个妇人发髻,这才向会客的堂房走去。 刚刚走到堂房外,陈容便听到一个熟悉的,清亮的少年声音,“怎么还没有来?去,把她叫醒。” 一听这声音,陈容便喜道:“孙衍?” “吱呀”一声,房门推开,面目依然秀美,却长高了不少的孙衍大步冲出,他一看到陈容,便朝她上下打量着,看着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一收,不满地说道:“怎么梳了个妇人发髻?王弘那小子把你弄到手了?你死心塌地的要跟他了?” 他的话一句接一句,还老不客气,可陈容听得很高兴。 他的声音一落,陈容便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道:“不过是个发式,有什么好在意的?” “不过是个发式?” “自然。” 孙衍松了一口气,他大步走到陈容面前。 按着她的肩膀,朝着她上上下下又打量了一番,孙衍清亮的声音有点沙,“你,你可安好。”涩了涩,他有点难以启齿,“听人说,你落到胡人手中了,可安好?” 陈容自是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又给了他好大一个白眼,道:“当然安好。” 这话一出,孙衍喜笑颜开,连迭声地说道:“安好就好,安好就好,安好就好。” 乐得手舞足蹈中,他眼角瞟到几个朝这里看来的人影,似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又上前一步,伸臂便把陈容紧紧抱在怀中。 他抱得太紧,陈容很不舒服地挣了挣,一边挣扎,她一边不解地问道:“怎地这么激动?”不是刚才已经激动过,该问的也问了吗?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拥抱她? 孙衍收紧双臂,困住不停挣扎的陈容,他凑到陈容耳侧,小小声地说道:“王弘那厮刚才警告我了。” 听到他提到王弘,陈容安静下来,好奇地倾听着。 孙衍笑嘻嘻地说道:“那厮说,你是他的妇人。奶奶的,小爷我聪明着呢,知道那厮是在提醒我,要我们保持一定的距离。呸,我偏不让他如愿!” 原来是为了这个。 陈容一时有点哭笑不得。 孙衍摇头晃脑一番,声音还是得意洋洋的,“那厮趾高气扬的样子,真让人看不过去。不许我近你?呸,我偏要抱,还要紧紧地抱!” 陈容听到这里,没来由地担起心来,她小声提醒,“七郎他,多阴谋呢。” 孙衍朝她一瞪,道:“孙爷爷我还多阳谋!” 陈容还他一个白眼,小小声地说道:“我是说真的。他真不是岸然君子。” 孙衍迟疑地盯了她一眼,慢慢松开手臂,也小小声地问道:“有多阴?” “非你能测。” 孙衍伸手摸上自个儿的下巴,摸来摸去,寻思了一阵,他突然朝着自个大腿一拍,叫道:“糟了!聊这些没用的干嘛?该告诉你的事,一件都没有来得及说呢。” 他转向陈容,严肃地说道:“阿容,你那兄长在我那里。他那愚蠢妇人想用儿子要胁他,因道观的人看守严密,她便勾结匪类行绑架之事。没有想到,那匪类被他人授意,竟把你兄长的儿子杀了。现在你的兄长十分伤心,你得劝一劝。还有,那个在南阳城时,以王七郎的名义约你出游,令你身陷险地的人查到了。” ## 先奉上更新,不知会不会停电,因此不确定有没有第二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90章 醋意 “是谁?”盯着孙衍,陈容问道:“那约我出游的人是谁?” 孙衍道:“不就是你那族姐陈微!”说到这里,他咧嘴一笑,凑近她说道:“这妇人现在建康,甚是惊惶失意,弄死她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要不要我动手?” 陈容垂眸,低声说道:“她,这么狠么?”她有点恍惚,便是身经两世,便是前世眼看着她得意风光,自己只能葬身火海,就算她一直因此妒忌着,恨着陈微。可那时刻,她还什么事也没有做啊,陈微她,怎么就恨得这么深了?非要置她于死地了? 吸了一口气,陈容抬起头来说道:“不必了。” “好吧,反正是个卑微妇人,你要处理她只要一句话。”孙衍这句话一入耳,陈容不由灿烂一笑,道:“是啊,她只是一卑微妇人。” 她又问道:“那与匪徒勾结的人是谁?” “九公主。” 陈容点了点头,道:“果然是她。” 孙衍又滔滔不绝地说道:“对了,你那庄子,陛下给送了十个美少年前来,你要不要去接收?” 这话一出,陈容便是一阵呆滞。 而孙衍看着呆滞的陈容,顿时眉开眼笑,他摸着自个的下巴,笑眯眯地说道:“本来嘛,看到那些人,我是想离你那庄子多远便有多远。不过现在我挺高兴的。” 望着陈容,孙衍笑得雪白的牙齿亮晶晶的反光,“呸!王弘那厮惹了一身臊,还敢这么嚣张。阿容,你干脆一马车把他拖到庄子里去,让他成为那第十一个美少年。” 他说出这话,得意洋洋地问道:“怎么样,这主意如何?” 陈容却是瞪大眼,直瞪瞪地盯着他的身后,唤道:“七郎。。。。。。。” 她刚唤出两个字,孙衍便是手一挥,果断地打断了她的话,笑得见眉不见眼地说道:“阿容,你可千万别舍不得。你相信我,对王弘那厮,只有这样才能打击到他的嚣张气焰!”果断的,意气风发地说到这里,孙衍的手在虚空中重重一划,嘎嘎大笑,“若不,这事我好好安排一下,过两日替你跟他说?” 不等陈容回答,身后传来一个清润悠然的声音,“江东孙郎既然有心,何必要过两日?” 一个颀长俊美的身影缓缓走来,他走到陈容身侧,把她细腰一搂,微笑的,雍容地看着孙衍,目光明澈纯洁,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这人,正是王弘。 孙衍没有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钻出,不由一呆。他瞪大眼傻呼呼地盯着王弘,几乎是反射性的,他脚步一扭一跨,姿势极敏捷优美地向外侧一翻,“蹬”地一声,他一翻一退,稳稳地跳下走廓,落到了三步外的地坪里。 孙衍武技不凡,他这个动作,做得是相当的爽利潇洒。 王弘似笑非笑地瞅着孙衍,下巴一抬,以一种极悠然,极洒脱,极风雅的姿态,轻轻问道:“孙郎因何惧我至此?” “谁惧你了?”孙衍双眼一瞪,他秀美的脸上现出了一抹可疑的红晕:惭愧惭愧,这厮明明什么事也没有做啊。。。。。。。呸!只怪我身手太好! 孙衍声音一提,他瞪着王弘叫道:“王弘,你这小子莫要嚣张。我警告你,阿容可是我的妹子!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吗?那就是,我是你的大舅子!” 他说到这里,心中大乐,叉腰哈哈大笑。一边笑,孙衍一边得意地叫道:“你这小子给我注意点,少在我这个大舅子的面前指手划脚!” 孙衍打了几个哈哈,身子一转,扬长而去。 转眼间,他便走出了大门。脚步堪堪迈出,孙衍不由朝着后脑壳重重一拍,嘟囔道:“糟了!还有很多事没有跟阿容说呢。” 他回头望向那院落,不由咧了咧嘴。现在要他重新回去,他可是万万不愿。罢了罢了,还是以后再说吧。 孙衍一退,王弘搂着陈容细腰的手,便紧了紧,他轻笑着,极温柔极悠然地说道:“十个美少年啊?陛下可真有心!” 感觉到腰间被锁得紧紧地手臂,陈容连忙低下头,她哪里敢回话? 王弘回过头来。 他盯着她,盯着她。好一会,王弘轻声唤道:“来人。” 一个护卫大步走来,拱手道:“郎君有何吩咐?” 王弘慢悠悠地说道:“去一下阿容那庄子,恩,把那些美少年,送到九公主的床上去。”在陈容嗖地抬头,瞪大的双眼中,王弘笑容高洁无垢,气质飘然若仙,“最好能让外人发现。记着,三天之内办好此事。” 那护卫闻言,双手一拱,眼睛也不眨一下地应道:“是。”转身大步离去。 看这护卫的模样,竟似一点也不觉得,他接手的是一个多么古怪的命令。 王弘低头,见陈容瞪大了眼看着自己,眉头挑了挑,极温柔,极缓慢地问道:“卿卿如此看我,可是不舍?” 不舍? 陈容眨了眨眼,马上反应过来,她连忙摇头,果断答道:“不。”顿了顿,她又说道:“阿容断无此想。” 听到陈容立场坚定地回答,王弘慢慢一笑,他低头在她的眼睛上啄了啄,软软地问道:“卿卿,我替你报复了九公主,你欢不欢喜?” 欢喜!她怎么敢不欢喜!陈容有点哭笑不得,把那些美少年送给九公主,明明是他发泄怒火的行径,怎么变成了对自己的体贴? 想到九公主,陈容便记起了兄长的惨况,她连忙抬头看着王弘,急急说道:“七郎,我得出去一下,见一见我那兄长。” “不必出去,你想见他,我把他叫来便是。” 陈容蹙着眉头,道:“可是,我还想回道观一次,平妪他们。。。。。。。” “她们一切安好!”王弘打断她的话,他在陈容的脸颊上吻了吻,温柔道:“乖,少侯三日。”说罢,他施施然离去。 望着王弘远去的背影,陈容又是想笑,又是想气:不过就是几个美少年而已,值得这么在意么?非要等他处理了那几人,才允她出门。这人真是的。 王弘一走,陈容便唤来婢女,令她们把塌几摆在院落里,把琴也给摆上。 倚着塌,她信手弹了两个曲子,侧头看向身边这个清秀腼腆的婢女,问道:“如今外面的人,都在谈论什么?” 对上婢女不明白的眼神,陈容笑了笑,补充道:“我是说,外面的人都怎么说郎君?” 婢女明白了,她朝着陈容福了福,轻言细语地说道:“大夫休要忧虑,郎君一切安好呢。” 她笑道:“外面的人啊,都在传诵着郎君所说的‘鼠类’的话,本来对郎君还有不满的名士们,现在都说我家郎君啊,视名利如粪土,天下第一大家族的族长之位,他也说成是‘腐肉’,也觉得那是对他的束缚和侮辱。大伙都说,王七郎啊,真是天上的风凰,非梧桐不栖,非甘露不饮,悠然来去有真人之风。” 陈容打断她的话,“这些我都知道,你说不好的传言。” 婢女静了静,应道:“是。”她轻声说道:“也有一些人在说,他们说郎君为了一个妇人,不顾自己的千金之躯,也不在乎家族精悍武士的性命。他们还说,郎君忘恩负义,族长如此栽培于他,他为了一个妇人,不但负了长者的期待,还污言侮辱,实是一个小人。还有人说,建康王遇刺,便是郎君下的手,他为了那肮。。。。。。妇人,倒行逆施,什么事都做得出。” 陈容一凛,问道:“建康王遇刺了?” “是。” “那他现在?” “据说性命垂危,怕是保不住了。” 陈容呆呆半晌,她寻思了一阵,急急抬头问道:“那郎君他可有反击?”刚问到这里,她自失一笑,讷讷说道:“我问错人了。” 这时的陈容,哪里还坐得住。她推开琴,在院落里转起圈来。 转着转着,陈容问道:“陛下那,可有什么传言?”她知道,这些婢女,虽说只是婢女,可她们乃是琅琊王七的婢女,能坐到这个身份,必然有一些常人难及的本事。 那婢女低下头来,轻轻说道:“奴听有人传言,说陛下曾经大笑道‘往昔看那王七,假惺惺甚是可厌,如今方知此子不错,朕喜欢。”说到这里,婢女点醒她道:“陛下说喜欢的人,通常是儒士们不喜的。” 陈容点了点头。她转了一圈,又回到塌上。 把琴拉到膝前,她抚了几下,慢慢的,那琴声由急而浅,变得越来越稳,越来越悠然动听。 那婢女听着听着,心下纳闷起来:怎么她现在又不慌了? 她哪里知道,陈容是想着自己急也无用,再说,王弘手段非凡,不如静观其变。 琴声中,一阵脚步声传来,待得一曲终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唤道:“禀大夫,你的兄长求见。”顿了顿,那声音又禀道:“除了大夫的兄长外,大夫的仆人也来了。还有一个叫陈微的过来了,说大夫是她的族妹,一直相处极好,现在知道大夫归来,特意前来见过。” 陈容慢慢把琴推开,抬起头来。 ##继续长时间停电中。 一转眼又到月底了。想一想,我上半个月挺勤劳讨喜的,便是这几天更新不稳定,也是因为客观因素所致。因此我觉得啊,大伙还是可以把你们的粉红票扔给本书的,嘿嘿,反正留着都是浪费,不如扔给媚公卿,顺便也激励激励我嘛!(未完待续) 第191章 不要他了 陈容站了起来,她沉吟了一会,道:“带我去吧。他们都不是外人,不必这般一个一个地招来相见。”她不是琅琊王氏的什么人,还没有尊贵到这个地步。她要切记:永远守着自己的本份,永远要清醒地看懂自己的位置。 婢女应了一声,“是。”领着陈容朝外院走去。 刚刚走近,便是一阵人语声传来。刚一走近,她便听到陈微细声细气中,带着愉悦的声音,“我族妹与我可好着呢,那时在南迁路上,我们便同进同出,什么话儿都说。到了南阳,族妹的院子就在我院子的旁边,我们姐妹经常聚在一块说说闹闹的,那时候可快乐着呢。” 她的声音温柔,腼腆中带着快乐。似乎是一个纯良温柔的女孩,带着甜蜜在回忆当年。 这时,陈微的声音转为惊喜,“王弘王郎他,住的地方与他的人一样高洁美好呢。”她昂头眺望着院落里面,语调清脆又轻快,“七郎虽是华贵不凡,但我族妹也是一个极好极好的人呢。嘻嘻,虽然长相差了点,可我族妹真的有很多很多好处是你们家郎君所不知的。啊,不对,我应该叫你家郎君做妹夫才对。嘻嘻,他肯定不曾听人这么唤过,呆会见了他,我一定这样唤一唤。” 陈容听到这里,脚步微顿,暗暗冷笑:还呆会,她凭什么以为自己可以见到王弘?这时的陈容,人有点恍惚,眼前这一幕,她似乎经历过无数次。。。。。。。前世时,陈微做了冉闵的妾后,哪一次见到自己,不是这种温柔的,腼腆轻快地说着话?对她恭维着?似乎冉闵所有的女人中,只有她是心甘情愿地认陈容为主母。 想到这里,陈空自失一笑。她加快脚步。 转眼间,陈容来到院门外,她转过头,一眼便瞟到了陈微。这一次的陈微,如她上几次相见又不一样了,人长胖了一些,也润泽了一些,脸上的胭脂,抹得极精致。衬得她的人,倒有了几分做女郎时的娇俏。 噫,她的发式?居然梳成了在室女郎的发髻。 这时的陈微,脸上带着甜笑,双眼亮晶晶地,纵使面对的只是一个婢女,也显得极小意。以她口中所说的自身身份,能对婢女这个态度,想来是招人好感的。可惜的是,她面对的是琅琊王七的婢女,不管她怎么的笑语嫣然,几个婢女都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态度恭敬中透着从容,不见高傲,也没有回话。 陈微一边轻声说笑着,一边像个小女郎一样四下打量着。 就在这时,她瞟到了陈容。 一对上陈容,陈微反射性地一僵,转眼,她以最快的速度挤出一个讨好的谄笑来。她刚刚走出一步,看着她的陈容淡淡地收回目光,提步继续向前,留给陈微一个高傲而贵气逼人的背影。 陈微呆呆地看着陈容离去的身影,她张了张嘴,想要叫住陈容。一眼瞟见她高不可攀的背影,那话便给哽在了咽中。 这时,一个婢女走到她身后,微笑道:“还请稍侯,我家大人与人有约。” 婢女的声音恭敬中透着疏冷,陈微怔怔地回头,她在那婢女的眼中看到一种居高临下的温和。这种温和,她实在见得太多太多了,多得她自己也数不清了。明明外面流言四起,凭什么她那个卑微的族祖,还表现得这么高不可攀?便是她身边的婢女,也一个一个的如皇妃般高高在上? 陈容她一个孤身在此,虽有王七宠着,可对她不喜的,是天下第一大家族,是整个建康城的贵人,她不是应该很无助,很希望有亲人朋友前来相伴吗? 陈容走了几十步,一眼便看到前方的堂房中,站了十几个熟面孔。 坐在左侧尊位的,是她的兄长,兄长的后面站着平妪等人。 最先看到陈容的,是尚叟,他叫了一声,“女郎。”刚刚叫出口,他一眼瞟到陈容的妇人发髻,不由嚅了嚅。 尚叟的声音,提醒了房中众人,嗖嗖嗖,十数双目光都向陈容看来。 陈容大步上前,她来到陈家大兄面前,盈盈一福,仰头说道:“大兄。”叫到这里,她眼中有点湿润,哑着声音,陈容对着憔悴不堪的陈家大兄说道:“大兄,是阿容不好,阿容的人护卫不当,致使大兄有了此祸。” 她的声音真有点涩痛,望着憔悴苍黑,瘦得不成人形的陈家大兄,陈容不由有点后悔:若不是自己逼迫大兄,大兄就不会在临死前面临丧子之痛。他,不知能不能活过下个月啊! 不过陈容的性格,不是一个喜欢沉浸在悔意中的人,马上她又想道:不行,得向七郎说说,找他要一个名医给大兄看看。 陈家大兄伸出双手,他扶着陈容,涩声说道:“不,与阿容无关。是为兄有眼无珠,竟不知道那贱妇恶毒至此。” 他的声音充满了沉痛和悔意,还有极度的恶心厌恶。陈容抿着唇连连点头,道:“大兄,你千万要挺住。”顿了顿,她小心问道:“她,那妇人,怎么样了?” 一提到休弃的妻子,陈家大兄脸上的肌肉,便急剧的跳动起来,那瘦得不成人形的脸上,也涨得紫红紫红,咽中咯咯地一阵痰响。 陈容吓了一跳,连忙握着他的手说道:“大兄,大兄,大兄。” 在她的连声叫唤下,陈家大兄终于安静了点,他哑声道:“那恶妇她,得了一个贵人的庇护。”他恨声道:“我动她不得。” 陈容低声说道:“不用在意,这事我来想法子。” 陈家大兄狠狠点着头,说道:“阿容,这妇人该死。” “好,我一定把她抓来,交由大兄处置。” 陈容说到这里,扶着他的手,低低说道:“大兄,你一定要撑下去,要活得好好的。。。。。。。便是没了儿子,你还有妹子啊。有大兄在,阿容才能过好啊。”她这话不是安慰陈家大兄的虚话,在这个时代,任何一个女儿,都活在家族父兄的荣光下。陈容已离开了家族,又无法依靠父兄,所以世人才对她走到今天这一步,啧啧称奇。 陈家大兄怔怔抬头。 他睁大双眼看着陈容,木然地盯着她,好一会,他自言自语道:“是啊,我是阿容的兄长,她很难的,我要帮她。”念到这里,他扬起巴掌,在自己的脸上狠狠甩了两个巴掌。 转眼间,两个清晰的巴掌印浮现出来。 再抬头时,陈家大兄那浑浊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些亮光。 在身后仆人们的相顾而笑中,陈容的眼眶红了:这便是她的亲人啊,就算最悲痛最落魄,只要有可能,他都愿意替她遮风挡雨。 陈家大兄的情绪一稳,众人心头大松,又闲聊了半个时辰后,陈容看向平妪等人,在嘻笑中,众人说了别后的事。 那一日,陈容走得太匆忙,众人来不及惊慌,王弘已派人说明了她的去路。不过,他们是不慌,建康城中的人,却在有意地意地寻找她。便是陛下,也派人来垂询了二次。 也不知陛下是怎么想的,在第二次派人垂询,得知是王弘把陈容带走后,隔天便送了十个美少年过来,住进了他赐给陈容的庄子。还别说,那十个美少年,虽然人人出身寒微,可个个长相高雅俊美,风姿不凡,才情更是不俗。自他们进驻庄园后,竟有无数的女郎小姑流连于庄子之外,她们倾听着庄园中传来的琴音笛乐,陶醉不已。 有一天,那个与王弘齐名的谢鹤亭也驱车来到她的庄子,与其中一个美少年相谈甚久。那一次,庄子笑声不断,煞是热闹。 交待到这里,平妪小小声地看着陈容,说道:“女郎不知,你那庄子,已成一景,庄子里的乐音,庄子外的女郎们,每天都有很多人来围观。” 说到这里,平妪见陈容发着呆,脸色有点奇怪,不由问道:“女郎,女郎,你怎么说?”她一边叫着女郎,一边看着陈容的妇人发髻,几次想要换口,还是犹豫了。 陈容回过神来,她笑了笑,心中暗道:还有如此盛况?看来那十个美少年中,很有一些不凡的。把这样的人送给九公主,好似太便宜她了。不行,得跟七郎商量一下。 在陈容的胡思乱想中,平妪期期诶诶半天,终于问出了众人最想知道的事,“女郎,你,你与七郎他?”鼓起勇气,平妪看着她的发髻,问道:“七郎,可是给了女郎名分了?” 嗖嗖嗖,十数人都看向陈容,便是一直低着头的陈家大兄,也在向陈容看来。 陈容笑了笑,她摇了摇头,道:“无,这事你们不用管了。”在众人不解的眼神中,她信手扯下发钗,解去发髻,淡笑道:“这是建康,此刻梳这个发髻,是不妥。” 她轻描淡写地把发钗收入袖中,便这般披着满头缎子般的秀发,盈盈站起。 站起来,背转身,陈容轻笑道:“大兄,妪,我们走走罢。” 陈家大兄还在恍惚中,平妪等人已齐声应道:“是。” 广袖飘摇,陈容提步向陈微所在的地方走去。 走在她的后面,众人望着她曼妙美好的身影,突然的,一个婢女说道:“我家女郎,有月季之艳,有莲花之姿,真真是一个贵人了。” 她这话说出了众人的心思。不过几个月不见,她们赫然发现,现在的陈容,一举手一投足间,都有一种上流贵族才有的风仪。看来,陛下对她的看重,真让她脱胎换骨了。 她们不知道,有所谓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在与王弘朝夕相对中,他那天生的贵族风度,已深深地感染了陈容。以往,她远远卑微于他,他对她的态度中,于温柔中又有着微渺的居高临下,所以陈容无法自信。而这几个月,却是陈容得了皇帝宠信,王弘在担心之下把她带离的,在相处时,王弘更时不时地表现出他的醋意,和平等相待的温存。来自最重视,最爱的人的尊重,实是无上灵药,无形中,陈容已把那份高贵自信,刻入骨子里,表现在举手投足中。 陈容领着一行人来到花园湖泊处,她侧过头,与陈家大兄说了几句话后,命令道:“去把那妇人叫过来。” “是。” 婢女领命离去后,不一会,陈微怯怯弱弱地身影,出现在陈容的视野中。 见到是她,平妪讶异地低噫一声。她正准备询问陈容,一眼看到她悄立风中的身影,那话便咽了下去:这一次见到的女郎,不知为什么,竟让她不敢像以前那样随意,那样轻佻地想说就说了。 陈微远远的便看到了陈容,也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的众多熟悉面孔。 咬了咬唇,陈微的脚步没有停。刚才,她也想过离开,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离开,现在的陈容已不是往昔的她,自己没有资格任性了! 在陈容静静地注视中,陈微来到她身前,她刚刚挤出一个笑容,想要亲近地寒喧一句时。对上陈容的眼神,却不自觉的福了福,低下头叫道:“见过光禄大夫。” 一句话出口,陈微大悔:不是想好了的吗?怎么一开口却把彼此的关系,弄得这么生疏了? 陈容点了点头,清而靡软的声音懒懒地响起,“多礼了,坐罢。” 这是一种上位者的语气。陈微心中暗怒,却无奈何输在了气势上。她只得应了一声,退后两步坐上塌。 陈容没有入坐,她转过身,眼望着湖水,静静地问道:“你找我?” “是。”陈微应了一声,她在心中对自己说了几句话后,抬头看向陈容,笑意盈盈地唤道:“阿容。。。。。。”刚唤到这里,陈容打断她的话,“叫我光禄大夫。” 陈微一噎,笑容也是一僵。 见她哑住了,陈容回过头来。 她盯着陈微,笑了笑,轻声问道:“你这次来,是想问我冉闵的事?” 陈微闻言,连忙摇头,她以一种急促的语气说道:“不是,才不是。那个粗鲁的匹夫已与我无关了。阿容你不知道吧,我父亲答应了,会找机会跟那人断绝他与我的关系。” 在陈容愕然的瞪大的双眼中,陈微笑了,她抿着唇,轻轻说道:“昔日,阿容不要他,现在,我也不要他了。。。。。。。阿容你不知道,自决心与他断了后,我整个人都像活过来了一样。哎,以前的我怎么就那么傻呢?” ¥# 奉上四千字,最后两天了,求大伙的粉红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92章 打杀由我(求粉红票) 见到陈容瞪大双眼,似傻了呆了一样地看着自己,陈微眨着眼,唤道:“阿容,阿容?” 她直叫了好几声,陈容还处于呆愣中。 。。。。。。。她真不知道,陈微会这么轻易地放弃冉闵。她不是爱他至深么?她,她爱得那么深啊。两世啊,以陈元对她的宠爱,就算嫁不得冉闵,也可以嫁给别的士子的。可她不顾名节,不顾一切,便是做妾也要跟在冉闵身侧。 陈容的眼前,清楚地浮现出前世时,陈微面对冉闵时,那永远含情脉脉,永远以他为天的模样。她,明明爱得那么深的! 她看着陈微,此刻的她,脸色润泽了,目光也晶亮有神,与上次相见是神态迥然不同,很显然,陈微的话是发自肺腑的。 可越是这样,陈容便越是不明白了,那么深的,那么刻骨的爱恋,为什么说抛就可以抛?当初不顾一切也要得到的人和感情,为什么转身就可以遗忘? 。。。。。。她上世时,便是输在这样的陈微手中么? 想着想着,陈容的唇角浮起一抹苦笑来。 陈微诧异地看着陈容,眼前的族妹,那表情相当奇怪呢。 抿着唇,陈微再次欢笑着唤道:“阿容,阿容?” 这一次,陈容回过了神。她低头向她看来,恍惚迷离地问道:“你为什么不要他了?” 陈微笑了,她轻快地说道:“因为阿容也不要他了啊。他一个粗鲁匹夫,虽然勇武俊美,可建康城中满大街的贵族,都比他高雅。。。。。。。”陈微刚说到这里,陈容便低低的,徐徐地说道:“冉将军乃是堂堂丈夫,天下间比他高雅的男人,不多!” 陈微正说得欢,没有想到陈容会这样为冉闵辩护,不由呆了呆,剩下的话也给卡在咽喉中。 她张口结舌地望着陈容,一脸的不敢置信。。。。。。这个阿容,不是不要冉闵的吗?她为什么还要这么赞美他? 呆了呆后,陈微眼角瞟到了一人,瞬时,她的声音微提,以一种惊讶的,不敢置信的语气高叫道:“啊,阿容你为什么要这样赞美石闵?他明明只是一个粗鲁匹夫的,这建康里的贵族,不说别人,便是你家七郎,那便是他连提鞋也不配的!” 陈微堪堪说到这里,陈容便果断地喝道:“闭嘴。” 她抬起头,厌恶地盯着陈微,冷冷说道:“陈微,你不要忘记了,你嘴里这个粗鲁匹夫石闵,曾是你誓死追随的丈夫!”在喝令得陈微脸孔变红后,陈容低叹一声,徐徐地说道:“七郎自是好男儿,冉闵他,也是真丈夫。两人都风骨铮铮,没有什么连提鞋也不配的说法。” 陈容说到这里,声音一暗,颇有点疲倦,“阿微,当初你那般爱他敬他重他,此刻,就算你决意离去,也不应该诋毁于他。。。。。。。你爱过他啊!” 陈微在陈容直直地盯视中低下了头,她嘟囔道:“那时我不懂事嘛。” 嘟囔到这里,陈微突然抬起头来,她对着陈容大叫道:“你那时不也是一心想嫁他吗?后来怎么也不要他了?阿容,石闵这人粗鲁,铁石心肠,我受够他了难道不可以?” 叫到这里,她的目光一直,慢慢的,她的双眼浮起了水雾,表情带上了几分幽怨苦涩,绞着衣角,陈微咬唇,期期诶诶说道:“阿容,我,如今我父兄不得力,阿琪阿茜她们又容不下,天天对着我喝骂取笑,我已无处可去。你,你能不能。”在陈容的冷眼直视中,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陈容磕头不已,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地泣道:“阿容,请你收留我。。。。。。求你!”一边说,她一边砰砰砰地给陈容磕了几个响头。 再抬头时,陈微额头青紫一片,额前的头发也散落两颊,这样的形像,配上她含着雾气的大眼,可怜兮兮的模样,当真说不出的让人怜惜。 陈容冷眼看着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只见陈微双膝着地向前爬出几步,她爬得很快,转眼便爬到了陈容身后。在陈容愕然转头中,只见她抱着一片白色袍服,泪珠儿欲坠不坠地仰望着,楚楚动人地求道:“七郎,求你跟阿容说说,让她收留我。我保证乖乖的,保证呆在角落里谁也不碍着。我愿意当阿容的奴婢,当她的仆人,给她做牛做马。我只求她给我一条活路啊。”一边说,她一边额头点地,再次砰砰砰地磕起头来。 被陈微扯着袍角的,正是王弘。 他静静而立,含笑地瞅着陈微。在她的磕头不止中,他微微躬身。 伸出手,轻轻抬起陈微泪水横流的小脸,王弘好不温柔地问道:“你想留下来?” 陈微双颊晕红,泪眼迷离地望着王弘,连连点头。她的双眼在不知不觉中变得亮晶晶的:七郎他竟然弯下他金贵的身躯,以他无暇无尘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难道,他也喜欢自己? 咬着唇,陈微吸了吸红通通的小鼻子,她眼中的水雾更浓了。陈微低低泣道:“是,是,我已无处可走。阿容她以往与我交好,我们是最亲最好的姐妹啊。她要不给我活路,我可怎么办?”语气幽怨,模样娇美如梨花。 “是这样啊?” “是,是,便是这样。求七郎垂怜,求七郎允许。” 王弘直起腰身,他转过头看向陈容,双眼微眯,似笑非笑,“原来阿容一心想嫁冉闵啊?”声音低而浅,宛如春风拂面。 陈容见他说的是这个,不由有点哭笑不得,她瞪了他一眼,提步向陈微走来。 走到王弘身侧,陈容突然提起脚,朝着扑闪着泪眼,楚楚动人地望着王弘的陈微,便是重重一脚踢去! 陈容本有武技在身,又事出突然,这一脚,那是直中陈微的心窝。只听得“砰”地一声,陈微的身躯如风中败絮一样向后抛出,抛出三四步后,重重地撞上一棵大树! “叭”地一声,陈微的身子在撞上树干后,猛然向前一仆,直滚了几滚,才慢慢停下。 这一幕,极暴力! 一时之间,坪中变得鸦雀无声了。院落是的婢女仆人,一直生活在优雅著称的贵族圈里,哪里见过这样的妇人?一时之间都是张目结舌,话都说不出了。 陈容似得不知道自己做了何等恶毒之事,她大步向陈微走去。看到她又朝陈微走去,平妪几人都张了嘴,想要叫住陈容。便是一侧的王家仆人们,也是个个侧过头,露出不忍目睹的模样。 这些人中,只有王弘是双手负于背后,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幕。 陈容走到陈微面前,她伸出脚,一足踏在扭动挣扎着要爬起的陈微身上,陈容盯着她,冷冷说道:“冉闵将军居然纳了你这样的妇人,当真可怜!” 她用脚尖抬起陈微泪水与泥土,还混着血液的脸,冷冷的,厌恶地问道:“陈微,在南阳时,你以七郎的名义,约我出游,陷我于死地?” 这话一出,不止是陈微,便是有着不满的平妪等人,都瞪大了眼,专注地倾听着。至于王弘,这时也是笑容一收,眉头暗蹙。 陈微瞪大眼,血泪交加的脸上尽是惊骇,她白着脸看着陈容,尖叫道:“你胡说!”转眼,她的眼中已是泪水汪汪,咬着唇,陈微恨苦地瞪着陈容,叫道:“阿容,我不过是前来求你收留。你不愿意就直说不愿意啊,为什么你要这般折辱于我?”她说到这里,使劲地咳嗽起来。饶是一身尘土,她捂着胸口,虚弱的咳嗽的模样,也有一种弱不胜风的美。 咳了两声,不等陈容回话,陈微仰起脸,泪水缓缓流下双颊,“阿容,以往我对你如何,难道你心中无数?你怎能这般狠毒,这么无情?”她虚弱地看着陈容,一脸的无力和被冤枉的酸楚。说到这里,她转头看向王弘,如杜鹃啼血般求道:“七郎七郎,世人都说你温柔宽容啊,求你了,你劝劝阿容吧,求求你,求求你!” 回答她的,是陈容的冷笑声。 她双手一拊,“啪啪”拍起掌来,清脆的巴掌声中,陈容哧地一笑,似怅惘,也似嘲讥地说道:“阿微当真手段不凡啊。” 一语落地,她脚下用力,重重踩在陈微的胸口上,陈容淡淡说道:“你也不必求七郎了。” 她居高临下地盯着陈微,冷漠,高傲地说道:“求他也无用。阿微,我陈容,是陛下亲赐予光禄大夫,凭我的身份,打死一个你,那是无人敢置一词!” 这一下,陈微似是呆了。 她转过头来,张着嘴呆呆地看着陈容,不敢置信地看来。 她看到了冷漠的,高高在上的陈容,也看到了依然含笑,笑容如春风,却一直置之不理的王弘,看到了静静侯着,眼睛也不眨一下的众仆。。。。。。。每一个人,都是如此的正常,正常得仿佛陈容说的话,是天经地义的。。。。。。。什么时候起,她竟这么卑微了?什么时候起,她在陈容的面前,渺小如尘埃了? 这个认知,来得太突然,太令人不敢置信,太可怕。 因此,陈微只是张着嘴,呆呆地看着陈容,看着陈容,慢慢的,她的脸色越转越白。 陈容见状,冷冷一笑,她脚下一践,在令得陈微当真咳嗽几声后,陈容盯着她,静静地问道:“在南阳时,我与你还算相安无事。你为了什么要那般害我?” 她望着陈微,等着她地回答。 陈微却是眼神涣散地看着陈容,嘴一张便不停地咳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陈容直直地盯着她,见到陈容确实精神恍惚后,她蹙起眉头。 收回脚,陈容拂了拂衣袖,命令道:“抬出去,扔到街上。” “是。”两个护卫应声上前,他们抬起陈微,便向外面走去。 直到他们把陈微抬得老远,陈微还是一动不动,眼神涣散地瞪着陈容。 当陈微的身影彻底消失时,陈容慢慢转头看向王弘。 王弘嘴角一扬,轻笑道:“为何不杀了她?” 陈容也是嘴角一扬,她阴狠地说道:“何必杀她?建康城只有这么大,她又是残花败柳之身,能逃了还是能攀附上贵人?便让她如丧家之犬一样地活在世上,不是很好吗?” 陈容这话一出,平妪和陈家大兄等人,嗖地转头,不安地看向王弘:阿容她竟然这么不掩饰自己的狠毒,也不知王弘他容不容得下? 在他们不安地眼神中,王弘却是哈哈一晒,他也不说什么,便这般衣袖一拂,飘飘然地向外走去。望着他不着尘埃的身影,平妪等人面面相觑,不知要不要松一口气。 陈容转眸看向陈家大兄,微笑道:“大兄,此间事了,到我的院中一述吧。”一脸的云淡风轻,似乎刚从花园归来,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的狠恶? 陈家大兄傻傻地点着头,跟在陈容的背后,向前走去。 陈容一边穿花拂柳而过,一边说道:“大兄,你的身体可好?” 问了好久,也没有听到陈家大兄的回答,陈容回过头来。 对上陈容的注视,陈家大兄黑瘦的脸突然绽开一朵笑容,他欢喜地望着陈容,哑声说道:“今日为兄才知道,王七郎对阿容你,当真,当真看重。”任由她为所欲为,任由她处置陈微。原来,他的阿容在天之骄子的王七郎面前,竟是这般的随意,自在,还有自我呢。这种自我,便与当初在平城时,小小的庶出的阿容,在嫡出的自己面前时一样。他的阿容,原来是这么一个有福的人。 陈家大兄好生欣慰的,欢喜地看着陈容。不过他伤心太久,现在这般笑着,怎么看怎么僵硬。 陈容见到大兄的笑容,也是一笑,她转过头,对一个婢女说道:“你去问一问七郎,附近可有名医?我大兄身体不适,需请人诊治一番。” 在陈家大兄的连连挥手,连连说不用中,那婢女响亮地应了一声,转身离去:刚才的那一幕,不止是陈家大兄看了感慨,她们看了也感慨。似乎直到现在,她们才知道,这个光禄大夫,在自家郎君心目中的地位之高。因此,她这声回答,格外恭敬响亮。 …………泪,最后两天了,大伙的粉红票留着也会浪费,不如全给了媚公卿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GET /u/9/9250/7353556.shtm HTTP/1.0 Host: m.asxs.com X-Forwarded-For: 72.14.199.14 X-Real-IP: 72.14.199.14 Connection: close Accept: */* User-Agent: Mediapartners-Google Accept-Encoding: gzip, deflate, br 第193章 谢鹤亭和美少年阿竟 第一更求粉红票。 ?? 一个时辰后,大夫便来了,出乎陈容意料的是,大夫诊脉后说,陈家大兄除了因丧子引起的肝郁脾虚,心神损耗,再无其它问题。在陈容的再三追问下,他更是一口肯定,陈家大兄并没有隐藏的,会导致生机丧失的疾病。 这一下,陈容怔住了。不是病,难不成上一世大兄之死,另有别情? 想到这里,她马上安排两个护卫秘密保护陈家大兄,才送他与平妪等人出府。 在王弘的府中,陈容这一次,直闭门不出的足呆了两天。 第三天下午,一个太监奉旨前来,却是陛下召她参加皇室之宴。因王弘早有交待,陈容便爽快地答应了。 沐浴更衣后,陈容穿上一套鲜艳夺目的红裳,坐在马车上,向皇宫驶去。 当马车驶近宫城时,马车开始川流不息的前来。这些马车主人彼此打着招呼,相互谈笑,都是朝宫城驶去。 陈容的马车走在一侧,开始还不招人注意,渐渐的,注意的人越来越多,投来的目光也越来越多。 在一双双好奇的,饶有兴趣的,或者含着讥嘲的目光中,一辆马车从后面驶去,桓九郎大呼小叫的声音传来,“光禄大夫,光禄大夫!” 陈容应了一声,缓缓掀开车帘,露出面容。 她这一露头,嗖嗖嗖,好几十双目光都向她看来。几乎是看到她的那一瞬,所有的声音都凝了凝,直是停滞了这么一息半息的,喧嚣声才再次响起。 桓九郎瘦削白净的脸上,也露出一抹惊艳,他笑着说道:“我从不知,你这妇人着红裳,直是动人心魄!” 赞叹中,他靠近陈容。歪着头,将陈容上上下下认真地盯了一遍,桓九郎深深吸了一口气,陶醉地闭上眼,喃喃说道:“美,美!确实是美!不过换了一袭红裳,便张扬至厮,灿烂至厮,直如日落西山,彩虹照雨!”建康的美人虽多,可彼时以高雅清淡为美,女人们着裳,都偏重素淡之色。便是有人着了红裳,那也是掺了大量杂色的。很少有人如陈容这般,穿着红得毫无杂色的裳服招摇过市。 事实上,便是有人这般穿了,可那些人也没有陈容这般夺目的艳光,这么精致妖娆的五官和媚惑气息。 因此种种,她才在第一眼,便令得这些名阅艳色的人都给震住了。 身为名士,桓九郎说起话来,那是肆无忌惮,赞美起一个人来,也是肆无忌惮。不过这时刻,众人都露出与他一样的眼神。好一些司马室的子弟,更是目光灼灼地盯着陈容,暗中盘算,回府后叫家里的女人也穿上这红裳,赏上一赏。 望着桓九郎,陈容微微一笑,她目光晶莹而温柔地望着桓九郎,在马车中福了福,曼声唤道:“数月不见故人了,故人安好?” “好,好得很。”桓九郎应了几声,再次向陈容靠近,直到两辆马车相贴在一块,他凑过头来,压低声音说道:“这次之宴,满城贵介,独独少了七郎。” 这点王弘可没有跟她说过,陈容一凛,压低声音问道:“我当如何?” “肯定有人为谁,无论何时,你需维护七郎颜面。”陈容点头应是。 这么两句话,后面马车驶来,桓九郎的马车只得继续向前驶去。望着依然侯在角落里的陈容,桓九郎笑道:“大夫之艳可倾城也。”一句话说出,他哈哈一笑,驱车离去。 陈容望着他的背影,嫣然一笑,驱车跟上。 宴会设在宫城外的一个大殿中。陈容细细看来,发现来来往往的,都是一些年轻的贵族,不见年长者的身影。 转眼间,马车在广场停了下来,陈容在婢女地扶持下,缓步走下马车。 再一次,她一走下马车,便有无数双目光被凝住。 陈容嘴角含笑,曼步向前走去。这时刻宴会刚刚开始,那些高等贵族们,正游贯而入。陈容身份不显,自是走到道旁树下侯着。 彼时正是黄昏,她着一身艳红的华服,这般站在树下,金光缕缕,点缀在她晶莹艳丽的脸上,点缀在她完美的身段上。风一吹来,便拂起她那如火烧云一样的长袍广袖,一直之间,众人直觉得眼睛都灼得睁不开了。 在陈容的后侧二百步处,也有几十双目光向她看来。这些人,围在外围的是一些大世家的女郎们,被她们围着的,是七八个俊美的,风姿各异的少年郎。 众少年男女情不自禁地向陈容看了又看,看着她,女郎们扁了扁嘴,满脸不屑:这个风流道姑真不愧风流之名,长相当真骚媚。。。。。。。不屑归不屑,她们第一次发现,自己在对上这种骚媚世俗的艳光时,会有一种震撼,会有说不出话来的时候。 就在腹诽之时,一个女郎轻声唤道:“谢郎,你这是往哪里去?” 嗖嗖嗖,数十双目光同时回过头来。 在女郎们地注目和不解下,长腿俊美,肤色白中透着健康的淡棕色的谢鹤亭,长袖翩然,如仙鹤般优雅走出,向陈容靠近。 谢鹤亭长身玉立,颇有一种世人皆浊,唯他风姿高举的凌云之势。他一走动,便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大步走到陈容面前,谢鹤亭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冷淡地唤道:“光禄大夫?”他的声音也好听,有一种冰与冰相击的冷和清彻。 陈容也不行礼,只是微微一笑,应道:“是。” 谢鹤亭直视着她,说道:“我有一个好友在你府中,可否转让给我?” 陈容早在他出现时,便猜到是这一件事。她是要求过王弘,把一些上不了层面的美少年送给九公主,那几个优异的,另做安排。不过现在还不到三日之期,她也不知道九公主的府中,现在是不是变得非常热闹。 面对谢鹤亭冷淡的目光,冷淡的要求,陈容一笑,她歪着头,做出寻思状。 谢鹤亭眉头微蹙,他向后招了招,唤道:“阿竟,你过来。” 声音一落,一个美少年领着几个不输于他的美少年提步朝两人走来。这几个美少年一走,众人眼前一亮,私语声,又少了三分。 不一会,四个美少年走到了谢鹤亭身后。陈容歪着头,望着站在他身后,这几个形姿各异,但都是俊秀清彻的少年,有点啼笑皆非:看这架式,我都成了前朝贾太后那样的贪淫之妇了。 在陈容向他们打量而去时,几个美少年也在盯着陈容。盯了几眼,最靠近谢鹤亭的那个瘦长白净,眉目俊秀,双眼如电的美少年阿竟扯了扯他衣袖。 谢鹤亭回过头去,在那少年的示意下,两人向旁走出几步。 不一会,一阵刻意压低的声音,传入练过武后,耳目较文弱的建康人要灵敏的陈容耳中,“鹤亭,她便是光禄大夫么?”“是。”顿了顿,谢鹤亭冷淡的声音传来,“你悔了?” 好一会,那美少年才说道:“是。” 他朝着陈容瞟了一眼,压低声音,温温软软地说道:“这妇人,眉虽稍黑却明彻,眼波流转只见妩媚不是淫荡,唇软而厚,说明其心善而重情,鼻头也挺秀不见前勾,心肠实是不恶。。。。。。”他唠唠叨叨地说到这里,谢鹤亭打断他的话,“你喜欢她?” 美少年低下头来。 直过了好一会,他才低低的,果断地应道:“是。此女风情惑人,是我魂梦中最喜好的那种。” 他说到这里,抬头看向谢鹤亭,又说道:“既是心善重情之人,便易控制。便是控制不了,脱身也易,不至被她欺凌了去。鹤亭,佳人难求,我想一试。” 见谢鹤亭沉吟,他又唤道:“鹤亭,我的志向与得到这个妇人,并不相冲。” 谢鹤亭盯了他一眼,转过身向陈容走来。 来到陈容面前,他深深地打量了她一眼,淡淡说道:“无事了,你可以进去了。” 一语吐出,陈容不由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马上,她收起笑容,道:“好。”提步向里面走去。 她竟是从善如流,没有被侮辱的愤怒,也没有见到大美男的花痴,更没有见到大贵族的不自在。 目送着那一团离去的火红,谢鹤亭呆了呆,他显然也没有想到,陈容会这么好的脾气,连出言讥讽几句,反驳几句都不曾。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谢鹤亭淡淡说道:“这妇人不错。不过王七痴迷于她,你要得到她,甚是不易。” 身后的美少年微微一笑,一派闲适地回道:“便是呆在她那庄子,赏赏美人吹吹笛,也是人间乐事。” “随你吧。”谢鹤亭丢下这一句,衣袖一甩,朝着殿中走去。那美少年阿竟没有跟上,出席这样的宴会,他还没有资格呢。 站在树荫下,目送着陈容飘入殿中的身影,阿竟低低吟道:“有美人兮,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不知为什么,声音一落,他的唇间便溢出一声叹息。 ¥¥ 正在赶第二更,真希望不忙着停电。 最后最后,各位,今天是七月三十日了,大伙手中的粉红票再不扔出,就真浪费了。同时,也想求正版订阅,你们几根冰淇凌的钱,便足够看完一本媚公卿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94章 红裳也是气势(求粉红票) 陈容大步向殿中走去。 彼时夕阳虽好,殿中依然是灯火辉煌,衣香鬃影,香气流荡。 陈容是跟在众贵族之后踏入的,与外面一样,她在进入时,殿中安静了,无数双目光向她看来。 陈容有备而来,心中底气很足,她嘴角含笑,纤长修直的颈项,挺出一种优美的弧度。 正当众目睽睽,四下议论声悄然而起时,突然的,殿前的正中,传来一阵清脆的巴掌声。“啪啪”的掌声中,一人大笑道:“好!好一个光禄大夫。世人都爱白云,唯卿独喜夕阳,一身红裳,极尽妖娆,极尽妖娆啊” 那人大笑着,推开塌几,大步向陈容走来。 他皮肤白净,容貌秀雅,可不正是陛下? 见到皇帝,陈容微笑着盈盈一福,唤道:“臣参见陛下。” “免礼。” 皇帝走到陈容身前,朝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突然嘿嘿一笑,问道:“阿容当真好胆。嘿嘿,朕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女人敢把红裳穿成这样。好,好,好。”一连三个好字,皇帝放声大笑。 就在他的大笑中,角落里,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陛下有所不知,这红裳,还是那慕容恪为光禄大夫备下的。。。。。。。想当日,光禄大夫一袭红裳,坐于烈火之下,当真万军辟易,众胡俯首。” 那人讥笑到这里,嘎嘎而乐。 不等皇帝开口,陈容已转过头去。 灯光下,她便这般笑盈盈地看着那个瘦削,脸上敷粉的贵族,嘴角一扬,陈容慢条斯理地说道:“阁下好眼力啊,身在建康,胡人军中,慕容恪身边的事,也这般清楚。。。。。。连我这衣裳是慕容恪备的都知道。” 她笑得极优雅,目光晶莹温润,语气也有着王弘惯常的轻缓从容。可这样轻缓从容的语气,说出的话,却是咄咄逼人!不止是咄咄逼人,其中蕴含的意思,更是直中要害! 那贵族张着嘴,一时愕在那里。就在这时,他身后一人大笑道:“正是正是,坻言,你这信口开河的本事,可越来越了得。哈哈哈。” 笑声一起,四面八方传来一片附合的笑声。 众人注视下的陈容,却是嘴角含笑,眼神冷漠。这时刻的她,清楚地听到后侧角落里,传来几个低语声,“这琅琊王氏的内部,可真出问题了。”“是啊。看这王坻言和这妇人的表情,便可知道了。” 陈容只听了这两句,便转过头来看向皇帝。四目一对,皇帝便朝她抛了一个媚眼。嘻笑着,也不顾四下纷纷投来的目光,皇帝像个顽劣的孩子一样凑近陈容,问道:“那些美少年,可有见过,可合心意?” 陈容哪里料到他会在这种场合,一开口便说这个?愣了一下,她苦笑起来。苦笑着,陈容借由低头的动作,向皇帝凑近少许,无力地回道:“有王七在,臣实不敢欢喜。” 皇帝闷声闷气的,同样小声地问道:“你太也差劲,朕好心助你,你连见也不敢见?” 陈容轻哼一声,细细的,不满地说道:“陛下以为,以王七之能,他会允许我见?” 皇帝想了想,认真地点着头,道:“倒也怪不得你。”他显得有点郁闷,寻思一会,又问道:“那他有何所应?” 陈容低笑道:“恼极怒极,气极郁极。” 八个字堪堪吐出,皇帝便是放声大笑。不顾四周贵族越来越瞪大的双眼,皇帝得意的,满足的大笑一通后,衣袖一拂,向着主塌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的命令道:“光禄大夫便坐朕的身侧。” 陈容应了一声,提步跟上。 转眼,宫婢们便在皇帝的后面摆上了一张塌几,给陈容坐下。 在坐下的那一刻,陈容清楚地看到,四周投来的目光中,有好一些都很显失望。 皇帝拿起酒斟喝了两口,便有一个太监走到他身后,低声说道:“陛下,该走了。” 皇帝闻言,把酒斟一放,嘀咕道:“真是扫兴。”他站了起来,甩着衣袖向外面走去。 皇帝一动,众人同时行礼,恭敬叫道:“恭送我皇。”朗叫声中,皇帝越走越远。 陈容知道,这样的宴席,皇帝都只是走走过场。。。。。。。不管多随便的皇帝,他在,便有一种权威,会使得臣子们放不开。因此,皇帝在什么样的宴会呆多久,都有一种约定俗成的习惯。 但是,陛下有这么短的时间内,却与她私聊几句,相谈甚欢,最后还让她坐在主塌之侧。。。。。。他所表现出的态度,便是对她最有力的保护和肯定啊! 陈容心中暗暗感激,继续好整以暇地坐在主塌上。 这时,谢鹤亭等人走了进来,又引起了一片喧嚣。 喧嚣中,一个陈容远远见过的司马室的王举起酒杯,向着陈容叫道:“光禄大夫,如此场合,风流谢郎都来了,怎不见你的伴伴王七?” 一语落地,笑声四起。 伴伴两字,是宫中对食的太监宫女们相互称呼的,用在这里,极尽轻薄。 陈容抬头。 在一众或大笑或讥嘲,或同情不安的眼神中,陈容好脾气地看着那人,极温软极认真地说道:“阁下错矣,伴伴是宫中贱人喜用的称呼呢。”她眨了眨眼,神态有点天真,也有点妩媚,“我观陛下甚好,要不,我求一求陛下,让他许你在宫中呆一阵,看看宫中之人的生活?” 她说得温柔却是极尽讥讽,直是要这人当太监。 因此,哄笑声四起。 陈容说完这句话后,把手中的浆水一放,喃喃自语,“倦矣,可归矣。”她可不擅长这种口舌之争,再坐下去只能出丑。还是及时退场的好。反正她这次来的目的已经达到。 看到陈容杯子一放,便是衣袖一振,准备返回。一个女郎捂着嘴笑道:“光禄大夫真真风流之人也。想来则来,想去则去,便是被胡人睡上数日,也容光焕发,艳色更胜往时。” 这声音一出,另一个青年大笑道:“是极是极。只是可怜的那王七郎,他杀得了建康王,可那上万胡人,难道他也能杀了个干净?” 这话更是恶毒,直指王弘是为了陈容的名节而杀了建康王的,更说陈容被数万胡人睡过,这种侮辱,真真极尽恶毒之能事。 陈容的身躯一颤。 刚刚走出一步的她,慢慢停下脚步。 陈容回过头去。 回着头,红衣胜火,艳光逼人的她,在灯火通明中,素白着脸,双眼乌黑幽亮地盯着那人。 她身量窈窕优美之极,便是这般静静地看着那人,那姿态,也极尽清贵。 在她的目光中,不少人怜惜地想道:这样的美人儿,何必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她难堪呢? 陈容静静地盯着那人,好一会,她幽幽说道:“阁下莫不以为,以王七郎的尊贵高傲,还能容下一个被千人枕,万人骑过的女子?” 她抬起头,目光穿过众人,看向殿外的天空,悠然说道:“虽落入胡人手中,然,在我言语相激之下,慕容恪许了我尊严。” 那人嘴一张,正要冷笑时,陈容打断他的话,笑了笑,声音如风般自在而骄傲,“这一点,世人相不相信,我都不在乎。只要他信我,便够了。” 声音落地,她广袖一拂,曼步向外走去。那艳丽得像火焰般的红裳,宛如天空灿烂绮丽的晚霞,直是灼得众人眼睛生疼。 好一会,桓九郎冷笑的声音响起,“别枉作小人了。若不清白,她一个妇人敢这般自信?只是早就以泪洗脸,容颜似鬼了。若不清白,王七郎会容忍得她?只怕早就把她放手,让她回她的道观去了。” 他的冷笑声,引起了好几个人的反驳。不过这些人的反驳并没有力道: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妇人是何等的张扬妖艳!她一袭红裳,直是灿烂得满殿女郎都无颜色。。。。。。。若真是被胡人睡烂了,她哪里还有可能这般自信? 在这种讲究容止的时代,陈容那一袭红裳,那悠然灿烂的笑容,让所有人都不自觉的相信,她真是清白的。 本来,陈容一个风流道姑,她清不清白,也不是那么要紧。。。。。。重要的,只是她落入的是胡人手中。被下贱的胡人睡烂了的女人,再怎么美丽,再怎么身份高贵,也都卑污如泥!而她如果真被胡人睡了,恋上这么一个卑污如泥的妇人的王弘,那也是可笑的。光此一项,就可以让他沦为上流社会的笑柄。 陈容踏出的大殿。 一出殿门,她便轻轻吐了一口气。露出一个笑容,她在迎上来的婢女地扶持下,向着自己的马车走去。 刚刚走出几步,一个声音便唤道:“陈氏阿容。” 陈容回头。 她对上了那个叫阿竟的美少年。正要询问,那美少年抬着头,神秘一笑,“我叫苏竟,你可记下了?” 陈容挑眉,她说道:“我甚疲惫,君有事,以后再述。”说罢,她回过头来。直到上了马车,她也没有再向那个阿竟看上一眼。 ## 第二更送到,呜,现在粉红票上的竞争好激烈啊,求大伙全力相助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七月最后半天,泣求粉红票相助。 今天是七月三十一号,是本月最后半天。我算了算,这个月我更新的量达到十四万字,要不是因为后来限电严重,实在无法多码,我更新的字数会更多。今天也是,要不是限电了,我早就更出二章了。 现在,媚的正文只有十来天就要完结了,这很可能是媚公卿最后一次争夺粉红票。而且,这最后一次,极关键极值得一争。那榜单上,上一名与下一名只相差十几二十票,而这十几二十票决定的奖金收入,少则五百,多则一千元。 求各位了,请你们把手中的粉票都扔给媚公卿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95章 赐婚(第一更求粉红票) 今天是七月三十一号,是本月最后半天。我算了算,这个月我更新的量达到十四万字,要不是因为后来限电严重,实在无法多码,我更新的字数会更多。今天也是,要不是限电了,我早就更出二章了。 现在,媚的正文只有十来天就要完结了,这很可能是媚公卿最后一次争夺粉红票。而且,这最后一次,极关键极值得一争。那榜单上,上一名与下一名只相差十几二十票,而这十几二十票决定的奖金收入,少则五百,多则一千元。 求各位了,请你们把手中的粉票都扔给媚公卿吧。 ¥¥ 陈容的马车返回了王弘的居处。刚刚踏入院落,她便看到院落中,塌几上,那个慵懒斜倚,宛如画中人的郎君。 陈容一看到他,眼睛一弯,笑容满面。她连忙下了马车,急急向他跑来。 跑到他身后,陈容欢喜地说道:“七郎,七郎!”她格格一笑,压住得意低声说道:“我成功了,那些人应该不会指着我满口胡说了。” 她歪着头,双眼弯成一线,等着王弘的肯定。 王弘慢慢回过头来。 他目光晶莹地望着她,手中酒斟朝她轻轻一晃,王弘一笑,低而温柔地说道:“苏竟如何?” 苏竟? 陈容先是一怔,转眼她嘴唇一扬,忍笑道:“那人啊,我都没有看清,他。。。。。。” 她话还没有说完,王弘点了点头,他优雅地把酒斟朝几上一放,浅笑道:“那就好。。。。。。刚才他被人打晕了,今天晚上,他会出现在九公主的床上。”拿眼瞟着陈容,他眼波斜飞,媚意隐隐,“我听阿容的,十个都送给九公主,实是便宜了他。因此,那四个有志向一点的,我给了九公主,另外六个,我送到了谢氏阿碧的床上。恩,今天晚上,王估与谢碧两人,应该会在谢碧的闺房中行敦伦之事,若是在他们中间再加几人,想来相当好玩。” 陈容听着听着,眼睛瞪得老大,嘴也张着合不拢了。 她的脑海中,浮现了那日街道中所见的景像。那谢氏阿碧,分明是个骄傲的女郎,这,这事? 她呆了呆,嚅嚅说道:“这样做,会不会影响到你?”她冲到他面前,仰头望着他,问道:“会不会招来谢氏的报复?” “谢氏的报复?” 王弘双眼一眯,笑得格外优雅,“我王弘,便是可欺的么?既然胆敢欺我,自当想到我王七郎,也会欺负回去。” 陈容轻声问道:“你真不要紧?” 王弘盯着她,慢慢点头,微微一晒,“不要紧。” 得到他这三个字,陈容松了一口气,她侧过头想了想:我真是糊涂了,那谢碧与王估偷欢,七郎他都知道,还视人家闺房如自家大堂,还准备在人家欢好的那一片刻,送上六个人光溜溜的人过去。。。。。。。他的势力大着呢,我操什么心啊? 她想明白这点,不由格格笑了开来,“那明日,岂不是很热闹了?”陈容眼珠子一转,又道:“可惜的是,大家一猜便会知道,这事是你做的。” “那可不然,我一孤家寡人,怎么有这能耐?说不定是有人见我要倒了,借此来陷害于我。”王弘的声音悠然传来。 陈容回头向他看去。看着他,她转眼失笑,“是,想是有人准备落井下石,赶尽杀绝。不过想是想得好,只怕那些喜欢七郎,推崇七郎,对七郎抱着莫大指望的人,容不得这种事存在。” 声音一落,王弘朝她眨了眨眼,伸出中指在唇前轻轻一嘘,他牵过她的手,“走走罢。” 陈容快快乐乐地伸出手,牵住了他的。 走了几步,陈容絮絮叨叨起来,“七郎,我梦中见到大兄是一个月后病死的。不过也不是我见的,是我那大嫂告诉我的。可我让你指来的大夫看了,他说我大兄好着呢,没有病。我便让两个人看着大兄,防着他发生意外。” 她又说道:“陛下昨日跟我聊了你呢。”想到昨晚上皇帝那得意的样子,陈容便忍俊不禁。在王弘地盯视下,她格格笑着把她与皇帝的对话述了一遍。 说完那“恼极怒极,气极郁极”,王弘冷笑一声,道:“我没有。” 他别过头,嘴唇微撅,冷冷地说道:“以后不准说这种话。” 陈容朗声应道:“是。”一字吐出,她格格笑了起来。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一天过去了。 第二天,陈容起得大早,她坐在院落里,婢女派出了四个,都是去探听外面的风云变化。 不一会,一辆马车驶入了府中。 那马车直冲冲而来,在经过拱门时,它没有停下,而是长驱直入。 转眼间,马车停到了院落里。车帘不掀,马车中谢鹤亭那冷而动听的声音传来,“王弘,出来!” 喝声清彻传出,陈容一惊,连忙大步走出。 她刚刚走出,谢鹤亭便是纵身一跃,跳下了马车,他长身玉立地站在那里,盯着陈容身后,“那笑面贼呢?” 陈容回道:“谢家郎君来得太迟,七郎出门了。” “出门了?是避祸去了吧?”他盯着陈容,冷笑道:“那贼做了好事,溜得倒快。” 陈容哪里容得他人指责王弘?当下颦着柳眉,不悦地说道:“谢家郎君,有这样登门骂人的道理吗?” 谢鹤亭昂起头,他冷冷地说道:“那你就得问一问那笑脸贼做过什么事了?”他一咬牙,喝道:“苏竟不过与你说了一句话,他就把他送到那肮脏所在,这笑脸贼当真心狭得可以!” 事发了? 陈容心中格地一下,做出惊讶地样子,叫道:“你说什么?” 谢鹤亭斜睨着她,冷冷地解释道:“你没有听懂?那妒性奇重的王七郎,把苏竟送给了九公主。这种事,你难道不知情?” 他咄咄逼人而来,这种冰冷的语气配上他本身具有的气势,直是让人不由自主的心虚。 陈容也小小的心虚了一下。 她咬了咬唇,微微垂眸,浅笑道:“谢家郎君过矣,你怎知这件事是七郎所为?” “呸!” 谢鹤亭虚唾一口,冷冷说道:“世人不知道他王七郎,我却是知道的。只是以往他沽名钓誉,做起事还有所顾及。现在行事,当真无法无天得很。”他盯着陈容,声音一提,喝道:“我与苏竟交好的事,你不曾说给那笑面贼听?”这句不是问话,是肯定。 陈容在他的逼问下,傻傻地点了点头。 谢鹤亭重重一哼,自言自语道:“以那贼的能耐,便是你不说,他也知道的。以他的才智,自有千百种法子解决此事,可他竟如此不给我颜面,还真肆无忌惮。” 说到这里,他从衣袖中掏出一块黄色的布来,把那布朝着陈容一抛,在陈容连忙接住时,他冷冷说道:“我已向陛下请了圣旨,半个月后,许光禄大夫与苏竟完婚!” 陈容刚刚接住这圣旨,便听到这惊天巨响。她张着嘴,一动不动地瞪着谢鹤亭,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谢鹤亭也不等她反应过来,衣袖一甩,纵身跳上了马车。当马车转身时,他冰冷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告诉王弘那厮,他要敢做出行刺之事,我就撕了他那层假惺惺的皮!” 丢下这一句,谢鹤亭扬长而去。 直到谢鹤亭走出老远,陈容才反应过来。她气得脸孔通红,朝着那马车恨声骂道:“谢鹤亭,你把我陈氏阿容当成什么人?” 应在她以为他不曾听到,便是听到也不会回答时,谢鹤亭冷冷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当你是王弘的女人!他让我不痛快,我便让他不痛快!” 陈容瞪着那马车,一时都不知道要不要追上去,朝着那冷面贼甩上一马鞭。 在陈容的愤怒中,王弘一直没有回来。而外面的街道中,已是越来越热闹。 听着那一阵阵喧嚣声,陈容见婢女们久等不归,自己又因为赐婚的事实在烦躁得不行,便咬了咬牙,换了一身男装,戴上纱帽,带上两个护卫连马车也不坐便朝外走去。 一走入街道,陈容便发现今天似是比往时热闹,往时是马车居多,现在是行人如流水。要不是她聪明步行出行,坐马车根本走不动。 走了一阵,她见到一个汉子刚滔滔不绝地说完一大通话,连忙上前,朝着那人一礼,陈容哑着声音问道:“阁下,发生了什么事,这般热闹?” 那汉子转向她,咧着黄牙说道:“你不知情?”他眉飞色舞地说道:“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么?” 陈容诚实地摇了摇头。 那汉子嘿嘿一笑,抚着疏疏落落的黄胡说道:“那你可知道陈氏阿容,那个被陛下封为光禄大夫的风流道姑?” 怎么扯到了她自己? 陈容心下大乱,她连忙点头,道:“知道。她怎么了?” “她啊,大伙不是传她被胡人折辱了吗?错了错了,她根本就没有被折辱。奶奶的,这个妇人美艳还胜过阴丽华,怎么胡人就放过她了呢?我跟你说啊,这妇人可真是美,啧啧,那个艳丽多姿,媚骨天生,实是一等一的祸水。若不是她,谪仙一般的王七郎,何至于倒道逆施?宁可抛弃大好前程也要得到她?” 见陈容听得耐心,那汉子摇头晃脑地说道:“不过话说回来,王七郎又不是皇子皇孙。他自己都说了,王氏族长之位是一块腐肉,他自己喜欢美人不喜欢权位,真算不得什么。” 听到这里,陈容有点不耐烦起来,她催促道:“快说正事。” 那汉子朝她一瞪,道:“这就是正事啊。” 不会吧? 陈容也瞪大眼看着他。 这时,旁边一个声音插入,“说起那王七郎,还真是可惜了。他凭着千来二千人,便可从领着上万军马的慕容恪手中救回光禄大夫。实是智勇无双啊。这样的人不为朝庭所用,不为苍生立命,实是让人气恼。” 听到这里,陈容真不耐烦起来。 也就是这时,前方喧嚣大作,一个响亮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出大事啦!出大事啦!”(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96章 陈容之死?(第二更求粉红票) 在众人齐刷刷回头中,那人大呼小叫道:“王谢风流门第果然风流之极。”一听到这人提到王谢门第,众人齐刷刷向他涌去。 被围在中央,那人得意地叫道:“你们猜他们是怎么一个风流法?哈哈。那谢氏阿碧与王估郎君,还有六个美少年大玩床第之事,被人给撞了个正着!” 这话一出,众人大噪。这本是个风流荒唐世道,贵族也罢,皇室也罢,在大庭广众行那风流之事,实是太寻常太应该的。不过王谢世家有点不一样,这两个大世家,几乎每一个嫡系子弟,都有诗集流传于世,他们参加集会,都有一手拿得出来,让世人仰望的琴棋书画的绝活。而他们的风骨和清雅,与才华一样为世人所瞩目。 所以,在别的贵族那里绝不稀罕的风流事,在这两家里,就稀罕了。何况,这谢氏阿碧与王弘以及王估之间的婚约之事,正是众人关注的热点。 哗然中,众人哄笑起来。一人叫道:“竟有这般妙事?怪不得人家王七郎不要她了。” 这人的叫声,提醒了众人。四下议论声大作,“是啊是啊。”“这谢氏阿碧与王估,倒还真是风流一对,快活一堆啊。” “哈哈,人家王七郎多半是知道了谢氏阿碧是风流之人,这才成全了她与王估。” 在这此起彼伏的叫声中,那传播消息的几人,不约而同地封锁了,与谢氏阿碧和王估一起风流快活的美少年,原是皇帝赐给陈容的。 。。。。。。从慕容恪手中把陈容救出后,王弘的名声,以贵族们难以想象的速度在百姓间传播。百姓们不会如腐儒一样痛责王弘重美色而轻大义。纵使心中有点微词,可对百姓们来说,最重要的消息是,王弘能够打败胡人中最强大的军神!他能够救治这个天下。 于是,下意识中,他们想要保护王弘和他所喜欢的陈容。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大叫道:“不止不止呢,听说那九公主也被人撞破,与三个少年滚成一团,风流快活着。” 这一次的声音更大,可他的声音最大,那话也是很快地淹没了。。。。。。。公主睡几个男人,算什么奇闻?这百数年来,哪一批公主中,没有出过这等事? 笑声中,哄闹声中,众人还在谈论着谢碧与王估的风流美事,且越传越离谱。 陈容倾听了一会,慢慢露出一个笑容来:从这些流言中看来,王弘的形象完全正面。偶尔有几个人叫出那六个美少年的来历,也是很快就被淹没。看样子,庶民们完全一面倒地支持王弘,都在大肆取笑谢碧和王估的丑事呢。 她带着护卫,在人群中挤了一个时辰,倾听着流言散播的过程。听得差不多了,她转过头说道:“我们回吧。” “是。” 三人向王弘的府第走回。刚刚走到回府的巷道里,一个声音突然传来,“陈氏阿容。” 这声音十分熟悉。 陈容顺声回头。 只见巷道的黑暗处,停着一辆马车。此刻,一个女子正掀开车帘下了马车,向她走来。 这女子面目秀雅,只是头发有点凌乱,裳服也被扯破了一些。对于注重仪容的贵族们来说,她现在很不检点。 这女子,正是九公主。 一看到她,陈容便下意识地看向她身后,见到那马车旁只孤零零地站着一个护卫,她这才松了一口气。与陈容一样,那两个护卫也松了一口气。 九公主走到了陈容面前。 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陈容。这真是认真,比她以往的每一次,都要认真得多。 直直地盯着陈容,九公主素白着脸说道:“是他做的,对不对?” 陈容一怔。 九公主牢牢地盯着她的双眼,又说道:“我知道他会做出这种事,你用不着隐瞒。” 陈容眨着眼,疑惑不解地问道:“公主在说什么啊?” 九公主凄然一笑,低哑地说道:“是他,是他。他不喜欢我,他只喜欢你。我许了亲事,对他来说不值一提,可我的人杀了你大兄的儿子,令得你伤心,他就在意了。是不是?” 陈容听到这里,脸一冷,沉默了。 九公主的唇也是苍白的,她哑声说道:“他把那几人扔到我的塌上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燃起那催情迷香?我的清白啊,被四人。。。。。。他不喜我,何必这般害我?” 陈容依然冷着脸,她淡淡说道:“公主视人命都如草芥,如今只是失了个身,算得了什么?” “算得了什么?你竟拿我与贱民相比?”九公主仰头一笑,泪水滚滚而出,“我是为了他才守身至今的。。。。。。他怎么能这样对我?陈氏阿容,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陈容依然冷着脸,她盯着九公主,恨声想道:让你失身还是轻的!如果有可能,我倒想废了你,让你也知道那些贱民之痛! 陈容的冷漠,让激动中的九公主渐渐平静下来。 她伸手按在胸口好一会,再次抬头时,目光中不见泪水,只有恨意。她恨恨地瞪着陈容,凄然的,喃喃地说道:“他如此无情,那就休怪我心狠了。王弘王七郎,我要让你这一生都活在痛苦中!” 九公主的声音很低,陈容只见她唇瓣嚅动,只听到其中几个音节。具体说什么,却是不明白的。 说完后,九公主瞪着陈容的眼神中,凶光大作,几乎是突然的,九公主右手一晃,一柄寒森森的短剑,从袖口脱落而出! 阴暗的巷道里,寒光瞬时刺入陈容的双眼。 陈容一惊,她反射性地向后一退。堪堪退出一步,九公主便是向前一扑。她冲得极快极猛,而且,动作熟练,显然练习过无数次! 九公主朝着陈容一冲一扑,便逼近她的身侧。与此同时,她右手一掠,手中匕首呈弧形掠出。 这一掠,寒光如闪电,极快极猛极准确! 这一掠,站在后面的两个护卫同时大叫出声,他们疯狂地冲出,用身体撞向九公主的手! 可是,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九公主此刻的每一个动作,何止练习过千百遍?再加上她是含着恨意全力一击。因此,饶是陈容连连后退,对她可能有的反应都了如指掌的九公主,还是一步也不落后的进逼着。 每一下匕首划出,那寒光都划破了陈容的一片衣裳。每一下风声响过,都有一物飘然落地,或是头发,或是碎布。 陈容堪堪退出三步,便惊出了一声冷汗:九公主手中所持的匕首,其利吹毛断发,竟是无上神兵! 就在陈容急速后退,冷汗如雨,瞳孔缩小时,九公主倏忽一闪,整个人如游龙一样闪到了她的右侧。然后,她手中匕首伸出,闪电般地刺向陈容的胸口。 电光火石中,刺骨的寒意已袭上了陈容的肌肤! 就在这时,从巷道的另一侧,从双方护卫都够不到的角落里,突然飞来一块小小的石头。 那石头很小,力道也不大,它重重击在匕首上,也只是令得那匕首向旁一歪。然后,“卟”地一声,匕首重重地插上了陈容的右侧胁部! 血,如喷泉般涌出! 九公主行动极为迅速,她一得手,便果断地倒退几步,她冷眼看着低着望着伤口,想把那刀抽出,却又不敢的陈容。冷冷地说道:“不必犹豫了,你尽管抽吧,反正我这短刀上,涂有剧毒!” 两个护卫刚刚扑到陈容身侧,便听到这么一句话。瞬时,两人的脸色,齐刷刷变得雪白一片。 这小刀上涂有剧毒? 陈容脸色一白,她身子晃了晃,几欲仆倒。 九公主得意地看着她,看着她身后的护卫,放声一笑,说道:“怎么样?绝望了吧?陈氏阿容,你好好看看四周吧。哦,我忘了告诉你了,这种毒啊,叫无忧散。中了它的人,可以像没有中毒一样的活上一个月。” 她凑近陈容,低低笑道:“我要让王弘看着你慢慢死去。” 说罢,她站直身子,轻蔑的斜睨着陈容身后的两护卫,对上他们痛恨的,愤怒的目光,她嫣然一笑,扭着细腰说道:“怎么?想杀了我?想咬死我?来啊。不用怕,我不过只是个公主,杀了我,最多是你们全家陪葬,还牵连不到九族!” 这话一出,两护卫同时喘息起来。他们咬得牙齿格格作响,却正如九公主所说的那样,根本不敢上前。 而这时,摇摇晃晃的陈容动了。 在血流如注中,她向九公主艰难地走来。 仰着越来越苍白的脸,陈容清艳精致的脸上,带着一抹笑。 看着她走近,九公主的脸上也带着一抹笑。不过她的笑是得意的,是愉悦的。盯着摇晃的陈容,她甚至向她走出了一步。 九公主走到陈容面前,她凑近她,朝着她的脸上轻轻吹了一口气,低低笑道:“陈氏阿容,你是不是很恨,很悔?很无力?告诉你,杀死你这个所谓的光禄大夫,我最多被皇兄关半月禁闭。。。。。。对了,来年给你上坟时,我会告诉你,你的情郎王弘,总共爱了你几个月。嘻嘻,你要不要现在猜上一猜?我猜最多半年,他便会另有新欢!” 堪堪说到这里,九公主声音便是戛然而止。与她低头的动作同时传来的,还有三个惊叫声! 九公主低着头,看着正正地插在自己胸口上的那柄匕首。这匕首,在一息之前,它还插在陈容的胁下。可现在,它被陈容抽出,以闪电般的速度,插在了她的胸口上。它插得如此深,虽然有点偏,可它插得真是太深了,直是只露出了一个金制的柄! 这时,轮到陈容笑了。 她虚弱的笑着,苍白的脸上灿烂如花。右手轻轻一动,在九公主喷出一口鲜血后,陈容抬起头,朝着她脸上吹出一口气,低声说道:“莫非公主忘了调查?我陈氏阿容,是真杀过人的。。。。。。。你呀,真是天真,你怎么能离一个手中见过血的敌人这么近呢?” 见到九公主张着嘴,咽中不停地咕着血沫,陈容笑得很欢,“公主原本是想,你就算杀了我,也无人奈何得你吧?对不起,你现在要失望了。。。。。。我自己给自己报了这个仇了。” 她说到这里,九公主嘴一张,喷出好大一口鲜血来。 望着眼神飞快涣散的九公主,陈容虚弱地喝道:“叫人,叫人来看。。。。。。给七郎免祸。” 两个护卫飞快的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们含泪看着陈容,声音一提,同时嘶叫道:“杀了人,来人啊,杀人了啊——” 这嘶叫声远远传出,此刻街道中又是热闹之时。一时之间,无数脚步朝这边涌来。 “蹬蹬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明明是响亮的,令得地面震动的脚步声,在陈容听来,却是越来越遥远,越来越遥远。 看来,是血流得太猛了。陈容慢慢地,无力地捂上伤口:我不能倒,我现在,还不能倒。 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在感觉到四周变得热了后,陈容哑着嗓子,瞪大涣散的眼神盯着被那护卫扶着,直直站立的九公主。慢慢一笑,虚弱地说道:“九公主殿下,” 这个称呼一出,四周惊呼声一片。 陈容已听不到了,她张着嘴,笑得很欢,很冷,“你刚才刺了我一刀,现在,我用你刺我的刀,还了你一下。。。。。。”说到这里,陈容的声音明显的变弱,变得无力。她所有的力气,在这一刻也是迅速地消退。 慢慢的,在众人的惊叫中,在一阵惊恐地嘶叫声中,陈容向后仰去。她落入一个怀抱中。 瞪大涣散的双眼,陈容望着那模糊的脸孔,伸出血淋淋的手,轻轻抚上去。她唇动了动,低低的,喃喃地说道:“七郎,七郎。。。。。。人是我杀的,与你无关。你不需要报仇,不要招祸。” 声音一落,她抚在那脸孔上的手便垂落一侧。 扶着她的青年,低下一张染血的,俊美之极的脸。这人却是谢鹤亭。刚才陈容倒下时,他下意识地冲出人群,在两个护卫伸手之前,扶住了陈容。 低头望着脸如金纸,双眼紧闭的陈容,谢鹤亭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慢慢的,他双眼一闭,眼角沁出一滴泪水,吐出的声音,沙哑,不再那么冰冷,“王七郎,你是对的,比起这个妇人,王氏族长那位置,真是腐肉!” ## 第二更送到。现在送上七千多字呢。泪,最后几个钟,我与第三的粉红票,只相差27票。朋友们,我想保住第二啊,第二比第三,足多了一千元整呢。现在还有点电,我会继续码字,请大伙在最后最重要的关头,帮我撑上去。我知道,这两天你们很够意思,给了我很多票,可现在真是太关键了,我们不能在最后关头泄气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97章 尸体归宫 谢鹤亭说到这里,回头喝道:“去,急唤原真人。” 这原真人,乃是本朝出了名的大夫,因醉心修道之术,又名真人。 一个谢氏仆人急急应了一声是,跳上马车急急朝外冲去。 而谢鹤亭已拦腰抱起陈容,朝着王弘的院落走去。他腿长,行步如飞,转眼便冲入门内。 这人行事,果断利落,直到他抱着陈容走出,两护卫才急急跟上。 谢鹤亭一把陈容放在床上,便命令道:“有百年老参吗?” 一个仆人连忙应道:“有,有。”“拿来。” “是。” 转眼,一只放在玉盒中的老参送到了谢鹤亭面前。他瞟了一眼,命令道:“一半用竹刀削成细片,另一半熬煮,要快。” “是,是。” 不一会,一叠参片摆在了谢鹤亭旁边,他伸手拈起一片,放向陈容的嘴里。见她唇闭得紧紧的,谢鹤亭想也不想,把她的樱唇一分,便塞了一块参片进去。见到陈容含着那参片,谢鹤亭站了起来。他深深地盯了一眼陈容,转身就走。 见他要走,仆人们不由慌了,一仆不安地唤道:“谢家郎君,这,你要离开么?” 谢鹤亭瞟向他,冷冷说道:“我已尽力。” 他提步朝外走去。刚刚走到台阶上,一辆马车急急冲来,那驭夫一见他,便大声叫道:“禀郎君,事态紧急,属下恰好碰到了吴大夫,便把他请来了。原真人我已让小三另行去请了。” 谢鹤亭点了点头,他停下脚步,目送着那驭夫扶着一个白胡子老头走下马车,目送着他走入了房中。 盯着那安静之极的房间半晌,谢鹤亭冰冷的声音传出,“吴大夫,伤势如何?” 直过了一会,吴大夫叹息的声音传来,“不妥。” 谢鹤亭闻言,眉头深深蹙起,他怔怔地望着那在风中寂寞摇晃的房门,低下头,喃喃说道:“真是可惜。” 他慢慢转头,大步离去。 谢鹤亭堪堪走出王府大门,便看到一队皇家卫士气势汹汹地走来。 望着他们,他停下脚步。 谢鹤亭何等身份?众皇家卫士一见是他,连忙侧身行礼。 谢鹤亭一动不动,他冷冷地盯着他们,徐徐说道:“光禄大夫伤得很重,恐有不测。” 说出这句话后,他昂起头,冷漠地丢下一句,“她虽杀了九公主,可她自己也是性命不保。。。。。。况且,是九公主对她行刺杀之事。诸位,此事王七知晓后,怕难善了,你们还是回去吧。” 丢下这一句,他也不再多说,转过身大步走远。 望着他的身影,众卫士面面相觑。其中一人低声说道:“谢家郎君所言极是,我们还是不要搅和其中。”另一人也说道:“正是,谢家郎君都替这个光禄大夫说情,我们掺合不起啊。” 一阵沉默后,那走在最前面的首领咬牙说道:“我们回去。”他抬起头,低声说道:“离开建康,静等事了。”他知道,如果这般空手回到宫中,不是受严厉的苛责便是被人再次打发前来。只有走了避开此地,许还有一线生机。 这些卫士都是聪明人,相互看了一眼,提步朝着王弘的府第继续前进。一入府中,在王家众仆人严阵以待的中,一人开口问道:“侧门何在?” 一仆傻傻地指了指东侧,“在那。” 众卫士点了点头,大步朝侧门走去,转眼间,他们的身影便消失在众仆眼前。 而这时,那处巷道里,已是喧嚣震天,几个护卫惨白着脸,哆哆嗦嗦地抬起九公主的尸体,把它放上了马车。 然后,他们筹拥着马车朝皇宫走去。 马车后面,跟着长长的队伍,不管是庶民,还是闻风而来贵族们,都张望着这辆马车,议论声不绝于耳,“是被光禄大夫杀死的。”“光禄大夫亲口说了,是九公主拿刀刺杀她,你看那插在胸口上的短刀,就是九公主用来杀人的利器。” “这九公主一惯骄横,又自小爱慕王七,多半是妒忌杀人。” “什么多半,明明就是。” “那光禄大夫呢?情形如何?” “受了很重的伤呢,怕是难好。” 一阵阵议论声,很轻,悄然而来,却阴魂不散。他们一直筹拥着九公主的尸身,向皇宫走去,直到载着尸体的马车进入了宫门,直接向陛下理事的宫殿驶去。 马车驶离了,人群没有散开。众人还是三五成群地堵在那里,低声议论着。 要说这一天,还真是惊心动魄啊,先是联姻的王谢两人出现了风流事,现又是九公主丧命当场,被王弘所倾慕的光禄大夫生死不知。 九公主的尸体一入玉乾宫,一阵奔跑声混合着嚎哭声惊天动地地传来。却是一个中年美妇像疯魔一样冲了过来。 众宫婢急急跟来,一边跑一边叫道:“太后,太后,请节哀顺变。” 两个宫婢刚刚凑近,太后便是重重一甩,令得其中一个宫婢朝后一倒,险些撞上了随之而来的皇后娘娘。 就在太后冲到马车旁,仆在九公主的尸体上啕啕大哭时,皇后也赶到了,她用手帕拭着泪水,一边呜咽一边扶着太后轻声安慰,“母后,还请节哀。呜呜呜。。。。。。。” 两女这么一哭,众宫婢也是泪如雨下。而这时,马车滚动声,脚步声还在不断传来。 转眼间,几人年青秀雅的男子走下马车,围了上来。他们都红着双眼,一脸伤心地劝着太后和皇后。 在这种兵荒马乱中,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 这脚步声一传来,悲泣中的众人便是一顿,他们回过头来,退后几步,朝着来人躬身行礼。 那人走到了太后身后,他低声唤道:“娘,你别伤心。” 这几个字刚刚吐出,正在悲哭中的太后哽咽声便是一止。她抬起头来,向着驱车而来的护卫们厉声喝道:“谁,是谁杀了我儿?啊?是谁杀了我儿?” 太后的喝声,嘶哑凄厉,宛如夜袅之啼。。。。。。当朝这么多公主,仅有二三位公主得宠。而九公主得宠的原因,便是因为,她是当朝太后的亲女! 嘶叫中的太后,理也不理皇帝,甚至连正眼也不向他看一眼。 在太后的喝叫声中,众护卫脸色苍白,浑身颤栗,他们扑通一声齐刷刷跪倒在地。 护卫们额头点着地,在太后尖利地喝叫声中,一个护卫膝行一步,颤声说道:“是,是光禄大夫。” “光禄大夫?哪一个光禄大夫?” 那护卫伏地不起,颤声道:“是,那个叫弘韵子的道姑,她俗家名字是陈容。” “是个女人啊?”太后尖利一笑,阴森森地说道:“我不管她的背后是谁,去把她拿来,我要把她千刀万剐,好给我儿陪葬。” 太后说到这里,见到众护卫依然伏地不起,尖利地嘶叫道:“怎么?哀家的话你们也不听?” 这时,皇帝上前一步,低声说道:“母亲,孩儿已派人前去捉拿了。” 太后依然没有理他,只是声音不再那么尖利愤怒,“怎么还没有拿来?啊?” 就在这时,一阵奔跑声传来。 不一会,一个太监跑到众人面前,他行了一礼,尖声说道:“禀陛下,前去捉拿光禄大夫的众卫士,跑了。” 跑了? 这两字一出,全场愕然。 太后倒吸了一口气,她尖笑道:“好,好得很,连卫士都跑了。。。。。。这光禄大夫,好大的面子!” 皇帝却皱着眉,他沉声问道:“怎么会跑?” 那太监已被愤怒得近乎疯狂的太后吓得说不出话来。见到皇帝发话,他颤抖了一阵,缓了一口气才回道:“听说,他们与谢家郎君鹤亭见了面,听了他几句话后才跑的。” “什么话?” “奴才不知。” 皇帝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这时,又有一个太监跑来。他大声说道:“禀陛下,王弘的府中传来回信,那光禄大夫被九公主一刀刺中要害,流血过多,生死不知。” 顿了顿,那太监又补充道:“那大夫还说,九公主的刀上所涂的毒,名唤‘绵绵无休’,此毒见血之后无药可解,令人痛极一月后才会断气。那光禄大夫便是今日不死,也活不过这一月。” 这太监的声音一落地,太后尖利的笑声便嘎嘎地传来。她尖笑道:“好,好,我儿做得好啊,做得好啊。” 她咬着牙,厉声叫道:“让那妇人痛上一个月再死?好,好药。不过她死了,可不能便宜了她的家人,来了,把她的亲人查出来,全给哀家杀了!” 一直皱眉寻思的皇帝,这一下回过神来。他走到太后身后,说道:“母亲,这样不妥。” “怎么不妥?”太后终于回过头去,她阴森地盯着皇帝,尖声叫道:“是不是那个淫妇是你封的,被你睡过你就舍不得了?” 这声音极不客气,而且极粗俗。 皇帝眉心跳了跳,他盯着太后,徐徐说道:“光禄大夫,是王家七郎的心上人。”见到太后又要尖叫,他继续说道:“便是那谢家郎君鹤亭,也维护于她。。。。。。母亲,九妹刺杀了人家,人家垂死时还击,算不得大错,罪不当累及家人。” 说到这里,皇帝也不等太后开口,便回头命令道:“好了,烈日之下,别让九妹魂魄不得安静。去,把九妹抬回灵台,请众真人为她颂福吧。” 命令一下,众人齐声应道:“是。” ¥¥ 继续高峰限电中,泪。这一点字,是用笔记本中的存电码出来的。最后,嘿嘿,看到媚的粉票蛮多的,顺便再求一求。(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98章 王弘归来(1) 消息传到孙衍耳中时,他正在城外。顾不得长者在场,他翻身上马,掉转马头便向城中急驰而去。 冲到城门处时,正是夕阳西下,在城门关闭的最后关头入了城,心急如焚的孙衍,却被潮水一样的人流给堵得无法策马。 跳下马背,牵着缰绳急急朝着走去,在撞倒行人无数后,孙衍来到了王弘的府第外。这时,暮色已深,天地已暗。 府门外,各色人流时有出没,府门却是紧闭,辉煌的灯火配上悄然无声的院落,有一种让人害怕的平静。 孙衍把马匹一丢,翻身跳上围墙。 他堪堪落地,四面八方冲出十几个护卫,他们手中刀剑森森,同时急喝,“谁?” 喝声一落,他们看到了满头汗水的孙衍的脸,同时一叉手,他们唤道:“原来是孙家郎君。”他们自是知道孙衍为何而来,相互看了一眼后,便向后退去。 孙衍大步朝着陈容所在的院落冲去。 转眼间,他便跨入了拱门,人一冲入,他便是一个箭步扣住了一婢女的衣襟,提起她急声问道:“阿容何在?”他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她人可好?” 那婢女被他这样提着,颈项勒住,脸孔涨得通红,只知道手足乱舞,哪里还能回答他的话? 就在这时,齐齐涌出的几个婢女和护卫,同时看向孙衍身后,同时行礼,唤道:“郎君。” 郎君?王弘回来了? 孙衍嗖地回头。 堪堪回头,一道风便从他的身边刮过,转眼间,那道白色的身影已卷入了台阶处,卷入房中。 看到王弘入内,孙衍连忙甩开那可怜的婢女,急急跟上。 两人这般冲入,衣袂带着一股风也飘入房中,瞬时,珠帘叮叮作响,纱幔四下飘飞,香炉中的袅袅清幽,也随之摇晃不已。 孙衍几个箭步冲到床塌旁,他刚伸手掀向床帘,一眼看到走来的王弘,手却僵住了。 王弘的脸很白,非常之白,这种雪白的脸色,配上他幽深的双眼,在这昏暗的房中,直让他有点心惊。 在孙衍瞪大的双眼中,王弘走到了他旁边。王弘没有看向他,他专注的,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床塌,伸出的拉向床幔的手,在不停的颤抖,颤抖。 他的手颤抖得非常厉害,好几次抓住了那纱幔,却无法使力把它拉开。孙衍见状,手一伸,替他把纱幔扯开。 两人同时低头,看向床塌。 床塌上,雀金被下,陈容的脸灰败如金纸。她睡在那里,双眼紧闭,樱唇微抿,一只白嫩肥腴的手,还紧紧扣着被角。 灯火和烛光照在她的脸上,明明暖黄的色泽,可不知为什么,却让她生生地染上了一分让人心惊肉颤的宁静。 慢慢的,王弘软倒在塌前。 他颤抖地伸出手,费了好大的力气,那手才伸到陈容面前。刚要碰触,他的手便是一缩,好一会,那手才再次抚上了陈容的脸。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温柔的,小心翼翼地游移在她苍白的唇瓣上。 孙衍也伸出了手,他却是扣向了陈容的腕脉。摸了一阵,他脸色铁青地转向王弘,压抑的,哽咽地吼道:“你是怎么看着她的?王弘,你怎么连个女人也保护不了?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98章 王弘归来(2) 消息传到孙衍耳中时,他正在城外。顾不得长者在场,他翻身上马,掉转马头便向城中急驰而去。 冲到城门处时,正是夕阳西下,在城门关闭的最后关头入了城,心急如焚的孙衍,却被潮水一样的人流给堵得无法策马。 跳下马背,牵着缰绳急急朝着走去,在撞倒行人无数后,孙衍来到了王弘的府第外。这时,暮色已深,天地已暗。 府门外,各色人流时有出没,府门却是紧闭,辉煌的灯火配上悄然无声的院落,有一种让人害怕的平静。 孙衍把马匹一丢,翻身跳上围墙。 他堪堪落地,四面八方冲出十几个护卫,他们手中刀剑森森,同时急喝,“谁?” 喝声一落,他们看到了满头汗水的孙衍的脸,同时一叉手,他们唤道:“原来是孙家郎君。”他们自是知道孙衍为何而来,相互看了一眼后,便向后退去。 孙衍大步朝着陈容所在的院落冲去。 转眼间,他便跨入了拱门,人一冲入,他便是一个箭步扣住了一婢女的衣襟,提起她急声问道:“阿容何在?”他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她人可好?” 那婢女被他这样提着,颈项勒住,脸孔涨得通红,只知道手足乱舞,哪里还能回答他的话? 就在这时,齐齐涌出的几个婢女和护卫,同时看向孙衍身后,同时行礼,唤道:“郎君。” 郎君?王弘回来了? 孙衍嗖地回头。 堪堪回头,一道风便从他的身边刮过,转眼间,那道白色的身影已卷入了台阶处,卷入房中。 看到王弘入内,孙衍连忙甩开那可怜的婢女,急急跟上。 两人这般冲入,衣袂带着一股风也飘入房中,瞬时,珠帘叮叮作响,纱幔四下飘飞,香炉中的袅袅清幽,也随之摇晃不已。 孙衍几个箭步冲到床塌旁,他刚伸手掀向床帘,一眼看到走来的王弘,手却僵住了。 王弘的脸很白,非常之白,这种雪白的脸色,配上他幽深的双眼,在这昏暗的房中,直让他有点心惊。 在孙衍瞪大的双眼中,王弘走到了他旁边。王弘没有看向他,他专注的,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床塌,伸出的拉向床幔的手,在不停的颤抖,颤抖。 他的手颤抖得非常厉害,好几次抓住了那纱幔,却无法使力把它拉开。孙衍见状,手一伸,替他把纱幔扯开。 两人同时低头,看向床塌。 床塌上,雀金被下,陈容的脸灰败如金纸。她睡在那里,双眼紧闭,樱唇微抿,一只白嫩肥腴的手,还紧紧扣着被角。 灯火和烛光照在她的脸上,明明暖黄的色泽,可不知为什么,却让她生生地染上了一分让人心惊肉颤的宁静。 慢慢的,王弘软倒在塌前。 他颤抖地伸出手,费了好大的力气,那手才伸到陈容面前。刚要碰触,他的手便是一缩,好一会,那手才再次抚上了陈容的脸。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温柔的,小心翼翼地游移在她苍白的唇瓣上。 孙衍也伸出了手,他却是扣向了陈容的腕脉。摸了一阵,他脸色铁青地转向王弘,压抑的,哽咽地吼道:“你是怎么看着她的?王弘,你怎么连个女人也保护不了?啊?” 他吼叫时,唾沫都飞到了王弘脸上,可他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只是小心翼翼地抚着陈容的唇,抚上她挺秀的鼻。 孙衍怒极,伸手便向扯向王弘的衣襟。 就在这时,王弘动了,他抽回手,双手捂在脸上,低下了头。。。。。。。一滴,二滴,泪珠无声的从他的指缝中沁下,无声地滴落地板上。 孙衍呆了呆,他直到这时才发现,王弘那一袭白裳,早就变成了泥衣,他的手指指节处,又青又肿又有血迹斑斑,那是勒紧了什么东西才有的痕迹。 王弘双手捂着脸,泪如雨下,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泪流得这般汹涌,却没有半点声音发出,这情景怎么让人如此凄凉? 孙衍垂下伸出的手,嘴唇动了动,最终低喝道:“哭什么哭?人还没有死呢。” 他转过头,向着外面喝道:“都死哪里去了?大夫怎么说?” 喝声暴烈,却无一人回答。 孙衍大怒。 就在这时,王弘低哑的,带着泪意的声音传来,“出来。” 见他终于不哭了,孙衍连忙回头看来。这一看,他便是一愣:面前的王弘,俊美无暇的脸上,依然容色照人,眼神晶莹清澈,姿态优美高贵,若不是身上还是一袭泥衣,若不是眼中还有泪意,他几乎以为,刚才那个近乎失控的男人,并不是他。 王弘声音一落,一个黑衣人便出现在角落里。 王弘低着头,一眨不眨地看着陈容,低哑地说道:“她说了什么?” 那黑衣人回道:“一直不曾说话,不过在倒地之前,她曾对谢鹤亭交待了一句什么,七郎,人是我杀的,与你无关,你不要招祸。”这黑衣人的声音十分古板,说起话来没有半点起伏。重述陈容的话时,话中没有半丝感情。 可他的话音一落,王弘放在塌上的手,便紧紧地扣住了锦被。他扣得如此之紧,如此之紧,直紧得全身都在不可控制地颤抖。 可饶是如此,他的脸色依然平静,眼神依然晶莹,姿态依然优雅。 孙衍瞪着他,重重一哼,他伸手成拳,正准备朝着王弘的脸上挥去一拳时。那伸出一半的拳头,再次凝住:一缕鲜血,从王弘的嘴里溢出,顺着唇角,滴落地板上。 血一滴一滴地向下流,俊美无暇的脸,如缎的墨发,高贵的姿态,妖艳的鲜血,在这静室中,汇成一副诡异的图画。 孙衍盯着他,见到他姿态优雅而缓慢地抚上胸口,才惊醒过来。重重一哼,孙衍冷笑道:“心痛就心痛了,何必还要忍着?”话音一落,他便转过头,用袖掩着脸,挡住了横溢的泪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98章 王弘归来(3) 王弘没答,没理,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陈容安然的脸。慢慢的,他站了起来。 这时,孙衍记起了,他沉声问道:“大夫怎么说?”他虽然给陈容看了脉,可他连半调子也没有,因此还是得问大夫。 没有人回答孙衍的话。 而王弘,已慢慢站起,他倾身向前,缓缓地掀开被子,眼睛瞟向她紧紧包扎住的伤口处。 望着那伤口,他一手温柔地分开陈容紧扣被子的五指。 陈容实在扣得太紧,他分了一下没有分开。王弘低下头,在她的唇上温柔一吻,给她苍白的唇染上一点血色后,他低低的,温柔的,爱怜横溢地唤道:“卿卿,松开手。。。。。。来,让夫主抱一抱你。”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很温柔很温柔,宛如呢喃,宛如春风。 果然,陈容的手松开了。 王弘轻缓地把她的手包在掌心,然后,他把她横抱而起。 孙衍扣住他的手臂,沉喝道:“王七你疯了?她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能动?” 王弘漫不在意地扯开了他的手,坚持把陈容横抱而起。 看到他转身就走,一直得不到真实情况的孙衍愤怒了,他低吼道:“能不能出来一个人,告诉我阿容到底怎么了?” 在孙衍吼叫的同时,王弘温柔如春风的声音传来,“情况如何?” 那黑衣人走出,低头应道:“九公主死了,太后震怒,坚持要杀了光禄大夫,还要诛尽她的亲人。不过在得知光禄大夫中了剧毒后,被陛下劝服。” 王弘低下头,他如缎的墨发,轻缓地拂在陈容的脸上。望着她,他爱怜横溢,轻轻在她鼻尖上咬了咬,他又问道:“谢鹤亭怎么出现在那?” 那黑衣人答道:“谢鹤亭是跟着看热闹的人来的。陛下派来拿光禄大夫的人,便是被他劝散。” 孙衍听着这两人的对话,怒火中烧,他朝着王弘吼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问这问那的。王七郎,你告诉我,我的阿容怎么了?” 这一下,王弘终于注意到了孙衍。他转过头来,盯着孙衍,他轻声道:“你的阿容?”孙衍见他现在还纠缠这称呼,双眼瞪圆便要发火。 王弘却只是看他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他低头看着陈容,温柔一笑,道:“普天之下,她只能是我的阿容。” 孙衍咬牙怒喝,“你他妈的阿容到底怎么了?” 王弘没有抬头,他在陈容的唇上印上一吻,轻轻说道:“无事,阿容只是,该死了。” “什么?”孙衍暴怒,他再也无法控制地揪上王弘的衣襟,咬牙切齿地喝道:“你他妈的给我说清楚。” 王弘瞟着他,漫不经心地伸出手,在他的手背上拂了拂。 这一拂,哪里拂得开。王弘眉头蹙了蹙,终于抬起头来,认认真真地看着孙衍。盯着他,他慢条斯理地说道:“打晕他。” 三个字一落,一阵风声传来。孙衍一惊,右手急急回挡。就在这时,另一侧也是风声传来。只听得“卟”地一声,他颈项一痛,向后栽倒于地。 王弘瞟了倒地不起的孙衍一眼,轻轻说道:“把他送回去吧。记得好生对待,伤了他,阿容醒后会恼我的。” 两个黑衣人同时应了一声是,扛起孙衍几个纵跃,便消失在院落里。 $$ 之所以出现这种诡异的更新,是因为我在外面上网,码了三千字,明明保存了,却在停电后连文档也消失后。便在后台码字。然后,我码一千字便发布一章,于是,成了这样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199章 醒了 院落里,停着一辆没有任何标识,极为普通的马车。王弘抱着陈容,低声说道;“走吧。” “是。” 马车驱动。 本来,王弘的院落外,总是有很多人在转悠的,不过这一次马车从侧门驶出时,虽然有人朝那马车瞅来,却都没有在意:那光禄大夫重伤而垂危不醒,在这个时候,她不宜搬动那是常识。更何况,这辆马车如此普通,前后连一个护卫也没有。没有人能想到,这马车里坐的会是王弘和陈容两人。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人理会,渐渐的,几人跟上了这马车。 马车驶入一个巷道时,王弘抱着陈容从马车中钻出,坐上了另一辆马车。。。。。。每个巷道这样换一次,在换过第五批马车后,他们的身后,再无旁人。 马车继续向前驶去。 明月渐渐升空,今晚的夜空,没有一缕闲云,澄澈冷清的天空中,只有一轮明月。天空是无边无际的澄澈,明月是皎洁的冷清。 马车里,王弘低着头,静静地望着怀中的王弘。 随着马车的颠覆,闭目不醒的陈容,会时不时地蹙一下眉,露出一抹痛苦之色。望着她的眉峰,王弘低下头,轻轻咬了咬,在令得蹙起的眉峰留有几个牙印后,王弘以唇相抚,低哑地问道:“卿卿,我已归来,你怎地还不醒?”他低低一笑,因唇与她的肌肤相贴,那笑声瓮而闷,“我都咬疼了你,你都不睁眼瞪我么?” 声音极细极轻,似有似无,混入夜风中,转眼不见,便是怀中这妇人,也是充耳不闻。 王弘哑声笑得更欢。 马车走得很慢,很慢,每次颠覆一下,那驭夫都会紧张地朝马车中望上一眼。 在这样的速度中,一个时辰不到,驭夫的声音从马车外响起,“郎君,到了。” “恩。”王弘应了一声,随意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朝着车外挥了挥。然后,‘滋滋——’声大作,沉哑的大门被重力推开的声音传来。 马车继续驶动。 一刻钟后,王弘跳下了马车。他抬着头,望着月色下,这座宁静而质朴的院落,望着躬身相侯的六对男女,以及二十个护卫,轻声问道:“把原真人请来。” 一护卫应道:“是。”应过后,他有点犹豫地说道:“禀郎君,原真人性子暴烈,这两个时辰里,他一直在骂人。如让他见到大夫,会不会大叫大嚷而走漏风声?” 王弘知道他的意思,他摇了摇头,道:“此处地偏,任他骂来。” “是。” 那护卫离去后,王弘抱着陈容,大步踏入寝房。 院落树木房屋虽是普通,这房中却精致而舒服。里面幽香阵阵,粉红色的纱幔四下飘飞,纱窗处,一窗浓绿染醉了整个天地。 王弘抱着陈容,把她轻轻地放在床塌上。 他侧身坐在塌上,伸手扣住了她的手。 望着她,他低低的叹息一声,喃喃唤道:“阿容,是我错了,我错了。” 他的唇抿得死紧死紧。 这时,一阵响亮的骂咧声传来,“治在我,不治也在我!你们这些无耻匪类,难道没有听过医者不能强求?” 接着,他又吼道:“你们是司马室的哪个王?如此折辱老夫,不可忍也!”这原真人原是儒生,饱读诗书举过孝廉,却在当官一个月不到便挂印离去,从此后苦读医书,闭门三年不出,第一次出手便治好了中原无人能治的梁王绝症。他今年七十有余,一手医术炉火纯青,十年前又醉心修道炼丹之术。 也因此,纵使是骂人,他也是文绉绉的,只是声音响亮,脾气火爆了些。 跟在原真人身边的人,一直都是唯唯诺诺,并没有反驳半句。他们引着原真人来到房门外,朝他行了一礼,道:“真人,请!” 原真人冷笑一声,一脚踢开房门,叫道:“老夫倒要看看,是哪个无知小贼冒充匪类。” 他的声音一落,目光便被那站在床塌旁的白色身影给凝住了。 王弘缓缓回头,他对着瞪大双眼,一脸不敢置信的原真人,深深一礼,道:“琅琊王七见过原真人。” “琅琊王七?” “正是!” ‘蹬蹬蹬蹬’原真人一个箭步冲到王弘身前,他低着头,朝着王弘瞪了又瞪,喝道:“绑架老夫的,是你王七?” 王弘一礼,优雅地说道:“情非得已,冒犯之处还请原老勿怪。” 原真人冷笑起来。他瞪着王弘好几眼,头一转看向陈容。 看着陈容,原真人冷笑道:“这便是那个令得你不顾一切的风流道姑?” 王弘一晒,道:“正是。” 原真人还在瞪着他。 王弘深深一揖,微笑道:“弘闻原老曾言,此生若遇真丈夫,拼死也愿续他三年命。王弘不才,虽有阴谋诡道之险,然,运筹帷幄,戏弄胡奴,还当得这真丈夫三个字。这一次,只求原老怜弘一腔情苦,救了这妇人。” 原真人瞪着一揖不起的王弘,好一会才皱眉说道:“那些人不是嚼舌,说你王弘从不喜求人吗?今日怎地前倨后恭至此?” 王弘低着头说道:“若受伤的人是弘,虽死可也。然,受伤的是这妇人,她情重于我,弘实不忍弃离。” 原真人重重一哼,他呸地一声骂道:“不知上进的小贼!” 骂是这么骂,他还是在床塌上坐了下来,一边坐着,原真人一边气呼呼地骂道:“真丈夫?呸,世间有这么痴迷女色的真丈夫吗?” 王弘苦笑。 原真人见他不答,再次重重瞪了他一眼,伸手按上陈容的脉。 他的手一搭上陈容的,王弘便一动不动了,他只是瞬也不瞬地看着原真人。 这时,原真人搭上了陈容另一只手。 把两只手搭过脉后,原真人站了起来,他拂开盖在陈容赤足上的被子,在她的足前上按了按脉。 这过程并不长,前后不过一刻钟,可一直含笑着,姿态雍容优雅的王弘,他背心的衣裳,已全然汗透。 好一会,原真人把被子重新给陈容盖上。 他回过头来看着王弘,皱眉道:“不是说九公主对她用上了‘绵绵无休’吗?怎地不见?” 王弘恭敬地答道:“是不曾中毒,九公主用来刺杀她的短刀,弘中途派人偷换了。” 这话一出,原真人嗖地瞪大了眼,他白色的长眉拧成了团,“你知道九公主要刺杀你的女人,怎么不阻止?” 王弘含笑不语。 原真人重重一哼,厌恶地高喝,“定是你这小贼又耍了什么阴谋心思。怪不得你自己都说有阴谋诡道之险。小贼不是好人。” 王弘抬头微笑,轻声道:“真人错矣。好人从来不会被王氏这样的家族倚为继承人。” 原真人皱眉想了想,摇了摇头,叹道:“你倒是枭雄之心。连怀了你孩子的妇人,也舍得下手!” 他一说出这话,王弘站得笔直的身躯摇了摇,他慢慢低头,深深地凝视着陈容,王弘的声音暗哑之极,“是弘料错了。。。。。。直至此刻,方知此心也会疼痛。”若是那石子用力再重些,不,他根本就错了,他应该另想法子的,应该另想法子的。 王弘嘴角一扬,含着笑喃喃说道:“我那爷爷曾经说过,我这人阴狠薄情。。。。。。。他错了,我此刻,便是心痛如绞。” 他说出‘心痛如绞’时,语气悠然平和,俊美的脸上笑意雍容,眼神清澈高远,哪有半分心痛如绞的模样。可不知为什么,原老看着他随着夜风飘摇的白裳,不由自主地相信了他的话。 虽是相信了,一边走向塌几开完药方,拿着金针走向陈容的原老,还是冷笑道:“以后再犯这样的错,悔也无用。” 一听他这话,王弘双眼一亮,他退后一步,朝着原老一揖不起,颤声道:“有劳原老施治了。” 原老把手中的金针在蜡烛上烧了烧,重重在陈容的手腕内侧一插,一边拧转,他一边说道:“这得谢你这妇人,到了这时刻,她的精气神,还聚于丹田小腹。。。。。。她是想保有腹中这胎儿啊。” 王弘闻言,嘴角一扬,眼中闪过一抹晶光,他静静地凝视着陈容,低低说道:“她从来如此。”声音中,带着一抹骄傲,一抹满足,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和爱怜。 原老再在陈容的侧腹部插了一针,一边手指飞快的搓转,他一边瞟了王弘一眼,道:“这么在意这个妇人,都能狠下心来。你这小贼真居了高位,也不知是福是祸。” 王弘自是不答。 随着时间推移,原老的动作越来越快,插在陈容身上的金针也越来越多。九根金针在烛光中熠熠生辉时,他已额头汗水隐隐,嘴唇紧闭,哪里还能再与王弘交谈? 也不知过了多久,原老说道:“好了。”一边说,他一边抽针。 当他抽到第五口时,一声低低的,暗涩的‘嘤咛’声似来,慢慢的,陈容的眼皮掀了掀,慢慢的,她睁开了一双茫然的眼。 就在她的双眼睁开时,只听得“扑通”一声巨响。原老骇了一跳,回头一看,却见到王弘重重地跪倒地上。他似是想站起,那只撑在地上的手,因为用力过大都青筋暴露。饶是他脸上一直含着笑,饶是跪倒在地的他,腰背依然挺直,风度依然雍容,可他一边撑了四五下,也没能让自己站起。 原老先是瞪大了眼,转尔,放声大笑起来。 ¥¥ 看了喜欢了,别忘了投粉红票哦。(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200章 誓言 在原老的大笑声中,陈容那双迷茫的眼睛,渐渐转亮。 她慢慢侧头,顺声望去。疑惑地盯着面目陌生的原老,陈容干枯的嘴张了张,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侯在一旁的婢女,连忙端来一杯水,放在她唇边让她小小地抿了一口。 听着陈容喝水发出的吞咽声,原真人点了点头,他走到塌几旁,把那药方一指,道:“如此使用一月,便可都无大碍。” 整理完毕后,他盯向一侧地面,哼了一声,不满地叫道:“姓王的小贼,老夫要走了,你还拦不拦?” 姓王的小贼? 陈容双眼大亮,她迫不及待地转过头,顺声望来。可刚刚一动,便牵看到伤口,陈容只得安静下来。 这时,她看到一片白色身影走来,那身影朝着原老深深一揖,她的郎君那温柔的苦笑声传入耳中,“真人说笑了。弘欠了真人一个人情,他日有缘,必报之。” “这还像话。”原真人抚着白须道:“小子,记得你今日所说的话。” 说罢,原真人扬长而去。 陈容迷惑地看着原真人大步离开,蹙起了眉头,在她的记忆中,还真的没有见过有人会如此跟王弘说话。 这时,一人向她走来,他低着头,静静地靠近了她。 陈容还没有抬头,便朝他展开了一个虚弱的笑容。她仰望着他,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的脸上含着笑,“七郎。”她费力地伸出手,慢慢落在他的手背上,目光眷恋地落在他灰色的白衣,沙哑无力地说道:“怎这般脏?” 她一醒来,不曾问自己的伤势,不曾问自己的毒,不曾问孩子,却只是担心爱洁的他的衣着。 王弘慢慢伸开五指。 五指伸手,他白皙的掌心,伏着她白嫩的小手。慢慢一合,他把它包在手中。 “阿容。” 他的声音有着沙哑,“你还痛吗?” 陈容连忙摇头,不过只摇了两下,她便晕眩得连忙止住。微笑地望着他,她低低说道:“不痛。” 望着他,她唇动了动,好一会才轻轻问道:“我,我怎么还活着?我这般活着,可会连累于你?” 依然是不问自身,不忧自身,只担心他的安危。 王弘闭上了双眼。 他慎重地捧起她的小手,低着头,他吻上她的手背,说出的声音,沙哑中似带着鼻音,“我很好。”顿了顿,他低低说道:“阿容。” 他抬起有点泛红的眼眶,认真地看着她,轻轻说道:“我宁可被你连累,也要你活着。” 陈容哪里想到,王弘有一天,会跟自己说出这样的情话? 她眨了眨眼,不见血色的唇向上一扬,灿烂一笑。只是这么说了几句话,她已很疲惫。陈容把头落实在玉枕上,手指紧紧地勾着他的手指。好一会,她轻轻应道:“恩。” 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幸福地轻应一声。 王弘垂眸。 他把她白嫩的手背,摩挲着自己的唇,吐出的声音,低而缠绵,“阿容,我以后不会用你受伤。” 被王弘异于常时的温柔情话震得说不出话来的陈容,只是疑惑地眨着眼。好一会,她想道: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来苍天不绝我啊。 她说不出话来,只是低低的,软软地应道:“恩。” 他一根一根地分开她的五指,怜惜地把那白嫩丰腴的指尖含在唇瓣间,王弘看向陈容的眼睛,因泛着红,闪着晶光而媚色流露。不知不觉中,陈容看痴了去:这便是她的郎君啊,她的郎君真是美好无双。 王弘的红润的双唇,含着她白嫩的小指头,低低的,含糊地说道:“阿容,你要永远如此爱我,不论何事,不论何时,你都要永远这般爱我。”他的声音还带着鼻音,这个俊逸清华的男人,用他那双清澈中闪着晶光的双眸,温柔如水地望着她,墨发飘拂,高贵如神祗般,却说着这样近乎孩子气的话,还这般执着。 陈容双眼一眯,虽是说话太多,有点晕眩,她还是快乐的,忍俊不禁地应道:“恩。” “你立誓。” 王弘却异常执着。他执着地盯着她的双眼,眼巴巴地等着她开口。 陈容忍着笑,温柔的,虚弱地说道:“我陈氏阿容发誓,我会永远爱着我的七郎,不论何事,不论何时。” 得到她这个誓言,王弘孩子气地咧嘴一笑。只是笑着笑着,他低下头,把自己的脸埋在了陈容的掌心中。陈容刚疑惑着,便感觉到掌心一凉,接着,几滴泪珠儿顺着她的指缝,缓缓流下。 陈容一惊,她用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软软地说道:“七郎,别伤心了,我不是好好的吗?”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中带着甜,含着美,带着欢喜。。。。。。终于,在她视若珍宝的男人眼中,她也是珍宝了吗? 听着陈容的软语安抚,王弘一动不动。 好一会,他才抬起头来,向后一倚,慢条斯理地从婢女的手中拿过热毛巾,王弘缓缓的把脸上的泥土和灰尘拭干。 然后,他站了起来,张开了双臂。只是一转眼间,刚才脆弱的,怜惜的,温柔无比的王弘已然不见。这般张着双臂的他,宛如一个帝王,雍容,高贵,不可攀及。 他一站起,几个婢女同时上前,把他弄脏的外袍脱下,重新换了一套崭新的白袍。给他把凌乱的墨发重新梳好。 几婢退去时,眼前的王弘,又恢复了风姿绝伦的谪仙模样。 他低着头,温柔地看着陈容。 陈容仰望着他,对上他虽然清澈平静了,却依然温柔如水的双眸,陈容虚弱的一笑。 陈容望着他,轻唤道:“七郎。” “恩。” “你可好?”陈容的眼神有点紧张,“你没有做什么事吧?” 王弘慢慢摇头。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着陈容的长发。一边梳理,他一边低低呢喃,“有点结了,恩,你身上有伤,呆会我帮你抹洗一下。” 一听这话,陈容不由摇了摇头,只摇了一下,她便因为晕眩得厉害止住了,“不要。” “为何?” 为何?自是因为不好意思。陈容咬着唇,瞅了他一眼,羞涩地说道:“唤婢女便可。” 王弘看出了她的羞涩。 他上前一步,轻轻把陈容扶着坐直,然后,他坐在她身后,让她半靠着自己。靠着他,陈容喃喃说道:“我身上有血腥味,会熏了七郎。” 王弘却是不理,他把自己的脸搁在她的颈侧,久久一动不动。 就在陈容好奇地想要回头时,他含着鼻音的声音再次传来,“卿卿,终弘一生,将不再负你。” 。。。。。。 陈容完全给惊住了。 她瞪大双眼,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直过了好久好久,她颤声的,哽咽地问道:“你说什么?” 顾不得眩晕,她回头仰望着他,流着泪求道:“七郎,你刚才说了什么?请你再说一遍。” 她睁大双眼,任由泪珠儿从明眸中流落于颊,“七郎,求你了,求你再说一遍。。。。。。你,你不能让我胡乱猜想,我猜想不起啊。” 王弘低头,他的唇贴着她的额心。 温柔地贴了好一会,他轻轻的,吐词明白地说道:“卿卿,我已不再是我了。。。。。。这一日,我尝尽世间诸般烦恼。” 他移开她的脸,温柔无比地望着她,闭上双眼,吻上了她的唇。 两舌交缠,刚一接触王弘便慢慢分开。他再次望着她,低低地说道:“我说,此生必不负卿。” 一句话落地,陈容哽咽出声。 她把脸埋在他的怀中,一动不动着。在一下又一下地抽噎中,泪水转眼便浸湿了他的新裳。 泪水横溢中,陈容连疼痛也忘记了,她只是紧紧地偎着他,忍耐地哭泣着。 王弘五指如梭,穿过她如缎的长发,低声说道:“我没有报复任何人。”听到这句话,陈容的哽咽声一止,她开始抽嗒地倾听着。 他的声音宛如微风,轻微而昵喃,“九公主死了,不过皇室众人也以为你难逃一死。” 听到这里,陈容伸手推开了他,她仰起泪痕俨然地脸,神情中的欢喜和幸福,慢慢转为凄楚。 望着他,在王弘询问的眼神中,陈容低声说道:“七郎可知,我中毒了?九公主说她在刀上,涂了剧毒,无药可解的剧毒。” 这时刻,她似乎明白了,为什么今日的王弘这般反常,又是当着她的面流泪,又是向她许诺,给她这么美的期待。。。。。。他定然也是知道自己要死了吧? 陈容说出这句话,见王弘低眸不语,不由轻轻一笑,她笑得格外灿烂和阳光,侧过头,陈容漫不在乎地说道:“七郎休要在意,我这条命,本是捡来的。上天真人收了去,也就由得它了。”顿了顿,她的声音转为低弱,“七郎不必因为怜惜我,说出这样的承诺。”她吃吃一笑,又说道:“一月便只三十日,哪有一生那么漫长难熬。。。。。。不过七郎说此生必不负我,这话阿容听了真是欢喜。”她因太过激动,说的话太多,一时之间眩晕难当,便慢慢躺平,慢慢闭上双眼。只是那眼角,两滴泪水如珍珠儿一样,缓缓滑落,一直沁入了王弘的衣襟。 ## 满意了,喜欢了,可别忘记投粉红票哦。(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201章 王弘的解释 在陈容的哽咽声中,王弘垂眸,他轻轻抚着她的长发,低声说道:“你没有中毒。”他的声音很轻很轻,“那刀上,不曾有毒。” 陈容的抽噎声,瞬时而止。 她诧异地抬起头来,泪痕犹在的脸上又是震惊,又是狂喜,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王弘抚着她的墨发,唇印在她的额头上,低声说道:“你不曾中毒。” 这一下,陈容终于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她颤着声音,喃喃说道:“我不曾中毒?”她把脸埋在他怀中,喃喃不休,“我没有中毒,没有,我不用死。” 一时之间,能够活着的狂喜,如惊涛一样冲撞着她。 陈容又哭又笑了一会,在王弘的强行按制下,才躺平身躯,闭上双眼。 便是闭上双眼,她还在欢喜地自语道:“原来,我不用死啊。” 。。。。。。 语无伦次了好一阵,情绪过于激动的陈容慢慢平静下来。她重伤刚刚有好转,这一激动,带发了伤势,咬着牙忍了一阵痛后,陈容在王弘地温柔注目中,缓缓闭上双眼,进入睡眠中。 这一睡,不知几个时辰。 当陈容再次醒来时,王弘依然倚在塌边,依然温柔地看着她。对上她睁开的双眼,他微微一笑,笑容满足而放松。 她的手,也被他轻轻握住。五指交缠,她都能感觉到他手心的汗湿。 陈容朝着王弘回以一笑,好奇地问道:“七郎,那九公主明明跟我说了的,她那刀,涂了剧毒。她本是有备而来,怎地好端端的又弄错了呢?以她的性格,不至如此啊。” 她的声音清脆,放松,语气中尽是疑问。 王弘依然垂眸。 此刻的他,墨发披肩,俊逸清华,容光焕发的脸上贵气逼人,一袭白裳一尘不染。。。。。。听到陈容的问话,他的睫毛动了动,却没有回答。 陈容等了一阵,也听不到他的回话,不由盯向他,奇道:“七郎怎地不答?” 王弘的眉心跳了跳。 许久后,他低声回道:“我亦不知。” 原来也有七郎不知道的事啊。 陈容眨着眼,转眼,她又说道:“我杀了九公主,司马氏便这般放过我?” 王弘摇了摇头,道:“不是。陈氏阿容已中了毒,不知泯灭于哪个角落了。你现在,只是我王七郎的卿卿。” 这一下,陈容完全怔住了,她惊叫道:“你是说,世人都以为我死了?”那她的道观,陛下赐给她的庄子,良田,还有大兄,平妪,都没了? 她,从此后不能再出现在世人在前,便这样无声无息的过活着? 越想,陈容的脸色越是苍白,她盯着王弘,盯着他,唇动了动,又动了动。半晌,她闭上了双眼。 陈容并不蠢,事实上,身经两世,每一个都在勾心斗角中沉浮良久,她对于世事的推理,对于人心的掌握,还是有一点经验的。这时的她,只恨自己头脑太过清醒。清醒得稍一思量,便发现百般辩护都是无力,只有一种解释说得通。 王弘感觉到盛在掌心的小手,开始变冷,连忙握紧,他低低的,不安地唤道:“阿容?” 陈容放在被中的手,抚上了自己的小腹。 沉默了好一会,她低低的,茫然的声音响起,“七郎,刚才那白发老头,是大夫?” “是。” 陈容慢慢侧头,她静静地看着他,低低问道:“那七郎可知,我怀孕三月了?” 所她所料的那样,王弘点了点头。 望着安静的他,陈容低哑的一笑,她喃喃说道:“令我假死,是七郎临时起意,还是,”她的声音异常干涩,“还是七郎早有预谋?” 他刚刚回答她说,他亦不知,这一转眼,陈容便直白无比地问出了这个疑问,而他,已无从逃避。 王弘的喉结滚动着。 他低下头,任由墨发如缎,披落在陈容的被上,长长的睫毛下,他眸光闪动。 他没有回答。 陈容低低一笑。 只是笑了两声,她的声音便哑住了,便涩在咽中。她干涩的唇动了好几下,才低低的,艰难地说道:“那刀本是有毒的,是七郎换走的么?” 王弘慢慢的,慢慢地抬头看向她。 他看着她,目光依旧明澈高远,还有温柔怜爱。 他握紧她回缩的手指,徐徐的,姿态雍容地说道:“自南阳归来。不,自我们的身影出现在建康城外那一刻,所有的目光都已盯上了你我。。。。。。。我两败慕容恪,已名动天下。便是下了王氏继任族长之位,长者中也有不少支持者,百姓中,清流中,名士中,更被拥戴。阿容,这时的我,便是怒骂王氏族长之位只是腐肉,便是表明了我没有当族长的野心,也有人不放心的。更何况,晋人什么都不少,就少了运筹帷幄的良将帅才。而我这良将帅才的出现,也打破了各大家族苦心维持的平衡。再加上我这些年来行事任性,得罪了许多人。” 他静静地望着她,轻轻抬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媚眼如丝地瞅着她,他的声音沙哑而缠绵,“我名声在外,又是王氏嫡子,便招人恨,亦相互牵制,无人敢动。他们唯一能动的,便是你。动了你,可令我进退失措,说不定还能令我怒发如狂,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后,彻底被毁去。” 说到这里,他垂眸,倾身,在陈容的眉心印上一吻后,他温柔的声音宛如春风般,徐徐传荡,“当此之时,爱我的,恨我的,都想置阿容于死地。。。。。。我唯一能做的,是顺势而为,让卿卿就此死去。” 他瞬也不瞬地望着她,喉结动了动,低低的,慢慢地说道:“是,我的人已经禀告说,九公主想杀你,我派人换了她的刀,我派人在她行刺你时,用石子打偏了刀锋,令你不至于被刺中要害。便是谢鹤亭派人去叫大夫,也是我安排的吴大夫上阵,好传递假消息给宫中。而原真人,则被我引开了。我只是,”他的声音干涩,艰难,“我只是不知道,你会伤得这般重,昏迷了整整一天。”也不知道,你会为了给我避祸,亲手杀死九公主! 陈容望着他,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低低地问道:“孩子,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有孩子的?” 王弘再次垂眸,随着他低头,一缕墨发垂下额侧,轻轻晃荡。 好一会,他轻轻说道;“你不来天癸,我便知悉。” 陈容的脸色苍白一片,她喃喃说道:“你早知道了一直都知道我怀了孩子?” “是。” 陈容哑声一笑,有点无力,也有点难过地说道:“七郎,你便不怕那一刀,把孩子给弄没了?” 王弘却是笑了笑,他轻轻回道;“没了就没了,我只要阿容。” 这话一出,直让陈容给惊呆了。 她瞪着他,两行泪水缓缓流出,声音也是十分苍凉,“七郎,那孩子是你的骨肉。你不想要它么?”他觉得她不配生他的孩子么?他不怕她这般被伤后,从此再也生不出孩子么? “不是你想的。” 王弘摇了摇头,他静静地看着陈容,说道:“当今之世,生者多苦,劳者多悲,庸碌者可杀。。。。。。我不想让我的孩子,活在这让人无力的世道。” 抚着陈容的唇,微微笑着,墨眼流转间,尽是媚意和妖娆,“再说,阿容有了孩子,必不会如以往那般爱我重我。我不喜欢。” 陈容张着嘴,不敢置信地瞪着王弘。瞪着瞪着,她苦笑道:“没有孩子,我怕连做你的妾也不够格。” 不等她说完,王弘哧笑一声,打断她的话,“那是世俗之人地看法,不是我的。” 他望着她,眉头微蹙,一字一句地说道:“丈夫一诺,千金不易,何况一誓?阿容,我已跟你许过诺,立过誓,此生必不负你的。以后有些话,再也休说。” 他的态度异常的坚决冷漠,陈容唇动了动,终是不再问。 她转过头,怔怔地看着屋梁。。。。。。被九公主那刀刺中时的剧痛,听闻刀上涂有剧毒时的绝望和恐惧,还有拔出胸胁的刀,还刺九公主时的绝然。这所有的一切一切,都列列在目。可这所有的一切一切,他居然早就知情。虽是为了让自己退出,虽是为了救自己一命,可他的做法,怎么让人思量起来,倍觉心凉? 陈容闭上双眼,直觉得疲惫到了极点。整个人沉得很,重得很,连抬起手指头的力气也没有。 直过了许久许久,陈容才再次睁开眼。就在她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她瞟到了盯着自己的王弘,那眼中的不安和惶然。不过这眼神转眼便消失了,再定神看时,依然是高远清澈,不染尘埃。 这时的陈容,也无力细究这些。她慢慢抽出他掌中的手,低声说道:“我倦了,七郎也休息一会吧。”说罢,她慢慢侧过头去,再也不向他看上一眼。 塌边的人一直没有动。 过了许久许久,在陈容依稀要睡去时,她听到一声低低的,无力的叹息。然后,脚步远去,房门被轻轻带上。 ## 喜欢了,感慨了的,可不要忘记投上粉红票哦。(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202章 王弘的痛 这一夜,陈容几次痛醒,又干呕了两次。 前几个月,她怀孕没有半点征兆,现在受了伤,那胃中的不适,便怎么也掩不住。 折腾了几次,直到丑时许她才迷糊睡去。 睡了不到一个时辰,陈容再次醒来。 她干呕两声后,听着外面的鸡鸣和人语声,望着那淡淡的晨色,再也睡不着了。 侧过头,望着那天空,陈容一眨不眨。 晨光淡淡,一层薄雾笼罩在天地间,树影幢幢,透过纱窗看到的天空,灰蒙蒙的寥阔无边。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悄无声息的脚步声向她靠近。 陈容眨了眨眼,不曾回头,只是这般望着外面,沙哑地问道:“七郎起得好早。” 脚步声在帷帐处停了下来,王弘低而同样沙哑的声音传来,“我睡不着。” 他的声音轻而飘渺,似从遥远的天空传来。 陈容没有回头,她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这声音,很淡很平静,仿佛那一直以来,刻入她魂魄的痴情,已在悄然淡去。 王弘一动不动地望着她,他白色的衣袂,在晨风中随风飘荡。 好一会,他向她走来。 轻轻走到塌旁,他的声音软绵绵的,“卿卿,睡里面一点。” 陈容慢慢转头。 她看着王弘。 她那深黑深黑,每每看到他,便不由自主地欢喜着的眼神,这一刻宁静得仿佛古井。 陈容似是看着陌生人一样的看着王弘,好一会,她唇动了动,喃喃说道:“我想要这个孩子。” 她垂下双眸,慢慢掀开被子,然后,她抚着自己的小腹。望着那依然平坦的地方,陈容低低地说道:“我想要它。” 王弘的声音异常温柔,“好,我们要它。” 陈容慢慢摇了摇头。 在她摇头时,她清楚地感觉到,房中空气一冷。 摇着头,陈容低低地说道:“我只想自己要它。”她似是下定了决心,说完这句话后,她抬起头,对上脸色白得刺眼,眼眸异常幽黑的王弘,静静地说道:“七郎,我们。。。。。。。”她才说了这四个字,王弘腾地一声右手重重一挥,打断了她的话。 他盯着她,右手嗖地一伸,紧紧地扣着她的手腕。他扣得如此紧,直勒得她疼痛不已。 紧紧地扣着她的手,王弘的声音却异常温柔,不但温柔,还很轻很轻,“卿卿,你太累了,睡吧。” 陈容却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慢慢抽回自己的手。 她没能抽动。 几乎是刚一动,王弘的手握得更紧了。他的脸色很白,雪白一片。抿着唇,他幽黑的双眼直直地盯着陈容。盯着盯着,他低哑地一笑,轻轻说道:“卿卿。。。。。。我都已经放弃了族长之位,也准备了归隐后的一切,我还算好,陪着你这里呆上一阵,暗中理清此处诸事,再悄然离城,我们去我故友那里赏风赏月,侯着我们的孩子出世。到了那时,建康城里的人应该相信,我王弘真有离世之意,而杀不杀你,已无关紧要,然后我们再成亲。” 他的眼眶有点红,笑容却格外格外的温柔,“我都准备好了,也计划好了。。。。。。卿卿却还是恼了么?” 他的手紧紧地抓着她的手,他的眼紧紧地盯着她的脸,他的笑容无比无比的温柔。 陈容低下头来。 她望着自己的小腹,慢慢闭上双眼。 她唇动了动,又动了动,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时,王弘绵软的声音再次传来,“卿卿,让一让。”他松开了陈容的手。 陈容小心地向里面挪进少许。 王弘掀开她的被子,躺到了床塌上。他靠着床柱,右手伸到后面扶着陈容的腰,低下头来,青丝如墨,“卿卿,我错了,我真错了。。。。。。那件事你忘记好不好?便当不曾发生好不好?” 他的声音真是温柔,温柔中还有着软软的鼻音,这撒着娇的语调,直可让人靡荡到心底。 陈容垂眸,她望着自己的小腹,好一会,她终于说话了,声音在这一刻,沙哑哽咽,“七郎。当日九公主刺中我这里,”她指着伤口,眼中泪花滚动,“那时,我真的很疼,很疼。那血不停地流下,她那短刀还插着,我想拔,可又不敢。接着她又跟我说,这刀上涂了剧毒,她不会让我侥幸得生。那时,我好怕,七郎,我不想死,一点也不想死。我还怀了七郎的孩儿呢?我的七郎如此美好,他的骨血,一定极聪明极俊的。我怎么能不让他生出来就死了呢?” 两行泪水顺着她白得没有血色的脸孔流下,沁入锦被中。 “当时,我眼前都花了,也站不稳了,我好想睡下去。于是我恍惚着又想,这些年我很累的,也许死了更好。这样想着,我就更想睡了。可就在这里,我记起来了,我的七郎若是知道我死了,可有多伤心?他那么要强,那么霸道,他怎么会允许九公主这样白白地杀了我?于是我想,不行,七郎如果再得罪了皇室,会走投无路的。我便冲了上去,在靠近九公主时,我怕她警惕,我还笑着。我终于靠近了她,用她刺我的刀,刺进她的胸口。” 她睁大明媚的双眼,泪水如珍珠滑落,一滴一滴,一串一串。 哽咽着,抽泣着,陈容无力的,苦涩地,喃喃地说道;“七郎,你不知道我会痛么?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与我的这个孩子么?” 她这时的声音有点恍惚,眼神也有点空洞,似是在对着空气说话。明明王弘就在她身边,明明他就拥着她,她却寂寞得仿佛在自言自语。 王弘望着陈容,心中大绞。他伸手重重按在胸口,转眼,他松开手,双臂搂向陈容。 小心翼翼地搂紧她,他低头吻去她脸上如串珠的泪水,以唇相就,一颗一颗吞入腹中,王弘喃喃说道:“阿容,我错了,我真错了。” 从昨天到今晨,他这句认错,已说了好几遍。恍惚中,王弘记得,这似乎是自己第一次认错。以往,不管他做出多么出格的事,他都没有想过要认错的。 他的吻有点慌乱,吻到她冰冷的唇时,他用舌尖挤开她的贝齿,深深地探了进去。一边吻着她,他一边含糊地说道:“阿容,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让我知道了心痛如绞的滋味时,又什么都不在意了。你不能。。。。。。。” 他显然真是慌了,连弄得陈容伤口又痛了都没有发现,连自己的泪水混入了她的泪水中,也没有发现。 王弘紧紧地吻着陈容,深深地探入了她的口腔深处。。。。。。似乎要借由这个动作,让她冰冷的唇变得温暖些,让她如往昔那般,再次朝他嫣然而笑,伸手搂上他的颈。 他是真有害怕了,陈容对他决绝过两次,那一次,她一袭白裳冲入万军当中。当他找到她,求她跟他走时,夕阳中血染白裳的她,那眼神也是如此遥远,如此冷漠。 还有那一次,她求着陛下,请陛下许她出家时,她也这般笑着。明明笑容艳丽,眼神却那么冷,那么遥远不可近。 可那两次与这一次都不同。那两次,他虽然震惊郁闷,虽然也心痛着。可那种心痛算什么?一笑置之可也。 只有这一次,他第一次感觉到惶恐不安。。。。。。这一晚,他本应该如往时那样,把事情抛到一旁,安然入睡,可他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在烛光中翻了一下诗册,心头烦闷更甚后,他来到了月光下。然后,他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她的房外。 他知道,这一晚上,她共痛醒了四次,又干呕了两次。她还吩咐婢女们给她煮药,喂她服药。 他听到了她的每一次辗转反侧,听到了她的每一次呻吟。 他想,他堂堂琅琊王七,这般站在一个妇人房外,像个什么样子?于是他转过身想离开。 可他才提开一步,又站住了,他发现只有这般站在房外,心里才会稍感踏实。他甚至几次走到台阶下,想推门而入。可几次提了步,终是没有入内。真是可笑,他居然有着畏惧,居然不敢入内。 王弘寻思际,陈容挣扎了一下,蹙着眉呻吟道:“痛。” 王弘一惊,连忙松开了手臂。 他低下头,伸手在怀中掏出一块手帕,一边用手帕擦着陈容脸上的汗水和泪水,他一边低低地说道:“阿容,世间人世间事都是如此,难得尽如人意。这次之事,是我错了,我也悔了。你且放开它,忘了它。只有如此,你我才能圆满。” 只是一转眼,他的声音又恢复了平和和从容,一如平昔。 陈容动了动,声音沙哑含糊,“放开它,忘了它?” “是。”王弘在她的唇上吻了吻,果断地说道:“忘了它!我既知错,必不再犯!你看那月,圆到极致便会亏,那花,开到极艳便会败。那雨,暴烈而来必不长久,那风也是如此。阿容,人世之事从来如此,亏败,不得意,有暇疵才是常道,苍天永远不会许给苍生完全的圆满。你若执念于心,又你于我,实无一丝好处。” ## 虐了吧?你们看得高兴了,可不要忘记扔上粉红票哦。(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203章 还你一刀 仰望着头顶,陈容怔怔出起神来。 这时,她已不再流泪,被泪水洗过的脸上,盛着满满的孤独。 这种孤独,王弘一直在她的脸上有看到,可从来没有一刻如现在这样,让他有点难受。 他握紧她的腰,哑声道:“阿容,有我便可,何必多思?” 有他便可? 陈容呆呆地想道:他是高高在上的王氏嫡子,他终于愿意娶我,他愿意冒险前来救我,还为我流泪。。。。。。阿容,你真应该知足的,是不是?可是为什么,心中却终是郁郁不满? 她呆望着头顶,好一会,沙哑地回道:“七郎。” 在王弘的沉默不应中,陈容低低地说道:“七郎,我心里好苦。” 她慢慢低头,一瞬不瞬地看着王弘,伸手抚上他俊美的脸,她喃喃说道:“你明明许了我好多,可我为什么还是感觉到苦楚?” 她收回手,慢慢闭上双眼,慢慢把身躯从王弘的怀中挪移,慢慢躺平。 她背对头他,低声说道:“我得想明白。。。。。。。七郎,我想离开这里,离开你,一个人好好想一想。” 她的手不知不觉中抚上小腹。她以前不曾受过孕,从来都不知道,怀上这团肉后,心里会有一种踏实感。明明说出要离开王弘,心里是一阵阵闷痛,可她只要抚着这里,那痛便奇迹般的减轻许多。 房中变冷了。 王弘低着头,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陈容,唇动了动,声音干涩,“阿容想离开我?” 陈容摇了摇头,她低声说道:“不是,我只是要想明白。”她回眸看向王弘,眼眸中仍然波光流转,艳媚逼人。嘴角一扬,陈容含着一个带泪的笑,低低说道:“七郎方才说,世事从无完美。可你一直是个容不得有暇疵的人啊。我这般心里含着苦与你相处,你其实是不高兴的,对不对?便让我们分开一阵。” 王弘表情冷冷地看着她,哑声说道:“你已有孕,又是这般容貌,还被皇室所仇,能到哪里去?” 陈容闻言,恍惚一笑,她垂着眉眼,轻声说道:“我在南阳,莫阳不是有些田产吗?我便妆扮一下,与我大兄一起到南阳,过过农庄生活也好。” 这么说,她并不是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只是离开一阵,而是铁了心的要就此疏远,就此离开他了? 王弘的唇向上一扬,他轻轻说道:“南阳莫阳是胡人易入之地。” 陈容摇头,她微微一晒,“有冉将军在那里,便有胡人侵犯,也是有惊无险。”她说得肯定而安详,直是提醒了王弘,她知道一些末来之事的。 王弘盯着她。 他伸出手指,慢慢抚上她的唇,抚过她的颈,呢喃的声音宛如春风,“你想投奔冉闵?”声音有着奇异的冷。 陈容摇头,她朝他一晒,道:“我已有了孩子,他容不下的。”不管冉闵说得多好听,陈容知道,他不会容下这个孩子的。除非,她愿意做冉闵的侍妾,她的孩子,永远安份守已,永远卑微得只想混一口饭吃。 陈容含着笑,这时刻,她的声音恢复了清澈温柔,“再则,我是七郎的人啊,我只是离开一阵啊,说不定什么时候,我想明白了,又来求七郎收留了。便是七郎改变了心意,不愿意收留,我这一生,也不会再跟别人的。” 王弘盯着她脸上的笑容,盯着她变得清澈的眼神,变得平和的笑容,心中似被什么重重捶了一下。 明明倚着塌,他还是猛然一晃。伸出手,紧紧地握着床柱,因握得太紧,他的手指都青筋暴露。 他咬着牙,努力了好一会,吐出的声音,才如平常那般淡漠,“我都愿意娶你了,你还想离开?都不顾自己有了身孕地要离开?” 他的声音一落,陈容便是低低一笑,她抬头看向他。 望着他,她美丽的眼睛中含着笑,伸手抚上他高挺的鼻梁,他完美的唇线,陈容低哑地笑道:“是啊,七郎都愿意娶我了。。。。。。你看,我用从身体里拔出的那一刀,终于令得七郎感动了,令得你都愿意娶我了。”可是,她却想要更多,更多。。。。。。。她最想要的,绝对不是他在感动震撼之下的施舍。 何况,她还令得他失去了王氏族长继承人之位。也许没有她,他还能因势利导,一跃而成为朝中重臣。她陈氏阿容怎么敢用这条贱命换来的怜惜,毁了他的前程呢?她陈氏阿容怎么愿意靠着这点怜惜,便若无其事的与他悠游山林呢? 王弘听出了陈容话中的嘲讽,他抿紧唇,道:“不是这个意思。” 他盯着她,又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第一次,王弘感到词穷。 陈容垂眸,她浅浅笑道:“是,七郎不是这个意思。”她转过头朝着窗外望了望,喃喃说道:“天大亮了,七郎没有睡好,何不回房中歇息?” 她竟是下了逐客令。 王弘盯着她脸上那淡淡的浅笑,第一次觉得它刺眼之极。抿着唇,他软软地说道:“阿容,你答应过我的。。。。。。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永远爱我。你都发誓的。” 他的声音真是温柔,真是软绵,他又在撒娇了。 陈容侧过头,眼神明亮,笑靥如花地看着他,她抿唇笑道;“恩,我永远慕你,爱你,永远只有你啊。”她伸手抚上小腹,微笑道:“便是我老了,牙都掉了,路也走不动了,我还是只爱着七郎的。”只是那时的七郎,一定儿女满堂了吧?世上最可怜的,永远是她这种愚痴的人。七郎那么聪明那么睿智那么绝决,也不知他会不会念她一年? 陈容又把王弘推了推,嗔道:“去吧去吧,去睡一会。” 刚刚推了一下,她又捧着他的脸,在那唇上轻轻吻了吻,呢喃道:“原谅我,若是我不曾如此倾心于你,那可多好?”那样,她现在一定是开心的,她一定会很欣然地当他的妻子。 她的手腕,再次被紧紧扣住。 王弘紧紧地扣着。 盯着陈容,王弘哑声说道:“我都承认错了,卿卿,在看到你晕睡不起时,我便知道我错了,我错得太多了。” 他徐徐说道:“我当时只是以为,将计就计,才是解决你我之事最好最快的法子。阿容,我不喜欢陛下对你管东管西,还给你赐婚。我也不愿意夜长梦多,一不留神之下,使你遇到不测之祸。兵法上说,为了更大的利益,可以适当的舍得一些东西,我也是这样想的。我必需保护我的阿容不死,我必需把一切主动权掌握在手。。。。。。可看到你那么脸白如纸地睡在塌上,一动不能动,便似没有了呼吸。我才感到那排山倒海而来的惊恐。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拿起陈容的手,捧着它捂着眼睛,低哑地说道:“我努力了这么多,阿容却要弃我,这不公平。” 他慢慢松开她的手,慢慢抽身而起。 陈容怔怔地看着他离开塌,看着他静静地站在她床头,长身玉立,脸沉如水。 这般站在床塌旁,王弘徐徐说道:“我从来便不想当那个劳什子族长!”在陈容诧异的眼光中,他的声音低沉如暮钟,“如今这个世道,各大家族也罢,皇室也罢,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谁都不愿意打破这平静。在这个时候当族长,还不如当个隐士。在没有遇到阿容之前,我便想着找个时机隐退。” 他盯着她,声音放低,语气也转为温柔,“卿卿一直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我娶你,不是因为怜惜你。”他冷笑一声,昂起下巴高傲地说道;“我这样的人,怎能因为怜惜一个妇人,而不顾身份,不顾一切地救她,娶她?” 他倾身向前,轻抚着陈容的唇,喃喃说道:“我不知道我对阿容是什么心情。我只是,在听到你落入慕容恪手中时,昨日看到你昏睡不醒时,突然惶恐得无以复加。突然想着,我的阿容真的死了,那一切还有什么意思呢?”王弘低低一笑,自嘲道:“我行事向来不喜解释。真是前十几年说的话,也不及这两日说的多。” 王弘直起腰身,他俯视着陈容,这个妇人,他从喜欢开始,便用尽所有的手段,哪怕是把她推入风浪当中,也绝不放手。 以前,他做那些事时,还无所顾及。这一次也不知怎的,实有点厌倦了,实在不想从她的眼中再看到那决绝的眼神。 王弘轻叹一声,垂下双眸,他转过身,朝着右侧墙壁踱去,一边走,他一边说道:“丈夫一诺,千金不易。我之所言,出自肺腑,阿容若是不信,我也无能为力。” 他伸手摸上墙上的佩剑。嗖地一声抽了下来。 举着剑,他转过身看向陈容,墨发随风飘荡,俊逸清华的脸上,笑容高雅雍容,白色的衣袂,在纱窗口吹来的风中飘摇着。他目光晶亮,语声轻缓地说道:“阿容对九公主那一刀,如此耿耿于怀,是我始料不及。。。。。。既如此,我还你一剑,若得不死,那一刀之苦便就此勾销,如何?”声音一落,他刀柄一转,在陈容惊愕地尖叫声中,“卟”地一声,那佩剑重重刺入了他自己的右侧胸胁! 、 王弘利用人心,想让陈容再次屈服。得到的,却是陈容在听到那他救她时的刻意。 ¥¥ 嘿嘿,看到有所触动,可千万不要忘记投粉红票哦。(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204章 放手? 陈容顾不得身上有伤,腾地一声滚落床塌,冲了过去。她颤抖地伸向那伤口,却见剑锋犹在,又不敢伸手了。 颤抖着,陈容哽咽道:“来人啊——快来人啊——” 她刚刚叫到这里,王弘伸手捂向她的嘴。 陈容一惊,连忙叫道:“你不要动。”因嘴被捂着,声音含糊不清。 王弘捂着她的嘴,俊逸清华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只是因为疼痛有点苍白。他轻笑道:“阿容,果然甚疼。” 陈容唔唔急道:“叫大夫啊,快叫大夫啊。”只是王弘捂得太紧,她的声音依然发不出。 王弘笑过后,低着头看着胸口上的剑,说道:“我从小,便是头发掉落几根,都有婢女受责。。。。。。也看着他人中剑好些次,却直到此刻方知,这般插上一剑,是真会疼。” 他的脸色苍白,笑容却十分无邪。他还歪着头,认真地盯着胸胁上的那柄剑,盯着从剑锋上蜿蜒流下的血。 那血,慢慢流出,这么一会,便浸湿了他小半的白裳。 他观察得很认真,仿佛真在细细体会这感觉。 盯了好一会,王弘喃喃说道:“爷爷去世前曾告诫我,一味行计,岂能成就大事?若主苍生,需知弱者之痛,贫者之伤,无助者之惧。他还说,我性执着,不懂得舍弃。他还给了我一把小刀,要我割下自己一块肉,从那剧痛中体会取舍之道。我拒绝了。直到今日方行其事。” 他说到这里,松开捂着陈容的手,盯着她的双眼,温柔地说道:“阿容,我真知错了。。。。。。错已铸成,若阿容执意不肯放下,我许你离去。” 他居然说,他许她离去! 嗖地一下,陈容抬起头来,瞪大泪眼,不敢置信地盯着她。 王弘一笑,轻声道:“傻孩子,往日我逼迫你甚多。你若不愿意原谅于我,那也是情理当中。”他静静地望着陈容,慢慢垂下双眸:他真不喜欢心痛如绞的味道,一点也不喜欢。那种疼痛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它让人感觉到无能为力,让人惶恐之极。这世道已让人很无力了,若连这颗心也不能自主,未免太过可怖。若是这一剑,若是这一次,能让自己懂得了放手,那就很值了。 他说到这里,声音一扬,高喝道:“来人。” 蹬蹬蹬,一阵脚步声传来。两个婢女刚一跨入房门,便同时尖叫起来,在她们的哭嚎声中,护卫们纷纷而至,管事更是急促的,泪流满面地喝道:“快,快请大夫,快请大夫。” 这些人哪里见过这样的王弘,一个个惊慌失措,尖叫声,哭嚎声不绝于耳。 这时,王弘低低地喝道:“安静。” 这时刻,他的中气明显已有不足。 望着他渐转苍白的脸,那管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问道:“郎君,郎君,这是怎么回事?这,这是谁干的?” 房中一直只有王弘与陈容,管事说出这话,便有不少人向陈容看来。 王弘垂眸,他淡淡说道:“你不会看么?这种伤,自是我自己刺出的。”他转向站在一个角落里的护卫,轻声道:“若基,你来处理这伤。” 那护卫看向他,沉声道:“属下不敢。” 王弘淡淡说道:“过来吧。难不成大夫不来,便让你郎君流血至死?” 那护卫凛然,大声应道:“是。” 他大步上前时,已有婢女拿来了最好的金创药。 陈容站在一侧,看着那护卫手脚麻利地拔出伤口的剑,看着他用最快的速度给他撒上金创药,看着他把王弘那伤口重重绑上。 绑上后,那护卫重重地吁了一口气,拭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说道;“幸好刺得不深。” 王弘这时脸色雪白一片,唇色也是雪白,他扶着婢女的手臂,让自己稳稳当当地站在那里,闻言微笑道:“肉是自己的,不知不觉中便有留手。”那护卫也点头道:“是,,看这创口,旁人做不到。” 他这话一出,众人这才完全相信,这剑,真是王弘自己插的。 绑好伤口,众人便抬起王弘,浩浩荡荡地朝他自己的寝房走去。只是一转眼,刚才还热闹之极的房中,便冷清一片。除了地上的那一滩血,再不见其它。 似乎所有的人,都集体忘记了陈容的存在。 陈容怔怔地望着房门,望着那远去的人潮。她刚准备提步跟去,一个婢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郎君说了,你重伤刚愈,不宜动作。女郎还是回到塌上去吧。”不知不觉中,她改了称呼,唤她女郎了。 陈容得到她提醒,这才发现伤口处疼痛不堪,整个人没有一点力气。她慢慢扶着几,挪向塌边。 睡在塌上,陈容紧紧地闭上双眼。 好一会,她哑声问道;“大夫来了?” 婢女的声音过了一阵才传来,“是。” “他怎么说?” “大夫说,郎君没有伤及脏腑,若今明两天不发热,半月可痊愈。” 陈容没有说话了,她望着头顶。 转眼,两天过去了。在陈容的胆战心惊中,王弘总算不曾发热。 这两天中,陈容准时服药,细心地照顾自己,伤势也明显好转。 这两天中,她只要醒来,便不由自主地盯着房门处,她时时刻刻都想询问王弘的伤势,可又是不敢。 第三天,陈容发了一阵呆后,低低地说道:“要有舆轿?” “有的。” “抬我去见七郎。” “是。” 片刻后,四婢女上前,她们把陈容小心地抬起,把她平躺在舆轿里,由两护卫抬着,朝着王弘的院落走去。 院落外,护卫婢女们来往如常,他们看到陈容,同时低头后退。虽然恭敬,可陈容真是觉得,他们在怪自己。。。。。。也是,谁会无缘无故刺自己一下?这事不用想,也知道是她的缘故。 不一会,陈容便来到了王弘的寝房外。 里面传来几个朗朗的说话声,显然王弘正在议事。两护卫停下脚步,把陈容轻轻放下,静侯一侧。 听到王弘的声音传来,陈容不由竖起了耳朵,“太后如何?” 一个响亮的声音传来,“太后不依不饶。她说以皇室之能,怎么找不到几个仆人,一个儒生?必是郎君从中作梗。” 。。。。。。 一阵沉默后,王弘低而虚弱的声音传来,“这些人必须保护好。若伤了一个,唯你们是问。” “是。” 另一个上前,说道:“禀郎君,自那日光禄大夫着红裳,现于世人前后。如今建康城中的吴娃越姬,通通喜着红裳。还有地下暗馆放言,愿以一万金购得光禄大夫,只要没死便可以。”顿了顿,这人说道:“这暗馆放言,是二个月前。”二个月前?那时王弘与她,还没有回到建康呢。那时候,便有地下暗馆盯上了她吗? 陈容打了一个寒颤。这地下暗馆她是知道的,它由来已久,也不知有多少大贵族,有多少司马氏的子弟参与其中。在那里,可以购到一切你想要的东西。有传言说,李太后于南迁路上失踪,有人在地下暗馆看到了她,那时她已成为一些人发泄私欲的奴隶。因李太后生的儿子已经病死,她平素又没有怎么培养势力,动她的人便无所顾及。 王弘冷漠的声音传来,“地下暗馆?”他森森地说道:“他们当真以为我不敢动它?” 那人连忙说道:“郎君此时在风尖浪口,需稍忍耐。” 王弘摇头,道:“我已允诺她离去。这暗馆必须动。”顿了顿,他似是掏出什么扔了下来,“你拿着这个。这是王氏嫡子才有的集结令,此令一出,可以调动所有的王氏势力。去,我要让建康城时再也无人听到有地下暗馆。” 那人大惊,他叫道:“郎君,这集结令,一生只可用一次啊。你把它用在一个妇人身上?” 王弘的声音淡淡传来,“这是我欠她的。” 这是我欠她的! 他的声音怎么那么冷? 陈容似是第一次听到,他用这么冷的声音提到自己。难不成,他想还报她的情,想了结他与她之间的一切? 饶是陈容曾经好几次绝决地想要离开这个男人,可这一刻,她听到他这个声音时,心还是往下沉,一直往下沉。。。。。。 这时,王弘的声音转柔,“她伤势如何?” 一婢女回道:“已有好转,如此下去,一月可愈。” “是么?”王弘低低一笑,轻声道:“她想回南阳。。。。。。你去南阳一趟,先向南阳王和众贵族警告一番。再给她购置良田千亩,庄子二座。精悍的护卫,派上三十,婢女十名,均可向她效死忠的。你自己就当她的管事吧。若是她开口问起,你就告诉她,我许过了,她有中意的男人,还是可以嫁。她若不想让我知道她的一切,也可以在替她找到可靠的人后,你们撤回。” 他说到这里,似是无比疲惫。闭上眼,陈容竖起双耳,听到了他的低语声,“被自己爱着的妇人防着恨着,真没什么意思了。她因我失去的,都给她吧。” ¥¥ 求粉红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GET /u/9/9250/7353571.shtm HTTP/1.0 Host: www.asxs.com X-Forwarded-For: 17.121.114.18 X-Real-IP: 17.121.114.18 Connection: close Accept: text/html,application/xhtml+xml,application/xml;q=0.9,*/*;q=0.8 accept-encoding: gzip,identity user-agent: Mozilla/5.0 (Macintosh; Intel Mac OS X 10_15_5) AppleWebKit/605.1.15 (KHTML, like Gecko) Version/13.1.1 Safari/605.1.15 (Applebot/0.1; +http://www.apple.com/go/applebot) 第205章 给她便是 陈容怔怔地听着,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头脑一片晕沉,心更是扰成了乱麻。 咬着唇,她低低说道:“回去吧。” 两护卫望了她一眼,点头应是,抬着陈容向她的房间返回。 陈容走后,房中的说话声渐渐止息。一个个巍冠博带的士人缓缓退去。 其中一个白面无须,眼睛狭长,颇有风流之态的中年人退到门口,见王弘仰起头,怔怔地望着屋顶出神。他那总是俊逸出尘的脸上,此刻满满都是落寞。明明满堂华锦,明明衣着高贵,那乌黑的眼配上苍白的容颜,竟让人平添无尽的萧瑟。 这样的王弘,他还真没有见过。 白面中年人抽回脚步,向王弘走近。 他走到王弘身侧,低头望着他,白面中年人低声叹道:“七郎何至如此?”他笑道:“此刻的七郎,哪里还有出尘之态,谪仙之姿?哎,女色真真误人。” 王弘低下头来。 他乌黑的双眼静静地看着那白面中年人,望着他,他嘴唇扯了扯,低哑地说道:“我怎么办?” 他的声音沙哑之极,“澜之,我如何是好?” 澜之眯起狭长的眼,戏谑道:“怎么办?你刚刚不是已做出决定了吗?” 王弘无心理会他的玩笑,甚至无心对他恼怒,他再次仰着头,静静地看着屋梁处,好一会,他的声音苍凉地传来,“我只会这招。除了它,我不知要如何才能留得她。” 他喃喃说道:“我真不知道要如何做,才能留下她。” 说到这里,王弘低哑地说道:“澜之风流过人,花柳巷中倾慕你的红粉无数。依你说,我如何是好?” 澜之苦笑起来,“你那妇人与众不同,我那些手段要是有用,凭你琅琊王氏的名号,哪能蹉跎至今?” 王弘闻言也是苦笑起来。 他闭上双眼,低声说道:“我不想放手。。。。。。。我不会放手!” 声音斩钉截铁! 澜之在额心上叩了叩,寻思了一会,突然双手一拍,笑道:“有了。” 王弘低头,期待地看着他。 澜之笑道:“这人心嘛,不管是妇人还是士卒奴仆,最能收服的法子,莫过于投其所好。” “投其所好?”王弘低低地念了一遍,又重复道:“投其所好?” 他的阿容,有什么爱好呢? 怔怔的,他的眼前浮现陈容巧笑嫣然的模样,那一日,她要他从她的背心上刺她一剑时,曾经说过,“阿容知道自己的,我这人,心太贪。总想得到更多。当了七郎的妾,便会千方百计地当上贵妾,说不定啊,还会用手段害了你的妻。一次害不成,便会害二次,二次害不成,便会害三次。只要阿容不死,七郎你的宠妾啊,妻啊,娶多少害多少,有多少死多少!” “所以,除非七郎你一打开始,便想只娶阿容为妻,只宠阿容一人。否则。你这一生,我这一生,都不会安生了。” “与郎君生同枕的,不会止是阿容,死共穴时,还要求得你的家族允可,主母许可。。。。。。。郎君,阿容不是能委曲求全之人啊。我这一生,不会唤任何人为主母。” 对了,还有那一日,那一日他郑重问过她有什么愿望时,她也说了同样的话。 澜之看到王弘嘴角扬起的笑容,不由好奇地问道:“你想到了?那妇人要什么?” 王弘慢慢直身,他扶着塌,漫不经心地笑道:“她要什么?不就是想当我的妻,还要我答应不纳妾。” 澜之眉头一挑,讥笑道:“看来你这妇人,胃口不小啊。” 刚说到这晨,他瞪着王弘,奇道:“你准备应允了?” 王弘刚坐起,便牵引到伤口,只得又躺下。他微笑道:“恩,早就心允了。”数日前在南阳,他问她有何愿望时,他就心允了。 澜之大惊,他叫道:“你是琅琊王氏的嫡子!” “那又如何?”王弘轻蔑地一笑,道:“刀剑之下,最高贵的身份只是白骨一堆。这世道无趣之极,天下的妇人,也无味之极。既然我的阿容想要,给她便是。” 他神态雍容地说到这里,嘴角一扬,像个孩子一般的喃喃自语道:“我只要她别气我了。” 澜之不敢置信地瞪着解决了一个大难题的王弘,皱着眉,他认真地说道:“王弘,你乃天下的大名士,一诺吐出,千金不易。便是你早就决定归隐,静等再起之机。可这婚姻之事实关系重大,万不可草率决定。你便不在乎子嗣有多少,也不在乎世人的看法。可你得在乎你自己啊,若有一日你烦了厌了悔了,又当如何?” 他这话实是有理,王弘侧着头,他眯着双眼,一边中指叩击着几面,一边轻声说道:“烦了厌了悔了?这天下朝不保夕,你我的性命和富贵朝不保夕,难不成,连我这颗心也朝不保夕?”他哧地一笑,慷懒的,毫不在意地说道:“便是我对她烦了厌了悔了,这世间除了她,也没有第二个妇人配得上我。澜之,你我都是惯见风月之人,你说说,你这般夜夜做新郎,可有在清晨空虚失落过?那能让你知道痛,知道苦,知道怜惜,知道害怕,知道恐慌,一想到失去,便惶惑得无以复加的妇人,可是经常能有?” 澜之怔忡了,他出了一会神,摇着头说道:“不能。” “是啊,不能。世人千万,有几人能有?难不成你还以为,我王弘以后,还能再遇上一个妇人,还能再有这般倾心之时?” 澜之哈哈大笑,他摇头晒道:“你这薄情之人,估莫这个妇人,便令你用尽了所有的感情。再遇一个自是不可能。” 澜之这时完全想明白,他笑容朗朗,伸手在王弘的肩膀上拍了拍,大声道:“也罢,如此佳人哪能再遇?你既遇上,抓着不放也是正当。哈哈,以往我也笑过你无数,以后,我不会再笑你了。” 澜之叹道:“你比我们都要幸运。”他们都是纵情任性之人,他们行走在这颠覆困苦的世道。他们的心,时刻都感到绝望。只有那酒乡,那温柔地,还能让他们的灵魂得到半刻安宁。 正是因为这个绝望,他们才放纵自己,才狂放不羁。 可放纵也罢,疯狂也罢,他们永远是孤寂的,永远都是自己在与自己说话。没有同伴,没有明天,没有期待。 而现在,王弘他有了他的妇人,他的灵魂有了归依处。他心心念念都要取悦她的妇人,心心念念记挂着她的一切,她,自也是心心念念地记挂着他的一切。 这世间,能够遇到一个人,你爱她,而她也恰好爱着你。这样的幸福,几人能有? 就算这世间浮华千万,瞬时生死,只要有那么一个人,可以与你同甘共苦,同生共死,便够了。足够了! 他转过身,扬长而去。在宽大的袍服随风飘荡中,他高旷的歌声远远地传来,“七十古来稀,一生郁郁有何奇?开口大笑者,一岁难得四五期。若得倾城妇,心肠寸断不相疑。” 倾听着澜之那渐渐远去的高歌声,王弘侧头一笑。 他轻声唤道:“来人。” 一个人影出现在角落处。 王弘微笑着问道:“她什么时候能痊愈?可以行走游玩?” 那人应道:“半个月足矣。”明明那婢女跟陈容说的是二十天,这人却是说半个月。 王弘点头道:“半个月啊?甚好。把我的名贴拿去,恩,把我的好友都请来。便说甲午之日,午末之交,适逢人间至乐,愿诸君为证。” 那人应道:“是。”说罢,他悄然消失。 那人刚走,一阵小碎步声传来。 不一会,那本来服侍陈容的婢女,便出现在门口处。她低头走入,朝着王弘福了福,道:“禀过郎君。她自门外听到郎君一席话后,便郁郁寡欢,方才给她进食,也只食两筷,与我等说话,时有错漏。自回去后,便一直倚着床塌,呆呆怔怔,不曾有动作。” 王弘歪着头,津津有味地听着这婢女的话。 那婢女说到这里,便停住了,她小心地抬起头向王弘看来,刚刚抬头,王弘便说道:“继续说。” 婢女脸色一苦,喃喃说道:“没,没有了。” “可有流泪?” “无。” 没有啊?王弘显然有点失望,他蹙起了眉头嘟起了嘴。 转眼,他又问道:“可有眼红?” “不曾。” 连眼红也没有?王弘大为失望。他皱着眉头,挥了挥衣袖,命令道:“好生看着,若有异常,速速来报。”想了想,他又吩咐道:“我这里的一切,都不要透露给她。我与你所说的一切,更不可泄露半字。” 婢女一怔,转眼她小小声地说道:“她,甚是不安。”为什么还要瞒着遮着呢? 王弘蹙起眉,淡淡地说道:“不安?很好。”婢女错愕了一会,见王弘不再说话,便向他福了福,缓缓告退。 目送着那婢女离去,王弘嘟起嘴,孩子气的嘀咕道:“眼也不红,泪也不流,还用那般绝诀的表情吓唬我!还动不动便想离我而去。。。。。。我偏什么都不说,偏让你难熬。” 嘀咕到这里,他声音一提,温声唤道:“来人。” “在。” “若陈氏阿容来求见,一律推拒!”不是准备远离自己吗?哼,他就要让她见不到他,让她体会一下相思之恨苦。 ## 泪,这一章要是满意了,可千万别忘记投上你的粉红票哦。。。。。。嘿嘿,眼看就要完结了,我得趁着这几天多要一些。(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206章 好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王弘那伤,本没有伤及脏腑骨骼,用的又是最名贵最有用的药材,不过五天功夫,便已大好。只是正值伤口长肉的时候,那处痒得紧,搔又搔不得,特让人烦躁。 坐在塌上,王弘的秀致的眉头微微蹙起,唇也抿成一线。。。。。。。他这般模样,已有一些时辰,侍婢和仆人们都是轻进轻出,唯恐惹恼了他。 好一会,王弘低哑的声音传来,“叫秀姑来。” “是。” 片刻后,那服侍陈容的婢女中的年长者走了进来。 盯着她,王弘问道:“她在干什么?”声音平淡,皱起的眉峰却显示出他的不快。 秀姑一福不起,禀道:“女郎定时服药,偶尔翻翻书简,对着窗外出神的时候良多。” “休得叫她女郎!她已不是女郎!” 这命令突如其来,秀姑一惊,连忙应是,只是心中暗暗嘀咕道:这女郎两字,还是得过你首肯的啊。 这时,王弘又冷笑道:“便不曾想来见我一见?” 秀姑一呆,好一会才讷讷说道:“奴,奴不知。” 王弘挥了挥衣袖,声音恢复了温和,“出去吧。” 不知为什么,听到他这温和的口吻,秀姑心下更是悬得慌。她福了福,躬身后退。 转眼,又是两天过去了。 这时,王弘的伤已大好,伤口嫩肉已经长出,已可缓步行走。想来再过个二天,便可停下服药了。 单肘撑颌,倚在塌上的王弘,慢慢睁眼,又唤道:“传秀姑。” “是。” 半刻钟后,秀姑再次出现在王弘面前。 王弘侧着头,随着他的动作,墨发如帘垂在他俊美清华的脸上,挡住了那双清澈幽远的双眼。 见他不开口,蹲福着的秀姑喃喃说道:“她已能在扶持下走出两步,伤口处也出现了瘙痒。”悄悄朝着王弘看上一眼,见他神色不动,她继续说道:“这几天清晨起来,时有呕吐。每日里,她会询问一些稳婆方知的孕育生产之事,她还令我等把外界变化一一告知于她。” 秀姑住了嘴。 半晌,王弘清润温柔的声音传来,“不曾提到我?” 。。。。。。。“是。”秀姑的声音低得可怜。 王弘一晒,他慢慢站起,随着他长身而起,那紧贴着精实身躯的白袍,随着风一阵飘扬。 “走吧。”郎君的声音明明带着笑,秀姑却觉得这声音底有点冷,有点烦躁。只是这感觉转眼便消失了,再入耳时,那声音更添了几分绵软温柔,“看看她去。” “是。” 在婢女们地筹拥下,王弘很快便来到了陈容的院落里。 望着那悄然无声的寝房,他脚步一顿,呆立半晌,王弘的脚步突然加快。 转眼,他便大步跨入房门,走了进去。 此时的陈容,正背对着他,扶着纱窗看着外面的风景。她一身火红的衣裳。那裳服在晨光中,散发着熠熠华光。 美人墨发凌空舞,红裳染尽玉颜晕。。。。。。。这般看去,脸白如雪,发墨如墨,红裳似火的陈容,艳得惊人,美得惊人。 王弘本是心中郁恼,不知怎地看到她,却是郁恼尽去,剩下的,只有心底的无比柔软。 他向她走近。 慢慢走到她身后,王弘伸出手。他搂上她的细腰,在陈容情不自禁的颤抖中,把头埋在她的颈间。 呼吸着独属于她的馨香,感觉到她的存在,王弘的嘀咕声有点郁郁,有着相思,“怎不来看我?” 陈容扶在窗棂上的纤手,慢慢扬起,刚刚扬起,却又无力地落下。 垂着眸,陈容低低地说道:“那日在门外,听到了七郎地安排。。。。。。既已准备离去,何必要见?见了,徒惹相思而已。” 王弘听到这话,搂着她腰的手臂一下收紧,他冷笑道:“既有相思,不离去便是。”这声音颇有点咬牙切齿。 陈容有点诧异他的恼怒,她慢慢回过头来。 对上她的脸,王弘一阵目眩。此刻的陈容,脸色雪白一片,双眼却晶亮晶亮地湿润着。艳光逼人的同时,又有着让人怜惜的脆弱。 她眨了眨长长的睫毛,扶在窗棂上的手终于扬起,抚上他的脸,“七郎。”声音很轻很软,含着哽咽。 自见到陈容眼中的湿润,王弘那紧蹙的眉峰便完全舒展开来。此刻听到她话中的鼻音,他更是展颜一笑,开心应道:“恩。” 陈容低哑地说道:“我,我不知如何是好。” 她抬起泪水盈盈的双眼,痴痴地望着他,低低说道:“阿容恋慕七郎久矣,可自始至终都没有想到过,有一日能与七郎厮守。” 她颤着唇,泪水如珍珠一般流下双颊,“七郎,我今日硬要舍你,还舍得下。。。。。。”若有朝一日,她过惯了他给予的幸福,享受惯了她,他,还有孩子之间无忧无虑的生活。他再把她绝然的,毫不留情地推开,她怎么受得了? 这一次,她与他在南阳时那般温馨快乐,便连她被慕容恪带去,他都放下一切,不舍不离地救她回来。这让她有了枉想,有了不应该存在的渴望,直到那一刀。那一刀真让她害怕。 想来,放在以前,他这样对她,她是不会这般难以接受的。 王弘闻言,唇抿成了一线。 就在这时,陈容突然伸出双臂,搂上了他的颈。 她搂得很突然,也搂得很紧。 陈容一动不动的,紧紧地搂着王弘。 王弘怔了怔,慢慢的,他伸出双臂也搂上了她。 他紧紧地搂着她。 把陈容结结实实地搂在怀中,王弘低下头来。 他的唇动了动,他想说,舍不下就不要舍了。 他又想说,人生苦短,何必这般想东想西的? 他又想说,你走不掉的,我不会放手。 他想了无数句,话到嘴边,却都咽了下去。 好一会,王弘轻声说道:“我。”顿了顿,他喃喃说道:“阿容,你要我做什么?你说出来,我都做。”他的语气,破天荒地带上哀求,“你别走,只要你别走。” 这样的话,陈容简直不敢相信是从王弘的口中说出来的。 这语气她太熟悉了,她以往总是这般对他说话的,这是一种不自觉中,把自己降到尘埃里的苦求啊。 陈容嗖地抬头,瞪大不敢置信的泪眼看着王弘。 王弘侧过了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陈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好一会,她低声说道:“好。” 她含着笑,轻快地又说道:“好,我不走。” 四个字一吐出,王弘展颜一笑,这不加掩饰,甚至他无法控制的欢乐笑容,让陈容的心也跟着飞扬起来。 她伸手搂上他的颈,在他的唇上吻了吻,轻笑道:“檀郎,檀郎。”檀郎是时下的女郎们,对心上人的爱称。陈容这般唤了两声后,感觉还不能表达自己的欢喜,又眉开眼笑地唤道:“七郎,有了这一刻,有了你这句话,便是有一天被你抛弃,便是一把火烧了我自己,我也无悔了,无悔了。”人啊,总得赌一回是不是?既然他心如我心,为什么还要放弃呢? 她眼中有泪,这般眉开眼笑着,说不出的动人。王弘有点呆怔,他没有想到,自己做了那么多,想了那么多法子,徘徊了那么久,居然都抵不过这样一句话? 侧着头,他蹙着眉疑惑地问道:“阿容因何如此欢喜?” 他是真的不明白,因此这话问得极其认真。 陈容却是格格一笑,她搂着他的颈,倚在他的怀中格格直笑。 她没有告诉他,这是她第一次明明白白地感觉到,他爱着她。她恋慕他有多深,他便也恋慕她有多深。 这是第一次,她那漂泊的心踏实下来。第一次,她告诉自己,他不会再伤害她了。便是有朝一日她老了,而他遇上了年轻绝美的女子,他也会妥善处置,不会连退路都不给她。 她的檀郎啊,以前总是那般高高在上,便是对她的喜欢,也像是施舍。便是刚把她从胡人手中救回,转眼便可算计她,置她于险地。他从来没有让她踏实过,除了这一刻。 欢喜如潮水一样,铺天盖地地涌来,陈容喜得无法控制自己的笑声。 王弘又问了两声,见得不到她的回答,不由闭上了嘴。渐渐的,他被她的欢乐所感染,也微笑起来。 两人这般相拥着,欢乐似是无穷无尽。 转眼,十天过去了,陈容的伤势大好。 这一天,虽然还只是清晨,那轮浮现在东方的太阳,已艳丽地照耀着天地间。 坐在马车中,陈容望着越来越近的城门,低声问道:“七郎,不会有人认出我吧?” 不等王弘回答,她又问道:“七郎,我们要出城吗?” 王弘倚着塌,淡淡一笑,道:“放心,不会有人认出你了。” 这时,他的马车跟在众马车之后,缓缓驶出了城门。 饶是得了王弘的保证,陈容也一直紧张着,直到马车出了城门,她才诧异地问道:“他们为什么不查?” 明明城门两侧站了不少皇家卫士的,为什么都不上前查勘? 王弘不答,只是望着她的眼神中,带着亮晶晶的笑意。 ## 马上就要完结了,求粉红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207章 证婚 一出城,马车便向西侧驶去。 走了大半个时辰,一条掩映在群山之中的河流出现在陈容眼前。河岸边停着一叶舟,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年仆人正侯在舟头,看到马车驶来,他远远便是一福,姿态颇见雅致。 马车驶到河边,王弘纵身而下,他牵着陈容的手跳上舟头,道:“走吧。” “是。” 舟行如箭,风驰般冲出,在激起一串串白色的水浪中,驶入了群山之后。 群山后,河流突然转宽。这里群山环绕,蓝天碧水一体,仿佛自成天地。再一回头,来路已然不见,便似人间的烟火自此处消失。 陈容仰着头,望着四周挺峭俊秀的青山,道:“我竟不知,建康有如此所在。”事实上,她虽然在建康住了一阵了,可大多数时候都在战战兢兢地寻着活着,哪里有机会去四处游玩? 她欢叫了一声后,见王弘不答,转眼看向他。 此时,王弘一袭白裳,他负手立于舟头,于猎猎湖风中,当真飘然如神仙中人。陈容看着心上人,不由有点痴了。 就在这时,只听王弘声音一提,朗声笑道:“你们这些人,不发一点声息,还想唬我不成?” 几乎是他的笑声一落,左侧的一座秀致的奇峰后,传来一阵琴声,琴声中,瘐志的怪叫声朗朗传来,“想那王氏七郎,于光天化日之下,抱着那垂危的弘韵子道姑消失于建康城中。。。。。。世人遍寻不见,悲夫!” 他怪叫到这里,另一个声音朗朗地接了上来,“后数日,有人白日游于明湖,惊见其人与其妇,不知其神乎?鬼乎?” 这两人一唱一合,辞真意切,还颇为动人。陈容不由哑然失笑。 王弘也是失笑出声,他模仿着两人的口吻,郎朗说道:“王七何人?世之谓谪仙人也。此刻何时?午末之交也。如此,必神人无疑也。” 他这话音一落,一阵大笑声传来。 大笑声中,十数叶扁舟一冲而出,激着滚滚白浪,出现在陈容眼前。 却是十四个峨冠博带的士大夫,而这些人,陈容几乎都见过,他们都是王弘的好友。 这好友两字,可不是乱说的。士大夫们,多是有着精神洁癖的人。他们心目中的好友,不说志向如一,荣辱如共,守口如瓶那是必然的。 陈容这个得罪了司马皇室的妇人,这个众人眼中已经死了的妇人,在这里突然出现,十四人毫不以为奇。 笑声朗朗中,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陈容。 他们朝着她细细打量片刻,其中一白脸长须的中年人长叹一声,道:“七郎倒是脱了苦海,只是我等,还需在尘间滚爬数夕。” 瘦弱的桓九郎冷笑回道:“他这叫什么脱离苦海?七郎这厮盘算精着呢。且去当数载隐士,一可避了风头,二可借隐士之名给自身渡金,三则,这厮都没有成年,便是给他官当也当不了高位,不如携娇妻玩上数年,等时机到了,天下人请其出仕时再出来。这叫待价而沽。” 在这个时代,当隐士还真是给自身渡金地行为。时人相信,隐士都是高洁之士,而那些不曾休隐的人,必是汲汲营营于名利的俗客。何况王弘这人,两败慕容恪,已在天下人心目中树立了他名将的美名,再说,他还是当王氏继承人培养的,这样的人,于济世救民之道,也是极精通。他这么一隐,相信有朝一日被请出山时,必是朝野震动,世人归心。 桓九郎这话说得真是入骨三分,王弘不由苦笑起来。瘐志在一旁叫道:“九郎九郎,何必都说出来?你都这样说了,王七他怎么还能保持他在世人中的谪仙风范?” 说罢,瘐志怪笑起来。 他这么一笑,众人跟着大笑起来,白面风流的澜之叫道:“谪仙风范?世人皆知王七郎乃是天开辟地以来罕见的情种,如此痴心于情的人,还当什么谪仙?他早下凡了。” 笑声更响了。 这些人一上来便取笑着王弘,王弘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等众人的笑声稍息,一个道士打扮的中年人咳嗽一声,道:“吉时已到!” 吉时已到! 四字一出,众人的取笑声喧嚣声立刻安静下来。 在陈容瞪大的双眼中,他们向后退去,转眼间,抱的抱琴,拿的拿萧,举的举笙。 乐音悠然而起。 王弘也退后了。 他退到陈容之侧,伸手握着她的手,慢慢的,朝着东方日出的方向跪下。 陈容糊里糊涂地跟着他跪下。 此刻,她一袭红,他一袭白,两人跪在舟头,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陈容正疑惑地看着王弘。 王弘的表情,是少有的严肃,他注视着东方,声音一提,清润的声音朗朗传出,“我,琅琊王弘,愿与我身侧的妇人陈氏阿容结缡为夫妻。请苍天之证,祖宗为证,诸君为证。” 声音一落,他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呆呆怔怀的陈容,跟着他磕了三个头。 众名士中,白面风流的澜之踩着扁舟越众而出。 他来到两人之前,盯着两人,从仆人手中端过一杯酒。 缓缓把那酒水洒入江河中,澜之磁厚的声音朗朗传来,“此妇虽不宜家室,却数番以性命护于王郎,其恩动天,可厚爱也。” 把酒杯放回,他再举起第二杯酒,把那酒水朝着东方慎而重之地一敬,然后洒向天空,于酒水纷落如雨中,澜之朗朗的声音再次传来,“于此乱世,人情淡薄,得此佳妇,王郎甚喜。愿向天地鬼神许诺,此生此世,王郎必珍之爱之,重之伴之,不弃不离,不悔不怨。”听到这里,陈容已泪流满面,在她用袖紧紧地堵着嘴时。澜之举起第三杯酒,转向众位名士。 他双手捧起酒杯,朝着同样举起酒杯的名士们朗声说道:“王郎有言,遍阅美色,心中愈虚,走遍天下,已倦风尘。”在众名士瞪大的双眼中,他朗朗的声音震荡在天地间,“自得此妇,此心已满,此情得归。在此良辰,愿与诸君誓,此生此世,身无二妇!” 身无二妇! 他居然说了身无二妇! 居然是身无二妇! 这时刻,不止是陈容,便是那些名士,也有数人瞪大了双眼,发出倒吸气的声音。 在他们惊骇时,澜之已把酒杯举起,仰头一饮而尽!随着他这么一饮,那几个知道内情的人,也跟着把酒水喝了下去。 呆怔中,剩下的名士们,茫茫然地举起酒杯,一一喝完杯中酒水。 澜之哈哈一笑,他右手一扬,酒杯给重重砸向河水中。这一砸杯,是代表誓成了。 天地间,澜之的大笑声还在回荡,而陈容等人,也已回过神来。 陈容用衣袖捂着嘴,泪流满面,不敢置信地看着王弘。 泪眼中,她的檀郎正在对她微微而笑,他的嘴角轻扬,眼中光芒跳跃,隐隐流露出一抹得意。 陈容不敢置信地盯着他,好一会才哽咽道:“身无二妇?郎君许我身无二妇?” 她的七郎啊,明明许她正妻,都已很不容易了,他居然还向她许诺,绝不纳妾? 他说,他与她一生不弃不离,他将来不会悔不会怨,他说,他除了她,再也不要第二个妇人! 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在陈容的泪流如雨中,桓九郎跳到了澜之的扁舟上,他看着含情脉脉地王弘和陈容两人,叹道:“七郎这人,我素知他狠决。可真没有想到,他对自身的婚事,也狠决如此!不弃不离,不怨不悔,身无二妇这样的话,他竟然敢说出来!” 又一人跳上澜之的扁舟,叹道:“是啊,天下间,还真没有他王七郎不敢说不敢做的事!” 这天地间,最难控制的便是自己的心。这男女之情,明明是世间最容易变化的事,可这王七郎竟发出这样的誓言。难不成,他真的不怕自己有一天悔了,怨了?便是以后看到一个绝色佳人,他也可视作白骨? 啧啧,这样的誓言,当真是令人惊骇,令人难以置信啊。 瘐志也跳上了这叶扁舟,他嘿嘿笑道:“这王七郎,竟是一点退路也不留给自己。”他侧过头打量着陈容,小声嘀咕道:“这妇人我一路伴来,比之别的妇人,明明也只是刚烈些,怎么就勾得七郎这般不管不顾了?” 不过他们明白也罢,不明白也罢,这一次前来,都是应王弘之约,为他证婚的。因此议论一番后,便同时放下心思,弹琴鼓瑟起来。 漫天而起的乐音中,哽咽不止,泪流满面的陈容,已被王弘搂于怀中。 他搂着她坐于舟头,低低问道:“阿容可曾梦见嫁我?” 哽咽不成声的陈容,先是摇了摇头,转眼,她想起了那个梦。在那梦中,她被王弘明媒正娶,接受着世人的赞美和亲人的祝福,那时的她,在梦中也是泪流满面。 那时的她,之所以如此伤心,那是因为便是在梦中,她也知道那是梦啊,那只是她的一场梦,一场永远也无法实现的梦啊。 可现在,那梦成了现实。。。。。。不,比现实更好。明媒正娶算什么?在风流不羁的名士们眼中,她现在就是被他明媒正娶!他不但明媒正娶了,他还向天和地,向所有人明明白白的立誓,这一生一世,他只要她! 他只要她! ## 明天会正文完结,接下来会有番外送出。番外中,会写一些他们婚后的事。 呃,王弘陈容结婚了,大伙快快包上一个红包送来。红包里呢,封上一张粉红票就可以了,当然,如果多包几张,他们绝对不会嫌弃。(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208章 结局 在王弘的温柔注视中,陈容又点了点头,低低说道:“梦过的。” “梦中你可欢喜?” 陈容流着泪,哽咽道:“欢喜,怎能不欢喜?” 王弘大是开怀,当下哈哈一笑。他低头在陈容的额心上啄了啄,脸上的得意怎么也掩不去。 瘐志瞪着这两人,啧啧连声,叹道:“看吧看吧,讨得这妇人欢心,都不知此身何处了。。。。。。依我看这小子故意说什么身无二妇,为的便是这一刻的欢愉。” 他摇着头,大发感慨,“当年周幽王为了博美人一笑,不惜烽火戏诸侯,现今王七郎为了得美人一泪,连身无二妇也说得出。都是荒唐之人,都是荒唐之人啊。” 桓九郎也跟着连连摇头,他凝着一张脸,煞有介事地说道:“难怪世人都说,少年人易被女色所惑,行尽荒唐之事,今日方知,古人诚不我欺。” 这话一出,澜之哈哈大笑,晒道:“听九郎这口气,你已不是少年人了?” 桓九郎一怔,转眼也跟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夕阳渐下,琴声淡去。 跳下扁舟,陈容与王弘坐上马车,离开这片碧水蓝天。 陈容偎在王弘的怀里,不知为什么,她的眼泪一直都无法忍住。。。。。。这个做梦也想不到的惊喜,彻底地击中了她,感动了她。这一刻,陈容直觉得,苍天对自己太厚爱太厚爱了。明明是偷来的生命,居然让她遇上了一个爱她的人,更重要的是,这人也是她痴爱入骨的。 人世间,还有比这更大的幸福吗? 王弘拥着她,低头微笑着,那笑容中,满满都是得意,还有满足。 当马车行入官道后,一阵阵喧嚣声开始入耳。开始陈容还无心关注,后来,她无意中一瞅,不由惊奇地问道:“这是去哪?”这方向,分明不是前往建康啊。 王弘淡笑道:“车队在前方侯着。我归隐了。” 这个陈容知道,她只是不知道,原来此时便离开建康啊。 她回过头,望着建康的方向,喃喃说道:“皇室那里?” 王弘垂眸,淡淡说道:“太后的家族,有不少见不得光的私恶,便是她本人,也有行为不检之处。我用那些消息,换她一个不再纠缠。”他微笑地看着陈容,“阿容便是现在被拿到了皇宫,也会有人悄悄把你送到我身边。” 怪不得了,按他这么一说,出城时,那守在城门的护卫,纯是唬弄他人的摆设了?是了,这交易必是暗底里决定的,贵族们是不知道的,所以那追查的表面文章还是要摆一摆。 陈容一惊,急道:“你这样,会不会得罪她们?” “自是已经得罪。” 望着陈容一脸的不安,王弘低低一笑,他抚着她的眉心,笑道:“傻孩子,得罪又如何?便是对司马氏来说,我与太后一族结成死仇,也是好事。” 不知为什么,他现在不想看到她这般忧虑的模样了,当下解释道:“阿容放心,我不会行愚蠢之事。便是我为了地下暗桩,抛出那王氏嫡子一生才有一次的集结令,也是自保之道。我这些年来掌管家族武力和暗势力,很让人忌惮,现在我用掉这个令牌,足以表明我确是心灰意冷,一心一意只想归隐。”便是那横死的建康王,也是他所杀的。他都要退隐了,怎能容忍那侮辱他妇人的人,依然逍遥于世?好笑的是,世人虽然纷纷借此事攻击于他,可真正相信是他下手的人,却没有几个。 毕竟,建康王这些年来,得罪的人太多了。 王弘捧着陈容的脸,在她的眉心上啄了啄,轻轻说道:“你别在意刚才那桓九郎所说的,我没有那么大野心。。。。。。我辈行事,随心所欲。时机到了必须出仕,我也不介意出仕。然而,便是这一生永远只能当个隐士,也是快乐的。” 他凝视着她,认真说道:“我年不过十九,却已惯经风波,此心早累。能与卿卿悠游山水,那是人间至乐。” 他能跟陈容这么解释,陈容已很是满足了,她点着头,依恋的,欢喜地看着他,眼中隐隐的还有着泪。 王弘看了好笑,正要说些什么,这时,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子哭泣声,“足下见谅,小妇人只是听闻你们前去南阳,想顺道同去,寻找我家夫君石闵。还请足下结个善缘。”她哭声幽幽,光听其音便很让人怜惜。 陈容嗖地转过头去看向外面。 只见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双手紧紧地攀着一辆马车的车辕,就是不让那马车中人把她推下。这妇人脸洗得干干净净,哭得也是梨花带雨,只是一身裳服染满尘土,还有几处破烂,看起来十分落魄。 她赫然是陈微。 坐在马车中的,是一个中年肥胖的商人,还有一个妇人,以及两个孩子。 陈微哭得梨花带雨,那肥胖商人眼睛也不眨一下,他皱着眉头厌烦地喝道:“我管你寻找谁!滚下去,老夫烦着呢!” 他重重扯着陈微的手,想把她推下马车,扯了两下却扯不动。当下脚一提,“砰”地一声把陈微重重踢落在地,直滚了两滚,重重摔落在官道旁边的田野上。 陈微好不容易爬起,便是放声大哭。她一边流泪,一边小心地擦拭着脸上的泥土。 见她这个时候还在维护仪容,那妇人同情地叹道:“说不定是好人家出身,夫主,不如?” 她还没有说完,那商人便哧笑道:“什么好人家的妇人?这十数天,她天天守在这里,见到前往北方的车队便要上来。一会说是去莫阳,一会说是去南阳,有时还说是去洛阳!现在还敢说石闵是她夫主了。呸,这般日夜宿于荒野的妇人,肯定是一娼妇。石闵那厮便是做了胡人家奴,也是个铁血汉子,他怎么可能有这等娼妇女人?再则,石闵的出身再不光彩,他的所作所为还是让人敬服的,万不会让这等娼妇毁了名声去。” 那妇人闻言,点了点头,收回了同情的目光。 望着那车队离去,陈容又看向哭得梨花带雨的陈微,呆呆说道:“她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她看向王弘,有点失落,也有点沧桑地说道:“她父兄还在,家族也在,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王弘淡淡的声音飘来,“她曾借我的名义害你。” 只是一句,陈容便马上明白了。王弘在这件事上,动了手脚。她抬起头来愕愕地看着他。 见到陈容一脸的惊愕和失落,王弘摇了摇头,叹道:“卿卿有妇人之仁。” 他瞟向陈微,“这妇人能忍,能狠,能装,万不可小看。如果你不忍,可以给她一个痛快。” 陈容想了想,终是摇了摇头。 王弘也不在意,只是笑了笑。他侧过头打量着陈微,突然说道:“听闻当日你本准备嫁给冉闵,只是恰逢他纳了此妇,你便绝了那心思?” 陈容哪里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当下她点了点头,道:“是。” 王弘哑然一笑,他慢慢说道:“冉闵若知此妇是这般性情,必然悔之莫及。” 陈容点了点头,她也是满腹疑惑,轻声说道:“我一直以为,她痴爱冉将军,可现在,我真看不懂她了。” “有什么看不懂的?少女向慕英雄,懵懂之时,自以为可生死相付。然这种向慕之心最是易醒。”顿一顿,他冷笑道:“何况,这妇人本不是纯良之人。她梦醒之后,只会择利而就,为了达到目的便是杀了曾经向慕的丈夫也可。阿容莫不是以为,这天下间的妇人都和你一样痴傻?” 陈容却没有心思在意他的戏谑,她只是怔怔地看着陈微,想道:是这样的吗?前一世,我原来是败在这样的陈微之下吗? 纵使前世事已如梦中,可她现在想来,还是恍恍惚惚。 陈容却不知道,前一世,她死后不过一年,外出征战的冉闵便被陷入重围,五个月消失全无,众人都以为他已战死。那时已是冉闵妻室的陈微,在听闻他已死去的情况下,以极其狠毒的手段杀死了冉闵的妾室,特别是那个卢美人,更被她折磨了七天七夜才喂狗。在第三个月时,自以为完全掌握了内宅的陈微,与一护卫开始恋奸情热。 险胜得归,风尘仆仆的冉闵在归家后,得知这一切,当下一剑把陈微了结了。后不久,他又娶了一门妻。 正如王弘所知,这世间如陈容那么痴傻的妇人极少极少。冉闵那一世,真正爱他的,也就是陈容一个。其余的,不过是各怀目的而接近他。 这浮华世间,哪有这么多情情爱爱,真心不悔的人? 经过一个月的长途跋涉,陈容和王弘来到了此次归隐的目的地——南山。他们到达时,王弘的好友已摆好宴席,浩浩荡荡地前来迎接。 刚一入府,陈容便被那些站在院落迎接的人给惊住了。 她望着他们,低叫道:“是大兄他们!”那站在人群中,与她一般含泪而笑的,可不正是她的亲人们? 陈容转过头,看着身侧的王弘,扬着嘴角轻轻说道:“七郎,多谢。” 王弘淡淡一笑,温柔地说道:“卿卿何必说这谢字?你我既要归隐,自当处理好一切身外事。去与他们说说话吧。” “是。” 陈容应了一声,快乐地跑了过去。 陈家大兄等人也急急迎了上来。见过陈容后,陈家大兄转过身,朝着王弘的方向深深一揖。然后,他转头看向陈容,抹着眼泪说道:“阿容,那毒妇前几日被我亲手杀了!” 一旁的平妪接口道:“幸有七郎,那毒妇便是被七郎擒来的。女郎你知道那毒妇说什么吗?她大骂你大兄,说什么她与一个叫什么的族兄在你大兄还没有来时就相好了,还说什么要不是那族兄突然没了音信,她也不会嫁给你大兄。她还说啊,早知如此,她便应该听那族兄的,一把砒霜毒杀了你兄长。对了,前世日子在建康时,七郎还请了原大夫给你大兄看过病呢。那原大夫说了,你大兄并无疾患,好生休养活个几十载并无问题。还有还有。。。。。。” 在平妪滔滔不绝地倾诉中,陈容脸孔涨得通红,咬牙低喝地打断她的话头,“她那族兄叫什么名字?” 前一世,她大兄便是这几天传来死迅。原来,她大兄根本不是得病死的,而是被人毒死的!这个仇,她无论如何也要报。 平妪等人见到陈容如此愤怒,先是一怔,转尔笑了起来。平妪嘴快,连忙叫道:“女郎休恼,这等事七郎早就知晓了。那奸夫还有那毒妇的两个兄弟,七郎都杀了。你不知道,当那毒妇看到那三颗人头时,当场就疯了。” 平妪虽然笑着,在说到三颗人头时,脸上还是露出了不忍之色。 陈容却是一脸欢喜,她痴痴地看着七郎与那名士谈笑风生的背影,低低说道:“他行事,从无遗漏。”声音中满满都是得意和爱慕。 就在这时,说笑着的王弘也转过头来。四目相对,两人同时一笑,这一笑,便如那满庭春花同时绽放。 这一刻,远在洛阳的冉闵,正从石虎的病床前退下。他一出来,石虎的子孙们便纷纷围上,向这个拥有实权,威望,士卒爱戴的部下献着殷勤。 与他们寒喧几句后,冉闵大步离去。他走到火龙马前,刚要翻身上马,却不知想到了什么,不由怔怔地看向南方。 那方向,有那个妇人啊!几乎是那艳丽的面容刚刚浮出,冉闵便感觉到喘不过气来。咬着牙,他翻身上马,在急促奔出的马蹄声中,恨恨想道:胡奴末灭,大志末成,堂堂大丈夫,何必做这女儿之态?冉闵,大丈夫当断既断,那无情的妇人,你既杀不下手,便忘了她!从现在起,你不可再想她! 想到这里,他双腿一夹,厉声喝道:“驾——”马蹄翻飞,载着他追向太阳的所在。这时正是夕阳西下之时,漫天红光一泄而来,染了他一身一马。刹那间,马背上的冉闵,威仪天成,头顶万道金光,仿若帝王。 (完结) ** 历时近五个月,媚公卿正文终于完结了,全文共七十万字。 从明天起,不时会有番外奉上,大伙想知道什么人的故事,可以在书评区提出。 完结之时,还想求粉红票。呵呵,虽然媚公卿现在位于粉红票榜上第二,但随着正文结束,那排名下降是必然的。我能做的,也就是在最后的时刻,多向大伙榨几张票票来。说不定,到得月底时,还能保住粉红票上前十五,还能得到几百元粉红票奖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番外 冉闵的梦(1) 建康城已然在望。 坐在马车中,冉闵俊美的脸上全是冷肃,还有不耐烦。 他的薄唇抿得紧紧的,眉峰更是深锁。角落里,陈微畏缩地望着他,表情小心而讨好。 冉闵漫不经心地朝她盯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他千里迢迢来到建康,只是想问那陈氏阿容一句,他明明许了娶她为妻的,她为什么要背信弃义,与那王氏七郎滚在了一起? 那日见到血染白裳的她,听到她那无情又不知羞耻的话后,冉闵本是想着,这样一个卑贱的女人,哪里值得他在意?忘了她吧。 想是这样想,可不知为什么,从不记得梦中情景的冉闵,这阵子一直有做一个奇怪的梦。 在那梦中,他见到陈氏阿容置身于大火当中,那火焰焚烧着她,浓烟滚滚而上。他远远见到,大惊失色,牵着一个看不到面目的女子,朝着陈氏阿容冲去。 冲到火堆旁,他一边令人扑火,一边叫道:“陈氏阿容,你这是何苦?” 明明他应该心痛的,这样一个让他心动的女人,他明明很在意的。可他却记得清清楚楚,梦中的自己在说出这句话时,既有些许同情,更多的却是厌烦。 他不但不冲上去把她救出,还这么不耐烦。这真是难以想象的事。 梦中的陈容,在听到他的问话后,仰头狂笑,那笑声格外嘶哑,疯狂,她展开双臂,笑声仿佛带着某种哭音。 梦中的他,见到那陈容,当下冷笑起来,他皱起了眉头,手一挥,冷声喝道:“既然她想死,便成全她吧。”说罢,他衣袖一甩,牵着那个看不清面目,但气息很熟悉的女人,大步走开,任由那陈氏阿容被烈焰吞噬。 梦中的他,大步离开,那步伐绝决冷漠,浑然是铁石心肠。 另一个他却不想离开。 他盯着那卷在烈火中的身影,心中嘶喊道:“回去,回去!快点回去!”再不回去就来不及了,她要被烧死了! 嘶喊是无声的,饶是他叫得声嘶力竭,饶是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却也无法拉回那个走远的他,更无法扑灭那疯狂燃烧的火焰。 那个梦太真实了,当他从梦中惊醒过来后,很久都回不过神来。他不断的喘息着,练了好一会剑,骑着马狂冲了一阵,也无法让他平静下来。 怎么会有这么真实的梦? 从那晚后,他又做了同样的一场梦两次,在梦中,他一次又一次的目睹,一次又一次的嘶叫,一次又一次地看着那个自己,是怎么绝然无情地离去的! 冉闵真不明白自己,平生杀人无数,怎么就叫这个陈氏阿容给缠住了?放又放不下,还入了梦。 他想,不能这样,还是去建康吧。去建康找到那个妇人,把心中想要知道的事,都向她问个明白。他相信,他一定问明白了,这藏在心头的毒蛇便会消失,那噬心的梦,更不会再出现。 也是奇怪,自他下了这个决定后,整个人便是松了一口气,连脸上也带上了笑容,整颗心也迫切起来,匆匆安排了手头的事后,他便压下一切,带着亲卫和陈微赶赴建康。 。。。。。。 陈微坐在角落里,她看到抿着唇的冉闵,脸颊的肌肉不时抽动一下,咬了会唇,终于小心地问道:“夫主,你怎么了?” 声音娇柔讨喜,带着无比的关切。 冉凉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瞟了一眼陈微。 盯着她,他目光凝了凝,似乎有一个灵气一闪而过,可再去捕捉时,却已不见。 陈微见到冉闵紧紧地盯着自己,按下心中的不安,娇羞地低下头,轻轻说道:“夫主怎地这般看我?” 冉闵收回目光,他不是一个喜欢胡思乱想的人,那梦中的事,便也抛到了一旁。 车队入了建康城。 冉闵是已然称帝的胡人石虎的义子,连姓氏也改成了石。这样的人,在建康城是不被欢迎的。何况,他在庶民中还有着很高的威望? 因此,一入城,冉闵便戴上斗笠,带着护卫和陈微,住进了孙衍安排的院落。 他这次来建康有几个目的,然而最重要的目的却是,他一定要找到陈氏阿容,问一问她为什么要那样做。 想做就做,他向孙衍问了陈氏阿容的所在。 一问才知道,这女人,她出家了! 她竟然成了一个道姑! 她怎么会做成为一个道姑的? 突然间,冉闵的眼前,浮现了那日相遇时,她血衣白裳的情景,那时的她,笑得那般凄美,那总是妖媚的眼眸中,带着一种刻骨的伤痛和茫然。 仿佛这天下之大,从无她的安身之所。 冉闵皱起了眉头。 他盯着孙衍,沉声问道:“那王七郎呢?他不是得了她的清白吗?他在干什么?” 孙衍苦笑摇头,说道:“王弘那厮倒是许了她贵妾之位,可她不肯要。”孙衍从来是最了解陈容的人,他说到这里,长叹一声,道:“我当初警告过王七郎的,他给不起,便不要招惹她。我知道阿容,她与我一样,性情刚烈,一旦上心,便是全力以赴。男人要是始乱终弃,她会自杀的!” 男人要是始乱终弃,她会自杀的! 她会自杀的! 这句话一出,冉闵便向后退出了一步。 不等他寻思明白,好好的自己怎么又心痛了。一侧的孙衍已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说道:“她现在在西山道观。” 他欲言又止,好一会孙衍突然说道:“请不要伤害她。”才说到这里,孙衍想道:阿容便是在悔了将军的婚,她现在也出家了,将军没有伤害她的必要了。 寻思了一会,他心下稍安。 孙衍见冉闵一直不回话,便认真地盯了冉闵一眼,对上他有点迷茫的表情时,挑了挑眉,好奇地问道:“将军,你怎么了?” 冉闵摇了摇头,他走到一侧披上外袍,道:“走了。”说罢,他大步离去。 西山道观很有名,冉闵一会便寻到了。他远远地看到那站在林荫中的妖娆身段,还有那一袭道姑才着的黄袍时,冉闵突然觉得,脚步很沉,很沉。 ## 这一周会每天更新一章番外。(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冉闵的梦(2) 他走到她面前,盯着睡眼惺忪,仓惶从岩石上爬下的陈容。盯着她那仓惶的表情,因相见的喜悦和渴望在消去,他低沉冷硬地问道:“不敢看我?” 这个令得他魂梦都不曾安宁的妇人,突然露出一抹笑,她反问道:“陈微呢?将军前来,怎地不曾带上她?” “陈微?” 冉闵简直觉得不可理喻,这个陈氏阿容,她这么在意陈微做什么?不过是个妾而已。 他忍着不解,也忍着被毫无羞愧的陈氏阿容的羞辱,问道:“你为什么出家?” 这么一个寻常之极的问话,她却是吃吃笑了起来。她笑得那么欢,眼神中带着嘲冷,带着愚弄。 在他无法压抑自己暴怒的火焰时,陈容重重用衣袖拭着泪水,说道:“积了两世。。。。。。终于舒服了。” 他没有在意她这句话,他只是问道:“你笑什么?”他问这话时,郁火在胸口燃烧。 再一次,她答非所问,“我恨陈微。” 她说,她与陈微,不可戴天!他纳了陈微为妾,所以,她永远永远也不可能再与他有任何纠葛! 与上次一样,这一次,冉闵依然被陈容激怒了,有那么片刻,他真想亲手扼死这个不知死活,不知感动的女人。 最后,望着她施施然离去的背影,冉闵放声狂笑。这个女人令得他从洛阳赶到建康,这个女人,令得他堂堂大将军小意相求,这个女人,明明许了婚约的是他,她却为了那王七郎,在自己面前百般掩饰,百般维护。 什么时候,他这么可笑了?为了一个这样的女人,丢尽了颜面,尝尽了羞辱! 冉闵是一个人回去的。来到这道观时,他是带了陈微的。 回到孙衍拔给他的院落,冉闵足足练了五个时辰的枪。他心中有一团火,一团无法发泄,一团恨不得焚尽一切的怒火。 一次又一次的汗如雨下中,他忘了时间流逝,忘了陈微回到房中,忘了时间已到深夜,进入凌晨。 直到累极,他才无力地坐倒在台阶上,拄着枪休息一下。 也许是太累了,他坐下不久,便再次沉入了梦乡。 梦中,他在大婚。 他一袭新郎袍服,对面坐着一个新娘袍服的女人,女人正含情脉脉,楚楚动人地瞅着他。 这个女人与以往梦中出现时一样,面目模糊,他看不清切。只是从她的一举一动中,他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 两人喝过交杯酒后,女人轻倚在他怀中,她搂着他的颈,娇柔地说道:“奴家有了今天,死也无撼了。” 她含着泪望着他,那眼中尽是满足,尽是幸福。 女人咬着唇,含着笑泪,又说道:“夫主,阿容虽然狠毒了些,可她还是很可怜的。她父兄都不在了,夫主你又休了她,这让她无处可去啊。要不,你还是把她当一个妾吧,就放在我的院落里,这样我们两姐妹,也有个照顾?” 她的声音软绵绵的,语气无比体贴温厚。是的,温厚,他依稀记得,这个新娶的妻子是个十分厚道的人。便是那陈氏阿容对她做尽了过份的事,她也从无一字恶语,还总是在自己面前为她宽解。 现在也是,那样的恶妇,死了都是活该,她还在同情她。 梦中的他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道:“谈她做什么?睡吧。” 这个睡字一出,面前的女人飞快地变得娇羞动人起来。饶是晕生双颊,她还是怯生生地站起来,给他宽衣解带。 她的手刚放在他的腰带上,突然的,纱窗外红光大作,无数吵攘声中,一个仆人急急大叫道:“将军,不好了,夫人,不,那陈氏阿容纵火自焚了。” 自焚? 他大吃一惊,猛地转身朝外走去。刚走出一步,他新娶的娇妻急急追来,握着他的手。 两人一起向那火光燃起的地方跑去。 他看到了那在烈火中疯狂而笑的妇人。 那是陈容,那就是陈容! 接下来的梦境,清楚无比,分明是他前面做过好几次的那场大火。 猛然的,冉闵从那真实无比的梦境中惊醒过来。一睁开双眼,他便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便用衣袖拭了拭。 此时,正是凌晨,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阵阵鸡鸣声。 刚拭了两把汗,冉闵的动作便僵住了。 明明只是一场梦,可那梦中经历的一切,直到现在还是清清楚楚。 他站了起来。 呆站着,冉闵一动不动。 那陈氏阿容被自己休了?自己曾经娶了她,却毫不留情的休了她?不顾她父兄无依,不顾她无路可去? 她那般站在烈火中,那般流着泪痴望着自己,分明是他朝思暮想都渴望拥有的深情啊! 还有那个新娶的妻子,梦中的自己居然被她的话感动了。真是可笑,这天下间,哪有一个当惯妻子的人,愿意回过去做妾的?而且,还得与夺了她妻位的人朝夕相处? 那新娶的妻子说这话,明明就是想把陈氏阿容放在身边,羞辱折磨于她。而自己,居然听不出?居然还以为她是厚道? 自己怎么可能愚蠢至斯? 不,这一切不会是真的! 他怎么可能娶了陈容,又不珍惜她?这样的女人,一旦爱上谁,必是全力以赴,在这荒淫的世间,他能遇到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不会珍惜她?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梦! 摇了摇头,再也安静不下来的冉闵,提步朝外走去。 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后,天空渐渐明亮起来。 这时,他被一阵梵唱声惊动了。 回过头,望着那个在晨雾中的光头,冉闵皱起了眉头,他早就听说过,近十几年,有一些远从天竺来的光头,宣传着他们信任的‘佛’,还别说,他们的经义,在短短的时间内,已博得不少人的关注。 在冉闵看去时,那光头也发现了他。 他叫了一声,“阿弥佗佛,”问道:“施主可是有所思?” 冉闵盯了他一眼,徐徐问道:“若是一人,梦中反复出现一个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场景,还十分逼真,那是怎么回事?” “阿弥佗佛,”和尚双手合什,道:“生有轮回,人有前世今生。施主看来是梦到了前世事了!” 梦到了前世事了! 梦到了前世事了! ¥¥ 虽然正文完结了,还是想求粉红票。嘿嘿,说不定被大伙的粉红票砸得感动了,我这个月都是一天一章番外哦。(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冉闵的梦(3) 冉闵一震,额头汗珠涔涔而下,刺痛了他的双眼,不由自主的,他想起他与陈容初见时,那妇人对他表现出来的愤怒和恨。还有,他曾经把她掳上马,笑着反复问她,“我们可曾见过?”“小姑子,我可是得罪过你?” 这两句已经淹没在他记忆中的话,不知怎么的,这时刻如晨钟暮鼓一阵,重重地敲打在他的心口! 还有,今天在西山道观时,她说了一句,“积了两世了”! 积了两世了! 简单的五个字,令得他眼前一黑! 冉闵剧震之下,向后猛然倒退一步。 那光头同情地看着他,双手合什,念了一声,“阿弥佗佛”后,朗声诵道:“前世因,今世果,今世因,后世果。。。。。。。” 在他的禅唱声中,冉闵转过身,跌跌撞撞地朝回走去。 直到他走出好远,那“前世因,今世果”的禅唱还在耳边萦绕。 这事太荒唐了,哪有什么前世今生的?他堂堂将军,平生杀人无数,难不成那些被杀之人,都是前世欠了他,今世送上门来的? 想到这里,冉闵仰头狂笑起来。 他的笑声,惊动了里面的人,陈微急急跑出来,她扶着门,怯怯地瞅着冉闵,秀丽的脸上全是担忧和关切。 现在的她,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云髻欲坠不坠,望向他的眼波中,更是温柔无限。 看到兀自大笑不休的冉闵,陈微咬着唇,怯生生的,无比关切地唤道:“夫主,你,你怎么了?” 几乎是她的叫声一出,冉闵的笑声便是戛然而止! 他侧过头,一瞬不瞬地盯着阿微。 他盯得太认真,那阴烈的眼神极具威迫性。陈微的脸白了白,强笑道:“夫主看我做甚?” 盯着她不放的冉闵,突然开口了,“你可愿与陈氏阿容共侍一夫?” 啊? 陈微张着小嘴,糊涂地看着他。 冉闵不等她细思,便是命令道:“回答我!” “愿意,自是愿意。”陈微急急地笑道:“夫主是大丈夫,若能娶得阿容为妻,妾愿如奴婢一般的侍侯着夫主和主母。”她回答得很迅速,只是脸上的笑容有点勉强。 冉闵也不停顿,马上问道:“若是你为妻,阿容为妾呢?” 陈微瞪大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地盯着冉闵,不过在冉闵的威逼之下,她哪有心情寻思什么?当下想也不想地说道:“那,那,阿微太是欢喜了。”她含着泪,哽咽出声,重复道:“阿微很欢喜。”说出最后五个字时,她有点恍惚,那总是文静怯弱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狰狞来。 迅速的,她收起表情,含着泪期待的,渴望地望着冉闵。眼神中尽是巴巴地期待。 刚一对上冉闵的脸,她便向后退出一步,小心翼翼地唤道:“夫主,你怎么啦?” 冉闵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他的眼神很奇怪,仿佛她是陌生人一样,也仿佛他从来没有认清过她一样。他正认认真真地看着她。那可以刺穿人心的眼神,令得陈微没来由的大慌。 可是,她刚才没有说错什么话啊? 冉闵还在盯着她。 他问这些话时,完全是下意识的。他下意识地感觉到,也许能从陈微的回答中,得到一个答案。 于是,就在陈微说出“阿微很欢喜,”又露出那抹狰狞时,他的眼前一晃。 几乎是突然间,那原本出现在梦境中的,原本不存在的那个新嫁娘的脸,与眼前这张脸重合了! 真是荒谬,那光头一通胡话,自己居然相信了,还向陈微问出这样的话来。 冉闵摇了摇头,冷着脸向里面走去。 直到他跨入院落,陈微还靠在门旁,一动不敢动。 不知为什么,刚才冉闵看向她眼神的那种陌生和探究,让她的心跳得慌。 这便是自己千方百计也要嫁的良人吗? 自己本来是可以做他的妻的,可他的心被那无耻的贱人勾起了,他不愿意娶自己了,父亲说,忘了他吧。 她怎么忘得了?渡河时相遇,只一眼她便爱慕他了。他是她平生看过的最俊美最有男子气魄的人。他一挥手,无数士卒凛然应诺,便是那些不可一世的士族,也得赖他保护。 她爱慕他这么久,才不要这么放弃呢。 陈琪跟她说,冉闵不愿意娶你为妻,你要跟他,就得做妾。做妾可是没保障的,说不定哪天主母就要了你的命。 听到那话,陈微脸上怯生生的,恭敬地应着,心下却在冷笑。 主母会要了她的命? 谁是主母?陈容吗?她那种心思都挂在脸上,一言一行都直接的女人,最狠辣又能怎么样?只需跟她说些软话,时不时地献些殷勤,她就算不喜欢也狠不下心来。 不知为什么,陈微笃定,对付陈容,她有的把握。最重要的一条是,平时需要用软磨功夫,令得将军对她生厌。一旦出手,便要如毒蛇一样让她无法翻身。 细细寻思了一阵后,她终于下定决心,她要自奔为妾。 一切如她所愿,冉闵纳了她。而她的族妹陈容,却失身于王弘。可以说,这是最好的结局了。 只是。。。。。。。 站在门旁,她呆呆地望着院落中挥剑狂舞的冉闵。看着他,她的眼神中有着冷漠。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也许是回到建康吧。当她发现那么威风凛凛的冉闵,在建康却像一条狗一样东躲西藏着时,她的心变了。建康多好啊,建康的贵族们,熏着最浓的香,穿着最华丽的裳服。车骑雍容,谈笑风生,举手投足都是风流。 相比起他们,眼前这个冉闵就粗鄙多了,简直就是个乡下来的贱民! 而且,他对自己一点也不好。自己好在也是陈氏的女儿,若是为妾,若是肯用手段,便是嫁给司马氏的王也是可以的。想来那些谈吐风流,举止雍容的大贵族,一定不会像他这么粗暴,从不体谅自己。 自进入建康城的第一天起,陈微便发现,自己悔了。 以前的自己太不懂事了,看到一个冉闵便以为他是最好的。可事实上,这建康所有的贵族都比他优雅。 她咬着唇,想到那个王七郎。阿容长得那个样,他都愿意许她为贵妾呢。若是自己,怎么说都可以在王谢子弟中找到一个比王七郎还出色的男人。自己虽然出身也不是很好,可自己懂男人啊,只要给机会,她一定可以让男人再也离不开她的。 ## 继续求粉红票。呵呵,看到书评区大伙的留言了,我都记下来了,你们想看的番外,会在以后一一写出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冉闵的梦(4) 想是这样想,陈微咬着唇,还是向院中走去。 不管如何,她已是他的妾了,事实已铸成。她现在能做的,还是用最大的能力来讨好他,得到他的欢喜。除非,有什么变故发生。 陈微一动,冉闵也动了,他用力地抛开兵器,大声喝道:“准备热汤。” “是。” 回答他的,不是婢女,而是陈微那含情讨媚的声音。可她的小意讨好,仍然没有让他回头望上哪怕一眼。 热汤一会便准备好了,冉闵大步跨入浴殿,三两下便解去衣袍。 望着他那腰细腿长,完美无畴的阳刚躯体,陈微发现自己那变得冷漠的心,又有点激动了。 她含羞带怯地向他走去。 小手刚刚拿过毛巾,刚刚跨出一步,冉闵的喝声传来,“出去!” 他的声音很冷,是一种坚硬的冰冷。 陈微一凛,她听得出那话中的杀气,那一点遐想转眼烟散,她连忙低头退出。 夜有点凉,陈微在院落里转动着。今天不止是冉闵心情不好,她也是心情不好。今天见到了阿容,明明她都被逼得出了家,成了道姑了,为什么她还是那么光鲜艳丽,那么飞扬自在? 她笑得那么得意,她还跟自己说,冉闵要娶她,便是她失了身,冉闵也愿意娶她为妻。 刚刚想到这里,陈微那白净的脸上,肌肉便跳动起来。她咬牙切齿起来。 对陈容的恨,她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那一次冉闵来到陈府,她们姐妹同时遇到他开始吧。也许,是家族有意把自己许给冉闵,冉闵却问起了阿容。 她都想不清了,她只知道,她厌恶阿容,她恨不得让那个女人以最悲惨最残酷的方式死去! 那样一个骚媚低下的贱女人,怎么就让冉闵和王七郎都这样沉迷呢?她那样的女人,本来便应该什么都得不到。为什么她失了贞洁,冉闵还可以不在意? 咬着牙,陈微又想道:气什么?便是她嫁给了冉闵,她也有的是法子对付她! 陈微不知胡思乱想了多久,直到一个婢女过来,轻声问道:“将军他,怎地洗了这么久?” 陈微一怔,她回过神来,转头看着沙漏,她惊叫一声,道:“有一个半时辰了?” 她连忙转身,来到浴殿外,小心地叩击了一下,轻轻的,温柔如水地唤道:“夫主,夫主?” 她连唤几声,都没有人回答,陈微轻轻把浴殿的门推开。 这一看,她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将军睡着了,不行,这样会着风寒的。”一边说,她一边朝里面走去。 冉闵睡得很沉,他的眉峰紧紧锁着,时不时的,那眉头还跳几下,脸上的神色,更是转换着痛苦,悲伤,无力,还有咬牙切齿的恼怒。 陈微呆了呆,她轻轻唤道:“夫主?夫主?” 刚唤到这里,睡梦中的冉闵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突然的,他大声唤道:“不,不要——” 这简直是在吼叫,陈微吓了一跳,连忙退后几步。望着重新平静下来的冉闵,她诧异地想道:他梦见了什么? 就在陈微寻思时,冉闵突然睁开了眼。 他这眼睁得十分突然,陈微吓了一跳,不由向后又退出几步。 不过,冉闵瞪着她的眼神有着茫然,隐隐的还有着悲伤。他空洞地望着她身后,低低说道:“前世因,今世果。那是前世吗?为何仿若是今世事?” 他重重地闭上了双眼。 陈微小心地走到他面前,低低唤道:“夫主?” 冉闵震了一下。 他慢慢抬头。 以一种洞察的目光看着她,冉闵低声问道:“阿微,你家族是准备把你许给我的,可我却中意了阿容,你恨她吗?” 陈微怯怯的,温柔的一笑,说道:“她是我妹妹啊,我怎么会恨她?”顿了顿,她低下头,柔弱可怜地说道:“只是有时思量起,会不免有点怨。可我不恨她,真的,我一点也不恨她。她很可怜的,我还有父兄,她连父兄都没有。”她急急说着,声音认真而诚挚,那眼神中的软弱和悲伤,却让人没来由地替她疼惜:看,她都被害成这个样子了,还一点也不恨。 冉闵盯着她,慢慢一笑,他重新闭上双眼,喃喃说道:“我真是愚不可及!” 见他突然骂起自己来,陈微又呆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冉闵听了自己这样的话,不感动,反而骂起他自己来? 就在这时,她看到一滴泪水,顺着冉闵的眼角流下。 冉闵这人杀人无数,刚勇无双,这世上,谁曾想过他也会流泪?这一下,陈微呆若木鸡了。她不敢置信的瞪着他,眨了好几次眼,才相信他是真地流泪了。 冉闵闭着眼,声音沙哑,“陈氏是准备把你许我,可彼时婚约末定。阿容她狡黠,趁着我酒醉,用言辞激得我改而娶她。刚刚新婚,我便奉军令外面。归来时,你拦着我的马,求我纳你。 那半个月,你曲意奉迎,百般温柔,甚得我的欢心。你言辞里外,处处都是说阿容的好,可处处都在指她恶毒。恰好这时,我在府门口看到阿容对一个婢女甩了几鞭子。 。。。。。。我在府中时,几乎所有的女人都在说阿容的不是,只有你处处维护她。可每一次你说过她的好后,我就更厌恶她了。同样是陈氏的女儿,她行事刚硬,你则行事小意,不管是婢女还是亲卫,都说你的好。那次我朝一个女人多看了一眼,你甚至千方百计地劝她给我做妾。” 陈微莫名其妙地瞪着冉闵,听着他梦呓般的声音,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冉闵沉默了。 直过了许久,他再睁开眼。 静静地盯着陈微,冉闵的眼神空洞而苍凉,“为何直到此时,我才知道只有她是恋我入骨?除她之外,你也罢,别的女人也罢,不过是精于算计,不过是想从我的身上谋得利益罢了。” 陈微听到这莫名其妙的指控,不由轻轻叫道:“夫主?”她的声音中掺杂了委屈和伤心。(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冉闵的梦(完) 冉闵没有理她,他自顾自地站了起来。见到他赤裸精壮,完美得仿佛雕刻出来的躯体,陈微露出一个羞怯的笑容来。 冉闵湿淋淋地走出浴池,他拿过毛巾,给自己擦拭着身体,一边茫茫然地说道:“明知不曾发生,可一切历历在目。真是可笑,我竟是相信了!”是的,他相信了。不止是他,连陈容也相信了吧?只有眼前这个陈微一无所知,依然在他的面前,伪装成楚楚可怜的模样。 曾经,他的阿容,用一把火焚烧在他的眼前! 而他,却只是不管不顾,还牵着这个陈微的手转身离去。 那烈火中,她笑得那么狂,她的心中藏了多少苦? 自己毕生在刀山血海里打滚,最是渴望温柔和真心。可唯一一个痴情痴意对待自己的人,却给自己逼得自焚了。 这人世间沧海桑田,转瞬生死,好不容易有个人把你看得比她的性命还要重,可自己却被糊花了眼。 他知道,若不是陈微用尽心机地诋毁陈容,他末必不会给陈容证明自己的机会。 可那又怎么样?做错事的始终是他! 是他毁了她,是他令得她无处容身,是他逼得她没有退路。是他逼着她用最惨烈的方式结束她的性命,以及,她对他的痴恋。 。。。。。。原来,不是不曾遇到他的虞姬,而是那性格刚烈的虞姬,早在他周围妇人们的阴谋算计中,给挤兑得没有活路了! 他明明一直都渴望能遇到,一个刚烈痴情,如火一样的虞姬啊,可他怎么就给有些人的眼泪迷糊了心呢? 随意套上外袍,冉闵大步走出浴殿。不一会,陈微听到他低沉的命令声传来,“准备一下,明日起程。” 明日起程? 陈微大惊:这建康城多好啊,又富贵又安定,她才不要这么快就回到那蛮荒地方呢。 她急急走出,来到冉闵身后唤道:“夫主?”她的声音温柔而小意,“夫主不是还有很多事吗?何必着急呢?” 这时的她,对白日里陈容要他们速速离去的警告,已置于脑后。事实上,冉闵有危险,与她的干系真有那么大吗? 冉闵慢慢回头。 夜色中,他盯着陈微的眼神冷漠之极,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也仿佛,她在想什么,他心中洞明。 在这样的眼神中,陈微心中大慌,她的头都低到胸口了。 冉闵盯着她,冷冷说道:“你不必同去。” 说罢,他衣袖一振,大步朝前走去。 陈微呆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她连忙追出几步,急急唤道:“夫主,夫主,”才唤了两声,她停下了脚步,心跳飞快:不管冉闵刚才胡乱说的话有什么含义,他分明已是厌憎了我。身为一个妾室,被夫主厌憎,那是难以挽回的事啊。 想到这里,她明明应该恐慌的,可她就是很平静。不但平静,她甚至还松了一口气:便是强跟着他,说不定他便把我丢在哪个蛮荒所在,再也不理不问了。我留在建康,这里有父兄,这里还有很多很多的贵族。 第二天,冉闵走了。 陈微没有跟上去。 她回到了父兄身边,在发现父兄被家族驱逐了后,她连忙回到家族里。不管如何,她毕竟是陈氏的女儿,再说,家族又不知道冉闵已经厌憎了她,对她还是客气的。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 后来,陈容被陛下厚爱,赐给了官职。后来,陈容被王弘带着去了南阳,落入了胡人手中。 后来,冉闵和王弘联手,救出了陈容。 这一切,陈微都有关注。令她痛恨的是,陈容那个硬脾气的贱女人,她是越活越风光,而她呢,她是越活越不被重视。 家族与冉闵联系后,得知冉闵已经不要她时,便把她也驱逐了。 她回到了父兄身边。 可父兄这时,求官处处受阻,余财又被用得精光。后来,父兄居然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了。 他们商量着,要把她卖给一个五十来岁的商人做妾。 偷听到这个消息,陈微大惊。这时,她知道王弘失去了他的王氏继承人之位,他落魄了。 太好了,王弘落魄了,那做过他人妾室的自己,便有接近他的机会了。 她相信,王弘连阿容那样的骚货都要,她只要有了阿容同样的机会,也可以得到他的眷顾的。 于是,她找到了阿容,找到了王弘。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阿容会那么粗暴,她竟然不怕王弘知道她是个粗鲁无礼又低下的贱民,竟然重重踢了她一脚,还令人把她扔出了府门。 接下来的事,便如噩梦一般。 她回到父兄那里,父兄却如她是瘟疫一般。甚至,她愿意嫁给那商人为妾时,她父兄都连连摇手,只求她离开。随既,他们二话不说便把她推出了那个破败的小院。便是她站在外面淋风淋雨,一连数天也不理不睬。 这其中,她的父兄每每看到她,都是远远避开。她如果想靠近,他们便是拳打脚踢,还对着外人说她是败坏家风的娼妇,害得她像个过街老鼠一样被邻居们驱赶着,连个遮雨的屋檐也没有了。 死了心的陈微,用话拿住父兄,得到一些银两和衣服后,她便出城了。 她要寻找冉闵。 与冉闵相处了那么久,她知道,那个男人会同情她,会给她一碗饭吃的。她用上水磨功夫的话,他说不定会重新喜欢上她,甚至,对她像以前一样珍视,出行都会有派护卫保护脆弱让人怜惜的她。 她知道他会的,他的性格她一眼就知道。 她没有寻到冉闵,因为,没有一个车队愿意载她去北方。。。。。。直到很久后,她才知道,早就有人放言,她是一个不守妇道的娼妇,冉将军恨她入骨,谁若助她,便是与冉将军过不去。 在荒野中等候了四十又五天,钱财被抢,又被流浪汉凌辱个遍后,绝望的陈微,跟在一个黄牙丑汉身后,入了一家私娼院,成了一个下等妓女。 ¥¥啊啊,继续求粉红票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GET /u/9/9250/7353580.shtm HTTP/1.0 Host: www.147xiaoshuo.com X-Forwarded-For: 157.55.39.144 X-Real-IP: 157.55.39.144 Connection: close cache-control: no-cache pragma: no-cache accept: */* accept-encoding: gzip, deflate from: bingbot(at)microsoft.com user-agent: Mozilla/5.0 (compatible; bingbot/2.0; +http://www.bing.com/bingbot.htm) 王弘: 犹记当年初相见 初见陈容时,王弘在是平城陈府,听闻这里一个不过十四五岁的女郎,就舍得放弃家财,他当时便想着:看来是个爽利的女中丈夫。 这平城之地太小,他闲极无聊,便过来瞅上一瞅。 他见到她的。 在他的琴声中,这个小姑子步履悠闲,木履每一次响动,恰好敲打在他的琴声节律转折时,令得那琴声几次差点中断。 这小姑子在显示她的才华。 这点对王弘并不稀罕,让他诧异的只是,这个年仅十四五岁,本应稚嫩得很的小姑子,居然有着极妖娆极诱人的成熟味道。这是很奇怪的事,这个小姑子身上,集中了少女和少妇的美。 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美人他见得多了。他想,这世间最不少的便是美人,何况,以他的身世地位而言,美得不够的女人,甚至不敢出现在他眼前。 接下来,这小姑子展现了她过人的聪慧,这种与她美艳外表完全不同的聪慧,令得他也罢,满路的大丈夫也罢,都暗中点头不已。 真正令他上心的,是那个晚上,那一曲凤求凰。 席中,他听到了陈元有意把她许给南阳王的事。 就在这时,院落中传来了一阵琴声和喧哗声。 他走了出去。 他见到了那一轮明月,和那明月下抚琴的美人。 美人弹奏的,正是凤求凰! 她当着族人,无数丈夫的面,弹奏凤求凰! 她是为他弹奏的。在看到他走来时,她抬眸望来,那一瞬间,她的眼眸中闪动着羞涩,害怕,还有卑微和乞求。 只是一眼,她便红着脸低下了头。 她说,“琴是俗曲,人是俗人,只有拳拳心意。”这是假话,他听得出来,她在利用他!这个绝顶聪慧的小姑子,肯定是知道了家族要把她送人的消息,借自己的势来脱身吧。 可他刚这么想,这小姑子竟是说道:“千古以来,从来没有弹奏凤求凰者,是想做妾的!” 难不成,她还想当他的妻? 这话一出,当下笑声四起。 哄笑声中,喧嚣声中,他看到她低垂的美丽脸孔上,浮出了得意的笑容。他看到她假装羞涩地朝他瞅了一眼,低头退去。 他看到了她在众人的哄笑中,那孤独而腰背挺直的身影。 月明如水,春风如绵,这美人儿,美艳如斯,狡黠如斯! 可她把他当成什么人了?宽宏君子么?还是,一个正直善良,不识人间烟火的谪仙? 他望着她那窈窕美好的身段,暗暗笑道:有意思,真有意思! 说起来,他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一个有意思的小姑子了。 一切如他所料,在他的等候中,小姑子忍耐不住来找他了。她坚持说,她喜欢他,可是她配不上他。她说了又说,只是想要他主动替她解围。 利用自己摆脱了家族的安排,这一转眼,便想甩开他,便想再找一个好夫郎么? 这可不行!惹了他,激起了他的兴趣,那这个游戏,便由不得她说终止就终止了。 他望着月色下,她那妖娆得让人心跳加快的身影,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搂着她,吻了她! 这吻太过香甜,令得他收手时有点狼狈。 离去时,他想:看来,自己的身边要新添一个妾室了。 接下来,一切顺理成章,他用几个美人,从南阳王手中救出了她, 。。。。。。 他把她完全放在心上,并发誓再也不放手,是他身陷莫阳城,她赶来相救时。 惯经沧桑的他,深深知道,这个世上,人心永远是凉薄的,谁也不会把谁真正的放在心上,更不用说为对方付出生命。 至少,他从来不知道,世上有一个女人,会为他甘冒生命之险! 他不敢相信,无法相信! 可她做到了! 明知必死,明知四面围城。晋人的丈夫,哪个听到胡人,不会胆战心惊?她倒好,居然自投罗网了。 也许,她不完全是为了他,她还在意孙衍。 但对他来说,这够了,足够了。他想,这个女人,他就算死也不会放手了。他要把她收在身边,让她享受一世尊荣。 以她卑微的身份,当妻自是绝不可能。不过当一个在他的庇护下的贵妾,过上与她之前完全不同的富贵体面的生活,那是必然的。 只要他不死,他一定让她富贵一生! 可她拒绝了! 由王氏长辈出面,向她提出纳为贵妾一事,居然被她拒绝了! 听到这妇人毫不犹豫的拒绝,王弘静静地看了她一眼。他挥手打断族叔要说的话,笑了笑,想道:看来这妇人还没有爱上我啊。真是失败,我都不准备放手的女人,居然还没有爱上我。这可怎么行? 机会很快就来了。那一次,她被人以自己的名义骗出城,一夜不归。 他带着护卫们,半夜出了城。 他要救到她。 这还是其次,机会难得,他要利用这个机会,得到这个女人的心。 果然。 她感动了。 是啊,想来以她的身份,谁能为她做到半夜相救?天下间的妇人,都会对救她的英雄感激涕零。她也不会例外。 不,像这种刚烈的,把自己保护得很好的小姑子,她最难拒绝的,便是别人的情义。别人有一份真心,她永远想以两分来还报。 她爱上他了。 他清楚地从她的泪眼中,看到了这个孤寂无依的小姑子,那如潮水涌来,无法阻止的感动和爱意。 他想,他得到她了! 这样固执的妇人,一旦爱上必是难以忘怀的。从此后,她会用生命来爱他吧? 这样想着时,静静地看着她,微笑时,王弘的心里,却平生第一次,生出一缕不自信:爱便是爱了,为什么发现自己爱上我,这个妇人会表现得这般孤凄?这么美好纯粹的事,她为什么会流着泪?还说出要他从背后给她一剑的话。甚至还说出,只有这一刻,她才是圆满的,只要一出去,一切又会回复到以往。 一个小姑子,怎么能在这么心动的时刻,表现得这般孤凄?冷静? 他想,他有点弄不懂得她了。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想起这一刻,他才发现,在通过计算,令得她死心塌地地爱上自己的同时,他也沦陷了。 他的心,已乱! ## 有不少读者问新书的事,新书会在月底开出,参加下个月的PK。呵呵,还是魏晋题材,只是书名还没有想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王弘:那一刻,发现爱 生活还在继续,慕容恪兵临城下,他再次被困南阳城。 这次被围十分突然。当得知消息时,他还有几日时间可以准备离开。可是他不能离开,他是琅琊王七,临阵脱逃,不是他所为。 可留在这里呢?无兵无卒无人可用,要击败胡人,还真不容易啊。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冉闵的影子。 在冉闵的身边,有那个陈氏阿容,他已经视作囊中物的美人。 她言笑晏晏,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侧,表情神态,有着做作的温驯和干练。 望着冉闵和她渐渐远去的背影,王弘慢慢一笑,眯起了双眼。 当天晚上,冉闵再次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南阳城,并出现在他面前。 他是来谈判的,用他的势力,换取他日自己的相助。 谈判是好事,不过,一切得由他主导! 还有那个妇人也是,她怎么能对自己想近则近,想离则离?她明明爱上了自己,明明让自己乱了心,怎么可以还这么若无其事的跟着别的男人? 当晚,他堵去了冉闵的退路,令得他不得不重新跟自己谈判。 谈判成功后,冉闵走了,留下了那个妇人。 他派去的人回来说,妇人也不知听到了什么,有点失魂落魄,于是,熟悉他行事作风的仆人,把她请回了庄子。 这一晚,桓九郎来了,他们一起服了些五石散。 服了这药,会使人性欲亢奋。他当下喝了几盅酒后,在外面转了一圈。 微熏的他,来到了一处阁楼。 他见到了一个美得让人血脉喷张的身影。 是他的妇人,是那陈氏阿容。她的脸孔有点红,双眼亮得惊人,看向自己的眼神水汪汪的,分明不似往常。 这样的她,真是美啊,直是让人魂魄荡漾的美。 看,她现在还在那里说,她要嫁给冉闵! 怒火席卷而来,他紧紧地搂着了她,在越来越干渴中,他的手和唇,不由自主地抚上了这毫无一丝赘肉,完美得让圣人也会魂消的娇躯。 他克制不住了。 喘息着,他不停地问她,是否爱他。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问。以他的地位性格,既然动了情,便直接上了就是,何必在乎她是怎么想的? 可他就是想问,这么个时刻,他就是想知道,她爱他,他是她的唯一! 迷迷糊糊中,他恍惚着觉得,这么一个让他期待太久的时刻,如果她的心中不是绝对地爱着他,那将是多么可笑? 她说了,她说她爱他。 可她同样说了,她要嫁给冉闵,她在挣扎,她想为冉闵保持着清白身。 这时,他浑浑噩噩的脑子,明显变得清醒了。可越是清醒,他便越是愤怒。 他的妇人,他平生最中意最在乎的妇人,怎么能喜欢别的男人? 是,他是给不起她要的。可他此刻如果放了手,就会永远失去她,他不能空许这样的事发生。 再说,天下的女人,哪个不是失了身,便死心塌地地跟着那男人的?何况她这么爱他。 他相信,她对他的爱,会让她甩开那些不知所云的胡思乱想,安安心心地当他的贵妾,宠妾。 于是,他在她的身下垫上白缎,留下她清白的凭证。然后,他进入了她。 如此消魂,从所末有! 那一刻,太美好太美好,美好得让他直累到极点,才含着笑睡去。 第二天,她醒来了。 他没有在她的脸上看到半点笑容。 有的,只是震惊,痛苦,茫然,绝望。。。。。。。然后,这所有的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她的脸上只有麻木和平静。 她平静地问他,将如何处置她。 对上她的表情,他强抑着愤怒和失望,告诉她说,她“仍可做他的贵妾”。他内心知道,也许这个时候,自己应该温存软语相对的,可他就是被她的绝望伤到了,就是用这种漫不在意的口吻,告诉了她他的决定。 听完他的话,她笑了。 笑得那么妖娆,那么冷绝。 这笑容,让他的心慌乱起来。 她转向两个婢女,问起了昨晚的事,她含着笑,雍容的,优雅之极地询问她们,昨晚,是不是给她下了药。 两婢给了她肯定的回答。 她再次笑了。 这一次的她,让他不由自主地按向胸口! 不等他反应过来,她已妖娆地笑着,拿起了挂在墙上的佩剑,然后,施施然的,优雅之极的这么回手一刺! “卟”“卟”两声长剑入肉的声音传来! 极干脆,极优美的两下动作,那侍侯了他多年的两婢,便瞪大双眼倒毙在他面前! 她提着那血淋淋的士剑,优雅地朝外走去。 从来没有一刻,让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妇人,如此高不可攀! 这哪里还是卑微的她? 不,不,这还只是其次,他的心好慌,他好惶恐,他看着她一步一步地离去,看着她绝决地离去,看着她笑得那般妖娆,那白裳飘然似雪! 突然间,他感觉到,自己的心碎了,碎成了一片一片。 他感觉到,一股说不出的痛苦狠狠地揪着他的心,令得他惊惶万分。 他追上了她。 他无法控制的,惶恐不安地向她问出了一句话。 那句话是什么,他都不记得了,他只记得,当时,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站稳,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不苦苦地求着她,不去死命地搂着她,不去流着泪,体面全无地苦苦相求。 这些,都是得益于他多年所受的教育。 可是,下一刻,他疯狂了! 那妇人,她一袭白裳,居然在两军对垒时,这般冲向了胡人阵营! 她在寻死! 因他得了她的清白,所以她要寻死! 王弘嘶吼一声,“不——” 不!你不能这样对我,你明明爱我的,明明是爱我的! 不!你不能死,我喜欢你啊,我是真心地喜欢你,我能给你富贵体面啊,你为什么不像别的女人那样稀罕? 不!你若死了,我可如何是好! 看着那一袭白影冲向万军当中时,他在嘶叫中软到在地,久久久久,才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这才发现,他离不开她了!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爱,只知道,如果失去她,他的人生将会残破不堪!他就算功成名就,也没有意义了。 一切,都会没有意义了! 他软倒在地,泪流满面中咬牙发誓:只要她不死,他在,她必在!他爱,她也必须爱!他不放手,她就永远永远不要想离开! 就算奔赴黄泉,他也会牵着她的手! 从此后,他不允许她的字眼中出现逃离!绝不允许!(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孩子 这是南山,素来以风景幽丽,奇秀着称。 难得一个春和日丽的日子,十数个穿着华服的少年子弟,带着歌伎,姬妾和仆人们,浩浩荡荡地走下了马车。 望着眼前幽深不知处的山林,一个白净秀丽的少年说道:“人与山俱静,好地方!” 他转向走在右侧的一个华服美少年,笑嘻嘻地说道:“苏竟,听说你执意来此,便是因此地有你的心上人?” 苏竟温柔一笑,他仰望着那层层山林,低声说道:“心上人?”念到这里,他慢慢一笑,神色颇为复杂。 就在这时,一俊美少年低沉喝道:“走罢。” 他显然是这些人的首领,一开口,众人马上安静下来,跟在他的后面,顺着山道向上爬去。 一边爬山,少年们一边谈诗论道,倒也颇为风雅。偶尔有一句佳词出口,随行的歌伎们便举起箫笛,把它吹奏出来。悠扬的乐声在山林中飘荡着。 乐声悠然,笑声不绝时,一个少年高声吟道:“举目湖山皆艳色。”他准备了个十足,却只吟了这么一句诗。念出后,他昂着头,支吾半天,长叹一声,转头问道:“诸位,下句当是如何?” 他这么一问,几个笑声同时传出。 而这些笑声中,一个奶声奶气的笑声,显得格外刺耳。 众少年一怔,齐刷刷侧过头去。只见左侧的山道中,于层层叠叠的树叶中,隐约走来一个骑马的身影。 吟诗的少年双眼一瞪,喝道:“哪个小儿在此发笑?” 喝声一落,一个奶声奶气的高唱声传来,“苍天不识英雄意,我辈蓬蒿自天真。” 幼嫩的高唱声飘然而来时,一匹白马出现在众人眼前。 本来,众少年对这个无端发笑的人很是不满,都带着些许怒意。此刻一看到这小儿,却是齐刷刷双眼大亮。那些歌伎姬妾们,更是低低的欢呼出声。要不是主人没动,她们只怕一哄而上了。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三四岁的小儿。这小儿皮肤白嫩,眼神明澈,轩眉水唇,长得极美极可爱。 最令人惊艳的是,他有一双斜长凤眼,转盼之际波光潋滟,颇具风流妖娆之态。 这么小的孩子,竟已具有绝代妖娆的美色。最难得的是,美到了极致也就罢了,偏偏这孩子一举一动,一顾一盼,都极其高贵从容,而且,任何人见了,这绝对不是一种女性的美,没有人会怀疑他的性别。 竟然在这里遇到一个这么美丽的孩童。仿佛这满山葱绿,都因他的到来,惹上了几分瑰丽奇幻的色彩。 众人看得痴呆之际,那小儿不满地瞟了一个白眼过来。可他实在太可爱了,这白眼抛得众女忍不住低笑起来。 就在这时,那吟诗的少年嘿嘿笑道:“原来是个小儿。你又不识诗,拿你大人的诗出来唬我算什么事?” 那小儿昂起下巴,奶声奶气地说道:“谁说我不识诗?刚才那两句,本是我自己所作。” 在一片惊呼声中,小儿却懊恼起来。他摸了摸自个儿的后脑壳,嘀咕道:“父亲说,需要张扬的厉害算不得厉害,我怎么又忘记谦虚了?” 他的声音可不小,众人先是一怔,转眼哄堂大笑起来。 苏竟一直在盯着这小儿,依稀中,他在这小儿的身上,看到了某个熟悉的影子。 在众人的哄笑中,他上前一步,关切地望着孩子,温柔地说道:“这荒山野岭的,你一小儿怎地独自骑马到此?快回去吧,让你家大人担心了可不好。”顿了顿,他忍不住问道:“你母亲是谁?” 孩子歪过头,水汪汪的凤眼滴溜溜转动着。他朝着苏竟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小牙,“恩,是应该回去了。我说了要等父亲归家的。” 说罢,他也不回答苏竟的话,驾驾两声,策着马向来路返回。 望着小人儿越去越远的身影,众妇人这时才此起彼伏地低叫出声,“好美的小儿!”“也不知是谁家的?”笑声中,只有苏竟怔怔地看着那小小的人影,好一会,他摇了摇头,自失地一笑。 半个时辰后,一辆马车停了下来,几个护卫筹拥着马车中下来的王弘,从另一条山道向上走去。 “郎君?” 见到王弘突然止步,一护卫不解地开了口,同时,他顺着王弘的目光朝前面看去。 这一瞟,护卫马上笑逐颜开,他欢喜地说道:“是小郎。” 一边说,他一边控制不住脚步,朝着前方那小小的人影跑去。 小人儿正蹲在树下,手里拿着一根树枝,煞有介事地捅来捅去。 护卫蹲在他前面,细声细气地问道:“轩小郎在做什么呢?” 小人儿抬头了。对上小人儿这双波光潋滟的凤眼,那护卫不由笑得双眼都成一条线了,满满都是慈爱。 小人儿却没有回话,他朝护卫身后的王弘看来。 王弘见状,慢条斯理地走到孩子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淡淡说道:“怎地不回他话?” 小人儿瞟了王弘一眼,脆生生地说道:“你急什么?” 一句话噎住王弘后,他严肃地看向那护卫,奶声奶气地说道:“我在想事。” 这么小的人说自己在想事,那护卫有点忍俊不禁。他还在想笑,一侧的王弘已开口问道:“想什么?” 小人儿扁着嘴回道:“不想说。”他瞪着王弘,眼圈有点红,“你又去玩了?” 他粉嘟嘟的脸双颊鼓起,那瞪着王弘的眼中晶光闪动。王弘知道,这小子其实是在怪自己没有带他也去玩。可这小子从会说话起,便有话也只说半句。 王弘忍着笑,他弯下腰来,一把把儿子搂在怀中。 抱着儿子,王弘严肃地说道:“你是男子汉,这么点小事红什么眼睛?” 小人儿白藕一样的手臂搂着他的颈,他板着一张白嫩的脸,奶声奶气地说道:“你一走便是半月,丢下我与母亲自个儿玩,我不开心。我问母亲你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母亲说,你怪我长得不好,丢你的脸,可有此事?” 小人儿问得煞有介事,只是他的话一落地,几个护卫齐刷刷地瞪向王弘。 王弘一噎,半天没有吭声。 小人儿看着他,大力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我对母亲说,绝无此事。父亲你是嫌众名士都说,我比父亲你长得好,比你少时更有才,你妒忌了,才不肯带我去的。” 王弘说不出话了。倒是他的身后,众护卫都是忍俊不禁。 王弘瞪着儿子,好一会哑然失笑道:“你这小儿。”小人儿这么板着脸,煞有介事的模样,实在可爱透了,他忍不住在小脸上亲了一下,解释道:“也是也不是。轩儿长得太招人,父亲既已归隐,便不想我儿引来太多人关注。” 小人儿低着头想了想,大点其头,奶声奶气地说道:“是这个道理。母亲最笨了,她那么好看,总说自己长得不好。我比她还好看,她就说我也长得不好。母亲真不会说话。” 王弘哈哈一笑,抱着他向前面走去,“是,你母亲最笨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番外 孩子(2) 正是春花最好时,处处行人处处景。一字排开的大船上,处处衣香鬓影,莺声燕语。 众船三前三后,如环星一样拱卫着中间那只最为华丽的船。 “吱呀”一声舱门打开,两个俏丽的婢女,扶着一个面目掩饰在轻纱下的美人出了船。 这美人面目不可见,可光是那一双艳光流转的眸,那挺直纤细,白细如玉的颈,便可看出她是何等的倾国倾城。 看到这美人走出,一个长相秀丽高雅的少女缓步走来。她长长的裙套在河风中飘扬中,四个婢女连忙上前一步,轻轻提起那裙套。 美人看到少女向她走来,微微躬身,含笑唤道:“阿块。” 少女阿块笑了笑,朝着她上下打量一遍,轻声问道:“可有不适?” 美人点了点头,她转过头,望着渐渐浮现在视野中的绵绵起伏的南山,呢喃说道:“是累。不过马上就要过去了。” 少女阿块瞅着她的神色,嘴角一扬,轻笑道:“是啊,马上就到了。”她走到美人的身侧,与她一样地望着那南山,眉眼一弯,愉快地说道:“七叔在这鬼地方已呆了十二年了。十二年远离建康,不见繁华,他一定很高兴看到我们。” 阿块盯向那美人,声音含笑中带上了戏谑,“谢宛,你是当真倾慕我七叔,还是想为你的十四姑出一口气,故意说喜欢他来着?” 美人谢宛闻言,艳色流转的眸中透过一抹怒意。她瞅向阿块,缓声说道:“阿块,这玩笑不好笑。” 这谢宛只是谢氏的远房分支,虽是嫡女,其身份比起陈郡谢氏的众女郎,那是低了一大截,更比眼前这个琅琊王氏的阿块低了一大截。可是她此次玉颈高昂,艳光流转的眼眸中怒意隐隐,整个人既高傲又优雅如仙,哪里看得出半分位卑?便是王块一怔之下,也连忙陪笑道:“好吧好啊,知道你是认真的。别生气。” 见谢宛还有点不高兴,王块连忙转头盯着南山,道:“想我七叔何等风流人物?为了那个什么也没有的陈氏阿容,这一隐南山便是十二载。。。。。。。好在,他现在终于厌烦了那妇人。阿宛啊,你这一次要是让七叔动了心,我琅琊王氏必不会计较你的出身,立你为琅琊王七的正妻的。” 她说得好听,谢宛羞涩的,艳光逼人的眼眸中,却闪过一抹讥嘲:琅琊王七连陈氏阿容都娶为正妻,自己的身份怎么说也比她高贵得多,当他一个续弦的妻室,那是合情合理! 想是这样想,谢宛还是轻声细语地说道:“阿块的意思,我明白的。” 王块闻言,轻轻一笑。谢宛见她笑了,也是嫣然一笑。 两女交谈际,舟船如箭般飞驰,这一转眼功夫,已靠了岸。 马车迤逦驶出,转眼间,浩浩荡荡,足有二十辆马车的队伍便驶上了官道。 来到南山时,正是夕阳西下时。 一行人来到山脚下,马车已是行不通了。阿块仰着头,望着前方浓密的树林,抱怨道:“七叔也是的,隐就隐呗,非要像那些贱民一样,半山而居。” 她一边抱怨,一边在婢女们地扶持下,顺着山道走去。 一行上百人,这般倚着山道而行,倒也热闹。 就在人声喧哗时,突然的,只听得“嘀——”地一声尖锐的脆响!众护卫还来不及反应,一支寒光森森的长箭已稳稳地插在了众人身前! 紧接着,一个奶声奶气的尖喝声传来,“来者何人?且报上名来!” 喝声传出,众人怔愣间,只见眼前一花,空中似有一物闪过,那速度真是快极,众护卫急喝一声,齐齐抽出了长剑。 仿佛是看到众人的手忙脚乱有点好笑,只听得空中传来一阵笑声。众人定神一看,只见前方十米处的树巅上,稳稳站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男孩一袭黑衣,右手扶着一根黑索,再一定神,众人才发现,那黑索一直从百步开外的大树上延伸过来。 原来,这孩子之所以身手如鬼如魅,却是用了悬索的缘故。 在众人呆呆地看着那孩子时,几个女声同时传来,“好漂亮的孩子。”“当真琅琊似玉!”“好生华美啊!” 这孩子明明一身黑衣,可他眉目如画,眼神清澈之极,整个人如玉雕琢而出,完美得仿佛从画中走出来仙童。 越是定神看,众人便越是欢喜。就在他们放下防备,笑盈盈地望着那孩子时,只听得百步外的树顶上又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弟弟,这些是什么人?” 这话一出,众人齐刷刷看去。转眼,又是一阵欢叫声传来。 阿块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笑得双眼都弯了,她欢乐地叫道:“好漂亮的孩子,是双胎吧?” “必是双胎,一模一样呢。” “恩恩,是双胎。” 那站在百步开外的树枝上的男孩,也着一袭黑裳,一样的眉目如画,如玉雕琢。与站在众人之前的男孩,赫然长得一模一样。 王块笑着笑着,突然瞪大了眼,她盯着这两孩子,声音一提,清叫道:“你们可是王凌王夙?我是你们的十九姐姐,从建康来的。” 喧嚣声大作。谢宛的声音有点颤抖,“这是七郎的孩子?” 王块站在她旁边,听到了她语气中的不安。当下转头看去,盯了她一眼,王块淡淡说道:“是啊,他们是我七叔的嫡子。” 虽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可那个‘嫡’字,却隐含警告。它是在表明这两个孩子的身份,也是在表明琅琊王氏对这两孩子的重视。更是告诉谢宛,就算她真得了七叔的欢心,这两个孩子的地位也是牢不可破的,她不能枉想。 谢宛垂眸轻道:“阿块多心了。” 说罢,她再次细细地盯向那两个孩子。 见到众人嘻笑着提步上前,十步处的孩子大叫一声,“站住!通通给我站住!” 他喝叫时虽然中气十足,奈何人太小,大伙又知道了他的身份,当下都是一笑,然后继续提步向前。 男孩大恼,他回过头急急叫道:“哥哥,快发响箭叫大兄过来。” 百步开外的男孩连忙应道:“大兄出外了。” “那怎办是好?” “杀一警百?” 十步开外的男孩歪着小脑袋寻思了一会,大摇其头,叫道:“不行不行,父亲说了,敌多我寡,敌强我弱,敌狠我软时,这招不可用。” 这一下,百步开外的孩子也不知如何是好了。他也歪着头寻思起来。 这两个男孩,都站在树枝上,都长得如同粉玉,此次都一本正经地摆出这一模一样的寻思姿势,煞是可笑。 忍不住,众女都格格笑出声来。 王块忍着笑,她大声叫道:“阿凌阿夙,你们休得胡闹。我说了,我是你们的十九姐姐!” 她叫了一遍后,还跨出几步,抬着头看向两个孩子,表情很严肃认真。 这一下,两孩子同时低头,向她看来。 盯着王块,两孩子相互看了一眼后,又低下头朝众人细细看来。 他们看得很认真,那歪着头皱着小眉头寻思的模样,认真得可爱。 因此,人群中再次暴发出一阵小小的笑声。 好一会,十步开外的男孩望着王块,奶声奶气地质问道:“你因何来此?” 王块蹙起眉头,耐心地说道:“我是你们的姐姐,你们说话当恭敬些。” 男孩似乎为她岔开话题颇为不满,他再次叫道:“你因何来此?”说出这五个字,他还挥了挥手中的小弓,威胁性的把箭搭上,做出射击的姿势。 王块有点恼火了,她尖声叫道:“你们可是王凌王夙?” 两孩子还没有回答,山坡的一侧小路上,传来一个少年清利的声音,“他们正是王凌王夙。” 这声音一出,两男孩同时欢叫一声,“大兄来了!” 叫声中,只听得嗖嗖两道风声传来。只见两孩子同时吊上绳索,同时一用力,两具小身躯如箭一冲向对方撞去。 眼看就要撞到时,两人一弹一跃,极其优美敏捷地从绳索上翻身跳下,准确地落到了一个少年左右,各自抱住了他一条大腿。 不过这时候,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呆若木鸡的众人,都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动作是何等敏捷漂亮。 站在山坎上的少年,实是看不出年龄,仿佛只有十二岁不到,仿佛有了十四五岁。他身量修长,五官俊美到了极点,一双凤眼波光流转,似含情,似含煞,偏他的气质又高贵到了极点。 饶是王块这样的,大了他好几岁的适嫁女郎,一对上他那眼神,脸孔也是一红,不由自主的心跳加速。 三个美丽的孩子站在一起,众人只觉得眼前大亮,竟是光芒满眼。谢宛自视美貌,这一刻,也颇为自形惭秽。 两个孩子叽叽喳喳地叫道:“大兄,你不是出外了吗?怎地在此刻回来?”“大兄,我拦不住他们。”“大兄,敌众我寡,该当如何?” 少年伸手拍了拍两个弟弟的头,令得他们安静后,一双凤眼含着笑,慢悠悠地扫过王块,然后,扫向谢宛时,略顿了顿。 把众人打量个遍后,少年一笑,清声说道:“诸位来得不巧,我父母外出了。” 王块闻言,眉头一蹙刚想反击,那少年转头盯向她旁边的谢宛,似笑非笑地问道:“这位姐姐看我兄弟时,目光灼灼隐带煞狠,敢问何许人也?”他眉头微挑,凤眼微眯地续道:“莫非,你也是为了勾引我父,攀附荣华而来?” 这两句话一出,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而那谢宛,一张脸更是煞白如雪,面纱下,她的樱唇都颤抖得说不出话来了。 ¥¥ 这阵子跑了几个城市,人实在累坏了。参加年会时,更是兴奋得四五点都没有睡,耽误了更新请大伙见谅。 新文明天会开出,下月PK,预约大伙的PK票粉红票哦。(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孩子(3) 让谢宛心中发寒的,倒不是这少年话中的那句‘勾引他父’而是他所说的‘这位姐姐看我兄弟时,目光灼灼隐带煞狠’,这指控太过狠毒,她不用回头,都可以感觉到,旁边王块等人看她的眼神中,带上了不喜和猜疑。 想她区区一介旁支,走到今日与琅琊王氏嫡女同起同落,不知经过了多少风雨,也不知明的暗地使用了多少阴暗伎俩。她自信不管面对任何人,自己的眼神也罢,表情也罢,笑容也罢,都可以做到真诚无伪。这少年才见自己一面,怎么可能看到自己隐藏的心思?他那指控,分明是莫须有。 可就算是莫须有,自己也是百口莫辩! 一时之间,谢宛气得脸色煞白,却不知如何开口。 山坡上的绝美少年,似笑非笑地瞟过谢宛,转向王块等人。他淡淡一挥手,道:“远来是客,十九姐,请!”动作优雅高贵。 这三个孩子,无论哪个都是人中龙凤,站在一起如珠玉满宝,实让人眼花缭乱,很难让人不产生好感。王块欣喜地打量着他们,也无意去计较两童的无礼,笑眯眯地问道:“七叔可在?” 少年雍容有礼地答道:“劳十九姐问,我父与我母已然外出,”他看了看日头,道:“已有二个时辰了,料来他们也应归来。” 王块点着头,她加快脚步,笑眯眯地走到三兄弟身后,一边与他们同行,一边有意无意地问道:“你父母这是干嘛去了?” 这很普通的一句话,却让少年有点恼羞,他蹙着眉,闭紧了嘴。倒是一侧的粉雕玉琢的童子,也不知是叫王夙还是王凌地脆生生地回道:“父亲说,我们三个人人如粉如玉,分明是母亲平素看多了水,看少了巍巍山峰所致。他们这是去看山,准备再生一个英武的弟弟。” 他刚说到这里,少年瞪了他一眼,轻喝道:“闭嘴!” 童子被大兄喝骂,吓得小嘴一抿,死死地闭紧了唇。 王块初听之下,有点好笑,转眼她心中一惊,不由问道:“你父母想再生一个弟弟?”不是说他们不合吗?不是说,七叔已对那个出身卑微的妻室不满吗? 童子水汪汪的大眼滴溜溜地转了转,朝着王块瞅了好一会,又看向自家大兄,却是双唇紧闭,什么话也不敢说了。站在另一侧的童子也是一模一样的表情,在王块看去时,他头一垂,做出一副极乖巧的模样。 谢宛走在队伍中间,一直尖着耳朵倾听,听到这里,她的心比王块更不安。可惜她心里虽然着急,却不方便开口。 走了几步,王块等人开始气喘吁吁,三个孩子却个个精神奕奕,步履轻飘。望着他们,人群中传来一个婢女的嘀咕声,“康健至此,哪有半分贵族慵懒之姿?琅琊王七也不过如此。” 这时节,建康特别流行病态美。那种弱不胜风,走一步喘三步的弱质白皙少年少女,很受时人追捧。所以这婢女的话里话外,却是怪这三个孩子身体太好了。 她的话虽然低而细,却轻巧地传入众人耳中。 不过,没有人理会。那绝美的少年嘴角一勾,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后,头也不回。 走不了一刻钟,众人已是气喘吁吁,王块等人更是坐上了护卫们早就准备好的山轿,让他们抬着前进。 又走了大半个时辰后,众人的眼前,依然是郁郁葱葱的山林。一棵棵数人环抱在巨树冲天而起,浓密的树叶把阳光挡了个结实,也挡住了山风。使得林中有点闷热。 不知不觉中,这些娇生惯养的客人们,开始汗如雨下,狼狈不堪。 王块忍不住问道:“你们平素,真居在这山林中?” 绝色少年回过头来。他白净的肌肤哪有半点汗意?那狭长的凤眼一瞟一转,在令得众女不由齐刷刷心跳加速时,少年扬起薄唇,轻声笑道:“是啊。”他指着看不到尽头的树林深处,笑吟吟地说道:“我家在那里。父亲和母亲身体康健,每日都会带着我们顺着山道上下来回。快的时候走三四个时辰,慢时,都要走五个时辰。” 他瞟向王块,“十九姐姐久居建康,到了这山林,百事不便,怕是难得习惯。” 他说这话时,目光有意无意地瞟过谢宛,果不其然,在这个面纱都给汗湿,再无半点凌风美人芳仪的少女脸上,看到了一丝怯意。 少年冷笑一声,他嘴角噙笑,收回了目光。 就在这时,前方的山林中,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那琴声极飘渺自在,随着山风,在若有若无间飘荡。 王块等人对琴技都是熟知的,一听这琴声,同时露出一抹惊艳之色。王块刚想询问时,一阵瑟音飘荡而来。琴声高昂,琴声低沉,琴声悠扬,瑟声清远。起落之间,这一琴一瑟,竟是配合得完美无畴,哪里还似人间之乐? 直到一曲终了,谢宛才从怅然中清醒,她低叫道:“这琴,是七郎弹的么?他在与知己酬唱?当真风雅。” 她直到这个时候,才找到开口而不被攻击的机会。 这琴瑟之音,实在配合得太完美,演奏得太高绝。一时之间,众人的心中,不由想起了伯牙子期之会。想到那位于山林深处的高人知己,不管是谢宛还是王块,一时疲惫尽去,艳羡向往之情悄然生出。 可就在这时,一个童子脆生生地叫道:“才不是呢。奏琴的是我母亲,鼓瑟的是我父。” 。。。。。。 谢宛僵在当地。 她的唇抖动着。 王块也给僵在当地,饶是这一路上,她听过再多的流言,这时刻,也只能吃吃地说道:“这,这是你父你母共奏而出的?” 这样和谐美好的乐音,分明是两个相知已深,彼此的感情已超脱生死世俗之外的人才能演奏出的。这样的两人,怎么可能感情出现问题? 若说,刚才童子的话让谢宛心中不安,这一下,她却是绝望了。她无神地看向王块,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 这一次,她一个未婚女郎,不管不顾地跟着王块前来求见人家长辈。不用想,她都明白自己回到建康后,会招来多少的质疑,多少的耻笑。 若她本是陈郡谢氏的嫡女,也许无人敢耻笑。可她身份也不过如此,从来规矩礼仪都是为没有身份的人所设,她,可如何是好? 在谢宛的恍惚失落中,眼前一片开阔,只见树林环抱,山峰起伏间,一涨碧绿的湖水流淌其间。而那湖中有一叶轻舟,轻舟之上,一白衣青年和一红裳少妇并肩而起,他们正对着远方的云霞指指点点着,说了几句,两人回过头来相视一笑。那一笑是如此华美,便如漫天云霞倾泄其身,真真如姑射仙人! 不知不觉中,王块低低的呢喃声传入谢宛的耳中,“原来是一对神仙眷属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新书《卿本**》上传 新书《卿本风流》,再走魏晋路线。 简介如下:她助他得到富贵,却在他权势滔天时,被活活逼死。 重生回到当初,她将步步为营,借那倾城男子之势,为自己谋一个富贵悠闲。 ————淡淡一笑闲袖手,转眼翻覆世间云。 呵呵,书页下有直通车,大伙记得多收藏多投几张推荐票哦。 还有,这本书参加明天参加本月PK,大伙要记得投一投粉红票哦。(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这一对 新书《卿本风流》上传了,已参加了本月PK,它现在还在PK榜上第十八九名,大伙给我几张粉红票,助它冲到前十五吧。上了前十五,便可以在女频首页出现了,上了前十,就可以在主站首页出现呢。那都是极好的推荐位。 ¥¥ 这时,王弘也瞟到了他们。 他一撑杆,轻舟如箭一般疾驰而来。 轻舟这一走,湖风疾驰,吹得两人衣袂猎猎作响。 山坡上的众人,这时都看傻了去。这两人越近看,越是让人移不开眼。白裳的男子整个人仿若姑射真人,说不出的俊雅,说不出的容光照人,也说不出的高贵遥远。明明知道他已了这么大的儿子了,可看他那模样,仿佛还只二十出头。那被玉冠高高束住的墨发披泄在肩膀上,怎么看都让人砰然心动。 谢宛本来心意已冷,这时面对着他,心又砰砰地跳了起来。她握紧湿滑的手心,哪里还移得开目光? 至于站在他旁边的红裳少妇,虽然艳丽夺目。可那算什么?长得这般媚俗这般妖娆,哪里配得上谪仙般的王家七郎?如果是自己站在他的旁边,当更受世人艳羡。 王弘含笑看向众人。 他的目光,在扫过三个儿子时,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转眼,他看向王块,淡淡笑道:“原来族中来人了?” 直到他开口,王块才从他的容光中惊醒过来,她连忙一福,唤道:“阿块见过七叔。” 王块的动作优雅得体,颇有天下第一大世家嫡女的风范。 她仰慕地望着王弘,等着他雍容地接见自己。 王弘没有提步。 他依然站在舟上,微笑地盯着王块,轻声问道:“阿块因何而来?” 啊?她们千里迢迢而来,怎么连家门都没有入,七叔便质问起来了?虽然这种质问,让人生不出半点不喜之心。 王块呆了呆,清声回道:“阿块听人说南山景美,又听到七叔在此,便想求见。” 不等她说完,王弘淡淡打断,“说重点。” 重点?她有什么重点?这些年来不管是皇室势力,还是各大家族的势力,都有膨胀,族长有点镇不住了,便想要他出山。 可是这事,怎么也轮不到她一个末嫁小姑来管。她这次来,还真是因为好奇了,想要看看七叔,顺便,要是能通过谢宛把他带回族中,也算是立了一功。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好奇。 王弘盯着王块,见她支吾半天也没有话出来,眉头不经意地蹙了蹙,他目光转向了谢宛。 在他转眸看来的那一刻,谢宛的心跳飞快,她是在他的传说中长大的,早在懂得情事时,便对琅琊王七,产生了爱慕之心。她想见他,她想与他在一起,她想与他一道享受这世人的崇敬与荣光。 也正因为如此,在王弘靠岸时,她已悄悄取下了面纱。 此刻的她,露出的是自己绝美的真容。 在王弘的目光中,谢宛盈盈一福,含羞唤道:“谢氏阿宛见过七郎。”她不想与王块一样唤他七叔,又不想唤他的字,那样太显生疏,便这般亲近而自然地唤了他一声七郎。 听着这娇糯中透着温柔从容的声音,看着美人情意绵绵的双眸,王弘一笑。 他这一笑极为灿烂。 向着陈容的身侧靠了靠,王弘压低声音,软软地说道:“卿卿,又有一妇迷上为夫了,当如何是好?” 他的声音软绵绵,有点得意有点撒娇。 陈容瞟了他一眼,也是一笑,低低回道:“无妨,只要一句话,轩儿便能处理了。” 一听到王轩这个长子,王弘脸上的盈盈笑意便是一僵。他磨了磨牙,道:“休提这浑小子。” 陈容从善如流,他不要她提,她就当真闭嘴不语。 可王弘却奈不住了,他扁着嘴,闷闷地说道:“阿容,你这个儿子真是妖孽,对付起父亲来也是手段繁多。。。。。。。我敢打赌,这次你失宠于我的消息便是他放出的,他就是想把水搅浑,从中寻到我的弱点,好使你与他一起联手对付我。” 王弘头痛之极,忍不住伸手揉搓着额心,咬牙切齿地说道:“他定是从肚子里便记恨于我。” 陈容自是知道,他所说的,是怀了王轩时,自己被王弘设计中的那一剑。 提到这两父子,陈容也有点头痛,她无力地说道:“他的狡诈也是你教出来的。你不是经常说,世人智慧者千千万,你自己只能排上个第一百,轩儿如果智胜了你,才能勉强挤入一百之内吗?” 他夫妻俩在这里喁喁低语,浑然把远方来的客人抛到了一旁。虽然这两人都长得爽心悦目,可这样也是不对的。 王块蹙着眉,忍不住轻轻咳嗽一声。 她的咳嗽声刚落,一侧的绝色少年已是懒洋洋地说道:“十九姐何必心急?我父母向来如此,他们自成世界,自得其乐,我们还是侯着吧。” 谢宛听到这番话,心下一抽,她咬着唇,轻轻说道:“琅琊王七何等风流之人,怎么隐居山林才这些年,已浑然忘了人事世礼?” 她这话一出,那绝色少年回过头来,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慢条斯理地说道:“这话错了。凭你们,用不着他拾起人事世礼来招待。” 这话够狠够毒,一时之间,不管是王块还是谢宛,都涨红了脸。 就在这时,只听得舟中传来王弘温柔的声音,“轩儿。” 他的声音一来,王块两女便敏感地发现,绝色少年警惕起来了,他紧盯着自己的父亲,那表情如一只准备作战的猫。 少年的这种警惕,王弘也感觉到了。他眉头蹙了蹙,忍不住冷声说道:“大丈夫行事,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五日后,你下山吧,到那红馆酒楼多看看,什么时候能处变不惊,什么时候再回来。” 他这是训子。 王块众人低头不语时,绝色少年恭谨中透着不耐烦的声音传来,“是。” 王弘点了点头,道:“这两日,你便好好招待一下建康来的贵客。”交待到这里,他也不二话,手中竹杆一撑,那轻舟已是远远荡开。 望着那两人相伴而去的身影,一个粉雕玉琢的童子头一伸,清脆脆地大叫道:“王七郎,陈氏阿容,你们不能只管生不管教。又自顾去玩儿,夙儿恼了。” 这古里古怪的话,毫无礼貌的口吻,令得荡着舟的王弘不由向前一仆,差点跌倒在舟中。陈容连忙伸手扶住,她回头瞪着王夙,恼道:“夙儿,怎么说话的。”顿了顿,她对着大做鬼脸的王夙头痛地说道:“王家诗礼相传,你不可这般顽皮。” 她的声音是响,可随着轻舟越荡越远,那声音也是越来越遥远。 另一个童子从一旁伸出头来,他朝着兄弟大大的一点头,赞道:“做得好,不能让他们太逍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煞风景 王块等人,足足在山道上走了近一个时辰,才看到建于半山腰上的府第。 这一个时辰,虽然不需要两个女郎走路,可光是这林中的闷热,便使得她们汗流浃背。 望着前方精致的二层木质小楼,谢宛两女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由想道:都说隐士生活如何舒服,这哪里算是舒服了?也不知王弘那谪仙般的人,是不是也这样日日汗流浃背的上山下山? 这楼外表看起来古仆,便那么依山崖而建,一颗巨大的,十人环抱的古树,便从那庭中穿瓦而过,颇为别致。 一踏入,两女便闹着要沐浴,而当她们浸泡在浴殿时,才发现那水竟然是天然的温池水,活水从石板底下汩汩流水,源源不绝。 沐浴更衣后,女郎们坐在建在巨树树丫的一个平台上,望着远处的山峰,吹着习习凉风,眺望着湖泊中悠然来去的船只,几乎是突然的,有一种飘然若仙的感觉。 王块喝了一口建康才产的神仙浆,赞道:“真真是神仙所在。” 谢宛也轻声说道:“是啊,若是晚间,天空明月相照,七郎着白裳抚琴而歌,那情景,当真醉杀人。” 这里只有她们几个女子在,她可以放纵自己对王弘的爱慕,一脸陶醉地想象那种种美景。 一阵清越的笛声传来。 这笛声飘荡在林间,婉转低回,动听得很。 “七郎回来了?”谢宛低低唤道,头一伸,顺声望去。 王块等人也在顺声望去。 笛声是从前方的树林中传来的。她们仔细一看才发现,穿着一袭浅蓝偏绿外袍的王轩,正站在高大的樟树树杈上。少年还没有长成的,颀长的身躯,正随着林风轻摆,那广袖博带,长长的墨发,在风中轻舞。 这般看去,少年的侧面如山棱河岳,说不出的灵气逼人,说不出的让人心动。 一时之间,众人几乎觉得,眼前的树林都变得明亮起来。 望着他,王块喃喃说道:“当真快活似神仙。” 她转向谢宛,见她眉头微蹙,奇道:“你在想什么?” 连她都给看呆了去,谢宛怎么这般冷静?还不高兴地蹙起了眉? 谢宛一惊,她连忙道:“没什么。”见王块盯着自己不放,她低下头,轻叹道:“陈氏阿容,甚是有福。” 她是不想承认的。 便是来到山脚下时,她也以为,不过是个出身卑微,还得罪了皇室的艳俗女子,有什么了不起的?王七郎选择她,只是一时晕了头,他如果见到自己,一定会转而爱上自己。 可是,她连王七郎的影子还没有看到,便见到了陈氏阿容与他生的三个儿子。 这三个儿子,都很不同,很扎手。她几乎是警醒地发现,陈氏阿容虽然不值一提,可她会生儿子,她生的儿子,便是自己前进的最大阻力! 想到这里,她有点恼,真是在山野中养大的孩子,连父母的事也要管,还管得这么宽! 她相信,如果这些孩子是在琅琊王氏,或任何一个深宅大院中养大,他们必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也不会这么嚣张地阻挠父亲的喜好。 就在谢宛思前想后是,几乎是突然的,前方山林间,传来一阵清啸声。 那清啸声,绵延起伏,婉转时如低语,高亢时如军鼓,混合在林风中,远远飘荡开来。 “是七郎,他回来了!” 谢宛刚刚惊醒地抬头,便听到一阵箫声传来。那低沉的箫声,在为清啸声伴奏。它起时如在云霄,落时如流水飞溅,实是配合得天衣无缝,实是动听到了极点。 不知不觉中,王块等人听得呆了。 谢宛轻哼一声,正准备说些什么时,只见前方的山道上,缓步走来两个人。 那白袍飘然,仰头长啸的,自是王弘。 可站在王弘身边,红裳似火,细腰不堪一握,红唇,红裳,墨眸,白玉箫,清艳不可方物的少妇,赫然正是陈容。 望着悠扬而来,妖娆得令人移不开眼的陈容,望着她那一袭火红的袍服,在夕阳下,在绿树重重掩映中,那般绝美的风姿,几乎是突然的,谢宛觉得有一样什么东西,在胸口重重一击! 她晃了几晃,就在她极力稳住时,王块惊艳的叫声从一侧传来,“她,竟然这么美。” 王块呆呆嘀咕,“今日方知,七郎为何迷恋她。” 谢宛听到这里,冷笑道:“陈氏阿容自是美。这种妖娆的妇人,古有妲已,褒姒,近有阴丽华。这种女人连皇帝都可以迷惑,自然姿色不凡。”她重重一哼,“可惜,现在的人不喜欢这种女人。” 王块回道:“可我七叔喜欢。” 一言吐出,谢宛脸色一白。 王块没有注意到好友的不喜,她还在呆呆地看着缓慢而来,妖娆得让人心中发痒的陈容,说道:“阿宛,你虽好,可比起她来还有不如。你是看着美,她是看着让人心痒。” 她无法形容那种勾魂的妖冶,想了半天只说出心痒两字。 谢宛想要反驳,一时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就在两人,一个白裳如仙,一个红裳如妖的这般并肩而来,把众人都倾倒了时。几乎是突然的,从他们的上方,同时传来两个稚童的尖叫,“让开!”“快快让开。” 尖叫声起得太突然,而且就在两人的头顶上一人高处传来。一惊之下,王弘的长啸声戛然而止,陈容的箫也落到了地上。他们同时抬头。 那头才抬到一半,只见两道黑影如巨石一样直挺挺的从树顶上落下! 他们落下的方向,正是王弘和陈容的所在。 他们落得极快,极快。 王弘没有武技,只能睁大眼傻傻地看着两儿子落下,陈容可以闪开,可她不能闪。 于是,只听得“扑通”两声巨响,两个小家伙已一前一后,重重地跌落下来。在撞得两人向前一倒,脸朝下仆落在地时,两个小家伙撅着屁股叠在了他们的背上! 王块和谢宛嗖地站起,目瞪口呆地看着刚才还宛如神仙的两人,这般一脸一身泥地滚落在地,两人背上,还各压着一个童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孩子(4) 我想说,新书卿本风流现在呆在PK榜第六,是我很喜欢的位置,我不想动了,你们也不必投票了。 本来,说到这里便应该可以了的。但是由于前几次PK,都是我一说这话,那PK票粉红票便嗖嗖地涨,一直涨得我欲哭无泪。所以我今天再加一句,如果你们再投了票,把我顶到了第五,那就继续多扔几张,干脆到前三去。 ## 呆怔良久,王弘嗖地把叠在背上的小子掀翻,一手捞边,顺手把孩子下服一扯,“叭叭叭”地在他屁股上甩了几个巴掌。 这巴掌声又清又脆,浑厚无比。 压在陈容身上的另一个小子先是一呆,转眼他尖叫一声,从陈容的身上一弹而起,嗖地一声弹了出去,转眼不见踪影。 几个巴掌挥出,王弘手中的小子的屁股是又青又红,他睁大泪汪汪的眼,羡慕地看着远逃的兄弟,嘴一咧,啕啕大哭起来。 王弘冷冷说道:“你还有脸哭?” 王夙一边抽噎,一边手背擦着眼泪分辩道:“君子不患寡而患不公。” 他是说,挨了打不要紧,可不能只打他一个。 王弘冷笑道:“你们不一直是患难兄弟吗?这个时候倒攀咬起来了?” 王夙红着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陈容,哽咽道:“父亲教训得是,是儿不聪明,儿应该抢阿凌的位置,摔在母亲身上的。” 看着这小子粉嫩的脸上可怜的表情,听着他从善如流的辩解,陈容有点想笑。她连忙侧过头去,不看这小子。 王弘重重一哼,喝道:“这一顿打,那混小子也逃不过!” 王夙闻言,大眼眨了眨,那水汪汪的眼中一阵犹豫,显然是拿不定主意该幸灾乐祸,还是继续哭下去。 王弘见他这模样,又是重重一哼,他胡乱把孩子下服扯上,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真悔不该生出你们三个混蛋小子!” 王夙迅速地回过头看向父亲,他泪痕俨然的脸上,大眼眨巴眨巴,奶声奶气地问道:“父亲,是你生的我们?” 声音刚落,从树林后钻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粉嫩小脸,他扁着嘴脆生生地叫道:“别听父亲的,明明生我们的是母亲,他这是贪天之功!” 见王弘气得噎住,陈容在一侧连声说道:“生你们的是父亲和母亲两人。” 她不想孩子再纠缠这个问题,便转向树后的小脑袋,招了招手,温柔地说道:“凌儿快过来领罚。”顿了顿,她慢吞吞地说道:“现在领罚,只是挨打。再过会你父不恼了,那可就。。。。。。。” 不等她把话说完,树后的小子嗖地一声如兔子一般窜了过来。他跑到王弘面前,把自己下服一扯,撅着光屁股扶着树,奶声奶气地叫道:“凌儿冒犯父亲,前来领罚!” 他对上的,是王弘的冷笑。 见到父亲似乎平静下来了,王凌大惊,他光着屁股转过身来,向前一扑抱着王弘的大腿,脆生生地叫道:“父亲父亲,孩儿真错了。刚才孩儿见到父亲白衣甚洁,又笑得风骚,便对阿夙说,摔父亲一个大马趴如何?” 王弘听到这里,一口气朝上一冲,差点晕倒在地。他一咬牙,一手提过这浑小子,“叭叭叭”一连十掌下去,直是打得手也疼了,人也喘不过气来了,这才住手。 松手把眼泪巴巴的小子一推,王弘牙齿磨得格格作响,最后却只是喘着粗气,急急走向府门。 这一下,两小子松了一口气,王夙率先跑到陈容面前,他抱着陈容的左侧大腿,兴冲冲地叫道:“母亲母亲,你回来了,儿好想你。” 王凌挨的打重些,他一拐一拐地走过来,仰起头看向陈容,他眼泪巴巴地伸出双手,抽噎道:“凌儿痛,要抱。” 陈容无力地摇了摇头,伸手把王凌抱了起来。 便这样,她一条大腿上拖一个,手里抱一个,艰难地向家里走去。 一进房,王夙便脆生生地说道:“母亲,揉屁屁。” 陈容暗叹一声,一手一个,温柔揉搓起来。 她一边揉,一边说道:“你们太顽劣了。” 两小子被她按得直哼哼,没有理会她的话,而是自顾自地交谈起来,“大兄说,那女的不喜欢我们。” “今晚去?” “好。怎么做?” 另一个想了好久,摇头,奶声奶气地说道:“问大兄去。” 他们自顾自地讨论,完全把陈容当成了隐形人。陈容又好气又好笑,却无意阻止。随着自己与王弘成亲日久,这两年来,以各种名目想要接过王弘的年轻女子也多了起来。她自己是防不胜防,由这几个小子代为出头也好。 一小家伙的声音刚落,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 头也不回,两小子同时大叫,“大兄。” 王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抽噎道:“大兄,父亲打我了,甚痛。” 不等王轩回话,王夙从陈容胁下头一伸,好奇地问道:“大兄可有被父亲这般打过?” 王凌顾不得哭,含着泪意哇哇争道:“肯定打过。父亲老说,大兄最是顽劣。” 敢情王凌这小家伙向自己哭诉,不是诉苦,而是攀比来着? 缓步走来的绝色少年脸色一青,他轻哼一声,走到陈容身侧。 侧过身,斜斜倚在陈容身上,王轩白了两个弟弟一眼,向陈容说道:“母亲,父亲要我五日后下山。” 他伸手环着陈容的颈项,脑袋枕在她的颈窝里,懒洋洋地说道:“十九姐带来的姑子目的不纯,我会逼着她们与我一道下山。” 这个大儿子,自生下来便对陈容万般贴心。在她身边时,从来不哭不闹,饿了,要拉撒了也只是哼哼几声。对王弘那就不一样了,至少尿过他十次不止。害得王弘从来不敢在有客人的时候抱他。 此刻,感觉到儿子对自己的不放心,陈容的嘴角一扬,温柔地笑道:“一切由轩儿做主。” 王轩懒洋洋应了一声,几乎是突然的,他说道:“母亲,父亲只怕快要出山了。” 出山? 陈容大惊,她嗖地看向儿子,颤声道:“你怎么知道?” 这样的日子很舒服,她过惯了,要换一个环境,要回到当年的地方,重新在鬼门关徘徊,她害怕。 王轩见到陈容紧张,伸手在她的肩膀上揉搓起来,他认真地说道:“这几个月来求见父亲的名士多了起来。我还听他们交谈时在说,胡人灭我之心不死,还有,琅琊王氏这几年声望不如从前。” 说到这里,他轻轻安慰道:“不过,据儿想来,真要父亲下山,怕是一二年后。” 陈容这才吁了一口气,高兴地说道:“还有那么久,那我不想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孩子(5) 入夜了。 这已是下半月,月亮要到下半夜才出来。此刻的山林中,只有这么一间府第,府中通明的灯火,成了点缀山林的一轮地下明月。 坐在那平台上,谢宛和王块一直在等着月亮也来。她们想着,清风明月,山深林密,有美一人,白衣皎兮,琴声飘兮,那真真是人间至景。 可惜,她们一直等啊等,那一轮明月怎么也不肯出来,而那个着白裳的美男,更是不曾与她们见过面,仿佛他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自家的府中来了客人。 幸好,现在是春天,林虽密,树虽巨,却无蚊蝇相扰。偶尔传来几声虎啸猿啼,看着不远处高大的护卫,还有身后灯火通明的华屋,也无畏惧了。 王块看向谢宛,见她神色郁郁,想了想,向她凑近少许,小声劝道:“阿宛,我七叔虽好,可那陈氏阿容真不是易处的。我看他们失和的传言定然有虚。”顿了顿,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你还是放弃吧。” 这一次谢宛随她来到此地,虽然是她主动的,自愿的。可王块一直没有阻止过,不过不阻止,她还是赞同的。现在人也到了,风声已放出了,她却劝谢宛打消主意,实在有点不地道。 谢宛低着头,在温泉中沐浴更衣后,她着的便是一袭白裳,仔细看,这白裳虽是女服,却与王弘的白裳样式颇为相似。 。。。。。。这便是含蓄。她一个小姑子,不可能,也断不能去主动跟一个有妇之夫说,我喜欢你,你休了你妻子娶了我吧。于是,她便着上与他相似的裳服,通过这裳服告诉他,自己对他是何等倾心。 然后,她的地位摆在那,虽然比起琅琊王七远远不如,可比那陈氏阿容,总是高贵些吧?这样高贵的她,总不至于当一个不起眼的小妾吧? 让她失望的是,王弘根本就没有来,她的这俏媚眼纯粹使给瞎子看了。更让她心烦意乱的是,她清楚地知道,王块说的话很有道理。当此之时,她最好的选择是抽身退步,便当这次真是来游山玩水。 可倾慕数年,一夕尽弃,怎能甘心? 垂着眸,谢宛的声音轻而自信,“他,不曾看清过我。” 她相信,他如果看清了她的面容,见识了她的绝美,态度会有不同。 王块闻言,暗叹一声,她想了想,还是叹道:“可七叔有那三个混小子。”只说到这里,不管是她还是谢宛,都打了一个寒颤。 就在这时,角落处伸出一个小脑袋,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转啊转的,望着谢宛和王块,他脆生生地叫道:“十九姐,你叫我们吗?” 王块大惊,她骇然回头看去,张着嘴,差点脱口而出:我的声音这么小,你这小祖宗怎么可能听到的? 在她们的强笑中,那孩子已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他装模作样的负手背后,昂着头,一边走,一边双眼骨碌碌地转动。 走到王块的面前,孩子扇动着长长的睫毛,一脸好奇和天真,“十九姐,你为什么叫我们是混小子?你不喜欢我们吗?” “不,不是,当然不是。”王块连连陪笑。 孩子却不理她了,他转过头看向谢宛。 围着谢宛转了一圈,孩子仰起小脸,眨动着好奇的大眼,奶声奶气地说道:“这位姐姐,我刚才听你的婢女说,你比我母亲漂亮,也比她高贵,她们为什么要拿你与我母亲比呢?” 在谢宛有点僵硬的笑容中,孩子扁着嘴,大眼中迅速地浮出一圈水花,他含着泪意地说道:“我不喜欢她们那样说话。” 谢宛连忙说道:“她们是胡说的,小郎万勿在意。” 就在她忙着解释的同时,孩子自顾自地含着泪说道:“我刚才问了我父亲呢。” 啊? 两女相互看了一眼,谢宛的脸色白得发晃,她小心的,紧张的,吞吞吐吐地问道:“你问了你父亲什么?” 孩子眨巴眨巴着眼,一派天真地说道:“我问父亲,你的婢女为什么要把你与我母亲相比?还老说我母亲不好?” 在谢宛的脸色白得变青时,孩子歪着头,咧着小嘴说道:“父亲说,总有一些世间愚妇,不知自丑地出来蹦哒,那等人不理她就是了。” 他说到这里,抬起头,好不天真地望着谢宛,问道:“这位姐姐,我父亲说的是不是你啊?他不喜欢你呢。” 谢宛的身子晃了晃。 见到好友撑不下去了,王块在一旁边忙喝道:“王夙,不对,王凌,休得无礼!” 孩子回头瞪了她一眼,大叫道:“我不是阿凌,你叫错了。”不等王块开口,他伸出手指指着王块的鼻子,尖叫道:“老家来了那么多人,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了。哼,我们都讨厌你!” 一句话说完,不等王块反应过来,他嘴一张,哇哇大哭着冲了出去。 转眼,王夙的小身影便消失在黑暗中。 望着他远去的身影,王块呆怔良久,突然低声说道:“阿宛,我们还是回去吧。最多呆三天,我就回去。” 她回头看向谢宛,一脸不高兴地说道:“我是琅琊王氏的嫡女,实是受不了稚子这么一喝!”不止是这样,还是那王轩明里暗里的讥讽,还有她的七叔,不屑一顾的态度。 她也是天之骄女,何必受这闲气? 谢宛白着脸,她低着头,咬着唇一言不发,直过了许久,她才嘶哑地说道:“三天,三天内我见他一面。若依然如此,我们回去。” 王块点头。 话说王夙冲出不到三十步,便急急刹住。在他前方的黑暗处,另一个童子蹦了出来,问道:“如何?” 王夙负着手装模作样地踱出两步,道:“一切如大兄所言。” 才说到这里,他小脸一塌,失望地问道:“我们今晚还要不要装狼去吓她们?” 王凌想了想,点头道:“要。” 王夙歪着头,认真地说道:“休让父亲知晓。” 堪堪说出这几字,一个清润中带着疑惑的声音传来,“什么事不让我知晓?”却是一袭白裳的王弘,踩着晚风,带着婢仆而来。 他低下头,盯着两个孩子缩着脑袋鬼鬼崇崇的模样,眉头微蹙,挥手召来一仆问道:“两位小郎刚才去了哪里?” 那仆人恭敬地回道:“去了两位娇客那里。” 王弘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盯着两个缩着身子,努力把自己变得不那么引人注目的小家伙,徐徐说道:“带上他们。”他缓步向平台方向走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相见 王弘大步走到了平台处。 众人正在喁喁低语,一看到踏风而来的王弘,先是一怔,转眼欢喜的,齐刷刷地一礼,“见过郎君。” 见过郎君? 王块和谢宛一听这话,同时站了起来,迫不及待地转身望去。 果然是他。 这个白衣翩翩,饶是行走在黑暗中,也宛如清风朗月环绕的美男子,果然是王弘。 谢宛的美目荡着涟漪,绝望的心,在这一刻得到苏醒。 她与王块同时行了一礼,娇唤一声。 王弘缓步走到两女之前,他的身侧,是两个鬼头鬼脑的小家伙。 在他站定时,仆人们快步上前,在平台四周点挂起十来个灯笼,把这方寸之地,变得灯火通明。 谢宛的娇颜,清楚的,比平日更完美的呈现在王弘眼前。 她知道此刻的自己定然甚美,因此,她含着明亮的笑,转动着明媚的秋波,白裳下的身影,弱不胜风的轻颤着,绝美的脸,娇羞无限地望向王弘。 她相信,这一刻的眸光相接,定然会永远铭刻在彼此的记忆中! 果然,王弘看过来了。 他看到了谢宛。 他的目光明亮,明澈,高远,淡而静。 。。。。。。居然是这样的眼光! 谢宛想过无数次,午夜梦回时,也梦过无数次。从来没有一次的目光是这般样的。 这目光,很明澈,很高远,很淡雅。 她知道,他对上高山流水,对上夕阳晚霞,对上明月长天,必是这样的眼神。那时刻,拥在这眼神的王七郎,必然是神仙中人。 可是,他不应该用这种眼神看她。 她是一个罕见的大美人啊,整个建康,若论姿色胜过她的,怕是没有几个。他怎么能看到自己这样的绝色美人,目光也明澈如水,仿佛看的只是青山绿水? 谢宛向后退出一步。 无边的苦涩和彻底的失落,占据了她的心神。如果他从来没有向她看一眼,她会想,他只是忙,他只是没有看到而已。 可他明明看到了,明明认真看过了,还是这种眼神,那说明他眼中的她,平常之极,如粪土无异啊! 她怎么可能是粪土?她怎么能是粪土? 是,琅琊王七必是见过无数美人的,可连陈氏阿容那样的艳媚之妇都能让他倾心,凭什么自己就不可以? 凭什么他看了自己,却像看到了一个路人一般无动于衷?她不是绝色美人吗?她不应该得到所有男人的目光垂注吗? 王弘似是不知道谢宛的心思起伏,他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转向王块道:“族长可有话?陛下可有话?” 他懒得跟两个小辈废话,一上来便直接问了重点。 王块福了福,清脆地说道:“回七叔叔,族长说,我王氏北上抗胡,已失利两次,若再有失利,恐家族不振矣,请七叔叔回去。族长还说,七叔叔如果回去了,倾王氏一族之力相扶。” 王弘不以为然地说道:“说陛下的话。” 王块见他这神态,心下暗叹一口气。她只是一个女郎,没有立场也没有那口才强劝。便应声说道:“陛下说,七叔叔你劫走了他的光禄大夫,还假惺惺地编出她的死迅。他很不高兴,他要七叔叔你速速赔他的光禄大夫。如若不然,他叫人绑了她去。” 果然是陛下说的话。 王弘冷冷一笑,道:“绑我的妇人?他是无聊了,想与阿容聊天了吧?” 这话王块不能回答。 王弘想了想,命令道:“过两日轩儿便会下山,你们随他一道回去吧。” 王块闻言,反射性地看向谢宛。见到谢宛盯着王弘,神色痴痴呆呆有点傻,不由摇了摇头。 她转头看向王弘,撅唇道:“七叔叔不好。” 她瞪了一眼缩在王弘身后的两小子,道:“阿块千里迢迢而来,七叔叔不但不理,还任由儿子们欺负阿块。哼!” 她的语气直接任性,她知道,对王弘这些名士,便应该直接了断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他们可是不耐烦捉迷藏的。 听到王块的告状,王弘眉心跳了跳,他低头看向两小子。 嗖嗖两声,两小子同时退到了他身后的黑暗处,在王弘看去时,一人躲在一个护卫身后,初初望去,哪里有他们的身影? 王弘有点想笑。 他收回目光,朝着王块瞟了一眼,淡淡说道:“若不是你们举止间让他们感到敌意,何至于此?” 他竟是二话不说便护短,在王块瞪大的双眼中,王弘衣袖一拂,懒懒地说道:“回去吧,以后不要来了。” 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王块大为伤心,她冲上一步,大声叫道:“七叔叔,”抽噎着,王块以袖掩脸,滔滔不绝地说道:“阿块还在建康时,便久仰七叔叔大名。为了前来,阿块得罪了父母。七叔叔,你怎么能这样,你太让阿块伤心了!” 王弘没有回头,他提步向前,淡淡说道:“你仰慕我,那是你的事。” 他扬长而去。 王块呆了呆后,放声大哭起来。 她哭着哭着,听到身边也有哽咽声传出。 王块抽抽嗒嗒地抹去泪水,朝身边看了一眼,她问道:“阿宛,你死心了吧?” 谢宛哭得极美,泪水如串珠一样从眼中流下,偏偏眼眸睁得大大的。 闻言,她泪流得更欢了,嘶哑的说道:“我们明天就走,阿块,我们明天就走。” 顿了顿,她哽咽道:“我再也不要喜欢你家七叔了。” “我也是。再也不仰慕他了。”王块大大地点着头。她瞪了一眼黑暗中,鬼头鬼脑探来的两个小身影,嗓子一扯,朝着仆人们大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收拾东西啊。没有听到吗?人家主人都赶人了。” 在众仆连连应是中,王块回头瞪向两个小身影,咬牙切齿地叫道:“你们还站在那里干什么?好不容易赶走了我们,快去跟陈氏阿容报喜啊!” 她这声音一落,一个童子大摇其头,脆生生地回道:“此言差矣,母亲杀过胡人,当过朝官,她的见识多着呢,赶走你们这种小事,她才不喜呢。” 另一个童子也奶声奶气地说道:“母亲强着呢,你们也只一张脸中看,细细审之,不过木偶杂草做成的假人蠢物而已,她哪里会在意?” 这两童子的话一出口,王块气得一仰,差点晕厥过去。谢宛也是一阵摇晃,捂着胸口扑通一声软倒在地。 见到这情景,两个童子相互看了一眼,嗖嗖两声,如两只兔子一弹而开。远远的,一童子不安地问道:“好似说重了。” “父亲说过,人突然疯癫时,可以掌击得解。要不,我们回去一人给她们一巴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传言 两人商量到这里,双眼同时大亮,齐刷刷地头一转,大有摩拳擦掌之势。 就在这时,一个清亮的少年声音传来,“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正是王轩的声音。 两童大喜,他们三蹦两跳地冲到少年身边,一人偎在一旁,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大兄,刚才我们按你说的做了。”“气得那两个女人差点晕倒了。”“父亲也没有骂我们。” 细细地听清两个一模一样的声音,同时说出的得意话儿后,王轩点头道:“不错。” 难得听大兄说一句不错,两童兴奋得跳了起来。 这时,王夙脆脆地说道:“大兄,她们气得那么厉害,我们正准备赶回去,一人给她们一巴掌,让她们回回神呢。” “对呀对呀,大兄你要是慢一步,我们就去了。” 在两童期待的,亮晶晶的眼神中,王轩却是摇了摇头,他皱眉说道:“兵法上云,穷寇勿追,她们既然准备离开,就不必理会了。” 两童对他向来信服,闻言大点其头。 王轩一手一个,道:“走吧。” “不要,我们要回去看母亲。” “就是就是,母亲听了肯定开心。” 两童这么提到母亲,黑暗中,王轩的嘴一扁,闷闷地说道:“不必了,父亲在那。” 两童对他太过熟悉,一听他这口吻,便同时说道:“我们可以赶走父亲啊。”“可以等父亲走了再说。” “他不会走。” 王轩冷笑道:“他妻子怀孕了,这胎多半是个英武的小子,他才不走呢。” 两童用了好大一会功夫,才反应过来王轩口中的‘父亲的妻子’,便是自己的母亲。 他们瞪着满脸不快的王轩,突然的,一童子小声说道:“大兄心狭。” “然,想当初母亲生我们时,他肯定也不欢喜。” 这两家伙手还牵着王轩,却当着他的面这么窃窃私语。王轩眉头一挑,正要发作,两童子已迅速地甩开他的手,像一只兔子一样蹿了出去,转眼便逃之夭夭。 两女没有机会知道陈容又怀孕了,一大早,她们便打点好行装,带着婢仆们走出了南山。 来到山脚下,她们不约而同地望着那青翠的山峰。 王块望了望山峰,又回头看了一眼谢宛,这时的她,哪里不明白自己之所以不受欢迎,却是带了这个好友前来的缘故? 她轻叹一声,道:“看七叔那模样,当真应了世人间那可笑地传言。” 传言?谢宛却是不曾听过,她压住心中的难过,问道:“什么传言?”一边问,她还在一边看着那层层山峰,显得心神不定。 王块却是闭紧了唇,她笑了笑,道:“没什么啦。”她不能说,在传言中,她这个七叔可是当众说过,这一生只要陈氏阿容一个人的。虽说宠爱妻子不愿纳妾,这样的事和人在士族中并不罕见。可这么当众说出,还敢发誓的,还真没有听过。 光是想想,王块都觉得七叔这行为,丢了他们琅琊王氏的脸。那个陈氏阿容若是谢家瘐氏的女儿,他说那样的话还情有可原,偏她什么也不是,还长成那样,还一副刚烈莽撞,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那样的女人,做妾都是抬举她了,七叔还说这一生只要她一人。这话太离谱,太没面子。这种传言真不可信。 见到王块支支唔唔,一直神不守舍的谢宛倒是提起神来。她看向王块,好奇地追问道:“到底什么传说?你说啊。” 王块勉强笑道:“也不是什么啦,就是有人说,当年我七叔好不容易才把陈氏阿容从陛下和慕容恪,还有冉闵的手中抢来,自是视若珍宝。” 她临时谄出这么一段话,倒还合情合理。谢宛不疑有他,冷笑道:“这种传言确实离谱。” 转眼,她又气不过,补充一句,“以陈氏阿容那长相,这天下间只有你七叔会喜欢。” 她对王弘生出怨恨,对他的称呼,也由七郎变成了你七叔。 王块也有点恼王弘,便没有分辩,只是叹道:“走罢走罢。这地方真没意思。” 马车摇晃中,烟尘滚滚延向天际。 坐在马车中,目睹着青翠连绵的南山越去越远,想到自己初初来时的欢喜和憧憬,想到自己数载的相思,想到这几日中看到的白眼和听到的侮辱,一时之间,谢宛直觉得悲从中来。 泪水滚滚而下中,她掏出手帕,一边擦拭,一边哽咽地说道:“他们太过份了。” 她这话,不只是骂的王弘,还是骂他那三个儿子。 王块对南山的一切,已经完全抛开了,她不想再记起,再说起,便闭着嘴没有吭声。 谢宛狠狠地把手帕在脸上擦了几把,擦得一张精致的脸转红后,她咬着银牙恨恨地说道:“我真希望边关出现战事,你那七叔被逼出山!我就不相信他出了山,那陈氏阿容还敢如此嚣张,她生的儿子还敢阻着别人送姬妾给他父亲!” 她恨恨地说道:“到了那时,他们肯定会气是哭都哭不出来!” 听着谢宛的话,本不打算开口的王块,倒是歪着头寻思起来。 她出来时,是见过族长和陛下的,这些年来,对于家族和天下间的风声,她也是清楚的。 她知道,她那七叔别说,还真是负天下厚望。便是荒唐的陛下也有说过,胡人来了不怕,王七可挡! 如果家国真有危难,七叔他出山,那是肯定的。就算他不肯出,天下人和名士们,也会逼着他出! 想了一阵,王块说道:“他们也是该受一些教训。” 这话却是同意了谢宛的说法。 谢宛心情平了些。她胡思乱想一阵,突然问道:“对了,你刚才提到冉闵,难道他也喜欢那陈氏阿容?他可是刚刚称帝了的人。” 冷笑一声,谢宛不甘地说道:“就凭她那德性,能得到两个帝王,两个无敌统帅的喜欢?” 在谢宛地盯视中,王块叹了一口气,道:“传言或许有虚,不过那冉闵,听说是许过娶她为妻的。” 在谢宛的倒抽气中,王块蹙着眉头不满地说道:“一个小小的两姓胡奴,就算称了帝也是滑稽可笑之事,你怎么能把他与陛下相提并论?” 听出她语气中的厌恶,谢宛应声说道:“是,我说错了。”一边认错,她一边想着,传言中,那冉闵长相俊美,其风采与七郎,慕容恪不相上下。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看中陈氏阿容?这些传言真是太离谱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建康一少年 谢宛和王块两人,在南山休息不了两三天便被迫起程,这般舟车劳累,两个弱女子体力不继,因此返程时,她们几乎是走五里休息五里。 这样缓缓而行,当她们来到建康城外时,已是四个月后。 来时还是春天,回时已是艳阳高照,莲花开始凋落。 望着四周郁郁葱葱的绿色,谢宛喃喃说道:“一觉梦醒似经年。” 王块回头看了她一眼,摇头低语,“什么经年,不过四月而已。”她的语气中充满着回到家乡的喜悦和期待。 马车开始加速。 驶入建康城时,正值傍晚,金灿灿的太阳挂在西边,碧蓝碧蓝的天空中,一缕缕残云随风来去。 走着走着,王块突然说道:“他们在看什么?” 谢宛还在低头忧思,闻言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她对上了街道两旁,无数痴迷而专注的目光。 谢宛唇角微扬,她浅浅一笑,姿态曼妙地伸指,抚了抚鬓角的碎发,心中想道:他们看的自己是我! 本来她还有点不安,这四个月舟车劳累,精神郁郁,使得她花容稍减,原本洁白的肌肤也有点黯沉。不过此刻对上这么多痴迷的眼神,谢宛只觉得所有的疲惫和忧郁都一扫而空。 忍不住,她又伸出纤纤玉指,把另一侧落在颊边的碎发拂向耳后。 说实在的,众人的眼神实在太痴迷,太专注,这一双又一双目不转睛,痴痴呆呆地眸子,让谢宛欣喜之余,还是有点受宠若惊的。 因为这样的待遇,她以前不曾遇到过。 这个时代是个奇怪的时代,在汉和三国时,如有一个绝色美女出现,必定满城空巷。可到了这个时代,几乎所有的人,都对绝色美女没啥感觉了。 能令得他们痴迷,并疯狂的,成了绝色美男。 如果一个少年拥有绝世的容颜,高贵的气质,不凡的出身,那他就会成为全民崇慕的人物。 所以,谢宛虽然自负美貌,虽然她是有名的建康美人之一,可她平素上街,哪怕盛装而行,看来的人也只有那么一些,绝对不会如今日一样,被数百上千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视着。 在谢宛努力地维持着雍容的笑容,尽力把身姿挺得曼妙风流时,几乎是突然的,王块倒抽气的声音传来,“是他?他怎么来得这么快?” 王块也不管谢宛辛苦维护的形像,抓着她的衣袖说道:“阿宛,这小子也来了,哼,还弄出这般风骚模样,引得众人痴迷。” 引得众人痴迷? 谢宛一怔。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从旁驶出,来到她的前面。 随着这马车一出现,谢宛便倒抽了一口气。 马车中半躲半卧着一个少年。 绝美得仿佛雕刻出来的五官,还有那墨与金相缠的射日袍,薄如蝉翼的贴伏在少年青春而刚健的身躯上,隐约描绘出衣服下那如烈日莲花般的青春和张扬,还有高贵。 望着那若隐若现的少年躯体,谢宛的心跳突然乱了一拍。不过她知道,自己并不是心动什么,她只是,被这种美给冲击了。 没有人能责怪少年的袍服过薄,举目望去,满街的贵人,有多数着的是这种薄如蝉翼的裳服。(马王堆汉墓出土时,就有这种袍服,据说穿了十数层,还可以隐约看到胸膛下的一颗大黑痣。可以说,这种薄薄的袍服,在当时的炎热时节,是流行的。当然,这只是袍,一般穿在下身的服还是要厚一些的。) 谢宛看得入神时,也才明白,原来众人看的不是她,而是这个少年。 对于众人的目光,少年仿佛是习惯了,也仿佛他从不在乎他人的目光。他正懒懒地翻看着一册竹简。一阵风吹来,扬起丝丝缕缕的内层车帘,有那么一缕半缕飘在少年绝美的脸上,在轻轻地抚触时,众人竟是感觉到,那风仿佛是自己的手,它在抚触着那苍天精心雕琢出的容颜。 风吹过,丝缕飘过,时而抚上,时而飘远,便如众人的心,时而飞荡,时而陶醉。 谢宛清醒过来,她咬牙道:“他怎么来了?” 她看向王块,连声问道:“他怎么会来建康,难不成,七郎准备出山了?” 王块还在看着少年,她低低吟道:“谁家少年春衫薄。今日才知道,这七个字中,也有相思意。” 念过后,她回头看向谢宛,摇了摇头,苦笑道:“应该不是。”她又摇了摇头,蹙眉道:“这小子虚岁不过十三,在山上相见时,我不知他有如此风采。” 她毕竟是琅琊王氏的人,这时刻转过好几个念头,都是在猜忌少年的到来,会对建康造成什么影响,会对家族造成什么影响。 就在这时,少年缓缓合上书简,抬起头来。 他一抬眸,便瞟到了王块谢宛两人,凤眸一阴,少年露齿而笑,懒洋洋地唤道:“好巧。” 他的声音没有传出来。 就在他绽开笑容,一阵尖叫声四面而起,无数拥向他的少女们,不但把他的声音完全淹没了,冲上来的人流,还把谢宛王块的马车远远地推到一旁。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转眼间,越来越多的声音传来,就在谢宛左侧的一个妇人,手忙脚乱的在自家篮子里寻找着花果。寻了半天不曾寻到后,她一眼瞟到旁边有人拿着一个莲蓬,当下手一伸抢了过来,手一扔远远砸向被人群包围的黑色马车。 她开了一个好头。 转眼间,无数妇人拿起水果鲜花,砸向那马车中,她们在这里砸着,那边少女们手牵着手,排成三队挡在了前方。 少女们一牵手,王块便不高兴地说道:“坏了,不知什么时候能回家了。” 这时有个习惯,街道上出现了风采绝世的美少年,众人有权利封路拦车。而受了池鱼之殃的路人,便是最大的贵族,也得容忍,也得微笑地等着那些人自愿放行——这是一种风流。 少女们手牵着手,双目涟涟的,兴致勃勃地封路拦着车,口里则清唱起来,“谁家少年衣衫薄?诶!容颜似妖皎似月?诶!无端惹得妾心醉!诶!我欲放手心已碎!诶!君且住,侯三时,他日梦魂好相思。。。。。。” 少女们的歌声一止,笑声瞬时大作,这笑声便如春光,随着风,随着夕阳,散向天际,引来一片自在逍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逃之夭夭 谢宛两女在这里嘀咕埋怨,没有注意到被众人围拥中,马车中的王轩似是受了惊吓。他先是蹙眉,在越来越多,直如潮水一般的人流中,嗖地坐下,呆呆地看着四周火热得近乎疯狂的眼神,吃吃地说道:“母亲不是说,我这长相建康的人不喜欢吗?” 他的四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水果鲜花像雨点一样的砸来中,这些东西中,还合着一些手帕汗巾儿什么的,再加上四面而来的人群,无数双伸来的手,王轩的脸孔终于更白了。 游目四顾,除了火热痴迷的眼神还是火热的痴迷眼神,王轩咬着牙恨恨地骂道:“明知我那母亲是个笨的,还一直信她。我,我真是愚不可及!” 一颗,两颗汗水,顺着他白净的额头流下,哑着声,他向左侧紧紧护着,苦力挡着的护卫问道:“怎办是好?” 那护卫诧异地回头看向王轩。 他知道,自家这个小郎君是个多智的,他长得这么大,自己还真是第一次看到他有这紧张的时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向自己这种人问策。 不知怎么的,对上小郎君两鬓沁出的密密麻麻的汗点,护卫有点想笑。他严肃地看着前方,安慰道:“郎君放心,大伙看烦了,肚子饿了便会散去。” 王轩的脸一黑,他压抑着怒火,低声问道:“若是不曾散去呢?” 护卫一本正经地回道:“那必是她们轮流用饭的缘故。” 一句话吐出,这护卫直感到身上奇寒彻骨。他连忙向旁挤出一步,让自己离王轩远一些。 王轩瞪了这护卫一眼,眼珠儿一转。 突然间,他侧过头去,对着被人群挤得越来越开的谢宛唤道:“卿卿。” 少年的声音不可谓不响。 少年的语气不可谓不亲近。 一时之间,尖叫的,呐喊着的少女们,怔了怔,她们一个一个转过头,顺着王轩的目光看去。 在谢宛的呆怔中,王轩笑眯了凤眼,他温柔而亲昵地唤道:“卿卿——此地人太多了,何时才可赶到你的家啊?” 少年清亮温柔的叫唤声,终于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向了谢宛。 嗖嗖嗖嗖,数百双目光同时盯来,数百道如箭一样的寒意,齐刷刷地刺向谢宛。 谢宛张着嘴,她才用了好大一会功夫,才弄清楚王轩口中的‘卿卿’叫的正是自己。 她一明白,口里嗬嗬两声,还来不及发表任何言论,一阵隐隐的抽泣声传来。 那抽泣声一起,好几个啜泣声伴随而来。哽咽中,一少女尖声叫道:“檀郎如此年少,如血如玉的风姿平生仅见。。。。。。。岂能堪堪相遇,便有了心上人?这叫我等情何以堪?” 她的声音一落,哗声大作,无数双目光愤怒的痛恨地瞪着谢宛。 在谢宛脸色开始发白,身子开始向后缩去时,突然的,王块的叫声从旁传来,“那小子跑了。” 连叫二遍见没有人反应过来,王块终于明白自己的错误所在,当下,她声音转娇,尖着嗓子痛苦地叫道:“姑子们,那位如妖似月的俊美郎君跑了——” 她拖得老长的声音,终于唤醒了众女。她们齐刷刷转头,堪堪对上从马车中一跃而下,胡乱摘下一个路人的斗笠戴在头上的绝色少年。 果然,他要跑了。 这世间哪有这样的事。 众女又是伤心又是不甘,她们尖叫着,胡乱地呼喝着。而等她们反应过来,身手利落的王轩已跑出了十几步。 王轩那在山中练惯的身体,是十分敏捷的。他冲到哪里,对上一众瞪来的眼神,便是妩媚妖娆的一笑,有的警惕得快的,他就顺便搭一个媚眼过去。 这样做的后果时,他冲到哪里,人群便呆到哪里。在众人愕愕,任由他横冲直撞中,王轩终于在无数的尖叫中冲到了城门口。 一冲到城门口,两个守在城门的小吏却是上前一步,他们远远便是朝王轩一揖,微笑的,极为有礼地说道:“自古相思债最难还,还请郎君留步,待众人欣赏完毕,自会放行。” 另一个道:“郎君何必如此无情,非得这般来去匆匆?” 在两人彬彬有礼的劝阻中,王轩急冲的脚步不减,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郁闷的叫道:“什么无情,什么相思债,你家郎君我只是想偷偷看看建康是个啥样,再被欣赏下去,我家老父要拎刀杀人了!” 他口里叫着嚷着,脚下却是飞快,直直冲到两个城门吏身前,见他们不动。王轩撞了过去。 砰地一声,两人被撞得向两侧飞去。 当他们好不容易爬起时,却看到王轩已消失在城门处。 回过头,看着后面哭成一片的少女们,两个城门吏长叹一声,拱了拱手,道:“勿罪勿罪。也不知这是谁家儿郎,想来他父母知道他貌美易被看杀,早就养好了他的体魄,教会了他逃跑之术。我等竟是拦之不住。” 在两个城门吏急着劝解众女时,王轩的驭夫和护卫们,连忙驾着车驱着马转过头朝着城门外冲来。 在他们的身后,是谢宛压抑着声音,隐含愤怒的指责,“王轩那小子是什么意思?他这样唤了我,叫我以后怎生才能清静?” 没有人理会她的指责,众护卫一心只策着马,想赶去保护他家郎君。 一出城门,王轩便松了一口气。 他一连冲出几百步后,回头看向那远远落在后面的人群,长长吁了一口气。 伸手从怀中掏出手帕拭了把汗,王轩暗暗砸舌:真可怕,太可怕了! 当然,这个时候他脚步可不敢停下。幸运的是,建康的文弱为美,所有的人都没有他的体力。因此,当他跑出七百步时,后面的人已落得远远的,只有数辆马车赶了上来。 这些马车中,有二辆便是他的。 王轩一个箭步跳上马车,见到另外几辆马车的人向自己围来,似是想寒喧,连忙命令道:“快走。” “是。” 马车加速,转眼便溅起一抹烟尘,逃之夭夭。 终于完全摆脱了。 王轩把拭湿了的手帕扔掉,皱起了眉头。 一个中年护卫走上前来,他含笑看着王轩,说道:“轩小郎,这次怕是难跟你父亲交待了。” 王弘要儿子下山,只是让他在附近转转。可他倒好,因羡慕建康,直接跑来了,跑来也就罢了,还引起了这么大的轰动。 王轩一听这话,额头冷汗又开始涔涔而下。他掏出一块新手帕拭着汗,咬牙说道:“只怪我母亲,从小她就一遍又一遍地跟我说,我长得不好,比她还不好。我这样子,建康的人根本不喜欢。。。。。。”他说到后面,牙关咬得格格作响,话都说不出来了。恨了一阵,王轩发现就算如此,自己总不能打母亲一阵,骂母亲几声吧?当下无精打采地低着头,半晌发不出声音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谢鹤亭 算起来,这时王轩已经离家四个多月了,这四个月中,谢宛等人是把时间浪费在路上,他却已把南山到建康这一路转了一个遍。 眼下,建康是不敢去了,下山看看的目的也达到了,相信自己到得南山时,母亲已给自己生下一个英武的弟弟了。 想着想着,王轩有点热切了,当下他大声道:“走,回家。” 说到这里,他不忘朝四下瞪了几眼,命令道:“今日之事,不可跟我父亲提起!” 众护卫哄然应是。那中年护卫则忍着笑说道:“郎君耳目通天,小郎只怕瞒不了多久。” “瞒不了也得瞒。”王轩昂着头,抗抗有声地说道:“这事从头到尾,都是我母亲瞒骗所致。他要怪我,我就找母亲算帐去。” 他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可那越来越低的头,分明是心虚了。众护卫哄堂大笑,驾着马开始向回返去。 还别说,虽然离家不过四月,可众人此刻想到可以归家,都开心起来。 为了免得‘误伤’路人,这一次,王轩戴上了斗笠。 走了半个月后,前面出现了一座“如”城,飘逸的行书雕刻在墙头,远远看去,众人都可以闻到里面的酒肉香,脂粉味。 众护卫大喜,吆喝连声。 如城是个中等城池,因靠近建康,这里人流众多,车水马龙。一幢幢精致的木屋,修建在河道两侧,舟行人过,举目处处都是广袍长袖,飘然来去的人影。 兴冲冲地打量着四下经过的美貌女郎们,一护卫凑近马车,朝着里面笑嘻嘻地说道:“小郎,此地水秀人美,你不下来走走么?” 斗笠下,王轩冷冷的声音传来,“我看你是喝多了。” 这话一出,又是一阵笑声传来。 就在这时,前面传来了一阵躁动。 街道中,路人纷纷朝前方跑去,脚步声中,还夹着女郎们的欢叫声。 众人好奇,当下拥着马车顺声走去。 不一会,他们的前方,出现了一队华服子弟,走在最前面的那几骑,不曾坐车,他们策着马,正在越来越多的人潮中缓缓而来。 走了最前面的那个,是个极为俊美的,腿长腰挺的青年。他虽是骑着马,却不着胡装,而是一袭广袖长袍,一动,风便吹着他的广袖飘然如蝶。 望着那个策马而行,腰间不佩剑而佩笛,墨发披散有逍遥之姿的青年,王轩好奇地问道:“他是谁,端的好风姿。” 那中年护卫笑道:“他叫谢鹤亭,当年与你父亲齐名。” 与父亲齐名啊? 王轩更好奇了。 这时,谢鹤亭等人已来到了他们前方。望着安静地站在街道两旁欣赏美男,虽然尖叫跳跃,却不曾拿出‘利器’伤人窒人的女郎们,王轩闷闷地说道:“不公平。” 这话一出,又是一阵闷笑。 这时,谢鹤亭等人已来到了面前。 就在这时,他眼睛一转,瞟到了几个面熟的护卫,定神一瞅,谢鹤亭马上认出了那马车上藏在隐处的标志。 当下,他策马过来。 来到王轩的马车旁,他问道:“此是何人?” 那中年护卫上前,他行了一礼,微笑道:“劳郎君问,这是我家轩小郎。” “轩小郎?是王弘的长子?” “是。” 谢鹤亭低声说道:“一别经年,儿子都这么大了?”伸手掀开车帘,他望着斗笠下的王轩,皱眉道:“小小少年,怎地藏头露尾,不敢直面见人?” 这话一出,王轩恼了,他正要回嘴,那中年护卫连忙拦住。 他朝着谢鹤亭一礼,微笑道:“谢家郎君有所不知,我家小郎唯有这般,方能自在行走。” 任何一个晋人,都能明白这话的意思。 谢鹤亭一怔,他望着王轩,怅然地问道:“似其母么?” 中年护卫应道:“父母均似,更胜一筹。” 原来如此。 谢鹤亭笑了笑,低声说道:“有意思。” 声音低喃,隐带惆怅。 说完这话,他见到斗笠下,王轩那双凤眼斜睨向自己,不由晒道:“光看这眼,便知道这孩子有其母之妖。” 他盯向王轩,微笑道:“轩小郎,你是琅琊王氏的嫡子,这般迟迟不归故里,可有思乡?” 王轩抬头看向谢鹤亭,他实在不想这种对方居高临下,自己却只能躲躲闪闪说话的感觉。 当下,王轩把斗笠摘下,顺手扔到了马车中。 他的面容一露,人群中的尖叫欢笑声,似是安静了些。 谢鹤亭也给怔住了。 他在听到那中年护卫说。这孩子比他的父母还要胜一筹的时候,是不信的。 可现在,他信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也会对一个人看呆了去。 回过神来,谢鹤亭赞道:“好风姿。” 在一个容止比品德才能更重要的时代,谢鹤亭不得不赞叹,他又加上一句,“果然青出如蓝。王弘那厮,有后了。” 这时的人相信,气达于内必形诸于外,容止佼佼不凡的人,必定也是才能卓异的人,所以谢鹤亭有了这样一句话。 谢鹤亭是名动天下的名士,他这句话便是品鉴,因此一语吐出,那几个护卫朝他行了一礼,以示愧不敢当。 望着这少年,谢鹤亭又问道:“你母亲可好?” “劳长者问,我母亲甚好。” 谢鹤亭又问道:“建康如何?” 一提到建康,王轩皱起了眉头,摇头道:“不好。” 在谢鹤亭不解的眼神中,王轩苦笑道:“建康贵人多如狗,姑子猛如狼。”他刚说到这里,四周便传来几声可疑的忍笑声,这时,王轩闷闷的声音还在娓娓传来,“虽华服精骑,人人仰望,却无真自由。” 说到这里,他同情地看向谢鹤亭,小声问道:“君子日日居此,当真无忧?” 谢鹤亭盯着王轩脸上的同情之色,挑了挑眉。 他凑近王轩,低声问道:“当真姑子猛如狼?” 几乎是他的话音一落,便看到这少年的额头沁出几滴冷汗来。 谢鹤亭再次挑了挑眉。 学着王轩那样,同情地看着他,谢鹤亭薄唇一扬,慢慢说道:“真可惜,你应该喜欢的。” 几乎是话音一落,他嗖地一声抽出腰间之笛,哗哗几下,在众护卫的愕然中,谢鹤亭笛走如剑,狠狠刺向马车左右的车帘。 刹那时,帘布如碎叶纷落,刹那时,目瞪口呆的王轩,那如妖如月的绝美面容,清清楚楚地出现在路人眼前。 谢鹤亭后退,远远的,他朝着王轩一拱手,薄唇轻扬,笑声朗朗,“我这人平生最不喜欢被人同情,王轩小郎君,请好好品味品味如城的‘狼狈’。” 几乎是他的声音一落,四周被美色惊呆的人回过神来,她们尖叫着,疯狂着一哄而上,人如潮水涌来,转眼间,把马车完完全全地给淹没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三小去建康? 大伙把粉红票投给媚公卿,实在太浪费了。投给新书《卿本风流》,说不定还可以混个PK榜第一,得个一千元呢。呵呵。 ## 王轩回到南山时,已是秋天,他最小的妹妹,刚刚生出半月。 悄悄溜去见了一眼妹妹后,王轩发现自己对那个满脸皱皮的红猴子一点也不妒忌了。 又以最快的速度溜回堂房,王轩老老实实低着头,等他父亲出来。 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传来。 不一会,一片雪白的袍角,出现在他眼前。 盯着这个肃手而立,一言不吭的小子,王弘的声音清冷无波澜,“知道错在哪里?” 少年清声回道“知道。” “说说?” “儿既然遇上了谢氏鹤亭,便应该仔细回想父亲说过的,有关他的性格行事为人。做到心中有备,方能不被戏辱。” “还有呢?” “儿不该以己度人,应多注意细节。儿直到了建康,被众人围堵上才发现自己样貌太过,这是不该犯的错。” 不知为什么,这小子说到这里,语气中总有那么一点怨念。 王弘冷笑道:“你还在怪你母亲瞒骗了你?” 少年摇头,嘟囔道:“母亲本来不聪慧,错不在她。” “哦,错在何人?” 少年发现自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没有翻白眼,他瓮声瓮气地说道:“错在父亲。” 王弘淡淡问道:“说来听听。” 少年语气平平地说道:“母亲从小便责怪儿的长相,父亲每每听到,从不纠正。” 王弘缓缓坐在塌上,淡淡说道:“生为琅琊王氏的嫡子,你从小学会的第一件事,便是通过自己的判断,分辨出他人言语的真假。父亲不纠正,便是肯定么?” 少年束手听教。 王弘问道:“如城被围五个时辰的感觉如何?” 少年垂着头,无精打采地说道:“有垂死之感。” “垂死之感?样貌受之于天,他人赏之阅之,与你何干?下山半载,依然没有学得一个气定神闲!” 语气严厉,这是王弘对他的批评。 从小,少年的性格便跳脱了些,王弘为了纠正他,也没少费过力,可他一直到现在,还是不能令王弘完全满意。 盯着儿子,王弘又问道:“脱围之后,可有想过回报谢家郎君?” 少年肯定地大点其头,他眼珠子转了转,道:“现在不是时机。” “哦?” “他当日便返回建康,我如跟着返回,必定万人瞩目。。。。。。这回报,还得稍侯时日。” “出去吧。” “是。” 目送着儿子离开的身影,王弘轻声说道:“是时候让他游历四方,遍经风雨了。” 一个黑衣人出现在他身后,低声说道:“可小郎的样貌?” 王弘淡淡说道:“不是有你们护着么?”见黑衣人不答,他又说道:“这相貌也有好处,至少不会有性命之虞。” 黑衣人连连点头:也是,便是再狠毒的胡人,怕也下不了手杀害小郎。 垂着眸,王弘又说道:“少年气盛,最难经受的便是情之一字。记着,在必要时,可行击杀侮辱之事。我王弘的儿子,万不能被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伎迷了神魂。” 他这个儿子从小在山中长大,没有同龄的玩伴,不曾见过声色场所,更不晓得那些红尘女子的手段。以琅琊王氏的骄傲来说,最大的耻辱不是落入胡人手中被杀,而是被一个人尽可夫的低贱妇人所诱。 黑衣人恭敬地应道:“是。” 王弘又道:“轩儿太过招人,如果有男人想要染指,格杀勿论。” 这个时代男色盛行,他可不想他的儿子沉迷于男色。 “是。” 王弘又说道:“红尘丑恶千千万,不可让他。。。。。。”刚刚说到这里,一阵脚步声传来。 不一会,一个仆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郎君,家族来人。” 家族来人了? 王弘蹙了蹙眉。 那仆人朗朗的声音传来,“族长说,郎君与夫人自可继续隐于山野。可三个孩子已然长大,琅琊王氏的嫡子,不能没有见过风雨,经过繁华。” 顿了顿,那仆人又说道:“族长还说,小郎在建康半日,至今还有人在传说。既已出山,何必又缩回去,难不成,你王弘的儿子就见不得人?” 吞吐了一下,那仆人再说道:“陛下也说,他只怕等不到王弘的儿子出山,只能会会他孙子了。” 这句话却是反讽。 王弘沉默半晌,道:“把三个小子叫过来。” “是。” 不一会功夫,两个连蹦带跳的脚步声,混合着一个轻盈有力的脚步声传来。 远远的,还没有靠近,王夙奶声奶气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大兄,定是你让父亲蒙羞了,害得我们也要挨骂了。” 他的声音一落,另一个童子的声音传来,“非也非也,定是父亲见到了我们那英武的妹妹,痛定思痛,还是觉得我们如粉如玉的更加可喜。” 两小子叽叽喳喳,王弘不知不觉中,已伸手按在了额头上。 他咬着牙低低嘟囔,“真不知我怎么忍了他们这么多年的!” 王弘这话一落,站在他身后的黑衣人连连点头。这事不说王弘,便是他们也深感奇怪。 砰的一声房门被撞开,两个小家伙嗖地蹿了进来。 在他们身后,是闲步而来的王轩。 三人一进来,王弘便站了起来。他快步迎上,埋怨道:“外面风大,怎么你也过来了?” 额头上绑着一条毛巾,带着怀抱婴儿的奶妈一起进来的,可不正是陈容? 三个孩子这时才注意到母亲也来了。当下他们眉开眼笑,齐刷刷地围上了她。 扶着母亲在塌上坐好,王轩埋怨地说道:“母亲也真是的,你也不看看你年纪多大了?” 这话说得可不好听。陈容瞪了这小子一眼,瞟到他脸上的一道指甲印,脸上的郁闷变成了担忧。摸着那印,陈容蹙眉道:“你这孩子,被人围了堵了也就罢了,怎么还被抓伤了?不是教你练过功夫的吗?你可以从马车顶上跳着跑啊!” 她不提这事也就罢了,一提这事,王轩的气不打一处来。他忍着怒火,瓮声瓮气地说道:“若是还听母亲的,孩儿跑到马车顶上去,只怕腰带都被那些姑子扯掉了。” 陈容一怔,不由自主的,她眼前出现自家儿子被人把腰带一抽,裤子一掉,屁股一光的模样。 连忙摇头把那胡思乱想甩开,一侧,王凌王夙两个小家伙已是哈哈笑倒在地,滚成一团了。 听到两个弟弟的取笑声,见到母亲咬着唇忍笑的古怪样子,王轩突然反应过来,他朝着三人狠狠一瞪,转向王弘叫道:“父亲,我要回建康。” 他昂着头,冷冷地说道:“如城之耻,孩儿若是不雪,必成大恨!” 说这话时,他的眼前,浮现谢鹤亭那副风流闲适的模样。 王弘静静地看着儿子,轻声道:“安静些。” 一语吐出,两小子连忙把嘴紧紧捂住。 王弘看向三个儿子,淡淡说道:“族长派人来了,说要接你们回建康,我允了。” 一语吐出,陈容失声惊呼,王轩点了点头,两童子同时大呼小叫起来,“父亲,你生不出英武的弟弟这错,可不能怪到我们身上!”“父亲,你不能独占母亲!”“父亲,我再也不在半晚挤母亲的被窝了。”“父亲,我也不再在你的白裳上用猫爪画梅花了。”。。。。。。 听着两个儿子滔滔不绝的认错,王弘嘴角狠抽几下,那黑衣人目瞪口呆地听着,忍不住凑近王弘说道:“郎君,你能忍到现在才赶走这几个小子,属下实是佩服!” 这奉承话一出,王弘的唇角,再次狠狠抽了一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一家人 王弘决定一下,事情便摆在了日程表上。 不过陈容好不容易盼回了大儿子,哪里舍得他们在这个时候离开?经过几天的厮磨,最后终于决定二个月后,夫妇俩送三个儿子到建康后,少住几日则回。 一家人不用马上分开,不管是陈容还是几小,都是心头大松。 陈容的女儿在一天一天地长大。 二个月大时,小家伙已完全摆脱了皱皮红猴子的外表。 书房中,陈容盯着越来越白净的女儿瞅了又瞅,忍不住抱着她来到了正伏案疾书的王弘几前。 王弘忙了一阵,见妻子悄立案头,欲言又止,挑了挑眉,问道:“什么事?” 陈容把女儿放下,让她的小脸对着王弘,低声的,不安地说道:“夫主,你看小姑像谁?” 王弘瞅了一眼明澈中带着冷漠的双眸,淡淡道:“像我啊。” 他皱眉扫向陈容,道:“你又在瞎想什么?” 陈容的笑容有点僵硬,她低头朝着怀中的女儿瞅了又瞅,小小声地说道:“孩子还这么小,就双眉黑直而浓,眼眸明澈而冷,唇又薄,又不爱哭闹什么的。” 她咽了一下口水,很是不安地说道:“夫主,会不会真被那三个小子说中了,我们这个女儿,是个长相英武的?” 还别说,王弘本是不在意的,可听着听着,他的眉头便皱了起来。低头朝着女儿细细地打量几眼。 恰好这时,孩子也在抬头看向父亲。 明如秋水长空的眼眸,带着淡淡的琉璃色,这种色泽,使得她的眸光过于纯粹,纯粹得有点冷。 小脸蛋是白,那两道眉毛,确实是又直又挺又黑,配上那一头黑茸茸的服贴胎发,这孩子,很像个小郎。 慢慢的,王弘的眉头越皱越紧,直过好一会,他才说道:“孩子长得像他爷爷。” 王弘瞬也不瞬地盯着女儿,慢慢说道:“便没有一个孩子的长相合我心意的。”声音有点无力。 陈容正要回话,一阵轻快混乱的脚步声传来。 几乎是那些脚步声一入耳,王弘便向后一仰,放下了手中的书帛,而陈容,已是一脸慈爱。 “蹬蹬蹬”一阵蹦跳的脚步声一涌而来,人还没有入门,两童一模一样的脆生生的声音便争先恐后地传来,“我就说了母亲在这。” “那是当然,有母亲有旁,父亲的字写得好些,笑得谄媚些,白裳被风吹起来的时候,也飘荡些。” 这是表扬还是讥嘲?王弘深吸了一口气。自从这几个小子会说话后,深呼吸成了他惯常的动作。 砰砰砰几声,两小子撞了进来。他们一看到陈容和她怀中的小妹,便同时欢叫一声。 一左一右地冲到陈容面前,两童一人抱着她一边大腿,“母亲,要看妹妹,要看妹妹。” 陈容笑了起来,她把女儿小心地放在塌上。 女儿一放平,两童子便一左一右地扑到了她身边。 陈容朝奶妈看了一眼,示意她就近照顾后,轻步来到王弘的身后。 轻轻给他揉按着肩膀,陈容低声说道:“这次回建康,只怕注目者众多。” 顿了顿,她叹道:“有时想想,还挺怕的。” 王弘温柔地抚着她的手,正要安慰,王夙在那里大叫道:“阿凌阿凌,你看小妹,她的眉毛生得好有趣味哦。” 六岁的童子看了一眼妹妹,比了比自家兄弟,眨着大眼说道:“阿凌,妹妹的眉毛好像一把剑哦,不像我们的,像柳叶。” 另一个童子也认真的比了比,最后他大点其头,一脸同情地说道:“妹妹这眉毛太丑了,哪像我们的,比母亲的眉毛还好看。” 几乎是这童子的声音一落,一侧的王弘已低着声音,沉沉命令道:“这种话,以后不可再说。” 两童异口同声地问道:“为什么?” 王弘的声音淡而冷,“没有为什么?” 王凌朝父亲大大做了一个鬼脸,笑嘻嘻地说道:“父亲不用说我也知道的,父亲是在伤心呢。好不容易生出个英武的孩子,却是个小姑。” 他这话一落地,陡感书房中冰寒彻骨,两童心意相通,同时腰一猫,一个闪身蹿出了书房。 二个月到了。 生产后的陈容,因为体质本来就好,也休养得差不多了。 一家人略事准备,便坐着马车,带上二十几个最精悍的护卫出了南山。 江南的山水,总是软中带着几分绵,绵中带着几分情。车队不急着赶路,便一处一处的风景看来,听着吴侬软语,看着青山流水,其中情致,犹胜平时。 因为孩子还小,陈容不放心,便与奶妈共居一车,一起照看着女儿。 听着两个儿子叽叽喳喳地欢叫声,看着越来越近的巍巍青山,陈容扬唇一笑,轻声道:“这一次,我真不用怕了。” 两童子对建康向往已久,一直催着赶路,加上他们体质又好,经得起折腾。不过一个半月后,便来到了如城。 过了如城,便是建康。 旧地重游,王轩斗笠下的双眼精光闪闪。这时正是午时,他两个弟弟折腾得睡着了,整个队伍也显得安静多了。 慢慢的,车队来到了王轩上次吃了大亏的地方。 连忙把斗笠再压下一点,王轩本是想把车帘拉下的,不过想到父亲的教导,便按下这冲动。 只是放在腿旁的手,慢慢地握上了玉笛,他握得甚紧,浑然把这笛子当成了兵器。 如城还是老样子,长袍大袖,衣履风流。 在王轩四下打量时,四个形迹古怪的人进入他的眼中。 马车渐渐驶近。 在擦肩而过时,四人的对话声飘荡,本来便耳目灵敏的王轩,连忙侧耳倾听起来,“都半年了,还不见当日那少年的行踪,定然是不再来了。” “就是,主子用这种守株待兔来抓人,不行的。” “主子说了,那种绝色百年难得一遇,要得到更是难关重重。你想想,这半年中主子连庄子都造好了,黄金脚链都准备了,只等他出现呢。” 压低声音,那人又说道:“主子说了,那少年与谢鹤亭相识,显然也是个有身份的。如遇到他,事情需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就在这时,一人叫道:“主子来了?” 四人同时转头看去。他们刚要叫唤,却看到主子对着自己的方向,强按着狂喜的表情。(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王弘的忧虑 只见那主子深深地盯了这边几眼,不等四人开口,他身子一晃,人已消失无踪。 四人有点纳闷,他们相互看了一眼,最后一人追了过去。 王轩沉吟起来。 他挥了挥手,召来一个护卫,对他低声说道:“盯着那几人,看看他们的主子是谁,住处在哪里。” “是。” 这一次,随他们来的护卫虽然只有二十几个,可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是深得王弘信任的。想当年,王弘走南闯此,在胡人境内呆了数年,可就是有他们在,才能一次次逢凶化吉的。 可以说,若论追踪躲藏,杀人放火的本事,这些人少有敌手。 那护卫走后,王轩的眉头还是越蹙越紧,刚才那四人交谈,因四周杂音太大,他们语速又快,真正传入他耳中的,不过十之三四。 可就这三四成,让他警觉到危机和不快。 令马车来到王弘的旁边,王轩低声唤道:“父亲。” 他的声音不大,可那清悦动听,宛如音乐的声音,还是令得左右几个人回头看来。见状,王轩又把斗笠压了压, 王弘的声音传来,“什么事?” 王轩蹙眉,好一会才说道:“刚才隐约间听人提到孩儿,似想不利。” “哦?” 王弘的声音一惯悠然,他淡淡说道:“对你不利?那必是因为你的长相了。你的长相,是过了些。” 什么叫过了些?王轩眉心跳了跳。 这时,王弘的声音继续飘来,“便是建康,如你这长相的,也数载不见了。。。。。。虽然世人困于你的姓氏,敢妄动者不多,可还是有一些人,他们只图一时之欢乐,把生死性命家族,都抛在脑后。这种人是你必须防备。” 顿了顿,王弘语重声长地说道:“轩儿,这是第一步,你生就这般模样,需学会应对之策。这一路上,父亲不会插手,便是到了建康,父也不会理。刚才父亲已然下令,所有的马车都摘去家族标志。” 他缓缓说道:“我王弘生了三个儿子,个个都有娇女之忧。哎。” 王轩一听到父亲的叹息,眉心便猛跳了几下。他很不喜欢父亲看向自己的目光,当然,他的两个弟弟也不喜欢。一年一年,随着他们越来越大,父亲常会细细地打量他们一阵后,这般长叹一声,然后便牵着母亲的手,去看那巍巍雄峰,想着怎么才能生个英武的儿子出来。 因此,王轩在一阵恼火后,冷冷回道:“想过了数年,当父亲你英武的女儿长大后,自会有贵姬愚女,令你生出俊儿之患!” 不等王弘发话,王轩连忙令马车向前驶去,来到了陈容身侧。 他知道,在母亲身边,他那个父亲会不自觉的变得温柔,还容易心软些。自己刚才一时口快,只有呆在这里才能免祸。 王弘确实气到了,他喘了一口气,咬起了牙关。 瞪着儿子远去的身影,王弘郁闷地想道:我堂堂丈夫,一天到晚忧心皮相小事,实是无稽! 他是不想忧虑的,在他的计划中,他生出的孩子,无论男女都诗才横溢,胸怀锦绣文章。天子可以帮,就出仕解百姓忧苦,不可以帮,就为世间名士流连山水。 哪里知道,找了陈容这个妻子后,生出的儿子,个个不是像她就是像自己。(=这简直就是废话。) 王弘从来不知道,他那妖媚明艳的妻子,这么会遗传。三个儿子一个个尽挑着她妖的,艳的,媚的地方像。有了那样的底子,再把他的一些特征凑一凑,一个个怎么看怎么都如粉如玉。好不容易盼个女儿出来,也不合时下的目光。 天下有那么多的事可做,有那么多的事可忧心。可王弘发现,这种天定的相貌之忧不解决,他们以后的路很难顺畅。总不能朝堂中一开口,便满殿之人都变得痴呆吧?这样一来,有再多的才干和抱负,都显不出了啊。 世人虽重皮相,可那皮相,万万不能太过啊! 好不容易到了一个大城池,众人当然要休整一下。挑了一个大酒家,王弘和陈容各戴上纱帽,让护卫们抱着两个睡熟了的童子,走下了马车。 王轩落在后面。 少年一下车,便敏感地发现,有好几束目光逼人而来。 少年顺着目光回过头去。 这一回头,哪有看到异常。少年蹙起了眉,提步踏入酒家。 刚刚入内,王轩便听到父亲在命令,“你们一应举止,全听小郎支使。”他看向王轩,纱帽下笑容浅浅,“便是用餐就寝,也由小郎安排。” 说罢,王弘入塌。 陈容虽然不明白具体事由,可她知道丈夫这是想锻炼儿子,便含笑坐下。 望着戴着斗笠,玉树临风般的儿子,陈容忍不住说道:“真不知轩儿以后找个什么样的妻子。” 她本只是随口说说,一旁的王弘已淡淡回道:“人心险恶,现在谈论婚嫁太早。” 听到丈夫口中的不放心,陈容妖媚的白了他一眼,略哑的嗓子低低笑道:“你啊,就是想太多了。” 陈容说道:“轩儿我是知道的,他心高气傲,想事又周全,真要迷恋上哪个女郎,怕是不易。” 顿了顿,她问道:“对了,这次他们去了建康,家族会如何锻炼轩儿?” 王弘说道:“轩儿已十三,可以知妇人之事。第二步,家族必有人带着他们出入各大红楼,在会见天下名士风采的同时,见遍世间色相。” “这是第二步?”陈容好奇地问道:“第一步是什么?” “第一步么?”王弘含着笑,看向正端详着酒楼来往人等,以及令护卫们注意酒菜诸事的儿子,慢腾腾说道:“第一步,便是适应他们的外表和身份!轩儿若能敛去他那如妖如月的光芒,便是大成。” 这一下,陈容不解了,她盯着儿子,喃喃说道:“这天生的相貌,怎么敛得了?” 王弘在一旁冷声说道:“敛不了,就培养另一种气质来盖住它!”这一点陈容却是明白的,如那冉闵,他也很俊美,可任何人看到他的第一眼,见到的不是他的俊,而是他那让人敬畏的煞气!(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人的名儿 最后三天,大伙的粉红票留着会浪费,给了别人我妒忌,不如都扔给我的新书《卿本风流》吧。哈哈哈。 ## 酒菜已经布上。 这里都是一人一几,每个人的酒肉全部分开来食用。 其实不用王轩吩咐,众护卫也会把酒肉细细检查一遍。 转眼,王轩自己的酒肉也上来了。 伸出筷子,顺手拿出一块烹得入口便溶的野猪肉,王轩含入嘴里。 几乎是肉一入口,他便敏感地注意到,盯向自己的一道目光,亮了亮。 慢条斯理地,王轩从怀中掏出手帕,把那块肉吐出,优雅地扔到一侧。 王轩的长相如此俊美,自然引得众人频频看来。此刻他的小动作,也清楚地映入众人的眼中。 在一众愕然中,王轩懒洋洋地右手一伸,道:“拿下他!” 他指的,是缩在柜台后的掌柜! 一言吐出,掌柜的大惊,嗖嗖几下,两名护卫毫不犹豫地站起,大步走到掌柜的身边,一把拎起了他的衣襟。见他想要大叫,另一护卫顺口掏过一块桌布,塞在了掌柜的嘴里。 王轩冷冷地说道:“一刻钟内,我要知道他受了何人指使!” 他连那鼎可能有问题的野猪肉,提也不提,便直接定了那掌柜的罪。 见他如此,酒楼中众人面面相觑之余,也露出了一分不忍之色。 提着掌柜进入后面的护卫,很快便过来了。把那掌柜地朝王轩面前一摔,一护卫走过来,对王轩低声说了几句话。 听着听着,王轩的脸色一沉,愤怒的火焰在他的凤眼里流荡。 沉吟一会,王轩手一挥,冷声说道:“上路吧。” 众人虽然还饿着,可这食物明显有问题,自然也用不着继续进食了。随着王轩一挥手,包括王弘陈容都站了起来。 走上马车时,王轩又命令道:“挂出家族标志。” 众护卫一凛,马上应道:“是。” 几乎是琅琊王氏的标志挂上的那一瞬间,四周的喧哗也罢,笑闹也罢,都是一止。无数围观的目光,在这一刻变得敬畏而仰慕。 而人群后面,一少年扑通一声软倒在地,颤声道:“琅琊王氏的嫡脉?” 两护卫连忙把那少年扶起,哑了一会,一个中年护卫低声道:“那着白裳的,便是琅琊王七,那美少年,是王七的大儿子。” 这话一出,左左右右再无声息传来。 许久许久,那少年嘶哑地说道:“他们不知道是大哥。。。。。。”刚说到这里,他想到落在琅琊王氏手中的那掌柜,便哑了声。 嗖地一声,少年转向一个俊雅,风度翩翩的青年,对着脸色苍白的他急急说道:“大兄,你跑吧。离开这里,到蓟城,到洛阳去!他琅琊王七再了得,难不成还能把手伸到胡人境内?” 听着听着,青年摇了摇头。这时,一中年人说道:“没用的。” 中年人说道:“当年,我们的人不过是说了一句愿以万金购得光禄大夫,王七便把建康城的地下暗馆全部拔了,那一次暗馆损失了七成元气,至今未曾完全复原。” 顿了顿,他说道:“当年的光禄大夫,还不曾嫁他,现在冒犯的却是他的长子。再则,不管是皇室还是琅琊王氏,都对王七这个嫡长子寄以厚望。便是他放手,琅琊王氏也不会放手。” 中年人的话说不下去了。 事实上,所有人都无话可说了。 他们齐刷刷地看向这青年人。 这青年人,是他们的少主,他才略非凡,很让众人心服。 在众人的目光中,青年人苍白着脸看着琅琊王氏远去的马车。他的眼中,闪动着炙热而痛苦的火焰,那俊雅的脸孔,全然都是绝望。 好一会,他哑声说道:“我是真心倾慕。” 一瞬不瞬地盯着那远去的马车,青年惨然一笑,喃喃道:“为什么他偏偏要是琅琊王氏?” 呆立良久,他闭上双眼,道:“我今晚。。。。。。病逝!你们替我陪罪,直到他满意为止。” 说这话时,他右手的拳头握得死紧死紧,一遍又一遍地低念道:“王轩,王轩,王轩。。。。。。。”仿佛这般反复的吟诵,便可以把那绝美的少年烙刻成永恒。 马车出了如城。 王轩驱着马车来到王弘身边,低声把事情说了一遍,道:“父亲,如此羞辱,儿一定要用鲜血清洗!” 王弘应了一声,他淡淡说道:“他们会来陪罪的。” 他看向儿子,微笑道:“你把家族标志挂上,不就是等着他们前来吗?” 王轩绝美的脸上带着一抹郁怒,他咬牙说道:“那厮,那厮明明是男的,他还。。。。。。父亲,这事太可恨了,我要扫了他们!” 王弘淡淡一笑,“这是你的事。” 他拉下了车帘。 马车中的陈容,望着儿子气呼呼远去的身影,恨声说道:“那地下暗馆太可恨,实在太可恨了!”她看向王弘,问道:“便不能灭了吗?” 王弘摇头,他低声说道:“当年太后被辱,尚不曾令得暗馆灭亡。你当年被他们相中,我以令牌为代价,也只是除了建康城里的。。。。。。阿容,当今世上,贵族们醉生梦死,那暗馆的背后,实是诸大世家和皇室。他们不灭,暗馆无法灭。” 他握着陈容的手,道:“不过经此一事,轩儿的身份会以最快的速度在地下传播。以后的人要动他,就会思量思量了。” 第二天傍晚,一批陌生人找到了他们,他们奉上一颗装在木盒中的头颅,还有无数的金银财宝后,王轩思量良久,还是放走了他们。 不过,直到他们走了,琅琊王氏的人还在调查,在他们而言,是无论如何也要弄清楚,对王轩动心思的人,是不是便是伏诛的人。事关家族尊严,谁也不会任由他人糊弄。 这一天,车队来到了建康城外。 离城门还有十数里,浩浩荡荡的迎接队伍便塞满了官道。 望着远方的人影,一个四十来岁的大胖子凑了过来,笑道:“王公,七郎归来可是天大的喜事啊。听说轩小郎风姿高绝,不知婚否?” 另一个白皙清秀的汉子走了过来,高声说道:“轩小郎在南山那地方,怎么可能定了婚,王公,我陈氏愿再亲上加亲。” 这一侧,一个太监的声音尖细地传来,“你们都是千里挑一的美人儿,太后和陛下既然把你们赏给王七郎,那么讨好他,博得他的欢心便是你们的任务。切记一点,如能成为琅琊王七的妾室,可以保你家人一世富贵。如果能为琅琊王氏生下一儿,可以保你家族三世富贵!” 在众美人明亮的眼眸中,那太监加重了语气,“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们被他赶了出来,那红楼里千人枕万人尝的日子,便是你们的将来了。”他声音一提,“可有明白?” 众女娇声道:“明白的。” 这太监说的失败的后果是可怕,可众女并不以为然。刚从宫中出来的她们自是明白,不管论才还是论美貌,自己都是世间佼佼者。他琅琊王七除非不是男人,否则,他逃不过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齐亮相 新书《卿本风流》今天上架了,喜欢林家成的朋友,可以去宰那书了哦。不过千万千万要记得——订阅。不管是一章还是几章,求求你们,订阅一下,在最重要的新书期,给我最大的鼓励! ## 车队迤逦而近。 转眼间,一袭白裳的王弘率先出现。在他的身后,是精悍之极的护卫,在护卫后面,又有几辆马车。那几辆马车落得有点远,听上去,似乎里面的人吵闹正欢。 看着这个皎如明月,片尘不染的男子,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暗中喝起采来。 王公迎出,他还没有开口,一个名士大赖赖叫道:“七郎,你那美貌儿子呢?” 这美貌两字一出,王弘嘴角抽了几下。 他暗叹一声,忖道:不管怎样,还是得见人的。 他刚要挥手,一阵娇语声传来,紧接着,一个女郎憨憨叫道:“一别十数年,七郎风采更甚往昔啊。” 王弘朝那女郎瞟了一眼,他没有开口,另一少年笑道:“一别十数年?不知女郎今日几岁了?” 这话一出,笑声大作。 这时,众家族来的人,见王弘这个当家的下了马车,一道围了上去。 与王弘一年不见的瘐志,笑嘻嘻地推开众人冲上前来,嚷道:“你这小子还真来了?啊哈哈,这一次大伙可是给你们一家人备了好礼了。” 他朝着高陈两家的人一指,咧嘴笑得憨,“这两家备好了女儿,准备给你家那美貌小子当老婆。” 然后,他又朝着那踩着八字步走近的太监一指,扯着嗓子说道:“那个嘛,是陛下和太后派来的,看到没看到没?那一堆可都是美人啊,她们嘛,是陛下怕你看陈氏阿容看烦了,给你解解馋的!” 瘐志的声音响亮无比,说起话来又肆无忌惮,就这么直愣愣地把各家的意图指出来了。当下,高陈和皇家的人,都愣在当地,一张脸不知是变青的好,还是涨红些好。 瘐志津津有味地欣赏了三家的表情,头一转,目光盯向那越驶越近的几辆马车,扯着嗓子怪叫道:“陈氏阿容!” 声音一落,马车车帘一掀,陈容那艳丽明媚的脸,出现在众人眼前。 对上她,众人同时双眼一亮,不由想道:当日看这陈氏阿容时,总觉得她配不上王七郎,现在再看,却是匹配得紧。 他们不知道,陈容这些年来生活安稳,又与王弘恩爱,再加上儿女疼她,那气质中,已由以前有点轻薄的媚艳,变成如今雍容安详的明艳。 对上陈容询问的目光,瘐志嘎嘎笑了两声,叫道:“你再慢些,你的丈夫便是他人的了!” 语气中满满都是唯恐天下不乱。 陈容一笑,她红唇一扬,眨着眼睛晒道:“你呀,还是这样。” “什么还是这样?” 在瘐志不满的轻哼声中,那太监带着十几个花枝招殿的各色美人,站到了瘐志身后,也面对面的忤在王弘眼前。 那太监朝着王弘一礼,尖声说道:“咱家见过王家七郎。” 王弘瞟了他一眼,略略点头。 太监看向他,又说道:“咱家奉陛下和太后旨意。。。。。。。”刚刚说到这里,只听得马车中同时传来两个脆生生的童音,那童音端的响亮,直把太监的声音压了下去。 太监眉头一皱,正要提高声音,却看到嗖嗖嗖,所有的目光,竟然都转向了那马车处,竟是没有一个人注意他了。 太监极是不满,他也转过头去。 这一下,他也呆住了。 只见陈容的马车上,嗖嗖两下,蹿出了两个粉团粉团的身影。那两个身影动如脱兔,行如闪电。他们嗖嗖嗖嗖,转眼便蹿到了王弘身后,然后,一个利落的翻身一跳,爬到了王弘肩膀上坐下,一个双手一攀,抱住了王弘的背,脑袋则从他的肘窝里伸了出来! 于是,这么一转眼,刚才还玉树临风,皎然如风,翩然若仙,不沾人间烟火的王弘王七郎,便成了吊着两只猴子的桂花树。树虽美,白衣虽洁,气质虽仙,可怎么看,怎么都让人产生一种滑稽之感。 王弘依然不动如山,只是唇角抽了抽。 两个小家伙挑好位置后,同时伸出头看向众人,叽叽喳喳地叫道:“那就是太监?”“喂,姓太的丑八怪,你带的这一群女人,是来干什么的?”“笨,肯定是给妹妹当奶妈的!”“你才笨,奶妈要这么多吗?我看她们是来给我们洗衣服,涮马车的。” 最后一句话落地,两童子达成了一致意见,因此他们同时回头,同时用那脆生生的声音命令道:“来人,把这些女人带下去洗衣服,涮马车!” 无数痴痴呆呆的目光中,一护卫朝他们拱了拱手,苦着脸说道:“我的两个小郎君!这话不能明着说的,得暗着做的。” 两童子明白过来,马上大点其头,不再强迫他们把众女带下去。 此刻,他们还是一个坐在王弘肩膀上,一个被王弘夹在腑下。。。。。。 回过神来的瘐志,一脸同情地看着王弘,道:“怪不得七郎你从来不把他们带出来。。。。。。哎,要维持你的谪仙风范,这点是有必要!” 瘐志在这里嘲笑不已,旁边的人可没有他这么冷静的。一个个还要呆呆滞滞地看着这一幕。 好一会,一个女郎突然尖叫道:“唏——好美的童子。” 女郎的话,把众人从冲击中惊醒过来。他们同时打量着这两孩子,越是看,看是喜欢,越是看,越是看不够。 一中年男子叹道:“如此美貌的童子,想来,天下间再也无出其右者!” 另一人点头道:“再过几年,不知要倾倒多少世人!” 他的声音刚刚一落,便给哑住了。 不止是他,所有人都呆住了。 一个个转过头,目不转睛地张望中。 王弘不用回头,也知道他们在看什么,他脸上的肌肉抽了抽,突然冷喝道:“王轩,把纱帽戴上!” 王轩清脆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是。” 然后,王弘一手一个,摘下两个小家伙,把他们朝地上一扔,命令声依然冰冷,“把这两个混小子关到马车中!” “是。” 两个护卫走出,一人抓起一个,放到了马车里。 王弘看向恢复神智,气氛也终于正常的左右,喝道:“入城吧。” 一令吐出,马车驶动。 一直到入了城,他的四周才恢复了正常的喧嚣。(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报复 十数年没有来过建康城了。 陈容游目四顾,城池依旧,鬓香依旧,只是她的心态,再也不似以前那般,惊惊惶惶如孤雁。 仿佛感觉到她复杂的心思,王轩握紧了母亲的手。 此刻车帘掀开,众人早被王轩的名声吸引了目光,看到他的动作,一阵唏嘘声隐隐传来。 嘘唏声中,一个女郎有点尖哨的声音传来,“应该听从圣人之言,生母不养儿,养母不生儿。不然的话,堂堂大世家生出的儿子,为了母亲,连基本的人伦之礼都不知,连父亲之事都横加干涉,实是骇人听闻!” 那话尖刻无礼,分明是针对陈容母子而来。王轩抬头盯去,对上他的目光,那戴着纱帽的女郎,抬起尖尖的下巴,毫不避让地直视着王轩。 王轩眉头一蹙间,一护卫凑近,低声解说道:“那位是文公主,当年的九公主是她姑母。” 王轩点头。 那女郎随从十数,也是气派得很,她见王轩瞟了一眼自己便不再理会,当下瞪向陈容,冷笑道:“鄙俗之人终是鄙俗之人,便是嫁了高门也成不了凤凰!” 这一次,几乎是她的声音一落,一粒小石子已滚落在王轩掌心。他面孔微侧,伸手摘下纱帽,在引得四周尖叫声大作时。嗖地一声,手指一弹,掌心中石粒闪电般地射出,“叭”地一声,重重击中了那女郎昂起的下巴上,那鄙薄时扁起的上唇! 石头虽然不大,可它极快极准,劲道十足。蓦地一声惨叫中,那女郎上唇鲜血淋漓,半颗门牙随着鲜血滚落于地。 那女郎痛到极点,又看到自个夹在鲜血中的门牙,凄厉地惨叫中,双眼一翻,整个人向后晕倒着。 这一变故极快极突然,直到那女郎惨叫晕倒,她的护卫们才一拥而上。急急扶着她,一人捡起那带血的石粒,厉声喝道:“谁?谁干的?” 他瞪大眼,朝着王轩身周的众护卫看来。至于王轩,倒是没有人在意他——在这个贵族人人文弱的时代,他们想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美貌至斯的少年,居然会这么不文弱。 众人叫的叫,抬的抬,不过片刻,那一角落已是吵嚷一片。 。。。。。。这一点,并没有影响到王弘等人。在这个贵族们注重风度,流行修练气定神闲功的时代,别说一个公主,便是陛下出了事,他们也会不慌不忙。 文公主的护卫盯着这边一阵,终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质问。他们低语一阵,抬着文公主放上马车,急急向皇宫驶去。 他们一走,王弘终于转过头来,他淡淡地瞟了一眼重新戴上纱帽的儿子,嘴角微不可见地扬了扬。 陈容也在看着王轩,她双眼一弯,压低声音说道:“这一招声东击西使得不错!” 得到母亲的表扬,王轩傲慢地把纱帽压了压,淡淡反问,“母亲何出此言?轩儿怎么听不明白?” 这小子,还真是做戏做上瘾了!陈容白了他一眼,忍不住满意的笑逐颜开。 围拥的众人中,只有那太监,正紧紧地瞅着四周,认真地打量着众人的表情。 他白胖的脸上有点阴郁。 回过头,朝着花枝招展,正一边悄悄的,满意地打量着王弘,一边彼此取笑嘻闹的美人们看了一眼,太监心下惊道:那件事,怕是没有这么容易! 车队这时快驶入乌衣巷了。 乌衣巷,乌衣巷,王氏子弟谢家儿,皎皎碧玉凤栖桐,隔他十里犹有香。 这乌衣巷,从中出过无数惊才绝艳的子弟,无数风流超绝的名士。便是你远在胡地,便是你隔他千里,只要你是晋人,就会听到过它,向往过它。 这地方陈容没有来过。 便是嫁给了王七,便是她也曾名动天下过,她都没有资格,也不曾被邀请进入此地。 直到此刻。 望着掩映下深深树木下的石板路,望着掩藏在围墙后的千年世家,陈容的双手,紧紧地绞成了一团。 这时,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阿容。” 是王弘的声音。 陈容还没有抬头,便已是一笑,她抬头看向他,媚艳的眸光中,带着些许紧张。 她的丈夫,本来被各大家族,被贵族名士们筹拥着,可这一刻,他感觉到了她的心思,便抛下那些人,来到她的身边。 陈容朝着那些贵族名流望了一眼,还不曾开口,王弘已温柔如水地说道:“休要紧张。” 他微笑低语,“他们都不如你!那里面的妇人,便是华服满身,便是诗才惊人,也远不如你。没有必要在意。” 冯宛重重点了点头。 夫妇两人相视一笑,王弘的马车返向权贵当中。 依然,这一幕被无数人看在眼里。 投来的目光太多,一时之间,四周都变安静些了。 望着陈容艳丽的容貌,被挤到外围的陈公攘等陈氏长者,这时都慨叹出声。。。。。。他们也只能慨叹,陈容从出家的那一刻,便已不再姓陈。 太监的身后,众美人也看到了这一幕,与那太监阴郁寻思的神情一样,她们也安静下来。。。。。。事情,好象真不是那么简单呢。 只有远远的,悄悄地打量着王轩的几个少女,才是欢喜的。她们的长辈,正要把她们中的某个许给王轩。。。。。。本来,王轩有那样的母亲,她们实是不喜欢的,可想到天下闻名的王七郎,想到刚才所见的,绝美得令人目瞪口呆的轩小郎,她们才愿意不去想那个很一般很一般的主母。 可是,这一刻,她们心底溢出了隐密的欢喜,也许,眼前这个令人痴迷的轩小郎,也会如他的父亲对母亲那般对自己呢? 这时,王轩清脆略低的声音传来,“快到了。” 陈容应了一声,见他直直地盯着前方,不由顺眼望去。 这一望,陈容哑然失笑,只见隔了四五十步处,一个长腿俊美,丰神如玉的青年,正摘下斗笠,朝着王轩的方向眨了眨眼。几乎是他那个动作一做出,她年少的儿子便慢腾腾的,一字一字地说道:“谢鹤亭!” 他念得甚慢,似是从牙缝中一字一字迸出,陈容听了,正准备说一说儿子。极为突然的,只见她儿子把纱帽一扔,翻身跳下了马车。 他是何等风采? 这一跳,这一露面,瞬那时,便粘住了万千目光。 王轩丝毫没有注意到众人投来的目光,他微眯着斜长稍挑的凤眼,朝着那谢鹤亭抛了一个似媚似睨,足以让所有人都惊心动魄的目光后,邪魅一笑,露着雪白的牙齿,少年清悦微扬的声音响起,“谢君,好久不见了!” 他倚于车辕,斜长的凤眼中满满都是春光,“当日郎君曾说,曾在梦魂中见我,若得相守,便为身下臣,也是甘愿。不知此言,还做数否?” 轰—— 如一个惊雷响起,四下惊骇了一片。 少年的话不隐晦,这里人人都可以听懂。 一时之间,无数的目光都看向谢鹤亭。。。。。。这个谢家郎君,风流多才,却一直不肯娶妻。 他曾与苏竟等美少年交好,虽然那些人都说他清白,可这样一个俊美之极,天生风流的人物,不可能对男人和女人都不感兴趣。 直到此刻,众人这才明白,原来谢家郎君,是个喜欢被压的。 直到此刻,众人这才醒悟,原来他喜欢的,是王家轩小郎这样的人物! 所有所有的惊骇,加起来,都不如陈容。她不敢置信地瞪着自己儿子,在她的印象中,她这个儿子挺纯真的,什么时候起,他竟然懂得用他那绝世之姿来欺负人了? 惊骇中,王弘瞟了一眼儿子,摇头低语,“陡一见面便出言报复,真没耐性!”倒是那个惯常保护王轩的护卫在旁应道:“郎君此言差矣。现在大伙都不知道轩小郎的本性。他得趁着别人不曾防备时攻击,此可谓出奇制胜。” 这个时代,男风是时尚。 这个时代,男男相好,没有人在意。真要说在意,那就是很少有贵族,会愿意当那个被压的。。。。。。毕竟那种事,千古以来都是娈童下臣的任务。 最最重要的是,几乎没有人会怀疑轩小郎在撒谎,毕竟他还只是一个年方十三的稚嫩少年呢。 ¥¥ 新书《卿本风流》真的肥了,都上架了,可以开宰了,喜欢看林家成的书的朋友们,不妨去看看。喜欢的话,要记得订阅哦。 没办法,毕竟订阅才我们太重要太重要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保护 王轩一言吐出,见到谢鹤亭成功地被自己激得木立当场,一张俊美的脸越来越青时,少年哈哈一乐。 一边笑着,他一边朝着谢鹤亭大大眨了一眼,失望地说道:“开开玩笑罢了。谢郎久盛风流之名,不料是个无胆之辈。” 说罢,他也不管众人信是不信,衣袖一甩,大模大样地跳上了马车。 直到马车驶动,被惊呆了的众人这时才清醒过来。 无数女郎挤向王轩的马车,她们尖着嗓子叫道:“小郎小郎,你刚才真是开玩笑的吧?” “小郎如此风采,若只恋于男色,我等何辜?” 不过这些尖叫也罢,水果也罢,都无法砸到王轩了。琅琊王氏的护卫们已经上前,护送着他们的马车驶入府门。 吱呀一声,多年不曾打开的铁门缓缓推开,王弘的马车被迎着入了府。 这便是琅琊王氏。 陈容只是打量了一眼,便瞟到不远处那紫红粉绿的一片鲜艳。那里,是琅琊王氏的女眷们了……在时人的眼中,她们是比皇后太后还要尊贵的存在,在陈容的心里,她们是堪比洪水猛兽的可怕之物。 就在陈容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时,王轩握紧了母亲的手,道:“跟着我便是。”他看着母亲,认真地说道:“父亲是名士,儿也不稀罕这些人喜爱与否,母亲,你不必与她们打交道,跟着我便是。” 在王轩安慰着陈容时,马车停了下来。嗖嗖,两道人影跳下了马车,冲到了陈容的马车前。 看到两个童子像门神一样,一本正经地守在陈容马车两旁,一个气质出众,显得高贵而极有素养的少妇走了过来。 这少妇是琅琊王氏中的出名的人物,虽是妇人,却有着不输于丈夫的文才智慧,是名躁一时的才女。 少妇走到两童子旁边,她朝马车中的陈容不屑地瞟了一眼,向两童子好奇地笑道:“你们忤在这,当门神么?” 两童子一本正经地摇着头。 少妇好奇了,她问道:“那是为什么?” 一童子脆生生地说道:“母亲胆小,我得保护她!” 另一童子马上打断,奶声奶气地说道:“不对,是你们目露不善,我们得未雨筹谋。” “什么叫未雨筹谋,这个叫一致对外!” “错,为上将者,不厌其细,这招叫有备无患。” 两童子脆生生的声音,又是好听又是肆无忌惮,直让人听得哭笑不得。那少妇呆了呆,她盯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一眼,看向马车中,被王轩紧紧握着手的陈容,突然叹息一声,道:“妇虽无才,却是有福。” 陈容笑了笑,伸手抱过奶妈递来的女儿,没有回答。 她走下了马车。 看到陈容走下,贵妇们齐刷刷向她看来,至于那些天之娇女的琅琊王氏的女儿,更是瞪大了眼。 陈容也看到了她们,她有点犹豫了,要不要听儿子的,不理她们,自顾自地走掉? 这人与人之间的争斗,明嘲暗讽,在以前她是经惯了的……可现在,数载安逸,早已磨去了她那咄咄逼人的,警惕的锋芒。她既是懒,也是不敢与这些人打交道了。 就在陈容犹豫时,一个中年贵妇吩咐几句,当下,四个婢妇向陈容走来。 虽是婢妇,这些妇人衣着华贵,举止自若,一点也不输给寻常的大家之妇。 她们刚刚走到陈容面前,王轩从马车中跳了下来。 他大步走上,牵着陈容的手,朝那些婢妇们说道:“我母亲不耐烦与人相处,就不需要你们招待了。” 少年清脆的声音,绝美的容貌,令得四下一阵安静,令得那几个婢妇,也是张目结舌。 这时,一个长辈走了过来,他皱着眉头对王轩说道:“堂堂琅琊王氏的嫡子,怎地心思用在这些妇人小道之上?放开你母亲的手,她自有人招待,你管好你自己便可。” 王轩挑了挑眉。 他不但不理会这长辈的指责,反而牵紧了母亲的手。凤眼一斜,少年绝美的脸上荡漾着一股杀气:“叔叔谬矣!我的母亲,由不到他人轻鄙指点!” 令得那长辈一僵时,王轩被两个弟弟叽叽喳喳的声音吸引了去。 却是两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王弘身边,只见他们各自牵着父亲一声衣角,半拖半扯地拉着父亲朝这方向赶来。 这时刻,好一些目光都在盯着王弘,他的故友,他的宿识,都准备好了与他打招呼。 可这两童子实在力气很大,他们一边拖着王弘的白裳,一边脆生生地嚷着,“父亲,母亲胆小,阿凌也胆小,你得陪着我们。” “胡说,我才不胆小!” “笨,我是骗父亲的。” “……父亲,你惯喜抛开我们呼朋喝友,不过今天你得背着我们做。” “对对,现在父亲你应该陪着我们。” 叽叽呱呱声中,频频揉搓着眉心的王弘被推到了陈容身侧。 不等他开口,陈容已苦笑着说道:“我真表现得那么明显?你看大伙,都看着我。” 王弘摇了摇头,低声道:“他们一入府便这般做来,只是为你造势……阿容,你平素与他们说了些什么?怎地他们防备那些妇人,便如防备虎狼?” 陈容一怔,不由寻思起来。 一家人一边说着话,还是在向前走去的,他们这是往族长所在的院落走去。 望着三个儿子跟前跟后的身影,一阵嘘唏声不时传来,“三个如粉似玉的孩儿,硬被这媚俗之妇教成偏执短见之辈!” “面见族长,跪见祖宗,那连姓氏都丢去了的妇人,怎配前往?” “罢了罢了,休说这些。七郎并无出山之意,休要逼得他们又回去了。” “呸!都是那贱妇,令得大好男儿都成缩头之辈。” 三个儿子对陈容近似偏执的保护,确实太扎眼,太不合乎时人的想象。虽然本朝首重孝道。可那种孝,从来不会偏执到要管束父亲的行止。 ……王七郎向来是个我行我素的人,可众人没有想到,连他三个儿子也是这样。这让那些想与他私语,想探他口风,想要与他结亲的人,都插不上口。 当然,这其中也是王七郎自己不在意。想来以他的性格,他若严加管教,若舍得斥喝几个儿子,他们也不会这般不知轻重。 一时之间,那本原本不打算承认陈容身份的长辈,那些原本想着用各种手段,逼着陈容在某些地方做了妥协的贵妇,都面面相觑,无言以对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就是妒忌 王弘一家六口回到建康,不但三个儿子人人容止出众,而且那大儿子一下车便宣称,他与谢氏鹤亭关系暧昧的事,在最短的时间内传遍了建康城。 与王弘一样,谢鹤亭也是极风流极独特的一个名士,一举一动,都备受时人关注。因为他外表实在出色,才华实在出众,建康的少男少女,把他奉为偶像者不知凡几。 这样一个人,竟然甘为少年身下臣的事,以最快的速度疯传的时候,在如城时,谢鹤亭对绝色少年王轩的赞许,这本来还只是流传在少数名士中的话,也被传扬开来。 一时之间,谢鹤亭发现自己根本出不了门。便是躲在家里,那些慕名而来的毁友们,也一个个笑得让他极为恼火。 当然,恼火的不止是他。 王轩一家人回到琅琊王氏,逼得家族独自给了他们一个院落居处,逼得家族不得不请陈容参加祭祖之礼后,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发现自己惨了。 ……他已经艳名外扬了。 每一天,都有无数来求见的人,每一刻,从各个角落伸过来欣赏美男的人,都理直气壮得让他吐血。 现在,王轩真切体会到了自自己出生以来,父亲便有的忧虑。 自己的容貌,真是太过了。 这一天,王轩在院落里踱来踱去,开始认真寻思着这个问题。 …… 这时刻,陈容正从族长那里出来。她是抱着女儿去的。当然,在知道她怀中这个是女儿后,又是一阵嗟叹声,隐约中,还有人说道:“这个陈氏阿容生的孩子虽是聪明,长相上总有点怪。” 听到这个怪字,陈容瞪了那人一眼。现在出来良久,想起那话还有点悻悻然。 刚刚来到院落外,陈容便看到,院门口站了十几个美丽的宫女,这些宫女一个个经过精心打扮,桃红柳绿地站在那里,煞是亮眼。 见到陈容走来,一个少妇走出,微笑着朝那些宫女说道:“你们的主母过来了。” 在宫女们娇滴滴地转过身来,一边打量陈容,一边向她行礼时,少妇向陈容解释道:“她们是宫中派来的。”朝着上边指了指,少妇叹道:“阿容见谅,族长也是没法。” 与她想象中不同的是,陈容却似不在意,她理也不理会这些宫女,抱着女儿跨入院落。 朝着空荡的院落望了一眼,陈容问道:“轩小郎呢?” 一护卫走出,道:“轩小郎似是想到了什么急事,已匆匆外出。” 陈容点了点头,又问道:“夙儿凌儿呢?” “夫人莫非忘记了?两位小郎都去上族学了。” 哦,看来这一次自己只能出面了。 自己要出面,这让陈容还有点不习惯,不经意间,她已习惯了儿子们对她的百般维护,习惯了王弘事事帮她打量好。 果然,这样的惰性是不好的。 陈容低叹一声,道:“这些宫中来的,都是太后和陛下派过来的。” 听到陈容说到这里,十几个美丽的宫女同时挺直了腰背,有的微笑,朝的朝着陈容摆出谄媚的表情……事关主母对自己的分工,这可是大事,若能顺利分到王七郎身边,那岂不是梦想成真了? 便是那个少妇,也点了点头。暗暗想道:特意挑这个时候带她们来,果然是对的。这个陈氏阿容,还没有任性无礼到狂妄的地步! 陈容回过头来,她打量着花枝招展,努力在她面前展示自己的众宫女,微笑道:“可我是个善妒的,这么多美丽的小姑,可怎办是好?” 在众女呆若木鸡中,陈容声音一提,断然命令道:“来人,按两位小郎所说的,把她们拉到洗衣服涮马车的地方去!记着,如果让我看到她们中任何一个在七郎面前闲晃,休怪手下无情!” 一令吐出,四下寂静,只有几个护卫朗朗的声音传来,“是。” 他们大步走来。 眼看这些人想也不想便准备奉令行事,那少妇扭着腰肢急急走来,她盯着陈容,认真地提醒道:“陈氏!这些人是太后派来的!” 她重点提到太后两字。 陈容睁大眼看向她,点头清脆地说道:“我知道啊。”她的声音有点高,“咦,莫非你们不知道,我与太后曾经有过过节?” 你一个小小的陈氏阿容,敢说与太后有着过节?若不是我琅琊王氏,若不是七郎挡着,你配么?你还能活着说出这句话么? 少妇气乐了,她也提高声音,冷声说道:“太后赠送美人,实是一片心意。陈氏,你休要糊涂了!” 陈容火气一来,也冷冷地说道:“我的夫主,容不得别人染指,太后这心意,我可受之不起!” “你!”少妇一阵气结,她与众贵女一样,实在无法喜欢陈容:凭什么她一个要相貌没相貌,要家世没家世,要性格没性格,只有一副狐媚样,原本应该是权贵们胯下玩物,流落风尘的女子。竟然享受这世间最好的丈夫,生有这世间最孝顺的儿子? 凭什么她有这个福气! 吸了一口气,少妇沉喝道:“陈氏阿容,你胆子太大了!” 胆子? 我儿子护我,丈夫疼我,若我还畏畏缩缩任你们欺侮,那不是太愚蠢了么? 暗中冷笑着,陈容冷冷说道:“我的胆子,不是今日大的!” 少妇吸了一口气,平心静气地说道:“陈氏!这也是陛下的一片心意。”她威胁地瞪着陈容,喝道:“你不会连圣旨也想违抗吧?” 圣旨? 那荒唐皇帝的圣旨我以前就抗过多次了。 陈容淡淡一笑,她提醒眼前这少妇,“陛下最是爱玩,他想是多年不见我,便派这些妇人来给我添堵的。” 说到这时,她转向那些护卫们重新命令道:“既然她们不愿意留下来,你们便把她们送归陛下。就跟陛下说:我瞅这些妇人,个个眉骨带媚,与我少年时相似。记得陛下是喜欢这类的,何不全收下来玩一玩?” 在一片瞪目结舌中,陈容笑道:“还愣着干嘛?去呀。” “是是,是。”在护卫们连声应是中,陈容得意洋洋地昂起一下巴,扭着小腰,娉娉婷婷,妖妖娆娆地走入院落。随着砰地一声院门被带上,众女这才惊醒过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处罚 望着那关得紧紧的门户,众女面面相觑。慢慢的,少妇气得涨红了脸,而那十几个宫女,已一个个眼中含泪,脸露张惶了。 她们是万万不能被送回去的。 明明这么简单的事,怎么到了这里这么难?这陈氏阿容背后既没有强硬的娘家,又没有官至权贵的亲兄弟,长得也只有这么好,她怎么能这样嚣张? 这个陈氏阿容嚣张至此,她那两个儿子也是肆无忌惮,怎么王七郎是这样管家的吗? 齐刷刷地,她们看向少妇,一脸求助。 少妇脸色很难看,过了一阵,她衣袖一挥,命令道:“走吧。”看来这事,还是得经过七郎了。哼,原来是内宅小事,居然非要惊动一家之主,当真好笑。 把宫女们在府中安置下后,少妇扭着腰朝王弘的所在走去。 这时,几个少妇女郎围了过来。朝着少妇招呼一声后,一女郎蹙眉道:“我真不知,那陈氏阿容怎能嚣张至此?” 少妇咬牙啐了一口。 这时,另一个女郎若有所思地说道:“其实,先祖王公导……” 不等她说完,少妇便打断了她的话头,冷笑道:“不错,不管是我王家,还是谢氏,有的是不想夫主纳妾的奇女子!便是我们,也没有一个好脾性的。可是,她陈氏阿容凭什么?无才无德无相貌,她攀上七郎,已是苍天开了眼。攀上了他,还想独占,简直是荒唐可笑!” 她断然说道:“那样的妇人,我连看一眼也不屑,她还如此行为,这口气,我非出不可。” 说来说去,她们就是从骨子里看不起陈容。在这个门第出身决定高贵与否的时代,陈容本是她们连提也不屑一提的妇人。这样的一个妇人,却享受着她们都难以享受的一切,独占着世家最优秀的女儿想独占的人,这种感觉对天之骄女子她们来说,简直是羞辱性的。 想了想,少妇道:“还是先找七郎吧。” 说罢,她与众女一道,扭着腰朝王弘的方向走去。 这一边,陈容把房门关上,刚刚跨入台阶,只听得砰地一声,一个人落入了院子里。 陈容连忙回头,这一回头,她瞪大了眼。 朝着眼前这个头戴木制面具,一袭黑裳手拿长剑,英气毕露的少年,陈容忍笑道:“轩儿,你这是?” 王轩大步走到她面前。 他站在地坪里,手中长剑挥舞几下,清声说道:“母亲,我这样看起来如何?” 陈容笑道:“好。” 她走到喜不自禁的儿子面前,伸手摘下他手中的长剑,轻声道:“可是建康人,向来不喜欢舞刀弄剑。” 仰起头,端详着面具下凤眼流波的儿子,冯宛笑道:“你父回来,我们问问他可好?” 王轩点了点头。 他在院落里踱步开来,一边踱一边说道:“母亲,孩儿想了又想,觉得我这般相貌,再长大些许能改变。” 他双眼明亮地看着她,道:“孩儿从此后,会勤于武技,会修习杀戮之术。孩子想,这粉玉妖色,如果配上威仪杀气,一定会好很多。” 陈容双眸亮晶晶地听着儿子的话,不一会,她含笑道:“是,我儿想怎样都行。” 顿了顿,她淡淡说道:“你也无须太过在意!你是堂堂琅琊王七的儿子,天下间,你若不想在意,谁敢在意?” 王轩闻言,双眼一亮。他低下头,又在院落里蹙起眉踱起步来。 就在这时,他听到母亲说道:“轩儿,你戴上斗笠,随母亲到外面走一走,看看如今的建康城。” “好。” 当陈容来到马车旁时,王轩却挥退驭夫,自己坐在了上面。见到陈容看来,他压了压斗笠,已换过的灰色衣袍太过宽大,风一吹来空空荡荡的,倒显得比平素消瘦许多。 坐在驭座上,王轩佝偻着背,整个人收敛风华,倒也看起来似模似样。陈容看着儿子的变化,欣喜地想道:轩儿能这样,他到外面历练我就不担忧了。 马鞭一甩,马车出发。开头几下马车还有点颠,不一会,王轩这马车已驾得似模似样。他倒不是第一次驾马车,在决定要他到外面历练后,王弘便要求他必需学会驾驭马车。 王府极大,母女俩走的是最近的侧门。来到侧门口时,正好看到一个高瘦的管事前,站着几个熟悉的身影。 再定神一看,那些身影中,赫然是当年一道南迁的王五郎和他父亲,两个少妇打扮的胞妹。也不知道他们在求什么事,正佝着腰低声下气地说着。 十数年不见,王五郎肥了些,整个脸上,也带上了几分市侩之气。 那管事说了几句后,挥了挥衣袖,转身离开,空留下王五郎等人。 目送着管事远去的身影,王五郎的两个胞妹瞟过陈容这一辆外观极为普通的马车,以为是仆人外出,也没有在意,只是惊叹道:“父亲,我们到了琅琊王氏了?好,好大,好美。” 另一个胞妹转过头看向王五郎,道:“五哥,当年那个陈氏阿容想嫁你,你还看不上眼呢。早知道她都能嫁给琅琊王氏,当年你应该与她亲近些。” 听到这平庸不起眼的妇人,用这种口气提到自己的母亲,王轩眉头一挑。 “啪”地一声,他驱着马车来到众人身边。 听到陈容名字的王五郎挺了挺腰背,得意地笑道:“是啊,谁曾想当年那个骚媚的妇人,也有这样的运道?早知道,我就自己娶回来玩玩……” 那个玩字刚出字,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一道长蛇从空划过,重重甩在了王五郎的脸颊上! “啊——”惨叫声中,王五郎被长鞭抽得向后跌出,嘴一张,吐出一口血沫和两颗白生生的门牙! 几人万万没有想到会发生这事,一个个愤恨地转过头,而不远处,王氏的仆人也因为躁动而急急赶来。 就在王五郎的父亲走出一步,正要斥骂时,王轩慢条斯理地摘下了自己头上的斗笠。 他面容这么一露,不管是眼前几人,还是跑过来的仆人护卫,都给呆了呆。 面对众人痴呆的目光,王轩嘴角一扬,他驱着马车再向前驶出两步,来到王五郎面前,他也不下车,便这般把带血的马鞭朝着王五郎脸上一指,清而冷硬地说道:“从这里爬出去!” 他长鞭朝侧门一指,声音沉硬如铁,“一步一步爬出去!不愿意的话,我也只取你一条腿一根舌头!” 少年的声音,清脆冷漠,少年的风姿,天生高贵,王五郎等人看向四周的仆人护卫,见他们均对这少年执手行礼,哪有不明白他的身份不一般的? 好一会,一个妇人怨毒的尖叫声传来,“为什么?”她又是害怕,又是倔强地瞪着王轩,叫道:“你是谁,为什么这样对我们?” “什么人?”王轩淡淡一笑,道:“我便是王七郎的儿子。” 丢出这几个字后,他断然喝道:“爬,马上给我爬!” 王七郎的儿子? 他就是王七郎的儿子? 整个建康,这几天谈论纷纷的人? 看来真是他,除了他,谁有这样的相貌?明明是个少年,却长得比他那骚媚的母亲还要妖。 愤恨,恐惧,怨恨中,王五郎听到父亲的声音传来,“爬吧。” 对儿子甩出这句话后,他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佝偻着腰,慢慢走出侧门。 目送着王五郎爬出侧门,王轩笑了笑,他在众人胆怯又不安的眼神中,慢条斯理地转过头,对着陈容说道:“母亲,我们走吧。” 母亲?里面坐着的便是曾经那么卑贱的陈容? 呆若木鸡的王五郎等人,目送着那辆马车扬长而去。直过了良久良久,他听到父亲疲惫苍老地说道:“五郎,千万别记这仇,这仇记了也没用……琅琊王氏的嫡子,不是我们可以仰望的。你受这种羞辱,也是口无禁忌所致,记着,那陈氏阿容,也不是你我可以谈论的对象。” 说罢,他瞪大眼扫了两个女儿一眼,又盯向王五郎,喝道:“可记得了?” 见到儿子艰难地点头,他无声的松了一口气:王氏本家,自有它内部的规矩。自己虽然也姓王,也忝为一个小族长,可真冒犯了不可冒犯的人,也有的是人出面收拾自己。说起来,儿子当场挨了一顿打还是好的,至少,这件事就算了结了。 王轩一直到驶出府门,还在沉思着。不一会,他唤道:“母亲?” 陈容轻应一声。 王轩低沉地说道:“这些人,方才对那管事点头哈腰,恭敬备至,便是旁边的护卫仆人,他们也不敢怠慢。” 他蹙着眉头,徐徐说道:“母亲原不是他们可以仰望的,可这些人,却肆无忌惮地出言讥嘲。这种羞辱,孩儿不能忍。” 顿了顿,他说道:“母亲,孩儿需要给你立威!” 好一会,陈容感动的,满足的声音传来,“恩。” 她知道,儿子说得不错,自己便是当了王七郎的妻子,便是得到他全心的爱意,便是为他生了三个优秀的儿子。在有些人眼里,还是习惯性地用以前的目光来看她,来轻鄙她。 不管自己生不生活在建康,这威,是得立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谢鹤亭的警告 新书《卿本风流》上架了,大伙闹书荒的话,可以去宰了哦。呵呵,记得要订阅哦。 ### 听到母亲满足的恩了一声,感觉到母亲又开始专心地打量着四周的景色,王轩一时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 他的母亲,也不知是不是以前操了太多心,还是个本来便是个简单的人。经常有什么事,他一开口表达意见,她便觉得儿子已把事情接手过去,自己可以不操心了,便理所当然地把想了一半的事情放开来,甚至会忘得一干二净。 母亲这么一副有儿万事足的样子,让王轩有时觉得,自己三兄弟小小年纪便开始背担子,不是父亲的催促之功,而是被母亲给逼出来的。 这辆没有家族标志的马车行走在街道上,不管是陈容还是王轩,都感觉到了一种轻松。 走了一阵,王轩也开始游目四顾起来。 当马车来到驶入南巷时,因巷道偏狭阴暗,前方石板断了一截,不由晃着停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一冲而来,转眼间,那身影施施然地跳到了马车上,安安稳稳在王轩身边落坐。 突然有个陌生人这般冲来,王轩一凛,他手中马鞭一指,下意识地喝道:“谁?” 回答他的,是个低沉好听的声音,“自是小郎当街诉情之人。” 说罢,一张俊美的人回过头来,好整以暇地看向王轩。 啊? 这家伙赫然是谢鹤亭! 王轩大惊,他倒吸了一口气,清脆的声音忍不住叫道:“你,你,怎么是你?” 听到儿子慌乱的声音,陈容掀开车帘。 这一下,四目相对。 认真地打量着陈容,谢鹤亭便在马车上朝她一揖,直视着她微笑道:“十数载不见,阿容可好?” “好的。” 陈容讷讷答道,她望着眼前这个依然俊逸风流,依然飘然来去的俊美青年,好一会才道:“你呢,你可好?” 谢鹤亭一直在打量着她,闻言他晒道:“不曾染病,不曾惹祸,安生至今,自是一切都好。” 说到这里,他看向陈容的眼神于恍惚中,添了些温柔,“比起往岁,阿容要美些了。” 是么? 天下任何女人,听到这句话都是欢喜的,陈容也不例外。她伸手抚上脸,嫣红一笑。 转眼,她想起来了,当下盯着谢鹤亭问道:“谢君来此,不知?” 谢鹤亭哈哈一笑,露着雪白的牙齿,慢悠悠地说道:“自是为了阿容的儿子而来。”一边说,他一边伸手这么大赖赖地搂上王轩的腰,在令得少年脸色涨得通红后,他慢条斯理地转过头,含情脉脉地逼近他,温柔说道:“轩小郎的话,我寻思良久。越思,越是觉得真真说中了我的心。” 他倾身向前,温热的呼吸喷在了王轩的脸上,含情的双眸,简直离他不过三寸。 这般逼得王轩不停地向后仰,向后仰,差点细腰都要折断时,谢鹤亭好不多情,好不憨厚地说道:“难得小郎外出,不如,我们便这般在街中走一走,也让世人见证你我这番情缘?” 轰! 王轩绝美的脸,一瞬间涨得紫红。 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他重重一掌拍向谢鹤亭,尖喝道:“滚!” 王轩的声音一起,谢鹤亭便应声飘飞,人在空中,他清雅的笑声还在飘荡着。便这般纵声一跃,他稳稳地站在了马头上。 站在马头,他衣袂当风,飘然若去。 露出雪白的牙齿,谢鹤亭双眸微阴,笑得甚欢,“轩小郎可能不知道,我这人凡是他人不敢为不想为的,偏偏敢想敢为。而且,我这人有一大嗜好,喜当着天下人,行任性事,成风流名。” 说到这里,他温柔声如同呢喃,“此次之前,你我平手。小郎可想好了,若是再有那般浪言出来,我便是不好男色,为了小郎,也非得逆逆自己的性子不可。” 说罢,他衣袖一振,如一只大鸟般飞出,转眼便翩跹而去,不见踪影。 这小子是来警告的。 陈容反应过来,她马上转头看向儿子。 王轩一张脸,还涨得通红。良久良久,他伸手把斗笠按下,重新佝偻着背,驱着马车走出两步。 一边走,他一边还是忍不住说道:“母亲,听闻与父亲齐名的共有三人,另外二人,也是这般难缠么?” 他打了一个哆嗦,道:“这个姓谢的,与父亲一样不好对付。” 咬着牙,他恨声说道:“姓谢的说平了,那就平了。父亲常说,得能屈能伸,母亲,我就屈他这么一回!” 陈容听到这里,连忙安慰道:“儿已在众人面前羞辱了他,此时放手,不算屈。” 王轩并没有因母亲的安慰变得高兴,他闷闷地说道:“因人警告而不得不放手,还不算屈?” 母子俩一边交谈,一边驶出了南巷。 到得这边,因靠近宫城,整个街道更热闹了。衣香鬓影中,王轩也与陈容一样,好奇地四下张望着。 走着走着,马车突然一顿。 母子同时低头看去。 却是一辆马车直直地挡在了他们前方。 王轩眉头蹙起时,一个白脸无须的青年跳了下来,他走近马车,朝着他们深深一揖,压低着尖嗓子说道:“可是陈氏阿容,王轩小郎?陛下有请。” 陛下? 王轩蹙起了眉头,警惕地说道:“既是陛下相请,何不到府中下旨?这般拦于路上,却是何意?” 那青年太监闻言苦笑了一下,他看向陈容,道:“我家陛下知道光禄大夫回归建康,大喜过望,已连下数旨。奈何都被王七郎给截了。陛下思念光禄大夫,便让奴在这里拦着。” 他朝着前方百步处的酒家一指,神秘笑道:“陛下便在此处,还请光禄大夫移步。” 说罢,他转向瞪大了眼的王轩,解释道:“陛下要奴跟小郎说,便是他曾经对你母亲有过什么想法,你母亲现在孩子也生四个了,而且你父亲心事太重,与他作对太累心,一点也不好玩。”说到这里,太监连忙补充道:“陛下的意思是要小郎放心,他就是见了故人,想聊聊天说说话,你万万不必担心你母亲的安危。” 顿了顿,他说道:“当然,小郎是要一起去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陛下 去见一见陛下? 陈容的脑海,出现了一个秀雅的青年,虽然每次见他,她都会小心翼翼,可正是因为他的荒唐和庇护,她才一步一步地挺直了腰背,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 想到这里,陈容微笑道:“公公所言极是,还请带路。” 那太监见她二话不说便答应了,大喜过望,当下急步朝前走去。 望着那太监一扭一扭的身影,王轩蹙了蹙眉,这时,陈容轻声说道:“阿轩,陛下对我有恩。” 对上认真倾听的儿子,陈容望着远方,含着笑说道:“他先允我出家,许我保我的尊严,又封我为光禄大夫,给我院落,允我与那些贵女们一样。”把厮养美男几个字吞下去,陈容喃喃说道:“当时,天下人都轻我骂我,陛下却看重我,虽有玩耍之心,却对我着实恩重。” 说到这里,她转向儿子,严肃地说道:“便是陛下有几分荒唐,你也不可不敬。” 在她说话际,马车已经到了那酒楼前。 陈容走下马车,与儿子一前一后,跟着那太监,一步一步朝阁楼上走去。 一上阁楼,五六个身材细小,盔甲在身的护卫,便进入陈容眼中。她定神一看,不由一怔。 这哪里是护卫?分明是五六个美貌的宫女,只是都穿上了丈夫袍服,着上了军士盔甲而已。 见到陈容走来,几个护卫向后退出一步,她们显然还是经过训练的,这一退还井然有序,丝毫不乱。 这时,那太监尖细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进来吧。” 陈容应了一声,与儿子跨入里面。 阁楼上,一张华丽的,绣着黄灿灿金龙的塌几,大赖赖地摆在正中央。那塌几上,一个同样身着龙袍的青年,正左手抓着个鸡腿,右手提着一壶酒连吃边灌。 陈容入内时,他刚把一口酒灌入腹中,伸袖这么一拭,在那黄灿灿的华贵的袍服上,留下在大片油污后,那青年瞪了一眼四周安静如也的食客,叫道:“呆着干什么?吃啊吃啊,就当朕不在,吃啊!” 直到这时,陈容才发现,阁楼上坐了一阁楼的食客,这些形形色色的人,显然已被皇帝给震住了,一个个呆若木鸡的,他们一动都不敢动,哪里还顾得吃饭? 王轩也没有想到,皇帝会是这样一个人,他也与那些食客一样,在目瞪口呆着。 只有陈容,含着笑看着这一幕。 晃眼十几年过去了,她儿子都这么大了,眼前这皇帝,仿佛还是青年——这也是司马氏神奇的遗传之一,他们在短命,俊美之余,还有着长驻的青春。 皇帝还是老样子,只是眼胞浮肿了些,脸色苍白了些。那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那黑得发亮的发髻,让陈容看不到时间的流逝。 就在陈容对着皇帝微笑时,皇帝也记起了她。他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她。 对上皇帝的注目,陈容摘下纱帽,盈盈一福,大声唤道:“臣陈氏阿容,见过陛下!” 她刚一福,皇帝叫道:“阿容?”他瞬也不瞬地看着她,乐道:“快过来。” “是。” 陈容上前几步。 她走到皇帝的对面,见没有塌,她便优雅而端庄的跪坐下,就坐在地板上。 挺直上半身,陈容美艳的脸上带着亲近的笑容,眼神中,那感激和欢喜,掩也掩不去。 皇帝在盯着她打量,盯了半晌,他以肘撑着下巴,说道:“阿容,这些年了,你可有想朕?” 陈容抿唇笑道:“自是想的。” 她给自己和皇帝各倒了一杯酒,举起酒杯朝他晃了晃,道:“一别十几年,陛下风采依旧,可喜可恭。” 她这话说得不可谓不客气,可皇帝明显不爱听。他长叹一声,伸手在光光的下巴上摸了摸,闷闷地说道:“陈氏阿容混得好了,连讨好朕也不用心了。” 他这话一出,陈容抿唇一乐。 而这时,四周的食客才完全清醒过来,隐约中,低语声传来,“陈氏阿容,这名字怎地如此熟悉?” “她便是琅琊王七娶的那个妻子,你当然熟悉了。” “啊,原来是她?果然好媚态!” “啧啧,想这陈氏阿容,也算是一大奇葩。” 众人地议论声,皇帝像是听不到,也像是乐在其中,他还在盯着陈容,“你跟那王七生活了十几年,倒是连性子也像了。”他埋怨道:“真没意思。” 说到这里,他像想起了一事,连忙道:“听说你生了几个极有趣的儿子?可有带过来,快快,让朕瞅上了瞅。” 陈容闻言,转过头来便准备叫王轩上前。 这一转头,她便是一怔,刚刚还跟在后面的儿子,竟然不见了。 在她呆怔间,那太监上得前来,他朝着两人施了一礼,道:“小郎君执意要出去,奴刚一拦,他便翻栏跳下了。” 说到这里,太监看向陈容,忍不住道:“怪不得大伙都说,七郎三子甚美,就是太过体健。” 语气中,多多少少有着惋惜。 陈容朝着下面瞅了瞅,看不到儿子的人影,也就没有在意。她转向皇帝,苦笑道:“本来带了一个来的,结果他跑了。” 皇帝皱起了眉头,喝了一口闷酒说道:“王七的儿子,必然是像王七的。他是不耐烦朕这模样吧?” 这话有点重了。陈容低头,连声说不是。 皇帝也不管她在说什么,径直滔滔不绝,“哪有这么就让他们逃过去的道理?”他洋洋得意地摇头晃脑,道:“哟,快给阿容一个请贴,今晚朕要大开宴席。你那夫主不是不喜欢朕吗?朕决定了,今天晚上非要在他面前晃一整晚不可!” 说到这里,皇帝兴致上头,他从地上一冲而起,抢过太监准备递给陈容的请贴,拿起细毫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然后把那请贴在陈容手中一塞,大摇大摆地叫道:“摆驾摆驾,回宫回宫。啊,朕忙着呢,走快点。” 于是,在皇帝的大呼小叫中,众太监宫女,不得不急急筹拥着他朝下走去。 可皇帝着一袭龙袍,走到哪众人行礼到哪,哪里走得快?来到街道上时,他不耐烦了,一把脱下油腻的龙袍,就这么身着白色的内衣跳上马车,大呼小叫道:“快点快点,朕赶着呢。” WW 新书卿本风流够肥了,大伙可以开宰了哦。(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护短的王弘 陈容来到马车旁,刚上去,一个人影便嗖地跳到了驭驾上。 正是王轩。 望着斗笠压得低低的儿子,陈容暗叹一声,想说他几句,终是没有开口。 她这几个儿子,毕竟是王弘一手教出来的,那来自顶尖世家大族核心子弟的傲气和性格习惯,她没有资格,也不想插手。 正如陛下所说的,他们不喜欢陛下那荒唐劲。 有了这么一个插曲,陈容这马车已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当下王轩马鞭一甩,赶着马向琅琊王氏驶去。 一来到陈容一家人居住的院落外时,一阵女子的叽叽喳喳声传入两人耳中。 这时,一个女子唤道:“王七郎来了。” 声音一落,院落中顿时变得安静了。 脚步声响。 不一会,陈容听到王弘清雅温和的声音传来,“怎么回事?” 安静中,那少妇的声音传来,“七兄,你怎么才来啊?都找你很久了。” 这时,陈容的马车已驶入了树林,可以透过树叶丛看到院落中发生的一切。陈容朝儿子望了一眼,母子连心,王轩马上会意地停下了马车。 院落里,那十几个宫女经过精心地打扮,一个个衣裳华艳,色彩灿烂仿佛是仙女降临。这些衣裳,一改之前陈容见过的那般统一,而是或修长或繁琐,颜色式样各一,用料极好,穿着也很合身,显然是经过精心准备的。 精心准备,精心修饰的宫女们,一个个或美艳,可灵动,或丰腴,这种各色丰姿,再配上她们逼人的青春气息,仿佛人人都能与陈容媲美。 果然是才女,果然出手不凡啊。 陈容冷冷一笑。 此刻,美人们都在含羞带怯地看着王弘,她们眼波流荡,目光迷离,显然对眼前这个俊雅脱尘的丈夫,已满意得痴迷了。 那少妇说完那句话后,曼步走向王弘,朝着他见了一礼,少妇掩唇笑道:“七兄,她们是太后和陛下赏给你的美人。你看,中意否?” 最后几字,拖得又软又长,带着一种亲近的戏谑。 王弘终于抬头。 他静静地看向这少妇。 望着她,他淡淡说道:“阿容呢?这种事,你应该知会阿容。” 陈容是后院主母,这种事,确实应该经过她。 可是少妇就是不喜欢陈容那态度,才设计这场面的。 见王弘一开口便提到妻子,看向众美人又是神色淡淡,少妇扁了扁嘴。她没有回答,只是笑嘻嘻地埋怨道:“七兄也真是的,堂堂丈夫,这种小事随手就处理了,干嘛还要问过他人?” 声音中,依然带着亲近的戏谑。这是一种仿佛他们本是从小长大,一直亲密无间,所以才用这种轻松随意的口气说话着。 王弘又是淡淡一笑。 他徐徐说道:“你是谢氏阿应?” 他的姿态飘然,含笑的俊脸上,有莹光流荡,仿佛本是九天之外的人。 因他这份超然,少妇谢应都忽略了,他在自己用那般亲近的语气说话后,这么生疏地忆着自己名字,本身就是一种嘲讽。 当下,少妇含笑道:“是啊,七兄好记忆,我就是阿应。” 她转眸瞟向众美人,嘻嘻笑道:“桃艳梨白,各各不同,七兄,这些美人,你就生受了罢。” 声音拖长,依然是亲昵的戏谑。 王弘朝她瞟了一眼,慢慢一笑,他挥了挥袖,向左右问道:“夫人呢?” 一仆上前应道:“夫人随小郎上街了。” 王弘点了点头,淡淡说道:“把她们带下去,等夫人回来处置。” 说罢,他转身便走。 见他竟是毫不在意地就要离开,又亲眼听到他把她们交回了陈容,众宫女脸色大变,齐刷刷地变得哀怨起来。 她们眼巴巴地看向少妇谢应。 对于谢应来说,她与陈容并无仇恨,所争的,不过是一口不平之气而已。或者说,她就是看不惯陈容,就是觉得她不配,就是想给她添添堵。 此刻,见到王弘毫不为所动,转身就要离开,谢应有点急了。她急急上前,拦着王弘便是一揖,戏谑中带着嘲弄地说道:“阿应曾经听过流言,说七兄当众许诺,此生只要陈氏阿容这个妇人。莫非,那竟是真的不成?”她斜眼看着王弘,有心激他,“不过收几个宫女,七兄也做不得主,依阿应看来,定是真的了。” 虽是嘲弄,可她的声音娇娇脆脆,脸上的笑容可掬,倒也不让人生厌。 王弘留下了脚步。 他定定地盯上了谢应。 朝她盯了几眼,回头朝着连忙献着媚的众宫女又望了一眼。王弘嘴角微扬,朝谢应微笑道:“阿容呛到你了?” 什么? 谢应没有想到,他一开口便说这个,不由一怔。 转眼她的脸涨得通红,刚想说,她怎么配呢。话到嘴边想到眼前这美男子的身份,便笑道:“七兄这是什么话?你也小看阿应了。” 声音娇脆中,终是忍不住叮了陈容一下:说他小看自己,那就是说,陈氏阿容还不值得她记恨了。 王弘静静地看着谢应,慢慢的,他轻声说道:“你们谢氏的女儿,倒有几个相似的。” 谢氏的女儿相似? 谢应一怔间,还有点不明白时。王弘已经命令道:“带下去吧,便按两位小郎说的,令她们洗衣服涮马车。” 众人呆怔间,一仆傻傻地应道:“可是,那里不要人了啊。” “不要人了?”王弘无所谓地说道:“那就送还给陛下吧。说起来,这些妇人长得都不错,够陛下赏赐几个臣子的了。” 说罢,他衣袖一摆,便要起身。 见他又要走,谢应急唤,“七兄。” 她刚开口,王弘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回过头来。 回过头,这般静静地看着谢应,看着这个娇美的,才名远播的少妇,王弘淡淡说道:“虽做得出锦绣文章,人却是个观之生厌的蠢物。说真的,你这样的妇人,凭哪一点可以看不起阿容?” 他的声音淡漠,姿态却高雅脱俗,这般优雅冷漠地把话说出,王弘不再朝她看上一眼,衣袖一甩,飘然远去。直过了许久,一个看热闹女郎的低叫声才引回众人的注意力,“天邪,他可是天下名士之首的琅琊王七啊。被王七这么一点评,阿应姐姐,你惨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我就是个绝情的 推荐老作者雕栏玉砌的一本新书。 呵呵,这次年会在成都,雕栏的老家与她见了面。她这人啊,便与成都的山水一样,热情,还带着点悠闲自在。承蒙她热情接待,挺有点感动的。 恩,新书如下: 书名:随身带着IPAD, 简介:世上第一黑客?不!我只是一个拥有超级科技的电白。 这书在风流的页面上有直通车,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哦。http://www.qdmm.com/MMWeb/2048202.aspx ## 不用这女郎提醒,谢应已是脸色青灰。 她不敢置信地瞪着王弘远去的身影,真不敢相信,世上居然有这样的丈夫。自己长得美貌又有才名家世,对他如此亲昵,他无动于衷也就罢了,对那个所谓的陈氏阿容,他竟护短至此? 身边的哧笑声还在不断传来,这笑声如针一样,时不时地在谢应的心尖上钻一下……她本是心高气傲,觉得世间妇人都差自己远甚,只有少数的名士,才能与自己媲美的,王弘这话,对她来说岂止是打脸? 瞪着王弘远去的身影,她一张脸青了又红,红了又白,直到一个声音传来才悚然惊醒,“阿应姐姐,你的唇咬出血了。” 唇咬出血了? 谢应猛然转身,以袖掩脸急急冲出院落。 而这时,众宫女们才反应过来,她们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再也笑不出来了。直到一个王府仆人上前,她们才低着头,排成队向外走去。 她们来到林荫道时,一个最为美貌的少女,一眼瞟到了马车中的陈容。 她挣扎着冲了过来。 转眼,她便冲到了陈容的马车下。“砰砰砰”的对着马车中磕了几个头,那少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夫人,夫人,你就可怜可怜奴吧。总管发过话的,如果不能留在七郎身边,我们将会被卖到红楼为倡为伎。夫人,你一看就是个慈悲的,又是从难中出来的,求求你可怜可怜我们!” 一边说,她一边磕头,砰砰砰的磕头声,既扎实又沉闷,转眼,这个美貌的少女,已额头一片铁青。 被她一提醒,众宫女都围上了陈容的马车,一个个磕起头来。 看着这一众磕头不已的少女,听着她们令人断肠的哭声,跟着谢应过来看热闹的小姑少妇们,这时都动容了。 她们齐刷刷盯向马车中,好几个声音同时响起,“怪可怜的。”“是啊,真可怜。”“其实,府中这么大,又不差她们几个。便留下来洗衣服涮马车也好。”“她们说得对,都是难中出来的,想当年,她还不如她们呢。人啊,何必这么绝呢?” “就是就是,哎,我看了也心软了。” 这些声音清晰响亮,一句一句传入陈容的耳中。 陈容冷笑起来:她们心软?这些妇人,别看是呆在闺阁里的,平素里下的毒手,沉的白骨还少吗?说来说去,她们不过是觉得自己出身不高,用话来挤兑自己而已。 当然,也不排除这里的小姑中,有那么两个是真善良,真心软的。可她们善良,她们心软,与她陈容何干? 陈容伸手按住准备走下的儿子,车帘一掀,跳下了马车。 众宫女等的就是她,见陈容终于下车,顿时磕得更猛了,哭声也更响亮了。 那为首的宫女,抬着渗血的额头,泪眼巴巴地看着陈容,泣不成声,“夫人,求你可怜可怜我们。妾不想为倡为伎啊。”她向前爬出两步,来到陈容脚边,一把抓着她的下裳苦苦泣道:“听闻夫人是个信道的,最是心慈,你便当收留一只狗一只猫,把我们留下吧。我们便是做牛做马,也会孝敬夫人的。” 她哭得泪流满面,说得感人之极。 这时刻,那些看热闹的人,动容的更多了。 陈容静静地看着抓着自己下裳的少女。 等她哭声稍息,陈容声音一提,冷声说道:“你错了,陈氏阿容虽然修过道,却也杀过人,从不是个心慈的。” 她的声音清冷无情,让所有的哭声在不知不觉中,都停了下来。 望着可怜巴巴的众女,陈容哧笑一声,她漠然地盯着众女,徐徐说道:“你们前来,不过就是想巴上我的丈夫,分得我丈夫对我的宠爱,我为什么要对这样的人心慈?” 她的声音一落,伏在她脚下的少女便想申辩,陈容手一抬,制止她说话。 她声音微提,更加冰冷冷地说道:“你们与我素不相识,我不曾承你们的恩德,也不曾得过你们的情,我为什么要可怜你们?” 她冷笑道:“你们为倡也罢,为伎也罢,与我何干?” 最后一句话落地,喧嚣声一片。 一个女郎站出一步,正准备开口,陈容已抬头扫过众贵女。她目光如刀,既狠又冷,“各位,”陈容冷笑道,“你们正值妙龄,想来不是嫁了夫,就是已订了婚约的。各位要是同情她们,不妨一人带几个回去送给你家夫主。对陛下和太后来说,想来只要是琅琊王氏的女儿媳妇收下了他们的礼物,就会是欢喜的。” 陈容这话一出,众女顿时一哑。刚才叫得最凶的几个,连忙退到了后面。有的干脆退到树影中,隔开了陈容看向自己的目光。 冷笑地看着众女躲闪的表情,陈容慢条斯理地说道:“我陈氏阿容,是世间少有的绝情之人。当然,各位与我是完全不同的人,你们才是真仁慈的。有所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看你们就发发慈悲,为了避免这些美丽的少女为倡为伎,就牺牲一些吧。相信你们的夫主,也会赞美你们的宽宏大量的。” 说到这里,陈容还装模作样的蹲下身,朝着众女盈盈一福。 这一下,向后退去的少女小姑子更多了。四周最后的那点指责呱躁声,这时也消失了。 陈容见状收回了目光,她长叹一声,朝众宫女说道:“看来,这世间与我一样绝情的妇人多的是。各位,你们还是回到宫中,去求太后和陛下吧。” 说罢,她转身就要走。 可她哪里走得动,那为首的宫女还紧紧扯着她的裳角。刚才陈容说的话是不好听,可她举止温和,又是个出身一般的,那宫女从心底里便不畏她。 见到陈容低头看来,那宫女泪如珍珠滚滚而下,“求你了,夫人,求你收下我,就收下我一人吧。”她一边说,一边砰砰砰地朝陈容磕着头,那扯着陈容衣角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 还准备赖上自己了? 陈容冷笑一声。在众人地目光中,只见她优雅地把衣袖一敛,然后,抬脚! “砰——”地一声,陈容一脚踢到那宫女的心窝口,这一脚如此重,如此准,那宫女猝不及防之下,惨叫一声,猛然朝后滚出几下,直撞到另一个宫女才停下来。 四周一下子变得安静之极。 陈容慢条斯理地甩了甩衣袖,同时,她蹙着眉头,一脸嫌恶地提起下服。 然后,她抬起头来,冷漠地扫过众人,扫过那个鼻青脸肿的宫女,陈容摇了摇头,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说过的,我曾经杀过人,是个天性绝情的……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说罢,她优雅转身,在忍笑的王轩扶持下,坐上了马车,扬长而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又来这一招 众女目送着陈容的马车离去,久久回不过神来。 直过了良久,一个少妇看向众宫女,突然命令道:“你们暂且留下来。” 众宫女本是绝望之际,听到这少妇的命令,同时抬起头来,目露惊喜之色。 另一个女郎见状,好奇地凑过头来问道:“三姐姐,你留下她们这是?” 那三姐姐摇了摇头,道:“我没多想,只是先留下她们再说。” 几个女郎闻言点了点头。 随着众女的指点和评价,陈容的所作所为,和王弘对谢应的那一番话,以最快的速度在琅琊王氏内部传遍。 直过了两天,一个王氏归家娇女才有机会把这件事说出来,当面质问王弘。 面对眼前那个气恼不已的晚辈,王弘眉头挑了挑,淡淡地说道:“她不该踢么?” “她自是不该踢!”这个十七八岁的少妇,本是极有个性,又极重身份门第的。她比一般人还要厌恶像陈容这样的人呆在琅琊王氏,可与谢应不同的是,她自命清高,不屑也不愿意理会陈容这种骚媚的妇人。 可现在,众人谈到这里来了,她是个性直的,觉得无法控制自己的不满,“狠辣心肠,骚媚面孔,实实与蛮夫同。”说到这里,这少妇站了起来,朝着王弘冷冷说道:“七兄,他人怕你,我可不惧。你这妇人她在琅琊王氏呆上一天,我便厌上一日。” 说到这里,她鼻孔朝天,转身离去。 她要走,王弘自不会拦着。懒懒地瞟了这妇人一眼,王弘没有心情理会。 可那妇人才走了一步,一个极水灵可爱的童子从一侧塌后伸出头来,他墨黑的眼珠子转啊转,隐隐似有泪光。 可怜兮兮地望着妇人,那童子带着鼻音脆生生地说道:“夫人不喜欢她,是因为她踢了那个宫女吗?” 童子似乎不解,他乌黑的大眼巴巴地瞅着妇人,很认真地问道:“夫人喜欢那位宫女姐姐,对不对?” 童子脆生生的话,粉嘟嘟如画般的脸孔,都让人打心底疼惜。 那妇人也是心中一软,可不过转眼,她便认出了,眼前这个童子,是王弘的儿子之一,也就是说,他是陈氏阿容那贱妇所生。 想到这里,妇人哼了一声,也不回话,挥着衣袖转身离去。 她这般二话不说便走了,童子似乎很失望,他嘟起了小嘴。 这时,一个青年摸着他的头安慰道:“织娘性子向来耿直,小儿不要在意。”说到这里,青年自失笑道:“这孩子特可爱,我竟不由自主出言劝解了。” 他这话,是说与王弘等人听的。 众人一晒,还没有开口,只见那童子头一低,像只兔子一样飞快地蹿了出去,转眼不见踪影。青年清楚看到,离开时,童子圆溜溜的大眼中光芒闪动,一副调皮样,哪有半分伤心模样? 青年摇了摇头,昂头灌下一杯酒,也不把这事怎么放在心上。 这一边,那童子动作迅速地蹿到一侧角落,他刚停下,从旁边又冲来一个一模一样的童子。 两个小家伙凑到一块,朝四下望了一眼,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上,双眼同时骨溜溜转动起来。 压低声音,一个童子说道:“阿夙,有个叫谢应的,还有一个叫王织儿的,她们看不起母亲,还欺负她。” 他大眼扑闪着,大大一点头,狠狠地说道:“竟然趁我们不在就欺负母亲,这可不行。” 另一个童子装模作样的负着双手踱出一步,脆脆地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王凌摇头,秀色的柳叶眉蹙成一团。 王夙眼珠子转了几下,突然凑近兄弟,低语了一句。 他这话一出,王凌双眼扑闪了几下,嘻嘻笑道:“这个容易,我刚才听说了,那些宫女都还留在府中呢。” 他伸着白嫩的小手摸着自个的下巴,奶声奶气地说道:“大兄说过,有些人总是听不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句话。嘻嘻,我看这法子行。” “这法子当然你,”另一个小家伙摇头晃脑,得意地说道:“这下肯定热闹了。” 两个小家伙交头接耳一阵,手牵着手,朝着院落走去。刚进院落,他们便召来了王弘专门派给他们的,四个身手极为不凡的护卫。 …… 这一天,注定是琅琊王氏热闹的一天。 先是建康的大才女,琅琊王氏的媳妇谢应,被王弘王七郎讥为‘观之生厌的蠢物’,接着传出王七郎的贱民妻室陈氏阿容,暴打陛下赐给王弘的宫女之事。 再接着,子夜时分,又传出几件奇事! 却是那个被陈氏阿容极力赶走的十几个宫女,全部被人脱光了衣服,赤身裸体地出现在某人的塌上。 这些人中,有才女谢应的夫君,有带夫回门的王织儿的夫婿。特别是谢应的夫君,他的塌上,挤了一塌的赤身宫女,数一数,赫然有五个,占了陛下所送宫女的一小半。 至于王织儿的夫婿,裸身出身在他床上的,正是那个率先向陈容哭求,最为美貌的宫女。她八爪鱼一样地巴在王织儿的夫婿身上,额头上还有磕头太猛留下的青紫印痕。 想这些妇人,因出身,因才情,个个都是要强的,自命不凡的,也是对丈夫纳妾养婢,管制得极为严格的。这幕一出,饶是她们苦苦压抑,那哭闹打骂声,还是冲破了琅琊王氏的天空。 因涉及陛下和太后,这事惊动了琅琊王氏的族长和几位大名士。 可惊动了又怎么样?这些宫女毕竟是太后和陛下亲赐的,又被人发现,她们是赤身出现在这些丈夫的塌上。说到底,她们名节已毁。想了又想,王氏族长决定,干脆顺水推舟,把这些妇人给了他们。大不了明天派人跟陛下和太后说道说道就是。 事实上,宫女们人人美貌,这些男人虽然被妻子又是伤心又是愤恨地瞪着,可他们的心里,还是美着的。 不过二刻钟,王氏族长带着众名士,便出了这些人的院落。 他们一出来,便齐刷刷地看向王弘。 见到这些人的目光,王弘不满的蹙起眉头。不等王弘开口,一个名士摇头道:“七郎啊七郎,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行起事来,还这般无所顾及呢?想当年,你把陛下赐给陈氏阿容的那些美少年脱光了弄到几位公主,还有那谢氏……”他哑了哑,“我曾以为,这种事你现在不会干了。真没有想到,一模一样的事,你今日又干了。” 另一个名士也摇头笑道:“你小子这一招,实在太过浅陋。今晚塌上有美人的,他们的妻室都是平素喜欢指责你家妇人的。我说七郎,你不见成长啊。” 这名士的声音一落,王氏族长皱眉道:“当年的事已时过境迁,年轻一辈的都不知情,就不要再提了。” 说到这里,他也瞟向王弘,忍不住叹道:“这次的事,其实,也不算什么,便这样罢。”说是不算什么,可他的语气中,满满都是无奈和头痛。似乎,一过十几年,王弘还这般行事冲动稚嫩,实在让他失望。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浑然无视王弘变青的脸色,以及频频扶额的动作!(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兔崽子 替卿本风流求粉红票,求订阅。 ## 王弘回到了院落。 一入塌,他便冷冷地说道:“把那两个兔崽子叫来。” “是。” 一仆人恭敬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他回来得很快,束手一侧,悄悄打量着王弘,仆人讷讷地说道:“小郎们不肯来。” “哦?”王弘淡淡问道:“为何?” 那仆人老实地说道:“小郎们问奴,郎君因何事召唤他们,用的是什么口气。奴便照实说了。小郎们便说,他们乃堂堂琅琊王弘的儿子,怎么可能是兔崽子?此事定然有差,非要叫奴回来确认一番。” 王弘伸手扶上了额头。 好一会,他冷冷地说道:“不错啊,都知道反讽了。”那一句‘堂堂琅琊王弘的儿子,怎么可能是兔崽子’的话,分明就是在反讽于他,也是,他们都是兔崽子了,那生下他们的王弘自己,不就是大兔一只? 挥了挥手,王弘命令道:“你告诉他们,不肯来也可以。” 他只说了这几个字便住了嘴。 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下文的仆人反应过来,应道:“是。”转身离开。 这一次,他离去不久,一阵乱七八糟的脚步声便从外面传来。 人还没有靠近,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委屈地传来,“父亲为何气恼?” 他问的是那个仆人。 那仆人的声音传来,“这,奴不知也。” 另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埋怨道:“阿夙,都是你啦,我只说了那王织儿很喜欢缠着母亲的那个宫女。你偏要说,谢应她们也是一样,她们都喜欢这些宫女姐姐,舍不得她们离开。” 这话一出,先前那个声音奶声奶气地说道:“父亲便是为这个生气?”他好不委屈地说道:“我明明是在行善。大姐姐们喜欢,宫女姐姐们也喜欢,我便让她们永远在一起。为何父亲要恼?” 两童你一句我一句间,已走到了门外。 略略迟疑,两童终于推开房门,低着头,蹑手蹑脚地走向王弘。 走一步退二步,好不容易挪到王弘面前,两童相互看了一眼,扑通一声,同时跪了下来。 望着两个老老实实地儿子,对上烛光中,他们乖巧可爱的小脸,王弘突然很想叹息。 他盯着两个儿子,淡淡说道:“因何下跪?” 两童子垂着头,一人脆生生地回道:“父亲恼了。”另一个声音委屈地传来,“儿不敢不跪。” “哦?” 王弘淡淡说道:“知道父亲因何而恼?” 两个小家伙相互看了一眼。 最后,他们同时叫道:“肯定是大兄!”“对,错在大兄!”一童抬起头来,脆生生的控诉道:“是大兄说了,睡觉就要脱衣裳的。”另一童大点其头,道:“大兄还说,行事贵在公平。那谢应为了宫女姐姐的事劳心劳力,得多分她几个,不然她会不高兴的。” 王弘冷笑,他徐徐说道:“这些话中,只有‘睡觉就要脱衣裳’和‘行事贵在公平’两句,是你大兄曾经说过的。而且,已说了甚久,是不是?” 这一下,两童子老实地低下了头,好一会才小小声地应道:“是。” 王弘冷笑,“大兄说的话,你们倒是擅长把它发扬光大。” 两童子闻言,眼珠子骨碌碌地滚动起来。 望着他们跪在地上,依然不老实的样子,王弘头痛起来。 慢慢的,他站了起来,沉喝道:“今晚你们便这样跪着罢!”他衣袖一甩,转身离去。 两童眼睁睁地目送着父亲离开。好一会,一个童子嘻嘻笑道:“父亲他自己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对啊,父亲明明恼了,却不知道他自己为什么会恼。” 说着说着,两童嘻嘻哈哈起来。能让一向威严的父亲生这种无名气,他们很是得意。 陈容知道两个儿子被罚后,又是心痛,又不愿意干涉王弘的教子,便令人把自己的塌几搬到那房间。她便睡在上面陪着儿子们。 母子三人说笑了大半晚,两童子已撑不住了,一个个伏在地上睡着了。陈容令奴婢在地上铺好被褥,然后把他们抱起放在被褥上,两个小家伙,倒也香香地睡了一晚。 出乎陈容意料的是,第二天,王弘并没有指责她这种阴奉阳违的行为。 随着阳光高照,昨天半晚发生的事,也传遍了整个琅琊王府。 彼时,王氏已经派人知会了陛下和太后。这种小事,陛下和太后自然没有异议。 便是消息传出,建康城中的贵族们听了这种事,也只是摇头笑一笑,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只是留给王弘的宫女,被王弘分出去的小事,哪里值得他人在意? 真正在意的,只有谢应等人。 她们万万没有想到,那些个千娇百媚的美人,竟落到了自己府中。如今更是把玉佩捧于头顶,跪在自己面前喊姐姐。 特别是谢应,她拉着脸一声不吭。而在她面前,一字排开,跪得千娇百媚的五个宫女,则小心翼翼地看向她。 她们朝谢应看了一眼,心下害怕,忍不住又求助地看向谢应的夫君,不对,如今他也是她们的夫君了。 谢应的夫君接到了几个美人的求助,他看了一眼谢应,对上娇妻一脸的恼恨,终是有点心虚。 喝了一口浆,他突然站起,自言自语道:“啊,怎么忘记了那事?”一边说,他一边急急走出。竟是逃之不及。 几乎是他刚刚踏出台阶,只听得“叮砰”的一阵脆响,却是谢应突然站起,广袖重重一挥,卷起几上的酒杯摔到了地上! 谢应的夫君哪里敢回头?他连忙提步,更加快速地向外走去。 堪堪走到院门口,突然的,他脸上露出一个满意愉快的笑容来。说起来,自从谢应嫁过来后,管得实在太严了,他外出应酬时,从不敢夜宿,至于纳妾之事,更是别提。府中仅有两个通房,还是父亲早就备下的。 现在好了,突然多了五个千娇百媚的妾室,他光是想想,都心跳加速,都恨不得马上转回去,搂着那些肌肤娇嫩,美色各有不同的妾室们好好亲热亲热,一偿数年苦闷。 不过,这事不能急。反正都纳回家了,难不成,谢应那个恶妇还敢阻拦自己享用她们不成? 哼,说起自己这个妻室,眼高于顶,凭着那点才情,何曾把他这个夫主看在眼里?她还有脸生气,要不是她横加干涉,那陈氏阿容,七郎那小子,会把这些美人送到自己塌上来? 他想起陈容和王弘,心下多多少少有着感激。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不是吗?他只要好好的恩宠着这五个美人,说不定可以激得谢应一怒之下,干脆放手,让他自由地左拥右抱。到得那时,他非要再纳上七个八个美妾,好好享享这人间艳福不可。(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女儿 宫女的事,在建康城中是无风无波,在整个琅琊王氏府中,却是流传已广。 不约而同的,妇人们安静下来,便是看到陈容经过,她们也是别道而行,便有闲言碎语,也只是私下说说。当面,已有点不敢了。 而在知道这件事的幕后指使并不是王弘,而是他那可疑的三个儿子后。他们的课程一下子变重了。行到骑射,文到诗词歌赋,武到兵书,都一股脑儿地堆上去,似乎他们很想在短短一二年间,把这几个孩子培育成全才通才。 而陈容和王弘,在建康陪了儿子们一个月后,便起程返回南山。 转眼五年过去了。 陈容与儿子们整整隔开五年了。这时的王轩,足岁都有十七,两个小家伙,也满十一岁了。 便是她原本抱在手中的女儿,现在也有五足岁了。 这一天,陈容和王弘的马车,再次出现在官道上。 他们将再度出现前往建康。 不仅仅是因为王轩已满十七,到了谈婚论嫁之时,最重要的是,琅琊王氏陷入了空前的危机。 王氏的族长,本来统领十万私军,驻守长江的,却在一次战役中,意外的中了流箭身亡。 他一死不要紧,代他统军的王著,也许是方寸已乱,竟被胡人连破三关,损兵六万,连自己都差点性命不保。 从来,大家族的利益,需要最强健的武力做保护。如今琅琊王氏连番失利,私兵由十万损减到四万,家族中,再无震得住世人的名将,如此时机,王弘不出,奈家族何? 何况,此时的建康,正是内忧外困之时,众胡虎视眈眈,内部各大家族争利,眼看一个不小心,偌大的晋王朝便会毁于一旦。 如此时机,王弘不出,奈天下何? 在这种情况下,在天下人的呼声中,王弘只得出山。 是的,与上一次到建康不同,这一次,他是正式出山了。 这时的王弘,已然三十有六,而他的妻子陈容,也是三十四岁了。 在这个普遍短命的时代,他们处于中年,再不挥洒一番,这一生也要完了。 走出南山,进入这条官道,已有一二百里。陈容望着前方,表情有点着急。频频搓着手,她不停唠叨着,“怎么还没有来呢?” 念到这时,她气愤地看向王弘,抱怨道:“儿大不由娘,定是他们与我分了几年,忘记我这个母亲了。” 她说到这里,不知为啥有点怨苦,眼眶一红差点掉下泪来。 王弘还没有开口,一旁娇脆脆的童音传来,“母亲若是真恼,待会见了他们,儿一人给一拳!” 声音清脆有力,语气冷漠中透着冰硬。明明是脆生生的,动听的童音,却让人感觉到这孩子的认真。 陈容呆了呆。 她转过头去,看着端坐在自己身后,小手紧紧握着一柄寒森森短剑,眉梢带锋,水眸冷厉,扎着童子髻,俊得不像话的女儿。 事实上,她四个孩子都极俊。只是这个俊不同,三个儿子的俊,是美,这个女儿的俊,是冷逸。一个方才五岁的小娃儿,已是粉雕玉琢,不对,已是冰雕刀琢,那线条,那神态,实在俊逸得胜过世间所有男娃……当然,也硬得逊于世间所有女娃。 几乎是一对上女儿那脸,陈容便有点愧疚,她悄悄地瞟了一眼王弘,刚才满腹的埋怨,一下子都消失了。甚至在王弘看来时,她还老老实实低着头,绞着双手,温柔安静得很。 王弘瞟了一眼羞愧的妻子,转头对冷俊的娃儿温柔地说道:“昀儿,你是贵族,无论何事,不可诉于拳头。” 他这是在教女。 小王昀低头想了想,好一会,她眨动着大眼,脆生生地说道:“那儿要如何做来,才能代替母亲教训三个兄长?” 王弘还不曾回答,小王昀已硬梆梆地说道:“父亲常说,论才,我不如大兄,论智,我不如二兄三兄。唯一胜者,拳头也。既是如此,儿为什么不能用自己的强处来攻击他们?” 这个女儿的声音,又清又脆,说起话来,语气中有着一种异常的冷峻坚定。这一席话吐出,王弘也呆了呆。 他正要开口,只听得陈容惊喜地叫道:“他们来了。” 她以袖掩嘴,红着眼眶沙哑地叫道:“这些兔崽子,竟然现在才来!昀儿,你呆会一人上去一拳,替母亲好生教训一番!” 几乎是陈容的声音一落,王弘便‘恩哼’一声。听到丈夫语气中的不满,陈容连忙捂住嘴。 官道上,烟尘滚滚,马蹄声奔行如雷,已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冲天的烟尘遮天蔽地,从陈容这个角度,只可以看到那旗帜上,大大地写着一个‘王’字,至于领军的是何人,却是一个也看不清切。 不过在这种地方出现王氏的旗帜,除了王弘的三个儿子,想来也没有他人。 随着那队伍越来越近,陈容的心跳越来越紧,她紧紧地握着一只小手,紧紧地握…… 直过了好久,一个脆嫩得冷峻的声音,才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提醒她,“母亲,你握疼我了。” 昀儿? 陈容一惊,她连忙松手回头。一回头,她便对上女儿那胖乎乎白嫩嫩小手上的青紫。 望着那触目惊心的青紫色,陈容又急又心痛,忍不住埋怨道:“昀儿,你怎么不早叫?” 王弘抬头瞟向母亲,水眸流转,冷清得很,她脆生生地回道:“儿当驰天下,这点痛算什么?” 几乎是女儿的声音一落, 陈容便小小声地提醒她,“昀儿,你是一个女儿家,女儿家长大了就得嫁人的,哪有什么驰骋天下?” 她的声音一落,王昀便歪着头,俊逸得如雕像般完美的娃儿,小嘴扁了扁,脆脆地说道:“那日听得叔叔们闲谈,说是陛下当年曾赐给母亲数位美少年,女儿以后当学母亲。不嫁,只娶夫。” 这一次,王昀的声音一落,王弘蓦然转头,他沉着脸,冷冷地瞪着两母女。 在他地盯视中,母女俩都低下了头。好一会,王弘才揉搓着额心,忍着怒火低吼道:“阿容,你教的好女儿!” 他瞪着佛前童子般的女儿,突然很是无力:他王弘的儿女,怎么就没有一个正常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兄妹相见 这时,那队人马已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近到面目可见。 陈容一直昂着头,这时他们的面目入眼,她顿时欢叫一声,纵身便跳下了马车。 那队人看到陈容下车,也是一声唿哨,然后,齐刷刷一停。 三个骑士策马走出。 这一大二小的三个身影,一近前便跳下马翻身跪下,朝着王弘和陈容砰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清亮地唤道:“父亲,母亲!” 王弘低着头,望着三个儿子,微笑道:“好,起来吧。” 至于陈容,已从一旁冲出,她来到三个儿子面前,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眶一红,流着泪想说什么,却一个劲的哽咽。 这时,她的衣裳被人扯了扯。 陈容怔怔回头,不等她看清,身后那小小的人影已把她拉后,然后,她挡在了陈容面前。 仰着头,冷俊冰雕般的王昀认真地打量着三个哥哥,只见她伸出小拳头,先是握紧,然后伸到三个兄长面前,朝着他们高大的身躯比了比,又朝着他们比自己大了不知多少的拳头比了比,再然后把自己的拳头收到眼前瞅了瞅。再然后,她老实地松开拳头,把手负在背后,冷着小脸,若无其事地踱到陈容身后,重新把她一推,让她站回了原处。 小娃儿这个举动,既突兀又古怪,双胞胎相互看了一眼,率先向母亲问道:“母亲,她是谁?”“天邪,母亲,她便是小妹?” 王夙是最先叫出来的。他堪堪吐出小妹两个字,咽中便是一哑,然后他伸手指着娃儿的脸,几乎是突然的,放声大笑起来。 王夙一笑,王凌也跟着大笑起来,只是王轩,唇角抽了抽,保持着他做为大兄的威严。 双胞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中,娃儿脆生生的,冷峻的声音响起,“你们笑什么?” 双胞胎止住了笑。 他们同时看向王弘,对上父亲宛如春风般淡然的脸,双胞胎嘿嘿一笑,王夙说道:“父亲,她便是我那个英武的妹妹吧?”“恭喜父亲如愿以偿,恭喜恭喜。”“南山方圆千百里,雄俊的山水无数,父亲何不再接再厉?”“休要如此说话”说这话的,是王夙,他负着双手,学着王弘的模样,慢条斯理的踱着步,嘴里却叹道:“天意如此,天意如此!”这语气,依然是学着王弘的。 这时,娃儿仰头看向陈容,认真地问道:“他们在笑什么?” 陈容一滞,她总不能告诉女儿,说是她的哥哥们在取笑她长得英武吧? 在女儿清澈的目光中,陈容侧过头,目光游移着。 王轩走上一步,低低喝道:“闭嘴!” 两字一吐,两个弟弟果然闭紧了嘴。 王轩上前,他来到妹妹身前,屈身蹲下,他伸手搂着妹妹,压低声音,温柔地唤道:“昀儿,我是你大兄。” 王轩这人,从小便生得妖,到了现在,那容色之美,已是超过世人想象。因此他一直在脸上戴着一副木制面具。这面具做得相当古朴,古朴拙劣的面具,配上面具下那媚光流露的凤眼,以及下半截露出的鼻梁和薄唇,直有种奇异的,妖和冷相溶的气质。 王昀看着王轩,脆生生地唤道:“大兄。” 见妹妹毫不躲闪地看着自己,似乎自己戴了面具,在她来说是稀疏平常的事,王轩笑道:“昀儿,想不想取下大兄的面具?”他的声音,于清脆中透着微哑,很是诱惑人心。 王昀摇了摇头。 王轩更好奇了,他搂着小妹随意地问道:“刚才昀儿在哥哥们面前晃拳头,是什么意思?” 王昀脆生生地回道:“我应了母亲,见到你们一人给上一拳。”她俊逸精致的小脸上,露出一抹为难,低着头,王昀奶声奶气地继续说道:“可我看了一下,你们的拳头比我的大,父亲说过,不要用自己的弱处去攻击别人的强处。我想了想,只好对母亲食言了。” 在王轩三人的呆怔中,王昀扁了扁嘴,她转向陈容闷闷地说道:“母亲,这事等昀儿长大些再来。”一边说,她一边挣脱王轩的怀抱,径自走到马车旁。伸手拾起那柄寒森森的短剑,小女娃一边抱着剑,一边爬上了马车,然后,她拉上了马车。 就在这时,双胞胎反应过来,他们同时叫了一声,竟是一左一右扑向王昀。 两兄弟同时冲到马车旁,同时把车帘一掀,同时伸手抱向王昀。 王夙陪着笑,他讨好地唤道:“妹妹别恼,你给二兄抱一抱,二兄给你打一拳,可好?” 王凌也在一旁低声下气的,“昀儿昀儿,过来让我抱抱。” 对双胞胎来说,他们讲理的同时,手从来不闲着的。因此,他们一边哄着,一边快手快脚地把王昀手中的短剑扯下扔到一侧,一边把她强行抱到了怀中。 王夙抱着妹妹,把她朝着头顶上一举,笑逐颜开地叫道:“昀儿昀儿,到了建康,二兄带你去玩儿。” 王凌在一侧接近妹妹,他把妹妹骑在肩膀上,一边晃着她的小腿,一边吆喝着跑了开来。 远远的,两兄弟欢笑声不断,倒是被他们哄着宠着的小女娃,这时歪着头,水眸扑闪着,好奇地打量着他们,安静得很。 王轩则走到陈容身边,他偎着母亲,一边习惯性地给她揉搓着肩膀,一边轻言细语的埋怨道:“母亲,妹妹是个女娃,你怎么让她又是玩剑又是打人的?难不成你们还真准备把她培养成个英武的?” 说到这里,他瞟了一眼父亲。 陈容苦着脸,她讷讷说道:“我也不知道,有些话我就是随意说说。当时你们听了都不在意,她却记着了。” 她的脸都苦出水了,“那柄短剑是她自己让护卫铸出的,铸剑时,她还在守在外面守了一整天,剑刚成型,她便当宝一样护着。” 说到这里,陈容眼巴巴看向儿子,期待地说道:“轩儿,你可有法子改变你妹妹?” 王轩没有回答,他看向了父亲。 对着云淡风轻的父亲,王轩嘴角一扬。 他看向苦着脸的陈容,悠然一笑,轻快地说道:“母亲可是担心她以后嫁人?”他看着陈容,淡淡地说道:“母亲多虑了。她是琅琊王氏的嫡女,又是父亲和我们兄弟三人护着,就算是天塌下来,也压不着她……便是不好嫁人,找个合意的入赘便是。” 这个儿子就是贴心。 陈容放松下来,也是,昀儿可不是自己,她地位尊高着,便不这一辈子不嫁人也是可以的。自己真是白担心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烦恼啊烦恼 五年没见了。 陈容仰头看着儿子,见他对着家人都戴有面具,那神态中,已是浑然忘记了自己显示的不是真面目。看来,他戴面具的日子不短啊。 想到这里,冯宛不免想道:当初七郎对上轩儿的脸总是叹息,我还怪他多想了,现在看来,宁可轩儿长相普通些。 这时,车队已继续前行。 王轩跳上陈容的马车,一边倚着母亲低语,一边时不时地回答父亲一些话。 另一侧,双胞胎对妹妹是越看越喜,越玩越快活。时不时地一阵吆喝声传来,陈容抬头一看,双眼瞪得滚圆。 只见骑在马背上的王夙,举着自家小妹朝着天空便是一抛,孩子娇小的身子在天空中划出一个弧度后,被急急策马而来的王凌准确地接住。 就在妹子入手的那一瞬间,三个笑声同时传来,这笑声,除了王夙王凌的,便是王昀的。 王昀向来冷峻,此刻却格格笑得欢乐,直如一个普通的小女娃儿。 看着两兄弟当玩物一样抛来抛去的女儿,陈容蹙起眉头叫道:“轻点,低一点。”虽然以她练过武的身手看来,两个儿子身手远在她之上,可她就是担心他们失手。 回答她的,不是双胞胎,而是小娃儿,她奶声奶气地叫道:“休听母亲的……她最是胆小,一点也不似大丈夫。” 妹妹这话一出,王夙乐道:“母亲是妇人,当然不是丈夫。”“难不成,昀儿便是大丈夫了?” 王凌这句话,让王昀歪着脑袋寻思起来,她水灵灵的大眼睛转了转,认真点头,“父亲说昀儿是个英武的。我既英武,自是大丈夫。” 这话一出,嗖嗖嗖,三双眼睛同时看向王弘。 对上儿子们忍俊不禁的表情,王弘轻哼一声,他伸手揉了揉额头。想道:便如阿容说的那样,这孩子总是该听的听不进,不该听的记得牢。 见双胞胎又玩开了,陈容转过头来,她对着王轩唠叨道:“我儿已十七了,可有中意的女郎?” 王轩低下头来。 对着母亲,他凤眼一挑,淡淡的,清冷地说道:“中意的女郎?母亲用错词了,天下的女郎不过如此,哪能用‘中意’两字。” 事实上,做为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他这句话很平常。 可不知为什么,陈容心中却是格登一下,忍不住小小声地问道:“那除了女郎,轩儿还中意甚么?” 一语吐出,王轩凤眼瞪来,王弘侧头也向陈容瞪来。 下意识的,陈容缩了缩头,老实地低下了头。 王轩哼了一声,恼道:“母亲,这话若是别人说的,孩儿非得让他躺上三天不可。”他气呼呼地瞪来,“儿是母亲的儿,难不成儿有什么喜好,母亲还不知道吗?” 陈容听到这严厉地指责,再次缩了缩脑袋。 王轩的郁气还没有散,他咬牙说道:“儿与父亲一样,乃堂堂丈夫,那种男色娈童之事,最是不喜。” 陈容连声应道:“是,是是。”简直成了应声虫。 王轩还在恼着,他又瞪了母亲一眼,嗖地一声,取下了面具。 随着这面具一取,陈容只觉得眼前华光一闪,原本朴实宽敞的马车,一下子变得华丽耀眼起来。 也许是常年戴着面具,十七岁的王轩,脸白如玉,他一双斜长的凤眼,便是冷漠着,一瞟一转之间,也是波光流荡。 他的五官轮廓,完美到了极点。这种遗传于王轩的完美高贵,再配上他眉眼间的艳色,组成一种罕见的容光。 五年前,王轩虽然绝美,可毕竟稚气犹存,看起来便是一个美丽到了极点的少年。可现在,他眉如剑,眼神冷厉,唇轻轻抿起,整张脸,便如精雕出来的山水,绝美逼人的同时,也气势逼人。 这样的长相,只怕走到哪里,哪里便会变得鸦雀无声。 王轩取下面具,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陈容,恼火地说道:“母亲,儿现在这模样,可是堂堂丈夫?” 陈容忙不迭地点头,用力地点着头,心中暗暗叫苦:她也不过是那么怀疑了一下,轩儿至于恼成这个样子吗? 王轩见母亲苦巴巴的模样,轻哼一声,决定放过她。 从小开始,王轩便是个聪明多才的,他已习惯与父亲一样,对母亲做的事不放心,总是要暗中拾掇一番。这样处惯了,他在陈容相处便少了敬畏,像朋友更多过像母子。 教训了母亲一番,见她认错的态度良好,王轩轻哼一声,头一低,把脸搁在她的颈窝里嘟囔起来,“母亲,我最恨被人认做断袖。” 他抱怨道:“父亲担忧得对,儿最不应该的,便是长得像母亲。” 陈容嚅嚅道:“母亲又不是有意的。” 她苦着脸,喃喃说道:“你们四个,你父亲都不满意。可自成生了你妹妹后,你父亲似是认命了,也不再看山水了。” 王轩哧地一笑,讥嘲地说道:“那是,他想英武的,上苍便给了他一个英武的,奈何却是女儿。当然认命了。” 他虽然嘲笑着,声音却压得很低,分明是不想让策马而行的父亲听到。 母子俩走走笑笑,时间也过得飞快。半个时辰后,双胞胎也玩累了,他们策马过来。王夙双手一抛,便把妹妹扔给了马车中的王轩。 王轩一手接过,头一低,便对上妹妹水灵灵的墨眼。她对上大兄,显然被他的长相震住了,伸着小手抚上了他的脸。 一边抚着大兄的脸,王昀的双眼一边好奇地扑闪着。好一会,她在他的衣襟处蹭了蹭,伸手搂上王轩的颈项。 这时,陈容伸手过来。 刚一伸手,娃儿搂着王轩的手一紧,闷声叫道:“不要母亲。” 陈容笑道:“昀儿,你大兄累了,还是母亲抱吧。” “不要。” 王昀一边脆生生的回答,一边伸手摸上大兄的脸,突然的,她认真地说道:“大兄好看,我嫁你吧。” 这话一出,四下一静。 陈容叫道:“昀儿休得胡言,过来,母亲抱。” 与她的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王夙王凌闷闷的声音,“昀儿不好,二兄对昀儿这么好,昀儿都不说嫁。”“昀儿太让三兄伤心了。” 听着两个兄长的抱怨声,王昀依然紧紧搂着王轩,她的小脸贴着大兄的脸,眨着眼睛清脆脆地说道:“父亲常言,要做就做最好的。大兄最美,昀儿要嫁最美的。”刚说到这里,她又补充道:“不对,是娶,昀儿要娶最美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故人 听到这个娶字,王轩一僵。 他的脸色有点发青。瞪着自家小妹,他唇抿得紧紧的,认真地说道:“昀儿,大兄乃大丈夫。” 吐出这几个字后,他板着脸,把娃儿塞到陈容的怀里。 这一次,娃儿没有挣扎,她安静地伏在母亲的怀里,歪着头打量着大兄。 在马车的驶动中,她扁了扁嘴,又扁了扁嘴,然后低下头去。 感觉到女儿贴在颈窝的气息有点闷闷的,陈容忍笑道:“昀儿不开心了?” 娃儿紧揪着她的衣襟,却不回答。 陈容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朝女儿的脸上细细瞧去。 刚一瞧,娃儿便啪地一下打掉她的手,继续老实地贴在她的颈窝中。 好一会,娃儿奶声奶气地唤道:“大兄。” 见这个赌气的娃儿竟然主动开口,陈容和王轩都是一惊,王轩低笑道:“不恼大兄了?” 娃儿‘恩’了一声,道:“昀儿顶天立地,不对美人生恼!” 声音一落,王轩绝美的脸刷地铁青铁青,而外面侧耳倾听的双胞胎,同不约而同地放声狂笑起来。 笑声激荡,传得天地间一阵山鸣谷应。 这时,正是走到三条官道的交汇处,这个队伍里面传来的大笑声,引得路人频频回眸。 五十步外的歇脚亭里,一个戴着斗笠的汉子顺声瞟了一眼。 便是这一瞟,他便是一怔。 盯着那缓缓而来的车队标志,他低哑磁性的声音徐徐传来,“琅琊王弘?”声音复杂莫名。 站在他身后,一个文士打扮的瘦弱青年闻言,朝着车队细细看了一眼,凑过来低声说道:“正是琅琊王弘,听说王氏不稳,力邀他下山。” 说到这里,文士笑道:“主公纵横驰骋,只怕不曾注意这些晋人的小小名士。”声音中,有着说不出的引以为荣。 斗笠下的汉子,却似没有听到一般,他静静地看着那越来越近的马车,低低的,沙哑地问道:“王弘下山了?那他的妻儿?” “自也跟着下山。”文士说道:“他那妇人说是个位卑的,不过世人都说,她慷慨勇武有丈夫之雄。” 见汉子似乎听得认真,文士又说道:“这晋人的名士里,王弘算是头一号人物。听说他的儿子也是不凡。” “儿子?”文士的声音更沙哑了,他低低重复道:“她的儿子?” 怔怔地看着那越来越近的马车,汉子突然伏几而起,纵身跃上马背。 他一动,亭里的十几个汉子同时站起。 那汉子头也不回,只是淡淡说道:“你们呆在这里。” 说罢,他策马奔出。 见他直直地朝着琅琊王弘的车队冲去,那文士惊叫一声,道:“不好,主公不可!”他说到这里,也翻身上马,急急跟去。 话说那汉子策马来到路旁,也不知想到什么,他停了下来。 侧过头,他一动不动地杵在那里,仿佛有着千年的寂寥。 直到车队经过时,他才缓缓回头。 便这般微微侧头,他目不转睛地看向车队的中间。 中间,是几辆华贵的马车。马车旁,白衣胜雪的王弘,和两个俊秀犹过于他的双胞胎少年,策马跟随,说说笑笑的。 至于他们围着的那辆马车中,端坐着一个绝美的少年,少年正倚在一个妇人的肩膀上,倔强的神情中透着浓浓的依赖。 那妇人的手里,还抱着一个俊美的小男孩。 汉子轻轻抬了抬斗笠,看向了那妇人。 十七年了。 足足十七年了。 她还是那么艳美,仿佛开得最盛的那朵月季。朝着太阳,朝着春天,肆无忌惮地展现她的华和媚。 与以前不同的是,她的脸上身上,不再有青涩的痕迹,她已熟得透了。 她的神色是安详的,曾经那双总是波光流荡的媚眼,也不见尖锐。 她的脸上,眼神中,只有平和,只有安详,只有一种被宠惯了的猫儿才有懒散。 似乎,她已很多很多年不曾见过阴暗,她已忘记了她的利爪,她也不再拥有她的尖锐。 似乎,她只记得向着太阳舒展她的美丽和自在,似乎,曾经死亦不过如此的生活,在她的生活中彻底远去,剩下的,只有阳光和幸福。 望着望着,汉子发现自己的眼中有点涩。 这是一件奇怪的事,多少年了?他都以为自己不会有眼泪,不会有庸夫俗子的情感了。 他本是想策马过去的。 不过看了这么一眼,他突然不想过去了。 这妇人,怎能如此安逸美好?这天下间,处处混乱,厮杀,痛苦和死亡,已是人间主调,失败和悲伤,充斥整个大地。多少汉族人排着队,衣冠整束地投入河水中自尽。 怎么这所有所有的苦难和痛苦,都已与她不再相关? 她怎能活得如此美好?难道她拥有了这世间唯一的一片净土? 寻思到这里,汉子忍不住看向王弘。 十七年了,昔日那俊逸光华的少年,依然俊逸,只是成熟了许多。 望着他,汉子慢慢的,慢慢地低下头来。 便这般站在路旁,便这般站在谁也看不到的地方,汉子朝王弘略施一礼,以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哑地说道:“满目苍痍,你有大才,却视而不见……然我依然要敬你,你终是护得了这个妇人,给了她一片净土。” 这个世间,能当一个安详懒散的庸妇,那得享受多大的幸福和宠爱? 这个世间,能让一个尖锐狠煞的妇人,收起她的利爪和马鞭,站在她背后替她挡着风雨的,那是一个多么强硬又护短的男人? 就在这时,策马前行的王弘似有所感,他缓缓转头。 便在他转头的那一刻,汉子压下斗笠,策马离去。 他看到的,只是汉子伟岸的背影。 这个背影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它有一种千军万马中厮杀而来的血气,更有一种高据世人之上的雄威。 看着看着,王弘蹙起了眉头。这时,陈容温柔好奇的声音传来,“七郎,你在看什么?” 王弘转过头来。 对上妻子和倚在妻子身上的儿女,他扬唇一笑,温柔地说道:“没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关于番外的更新。 番外也更新八九万字了。写着写着,突然发现,这个番外可以永无止境的写下去…… 其实我挺愧疚的,两天才一章,便这般慢慢的更,便这么顽固地占在单订榜上,想想都不好意思。想一天一更吧,两本书同时赶,加上身体状况有点小问题,精力不继。继续这样吊着吧,难道便没完没了下去? 想来想去,便想着停一停。便想着跟大伙说一说,要不,番外便这样结束了?泪,总不能以一天一千字的速度,一直写到那四个极品娃儿结婚成家吧?不如干脆停了,有机会再开一本他们的新书?(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儿子长大了 呃,还是不紧不慢地更着罢,毕竟为儿女们开新书的事太遥远。 ?? 女儿在怀中睡着了。 陈容温柔地抚着女儿的秀发,又向王轩问道:“轩儿,族中可有提到你的婚事?” 婚事两字一出,王轩拿过那面具戴上,好一会,才薄唇扯了扯,“提了。” 陈容连声问道:“如何?” 王轩没有回答她,而是转向王弘唤道:“父亲。”他的声音清冽,“儿乃大丈夫,娶谁要谁,当儿自主。” 王弘回头,对上儿子煞有介事的目光,他笑了笑,淡淡说道:“好啊。” 见父亲这么爽快就应了,王轩凤眸一弯。 王弘环顾着三儿一女,淡淡说道:“你们的婚事,都可自主。” 这话也入了双胞胎的耳,不过两人正是少年时,情窦末开,总觉得婚事还远着呢。此刻听到父亲的话,也不在意。 王弘眯眼看向王轩,他自己这么大时,就遇到了陈容。想了想,王弘问道:“轩儿可有意中人?” 王轩薄唇一扯,漫不经心地说道:“无。”王弘点了点头,道:“女色上面,是要把持得住。”他刚说到这里,便对上妻子瞪来的目光。当下王弘连忙清咳一声,回过头去。 这一路,王弘父子刻意低调,见官道上行人渐多后,王弘和双胞胎都坐上了马车。 马车中,王弘显得有点沉默。 王轩久没有见到母亲,不愿意离开这辆马车,干脆侧过头,无视父亲的存在,只是偎着陈容,面具下的双眼闪动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容怀中的王昀,此时好梦正酐,也不知她梦到了什么,那剑眉微微蹙起,嫩乎乎的娃儿,倒是一副好生烦忧的模样。 陈容低头看了一眼女儿,忍不住一笑,她伸手夹着女儿的鼻子,在害得她只能张着嘴呼吸后,陈容问道:“轩儿,听说你出外游历了一年半?”她担忧地看着他,道:“便不曾遇到什么事?” 她的轩儿生得如此容貌,想想那一路也不会太平。若不是这游历之事直到结束,王弘才告诉她,她真不知要担多少心。 陈容问出后,王轩沉默了。 直过了好久,直到陈容连声唤叫他的名字,王轩才清醒过来。 他甩了甩头,道:“母亲,没事的。” 在陈容怀疑的目光中,王轩慢慢抬头,他高傲地说道:“儿是什么人,除了母亲,世间哪有人值得孩儿挂念?” 话音一落地,王轩对上父亲冷冷瞪来的目光。 当下,他高傲的脑袋迅速地一低,嘟囔道:“还有父亲和弟弟妹妹。” 正在这时,陈容怀中的娃儿睁大了双眼。 王轩这时正低着头,他一对上妹妹那乌黑乌黑中,透着天生冷漠的眸子,不由怔了怔。 这时,妹妹清脆脆的声音传来,“大兄。”她从母亲怀中坐起,握起小拳头朝大兄晃了晃,煞有其事地说道:“昀儿不要娶你了。” 她乌溜溜的大眼控诉地瞪着王轩,声音脆而坚定,“你打我了,我不要你。” 陈容听到这里,疑惑地问道:“你大兄打你?” 王昀冷着小脸点了点头,说道:“恩,刚才打架,我输了。” 什么时候的事? 陈容蹙眉道:“昀儿,该不是你梦到的吧?” 娃儿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母亲,一副你怎么知道的模样。 陈容哭笑不得,她伸手揉向女儿的小脑袋,道:“你啊,梦中的事也拿出来说。” 娃儿对母亲完全无视,她还在认真地瞪着大兄。瞪了一会,就在王轩以为她注意力转移了的时候。他的眼角瞟到,妹妹慢慢握着小拳头,在自己的大手旁边比了比。只是一比,她便迅速地收了回去,接下来,她都显得有点无精打采的。 看到这里,王轩嘴角一扬,差点笑出声来。 他瞟了一眼妹妹把整张脸都埋在母亲怀中的失落行为,心中不知不觉中,已是暖暖的一片:这是他的妹妹啊。虽然上苍把他们的面容搞反了,可她还是他小小的妹妹。 这时,王弘轻缓的声音传来,“孙衍到建康了。” 孙衍? 陈容迅速地抬起头来。 王弘瞟了她一眼,温柔地说道:“你们这些年没有见,到时可以聚一聚。” 一旁,王轩说道:“孙衍?母亲,我见过他。” 王轩挑着眉说道:“他一见面就要我唤他叔叔,我还在想着要不要唤,他便不耐烦了,于是我们打了一架。” 陈容连忙说道:“你应该唤的。”她轻声感慨,“当年,他助了我甚多,甚多。” 王轩点头道:“好,我唤他。”他的声音一落,便听到一个奶声奶气的娃儿声音传来,“大兄错了,你得打赢了他后,再唤他。” 小王昀抬起头来,乌黑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大兄,小脸显得一本正经,“你便这般唤,他会得意的。” 她的声音一落,王弘低喝道:“昀儿。” 他头痛地看着这个女儿,“小姑子家,怎能一开口便是打架。” 王昀老老实实地低着头,直到父亲把话说完,她才果断地把脸再次埋到母亲怀中。看她这毫无羞愧的样子,要改过显然是有点难了。 王弘暗叹一声。 这时,陈容低声问道:“他,可好?可有娶妻生子?” “恩,娶了妻,虞氏嫡女,育有二子三女。” 陈容开怀地说道:“太好了,太好了。”他终于有他的家了。 王弘瞟了喜形于色的陈容一眼,收回了目光。 自从那一年,冉闵准备称帝王,孙衍便离开了他。可他又不想回到建康过这安逸的生活,便领着私兵游走于长江一带。 他现在回到建康,也将归于琅琊王氏麾下,也就是说,他会是王弘旗下的统帅。 当然,这是孙衍自己选择的,他在听到王弘准备出山后,便放弃了经营多年的地盘,带着私兵返回晋地。对着建康权贵,他直承:若为一将,只愿屈于王七郎旗下。至于其他人,皆庸碌之辈,他不屑也。 至此,孙衍便顺理成章的成为他的麾下一将。 这时,前方传来了一阵鼓声和喧哗声。 陈容刚刚转头,便听到王夙清脆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母亲,家族派人来迎接父亲了。”他的声音一落,前方便是一阵女子的尖叫声。这尖叫声太响太大,直把所有的喧嚣都掩去了。 陈容一怔,掀开了车帘。 她望着前方浩浩荡荡,一望无际的彩色马车,望着看不到边的少女们,不解地问道:“家族来人,在哪里?”怎么除了女人还是女人? 双胞胎脸一红,他们同时瞪向王轩,指着他说道:“是大兄啦,母亲,你要怪就怪他。” 一个护卫在旁说道:“郎主,某好似看到了家族旗帜。”他大声道:“奈何姑子太多,这一转眼又没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再见陈琪 护卫这话一出,四周有点安静……琅琊王氏这样的大家族,不会只派一个二个来迎接王弘,这样浩浩荡荡的人群,都被姑子们给挡了淹了? 王弘瞟了三个儿子一眼,又有点想长叹,他又望向剑眉星目,冷漠俊美的女儿,突然想道:有些遗撼,终是一生难圆了。 以前在南山时,他还有信心,还会想拖着妻子去看看雄峻的山峰,可女儿出生后,他最后一口气,也给吞下去了。 罢了罢了—— 面对着众人含嘲带笑的目光,戴着面具的王轩,倒是看不出羞惭与否。他只是拉下了两边的车帘,伸手从母亲的手中接过妹妹。 又过了一会,陈容听到一个有点熟悉的谄笑声传来,“我是阿容的姐姐,还请郎君通告一声。” 姐姐? 陈容疑惑间,一个护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夫人,有一妇人说是你姐姐,想要见你。” 陈容恩了一声,她伸手掀开车帘,掉头看去。 这一看,她对上一辆青布小马车,那马车车辕陈旧,一匹老妈正无精打采地呼哧着。 马车里,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妇人正眼巴巴地看着她。见到陈容,那妇人连忙叫道:“阿容,阿容,是我啊,我是阿琪啊,是你的族姐陈氏陈琪啊。” 族姐陈琪? 陈容终于想起来了。 只是大她的记忆中,陈琪长相秀美,皮肤白皙,是个可人的女郎,便是她自己,也常以容貌为荣,经常对陈容艳丽的容貌冷嘲热讽。怎么十七年不见,只比她大一岁的陈琪,已变得这么瘦弱憔悴了?她肌肤苍黑,双眼无神,哪里还有半点当年的模样? 陈琪显得十分激动,她一边催着车夫,一边急急地靠近陈容。凑近来,她胆怯地看了看守在两侧的高大威武的护卫,又转向陈容。 对上陈容艳丽不减,丰姿尤胜当年的模样,她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妒忌和恍惚。 转眼,陈琪重新收拾了心神,她的马车这时也靠近了陈容。 望着雍容得仿佛高高在上的她,陈琪陪着笑,讷讷说道:“早就知道阿容要来,我三天前就在这里侯着了。可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要不是我早守在这里,都挤不进来。” 这时,陈容淡淡的声音传来,“阿琪找我有事?” “我,我,我。”一连说了三个字字,陈琪于吞吞吐吐中,又瞟向陈容的衣着,面容,还有那双依旧丰腴白嫩,一看就是从来没有沾过阳春水的双手。 看着看着,妒忌再也无法控制的从她的眼中流露出来。 陈琪目光一眺,瞟向马车中,高贵得仿佛谪仙的王弘,还有倚在陈容旁边,虽然戴着面具,那绝代的风华却无从掩去的王轩,还在陈容怀中冷峻俊美的小男孩。 不知为什么,她越是看,就越是胸口堵得紧。她不敢寻思,甚至,不敢再看,也忘记了自己原本要说的话。 回头看向陈容,陈琪的眼中,明显的添了一些怨恨。 陈琪这样的眼神,陈容昔年时,从陈微那里看得多了。 她不喜欢这种眼神。 嗖地一下,陈容干脆地拉下了车帘。 见她拉下车帘,陈琪终于忘记了妒恨,记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她连忙唤道:“阿容,别。”咬着牙,她语气强硬了些,“阿容,族姐有话跟你说。” “什么话?” 陈容重新掀起车帘,她眉头微蹙,雍容的,不耐烦地看向陈琪。 不知怎么的,陈琪一对上陈容的脸,便想到她昔年的身份,想到昔日在南阳时,她是怎么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唯唯诺诺的。 当下,她的舌头再次一结。 就在陈容眉头越蹙越深时,一个少女突然从陈琪旁边伸出头来,叫道:“母亲,由我来说吧。” 这个一个长相白嫩秀气的少女,面目与陈琪很相似,只是比起当年的她,少了几分富贵气,多了一些因为无知和肤浅而形成的庸俗。 少女看向陈容,目光在对上她的那一瞬间,闪过一抹惊艳和畏缩,转眼,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笑逐颜开,信心大增的模样。 “姨母,我与母亲前来,是知道姨母来了,想求你帮帮手。”少女说到这里,又大声道:“那事对于姨母来说,很简单的。” 一边说,她的目光一边有点不受控制地看向马车内。 陈容不耐烦了,她把车帘拉下一点。 见她这样,那少女一惊,她连忙说道:“姨母姨母,是这样的,有人欺负我们,你要替我们出头。” 替她们出头? 陈容有点好笑,也有点吃惊,她微笑着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陈琪伸手扯向少女,她才扯了一下,少女便猛然把手肘一抽,回头瞪了母亲一眼。 然后,她转向陈容,谄笑的,清亮地说道:“姨母,欺负我们的人是我的父亲。我母亲本是他的原配,我是父亲的嫡女。可是几年前,父亲硬是娶了一个乡下来的贫妇做他的平妻,还把原本许配我的婚姻,也给了那贱女人的女儿。还有还有,我那父亲一家人,老是欺负我母亲,不但不给她饭吃,还让她做很多事。” 她一边说,陈琪一边在旁不停地扯着她的衣袖。这时的陈琪,脸色越来越羞愤难当,特别是对上陈容时,那羞愤中又添上了被人侮辱的恨。似乎,她的女儿把这样的事说给陈容听,而陈容还这么平静地听着,那就是对她最大的羞辱。这羞辱,是陈容给她的! 少女不耐烦地用肘连撞了母亲几下,她也不回头,只是看着陈容说道:“姨母,听母亲说,你原来很不让人喜欢……”她刚说到这里,陈容便感觉到,倚在自己肩膀上养神的王轩,双眼一睁,肌肉一紧。 陈容连忙伸手抚了抚儿子,然后转过头来,饶有兴趣地听着那少女继续说下去,“以前的事不说啦。姨母,你现在都过得这么好了,听说权势还大着呢。你给我找一门好亲事吧,也不要太强,便是王谢瘐陈几家的,能当权的庶子就行。”她目光不受控制地看向王弘,忍不住补充道:“当然,要是这几家的嫡子就更好……” 少女昂起头又说道:“对了,你还要记得跟我父亲说,要他解除那个贱女人的婚约,你要命令他把那贱女人送给吴管事当小妾。那吴管事是谁你不要管,反正这样说没差啦。” 少女滔滔不绝的说话声中,四周的护卫似乎呆住了,便是后面马车中的双胞胎,这时也瞪大眼看向她。 ……以他们的地位,还真正不曾见过这样的人!第一次见到,直是说不出是新鲜,还是好笑,还是厌恶。 陈容也是有点呆怔。 她对着一脸理所当然,语气甚至还带着命令,还颐指气使的少女,呆了呆后,终于向她身后的陈琪问道:“阿琪,”她似笑非笑,“你今天带着女儿前来,是想用什么身份,什么样的恩德来命令我帮助你们?” 少女有点听不懂陈容的话,怔在那里。 倒是陈琪,马上听明白了,她的脸一冷,刚瞪过来,对上陈容身后的王轩和王弘,气又虚了。 她抿着唇,好一会才回道:“当年你到南阳,要不是我们收留,你哪有什么容身之地?”陈琪说到这里,不知怎么的触动了怨恨,她羞怒地说道:“要不是我们,你只怕会流落街头。那样的话,你也遇不到你现在的夫主,也没有办法得到陛下地看重。” 说到这里,陈琪高高的昂起了头。 其实,她前来时是想过的,要好好求求陈容。毕竟她已走投无路,毕竟她所识得的人中,只有陈容的地位最高,只有她一句话就能帮助自己,就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 可不知怎么的,真正见到陈容,对上她那熟悉的,仿佛没有改变的面容,她就无法控制心中的妒恨,她就仿佛回到了当初,仿佛自己还是当年的那个陈琪,而她也只是当年的那个陈容。 陈容笑了。 她静静地看着这母女俩,慢慢的,她把车帘一拉,轻喝道:“丢出去!” “是!” 嗖嗖嗖,几个护卫策马围上了母女俩。陈琪一惊间,忍不住尖叫道:“陈氏阿容,你敢如此绝情?” 可惜,她这句话刚出口,一只铁臂便拎起了她,然后,把她朝路旁的田中一甩! “扑通”一声,陈琪给重重摔入了泥田中,她的大叫声还没有落下,便啃了一嘴的泥。 痛得几乎晕厥过去的陈琪,刚艰难地翻转过身来。只见眼前一阵黑影扑来,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听得“扑通”一声,她女儿的尖叫声从她旁边的泥土中响起。 轻轻松松地扔出两人后,一个护卫抽出长剑,走到那马车前。只听得“卟”的一声,剑起血花四溅,转眼间,那老马的脑袋,已扑楞楞地滚落在地。 砍了老马,几下把马车推翻到泥田间,队伍又浩浩荡荡地向前驶去。 就在陈容把车帘拉下的那一瞬间,只听得一声嘶哑的,惊惶的哭声传来,“我的马啊,我的马车啊……唔唔唔,这是我背着你父亲偷出来的马车,他会打死我的,怎么办,怎么办?”(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又回了建康 以前,陈容总是担心儿子有一天会被“看杀”,现在看着外面痴痴呆呆的人流,听着鸦雀无声的四周,她满意地想道:还不是那么惨。 便这样,车队稳稳地向前驶去,如蚁的人流痴痴呆呆跟着,那个站在车顶上吹风的美少年,也张扬寂寞孤零零的风光着。 只是这般站着站着,他总有点不受控制地看向马车内。马车内,有他的母亲,分别五年,倚在她身边的感觉是如此美好。可惜,他只能这般吹着风,真要再来那么一次围攻,母亲还好,父亲他……想到王弘刚才瞟他的那个眼神,王轩激淋淋打了一个寒颤。 姑子们一安静,迎接王弘的家族队伍便浮出人海了。马蹄翻飞,马车滚动着,那大大的王字在风中飘扬,一个二三百人的队伍,终于挤了过来。 看到他们过来,王弘走下了马车。几乎是他刚刚走下,嗖嗖两道人影闪过,转眼间,双胞胎已挤到了陈容身侧。 两个十二三岁的美少年,张着一模一样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陈容。一别五年,他们对父母的记忆已没有当年那么清晰,因此,双胞胎看着陈容的眼中,有着些许的陌生。 望着这样的儿子,陈容心头大痛,她眼眶一红掉下泪来,哽咽着,陈容温柔沙哑地唤道:“夙儿,凌儿。”颤了颤,她伸出双手各抚上一人的脑袋。 感觉到母亲的温柔,两个少年同时朝她一歪,把脑袋拱进了陈容的怀中。 这时,因不喜母亲抱得太紧,单独睡在角落里的王昀,脑袋从被窝里伸了出来,她双眼滴溜溜的,颇为好奇地看着两个兄长,显然很不明白,堂堂大丈夫,怎么有这么撒娇的? 双胞胎没有注意到妹妹的表情,他们在陈容的怀中蹭着,感觉到这种温暖特别舒适和安心,两人慢慢停止了蹭动,安心地把身子一左一右地倚上陈容。 陈容左看看右看看,鼻中又塞了,她低声说道:“夙儿,凌儿,母亲好生想念你们。” 她伸袖拭了拭泪水,一时之间,没见时想到的千言万语,这时都哽在咽中说不出来了。 王夙王凌却是靠着母亲就满足了,他们没有在意母亲的感伤,正在那里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话,“还是与大兄一道出门好些。”“声音小一点,当心他听到又恼了。”“恼又如何?叫他划花脸他又不肯。”“小心一点,当心大兄听了,把我们又扔到那些姑子中。” 一个“又”字一出,两少年不知想到了什么,齐刷刷打了一个寒颤,同时住了嘴,只是那一双圆滚滚的眼睛,还在滴溜溜的,无比小心地瞄向车顶。 就在这时,眼珠子直转的王夙,一眼瞟到了小手撑着下巴,正钻出被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的妹妹。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加速,陈容朝外面看去,却是王弘骑上了马,在家族护卫地筹拥下,朝着前方急急走去。 这一加速十分突然,有不少呆怔中的姑子给落到了后面,有些反应快急忙坐车跟上的,毕竟晚了那么一会。 眼看众姑子越甩越远,王轩连忙跳入马车中,戴上了面具。 他一入马车,便对上四双同情地看着他的目光。只不过,在王轩目光瞟来时,双胞胎以最快地速度换了脸,眼神变回了天真无邪。 王轩盯了两人一眼,看向陈容,轻声问道:“母亲,脸上可还疼着?” 陈容连忙摇头,现在这马车中,有她最爱的四个儿女,她光是看着他们就饱了,哪里还记得疼? 只是,陈容担忧地看着王轩,叹道:“我儿,难不成你每次出门都是如此?” 王轩沉着脸说道:“不是,儿有半年不曾出现在建康。” 难怪了。 母子几人的喁喁私语中,转眼便进了建康城。 入城,入驻琅琊王府。与上次一样,陈容所住的,还是那个院落。 一切安排妥当后,陈容便闲下来了。 王弘要忙着了解朝局,没空陪她,三个儿子也是各有各的学业,唯一个女儿,缠上了府中的一个高手,整天要学最了不起的剑术。 甚至,连那些看不起她的人,都不怎么在她面前闲晃。看来五年前那一幕,还是让不少人记忆犹深。 闲着无聊,陈容便扮成了普通的妇人,戴着几个身手不凡的护卫,准备好好逛一逛,直倒把当年少女时住过的地方,都逛完为止。 不知不觉中,陈容来到了西山道观。 站在山脚下,望着那依旧人来人往的山道,陈容一时都有点拿不住主意要不要走了。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说话声,许多生于兹长于兹的建康姑子,一生不曾见过胡人,也不曾经历过风霜,她们的脸上,眼睛中,声音中,都透着一种盛世繁华才有的轻松天真。 那种轻松天真的吴侬软语,让人一听就觉得放松,不知不觉中,陈容也是含着笑,回头看去。 走来的,是五六个女郎,这些女郎没有坐车,都是戴着纱帽儿步行,看她们的衣裳打扮,倒不像个庶民家里的。 走到陈容旁边时,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子仰着头望着山顶笑道:“二姑子三姑子,到了建康,这西山道观一定要来哦。” 她眨了眨眼,神秘兮兮地说道:“你们知道,这里面,曾经住过什么人吗?”对上伙伴们好奇的目光,姑子叽叽咕咕地说道:“这里啊,住过本朝最了不得的一个女冠,她可是第一次由普通的士人之女,一跃而成为大权贵的姑子呢。” 听到这里,另一个娇俏的少女不屑地说道:“便是这样,也不值得香火如此之旺啊。” 那姑子翻了一个白眼,说道:“你懂什么?对了,你听说过王轩吗?” 王轩? 这个名号一出,五六个姑子同时双眼大亮。那娇俏的少女格格笑道:“姐姐你说的是王轩?那当然听过啦,听说他风华盖世,如妖如月,是近百年来难得一见的美貌郎君。” 那姑子嘿嘿笑道:“那就是了。这个曾住在西山道观,由下品士人一跃成为上品贵妇的陈氏阿容,便是王轩的母亲,亲生母亲!” 在伙伴们的瞪目结舌中,那姑子格格笑道:“现在知道了,为什么这里香火旺盛,姑子成群了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又遇一故人 在陈容还有点不解中,那姑子继续笑道:“姑子们侯在这里,是希望能看到轩小郎。要知道,他母亲曾经住过的西山道观,可是他经常来的地方哦。” 轩儿经常来西山道观? 陈容一怔间,不由有点暗暗的欢喜和感动。她的儿子定是想她了,所以来到这个她曾经住过的地方看看。 陈容再次转头看向西山道观,望着那群峰上隐隐露出的道观,她只觉得,以前这个曾经让她有过期待,也有过苦涩的地方,现在看来,却是只剩下美好了。 缓缓把车帘拉下,陈容低声说道:“回吧。” “是。” 在大呼小叫,笑声不止的姑子们身边,陈容的马车开始离开西山道观。 她这辆马车,不管是用材还是四匹雪白的神骏马匹,都极显高贵,再加上刻在不起眼角落处的琅琊王氏的标志,明眼的人一眼就知道,里面的是一个大贵族。 因此,与陈容的记忆中不同,这次她的马车走到哪里,四周的马车都是纷纷让道,百辆千辆,唯它先行。 如此走着走着,前面传来一阵打骂声,那打骂声起先还是从巷子里传来,转眼间三个攀扯的人影,便翻滚到了街道中。 这三人在街道中翻翻滚滚,扯的扯头发,揪的揪衣服,破口大骂中伴着哭哭啼啼,煞是热闹。 不知不觉中,三人所到之处,人群纷纷让步。 就在这时,陈容的马车到了。 她的马车走得并不急,有着建康大贵族们一惯的悠闲优雅。 自然,便是前面有这种热闹,她的马车也不会停下。如她这样的大贵族,因街道泼妇的打闹便停下车侯着,岂不是丢了世家颜面? 眼看她这辆马车越来越近,那三个翻滚撕骂的妇人还不曾注意到,巷道中,一个打扮得体的中年妇人,连忙冲了上来。 她朝着那三人厉声叫道:“成何体统?快快停下。” 三人正是打得起劲时,她这么叫,哪有人听得到? 那中年妇人见叫不开她们,急忙回头朝陈容的马车看来。眼见她的马车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不由大慌。她朝着身后尖叫一声,“还愣着干什么?快快上前扯开这三个骚蹄子。” 命令一下,两个壮仆冲了上前,他们搬的搬扯的扯,总算把三妇扯到了街道旁边,而这时,陈容的马车恰好擦身而过。 虽是擦身而过,毕竟陈容的马车边缘,还是碰上了其中一个妇人的裳服。 ……不等陈容开口,见到这一幕的车夫吆喝一声,缓缓停下了马车。 中年妇人见到马车停下,脸色大白。她是知道这些大贵族的,以她的身份冒犯了她们,她们不愿意计较也就罢了,碰上愿意计较的,那是倾家荡产也不够赔。 想到自己曾经见过的种种事端,中年妇人心头大乱,她回头急急地叫了一声,“跪下,还不向贵人跪下谢罪?” 一边叫,她一边上前一步,扑通一声,朝着陈容的马车跪了下来。 双膝跪着,额头点地,中年妇人恭敬的,小心地唤道:“小妇人驭下无方,致使婢妾无状,惊扰了贵人,还请勿罪。” 马车中没有声音传来。 见到头顶的贵人没有开口,中年妇人更害怕了,她白着脸颤声说道:“贵人大人大量,还请勿罪。” 这一次,她的声音总算惊醒了陈容。 透过车帘缝,一直在盯着她打量的陈容慢慢抬起头来。她看着这中年妇人,低声说道:“你,你是陈氏阿茜?” 中年妇人万万没有想到,这等大贵族居然识得自己,当下愕然地抬起头来。 她对上了陈容的脸。 这一对上,中年妇人的脸瞬间变色。她嘴唇张开,不敢置信地看着陈容,直过了良久才惊呼道:“你,你是阿容?” 见她认出了自己,陈容点了点头,她微笑道:“陈茜,好久不见了。” 她的问话,陈茜没有回答,她还在浑浑噩噩地瞪着陈容。 她居然会是陈容? 对,她就是陈容,虽然隔了十七年,可她面容依旧,俗媚的容颜依旧。 她根本就没有怎么变。 不自觉中,陈茜抚上了自己的脸。她知道自己变了,这些年汲汲营营,又要顾着外面的店铺生计,又要管着府里的这些婢妾,还要适当地点点火,去掉一些眼中钉,昔日明艳自信的少女,现在的脸上已满是风霜和刻薄算计! 岁月,在她的脸上刻上了酸甜苦辣,而马车中的这个却不是,她的眉目间少了少女时的戾气,多了温婉和恬然。这是属于幸福的颜色。 陈茜张了张嘴,好半响她才喃喃说道:“你,你是阿容?是了,你是阿容。”她是听说过的,陈氏阿容并没有死,而是最终嫁给了王七郎,与他一道隐居,与他生儿育女,最让人不敢置信的是,王七郎居然没有纳妾,一个也没有! 浑浑噩噩中,一片混乱中,陈茜站了起来。 她还在看着陈容,对上陈容明亮的双眼,陈茜喉头动了动,她想说什么,却不知怎么开口了。 就在这时,她的眼角瞟到了后面长长的队列。这些队列中,有马车,有驴车和骑士,那排在其中的一辆马车,是她的夫主最敬畏的上官的。而此刻,那上官正恭敬地侯在那里,大气也不敢吭一声,直等陈容想到了,话说完了离开了,他的马车才敢动。 是了,陈容已是大贵族了。 一时之间,翻江倒海的思绪如潮水般涌来。陈茜咽了一下说不出是苦涩还是别的滋味的口水,向后退出一步。 她低着头站在陈容面前,她没有办法向陈容行礼。 陈容却也不介意,在她少女时,眼前这个陈茜,可是最泼辣,也是最喜欢嘲讽她的。 因此,陈容只是笑了笑,温声问道:“阿茜,别后可好?” 好?似乎是好的吧,比起陈琪那个鄙陋的低贱之人,她是一府主母,控制着府中的财政大权,掌管着婢妾们的喜怒,是相当的好。 可是,在陈容面前? 陈茜嘴唇蠕动了一下,好半天才说道:“还可。” 陈容也不在意,她点了点头,转向驭夫说道:“走吧。”马车驶动中,她朝陈茜笑道:“挡于道中,不可久言,阿茜,我先走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求情 陈茜呆呆怔怔地目送着陈容的马车离去。 街道刚刚一清,哗啦一声,十数个熟人一拥而上围在陈茜身边。见她还在看着陈容离开的方向,一妇人羡慕地说道:“那是琅琊王氏的贵人啊,茜娘,你可真有福气。”“就是就是,这样的贵人能看看我,我都很高兴了,茜娘,她还与你说了很多话呢。”“听说还是琅琊王氏的嫡夫人。”“啊,那可是皇室也让三分的人物啊。” 此起彼落地赞美声,羡慕感叹声不时响起,陈茜听着听着,不知为什么,一点也没有感觉到与有荣焉。 想到还是姑子时,陈氏阿容面对自己那卑贱忍耐的模样,陈茜忍不住说道:“她是陈氏阿容,”顿了顿,她续道:“当姑子时,她地位卑下着呢!不过是一个旁支庶子的庶女,根本上不得台面。” 她回过头来,对上变得安静的众人,陈茜扁了扁嘴角,不屑地想道:上天真真没眼,居然让那种没脸没皮的人爬上了这样的位置。 就在这时,一个妇人叫道:“陈氏阿容?我可听说过,听说当年陛下还给她封了官呢。”“阿茜你这话可就过了,当姑子时身份不显是一回事,女人嘛,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她命好嫁了贵人,你做姐妹的怎么能说这种话呢?”“就是就是。” 不知不觉中,这些围着陈茜的妇人在散去,陈茜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对上她们投来的轻鄙的目光。 隐隐的,一个压低的议论声传来,“这个阿茜也是个愚蠢的,好不容易有了个攀附琅琊王氏的机会,她居然还诋毁人家。呸,怪不得他那夫主三天两头往府中添妾室了。” “就是,那般显贵之人不知亲近,也是个不知轻重的。” 听着听着,陈茜一张脸越来越难看,腾地一声,她急急挤开人群,冲向府门。 马车中,陈容拉下了车帘。 她冷冷笑了笑,倚上塌上,闭着眼忖道:在她们心中,我永远都是卑贱的吧? 这事实有点无奈。 因为,这是一个身份大于一切的时代,这种时代烙印,便是陈容也没有办法避免,永远无法避免。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迎面而来。 马蹄声惊醒了陈容,她纳闷地掀开了车帘。要知道,这可是建康,建康街道何等拥挤,在这里纵马疾驰的,真没有几人敢。 出现在她视野中的,是一辆火红色的小马,马上一个美丽的女郎。 就在陈容向她看去时,那女郎也看到了陈容,她清喝一声,马蹄加速,在撞翻了两个庶民后,急急冲到了陈容面前。 一冲到陈容的马车旁,她又是急喝一声,勒停了马匹。 低下头,少女盯向陈容,问道:“你就是陈氏阿容?” 陈容瞟过紧跟着少女不远处的两个护卫,并没有回话。 见她不回话,少女嘴一扁便想发火,转眼不知想到什么,强行忍了下来。她跳下马背,对着陈容福了福,细声细气的,乖乖巧巧地说道:“司马璃见过伯母。” 怎么又突然讲起礼来了? 陈容收回目光,朝少女盯去。 也许是她的目光有着狐疑,少女的脸红了红,她继续温温柔柔,斯斯文文地说道:“伯母勿怪,刚才是阿璃失礼了。” 陈容问道:“你是公主?” “是。” 陈容收回目光,她淡淡地说道:“你急冲而来,想是要问我话,何不直言?” 司马璃头更低了,她讷讷地说道:“伯母,是阿璃太任性了,伯母千万不要怪罪。” 陈容淡淡地说道:“我不怪罪,你有话直说吧。” “是。” 司马璃抬起头来。 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陈容,清脆地说道:“听闻伯母嫁给王家郎君多年,从不许他纳妾。便是数年前,伯母还把太后和陛下赐给你家夫主的美貌婢妾给送人了?” 陈容冷冷地打断她的话头,“你这般横冲直撞而来,便是为了说这个?” 司马璃一惊,急急说道:“不是不是,伯母你千万不要生气,你不要生气。”她显然是真急了,眼眶一红,泪水都要掉出来了。 陈容瞟了她一眼,心下却是冷笑:这些司马氏的子女,一个个不是草包就是狂徒,不是听到马嘶声就吓得尿裤子,便是这般横冲直撞不把庶民当人看。真没有想到,她们也会有掉眼泪的时候? 对于一出生便注定荣华,穷人永远无法出头,贵人永远高高在上的时代,王孙们的腐朽无能,是无法避免的。有时陈容甚至觉得,如果没有那几大世家撑着,这个王朝,真没有延续下去的必要了。 司马璃见陈容脸色不善,又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呆了呆后,两行清泪滚滚而下。她低着头,慌乱地用手帕拭去泪水。 陈容不耐烦地喝道:“走吧。” “别,伯母你不要走。”司马璃急了,她连忙伸手攀上车辕,急急脆脆地说道:“伯母,伯母,我只是想与你说说话儿,我想你跟轩小郎说说,要他日后像他父亲对你一样对我,也不纳妾。” 这话倒是奇了。 陈容挥手示意驭夫停下动作,她转头看向司马璃,淡淡地问道:“你的意思是,你会许配给轩儿?” 她说得恁地直接,司马璃脸孔一红,她轻轻点了点头,娇羞地恩了一声,说道:“太后和母后说过,会为我做主的。” “她们说了会为你做主,你就以为这事是十拿九稳的了?” 听到陈容冷淡的声音,司马璃惊愕地抬起头来。她看着陈容,半晌才讷讷地说道:“伯母可是还在责怪阿璃?你,你别故意破坏我们。” 这话一出,陈容哧地一声冷笑。 她实是不想再与这样的娇娇女说话了,转向驭夫喝道:“走!” 驭夫凛然应道:“是。”马鞭一甩,马车驶动。 司马璃没有想到陈容话也不说完便这般离开,呆了呆后,策着马急急跟上。 眼看她一边骑马,一边伸手又要攀上车辕,陈容回过头,朝着司马璃冷冷一盯,说道:“公主殿下,你与轩儿的婚事,我这个做母亲的,是断断不会允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她这一眼,这一句,都带着煞气,司马璃哪曾见过?吓得脸一白,慌乱地收回了手。她的手一收回手,马车马上加速,转眼便载着陈容消失在司马璃的眼前。(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打发 陈容回到府中时,还有点不快。刚刚在塌上落坐,便听到婢女们唤道:“小郎回来了?”声音热切中带着羞意。 是轩儿回来了? 陈容腾地站了起来。 王轩一进房,便看到母亲站在那里,直直盯来的目光。 当下,他蹙了蹙眉,信手把面具扔下,王轩上前一步扶住陈容,问道:“母亲,你怎么脸色不好?又是谁想塞妾室给父亲不成?” 他伸手按着腰间的佩剑,双眼微眯,杀气腾腾,“母亲,儿长大了,这种事由儿出面便可。” 陈容听到这里,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她瞪了儿子一眼,终忍不住气恼地说道:“听说太后和皇后要把那个叫司马璃的公主嫁给你?” 她紧盯着儿子,急急问道:“这事你可知情?” 哪里知道,她的声音一落,王轩便是哧地一笑,他嘲讽地说道:“母亲却是急这个?”他摇了摇头,叹息地说道:“怎地母亲嫁给父亲这么多年还不曾明白,他可是姓王,儿也是姓王!区区司马氏,可没有权利来决定我们琅琊王氏嫡子嫡女的姻缘!” (这时的几个顶尖世族,确实是有看不起皇室的。史书中也明载,他们都不屑于与司氏室联姻。) 这话一出,陈容大大松了一口气,她刚才也是急糊涂了,也是被那个公主忍耐之下的嚣张气焰给气着了。 当下,她坐在塌上,伸手拿过几上的浆,抬头便急抿几口,且冲去胸口的那股郁气。 心中舒服了,陈容便不再在意这件事,她与儿子闲聊几句后,便准备回房睡一觉。 转眼,两天过去了。 这一天,陈容刚刚梳洗完,便听到婢女的禀报声,“夫人,宫中来信了,说是娘娘们要与各位夫人说说话。府中几位夫人要去,问你去不去?” 婢女的口吻是恭敬而婉转,可陈容听得出,这样的场合,拒绝只怕不合人情。 当下她点了点头,道:“也去。” “是。” 她道出这两个字,几个婢女便上得前来,重新给她梳妆。 不一会,打扮得与时下的贵妇没有区别的陈容,在婢女们地扶持下坐上了马车。 她的马车刚一动,前面几辆马车也动了。从大开的车帘可以看出,那里面坐的都是一些熟面孔,五年前,那个被她害得猛添了几房妾室的谢氏也在。只是与以前相比,谢氏的脸色明显憔悴灰败,仿佛老了十几岁。 这个,陈容是听说过的,那年一下子得了几个美貌宫女后,谢氏的夫主,仿佛一下子变了另外一个人,他也不在意谢氏地打闹,硬是又纳了七八个妾室。到了这时,谢氏那原本平静的后院,已成了百花园。 陈容还听说过,好强的谢氏为了此事,几次想要和离,可不知怎么的,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与谢氏一样,另外几个妇人中,也有二个是在那次宫女事件中,添了丁加了姐妹的,事隔五年,这些人看到陈容,眼神中自然有着警惕。她们带着另外几人,自然而然地把陈容排挤在外。 当然,陈容不会在乎,她压根就不觉得,自己能和这些人处理好关系。 八辆马车向外驶去。 马车驶出琅琊王氏所在的乌衣巷,慢慢驶向正街中。 就在这时,只见角落处,突然钻出了两个人影,这两个是母女俩,相似的脸孔都带着谄媚的笑,远远地看到陈容的马车,她们便冲了过来。在护卫们拦阻时,那年长者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们是阿容的朋友。”“对,我母亲还是她的亲姐姐呢。” 乌衣巷,贵人庭院,往来无白丁的所在,哪曾见过这么粗鲁的,衣着鄙俗的庶民? 一时之间,七双目光同时看向陈容,一个个都似笑非笑,显得颇为期待。 这些人在看戏呢。 陈容挑了挑眉,她转头看向那母女俩,这两人,她入城时便遇上了,正是陈琪母女。 那一次,她可是不给她们半点颜面,直接叫人给扔出去的,怎么她们还笑得这么灿烂,还自以为是地靠近她? 瞟了两女一眼,冯宛拉下车帘,说道:“赶走她们!” 一句话落地,陈琪的女儿已尖声叫道:“陈氏阿容,你别忘记你姓陈!”陈琪也叫道:“陈氏阿容,你怎么能这样?你不要忘记了,当年要不是我向你伯母求情,你伯母早就把你打烂了,尸体都给扔出去喂狗了!救命之恩,你也不顾了么?” 她一边这样尖叫着,一边得意地瞟向陈容。 她就是要这样说,就是想知道,当着这么多贵人,陈氏阿容怎么赖下当年的帐!恩,反正她这么富有,只要她手一张,嘴一松,那好处就够自己母女享用一辈子的了。 还别说,陈琪地叫骂声一入耳,陈容还怔了怔。她直用了好一会才想起,陈琪口中的这个救命之恩,是从哪里来的。 就在她想明白了,哑然失笑之际,四周已是议论纷纷,谢氏清脆婉转的声音正在传来,“阿容,当真有这种事?救命之恩是不能忘,依我看来,你今天就别入宫了,且把这两位恩人请入府中,好好述述旧罢。” 语气温柔,却实实透着嘲讽。 谢氏声音一落,陈琪母女已是一脸喜色。事实上,以她们的身份来说,只要踏入了琅琊王氏的府门,哪怕是角落中走一走,那也是有了天大的资本! 陈容抬起头来。 她对上的,是四周纷纷传来的议论声。看来,每个人都赞同谢氏的说法啊。 可惜,她陈氏阿容这一生,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威胁! 当下,陈容向塌后一倚,在众人地盯视中笑了笑,然后她挥了挥手,对一个护卫说道:“当年之事,七郎是知道的,他现在正在府中,你去一下,让他来处理这件事。”陈容扬着唇,目光含煞地盯着陈琪母女俩,一字一句地说道:“当年羞辱之事就不用说了,我倒真想知道,这救命之恩是怎么回事。想来,以夫主的睿智,定然会有个公断的!” 说到这里,陈琪母女脸色已是一白,四周的议论声也是一止。她们是不相信陈容,不尊敬也不喜欢她。可是,王弘那就不一样了,这个天下,便是陛下也对他尊敬几分的!陈容敢这么说,敢这么做,那就说明,当年之事是另有隐情,这母女俩,只怕是在说谎! 陈容收回目光,也不理会陈琪母女俩佝偻着,悄悄向后退去的身影,淡淡命令道:“走罢。” “可是夫人,”一个护卫回头盯了一眼,道:“那两人?”他指的,是悄悄遁逃的母女俩。 陈容轻鄙了瞟了一眼,冷冷说道:“算了,这种市井之人,没的辱了夫主的身份!” “是。”护卫轻应一声,马车驶动。 陈容的马车一动,另外几辆马车又动了。现在便是傻子也能看出,那母女俩有问题,不然的话,为什么陈容一提到王弘,她们便给吓跑了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氏突然低叫道:“不对,七兄他不是去了边关吗?他不在府中!” 话说到这里,她便闭上了唇,转头瞪眼陈容,谢氏想道:这个俗艳之妇,没有想到还有几分聪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