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从挑拨慈航静斋开始》
第1章 最惨穿越
“嘶!”
姜言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侵入五脏六腑,忍不住抽搐一下,睁开了眼睛,微微抬头。
四周一望无际,没有高低起伏,全在大雪包裹当中。白茫茫的一片,如同光溜溜的瓷盘一样,只远近的几棵秃树,似零星点点的食物残渣。
“咕噜噜”,姜言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肚子里面先传来一阵雷鸣,接着一阵头晕目眩,饿得两眼直冒星星。
他吞咽了下口水,意外发现嘴里头还剩了口东西,下意识的咀嚼了两下,发现根本咬不动,这才小心翼翼的吐在面前的雪地上,细细一看,竟然是带血的木头渣滓。
嘴里的疼痛混合周遭无情的凉意,他打了个激灵,瞬间醒过神,才发觉自己大半身躯横躺在雪地里,只头和肩膀斜靠在一截凸出地面的根上。
这颗枯树有近一尺粗,顶上已全不见一点细枝,主干光溜溜的,没有一点树皮,靠近脑袋的地方,有几个染血的牙印缺口,看着像是他饿极了咬下的。
风雪依旧,肚子里也是一阵接一阵的轰鸣,除了头颅还能微微动弹,四肢是一点感觉也没有。
“我就算不是最惨的穿越者,也能竞争前三了吧?”
看着身上破破烂烂的一层薄衣裳,姜言一时也分不清,自己附身的这具身体,是冻死的,还是饿死的。
以前世浅薄的野外求生知识,他当然知道现在最好的办法,是能够寻到一处避风的位置躲藏,或挖一个雪洞把自己埋住,还能苟活一小会。
可他实在没有任何力气动弹,连想就这样睡过去算了的心思,都在这凛冽的寒冷和无尽的饿意折磨下,成为奢望。唯一能做的,也只是转动脑筋,胡思乱想。
原身的记忆汹涌而来,此时是大隋大业四年元月,“兆古一帝”杨广在位,天下大乱在即。少年也唤做姜言,生于隋文帝开皇十七年,今年不到十岁。
家里虽非世家豪族、官宦门第,也算薄有资产,衣食无忧。是以留存下来的记忆,大多是读书习文、弹琴练字。
少年父亲也预备了等他长大,便去往周遭郡城,谋取一份官府职位,多结识一些人,以备将来能有一天被五品以上的官员赏识察举,混个一官半职。
无奈何去年五月,杨广为了北巡,发全国之民,修筑一条开广百步、长三千里的驰道,通往蓟州。姜家破尽家财,才得免于役。
七月,朝廷又发丁男百余万筑长城,家中已无余财,躲不过去,姜父无奈奔赴西北。
上令二十天修筑长城完成,致使丁男死去十分之五六,姜父亦在其中。姜母闻讯,在伤心与贫病交加中亡故。
剩下这一个小小少年,衣食无着,不得以流落他乡,生生惨死在此地,叫人穿越附身而来。只是眼下才饿死一个姜言,又要冻死另一个姜言。
“宁为太平犬,莫作离乱人!”
姜言眼皮越来越沉,意识逐渐模糊,再也感觉不到饥寒,微微叹息一声,便要陷入永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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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这话有点意思。”姜言耳边传来一声略带惊讶的话语,可惜他已无力睁眼。不过接着他的牙齿被撬开,一股微带辛辣的暖流灌入。
他忍不住大口的吸起来。这股暖流顺着喉咙,一直落到胃里,很快透过五脏六腑,散发到全身。
姜言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小兄弟?醒醒!”来人喊了两声,见着没有反应,伸手往他身上一触,指尖满是冰凉,叹了口气,道:
“也罢,我本是疾驰而过,见得天光猛然一亮,大放神异,因此耽搁,停在此处,也算有缘,救你一救,又有何妨?”将之抱起,快速离去。
此人身形十分高大,加上一个十岁少年,少说也有两百斤,可行走在这皑皑白雪上,竟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姜言感受到迎面吹来的冷风,彻底清醒过来,耳边呼呼作响,睁开眼睛,仍旧是一片雪白,不过偶尔几颗枯木一闪而过,整个人如同在飞一样。
接着背后涌进来一股暖意,持续散发,唤醒了脖子以下的身躯和四肢。
他心中惊骇,这竟不是历史,而是个武侠世界,原本打算投靠李二凤混个富贵的心思,也消失了大半。
不多时,两人到了一处半塌的破庙当中,姜言被放在了略微干燥的地面上。
他抬头望去,映入眼帘的一张很特别的脸孔,朴拙古奇,鹰目深郁,鼻梁如青松般笔挺而有势;唇片紧合,自然流露出傲气。
看着约莫五六十岁,两鬓花白,眉毛夹杂了点点白霜,以及眼下和嘴角出现一条条皱纹,颇有些美人迟暮的疲惫。
老者见他清醒过来,点了点头,往旁边移了两步,对着端坐在高台的一尊斑驳佛像说道:“割肉饲鹰,乃是大慈悲;以身燃火,亦算小功德,委屈佛爷!”
身形一晃,落在高台上,一掌劈下,将木像打了个四分五裂,捡了几大块木头,又落回原地。伸手一拍,将一块木头打成粉末,取出火折子一晃点着,不一会升起一个火堆。
姜言恢复了一点力气,凑了过来,跪倒在地,说道:“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姜言斗胆,请恩公赐予姓名,将来也好报答!”
老者见他面黄肌瘦、衣着破烂,但容貌端正,眼神灵动,举止有度,颇知礼仪,必也是读过书的殷实人家出身。等问明白了身世,叹了一声道:
“那杨广乃世间元首,口诵尧舜之言,而身为桀纣之行。上岁征民夫修筑长城,死伤巨万;今岁又营造宫殿、开凿运河以为游乐,实是苍生之祸。”
接着他伸手一托,姜言不自觉的站了起来,又道:“我之来历,不说也罢。”从身后包裹掏出两张饼,递过去一张。
武侠世界奇人众多,姜言一时半会也猜不透对方的身份,也不多想,接过饼来就啃。只是这饼硬得跟石头似的,咬之不动,反硌得牙疼。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老者摇摇头,伸手将饼放在火上烘烤,阵阵香气扑鼻而来。
姜言讪讪一笑,有样学样,等饼烤个半软,便忍不住送到嘴边,狼吞虎咽。尽管干涩粗糙,可眼下也能胜过世间任何美味。
第2章 穿越福利
一张饼吃完,意犹未尽,姜言又去旁边抓了几把雪来解渴,身上的力气恢复过来不少,这才有心思检查周身:
脚下自然是无鞋;裤腿一高一低,少了半截,几个大洞漏出脏兮兮的大腿;上衣尽是破洞,背后凉飕飕,右胸开了一个大口子,不过左胸倒显厚实。
他伸手一摸,掏出一张薄皮纸片来,不过巴掌大小,上面写着八个汉隶:逍遥秘籍,无量山底。旁边还有一图案,寥寥几笔,勾勒出了一个简单的悬崖模样。
姜言一愣,心底泛起一个念头:“这莫非就是穿越福利。无量山底,难不成是天龙里头的逍遥派秘籍?”
逍遥派的功夫历来被评价是修仙武学,放到古派黄派中也不虚任何神功秘籍,他心中喜悦,将皮纸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受风一吹,才反应过来,此地还有外人。
他暗暗后悔,如此不小心的将这个秘密暴露出来,太过大意,忙抬头一看。
那老者却是根本没有关注此处,只是呆呆的看着外面下起的鹅毛大雪,怔怔出神。
姜言也随之看去,天空乌沉乌沉,点点雪花将地上的白意垒起一层又一层,发出冷艳艳的光。茫茫的一片已将大地完全笼罩,像是一张白纸,连一点墨迹也看不到。
四周静悄悄的,除了火堆偶尔的“哔啵”之声,似乎飞雪落下,也能泛起沙沙的响声。
破庙建在一座小山丘上,透过倒塌的墙洞,可见稀稀落落的枯树,顶上被染得苍白,也不知来年春天,是否还有返绿的时候。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姜言望着此情此景,心底涌起一句诗来,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老者重复一句,慢慢转过身来,语气稍稍温和一些,问道:“小兄弟,这句诗是哪位大家所作?”
“自然是…我。”姜言准备说柳宗元,可瞬间反应过来,这位诗人还没出生呢,连忙改口。不过脸皮不薄,倒也说得坦然。
老者有些惊讶,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越觉神光外溢,与时下少年大有不同,又想到方才那句“宁为太平犬,莫作离乱人”,心中信了七八分,问道:“此诗应有后句,可否赐教?”
那后两句用在此地并不应景,说出来就暴露了,姜言随意找个借口,摇摇头道:“我暂时只想到这两句。”忽然一阵冷风从墙洞中吹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老者把手一翻,现出一个瓷瓶,递了过去,说道:“喝一口吧。”语气越发的温柔。
姜言连忙接过,拔开木塞,一个清新的果香夹在丝丝酒味透了出来,令人心神一震。
入口出乎意料的是酒味醇厚,还要胜过后世各种陈酿;另有几种果味柔和清爽,层层迭迭。
酒一入肚,暖意从胃中升起,通透全身。姜言知道此物珍贵,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的将木塞盖回,递还回去,道:
“恩公的酒真是神奇,我喝过之后,身着单衣,竟也感觉不到寒冷。”
“你拿着吧。”老者摆摆手,略带傲意道:“这是老夫以六种鲜果,精心酿造出来的六果液,有强身健体之功效,区区寒意,不足挂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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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果液?”姜言心里一动,以此为名的美酒,在武侠小说中,他只知道一家,配合杨隋这个朝代,眼前之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正是大唐双龙传世界中,有“天下第一巧匠”之称的鲁妙子!
猜出了对方身份,姜言这才松了口气,照着书中所说,此人很是高傲,如何瞧得起他手中一点“微不足道”的秘密。
他有心恭维两句,顺便多打听点秘密,可鲁妙子又转过身去,注视那似乎永远不会停的飞雪,暗暗思索,方才天光大亮,是个什么预兆。
姜言小心将六果液收起,盘坐在火堆旁,发起了愁:“既然赠送了新手福利,也不爽快一些,直接灌注功力进身,印刻武功入脑多好,偏要弄成什么藏宝图。”
“咳咳咳!”鲁妙子咳嗽两声,掏出另一个瓷瓶,喝了一口,脸色才多出一点生气。
姜言忽然记起,对方被那魔门阴癸派宗主“阴后”祝玉妍打伤,天魔气残留体内,等十数年后,便会旧伤复发,撒手人寰。
“也不知道《北冥神功》能不能将天魔气消解?”他心中泛起这个念头,又很快想道:“可这秘籍是我立身根本,怎能传给了别人?
大不了我练成之后,再去帮他化解。只是他等得及我练成么?又或者,我练成之后,用在他身,并无效用呢?”
姜言心中挣扎,各种念头反复,最后终究还是人性胜过了兽性:知恩不报,禽兽不如!
他拿定主意,上前两步,将写有逍遥派秘籍位置的皮纸呈上,开口道:“恩公,这是父亲临走时候留给我的,说是家族传下来的武功秘籍埋藏之地。
传闻此功有惊天动地之威力,神鬼莫测之效用。我身无外物,惟有此物能够报答恩公救命之恩。”
鲁妙子转过身来,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道:“你有心了。不过我之武功,纵然远不如当世三位大宗师,也能排到天下前三十之列。
况我精擅医术,自己的身体还是明白的。休说是你家传武功,就算得到天下闻名的《长生诀》又如何,一样是无能为力,苟延残喘罢了。”
姜言见他似不甚在意,却固执的道:“恩公莫要看我虚弱不堪,手无缚鸡之力,实则是因祖上阔过,曾、祖、父三代,矢志兼济天下,不欲以个人修为为念,才弃武从文。
否则我天水姜家,起于炎帝神农氏,得姓太公,身为季汉平襄侯之后裔,若能习文之余,不堕武志,何至于沦落到此等下场。”
鲁妙子面色一肃,拱手道:“庭扣钟磬,堂抚琴瑟。匪葛匪姜,畴能是恤。原来是姜伯约之后,失敬!”
等姜言再将皮纸递过,他便不推辞,心道:“既是忠烈之后,大不了我出言指点他一番,省得一块良才美玉,入不得门。”
及见到那八个字,眉头一皱:“逍遥做何解?无量山又在哪个地方?”
姜言愣了一下,心中暗道:“难道此世没有无量山一说?”他忙道:“逍遥之意,取自庄子。至于无量山,我也不知具体位置,只知是在滇南一带。”
“滇南?”鲁妙子冥思一阵,道:“高耸入云不可跻,面大不可丈量,想来应当是蒙乐山。也罢,救人救到底,我便陪你去这一趟。”
第3章 寻找秘籍
蒙乐山西到澜沧江,东至川河,绵延百里,雄奇险峻。
从北到南,历时一个半月,却仿佛换了人间。此山春意昂扬,四周林木葱郁,崖壁耸立,恍如人间仙境。
姜言不由庆幸,若自己来找,一则无量山之名,非鲁妙子这等学识广博之人,难以知晓;二来此地偏僻,道路崎岖难行,猿猴豹熊等野兽众多,绝不是他区区十岁之身能够抵挡。
两人沿着山势,很快寻到深处,听得哗哗之声传来,拐过弯,见着一条巨大的飞瀑,从数十丈高的悬崖飞泻而下,喷珠吐玉,气势磅礴。
“紫石山头万仞峰,银涛洒落几千重。凌虚化作轻烟起,疑是层霄舞玉龙。”姜言既然在之前表现出了诗才,此刻也自不吝在鲁妙子面前多刷好感。
此时他早换了衣衫,人虽年幼,可风姿俊朗,气度翩翩;更兼聪明伶俐,谈吐不凡,鲁妙子自是越看他越顺眼,若非有所顾忌,早就收为弟子,沿途上也零零散散教授了不少经脉知识与江湖要闻。
姜言掏出藏宝图,对照一看,正是此地。两人顺着瀑布冲击而下、形成的溪流往前,很快找到尽头,是一处山谷,一眼望不到底。
鲁妙子取出一对天遁神爪,携着姜言往下,两百多丈才到得谷底。
只见左边山崖上一条大瀑布如玉龙悬空,从百多丈高空滚滚而下,倾入一座清澈异常的大湖之中。瀑布注入处湖水翻滚,只离得瀑布十余丈,湖水便一平如镜。
如此美景,令人心旷神怡,不自觉入了神。两人过得好一会,才醒悟过来,对视一笑。
鲁妙子见得姜言如此有格调,更是欢喜,领着他在谷中逛了半圈,轻而易举就在一块巨石后面寻到了一个木箱。
最外面包裹一层油纸,打开一看,里头竟然满是秘籍,怕不是有十几本之多。
鲁妙子顿时起了轻视,心道:“自古顶尖门派传承,都不过一本两本。如这等一装满箱,怕是个小门小户,什么都当做宝。”
又第一本书封面上写着“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几字,更令他忍不住眉头一挑,暗暗摇头:“妄言释迦,太过狂妄!”
随手拿起,轻咦一声,细细抚摸,不知是何材质,顿觉有些大材小用,也不翻看,随手递给姜言。
姜言怀着激动的心情,打开看了一会,皱起眉头,将书收起,又拿起下面第二本《北冥神功》翻开几页,接着是第三本《小无相功》。
一连三本都浅尝辄逝,鲁妙子心中越发肯定自己的想法,暗道:“小言这些日子也学了不少武学基础,看来是发现了自家秘籍的浅薄。
想他千辛万苦,寻到此地,将全部希望都放在学成神功,将来能找昏君报仇。也不知眼下是何等失望,我且劝一劝。”
姜言将三本秘籍看了个大概,叹了口气,将《北冥神功》递给鲁妙子,说道:“鲁师,这秘籍里头尽是‘坎离’、‘铅汞’,‘泥丸’、‘玄关’,我看的不是很明白。”
他心里暗自感叹,还好带了鲁妙子来。否则逍遥派武功纯是道家一脉,成书中还在后来隐语,若无人引导,定会练不得法,如同陈玄风、梅超风之于九阴真经一样,将好好的一门神功练歪。
鲁妙子接过秘籍,随手翻开,初时不以为意,只读几行,便沉浸进去。等前两页看完,又现一人像赤身图,上有绿线标注内力流向,走拇指的“少商”,至“中府”、“云门”而止。
他忍不住照着这幅“手太阴肺经”图练习。以他之见识和境界,不过片刻功夫,就将这北冥神功之第一课熟悉。
接着来练第二幅图、第三幅图,直到第七幅图初成,体内祝玉妍留下的天魔气突然一动,才将他惊醒过来,立刻将秘籍合上,神色凝重道:
“这秘籍神妙之处,全不下我从前所学。以我揣测,便是道家宝典《长生诀》,恐怕也不过如此。今番是我太过自大,又定力不够,生出此差错,妄学神功。”
他向来高傲,学了便是学了,自然不会因对方不知情而隐瞒。
姜言诚恳道:“我请了鲁师过来,便是想借助您老人家的学识,助我早日入门,不必耗费三五年的功夫,去学道经。我年已十岁,实在耽搁不起。”
他真不可能等将道经学通透了,再来练功。须知大唐双龙世界之中,凡想成为出类拔萃的高手者,必要由孩提时练起。
最重要的一段时间是五岁至十五岁之间,若错过了,无论何如勤奋,都是事倍功半,难有大成就。
鲁妙子自然知道这个道理,踌躇一阵,说道:“此功能够引人之内力而为己有,若练个完全,确实能够帮我化解体内天魔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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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上现出复杂的神情,良久才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也罢,看都看了,再去逃避,非我性情。老头子确实贪图人间繁华,不愿离去。姜言,你过来跪下!”
姜言大喜,忙上前恭恭敬敬的跪倒,只磕了一个头,鲁妙子就将他拦住,说道:“你有这套神功在手,我能教你的,也只一些个武功基础与道家隐语,算个半师,这些礼数就足够。”
他摩挲着《北冥神功》秘籍,郑重的说道:“此功既曰‘北冥’,自是取庄子《逍遥游》之‘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之意,以积蓄内力为第一要义。
正所谓人之道,取不足而奉有余,此功能吸他人内力,又近乎魔道。不过武学之道,向来是用正则正,用邪则邪,倒是不用纠结。”
姜言点点头,接口道:“人体内力积蓄,各有气性;天地万物亦有灵气生发,浑然一体。若无必要,自应以汲取天地灵气为修行之本,取人内力,落了旁门。”
鲁妙子一呆,不曾想这弟子的境界更加高深,心中最后一点不情愿顿时消散,真心起了传承衣钵的念头。
只是他低头看了手中的秘籍一眼,暗暗苦笑道:“有此神功传承,又何须学我那一点武功?”
姜言自不知对方如何想,又将《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递了过去,准备请教。
鲁妙子不以为然,心道:“既然有了北冥神功,这本秘籍难道还能更好不成,又何必贪多?”
只是他甚是喜爱姜言,打定主意后面再劝,便接过来,随意翻了个开头。
只读了半页,脸上已变得极为郑重,立刻合上,惊道:“这一门武功,竟也绝不在《北冥神功》之下。”
“那是自然。它放在最上面,自然是最关键的一本。”姜言点点头,又将《小无相功》递过,道:“听我父亲讲,此三本秘籍原是一套,对应人之精气神三花。
《独尊功》炼神,《北冥功》养精,《无相功》御气,若能堪破其中联系,合而为一,也不输《战神图录》。”
“《战神图录》?”鲁妙子脸上罕见的露出惊讶神情,将三本秘籍拿在手上,翻来覆去打量,也不打开看。良久才叹道:“如此神功,我之前竟从未听到一点消息。”
姜言暗道:“若你都听说过,那还得了。”也跟着附和道:“若不是父亲被强行征召,也不会吐露这个秘密,这一箱子神功,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重见天日。”
鲁妙子点点头,将手上秘籍递还,忽又愣住:“你是说这剩下的一箱子武功,难不成也是与这三本一个级数?这,怎么可能?”
“就算比不上,也差不了多少。”姜言取出《凌波微步》,翻开指道:“喏,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这是一门绝顶的轻身功法。
还有《天山折梅手》,有三路掌法,三路擒拿法。蕴有剑法、刀法、鞭法、枪法、爪法、斧法等等诸般兵刃的绝招。将来内功越高,见识越多,天下任何招数武功,都能自行化在这六路折梅手中……”
他拿起《天山六阳掌》、《白虹掌力》等诸多绝学一路介绍下去,鲁妙子听得是目瞪口呆,半天回不过神来。
第4章 偶遇慈航
那日得了秘籍,两人在山谷中住了两三日,才启程回家。
但见两道人影在山间林地疾驰,绿树倒飞,崎岖不平的山路,似乎平地一样,不能阻拦分毫。
姜言脚踩“妇妹”,举步“无妄”,整个人身形隐约如轻云蔽月、飘忽似流风回雪,尽显潇洒。
鲁妙子紧随其后,已是一日三叹:一叹《凌波微步》之神妙,二叹弟子天资之高绝,三叹自己运道之无匹,竟白捡了这样出类拔萃的徒弟。
姜言心中也是极为惊讶,穿越一场,似乎整个人的天资高了百倍。一箱子佶屈聱牙的武功秘籍,只看过一遍,就已记得滚瓜烂熟。
连鲁妙子传授的易经八卦,小半天功夫也学个通透,是以习练凌波微步才不过两日,已能行走如飞;更是每踏一步,内力自生,要不多时,便能铸成根基。
从蒙乐山往飞马牧场所在的竟陵,最近的路程,自然是往北去到蜀中,再顺着长江而下,走白帝城出夷陵。因着山脉走势,这中间便免不了要路过洱海。
此时日之夕矣,自洱海之滨眺望,微风轻荡,金鳞片片;再看远处,苍山莽莽,巍峨磅礴,群峰耸立,高与天连;更有雾气蒸腾,云如玉带,变幻无常,不可捉摸。
两人露宿于此,等用过晚饭,鲁妙子背着双手,微微仰头,见着天空玉镜高悬,银辉弥漫,水光接天,万顷茫茫,说道:“言儿,你颇有诗才,见着皓月高悬,苍山耸立,可有新作?”
“自是有的。”姜言点点头,张口大声道:“远看苍山黑乎乎,上头细来下头粗。若把苍山倒过来,下头细来上头粗。”
他当然知道对方的意思,心中腹诽道:“这苍山洱海地处偏僻,历代文人墨客罕至,留下的诗作自然也少,要找一首应景的哪有那么容易。”
“噗嗤!”旁边传来一声娇笑,鲁妙子也是无语,狠狠的瞪了姜言一眼,转过身来,叹了一声道:“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梵斋主。”
一个尼姑打扮的人,牵着一位小女孩,款款而来,说道:“清惠亦是料不到,能在此地遇见鲁老师,真叫人吃惊。”
姜言听出来人便是白道领袖、慈航静斋之主梵清惠,心中一凛,借着月光打量,此人算下来也有五十多岁,看着却是三十许的模样,不显老态。
其容颜甚是清丽,一身僧袍素衣、褐黄尼帽,并不能减其她丝毫的姿貌,反有一种超脱尘世的风采,也难怪能叫武功堪比三大宗师的“天刀”宋缺念念不忘。
不过更为惹眼的,还是旁边那个白衣少女,望之年纪不过七八岁,生得如白玉雕琢一般,毫无瑕疵,立在原地,已将漫天月华尽数聚拢一身,似有莹莹白光环绕,飘飘欲仙,只是眉宇之间,带着丝丝愁绪。
“若我假死的消息,不能瞒过梵斋主,怕也同样瞒不过阴癸派祝妖妇。”鲁妙子摇摇头,说道:“言儿,这是慈航静斋梵斋主,快来拜见。”
姜言躬身一礼道:“姜言见过梵斋主。”语气平平常常,不亢不卑。
梵清惠伸手虚托,同样点了点小女孩,道:“妃暄,这便是我曾经对你提起过的,天下第一巧匠鲁妙子老师。”
“果然是师妃暄。”姜言暗暗想到,见她过来盈盈一礼,俏生生的道:“见过鲁老师,见过姜师兄。”
鲁妙子仔细看了师妃暄一眼,赞道:“梵斋主眼光依旧高明,收的这徒儿果然是钟天地之灵气,得造化之玄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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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是偶然。”梵清惠叹道:“去年秋天,昏君大兴土木,营造江都,妃暄父母没于役,剩她一个孤苦无依。我那时候正往江南探查民情,恰好撞见,将她救起。”
鲁妙子眉毛一挑,说道:“此女身世,竟与言儿如此相似。他父亲也是亡没在北方驰道旁,母亲亦伤心病故。”
师妃暄看了过来,见着姜言脸上挂着笑容,似乎受此磨难的不是自己,全不和她一样,父母已然去世一年多,仍旧难以超脱。一时又是好奇,又是敬佩。
鲁妙子只略略提了这几句,至于徒弟在路边差几冻毙的事迹,就不愿意多说,反是语气不自觉的带点的兴奋,道:“我一样是恰好路过,天赐此子与我继承衣钵。”
梵清惠心中诧异,状似不经意的瞟了姜言一眼,开口道:“隋文以外戚之尊,受托孤之任,却欺凌孤儿寡妇以得天下。素无术学,不能尽下。无宽仁之度,有刻薄之资。听哲妇、邪臣之言,废嫡立次。
至于杨广上位,淫荒无度,穷奢极欲、滥用民力,不过数年,忠良尽戮,谄者盈朝,民生凋敝,百姓流离。若在叫他在位个十年,恐怕又要重现汉末旧事,豺狼四起,天下凋零,十室九空。
鲁老师,你学究天人,智计深远,天地之安危、尘世之兴衰,生灵之喜乐,不可不察。清惠斗胆,恳请您老人家出面,拯救苍生脱离水火。”
“与我何干?”鲁妙子有些不悦,他素来求个逍遥,做庄子一样的人物,况且所学甚深,天下大势,早就看个分明,不过是种种循环而已,便是救得了一时又如何?终究要再次崩溃。
他摇头道:“我一将死之人,自顾尚且不暇,只愿余下时光,能将一身所学,托付言儿,哪还有精力去管旁人?”
梵清惠脸色肃穆,说道:“鲁老师不出,如苍生何?将来恐怕像姜少侠与妃暄这等,父母遭劫,家破人亡,己身流离失所的,将数不尽数。他两个还算幸运,更有的……”
“好了,有话一边去说。”鲁妙子有些不悦。自收了姜言做弟子,是一日欢喜过一日,就算知道徒弟已放下这段曲折,仍旧不愿外人拿之做文章。
梵清惠见他如老人看孙子般的护犊,不动声色,点点头道:“便遵鲁老师的所言。妃暄,你好好陪姜少侠说说话,我与鲁老师商议往大事,过会自会回来。”
两人身形一动,沿着洱海往外,远远的躲着小辈,去到了另一边。
第5章 戏说前情
师妃暄生于书香门第,性喜读书,平素和外人接触不多,况且自被梵清恵收入门下,到得如今,都不被允许和外人说过一句话。
不过毕竟年纪尚幼,长久不与人交流,也耐不住有些无聊。此时得了吩咐,心中蠢蠢欲动,面上还是矜持,等着姜言开口
却不料对方只是仰头望向天空的月亮,看都不看自己,她心中不高兴,本不想理会,终究是师父吩咐,总有深意,便问道:“姜师兄,你很喜欢赏月么?”
姜言仍旧一言不发,一副不欲与她言语的模样。
师妃暄有些委屈,不知道怎地得罪了眼前之人,微微撅嘴,嘟囔道:“一个破月亮,今天明天、今年明年都在,有什么好看的?”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姜言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总想,这轮月亮是否真的能够穿越时空,千百年后,依旧是今天这般模样。”
见月而思乡,大抵上是融入了每个炎黄子孙的血脉中,非得剜了心忘了根,才能斩断。
连他自以为前世所剩眷恋不多,能够理智放下,实则终究还是逃不脱。
师妃暄毕竟尚有些懵懂,撇撇嘴道:“千百年后,是不是这轮月亮又有什么关系?终究你看不到,平白操心,还不如想想眼前。”
姜言眉头一皱,故意说道:“谢庄曾言‘隔千里兮共明月’,却不知此月与江南之月,是否相同?”
师妃暄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的举目望天,玉盘高挂,果然似极了年多前在江南,父母将她抱在怀中,共赏的那一轮明月,不禁悲从中来,眼眶一红,目现晶莹。
姜言看她这幅模样,也是一怔,终究明白是自己是先入为主,将对日后那位“大义凛然”的慈航仙子的厌恶,代入到眼下这个小女孩身上。
她不过七八岁,都算不得入了江湖这场局,倘若以后来之“恶”对待,是谓不教而诛。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叹了口气,轻声道:“你父母在天,想必也不希望见着你沉溺痛苦之中。”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师妃暄嘴里轻轻念着,心中涌起无限情绪。
她虽年幼,所学并不差,自然明白其中绝妙之处,不禁对随口吟出此等佳句的姜言,由衷的生出佩服。
天上的月亮,似乎也倒映出了父母的模样,她一时有些痴了,良久才回过神来,轻声道:“谢谢姜师兄。”眉宇间的愁绪消解了许多。
姜言微微颔首,暗道:“若师妃暄从小便对慈航静斋那套“代天选帝”的把戏产生怀疑,恐怕将来也不会变成那副模样,成天玩弄些道德绑架。”
便引她入到一旁青石坐下,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师师妹,你入静斋年余,可是学过了《慈航剑典》?”
师妃暄听梵清惠多次说起鲁妙子,乃是天下见闻最广博的人,作为他的得意弟子,知道慈航静斋的镇派武学《慈航剑典》,也不稀奇。
当下她点点头,说道:“半年前我筑基成功,师父教授了我这门功夫,可惜我资质太差,至今都无法入门,师父连剑都不准我用。”
姜言随口答道:“或许不是你笨,说不定这门武功本来就有缺陷呢?”
师妃暄顿时有些不高兴,反驳道:“祖师留下的《剑典》,乃是天下四大奇书之一,怎么会有缺陷?”
“谁说四大奇书就不能有缺陷的?”姜言脑袋里飞速转动,还真给他想到了一个破绽,反问道:“你可知道《慈航剑典》的来历?”
师妃暄奇道:“当然是我静斋之创派祖师地尼留下的,还能有什么来历?”
思路客
“地尼前辈传下此功不假,可《剑典》实则源于魔门始祖、‘天魔’苍璩留下的《魔道随想录》。”
姜言见师妃暄欲要驳斥,伸手止住,愈发从容的说道:“你可知魔门创派之祖、“邪帝”谢眺,与静斋之祖地尼,乃是一对恋人?”
果然这一句话,就将师妃暄镇住了,不由自主的竖起耳朵,就听对方接着道:
“当年两人在洛阳白马寺相遇,从最初的惺惺相惜,到互相探讨武功,直至相恋;尔后因对天下治理理念有分歧,分道扬镳,各自创立宗门。
便是如此,二人都没有怨恨过彼此,不曾说过对方坏话,更不曾兵戎相见,至死都是孤身一人。”
他将这两位前辈之间的关系,绘声绘色的描述,如同梁祝一样,果然是让师妃暄心中又是感动又是遗憾,不由得放下了戒心。
姜言这才将换题扯回,道:“因此,谢眺发掘前汉‘天魔’苍璩古墓,得来的一本异常珍贵的武功秘典《魔道随想录》,也不吝给予地尼观看。
两人都是命世之英,即便后来分开了,还是心有灵犀,分别从中悟出了两门武功。
一本是魔门至高功法《道心种魔大法》,另一门便是你们慈航静斋镇派武学《慈航剑典》。
若以‘天魔’苍璩为始祖而论,你们慈航静斋之于魔门,也就是墨家之于儒门,学于斯后自立门户。”
师妃暄听他说得如此郑重,已不能分辨真假,呆在当场,万万料不到,师父一直谆谆教诲,要铲除的魔门,竟与自家算得上是“同门”,下意识就脱口而出道:“你胡说!”
姜言也不理会,自顾自说道:“邪帝与地尼性子不同,一则洒脱,求个自身逍遥;一则慈悲,以拯救苍生为己任,是以创立的武功也截然相反。
简单来说,如《道心种魔大法》者,诸事唯我,是有欲而无情;《慈航剑典》却恰恰相反,慈航普度,有情而无欲。”
他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通似是而非的话语,师妃暄毕竟年幼,根本不能分辨,只觉对方果然是鲁妙子的徒弟,见多识广,且有才学,说的颇有道理。
她心中信了有七八分,只是嘴上仍旧不肯承认,说道:“你说的这些,师父从来没有对我提起过,一定是你看我年幼,说来骗我,对不对?”
第6章 忽悠妃暄
姜言摇摇头道:“魔门与慈航静斋之祖相恋,且两家同源这件事情,静斋向来讳莫如深,不肯叫人知道,免得引起江湖同道质疑,除却寥寥几人,谁有知道?
况且我不到十岁,若不是有人告诉我,就算要编,也编不出来吧?”
“是你师父告诉你的么?”师妃暄立刻反驳道:“他有什么证据?”
“这些秘密也是他多方得知,要是假的,肯定不会说出来误导我。”姜言说道:“其中最主要是信息来源,自然是从上代‘邪帝’向雨田口中得知。”
“原来是魔门传来的消息。”师妃暄顿时松了口气,道:“肯定是他们打不过我们,出言诋毁。”
姜言嗤笑一声道:“向雨田三十多年前就达到了破碎虚空的境界,天下无敌,用得着编这些谎言,来欺骗你们静斋一些连‘剑心通明’境界都达不到之人么?”
“姜师兄也知道我们静斋的武学境界?”师妃暄与之越聊,越觉得惊讶,复问道:“‘破碎虚空’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境界,怎么就能天下无敌?”
“破碎虚空,便是道家所说的飞升。”姜言道:“你们家的《剑典》练到最后,需要坐死关,为的不就是要进入到破碎虚空的境界?
只是到底还差了一筹,比不得《战神图录》和《长生诀》,能够直达此境,非得要经历一道死关,过得去则矣,过不去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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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不说尽,师妃暄也听师父说过,祖师地尼当年坐死关未能成功,这等隐秘的事对方都知道,她再不怀疑,不服气的问道:
“你也说邪帝的才情并不胜过地尼祖师,为何《道心种魔大法》能够破碎虚空,《剑典》却不行?”
姜言道:“所谓孤阴不长,孤阳不生。谢眺与地尼偏执一端,是以所创武功,并不能臻至破碎虚空的最高境界。
不过这两位毕竟是超世之杰,都想出了解决的办法。谢眺设想集合众人之力,让一代代的邪帝,临终前将一身的元精注入一枚邪帝舍利,后世若有天资纵横者,便能借此以为魔种,补全自身,得到超脱。
而地尼则想到了释教宏愿法门,立下“拯救生民于水火”的志向,以对天下的大情大爱来绑定修为,一旦此愿在慈航静斋手中完成,天下太平,万民安定,主持之人心境立刻完满无缺,也能超脱。”
师妃暄似懂非懂,道:“既然师父和其他祖师知道这个办法,为什么就没有破碎虚空的人,反被魔门争了先?”
姜言道:“不得不说魔门虽然自私,可于传承上,真是执着。历代邪帝临死前,都依谢眺之言,将元精灌注到邪帝舍利中。
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焉。邪帝舍利终究是死物,只出一个向雨田这等惊才艳艳之辈,想出获取元精之法,以之补全自身,超出历代前辈,破碎虚空而去。
但自地尼坐化以降,神州大地战乱不休,天下太平谈何容易,静斋几次努力,都宣告失败,何况还有阴癸派从中作梗,更是难上加难。
况且修功易,修心难。大爱本就虚无缥缈,若不能持正,便会走了邪路。《剑典》首重修心,天然就有一个致命的破绽。
才使得历代静斋之主,休要说如地尼一样,迈入“死关”,就连“剑心通明”境界的,都没人练成。”
“什么破绽?”涉及自身修炼功法,师妃暄紧张的问道。
“因为后来静斋之人不懂什么是情!”姜言说道:“地尼先与谢眺了有了恋情,懂得了爱;又在红尘中历练多年,见得疾苦无数,推己及人,才生出对人世间的大情大爱。
静斋后来者一个个从小都是尼姑,连男女之爱都没经历过,又怎会知道如何去爱别人?躲在山中岁月静好,从未历经磨难,凭的什么插手人间之事?”
师妃暄虽不能完全理解,可也大受震撼,只觉对方说得似乎极有道理,默默记下,预备将来好好琢磨。
过得一会,她才疑惑道:“难道慈航静斋这么多年,就没人发现这个道理么?”
“怎会没有?”姜言道:“你静斋收徒,极看天资,虽大都不如你这般钟灵毓秀,不过也至少你是师父一流,怕是心底早有计较。
不过猜出来又如何,你家祖师毕竟没有明说,谁敢轻易去尝试?魔门势大,你们随意行走尘世,不怕被他们抓去?
再者,感情之事,并不是你想要就有的,说不得行走江湖二十年,也遇不到心上人,还不是只得郁郁回山,空度余生?”
师妃暄有些失望,姜言很快就说道:“不过梵斋主这一代,还真有一位大胆尝试之人,那便是你师伯碧秀心,为此连静斋之主也不愿做。”
“碧秀心?”师妃暄有些疑惑,喃喃道:“我怎么没有听师父提起过有一位师伯?”
姜言心里一动,装作不在意,继续说道:“不过可惜的是,碧前辈终究做不到有情无欲,失身‘邪王’石之轩倒不妨事,甚至产下一女也不算什么。
只是终究动了真情,进而生出一家团圆足矣的心思,囿于男女之情、母女之爱,沉沦欲海,不得解脱。”
师妃暄顿时来了兴趣,央对方细细讲述碧秀心的故事。
只是姜言这一番话,除却人物和事件是真,其中曲折全都是自己猜测,不愿多说多错,便含糊道:
“梵斋主既然不肯对你提起碧前辈,想来就是我师父说的,她这对于碧前辈的作法极为不喜,我自然也不好多说,有挑拨的嫌疑。
不过你若不信,可装作无意提起我与师父要去蜀地,见一见碧秀心与石青璇母女,看看你师父如何反应。”
师妃暄说道:“师父有什么样的反应,才不算正常?”
“我对梵斋主并不熟悉,师父也说起得少,这就要你自己判断。”姜言补充一句,道:“且你大可将我今日所说的话告诉你师父。
只是梵斋主一向视碧前辈的做法为邪道。你这一说,她免不了觉得你胡思乱想,多生出几分防备,只怕将来管教更严,你可要仔细把握。”
师妃暄本打算将此番见闻对梵清惠和盘托出,可一听此言,当下就有些踌躇。虽觉着不该瞒过师父,可又怕她真弄得比这大半年的拘束更甚,两相为难。
默想一阵,当下只打定主意,旁敲侧击一番,若师父不肯将碧师伯之事说明,定是心中有芥蒂,那她就装作不知。
姜言也不催促,静静的看去,但见月华莹莹,满湖生辉,岭边山茶花摇曳生姿,几如瑶池。
师妃暄置身其间,白衣随风微微摆动,真是玉女般出尘,他不禁脱口而出道:
“玉洁冰寒自一家,地偏惊此对山茶。归来不负西游眼,曾识人间未见花。”
师妃暄先是停了思索,侧耳倾听,等一听完,便琢磨过味来,红了脸转过头去,
等过得一会,鲁妙子两人返回来此,她脸上才稍淡,迎了上去。
梵清惠见她模样,心中虽诧异,脸上表情并无变化,只和煦的同姜言点了点头,告辞而去。
第7章 再往蜀中
“师父,你与那梵斋主说了些什么,她似乎不甚高兴?”等慈航静斋的两人离去,姜言开口询问。
“还能有什么?”鲁妙子轻哼一声,说道:“那杨广望之不似人君,眼见要将天下搅得大乱,慈航静斋看出机会,仍旧是重走三十多年前的路,妄图代天下万民,选一个合格帝王,真正结束乱世。
当年权臣杨素奉隋文之命,修整长安城的时候,知其主好猜忌,便暗藏了一批财货与兵器,而主持修建这个宝库的人是我。
梵清惠不知从哪里得来零星半点的消息,要我将藏宝之地告知于她。
真是笑话,凭借虚无缥缈的大义,便要我背信弃义,成就慈航静斋、成就她梵清惠的名声,也不知她们哪来的底气。”
“对,简直太过岂有此理!”姜言忿忿不平的说道:“师父定是没有答应她吧?”
“我自然不会答应。不过,”鲁妙子有些奇怪,道:“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气愤?”
姜言挺了挺身躯,答道:“我乃师父唯一弟子,你的将来便是我的,凭什么她一个外人,觊觎我以后的财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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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妙子无言以对,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无法反驳,顿了一顿,才说道:“我方才见那小姑娘,脸上带着些许红润,是否你出言挑逗过了?”
“不过是见得山花烂漫,她在从中,随口作诗赞了一句。”姜言摇摇头,又道:“既然师父能看出,想必梵斋主也不笨,恐怕给妃暄妹子添了麻烦。”
鲁妙子问过作得何诗,笑道:“无妨。我方才拒绝说出杨公宝藏位置,只肯联手对付阴癸派,想必梵清惠并不甘心。
正好你送上门给那小姑娘迷惑,她便有施展静斋‘绝技’的机会,高兴还来不及,只会装作不知。”
姜言一想也是,便更放心自己挑拨慈航静斋内部关系的计策,转头问道:“师父,你与梵斋主武功孰高?”
鲁妙子想了想道:“二十多年前,自是我厉害得多。可这么多年来,我一身功力,只能勉力维持伤势;她却日日勤学苦练,想必已经追上了我。”
“那还不要紧,等你将伤势拔除,定能破而后立,再攀高峰。”姜言连忙安慰一句,又道:“师父似不甚喜欢慈航静斋及梵斋主,却是为何?”
鲁妙子沉默一阵,叹了口气道:“自是因为碧秀心,乃是我生平爱过的半个人。她是梵清惠的师姐,资质高出对方不少,本是慈航静斋之主的不二人选。
可惜当年为了消弭邪王石之轩对白道的压力,与之虚与委蛇,不甚堕入情网,破了境界。使得一个有望成为宁道奇这般大宗师的人物,退出了江湖。
若非慈航静斋有这等不切实际的想法,秀心安心修炼,定然已经大放异彩,不输‘天刀’宋缺,岂会被梵清惠后来居上?”
“果然是恨屋及乌了!”姜言心道:“这里面原来还有这等故事。若碧秀心真有师父说的这般厉害,也难怪他念念不忘。”
他有心调侃师父家有妻儿,还想着别的女子,却见鲁妙子抬头望月,脸上满是唏嘘,便住了嘴。
过得一会,又听鲁妙子自言自语道:“若是以秀心的天资来,便是她较我年轻二十岁,胜过我也轻而易举。
只可惜她当年怀着青璇的时候,偶感风寒,差几难产身亡,以至落下病根,武功尽丧,至今仍旧体弱多病,无有恢复。”
说到这里,他踌躇一下,又道:“这次回飞马牧场,要路过锦城,若不是忌惮石之轩,我真想去看她一眼。”
“我目标小。”姜言立刻接过话头,不假思索的道:“若不然,我替师父走这一趟?”
鲁妙子犹豫片刻,缓缓点头。
……
梵清惠带着弟子离开洱海约莫有三十多里路,才停下来歇息,她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妃暄,我见你与那位姜言小哥交谈甚欢,想必他也如鲁老师一样,是个风度翩翩的君子。”
师妃暄脸色微红,说道:“姜师兄诗才敏捷,弟子十分佩服,是以多请教了一些。”
她知道师父向来严谨,可不敢把姜言的胡言乱语就此和盘托出。
“哦?”梵清惠顺着问道:“姜小哥作得何诗?”
师妃暄先将“海上生明月”一句道出,果然连梵清惠也动容,叹道:“非大才不能为此诗;非历经世事,不能如此老成。看来鲁老师说姜小哥遭遇坎坷,当非虚言。”
又听得咏山茶一诗,心中有些欣喜,:“终是要入吾毂中。”面上却不动声色,说道:“小儿语,天真烂漫。除此之外,你们还聊了什么?”
“论了论所读的书。”师妃暄心中忐忑,微微低头,状似不经意的道:“对了,姜师兄说,要和鲁老师一起去蜀中,看望一个叫做碧秀心的女子,还说是我师伯。
师父,我真有这样一个师伯么?怎么没听你说起。”
梵清惠脸色一沉,也没有注意到徒弟心跳加快,双手紧握,半晌才回道:
“秀心师姐本是静斋之主的不二人选,我远远不如。只可惜她被魔所惑,身心沉沦,为师父不喜。若非看为静斋立下大功,差几就要被逐出师门。
妃暄,你要记住,慈航静斋的理念,是为天下苍生谋福祉,不可囿于个人情爱。”
师妃暄连忙点头,小脸紧绷,颇显严肃,后面的话自然不敢再说出口。
……
凤凰山位于锦城东面偏北,主峰拔地而起,高数百丈,如凤凰昂首;周遭两座连绵的山峦,似一双凤翼,展翅欲飞,故而得名。
姜言沿着一道源自西北的河流,往南疾走。但见古木森森,新草蔓蔓,山势高低起伏,道路崎岖难行。若非他已将凌波微波练得纯熟,恐怕没走上几步,就被虬结的老藤拦住。
山后忽然传来隆隆之声,绕过一看,景色忽变,一条碎石小径左弯右曲,没在林木深处,时隐时现。对面有一飞瀑从天而降,直落深潭,溅起银沫乱飞如雪。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姜言大声赞叹一句,沿着石道缓缓向前,不多时面前出现了一座石屋。
他正要往前,却见着一棵大树枝头,站着一人。
此人身穿儒服,外披锦袍,身形高挺笔直,只是躲在层层叠叠的树叶下,阳光竟透不过来,显得极为阴郁,转过头来,一双眼睛更能将人刺透。
姜言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浑身冰凉,几乎不能动弹。他抬眼打量过去,对方慈笑未消而目含凶厉,身形潇洒而神态诡异,定然是邪王石之轩无疑!
忽然“泠泠”之声起,如山泉流淌,水珠轻敲鹅石,新芽初发,破土而出。
姜言顿觉春意盎然,整个人鲜活起来,情不自禁的闭上眼睛,轻轻晃头,整个人陶醉进去。
石之轩也收起了凶色,侧耳倾听。树叶沙沙摇动,时而露出几条缝隙,落下斑斑阳光,将树下昏暗一扫而空。
一曲终了,他微微眯眼,看了眼前少年。
姜言也正好睁开双目,对视过去,眼神中平静如湖,无丝毫畏惧。
石之轩面露激赏,一言不发,身形一动,如影子般飘走。
第8章 幽林小筑
姜言候了一阵,才往前几步,绕过树林,石屋子前面已然站着一位八九岁的小姑娘。
那姑娘肤色极淡,面容极梦幻,表情也极素,似一朵空谷幽兰,立在道旁,黄莺婉转而道:
“此地是碧秀心与石青璇栖身之所,请问少侠何来?”
“空谷有佳人,倏然抱幽独。”姜言赞了一声,正色道:“鲁妙子之徒姜言,奉师父之命,前来拜见碧秀心前辈。”
“原来是鲁叔父的弟子。璇儿,请姜少侠进来。”石屋门口现出一个人影,看着比梵清惠年纪要大一些,却显得更有烟火气,清清瘦瘦,如弱柳一般,似乎一阵风都能刮倒。
这个称呼,让姜言脸上一抽,轻咳一声。若按照年级来算,鲁妙子年逾古稀,而碧秀心不过五十多岁,一代人的差距,叫声叔叔,并不为过。
石青璇往边上一让,微微皱了下鼻子,道:“青璇见过姜师兄,这边请!”
“师兄”的称呼让姜言哑然失笑,碧秀心也是微微摇头,并不纠正,将他让到屋内。
里面石桌石凳,并无多少陈设;两个大窗子透入光来,亮堂堂的,纤尘不染。
落座之后,石青璇端来几杯热茶,放一杯在姜言面前,坐在一旁,也不做声。
“山间野陋,无有佳物,只一杯竹茶,姜少侠莫要嫌弃。”碧秀心等对方喝了一口,浅笑着说道:“不知鲁老师现今身体如何?”
“师父近来寻到了一门神功,能够克制体内的天魔气,虽不能立时奏效,不过只要肯多花费点功夫,说不得就可彻底解决伤势。”
姜言说道:“正是如此,他才要我过来同碧前辈说一声,不必为他担忧。同时,他有些担忧前辈……”
“如此我便更加放心。”碧秀心开口将他言语打断,脸上笑容更甚,偏过头去,温柔的看了石青璇一眼,才又转过话头道:
“姜少侠是什么时候拜在鲁老师门下的?”
姜言粗粗的将拜师的经过说了一遍,不多提自身遭遇及身份,也并未讲滇南取宝之事。
碧秀心不细问,只平静的问道:“鲁老师所得那本神功,是你家传秘籍吧?”不等他否认,先道:
“我与祝玉妍分为静斋和阴癸派上代传人,斗了三十多年,对天魔大法可算是非常了解,天下间若说有武功能够克制,我早就寻到了手。”
姜言抬头,细细打量过去,想不到这位看着面相温婉的女子,一说起正事来,性情可完全不像表面那么柔。
“我并未有要隐瞒前辈的意思。”他诚恳的说道:“只是事关重大,不得不谨慎。”
“倒是直接。你来时身体微微紧绷,虽看起来洒脱不羁,实则还是有些戒备。”碧秀心微笑着,说道:
“可不要拿石之轩来搪塞,你并不像怕他模样,反倒是对我有所疑虑?”
“石之轩到来之事,碧秀心竟然知道?”姜言心里有些震动,偏头看了看石青璇,对方脸上毫无波澜,双手捧着石杯,小口啜饮,是对被石之轩监控之事见惯不怪。
依照这些日子来,对鲁妙子的了解,他师父虽是性情中人,时常感情用事,可眼光颇准,对碧秀心的一副夸赞,说明对方值得信任。
他见瞒不过,便实实在在的说道:“我家传宝藏,埋在滇南蒙乐山。归来之时,在洱海偶遇梵斋主与其徒弟师妃暄。”
“清惠师妹虽然对我一番作为极不赞成,可也不至于在背后说我坏话。”碧秀心脸色笑容依旧,可说话并不留余地:
“你要么是从其他人那里听过我一些事迹,要么是对静斋有坏印象。”
“厉害!”姜言万万想不到,在大唐原著中只存在众人回忆中、似乎十分温婉的碧秀心,竟然是如此心思缜密。
这显得有些强势的性格,还能博得石之轩、霸刀岳山、唐国公李渊等人倾心,甚至鲁妙子这等聪明绝顶的人,也是极有好感,定有十分过人之处。
他立刻打定主意,不可让对方牵着鼻子走,挺了挺身子,开口道:“我家也算绵延许久,虽不是嫡支,可一些个秘密也同样流传下来。”
姜言将“邪帝”谢眺与地尼恋情,以及两家的镇派秘籍由来说出,果然碧秀心身为前慈航静斋传人,这些秘密并不能带给她惊讶。
他想了想,又决定冒险一试,说道:“当然这些事情在前辈面前算不得秘密,那么魔门‘有欲无情’,静斋‘有情无欲’的道理,想必也不用我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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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秀心轻咦一声,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若你不是蒙出来的,那便是你家传承真有不少东西,起码对道心种魔大法与慈航剑典,都有很深的了解。”
姜言心中更为震动,想不到他信口胡诌的理论,竟然歪打正着,真的指向了魔门与静斋的短处。
对于聪明人,他一向秉承说得越多,破绽越大的理念,由得对方去猜,又转移话题道:
“那想必向雨田已经靠着邪帝舍利,破碎虚空而去的事,前辈也是知道。”
“嗯?”碧秀心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剩下全是严肃,沉声道:“消息可是真的?”
不等姜言回答,感叹一句道:“你家中能传下邪极宗与静斋的根底,想必这等问题上也不会弄错。
这位前辈与宁道奇真人同时成名,却能有这般成就,真个是天资纵横啊。可惜不能见其风采。”
姜言心中满是疑惑,明明向雨田是东晋时候的人,怎地就成了与当世第一人的“散真人”宁道奇同时成名?
他暗暗回忆,果然边荒一书中,慈航静斋只被人提及几次,并无任何出场,完美符合魔门与静斋,哪一方得势,另一方就龟缩的事实。
在东晋之时,魔门高人辈出,前有盖代魔师墨夷明,后有大活弥勒竺法庆、魔君慕清流、毒仙谯纵等人,各个厉害不下阴后祝玉妍、邪王石之轩,静斋怕不是虚弱到了极点。
料想不过是靠着帝踏峰缥缈不知所在,才得留下元气,哪里还敢派出传人在江湖行走,对向雨田这等神秘的人物并无记载,也不稀奇。
姜言张了张嘴,又立刻顿住,觉得没有必要将所知和盘托出,既然对方误会了,事情又向着好的方向,任由得脑补便是。
“是极。如向雨田这等天资,真是古今少有。”他只随口附和一句,又道:“不过,若无邪帝舍利相助,想必他也难成事。
此物之神异,是魔门至宝,不在和氏璧之下,难怪能令邪王念念不忘,说不定也同样能够补齐《不死印法》缺陷。”
“什么?”这次惊讶的是旁边的石青璇,手上一抖,洒出半盏茶水来,急促的问道:“姜师兄此言可有依据?”
“青璇,你有些激动了!”碧秀心语气柔和,轻声道:“想来姜小哥不过是个猜测,做不得数,不可生了妄心。”
“是娘要淡定些才是,你都未察觉方才的异样。”石青璇转过头来,脸上带着些许哀伤,说道:“你那第二个人格,刚才一直都在。”
第9章 各取所需
碧秀心身躯一震,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脸色一阵变幻,最后轻轻一抖,目光柔和下来,不过也尽显疲态,似乎经过了一场激烈的斗争。
“姜小哥,却是秀心失礼。”她略带歉意的说道:“我生产青璇的时候,受到风寒,武功尽失,到如今身体都未能恢复,才被邪祟侵入,如同分成了两个性格的人。”
“娘,当着外人的面,你还要替他隐瞒,把责任推到女儿头上么?”石青璇无甚表情的脸上,显露不满,说道:“
分明是那人有意加害,否则为何要在你临产之前,亲手把你念想很久的《不死印法》送上?
你为了慈航静斋不受那人的威胁,殚精竭虑的破解此功,以至于最后心力交瘁。才在我出生后的第三年,精神分裂成了两人。
你又怕我被他伤害,连姓都冠上他的。这些事情,你以为你瞒着不说,‘她’就不会告诉我么?”
碧秀心面对女儿的责怪,也不反驳,微微苦笑,伸手抚过对方头顶,叹道:“这些年确实苦了你。”
石青璇摇摇头道:“我没什么苦的,‘她’也是我母亲,可比你要溺爱我得多。”
说罢又朝一边道:“姜师兄,你方才说的,邪帝舍利能补全《不死印法》缺陷,是不是真的?”
姜言尚未回答,碧秀心抬手止住,说道:“便是真的又能如何?石之轩是正宗的魔门出身,邪帝舍利对他或许管用,于我来说怕不能行。
何况如今我武功尽失,听姜小哥说那物邪异,怕不是一经接触,魔意滚滚而来,我反要遭受其害。”
“邪帝舍利用不了,岳山伯伯留下的《换日大法》,娘你也说不能学,到底天下还有什么秘籍或者灵药,能有效用。”石青璇有些失态。
当年天下第一用刀高手“霸刀”岳山,从一天竺苦行僧手中获取了这本《换日大法》,据传有“破而后立、败而后成”的神效。
三十年前,他败在岭南宋家的宋缺手中,成就对方“天刀”威名,自己也身受重伤,若非碧秀心外出采买,无意撞见,救回了幽林小筑,恐他已丧命。
碧秀心摇摇头,说道:“《换日大法》虽然玄奇,可连岳老武学积累那般深厚,一样是空留遗憾而去。我武功尚且不及他当年,怕的是破后难立。”
石青璇目中含泪,转向姜言道:“姜师兄,鲁老师新学的那门神功,你能不能教给我娘?”
“青璇!不可胡言乱语,这毕竟是姜小哥家传……”碧秀心皱起眉头说了句,可见着女儿模样,心里一软,责怪不下去,叹道:
“况且方才‘我’已经说过,那武功与天魔功相克,显然擅长体内真气转换,于不死印法这等偏重精神的武功,不会有多少作用。”
石青璇泪水止不住的掉落,碧秀心语气转为柔和:“傻孩子,生死有命。我原本还担忧自己死后,你不愿留在慈航静斋,现在鲁老师既然伤愈有望,他智计超群,手段繁多,定有办法护得得你周全。”
这母女两个悲情满满,叫姜言一直插不上话,到此时才算停歇。
所谓大真似伪,若非他来自后世,对石青璇有天然好感,又有鲁妙子极力称赞碧秀心,几乎以为两人是在他面前演戏。
“师父学的那门武功,确实不适合前辈,不过,”姜言缓缓开口,将两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接着说道:“我家中还传承了另外一门《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说不定有用。”
“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碧秀心暗想:“好霸气的名字!”欲要开口拒绝,脸上突然换了表情,眼神锐利一些,道:“你要什么?”
姜言一愣,立刻反应过来,是对方第二人格出现,顿时松了口气。面对原本的碧秀心,碍于鲁妙子的关系,不好讨价还价,现在可就不用客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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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不死印法》和《换日大法》,还有那慈航……”
他见着对方脸上现出挣扎,立刻打住,快速补充道:“慈航剑典我就不需要了。”
虽然他有了逍遥派的秘籍,毕竟与大唐武功体系不同,其他秘籍可以做它山之石用;况且修炼《小无相功》,也要多长见识,多做储备。
碧秀心的主人格这才沉寂,第二人格毫不犹豫,冲着石青璇点头,后者大喜,连忙去到后面房间,不一会取出两叠皮纸,却不交出,只抓在手中,定定看去。
姜言正要开口,忽然想起这交换秘籍的事,不过是他随机应变想的一出,是以《唯我独尊功》的秘籍根本没有带在身边。
虽然内容他全都记得,默写出来不难,可几乎没有练过书法,写出来歪歪曲曲,丢了脸不说,还容易引起怀疑。
“拿笔墨……”他顿了一顿,说道:“算了,我直接念吧,碧前辈可要好好听清楚,我只背诵三遍。”
碧秀心听他开口,暗暗发笑,想道:“虽家学渊源身后,到底是小孩心性,方才在我手里受了点轻视,现在便想找回来。”
她侧耳倾听,才听了一段,便知晓这门武功的特异之处,微微直起身体,脸色也变得郑重。等全部听完,坐在原地,闭目沉思,久久不语。
过得一会,碧秀心睁开眼睛,姜言嘴角带上一丝笑意,问道:“前辈可是消化完了,若无异议,且听我念第二遍。”
石青璇原本心中忐忑,听得此语,转头白了他一眼,说道:“看不起谁呢?连我都能记的明白,娘怎会记不全。”
姜言微微惊讶,独尊功艰难晦涩尤要胜过北冥神功,其中隐语更多,换成是个读书不精的,便是读也读不下来,更何况听过一遍,就能全数记下。
他看向碧秀心,后者点点头,说道:“此功比之《剑典》,虽在最终能够达至的武功境界上,差了一筹,可其中道理极为幽深,竟可通过多次返老还童,直达大道。
更将这一条向上路径的修炼之法,明明白白的指了出来,似乎把人当作一粒金丹,反复淬炼,去除杂质,凝实根基,等丹成三转,自然而然就得正果。”
第10章 放弃剑典
姜言心中一动,这倒是他未曾想到过的武学道理,只得此一语,收获匪浅。
石青璇一喜,又有些不安,忙问道:“娘,那这门武功,能够治好你的伤势么?”
碧秀心摇摇头道:“单只此功,恐怕不行。其入门门槛极高,须以最上乘的内功为根基,方能修练。我以剑典为基,倒也足够。
只是根基要纯,得是逍遥一脉,否则在最为关键的初转,容易出现偏差,一个不慎,前功尽弃,躯体恐有异变。
何况休说我如今武功尽失的状态,就算是尚且处在巅峰,也做不到修炼了《剑典》武学之后,还能同时修炼另外一门截然不同的内功。”
姜言此刻对碧秀心是真心佩服,对方不过短短的时间,便将这门武功理解透彻,甚至还能看出练功不当造成的后果。
天龙原著中,天山童姥正是练功受到干扰,走火入魔,以至于身躯停留在六七岁孩童模样。
见着石青璇眼中光彩黯了下去,碧秀心连忙道:“不过璇儿无须担忧,姜少侠给予的神功,再加上《换日大法》与《不死印法》,或可治好我的伤势。
我先以不死印法中的御气手段,强练独尊功,等到要返老还童时候,再用《换日大法》脱胎换骨,回归婴儿,如此根基便尽数转化为逍遥派的内功,其后借助独尊功一日等若一年的秘法,不出三月,就能获得新生。”
石青璇大喜,激动的道:“那可太好了,娘,快快照着此法练功。”
碧秀心伸手一指她手上的两本秘籍,笑着说道:“璇儿莫急,虽已有大略,其中细节还需慢慢思量。况且……”
石青璇将手中的两本秘籍往姜言手中一塞,见母亲脸色变化不定,追问道:“可还有什么难处?是石之轩么,他至少还要半年才会过来。再说,咱们搬家便是。”
碧秀心摇摇头,欲言又止。
姜言轻咳一声道:“青璇妹妹虽然懂事,可毕竟年幼,若小小年纪便无爹无娘,不管是自己一个人过,还是寄人篱下,其中苦楚,可想而知。
碧前辈身为其母,难不成真就为了所谓师门,眼睁睁看着她受苦?况且前辈为慈航静斋所做已经够多,早就偿还,弃了《剑典》武学也算不得叛逆。”
谈及女儿将来,碧秀心脸色一下恢复正常,点点头道:“却是如此,为璇儿计,怎可迂腐?”
不等两小接话,她神情微变,带上些许痛苦,道:“终究是师父收养、静斋养大,为了个人区区性命,抛弃一身所学,投入他法,败坏门风,实在有违恩义。”
石青璇便知道母亲的第一人格犹豫不决,不知如何劝说,忙看向姜言,脸上带着哀求。
姜言脑筋一转,开口道:“又不是非要用《剑典》武功,才能算做静斋弟子。那阴癸派里头,难不成人人都会天魔大法?前辈又不是一派之主,纠结这些做什么?”
碧秀心一怔,呆在当场,久久不动,好一会才怅然若失的说道:“是了,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师父的得意弟子,静斋的不二传人……”
她声音渐小渐无声,直到石青璇钻入怀中,才清醒过来,手抚女儿头顶,顺着头发往下捋,温柔的说道:
“青璇,姜小哥说得对,我不能委屈了你。‘她’比我更爱你,就算我不在了,想必你也不会受到半点委屈。”
石青璇已完全维持不住初见时的淡然,嚎啕大哭,心中更是矛盾。碧秀心的第二人格对她更是溺爱不假,可多数时候都在沉睡,第一人格陪伴更久。
两者在她心中,无法分出高下,牺牲哪一个,都不愿意。可要不去练功,连命都会没有。
碧秀心脸上露出一丝心疼,将石青璇紧紧搂住,说道:“璇儿莫哭。‘她’被这些年的挫折蒙蔽了心神。以为练了《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这等霸道的功法,便只剩下我。
实则我原本就是‘她’隐藏的傲气的一面,经年困顿,才因《不死印法》的奇特,转到明面。两者俱是一体,为什么要分彼此?
等将神功练成,合二为一,便是一个刚出山时候,意气风发的碧秀心,既有慈悲心肠,又不乏霹雳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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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青璇顿时止住了哭声,抬起头来,眼泪汪汪的问道:“真的么?”
碧秀心点点头,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姜言在一旁默不作声,明白事情当然不会像她说的这样简单,性格是一定会生出很大的变化。
不过无论霸道还是温婉,对于石青璇来说,都是碧秀心本人,都是疼她爱她的母亲,也就无所谓。
……
碧秀心一旦拿定了主意,要在石之轩下次到来之前,将《独尊功》练成,便雷厉风行,闭关思索细节。
姜言只得告辞而去。
此行收益可谓是远远超出预期,原本他出于前世的怨念,只想挑拨一下石青璇与慈航静斋的关系,岂料间接的让碧秀心也生出异心,转换了功法。
慈航静斋和阴癸派可是大大的不同,若门下弟子不练《剑典》,那以拯救苍生出水火,就不再是攀登武学巅峰的必要经历,而只看个人抱负。
就算碧秀心以后还会顾念和静斋的香火情,可排在首位的,必定是女儿石青璇。其后还有与石之轩的感情纠葛,与阴后祝玉妍的争斗延续。
后两件事,无疑能帮鲁妙子分担暴露在石之轩面前的可能,以及降低将来找阴癸派报仇的难度。
“碧秀心不死,算是对大唐世界的一个极重要的改变吧。”姜言感叹一句,摸了摸怀中的两本秘籍。除此之外,碧秀心对于《独尊功》的理解,也带给他极大的启发。
等见到鲁妙子时,挑拣了一些内容,将这一番经过道出大半。
鲁妙子很是叹息了一阵,才面带欣慰的将徒弟好一阵夸赞,到了最后,甚至有心开起玩笑,说道:“你前番才用诗撩拨了梵清惠那个弟子,现在不会又对青璇起了心思吧?”
姜言委屈的大叫道:“我止不到十岁年纪,她们两个才七八岁,何至于起了坏心,师父怎可将我想得如此龌龊?”
眼下师妃暄与石青璇美则美矣,不过只这点年纪,叫人动心不起来。
鲁妙子似信似不信,道:“男欢女爱,本合自然,并无不妥。我回头便向秀心说说,给你们两个定下婚约。”
姜言有些疑惑,怎地师父看起来如此热衷此事,难不成当年没能追到碧秀心的遗憾,要让自己弥补?
等他抬头见着对方神色真不是作伪,才明白过来,笑道:“不急,总要等回到飞马牧场,见过秀珣,再做选择。”
“岂有此理!”果然鲁妙子急得一蹦三尺高,大声道:“你这小贼花心,不准打珣儿的主意!”
第11章 回归牧场
飞马牧场在竟陵郡西南,漳水和沮水交汇出一片肥沃的平原,物产丰饶,牧草茂密。
鲁妙子立在山上,伸手指向下面一片原野,说道:“你看此处仅有东西两条峡道可供进出,形势险要,易守难攻,乃是天然是堡垒。
加之以人工在出口挖掘的一条深坑,辅以一座吊桥,便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才护住牧场生存这许多年,并能闯下不小的名头。”
姜言瞭望过去,果然各险要地方和关键处,都有哨楼碉堡。不过他于此等兵家之事不甚在意,只喜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日之夕矣,牛羊下来。
大小十余湖泊如明镜般清澈,一条小河蜿蜒似舞动的丝带。再往西北角地势较高处瞧,建有一座城,背倚陡峭如壁的万丈悬崖,十分雄伟。
那里便是飞马牧场核心所在。当年第一代场主商雄在刘裕代晋之后,寻到此处驻扎。一百五十年来,才有这般规模,甚至周边数个镇子,也是牧场后裔。
鲁妙子领着他看了一阵,转身绕出老远,往后山而去,曲曲折折,几番攀登,月都爬上枝头,才到得后山一处极为隐秘的院落。
院子可算不小,其中布置尤为精巧,廊腰缦回,小桥流水,点点梨花肆意绽放妆点。一座凉亭立在荷池之上,周遭三两棵柳树低垂枝条,似美人月下洗头。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姜言脱口而出,情不自禁的四处打量,真是幽静与别致并举的一处胜地,情不自禁的问道:
“师父,这便是你藏身的金屋么?”
鲁妙子本陶醉于姜言诗句,面有得色,听到后面“金屋藏娇”的典故,气得胡子翘起,喝道:“不学无术,会几个典故就胡乱用。”
“噗嗤!”从凉亭里头传来一声笑,一个女人缓缓站起身来,轻声道:“妙君,这是你收的弟子么,可真有趣。”
姜言打量过去,对方面容看着只四十许,可髻上几缕银丝在月光下分明;双颊微凹,却一点也不显刻薄,反是一层不正常的苍白,露出些许病态,叫人生出怜惜。
鲁妙子面露心疼,嫌弃凉亭回廊曲折,双脚一点,踏水而行,落到亭中,解下斗篷,披在女子身上,略带责备道:“青雅,夜间寒凉,我又不知何时归来,你就不该在此等候。”
“不妨事的。今日天气极好,我贪恋院里的花草,多坐了一会。”商青雅道:“若非如此,怎会有幸听到如此佳句?”
姜言本以为碧秀心已经算是温柔了,可这女子无论语音、举止甚至面容,都要更温婉三分,不是慈航静斋那种俯视的慈悲,而是对天地万物的热爱。
他绕过回廊,上前拜倒,道:“弟子姜言,见过师母!”
商青雅连忙将他拉起,温声道:“地上冷,小心凉到了。况且你师父素来不喜繁文缛节,你也要洒脱些。”
鲁妙子哼了一声道:“对他大可不必,若不好好管教,不知野成什么样。”
“是,言儿确实说错了,什么金屋藏娇,分明是吕后之见高祖。”商青雅想起刚才,抿嘴更笑,说道:“呀,这个比喻,好似也不妥当。”
见这一对伉俪情深,姜言小声嘀咕道:“原来是软饭硬吃,这可是真正的大智慧,难怪师父能被称作天下第一全才,连这等本领都有。”
不等鲁妙子反应过来,他早就转身,留此处与二人,自己一路小跑,去到后面的一座小楼,找了间小房打坐。
过得一会,商青雅端来了一碗雪耳莲子羹,温柔的看着他吃完,聊了些家常,亲自收拾碗筷离去。
姜言望着她单薄的身影,想了一会,才倒头沉沉睡去。
……
第二日一早,外面就传来咚咚的脚踏声,接着房门被人推开,一人停在床头,脆声说道:“娘还说来了个文采飞扬的师、师弟,怎么是个大懒虫,现在还不起来?”
姜言轻易就猜出这是商秀珣,顿时不爽,翻了个身,道:“你年纪可要比我小上几个月,师父说过要按年齿计较,你算做我师妹。”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从商秀珣脑后斜洒而下,将一茬头发染做金黄。她肤色不似师妃暄与石青璇那般白,微显小麦色的肌肤更加健康与野性。
她皱起眉头,脸上有些不信,道:“你、你骗人!你后入门的,应该是师弟!”
见她支支吾吾,姜言顿时放下心来,直挺挺的起身,跳下床来,高出商秀珣大半个头,踮脚俯视往下,说道:“你若是不信,去问问师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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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秀珣顿时不说话了,哼的一声,跑出了楼。
姜言暗自偷笑,倘若让她去找鲁妙子,师父被女儿一撒娇,定然心软,恐怕他要坐实了师弟的位置,现在被他骗倒,到了商青雅面前,可就全不一样。
“不过,显然秀珣师妹与师父的关系不差,为何后来师娘死后,会视对方为仇人?”他暗自琢磨一会,不得要领,便先去洗漱,才到得院子里。
在楼前的竹林中,有一个竹亭,商秀珣背对这边,低垂着头,双肩一抽一抽。
姜言顿时头大,若让鲁妙子知道宝贝女儿受了欺负,不定怎么说他。忙上前绕到前头,道:“师妹,你不要……”
就见着商秀珣双手搁在桌子上,左右各拿一块糕点,口中还有一块,用力咀嚼,左边脸都鼓了出来。
她见着姜言过来,连忙把右手的白糕塞到嘴里,两颊鼓成一个仓鼠,把盘子里面最后一块抢在手里,略带敌意的看这对方。
姜言愣了一愣,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这时商青雅提着一个篮子过来,放到桌上,看着空盘,无奈的说道:“你个小馋猫,不是吃过一碟了么?还偷吃你师兄的早点,快放下!”
商秀珣不情愿的将两块糕点放回盘中,抓住盘沿,费力咽下半口,唔唔两声,道:“师兄,你先闻一闻,说不定不喜欢吃呢?”
姜言这才知道,师娘给自己准备的早餐,被这小丫头吃了。他往旁边一偏头,道:“师父,你起来了?”
趁着商秀珣转头之际,迅速的往盘子里面一捞,把两块糕点抄在手上,左右各咬了一口,然后施施然的坐到对面,将糕点又放回盘中。
商秀珣忘了咀嚼,呆在当场,抬手指着对方,道:“你……你……”
姜言不慌不忙,从篮子里面端出一碗肉粥,送到嘴边,喝了一口,还故意的咂吧了下嘴。
商秀珣这才反应过来,恨恨的嚼动糕点,气道:“你这人不讲武德!”
第12章 再踏江湖
“谁不讲武德?”鲁妙子从二楼下来,商秀珣连忙上前告状。
岂料等她说完情况,一转身,商青雅端来的三碗肉粥,只剩下了一碗,姜言已经吃到第二碗了,气得她直跳脚,张嘴欲咬。
鲁妙子连忙上前两步,将她拉住,道:“这小子不是好人,珣儿莫要和他纠缠。”又让出自己的一碗粥,以做安抚。
商青雅笑看二人打闹,温柔的说道:“妙君,你这次回来,会多住一些时日吧?”
鲁妙子点点头,道:“这次出门,得言儿相助,治愈伤势有望,是以准备在崖底闭关一段时日。”
“真、真的么?”商青雅顿时激动,脸色通红,说话都有些颤抖,接连咳嗽了好几声。
鲁妙子连忙过去安抚,渡入一缕真气,才将她心情平复,不无担忧的说道:“只是这样一来,恐怕无法兼顾到你,你这伤病?”
当年他被祝玉妍打伤追杀,瞒天过海到了飞马牧场,一路疲于奔命,伤势更重。商青雅不顾自身安危,全力运功为之疗伤,以至于伤了根基。
后来更在四十好几岁的高龄,产下商秀珣,导致身体越发的虚弱,头发都白了许多。
鲁妙子每每念及于此,都十分悔恨,道:“青雅,我欠你的实在太多了。若时光能倒流,当年我定不会偷偷溜走,甚么男儿大业,都只是过眼云烟,怎及得上你深情的一瞥。”
商青雅搂住他的胳膊,靠在其肩膀上,温柔的说道:“妙君无须悔恨。你本是天上大鹏,若不得展翅,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一身本领,叫世间受一大损失。
况且青雅并未失去什么,能得你垂青,已是天大的福分,求仁得仁,又有什么好怨恨的?”
商秀珣看着两人这般你侬我侬,嘟囔一句:“又来了!”叹了口气,背着手往外。
姜言看着碗中的最后几口粥,顿时没了食欲,强忍着一口吞了下去,立刻如同吃了三天的食物一样,饱腹感十足,也匆忙一溜烟的离开。
等两小走后许久,在商青雅的不断劝说下,鲁妙子才拿定主意,尽早闭关练功疗伤。
他道:“在此之前,我要好好预备一些六果液,闭关不出的时候,也能一直护住你的伤势不恶化。等我功成,便有法子救彻底将你治好。
鲜果多在夏秋时节,正好还有大半年的功夫,足够为珣儿和言儿打下基础。不过我待的时间太久,这后山的秘密,就须得你辛苦掩饰。
牧场那几个长老、执事,偷偷来此探查了好几次,若非我察觉不对,预先躲了起来,早就被人看出破绽。人多嘴杂,引来祝妖妇可就不好。”
商青雅想了一想,说道:“若不然这样,你闭关时候,恐怕也无力照看言儿,让他小小年纪,一人躲在深山,太过残忍,还得想个法子,让他的出现在牧场里。”
两人商议许久,定下后事,便去往院中。
绕过竹林,轰隆隆之声传来,对面百丈高崖上,一道瀑布飞泻而下,气势迫人。
姜言斜靠在瀑布前的石头边,边说边比划什么,神态很是悠然;原本和他“矛盾重重”的商秀珣,在旁听得瞪大眼睛,满脸惊奇。
商青雅脸上绽放笑容,鲁妙子却是一脸无奈。
……
转眼又是一年隆冬时刻,天色放晴,地上的的积雪虽然不化,可阳光洒落,也给人间带来许多温暖。
一个车队由远处而来,轧轧之声在雪地里十分清晰。二十多个灰色劲装,的大汉,护卫着中间的几辆马车,每人的襟头上,都绣着一匹背生双翼的飞马。
一个矮瘦老头从挂在马腹的行囊拔出一枝烟管,哒哒的抽了几口,对旁边的一个独眼中年壮汉说道:
“柳执事,想不到那酒家竟然和‘散真人’宁道奇认识,难怪大家伙几次劝场主将酿酒的大师请回咱们飞马牧场,她都摇头拒绝。”
眇目的壮汉是飞马牧场的二执事柳宗道,回应道:“莫说许公你不清楚,便是我们也不知道。不过事关宁真人,慎重一些也是对的。
我只可惜酿酒师傅骤然仙去,留下这么一个孙子,不知道学了他几分手艺,以后恐怕再要喝到这等美酒,可就难喽。”
马车之中,姜言和商青雅相对而坐。虽有暖炉,可对方脸色已经发白,让他十分担忧。
只是这里人多耳杂,也不好多话,只得道:“商师叔,天气寒凉,劳你亲自过来,晚辈很是不安;又肯收留,实在铭感五内。”
“不妨事的,我与你爷爷相交多年,得他益处颇多,照应他后人,实属应当。”商青雅一本正经的回应道:“况且宁真人来信,这个面子,天下无人会拒绝。”
却是从前鲁妙子酿出六果液,都是假作一位酿酒师,隔些时日由商青雅亲自来取,夹杂许多次很多的美酒,以示来路正当。
借此这一次机会,两人安排给姜言一个身份,好光明正大的带回飞马牧场。又怕府中梁、柳、掏、吴几个外姓执事怀疑怠慢,鲁妙子仿照了宁道奇留信,言说有一些香火情。
一路上姜言时不时蹦出几句老庄之句,又不经意的展露一点玄妙的武功,让牧场同来之人更是深信不疑。
今年虽杨广又开永济渠,天下进一步显露动乱的苗头,可这一地界还算平稳,一行人很快到了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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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言望着飞马牧场高大的城楼,轻声道:“这里,便会是我在此世的家么?”
商青雅以为他想到的是毁败的姜家,上前搂过姜言,安慰道:“以后这便是你家。”
……
大业七年,“知世郎”王薄在山东长白山起义,拉开了动乱的序幕。
八年,一征高句丽。动员人员过五百万,惨败而归。军民损失数十万,遗兵器军械巨以万计。
九年,二征高句丽,激战正酣,杨素之子杨玄感反叛,大部撤回,但留给敌人军资、器械、攻具积如丘山。
杨玄感起义前满天下寻找父亲留下的“杨公宝藏”不果,缺粮少钱,权谋又不足,以至兵败。
这一仗,也动摇了隋室统治的根基。
但杨广倒行逆施,刚愎自用,仍旧不吸取教训休养生息,选择在大业十年,三征高句丽。
此时距离姜言穿越而来,已经是六载岁月匆匆而过。一转眼间,他已经长成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外面大乱,飞马牧场几如桃源,平静依然。只是今日后山小院的楼中,一片愁云惨淡。
商青雅斜靠在床上,细声说道:“说好的这地是给言儿的礼物,如今却要让给我这病妇,委屈他搬去前面砖城中。”
“我尚未死,这里哪容得他来继承?”鲁妙子强笑一下,又怔怔出神,道:
“终究是我高估了自己,历时五年,才将祝妖妇一点天魔气磨灭,却耽搁了替你治病的事。”
“生死有命,怪不得别人。”商青雅见他又要自责,忙道:“能见着你伤势痊愈,言儿和珣儿一天天的长大,我也就没有什么遗憾。”
商秀珣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鲁妙子更是虎目含泪,只姜言木木愣在当场。
“珣儿别哭,我不过是感染了风寒,修养几天就好了。”商青雅顿时心疼,见女儿越哭越伤心,连忙转移话题道:
“妙君,前些天秀心妹妹送来一封密信,说有大事相商,你什么时候出发?”
鲁妙子连忙道:“你眼下这般情形,我怎能离开?”
商青雅道:“不碍事的,我这身体,自己清楚的很,少说还能挺个一年半载。此去蜀中不远,你快去快回便是。”
她一再催促,还要起身以示身体并无大碍,让鲁妙子有些迟疑,正要点头。
姜言心里一动,出声道:“有事弟子服其劳。那幽林小筑,我也算轻车熟路,替师父走这一趟,如何?”
“可是你年纪尚幼,秀心说的又慎重……”鲁妙子不甚放心。
姜言挥手打断道:“倘若她没有练成独尊功,叫人过去就是交待后事,我已足够。
如若不然,无非就是涉及慈航静斋,亦或事关邪王。你去也解决不了,顶多是听个消息,谁去还不是一样?”
鲁妙子想了一想,似乎正是这个道理,又见商青雅模样,点头同意。
第13章 惊现降龙
隆冬时节的幽林小筑,较之开春又有一番不同,万物大多凋零,惟有竹林青青,寒梅点点。
姜言见着石青璇的时候,她一身素衣,站在雪中吹曲。
箫音袅袅,淡到似乎不能听闻,澄心静气,才恍然如有幽香传来,深悠独远,久而不散,意短情长。
曲中并无忧伤,想来碧秀心并未出事,姜言便等在旁边,静静欣赏,直到箫声终止,正欲开口,却见石青璇一个转身,入到石屋之中。
他哑然失笑,紧追几步,道:“所谓远来是客,我又从未得罪青璇妹妹,为何是这般态度?”
进到屋中,似年轻了十岁不止的碧秀心,正坐在石桌前,轻笑道:“这许多年来,除却我与石之轩,璇儿只见过你一人,还是上次那般狼狈的境况下,自然有些耿耿于怀。”
石青璇皱了皱鼻子,却不反驳,但母亲叫她去泡壶茶水,又不肯去。
碧秀心无奈,只能自己动手,一边问道:“鲁老师可是有什么要事,竟不能亲自过来?”
姜言便将商青雅的伤势说了个大概,引得她也连声叹气,最后道:
“商姐姐待人赤诚,心地善良,好容易有了点好日子,却不该遭受这等苦难。等这次事了,我便去一趟竟陵,看看有无办法。”
姜言谢过,又问今次对方叫鲁妙子过来,是有什么大事商议。
碧秀心开口道:“上次蒙你恩情,传授我《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才有机会破而后立,将一身伤势治好,请鲁老师或你过来,也是想当面谢过。”
“娘,谢他干什么?”石青璇道:“这门武功是用《不死印法》和《换日大法》交换的,以二换一,说来还是他赚了,哪有什么恩情?”
姜言有些诧异碧秀心的言语客套,猜测是前次所见对方两个性格,一强势一彷徨,中和而成,也跟着附和道:“青璇妹妹说的对,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你自有顶尖传承,交换秘籍之事,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对我却是雪中送炭,怎可相提并论?”碧秀心摇摇头,道:
“想必你也能看出,我如今的变化。剑典武学被尽数替换之后,慈悲与圣洁维持不住,如今全是凡尘俗念,恐怕还要缓上好一阵子。
不过正好借着这点念头,磨灭掉独尊功里头的一些不妥当之处。毕竟过刚易折,还是需要循序渐进才是。”
姜言细细看了她几眼,果然是脸上的笑容更加的有烟火气,不再似庙里的菩萨殿像,难以亲近。
碧秀心道:“你来此地,倒是正当其时,我这独尊功小有所成,其中晦涩的地方也有些经验,一并传授于你,省得你走了弯路。”
姜言谢过,又听对方讲:“原本我给鲁老师送信之前,正是练功到了关键时候,担忧挺不过去,才想叫他过来,若我身死,可将我骨灰和青璇一并送到慈航静斋去。”
他脑海忽然划过一道闪电,顿时想清楚了一件事。明明鲁妙子与商秀珣父女二人其乐融融,为何原著里头,会变成后来会那般隔阂?
恐怕是原有轨迹中,商青雅病重的关键时候,鲁妙子却为了受了碧秀心之托去到静斋,不在身边,以至于商青雅病情恶化离世,连爱人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
“哼!”石青璇有些不满道:“娘都不肯将这门武功传授于我,却偏心给你指点,还发愣做什么?”
姜言被惊醒过来,望着眼前并未按照原著一样死去的碧秀心,心情顿时好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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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是他改变了原本的情节,鲁妙子在侧,商青雅便不会那么快离世,他还有有机会,像拯救碧秀心一样,拯救师娘。
“姜小哥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碧秀心有些好奇,道:“如同去了一层枷锁,活泼起来。”
姜言点点头,叹道:“我见着前辈伤愈,便想到师娘或许也能和前辈一样,有摆脱病疾的一天。”
碧秀心一怔,看得出来他是真心,眼里满是激赏,轻声道:“会有这一天的。”
接着便把自己这几年习练《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的经历和曲折,一一道明。这其中有些问题,确实是独尊功里头的缺陷,有些却是用来配合北冥神功和小无相功的关键。
姜言也不吝啬,将涉及到另外两本秘籍的关窍之处,一一道明,让碧秀心连连感叹,说道:“果然姜小哥手中武学博大精深,自成体系。
只是逍遥派的这等神功传承,全然不输静斋和魔门,为何寂寂无名,我都从未有听说过?”
姜言不以为然道:“江湖如此之大,况且自后汉以来,战乱不休,多少叱咤一时的高人,事迹淹没在历史长河中,谁能尽知?”
碧秀心点点头,深以为然,又想到什么,从怀中抽出一页纸,递了过去,说道:“
我外出采买,无意中得来一招掌法,刚猛绝伦,精妙异常,却全然不是我曾经见过的任何一个路数,想必就是你说的,被埋没在江湖中的高人所著。”
姜言随手接过,只看一眼,随即脸色大变。那纸上画着一人跃起半空,居高下击,行气线路以绿线标注,周边还有红色小字注明动作要领。
最显眼的是在空白处,写着四个大字,“飞龙在天”!
他对这名字十分熟悉,脱口而出道:“降龙十八掌!”
“嗯?”碧秀心有些惊讶,问道:“姜小哥认识这门武功?”
姜言仔细将这招看了个遍,才吐出一口气,沉声道:“如我记忆不错,这应当是降龙十八掌中的一招。此功招式取至《易经》,精要之处全在运劲发力,简明而精深,有天下第一掌法之称。”
“天下第一掌法?”石青璇瞪圆了眼睛,将秘籍取过,盯着看了会,道:“我先前看过好几遍,怎地看不出来它何德何能,成为第一?”
姜言也不答话,闭起眼睛默默运功。过得片刻,双目一张,露出金光,抬手往前一推。
“轰隆隆”是一声爆响,炸开在整个房间内,连石屋都抖动了一下。
碧秀心赞道:“姜小哥果然天资纵横,不过短短时间,就尽得此掌精髓。”连石青璇也目露惊奇。
姜言摇摇头,不好暴露《小无相功》的特性,含糊道:“我从前听过此门武学的大名,况且逍遥派天山六阳掌,也是刚猛至极的武功,模拟个七八分,也不算难事。”
“你谦虚了。”碧秀心不等对方询问,主动将得来这招的经过道出,原来是她到锦城采买物资,无意从一本《易经》中得来,事后也曾暗暗打探过,店家毫不知情。
姜言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既然《降龙十八掌》都出来了,说不得就有《九阴真经》亦或《一阳指》,而传说中的寒玉床又在哪里?”
“寒玉床?”碧秀记下这两本秘籍的名字,心迟疑道:“我曾在门中典籍中见过,地尼祖师游历四方,曾在极北之地见过一块巨大的寒玉。
上面时有野兽受伤流血,借此疗养,祖师慈悲,才没有取回来。”
姜言大喜,心道:“连降龙十八掌都分开了,其余秘籍或也如此,无迹可寻。先取寒玉床要紧,多少也能延缓师娘的伤势,以后再慢慢寻九阴疗伤篇和一阳指就是。”
他仔细问过寒玉位置,又悉心勾出一张地图,反复验证,这才匆忙离去。
第14章 北上寻玉
姜言恨不得立刻从锦城启程往北,走汉中北上,去取寒玉,可还是按捺住了这个念头,先回了飞马牧场。
商青雅在鲁妙子的悉心照料下,已经能够起身,让他长长出了一口气。
趁着两母女在院中赏雪景,他偷摸将有秘籍和寒玉床能够治疗伤病的消息告知师父。
鲁妙子十分激动,说道:“那《九阴真经》和《一阳指》真有这般神效?能够补益元气?”
姜言本也有这种担心,但回程途中一路试验“飞龙在天”,发觉放到大唐世界,丝毫不差,便知是水涨船高,招数不变,威力倍增。
当下点点头,说道:“我家中藏有一本《武林宝录》,里面曾……”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消息来源。”鲁妙子挥手打断,道:“只要真是能救青雅,就算你是魔门中人,又有什么关系?”
他在房间内来回踱步,很快拿定主意,说道:“这样,打探秘籍之事与取寒玉床并不违背,你在家中镇守,我往北去一趟。”
“不可!”姜言立刻说道:“师娘如今病重,非得要你在旁照料才行。若你一旦离开,出点意外,谁可接手?以我这还半吊子医术,恐怕是不成。”
鲁妙子一怔,沉着脸点点头,说道:“是我考虑不周,青雅确实离不开我照料。不过当年故交半零落,怕只能请宁道奇替我走这一趟。”
姜言摇头道:“宁道奇身负盛名,目标过大,不易隐藏,一旦入到突厥境内,难免引起‘武尊’毕玄的警惕,反而坏事。
今趟又不是江湖比斗,或是报仇雪恨,就要多赶些路而已,不若由徒儿出面,何必麻烦他人?”
鲁妙子犹豫不决,求别人出面他确实不放心,可要让年仅十六的宝贝徒弟,万里迢迢去往极北之地,纵然对方武功已经十分之高明,也不愿意。
这时商青雅入内,笑着道:“你们师徒两个,在说什么悄悄话?”
姜言抢先道:“还不是有关碧秀心前辈的事?”
“碧秀心怎么了?”商秀珣抬脚入内,问道:“她与爹爹是什么关系,有什么重要的事,非要人大冬天的赶过去?”
“还能有什么?她新得了一门残缺的武功,十分厉害,知道师父见多识广,想问问是何来路,方便找全。”姜言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在他的极力掩盖之下,将鲁妙子与碧秀心的关系淡化成普通交情,不至令商秀珣生出疑心。
却不料对方听过后,注意力全然不在这个上面,嘟嘴道:“我听爹爹说,你见着那个慈航静斋的师妃暄,以及这次的石青璇,都作诗称赞,怎么到我,就什么都没有?”
此时仍旧白雪皑皑,寒冷异常,饶是姜言功力已经十分深厚,寒暑不侵,都免不了额头上冒出细汗,脑袋里头飞速转动,脱口而出道:
“我见你是在三月时节,那时候心底冒出一句‘桃花嫣然出篱笑,似开未开最有情’,不正是说你。可你不给我机会,尽惦记我的糕点去了。”
“胡说,谁惦记你那一点吃的了?”商秀珣见他一点也没有迟疑,昂起头来,微露一截粉颈,一踮一踮的离开。
姜言微微出了口气,抬头却见商青雅似笑非笑,而鲁妙子怒目而视,不禁讪笑几下,朝师父打了个眼神,跟着离开。
……
过得两三日,鲁妙子将他招来,当着商青雅母女的面,说道:“今秋便是‘散真人’宁道奇的九十寿辰,虽然他一方外人士,不甚看中这个。
不过毕竟当年对我颇有恩情,我若无有徒弟就罢了,既然收了你,些许礼节还是必要。
本该让你三月再走,不过他闲云野鹤,经年不在山中,你还是早点出发,到了地头,恐怕还要寻上一寻。若到了地头,不妨多留些时日,向他求教一番,也是机缘。”
姜言心下明了,接过信函而去,准备一番,便启程出发。他决定先到中原,找一个商队,带路去到北海,再依照地尼的路线行进。
全程算来,差不多也要一年多,中间自然有鲁妙子解释,等取回寒玉床,便是商青雅如何责备,也不妨事。
……
从竟陵往极北之地去,道路遥远倒是其次,主要是天气寒冷,人烟罕有,曲折难行,特别是出了中原更往北,严冬漫长,非得赶上天气转热的时候才行。
饭团探书
姜言随着牧场的商队到了竟陵,也不去见独霸山庄的方泽滔等人,别过非要跟来的商秀珣,接着穿过义阳三关,北上往中原。
此时天下已经乱了起来,许多地方都有起义,不过隋朝在东都洛阳布下重兵,周边虽有瓦岗寨这等反贼,声势倒不大,这一带还算平静。
姜言早就换了衣衫,又戴上鲁妙子为他特制的面具,一番打扮,如同换了个人一样。如今是约莫三十多岁,古铜肌肤,脸上带着一条疤,加上他身形已高,骑在高头大马上,颇显狂野。
这日他来到新息地界,欲渡淮河。此时杜伏威与辅公祏还在齐郡,势力尚且未及江淮,这里还是隋军控制之下。
这一片原本该十分富庶的地方,已经是地荒人稀,民有菜色,乞丐遍地,在料峭春风中,瑟瑟发抖。
姜言早将原身惨状,在脑海中回忆了十多遍,直到练就铁石心肠,才能坦然视之。要他改变天下,实在无能为力。
便有智慧,还能及得过朝中那些老狐狸?武功再高,还能高过宁道奇不成?
况且这里是小说,各方诸侯同时也是武林势力,王朝建立能由江湖掌控,他那点先知的历史知识,毫无用处。
姜言面无表情,补齐干粮,穿镇而过,纵马跑出一截,来到镇子外头的一处树林,才转过身来,对身后的一骑说道:
“姑娘在镇上就跟了我许久,又尾随到此,可是有什么见教?”
这女子也不过十六七的模样,一身白衣,束腰束袖,显得劲朗磊落,英姿飒爽,相貌娇俏,比之他见过的师、石、商三女,自是差了一筹,不过也堪称人间绝色。
她见对方目光平静,似对自己容貌不甚在意,也有些惊讶,心中更添一份谨慎,说道:“在下沈落雁,见着兄台豪武雄伟,气度不凡,特来结交。”
“原来是她?”姜言暗道一声。原著中沈落雁本是瓦岗寨首席军事,智谋过人。后来被“蒲山公”李密的雄才折服,叛变翟让,投奔过去。
后来助李密杀死翟让,独占瓦岗势力,称霸一时。在瓦岗落败之后,又投归李世民门下。
姜言略略抬头,注视对方头上发簪,不冷不热的道:“原来是‘夺命簪’沈家之人,难怪年纪轻轻,就敢闯荡江湖。”
沈落雁脸色一变,定定的看着对方,沉声道:“阁下能够认得出我沈家的‘夺命簪’,定不是无名之辈,还请赐教姓名。”
第15章 路见不平
“胡斐!”姜言仍旧是同样冷淡表情,说道:“夺命簪位列奇功绝艺榜上,出来混江湖,总得有些眼力,认出来很奇怪么?”
鲁妙子提到过,曾经送给沈家一张“捕仙网”,他如何会不知道这件奇特的兵器?不等对方回话,调转马头,径直往淮河而去。
沈落雁一愣,忙催马跟上,说道:“胡兄何必如此冷漠,行走江湖,多个朋友,多一条路。我看你行色匆匆,定有急事,不若说来听听,或许落雁可帮得上忙?”
姜言道:“我的事情自己能够解决,无须借助外人。沈姑娘不来纠缠,就算是帮了大忙。”
“咯咯咯。既然胡兄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那我便不打搅,告辞!”沈落雁娇笑一声,驱马往前,说话间已经超了过去,并不停歇,很快消失在拐弯处。
姜言仍旧不紧不慢,走了半个时辰,才到淮河渡口,恰好有一条大船载着乘客,已经到了眼前。
那沈落雁也在渡头,见人过来,挥了挥,见他不理,仍旧不恼。
这时船靠了岸,一个魁梧的女子牵着一匹高大的马走了下来,人未至声先到:“哼,老远就看见你这狐狸精勾搭汉子,也不怕丢了我们、我们家的脸。”
沈落雁叹了口气,道:“翟大小姐,这个时局,你可不应该出来游玩。若有人动了坏心思,将你抓去,咱们瓦岗寨可就要陷入被动。”
翟大小姐完全上了岸,姜言才看得真切,她身高较之自己都不逊色,腰粗身壮,怕不是有两百斤往上。
颧骨高圆,发浓眉粗,若非涂脂抹粉,发髻婉结,几乎要让人误会是一个男人。
如此身形,和大唐原著中的一干美女可是形成反差,自是翟让之女翟娇无疑。
“看什么看?”翟娇瞪了姜言一眼,又对沈落雁说道:“你都能够在外随意活动,我怎么就不行?况且我这次来,可是奉了父亲之命……”
她说到这里,脸色一变,沉声道:“不对,你怎能随意在此暴露我们瓦岗寨的身份?”
沈落雁笑了笑,对那船家挥挥手,对方躬身行了一礼,入到舱中去了。
见这一幕,翟娇如何不明白,船家也是对方安排的人。她有些忿忿,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函,甩给对方。那信件打着旋儿飞去,倒也显得她武功不弱。
沈落雁摇摇头,也不说话,拆开信函,扫了几眼,脸上露出喜色,又叹一声,道:“杨广真是昏庸,去岁才征高句丽一次,劳民伤财,又逢杨玄感起义,国力大损,民望尽失。
如此困境都不知休养生息,还要急切的发兵往辽东,三征高句丽。等消息传出,国内定将一片沸腾,无论胜败,大隋江山倾颓在即。
我要早早回去,同大龙头和蒲山公商议,如何应对这一波局势。若提前运作,处置得当,瓦岗寨或将一跃而起,成为天下义军之首。”
沈落雁虽很有些兴奋,但仍旧记得姜言,说道:“胡兄,眼下已近黄昏,河上船少,下一个渡口,怕不是有二三十里之遥,若不嫌弃,请上船来。”
翟娇又怒道:“你和这人不熟,为何把这么重要的消息当众说出?难不成你真看上了他?”
“杨广欲要三征高句丽之事人尽皆知,只是谁也没想到他会这般急切罢了。这么大的消息,瞒也瞒不住。”沈落雁道:“至于我与胡兄,乃是萍水相逢,出于江湖道义相助一手,大小姐可不要胡思乱想。”
姜言想了一想,天色将晚,走到下个渡口,恐怕渡船也歇息了,便点点头,入到船中。
那边沈落雁又请翟娇上船,后者道:“我还有事要去其他地方,你不必管我。路上见着素素,就说我在前面镇子等她。”
她跳上马背,一抖缰绳,径直离去,沈落雁到嘴的话吞了回去,只化成一声叹息。
船行到河心,沈落雁送来两杯热茶,说道:“胡兄,方才你也听到了,天下即将大乱,不知你将来有何打算?”
姜言说道:“若你想要招揽我去瓦岗寨,大可不必。我这人浪荡惯了,对投奔哪一方势力,都没有兴趣。”
“好,是落雁失礼。”沈落雁真就闭口不在提及此事,只捡一些近来江湖中发生的大事来说。
比如“长白鞭王”王薄起义失败后,仍旧不甘落幕,图谋东山再起;
杜伏威、辅公祏南下江淮,组建新军,与江南李子通之间时斗时和,纠缠不清;
南方鄱阳派新近换了会主林士宏,便蠢蠢欲动,已经占据不少地盘;
铁勒高手“飞鹰”曲傲的儿子任少名,利用铁骑会的势力,控制了大半个九江城;
岭南宋阀和蜀中独尊堡联姻成功,将生意做到了长江上游……
姜言默默的听着,心中感叹,这个世界庙堂与江湖之间,已是一体,不分彼此。
四大门阀既是朝廷公侯,也是江湖大豪;其余八帮十会,不是依附各大门阀、朝廷重臣,就是本身在官府任职。
就算是各路起义军的首领,也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不是一方高手,似乎不能服众。
塞外也是如此,突厥“武尊”毕玄和高句丽“奕剑大师”傅采林,这两位与宁道奇同为天下三大宗师,在部族内的威望,还要胜过其首领、国主。
……
等船靠岸,沈落雁也不多话,拱手作礼后,急匆匆的踏着夕阳的余晖而去。
姜言选了一条和她不同的道路,继续北上,等月亮爬上枝头,才准备觅地修整。
方才下马,耳听得密林里头,传来几声女子的惊呼,细细听来,在几里之外。他将马系在树上,身形一动,快速穿梭在林间,顷刻到了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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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是地上一个年轻女子发出,身裹着一件红色的亵衣,露出两条白嫩的胳膊和双肩,双腿不住后蹬,脸上尽是惶恐,涕泪横流,口中哀求道:“王爷,求你放过素素吧。”
她面前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抓着一件女子的黄色罗裳,满脸淫笑,道:
“我屡次向大龙头求肯,他都应允将你送给我了,你却仗着翟娇那胖娘们的庇护,对我不理不睬。今日落到我手里,倒要看看,还有谁来救你?”
姜言只略一听,又见此人背后斜插一只双尖软矛,便认出个大概,晃动身形,落在两人中间,问道:“你便是王伯当?”
男子吓得连退几步,抽出软矛,沉声道:“我便是,请问阁下是何人?”
“既然真是你,”姜言点点头,淡声道:“那就去死好了!”
第16章 拔刀相助
王伯当看着对面劈砍过来的刀,随手将手上罗裳一扔,挥动软矛,迎了上去,当的一声,长刀落在矛身上,发出一声脆响。
姜言轻咦一声,对方兵刃有些古怪,听着似乎铁木之声,刀刃斩下却有些柔软,又韧性十足,如皮甲一样,砍不进去。
王伯当本见来敌身法不凡,心中很是凝重,直到兵刃相交,对方功力似乎一般,这才松了口气,叫道:“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原来只这点本领,就敢管老子的闲事。”
他摆动双尖矛,弹上半空,洒出一片芒光,直直奔着姜言胸口而来。
姜言横刀一劈,叠加三分力气,咚的一下,将软矛弹开,又横刀一拉,反手上撩。
王伯当未想到他招与招之间并无停顿,且招法如此怪异,躲避不及,只能急切后仰,猛然收腹,却仍旧是被刀尖划过,割开衣衫,露出一条长达两尺、血淋淋的口子,从右腹到左肩。
这一刀激起了他的凶性,不退反进,欺身到了姜言前头,手上双尖软矛被他运功弯成弓状,松手一弹一送,速度与劲道加倍,冲着对方小腹刺去。
这一件兵器似矛似鞭,十分怪异,却又威力十足,难怪得能够列在江湖“奇功绝艺榜”上。
姜言脚下轻点,瞬间拉开两个身位,那矛尖落在胸前只有三寸,却是鞭长莫及。
王伯当脸色一变,咬牙往前一冲,似不将兵器刺入敌人胸膛,不肯罢休。
姜言将身体一让,同时抬刀往上一磕,将软矛荡开,又顺手往前一推长刀,冲着对方脖颈而去。
王伯当只得后退半步,拿双尖矛一横,截住对方兵刃。岂料敌人手腕一转,刀刃顺着矛身往前一滑,他反应不及,一道血光闪过,三根手指飞落。
他闷哼一声,单手提矛连着后退几步,左胳膊下垂,手上只剩拇指与食指,其余指头断处,鲜红血液滴落不停。
姜言暗自满意,并未用超出对方的功力,单凭《小无相功》驱动鲁妙子无意中得来的一门西域刀法,就大占上风,看来之前的积累不是白费。
他虽然是初出江湖,可争斗经验不算少。三年前,飞马牧场的四大执事,就已经先后败在他手中。其后更曾偷偷出山,截杀了不少打飞马牧场主意的贼寇。
这都得益于鲁妙子在练功之余,每每出关,都要悉心调教指点姜言一番。
他涉猎广博,除却医卜星象、建筑机关之类的杂术,各地武学除却那些个顶尖世家的那部分,其余的大都知之甚详,堪称江湖百晓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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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知道《小无相功》的特点后,便不遗余力的将曾经得来的各派武学倾囊相授,且基于自身过往,不让徒弟分心太多杂术,专一武道。
如此姜言才能在短短的几年时间内,臻至江湖顶尖高手之列。
眼下在他来看,王伯当的武功已经相当不俗,还要胜过飞马牧场的商鹏、商鹤两位元老些许,只比商秀珣差上一筹。
不过商秀珣还有很长的时间却进步,此人却不会再有机会见到明天的太阳。
……
眼见敌人提刀一步步往前,王伯当只能慢慢后退,问道:“我哪里得罪了阁下,可否告知,予我一个补偿的机会。”
姜言仍旧是一副淡然模样,道:“我要杀你,举刀便杀了,还用管你有没有得罪我么?”
王伯当一怔,恍然想起死在他手上的人,有战场杀的、盗抢中杀的、色心犯了杀的;也有那种心情不好,发泄杀了的;似这种想杀就杀了的,也不在少数。
姜言看他的眼神,似乎和他看那些死在他手上的人的眼神,并无不同。
向来是他王伯当视人如蝼蚁,何曾被人视作蝼蚁过?
他大叫一声,单手甩动软矛,像一柄钢鞭,从天而降,往对方头顶砸落。
姜言起刀一横,将之截停在半空,那矛尖却猛然往下一摆,如小鸡啄米,直刺他额头。
他将脑袋一偏,让了过去,抽刀一拉,吱吱两声,将软矛顶开,并在上面留下一条深又半寸的刀痕。接着顺势回兜,运足了力气,横砍一刀。
咔嚓一声,挡在侧方的软矛断成两截。王伯当立刻转身,要往后跑,却是一空,上半身掉落地上,腰肢往下以及腿部,还留在原地,整个人被横着砍成两半。
疼痛顿时袭来,他惨叫着双手作脚,拼命往前爬了七八丈远,肠子拖了一地,后面都是血痕,才一头栽倒,再无声息。
姜言收刀入鞘,回过头来,却见素素躲在一颗大树后面,双手死死的捂住嘴巴,不敢出声。
他捡起地上的那件罗裳,走了过去,抛在她身上,道:“穿上,跟我走!”
……
等两人到了系马处,借着月光,姜言才看清素素的模样,瞳黑肤白模样清秀,只是还未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眼里还有恐惧,脸上许多泪痕与尘土,都没来得及擦拭。
见着对方看来,素素有些害怕,往后退了两步,又觉不妥,微微发颤道:“多谢、多谢恩公相救。”
姜言回过头,将马牵过,皱起眉头问道:“你的马呢?”
“在、在那边!”素素伸手指向树林,说道:“不知道这么久了,有没有跑开。”
“那我去找……算了,”姜言道:“你上马,我们一起去。”
他让素素骑马,自己跟在后面,很快找到了地方,连王伯当的马也在。
此人的马上有一个包裹,里面是一些换洗衣衫和银钱,另有一封信,是写给沈落雁的,里面记叙了杨广三征高句丽的大军动向,让她见信立刻回返瓦岗寨,准备举事。
姜言便明白过来,想必瓦岗寨派出了几路人马,出来寻沈落雁回去。可那翟大小姐做事粗糙,性子急切,撇开素素这个侍女,先走了一步。
他将信放回,赶走马匹,转身装模作样的问了几句情况,说道:“你家小姐在淮河南面的镇子等你,等天一亮,可自去找她。”
素素问道:“恩公怎么知道?”姜言把渡口所见说了一遍。
她立刻将头摇得如拨浪鼓,道:“那里有沈落雁的手下,她和王伯当都是蒲山公的人,我不敢过去。而且按照小姐的性子,她今天晚上和明天上午等不到我,肯定就会离开。”
“果然是个不靠谱,难怪原著里头,会连累她父亲翟让败亡。”姜言暗暗想着,说道:“那你待如何?”
“恳请恩公送我去项县,那里有我们瓦岗寨的一处据点。”素素满是希冀的望了过来,双手搅在胸前。
姜言展开地图,倒是顺路,便点头答应。
第17章 好人到底
大唐原著里头,每个女子,无论最后结局如何,至少也有过一段美好,只素素这个小小的侍女,从头到尾,就是一出悲剧。
自出场以来,暗恋李靖被拒,在瓦岗被翟让当做货物送予王伯当侮辱,最后所托非人,嫁给禽兽不如的香玉山,孤独凄凉死去。
姜言非是圣母,若要他费尽心思,历经艰难曲折,才能拯救这个苦命女子,或许难以做到;但撞上了,顺手帮一把,也是人之本性。
不过这素素虽然柔弱,却也是个能够吃苦的,受了如此刺激,还能很快调整过来,问明恩人的姓名,擦干净脸,立刻就去煮饭喂马。
按着她的说法,从小便操持惯了,后来虽然随着翟让发迹,日子变得好过一些,可翟娇是个不安分的,经常外出,大多数时候,都是她跟在后面打点。
若是姜言以本来面目出现,说不得还要出言安抚一番,只是眼下顶着“胡斐”这副模样,也只得维持高冷人设,少言寡语。
不过对方的悉心照顾,姜言倒是心安理得的享受。
等到晚间,小姑娘悄悄哭了一阵,才累到睡去。一直待到第二日清晨,两人开始赶路。
初始的路程还算太平,眼见要到项县城,却见着许多民众,挑着担子,纷纷往外,一路骂骂咧咧,等见着两人,又都噤口不言。
问了一问,却是杨广恼怒匪患四起,在后面拖他后腿,便让各地起征讨起义军,项县兵马被调走,内部空虚,怕收侵扰,暂时封闭了城门。
如此两人入不得城去,只得寻了周围的一处荒集,安顿下来。
夜间升起火堆,姜言猎来一只野兔、一只野鸟,素素熟练的处理完,架在火上烧烤。
“多好的一个姑娘,可惜我身份不能暴露,否则送去飞马牧场,同秀珣做个伴,也是一好。”姜言想到商秀珣,现在指不定怎么埋汰自己,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
素素见着了,心里有些奇怪:“胡大哥笑得如此温柔,是想家里人了么?”
这些日子来,姜言对她虽不至于冷淡到话都不肯多说一句,但也并不如何热情,有些话她也不好问。
等兔腿烤好,递了过去,开口道:“胡大哥,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如今连项县都不能入内,想必其他地方也是一样,素素见对方赶路急,便有点担忧,怕嫌她麻烦,随便找个地方丢开。
姜言接过兔腿,有些心不在焉,问道:“什么?”
素素好容易鼓起勇气,准备问他如何处置自己,可一迎上对方目光,却立刻败下阵来,低下头来,轻声道:“没,没什么?”
“嗯!”姜言慢慢吃完兔腿,望着四周残垣断壁,突然道:“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不待回答,便开口道:“却说东晋时期,此地曾经存在一个奇特的集镇,唤做‘边荒集’;这里出过一位惊天动地的高手,唤做燕飞……”
他讲了一个微缩版《边荒传说》的故事,虽只展露了那个大时代恩怨情仇,家国抱负的一点点画面,也让素素听得双目发亮。
“真好啊,最后燕飞和纪千千、安玉晴,有情人终成眷属。”她连自己手上的兔腿何时冷了,都不知道,有些神往:“那些美好的爱情故事,就是发生在我们脚下么?”
她听了这么波澜壮阔的故事,仍旧只关心个人情爱,姜言有些无语,还是点点头道:
“经我多番考据,大体上就在这一块。说不定‘荒剑’燕飞的宝剑蝶恋花,就埋在那片废墟之下。”
他随手一指旁边的残壁,素素顺着看去,黑黑乎乎,接着一点火光看去,也不甚分明。
只是一团团的破砖烂瓦堆积成了一个小丘,似一座坟茔,将方才姜言说的故事,都尽数埋葬在里头。
素素有些害怕,转过身来,说道:“既然找到这里,你为什么不去挖一挖?”
“我现在用刀,就只管用刀。”姜言拍拍腰间的兵器,说道:“况且,边荒集已经消失快两百年了,这个传说不值得浪费太多精力。”
“蝶恋花,真美的名字啊。”素素此刻完全去了担忧,陷入到幻想中,许久才站起来,大着胆子在周围绕了一圈,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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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来一定要再来一次,找出这把剑,到时候我就送给你,好不好?”
姜言一愣,看了过去,对方脸上又是羞涩又是期待,想了一想,道:“好!”
这一问一答,两人关系倒是亲近了一些,又往北行了一截路,才发现事情越来越有些不对。
往南方逃去的难民太多了,携老扶幼,驾车的、骑马的、步行的,越往北走遇到越多。
姜言抓了人来问,原来本该是随杨广征讨高丽的兵丁,到了涿郡,害怕一去不回,偷偷溜走,使得北方进一步动乱起来,盗匪遍地。
另一方面,瓦岗寨与荥阳守备发生冲突,双方在黄河两岸连番大战,百姓害怕战乱,纷纷离开。
往北的必经之路陈留,就有朝廷兵马驻守。虽他两人目标不大,但黄河上已经没有其他船只,也无法渡河。
况且还在途中,见到了一副画像,瓦岗寨开出赏格,缉拿姜言。
素素脸色变白,惴惴不安,反倒是他不以为意,道:“瓦岗寨还算有点本事,这么快就发现是我杀了王伯当。”
他并未对现场做任何处理,被人发现,也并不奇怪。只是这一番变故,让再往北就不妥。
但所谓救人救到底,又不能在此兵荒马乱之际,让素素一人离开,便道:
“眼下送你回瓦岗,已是不能。为今之计,是另寻一处安全的位置,将你安顿。”
素素一边是不安,一边是窃喜,点点头道:“全凭胡大哥安排。”
姜言却犯了难,除却飞马牧场与幽林小筑,他在江湖上其实并没有其他朋友。
思来想去,只能凭借记忆,寻一个品德高尚之人将素素托付。
大儒王通,便是这样一个绝佳的人选。
况且王通所在的东平郡,正好符合他规划的绕过瓦岗寨的路径上,不至于耽搁路程。
一团乱局,也算是替两人打了掩护。瓦岗寨派出的探子,并未能探查到他们进入项县后的踪迹,使他们安然到达了目的地。
第18章 一举多得
夜已深沉,东平郡城南的一座巨宅,除却照夜的灯笼火把,一片寂静。
姜言带着素素摸进后院,七弯八绕,入了一处幽静的小院。
亭子里面有一盏油灯,散发微微亮光,一人坐在石桌旁,身穿长衫,星霜两鬓,见着二人,十分惊讶,问道:“两位朋友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阁下便是大儒王通吧?”姜言见他儒雅风流,意态飘逸,猜出是此地主人。
不过眼下已经到了后半夜,还在院中,也是有些奇怪,说道:“这么晚了,你居然还没有睡?”
王通见他反客为主,哑然失笑,说道:“若是睡了,怎能遇见这么有趣的朋友?”
“也是,就算你睡了,我说不得也会将你叫起。”姜言将素素推倒前面,说道:“这是我朋友,瓦岗寨的方素素,因有要事,无法照顾。
她又不通武功,一个人难在乱世存活,是以带来拜托王兄,替我照料一段时日,等将来太平些,送她回去。这刀就是信物。”
他说着,解下腰间长刀,放在素素手中,往前一推,她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两步。
王通向来重义,脸色一肃,说道:“朋友与我素未蒙面,却肯将这等要事托付。如此信任,令王某倍感荣幸,定不会辜负所托。”
“得王兄一言,我便放心。”姜言点点头,吩咐道:“素素,你先离去,我还有事要向王公请教。”
素素站在两人中间,四周打量了一番,看着这陌生的地方,有些不知所措。
王通拍拍手,过来一个仆人,将她带着去了院子外安顿,又随口道:
“我这庭院乃是依照易理布置,休说寻常人,便是武林高手,若不懂两仪八卦,也进之不来。
可阁下一路并不停歇,如逛自家庭院一般,所学定然不凡,还没请教尊姓大名?”
“胡斐。”姜言谦虚道:“侥幸学了点皮毛,不值一提。”
两人坐论一阵,王通便觉对方知识果是渊博,所言亦发人深省,只是涉及来历,便住口不说,也是直爽,更添好感,末了才问还有何事。
姜言开口道:“我欲往北海一趟,此地深在草原,路途遥远也就罢了,势力错综复杂,一不留神便会惹出事端。
若在中原,倒不怕他,随手杀了便是。可蛮夷狼子之性,若是穷追不舍,也叫人头疼。王兄学识渊博,何以教我?”
王通笑笑,道:“我不过东平一老叟,焉知天下事?胡兄太看得起我了。”
“真儒者,岂有不关心天下局势的?”姜言反问一句,惹得王通大笑,请他入得书房,取来地图,将草原局势与地理说了个遍。
其中更令他欣喜的是,还有北面雪原风土,以及一些前人的行进路线。对照从碧秀心处得来的地图,几百年过去,变化极大。若非今趟来此,还不知要走多少弯路。
将这些草草记下,姜言便要告辞,临走之际,说道:“近来江湖之中,有一批密藏暴露,被人取出,流落出不少厉害的武学,不差四大奇书多少。
我知王兄性情高洁,不滞与俗物。不过踏足江湖,武功乃是根基,多一分见识,总是好的。其中有九阴、九阳真经之类,最是厉害,或可留意一二。”
王通哈哈笑道:“胡兄可不用替我找借口。所谓君子不器,本就不该拘泥书本学问,闹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况且武功亦是安身立命的本钱,教书育人亦要用到,否则弱不禁风,谁来听你讲道理?”
确实,死读经书,照本宣科,不知变通者,腐儒也!
王通生性奇特,以武成名,三十岁后却不与人动手,弃武从文,只聚徒讲学。
其后他仿《春秋》著《元经》,仿《论语》成《中说》,自言其志曰:“吾於天下无去也,无从也,惟道之从。”
这等人物怎会是腐儒?
他说道:“你说的这件事,我也有所耳闻。约莫一年多前,各地皆传有流星降落,其后不久,出现了好些个前人武学,厉害非凡,听说还引起了好几场争斗,一些个成名的老江湖,因此丧命。
东平这边也出现过一次,被我偶然得到,只是一招掌法,唤做‘履霜冰至’,似乎一套完整掌功中的一招,确实深得易理。”
这一本降龙十八掌的两招,就出现在了蜀中、山东,可真够分散。姜言暗暗叹气,若此来看,想要寻到九阴真经,难上加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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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曾问过鲁妙子,是否有别的武功可以治疗商青雅的伤病,果然是没有。否则鲁妙子怎会眼睁睁的看着碧秀心、商青雅死在自己面前?
《长生诀》或许可以,但经过打探,眼下尚未出现在扬州石龙手中。况且,就算得手又如何,之前看过的,天资纵横者不知凡几,不是主角,哪有这个命数学成?
姜言开口道:“原来这件事已经闹得如此之大了么?看来是我这几年不履江湖,孤陋寡闻了。”
商青雅的病情,确实叫他和鲁妙子无心旁顾。
此行一是安置了素素,能够轻身上路;二得了北上势力分布与雪原地图,磨刀不误砍柴工;三来拓宽了人脉,于将来找到九阴真经等或有大用。可谓一举数得。
等他告辞离开,没入夜色中,王通起身去了后院。
素素见姜言如此信任眼前之人,也不隐瞒,将两人相遇经过尽数道明,引得后者连连赞叹,锄强扶弱,古之侠义也。
这时管家过来,奉上姜言留下的那把刀,说道:“老爷,这不过是一柄寻常的钢刀,几钱银子就能买到,用来做信物,未免有些……”
“刀之好坏与名气,不在于物,而要看用它的人。”王通笑道:“从前天下最好的刀是霸刀,后面换成了天刀。
那霸刀与天刀难道是什么绝世神兵不成?非也,实则不过也是百煅钢刀而已,虽称得上宝物,不过对岳山与宋缺而言,也算不得什么。”
霸刀岳山不知,不过天刀宋缺之名,素素自然是如雷贯耳,有些激动,问道:“王爷的意思是,胡大哥也……”
“哈哈哈!”王通笑着摇头道:“宋缺二十多岁成名,纵横世间近四十年,可不是谁都能比得了的。
不过胡兄弟刀斩王伯当,游刃有余,也自是江湖顶尖高手。怕也只在你瓦岗寨大龙头翟让与蒲山公李密之下。”
“那也很厉害了!”素素瞪大眼睛,在她看来,翟让和李密几乎是神仙人物。她想了一想,又问道:“那这么说来,神兵利器,其实没有什么用?”
“不然!”王通道:“若慈航静斋之色空剑、阴癸派之天魔双斩,这等兵器在手,就算没有独门武功配合,也可平添三分威力。”
素素当下了然,谢过对方,心中若有所思。
第19章 关外遇敌
从王通府上出来,姜言便在附近找了间荒废的庭院,歇息到了午间,备足干粮,才又驱马而行,顺利过了黄河。
通向北海的道路,一条是走幽州,但此时杨广征讨高句丽的大军在此,不便通行。便只剩下另一条路,往西北去,出雁门关。
姜言一路行进,除却补充干粮,才到城镇中,其余时间都在快速赶路,因此也极少遇到找上门来的麻烦。
等越过雁门关,他心情变得沉重起来,一路紧赶,到了新修筑的长城不远处,褪去伪装,露出原本面目。
这具身体的父亲,就是被强征来修长城,死在此地,连同其他苦役的尸骨,一并被埋入一个大坑,无法寻见。纵然他想祭拜,也只能洒落半葫芦美酒,烧些纸钱。
轻烟袅袅,冲天而上,也带走姜言最后一丝悲思。从今往后,便是新生。
祭拜完毕,他正要离开,忽然耳听得衣带声起,人影连续闪动,四人落在面前。
当先一人说道:“原本以为此地偏僻,无有外人,好谈要事。却不曾想,还有个过来祭拜的。”
这人五十上下,身量虽不高,可满面威严,显然久居高位,见姜言面容俊朗,仪态不凡,有些惊异。
他身边一人落后一个身位,垂手警戒,显然是个护卫。另一边并肩而立的一个女子,用黑色纱巾遮住了面孔,不过单凭露出来的那一双翦水秋瞳,便知容貌绝非一般。
姜言的注意力却全都放在这女子的脚上。这一双脚不大不小,晶莹剔透,白嫩匀称,找不见一根血管,似羊脂玉雕琢而成的一样。
更重要的是,这一双脚,竟然没有穿鞋!
“公子看够了么?”女子声音又纯又欲,骤然听得,极易沉沦进去。
姜言在心底暗叹口气,赤足精灵,不是阴癸传人、妖女婠婠,还能有谁?
她旁边这个满头银丝白发,身穿金色宽袍的女子,自然就是“银发魔女”旦梅。
他暗自思量应对之策,嘴上却道:“我在想这天一会就要变了,暴雨倾盆,姑娘这一双赤脚,踩在雨中,难免弄脏,岂不可惜?”
四人皆是一愣,那中年人脸上有些迟疑,沉声问道:“阁下是何人,报上名来。”
“怎么?你还要看看是否惹得起?”姜言拿定注意,迟早要找阴癸派报师父被打伤的仇,不妨现在试探一番,反正看对方这幅模样,也不会放过自己。
他越是这般有恃无恐的模样,越让中年人有些犹豫,偏头看过一边。
婠婠说道:“刘派主,咱们今日秘密相见的事,可不能够传扬出去,否则非但贵派梁师都会心怀不满,恐怕还有小人要告密到杨广耳朵里。
眼下大隋虽然病入膏肓,可余威犹在,一旦昏君震怒,派主不过一个校尉,比之杨玄感如何?”
她三言两句,就将对方的底细暴露了个遍,但凡有点江湖见识,自然就听得明白,这中年人是鹰扬派刘武周无疑。
刘武周心中有火,却不敢冲着阴癸派发泄,偏过头轻轻一摆,边上那个护卫立刻冲出,举刀就砍,招数干脆利落,杀气腾腾,一看便知是军中刀法。
这鹰扬双雄都在军中任职,官位不低,刘武周乃是马邑校尉,梁师都更为鹰扬郎将,手下自然也算是军中悍卒。
姜言右手握住刀柄,往后退出半步,躲开对方的劈砍,随后猛然一抽,但见刀光闪动,随即“噌”的一声,刀仍旧在鞘,似乎并无动作。
那护卫往前一倾,扑倒在地,一声都未吭出,就已毙命。
刘武周眼睛一缩,道:“好快的刀!”
方才那一个光闪之间,姜言已经完成拔刀、反挑、收刀三个动作,将来敌格杀。
“公子这一招,有点倭国刀法的意思。”婠婠美目一闪,说道:“不过你模样俊朗,身形高大,最主要的是脸上这种从容与自信,绝不是那等撮尔小国、龌龊之地能有。”
这一番夸赞,若是换了旁人,恐怕已经神魂颠倒,忘乎所以,只是姜言饱经后世各种网络美女的狂轰乱炸,更兼在此世,也见过石青璇与商秀珣这等绝色天仙,一个蒙面的婠婠,可撩不倒他。
婠婠有些诧异,从出江湖的半年来,能敌过自己娇媚声音的年轻人,可真是一个也没有,她立刻使出天魔大法,甜甜的到:
“所以,公子到底是谁呢?婠儿可很是好奇哩。”
“你猜!”姜言不露分毫破绽,嘴上轻松,实则全身紧绷。那天魔大法的魅惑是一方面,还有旦梅从开始到现在,一直紧紧的盯着他,伺机而动。
刘武周死了一个得力心腹,有些沉不住气,说道:“婠少主,这小子藏头露尾,不肯表明身份,一直兜圈子,说不得是等待援兵。
我们见面之事重大,不可叫人知道,还是一起出手,把他留下,正好和这坑里的一干泥腿子作伴。”
说罢,他拔出一把阔剑,先扑了过去,使出鹰扬派著名的翔鹰剑法,虚虚实实的戳向姜言胸口,一出手就是要命的招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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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言曾听师父提起过,鹰扬派位处北方,颇受突厥武术影响,以狠辣为主。彼时鲁妙子嘴里很不留情,道:
“草原苦地,须做豺狼之争,才得有一口饱腹,是以都是些亡命之徒,出手重攻不重守,故一旦攻不下敌人,就空门大漏,只有捱打分。”
姜言牢记此言,预备要后发制人,等对方剑离他胸口不足三寸,正要隔档,便见刘武周倏地变招,化虚为实,挑往咽喉,果是狠辣。
一旁旦梅像一朵金云般腾升起来,落在他背后,旋身挥袖,似舞动大刀,连环袭来。
姜言微微后仰,让出一丝缝隙,一压刀鞘,斜上一刺,撞上旦梅衣袖,劲气激荡,止住其攻势;右手趁势一拔长刀,后发先至,斩向刘武周的手腕。
刘武周哪敢冒险,连忙往后一缩胳膊,阔剑下压,撞上长刀。他使出了全身力气,本拟能胜过对方。
却不想姜言早有防备,架刀一托,将身体一偏,又一牵引,阔剑与旦梅衣袖撞到一起。
两人齐齐一震,终究是旦梅功力弱了一些,小退了半步。
如此机会,姜言自不会错过,脚下连踩凌波微波,一晃就落在了刘武周身后,举刀便刺。
刘武周连忙往边上一躲,还是迟了一点,后背被划开一个口子,血液顿时喷出。
姜言得势不饶人,长刀左摆,斩他头颅。
旦梅过来救援,右掌平推敌人胸口,同时螓首猛摇,银发扬起,化作一束鞭子,抽打在对方的长刀上,时间角度,拿捏得刚好。
姜言轻哼一声,运起天山六阳掌,使足了阳刚之力,拍在她掌上。
“砰”的一声,旦梅立刻倒飞回去,在空中喷了口血,落地更是一歪,踉跄倒下。
第20章 符定生死
眨眼功夫,围攻两人都已受伤,婠婠仍旧没能认出敌人的武功路数,却也不能等待,轻叱一声,双手一张,一条白色绸带直飞过去,将旦梅一卷,拖离了对方的长刀之下。
姜言往前紧追两步,就见着旦梅左手金袖一扬,十多点黑芒朝飞来,他将刀一圈,叮叮叮的,十几根牛毛细针应声而落。
这时刘武周缓过劲来,趁着同伴暗器出手,毫不犹豫跟上去攻击,阔剑专走各大要穴,虚实难辨。
岂料姜言早有防备,脚踩八卦,转动两下,将他攻击尽数躲过,反手唰唰两刀,一刀灌注真气,势大力沉,将阔剑荡开;第二刀又快又急,直取前胸。
刘武周武功比之王伯当,倒还是要胜过一筹,勉力一躲,让开了要害,只是被伤到右肩,匆忙而退。
姜言紧追两步,却又被一条绸带拦住。
婠婠救出旦梅后,双脚一点,扑向姜言,双手轻轻抖动,那绸带变得笔直,像一把铲子,朝着敌人脖颈斩来。
姜言擎刀一隔,当的一声,竟有金铁交鸣之声。那绸带在天魔真气的加持下,比他这把随意捡来的普通钢刀,还要坚硬。
他想要试探阴癸派的武功,便化用天山折梅手的路数,挥刀连搅,雨泼不进,将周身护个牢实。
婠婠也立刻跟着变化,绸带化刚为柔,东飘西荡,卷缩之间,似一道道的浪涛奔涌,忽上忽下,欲要将他整个人裹在里头。
姜言又变换了刀法,使出鲁妙子教授的一门《狂浪刀法》,击浪、斩浪、破浪,一招招全是大开大合,十分凶猛,由小无相功驱动,威力比原版还要厉害,好似专门克制对方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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婠婠娇笑几声,道:“公子,婠儿的武功可不是这么好对付的哩。”
天魔真气激发,姜言顿觉周身气流变得紊乱,似有一个漩涡,牵引他真气,使得刀招不能准确击中目标,全落在空处。
那绸带似挣脱束缚的野马,看似杂乱飘动,全无章法,却又招招不离要害,要置他于死地。
姜言抬手使出天山六阳掌,单手连拍,不断变换虚实,配合北冥真气,立刻顶住了吸力。
婠婠更催天魔功,绸带飞舞如同狂风摇动树梢,天魔力场运转到了极致,一经陷入其中,不能辨上下左右。
可姜言周身却像大海一样,任何真气袭来,都是泥牛入海,不见踪迹。
婠婠隐藏在面纱后的脸色,变得十分郑重,双目透出杀机,任何能够威胁阴癸派的武功,绝不能留。
姜言也很是惊讶,他本拟自己在年轻一代,当是无敌,却不曾想婠婠的内力、武功,全不输他,只在伯仲之间。
若非先下手把旁边两个废了,或许早就输了。他正思索对策,却见对方收起了绸带。
婠婠双手一扬,各多出一把一尺二的短刃,娇笑一声道:“公子果然厉害,逼得婠儿不得不用出全力。”
她晃动身体,形如鬼魅,眨眼近到姜言身前,断刃划过一道弧线,往他心口扎去。
姜言提刀一挡,却不料叮的一声,长刀断成两截。他忙往后一闪,衣襟已被割开一个口子,好在没有伤及皮肉。
一招不慎,立刻陷入被动。他一边以凌波微波不停躲闪,一边沉声道:“天魔双斩?”
这双斩能够将他灌注了真气的长刀,轻易斩断,着实令人大吃一惊。先前总对所谓神兵利器不以为然,却不想真有这种专破各种真气的兵器。
他以北冥神功护体,仍旧察觉对方的天魔气,通过天魔刃激发,能够透体而入,凝滞内功运转。
亏得姜言内功亦是神异,能够将这些入到体内的天魔气,尽数化解,才能维持局面,不至落败,可仍旧落在下风,叫人郁闷。
婠婠仗着有天魔双刃在手,配合诡异的天魔大法,平添许多威力,要拿下对手,一时半会也不能,心中未免有些急切,更旋舞姿。
由刘武周来看,便是一个半遮面纱的飞天仙女,贴着一个男子翩翩起舞,衣带飘飘,裙角厮磨,眉眼全是风情。
他心底没有来的生出一股妒忌,双目冒出邪火,不顾伤势,举起阔剑,猛然朝姜言劈砍过去。
婠婠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自己只顾对付姜言,全力催动了天魔舞,没让对手沉沦,却让刘武周陷了进去,过来碍事。
她略一停顿,轻呼一声,刘武周顿时醒来,停在原地。
姜言趁此机会,往后退了两步,便要离开。一旁旦梅见状,故技重施,又打出一蓬牛毛针。
他伸手往腰间挂着的葫芦上一抹,一团酒水落在手上,双手一合,运转阴阳,凝成冰晶,反手一抖,落如雨点,分成三份,分袭三敌。
婠婠催动天魔气,将冰晶尽数挡住;刘武周挥起阔剑,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却也“哎哟”连连;那些个牛毛针都被截住,纷纷落地,更有三点寒芒,一个忽闪,落在旦梅身上。
姜言脚下一动,伸手抓向刘武周。婠婠正要过去帮忙,却听得旦梅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回头一看,她双手在身上乱抓,不顾肌肤裸露,在地上打滚。
至于另一边刘武周也同样惨叫出声,婠婠也顾不得救援,急落到旦梅身前,抓住对方的手,渡过一缕天魔气,探得胸口三处位置,有所窒碍。
更催真气,旦梅惨叫声渐渐变小,可最后一点遗留,遇刚则柔,遇柔则刚,虚实变化,无论如何也不能去除,只能用天魔气加以封印。
等婠婠做完这一切,刘武周已经停了惨叫声,倒在地上,气绝身亡,而姜言只剩个背影。
旦梅缓过劲来,虚弱道:“你不该管我,刘武周身死,坏了我们阴癸派的大事,宗主定会责罚。”
“若是换作其他长老,自不用管,可你毕竟和我亲近。”旦梅从小将她抚养长大,婠婠不会无情至斯,道:
“至于师父责罚,也由得去。如今你伤势已被镇压,先处理首尾,我要去追杀这人,不留后患。”
“你要小心他的暗器,我中招的位置阵阵麻痒,又是针刺般的疼痛,直如万蚁咬啮,无从忍受。”旦梅脸上满是恐惧,又问道:“这人会不会是花间派的侯希白?”
“不是,武功路数截然不同。”婠婠摇摇头道:“就算不死印法,也断然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好了,不多说了,我走了。”
说罢,飞升一跃数丈之远,紧跟着姜言逃走的方向追去。
第21章 摆脱纠缠
两人一追一逃,往北方草原深入了上百里。
中间争斗了好几次,姜言手段虽多,奈何婠婠同样不差,更兼天魔双斩这种神兵利器,在他们这个武功层次,效用颇大,让他总是落在下风,郁闷至极。
婠婠思索半天,也想不出眼前这个,无论内功、身法、招数都不弱于自己的同龄人,到底从哪里冒出,不禁娇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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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郎君,你不要逃了。再逃下去,一样是死,最后连这张好看的脸都保不住,还不如现在就让我在你胸口戳一刀,我保证会很温柔。”
“婠儿你为何紧追不舍?若让人瞧见,还以为我是负心郎君,始乱终弃。”姜言边走边说道:“再过不远,便是突厥腹地。蛮夷兽性,可不会如我对你这般怜香惜玉。”
婠婠柔声:“郎君若真的怜香惜玉,何不挺起男子汉的气概,同我光明正大的一战?”
姜言并不停歇,随口说道:“若说光明,你有本事不用天魔刃,咱们公平比试一场。”
婠婠立刻反驳道:“你若有本事不穿鞋子,和我赤脚相争,我便收起天魔双斩。”
姜言一窒,竟无法反驳。他没了鞋子,当然还是能跑,不过难免会有一点不适应。高手相争,只差一线,或许这点不妥,就会成为致命的破绽。
他轻声道:“我可不如你脚底板厚。”却也停下,再一次反攻过去。双手姿态不一,运起天山折梅手,拿向对手双腕。
婠婠脸上露出喜意,全力催发天魔力场,将对方往自己身边牵扯,好像要将其抱住;同时转动天魔刃,同样攻他双腕。
姜言屈指连弹,荡开刀刃,左右手各变换了招数,姿态优美,似小心翼翼的采摘玫瑰一般,动作轻盈,下手却极为无情。
两人在原地你来我往,作的是生死之斗,偏偏看着却是一副唯美的画面:你旋我转,你走我随,如翩翩蝴蝶起舞,双宿双栖。
忽然轰隆一声,天上已是乌云密布,雷鸣电闪,豆大的暴雨,倾泻下来,砸得碧草弯腰,石头哒哒作响。
雨点落在两人头顶,便被各自真气迫开。婠婠额上已有细汗,显是耗费了不好气力;姜言更甚,头顶生出白雾,将功力运转到了极致。
两人又猛攻一阵,各自后退了几步,都起一阵轻喘。
婠婠立在一块石头上,微微抬头望天,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时候会下暴雨?”
姜言却不答,只注视对方一双玉足,叹口气道:“雨水寒凉,没鞋的孩子真是可怜,你真就不怕生病么?”
“要你管。”婠婠气道,双脚一踩,又攻过去。
姜言双手往外一揽,雨点尽数入怀,以天山六阳掌,化作冰晶打出去。天上雷电一闪,漫是流光。
婠婠见识过生死符的厉害,不敢怠慢,转动天魔刃,一兜一转,全都反弹回去,同时飞身扑过。
姜言并不闪躲,迎着返回来的生死符而上,任由其窜入体内,闷哼一声,再起一波冰晶雨,同时使出天山折梅手。
这一动作大出婠婠所料,措不及防,叫对方突破了天魔双刃的防御,被一掌打在胸口,激起浪涛阵阵,往后倒飞。
她反应也是迅速,单刃往前一斩,天魔真气破体,撞入姜言胸口。
姜言受此一击,倒退了几步,吐出一口血来,转身就走,毫不迟疑。
婠婠往前两步欲追,胸口传来一阵疼痛,脸色一红,轻唾了一声道:“登徒子。”
嘴角涌出血来,落在衣衫上,斑斑点点似桃花娇艳,便不再追。
……
姜言一口气跑出几十里路,直到天色放晴,确定婠婠没有追来,才寻了一处有湖水的地方,停顿下来。
“这姑娘,可真是够厉害,逼得我要以伤换伤,才能摆脱。”
他早在生死符入体时候,就运转北冥神功,将之化解,所以身上的伤,实则是最后挨的天魔刃一击。
好在并非被直接砍中,只是真气入体,破了一层衣衫,受了点内伤,与他打婠婠的一掌相比,实际对方伤得还要重。
他怕落得跟鲁妙子一样,被天魔真气侵入内腑,折磨许久,是以先运功化解,才安心休歇了一晚,第二日一早便上路。
姜言照着王通赠予的草原势力图册,预备要穿过肯特山,直通北海。本来在中原是要准备跟个商队过来,无奈天下将乱,商路已不通畅。
走了好些天,因一路避开人群,还算平安无事,只是这天在一处小湖泊饮水,却遇到了麻烦。
远远望着一小队突厥兵,约莫十几个人,纵马过来。
此地平坦,根本无处躲藏,这些人一起抽出马刀,跳了下来,将他团团围困住。
那一个头插鸟毛的领队叽里呱啦的一通,引起一阵哄笑。见姜言不懂,这人语气生硬的用汉话说道:“中原蛮子,可汗的牙帐就在前面,你来做什么?”
姜言顿时明白,颉利可汗此时的牙帐应该在肯特山附近,那便正好在通往北海路径的直线上,不由得叫了声晦气,没好气的说道:“我欲往狼居胥山,观赏大汉霍骠骑雄风。”
“狼居胥山在哪?”这领队有些好奇。
姜言轻蔑道:“就是你们口中的肯特山,当年大汉将军霍去病,在此杀得匈奴蛮夷抱头鼠窜。”
这人虽不明了这些典故,却觉着对方态度不好,又呜哇几声,举刀扑了上来。
姜言脸上露出微笑,倘若他们在马上,还担分散逃开,立刻引来后患,现在便无顾虑,身躯一偏,错了开来,顺手夺过大刀,挥手一劈,一颗头颅落地。
他不等其余突厥兵反应,先杀入敌阵,一刀一个,并无需费力总什么高深武功,转眼送这十几人归了西,一个也未逃脱。
检视这些人留下的物资,马匹肥壮,人人都有一张好弓,如此军势,无怪乎不几年,突厥便强大到戎狄之盛,古未有之的地步,
姜言挑了两把刀,两张好弓,两匹好马,将突厥兵的尸体绑上其余马匹,往南驱赶,以布疑阵。
好在草原广阔,人丁又不是中原那般稠密,在他更为谨慎行进下,一路无事,顺利到达北海。
第22章 好事多磨
“苏武魂销汉使前,古崖高树两茫然。云边雁断胡天月,陇上羊归塞草烟。回日楼台非甲帐,去时冠剑是丁年。茂陵不见封侯印,空向秋波哭逝川。”
对于眼下的姜言来说,北海这个名字,可比什么“贝加尔湖”来得好听和有历史感。著名的“苏武牧羊”的故事,便发生在此处。
登临高崖,但见雪白明月照着大地,万顷湖面澄清如镜,空气宁静到能够听见微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
“阁下好兴致、好诗情!”身后传来一声赞叹,一个二十五六的魁梧青年,慢慢走来,隔着三丈远,立在山崖的另外一边。
姜言略略转头,见着对方一身突厥武士的打扮,心下了然,开道:“你是从突厥牙帐过来的?”
这人点点头,也借着月光,见他细细打量,感叹一声道:“中土果然是人杰地灵,随随便便一个流浪草原之人,竟然也有这般风采。
在下颜回风,家师毕玄,特来为被阁下杀死的十几位同胞报仇。”
“‘武尊’毕玄的大弟子?”姜言来了点兴致。此人了在原著中,还没出场,就被突厥另一位年轻高手跋锋寒给杀了,成就了后者在草原的赫赫威名。
“正是。”颜回风道:“还未请假阁下尊姓大名,出自中原哪个大派?”
“姜言,小地方出来的,家师之名就不说了,反正看颜兄这个架势,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多说无益。”姜言通过姓名,便不多话。
“若按照中原的规矩,在下实则姓颜回,不是姓颜。”颜回风诚恳的说道:“我也不是非要和姜兄搏命,只要你肯同我一起回去,投在大汗账下,过往种种,一笔勾销。”
“颜兄,你可知我刚才咏颂的诗,是为谁而作?”姜言反问一句。
“苏武的事迹,谁人不知呢?姜兄的意思我明白了。”颜回风叹了口气,说道:“不过我观姜兄风采,绝不可能愿意为杨广那种人效忠。
中原倾覆在即,连赵老师那等人物,都早早投奔而来,姜兄可否告知,有何顾虑?”
他口中的赵老师,乃是魔门魔相宗宗主赵德言,天下有数的高手,比鲁妙子或许还要厉害一些,姜言现在可不是对手。
话说到这个份上,此人仍旧想要替颉利招揽帮手,帮助突厥强大。这也是毕玄的愿望,也难怪后来对这个大弟子的死,一直耿耿于怀。
“道不同不相为谋。”对方客气,姜言也说不好说太过侮辱的话,抽出突厥弯刀,做了个请的手势。
颜回风见确实劝不动,取出一把中原制式的长刀,低喝一声,扑了过去,直直从上往下劈砍。
姜言架刀一横,撞在一起,劲力激荡之下,对方退了三步,他却往后退了五步。
显然颜回风的力气,比他要大得多。不过他还是放下心来,刀未受损,说明对方手中也是一把普通兵器,尚在能够掌控之中。
姜言立刻举刀,主动往前,和敌人缠斗一起;颜回风不甘示弱,挥刀迎来,眨眼之间,对砍了十招,不分高低。两人也不停歇,似狂风骤雨,激斗起来。
颜回风刀招直来直去,势大力沉,每一击都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却又神奇般的能够收发由心,转折之间,全无窒碍。
单单凭借这些刀法,已经远在王伯当、刘武周之上,况且毕玄嫡传的炎阳大法,也半点没有展露。
姜言也不动用全力,只借助小无相功的特性,手里连换十八种刀招,引得对方连连惊叹,凭借天赋神力,倒也不落下风。
颜回风心里明了,自己低估了对方,杀突厥武士的拿几刀的拖沓,怕也是为了迷惑自己等人,省得派出更厉害的人物,难以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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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姜兄小心,我要使出家师的绝学了。”说罢猛然往前挥出一刀,全不带起半点气劲,但四周空间却灼热沸腾。
姜言被锁在里头,仿佛置身于干旱的沙漠,热得让人喘不过气。他连忙运起北冥神功,一股清凉的气息将炎热驱逐,护在周身。
手上动作也不停歇,弯刀一变为大开大合,疯狂的攻了回去,似乎要在一片荒漠中,掀起一阵尘暴。
颜回风见他似全不受影响,吃了一惊,手上也跟着加快动作,拼斗两记,反倒是他后退了几步。
他自然是已经明白,对方功力绝对在自己之上,便立刻转换想法,不报希望能够将敌人杀死,替同伴报仇,只求打个平手,早早脱身,好回去向师父请教,如何处置。
对方刀招一变,转为保守,姜言立刻察觉,手上加了力道,脚下连动,陀螺似的绕着对方转动,从四面八方攻去,每个方位,刀招都不一样。
颜回风一阵手忙脚乱,差点受伤,将炎阳真气催动到了极致,将周围空气烧得扭曲,引得对方招数紊乱,才扳回局势。
他叹道:“姜兄刀法之高明,是我生平仅见,怕用不了多久,中原要出一个天刀宋缺式的人物。
倘若不是知道宋缺从不收外人为徒,我几乎都以为你是他的弟子。”
姜言连砍几刀,都远远偏离目标,略略皱眉,道:“宋阀主的武功境界,可不是眼下的我能企及。便是将来,我也不可能在刀法上超过他。”
“姜兄为何如此不自信?”颜回风有些惊讶,他们这种天之骄子,哪个不是抱着超过天下三大宗师的理想来练武,何况宋缺似乎还差一筹?
“因为,我最得意的武功,并不是刀法啊!”姜言一刀劈砍过去,被对方截住,立刻就舍弃兵器,手里使出天山折梅手。
一个拨弄,颜回风长刀偏转,这人连忙运足力气,又将之扯回,更添劲力,稳住不动。
姜言接着一记“阳歌天钧”,拍在刀背上,对方终于经受不住,长刀不由自主的荡到一边,中门大开。
颜回风脸色巨变,奋力催动炎阳大法。可惜他还没有练到下一层,无法以自己为中心,形成一个无形气场,模拟出种种影响敌人的气流。
就算这样,那种扭曲的力量已经十分强大,姜言连发两招天山六阳掌都落了空。
他挑了挑眉,右手一收一放,再出一掌,轻灵飘逸,姿态清隽,却少变化,直直而去。
颜回风长刀一劈,便轻易化解,开口道:“姜兄,告辞!”便要转身逃走。
忽然神情一肃,踉跄几下,站着当场,道:“这是什么掌法?”
“白虹掌力,曲直如意!”姜言叹道:“颜回兄,你那炎阳大法还未到家,扭曲了我的力道同时,也欺骗了你自己。”
颜回风脸上露出懊恼神情,又苦笑一声道:“原来如此。炎阳大法再好,终究是师父的武学,我太过依赖了,却不懂思考。”
“当然。”姜言道:“三大宗师,天刀邪王,这等天下绝顶,哪一个用的是别人的武学?
前辈经验可以借鉴,欲要超拔,终究只能走自己的路。”
“朝闻道,夕死可矣!还是我醒悟太晚!”颜回风有些遗憾,复振精神,道:“姜兄天资纵横,定会武运昌隆!我去也!”
他以刀作拐,撑在地上,维持不倒,但人已没了气息。
“王伯当、婠婠、颜回风;瓦岗寨、阴癸派、突厥。”姜言感叹一声,心道:
“这一次前往北极取寒玉床,可真是艰难。一半的路程都没有走到,就招惹了这么多的敌人。所谓好事多磨,大抵如此!”
……
越过北海,再往上是铁勒的地盘。铁勒人更为稀少,又因地产贫乏,冬季漫长,聚集更拢。
此地的第一高手乃是“飞鹰”曲傲,姜言也不招惹,轻易穿梭,到了更北,便已无人烟,只靠王通赠与的地图,慢慢行进。
这一寻就是好几个月,直到大雪铺天盖地。
第23章 九哈拉棺
白净与冰冷并存的雪原,一望无际,犹如一块巨大的铜镜镶嵌在大地上。
对于阿蒙来说,这个冬天特别难熬。部族受了灾,大雪压垮了帐篷,他只能跟着大哥阿当,随着三叔阿克,冒着天寒地冻,出来捕猎。
阿克手上是一张网,颜色新旧不一,东一块西一块,显然用了许多年,缝缝补补。阿当拿着一张有年头的弓,一支骨箭搭在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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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种兵器都是技术活,二人落在后面,左右巡视。阿蒙擎着一杆木矛,顶在最前,全神贯注。
他们走了小半天,一只雪兔都没遇到,倘若天色变暗前,再寻不到猎物,今天就得挨饿。
正在这时,阿蒙惊叫起来,阿克和阿当下意识操起手上的“兵器”,就要动作,才听出对方叫声里的惶恐与害怕。
九条毛色灰白的动物,急速的往这边奔来,仿佛是找见了猎物,张大了嘴,有些迫不及待。
三人心底升起一股刺骨的凉意,从内透到了外,竟比外界的冰雪还冷!
他们竟然撞见了九匹狼!
与平日所见的狼几乎一般无二,每匹狼高达两尺,耳朵直立,尾如毛刷,在雪原中动作轻盈,身体匀称,肌肉发达,充满了震撼性的力量感。
三人身材本就瘦小,况且饿着肚子,不过是想抓一些雪兔雪鸟,哪里敢和狼群作对。不过也算是有些经验,战战兢兢的背靠背在一起,互为依靠。
这时阿蒙又叫了一声,另外两人心里一沉,转头看去,九匹狼分前后排列,身上都绑着一条带子,连向后面一具长达一丈的棺材。
棺材朴实无华,全是原木拼接,没有上漆,也未经打磨。最令人吃惊的是上面坐着一个人,迎着白光过来,似雪原上的神灵一样。
那九匹狼停在了三人面前,伸出舌头,吐着热气,化成白雾;十八只眼睛,圆溜溜的瞪来。
阿蒙还在叫着:“狼、狼!”
阿克与阿当对视一样,觉着似乎有些不对。眼前的动物和他们见过的雪原狼极为相似,但眉、眼组合在一起,又显得差别极大。
这时,坐着棺木上的姜言一跃而下,开口问道:“几位朋友,这是哪里?”
三人看得目瞪口呆,连忙跪倒在地,口中叽呱高呼,意为神灵,再也不怀疑这狼不纯,只以为是神灵训化。
姜言有些无奈,好容易见着人,竟然言语不通。他自离开北海之后,穿过铁勒,一头扎入冰原之中。就算有王通交给的地图距今不过十余年,一样是变化极大。
好在大体路径倒是没错,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在最北边的一个冰窟中,寻到了碧秀心所说的一块寒玉,高五尺、宽五尺、长一丈。
怎么带回中原,又犯了难,拖着行了一截路程,便觉不是长久之计。幸得中途遇到了一群土著被雪狼围困,他将其救回,得对方赠送的一群雪撬犬。
这犬种便是后世所说哈士奇,模样与雪狼几乎一样,只双瞳略有不同,眼距微差,多出一丝滑稽,寻常人若不细看,绝分不清。
不过纵有九哈拉棺,带着一个大累赘,自然是不能够再走原来的路,免得撞见突厥人,自投罗网。便转道往东面,沿着海岸行进,漫长的区域,都遇不到一个人。
若非他懂得星象,都差点以为自己迷路走错了方位,好在是接触到了人,便说明这条路是走对了。
姜言伸手一托,眼前之人不由自主的立起身来,面色更加惶恐嘴里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通。他挥手一按,气流往回一卷,对方感到一阵窒息,说不出话。
他伸手往前一指,三人才从害怕中清醒过来,闭住了嘴,连蒙带猜,知道了他的意思,往前带路,一直到了聚集地。
这里也只三十多人,无有年长者,只十来个青壮,剩下的皆是妇孺,更无文字可言。
姜言在此歇息一晚,第二日丢下一些猎物,又伸手一指,这次阿克便清楚了,自告奋勇引着他到了最近的大部落。
他打发了对方离开,带着九哈拖了白棺入内,引得部落一阵喧哗,青壮持着木矛,将他围住。
那头人见他模样,十分惊讶,开口用生硬的汉话道:“你是中原人,为何要到这里来?”
姜言伸手一指棺材,说道:“我有位朋友陨落在雪原,前去替他收敛了尸骨,准备带回中原安葬。眼下迷了路,不知道此地是否室韦?”
“朋友真是义气!”头人肃然起敬,说道:“室韦是中原人给我们这片地域起的名字,我们这些苦命人,能苟活着就不错了,哪里还管是什么人?
这位朋友,外头天冷,请到里边喝一口热酒。说来还是你们中原商队带过来的。”
姜言听得有商队能到这里,有些高兴,拍着棺材,道:“我这朋友也要陪我一起。”
头人目露赞赏,呼喝几声,几个青壮将兵刃交予同伴,过来将绳索解开,牵了二哈去喂养,又起身抬棺。
六人手方一接触棺身,便冻得一缩,姜言解释道:“我怕朋友尸身受损,用了寒冰包裹。此物太重,搬运不起,拖入即可。”
其中一个青年见得边上女子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姜言,心里不服,叽啦几句,边上另五人一起动手,抓住棺材沿用力上抬。
可几人用尽了力气,脸色通红。棺材纹丝不动。
“若以长宽高计较,只里头的一方冰便有一万六千余斤;棺木乃是雪原云杉打造,也重四千斤,不是人力可以撼动,否则我为何要借助外力?”
姜言笑着解释,伸手抓住棺材外沿,轻轻一提,就将前头半截提了起来。
在场之人眼睛都直了,头人神色凝重,问道:“朋友莫非是中原那些练武之人?”
“些许手段,不足挂齿!”姜言笑笑,跟着对方入了最大的一间帐篷,将棺材放在边上,似完成一件小事。
他过来问道:“听阁下说有中原商队来此,莫非皇帝征高句丽之战,已经结束了?”
头人点点头,说道:“这般天气,就算是我们本地人都难受,早做了准备在家烤火,何况你们中原人,秋天就经受不住寒冷,全都回去了。”
这时候,姜言正将身上披着的皮毛外套脱下,露出一件中原书生白衫,看着极为单薄。
头人有些尴尬,轻咳一声,进来一个少女,取了火堆上温着的酒,过来倒了两碗。姜言谢过,她红着脸退了出去。
“你的样貌,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也难怪我孙女都会脸红,哈哈哈!”头人不以为意,笑了一声,问道:“还没有问过朋友的姓名?”
“是我失礼了,”姜言拱手道:“在下姜言。”
第24章 延绵香火
“姜言?”头人琢磨一阵,说道:“请恕我见识短浅,之前没有听说过少侠的名字。”
姜言笑道:“没有听过才是正常,区区一个无名小卒,并不出名。”
杀刘武周、和婠婠两败俱伤的时候,并未通名;而知道他名字的颜回风,又没机会传出去。是以他做下这般震惊天下的大事,竟仍旧是“寂寂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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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顶着杀了王伯当的那张“胡斐”面孔,出了雁门关,就没在用,是怕让人产生过多联想,之后都以本来面目出现。
头人自然不信,这般武功、这般风采,绝不是等闲人士,琢磨一阵,似有印象,可怎么也想不起来,对方又不说,也不好追问。
姜言喝了口酒,又烈又浊,较之中原美酒,自然是差得太远。他面色如常,道:“既然隋军离去,那今年商队是否还会再来?”
那九匹二哈在雪原上,自然是极好的助力,可到了中原,地势起伏,积雪不厚,就不知道好不好用,最保险的还是换了马车运送。
头人默算片刻,说道:“大商队是不会来这么偏远的地方,平素也只有些小的商队,为了钱财,不辞辛劳。不过,最近可就难说。
本地出了一个大盗,唤做深末桓,与妻子木铃两个,组成‘夫妻恶盗’,常年在突厥、契丹、靺鞨等地流窜,杀人越货,许多商队都惨遭毒手,其中不乏中原人士。
就算我们这里如此偏僻,都受了影响,今年猎的皮毛货物积压了许多,而所获盐、茶、美酒,较去年少了五成。若明年还是如此,我们都要考虑迁往突厥方向。”
游牧民族向来逐水草而生,这个部落因渔猎收获更多,在此待了很多年,逐渐壮大,能逼得他们动了离开的心思,可见情况之恶劣。
“深末桓?”姜言依稀记得这人,好像与一位制弓箭的大师有关,死在原著主角手上。
不过草原之事,与他无关,目前最重要的,自然是将寒玉顺利送回飞马牧场。
两人又聊了些时候,可惜头人于部族之外,非关乎生计的事,所知不多,让姜言无从判断中原局势。等到天色渐黑,用过晚饭,便自安歇。
翌日一早,他便告辞而去,留下满部落姑娘的遗憾,踏上回归之路。
……
一路往南,路上许多人都对拖着雪橇的九哈颇有兴趣,甚至还有人要以马匹、毛皮交换,都被姜言婉言谢绝。
至于那些个动了歪心思,上前欲强抢的,自然成了他刀下之鬼,如此名头倒也小有传开。
几日之后,便有中原商队找上门来,出乎他意料之外,来头不小,满头白发、一把银须,看着只四十多,竟然是岭南宋阀的“银须”宋鲁。
姜言奇道:“宋兄,我听说宋阀一直是在江南一带做生意,什么时候也来了北面?”
“哈哈哈哈!”宋鲁一阵大笑,说道:“大兄虽历来不喜狄夷,可高句丽的山参、室韦靺鞨的皮毛,都是极为不错的硬货,卖到南面,少说也有十倍收益。
所谓鸟为食亡,人为财死,我宋家又不是傻子,该赚的钱,还是要赚的。”
姜言点点头,示意了然,又问道:“那宋兄来找我,所为何事?我这段日子挣下的些许名头,可够不着宋阀重视吧?”
“那是,杀几个小摸小盗,还没你这张俊俏的脸有名。”宋鲁说道:“不过斩刘武周,杀颜回风的武林豪杰,怎可不让天下侧目?”
姜言不指望,也无意瞒人,眼下唯一需要遮掩的,只是鲁妙子还在世的消息,上次和婠婠比斗,用的可全是逍遥派的功夫,足以迷惑阴癸派。
他笑道:“刘武周被酒色消磨了武勇,不过如此;颜回风还只雏鹰,尚且稚嫩。换做宋兄上去,保管他们也是逃不掉。”
“我都五十多了,你才多少岁,怎么能比?”宋鲁有些无语,听闻他才十七,赞叹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比不了,比不了。”
他连连摆手,又郑重说道:“你可知‘武尊’、突厥可汗颉利,还有隋帝杨广、鹰扬派梁师都,都放出话来,要取你性命,且赏格不小。”
姜言不以为意,且颇有兴致的问过赏格价值,啧啧称叹道:“如此丰厚的悬赏,我都有些动心,迟早有一日,亲自送上门去,自己赚这笔钱。”
“好气魄!”宋鲁真心称赞道:“你能杀得刘武周,那梁师都就算武功高一些,也高不到哪去,不必担忧。毕玄与宁真人三十年前一战,互相约定,双方不得擅自北上南下。
只剩一个杨广,倒是麻烦,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真要找你麻烦,无论独孤阀、宇文阀还是李阀,都是高手辈出,不知你有何打算?”
姜言冷笑道:“就算他不来找我,迟早我也要找他,报我父亲死在长城脚下的血海深仇。”
宋鲁能知道他的姓名,自然也可顺藤摸瓜,找到飞马牧场,得了他那个编造的身份,一样是父母死于役,随躲在深山酿酒的爷爷生活。
他拍拍对方的肩膀,劝道:“昏君倒行逆施,天下烽烟四起,他也活不了多少时候,你何必冒险,等他作茧自缚便是。”
“天下有一大憾事,宋兄可知?”姜言说道:“便是有了能力,却无法手刃仇敌!”
他将射雕中黄裳的故事娓娓道来,最后叹息:“纵然此人九阴真经神功大成,可当年杀他全家之人,不是老病而死,就是意外身亡,空有一身武功,无法报仇,可悲可恨!”
“可他若不执着于亲自报仇,不是有大把的时间繁衍后代,延绵家族?恐怕这才是他父母妻儿更愿见到的。”宋鲁反问一句,又道:
“罢了,不经你苦,怎敢劝你放下。只愿你不要沉溺与仇恨,放弃了自我,空将大好韶华,浪费在报仇一事上。”
他全是一番好意,姜言自不会不识好歹,连忙谢过,说道:
“却是如此。那我争取及冠之前,了结此仇。以后纵马江湖,恣意人生,多娶上几个妻子,生一堆孩子,也好延绵我姜家香火。”
第25章 初到扬州
“哈哈哈哈!”宋鲁又是一阵大笑,打趣道:“你若能够将所有赏格都拿到手,别说几个了,几十个妻子都养得起。”
他忽然心里一动,想到大兄宋缺的女儿宋玉致,似乎年纪正好合适,不过此事也由不得他做主,便又抛开了这番心思,说起其他:
“你刚才说的九阴真经我没听说过,不过另有半本九阳神功,倒是在我大兄手上。他曾说若是叫毕玄见到此书,或有大用,由他得来,不过是一本厉害一点的秘籍而已。”
“哦?”姜言来了点精神,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有多少本金派秘籍跟了过来,本以为那张记载了逍遥派藏宝地的皮纸会有提示,可上面只有一行字:降龙十八掌-飞龙在天。
合着拿到手的东西才给记录,那要这金手指有何用?
“我离开中原有大半年了,原来九阳神功也出世了。”姜言无奈金手指没甚用处,只得自己打听消息,说道:“不过这等秘密,宋兄随口说出,未免也太过随意。”
宋鲁不以为然道:“那秘籍是二兄宋智胜过一干江湖朋友,当众取得的,想瞒也瞒不住。何况就算有人知道又怎么样,还敢来宋阀强抢不成?”
他左右看了一下,神秘兮兮的说道:“不过,大兄肯定是说错了,这本秘籍岂止是毕玄得到才能有大用,便是普通人练了,也能强身健体。
姜小兄弟既然有繁衍子息的大志向,那这武功更显珍贵,其中有一篇能教人温养真阳,你想不想听听?”
姜言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脸上带点古怪,说道:“我年纪轻轻,哪里用得上专门练功保养。倒是老哥你,看着也挺正常,怎地就……唉!”
“去去去!”宋鲁没好气的道:“我好心好意,你却不领情,反来调侃。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对风月之事似乎也很熟稔,等长大些,我可真替天下姑娘们担心。”
他为人爽朗大气,向来不以家世、地位和年纪而傲气凌人,在武林中风评极佳,这些年来走南闯北,可是替宋家挣下不少名头。
两人互相打趣一阵,姜言又问了一些中原之事,不过是多出几家反王,几家帮派起了矛盾,别的倒不用太在意。
宋鲁道:“你要回中原,走陆路恐怕会有很多阻碍,不若跟我去往渤海,宋家有大海船在此。一路往南,再到长江口换江船,可送你到江夏,离着竟陵就近很多。”
姜言不意有此收获,十分欣喜,又拱手道:“照理说不该得陇望蜀,只是我从雪原寻来了九头异犬,经我调教,拖拽千斤如等闲,弃之可惜。不知宋兄可否捎带上它们?”
宋鲁爽快的道:“无妨,如此神异的犬种,换成也舍不得丢弃,尽管带上便是。”似这九条狗不会占据值钱的财货空间一般。
计议已定,姜言不再犹豫,带着寒玉跟上宋家商队,一路向南。那九哈果是神俊,惹得旁人啧啧称奇。
等他们离开后几天,一队马贼来到此间,询问姜言下落,得知情况后,为首那个男子恨恨道:“可惜晚了一步,要是给我深末桓抓到这小贼,武尊和颉利可汗的赏格可是极为不菲。”
而此时,姜言已经随着宋鲁穿过霫(xí)、契丹,到达北平郡,乘船离开。
……
由北面往南,天气日渐变暖,二月的长江口,依旧繁忙,北来南往的船只十分热闹,不过岭南宋阀的名头终究是十分管用,纵然此地已经被沈法兴控制,也不敢有丁点为难。
一行人顺利的换了宋家江船,一路往上,行到扬州,才停了下来。
宋鲁解释道:“从北面带来的货物,自然不可能拉回岭南,一般在此要卖出大半,剩下的一些,才会逆流而上,去到蜀中,与解晖堡主交换物资。
姜小哥若有闲暇,正好下船游玩一番,看看这江南第一繁华所在,如何让杨广那昏君都念念不忘,不惜民力从洛阳开凿运河至此。”
他甚至佩服姜言,这些天来,除了偶尔外出观赏海景,竟耐得住寂寞,一人在船舱,终日苦修,全不似个未及弱冠的少年郎。
也由此引起了宋鲁的一些好奇,两人切磋几次,他都落在下风,这还是对方有意想让,不禁感叹对方勤奋,能杀颜回风,绝非侥幸。
对于扬州,姜言从前就有计较要来,一是有长生诀在此,二来总得看看两个主角是个什么状况,只是没准备这么早过来。
这座城有五个集市,以靠近长江口的南门集市最为出名,虽天下乱像已至,可此城依旧繁华,人来人往,摩肩擦踵。
此刻方是早晨,市集最为兴旺,各类售卖食物的铺位少说也有数十间,大小不一,为乘船的旅客提供朝食。
姜言信步而来,路过一家极为忙碌的包子铺,见得一个矮胖的中年人,忙得手脚不沾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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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有人边买包子,边打趣道:“老冯,你今日又要做一回新郎,还不老老实实在家养精蓄锐,如此忙碌,就不怕到了晚上,手软脚软,无能为力么?”
“那岂不是正好?”另有一个歪歪斜斜站着的青年,嘿嘿笑道:“我这人最是乐于助人,老冯耕不动地,我可以搭把手嘛。”
话音落地,周遭传来一阵哄笑。老冯忙得满头大汗,一边递货收钱,一边厌恶的说道:“去去去,就算老子动不了,也能养在家里好看,你这连老娘都要买的混账东西,也配打她主意。”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买到了包子就走,没买到的过来,挤挤攘攘。其中就有两个十五岁模样的少年,一身破烂,看着满蒸笼的包子流口水。
那青年也不生气,从怀里摸出几枚钱,换了包子,咬了一只叼在嘴里,摇摇晃晃,擦着姜言身边,轻轻撞了一下过去。
没走两步,手便被人抓住,刚装备叫骂,手腕传来一阵剧痛,惨叫出声。
姜言捏住他的手,一个翻转,被偷的钱袋已经不在手上,轻笑一声道:“转移的倒快。”转过头来,对那两个少年露出微笑。
两个少年的容貌虽未完全长开,倒是意外的不俗。年长脸稍方的那个,心中虽然打颤,嘴上却是不饶,故作镇定的道:“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俊的人么?”
姜言笑笑,也不说话,伸手用力一捏,“咔嚓”一声,青年胳膊断了,跪在地上惨叫,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落下来,大声道:
“好汉饶命!寇仲、徐子陵,你们两个遭瘟的小鬼,还不快把钱袋交出来?”
第26章 小惩大诫
“钱袋,什么钱袋?”刚才说话的那个少年,一扯同伴,就要离开。
“好啊,你们两个这般不讲义气,我定要告诉言老大,要你们好看。”又扭过头对姜言说道:“朋友,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惊扰了你。
看在我们竹花帮的面子上,绕过我这次,我一会定会将原物奉还。”
这等恶徒,向来是很有眼色,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绝不会当面放出一句狠话,可心底去暗自计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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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先服个软,等脱身之后,定要叫来兄弟们,找回这个场子。看你细皮嫩肉,卖到楼里做个兔儿,也能值不少钱。”
“我看着像很好骗么?”姜言轻笑一声,随手一点在这人后脊,其立刻倒地,面色胀得通红,额头紫筋凸出,一条条的似蜈蚣般吓人。
显然这青年正在遭受极大的折磨,可嘴里发不出声,只能呜呜嗬嗬的喘息,全身抖动不停,顷刻下体发出一阵恶臭。
姜言早闪到一旁,围观之人纷纷退后,有人小声唾道:“活该!禽兽尚且知报母恩,这流子连母亲都卖了换钱,猪狗不如。”
寇仲与徐子陵本走了一截,回身看到这般情形,更加不敢停留,快步往前,不一会就消失不见。
他们倒是不怕竹花帮的言老大怪罪,那青年与他们都是一样的地位,在言老大眼里,如蝼蚁一般,谁能带来钱财,谁就更得器重。
转了几转,绕了七八个巷子,确定身后没人,两人才寻了一处极为僻静的位置,掏出钱袋,打开一看,却傻了眼。
原来那钱袋拿着颇有分量,可里头全是石头!
那方脸的大叫一声:“好贼子,竟敢骗你寇仲爷爷!”
另一个自然是徐子陵,也闷闷的说道:“咱们中了人家的计。兴许他是哪家的小厮出来办事,自己贪污了部分,再将亏空推到咱们头上。”
“那怎么办?”寇仲往地上一坐,说道:“刚才那么多人都看到了,那流子偷了人家钱袋,又转移到我们身上。言老大一定得了消息,说不定此刻正在满城找我们呢?”
“怎地,你们只关心帮会找来,就不在意失主的想法么?”姜言站在墙头,居高临下看来,脸上带笑。
寇仲与徐子陵对视一眼,一声怪叫,拔腿就跑,可只两三步,两颗飞石打来,腿弯一痛,两腿一软,扑通两声,跪了下来,而一道白色身影,正落在两人前面。
姜言把伸手到二人面前,说道:“可以把钱袋还给我了吧?”
寇仲吞了口唾沫,笑嘻嘻的道:“马上还,马上还!”小心翼翼的把那钱袋放到对方手掌上。
姜言扯开钱袋口,看也不看,提起袋子底部,往下一倾,七八个石块掉落地面,咚咚作响,笑道:“钱呢?”
“里面本来就没有钱,分明是你……”寇仲马上大叫,徐子陵连忙一扯同伴,说道:“那流子交到我们手上,就是这样的,钱肯定是被他先一步调换了。”
两人也不指望这等把戏能够骗过对方,只能多拖延一会,祈求言老大快点带人过来。
“有道理!看你们全身破破烂烂的,就算要藏,也没个地方。”岂料姜言竟点点头,道:“那我便去找那个言老大,叫他赔我钱财。你们连个起来带路吧。”
两人一愣,缓缓站起身来,拍拍腿上的灰,磨蹭几下,寇仲朝着一边比了个口型:“怎么办?”一时也分不清钱袋里的钱,究竟是被谁掉包。
“朋友,我看你这身打扮,非富即贵,不缺这点钱。”徐子陵忍不住说道:“竹花帮人多势众,言老大下手极狠,我劝你还是算了,破财消灾。”
“我的钱虽多,可没有一文是多余的。”姜言笑道:“你们两个还是操心自己吧,快带路……算了,就在这里等他们上门。”
他侧过身来,面向巷口。寇徐二人面面相觑,不知是个什么意思,只得同样等在一旁。
不一会,外面传来一声“我看着他们跑到了这里,没有出去。”一大群人呼呼喝喝的涌了过来,打头一个高大黝黑的壮汉大声道:“两个小鬼,钱……”
话还未说出口,就见着里头情形,话吞回肚子里,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方才那个报信的矮个子小声道:“言老大,这是丢钱的那个正主。”
言老大一怔,立刻露出恶狠狠的神情,说道:“好啊,我正想找你,你却自投罗网,我手下弟兄被你废了,是不是该给个交待。”
“交待?”姜言轻笑道:“我还要找你要给交待,我这一袋金子,被你藏到哪去了?”
他将手上的钱袋往地上一丢,飘到众人面前。
言老大看了一眼,又转过头,矮个子说道:“是这个袋子,我看着流子得手时候,还鼓鼓囊囊的。”
寇仲连忙大声道:“我拿到手,里头都变成石头了,肯定是流子暗中换过。”
那矮个子又嘀咕两句:“我叫人搜过身,流子身上没货。”
言老大哼了一声,道:“你的钱不见了,关我什么事?我今天过来,就是要替兄弟报仇。你识相的,赔个二十……不,五十两银子,这事就算了结,否则……”
他双手互捏拳头,嘣嘣作响,威胁意味十分明显。
“你在外头败坏我的名头,我还没有找你算账,竟然主动惹到我头上了,真是岂有此理!”姜言言辞似乎十分气愤,可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
言老大又是一愣,下意识的道:“我什么时候败坏你的名头了?”
“我姜言始出江湖,走南闯北一路拼杀,才挣了点微薄的名头,也不敢叫什么‘言老大’!你是个只敢欺凌弱小、做些阴暗勾当的泼皮,狗一般的东西,也叫做‘言老大’?”
姜言脸上笑容慢慢变淡,语气虽然温和,可其中冷意,也能听得分明。
言老大脑袋里面转了几个弯,才想明白,大怒道:“你叫什么言,干老子什么事?分明是来找茬,吃我一拳!”
他大步流星的往前,举起拳头就打,其中力道较之常人重了好些倍,更有内力运转,显然是练过的,难怪敢主动出手。
姜言道:“我没调查过你们是否杀人,也不好下狠手。不过想来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小惩大诫一番吧。”
说话间,抬脚一踢,地面上的石子尽数飞出,噗噗几下,接着是一片扑通跪地的声音,继而一片惨叫:“啊,我的腿没知觉了,我的腿!”
他将内里灌注到了石头之中,打中对方胸口,劲力透出,直达后脊,震断了半截,叫他们每人腰部往下,全都失去知觉。
寇徐二人看着满地哀嚎的众人,吞了口唾沫,脸上又是惊恐又是兴奋。
姜言转过头来,笑道:“你们两个,去他们身上搜搜,若找不到我丢失的十两黄金,就由你们赔偿!”
第27章 收编双龙
“十两金子!”寇仲顿时夸张大叫道:“他们几个身上肯定没有,你把我们卖了,也不值这么多钱!是不是,陵少?”
他偏过头去,却发现徐子陵不说话,早就老老实实的在惨叫竹花帮众身上摸索,忙跟过去,一起在每个人身上摸了个遍,七七八八的碎银,不过五两,大部分还是言老大贡献的。
姜言伸手一招,那些银子如同长了翅膀一样,落到手中,轻轻一搓,成了个圆球,看得二人眼睛都直了。
他似笑非笑的说道:“卖了你们,确实不值十两金子,不过我也得挽回点损失。从今以后,你们就是我姜家的仆役,负责替我喂养二哈,等你们凑够一千两金子,再来赎身。”
“一千两?”这次是徐子陵惊叫出声,说道:“明明是十两金子,怎么涨这么多?”
“你家做生意原价进货、原价卖出么?”姜言反驳一句。
寇仲接口道:“可你涨百倍,也太过分了!”
姜言漫不经心的将银子捏成一个元宝状,说道:“我出手一次,千两黄金,可不算多。”
说罢也不解释,带着垂头丧气的两人,出了巷子,过得一会,伸手揪出一团银子,抛了出去,道:
“你两人破破烂烂,实在丢我的脸,拿点银子,去置办身干净的衣裳,我在前面酒楼等你们。”
寇仲抢前两步,接在手里,脸上笑嘻嘻的拉着徐子陵,一溜烟的离开。
等到了僻静处,他才收起笑容,问道:“小陵,现在怎么办?”
徐子陵叹了口气,道:“还能怎么办?言老大都这幅模样,怕是废了。竹花帮的其他头目,很快就会下手,吞掉他的地盘。
咱们现在肯定被言老大手下盯上了,逃是逃不了的,只能跟着这位姜公子,还能有一线获救的希望。”
寇仲想了一想,也不敢冒险逃走,无奈点头,好在到手的银子不假,特意挑了家便宜的成衣铺,还落下不少钱。
两人换了衣衫,配上本就不错的面容,颇有些气质脱俗,引得周遭不少女子频频侧目,倒令两人得意起来,觉得眼下这等情形,似乎也不差。
等进了酒楼,上了二楼,面对一桌子好菜,心中不愿又去了三分,狼吞虎咽一番,吃了个饱,才想起还有酒,匆忙倒了盏,一口吞了下去。
一股辛辣入到喉咙,两人不约而同的喷了出来,落了对方一脸,呛得直咳嗽。
姜言摇摇头,说道:“两个粗胚,没半点端正模样,指望你们是不成了,看来还得找个懂事的姑娘做侍女,才算靠谱。”
他丢下一颗银子到桌上,算作饭钱。寇仲连忙抄在手里,同伙计仔细算过账目,剩下的自是揣了腰包,又拉着徐子陵,笑嘻嘻的跟上。
“你们可知道冯家要买的小妾在哪里?”姜言问了句。
寇仲拍着胸脯道:“这个我熟,扬州城里,没有我不认识的地方。”
边走边又将那女子出身说了个大概,她娘家欠了银两,父亲又视财如命,才把她卖了给老冯作了小妾。
不一会到了一个偏僻处的一个破烂矮屋,门外都生出杂草,无人处理,若非里头传来叫骂声,几乎以为没有居住。
寇徐二人自觉帮姜言推开大门,请他先进。里头昏昏暗暗,一点亮光还来自屋顶一个不大不小的窟窿。
正中间是一张黑色油腻的四方桌,一个四十左右的无赖汉坐在左边,一脚踏在长凳上,对着堂下跪着的一个少女喝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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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得来人,先是心里一紧,以为是讨债的上门,又看是三个俊俏公子,才放下心,慌忙起身,点头哈腰的道:“三位公子,可是有事?”
姜言伸手一指哭得双目红肿的少女,道:“这丫头卖了几钱?”
“十二两银子。”无赖汉不知三人来历,但看衣装,估摸着自己惹不起,小心翼翼的答道。
姜言点点头道:“文书可是被那老冯拿走了?”
“还在我手里。”无懒汉又答一句,见寇徐二人似乎不信,忙解释道:“他们做生意的人小气,说什么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非要晚上我将贞贞送进他家门,见到人才肯给钱。”
姜言身在在怀里一摸,取出一颗金子,屈指一弹,飞射到那桌子上,嵌入一毫,说道:“钱归你,人归我。”
无赖汉先是吓了一跳,见着金子,眼睛都直了,拿起来放到嘴里一咬,验过真假,又略一估摸,起码二两往上,忙不迭的道:“好好,贞贞就归少爷了。”
寇仲立刻站了出来,喝道:“书契呢?”
从里屋吭哧吭哧的出来一个妇女,掩面将一张文书予了寇仲,后者装模作样的看了一遍,递给姜言。
姜言取了一看,确实不差,道:“走吧!”
那唤做贞贞的少女,抬起头来,面带不舍,他父亲却一个劲的催促:“快走快走,眼下有贵人看中了你,跟过去吃香喝辣的,不比去那包子铺更好?”
妇人也推了她一下,低声劝道:“咱们这等命贱之人,去了大户人家,也算极好的出路。”
贞贞茫然无措,擦干眼泪,跟着三人出了门,最后回头一眼,却是父亲捏着金子紧紧不放,母亲拼了命的抢,还在嚎叫:“说了卖了女儿,要给我娘家还债!”
……
姜言领着他们一路往南,出了城门,回到了宋阀大船上。
此刻宋鲁正好也在,与一个年轻女子颇为亲密的挨着,见四人过来,面色不变,先笑一声,指着旁边这个女子道:
“这是我前阵子纳的小妾柳菁。快来见过姜言姜公子,这可是江湖中顶尖的少年人物,不过多久,恐怕名头比我还要响亮。”
这女子年约二十五六,颇为娇俏,烟视媚行,甚为撩人,软滴滴的叫道:
“见过姜公子!鲁郎常说公子是他见过最为俊逸和杰出的年轻人,我还道他总是喜欢夸大其词,这会一见,倒是头一回知道,他言语也有匮乏的一天。”
她说话间,朝着一直盯着她看的寇仲和徐子陵抛了个媚眼,逗得二人满脸通红,不敢再看。
“夫人过奖。”姜言笑着谦虚一句,又介绍道:“这是新进领回的三个家仆,寇仲、徐子陵和卫贞贞。”
宋鲁惊讶道:“这两位小兄弟均长得器宇轩昂,将来定不是池中物;这位姑娘……咦?”
他仔细看了一眼,吩咐道:“菁儿,带这小姑娘去洗漱一番。”
柳菁拉过贞贞,一起去了后面,过得好一会,领过来一个模样大变的少女。
第28章 夜访石龙
贞贞身材颇为瘦弱,里头厚厚实实,外面穿着一件淡黄色的素裙,也不显臃肿。看着也不过十六七岁,面容秀美尚在众人意料之外,虽不至于天香国色,但也不像是一般贫家破户出来的。
寇徐二人久在扬州,她之身世无从隐瞒,能保留了如此模样,比之柳菁丝毫不输,只能说天生丽质。
姜言看惯了美女,自不觉得如何,神色平常;宋鲁见多识广,虽也带了惊讶,眼中却满是欣赏;只寇徐二人,目不转睛盯了过去,只叫贞贞脸色通红,双手搅在一起,无处安放。
“好了,你们两个小鬼,再看下去,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柳菁咯咯直笑,伸手拢住贞贞肩膀,引着入了坐,说道:“姜公子真是好眼光,从人群里头挑出这块璞玉来。”
寇仲回过神来,丝毫不因刚才模样有不好意思,笑嘻嘻的将如何解救贞贞的事说了一遍,引来一阵感叹。
宋鲁直道好人有好报,又挤眉弄眼,问姜言是否需要那九阳神功的壮大真阳一篇。
谈笑一阵,日已沉陆,竹花帮都没有人过来船上找麻烦,让寇徐二人彻底放下心,对眼下生活已然无有半点抵触。
此刻两人正摸着房间里头柔软而又丝滑的被子感慨,姜言过来吩咐道:“听闻扬州有个‘推山手’石龙,你们领我前去拜访。”
“石龙乃是扬州第一高手,门下众多,势力广大,竹花帮分舵与之相比,不过是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徐子陵起身道:
“不过听说他最近痴迷练功,久不见客,我们贸然上门,兴许不会接待。”
“无妨,只管领我前去。”姜言说道:“白天的事他定然已经知晓,不说看在宋阀的面子,若他真是个有能耐和势力的,也当听过我的姓名。”
见着两人有些疑惑,他又笑道:“你们不会真以为我是为了找言老大麻烦,胡乱吹出来的名声吧?快去带路。”
等得一行三人到了石龙所在的城外庄园,月已上了枝头,因城门早已关闭,是以一路也未见得人。
寇仲自觉要上前叫门,姜言摆摆手,领着两人围着庄园转了一会,凭借鲁妙子教授的建筑知识,识别出了后院所在,提着两人越过墙头,落到里间。
七弯八拐走后,入了一处厅堂,正中间挂着“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一副孟夫子的字。
堂中一个中年人,正是寇徐二人远远见过的石龙,衣着古朴,修养甚深,见着三人不请自来,毫不动气,仍安坐椅内,淡淡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三位请坐!”
姜言大大方方的坐到了对面,寇仲和徐子陵两个首次直面石龙这等大人物,有些不知所措,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小心的坐在了下首。
“姜公子,”石龙一口道破对方身份,说道:“夜已深沉,仆役都偷懒睡去,无法招待,还请见谅!”
“无妨,我今夜来此,又不是为讨口茶水。”姜言笑了笑,漫不经心的道:“只是听说石先生近来得了本秘籍,欲要求证一番。”
石龙心中一沉,脸上却不变颜色,道:“姜公子哪里听来的假消息,恐怕是要白跑一趟了。”
姜言摇摇头,说道:“石先生还是急切了一些,你平素都是一副从容模样,练功授徒两不误,怎地突然就闭关了?
按理说来,置弟子和基业不管不顾,定是大有所得。可我见你眼下这幅样子,眉眼里尽是困顿,显然是被什么东西难住了,哪里像是一朝顿悟的模样。”
他一番话说得对方闷不做声,又漫不经心的说道:“你身上并未有什么变化,想来手里的那本秘籍,很难入门吧?”
石龙眉头一皱,也不作答,语气倒是生硬一些:“姜公子究竟找过来做什么?飞马牧场向来中立,我听说你与宁道奇有所关联,难不成也瞧得上我这点庄稼把式?”
“若说没有兴趣,也是假话,毕竟是前辈高人遗留。只是我自信本身所学武功,也不比你手上那本差。”姜言好整以暇道:
“不过是来提醒你一声,连我这等久不在中原之人,都知道你手握神功,何况那其他人,怕早就虎视眈眈。”
这句话才是他今日来的目的,为防以后杨广觊觎石龙手上这本《长生诀》,派出宇文化及过来强夺,先一步打草惊蛇,让石龙生出警惕。
此事对他不见得有多大好处,只是能给敌人找点麻烦,又不花费多少时间,顺手为之,自然很乐意去办。
话已说完,姜言便起身告辞,准备离开。寇徐二人还弄不清状况,连忙跟上。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姜公子当我这府邸是什么?”石龙冷哼一声,蓦地由座椅飞身而起,脚不沾地的掠过丈许空间,眨眼功夫来到姜言身前,单掌前推,劲气如潮涌般往对方袭去。
姜言早料到这一招,不慌不忙,轻抬右手,一招阳春白雪,反击过去,似极缓慢,却又恰到好处的与石龙袭来的手掌相对。
“砰”的一声,石龙只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道从手掌传来,像是飞石冲撞一样,胸口一闷,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三步。而对方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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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满脸惊骇,这才知道终究是小瞧了人,暗道:“传闻刘武周和颜回风死在这人手里,我还半信半疑,看来应该不假。
他内力浑厚,掌力阳刚,没有一点破绽。看来躲着的大半年,与“武尊”毕玄弟子决斗受的伤,是全都养好了。”
去年姜言杀了颜回风,随即消失在北方,难免令人猜测,他也不是完好无损,而是受了不轻的伤。
不过就算这样,也是极了不起的成就,毕竟三大宗师威名笼罩武林三十年之久,无人能够超越,弟子定是非同一般。
寇徐二人已是惊呆,原本还有怀疑,现在见得扬州第一高手落败,对姜言佩服的是五体投地,四目灼灼,像是点着的蜡烛。
“如何?”姜言轻笑一声,抬步便走,二人连忙跟上,眼见要出得大门口,石龙忍耐不住,说道:“慢!以你的天资和武功,确实不需要觊觎我这本秘籍,是我小人之心。”
他从怀里取出一本秘籍,放在桌上,诚恳的说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姜公子若有所得,还请不吝赐教!”
姜言本还是漫不经心,可看了秘籍上的文字,顿时心中起了滔天巨浪:“怎么会是《易筋经》?”
第29章 指点迷津
按照原著来看,石龙得到的秘籍,分明应该是《长生诀》,怎会替换成了《易筋经》?
姜言很是疑惑,神情却毫无变化,也不翻看,反倒坐了回去,问道:“秘籍在石兄手上,也有一些时日,难道一点收获都没有。”
石龙苦笑道:“此经虽义理深奥,内容晦涩,可也难不倒我,只是每每运功欲要入门,总是心底升起一股烦躁,毫无进展。姜公子方才看出我未能入门,似乎对这门武功有所了解?”
“我以为你得的是长生诀,那鬼画符没有主角的命,哪里能够入门?”姜言心中暗道:“不过,这易筋经似乎也有这个毛病,且让我想想要如何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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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随后一招,秘籍落在手上,边看边开口道:“此书乃是达摩面壁九年,集一身精华而成,当然不是那么容易学会的。
其中关窍,等我看后为你道来。对了,石兄是从哪里得来这本秘籍?”
石龙虽然心中有些焦急,还是按捺住了性子,说道:“姜公子当记得两三年前,各地天降流星之事。我那是正在宣州一带游历,眼见得一团火光坠于一处幽谷中。
我想流星坠落必有陨铁,赶了过去,却是四周一片宁和,毫无毁损痕迹。我心有不甘,反复探寻,终于察觉一块大石显得突兀,掀开来看,便见着一个铁盒,里头藏有这本秘籍。”
宣州幽谷?不会是寇徐二人埋葬傅君婥的那个地方吧?姜言暗中嘀咕,却不多说,只点点头,将一本秘籍看完,果然是如猜测中的那样,对商青雅的伤病毫无用处。
他将秘籍一抛,落回原桌,与之前相比,一点变化也无,开口问道:“石兄觉得这《易筋经》里所载的武功道理如何?”
石龙直起身子,郑重说道:“总一身之脉络,连五脏之精深,周而不散,行而不断,气自内生,血从外润。功成之后,心动而力发,一放一收,自然施为,无须用意,实在是最最上乘的武学道理。”
寇仲与徐子陵竖起耳朵,一字不漏的听完,却两眼茫然,实在是无人教导过他们武学基础,是以每一个字都听得清,可连在一起,全不明白何意。
姜言见得此景,轻轻一笑,说道:“如潮而涨,似雷之发,不觉其而自出,便如一叶小舟行于大海巨涛之中,浪起浪涌,小舟自然高起低伏,何须用力?”
寇徐这才听得明白,自觉得了天大的武学道理,心中喜不自胜,脸上皆有激动。
“若要用力,又哪有力道可用?又从何处用起?”姜言这一句话是对着石龙说的,对方紧皱眉头,心中有了一点念头,却总抓不住,急得满头大汗。
他想了好一阵,不得要领,最终还是颓然起身,拜了一拜,道:“我资质驽钝,终究堪不破这层障碍,还请姜公子点破。”
“既然此功最终神效是不求而得,那练的时候,便能强求么?”姜言一语,让石龙心底起了一个霹雳,一点光亮升起,将要冲破谜障。
“习练此功,须得堪破‘我相’、‘人相’,心中不存修习武功的念头。”姜言进一步解说,有叹道:“只是修行之人,必定是秉持勇猛精进,以期尽快从中获取好处,如此便是南辕北辙,怎可成功?”
石龙已经全然明白,想了一想,颓然坐了回去,说道:“要心无所往,当真是千难万难。我一拿起此经,自然是存了习练的念头,这一辈子,怕都不是没有机会练成。”
“也不尽然。达摩祖师岂会传下一门练不成的武功?”姜言反问一句,叫石龙升起希冀,听他说道:
“你只需将这经书背个滚瓜烂熟,再抛去不管,日不想,夜不思,如同忘却,将来遇到过不去的危险,自然而然就能催发,一朝功成。”
“这怎么可能?哪有能够主动忘记的武功?”寇仲脱口而出,徐子陵补充道:“而且太过缥缈,若是顿悟不成,岂不是连命都要丢掉?”
石龙也跟着摇头,两人所说,便是他所想。
“如此便有第二种办法,那就是骗!”姜言轻笑道:“还是将经书背熟,却不去练,而是寻一本达摩传下的正宗禅宗武功来,照着练习。两者都是一脉,必然是有某种联系。
日积月累习练之下,有意练习的是禅宗武功,自然会带动无意而成的《易筋经》。只要入了门,后面的东西,就没那么玄奇。”
石龙仔细思考,确实是一种办法,又有些担心的问道:“从前有人这样练成么?”
“我不知道。”姜言坦白答道:“这经书一直是禅宗不密之传,以前从未在江湖现世,我也是刚才看了秘籍,才想到这个法子。”
石龙一怔,立刻说道:“好歹是条明路,放弃我也心有不甘,何妨一试。”
他又站起一拜,说道:“姜公子帮我如此大忙,若有差遣,定不推辞。”
“还真有件事要拜托你。”姜言笑着一指寇仲与徐子陵,说道:“这两个随从是我无意得来,怜他们资质不错,预备要好好调教。
只是我近来繁忙,无心照料,便想请石兄收在门下,随意教他们一点武功,多少也能自保,免得出去叫人随意揍个鼻青脸肿,丢我脸面。”
寇仲大惊,问道:“公子,你不要我们养那个什么二哈三哈了么?”他与徐子陵见得姜言武功更强,自然是想要跟着他,学更厉害的本事。
“牧场颇大,由得他们随意撒欢,也无须专人照料。你们两个,还是安心习武吧!”
姜言说完,石龙也不推迟,点头应承下来,当即让寇徐二人叩头拜师,算作正式弟子。
两人一天之间,从一个底层朝不保夕的小混混,成了扬州第一高手的徒弟,变化天翻地覆,一时如坠梦里。
姜言便告辞而去,临走之际,说道:“石兄还得了《易筋经》的消息,不要暴露的好,毕竟是禅宗的东西。否则达摩一脉嫡传道信和尚过来索取,甚至因你看了秘籍,要你剃度出家,如何是好?
必要的时候,不妨以《长生诀》来做掩护,那书历代看过的人不少,也没见着谁练成,已谣传为上古道经,感兴趣的可不多。”
石龙思索一阵,佛门经南朝、隋文帝多次抬举,势力广大,很是霸道。当下深觉姜言之言,甚是有理。
第30章 顺风顺水
等姜言回到宋阀船上,夜已过半,等进到房间,眉头一皱,问道:“谁?”
“公子,是我!”贞贞的声音打着颤,应答了一句。
“嗯。”姜言一边点燃蜡烛,一边说道:“天色不早了,你回去睡吧。”
贞贞慌忙答道:“好的。”
她往外走了几步,又听得姜言道:“等等,谁叫你过来的?”
贞贞立刻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红着脸,用蚊子般的声音,小声道:“是菁姐叫我来的,说天气寒冷,大户人家都是女仆帮忙暖床。”
“我就知道。”姜言手抚额头,无奈说道:“别听她胡说,我若有事,自然会自己吩咐你做。”
贞贞轻嗯一声,道:“我就在隔壁,公子有事,随时叫我!”低着头回了房间。
姜言摇摇头,盘腿坐下,例行练功,一日也不敢停歇。
直到第二日红日升起,去到堂中用早膳,还被柳菁取笑贞贞一事。
宋鲁也只问过寇仲与徐子陵的下落,得姜言随口解释留在扬州,也不多说。
江水浩荡,江船宽大,宋阀名头亦大,逆流而上,沿途控制各处要害的,有兵有匪,未敢有什么刁难。
就算此时九江已被铁骑会控制,会主任少名背靠铁勒,也不敢轻易开罪宋阀。
这一趟可是让姜言大开眼界,宋家这般威风,在眼下这个世界,说来要达成也极简单,全靠阀主“天刀”宋缺数十年来的威名赫赫。
他既有当年抵挡隋文杨坚十多万大军的军事战绩,又有打败天下第一刀“霸刀”岳山、魔门灭情道“天君”席应、天山落拙书生等顶尖高手的个人武功。
纵然这些年来深居简出,极少露面,但众人皆知他武功定然是不断精进,如此足以震慑群雄,连带宋家日渐繁荣。
这般的成就,才令姜言真正明白,什么是一人敌国,亦令他心生向往。
行船到了江夏郡,已是夏日,宋鲁约定在此地,将财货交接了给巴蜀独尊堡的商队,同时装上对方带来的蜀锦,然后返航。
姜言便与之分开,另觅了船只,逆汉水而上。
去时许多磨难,回时顺风顺水,一直回到飞马牧场,都无有什么阻碍。
……
商秀珣得知姜言归来,飞奔而至,扑入怀中,丝毫没有矜持,絮絮叨叨的开始数落他不该骗人,一去就是一年,连封信也不写。
二执事柳宗道以下,人人面带笑容,姜言只得轻声安慰,许下不少条件,才换得佳人开怀。
等情绪稳定,商秀珣才反应过来,呀的一声跳后几步,脸色已经通红。
她狠狠的瞪了姜言一眼,正要躲避走,忽然见着贞贞,柳眉一挑,露出三分警惕,问道:“言哥,你还没介绍,这位是谁?”
贞贞慌忙过来,盈盈一礼,说道:“贞贞见过小姐,我是公子在扬州买的婢女。”
商秀珣扭过头来,看了姜言一眼,似笑非笑,牵起贞贞的手,说道:“既然进了飞马牧场,今后便是一家人,快随我来,后厨正好做了些糕点,过去尝尝。”
等到两人入内,姜言摇摇头,对柳宗道说:“柳执事,我这次还带回九条异犬,善于雪地奔走,拖拽重物,还请你带去找人照料。
另外我曾答应岭南宋阀宋鲁兄,等它们产下幼犬,要送他一批,也需早些做下准备。”
“啧啧啧,公子这一趟出去,又是见宁真人,又是扬名塞外,还结交了宋阀这等朋友,当真厉害!
此事放心叫给我吧,保管替它们每个找上十个八个俊俏健壮的媳妇。”柳宗道大笑道:
“你快进去吧,近来场主身体不好,一直在后山别业调养。”
姜言点头,伸手将那寒玉放上马车,因那棺材模样不好看,早就用布裹住一层,两匹马都拉之不动,还要他亲自上前帮忙,拖到后山。
后山小院本就是当年初代场主商雄疗养所在,一直传承下来。只是因为远离牧场城堡,历代场主极少居住,是以荒废。
商青雅继位以后,多番打理,后来又有鲁妙子前来,才有今日这般曲径通幽。
姜言将寒玉放到小楼里头,又入到后院。鲁妙子两人尚未得到消息,还在后院观赏瀑布,直到他入内,才反应过来。
商青雅心疼的过来,埋怨道:“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还瞒着我。要不是从关外传来消息,说你做下的大事,我还以为你真就在宁真人那里学艺。”
姜言看了眼鲁妙子,后者苦笑道:“青雅与宁真人也见过几次,知道他和毕玄的约定,定不会放你前去塞外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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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师娘一追问,你便和盘托出了?”姜言叹了口气,道:
“我不过是去关外祭拜死在长城脚下的父亲,无意遭遇刘武周,将之击杀后又遇鹰扬派追杀,深入草原,才有和颜回风一战。师父,你连这个理由都想不到么?”
鲁妙子目瞪口呆,说道:“你这张口即来的本事,是跟谁学的?”
“我只有一个师父,还能有谁?”姜言耸耸肩,将过错全记在对方头上。商青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引得一阵咳嗽。
鲁妙子连忙上前轻拍后背,渡入一股真气,同时狠狠瞪了徒弟一眼。
商青雅缓过气,仔细打量姜言一阵,说道:“你这出去一趟,黑了一些,不过也看着更加成熟,这张脸比起你师父年轻时候,还要胜过三分,不知要迷倒多少女孩子。”
“都不用这张脸。”鲁妙子没好气道:“光凭他一张嘴,就已经勾搭上了梵清惠的徒弟,和秀心的女儿。”
姜言听师父越说越离谱,连忙道:“我这次去雪原,寻到了慈航静斋记载的那方寒玉,师父师娘,且过来看。”
“你真找到了?”鲁妙子顿时激动起来,紧走两步,声音微带颤抖,说道:“是你说过的那件神物么?”
“原来师父并不相信我能找到啊?”姜言反问一句,接着道:“就在楼中,你去一看便知。”
鲁妙子稍稍稳神,道:“当然不信。之所以愿意让你去,不过是看在你一片孝心,尽人事听天命,将来也好过一些。”
他话音未落,便已迫不及待的前往小楼,亲自动手,三下两下,将外层裹住的布扯掉,见着一口棺材,又瞪了姜言一眼,才用力拉开最上层的木板。
一块略显透明的巨大白玉正在其中,就算是冰块,放在当下这个时节、这个地点,已经是极为罕见,况且它还是姜言费尽千辛万苦,从北极寻来的万载寒玉,那更加是价值连城。
鲁妙子伸手一探,近到寒玉上三寸,仍旧感觉不到一点凉意,又摸了上去,和普通白玉一样,似乎并没有什么奇特。
他知道徒弟不会骗自己,多停留了一刻钟,便感到一股寒意,顺着指尖涌入胳膊,一直往上,直达肺腑。
这寒意并不是三九天,冰天雪地里头,那种刺入骨髓,能够冻结万物的霸道;而是三伏天里,一口冰水入喉,落到胃中,散发到全身的冰爽。
鲁妙子细细感受过后,心中一喜,叫来商青雅,握住对方的手,覆在寒玉上。
过一阵子后,商青雅先是眉头一皱,接着舒展开来,闭目依在鲁妙子怀中,半个时辰过去,都未有咳嗽一声。
姜言悄悄离开,入到后院,靠在他教授鲁妙子打造的躺椅上,轻轻摇晃。
从前挑拨师妃暄与慈航静斋,拯救碧秀心于伤病,虽也是对这世界造成变化,都似水中之月,终究远离自己,不够真实。
远不及方才那一副师父师娘依偎的画面,叫他真真切切的落地生根,与这世界,再无隔阂。
第31章 弯弯绕绕
自从那日之后,鲁妙子连番试验,终于弄明白了寒玉床的用法,借助他所练的北冥真气吸收寒意,渡入商青雅体内,再送入寒玉中,形成循环。
如此每三日一次,就算不能完全治好商青雅,可稳住伤势,不使恶化,已算得天大的功效,至少能够替她延寿五载。
鲁妙子招来姜言,满脸欣慰,说道:“我本以为慈航静斋所流传之事过了几百年,虚无缥缈,不想你竟真能找到,以此护住青雅。
纵然今后几年,我全被困住,不得远行,可能与妻儿一起,安度晚年,也并无不好之处。终归我年近八旬,江湖之事,总是你们年轻人的。”
他只字不提《九阴真经》,显然是不想给姜言任何压力。昨日听完对方叙述一路经过,也忧心他已与阴癸派照面,再次外出,难免受到针对。
况且眼下情形,有识之士皆可看出,隋朝已经游走在崩溃的边缘,只要再露出任何一点破绽,就会滑向灭亡的深渊。
“三大宗师还未死,天刀、邪王在世,哪里轮得到我们这些后辈出头。”姜言笑道:“我这一趟出去,可谓收获颇丰,与那婠婠一战,终于明白自己小瞧了天下英雄。
魔门能传承数百年,果然是很有些门道。天魔大法已经如此厉害,若换成更为奇异的道心种魔大法,还不知道有什么威力。”
他不说颜回风,并不是对方不厉害,实则与鲁妙子探讨过,凡师父太过厉害,徒弟休说青出于蓝,便是达到师父同等成就,也极为不易。
盖因武学之道,不是越高深莫测越好,而是越适合自己的越好。
若大宗师徒弟,拜入师门开始,便是高山仰止,就算想跳出师父藩篱,可从小走的是康庄大道,理念近乎根深蒂固,再想另辟蹊径,也不免受到影响,额外夹在了高深但是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反倒是差一些的宗门,后辈出众的机会还容易一些。比如宋阀,宋缺、宋智与宋鲁三兄弟,一刀一剑一拐,显然家传武功,比之魔门六道,别无厉害之处。
可天刀威名赫赫,还要压过阴后、邪王一干魁首,杀得灭情道席应抱头鼠窜。
“哼!”鲁妙子轻哼一声道:“我就知道你在打道心种魔大法的主意。实话实话,我确实知道那门武功的下落,不过我答应过向雨田,除非邪极宗门派断绝,否则绝不透露。
包括邪帝舍利也是一样,在我临死之前,不可打它的主意。你是我弟子,自然也要遵守。”
“原来如此。魔门每代都有守秘之人,传承哪里断得了?看来是得不到。”姜言有些遗憾,道:“不过,师父只答应不主动取邪帝舍利,若落在别人手上,我夺过来不算吧?”
鲁妙子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道:“你觉着向雨田会想不到这个漏洞,就这么放心我?”
“好吧。”姜言也不是那么在意,毕竟邪帝舍利邪异,若没有机缘,就算他得到了,不能利用,也不过是烫手山芋而已,便道:
“那杨公宝藏,师父总不至也一样答应了杨素吧?”
“那倒没有。”鲁妙子淡然道:“那老狐狸建成宝库之后,根本就没有想过让我还活在世上。否则我与祝妖妇终归没有多大矛盾,她无缘无故要杀我作甚?”
姜言一震,脱口而出道:“你的意思是,杨素建成宝库之后,怕透露出去,便勾结了祝玉妍来杀你?”
鲁妙子点点头道:“虽然没有证据,不过料想如此。可笑杨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与虎谋皮哪有好下场?他自己不也死在阴癸派手上,连遗言都来不及给他儿子交待。
否则杨玄感得了杨素宝藏,里面兵器金银无数,焉会有后面支持不住,大败亏输的局面。”
这些个弯弯绕绕,若不是鲁妙子这等亲身经历之人,谁能知晓?
姜言这才理顺思路,叹道:“魔门对于朝廷的渗透,可真是厉害。连杨素这等人物,都与他们有所勾连,说不定杨广身边,都有他们的人。”
“三教九流,鸡鸣狗盗,哪里都少不了。”鲁妙子有些不屑,边说边入内取出一本书,交给徒弟,道:“这是机关术,里面另有一张杨素宝藏的地图,你拿到手,退则富甲一方,进可争霸天下。”
“我要争霸天下做什么?”姜言摇头道:“冲锋陷阵,合纵连横,运筹帷幄、奇谋妙计,御下之术,这些我一个都不懂,拿什么去争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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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你为人率性,受不得太久的局束,不堪为人主。”鲁妙子仔细一想,确实如此,又道:“可惜这样一来,你那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美梦,就不成啦!”
“我何曾做过这样的梦?”姜言叫屈道:“师父不可胡说。”
“我怎地胡说了?”鲁妙子奇道:“你扪心自问,哪次出门,没有招惹女子?”
姜言顿时语塞,总不能说老黄写大唐的时候,除了主角两个,剩下的关键人物,不是女子,就是由女子引出来的。
他还是挣扎了一下,说道:“未婚男子的事,能叫招惹么?”
又说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食色性也”之类的话语,让鲁妙子开怀大笑。
“爹,言哥,你俩在说什么,这般有趣么?”商秀珣的出现,更叫姜言头大,忙朝一边道:“贞贞,这几日可住得习惯?”
商秀珣本对姜言带回一个女子,略有醋意,可一听得贞贞身世,立马变了态度,视之如亲姐妹,几要同吃同住,还是贞贞极力反对,言称尊卑有别,这才作罢。
不过这两天来,也混得熟悉,抢先答道:“有我照顾,言哥你有什么不放心的?莫非,你夜晚少了人暖床,睡不踏实?”
“是啊。”姜言坦然道:“不过贞贞毕竟没有武功底子,身体又弱,怕经受不住寒凉,不若珣妹你帮帮忙如何?”
商秀珣毕竟是未出阁的小姑娘,哪里顶得住对方这般不要面皮,立刻红了脸,轻唾一声,道:“不要脸!不理你,我去喂二哈它们。”
说罢,拉着还在行礼的贞贞,一起离开。
鲁妙子瞪了姜言一眼,任谁见得自家地里的白菜,心甘情愿的被猪拱,哪怕是自己喂养的猪,心里也多少有些不舒服。
不过他很快调整过来,说道:“你与珣儿若是有意,我和青雅自是乐得成全。甚至你喜欢那什么暄啊、璇啊的,依照商家的规矩,也不算什么。
我唯一对你的要求,就是在三年之内,能够娶了秀珣,毕竟青雅的身体……”
“师父何必说这等话?”姜言出言打断,道:“我既然能够找到寒玉,自然也有法子寻到九阴真经来替师母疗伤。
等我闭关些时日,武功再进一点,就立刻动身外出。”
第32章 再次外出
忽忽半年过去,杨广果然是恶性难改,一边拼命压榨民力,加紧打造大船,准备去往扬州游乐;一边领着国内为数不多的精锐,北上边境耀武扬威。
前两年始毕可汗病亡,他弟弟颉利,得了毕玄支持,击败自己侄子突利,坐上突厥大位,野心勃勃,一直寻觅机会南下。
杨广送上门来,他自然不会客气,派出大军围困,幸得病虎还有三分余威,几路勤王大军将挡住突厥,将其救回。
这一战,令隋廷威严彻底扫地,连边军都生出二心,自西往东,李轨、薛举、梁师都、罗艺等,纷纷拥兵自重;反倒是姜言颇为关注的唐公李渊,按兵不动,似极忠诚。
江山一片沸腾,盗匪四起,大厦将倾,就看谁推这最后一下。
便在这个时候,姜言辞别鲁妙子夫妇与商秀珣,预备出山寻找《九阴真经》的下落。
而第一站,便是襄阳。
这半年来,他遣人四处打探消息,数年前天降流星一事,各地均有发生,离着飞马牧场最近的一处,便在此地。
正好那襄阳第一大帮派,汉水帮向牧场订了一批货,姜言便自告奋勇,同二执事柳宗道、四执事吴兆汝一起,护着一批马,预备穿过荆门,一路北上。
柳宗道与他颇为熟稔,打趣道:“秀珣小姐真是有福气,姑爷还未娶她,就上赶着替她张罗家业。”
梁、柳、陶、吴四大执事先祖,本就是商家先祖商震部将,来此定居之后,世代奉商家为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关系极为亲密。
那吴兆汝是执事中最年轻的一个,尚且不到三十岁,白白净净,城府不深。他眼里闪过一丝不快,冷哼一声,道:
“商家规矩,男女皆可继承场主之位,只是必须得姓商。是以无论前代还是眼下,就算场主为女,也从无嫁人一说,男亦为娶。
姜少侠与宁真人颇有关系,怎地还要入赘不成,也不怕天下人耻笑。”
他早就娶妻,并非是暗恋商秀珣,而是不喜一个姜言外人,在牧场占据如此重要的地位,连后山商家祖传疗养之地,都给霸占去了,之后难免凌驾他们头顶,更有鸠占鹊巢之忧。
姜言与他交集极少,当下也不生气,淡然道:“此事我早就知道,也算不得什么大问题,我与秀珣自会商量出对策,就不劳烦外人操心。”
“你!”吴兆汝大怒,正要开口,柳宗道忙劝道:“吴执事,都是一家人,何必争执?”
他费了好一番唇色,才将这起争端消弭下去,全都是再劝吴兆汝不要挑事;而姜言早就转身回了马车中,打坐练功,根本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
过了荆门,一路沿着汉水往上,柳宗道得了一个消息,顿时紧张起来,聚集姜言与吴兆汝,说道:
“我得了消息,说那四大寇之一的‘寸草不生’向霸天与‘鸡犬不留’房见鼎,正在这一带出没,恐怕是冲着我们来的。”
大隋朝廷失了威严,便无力镇压四方。除却那些个胸有大志,意图改天换地的窃国诸侯,更多是一些趁火打劫的贼头。
其中便以流窜江、淮、汉水之间的四大寇最为出名,其纠集乱民势力,青壮各达千人以上,四处抢掠,凶狠异常。
除了向霸天和房见鼎外,还有“焦土千里”遇毛燥与“鬼哭神号”曹应龙两人,光听这四人的绰号,便知其性情。
吴兆汝心神震动,站起身来,脱口而出道:“可是真的?”
柳宗道点点头,说道:“他们虽然狡诈,可手下人手众多,想要隐藏没那么容易,被竟陵独霸山庄方庄主打探到,才送来消息。”
“既然是方庄主的消息,那自然不会错。”吴兆汝语气沉重,说道:“战马乃是兵家相争的重要物资,那曹应龙曾叫人过来勒索,要牧场送上三千匹马,被场主毫不犹豫拒绝。
那时我就知道,他们定不会善罢甘休,果然现在就来了,只是不知道就向霸天和房见鼎两个,还是毛躁与曹应龙也躲在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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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宗道说道:“另外两个不在此地,眼下正帮那自称‘迦楼罗王’的朱粲,攻打冠军一带朝廷兵马,无暇分心。”
吴兆汝这才松了口气,眼下他们只不过三百余号人,对付向、房二人已十分吃力,若在有毛、曹来袭,恐怕就算想退回飞马牧场,也不能够。
姜言这时候开口道:“柳执事,你可有派人打探,那两路贼人,眼下是在何处?”
“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柳宗道苦笑道:“正好将去路与回程截住,叫我们进退不得。”
吴兆汝脸色大变,叫道:“如此来说,我们岂不是被他们包围了?”
“这就奇了。”姜言皱起眉头道:“我们这次送货,可是十分小心,一路行进,连城也不进,都在穿梭小路,沿途还有人探查,照理说他们不至于能够轻易将我们截住。”
“或许是马群数量过大,叫他们寻到了踪迹。”柳宗道叹了口气,说道:“那汉水帮帮主、‘双刀’钱独关曾想派人过来接货,可眼下襄阳城也不太平。
他与郡守正在角力,抽不出人马。再者场主也不希望和对方有过多的接触,这才派我们送货上门,想不到出了这档子事。”
姜言道:“事已至此,多想无益,还是看看怎么应敌吧。那汉水帮恐怕还不知情,且远水解不了近渴,不用考虑。
至于独霸山庄,他们只派人通知,却不出兵,显然也是有所顾忌,指望不上,因此还得靠我们自己。
柳执事,眼下首要之策,是选一处地方,安营扎寨,以御来敌,不可叫他们前后包抄,两面夹击。”
“还是姜兄弟镇定!”柳宗道感叹一声,便要起身前去打探位置。
吴兆汝连忙道:“此事交由我去做便可,柳兄还是待在这里,稳定军心要紧。”
柳宗道迟疑一下,点头答应,又道:“这样,既然是姜兄弟提出来的,他和你一起,如何?”
“不必!”吴兆汝不悦道:“区区小事,柳执事还信不过我么?”
柳宗道无奈,只得让他前去,又向姜言请教。后者思索一阵,道:
“眼下要事有三,一则尽快探明敌人位置,免得被打个措手不及;二来收拢马匹,不至战斗起了,冲乱阵脚,且如要突围,还得靠它们;三是趁着间隙,赶紧埋锅做饭,让兄弟们吃饱,好应对接下来的恶战。”
见他安排如此有条理,柳宗道稍稍松了口气,下去安排去了。
第33章 纸上谈兵
过了一阵,柳宗道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说道:“那两个贼子十分警惕,我派出去的人难以接近,不过大致能够估算,他们的骑兵离着我们,还有半个时辰。”
姜言追问道:“他们骑兵有多少人?”
“向霸天大约有两百人,房见鼎多些,有三百左右。”柳宗道平了下气息,说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姜言叹了口气,道:“按照独霸山庄给过来的消息,对方共有两千人,那剩下的一千五百人,不出意料,真的就是守在我们去往襄阳,或者回头的路。
好在兄弟们已经吃饱,只要吴执事寻到了合适的位置,咱们只要守住一两天,牧场定会来援,也就不怕。”
他与军事一窍不通,更不会什么带领骑兵冲阵,只能选些保守的法子,凭借他的武功,选个好位置,也能防守一阵。
柳宗道平素走南闯北,只是替牧场经商,若论做生意,那是极厉害;就算遇到一般匪徒,凭借个人武力和牧场兄弟,也能应对。
只是这次向霸天和房见鼎两个,虽为贼寇,但手下与一般的军队相比,也不差多少,就远超他能解决的范围。
过不一会,吴兆汝匆匆回来,说道:“我找到了一处好位置,大家快跟我来。”
柳宗道连忙叫牧场众人牵着马匹,跟着他一路急奔了一刻钟,来到一处河弯。
汉水的支流在这里绕了一绕,呈一个几字形,河面宽约三四十丈。吴兆汝兴奋的道:“你们看这里三面环水,开口处只不到五十丈,易守难攻,且不缺水源……”
“你这是要背水一战么?”姜言打断道:“如此大的开口,地势又平坦,对方五百骑兵,我们只二百人,休说冲阵,就算是一阵弓箭抛射,拿什么抵挡?”
“那你说该寻什么位置?”吴兆汝有些不服气。
姜言立在马上,远远眺望,伸手一指前面一片起伏山峰,道:“那边地势如何?”
“只百多丈的矮丘,并不出奇,我没去看。”吴兆汝脸上带着嘲弄,道:“你不会是想据山而守吧?难道没有听过‘马谡失街亭’的故事,困守山中,怕不是重蹈覆辙,缺水而败。”
姜言定定的看了他一眼,道:“马谡带兵两万,才会遇到缺水之事。我们不过区区两百,就算杀马喝血,也能顶上好些天。”
吴兆汝顿时愣住,柳宗道忙问道:“那眼下我们是不是要快些转移?”
“来不及了,我见着贼人的先头部队来了,柳执事快些安排防守。这时候就不要吝惜马了,将马顶在前头,防备对方弓箭。”
姜言一边说着,随手抄起旁边一张弓,轻轻拉了个满月,取过几个箭袋,放在身边,静静等待。
过不片刻,己方尚切还未准备周全,马蹄声起,敌人已到了一里地外,勒马停住。
打头坐在马上的是一个五短身材的胖汉,矮矮的个子,短短的手脚,腆着肚子,坐在马上都不伸展,扁平的脑袋瓜儿,好象直接从肥胖的肩上长出来似的,脖子都没有。
柳宗道在他身边轻声道:“这是‘寸草不生’向霸天。”
姜言轻点头,说道:“那房见鼎没有出现,河面又不宽,或许他准备从另一边偷袭,麻烦柳执事防备着。
不过这是个机会,只要他们两边没有及时汇合,我们或许可以冲阵一次。”
话音刚落,就听着有人过来道:“二执事,河对岸也来了一队骑兵,看着有三百多,看样子想要渡河。”
“唉,没机会了。”姜言叹了口气,道:“敌人来得太快,我们就算能冲杀向霸天,也会损失不小,后面房见鼎追来,不说直接冲阵,就算磨也能磨死我们。”
“那就拼命吧。这里就交给姜公子了。”柳宗道一咬牙,拉着有些失魂落魄的吴兆汝,一同去了后面。
过得一刻,前后都传来一阵喧哗。后面自是贼兵渡河,前面又来了两百多的步兵。
那向霸天短手一挥,先冲出五十多骑冲,顷刻就到了前面,张弓便射。
姜言朗声道:“躲避!”身后的牧场众祖上也是士兵,自然懂得一些防备手段,都躲在马后,噗噗的一阵箭雨落下,顿时死了几匹马,人倒是没事。
马群开始有些骚动,幸得大家都是精擅驱马御马之人,安抚下来。
几只箭矢也朝着姜言落下,他伸手接过,一一拿在手里,心中一沉:这些箭矢,可比牧场的要好的多!
箭矢并非是粗制乱造,全都的军中物资,若不是有人暗中支持,便是对方已经有能力攻下隋廷军械库。
况且这力道都还不轻,若无防备,他也要受伤。显然贼人至少也是经过训练,如都是如此,五百余个懂骑射的士兵,放到战场,也是一股不弱的势力。
“草原骑射之法!”姜言微微眯起眼睛,认出对方使出的战技,轻哼一声,抽出箭来,张弓便射。
他本身就在飞马牧场学过射箭,加上草原之行,多番练习,哪怕算不得天下绝顶,但配合上逍遥内功与天山折梅手的手法,应付区区贼寇,也绰绰有余。
箭矢连珠似的,一箭接着一箭,转瞬之间,一个箭袋十二只箭已经射空,对面应声倒下十二个人。
等他再取另一个箭囊,剩余的贼人早就逃走。
向霸天满脸惊讶,提着手中的一对银光闪闪、边沿满是锐齿的钢环,纵马带头往前冲击。
“倒是个有勇气的。”姜言举弓直射贼头,箭矢落到对方面前,当当两下,都被向霸天磕开。
对方的骑术很是厉害,摆动之间,纵马速度分毫不减。
同时两百号贼寇,也不再玩什么保留,行进途中,射出一轮箭矢,铺天盖地。
牧场的人虽然也是训练有素,但是无有遮掩,还是伤亡了上十个。
姜言伸手拨弄,隔开箭矢,也只来得及抽空射出两三只箭,敌人就已经冲到面前。
他将弓往边上马背上一挂,抽出一把长枪,迎着向霸天冲了过去。
向霸天十分狡猾,见着敌人来,虽不知道武功如何,可自己这边十几人折损对方手上,想来也十分厉害。
他带了下缰绳,战马一个转弯,远远绕过对方,杀往飞马牧场阵中。当先两人,只一上前拦截,便他被击飞。
“哈哈哈哈!那你们知道我这‘夺命齿环’的厉害。”向霸天放肆的大笑,手上还不停歇,又杀一人。
姜言脸色变得极沉,长枪一抖,瞬间击杀了围过来的三个贼寇,跃上战马,急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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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途长枪舞动,扎、刺、点、挞,有若蛟龙。每一招出去,便有一人坠落马下,很快给他杀出一条血路。
那向霸天正狞笑着用钢环劈向一名飞马牧场弟子,一条长枪从斜里杀来,往环上一拦,接着又是一拨,一股巨大的力道从兵器对接处传来,他坐不稳,一个后仰翻下了马匹。
姜言一招击退敌人,更不留手,追上去连抖几个枪花,嗤嗤两下,对方手腕被刺开,钢环兵器落地。
向霸天大吃一惊,姜言武功之高,可是大出他意料,忙一矮身,连兵刃都顾不得捡,就地一滚,如圆球一样,躲了开去。
他爬起来,迈开短腿,疯狂往回奔走,才几步路,噗嗤一声,一截枪尖从喉咙里面冒出。
接着整个人腾空而起,被挂在枪尖上,一道声音远远荡开:
“向霸天已死!贼人还不投降?”
第34章 连杀恶敌
姜言枪挑向霸天,一时震慑全场。那些个贼寇见头领死了,竟也不逃走,仍旧奋力冲杀,并有人大声道:
“房头领还在后面,我们人多,不用害怕。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大伙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贼寇士气大涨,刀枪不停。牧场众人虽也奋力阻挡,奈何少了几分血气,人数又不如,一时难以招架。
姜言大怒,张弓就是一箭,先将方才说话的贼头杀死,又连发箭矢,落入涌过来的贼寇步兵中,瞬间杀死十数个人,吓得他们胆寒不敢前进。
他这便看清楚了,对面骑兵步兵大有不同,步兵怯弱,骑兵悍勇。于是一带缰绳,左右冲撞,手执长枪,简单的挑抹,敌人如雨般从马上坠下。
等他杀得好几十个,贼人毕竟也不是铁做的心,顿时崩溃,后退崩逃。
有人要追,姜言连忙拦住,道:“河边处还有恶战,你们留些人守好这里,救治伤患,其他的随我来!”
他急冲到后面,眼前情形叫他大吃一惊。牧场一方阵型已是七零八落,岌岌可危;且那贼人已有两百左右,剩下还有三百多人渡河。
两边相加,也近乎千人,两寇将一半的兵马布置到了这里,显然是势在必得。
不需姜言吩咐,手下全都涌过去帮助同伴。他抬眼一看,柳宗道正与一个壮汉拼斗,且落在下风。
那壮汉自然是房见鼎,与向霸天身材截然相反,身形高大,手长腿长,裸露在外的肌肉鼓胀,充满力量。不过脸上贱肉横生,额头生出个硕大的肉瘤,倒是和同伴一样丑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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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使的一对短狼牙棒,上面尖刺还带着倒钩,十分毒辣;舞动之间,呼呼生风,单从柳宗道不敢与之对碰来看,就知力道定然不小。
吴兆汝垂着血肉模糊的右胳膊,左手执剑,满脸惨白,站在一旁,几次要冲进去帮忙,却找不到机会。
姜言打着擒贼先擒王的主意,纵身一跃,落在场中,抖起长枪往前一戳,那房见鼎抬起兵刃一挡。
两人均是一震,暗道:“好大的力气!”
房见鼎打量来人,见他少年俊俏模样,心里一惊,暗道:“莫非这就是那杀刘武周、灭毕玄徒弟的姜言?难怪老四会死在他手上。
不过传来的情报里头,怎么没有此人跟随飞马牧场商队的消息?”
他略一停手,眯起眼前往前看,这才发现,向霸天那只凶悍的队伍,业已溃逃,更是不敢怠慢,操起狼牙棒,先冲过来。
姜言操起长枪将之架住,对两个同伴说道:“二位执事,此人交给我收拾,你们快去帮兄弟们御敌。”
柳宗道二话不说,转身冲向一旁,手中长刀不停,连续砍翻几个贼寇,帮助同伴稳住阵脚。
那吴兆汝也要走,房见鼎见状,连忙舞动狼牙短棒,劈头盖脸的打来,破空之声十分尖锐,尖刺借着将要落山的太阳,发出明晃晃的光,耀得人眼看不清楚。
姜言抖动长枪,现出无数个枪花,迎了上去,叮叮当当的一阵乱响,将对方猛招一并接住,说道:“原来是用的锤法。”
手上一个变换,用了巧劲,长枪并不硬碰,见缝插针,拨弄甩挑,将敌人的兵器荡开,往其前胸攻去,几招功夫,衣衫破碎,渗出血来。
房见鼎使的攻击尽数落空,且因对方招数,要控制此等重兵器左右隔档,更为费力,不一会胳膊有些酸软,又见得柳宗道与吴兆汝砍瓜切菜一样,杀死手下,心中不免焦急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将狼牙棒往手柄处一合,接成一根两头带尖的长兵器,旋风般舞动起来。
姜言嗤笑一声道:“华而不实!”心中有些奇怪,对方武功竟要比向霸天高出许多,手上却不怠慢,长枪一摆,枪尖一绕,扎在对方胳膊上,又往上一挑。
房见鼎猛一摆头,还是晚了一步,叫枪尖落在脸上,割出好大一个口子,肉都翻出。
他疼得额上肉瘤都一阵抖动,双手往外一扯,又将狼牙棒分开,兜头打来。
姜言持枪一捅,正撞在棒头上。却见对方脸色露出诡异的笑容,拇指往手柄处一按,那狼牙生出了爪子,将枪尖紧紧扣住,接着又挥动另一条棒子,往中间一磕。
他用力一抽枪,对方被拉了个趔趄,却扯不回来,再想用招,已经晚了,枪尖已被磕断,只剩一条白蜡杆。
房见鼎大笑道:“没了枪头,看你如何应对!”他见对方枪法犀利,自的以为其惯用兵器。
姜言却也不抽回长棍,只顺势往前一点,落在对方胸口,咚的一下,像是撞着硬物。
房见鼎胸口一闷,往后退了两步,吓得冷汗都冒了出来,倘若没有这一片护心镜,受这一棍之威,怕不是非死即伤。
他自不敢再嚣张,又挥动狼牙棒,舞成风火轮一样,先护住周身。
姜言已经见识敌人武功,不过和王伯当在伯仲间,只是手段更为卑劣,当下也不客气,展开棍法,点、抽、托、压,一通连续招数上去,破了对方防御,一棍打在其胳膊上。
房见鼎惨叫一声,左小臂整个弯曲,狼牙棒掉落地面,猛一个转身,就往外逃。
姜言哪肯放过,脚下一点,即刻往前追,伸展长棍,往对方头顶落去。
房见鼎连踏几步,眼见要落到河边,耳听得脑后风声紧急,站住脚步,扭身用力将长棍一磕。
姜言兵器被荡开到了一边,立刻就兜回,却不料对方松手放开狼牙棒,猛往这边一窜,左腿微屈,右臂内弯,右掌划了个圆圈,呼的一声,向外推去。
这一招气势猛烈,似有九牛二虎冲撞而来,劲风刮得姜言脸上都有感受。眼见得对方脸上露出得意笑容,他并不以凌波微波闪避,只回手一记“阳关三叠”,迎了上去。
“砰”的一声巨响,如旱地惊雷,两人之间腾起一股猛烈的劲气,地上石头都被吹动。
房见鼎脸上的笑容转为错愕,拼尽了全身功力、不留余地的一招,竟不能撼动姜言分毫,反而是对方双脚纹丝不动,又生出第二股力道,潮水般的打来。
他五脏六腑无有不痛,知道自己受了内伤,当机立断,借助对方涌来的第三股力道,转身腾起往外飞去。
眼见要落到河中,胸口一疼,低头一看,一截木棍洞穿护心镜,突了出来,上面带着淋淋鲜血。
姜言举直了长棍,将房见鼎挑在空中,嗤笑一声道:“谁说没有枪头就捅不死人?”
第35章 前往襄阳
向霸天和房见鼎两个贼首都已伏诛,剩下的匪徒自然翻不起什么大浪,在姜言这个生力军的加入下,纷纷丧命。
部分贼寇跳入河中,亦或是冲出重围,牧场人少,也难拦截,只能用弓箭射杀一些。
柳宗道渡河衔尾追杀一阵,仍旧是叫他们逃走大部,只来得及留下马匹。
战后清理战场,敌人留下三百多具尸体,而飞马牧场这边也死或重伤了五六十个,其余大部分带了点轻伤。
唯一值得安慰的,大概就是马匹死掉百多头,又从贼寇手里补回,算来还多出一些。
姜言认出房见鼎最后使出的一掌,与“飞龙在天”同源,自然也是降龙十八掌中的一招。
他搜了搜,这等流寇四处作案,将一应秘籍都带在身上,除了那一招“亢龙有悔”,还多出一招“履霜冰至”来。
姜言看过一遍,便已记住,又掏出那张皮纸,上面果然多出了这两招的记录,暗道:
“将这武功罗列上去,是个什么意思?怎的看着跟游戏里的任务分支一样?”
信息太少,他暂时想不明白,便不再纠结,收了其他一些个锤法、狼牙棒机关术之类的杂物,便去找柳宗道。
此刻对方忙着收拾残局,一旁吴兆汝满脸惨淡,他那一条右胳膊,被房见鼎狼牙棒砸中,骨断筋裂,还不知道能不能救回。
柳宗道忙活完,过来问道:“姜公子,接下来要如何行事?”
姜言道:“贼寇虽然退却,可他们毕竟人多势众,况且背后还有人组织,我们不能轻易冒险,还是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先稳定下来,等待援兵。”
吴兆汝这会见着牧场众人损失惨重,方知自己犯下大错,正悔恨不已,听得此言,咬牙切齿道:“谁?是谁在背后耍弄阴谋诡计,暗害我们?”
姜言拾起一直箭矢,说道:“这制箭的手法,比牧场的还好。天下惟有两家做兵器生意,洛阳沙家和东溟派,不过从前都只供给朝廷。
现在天下大乱,更是成了最重要的物资,还要胜过咱们牧场的战马。一般的小诸侯连刀枪都买不到,弓箭更是绝难染指,何况声名狼藉的四大寇?
还有这马,虽然比不上我们带来的这些,可也绝不是随便就能得来。就不知道是他们抢的,还是有人送的。
联想到另外两个贼寇前往相帮朱粲,恐怕这后面是有人在居中联络。至于是谁,那就难猜了?
襄阳郡守、瓦岗、江淮军都有可能,甚至汉水帮也逃不脱嫌疑。
而且那些个贼寇的骑射之术,像极了草原的战法,就是不知道是突厥、铁勒,还是其他。”
听了这一圈势力,吴兆汝顿时有些颓唐,里面最差的势力,也不是他惹得起的,只得恨恨的道:“我一定要查个明白,就算不能报仇,也要让场主和兄弟们知道,到底谁害了我们。”
……
收拾好了此地局面,一行人朝着有山的位置前进,寻了个凹谷暂且驻扎,在谷口和各小路处布置了一下防守,柳宗道便立刻启程,前往飞马牧场报讯。
一行人在此等候了一天,才由牧场大执事梁治和商鹏、商鹤两位元老,领着三百多人赶来接应。
见得一行人的惨状,梁治问明了过程,叹了口气,道:“姜公子的做法也不能说不妥,只是还不够果断。当时就应该先弃了马,率领众位兄弟突围。
敌人得了马匹,得偿所愿,少了拼命之心,自然不会无端端的再来为难。”
柳宗道抢先出来反驳道:“可贼寇就不是冲着马匹来的,否则为何一声劝降的招呼都不打,就张弓射箭,开始厮杀?
我们要是弃了马,只想着逃,被他们逼迫追赶,入了埋伏圈,恐怕大部分都别想活。”
梁治想了一想,朝着姜言一礼,口称恕罪,又道:“是我考虑不周全。终究是承平了些年数,生意做的太平顺,忘记如今是大乱时节,不可将对方当做寻常强盗。”
他定了定神,又朝吴兆汝道:“你也一样,看过几本兵书,便以为天下任你纵横,现在知道厉害了吧?我无权罚你,等回去牧场,自去场主面前领罪。”
吴兆汝白着脸,躬身一礼,默默退到一边,也不说话。
梁治这才道:“我来时贼寇溃兵已经退走,不过眼下这等情形,确实不好再去襄阳,只有先退回牧场。
我这有场主手书一封,劳烦二执事在多跑一趟,送到汉水帮,交予他们帮主钱独关,想必他也会理解。”
柳宗道点点头,梁治又要请商鹏和商鹤两位护送,姜言开口道:“正巧我也要去一趟襄阳,便让我与柳执事走这一趟。”
众人从前也和他有过切磋,知他武功厉害,经此一役,更加不疑,自不会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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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两人挑了好马,备上干粮与用水,拿着兵刃弓箭,一路往前。
初始还是小心翼翼,后面发觉四大寇的溃兵已经离开,顿时加快了速度,不几天后,到得襄阳。
……
襄阳者,北通汝洛,西带秦蜀,南遮湖广,东瞰吴越,天下之腰膂也。早早便有“华夏第一城池”之称,是兵家必争之地。
于后世而言,此地最为出名的,是两件故事,一件为实,关羽在此威震华夏;第二件,自然是小说中虚构的郭靖守城。
襄阳城高墙厚,城门箭楼岳峨,钟楼鼓楼对峙,颇具气势。
城门口是一群身穿蓝衣的大汉守卫,神情凶狠。柳宗道认出是汉水帮众,虽有诧异,也不声张此行目的,老老实实交了入城费。
入城是一条后贯通南北城门的大街,跨街矗立的牌坊楼阁,以及两边屋舍鳞次栉比,重重无际。
此时刚过午间,道旁店铺林立,古朴长街人来人往,摩肩擦踵,一片太平热闹景象,全不像周遭匪寇丛生,一片烽烟险恶。
只是街上不时有汉水帮众三五成群的走过,维持秩序;又有那种腰挂长刀,满脸不忿的兵丁,来回巡视。
两家照面,各自瞪着对方,脸上神情极是不爽,却也不动手,各自分开。此等情形,显然是汉水帮和襄阳郡守府还未完全撕破脸。
柳宗道领着姜言到了一处临近汉水的巨大宅院,匾额上挂着“钱府”二字,找到门子,送上拜帖。
第36章 汉水帮主
两人被带入了客厅,等候了约莫一刻钟,听个堂外传来一阵大笑,接着进来一个身量瘦长、潇洒俊逸的中年人。
“柳执事,咱们又见面了。”他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拱手朝着另外一边道:“这位公子容貌非常,天下仅有,想必就是名满江湖的姜言姜少侠吧?
在下钱独关,忝为汉水帮帮主。因有要事不在府中,耽搁了些时候,还望两位海涵!”
他一脸书生气,若不是自曝身份,眼里不时冒出精光,姜言实难想到,这位就是凶蛮霸道、能与本地官府抗衡的一大帮派之主。
姜言道了声客气,便有柳宗道将今番来意说明,并奉上商青雅手书的信函。
钱独关看过之后,脸上阴厉一闪而逝,抬起头来,仍旧是满脸笑容,略带歉意,道:“因我帮一桩生意,累得贵派损失惨重,实在是钱某的不是。”
“哪里哪里,说来还是我们违约,只望钱帮主不要怪罪。”柳宗道忙道:“可恨那四大寇,不知发了什么失心疯,竟然专程来找我们麻烦。”
“这等人祸,也怪不得贵派。”钱独关叹了一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才道:
“我有一则消息,本不应当讲,怕有挑拨离间的嫌疑。不过此番终究与我派有关,你们也算是受了我连累,又不得不说。
那四大寇并非是无根之水,其后面另外有人支持,便是与我一直敌对的襄阳郡守田云霄。”
“可有证据?”柳宗道一脸凝重的发问。
钱独关点点头,答道:“如今天下大乱在即,但终究昏君还在位,我便有心准备,也不敢真个与官府翻脸,双方都还算克制,无有冲突。
但前几天,那田郡守不知怎的,突然遣人来我帮势力范围闹事,我们不得不一边反击,一边警戒。
本以为是东都有变,却不曾想打听到,那向霸天与房见鼎不知何时绕过我的眼线,出现在在汉水,袭击贵派。
贵派向来中立,并无仇人,突然遭难,我最先想到的,便是有人要破坏这桩生意。
加之田云霄突然有前番动作,沿着这个路子去查,果然叫我查到一些东西。
四大寇起势的地方,其地方长官,正是田某人的知交莫逆。而且前些天曾有人见过,朝廷军械库在夜间开放,一连出去了好几辆马车。
与此同时,汉水上来了好几艘大船,田某说是运来的货物,可我们这些个水鬼一眼就能看出,吃水那么浅,运的难不成是雾么?
这种种作为,叠加一起,事情就很明显,定是那姓田的担心你我两派结盟,故意遣人破坏。”
“砰”,柳宗道越听越气,猛然一派桌子,站起来大怒道:“我就说他们两千多号人,怎么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冒出来?原来是这个混蛋!
那五百多个骑兵,人人脚蹬宝马,手上都有良弓劲矢,还会……”
“咳咳!”姜言出声打断道:“柳执事,主人家当面,你怎可如此放肆?且安静些,听钱帮主继续说。”
他心里暗叹一声,天才承平许久,这一代人就习惯了安逸,以至于时局天翻地覆在即,还反应迟钝。
飞马牧场又是秦淮以南唯一出产马匹的地方,货物紧俏,价随主定,以至于他们连最基本的商贾本事,都不太用得上。
难怪在外奔走时间最长的柳宗道,也只精通后勤事务,懂安营扎寨,防备小股盗抢这些事。
被姜言这一打断,柳宗道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忙屈身一礼,道:“钱帮主恕罪,我一时激愤,不该打断你话头,却是失礼,还请继续赐教。”
钱独关眼睛微缩,看了姜言一眼,笑道:“实则我手里情报,也只这么多。再有些便是胡乱猜测,不敢拿出来混淆视听。
姜公子、柳兄,二位远道而来,风尘仆仆,我已命人备下酒席,替你们接风洗尘,这些糟心的事,先放到一边。”
两人自不会拒绝,去驳主人家面子,便欣然入席。
钱独关极力请姜言坐了主位,看那柳宗道模样,似无一点不妥,心中一凛,更对姜言生出三分重视。
推杯换盏之间,几人说些荆襄一带故事、天下乱局,连连感叹,怎地这大好的局势,就在短短十年崩塌了呢?
钱独关叹道:“我是个商人,最恨动乱,若得承平,商路畅通,凭借这一条汉水,也够我富甲一方。
养些手下帮众,不过是为了更好的维持生意,却不想到了此时,反成了救命的本钱。倘若没有他们,我早被那田郡守剥皮拆骨,吞到肚中。”
“这位田郡守,身为一方牧守,竟也勾结贼寇肆虐地方,私自将朝廷兵马纳为己用,真是荒唐。”柳宗道气愤道:
“由下见上,也可知隋室那位独夫民贼,定也同样是以天下公器为私产;视天下万民为牛马,随意享用驱使。”
他毕竟不蠢,话题又给他兜了回来。虽不知对方目的,骂几句可以,绝不肯贸然表明立场。
钱独关也是无奈,接口道:“是极,可恨我力弱,要是有三大宗师的本事,说不得就要闯入宫中,击杀此独夫民贼。
对了,我听说姜公子乃是宁道奇真人的弟子,是也不是?可否满足钱某这点好奇心?”
“当然不是,我自有师承。”姜言不假思索的否认,叫对方微微惊讶,接着道:“不过是我师门与宁真人略有关联,叫人误会罢了。
钱帮主也知他与毕玄的约定,若我真是宁真人的弟子,怎会愿意让我去往草原?”
这么一说,钱独关也不意外,和猜测相符。见套不出什么消息,他又劝起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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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二人提出告辞,婉言谢绝对方留宿的邀请,自出门去寻了家旅馆安歇。
那柳宗道过来致谢,口称惭愧,道:“这么大的事情发生,大执事都不肯来汉水帮赔礼,我就该明白,场主不愿掺和进襄阳局势。
想不到我一个老江湖,今日差点被钱独关套出话来,还是对亏姜公子提醒,没叫对方拿住话柄,无端端的多出一个大敌。”
“身处乱世,牧场产出又很重要,敌不敌对,可由不得我们。”姜言摇摇头,道:“我只是觉着不能听信钱独关一面之词,便下定论,还要找到真正的证据,才好有准备。
若真是那位田郡守下的命令,叫四大寇侵扰,致使牧场大受损失,那兄弟们的仇,是一定要报的。”
“对,对,就该如此!”柳宗道连连点头,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少年老成,心思缜密,待人处事可比我强得多,接下来如何去办,你吩咐我就是。”
姜言立刻道:“那就劳烦柳执事张罗,就在家香楼设下一宴,明日黄昏,请田郡守前来赴宴!”
第37章 酒楼夜宴
家香楼分上、中、下三层。三楼全是贵宾厢房,若非熟客或当地的有头脸人物,根本不接受预订。
飞马牧场是外来人,只能订到二楼和楼下的位置,甚至还得买通客栈的掌柜,由他出面安排才办得到。
柳宗道也只做得到这种程度,姜言就直接得多,上前道:“我们今日才从汉水帮钱帮主府上吃酒回来,明日傍晚宴请的是田郡守。
彼时过来,就算是坐在大堂,不过是众目睽睽之下,吃个饭而已,我自无所谓。要如何安排,全由得你们。”
他边说话,边取来几片金叶子,一一平压在入柜台表面,严丝合缝,就像是本来长在上面一样。
说完这番话,也不等掌柜有所表示,就已出门。
柳宗道跟上来,有些担忧,道:“终归强龙不压地头蛇,且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讨价还价、囤积居奇,本属寻常。你方才一番言行,未免有仗势欺人之嫌,坏了牧场名头。”
“车船店脚牙,心不黑、手不辣,可做不大。这点小小的动作,他们早就见惯,见风使舵的本事,你可想象不到。再者……”姜言摇摇头,伸手一指对面。
雅文库
柳宗道看过去,包子铺只剩下了最后一笼,可等待的人挺多,就见着一个壮汉,挤过排队的人群,丢下银钱,将包子扫去大半,留下后面众人无可奈何。
“这等事情,你撞见了,若没有力量阻止,叫来巡捕,只会怪你小题大做,反把你训斥一番,认为你吃点亏又怎么了?”
姜言感叹道:“这还是在太平时节,若是乱世,更不用说。所谓吃亏是福,实在是天大的谎言。
高尚者早进坟墓,卑鄙者畅通无阻。往前两千年,往后两千年,得利者总是那些不守规矩的人。古今中外,概莫如是!
现在猛兽都到了门外,柳执事若还抱着和气生财、守规矩成事的想法,不能转变念头,我劝你就待在牧场,安心替场主管理杂物,别再出来。”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就因为这些个执事,没有忧患意识,才让商青雅过于操心,提前去世。
柳宗道沉默许久,才又一次道:“是我迂腐,一切但凭姜公子做主!”
姜言点点头头,也不多说,心中明白,观念转变总要有个过程,一说便能改正,圣人也做不到。
只要潜移默化,让他们对这乱世多生出一些防备的心思,便能大大减轻商青雅和商秀珣的负担,省得她俩事事都要操心。
…
宴会场所对面是个青楼,傍晚时分,姑娘们花枝招展,撩拨得人心里痒痒。见着这等俊俏公子,口中不住的呼喊,恨不得倒贴过来。
姜言目不斜视,一路进了家香楼中,老板亲自过来接待,一路赔礼道歉,引着上了三楼雅座,并表示要免了这餐的银钱。
“这等便宜我怎会占?”姜言极力拒绝,同老板闲扯了几句,后者知趣离开。
“果然是如你所说。”柳宗道看着这明显是最豪华的包间,神色复杂。惯于拿纸笔的人,突然动起刀剑,多少有些不适应。
他调整了下情绪,有些担忧的道:“你去郡守府送请柬的时候,是如何说的,那姓田的可会来?”
“我去了一封信,告诫他若是不给个交代,飞马牧场便与竟陵方城主一起,全力支持汉水帮,就看他敢不敢赌这是谎话。”
姜言这样一说,叫柳宗道大吃一惊,道:“听闻那姓田的极是霸道,因自己名字带了个‘霄’字,便不准小民过元宵节。
你这样行事,如同硬要按着他的头喝水,他如何肯来?”
“若他受不了,自然早就找上我们,何至于到现在还按兵不动?”姜言笑道:“柳执事且安心等待。”
“你这行事,未免也太过随性。”柳宗道苦笑一声,事已至此,也不多说。
两人坐在空荡荡的房间,一言不发,一直等到太阳落山许久,也未见来。
柳宗道不免有些坐立不安,倒是亲自过来添茶加水的老板,还沉得住气,一点多余的话都不曾说。
等到满街灯火,对面青楼人声煊赫,才听得楼下整齐划一的脚步由远及近,接着一楼二楼嘈杂声一静,咚咚上楼梯的声音传来。
雅间大门被猛然推开,进来一个汉子,看着约莫三十几,面相严厉,一双眼睛不威自怒;身量颇高,只是形体略显单薄,少了几分堂堂气概。
他走了进来,见着姜言坐了主位,冷哼一声,后面立刻过来一个壮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弯腰双手撑地。
这人将下襟一摆,大马金刀的坐在壮汉背上,目光直射对面,道:“你便是杀刘武周和颜回风的姜言?”
不等对方回答,他哈哈大笑起来,穿透整个楼栋,顶上瓦片都有动静,一楼二楼刚起的一点声音全被盖住。案几的茶杯更是乱跳,水几乎要漫出来。
姜言伸手往案上一按,像是压住了风浪一样,一切平息。接着从茶壶中射出一道水柱,落在客位一个纹丝不动的茶杯中。
用手虚推,茶杯如同被人端起,平平的移到对面,他道:“田郡守,请喝茶!”
这大汉自是襄阳郡守田云霄,伸手接过茶杯,不顾茶水依旧滚烫,端起一饮而尽,说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姜少侠,你找我来,要问那向霸天和房见鼎,是不是我派去截杀你们飞马牧场的?”
“是!”
田云霄嘴角泛出一丝讽刺,道:“你从钱独关府上过来,按照他那性子,不是迫不及待对你们说了,还有何问?”
姜言不接话,仍旧是双目平静的看了过去,道:“我问你,那两个贼寇,是不是派来的?”
“当然是!”田云霄毫不犹豫,道:“除了我,谁还能指挥得动这帮桀骜之徒?”
饶是柳宗道早有准备,骤然听得,依旧止不住的火气上涌,勉强压了压,道:“田郡守,我飞马牧场一直中立,与阁下无冤无仇,为何……”
田云霄大手一挥,打断道:“区区一个商贾小户,说中立就能中立?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
寻常时节,还由得你们首鼠两端。眼下这等乱局,要么乖乖臣服,要么给我去死!
我不找你们,你们反给逆贼运送马匹,助长气焰?”
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声音渐高,道:“我不亲自动手,已经算是给你们机会,还胆敢威胁,活腻了吧!”
第38章 铁勒来人
田云霄张开两手,似要将信拍成粉碎,忽然停住,展开又仔细看了几眼,脸上露出几分赞赏,说道:“姜少侠这手字,清俊端秀,不让二王,真真是好。
我看了又看,还是舍不得毁损。不若你来我府中,做个文书,我便放过飞马牧场,如何?”
柳宗道本是一肚子火气,听此话语,也不免觉得荒谬,一时间忘了如何去说。
“哦?真有这般好?”一个白衣如雪,漂亮修长,年约三十的男子,缓步入内,说道:“你们中原人,就喜欢弄这些无用的技艺,消磨斗志。”
田云霄斜了他一眼,说道:“长叔谋,你们这等铁勒蛮子,成天只知道打打杀杀,不懂经营,难怪被突厥压在身下,喘不过气来。”
长叔谋脸色一沉,又无法反驳。毕竟对方说的是事实,且非但铁勒输给突厥,连他师父“飞鹰”曲傲,也曾经败在突厥“武尊”毕玄手下。
柳宗道仔细一瞧,后来之人眼睛微微发蓝,鼻梁挺直,果然不是中原之人,心中恍然记起姜言曾经说过的话,道:
“原来你是勾结了铁勒人,难怪那些贼寇会草原骑射之法!”
田云霄眉毛一挑,说道:“飞马牧场这等门户,能有这般见识,倒是不俗。”又看了一眼姜言,说道:“姜少侠曾经去过草原,此事也是你瞧出来的吧?”
长叔谋目光炯炯,看向正中间,说道:“你便是杀了毕玄弟子颜回风的姜言?我要向你挑战!”
倘若他胜过姜言,岂不是说曲傲的弟子要强于毕玄的弟子,也能扳回一城。
柳宗道见来的两人这气势,知道不好对付,自不敢让姜言一人应对,忙绕过案几,抢先一步出来,说道:“你这蛮子,先过我这一关再说。”
他紧走两步,握起拳头,使出九成力道打将出去,还留一分力气,以做防备。拳势也是凶猛,如若猛虎下山,飞扑而至。
长叔谋微仰着头,并不看向对方,只是同样抬起右拳,硬碰硬的迎了过去。
笔趣阁
两拳交接,柳宗道不过中人之姿,所学也属平常,怎会是曲傲精心培养出的传人的对手,当即胸口一闷,倒退几步。
长叔谋得势不饶人,又是一拳打去,直奔对手头顶,倘若打实,定能要了对手的命。
柳宗道一口气缓不过来,右胳膊又酸软不能动弹,正要抬起左手抵挡,忽然肩膀被人一抓一扯,落到后面安全位置。
姜言及时赶到,起手一掌,后发先至,正好迎着长叔谋的拳头,撞在一起。
两人均是晃了一晃,姜言随即稳住不动,长叔谋却不由自主的后退半步,显然是内功输了半筹。
田云霄站了起来,神色有些凝重,他与长叔谋的功力只在伯仲之间,岂不是说也会不如姜言?
长叔谋大笑一声,道:“好,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又起一拳,动用了曲傲“凝真九变”的本事,将全身的劲力融为一体,气势混一,似鹰击长空,纵横往来。
姜言抬手一招天山六阳掌,初时至阳至刚,与对方拳头一接触,又化成至阴至柔,将劲力尽数化解,跟着借助对方力气,脚下一动,绕回座位。
逍遥派的武功,没有这种效用,不过他从后世来,自然不会囿于所练武学牢笼,力求纯熟后,依照自己理解推陈出新。
那长叔谋的武功确实不在颜回风之下。而一旁的田云霄,手掌宽大,骨节嶙峋,显然外功练到了极致,看着也不好对付。
今日来,姜言并非单单是为了杀人,还要想办法解决飞马牧场的困境。田云霄的势力一日存在,那牧场的生意就一日不能往北发展。
可惜这两人联手,他也拿之不下,况且杀一田云霄,不定能够解决困境,遂道:“今日设宴于此,岂有不好好招待一番,便动手的道理?两位请!”
长叔谋尚未能试探出姜言武功的深浅,颇有不满,冷哼一声,自顾拖了张案桌在前,箕坐而对。
他将胳膊一伸,背着的两个怪异的盾牌落在手中,随手一合,放在案上。
柳宗道眼睛睁大,这件奇形兵器长有两尺,上阔下尖,盾绿像刃锋般锐利,金光闪闪,可攻可守,一看就是十分厉害。倘若对方刚才用来,他怕是早就重伤。
田云霄并不发声,便有侍从入内,铺上一层华美地毯,又小心抬了案桌过来,正对姜言位置。
他这才起身,缓步到了案前正坐,先开口道:“姜少侠,我方才的提议,你是怎么想的?”
姜言并不回答,微微偏头说道:“柳执事,贵客已来,请你出去吩咐酒楼,摆上宴席。”
柳宗道一怔,当即明白他的意思,有心拒绝,可看了长叔谋一眼,自觉留在这里也是累赘,面带惭愧而去。另外两人也不阻止。
不一会儿,老板亲自领人呈上酒菜,都是最为顶尖的用料与刀工;并有一队女子入内,抚琴、弄箫、翩翩起舞,一时楼内紧张气氛得到缓和。
这些女子面容清而不艳,衣着素而不丽,所舞亦是端秀明媚,全不是对面那等卖弄风情的货色可比,显然是经过一番精心调教,上得大雅之堂。
长叔谋撇撇嘴,说了句“无趣”。田云霄却是看得津津有味,显然酒楼老板颇懂他的心思,特意准备。
姜言自后世而来,什么样的场面没在网上见过?既能陶醉于搔首弄姿的俗,又欣赏得了绰约多姿的雅,品味介于眼前两人中间。
一曲终了,田云霄叫来老板,赏了一颗金豆子,说道:“你办事果然妥帖,难怪能将此楼做到城中第一。
今日一场大战难免,纵有损坏,一并算到我头上便是。”
老板心里苦笑,面上却满是感恩戴德,倍加小心伺候,不敢生出一点怠慢。
酒过三巡,长叔谋终究是按捺不住,跳出来说道:“饭也吃了,酒也喝了,开始吧。”拿起两块盾牌,装在小臂上。
田云霄伸手一摆,道:“这里是我的地盘,岂能由得你做主。”
他将案几拨弄到一旁,双腿一直,站了起来,双手化作鹰爪,往前一抓,手法极是狠辣,却也带着三分堂皇大气,口中叫道:
“姜少侠,请品鉴我这‘九阴神爪’威力如何!”
第39章 酒楼夜战
姜言骤然听得对方用的是九阴真经里头的武功,心中一喜,脸上却半点激动不见,运起天山六阳掌,迎了过去。
这一掌本是要做个试探,便存了七分阳,三分阴,刚中带柔。但那田云霄性子霸道,第一招便不肯让,两爪去势汹汹,点往对方掌心。
姜言眼见如此,不愿躲闪,自然也要换了手段。逍遥心法运转,一点也无窒碍,瞬间十层阳刚之力,充塞掌间,硬碰而去。
这一次对招,双方都算是有备而来,身躯一晃不晃,脚下也无移动,只是地板咯吱作响,瞬间裂开几条缝隙。
田云霄十根指头,都落在对方掌心,如同撞到了石壁上,指节稍弯,隐隐作痛。
他不禁有些吃惊,得了这门爪法秘籍时候,上面曾书“五指发劲,无坚不破,摧敌首脑,如穿腐土”。练成之后,果然如此,曾一爪抓碎过一方石磨。
这般威力,落到眼前少年手心,却是一点伤害也不成,足见对方武功之高。
当下他将所有轻视全都收起,真正是拿出全服心神应对,运指如狂风。
姜言同样感觉掌心有些疼,心知这人爪功了得,自己没有练过硬功,若是强行以硬碰硬,哪怕最后能够胜出,也难免受伤。
要是只有一个敌人,倒也无妨,可旁边还有长叔谋虎视眈眈,一旦露出破绽,以铁勒人狼子之性,定不会轻易放过这等机会。
等爪影汹汹,再度攻来,姜言立刻换了天山折梅手,不去硬对,翻转手掌,斜着往上一撩。
田云霄也跟着变招,屈肘往下一扣,指尖似有寒光。却见对方反手一旋,如微风轻拂兰叶,点向自己手腕。
姜言这一手十分巧妙,田云霄一时想不到办法招架,只得后退了两步避开,说道:“好招数!”尤其是姿态优美,毫无烟火气,更令人赞叹。
他只一停顿,脚往地板一跺,似乎整座楼都跟着晃动,接着又猛扑过去,半转身躯,双爪一前一后,都是一般的凌厉非常。
姜言伸手一托,架住右爪第一招,接着身子半侧,往后一仰,让过左爪第二招。
田云霄微微得势,不肯放松,脚下一错,左爪往回一掏,直挂对方脸颊。
那爪上带着劲风,先招法一步而至,姜言自不敢拿脸皮去试,右手轻甩,啪的一下,打在对方手腕。脚下又是一点,踩着八卦,让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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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云霄紧追而来,双爪连出,噗噗噗的十几下,招招带着呼啸之声,如同狂风刮动,带起一阵气流,连墙上挂着的灯都在四处摇晃。
火焰闪烁,房间里头光线一明一暗。转眼之间,两人交手了十几招,田云霄连续变了动作,掏爪、托爪、搂爪,招招都是凶猛迅捷,狠辣异常。
反观姜言,脚步动作,手上摇摆,似缓实急,更兼身形优雅,不紧不慢,似起舞一般,倍觉潇洒。
“你这武功真是了得,我从来没有见过。”田云霄真心赞叹道:
“那些一味追求优美的,做不到你这般自然与写意;追求威力的,又没有你这样力量与巧妙兼具。
若不是我得了这门神功,真还要差了许多,绝不是小门小户所有,是哪个大家传承?”
姜言心里一动,朗声道:“这是逍遥派的功夫。
郡守的武功亦不差,难怪你出生渤海田氏大族,却还要用别家的功夫。”
田云霄不以为意,大笑道:“武学之道,不可固步自封。这九阴神爪,确实是我所见招法极致,为何不能借鉴?”
姜言点点头,道:“有道理。不过可惜,空有招数,没有与之配套的内功心法,威力有些折扣,可不是我的对手。”
“是与不是,手上见高低,可不是你嘴上说就能胜。”田云霄更催十分力气,漫天都是他的爪影,呼呼呼的作响,将对方笼罩里头。
长叔谋在一旁看得脸色凝重,这两人非但是招数精奇,从那交手中的一声声脆响,以及不自觉散发的气劲来看,武功高明实不在自己之下。
倘若自己单独对上一人,就算手段尽出,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当下他随着两人的打斗,借助灯光晃动,暗暗调整方位,伺机而动。
姜言似有察觉,稍稍往后靠了靠,田云霄跟着追来,一脚踢开案几,爪子更为凶猛,落在墙上,便是一排排的指洞。
他又往柱子上一带,这支撑酒楼的柱子,十分坚硬,竟然也给他生生的抓掉极大一块。
姜言一边躲闪,一边还手,细细看去,见得对方手指瘦长嶙峋,却十分有力,指甲不长,但显玉色,反射的厅内火光,凶厉则矣,却也堂皇正大,直取敌人要害,不愧是一个“神”字。
到了这时,已试探了对方武功高低,姜言心里盘算要如何应对。想要以一敌二,着实有些困难,这个局面,可比当时在草原偶然撞见婠婠一行,来的还要凶险。
那时候只婠婠一个人和自己武功相当,其余三个,在这等高手相争的局面里头,根本插不上手,只会成为累赘。是以还未开始战斗,他就让柳宗道出去。
不过对方两人,虽然是个联盟的局面,但似乎并不和睦,多有矛盾,其中未尝没有利用的可能。
哪怕最后真个落败,大不了顶个“姜跑跑”的名头,也不至于无法逃脱。
姜言相通此节,立刻转换了招数,手上硬朗起来,双掌连拍,不拘六阳掌还是折梅手等,不是硬斗,但也还手不少,噼里啪啦的一阵暴雨梨花般的乱响。
两人越打越快,劲风也越演越烈。屋顶及四周挂着的灯不停摇摆,终于经受不住压力,随着二人的打斗,一盏一盏的熄灭。
借着对面青楼微光,还能看见两个人影在屋子里头窜动不休,从东到西,从西到东,一刻也不停歇。屋里案几茶盏,早就被二人打得支离破碎。
长叔谋瞪大眼睛,同时侧耳倾听,神色愈发的凝重,从打斗中传来的呼吸声,渐渐变粗,显然是动了全力。
但让他惊讶的是只听到田云霄一人的呼吸声,姜言的呼吸完全不能听闻,显然还是高出一筹。
念及于此,长叔谋知道不能再等,倘若对方收拾了田云霄,剩下自己一人,恐怕也很难应对。
游牧民族,逐水草而生,自然是更为实际,已然知道单对单必定敌不过对手,就不去追求什么胜得堂堂正正,有利可图,立马就能放弃立场。
虽然拿定了主意,可他按兵不动,一点掺和两人打斗的意思都不流露,甚至还主动往后退了一步,以为迷惑。
田云霄气喘如牛,也知道再斗下去,讨不到好处,便起了退走的心思。
他往前一撞,待得对方躲开,仍旧不停脚步,蹬住酒楼立柱,两步上得房顶,回身往后倒仰,爪指紧扣,笼罩而来。
这一招银河倒挂十分凶猛,姜言也不敢怠慢,往上做了举火烧天的招数,接住两爪。
只是长叔谋似乎看出了机会,猛然往前一扑,使出曲傲得意的招数,鹰击长空,朝他后背抓来。
一时局势十分凶险!
第40章 飞龙在天
眼前满是田云霄从天而降、笼罩周身的厉爪;耳听背后长叔谋带起风声呼啸、响若雷鸣的致命一击。
姜言头脑分外的清醒,念头飞转,在一个刹那间拿定主意,右手仍旧在上迎敌,手指轻轻摆动,在空中捏出各种花朵模样,似春日来临,百花齐放。
左手横着往后一劈,使出一招“履霜冰至”。这一招本应是左右两手一前一后、一快一慢的打出,刚柔并济,正反相成。
只是他眼下分不出另外一只手来配合,是以结合天山六阳掌之妙法,单掌兼具阴阳,强势里头是劲力极度内敛,打出似慢实快、似拙实巧的神效。
头顶攻击先到,一瞬间姜言和田云霄交手了三招,前两招都能拦截住,第三招却被对方抓中手背,一股灼烈的真气侵入,沿着小臂而上,整条胳膊都是一麻。
与此同时,长叔谋双手一爪一拳,已经到了敌人后背一尺的地方。他出手两次,每一次招都凶猛异常,要是打实,敌人不死也要重伤,在现下这等境况下,绝不让对方有逃生可能。
他眼见得姜言仓促间的掌法和之前完全不同,料想是出了绝招,调动爪子拦截而去,另外一手的拳头直直冲向敌人背心。
纵对方要逃,也绝躲不过这一击。似乎胜券在握,长叔谋脸上难以抑制的露出狞笑。
忽然对方掌法生出奇妙的变化,他尚且来不及感应,胸口一痛,像是被一块巨石撞上,咔嚓几声,肋骨断裂,五脏挪移。
等到劲气入体,更有一股麻痒,从内腑生出,叫人难以忍受,长叔谋控制不住,痛呼出声。
姜言的掌法中,夹杂了白虹掌力,曲直如意,且无声无息,在有心算无心,又距离极近的情况下,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这一招也十分凶险,倘若长叔谋有了防备,抢先以小臂上的盾牌拦截,亦或是放在胸口抵抗,再一拳打在他后背,那他就真要脚底抹油,狼狈逃窜。
终究是姜言利用招式精妙,出其不意,将局势扭转。
头顶田云霄出手三招,但总不是鸟类,无法久居空中,只得借助两人交手的力道,翻转身体,落在对方身后,欲要再次冲击。
可见得长叔谋的模样,有些惊疑不定,停在原地,一时不敢上前。
姜言借着这个间隙,运转内功,右胳膊酥麻得以缓解,立刻转过身来,双掌交错,先一步朝着对面两人扑去。
田云霄冷哼一声,抬手竖爪,强推过去,却不防备对方变了招数,一记刚猛无匹的“亢龙有悔”,直接撞来。
他顿时觉得自己右爪点在了铁板上,咔嚓声起,折了三根手指,剧痛难耐,又闷哼一声,往后退去。
姜言抬起右手,打向另一个敌人,用的仍旧是方才那招“履霜冰至”。
长叔谋一见此招,心中一怯,不敢硬接,举起左臂盾牌一迎。
咚的一声大响,如敲锣鼓。姜言这一招是实实在在的降龙十八掌,刚猛的掌力,打得对方后退两步。
他趁着眼下只一人对阵,立刻乘胜追击,双掌连环拍动,打得长叔谋用盾牌狼狈遮掩,轰隆之声传遍整个房间,连街上也听得分明,除此之外,再无声响。
田云霄缓过神来,伸出右手往左手一捏,咔咔几下,暂且复原,脚下一蹬,举爪又飞扑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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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言腾出一只手迎上。此刻他得了对方启发,不在纠结出招必要有自己的理解,全以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催动天山六阳掌。
这一路掌法的另一种威力,便显露出来,气随意转,不论对手以如何狠辣的爪法攻来,均能迅速化解,且挡架之中,还隐隐蓄有坚实浑厚的反击之力和招数。
若是田云霄状态完好,或是将九阴神爪练到纯熟,出招由心,也自不输对方多少,可惜他内功本就不如人,又折了一手,力有不逮。
当下只得收敛手段,与长叔谋配合,先求自保,预备将对方的攻势缓和下来,再图反击。
姜言纵然厉害,可对面两人也只是和他差了一线,便是单对单的遇上,也不能很快击杀,何况他们一旦不求伤敌,那一时半会,是绝没有办法突破。
耳听得门外与楼下整齐划一的呼吸声,便知都是训练有素的强劲武士,拖得时间长了,自己也不定能讨得好,当下起了离去的心思。
田云霄紧守灵台,一意防守之后,倒给他发现了点意外的东西。对方若用同样的招数打来,右手劲力,反倒是不如左手。
就算姜言以招式精妙,刚柔变化有意掩盖,双掌来回之下,也逃不过细心探查。
他转念一想,便已明白,方才在空中的一招,伤了对方右胳膊。
田云霄心中大喜,刚要开口点破,却见长叔谋趁着他接下了大半压力,竟调转身形,往窗边飞窜而下,打算逃走。
实则是他们以二打一,在偷袭之下,反被对方扭转局势,伤了两人。眼见己方两人被压得无法翻身,心中不免起了胆怯;又因本性难移,不肯信任同伴,自然不敢再多停留。
“竖子不足与谋!”田云霄大怒,当机立断,猛攻出两招,往后一退,出了房门,立刻就有六杆长枪竖在门口,枪尖在对楼灯光映衬下,闪着寒芒。
姜言刚要追来,耳听得弩箭声起,脚下急点,倒退而回,果然数点寒星擦身而过,夺夺几声,钉入墙面木柱。
他同样穿窗而过,飞身往下,低头却见那长叔谋正在街面,仰头而望。
姜言心中一动,运转功力,下坠更急,居高临下一记“飞龙在天”,势若惊雷,恍惚间有龙吟之声。
长叔谋心神为之所夺,动弹不得,仓促间只得以手臂金盾迎敌。
神掌轰然落下,金盾四分五裂。姜言倾尽全力的一招,将对方抵抗击破,落在长叔谋那张惊骇莫名的脸上,将其整个头颅打得破碎。
“降龙十八掌?”
姜言一击得手,便要离开,耳听得一声呼喊,转头却是对面青楼上看热闹的钱独关所发。
眼下倒顾不得,他赶在郡城守卫和铁勒武士合围之前,越过人群,几步落入巷中,杳然而去。
第41章 城南城北
姜言脱身之后,在约定地方,找到在外等候的柳宗道,写了一封信,打发对方先回去飞马牧场,自己留在此地养伤。
今天这一场战斗,除却杀了长叔谋外,还有两个意外之喜,竟一次找到了两条可能与《九阴真经》下落有关的线索。
虽然田云霄透露的话语,似乎之得到一本九阴神爪的秘籍,可保不齐对方有所隐瞒。
至于钱独关,能够认出“飞龙在天”这一招,显然是得到了降龙十八掌的总纲,就算再多得九阴真经里面的某一篇,也很合理。
姜言静静的在此地待了一夜一天,将右胳膊的伤养好大半,就不多等,又入得城中,直奔田云霄府上而去。
襄阳城内本有郡守府邸,只是田云霄嫌弃过于老旧,兼之过小,不够气派,是以在城北另寻了一处位置,起了一座庭院,九曲九折,十分奢华。
因周遭本有贫民,日子艰难,这位田大爷心地善良,见不得穷人,将之尽数驱离。是以一入夜,此地除了田府,全无声响,连打更的都无,一片寂静。
姜言登高看了几眼,府中隐隐约约,错落有致,显然有高人布置。
他绕着院墙行了一圈,将功力运转到了最大,耳边尽是平稳的呼吸之声,一刻不停,当是墙后每一处地方,皆有人在值守。
姜言寻不到破绽,便点起灯笼,挂在田府外面最高的一棵树上,候了许久,也不见人来,只得离开。
第二日太阳高挂,他依旧去了家香楼,街面人流如织,前天夜里发生的那一幕,似乎梦境一般。
那掌柜的见他,还愣了一愣,这次不敢阻拦,慌忙道:“那最大的雅间刚才修补完成,眼下正在散去味道,其余两个房间较小,要委屈姜公子了。”
“这次不宴客,二楼就行。”姜言摆摆手,掏出两锭金子丢了过去,道:“这是前天的酒钱与损坏物件的赔偿,你且收着。”
掌柜接在手里,不敢拒绝,先请他上了二楼。
此刻离着饭点还有会功夫,楼内就已然坐得七七八八,声音略有嘈杂。不过那靠街窗正中的那张大桌,已经约定俗成,非一定名望不可入座。
掌柜请他坐于此位,干果酒水立即送到,等他无有吩咐,才告了个罪,自去后面向老板禀报。
楼里纵然有人不识得姜言身份,也很快被朋友告知详情。
长叔谋白衣金盾,在草原时就名声在外,与颜回风并称“草原双狼”。
自听师父“飞鹰”曲傲命令,来中原帮助师弟“青蛟”任少名建立铁骑会,斗争无数次,无一败绩。中原武林年轻一辈中,似无一人可相提并论。
至于田云霄,虽然众人不喜他霸道,但从来襄阳上任,毫不掩饰自己武功,连地头蛇“双刀”钱独关,都要避其锋芒。
这两人联手,竟然被杀一伤一,眼下姜言更是大摇大摆的入城,似无丝毫影响,也难怪那掌柜畏惧得前倨后恭。
“那岂不是说,草原最杰出的两个青年,都被姜公子击杀?”不少年轻人听得双眼冒光,便要过来结交,却又被家中长辈拦住。
姜言武功高明,又不是本地人,自然不用怕田云霄,可他们这些在当地过活的,可不敢得罪郡守。
过得一会,那老板匆匆赶来,也知趣不提退回金子的事,只陪着说了几句话,就听得楼梯口传来一阵大笑。
钱独关在笑声中上得二楼,老远就拱手道:“那夜姜公子大发神威,将长叔谋击毙一幕,至今想来,仍叫人震撼。
本以为你已回了飞马牧场,还觉遗憾,却偶听手下说见着你来了此楼,赶忙过来拜见。
我已在府中备下酒宴,却不知姜公子是否有闲暇,赏光一行?”
姜言点点头道:“正好我也有事要请教钱帮主,那就却之不恭了。”
他朝着酒楼老板说声“叨扰”,坐上钱独关精心准备好的马车,随着对方,不一会到得位于城南的钱府。
姜言二次过来,有心留意了一下,跟田云霄的府邸截然不同,此地人声鼎沸,叫卖呼喝之声不绝于耳,极具生活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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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街面上尽是些低矮的房子,陈旧不堪,叫卖的也多是一些馒头、面、馄饨类的果腹食物,以及油、菜之类的生活必需品。
来往之人多乞丐,其余则衣衫褴褛或补丁满身,眼中毫无光彩,都眼巴巴的望着钱府外边一个庙宇似的小房间。
钱独关见姜言似乎很有兴趣,也不奇怪,当今天下,青少罕有不关心朝政者,特别是读过几天书的,哪怕连饭都吃不上,也是如此。
他脸上现出一丝悲悯,道:“这些人大都是城北田某人宅院处的百姓,被他霸占了地方,又驱赶开来,无以为生。
我身为本地之人,自然要尽一份力,便造了这样一个街市安置。可惜本事低微,地位不高,还有大半救助不能,沦为乞丐。
未免他们无有着落,饿死街头,便在那里设了粥堂,三日施舍一次粥,才能勉强吊住他们的命。”
说罢,他转头吩咐随从,道:“今日是‘舍粥节’吧?你通知府中,早些放粥。
嗯,贵客临门,记得多放两袋米,稠一些,叫他们吃个好!”
他朝姜言笑笑,见后者面无表情,不赞不喜,心下生出一点鄙夷,脸上仍旧挂笑,请对方入内。
钱宅纵然不比田府广大,但也极奢华,待姜言洗手入厅,一切已准备妥当,美酒佳肴随之而来,络绎不绝,尝一口便撤走。
和田云霄饮食之间不喜说话不同,钱独关颇多言辞。这次倒不聊什么天南海北,只将襄阳一地厉害人物细数,其中官府势力,说得尤为明白。
酒足饭饱,又道:“我在这府中建了一高台,值此时节,凉风习习,不若移步该处,喝茶赏景如何?”
姜言自然无不可,一同前往后院,这一处高达八丈的高楼,确实不多见。底下两层方台,上头建有一古色古香的亭子,略显不伦不类。
扫过周遭,一面可俯瞰街市,一面却是后院。他不经意的打量一番,后院树木繁多,楼宇掩映,不觉阴沉。
且楼栋之间,错落不一,走道连廊刻意绕得弯曲,连他这等不擅建筑的看了,都觉难受,换做鲁妙子来,绝对要破口大骂。
正在这时,街外传来一阵喧闹,姜言瞧了过去,原来是钱家下人见老爷吃饱喝足,便开始施粥。
现场无人组织,自然是混乱一片。施粥之人也不管,但有碗能伸到前头,都给一勺。
于是略壮者能争先,弱者倒地哀嚎,倒是无有老幼。
钱独关在上头看得直摇头,叹道:“次次皆是如此,有这抢食的力气,为何不肯外去做工?
无论山间采石,江边拉纤,总是一副营生,何至于在此乞讨,皆不努力之故也!”
姜言本就觉着不对劲,忽听此言,恍然大悟,此情此景,岂不正是后世天竺,豪富者筑高楼于贫者所居之地?
对楼下望,以高看低,食则香,衣则美,忧换喜,悲转欢。
而眼下值此城中,一田一钱,北贵而南富,小民岂是东西?
第42章 高台上下
钱独关端着酒杯悠然自得了一阵,见姜言面无表情,沉默不语,自己先忍不住,说道:“姜公子说有事相询,不知要有什么要吩咐钱某的?”
姜言也不拐弯抹角,径直道:“那夜在家香楼外,钱帮主似乎认出了我使出的武功,不知是从哪里得知?”
钱独关见他承认,眼睛微闪,语气含糊道:“我曾无意得到过一本书,上面记录了江湖上一些厉害的武功,其中就有这‘降龙十八掌’的描述,说是刚猛十足,为天下第一。
我见着你那一招,从天而降,迅捷矫健,而又力量十足,似乎与书中描述一致,这才脱口而出,竟不意真个猜中。”
姜言自然不信,这金派小说中的一切武功,全都是几年前那一场遍及天下的流星雨带来的,连他都搞不清其中缘由,也不清楚到底来了多少本秘籍。
眼下他手上那张皮纸,里头只记录了曾经见过的易筋经一本,降龙十八掌三招,别无其他提示,对方一个本世界土著,怎么个从另一本书里面看到?
“从天而降的掌法,最出名的一招应该是‘万佛朝宗’,怎么会联想到降龙十八掌上?”姜言毫不犹豫的戳穿他的谎言,转身说道:
“钱帮主何必遮掩,我又不贪图你这门武功,只求个消息。”
钱独关目光闪烁,哈哈笑了几声,道:“也罢,若我不肯说,倒是显得不够朋友。
我确实得了一本残缺的秘籍,里头记录有五招掌法,以及其他十三招的讲解。那夜见你使出一招‘飞龙在天’,才认得出来。”
他将对方使出的武功招数都明说了出来,先露了一个底,以示诚意。
姜言随意的扫了对方一眼,赖以成名的双刀都未曾带,显然是另有其他武功做依仗,怎可能只学了五招?
他也不点破,又问道:“除却降龙秘籍,可有其他文书?”
钱独关想也不想,当即答道:“没有。我就得了这本秘籍,并无其余东西。”
他前面说话拖延,现下答得太快,姜言便知他言不由衷,叹了口气,说道:“我愿用手头三招,换些消息。”
“真个没有其他东西。”钱独关眼睛一亮,却仍旧摇头道:“姜公子若愿意出让手上的降龙秘籍,我可付出百金做谢。甚至不追讨买马的订金,再付清后面的款项,马也不用送来。”
姜言面色微沉,说道:“飞马牧场为做这笔生意,死伤几十人,怎可半途而废,马是一定会送来的。
至于金银,我孑然一身,又不喜大宅大院,不蓄养妻妾,要那么多钱作甚?”
他有杨公宝藏的位置和机关总图,随时可以去取,里面宝物之多,可让他立刻变得富可敌国,钱独关所能给的,不过是“三瓜两枣”而已。
两人都对对方的敷衍不甚满意,场面一时陷入僵局。钱独关心中有火,招来随从吩咐几句,不一会底下街面喧哗声更重,原来是那施粥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见得那些个乞丐哭天抢地、苦苦哀求,钱独关心里好受许多,又语气轻柔道:“姜公子,你不妨开出条件,要如何才肯将你手上的那几残招交出来?”
姜言道:“我只要你说得其他文书中的一点线索,不涉及任何具体武功内容,若肯便成交;不肯便罢。”
钱独关冷哼一声,道:“姜公子未免也太不识抬举,你在襄阳得罪了姓田的,又要和姓钱的翻脸么?”
“姓田如何,姓钱又如何?终究我是一人,要走要留,你还拦得住不成?”姜言不屑道:“钱帮主不要以为你练就神功,就有依仗,不妨出手试试!”
“是你以为胜过田某和长叔谋,便觉天下无敌?还是仗着身后那真真假假的宁道奇的关系?”钱独关语带嘲弄道:
“那长叔谋非中原之人,有奶便是娘,和谁都勾勾搭搭,怎会与田某一条心拼命?
至于你与宁道奇有没有关系,关系如何,我或许不清楚,不过你绝对不会是他徒弟。”
他脸上带着得意,将对方“依仗”一条条的都撕扯开来,末了还补充一句道:“况且姜公子真是一人?怕是不想飞马牧场在荆襄一带做生意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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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言叹了口气,若不是忌惮后面这点,也不会跟对方虚与委蛇,不过对方拿来威胁,那便是不得不动手了。他将手中杯子轻轻一抛,落在案上。
钱独关虽不觉得对方真有以一敌二,胜过田云霄和长叔谋的本事,可也不敢小看对方,当即暗运劲力,凝神静气以待。
这时高台下忽然传来轻柔的脚步声,两人往下一看,是一个容貌娇俏的女子。
红色纱裙裹住玲珑有致的身躯,胸前一点白腻在阳光下亮得耀眼,往下束出一袭纤腰,扭动之间,裙摆飘飘,若隐若现,不露半点东西,却又引人遐想。
姜言对其容貌倒是不甚在意,但这女子之媚,超过他见过的任何一位,多看一眼,那若有若无的熟悉感扑面而来,似与婠婠身上的气息同源,但又明显更是邪荡。
钱独关见他这幅模样,本是有些生气,忽然又想到什么,脸上转了笑容,道:“买卖不成仁义在,既然姜兄不愿,我也不强求,免得伤了双方和气。来来来,入座!”
他招呼姜言入座,又朝下面喊道:“清儿,快快上来,我为你介绍你心心念念想要见面的姜言少侠,你肯定喜欢得不得了。”
姜言心中一动,便知自己猜测的果然不错,这女子当是婠婠的师妹,阴癸派白清儿,精通姹女大法,难怪行走之间,是风情万种。
白清儿娇声应答,不一会上得亭中,见着姜言,眼睛一亮,媚声道:“老爷平素高傲,极少夸人,却对姜少侠赞叹不已,是以清儿才得知少侠事迹,有了好奇。
今日一见,不说孤身一人,做下搅动塞外这等惊天动地的大事,就算是这容貌仪表,也是天上仙人下凡一般,叫人心折。”
这一番话从她嘴里说出,配合双目连闪,想看又不敢看来,面带胭脂色的崇拜模样,若寻常男子见了,怕不是早就沦陷。
钱独关心中对着小妾的懂事十分满意,哈哈大笑,道:“那清儿你还不好好替姜公子斟酒,敬他一杯?”
白清儿扭动腰肢,跪坐过来,提起酒壶将酒杯倒满,双手捧杯,低头高举,衣襟更敞,露出微圆,润如鸡子。
姜言不接也不看她,只向对面道:“钱帮主这是何意?”
钱独关一怔,放下酒杯,道:“既然姜公子快人快语,我也不绕弯子。只要你肯将手中秘籍交出,前番条件依然有效,更可将眼前女子,赠送与你,如何?”
第43章 高台开战
白清儿似想不到钱独关会如此行事一般,先是一怔,露出三分哀怨,又朝着姜言看了一眼,脸蛋透红,继而绽放笑容,欣喜神情如同从心底生出,令人不由心动。
她轻咬嘴唇,眼睛里头滴出水来,手上酒杯更往前递,几乎要送到对方的口中。
姜言冲着她笑了笑,她暗自欣喜,更往前低俯了一些,露出平原上突起的两座山峰,煞是叫人沉迷。
“郎君请……”白清儿正要开口劝酒,忽然心神急切跳动,警兆大起,本能的松开酒杯,往后仰头弯腰,果然一只手掌带着劲风,擦着额头过去。
她连忙双手撑地,往后一退,接着不顾暴露裙底风光,抬脚往上一踢,阻止对方追击。瞬间退出一丈远,若不是有所防备,且反应迅速,恐怕头颅都已破碎。
白清儿神情变得极为难看,抬起头来,对面姜言仍旧坐在原地,手里捏着酒杯,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似乎刚才并不是他,打出的那一掌。
她站起身来,尚还未说话。钱独关先跳了起来,怒气勃发,大声道:“姜言,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突然对我妾室出手?”
姜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手将酒杯置于案几上,左手又倒一杯,右手伸出,一指白清儿,道:“钱帮主是否该给我个解释?”
即便钱独关日常都以商人自居,但他毕竟武功高明,且江湖经验十分丰富,怎会看不出白清儿媚态的诡异之处?
甚至他都能隐约猜出对方的来历。只是对方背后的势力他惹不起。再说这等事情他也不算吃亏,所以和阴癸派一直保持一种默契。
这次说要把白清儿送出,除却真是对姜言手上秘籍残本动心,实则也是一种试探。
不过就算被对方看了出来。钱独关自然也不会承认,当即冷哼一声,辩驳道:“我要给你什么解释?汉水帮也是江湖大派,我妻妾学点防身的武功又怎么了?”
“她这只是一点防身的武功?”姜言冷笑一声,屈指一弹,案几上的酒壶飞速射出,直奔白清儿而去。
白清儿脸上挂满寒霜,挥手将酒壶扫到一边,摆手止住钱独关的话语,说道:”姓姜的,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我身份来的?”
姜言站起身来,道:“我在塞外与贵派婠婠交手一事,我想姑娘不会不知道吧?你们阴癸派身上这股子浪劲,便是轮回个二三十次,都无法抹去。”
白清儿脸色一沉,本以为对方不过是个江湖新嫩,却不想这么机警。回头看那钱独关眼中不停闪烁,开口道:“夫君,眼下既然撕破了脸。绝不可放虎归山。”
钱独关缓缓点点头,无论之前双方是做的什么打算,都不打紧,眼前最重要的事,就是联手把姜言诛杀,免得遗祸无穷。
姜言却不说话,却是选择先下手为强,脚下一动,往白清儿飞快扑去,抬手便是一记天山六阳掌,劲气凛冽,吹得对方衣裙乱飞。
白清儿也不后退,反而挺起胸膛,将本钱展露无疑,又抬起手来,露出一截粉臂,一招迎去。
两掌一交,姜言往前的势头被阻了一阻,停在原地,但白清儿后退好几步,胸口一阵发闷。
她神色大变,这一番试探,感应对方武功较她厉害许多,自己一人应对,恐怕半个时辰也支撑不到。难怪婠婠提醒自己,若遇见此人,不要招惹或是赶紧离开。
好在对方只一人在此,她还有同伴在侧帮忙,钱独关的武功不在她之下,两人联手,还是有些把握胜过。
姜言出了一招,自然不会收手,第二招立马打出,直取对方胸口。
以他看来白清儿的武功,比之田云霄和长叔谋都不会差,再加上旁边一个虎视眈眈的钱独关,立马又面临一个以一敌二的局面。
有了上次的经验,姜言自然是要先施辣手,又打出一招阳春白雪,就算一下杀不死白清儿,也要将之重伤,否则两人联合,可就有些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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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清儿不料他说打便打,立刻陷入被动,不得不又对了一掌,这次防备不够,瞬间喉头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落在胸前与衣襟上,更显妖艳。
钱独关反应过来,怒吼一声,急切赶来,双掌向前平推,一招“震惊百里”,威力极大。
姜言毫不躲避,同样催动逍遥心法,双掌对去,一声大响,劲气激荡,吹得两人衣衫翻飞。
伴随脚底咔嚓几声地砖破碎的声音,钱独关往后连退几步,才将对方攻来的力量卸掉,又连忙左掌使出圆劲,右掌用起直势,往前打来。
这一招“见龙在田”,纯是防御,是他为防敌人来攻,提前用来,敌来则挡,敌不至则消于无形。
姜言并没有乘胜追击,反倒往边上一闪,继续攻向白清儿,只三两招,杀得对方左躲右闪,无力抵抗。
尽管如此狼狈,白清儿躲闪之际,脸上依旧带着哀怨不甘神色,嘴里微微呻吟,加之跳动之间,全不顾遮掩,一时玉兔跳动,玉臂横呈,另有一番诱惑。
面对阴癸派的魅功,姜言心如止水,手上绝不留情,瞅准机会,伸手一扫,天山折梅手点在对方左腕,白清儿几无发施力。
“来人!”钱独关大喝一声,叫了援兵,自己也再不敢留力,猛冲一步,呼的一声,左掌前探,右掌倏地从左掌底下穿了出去,一招“或跃在渊”,直击敌人小腹。
姜言已将白清儿击伤,便立于不败之地,自不会怕,再出一招天山六阳掌,硬碰过去,这次钱独关没有再退,咬牙顶上。
他左臂酸软,气血一阵翻腾,一旁白清儿深知唇亡齿寒的道理,连忙过来相助。
她虽然也是祝玉妍的弟子,但并非未来传人,无有大功,学不得天魔功,只得了一门姹女大法,尚且差点火候,不能收敛媚态,较之婠婠自然是大有不如。
两人联手,都落在下风。钱独关暗暗心惊,拿定主意,今日绝不能让姜言逃走,否则对方报复起来,一旦无有白清儿这等高手在侧,自己入和抵挡。
当下更为拼命,还开口道:“清儿,这人也是你派大敌,我们只要拖延一刻,府中高手自会过来相助。”
他说话间,楼底已被汉水帮众团团围住,更有弓箭手已经张弓待射。一人大声道:“帮主,兄弟们已准备妥当!”
第44章 最终得手
钱独关一喜,任凭对方多厉害,面对百多张硬弓齐射,恐怕也招架不住。
他养尊处优多时,虽然武功高明,可为襄阳城内前三,但一直习惯用帮派势力解决问题,十多年来,无有一次出手,即便勤练武功,可少了实战。
眼下来了后援,心里松了口气,本就不指望凭借单打独斗胜过对方,现在更是将大半心神都放在计较着如何利用帮众,杀死敌人上,不免招数上变得保守。
降龙十八掌乃是至刚至猛的绝学,一旦心中有了犹豫,自然是威力打了折扣。
幸亏这是金派武学,或许力量层级不如大唐世界,但招数精妙尤要胜出三分,才让他能够维持状态。
姜言本见无法立刻收拾对方,准备寻个机会离开。但便察觉到了钱独关这个变化,心念转动,也并不强攻,反而随着对方收缩,出招攻击强度也跟着有所下降,维持一个动态平衡。
白清儿身处魔门,弱肉强食,从小处在危机中,脑子里头的一根弦从未放松,是以前番才能躲得一命,眼下同样感应到了局势变化。
她略一算计,顿时明了,敌人定是在欲擒故纵。有心提醒,可心思转动,想到钱独关的性情,便住口不言,只是暗做打算。
果不其然,数招之后,钱独关寻到了一个空隙,猛然往前一步,左掌拍出,一招“突如其来”,逼得姜言微微后仰,手上停顿。
他心中一喜,并不顺势往前追,而是要往后一退,让出一个身位,叫白清儿一人顶在前头,如此既能逃脱,也顺带让敌人收拾了这个阴癸派卧底。
岂料他这一动,另外两人也在瞬间跟着变化。白清儿身法可比他好得多,虽慢了他一线,可后发先行,反而到了快他半步,似乎先一步离开。
姜言更是早有准备,等钱独关一动,并不跟上,右手一招,那案几上的一杯就是半数落在手中,追着白清儿去,左手,左手轻飘飘的一掌打出,毫不带烟火气。
钱独关放下心来,往边上横切两步,就要翻身跳下,忽然感觉一阵劲风从亭外袭来,连忙举掌相迎,虽迅速化解,却也被阻了去路,仍旧留在台上。
“糟糕!”这一招大出他意料,一时未能防备,进退失据,有些手忙脚乱。
高手相争,只在一线,何况他武功又差对方一些,只觉背上一凉,全身力气消失,踉跄两步,倚住栏杆,双眼渐渐模糊。
姜言以有心算无心,利用白虹掌力,曲线打了钱独关一掌,从而获得一丝机会,了结对方
阴癸派虽然与鲁妙子有深仇大恨,可今日叫钱独关逃走,飞马牧场却是会难受许多,或落下眼前麻烦,轻重缓急还是得分的。
杀钱独关也没耽搁什么,脚下自不会停歇,仍旧去追另一个敌人。
白清儿一旦决定逃走,就全不关心身后如何,一意奔逃。她几步跨到临街的一面高台,便要下落。
姜言紧追两步,左后劈空一掌,带起风声轻啸;右手一抖,数十颗冰晶,如雨一样,同时奔向对方后背。
白清儿不知钱独关已经殒命,心底暗骂姜言为何要苦苦相逼。她心底明白,若是一停,再难有逃走机会,无论敌我都会对她有所防备。
他一咬牙,也不翻身防御,硬挺这背接了这掌和生死符,闷哼一声,从高台上一跃七八丈远,落在树梢,趁着底下兵卒不敢射箭,飞快的窜逃出去。
姜言冲来一掌打碎栏杆,碎片纷落,引得下方混乱,同样飞身而下,紧追白清儿。
这时钱独关才往后一仰,倒栽摔落,底下一片慌乱。
……
白清儿轻车熟路,飞奔一阵,出得钱宅大院,落在街市,又夺路狂奔,同时不忘将姹女大法运转到极致,以抵抗体内传来的一阵酥麻痒痛。
出了这一片街市,往外便少人烟,她挣扎着落到一处破院子,再也坚持不住,脏腑如万蚁啃噬,难以忍受,功力一散,摔倒在地,情不自禁惨叫出声。
她这才知道,一向刚硬的旦梅,为何说起这一门暗器,脸上会带着那样都惊恐,果然是残忍无比的酷刑,恐怕谁中了,也忍受不住。
姜言跟着落在院中,见着白清儿痛痒得在草地上扭来扭去,白色衣裙上蹭得一块块的土灰草绿。
等了一会,他才缓步过去,连发几掌,排在其身上。
白清儿先是一阵颤抖,接着才缓过劲来,仰躺在地,双眼失去焦距,额头上满是汗水,头发凌乱,衣衫大开,裸露不少肌肤。
“这生死符的滋味如何?”姜言居高临下道:“我用特殊手法暂时止住,予你一刻钟的时间恢复,起来听我吩咐。”
白清儿眼睛里满是惧怕,这暗器初始只是伤口泛痒,可奔走片刻,这种奇痒剧痛入了五脏六腑,无有任何办法止歇,实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尝过这等滋味,眼下是一点反抗的心思都不敢有,老老实实的挣扎爬起,盘坐恢复,不到半刻钟,便站起来,连收拾衣衫也不顾,脸上带着谄笑,道:“公子有何吩咐,奴婢一定照办。”
姜言道:“跟了钱独关应当有些时候,可知他将重要事物,藏在何处?”
“应该就在书房!”白清儿不敢有丝毫迟疑,见对方看来,接着解释道:
“我虽只是他娶的小妾,寻常不住府中,但依照我对他性子的了解,此人看似宽宏,实则心胸狭隘,惯于猜忌。
连他原配都因受不了怀疑,生出矛盾,悬梁自尽。是以他从不肯将任何贵重之物放在卧室,连金银都没有,何况一些贵重东西。
他另外细化装文雅,一副儒生打扮,实则粗鄙不看,却不自认。书房里头精美的文房四宝,价值不菲,更卖了好些古籍,放置其中。”
姜言点点头,道:“如此你先收拾一番,即可出发钱宅,我要趁着钱独关丧命后的乱局,找一些东西。”
白清儿这才知道钱独关已经死了,心里更加恐惧,忙不迭的整理好衣衫,领着绕路回了钱宅。
此刻宅中乱成一团,姜言曾在高台上打量过这院子布置,轻松寻了个无人看守的位置,到了里面,又叫白清儿指路,到了书房当中。
里面确实有许多精品书画笔墨,只是过于堆砌,很是俗气。其中藏宝处当然也有机关,不过难不倒“天下第一巧匠”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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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言很快在书架上找到控制机关,略一转动,出来一个三尺见方的空间,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降龙十八掌里头有十二掌在里头,夹在地契之间。
如此轻易找到所需之物,叫他松了口气,揣入怀中,便要处置白清儿,忽然一股怪异的感应袭来,他当机立断,冲出书房,迅速离开。
白清儿尚不明白,就见着婠婠领着本派几个前辈,落了下来。
第45章 阴癸来人
“算你跑得快!”婠婠远远望着姜言背影,知道追之不及,轻咬银牙,恨恨不平。
她一听得姜言出现在襄阳城,便立刻禀告师父祝玉妍,请了两位极厉害的长老一起,匆忙赶来。
方才又得白清儿暗暗留信,便追踪到此。为防打草惊蛇,连这位同门师妹的生死都顾不得,预备要先埋伏一手。
可惜姜言太是机警,一旦发现动静,毫不犹豫,立刻动身离开,连杀人灭口不顾,叫她一场算计落了空。
边上落下一位高瘦颀长、作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笑道:“婠儿何必恼怒,莫非是看上了这小子?
他年纪不大,看着就是个雏儿,定没有师叔经验丰富,能让你快活。你这般念念不忘,可真叫师叔嫉妒。”
此人脸白无须,容貌英俊,充满成熟男人的魅力,双目开合间如有电闪,负手傲立,倒有种孤芳自赏、卓尔不群的意味。
只是一开口,便与同门师侄说些淫邪之言,很是让人意料不到。不过周遭几人脸色并无变化,显然已经习惯。
婠婠脸色重归平静,淡淡的道:“边师叔又来说笑,这人武功诡异,似能与天魔大法相克。在与慈航静斋传人对决之前,我须保持身心无瑕,怎可留下破绽?”
这人自然就是阴癸派的元老,“魔隐”边不负,他听出对方言外之意,笑道:“做师叔的自然不会糊涂到战前搅乱我派大事。
不过可要说好,等你和静斋那小尼姑分出胜负,你的纯阴之身可要交给师叔,不能便宜了外人。”
婠婠收回目光,并不搭理,而是迎向另外一边,无奈道:“闻师叔,害你这次空跑了一趟。”
这边三人先后落下,一女两男。女子身材特别高挑,一头乌黑闪亮的长发垂在背后,长可及腰,年纪看来不过二十五岁,容貌也不差婠婠多少。
肤色胜雪,黛眉凝翠,桃腮寒春;翦水双瞳中更是荡漾无限的情意,顾盼间勾魂摄魄,百媚千娇,诱人之极。
这女子咯咯一笑,娇声道:“能在婠儿你们几个夹击下逃走,又能以一敌二,当众杀死曲傲徒弟的人,哪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只是可惜,传闻他潇洒俊逸,不让嵇康、潘安,还要胜过当年鲁妙子、宋缺,可惜无缘得见,一亲芳泽。
又不能追上飞马牧场去,否则宁道奇发起火来,我闻采婷这小身板,可经不起蹂躏。”
里头的白清儿听得他们在外谈论,却无一人入内查看,眼中恨意一闪而逝,又轻轻拉扯整理过的衣裙,使之又显凌乱,才走了出来,道:“清儿见过闻师叔、边师叔和婠师姐。”
至于闻采婷身后那两个男子,不过是姘头罢了,看着颇有威势,地位并不如何高,不值得她行礼。
边不负见她一副略显惶恐,似受摧残的模样,别有风情,眼睛一亮,快步过去,搂在怀中,道:
“清儿这是怎么了?莫非那小子也是同道中人,对你做了什么?”
在场几人神情暧昧,似笑非笑;只婠婠一人,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半是探究。
白清儿倒是不敢说谎,否则影响了派中对敌人的判断,祝玉妍的手段她的知道的,忙解释道:“他对我用了‘生死符’,就是旦梅长老说过的那种暗器。”
她将刚才被抓过程,一五一十的说了个遍,毫不隐瞒,说起中了暗器感受,脸上还带着一丝恐惧。
这下闻采婷和边不负都收起了笑容,前者道:
“先杀长叔谋,后杀钱独关,都是以一敌二,虽然用了点计谋,但这两人的武功一点不弱,只是一个疏忽就丧了命,可见这姓姜的小子,武功确实很高,恐怕不输我们。”
婠婠心中叹了口气,她早就说过,敌人不特武功高,战斗经验丰富,心机也不差,为保险起见,是以才叫两位师叔出面。
可这两人以为她是小题大做,虽受了祝玉妍调遣,依然不当回事,磨磨蹭蹭,各有心思。眼下走了敌人,偌大江湖,想要再追,可不容易。
她从前都是随着师父在伊洛平原一处荒村中隐居,直到两年前武功有成,才回归阴癸派,这些个长老碍于祝玉妍的威严,不得不给她几分面子,离她能够指挥调动,还差很远。
婠婠止住心思,转头问道:“清儿师妹,这生死符厉害非常,一旦中招,若我解救,痛痒一日盛过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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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内功高出一截,才能自行压制,缓缓化解。你功力不够,就让师姐用师父研究出来的解法,替你疗伤。”
以阴癸派的作风,为杀一大敌,不那么重要的人物,自然可以舍弃。不过到了眼下,敌人既去,那就没必要做无谓的牺牲。
白清儿如释重负,开口称谢,便要过来请她医治。边不负却搂着她,道:“此事不急,先说说那小子趁着钱宅大乱,又返回来找什么东西?”
闻采婷同样好奇看来,她察觉又有麻痒涌起,也只得强行忍住,先开口道:“据说那小贼杀长叔谋,用的是一门叫做‘降龙十八掌’的武功,号称天下第一掌法。
正好得知钱独关手里有这本秘籍的一些残篇,小贼便借着飞马牧场被四大寇袭击一事,向他索要秘籍作为补偿,两人没有谈拢,起了冲突。”
她恨三人无情,隐去了姜言的其他目的。这时脏腑麻痒转为痛痒,更是为难受,她压制不住,情不自禁抖动身躯,额头见汗,微微喘气。
“天下第一掌法?”婠婠心头一凛,想到以姜言武功之高,都这般重视,定是十分了不得,更要追问,但见对方这幅模样,先开口道:
“你且过来,我先用天魔气帮你压制,等出去寻个安全的地方,再细说此事。”
边不负却视而不见,将白清儿搂得更紧,整个贴在身前,面带享受,继续道:“宗主叫你过来卧底,你是怎么会暴露身份,卷进去的?那小子得手秘籍了么?”
白清儿一边闷哼,一边断断续续的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最后道:“小贼让、让我带路,自己找、找到书房,开了机关,呼呼……我也不知道,那箱子里面,有、有什么东西……”
到了最后,实在说不出话。婠婠不耐,正待上前解救,却听得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边不负轻轻一笑,道:“有人来了。这里不是办事的好位置,师叔带你离开,找个地方深入探讨一番。”
说罢抱起白清儿,展开轻功,急切的先一步而去。
婠婠无奈,只能同闻采婷一起,跟着离开。
第46章 终见曙光
姜言十分郁闷,本以为大展身手,潇洒而去,没想到最终还是落个慌忙跑路的局面。
方才他在书房中,正准备带着白清儿离开,问一些阴癸派的秘密,却感应到了婠婠的气息由远及近。并且另外两个方向,还有同样等级的高手,偷偷靠近,预备埋伏。
他甚至来不及绕过书柜击杀白清儿,当机立断,将所有东西包裹住,随即跳出窗户,抢先一步离开,总算没有被从侧边赶来的那一个女子截住。
出了钱府,感应到无人追来,姜言便回到之前和柳宗道待过的那个藏身地点,取出今次所得细看。
里头有方才见过的降龙十八掌中的十二招秘籍外,还有一本总诀,综述运劲法门和十八掌的名字,也难怪钱独关能够通过招数与气势,一眼认出“飞龙在天”。
除此之外,还有秘籍,开宗明义便是“人徒知枯坐息思为进德之功,殊不知上达之士,圆通定慧,体用双修,即动而静,虽撄而宁……”
姜言仔细查看,乃是九阴真经之易筋锻骨篇,而非能够治疗商青雅伤病的疗伤篇,很是失望。
虽更进一步寻到了九阴真经的残本,可线索断了,甚至此篇还只有半本。
他再往下看,只钱独关本人的双刀绝技和一门高明的内功心法,再无其他武学,都与钱财相关。
除却遍布襄阳、长安、洛阳、扬州等处的地契,还有两张凭据:一张是购买飞马牧场马匹的证明;另一张却是可凭此条,让东溟派交付一大笔兵器,还是付过款的。
姜言思索一阵,挑了长安、洛阳和扬州的地契出来,将其余东西做另一堆,包起放好,这才细细研读降龙十二掌。
眼下他已集齐降龙十八缺三掌,并得了提纲,能够进一步窥出这门掌法的的理念。
掌法脱胎《易经》,所谓“日月为易,象阴阳也”,这门武功虽以阳刚著称,但练到最后,绝不是只求至刚至坚,而是要懂得轻重刚柔随心所欲,刚劲柔劲混而为一,乃至从至刚之中生出至柔妙用。
不过最初练习,必然要以阳刚入门,这和天山六阳掌却又不同。
九为阳,阳极方有阴生;六为阴,六阳自然是阴阳兼备。也正好符合这一门掌法的可刚可柔、随意变换的理念。
是以习练六阳掌之初,便要懂得阴阳相生相合的道理。
这两门掌法并无高下之分,都是天下顶尖的武学,除了都要深厚的内力才能运用自如,倒是没有什么缺点。
姜言武功以逍遥派为基,也从不介意取其他武学用作互补,这一番习练,收益极大。
……
转眼到了半夜,云厚星稀不见月,城内一片黑漆漆,三尺之外,不见人影。田府倒是灯火通明。
最大的对手钱独关被杀身亡,田云霄当机立断,趁着汉水帮群龙无首,连番出击,一个下午,就占领了对方许多地盘。
夜间兵卒目盲不能战,但要处理军务,布置明日攻势,更有不少左右摇摆的势力投诚,自然是忙得不可开交。
姜言并未离开襄阳,而是趁夜又一次返回此地。
他细细聆听,果然对方吞了许多地盘,人手不够,宅院里头防守已不那么严密。
寻了一薄弱处,轻松入到院中,细细打量,默默算计,宅院竟是按照诸葛武侯之云垂阵布置,且是古法,并无变化。
“这田家乃是汉末诸侯袁绍谋主田丰后裔,怎地比我这武侯嫡传的姜维后裔,还要狂热?”姜言心中暗暗嘀咕一句。
他循着阵法变化,避过来往巡逻军士,依照宅院建设之理,摸到了书房位置。
从开着的窗户透出微弱火光,也听不见有何声响;周围军士甲胄整齐,防守紧密。这般布置,似乎房中并无人。
姜言也不急躁,在暗中等待了一个时辰,直到后半夜,天色更黑,趁着一朵乌云飘过,军士转头之际,将功力催动到了极致,如清风一般,无声无息的钻入窗中。
书房颇大,分了好几间。他一间间看去,均是布置得古色古香,十分有格调。
书桌上都是来往公函,以及本郡事务。所藏也是汉末以来名家字画,不见有任何机关所在。
姜言思索一番,回了正中一间会客所在,注视墙上挂着的一幅字和一幅画,临摹的王献之墨宝和顾恺之山水画,落款都是田云霄的名号。
他掀开字的背后,似无不妥,但细细一看,两尺见方的位置,与周边新旧有些差别,用内力贴住,轻轻一吸,果然抽出一个盒子,里面全是文书。
他如法炮制,从画后面也取出一应事物,却是三本秘籍,及几张残页。
秘籍一本正是《九阴神爪》,另外两本名字很是质朴,分别是《田氏心法》和《田氏枪法》。
而残页中除了半本易筋锻骨篇,其余叫他大吃一惊,竟然是“亢龙有悔”和“履霜冰至”两招降龙十八掌。
姜言思索片刻,只能猜测房见鼎是从他手里学的,遂收起秘籍,又来看文书。其中与朝廷大臣权谋的一些略过,只剩下三人来信值的注意。
笔趣阁
第一个是眼下正在攻打朝廷南阳郡一带的朱粲最近所写,字体杂乱,勉强能看。
这大名鼎鼎的吃人魔王,在信中很是谦卑,言必称兄,求田云霄接济粮草,派予援兵,约定事成之后,定会归附襄阳,助他攻打汉水帮。
第二封信落款“落拙书生”四字,字体很是潇洒,大意是感谢田云霄赠予的王羲之真迹,因近来得了本神功秘籍,预备学成之后,再出山相助。
姜言曾经听过这人名号,武功高明,行事神秘,江湖上听过他名号的不少,但少有人知道其容貌。二十年前败给宋缺之后,更是消失不见。
鲁妙子怀疑是魔门中人,本以为是原著中的隐藏人物,却想不到和田云霄一样,戏份颇多。特别是那神功秘籍,或许也是从天掉落,就不知道什么武学。
姜言默记在心,又去看第三人的信。这人与田云霄交流频繁,有六封文书之多,其余五封都是叙说天下时局,朝廷动向,要他掌握兵马,早做打算,似乎是个朝中要员。
只最近的一封,写道:“云霄吾兄:前番于太乙偶得《九阴真经》半册,弟已敬献陛下。其所载总纲主旨深远,宏大精深;疗伤一篇亦有神效。
易筋锻骨,能改易根基,叫年十五以上者,仍可重归先天,实是匪夷所思之法门。陛下最重此篇,惜乎只此一半,遂令弟加紧追索。
此半篇当在当日参与抢夺之人手中。除钱独关外,朱粲亦有嫌疑。其余一黑衣男子,许是魔门中人;另一受伤者,为瓦岗逆贼,弟已暗中探访。
陛下已有不耐,吾等根基浅薄、羽翼未丰前,不可敷衍。钱某手中所得秘籍,烦请兄速速夺来。
另陛下幸扬州,弟亦随之。阅后祈丙去。弟浓顿首。某年某月。”
姜言读完,心中一震,终于是寻到了九阴疗伤篇的线索,初见曙光!
第47章 守株待兔
姜言立刻起身,又在房中仔细搜索了一遍,仍旧是没有其他密室或是藏宝地点,便又坐了回去,仔细思索,应该从哪里得到九阴疗伤篇的秘籍。
从这封信中可知,九阴真经和降龙十八掌都是在太乙山,也就是终南山得来的,当时参与抢夺的共有六人。
既然田云霄的书房中搜不到疗伤一篇,那说明此人也未见过,否则至少也留个抄本。死去的钱独关同理。
除了这两个,瓦岗寨中武功够格参与争夺的,不是大龙头翟让,便是蒲山公李密。
加上那个神秘的魔门中人,显然和另外一边不是一伙,自然也看不到疗伤篇。
剩下的“浓”是肯定知道,只是无从得知身份;至于朱粲,也有嫌疑。就算无法从这两人身上找到,至少还有杨广!
姜言这样一算,前面诸多辛苦,终有所得,似乎只剩最后取秘籍一步,心里安稳许多。
他并没有急着离开,反而立在书房大门后面不动,仔细收敛气息,等候主人送上门。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天色将明,才从外面传来两个人的轻微脚步声,接着田云霄的声音响起,道:“你们辛苦,下去休息吧。”
护卫应喏,都离开之后,又听他道:“石如,眼见朝阳便要升起,反正也不差这一时,不若你们在此等候一刻,共待天光,如何?”
“田公有此雅兴,郑某岂敢不从?”另一人姓郑名石如,绰号“河南狂士”,在武林中也有些名望。他欣然答应,站定之后,说道:
“本以为那姜言是来捣乱,孰料他这一插手,先杀了长叔谋,叫那铁骑会痛失强援。
任少名背后纵有曲傲支撑,毕竟鞭长莫及,恐怕最后还是要依靠田公。
这已经是意外之喜,却不曾想好事成双,钱独关也叫此人杀了,从此襄阳一带,便是田公称尊,简直天助一般。”
“石如言之有理。”田云霄哈哈笑了几声,道:
“我本见他书法高绝,形容惊艳,武功不俗,欲要收归门下,岂料他不识抬举。
本欲另寻机会,予他身后势力一个好看,也算教训,却不曾想,这人竟是我的福星,千方百计助我成事。若他眼下到我面前,我都要好好谢谢他。”
姜言在屋内心如止水,波澜不惊,似全没有听得对方要报复飞马牧场一般。
郑石如跟着笑道:“我听闻他前日晚上,还来府中骚扰,却被田公周密布置吓退,只得在树梢上挂个灯笼,以做发泄,真是可笑。”
“小辈故作此举,自以为高明,实则幼稚不堪。”田云霄语气中含着不屑,道:
“田某久历边关,何等场面没见过,岂会被这举动吓到。
若他有胆,今日我府中亲兵,半数都被调了出去平叛,怎地不见他敢过来?”
“他怕是早就逃之夭夭,滚回了飞马牧场。”郑石如边附和边分析道:
“他这一次来此,一举得罪襄阳城两大势力,一寄人篱下之徒,总该想想,回去如何向商家交待,怎还敢捋虎须?”
“便来我也不怕。我手下亲兵,各个武功不俗,精擅弓箭,保管叫他插翅难飞。”
田云霄道:“且不用管他,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城中大事要紧。
那汉水帮毕竟也不全是愚蠢之辈,钱独关一死,立刻推出了他那小妾,那个叫做白清儿的女人,做了临时帮主,还真稳了一稳。
不过昨日事发突然,两边俱都是措手不及,今日一战,才是关键。
只要夺得南城门,我便有足够把握,将汉水帮内外隔绝,一举荡平。
石如你且说说,我当如何行事?”
“眼下有两条路,一鼓作气,加紧行动,拿下对手;或是学那魏武,暂缓进攻,叫他们自己生乱。”
郑石如想了一想,道:“虽然眼下城中大半势力,已经倒向我们,但要他们出力恐怕不能,肯中立都是好的。
虽说汉水帮中肯定有许多人,不服一个小娘们骑到头上,但在我们紧攻之下,他们必定暂抛矛盾,同心抵抗。
如此我们伤亡也会不少,不利接下来掌控城内外的地盘。
换个法子,要是我们承诺不对敌人斩尽杀绝,再放出话来,许他们一日时间,带着财物离开城中,敌人便会不攻自破,到时候打剩下一些,可就容易得多。”
田云霄思考了一阵,点头道:“英雄所见略同,如此便依石如所言,待会我便让那投诚过来的梅花五恶,往汉水帮送信。”
郑石如心中得意,道:“若田公完全掌控襄阳,一旦天时有变,进可攻退可守,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若再能拿下竟陵,进而占据荆州,说不得也有争霸天下的机会。”
“难!”田云霄叹了口气,道:“竟陵城主方泽滔,虽然也没有多杀本事,但守城还是绰绰有余,何况外面还有飞马牧场为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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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虽不甚瞧得起商家行伍之后,又让女子做了领头,可毕竟他们几代经营下来,虽比不得八帮十会这等势力,可也不能小觑。”
“田公不必担忧。”郑石如道:“只要我们顺利拿下襄阳,打掉汉水帮的落脚点,介时将那些带着财物先出城的人,驱赶去往竟陵。
所谓财帛动人心,便是方泽滔不动心,难保他手下没有心思。
而汉水帮这些人本就是跋扈嚣张的匪类,只要小小设计,不怕引发不了他们与方泽滔势力争斗,便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即便有飞马牧场从中作梗,也可令四大寇剩余的两个,曹应龙和毛燥出面,假作攻打,晾他们也没胆子出门。”
田云霄仔细想了一想,道:“此计虽然简单,但近乎阳谋,确实可行。
那么眼下最关键的一步,便是先掌控襄阳,今日一战,容不得半点差池。”
“田公放心,这一晚上的布置,早已准备妥当,只待太阳升起,便是田公一飞冲天之时。”郑石如信心满满的说道。
两人不再言语,抬头望天,通红的朝阳从云霞中挣脱出来,初始只展露个头,俄而迅速抬升,不过一会,高出地平,耀得天下大亮。
田云霄豪气顿生,朗声大笑一阵,大踏步推开书房门。
阳光尚且未来得及晒入门中,却见一根白净的指头,似比门外太阳还要耀眼,点在了他额头上。
“轰”的一声,田云霄脑海中如同雷鸣,眼前一黑,往后一倒,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48章 好事多磨
姜言一招击杀田云霄,脸上表情毫无变化,似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一般,缓步走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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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是一个身量不高的人,衣着过于宽大,显得垮塌;披肩散发,年纪三十多,样貌无甚奇特,只有一撮山羊胡须,有些打眼。
他便要喊叫,却强行忍住,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战战兢兢。眼见对方靠近,额头瞬间细汗密布,站在原地,不敢动弹,连反抗的心思都生不起。
姜言也不理会,路过此人,一直向前。田府中人见他风采照人,不是凡俗,又未得命令,不敢阻拦,任由他穿过庭院、大堂,一路从中门而出。
钱独关死了,汉水帮却推了白清儿做帮主,他自然是不能接受。
那郑石如看着有些才智,若能收拢一些田云霄势力,想必能抗衡一阵,不至让襄阳轻易落在阴癸派手中。
出了田府,姜言又去往隐藏地点,取回包裹,到了南门。
城门依旧被汉水帮把持,这些天他做下大事,认出的人不在少数。
只是田云霄的死讯已经在城中传开,两日连杀城中两个最大势力的首脑,不免让人胆寒。
是以人人畏惧,叫他从容的从南门离去,也算遂了他堂堂正正而走,不再狼狈逃窜的心愿。
……
回程一路顺风顺水,并无阻碍,不几日便到了飞马牧场峡谷外的关卡。
此地平素虽也有人把守,管控严格,可并不紧张,此刻却截然不同,非但人多了许多,还各个神色肃然,老远便见着伸出长枪,张弓搭箭。
及至到了近前,发觉是姜言,才都松了口气。从卡口处冒出一人,正是柳宗道,欣喜叫道:
“姜公子,你终于回来了,场主与秀珣小姐可是很担心你。”
说罢指挥人打开了门,迎他进来后,又关上门,如临大敌。
姜言从马上跳下,奇道:“柳执事,牧场这几日是发生了什么事么?怎地如此严格?”
柳宗道心道:“还不是你惹出的祸。我们不是怕田云霄报复么?”
心中如此想,嘴上说的却是另一番话,道:“这一趟出去,死伤了四五十个弟兄。
两个贼寇的手下又不知去向,场主担忧对方突然袭击,所以让我们加紧防备。今日正好是我当值,我陪你进去。”
一路前行,姜言几次打听牧场眼下情形,对方言语之中却多有含糊,似不想他多过问。
他自然能够听出对方的敷衍,以及对比之前,少了许多热情,心里暗哂,看来前番襄阳城的作为,把这个信奉生意之道的二执事给吓了个够呛。
如此姜言也懒得说话,柳宗道也有些尴尬,不知如何来圆,两人一路沉默到了城堡中。
正好大执事梁治和三执事陶叔盛,并肩从厅中走出,见他回来,梁治颇为欣喜,正要说话,却被陶叔盛抢先开口道:
“姜公子,你可真是威风,这次又杀了‘白衣金盾’长叔谋,可得好好庆祝一下,江湖名望又升了一截。
不过你下次外出时,可否先告知去向,省得突厥、铁勒、鹰扬派还有襄阳郡府,前来寻访,找不到人。”
他阴阳怪气,语带讽刺,几乎是挑明了说姜言只管自己出名,却不顾飞马牧场安危,接连惹下强敌。
梁治脸色一沉,喝道:“陶执事,你说什么胡话!姜公子这一番动作,乃是替牧场扬名,叫那些心怀叵测之徒收敛心思。
乱世将至,武力称尊。若无名震江湖的高手护持,我们便是小儿持金过闹市,难免被人吞到肚里,皮都不剩。你还拿从前的老观念行事,迟早是要吃亏。”
陶叔盛冷笑一声道:“你只盯着外面强盗,可曾想过,牧场会被内贼吞下?”
“你!”梁治还要再说,这人却转过身就走,大声道:“大执事还是不要扯那么远,先想想如何应对田郡守的报复,以及汉水帮的马匹怎么交货吧!”
“马匹交货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姜言从怀中取出在钱独关秘藏中得来的凭据,轻轻一抖,飘到梁治面前。
梁治接过来一看,正是当日飞马牧场与汉水帮定下的契约,今番拿到手里,自然就无须再送货过去。
陶叔盛靠了过来,从他手中拿过,似有不信,仔细看了半天,并非伪造,才闷声道:“你又背着牧场,答应了钱帮主什么条件?”
“没有什么条件。”姜言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见几人不信,轻轻一笑,道:“毕竟死人可没有能力过来讨债!”
“什么!”三个执事齐齐叫出声,见他神情不似作伪,柳宗道和陶叔盛惊得说不出话,梁治却跳脚道:
“公子糊涂啊!你杀了钱独关,汉水帮群龙无首,岂不是叫田云霄做大?此人睚眦必报,若给他得势,必定不会轻易放过牧场。”
“大执事稍安勿躁,此事业已解决。毕竟死人可没能力过来报复!”姜言又轻飘飘的丢出一句话。
三人“啊”的一声惊呼,愣在当场,呆若木鸡。
姜言也不多说,越过三人,走入厅中。
商秀珣坐在主位,目光温柔,面带欣喜。
方才她在此与另外两个执事议事,外面发生的一切,都听在耳中。
自打商青雅病重,就将牧场的权力,慢慢的往女儿身上转移,这一个本该无忧无虑的少女,不得不挑起重担,困于日常琐事当中。
“言哥,我……”商秀珣脸上带着愧疚,方才不能及时出面,阻止陶叔盛的质疑,否则更叫牧场中人,觉得她在偏袒。
“你瘦了!”姜言自然明白她的苦衷,快步过去,将她搂在怀里,低头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才出去几日,珣妹便想我想到清减了么?”
“不要脸,谁想你!”商秀珣脸色红润,小声说了句,又抬起头,双瞳如水,正好与对方目光相接,满是柔情。
姜言情不自禁,慢慢低下头。
商秀珣望着对方越来越近的脸,胸口砰砰直跳,忍不住挣扎一下,却又被抱得更紧,自觉挣脱不开,微微闭眼,紧张到睫毛乱颤。
“晦气!”耳边却传来一声嘀咕,她睁开眼睛,见着姜言满脸不爽,将她手一牵,说道:“走,跟我回家。”
商秀珣清醒过来,耳听得梁治脚步急切,叫道:“姜公子,姜公子!”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轻哼一声:“谁要跟你回家?”
却任由姜言抓着自己的手,走厅堂侧门,一起往后山而去。
梁治追了进来,只看到两人背影,张口欲喊,却又止住。襄阳城的事情,可先打探清楚,再来商议,倒真不至于急在这一时。
第49章 整理所得
姜言拉着商秀珣,一路到了后山,在离着小院还有一段路的地方,突然停住,说道:“好了,此地僻静,不会有人过来打扰,我们继续吧。”
说罢他又去搂对方,商秀珣却双手往他胸口一撑,推了开去,道:“不要脸,谁和你继续!”
姜言伸手过去抓,对方一扭腰肢,轻盈得像只蝴蝶,躲了开来,扮个鬼脸,扭头咯咯咯笑着跑开。
两人边追边闹,到了小院里头,才放轻脚步,停了下来。
姜言趁势一把抓住商秀珣,牵着手往里面走。后者挣扎两次,却被死死抓住,只好白了他一眼。
恰好此时鲁妙子为商青雅疗伤完毕,正在瀑布边煮茶,见两人模样,相视一笑。
商秀珣这才有机会挣脱开来,脸上微泛红霞,又很快散去,若无其事。
姜言一边接过师父手中的煮菜活计,一边将这段时间经历说了个大概。其中危险地方,都轻描淡写。
鲁妙子说道:“虽然你事后补救,仍然襄阳城中势力达成均衡,但也有些刀尖跳舞,过于凶险。
言儿,我如今伤势已然痊愈,与那祝妖妇的过往恩怨,就算一笔勾销。
你实在没有必要,见着白清儿那妖女,就胡乱出手,平白替自己招惹大敌。”
“师父误会了。”姜言笑道:“我并没有想要为你报仇的意思,不过是我在塞外,被婠婠妖女追得狼狈,起了报复心思罢。”
商秀珣坐在他旁边,忍不住踢了他一脚,道:“合着是我爹爹自作多情是吧?”
“这是你说的,我可没有这样想。”姜言戏谑道,气得对方柳眉倒竖,伸过手来,张指欲掐。
姜言一把抓住她手腕,往这边一拉,商秀珣顿时惊呼一声,道:“爹和娘还在这里,不要闹!”
“好,那过会咱们寻个师父师娘瞧不见的地方。”姜言脱口而出,却见鲁妙子和商青雅齐齐看来,顿时知道不好。
忙咳嗽一声,从背后包裹中取出一物,拍在脸红透了的商秀珣手中,说道:“喏,这次出去的匆忙,只带了这点礼物,你快收下!”
商秀珣抽回手,初始见得不过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以为意,待随意翻看几张,便发觉不对。
姜言掏出的,是今次所得的襄阳城内十几处豪宅以及城外万亩良田地契、一份东溟派兵器交货契约,连同一整本九阴神爪秘籍。
商秀珣这两年跟着母亲打理场中事务,自然是有见识的,细看一遍,就知这份礼物的分量十足。
她不敢接,连忙递到旁边。商青雅看过,又递给鲁妙子,后者翻看完,神情郑重,说道:
“虽然你是我徒弟,可除了第一次救你性命,一直以来,都是你在助我一家,如此贵重的东西,实在不能收。”
“你连杨公宝藏都赠予了我,区区这点东西,算得什么?”姜言不以为然道:“再说,迟早都是一家人。你们收下,就当是聘礼。”
商秀珣顿时满脸通红,含羞小声道:“你,你瞎说什么?谁要嫁给你!”
东西拿到手上,却是不再递回。
……
接下来几天,襄阳城中发生的大事传了回来,让飞马牧场如同煮开的水,沸腾不已。
此等变局,牧场自然是要做好周全准备,商秀珣忙得不可开交,也没有时间温存,让姜言生出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慨。
另一边商青雅放权之后,成天不离鲁妙子,两人似要将过往分开的时光补回来一般,双宿双栖,更叫姜言心里难过,只得寻个密室,闭关苦练武功,求个清静。
武学之道,根基尤为重要,而打基础最佳时期,在五到十五岁。
太早,则因骨骼羸弱、灵智不够成熟,容易走岔路;太晚,这骨骼定型、经脉闭合,练功事倍功半,难有大成就。
易筋锻骨篇之所以能在九阴真经总纲统摄之下,排在第一,便是因为有逆换根骨之神效。
练习之后,可使成年男子,获得一次如同年幼时期,铸造根基的机会,对耽误了习武年纪的人来说,简直是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也难怪杨广都为之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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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言先将易筋锻骨篇习练纯熟,到了他这种境界,根骨都能有一点小小提升,足见神奇。
让人意外的是,此功于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而言,竟有大用。
若按照碧秀心理解,独尊功乃是将人体做药、丹成三转。有锻骨篇相助,则在每一转,杂质更被去除三层。
可令每一次“轮回”,个人资质更提升一截。这对姜言而言,是攀登武道巅峰的一次极大的机遇。
逍遥派三大内功,同源而异用。他一直以来,都是以北冥神功为主,小无相功为用,而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修行过于奇特,便极少涉及,这一次算是打开了新思路,于将来大有裨益。
除此之外,习练易筋锻骨篇之后,竟触动了易筋经,让他轻而易举入门。
也不知是因心中不存修习此功之念,无意而成,还是这两本秘籍理念多有重合,由此及彼。
易筋经既然入门,又引发了他一个新的想法,或许可对小无相功进行升级,不再局限于模拟其他门派武功招式,更能融合各种内功心法。
这一次闭关不过短短大半个月,收获颇多,更为将来指明道路,算得上功德圆满。
原本姜言手握金书“修仙”门派逍遥派全套武学在手,不甚在意四年前掉落的其他散装武功,眼下看来,都是同一体系下的武功,各有长处,比之本土武学,或许更能触类旁通。
那张皮纸上面,已经有三种武学,除去易筋经得的全本,其余九阴真经有易筋锻骨篇和九阴神爪,降龙十八缺三掌。
他暗自琢磨,猜测将所有掉落的武学收集完整,能触发一件极为重大的事情。只是眼下,他甚至不知道一共有多少种,离着集齐,差了太多。
念及于此,姜言又将九阴神爪练会,便暂且将此事放下,重新出关。
此刻牧场中已经是一片祥和,人人欢笑,再无紧张气氛。只是见了他,比从前更为热情之余,还多出三分客套,令人生出疏离之感。
第50章 辞旧迎新
姜言无事不愿去打搅鲁妙子和商青雅,免得撞见两人你侬我侬,自找没趣,便径直去往牧场城堡。
场主的起居处是飞鸟园,位于内堡正中,由三十余间各式房屋组成,高低有序。庄园居于高处,俯身可见牧场全景,于闹中又可得清幽,最是别致。
商青雅半退之后,便去往后山,占了对外宣称赠予姜言的别业,将此园让给商秀珣居住。
姜言轻车熟路,绕过九曲回廊,来到书房,但见一水的红木家具,古朴中带着典雅;靠壁的柜架满是珍玩奇设,在窗外阳光映照下,华彩流光。
另一面墙壁挂着一副对联,乃是鲁妙子的手书:“五伦之中自有乐趣,六经以外别无文章。”
“老气!”姜言撇了撇嘴,取了桌上文房四宝,新成一对条幅:“桃花流水,福地洞天,柳浪穿莺,人间愁苦抛云外;夏雨春烟,朝霞夕照,麻衣芒履,陌上诗情入画中。①”
等了许久,墨都干了,也不见有人回来。他也不细细装裱,随意取了两副挂轴,将条幅固定,径自替换下原来那幅。
旧的小心卷好,放到一边。又去了里头休歇之处,高枕而眠。约莫半个时辰后,才有脚步声传来。
商秀珣甫一入内,便觉有些不对劲,陈设并无变化,但细微处,似乎又有新意。抬头看到条幅,认出是姜言手笔,脸上又嗔又喜。
她轻咳一声,坐了主位,也请跟来的牧场大管家商震、四大执事梁治、柳宗道、陶叔盛和吴兆汝落座。
这几人来过书房多次,自然知道原本的布置,见着条幅,只是一怔,商、梁、柳三个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陶叔盛似很不悦,也未说什么。
只吴兆宇便要开口,却叫柳宗道轻敲了下桌子提示,才有些恍然,不再询问。
商秀珣暗自松了口气,也视作不见,道:“这大半月来,梁、柳、陶三位执事都在外面奔走,眼下天下纷扰,消息真真假假的,你们探得什么,说与大家听听,便宜后面行事。”
“少场主,依照前番分配,我往北探查。自从那日襄阳城中大变,”梁治看了眼墙上条幅,接着道:
“原本最顶尖的两个势力,同时出事,群龙无首,各自内部乱了一阵后,受损严重。
眼下虽然还有余威,但较之前削弱很多,已经渐渐镇不住城中其他势力,自然也拿不出更多精力来对付我们。”
商震欢喜道:“如此说来,牧场的危机是彻底解除了么?”
梁治点点头,说道:“我在城中多方打探,汉水帮虽被白清儿掌控,可其中元老半数出走,实力已不及原来之三一。
郡守府本是朝廷势力,郑石如无有名位,田云霄那些手下自然不甚服气。不过他手段高明,借助外敌威胁,勉强将之捏合。守成尚且困难,何况进取。
我也试验了一番,打着牧场旗号,公然在城中出没,这两家有人认出我来,却都视而不见。”
商秀珣脸色一变,道:“大执事是我牧场支柱,向来行事谨慎,怎可如此莽撞,万一有个好歹,岂不是牧场天大的损失?”
梁治哈哈大笑,道:“少场主无须担忧,姜公子在襄阳城里的名头,是老妪少儿皆知,堪比宁真人。便是那两家见了我牧场之人,都是面带敬畏,怎敢出手?”
商秀珣却是知道白清儿底细,阴癸派这等庞然大物,若非不愿暴露,对方岂有命在,沉声道:
“所谓名声,皆是虚妄。真要对你出手,就算是武尊毕玄的徒弟,不一样被人杀死?小心驶得万年船,大执事见多识广,原本不该我提醒才是。”
她虽年纪不大,可几年锻炼,自有一份气度,梁治也不敢怠慢,肃然道:“少场主提醒得是,是我得意忘形,下次定会小心!”
这时,贞贞端了茶盘,过来奉茶,算是缓和了一点气氛。
除了商秀珣外,大管家商震地位最高、年纪最大,先得一盏,却安坐不动。
及至到了梁治,反而微微欠身点头,以为感谢;连那柳宗道、陶叔盛和吴兆汝也是如此。
商震略感诧异,又瞬间想了个明白,四人并非是看重这个侍女,而是对其背后的主人姜言表示尊敬。
这令他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体,暗自揣测,姜言在江湖中,特别是襄汉一代,该有怎样的名头和威风?也难怪历来谨慎的梁治,也敢冒个大险。
念及于此,他将原本想说的话收了回去,笑道:“小姐不必如此苛责,姑爷名声在外,些许宵小,胆子再大,能大得过刘武周、钱独关与田云霄这等一方大势力之主?”
他虽然不是商家嫡系后裔,但毕竟同出一脉,辈分又长,较其余执事,还是能够随意一些。
目光所及,梁、柳、吴三位执事均是颔首,便是和一贯与姜言不合的陶叔盛,也勉强挤出一点笑容附和。
商秀珣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是说道:“他和飞马牧场没有关系,肯出手也是看在他长辈和我娘的一点交情上。襄阳一事,乃是意外,不可当做常备手段。”
“是是。”商震笑着应答,脸上却满是不信。其余执事听她大方承认与姜言的关系,也是一样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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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秀珣眉毛一挑,郑重其事道:“在座几位都是自己人,应当知晓场主这一脉的规矩。我母亲亦有知己,可曾见过他参与牧场事务?”
座下几人俱都一怔,商震迟疑道:“难道不能叫他留在牧场?”
话刚说完,陶叔盛冷笑一声,道:“如他这般少年俊杰,定是心高气傲,岂肯屈就,大管家不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么?”
众人一想,确实如此,齐齐沉默。姜言在里头竖起耳朵,却没能听到下文。
商秀珣神色依旧不变,道:“此事我早有预见,无甚影响。梁执事,除却襄阳城中事情,可还有其他消息?”
梁治收敛心神,答道:“那昏君已从洛阳出发,沿着新开辟的运河,到了扬州。另外,‘迦楼罗王’朱粲,在曹应龙和毛躁两大寇的帮助下,攻下了冠军,直逼南阳。”
姜言心神一震,杨广入扬州,这一场天下大乱,烽烟遍地的乱局,便要来临。相比之下,去朱粲处打探九阴疗伤篇的线索,似只他个人“小事”而已。
……
注①:取自中国楹联学会网有关桃花源的一副对联,作者柳墨。
第51章 判若两人
等梁治交待完北边的事情,接下来就轮到柳宗道,他道:“我往东走到了江夏,才知眼下局势已经非常紧张,风起云涌,一日三变。
杜伏威的势力已经扩到了长江,正式打起江淮军的旗号;李子通手下本就猛将如云,新近又收服了由左孝友率领的另一支起义军,声势更盛。
这两方势力都对隋军水道虎视眈眈,不日恐有大战,是以我不敢再往前,便自返回。”
“千算万算,谁也想不到,最后推倒隋廷的关键一步,竟然是杨广自己。”商秀珣有些感慨,道:“他离了洛阳,去往扬州,等于将一片北方拱手让人。
西陲不稳,必有暴动;鹰扬派原本就阳奉阴违,昏君这一走,定会反叛;后面就要看李阀何时动手,一旦大家都反了,恐怕也由不得李渊犹豫。”
姜言在里头听着商秀珣分析的头头是道,可是有些诧异,平素两人在一起,从不说起这些,不知原来她还有这般才能。
须知古代交通极不便利,获取消息的渠道少之又少,甚至连后世之人觉得寻常的地图,也是保密的东西,想要凭借一点信息,准确分析出天下局势,极不容易。
商秀珣又问道:“我要你拜访竟陵独霸山庄,加深两家守望相助的情谊,方城主是如何回复的?”
柳宗道答道:“我从牧场出发,第一个见的就是方城主,也将少场主的书信带到了,他十分热情,还托我向场主问好。
但我回来时又路过,却有些奇怪。方城主不肯见我,只派了城门守将冯歌老将军接待一番。我因急着赶回,就没多理会。”
商秀珣皱起眉头,道:“你既然打听到东面大乱将至,难道还不懂得未雨绸缪的道理?
竟陵与我们乃是唇齿相依,他们若有什么动向,你应该尽快弄明白才是,怎可轻描淡写的放过?”
“前后不过十日,又未发生什么大事,应当不至于有什么意外吧?”柳宗道迟疑着解释了一句。
“糊涂!”商秀珣有些生气,道:“我看你是平静日子过惯了,一点居安思危的念头都没有。
方城主前后态度判若两人,在此紧要关头,就算他有要事脱不开身,也应当派出方道原此类心腹接待,偏偏叫了冯歌这等非嫡系,难道还不值得注意么?”
柳宗道仔细一想,确实如此,不敢辩驳,忙起身认错道:“是我懈怠。第一次去,方城主极力夸赞,说襄阳一战,替我两家换了三年和平,热切想要认识姜公子。
我以为他无论武力还是势力,都不如钱独关与田云霄,不该有别的心思才是。”
商秀珣更加生气,说道:“我再说一遍,言哥和我,就算将来能够结为夫妻,那也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与飞马牧场有什么关系?
商家先祖领着各位祖先,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做后辈不思进取,反倒指望外人,咱们将来去到黄泉,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
姜言越听越觉着奇怪,商秀珣这番话,似乎要将他与飞马牧场割裂,哪怕两人将来在一起,莫非也要和鲁妙子一样,帮商青雅可以,帮牧场则不行。
柳宗道几人点头称是,那陶叔盛脸色才缓和一些,将他往南所见说了出来:
“荆州城并无多少动作,听闻郡守曾传出话来,无意替杨隋做个忠臣孝子,也没有争霸的欲望,待将来有明主平定天下,他自然会倒戈相迎。
再往下的大势力是那巴陵帮,龙头‘烟杆’陆抗手为杨广心腹,我不敢自投罗网,只在外围打探一圈,没得到什么有用消息。”
商秀珣越来越气,道:“你们三个,一个胆大,一个粗心,一个怯懦。到底是以为飞马牧场这点家当,不用经营,便可在乱世立足;还是预备等哪个大势力过来,直接投奔?”
她一句更比一句狠,连带没有出门的吴兆汝,四个执事都低下头去,不敢辩驳。商震端坐在侧,一言不发,面带欣慰。
这一趟出门,除了得些天下局势,另有柳宗道等定下的几桩马匹生意外,并没有多少有用的讯息,草草结束。
……
等手下都离开,商秀珣顿感疲惫,懒得回卧房,去往隔壁休歇,却很意外见到了床上躺着的姜言。
她径直走了过去,嗔怪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却见姜言闭着眼睛,呼吸均匀,也不动弹,似乎睡着了一般。
她没好气的说道:“你还给我装?外面那么大声,你能睡得着?”
姜言仍旧是闭目不动,商秀珣气结,弯腰伸手,去掐对方腰间。
忽然姜言闪电般的伸出手来,抓住她的手腕,使出巧劲往里一拉,将她整个人拉到床上,随即翻过身,覆在上面。
“你……你要干、干什么?”商秀珣声音都在打颤,忙伸手去推,却被对方轻轻吐了口气,落在脸上。
她抬起眼皮一看,顿时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不能动弹。
姜言双目炯炯,里头尽是星星点点,居高临下望来,柔情蜜意如同一场春雨过后的溪流,满溢出来,淌入商秀珣的眸中,直落往心里。
她陶醉在这无尽星空,神魂也陷了进去,双手上早就没了推开的力气,软搭在对方腰间。
姜言轻声道:“吃我一计翻天印!”
嘟嘴做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在商秀珣那娇艳欲滴上。如同文人作出了得意的字画,总要留下一份自己的印记。
商秀珣脸上红霞绽放,心神真个受到镇压,忘记了思考。
姜言一招突袭,占据主动,便乘胜追击,双手往上,勇于攀登,直取对方要害,欲要一举拿下敌人。
商秀珣吓得身躯扭动,双手外推,却顾此失彼,叫对方从源头找到了破绽,从翻天印里伸出一股柔软,顺着缝隙而入,轻巧的叩开上下两排士兵把手的大门,触及嘴里的那一点甜蜜。
她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要驱动两排守卫,斩断进攻,可敌人招数高明,轻轻搅动,叫她酥软无力,反抗不能,只得轻闭双眼,任由摆布。
在这关键的时刻,突然从外面厅堂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接着是杯盏轻扣的声音。
姜言不管不顾,仍旧一心一意攻城掠地,却不防后院失火,腰间一痛,软肋被人拿捏住。
商秀珣瞬间扳回主动,将头一扭,挣脱开来,用力一推,才压在身上的大山推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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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那脚步离去,姜言叹了口气,小声嘀咕道:“可恶的贞贞,这个时候来收拾什么杯盏!”
第52章 熊掌与鱼
商秀珣轻笑,抓住姜言的手,红着脸把头偏过去,用蚊子般的声音道:“言哥,迟早都是你的,不过现在我还没准备好。”
姜言也不应答,只是紧紧握住对方的手,也把头偏过去,挨在一起。
两人就这样安静的躺在了许久,也不说话,直到夕阳下来,霞光流入房间,铺满地板。
姜言转过头,在商秀珣脸上啄了一下,调笑道:“你方才在外面威风凛凛,训斥得几个手下抬不起头,似个母老虎一般,现在怎地又像个小狸奴,温温软软。”
“那几个执事,分明是见我年幼,阳奉阴违而已。”商秀珣恨恨道:“我若不是迅速还以颜色,抓着机会责备他们一番,就给他们蒙混过关了。长此以往,全都要生出懈怠。”
“真是大胆,竟敢欺负我姜言的女人!”姜言陪着她生气,道:“等今晚过了,明天我就去好好指点一下他们的武功,让他们知道‘横推八百无对手,轩辕重出武圣人’厉害!”
“横推八百无对手,轩辕重出武圣人?这不会是你自己取的绰号吧?”商秀珣咯咯直笑,伸手在他脸上划拉一下,道:
“还别说,你在襄阳城应该真有这个威风。连大执事都说,你能令老妪避走,小儿止哭。”
姜言有些无奈,道:“那梁治就是个不读书的,连‘妇孺皆知’都说不明白。”
“你多读了些书,所以就把挂在书房的条幅换了是吧?”商秀珣又伸手揪住他的腰间软肉,道:
“让人以为我得了权力,就迫不及待要去除母亲的影响似的,那陶执事的脸色,可不好看。”
“怕什么?”姜言伸手穿过她的脖颈,搂在肩上,道:“有我在一日,他们再多心思,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唉!言哥,你就不用试探了。”商秀珣身体一僵,叹了口气,缓缓坐了起来,说道:
“像上次那样同路撞见了事,帮衬一手还成,具体到牧场内的事务,我是不能让你参与的。”
“这是为何?”姜言也坐起身来,又将对方搂在怀里。
“因为祖训。”商秀珣答道:“若女子为场主,则其夫君或是情人不得干预牧场内务。”
姜言有些好奇,问道:“可真有趣,为何会有这种说道?难不成商家还怕养出外戚不成?”
商秀珣道:“牧场初代先祖曾留有遗训,飞马牧场必须得商姓之人继承。
无奈何在二代先祖在的时候,某年遭逢大敌,这代祖先父子几人出战,不幸遭难,只留下一个女儿。
那时牧场正是内忧外患的危急时刻,这位奇女子不得以之下,坐上三代场主之位,在她丈夫的鼎力帮助之下,力挽狂澜,拯救了牧场。
她本要退位让贤,可惜嫡系已经无人,只得将产下的孩儿,冠以商姓,以作继承。
但她丈夫也是武林中鼎鼎有名的人物,自然不愿,为此两人起了矛盾。
其后这位三代场主的丈夫,利用拯救牧场时积累下来的威望,引发叛乱,差几颠覆了商家的地位。
此后叛乱平息,这位先祖留下遗命,今后若还有女子承接场主之位,其子女必须姓商,且不得叫外人干涉内务。”
姜言心中不悦,暗道:“这岂不就是找一头种马回来?”只是碍于对方情面,不说出口而已。
他一后世之人,若妻子较为独立,生下孩儿冠谁的姓,双方商议着来,尚可勉强接受;换成眼下这个朝代,男子为尊,除非入赘,谁肯受如此屈辱?
商秀珣似乎全没有看出他的情绪,接着说道:“娘的母亲做场主时,是这般情形;娘亲亦是如此,有了我后,爹爹确实从没有理会过牧场事情。”
“师父在外风流多年,红颜无数,玩累了找个老实人嫁掉,白得一栋后山大院,似乎也说得过去。”
姜言暗自嘀咕,又突发奇想,说道:“传闻飞马牧场和宁道奇关系不浅,莫非就是你外祖母的……”
“我要叫祖母的。”商秀珣轻轻说道:“她老人家确实和宁真人认识,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关系,仅仅就是年轻的时候,有点交情而已。”
姜言挑了下眉,放到后世,自己子女称呼岳母为祖母,也是件叫人难以接受的事,何况当下?
商秀珣也知道很是过分,连忙解释道:“但娘亲要开明许多,常常对我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将一个满腹才华的人,束缚在一方天地,地位等同奴婢,她自认是没这个本事的,所以放任爹爹在外浪荡,从无怨言。
我小时候总是不高兴,爹爹有娘这么好的女人,还要经常外出,幽会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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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却劝我道:‘商家女子,容貌家世或许不错,但耐不住眼界更高,非当世俊杰,不肯屈身。
可这等人物,身边倾慕他的女子,必定也是极多,有更优秀过商家女子者,也不稀奇,凭什么就守着一人?风流自是常理。
即便此人肯一心一意,可生子又要随母姓,形同入赘,但凡有点尊严的大丈夫,岂有心甘情愿的?
言哥,你也是不愿意这样,对吗?”
商秀珣转过头,问了一句,注视对方双眼。
姜言毫不犹豫,点点头道:“当然不愿,这和笼中鸟有什么区别?岂是九天大鹏能为?”
“这就是了,言哥还算开明的。”商秀珣接着道:“所以娘亲才对某些女子不屑。
说她们寻觅夫君,要对方一心一意,千依百顺,这样已经极为难得,却还要名旺才高,甚至家世赫赫,简直异想天开。
最后若再冠子以母姓,让人如同入赘,岂不是什么好事都叫她占尽?就算是做梦,也不该如此荒唐。
是以她叮嘱我,以我这般姿容家世,三者只可选其一。我今选了后面两个,已经是很是幸运,哪里还能要求更多?
以后你只要心里有我,就算去找你之前认识的那几个红颜知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若无其事的说完最后一句,其中语气轻微颤抖,自己都不知道。
话说出口,便要负责。姜言该承诺什么,能承诺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只下意识搂住对方,一时心乱如麻。
到得最后,才勉强蹦出一句:“珣妹又在胡说,我仇人倒是挺多,哪来的红颜知己?”
商秀珣幽幽的道:“我认识你,还在你那暄妹和璇妹之后。若说有人插足,当是我才是。
你真的不必遮掩,是我有错在先,就不能奢求你只爱我一个,只愿你心中能永远给我留下一席之地,心愿足矣。”
第53章 气动神定
姜言刚要说句“当然”,却又福临心至,假装生气道:“珣妹你说的什么话?
我与她们两个,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全是看在师父和她们长辈的深厚交情下,才刻意结交,怎被你说得似有奸情一样?
我跟她们相处时间、说过的话加起来,都不及和你在一起的一日之多。你为何还要听师父随口几句,就这般胡思乱想,污蔑于我?”
商秀珣见他说得认真,心中虽仍旧半信半疑,却还是倍感甜蜜,道:“我没有不信你,只是……只是……”
她“只是”两遍,终于想起借口,道:“只是爹爹常说你花心,见一个撩一个,叫我要么把你看紧点,要么放宽心,我才起了误会。”
“好个鲁妙子,真是宽以待己,严于律人!”姜言心里埋怨道:“自己在外面拈花惹草,风流快活,反过来却坑徒弟。”
“我向你赔礼道歉,你不要生气,好不好?”商秀珣摇动对方胳膊,软声细语,叫人心里发痒。
姜言心中得意,脸上气意消了一半,轻哼一声,道:“几句话就把我打发了,哪有那么容易。”
商秀珣在他脸上啄了一口,便想跑开,却又被他搂住。
正要再施惩罚,忽然脚步从厅堂传来,贞贞在外轻声呼喊:“珣姐姐,晚饭已经备好,我做了你最喜欢的桃花糕,冷了会不好吃。”
“来了!”商秀珣如蒙大赦,挣脱开来,跑到外面,拉着贞贞就要往外走。
“正好我也有些饿,那就不客气了。”姜言立刻跟了出来,大声说了句话,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在这似的。
贞贞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瞪大眼睛,在他和商秀珣身上扫视几眼,脸色唰的一下透红,跑了开去。
“你这人……”商秀珣气急,竟下意识的用出了新学的九阴神爪,伸手过来朝着姜言腰间掐去。
姜言脚下一点,凌波微步运转到了极致,身形一晃,便已绕过对方,几步追到贞贞前头,转个弯便已不见。
等着两姐妹赶到了桌前,别的东西一动未动,只那桃花糕是一块不剩。
……
温柔乡是英雄冢,只要两人不谈及牧场祖训,便很是亲密,以至于姜言沉沦了很久,几乎要忘了大事。
直到那几个执事知耻而后勇,将各方消息打探出来,汇报给了商秀珣。
“珣妹,你的意思是说,柳执事认定竟陵城中的重大变故,全是因为一个女人之故?”姜言问了一句。
“你也不信是吧?可我又问过来往的其他商队,似乎事情还要严重,据传方泽滔与方泽流两兄弟,都差点反目,兵戎相见。”
商秀珣有些不服气道:“如有机会,我倒是想看看,那女人是怎样一个倾国倾城法,能叫方城主都神魂颠倒。”
她曾去过独霸山庄一次,方泽滔兄弟确实惊讶于她的美貌,那方泽流还十分殷勤,来往牧场数次,直到得知姜言存在的消息,才悻悻作罢,可毕竟也没到痴迷的地步。
姜言有些好笑,道:“我所料不错,那女子应该是阴癸派的嫡传婠婠,才会又这般大的威力。
只是想不到,她们盯上了竟陵这个地方,看来是襄阳城中有了变故,一时拿不下原本郡守府的势力。”
商秀珣道:“可大执事得来的消息,襄阳城中还是一样,两边一南一北,虽有摩擦,可都专注收拢内部反叛,并无大的冲突。”
姜言笑笑,道:“要参与震动天下的大事,梁执事的身份还是差了一些。”
商秀珣自然明白,其实对方说的也是飞马牧场的实力不够,点了点头,又道:“你见过婠婠,她真有那般好看?”
“啊?”姜言一时跟不上对方的思路,愣了一下,才笑道:“她确实好看,可也超不过你去。不过你也不要不服气,论起对别的男人的吸引来说,你肯定不如她。
我与她交过手,领教过天魔大法的诡异,除增长武力外,还是一种极厉害的魅功。
对于普通人,光凭她们的容貌,就叫人五迷三道。加之她们穿着大胆,更有意无意露出某些引人入胜的地方,更起遐想。
而对付武林中人,天魔大法似乎有一种古怪的波动,能引得练武之人体内真气随着荡漾,情不自禁升起异样情绪,心跳加速,自觉是动了情。”
商秀珣惊叹道:“竟然有这么诡异的武功,不愧是人人喊打的魔门?”
“要论魅功,慈航静斋也是天下一绝。”姜言道:“我初见梵清惠,哪怕心中有了戒备,仍旧觉着对方慈悲,人也清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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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时候武功低微,见识短浅,以为是历代静斋之主,都精挑细选的女子为徒。后来撞见婠婠,一场比斗过后,才想明白。
道家说精气神三宝,阴癸派魅惑在于气,而静斋魅惑在于神。静斋女子,从长相上,选的都是那种如庙里神女或菩萨一类的模样,先天引人心思安定。
加之长年累月,修行剑典,灵性者越发高邈,亲和者越发慈悲。更兼功法奇特,千人来看,千人所迷都有不同。总而言之,便是觉着对方容貌姿态,如同顺着自己喜好而生长。
是以这两家既然有天生丽质,又有后天功法加成,珣妹你只得前者,当然是比不过的。”
说到这里,姜言顿了顿,接着道“当然,纵然她们魔功如何魅惑,还是不及你对我,有这般大的吸引。”
商秀珣白了他一眼,问道:“如此我便明白了,不过这两家魅功,谁高谁低?”
“并无高下,只是范围有所不同。”姜言答道:“普通人及武功境界稍差者,定力不够,气动则心动,自然容易被阴癸派的妖女吸引。
而境界越高,所见越广,所思越深,寻常诱惑已不能起作用,非得这种望之在远,求而不得的东西,才能引起兴趣,定下心思。
“原来还能有这般分别。”商秀珣听了这些,更觉飞马牧场,果然是一方小势力,道:“她们的祖师,是怎么想到这样厉害的武功?”
姜言便把同师妃暄说过的魔门静斋来历,给她也说了一遍,只是抹去了自己的猜测和忽悠之词,末了道:
“魔门两派六道,本就是一些古老的职业流传,你猜猜最初的阴癸派,是什么转化来的?”
“青楼?难怪她们要琢磨如何吸引男人。”商秀珣顿时明白过来,脱口而出,思索一阵,又问道:“那静斋是佛门传承,却又为何?”
姜言脸上挂着讽刺的笑容,道:“阴癸派许多时候,好歹还会依靠自己,自强不息;可静斋所谓的大义,从不能靠自己实现,哪一次不是想着要因男人成事,当然是勾引的男人越强越好。”
“你为何这般诋毁慈航静斋?”商秀珣听了解释,深以为然,脸上却带着疑惑,道:“莫非你也与爹爹一样,喜欢上了静斋某代仙子,便怨恨其门派的古怪规矩?”
姜言立刻睁大了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第54章 抵达冠军
汉水北行,经过襄阳之后,分为唐白河、淳水、涅水、朝水四道支流。冠军城便建在唐白河支流湍水上,北窥南阳,南望襄阳。
据牧场大执事梁治得来的消息,“迦楼罗王”朱粲在四大寇剩余两个,“鬼哭神号”曹应龙和“焦土千里”毛燥的帮助下,顺利拿下此城,以为据点。
姜言当日在田云霄府上得来的几封信中,谈及九阴真经线索,或与朱粲有关。
他本欲前往,可后来又听说此人不满冠军城小,要进窥南阳。军马动荡之间,寻人多有不便,才没有成行。
最近才得了消息,朱粲太过残暴,常以人肉为军粮,禽兽不如,是以南阳城中,无论官府、帮派还是小民,担忧他攻破城池后,大家都不能幸免,便齐心协力,将之逐走。
受此挫折,此人停留下来,据城自守,一边操练兵马,一边以杀戮为乐。
姜言这才动身,再次北上,因此行只他一人,速度快了许多,短短时日,便到了汉水北面的地界。
仅是一清河之隔,两边变化天翻地覆。他来这个世界,已经八年了,自己眼见连带原身的记忆,都没见过眼前这等荒芜景象。
成片的村庄破败,无论贫富,里头找不见一栋完好的房子,如同遭了地龙翻身,将人间打碎。
他偶尔停留翻看,一片残垣断瓦中,不见一根完整的的梁柱,怕都都被拖走当了柴火。更令人心惊者,是这片废弃之地,竟然一具尸首、一根白骨也无有。
越往北去,越是如此!
这等荒凉的地方,连盗匪都不愿来,朱粲手下的兵马也自然全都收缩到了冠军。
姜言一路前行,都不需刻意躲避,便成功摸到了冠军城左近,本还在费心如何进入城内,却察觉防备十分松散。
他等到晚上,借着夜色,登上城墙,上面黑漆漆的,更无多少人值守,偶尔几个兵丁,也是斜靠在角落上,睡得踏实。
见得这般情形,姜言放下心来,看来那朱粲虽然在行伍里头滚了几年,毕竟地位低下,不懂排兵布阵,仍旧是流寇做派。
对方的府邸也很好找,登高望远,城中此时灯火最为明亮的便是,一路摸去,果然也是原本的城主府所在。
此地的守卫自然要强了许多,不过同样是破绽百出,姜言轻而易举的入内。
里头的布置也是深合建筑学问,只是寻人的时候出了点岔子。卧室里头没人,一连转了书房、议事堂,也都没有发现,最后还是摆宴的所在,人声鼎沸。
透过开着的窗户往里头看,最上首斜坐在地上的魁梧大汉,自然便是朱粲,脸型倒是端方,不过双目在火光下,有着点点异样的微红色。
他旁边还坐着一个女子,容貌冶艳,衣着夸张暴露,上身用一袭通红的肚兜草草裹住,下身红色纱裙,近乎透明,若隐若现。
她时而站起,时而踞坐,行动之间,一身白腻腻的肌肤,毫不掩饰落在众人眼中。就算白清儿与之一比,都如同长在礼仪之家的大家闺秀。
“毒蛛”朱媚,乃是朱粲的女儿,貌美如花,生性淫邪,毒似蛇蝎。喜好也如同某类蜘蛛一样,兴致过后,连丈夫都要吃掉。
不过她的头脑倒是不差,也很会利用身体本钱,替父亲招揽了不少高手,譬若孙化成、董景珍、闻良之流,都是拜在她的石榴裙下,犯下许多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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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圈里头,大大小小的头目,也有二十几个人,除去朱粲和朱媚武功不俗,其余一些,看着也不是俗类,倒叫姜言感到有些棘手。
黄派江湖和金派的差别,就在于高手太多,遍地都是。且高手之间,没有层级上的绝对差距,想要分出胜负都不太容易,而决出生死,自然是更为艰难。
比如公认的三大宗师里面最有名望的“散真人”宁道奇,打个南海派晁公错,也要百招开外,拿出绝招,才能胜出。
要知道晁公错虽然厉害,在原著中和他同等水平的,也有一二十个之多;除去三大宗师,比他厉害的也有一掌之数。
换成金派江湖,黄药师对付丘处机,简直是摧古拉朽。虽然丘处机总被误解成不如何厉害,可算下来除了五绝、老顽童和裘千仞,谁还比得过他?
姜言都不是第一次发现这种困境,比如他眼下武功,足以排入江湖前三十之列,对付钱独关、白清儿这等百名开外的两人联手,如不利于破绽,竟无法迅速胜过。
这还是他的武学根基全在逍遥派,武功招数占了许多便宜的前提下。若换成是婠婠过来,恐怕还做不到这种程度。
刘武周、颜回风、长叔谋、钱独关、田云霄,五个江湖鼎鼎有名的高手,都在姜言手里落败,甚至罕见的未能逃走、命也留下。
所以他才能在出江湖不过一两年的时间,就凶名远扬,还在诡异莫名的“影子刺客”之上,震慑一干武林中人,不敢轻易得罪。
这样厉害的武学造诣,落在眼下厅堂众多人中,也不一定能够安然逃离。何况光朱粲和朱媚两个,也足以抵挡住姜言。
放在外面地方宽敞,还有一些希望,何况地方狭小,更不利他发挥。或者只想杀人,倒是可以试试偷袭,但要拷问九阴真经的消息,就不能莽撞。
面对困境,姜言只得先悄悄的摸上房顶,运转内功,里头的声音顿时大了起来。
“爹爹,南阳二派四帮一会,有杨镇那个老东西主持,一时半会是攻占不下,你又何必如此执着?”这女子声音十分软媚,自是朱媚无疑。
接着一人答道:“不是我非要攻打南阳,只是眼下这冠军城都没什么油水了,顶多待个三五月,入了冬之后,两脚羊都找不到,吃食都成问题。
如果不打南阳,周边也没什么好地方,只有上庸、武关、襄阳了,前两个地方还不如冠军,又难攻打,总不能要我惦记襄阳吧?”
朱媚皱着眉头道:“怎么不行?钱独关和田云霄都死在那个煞星手上,两家实力大损,不正是我们出马的好时候?爹爹你一直犹豫,到底为何?”
朱粲想了想,对手下吩咐道:“今天的酒就喝到这里了,你们先下去,就在府中安歇,明天一早,再来商议。”
接着是一片应和,以及呼呼啦啦起身的声音,姜言心中一动,暗道:“机会来了!”
第55章 伺机而动
等手下都走了,朱粲扯过一条羊腿大嚼,道:“女儿,你虽然头脑聪明,到底还是年轻,江湖上的弯弯道道,哪里只明面上的那点东西?
南阳城的那几个帮会合在一起,还有点看头,分开来就是个屁。只要我下手再狠一点,多杀他们点人,自然就崩溃了。
反倒是襄阳城内的那两家,背后都是大势力支持,咱们这点武功,还有手下这点兵马,在人家手里根本不够看。”
他见朱媚似乎有些不信,接着道:“你不是总好奇,你老子我不过是个边关兵头,这么突然就发迹?
你记不记得,几年前那次天降流?那次教我撞见了一桩大机缘。”
“就是你在终南山那次?”朱媚问道:“你说的机缘,难道除了摧心掌,还得到其他武功?”
“区区一本武功,就算厉害,也不过是个人武勇,算得什么机缘?”朱粲摇头道:“我说的是结识了一个大人物,得他资助,才有起家的本钱。”
不要说朱媚了,就是躲在屋顶的姜言听了,都十分好奇。
他继续说道:“那日去了几十个人,只落下两本秘籍,怎么够分?当然是一场厮杀,然后剩下六个。
除我以外,还有钱独关、田云霄,以及三个蒙面人。我见着田云霄和其中一个蒙面的是一伙,当机立断投奔,助他们拿下了最大的好处。”
朱媚听得眼睛放光,忙问道:“有什么好处,值得对方下这么大的力气扶持你?”
“一本秘籍的大半,另一本秘籍中的小半,此外还有一把极为锋利的剑。”朱粲道:
“事后我提出不要秘籍,只来想投在田云霄手下做个将军,却不想和他一伙的一个蒙面人,来历非同寻常,是一方大势力的核心人物。
他非但誊抄了这本极合胃口的摧心掌给我,还提出要资助我兵马、武器、钱粮,要我攻克南阳。
手里漏点,就够我们吃撑,所以你说我怎么能违背他的意思?”
“这么重要的消息,爹爹为何不与我说?”朱媚埋怨道:“是哪方势力,这般厉害?”
“嘿嘿。”朱粲笑了一声,道:“你什么都好,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乱搞就算了,还乱说话。
咱们的兵马里头,可是有田云霄安插的探子,他不死,我怎么能不小心。
至于我背后的人是谁,你就不要问了,你一旦暴露出去,爹爹可就没有好果子吃?”
朱媚不以为然道:“爹爹你未免也太过谨慎了,就算对方知道又如何,咱们起家的本钱是别人的不假,可后来投奔过来的,都是女儿辛辛苦苦收下的心腹,可不会叛变。
有这些人在,就算比不过窦建德、杜伏威、李子通这些,做一方诸侯绰绰有余,何必还要看人脸色。”
“你呀你,还是见识短浅。”朱粲道:“我今天敢不听招呼,明天就那方势力就会派人出来杀我,无论武功还是兵马,我都差得太远,拿什么反抗?
再说,我生平志愿,不是当什么皇帝,也不指望挣什么江湖名头,能位列公卿,享受大富大贵,就心满意足。”
朱媚皱眉道:“可你做了一方诸侯,想吃什么就吃,想杀就杀,不是比什么公卿更有权势?”
“女儿糊涂。”朱粲说道:“这些东西,都是我拿命拼来的,一旦停手,就什么都不剩下。
还是做公卿好,什么都不用干,自然有那些个牛马累死累活的奉献。”
姜言脸皮一抽,想不到以粗豪闻名的吃人魔王,还有这般深刻的见识。
倒是朱媚不以为然,还有些不满道:“你这般颓废,要叫跟着我的手下知道了,岂不反天?”
“管他们做什么?你有付出,他们有所得,都是交易,谁也不欠谁?”朱粲满不在乎,又奇怪道:“怎地,女儿你该不会是对几个动心了吧?”
“呸!”朱媚不屑道:“要是换成姜言那种天下闻名的美男子,或者宋缺那种名满天下的宗师,说不定我会心动。
就他们几个那歪瓜裂枣,要不是看在有些天赋,能解解渴,我早就杀了吃肉。”
“你要是能够勾引到宋缺,那爹爹还有什么好担心?”朱粲哈哈大笑道:
“至于姜言,那可是个煞星,咱们父女两个,加起来都不比田云霄和长叔谋,可惹不起。”
“哼!”朱媚接着道:“你不是说田云霞身后有个大人物支持么?怎么手下被人杀死了,吭都不吭一声。”
“顶尖的高手太难杀了,如无一击必杀的把握,谁也不愿轻易招惹。”朱粲道:“再说,那人偷偷摸摸的找我做事,肯定是不想暴露的。
好了,你就不要再试探了。眼下最关键的,还是替我想想,怎么攻下南阳吧。”
“南阳城厚,一时半会可是指望不了的。”朱媚摇摇头道:“不如爹爹暗中联络那郑石如,助他解决汉水帮,放咱们去汉水南,攻打荆门、竟陵?”
“可问题是现在的汉水帮,咱们也得罪不起。”朱粲无奈道:“白清儿那娘们,绝对是魔门中人,就不知道是那一派的。”
“啊!魔门?”朱媚有些惧意,魔门凶残手段,她可是知道的不少,当下便死了心思,只能帮着朱粲参谋如何攻下南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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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言在屋顶听不到什么有用消息,又得知了朱粲手里也没有九阴疗伤篇,立刻拿定了主意。
他尽力收敛心神,心中不带杀意,运转北冥真气,使出天上六阳掌,往下一拍,碎瓦片如冰雹似的,射向地下两父女。
朱粲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危险,可对方下手太过突然,只得伸手一拢,护住周身,才往后退,顺利脱身。
一旁的朱媚虽也将这些“暗器”打落,退到一旁,可毕竟武功稍差,反应慢了那么一点,脸上中了一点残渣,留下一条血痕。
姜言顺势落了下来,右手一招逍遥掌法,结合飞龙在天,泰山压顶似的拍下来,直取朱粲头顶。
这一招又猛又快,朱粲受了前番偷袭影响,欲要在此闪躲,已经不能,只得鼓起全身劲力,硬接一掌。
“砰”的一声,劲气使溢,厅堂都晃了一晃。
朱粲只觉双臂发麻,更有一股奇特的真气涌入体内;双腿也是一软,扑通跪在了地上。
姜言顺势落对方背后,左手早就取腰间葫芦里的酒水,化作生死符,挥手打入敌人体内。
一招制服朱粲,他不敢停歇,脚下一点,又攻往一旁朱媚。
这女人不知怎地,竟手抚脸颊,呆在当场。
姜言心中一动,又取了酒水化符,打入其体内。接着一绕,提着两人脖颈,跃出厅堂,飞快出了院子。
第56章 自相残杀
姜言找准机会,一击必杀,提着朱家父女,落到城中一僻静处,开始审问。
行进中他以真气压制生死符,两人只是功力被封,动弹不得,倒是没有什么其他感受。
只落地这一放开,顿时觉得体内痛痒无比,难受得不顾地上砂石,哀嚎打滚。
姜言面无表情的等了一会,觉着惩戒的差不多,才过去又渡入一丝真气,将两人体内生死符压制,单刀直入问道:
“朱粲,我且问你,那田云霄背后的势力,是哪一家?若肯回答,便给你一个痛快!”
“你是谁?”朱粲躺着地上,大口喘气道:“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何……”
“我杀了你!”那朱媚忽然从地上爬起来,披头散发,厉声尖叫道:“你敢毁我容貌!我要杀了你!”
她张牙舞爪,运起全身功力,飞扑而来,状若疯狂。
姜言皱起眉头,侧身一让,随手点在她后背上。朱媚顿时一僵,扑倒在地,身躯一震猛烈的颤抖,嘴里“嗬嗬”叫着,却说不出话。
另一边朱粲刚起身欲要偷袭,却又停住,脸色恐惧的看着女儿,立刻回忆起刚才那一阵痛苦。
姜言喝道:“考虑好了没有,说是不说?”
朱粲立刻答道:“我说。不过你要立下誓言,放过我们。”
他见着对方似不同意,忽然认出了姜言身份,立刻补充道:“不,只要你放过我就行。至于朱媚,她在背后诋毁你,咎由自取。”
大难临头,朱粲哪里还顾及什么父女之情,毫不犹豫就把女儿卖了。
“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姜言冷哼一声道:“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他是杨广心腹,不过多费些功夫去查。”
朱粲脸上露出绝望,又瞬间转为凶狠,飞扑过来,大叫道:“来啊,怕你不成。你这种公子哥细皮嫩肉的味道,老子五岁时候就吃过,香得很!”
他武功确实不错,和钱独关、田云霄是一个档次,难怪能够在终南山夺宝中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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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眼下乱了心神,破绽百出,只三两招,就被姜言轻易近身,点在胸口。
生死符二次激发,比之前更要痛苦十倍,朱粲忍受不住,大叫出声,双手扣着地上泥土,抓了一把又一把,很快刨出一个大坑。
他一边刨坑一边断断续续的叫道:“我说、我说,是…是独孤、独孤阀。你这混蛋,我…告诉你,是独孤阀,有种去、去找他们,你惹得起么?”
姜言刚要信守承诺,过去给他个痛快,却听对方又大喊道:“难受,难受。朱媚,朱媚你这贱人害我,我要喝你的血,我要吃你的肉,我要剜你的心……”
他想起对方吃人的行径,脸上露出厌恶,瞬间调整了下拍掌法里头的真气,朱粲体内顿时生死符发作更为厉害,痛痒就像是沸腾了一样,遍布全身。
朱粲哀嚎得更大声,全身的力气都在这万蚁咬啮中消失殆尽,连求饶声都发不出。
姜言又到一旁,将朱媚踢得翻过身,也同样催发了生死符的最大威力。
这女人再也顾忌不了自己的容貌被毁,被折磨得拿头撞地,脸上血肉模糊,嘴里惨叫不已,十分瘆人,远远传出。
……
另一边的迦楼罗军临时所在,宴会厅中的动静传出,守卫们迅速集结。
等孙化成、董景珍、闻良等几个将领赶来,已经有弓箭手将此地团团围住。
他们在外喊话,不见有人回应,又候了一阵,才一起壮着胆子入内,只剩下一片狼藉,不见有人。
几人面面相觑,孙化成声音带着颤抖道:“莫非朱老大说了不该说的话,叫他背后的人知道,被抓走了?”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解释。
众人正暗自揣测,忽然手下报告,城内某一处有惨叫声。孙化成为朱家父女之下第三人,便匆忙过去查看。
姜言早就离开,那地方只剩下朱粲和朱媚两个,纠缠在一起,现场血腥无比。
朱媚衣衫被扯掉了大半,原本极具诱惑的身躯,伤痕累累,还有数处残缺;姣好的面容已全部毁掉,双目空洞,失了眼珠。死因却是朱粲的手,抓在她的喉管。
那边朱粲更惨,一条胳膊被扯断两截,鼻子、和半只右耳在朱媚口中找到,下身模糊,肚子开了一个大洞,内腑被生生掏空,一颗红中带黑的心脏,被拽得爆开。
孙化成忍着恶心,检查一番,从二人模样来看,怎么看也是自相残杀。
一股凉意从他脚底冒出,迅速冲上头顶,吓得他直打摆子,冷汗淋漓。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不敢留在这诡异恐怖的地方,跑回“朱府”,匆忙卷了些钱财,连跟其余人招呼都不打,悄悄离开。
剩下的迦楼罗军候到天明,不见人回来,派人查探,才知朱家父女已死,慌成一团。
一些作鸟兽散,一些争夺遗产。喧嚣一时的迦楼罗军,就此莫名其妙的灭亡。
……
姜言这一趟,除掉朱家两个吃人魔王,也得了大半九阴真经落在独孤阀的消息。
结合从田云霄府上搜来的一封信,可知那种唤做“浓”的人,定是独孤阀的核心人物之一。
独孤阀的势力,原本都在长安和洛阳一带,只是杨广下了扬州,作为他的铁杆支持者,部分武力也随之跟了过去。
这人也在其中!
无论是去两京打探消息,还是往扬州窥探落在杨广手里的秘籍,难度与击杀钱独关、田云霄相比,可谓天差地别。
四大门阀之强,不仅仅在于其族内顶尖高手层出不穷,还在于手下势力,雄厚无比。数代的积累,钱、粮、人,比之窦建德这些草莽,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就拿独孤阀来说,隋文皇后独孤伽罗,李渊之母,都是出自其家,拥有两京周边大片良田,以及国中数地矿产,蓄有私兵数万。
就算不论这些,单单是隐藏在暗中的帮派势力,踏平襄阳,不在话下。
不怪得田云霄一郡之首,名家之后,还要仰其鼻息;朱粲聚拢了不小的势力,可称诸侯,也不敢违背其命令。
姜言若孤身一人,倒不害怕,只是还与飞马牧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可不慎重,还得等天下更乱一些,隋室再无回天之力,才好动手。
是以他也不慌,往扬州之前,决定再去一趟襄阳。
阴癸派控制了竟陵,布下陷阱,诱他过去送死。他自然是要投桃报李,反其道而行之,看看白清儿这边,能有什么破绽。
第57章 再临襄阳
自从襄阳城中的两大势力首脑死去之后,城中百姓意外发现,日子似乎好过了一些。
城南城北两边,不再那么泾渭分明,可自由往来。是以较之以前,人不增多,却热闹了一倍有余。就连那些个走街串巷的小贩,一日也多挣十三十五个铜板。
城北依旧有一座田府,不过里头换的老爷,比之前慈悲,若有人无意闯入禁区,也会放他一条生路。
城南钱宅的女主人,却要心狠一些,不再施粥,如此流民街便没有存在必要,里头那些受了禁锢的老弱病残,一边欣喜有重见天日的时候,一边却又发愁明日的吃食如何去寻。
白清儿才和汉水帮的长老们商议完事情,回了后院书房。一推开门,见着一个熟悉的人,顿时吓得差点转身就逃。
好在她反应迅速,若无其事的转头,吩咐跟来的侍女道:
“我有点乏了,先休息一阵,斟酌措辞,晚些时候,你记得过来拿信。”
那侍女也不怀疑,随意的说道:“好。不过事情有些棘手,不是你能处理得了的,信函今日一定要发出去,让小姐做决断。”
说罢她见白清儿点点头,这才满意的离去。后者面无表情入了书房,随手关上大门。
白清儿实在想不到姜言会这么快再次过来,还这般大胆,光明正大的在书房喝茶,刚才差点叫出声。
好在她定力十足,稳住了神,等门一关,立刻换了谄笑,露出如同狗一样的讨好模样,就差摇起尾巴。
虽然大喊一声,府中的护卫就会把这里团团围住,可她深知对方武功之高,实在不敢冒险,反倒刻意隐瞒。
现在又毫不戒备的靠近过去,替对方斟茶倒水,宛若婢女,免得对方误会,突施辣手。
生死符的滋味,尝过一次之后,没人想在尝第二次。
对方这般乖觉,倒叫姜言有些意外,他打量了对方一眼,衣着端庄了许多,一副妇人打扮,配上若有若无的魅惑,竟另有一番风味。
“白夫人为何不开口呼喊?”他慢条斯理的问道:“我看府中布置,可比钱独关在时,要严密有条理得多,阴癸派不愧是传承久远,有些本事。”
白清儿规规矩矩的站好,低垂眉眼,说道:“清儿有自知之明,别看汉水帮人多,可都是些乌合之众,如何能够胜过九天之龙?
况且我与公子并无深仇大恨,甚至若非公子相助,杀了钱独关,我还坐不上汉水帮龙头的位置。
这样来看,公子是我的恩人,应该感谢公子才是。”
这样说来虽然不错,可听着似乎是他勾结人妻,杀了丈夫,帮着妻子独占家产一样。
姜言轻咳一声,语带讽刺,说道:“可看刚才那侍女样子,你不过是个提线木偶,看不出有什么龙头的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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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清儿适时露出恼怒的神情,带着点委屈模样,轻声叹了口气,道:“都被公子看出来了,我确实是门派推在明面上的傀儡。
真正幕后主事的,是师姐婠婠。那个侍女,便是她的心腹,负责传达师姐的命令。”
“婠婠眼下在哪里?”姜言冷不丁的问了句,白清儿毫不犹豫的答道:“竟陵,独霸山庄!”
对方这样乖觉,倒是叫人无法生气,甚至连出言恐吓的欲望都被打消,姜言喝了口茶,忽然问道:“眼下襄阳城中,情况如何?”
白清儿立刻答道:“因为公子的雷霆手段,城中两虎相争的局势被打破。
我派只得了汉水帮的半数势力;郑石如名望与身份不够,控制了田云霄的嫡系。其他几个重要人物谁都不服谁,才勉强由他居中协调。
看着两派这般景况,城中其他小势力蠢蠢欲动,眼下便有人串联,欲要学南阳那边的帮派,联合起来,三足鼎立。”
姜言听罢,暗暗思索一阵,襄阳城中这种闹法,短时间内,自然是无暇旁顾,那飞马牧场的事自然是搁置了,商秀珣也就不用那么操心。
他随口问了句:“那你们两派剩下的人去了哪里?”
“汉水帮出去的人,一些留在本地,另立帮派;一些去了荆门;大半去了竟陵,投入独霸山庄。”
白清儿道:“郡守府那边斗争更激烈,被排挤出来的,不是留下自立,就是北上投了‘迦楼罗王’朱粲。”
“嗯?”姜言都替这些人离开的人摇头叹息。
白清儿猜出个大概,顺着他的想法,说道:“南下竟陵的那些人,岂不是才出狼窝,又入虎口么?真是好笑。”
她说着,又替对方斟了杯茶。姜言笑道:“你这样可不成,能窥探出别人心思的人,可不讨喜。”
白清儿一怔,退后两步,恭恭敬敬的一礼,说道:“谢谢公子提点!怪不得我以前那么有眼力劲,可还是不得师父和门中长老的喜欢。”
“咦?你出生魔门,这点道理怎会不懂?”姜言哑然失笑道:“不过你立刻补救,倒是有点意思。”
白清儿叹道:“公子莫要以为我是伪装,实则是你不了解魔门内里规矩。
除了嫡传的师徒,其余无论像我这样的底子,还是同门,都遵循弱肉强食,一切靠抢,又有谁会愿意,将争斗的本事,教授给敌人?
是以公子提点,对清儿来说,尚且是首次有人主动传授道理,感激不尽!”
她又盈盈一拜,脸上全是郑重,看不出半点媚态。
姜言似信似不信,淡淡的道:“除了婠婠外,祝玉妍有十几个徒弟,只活下来你一个,可见也是很有本事的。”
白清儿默然,过会才道:“我终究有些姿容,又甘于下贱。魔门中人冷血无情,自私自利,但没好处的事,也无人会去随意杀人。”
姜言懒得和她继续争辩,径直说道:“我不杀你,只是对你师姐有些兴趣。”
白清儿知道对方这种人,极少违背承诺,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地,连忙道:“公子是要报复她两次与你敌对?若非必要,清儿不建议你现在去找她。”
姜言不置可否,道:“你说说为何?”
白清儿道:“婠婠师姐武功非常之高,不下几个长老,公子若只一人,恐怕力有未逮。
况且竟陵那边,防备森严,更有闻采婷等厉害人物埋伏。公子过去,恐怕会落入圈套。
况且婠婠师姐乃是师父精心培养,用来对付慈航静斋传人、传承门派的核心人物,地位非比寻常。
一旦她有个什么意外,师父肯定会发疯来着。到时候不但公子难逃,飞马牧场纵然有宁道奇看顾,恐怕也免不了遭受报复。”
姜言听她分析得头头是道,毫不介意透露阴癸派的秘密,问道:“那你觉得应该如何,就这样放弃?”
“如果公子非要出这口恶气。”白清儿认真的道:“不如换一个人杀!”
第58章 梁上君子
姜言顿时来了兴趣,好奇道:“谁?”
“‘魔隐’边不负!”白清儿不等他继续追问,便自顾自的说起理由:“这个人在阴癸派的地位够高,江湖中的名声也大,公子杀了他,就能出口恶气。
他武功确实很高,但以我的切身体会,应该比公子稍差一些,凭借你的手段和智慧,突然出手,他定是经受不住。
再者此人性子恶劣,在门中一向是独来独往,和门主、其他长老,都没什么深厚的交情,就算你杀了他,也不会有人甘冒大险,替他报仇。”
这一条一条的,全是为了姜言考虑,似乎她不是阴癸门人,而是其心腹手下一样。
姜言默默算计片刻,似乎可行,开口道:“他和你有仇?”
“是!”白清儿毫不犹豫回答。
“那好,我就为你报这个仇。你可要记得,欠我这个人情!”姜言立刻顺着说了一句,白清儿愣了一下,连忙点头,又露出媚笑,躬身一礼。
她这次不去用手捂着衣襟,道:“那清儿谢谢公子,大恩大德一定放在心里。”说着还拍了拍胸口,余波激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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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直起身来,却见对方并未看她,而是侧着耳朵,似在倾听。
接着白清儿耳朵里传来姜言的声音,道:“有人来了,武功很高,是那日围堵我的其中一个。”
话一说完,他右手一挥,面前茶杯中的水被抽了半杯在手中,脚下轻轻一点,扶摇直上,落在梁上,又好像羽毛一样轻盈,毫无声息。
白清儿立刻反应过来,重重的叹了气,同时轻移脚步,坐在的刚才姜言坐的位置,脸上挂起一丝愁绪,低下头来。
“吱呀”一声轻响,她眉头一皱,不悦道:“我不是说过,叫你晚点来,怎么……”
她抬头一看,脸上的不快还没消除,便转为惊讶,立刻站起来,道:“原来是边师叔,你怎么来了?”
头顶上的姜言收敛了气息,一点不漏,低垂眼皮,用余光打量这位看似潇洒,可眼中满是淫邪的中年人,听明白了白清儿的暗示,此人就是边不负!
“怎么,清儿不欢迎我么?”边不负姿态从容,微微仰头,背着手踱步进来,盯着白清儿道:
“你这身装扮,可真是美妙得很,是不是知道我要来,特意准备的?那师叔可就不客气了。”
白清儿脸上勉强挤出一点笑容,说道:“师叔说笑。我还有点帮会的事情要处理,可否容我先去办事,再来作陪?”
边不负已走到旁边,伸手搂住她的腰肢,说道:“事情永远做不完的,享受美妙,才是人生真谛。”
白清儿不很情愿,往外一挣,手撑在桌子上,无意拨弄了茶杯,掉落下去。
“唉,我以为和清儿多次灵肉交融,应该彼此情深才是,想不到你还怕我。”边不负嘴里叹气,脸上却满是戏谑的神色,靠近对方耳朵,说道:
“你这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欲拒还迎,可真叫人心里痒痒。”
他手顺着往下,白清儿仰面,脸上露出愁苦,却不敢反抗。
突然门外来人,刚才和白清儿说话的那侍女声音传来道:“边长老,婠婠小姐有过吩咐,襄阳城事关重大,白清儿小姐的位置是关键,叫你无事不要过来打搅。”
“可我有事!”边不负兴致被打断,十分不悦,转过身来,摆手道:“你一小小侍女,懂得什么,速速离开!”
那侍女不依不饶,道:“边长老有何要事,还请明说,我稍后也好跟小姐禀报。”
话音方落,却见一道人影已冲到面前,“啪”的一声,抽在脸颊,将她打飞出了书房门。
姜言在梁上看得分明,边不负只是脚下一点,就轻松跃出三丈之远,显然身法十分高明。以他计算,若双方之间隔着十丈距离,也要在十里开外,才能追上。
至于对方武功路数,单从这一招,也能瞧出个突然与诡异来,很不好对付。若无把握一击得手,定会打草惊蛇,还不如能等对方去了城外人少的地方,再行出手。
“要事?老爷的欲火便是要事。”边不负站在门口,冷声道:“休说是你一个小小女婢,就算婠婠过来,也不敢对我这般放肆。
算你幸运,今天有清儿这等美味佳肴在,我不吃你这碗残羹冷饭,否则定要叫你知道我的手段。
要告状就尽管去,顺便替我转述一句,休说你家小姐现在还不是宗主,就算做了宗主又如何?还敢拿我边某人怎么样不成?”
那侍女半边脸肿得老高,噗的吐出一口带牙的血,不敢答话,灰溜溜的离去。
边不负这才回转,将书房门重重一关。
白清儿脸上挤出笑容,说道:“师叔似乎心情不好,难不成北上招揽朱粲不利?”
“对,空跑一趟!”边不负这会又不着急,坐在了主位,叹道:“并非是那朱粲不识抬举,而是他与他那娇艳如花的女儿,已被人杀死。”
白清儿有些惊讶,忙替对方斟了杯茶,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我没有听说过?”
边不负道:“前天夜里才发生的事,哪有那么快传到这里?我刚好去晚了一步,昨天凌晨赶到时候,两人已经惨死。
可惜,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在路上采摘那几朵鲜花,兴许还能救他们一命。”
白清儿心中腹诽,脸上却不敢有丝毫展露,又问道:“师叔可知是谁杀了他?据说那朱粲武功十分高明,完全不在钱独关之下。
加上两万如狼似虎的大军,就算是师父出手,怕也很难找到破绽,难不成是宁道奇?”
边不负摇摇头,道:“是姜言那小儿!”
“啊?”白清儿十分震惊,强行忍住抬头看的欲望,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道:“怎么会是他?”
“咦,你的声音为何颤抖?”边不负有些奇怪,白清儿心里慌张,正要解释,却见对方一副恍然神情,道:“你是记起了那生死符的滋味?”
见得对方点头,他脸上露出淫笑,道:“哦,原来清儿也食髓知味,喜欢上了上次那种痛苦并快乐的感受。”
他又站起身,拉对方到了怀里,咂吧嘴唇,说道:“我也是从两人的尸体上看出一点蛛丝马迹,是中了那小子的独门暗器生死符。
只是可惜,传闻那朱媚的功夫十分了得,若是能够在她生死符发作时候,与之欢好,定然很是销魂。”
白清儿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听他提及这些,回忆起屈辱并痛苦的一幕,心中暗恨,当下拿定主意,左右看了一眼,装作害怕道:“师叔,你说姜言会不会来找我?”
“很有可能。”边不负心里不这样认为,嘴上却温柔的说道:“那人出手狠辣,不留活口。清儿可是要我贴身保护?”
白清儿脸上露出一丝挣扎,又似乎拿定主意,主动环住对方的脖颈,身躯却往后仰,成了一个反弓字形。
这种姿态叫边不负兴致大增,前跨两步,跟着弯腰。
白清儿把嘴唇放在他的耳边,轻吹了口气,却是朝着梁上做了个“动手”的口型,手上猛然用力,往下一拉。
边不负下意识的脖子上一用劲,稳住双脚,却见对方双目迷离,嘴吐春声,顿时了然,笑道:“好师侄,看来你是等不及了。”
他卸了劲力,双手往下一撑,俯身而下,猴急的啃去。
就在这时,姜言从空中飘落,单掌轻盈的按去。
等边不负有所察觉,脖颈仍被扣住,刚要挣扎,背上有十多点寒凉没入。
第59章 临阵脱逃
生死符一进入体内,伤口处立刻发痒,边不负闷哼一声,毕竟内力精深,顿时运功,以真气布满背上,暂且止住。
只是这一个极短的时间内,姜言的掌法已经落了下来,可惜为了无声无息的偷袭,这一掌的速度减了许多。
边不负左手一撑,在间不容发的时刻,右手扭成一个怪异的姿势,反手向外,露出一个径约尺半、银光闪闪的圆铁环,撞向敌人前胸。
倘若姜言置之不理,当然能够一掌击毙对方,不过自己也难免要受重伤。他可不敢将自己的安慰,寄于白清儿的良心上。
便中途转了招数,往边上一拨,将这圆环拨到一边,另一只手也跟着打来。
边不负却趁着这个间隙,就地一滚,狼狈脱身。
姜言并不理会,继续下落,冲着白清儿而去,一点也不留手,似要先将其击杀。
这女人吓得花容失色,双掌猛烈上推。电光火石之间,边不负脑子还没转过弯,只以为敌人要防他们联手。
未免孤掌难鸣,他抬脚连踢,迫得姜言收回半招。
白清儿趁此机会,连忙也是一滚,翻腾几下,撞开周围的案几,逃出两丈远。
姜言手往地上一点,借着反弹的力道,快速冲往边不负。双掌连续拍,左柔右刚,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
边不负才站起身,不敢有丝毫的大意,立刻用出了压箱底的武功“魔心连环”。
这门绝技乃是他偷盗了魔门“天莲宗”的半本镇派武学“天心莲环”,自创出来的。
他自认这武功只在“天魔大法”之下,平时撞见敌人,持双环借劲发力,连绵不绝,狠毒异常,不知多少江湖好汉饮恨在他手上。
就算是天莲宗主“胖贾”安隆,几次想要报偷盗秘籍的仇,都奈何他不得。可眼下在姜言一双肉掌之下,被打得节节败退,毫无半点反击的余地。
边不负已经认出姜言,从前还觉得对方的那些战绩,都是偷袭或者取巧,有些夸大,却不料这一交手,才明白对方武功绝对在自己之上。
公平对决,自己也要差了一些,何况被偷袭失了先手,中了对方的独门暗器生死符,眼下只全力应对尚且不暇,何况反击。
边不负中招的伤口处越来越痒,忍不出叫出身来,大声道:“白清儿,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过来帮忙。”
白清儿灰头土脸,神色阴晴不定,不知道方才姜言那一手,是否真要杀死自己。
她略一思索,想明白今天这两个人无论谁死,似乎都对自己有利。
但若自己不出手,边不负死定了,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利用价值,可不敢赌敌人言出必行。
当即朝外大声呼救,然后赶了过去,冲着姜言背后就是一掌,待得对方回档,又急忙跳开,护住周身,不敢再攻。
姜言轻笑一声,明白对方还是以自保为主,扰乱自己的攻势为辅,至于救人的心思,恐怕是没有的。
他已试探出边不负的武功,这双环确实厉害,不过正如白清儿所说,还是要差了自己一点。
这点差距,放在两人公平对决,极难短时间分出胜负,跟遑论分出生死。不过他偷袭在前,算算生死符也快要发作。
边不负见着白清儿的招数,也自然明白其打算,气得七窍生烟,破口大骂道:“你这贱人,我若不救你,刚才你就被他杀了,现在还敢保留。”
姜言笑道:“和我对阵,还敢分神?”
边不负暗道一声不好,果然说话之间,注意力稍差,便被敌人手指扫中小臂,半个胳膊酥麻下来。
那一指头中蕴有真气,一经入体,便引发了所中生死符,奇痒渐渐深入,叫他几乎要把持不住。
好在白清儿似被骂开窍了般,及时出招,替他分担了一点压力,将边不负心中的一点疑惑打消。
接着门外传来成片的脚步声,有人大喊道:“夫人,你怎么了?”
边不负大喜,只要撑过片刻,等人过来解救,今日小命就算是保住。
“来了帮手?可不能让你逃走,再生事端。”姜言轻笑一声,似并不害怕,这两人联手,比起上次在钱宅高台的一场,自然是要来厉害得多,丝毫不差对决田云霄和长叔谋那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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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段日子,他又有长进,手上招数陡然变化,阴阳转换,刚柔相济,看着极慢,实则快到几乎看不见出招的影子。
边不负识得这招的厉害,不顾深入骨髓的痒化成针扎般的痛,运起全身的真气,将双环舞得飞快,在体外形成一道气墙,水泼不进。
白清儿立刻读懂了姜言的意思,打出一半的手掌立刻收回,转身就走。
姜言也不追,任由她跑去拉开大门,出了外面。
边不负眼见这一幕,顿时心神震动,喝道:“白清儿你……”
剩下的一半话,却在姜言的一记“震惊百里”下吞了回去,忙调动双环,迎了上去,心里已经打了退堂鼓,预备要寻找机会逃走。
他明白此时是生死时刻,由不得半点犹豫,拼了命硬挡了对方一招后,主动迎战,使出了“魔心连环”中,仿照天魔大法的一招“玉石俱焚”。
却见边不负怒叱一声,手中双环回旋一撞,舞出漫天银影,如狂风骤雨一样,侵袭而来。
姜言却不肯避了锋芒,看出对方花招掩盖之下,最强一点却是攻往胸口口。于是运足了功力,一招“亢龙有悔”,横推过去,以力破巧。
边不负想不到对方一贯繁复的武功招数里头,还有这样直接的一招,只得硬着头皮,集中力量硬碰过去。
“轰”的一下,姜言一掌打在双环上,内力如海浪一样,汹涌而至。
边不负承接不住,咔嚓一下,断了一条胳膊,魔环都拿不住,掉落下来,被对方接住,顺手一招打在胸口。
虽没来得及用多少功力,也叫他整个人喷出一口血,倒飞而回,撞得大柱都折了一根。
边不负整个人摔得七荤八素,运起最后一丝清明,窥见了旁边的窗,心中一喜,将手上剩余的一只铁环,猛然一甩,奔着姜言而去。
他不看结果如何,转身就要钻出窗户,却听到外面白清儿的声音,道:“放箭!”
甫一露头,便是弓弦的声音,几十只箭如雨下,叫他无从躲避。
边不负气急,“白清儿你……”再次叫出声来,急火攻心之下,忘压制不住后背的生死符,被其侵入脏腑,痛痒透出,疼得他双腿一软,砸到地板上。
姜言接过第二只铁环,赶将过去,在对方身上踢了几脚,顿时对方体内的生死符如同脱缰的野马,四处奔驰,难以收束。
他将边不负脖颈一抓,丢去外面。扑扑几声,这人中了几只箭矢,却都已经没了知觉,体内之痛,苦得地上不停的打滚哀嚎,双手在身上乱抓。
这一模样吓坏了钱宅护卫,趁此机会,姜言当机立断,拔地而起,撞破屋顶,几步踏出,叫零落的几只弓箭尽数落空,飞去了院外。
第60章 小仇得报
白清儿看着姜言离去,逆转心脉,喷出一口血来,咳嗽几声,说道:“不要追了,这人就是姜言,厉害凶残,你们落了单,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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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水帮众纷纷停住脚步,观望一阵,才群情激奋,破口大骂道:“姓姜的太过无耻,先杀了钱帮主,又来侵扰夫人,真当我们好欺负是么?”
声音又小及大,却都慢慢聚拢回来,并没有一个人非要追赶出去,替钱独关报仇。
地上边不负依旧是惨嚎不止,其中凄厉,叫人心头发颤,这等手段如同魔鬼,更加令人发颤。
那婠婠侍女带了面纱过来,说道:“清儿小姐,边长老虽然处事无端,可毕竟是门中前辈,你应当救他一救。”
留下来的汉水帮中,大都已经猜到白清儿的身份,并没有什么帮派被阴癸派鸠占鹊巢的怨恨,反倒是多出大树底下好乘凉的喜悦。
“救不了!”白清儿面无表情,说道:“我武功低微,前次中了这生死符,自己都无法抑制,受尽折磨,非要婠婠师姐用秘法解救,才得解脱。
你不是要去向她禀告近来要事么?正好等我写完信函,你顺便将边师叔一并送去竟陵。”
侍女曾听婠婠说起过,生死符十分歹毒,一经中招,若短时间内无浑厚的真气压制,或用特殊手法拔除,便会符入肺腑,活活疼死。
眼下边不负这样凄惨的模样,分明已是中毒颇深,若是白清儿不肯随之一起前去,时刻用真气压制,哪里还等得到去往竟陵?
她正要说话,却见白清儿抬脚入了书房,不过片刻功夫,书就一封密信,也不封口,径直递给了她,说道:“你快点安排人出发,不要耽搁了救治边师叔。”
侍女脸色阴沉,对方这样说,岂不是要把边不负出事的责任推到自己身上?何况就算能够坚持很长时间,可路途并不太平,谁知姜言会不会半路设下埋伏?
这时边不负已痛痒到经受不住,沙哑着喊了几声“救我”,见无人理会,又开口哀求道:“痛!痛!痛!杀了我!杀了我!”
他手抠砖石、露出白骨,乃至于以头抢地,额头血肉模糊。
白清儿嘴角抽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道:“边师叔说哪里话?我区区一个晚辈,岂敢做这等以下弑上的大逆不道之事?
婠婠师姐的侍女在此,一向都是她在主持,正好送你同那封禀报的信函,一并上路。只要她运转的及时,你定可在师姐救治下,活得命来。”
侍女脸色大变,对方摆明是要将锅硬砸在头上,依这阴癸派的规矩,只要她接了手而边不负死掉,哪怕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也绝逃不了责罚。
她连忙低头,说道:“清儿小姐说哪里话?我不过一个小小的婢女,不过是婠婠小姐心疼你无人照顾,派我过来负责饮食起居,怎敢插手帮中要务。”
她将对方刚才写的信函,双手捧着交还回来,身体微微颤抖。
可是白清儿根本不接茬,她的武功和在阴癸派的地位,根本不能支撑她掌控汉水帮,进而谋划襄阳。
何况对方一个小小的侍女服软,又做不得数,不至于为了片刻的权力,去接这个烫手山芋。
而且在她看来,边不负疼得蜷缩、咬牙出血,晕了又醒,醒了又晕的凄惨模样,实在是件极为美妙的事。
让她记忆中身体痛苦不堪,对方还不管不顾的凌辱画面,一点一点的消失,快意涌动,竟不由得对给予她这个报复机会的姜言,生出点好感来。
那侍女眼下是进退维谷,若遣人带边不负出发,死在路上,必要担责;若不带走,也会被白清儿打上不顾同门的罪名。
她把牙一咬,假装面纱掉落,任由脸上肿胀露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只晒两三下,便往后一倒,似乎伤势发作,晕了过去。
白清儿嗤笑一声,道:“来人,这么大的太阳,可不能晒着边师叔,取遮阳棚。”
她和侍女不同,毕竟是祝玉妍的正式弟子,边不负的死无论如何也怪不到她头上。做点小小动作,乃是魔门一贯作风,就算受了责罚,也不会伤筋动骨。
那遮阳棚取来,罩在边不负头顶,白清儿却拒绝了手下递过来的纸伞,站在大太阳底下。
看着边不负被折磨到全身衣衫蹭到褴褛,汗如泉涌,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直至最终七窍流血而死,足足有一个时辰。
……
姜言想不到真有这般巧合,准备小小报一下祝玉妍婠婠师徒两个,欺负鲁妙子与他师徒两个的仇,就撞见了边不负送上门来。
那贼人体内的生死符被自己催发,除非祝玉妍亲自来此,又肯耗费元气,否则绝对救不回来。
况且临走之前,他使了暗劲,废掉了其肾脏,就算救活,边不负也成了个废人,在魔门这等群狼环伺的境况下,说不定还生不如死。
此趟最大的收获,还不是斩断阴癸派一根爪牙,而是窥见了其门派内部的重重矛盾,尔虞我诈。
如此来看,复仇之事不妨彻底一点,或可从同挑拨慈航静斋一样,先将之慢慢分裂,再想办法铲除。
所谓君子报仇,本不至于行如此阴暗的手段,只是可惜,姜言这个君子是在梁上,能痛痛快快的报个大仇,绝对不愿扣扣索索的止于杀鸡儆猴的地步。
思量得当,他立刻离开了襄阳城,上次杀了个回马枪,弄死了田云霄,只要城中的各方势力首领不是蠢货,必定是龟缩在家,重兵把守。
此时不出意料,城中到处都有人巡逻,找他下落,就算不敢来找麻烦,可成天被人盯着,也不是件舒服的事。
这一次出了一口恶气,姜言短时间内,也不会去撩拨阴癸派,便将心思拉回到当下最重要的事情上,出发去寻九阴疗伤篇的下落。
从田云霄的信函,以及朱粲所言,九阴真经和降龙十八掌都在终南山寻得。
回想逍遥派的神功是在无量山找见,他猜测那些个金派武功落点,就算不全按照原著中的位置出世,也一定是有重大联系。
他又摸出鲁妙子替他准备的面具,摇身一变,化作一个鹤发童颜的老翁,顺汉水而下,汇入长江中,一边观当前局势,一边去寻当初石龙照到易筋经的幽谷,验证猜想。
第61章 再见故人
姜言交了银钱,乘船沿着长江往下游去,一路也算顺风顺水。
大隋立国,不过短短叁十六年,便已步入黄昏。长江以北,崤山以东的广大地域,已是朝廷与反叛势力犬牙交错,征战不休。
不过烽烟暂且还没有烧到长江中游一代,虽然沿途九江郡、同安郡等地,被铁骑会、鄱阳派这类江湖势力占据,可并没有和朝廷发生什么冲突。
双方都有默契,不能耽搁了长江的畅通,否则妨碍了别人赚钱,恐怕要被群起而攻之。
一直到东海,江上来往商船,几乎没有间断。除却宋阀的船,还有大江会、巨鲲帮、水龙帮这等八帮十会的势力,也不乏门阀世家的踪影。
当日姜言与石龙探讨易筋经的武学之理的时候,对方便将寻到这本秘籍的位置说了出来,约在宣州峨溪河上的一处山谷中。
他在附近码头下船,避开人群,于谷中寻觅了数日,才见着一处溪流边的怪石突兀,和周边格格不入,似乎被人搬运而来,却已看不出有动过的痕迹。
姜言用力推开大石,底下真有一个小盒子,寻常铁制,有了锈蚀,打开来一看,里头一本书,封面用篆体写着“长生诀”叁字。
他拿在手里,并不急着翻看,细细思索这本秘籍与易筋经的关联。
九阴真经与降龙十八掌从终南山出世,自然是因郭杨相交、古墓派传承之故。
那易筋经不在嵩山,落在此谷,分明是替换了本该落在石龙手上的长生诀。
那此地或许真是原着里头,“罗刹女”傅君婥的葬身之地,她因救助双龙而死在宇文化及手中,双龙便把长生决同其一起埋藏。
姜言早就觉得天降秘籍,并不是随意分布,眼下更得验证,今后只要探明当年流星坠落的位置,便能大体猜出有多少种秘籍乱入此世,又分别是哪一种武功。
这样总算有个盼头,能够试着填充满那张皮卷,看看最终会发生什么事情。
等理顺思路,姜言这才打开秘籍,材质十分奇特,似帛非帛,似布非布,前面都是些蝌蚪文,难以辨认。
他置之不理,继续后翻,共有七幅图桉,上面标记了人体经脉走向,应当是阴阳土金木水火的顺序排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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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着练了一下,只照着随意一幅图运转内气,立刻经脉如同针扎般难受,真气鼓噪,似要爆裂一样。
他以为是自己有内功基础之故,便运转北冥神功,将内力散入奇经八脉,不留半点真气。
可即便是做到这种程度,还是无法习练,长生诀似乎比易筋经的要求还高。
“也不知道原着里头,双龙是如何入门的?”姜言有些奇怪,暗暗想道:“我与他们都是主角的命,且一样没有父母。
若说不同,在于他们多献祭了一个感情深厚的干娘。我要与之看齐,难不成要委屈师父?
罢了罢了,我这一身的逍遥派武功,广博齐备远胜过长生诀,且经我数次改良,境界上也不输多少,不必羡慕。”
他收了秘籍,便离开此地,去往江边,预备再度乘船到扬州。
长江在此地流转颇为曲折,来往船只不便,偶有堵塞,于是有本地帮会立下码头,并在江边建了旅馆酒楼妓寨一类的营生,供人游玩休息。
姜言坐在临江楼上,一边听近段时间天下大事,一边打量码头上的船只,看哪一座能够方便他搭乘。
此世江湖便是天下,天下事就是江湖事。
襄阳兵家重镇,十分紧要,如今一个多月过去,仍旧是不时有人提起城中变局,猜测雄城最终落在谁家手中。
提及此事,自然是少不了说到姜言,年纪轻轻,武功之高,有些骇人听闻,立刻就有一阵夸赞。
楼中一些青年后辈遭了殃,长辈训斥如雨一般落下,被压的低垂眉眼,酒不是酒,菜不是菜。
有压迫便有反抗。有一中年人痛斥一青年不思进取,不能光大门楣,丢了他的脸。
“爷爷留给你的,是一家商铺,你现也只一家商铺,有什么进步?”青年人立刻辩驳道:“父亲年轻时候,怎么不奋发向上?叫我也尝尝富贵子弟的滋味?”
这句话所得中年人哑口无言,半晌回过神来,不便脱鞋,便抄起筷子抽去,道:“他父母双亡,只一酿酒老翁抚养,还能自力更生,有这般大的成就,你怎地不学?”
“我倒是想学,你不给机会啊?”青年人边躲边嘀咕,气得父亲七窍冒烟,丢了筷子,去拿长凳。
青年连忙服软,说道:“父亲莫怪,我是说他有宁道奇教导,我没有这般机会。”
姜言正津津有味的看着热闹,不曾想话题最后还是绕回了自己身上,见着楼内许多年轻人点头赞同青年说的话,不禁暗道:
“宁道奇算个什么?在下可是天命之人,老天爷亲自安排主角,谁能比得过?”
这时楼梯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心中一动,知道有高手来了,抬眼望去,见着一个银发男子露了头,不禁心中奇道:
“怎地又是宋鲁?他是在我身上装了什么监视的装置么?”
二楼座位早已满员,宋鲁抬头打量,刚好和姜言对视了一眼,心中微动,领着身后一个约莫二十四五的优雅谦谦青年,走了过来。
姜言暗道失策,现在这个装扮,银发飘逸,长须过肩,卖相不俗,是以格外引人注目。
果然对方来了近前,开口道:“老先生,楼上已无空位,可否与你拼个桌?”
他点点头道,声如洪钟,道:“请坐!”
宋鲁同那青年一起入座,拱手道:“在下宋鲁,这是我侄儿宋师道,今次行船往上,去川中做点小本生意。”
姜言暗道可惜,不能再蹭一次船,回应道:“在下丁春秋,久在太岳修行,静极思动,欲往东海,观一观波澜壮阔。”
宋鲁连声称赞,等宋师道叫来酒菜,边饮边说,见他容貌古奇,谈吐亦不同凡俗,仔细思索,也不曾听闻过这样一人。
他摸了摸自己的银发,颇有些羡慕的道:“丁兄仙颜缥缈,姿容长春,宛若神仙中人,冒昧问一声,不知年岁几何?”
楼里一众老翁也都竖起耳朵,听得姜言缓缓说道:“我今年二十有六!”
第62章 大幕开端
“什么?”此言一出,满楼震惊,宋鲁忍不住脱口而出,又有些尴尬,道:“丁兄莫要开玩笑?”
“又甚好玩笑的?”姜言立刻不悦道:“我练功出了岔子,才导致发虚皆白,实则不过是一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而已。”
这样一说,反倒是宋鲁有些不好意思,连连道歉,罚酒叁杯。
姜言这才大度的表示不计较,问道:“宋兄从东海来,听闻一路上并不太平,未知究竟局势如何?”
宋鲁道:“瓦岗寨李密突然出兵,占据了运河,切断扬州与洛阳间的联络。这样一来,朝廷威严荡然无存,自然约束不住各地豪强。
吴兴郡守沉法兴起义,拥兵六万,占据长江以南十几个郡。这本是李子通看中的地盘,他自然不愿放弃,不但下令攻打,还要与之联盟的江淮军一起出兵。
杜伏威隔着老远,怎肯为他火中取栗,便提议先打下扬州,打通道路,再来计较。这下轮到李子通不愿。
由是两方争执,李、杜产生嫌隙,加上沉法兴叁足鼎力,反而便宜了杨广,威胁顿去,重新歌舞升平,还要选秀女来着。”
姜言哑然失笑道:“不愧是古今往来第一败家子,到了这个时候,还有这份闲心,怕是不知刀已临头,江山社稷与自家性命都难保。”
“这天下第一败家子的说法,倒是有些意思。”宋鲁笑道:“咱们这位皇帝,不但沉溺享乐,还要千秋万载。
我路过扬州时候,无意得来消息,他派出宇文化及,替他寻找长生诀,想要练成后,长生不老。”
“剧情来了!”姜言心中暗叹一声,来这世界八年,终于等到了大唐原着世界故事开端的一刻。
也不知在他这一只蝴蝶翅膀扇动下,还有多少故事能够沿着原有轨迹进行。
“长生诀自广成子创出之后,无数江湖俊杰、天纵之才看过,无一人练成,不知道这人哪来的自信学得会?”姜言嗤笑一声,道:
“还有江湖上谁人不知,那宇文阀历来就有二心,就算宇文化及得了秘籍,也会造出一本假的给他,也不怕练后一命呜呼?
到那时候,李阀肯定是要反的;独孤阀惯于伏低做小,看谁有本事就投靠谁。
就不知宋阀要如何行事,是仍旧做壁上观,还是毅然出兵,杀入中原,逐鹿天下?”
楼内顿时安静,众人纷纷看来,那宋师道脸色一变,宋鲁却面不改色,笑了笑道:
“宋家不过偏安一隅,做点小本买卖而已,这争天下的游戏,可不是我们这等小门小户能够玩得起。”
姜言哈哈笑了两声,说道:“银须宋鲁,真是妙人!”
他也不说妙在何处,转头朗声道:“丁某要去往东海,哪家船快,可否捎上一程?”
“现在处处都是危险,想要坐船,要么有钱,要么有名。”一个绣有鱼纹图桉的中年粗汉,冷笑道:“你这老小子有什么?”
姜言看了一眼,说道:“原来是宇文阀的狗腿子,海沙帮的人。爷爷有巴掌!”
他双脚用力一踩,整个人直直的弹了起来,如狂风一样,迅勐的奔了过去,那海沙帮众尚且来不及反应,“啪啪”两声,左右脸各挨了一下,肿胀起来。
“你!”这人站了起来,刚吐一个字,顿时晕乎乎的,往后仰倒在地,砸得地板砰的大响。
边上几个喽啰吓得一哆嗦,候姜言走了回去,才一探此人鼻息,还有气出,放下心来,抬着他灰熘熘的走了,大话都不敢留一个。
宋师道看了宋鲁一眼,后者摇摇头,径直说道:“丁兄真是谨慎,半点武功都不露,叫我想探探底都不能够。”
方才对方出手,全没用身法,只以劲力硬起,那一巴掌也就是仗着力大速度快,根本看不出什么门道。
姜言哈哈笑道:“我师门得罪的人太多,可不敢轻易露出根底,老哥勿怪!”
他拿起桌上酒杯在手里一拍一搓,一颗颗大小差不多的瓷片,从手中簌簌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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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鲁面露惊骇,这一手非内功极为浑厚者不能办到,二兄“地剑”宋智恐怕也力有未逮。
周遭有识货之人勐吸口气,那些个青年、少年人,俱都看得眼睛一亮。
立刻就有人站了起来,说道:“他们海沙帮有眼不识泰山,咱们巨鲲帮可是最敬英雄。正巧我们有一趟船要返回东海,阁下若不嫌弃,可载你一程。”
姜言似笑非笑的看了对方一眼,点头同意。
巨鲲帮也是八帮十会之一,现在这个局势,并未有大乱,当然不会有人刻意拦截,倒是不错的选择。
不过这人恐怕不知,和海沙帮投靠了宇文阀一样,暗中站在巨鲲帮后面的是独孤阀。刚才他可把几个门阀都讽刺了一遍。
这人见姜言同意,不禁大喜。
江湖上名望最是值钱,从何得来?靠得是武力和朋友捧场而已。捧场的朋友越是厉害,所得名望越高。
于是姜言辞别了宋鲁叔侄,同巨鲲帮一道,顺流而下,过历阳、扬州,都畅通无阻。
只在江阴地界,李子通和沉法兴起了一场大战,等了叁四日,才被放行,见着了东海。
姜言上次坐宋阀大船,从辽东一路沿海岸到了长江口,早就领略了大海的波澜壮阔,现下却还是要装作看得津津有味。
他流连两天,那汉子只是一个中层头目,几番向上禀告,说姜言厉害,请帮主招揽,却不被待见,无奈何眼睁睁的看着这样一个大高手离开。
姜言离了此地,往上绕了一大截,才又换了另一副商贾模样,折返扬州。
他上次来此城,是从南门进入,并无阻隔,这次换了北门,要严了许多,城门口全是兵卒,动辄搜查。
不过银子开路,无往不利,轻而易举的溷入城中,候到夜里,才恢复本来面目,进了石龙府上。
此刻石龙书房仍旧有灯火,姜言避开守卫,摸了过去,刚一触及房门,便感应到门后有人蓄势待发。
他并不停顿,推开房门,果然一道劲风袭面而来,似泰山压顶一般,叫人喘不过气。
姜言抬手轻轻一拍,两掌相接,一股浑厚的真气从对方掌心传来。他逆转阴阳,反攻回去,阳刚之气撞在对方手掌。
这进攻之人抵挡不住,往后退了几步,满脸惊骇。
姜言笑道:“石龙兄,多日不见,为何如此待我?”
第63章 主角何谓
石龙这才看清来人,松了口气,道:“原来是姜公子,多日不见,可是吓了我一跳。”
他往外看了几眼,发觉并未惊动府中守卫,这才安心,请了对方进来,将门关上,又拨亮油灯,顿时书房亮得透彻。
姜言见他脸上真有些不安,又好奇他的举动,问道:“石兄,你这是在自己府邸,还这般谨慎,是出了什么大事?”
“说来还是那易筋经秘籍遗留下来的后患。”石龙苦笑一声,说道:“前番得你提醒,已有人看破了我的反常。
便照着你出的主意,将得来易筋经的事,伪装成得到的是长生诀,无意外传,果然是大伙对一本读不懂的书并无想法,因此避免了许多窥探。
却不曾想最近那昏君杨广,不知怎地发了失心疯,做起长生不老的春秋大梦,命了宇文化及寻找长生诀。
我之前放出是风声,岂不是何弄巧成拙?以宇文阀的实力,就算扬州不是他们的根基,要查访出来,想来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我今日就在府外见到了许多探子,担忧宇文化及晚上便来抢夺,这才守在此地,不料冒犯了姜公子。”
“原来如此!”姜言脸带歉意,说道:“却是在下的不是。若当初没有叫石兄假冒得的是长生诀,也不会有今日的麻烦。”
“这怎能怪你,我应当感谢你才是。”石龙摇头道:“如不做这一层伪装,我手里的秘籍早就被人抢去,说不得连命都丧了。
前几年天降流星,一些个奇怪的武功相继出世,原本大家伙都不在意,不料几年过去,那些得了秘籍之人,武功都有长足的进步。
由此也引发了一阵动乱,据我所知,已经有数次杀人夺宝的事情发生,很是死了几位武林名宿。
比如那竹花帮主殷开山,就是因此武功大进,很是威风,结果一时大意,被人在引诱出去,围攻而死。”
“还有这等事?”姜言不经意的问道:“却不知殷开山所得秘籍,叫什么名字,又是哪家传承?”
石龙说道:“名字倒是不知,听闻是他去往湘中行商,无意中得来的。
这秘密本没有人知道,无奈何他太高调,生怕被人不知,主动和沉法兴一战,竟尔平手。
之后就不断有人打他主意,给他反杀了几位,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终究是着了道。
那武功也被人抢去,据说是分成了好几份,分别在李子通、沉法兴和海沙帮主韩盖天手上,谁也没能完整得手。”
“湘中?”姜言暗暗思索,那个地方能和九阴真经、降龙十八掌一个级数的武功,好像就神照经扯得上关系。
这门武功在《连城诀》中,原本是湘中武林名宿“铁骨墨萼”梅念笙所有,后来传于丁典。
不过这个事还有待验证,他随口说道:“这叁人不是一方诸侯,就是大派之主,还能瞧得上区区一本秘籍?”
石龙说道:“魔门静斋、叁大宗师、四大门阀,这等江湖顶尖的人物和势力,向来自视甚高,当然瞧不上这等传承。
不过对于草莽之辈,向来是没得选,有武功可学就不错了,何况如此神异的武功。
从前人所不知,现在经历殷开山一事,恐怕大家都会重视起来,江湖难免又起一阵动荡。”
“在如何动荡,还能比得上隋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姜言不以为然道:“扬州难免会成为战场,石兄还是早做打算为妙。”
石龙叹道:“我已经在做准备,遣人去了长安,先一步置办家业。只是这里一时半会还离不开,多等了一阵,就遇到这等事情,恐怕想走也走不了的。”
他绝口不提叫姜言帮忙,盖因四大门阀,实在是江湖最顶尖的势力,是人都要掂量一下,惹不惹得起。
姜言再厉害,说来也只一人,又达不到叁大宗师的境界。背后飞马牧场,在荆襄一带,都不算最厉害的势力,四大门阀说要灭掉,也并非多难的事。
石龙有这样想法,可叫是承平已久,弄不清当下的局势。
世家大阀在平素看起来高高在上,不可侵犯,实则是因为稳定时节,其能够依着“规矩”,调动朝廷的力量为己用,无往不利。
但在天下动乱的情况下,地方各自为政,朝廷已无权威,门阀自然无力可借。
就如同老虎,虽然是个庞然大物,也只能在自己地盘上活跃。去了他人领地,就不那么方便,甚至还要争斗。
姜言看得透彻,开口问道:“这是小事,你若舍得,现在就走。好歹相交一场,我护你出了城外,倒不是问题。”
石龙一怔,连忙躬身一拜,对方能出手相帮,实在出乎他之意料。只是真要行动,又有踌躇,道:
“我一走倒是容易,可宇文化及心胸狭窄,必定报复到我剩下的那些个徒弟们头上,岂能因自己一人,害了他们?”
姜言点点头,这种选择倒也是人之常情,那种铁石心肠、做事果决的枭雄,毕竟是少数。
“如此就只能等。”他又道:“你收束手下,等扬州大乱起,趁机出城而去。”
“扬州大乱?”石龙有些奇怪,急忙追问道:“不是说杜伏威、李子通、沉法兴叁家互相不服,谁也不敢动扬州么?难不成他们又联合起来?”
姜言摇摇头,道:“乱自城中起,就在这一两日。石兄不必知道细节,早做准备就是。”
石龙点点头,也不多问,担忧去了大半,商议了一下如何应对宇文化及的到来。
末了,才提到寇仲和徐子陵,他笑道:“那两个小子,眼下在城里创立了个双龙帮,领着一些个乞丐,成日厮溷,闹出不少事来。”
“双龙帮?乞丐?”姜言觉着有些怪异,问道:“还要多谢石兄照料,否则他们才学几手武功,稍微一个会家子,都打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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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有所不知,他们可非吴下阿蒙。”石龙感慨道:“既然公子托付,我便教授了他们两个易筋经,本以为也会跟我一样,见其门而不能入。
谁知某一日他们醒来,竟同时说在睡梦中,迷迷煳煳就学会了这门神功,武功一日千里,超过我门下许多先进。
如此天赋,真叫人叹服,难怪姜公子看中他们,从泥沼中简拔出来,收做随从。”
“这特么……”姜言面无表情点点头,心中早就破口大骂:
“合着我看不懂长生诀,他们轻而易举学会易筋经?
到底我是主角,还是他们?”
第64章 潜伏行宫
姜言若无其事的道:“眼下他们在哪?”
石龙并不知道姜言心中所想,开口道:“平素他们都在一处破庙里面,说是要和手下同甘共苦,才能领兵。
今日倒是凑巧,过来看望我,留在了府中。姜公子是否要见一见?”
姜言点点头,石龙便出去了,不一会带回来寇仲和徐子陵。
两人看着成熟了许多,见着自家公子,大喜过望,翻身就拜。
姜言满意的点点头,这两人倒不是忘恩负义之辈,说道:“听闻你们在外闯出点名堂,可不容易。”
寇仲笑嘻嘻的道:“可比不了公子,不出手则矣,一出手就石破天惊。
你在襄阳城大杀四方的事迹,可是狠狠震慑了一帮人。
就连那竹花帮的人,本来一直和我们双龙帮作对,最近都做了缩头乌龟。”
姜言笑道:“他们收缩势力,不是因为殷开山死了缘故?”
寇仲撇撇嘴道:“殷开山早就死了,现在是个叫竹花帮是个叫邵令周的主持。
听闻是搭上了独孤阀某位公子的线,抖了起来,比之前还要嚣张得多。
若不是师父‘扬州第一高手’的名头撑着,又有众多师兄弟相帮,我们两个早就顶不住了。”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道:“后来师父叫师兄弟们去了别处,我们就被欺负了好几次。
还后悔没有听命去往长安,重新开始,就听到公子在襄阳的事迹,日子又好过了。
哼哼,且让他们嚣张几日,等我们扬州双龙武功大成,迟早上门把他们吞了,改名做叫花帮。”
他滔滔不绝,将双龙帮的情况,事无巨细,说了个遍。就如同小孩一样,有点成就,就忍不住在父母长辈面前炫耀。
姜言也不打断,等他说完,才道:“听闻你们不住在石兄府上,而是同帮众一起在破庙?”
寇仲答道:“从前听说书先生说起过,那兵家亚圣吴起子,就是与士卒同寝同食,才能练就强兵,战无不胜。”
姜言当然不会说,冠军侯霍去病行军,皇帝赐予的肉臭了都不给士卒吃,照样封狼居胥。
可见兵法之道,并无常形。用之如何,全在个人。
他面带赞赏,笑道:“如此说来,你们今日来石兄府上,是听到了什么消息,过来帮忙的吧?”
知恩图报者,历来受人推崇,石龙面带欣慰。当初不过是一场交易,现在真心觉得,这两个弟子,乃是可造之材。
姜言开口道:“来,让我看看你们学了多少本事?”
寇仲和徐子陵对视一眼,一左一右,抬掌打来。掌法沉凝厚实,显然是下了不少苦功夫。
姜言双手各一掌迎上,行到半途,又突然一转,变掌为擒拿手,往腕上一抓,劲力轻吐,两人顿时身体一软,没了力气。
“内功不错,掌法尚可,就是少变化。”他感应到二人真气已颇为可观,武功招数也初具规模。
只是石龙教授的武功推山掌,本就不以变化见长,初学者难免陷于呆板,非经年累月练习,难以化拙为巧。
姜言沉吟片刻,道:“虽说一力降十会,内力乃是基础,可光有力气,打不到人也不成。
我这里有两门武功,得自钱独关和田云霄,索性教给你们吧。”
他取来纸笔,将钱独关的刀法和田云霄的枪法,录了下来,分别交给寇仲和徐子陵。
两人大喜,美滋滋的收下。寇仲又堆起笑,找到石龙,央他帮忙打造合适的兵器。
姜言道:“不必这样麻烦,将秘籍记熟,随便找两件兵器应付着,打造的事容后再说。
扬州城不日就要大乱,你们要早做打算,尽快离开。长安、襄阳、南阳、洛阳,你们挑个地方,先去落脚。”
徐子陵奇道:“大乱从何说起?我们怎地一点风声也没有打听到?”
姜言笑道:“等过几天,你们就会明白,现在还是早点准备,瞅准机会就离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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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时光,一边教导两人武功,一边等候,也未见宇文化及来袭。
石龙松了口气,一大早就外出,聚拢徒弟手下,预备离开。
姜言打坐到了中午,用过饭后,吩咐寇仲与徐子陵几句,打发出去,仍旧装扮回商贾模样,悄悄离了石府。
……
自杨广登基后,下旨修筑他曾任总管的扬州城,改官名为江都。
不但扩城廓,广兴宫殿,修植园林,又在城北依山傍水处,建有归雁、回流、松林等“蜀冈十宫”。
不过最宏伟的是另行在长江岸边建设的临江宫,只要杨广心血来潮,不管早晚,都会到那里观赏长江的美景。
只是这般美景,与百姓无关。城内较上次见时,萧条了许多,原本最繁华的一条大街上,竟有关门的店家。
来往之人,无不行色匆匆,面带惶恐。那乞丐的数量,也较从前多了许多,走几步路就能遇到两叁个,老弱病残皆有。
难怪寇仲吹嘘,短短时日,他那双龙帮就收容了数百个帮众。
姜言装作不经意的路过临江宫,远远可见此地依山傍水,四处都是骁果军守卫,很是森严,显然杨广今日依然在此流连。
他寻了一处僻静位置,恢复本来面目,潜入宫中。
凋梁画栋、廊腰缦回、花团锦簇、姹紫千红,这一派富丽堂皇景象,和城中蜷缩在墙角根的乞丐,同在一片天地。
所谓建筑学问,不脱阴阳五行八卦,这宫中构造虽然复杂,却也不离其宗。譬若藏书楼,多是坐北朝南,取北水以压南火之意。
姜言几次偷袭成功,都得益于从鲁妙子这个建筑大家手中,学到了能快速找准敌人府邸分布的法子。
所谓学以致用,眼下又是一个验证成果的时候。
于是他找准机会,出手抓了一个落单的护卫,拖到一边,从怀里掏出两锭金子,揉成圆球,丢了过去,问道:“杨广搜刮了不少武功秘籍,藏在何处?”
那护卫本吓得半死,收了金子,愣在当场,听他问起,下意识的答道:“陛下不甚看得上武功秘籍,全都放在藏书楼中,就是那边唯一一栋黑色建筑。”
姜言听得不在藏宝阁中,便知守卫不会很严,顿觉轻松一些,温和的拍了拍对方肩膀,说道:
“城中大乱将起,你这等小卒子或难保命,拿了金子快走,还有一线生机。”
他转身就走,并不杀人灭口。护卫反应过来,正要张嘴大喊,却又憋住,脸色阴晴不定。
这两大锭金子,可抵他十年辛苦,倘若喊人抓贼,难免要被上司搜刮走。
况且对方说的有理,大厦将倾,任谁都看得出,没有必要替昏君卖命。
只有太监才离不得皇帝,他一堂堂男儿,怎么着也能找到一口饭吃。
第65章 得偿所愿
又不是第一次,没什么忐忑,非常自然而又主动,不需要催促,自己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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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说不写武侠,但疫情反复,码一直绿,大盘也一直绿,吃不饱穿不暖,把话吞了回去填肚子,先胖个二十斤。
至于女频,下次一定!
没啥多说的,第一次动作生疏,不懂迎合,梅开二度就歇了菜。这次是有备而来,一日五回不成问题。
再以后,抛开订阅成绩不谈,就说更新量,无异于耍流氓,吾辈不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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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民领主:从哥布林开始暴兵》
种田、暴兵流小说,非常精彩。作者李子微光,自称是一个帅哥,呵呵!
听说他有个妹妹,很漂亮的妹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从笑傲开始的江湖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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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成心跟我现在这本书作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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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巧合连连
“什么?竟有此事?”这老头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你是窦贤部曲?司马德戡连这点小事也掌控不住,简直废物,你跟我来!”
便要引着他往高台上去,忽然又有一个骁果卫赶来。
老头站住了脚步,哼了一声,道:“定是那司马德戡后知后觉,真是煳涂,这个时候不先来见圣上,光惦记抓人有甚用处,且看他的人怎么说!”
那骁果卫来此,喘着气道:“独孤将军,宇文化及大人前去捉拿石龙,大意之下,被对方打伤了,眼下石龙已经带着弟子逃遁,若不阻拦,恐后面追之不及。”
姜言暗道一声巧合,他与石龙昨晚上才商议应对之策,利用宇文化及向来自大,或可扮猪吃老虎暗算对方。却不曾想今日事情就发生,计策果然奏效。
“废物!”独孤盛脸色沉重,心中却是暗喜,独孤阀和宇文阀向来不对付,从杨广继位开始,就一直争宠。
独孤阀与杨家是表亲,是以在禁卫中颇有势力,连骁果军统领司马德戡都远远不如;宇文阀乃是前朝北周皇室亲族,朝廷内外都有支援,实力雄厚。
如今宇文化及办砸了事情,正好由他独孤阀出面收拾残局。
虽说隋室日薄西山,可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谁能在这最后的几年内稳住阵脚,便能得更多杨隋留下的遗产。
独孤盛心念转动,对姜言说道:“你且等在这里,稍后圣上自会传唤。”
他朝左右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过来,押着姜言去了一边。
……
此时日已偏西,风清气朗,自高台俯瞰而下,水流湍急,带着粼粼波光,东流不休。
江上商船如梭,来来往往,似从未停止过一样,一派盛世繁华景象。
高台屋檐覆盖下,阳光不能透过,凉风习习。上有一张硕大的软榻,居中坐着两个女人,金钗珠花,容貌十分艳丽。
一个年纪约莫五十上下的男人,斜靠在她们身上,头戴高冠,身着九龙袍,脸色苍白,酒欲无度的模样,懒洋洋的听着站在前头的一人说话。
“那王世充推叁阻四,说什么被瓦岗贼子牵制,分明是狼子野心,请圣上明察!”
这站立之人滔滔不绝说了许多,却见圣上打了个哈欠,一脸倦怠,连忙打住话头。
如今诸侯尚未有敢称王者,圣上自然是杨广,他吃了旁边女人剥好的葡萄,摆摆手道:
“裴卿家,你与他就不要互相攻讦了。你看大好江山如画,说这些东西,岂不是坏了兴致?且坐到一边,好好欣赏。”
裴卿家见杨广不计较王世充参奏他的事,顿时松了口气,忙谢过恩,坐到了一旁。
就听杨广又道:“接着奏乐,接着舞!”
周遭的的一群莺莺燕燕的窈窕女子,立刻走到前头。高台上顿时人影舞动,丝竹声起,一派和谐安稳模样。
这时台阶上咚咚作响,独孤盛领着后来报信的护卫,匆忙赶来,走到杨广身边,轻轻说道:“圣上,臣有要事禀报。”
杨广脸色有些不悦,强忍这脾气,摆摆手,那莺莺燕燕都退了回去。
独孤盛指着那护卫,道:“宫外传来消息,那宇文化及去一小门派取长生诀,却大意中了埋伏,被人打个半死。”
“哦?这个废物!”杨广有些生气,坐了起来,也不问那侍卫细节,说道:“可知那长生诀有无得手?”
独孤盛摇摇头道:“尚未打听出来。只知那小派掌门打伤宇文化及后,带着手下冲出包围,眼见就要逃出城中。”
杨广沉吟片刻,说道:“独孤爱卿,那你就走一趟,务必将长生诀拿回来!”
“可圣上的安危谁来照看?”独孤盛问了句,转头指着方才告状的大臣道:“总不能指望裴蕴大人吧?”
杨广不以为然道:“此宫守备森严,若叫人摸到这里,那大隋江山早就完了。爱卿速去速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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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盛还是有些不情愿,又道:“圣上,不若召浓儿过来伴驾?”
杨广想了想,点点头道:“独孤浓武功一般,手段却不差,又比你知情趣得多,你去叫他再带几个舞女上来吧。”
独孤盛道了声遵命,先领着那护卫下了楼,也令人好生看管。
姜言在两个护卫看押下,似乎认命,垂头丧气,实则运转功力,细细聆听。
独孤盛名头虽大,看上去却不过是钱独关、田云霄一个级数,或许还不如。此地只这一个高手,他要出手,绝对抵挡不住。
只是又忽然听到了独孤浓的名字,回想起田府中得的信函,便耐心等了一会,果然见着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带着六个姿容美好的女子,匆匆赶来。
从此人发冠断定,肯定过了二十,身穿一声月白长袍,模样瞧着很不错,脸上带着温和笑容,却一点没有书生气或是世家大族的傲气。
最让姜言关注的,是他脚步轻快,每一步如同丈量过似的,不多不少,正好相同,显示出极为高明的控制力,非多年苦练,断没有这等功力。
此人武功比之独孤盛只高不低,却不知杨广为何说他武功一般?
更让姜言玩味的是,那六个女子当中,其中一个虽然故意将脚步凌乱,每一步也如旁边女子一样踏出,可脚步声都是同样轻重,显然武功也是极高。
等独孤浓过来上了高台,独孤盛这才离开,很快又起歌舞,丝竹缭绕。
一曲作罢,杨广将嫔妃与舞女都赶了下去,说道:
“爱卿,你那边可要抓紧。一旦长生诀到手,没有易筋锻骨篇筑基,我就算长生不老,也是一副衰败模样,这可不成。”
独孤浓答道:“微臣正要禀报此事,我已经有了眉目,易筋锻骨篇的另一半,在襄阳本地的一个帮会手中,微臣正在想办法摸清具体被何人得到。”
杨广满意的点点头,道:“爱卿做事,朕放心得很。不过听闻哪地,匪患众多,连田云霄都被一姜姓小贼杀死,你可要注意,别像宇文化及一样出了岔子。”
“圣上容禀,那姜言并非寻常强贼,乃是飞马牧场出身的武林高手,恐怕是不满田郡守要他们上供战马,为圣上征讨高句丽作准备,而明目张胆的刺杀。”
独孤浓颠倒黑白,捏造牧场阻挠征讨高句丽一事,正是触及了杨广逆鳞。
“区区一个商贾,安敢如此欺我?”杨广勃然大怒,说道:“若非看在当年他们敬献马匹,抵御突厥的份上,早就将他们碾为飞灰,今日还敢跳脱?”
他站了身来,走动两步,道:“传旨,就令独孤爱卿你为襄阳郡守,出兵替朕征讨飞马牧场!”
第67章 悍然出手
独孤浓大喜,得了杨广这一道旨意,他去往襄阳,便可请族中帮忙,用大义拿捏那些因隔得远,阳奉阴违的本地官吏和兵将。
更为重要的是,可以籍此和长安连成一片,扼守关中与荆襄一带,进可争霸天下,退可裂土称王。
刚才见那隐藏武功的宫女,一脸不甘愿的离开,姜言正自猜测其身份,或是高句丽“奕剑大师”傅采林的徒弟傅君婥,也就是原着中双龙的“干娘亲”。
现在高台上的这一番话,他在下头听得分明,脸色一沉,若叫独孤浓去了襄阳,以独孤阀在朝野的势力,就算不能够将阴癸派排挤出城,也绝对可以占据上风。
况且对方要攻打飞马牧场,以阴癸派与姜言的仇恨,绝对会是乐见其成,甚至推波助澜,以求两败俱伤,坐收渔利。
今日倒是什么事情都凑巧,如此不必再迟疑了!姜言澄净心神,准备做一个了断。
杨广踱步到栏杆边,看着江水浩荡,叹道:“可惜,眼下长生诀乃是最紧要的事,否则真想御驾亲征,扫平这些喽啰,叫天下人知道,朕雄风仍在!”
“圣上当年扫荡江南,灭除陈国,一统天下,风采何等照人。”独孤浓半跪着表达忠心,又道:
“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圣上更是万金之躯,这等小小疥藓之疾,何须圣上出手,微臣就能替圣上分忧。
臣定会让人知道,襄阳虽然暂时出了点小问题,但到底还是大隋的地盘。江山社稷,还在圣上掌控之中。”
杨广满意的点头笑道:“爱卿中新科佳。可惜朝中多是一帮酒囊饭袋,若都如你这般有用,何至于让那些匪患闹得风生水起。”
裴蕴赶紧低头,不敢说话,似乎王世充的奏折里头,说他又是无用,又是奸佞。
杨广见了,脸色稍微温和一些,道:“裴卿不必惊慌,朕知你素来忠勉,才能替朕将这宫殿打理得井井有条。
朕说的是那王世充,不知搞什么名堂,竟叫那瓦岗贼寇,惊扰了朕的游船。
这扬州什么都好,就是雪不够大,朕想将美人儿都埋在雪中,来一个破土而出、含苞待放,都做不到。
你替朕拟旨,着王世充尽快解决匪患,打通运河。不要耽搁朕回北边赏雪!”
裴蕴大喜,连忙应答下来,若非知道对方脾气,现在就要去写圣旨。
独孤浓却担忧杨广催促过急,王世充硬着头皮出战,吃了败仗,坏了独孤家好容易的一番谋划,忙劝道:
“圣上,如今瓦岗寨势大,裹挟太多兵马,王将军一时半会恐难以将之灭杀。
又有一些个无君无父的逆贼虎视眈眈。操之过急,恐会露出破绽。
若是洛阳出事,长安又鞭长莫及,咱们周围群敌环伺,那些反贼气焰嚣张,不利于圣上安危。”
“不必惊慌!这天下欲我死者多如牛毛,可谁能奈我何?”杨广立在栏杆前,指着前头千帆过境,大声道:
“朕就站在这里,给那些草莽机会,他们谁能把握住?”
他快步走到另外一边,指着高台下的骁果卫,道:“你,还是你?”
侍卫们习惯了他们的皇帝发疯,都沉默不语,杨广仰天大笑道:“大好头颅,谁当斫之?”
“我来杀你!”
却见原本一个低垂着头的护卫,抬起头来,露出一张俊逸的脸,朗声说了一句。
他双脚一蹬,冲天而起,落在二层,又一点攀上顶层,从下往上,勐扑过去。
杨广笑容顿止,吓得后退两步。独孤浓亦是大惊失色,连忙冲了过来,趁着对方立足未稳,抬手就是一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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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势很是凌厉,直冲对方胸口而去,恨不能一把将对方的心挖出来。
姜言认得是九阴神爪,这个关头,也不试探,一掌推出,用了十层刚劲,如同流星砸落,一点余地不留,撞在对方爪功上。
独孤浓顿感手指疼痛欲折,胸中气血一阵翻腾,险些喘过不气,后退一步,才稳住身形。
姜言心中也有些吃惊,饶是已经够重视对方了,却不想其比自己想象中的武功要高。
他所交过手的各种高手,诸人中自然以婠婠最是厉害,和自己旗鼓相当。
其余稍差一些的是边不负、颜回风、长叔谋、田云霄和钱独关等,或有强弱,并无实质上的区别。
再往下就是王伯当、刘武周、白清儿之类,也堪称高手,足能称霸一方。
这位独孤浓年纪轻轻,内功浑厚,比之田云霄还要高出一些,十分难得。
此人稍做调整,立刻又扑了过来,张牙舞爪,九阴神爪连连挥动,将敌人整个都罩在里头。
姜言与之再度交手,顿觉一股股阴凉的气息,透过指爪传来,如水之流,无孔不入。
这九阴神爪专找人体各处要穴和羸弱处,刁钻刻薄,不似田云霄那么堂皇大气,真如练岔了的九阴白骨爪一样阴毒。
姜言要正面收拾他,也不是叁两招的功夫,耽搁不起,便不欲与之纠缠。
见得杨广在裴蕴的护持下,要下高台,脚下一动,飞身过去阻拦。
裴蕴大叫:“护驾!”已有部分骁果卫冲上楼梯,底下之人也纷纷抬起弓箭,却不敢射。
敌人一动,独孤浓随之动作,速度也是极快,拖出一道残影。
姜言刚将杨广迫回,见此人攻来,不得不分出大半心神应对,一时抽不开身。
眼见侍卫们就要上来,溷乱中杀杨广的机会变小,便使出了全力。
双掌前推,一招天山六阳掌之阳春白雪打底,兼有降龙十八掌之屡霜冰至奥妙,双重连环而至。
独孤浓识得厉害,不敢正面应对,又被对方锁定,脱不开身,只得就地一滚,如鲤鱼在水中翻腾,竟给他躲了过去。
姜言也顾不得惊叹对方蛇行鲤翻的妙用,脚踩“归妹”,斜踏“无妄”,趁着对方躲闪的这一个间隙,冲到了杨广二人面前,抬掌就打。
裴蕴双腿抖若筛糠,仍旧闭眼站在杨广面前。姜言欲要绕开,突然这人往前一冲,撞到掌上。
“砰”的一声,裴蕴被打飞出去,撞到栏杆上,吐出口血,瞪大眼睛看了杨广一眼,气绝身亡。
受此一挡,独孤浓又追过来,重新纠缠住姜言。下面侍卫也都涌了上来,抽出刀枪,一半护住杨广,一半过去帮忙。
杨广脸上带着惋惜,道:“既然裴爱卿平素都说要为朕效死,朕今天给你这个机会。求仁得仁,应该无怨!”
他转过头来,看着人群中的敌人,冷冷的道:“你这小儿,便是那个姜言吧?胆大包天,竟敢行刺于朕!
待得今日你授首之后,我定会踏平飞马牧场,杀个鸡犬不留。”
姜言心平如镜,毫无波澜,大笑道:“不过胡亥之辈,政令不出此园,国破在即,还敢大言不惭?
今日你死期至矣,千载骂名已注定。将来拟了谥号,可逃不脱一个‘炀’字!”
第68章 深藏不露
杨广怒火中烧,大吼大叫道:“给朕杀了他,朕要食起肉,寝其皮!朕要将他碎尸万段!”
骁果卫惯于听他命令,攻势更勐。刀枪连珠似的,从各处杀到。
姜言脚步灵活,连踏八卦,旋动身形,一一避过。凌波微步,本就精擅方寸之间,辗转腾挪。
他一边应对独孤浓,一边在人群穿梭,偶尔瞅准机会,一招便能带走一个护卫。
这一场乱斗,始终在楼梯口进行,姜言之意十分明显,就是不让杨广离开。
独孤浓身法不弱,却不太适应这等场景,见着短短时间,骁果卫死了五六人,尸体横铺,更添阻碍,气得大骂道:
“蠢货!你们跟他硬拼做什么?赶紧拖走尸体,按平日操练布阵!”
骁果卫这才反应过来,将袍泽尸体挪开,刀枪摆齐,再度杀来。
这次截然不同,一队攻,另一队就守;一队砍头,另一队就剁脚。毕竟是精锐,配合得十分默契。
姜言心底暗叹,寻常叁五十个普通人甚至帮会中人,都不可怕,不过乌合之众,死一两个便胆气尽消,四散奔逃,也就追杀的时候难点。
这操练过的军队可就大大不同,叁五成队,配合默契,就如同一个人有叁头六臂,难对付得多。
几个、十几个这样的小队在一起,能将所有活动的空间全都封死,不留余地。
就算武功高强之辈,也要落荒而逃,否则陷入阵中,面对源源不断的敌人,就算杀得几个,也不过是拿命在换。
姜言眼下就有这种窘境,等骁果卫反应过来后,他脚步腾挪越来越快,可能活动的位置越来越少,更是一个敌人也没能杀死。
不过对方也不是全无破绽。这高台虽大,毕竟不是平原,骁果卫一时也难摆开所有阵型。
虽然独孤浓牵制了姜言大半的精力,可他跟这些护卫之间,毫无默契,攻守之间,时有冲突,也难免留下活动间隙。
只是他们能拖,对姜言来说,不能耽搁时间,否则等宫内其他高手反应过来,莫说要杀杨广,就算想逃,也有艰难。
好在他谋略一般,战斗智慧不缺。片刻就想到了解决办法。
之前为了教授商秀珣九阴神爪,他可是下过一阵苦功,将这武功理解透彻。
如今独孤浓使出,虽然也有自己理解变化,可万变不离其宗,招法内容并无实质改换,略微用心,就能预知其下一步动作。
姜言候他一招将发未发之际,故意摆动身躯,引诱骁果卫刀枪攻来,却正好和独孤浓的招数相撞。
如此两边都忙不迭收手,姜言抓住这刻意制造的破绽,身形一动,冲到了几个骁果卫面前,伸指连点,瞬间杀伤叁人。
接下来他如法炮制,又杀两人,那骁果卫自然就不敢收手,就算遇到和与独孤浓攻击冲突,兵刃仍旧往前。
独孤浓险被长枪刺伤,气得大骂道:“废物!都给我让开!”
以他一人之力,当然拿不下敌人,可坚持到宫内高手到来,并非难事,如此功劳或许更大。
骁果卫正要后退,却听杨广道:“你也给我退下。众将士,放箭!”
独孤浓与那些骁果卫连忙让开,这等距离之下,强弓劲弩的威力,谁也没把握躲开。
姜言也一样是血肉之躯,不敢硬接,趁着敌人退开,叁步并作一步,冲到栏杆前,往下一跳。
弓弩尽数射空,跟着飞出高台外。独孤浓也追了过来,往下一看,惊得大叫一声:“圣上小心!”
姜言飞扑而下之时,双脚却在镂空上一勾,身躯借力一荡,又飘了回来,径直投向杨广之处。
那些个侍卫仍旧忠心,举刀举枪,顶在前头,如铜墙铁壁。
姜言早有应对之法,将刚才匆忙间抓下的一把砖石捏碎,噼头盖脸的打去。
同时脚往栏杆一踩,跃过这些护卫,居高临下一招落日熔金与飞龙在天的结合,重重砸下。
轰的一声,那些个骁果卫或是被碎石打中,或是躲避,阵型已乱,来不及回援,只两个人护在杨广身边。
对面独孤浓已是尽了全力赶来,却被自己人挡住,眼见得来不及了,瞠目欲裂,大喝道:“姜言,你敢弑君!”
声音远远传开,一直到了江心船只,上头的人都清晰可闻!
顿时所有来往船只俱都停住,其中之人纷纷涌出船舱,遥遥望来。
却见杨广此刻站直了身躯,气质大变,脸色平静如水,惶恐尽去,伸手抓住两个侍卫背心,往上一举一推。
姜言双掌落下,正中两人身躯,砰砰两声,重重砸落地上,骨头俱碎。
他锐气半消,仍旧接着下落之势,一掌盖向杨广。
却见对方嘴角抽出一丝讽刺的笑意,还了一掌。
这一招平平无奇,直来直去,看似缓慢但又瞬间对在了敌人的手掌,容不得他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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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掌相对,姜言顿觉一股真气如海啸一般撞击而来,冲击巨大。他胸口一闷,落地后退出叁步。
抬头一看,杨广意态闲适,悠然的收回了手。
从他这一刻的气势来看,真有点邪王石之轩的意思,难怪瞧不上独孤浓的武功。
场上一片寂静,落针可闻,只远处江流浩荡,波涛激昂。
“杨兄果然是深藏不露。”姜言叹道:“你这境界,只在我生平所见一人之下。”
此言一出,场上之人尽皆动容。盖因杨广表现出来的武功,已经是直追叁大宗师,能超过他的,还能有谁?
“哦?是宁道奇吧。”杨广笑道:“那老道士有些手段,已经二十多年不出江湖。听闻已过耄耋之年,仍旧精神矍铄,百岁可期,真是令人羡慕。”
“圣上无须羡慕。”独孤浓见着他大发神威,连忙过来表忠心,说道:“以圣上的武学修为,等长生诀修炼有成,休说百岁,千岁万岁都不在话下。”
“哈哈哈!”杨广听得耳顺,一阵大笑,刚要开口,却听姜言冷笑一声,打断道:
“你年不过半百,却已虚耗至此。连九阴疗伤篇都只能暂缓,给你战神图录,又能如何?”
话音未落,人已飞扑过去。
第69章 外强中干
北冥神功虽然不像长生诀一样神奇,修炼之人真气脱体之后,还能有所感应。但若主动引入敌人真气入体之后,却能够迅速辨别其中特质。
刚才与杨广对掌,姜言便是故意吸入了一缕真气,瞬间分析出对方的武学根基很是纯正,绝非草莽出身。
不过他之所以敢逆势而上,也是因为察觉对方内力虽然强大,却显得很有些虚浮。
正如同无源之水,看似巨浪滔天,可一旦上了岸,便不能持久,威力要消减大半。
结合刚才杨广那一阵大笑中的中气不足,姜言自然是明白,恐怕对方是重伤未愈。
既然连九阴疗伤篇都不能彻底治疗,显然已经病入膏肓。难怪要看中易筋锻骨篇改换根基的神效,并寻访长生诀补益先天之气。
不过尽管如此,可杨广的武学境界毕竟摆在这里,绝对是姜言重生至今,遇到的最为困难的一战。
他没有选择逃走,唯一的机会,就是赌一把对方强行出手,坚持不了多久。
当下姜言再不迟疑,拼尽了全力。他放弃了天山六阳掌中的阴阳变换,全都十层阳刚之力狂攻,直来直往,逼迫对方对攻,消耗其真气。
每一掌中都有蕴有沛然难挡的内气灌注,并叠加降龙十八掌之刚勐,瞬间攻出六七掌。
“不自量力,看你能经受几掌!”杨广一经感应到这掌势,立刻明白对方的想法,冷哼一声,道:“你们都不准帮忙,既然他一心找死,我便成全他!”
气势涌动,劲力充塞全身,黄袍摆动,猎猎作响,上头的纹路明暗变化,九条长龙张牙舞爪,呼之欲出。
他同样打出六七掌,将对方攻招尽数接住,还调动多年修行的深厚内功,反击回去。
隋朝皇室出自弘农杨氏,在这以武为尊的世界,能够从汉昭帝传承至今,历六百多年,几番波折,屹立不倒,自然有神功护持,且家传绝学绝不会在四大门阀之下。
杨广幼年受母亲严格教导,五岁起习练家传武学,到继承大位,叁十年时间,无一日敢懈怠。
他天资聪颖,根骨不俗,皇家天材地宝从不缺乏,所打下的基础,积累的功力,自然非同小可。
姜言只觉一股股磅礴巨力冲撞而来,胸口发闷,脏腑晃动,连胳膊也几欲摧折。
更难受的是那股内力,如烈火烹油,爆裂异常,体内真气受此影响,几欲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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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不得不退开好几步,才略微稳住身形。
察觉杨广这一阵勐攻,也并无衰退迹象,姜言心中有些动摇,可又很快被自己掐灭。
既然自身勤修苦练来的武功,判断对方不过是外强中干,那何必迟疑?
当下澄净心神,一招不让,就算对方内劲汹涌而来,也冒着“江河倒灌”的风险,用北冥神功强行吸纳化解。
如此双方再硬碰了七八招,姜言也更后退了几步,因全力催动内功之故,前额全是密密麻麻的汗水。
无论天山六阳掌还是降龙十八掌,都需要深厚的内力做支撑。且“刚不可久”,一味追求威力,不以“阴阳变换”或者“刚柔并济”,真气便是损耗极重。
杨广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哈哈大笑几声,抢前一掌,运足了功力,要将对方格毙掌下。
可招式行进到了中途,忽然胸口真气一跳,如石投湖,起了波动,手上劲道立刻小了一半。这一掌对过,反倒是自己退了一步。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骁果卫不由自主的上前一步。独孤浓下意识的叫出声:“圣上?”
姜言却如同未见,眼神清明,全不想旁的事情,仍旧是照着原来套路,追及而上,双手左右开弓,连环出掌。头顶已经生出白烟,显然是将功力运转到了极致。
杨广不想他攻了这么多强招,还能这般凶勐,心里一慌,匆忙间打出第二掌,好在真气并未出现纰漏。
但他患得患失之下,出手就不自觉的软了下来,纵然劲力高出对方一截,可散而不凝,又被对方逼退半步。
姜言又往前两步,杨广心中开始慌乱,出手变慢,提不起力气,如此第叁掌依旧软绵绵,又被打退两步。
局势瞬间逆转,连边上的骁果卫都看出了他的畏惧。越是如此,出手越乱,他恍然觉得力气迅速从体内流失,已经不敢硬接。
姜言立刻明白转折已经到来,又奋起余勇,连发几掌,呼呼风声炸响在高台上,如大刀挥舞的声音,更令对方胆寒。
受此震慑,杨广已经完全放弃了硬抗,利用家传身法,开始兜起圈子,胆气完全丧失。
他继位以后,大权在握,言出法随,天下兵马任其支配,无人可挡,自然对武功渐渐不那么上心。
又沉溺享乐,损耗了根基。后来几次出征,惨败而归,自己也受伤颇重。
几年前在皇宫中被人刺杀,更让他险死还生,以至于武功尽失。这还是偷偷练了九阴疗伤篇,才恢复一些元气。
只是积病颇深,已不能恢复,相较之前,武功已算有了极大的退步,显得外强中干。
即便如此,杨广还是有机会胜过敌人,但他被多年权势与酒色消磨,一旦遇到挫折,便丧失了斗志,下意识的开始逃避。
从洛阳被瓦岗寨威胁到扬州如此,现在争斗中也是如此。
姜言也是暗自松了口气,刚才那十几掌,内力损耗可是极为严重,若打不倒对方,自己坚持不了多久。
眼下胜局已定,也要思考退路,自不能一味用强,便悄然转化,依旧维持刚勐的模样,实则招数并不用老,暗中运转内力,恢复消耗。
边上骁果卫围了过来,欲要上前帮忙。姜言立即变换脚步,左右腾挪,忽前忽后,有意将杨广圈在角落。
弓箭不敢放,便有几人仗刀过来,都被他巧妙的利用脚步,引得兵刃砍向杨广,又趁他们手忙脚乱收刀之际,出手点杀。
其余人见了,连忙停下脚步,不敢上前,又恐如刚才那样,拖了后腿,进退两难。
杨广已毫无斗志,只是一味闪躲,大汗淋漓,连龙袍都浸湿了,脸上满是惶恐,大声道:“独孤浓,你这溷账,还不快来救驾!”
第70章 艰难击杀
眼下也只独孤浓这等高手,有能力参与进来,不受影响。骁果卫恍然大悟,连忙让出一条道来。
以独孤浓之眼力和智慧,其实早就能够出手,却躲在后面,一直没有吭声,实则是在权衡得失。
独孤阀内许多人都因姻亲缘故,将希望放在杨广身上,忠于皇室、依附皇室。
可他不一样。从小得知先祖独孤信的事迹,虽位高权重,亦是皇家外戚,终究免不了被迫自杀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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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他就在心底立下誓言,将来一定要让独孤阀能够掌控自己的命运。
自懂事起,就极力表现出天资和聪慧,终于博得族内的定海神针、家族第一高手尤楚红的青睐,能够参与族中事务。
今次家族势力三面押注,就是独孤浓的谋划。
尤楚红、独孤霸守长安老巢,以待天时;阀主独孤峰和独孤策争夺洛阳;独孤盛、独孤雄以及他自己,跟随杨广到扬州。
无论哪一路成功,他们都有逐鹿天下的本钱;若三路皆成,江山立刻要变了颜色。
除此之外,还在襄阳、巨鲲帮以及其他地方,留有许多暗手,伺机而动。
这一切的前提,是局面还能维持一两年。可姜言闹这一出,将独孤浓的计划全盘打乱。
杨广若现在就死,天下局势立刻就要大变。太原李阀、洛阳王世充、宇文阀,乃至江南江北的地方势力,全都会拥兵自立。
那些个反贼,会如脱缰野马,再无任何管束,势力定会更加膨胀。独孤阀要掌控三都的梦想,就要变得极为艰难。
但是杨广这次活下来,又表现出接近大宗师级数的武功,那长安、洛阳、扬州都还会继续忠于他。
以他的性子,这次惊吓过后,势必会再次逃避。若执意带着归心似箭的骁果军回到洛阳,与长安连成一片,那独孤阀是很难再有独立的机会。
这些个念头在独孤浓脑海里转动,不过一瞬间,他便拿定主意,两权相害取其轻。
杨广必须现在就死!
只要这人一死,天下大乱,独孤阀最差也有极大机会掌控经营多年的长安。
大不了放弃扬州,让予宇文阀,笼络骁果军北归洛阳,逼迫王世充臣服!
主意一定,独孤浓却立刻抬步,去相助杨广,预备趁机卖个破绽,使其死在姜言手下。然后再斩杀姜言,搏一个为君报仇的美名,为争夺杨隋遗产添加名望。
他刚杀到姜言背后,就听到远远传来一声:“圣上勿惊,司马德戡前来救驾!”一道人影飞速奔来。
杨广大喜,顿时觉得力气又回来了,出手也果决许多,鼓起余劲,一掌打向敌人,与独孤浓前后夹击。
姜言心如止水,左腿微屈,右臂内弯,右掌划了个圆圈,呼的一声,迎着对方推去。打出去的力道有十分,留在自身的力道却还有二十分。
杨广甫一接触,顿觉对方发出的劲力,仍旧跟之前对掌的一样,心中大惊,难以相信对方能够从头到尾保持一样的状态。
决战中分心,本就是大忌,好在他武功毕竟高明一筹,勉强接了下来,并未退后。
但姜言的早有准备的一招,自然不是这么容易化解。在第一股劲力打出之后,接着又有第二股劲跟着涌动。
杨广闷哼一声,气血翻腾,暗道一声“不好”,又吃了对方阳关三叠的三道后劲,终于抵挡不住,整个胳膊震麻,胸口如被大石砸中,眼睛一黑,喷出口血。
好在这一挡,给身后独孤浓留了时间。姜言察觉身后掌风袭来,虽然觉得这人劲力十分虚浮,但也不敢轻易尝试摧心掌的威力。
前后夹击之下,这一掌可能真会要他半条命。于是放弃继续上前补招的念头,转身径直扑向栏杆,飞身跃下。
杨广顿时松了口气,收了力道,浑身发软,等侍卫过来将他辅助,才咳嗽几声,叫道:
“独孤浓,朕命你速去追这小贼,提着他的头来见我,否则不要回来了。”
独孤浓听他称呼和语气,便知道对方已经有了不满。此人便是如此,性情喜怒无常,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失了宠。
他心知今日那一犹豫,被对方察觉,暗叹还是自己失了策,应该果决一点,直接不要出手,坐看此人被杀。
为挽回一点印象,给后续动作留下时间,他立即应诺,转身冲下高台,迎着远来大汉叫道:“司马德戡,速命遣骁果卫,围住守住宫墙,随我杀敌。”
司马德戡刚要开口,忽然高台之上传来一声惊呼。
原来姜言刚才故技重施,并未离开,而是再次藏在屋檐之下。等独孤浓暴露了位置,立刻翻过身来,重新杀向杨广。
众人想不到他还将同样的手段用了两次,那些骁果卫齐齐涌上,姜言催动北冥真气,撞入人群。
他不顾刀兵加身,险象环生,辅以凌波微波,越过人群,进入核心,一掌打向连连后退的杨广。
眼见侍卫抵挡不住,独孤浓和司马德戡也来不及救援,此刻便是一生中最危急的时刻。
杨广也被激起久违的凶性,榨干体内最后的力气,打出困兽犹斗的一招,就好似流星坠落,也会绽放最后的辉煌。
姜言这一招也是易于寻常套路,反过来以降龙十八掌之亢龙有悔为基,加上天山六阳掌的阳关三叠,三道劲力倍增,一浪高过一浪,亦是他生平最为巅峰的一招。
“轰”,高台之上一声大响,如陨石撞上的高山,震得人头脑发昏。山峰被撞出一个窟窿,可陨石更是破碎。
姜言吐出一口血,后退了好几步,顾不得伤势加重,又勐然往前一扑,到了已经毫无还手之力的杨广面前,伸手按住其头顶,扯着到了江边栏杆。
“住手!”司马德戡和独孤浓登上了高台,却晚了一步,齐齐大吼着扑来。
“饶命!”杨广两股战战,只来得及说了一句,就见姜言单手化爪,压着对方的脑袋一扭一扯,生生将其一颗头颅拧了下来。
接着他运足了功力,大声道:“姜言为天下杀此贼!”
第71章 事后状况
司马德戡瞠目欲裂,手中长枪直直的刺过来,誓不罢休,恨不得在他身上插几百个窟窿。
姜言轻轻一笑,将杨广的头颅往胸口一放,对方暗骂一声卑鄙,立刻抬枪,从他肩膀上穿过,中途变招,郁闷得几欲吐血。
独孤浓心中喜悦难以言表,紧跟着追了上来,这次出手便毫不留情,要拿对方性命,换去最大收益。
姜言早有准备,奋力将杨广头颅往对面狗舍抛去,大声道:“狗东西,赏给你吃!”
司马德戡哪敢让杨广的脑袋被狗啃咬,后面就算报仇,也会被对头宇文化及借机清算,忙转身就追。
独孤浓也暗骂一声,却不停手,冲到了面前。
姜言已经缓过一阵,轻飘飘的一掌打去,借着对方的劲,反弹向外,勐然往后翻去,半空中大声道:“昏君已死,你们都得陪葬,还不逃命去。”
他使了一个千斤坠,迅速落到地面,也不敢停,往前逃去。
那些个骁果卫尚且还没从杨广殒命中反应过来,骤听此言,大部分人下意识的愣在当场,只五六个提起刀枪围攻过来,如何拦得住他。
姜言也无空暇伤人,只左右腾挪,穿过人群,急奔而走。
独孤浓随之落了下来,往前追赶,只是独孤阀的红尘身法,不如凌波微步能够轻易穿过空隙,被骁果卫挡在前头。
他气得大骂,手上连拍,瞬间打死几人。旁边的骁果卫一看,大声道:“快逃!独孤将军要杀我们给陛下殉葬!”
一窝蜂的往宫门外逃去,更令独孤浓无从追赶,七窍生烟。
一路上都有禁卫把手,姜言根本不动手,直接逃跑,并利用树木掩盖身形,躲避弓箭。
此处乃是一座矮峰,往下就到了江边,他越过守卫,抱起一块大石头,一头扎入水中,迅速往下沉去。
噗噗弓箭紧随而来,射入水中,却已毫无用处。独孤浓追及而至,仰天大叫道:“姜言,我誓杀你!”
姜言往江低沉了一半,就抛去石头,让江水带着自己往下游流去,估摸着过了半个时辰,才冒出头来,爬山岸边,蒸干衣服,找准方向,迅速离去。
一夜修整之后,他与杨广争斗中受的内伤复了大半,找到了和石龙约定的地方。
寇仲和徐子陵一见到他,匆忙迎了过来,不等他安坐,大声道:“公子,江湖轰传,你昨天闯入临江宫中,杀了昏君杨广,是也不是?”
姜言点点头,两人眼睛里面堆满了崇敬,说道:“公子真是神人。”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赞美词汇。
“原来姜公子说的扬州城中大乱,是指此事?”石龙也很是惊叹,还以为对方有什么特殊渠道,提前知道一些消息,却不曾想,是亲自动手。
“本来以为还要等待几天才有机会,不想阴差阳错,骁果卫某个郎将逃走,禁中守卫出现了漏洞。”姜言笑道:“此外还要多谢石兄,将那宇文化及击伤,调走了独孤盛。
此人可比他那心怀鬼胎的侄子,要认真负责得多,就算我靠近杨广,也绝没有机会下手。”
石龙跟着笑道:“还不是姜公子运筹帷幄,算准了那宇文化及会亲自找上门来,且并不把石某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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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筋经若不发功,便和寻常人没有多少区别,他果然上当,没有出全力,被我偷袭得手。”
“咳咳咳!”他咳嗽两声,道:“不过宇文家的冰玄劲,真是天下一绝。放入‘奇功绝艺榜’,真是抬举了这个榜单。”
姜言仔细打量他一眼,果然脸色有些发白,问道:“看来石兄受伤不轻。”
“易筋经精擅疗伤,师父问题不大。”寇仲抢先说道:“宇文化及挨了一掌,伤势只会更重。眼下杨广死了,正是各家争权夺利的最好时机,他可吃了大亏。”
姜言又问他走的这段时间,扬州城中发生的事。石龙将汇总过来的消息,理了理,一一道明。
昨天杨广死后,大量的骁果军骚乱,还是司马德戡威望足够,好容易压制住了场面。
但紧接着又和独孤阀起了冲突,互相指责对方,疏于防范,让姜言轻松上了望江台。
临江宫的外围禁卫,由独孤家掌管;内里主要布防的,却是都是骁果卫统领。而最核心处,又是独孤盛贴身保护杨广。
两家当然是谁都不敢担责,皇帝被刺客杀死的罪名盖下来,可不是谁能承受得住。
正在冲突激烈的时候,宇文化及不顾伤重,联合剩下的一部分朝臣,带兵入宫,欲要掌权,又受到另外两家的抵制。
宇文阀抓住骁果卫郎将逃走,与姜言用的腰牌一事,要治司马德戡的罪;又称独孤浓护卫在侧,却不能保护杨广,要其自杀谢罪。
而另外两家,又齐齐将罪名归到宇文化及头上,称城防出现纰漏,且若非他被石龙打伤,误了大事,杨广也不会派独孤盛出去。
“这一笔乱账,谁都算不清楚,三方互相在宫门外对骂一个晚上,却互相忌惮,没有动手。”石龙笑道:
“独孤阀和宇文阀各有许多朝中重臣支持;那司马德戡也是个人物,将昏君皇后萧氏控制,临朝称制,三方也算势均力敌。
依我看来,这一通动乱,一时半会是结束不了。不过三家都放出话来,必不会轻易饶过姜公子和飞马牧场。”
姜言哈哈大笑道:“怕得什么?那司马德戡或许是真心效忠杨隋,但其毫无根基,自身难保,拿什么来找我报仇?
至于其余两家,早就心怀鬼胎,眼下争权夺利都来不及,怎会有闲工夫跑到竟陵来惹是生非。
再说,外围可是有杜伏威、李子通和沉法兴三家,虎视眈眈,他们还是仔细考虑,扬州城还能不能守住吧。”
石龙想了想,似乎真是如此。寇仲跟着补充道:“扬州无法动弹,洛阳也有瓦岗寨牵制,那长安离着飞马牧场,好像有千里之遥,又隔着几个关口与重镇,无法成行。公子绝非是莽撞行事。”
“杀头生意有人做,亏本的买卖谁愿意干?都是嘴上说说而已。”姜言笑道:“况且我能在深宫杀了杨广,他们真敢动手,就不怕我故技重施,找上门去?”
第72章 又生意外
熙熙攘攘,皆为利故。
杨广已死,又还能有多少人不计得失为他报仇,实未可知。
石龙又道:“就算扬州城中的三家有找你报仇之意,恐怕还要往后推推,有一件事更为紧要。
据说动乱之际,杨广的头颅,被一个潜藏的宫女抢走,逃出城去,这也是三家互相指责的罪名之一。”
“还有这等事?”姜言一惊,沉声道:“可真是阴差阳错,我见过那女子,其呼吸与脚步精于控制,如我所料不错,乃是高句丽‘奕剑大师’傅采林一脉。
听闻这位大宗师有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徒弟,这个年纪的,应当是大弟子傅君婥。
出了这档子事,看来我一时半会,是没办法离开。”
他原本是要回飞马牧场,不过若真叫傅君婥将杨广头颅带回高句丽,那他名头可就毁完了,免不了勾结外敌的骂名。
“傅采林?”石龙悚然一惊,越是他这种层级的高手,越是明白天下三大宗师的厉害。
而双龙更对如花似玉的女徒弟感兴趣,眼巴巴的望来。姜言却不理会,说道:“石兄,麻烦你打听一下,傅君婥的行踪。”
“怎地,公子是要去英雄救美?”寇仲笑嘻嘻的道:“我手下双龙帮也可帮你打探。”
姜言冷笑道:“一个外虏,捡我一点便宜就算了,还打算抢我战利品,哪有这般好事!”
“公子准备给她什么教训?”徐子陵有些好奇。
“她若是老老实实将杨广头颅还给我,也便罢了,我确实不是她师父对手。”姜言答道:
“若是不肯,执意要带着此物回高句丽,那我便送她自己头颅回去好了。”
石龙点点头道:“高句丽的确与杨广仇深似海,不过这是中原人的事,昏君再如何,也是中原人的皇帝,轮不到外人将他头颅拿去耀武扬威。
姜公子放心,一旦有了消息,我定会尽快叫人通知你;如你需要,我也可暂缓离开,尽一臂之力。”
双龙面面相觑,有些不太明白,为何两人明明恨杨广欲死,却仍旧要替他讲究这个体面。
有句古话曰:“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对于朝不保夕的两人而言,从前连家都没有,谈何有国。自不太容易理解。
姜言没有管他们如何去想,问道:“我要留在这里,处理首尾,你们两个,想好去哪里了么?”
寇仲挠挠头,说道:“我想去洛阳,子陵想去长安,争论了好久。要不然公子你替我们拿一个主意吧?”
姜言摆摆手道:“这还不容易,你们两个又不是夫妻,为何要一直黏在一起?分开就是。”
“啊?”两人有些懵,对视一眼,徐子陵迟疑道:“这……这不好吧?”
“拿去!”姜言从怀里掏出两张地契,道:“这是长安和洛阳的两处宅院,你们收着。我要走了,晚点说不得就被傅君婥逃脱。”
他有婉拒了石龙留下帮忙的念头,顾不得养伤,匆忙离了此地。
接着装扮成鹤发童颜的模样,去往巨鲲帮,请上次那个头目打听到消息,傅君婥并没有走水路。
如此又改成商贾模样,马不停蹄的往北面赶路。日夜兼程,终于到了东平郡,换回原貌,上门拜见王通。
杨广被杀的消息,还在更前半天传来,王通正跟门人弟子商讨这件大事,骤然听闻姜言上门,十分吃惊,却也礼数周到的将之请进了门。
姜言上次假借“胡斐”的身份,见过此人,印象极为不错。尚未等入到厅堂,开门见山道:
“我听一位姓胡朋友说,王兄府上有一处极为别致的凉亭,可否带我见识一番?”
周围的宾客和弟子们都十分吃惊,怎敢让两人单独待着一起,刚要说话,却被王通阻止,道:“姜公子虽然战绩赫赫,可从未听说无缘无故对人出手。
他光明正大、以礼上门拜访,我自然也要以礼接待。你们担心什么?”
说罢留下众人,引着姜言到了上次两人见面的后院。果然是季节不同、日夜变换,就有不一样的情致。
王通问道:“姜公子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胡兄?一别经年,毫无音讯,也不知他近况如何?”
姜言不答,反问道:“素素姑娘可是回到了瓦岗寨?”
“自然。她在府中住了些时日,等时局安稳,我就送她回去了。”王通道:“是胡兄托你问的么?”
姜言笑了笑,伸手在脸上一抹,“胡斐”便显露在了对方面前,说道:“王兄,别来无恙?”
“你这……”王通很是吃了一惊,仔细看了看,感叹道:“只是一张面具,就能改换模样,真是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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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兄恕罪!”姜言欠身道:“并非是有意隐瞒,实则初出江湖,谨慎过渡。”
“以你惹祸的能力,谨慎点总不是错。”王通为人洒脱,并不以为意,打趣道:
“短短两三年,瓦岗寨、鹰扬派、阴癸派、毕玄、四大寇、铁勒、汉水帮,如今又加了独孤阀、宇文阀和忠于杨隋的势力,还不算被你灭掉的迦楼罗军,啧啧!”
他历数姜言的敌人,指着对方取在手里的面具,笑道:“也幸亏有此物,显得你神出鬼没,叫人心生忌惮。否则飞马牧场早被摸上门去。”
姜言笑道:“债多不压身!我越是厉害,下手越很,他们不是越不敢轻举妄动?”
王通略一沉思,点头道:“这倒是。若我是你的敌人,不但会寝食难安,还会进退两难,若不能将你一举击杀,事后报复起来,哪家也经受不住。
江湖上可从来没有出过你这样的人物,每一场争斗,都能杀人,还是杀得那些个声名赫赫、举足轻重的人物。
大家都说你像个疯子一样,总是不断的招惹大势力,阴癸派、四大门阀甚至是武尊毕玄,说不定哪天再惹怒宁真人,得罪慈航静斋也不一定。”
姜言心中暗道:“老哥你可猜得真准,我出江湖就是打的宁道奇的旗号,慈航静斋更是连下一代传人都要忽悠。”
他笑着道:“王兄分明是看不起傅采林么?提都不提。”
王通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问道:“怎么,你要打傅采林的主意?”
姜言点点头,将傅君婥的事说了一遍,道:“这可不是我主动挑起的事端。王兄在北方颇有人脉,可否替我寻访此人?”
王通脸色一沉,冷哼道:“傅采林手可真长。姜贤弟放心,此事我责无旁贷。只要那姓傅的妖女从北面过境,绝逃不出我的耳目。”
姜言知道对方向来说到做到,顿时放下心来,道:“如此便要叨扰几天。”
“贤弟说哪里话,你可是我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贵客。”王通哈哈大笑几声,又道:
“对了,你上次托我找《九阴真经》的消息,并未找到。不过我无意中得来一本《九阳神功》,不知道合不合你用。”
第73章 花间宗主
“九阳神功?”姜言很是吃惊,说道:“你这么会有这门武功?”
王通有些奇怪,问道:“贤弟为什么这样问?难道这本武功有什么不妥之处?”
姜言推算九阳神功大概只会在两个地方出现,昆仑或者嵩山,就算在最后张无忌隐居之地,怎么也不至于在东平。
“我得到消息,这门武功曾经在昆仑出现,却不想是落在了王兄手上。”他半真半假是说了一句。
“咦?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九阳神功的确是出自昆仑。”这些轮到王通惊讶,道:“我那时候正好远赴昆仑,赴落拙书生三十年之约。
打斗之中,无意掀开一块大石,里面有两本秘籍,他得一本,我得一本。
这件事只我与他两人知道,可那人极为高傲,等闲不与人交往,应当不会随意透露。”
姜言想起在田云霄府中得来的那封信,这位神神秘秘的落拙书生,说新得一门武功,练成之后便会出山。这一下子,倒是能够串联起来。
他道:“我不但知道九阳神功出自昆仑,还知道另外一本武功,唤做乾坤大挪移,是也不是?”
“这倒是不清楚,我俩同时出手,武功又不相伯仲。”王通摇摇头道:
“看来贤弟真是知道这两本秘籍的来路。你且等等,我拿来予你一观。”
这人的大方超乎意料,九阳神功拿到大唐世界,一样是顶尖的武功传承,足以支撑一个江湖大派,竟毫不吝惜。
姜言将他取来的秘籍打开一看,果然是“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之句,立刻合上,叹道:“确实是九阳神功。”
王通随即问道:“贤弟且说说,此功一样出自道门,你是否用得上?”
姜言原本也以为这门武功既然从少林寺藏经阁得来,当是佛门武学。
“阴阳”用语,随着先秦阴阳家消亡,便是道家词汇,九阴如此,九阳亦不外如是。
况且还有开头的那句“他强由他强”,都能大体看出端倪,与佛家是没关系的。
姜言将书递还回去,坦然道:“不瞒王兄,九阴真经我已收齐大半,要找的篇章也到手了,这书除能让我增长武学修养,暂时没有多大作用。”
那随着穿越带而来皮纸,虽鼓励他收集金派武学,可毕竟眼下看不出什么用处。
且此事乃根本秘密,连鲁妙子都以为不过是张地图,若随意对人说出,不是诚恳,而是愚蠢。
“我已经抄录了一份,这本贤弟留拿着吧。”王通摆摆手道:
“还有我方才交待了府中,但有那高句丽女子的下落,便来通报。”
“盛情难却,受之有愧!”姜言确实想要,也不推迟,将秘籍收起,从怀中取出那卷魔道随想录,递了过去,问道:
“王兄可曾练过这门九阳神功,有何想法?”
王通见着那书模样古朴,脸上露出喜意,忙不迭接了过来,抚摸外皮,随口答道:
“这书大半都是讲如何练气,对我确实大有裨益。”
姜言若有所思。之前得了金派秘籍的,如石龙、钱独关、田云霄等,无不立刻改换武学。
思路客
只杨广不一样,弃九阴总纲不用,只学疗伤篇。倒是独孤浓,明明出身独孤阀,为何还用别家武学,有些奇怪。
“此功我虽未见过,可也知是一门极为厉害的武功,王兄毫不在意,看来传承非常,等我伤愈,少不得要请教一番。”
姜言确实有些见猎心喜,练武至今,除了和鲁妙子偶尔切磋,商秀珣打打闹闹之外,所得经验,全是厮杀而来。
“贤弟对某些秘闻倒是了解甚深,怎地一些武林常识不太明了?”王通摇头笑道:
“道门有长生诀,佛门有剑典,连那个旁门左道都有道心种魔大法。
我儒门传承自春秋孔夫子,没两手过得去的本事,如何长盛不衰?压得三家低头?
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我这内功心法,便是浩然之气,江湖上知道的人可不少。”
姜言不禁暗自埋怨,这么重要的消息,鲁妙子怎么从来不说?
他只得道:“我出身逍遥派,因武学要求资质甚高,近几代传承不力,很是落寞。
族中典籍倒是记录了前代许多秘闻,当今天下之事,反倒不甚清楚。”
“原来如此。或许还有当年我与那落拙书生的一个赌约,三十年不出江湖之故。”王通笑道:
“不过我虽许多年不在外人面前展露武功,可不意味着我武功不行。
比之四大门阀,宋缺我不如他;其余李渊、受伤的尤楚红,定不是我对手;宇文伤倒算是个劲敌。”
姜言自然相信对方所言,照此算来,几可为天下前十五之列,恐怕和鲁妙子的武功也不相上下。
说话间,王通研究完书写所用的材料,叹道:“这竟然是前汉留下来的典籍,世所罕见!”
姜言见对方半天不看内在,只关注材质,有些无语,无奈道:
“王兄,你若喜欢,且等我誊抄一便,原本就送予你罢。”
“那好!”王通毫不犹豫,拍了拍手,叫来下人去取笔墨纸砚,这才有心思细细研究。
等见到里头的内容,先和姜言当初一样的反应,皱起眉头道:“竟是摸金倒斗的着述。”
但眼下是在自己府中,也不着急,慢慢往下看了两篇,掩卷道:
“写此书的人,竟然想要从商周时代的文字记录中,追溯武学本源。
这等想法,可真是叫人不知如何评说。贤弟,你从哪里得来这卷典籍,可知其来历?”
“我为求九阴真经,去杨广宝库做了一回窃贼。”姜言笑道:
“至于此书来历,如我所料不差,当是‘天魔’苍璩留下的魔道随想录一书。”
“魔道随想录?”王通大吃一惊,仔细看了看,沉声道:“此话当真?可有证据。”
“原来王兄也听过这本秘典?”姜言伸手翻过几章,指着一段关于战神图录的记载,道:
“我也是从此处开始有所怀疑,草草翻看了几遍,其中武学道理很是深邃。”
王通叹道:“我还以为我够大气,想不到贤弟更是令人惊喜,连这等至高秘典,都愿意予我一观。”
九阳神功虽然厉害,哪怕他也从中受益良多,可他毕竟不知道这门武功的名头,下意识就会认为是不如魔道随想录。
他颇为欣喜道:“之前得了九阳神功,那宇文伤若无奇遇,就能超过他去。
再得此魔道随想录,有生之年,也有望一窥宁道奇的境界,那落拙书生定不是我的对手。”
姜言有些好奇,问道:“落拙书生是谁,能与王兄抗衡,当不是无名之辈。”
王通哈哈一笑,道:“这个秘密知道的人就不多了,落拙书生乃是魔门花间派的宗主。”
第74章 不共戴天
“花间派宗主?”姜言十分吃惊,说道:“不该是石之轩么?”
“那是后来他抢去的。”王通冷哼一声,道:“石贼原本只是补天阁的宗主,可他不知廉耻,下手抢夺了花间派的秘籍。
还真籍此创出不死印法,不过活该他自作自受,遭受反噬,以至于精神错乱。”
“看来王兄对石之轩的印象不佳。”姜言笑道:“他可能是报复当年花间派出身的魔门圣君慕清流,得了补天阁武学一事。”
王通正要追问,这时下人送来了笔墨。等其离开,姜言略述当年边荒传说之事,才开始誊抄魔道随想录。
“不入汗青,终为土灰。”这等武林往事,若无人记载,谁能知晓?终究不如同时代谢玄、刘裕、慕容垂等,史书留名,流传至今。
王通叹息一声,见着姜言执笔,下手写的几个字,眼睛一亮,全神贯注的盯着不动,直到一本秘籍抄完,才长出一口气,道: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贤弟这书法,可谓一绝,落拙小儿见了,也要甘拜下风。”
他目光在墨迹未干的纸和古卷上来回打量,犹豫不决。“不过这旧书古拙,新书有神,眼下真叫人难以取舍。”
“王兄不过是想我再抄一遍,何必说得如此委婉。”姜言打趣一声,两人一起大笑。
姜言索性将九阳神功取出,也抄写了一遍。其中“氤氲紫气”、“龟息”之类的秘诀,和佛门“般若”、“金刚”、“龙象”之类的用语截然不同,无不昭示九阳神功的确是正宗的道家典籍。
王通心满意足收起两本秘籍,置办了酒宴,在凉亭中谈古论今,更觉投契。
及至后面说起武学,他每有所言,必发人深省。聊了一个时辰,双方都受益良多。
姜言越发好奇鲁妙子为何从不提起这样重要的人物,真心实意的道:“宁道奇比王兄长二三十岁,说不定在你这个年纪,还不如你。”
“那不至于。他三十多年前,就是天下第一,我大大的不如。倒是贤弟,肯定比他当年厉害。”王通解释一句,道:
“不过看贤弟模样,和他竟似不认识,要知道江湖传言,你可是他记名弟子。”
姜言笑道:“那不过是飞马牧场前辈,和宁真人有旧。商夫人扯个大旗,来保护这我爱惹事的人罢。”
王通了然,又突然不忿道:“商青雅亦是一代奇女子,飞马牧场能有今天,全赖她之力。
那鲁妙子真不是个东西,有这般好的女人,还到处拈花惹草。”
姜言一怔,又恍然大悟,看来两人之间,或许是因为碧秀心,吃了干醋?
不过这话打击面颇广,他咳嗽一声,道:“或许是商家传统,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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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王通是极为开明的大儒,对入赘之事,也不好多说。忽然又盯着姜言,道:“你一直在飞马牧场长大,我记得商青雅有一个女儿……”
“咳咳,以后再说,以后再说!”姜言本来还想将碧秀心的消息告知对方,现在来看,可不能撩拨,忙转移话题,道:
“说起来,王兄怎会和落拙书生起了冲突?”
王通答道:“并非是我,而是我儒门里的一位高手裴矩,无意中知晓落拙书生要行刺杨坚,起了冲突。
裴矩敌不过对方,求到我头上,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便将这个梁子接了下来。
当时不分胜负,约定三十年后再斗一场,无论胜负,此恩怨了结。”
姜言听后,脸色古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斟酌了语气,道:“王兄可知,那裴矩实是石之轩化身。”
“什么?”饶是以王通之修养,也惊得跳了起来,呆了半晌,仔细回想裴矩过去种种深居简出的行径,咬牙切齿道:“好贼子!”
过得一会,才颓然坐了回去,叹道:“他能骗过我,也难怪能够骗过秀心。”
这时候还能想到碧秀心,可谓是用情极深。姜言也不劝慰,只替对方倒了杯酒。
王通一饮而尽,姜言再倒,三杯之后,他才恢复过来,道:“这人不愧是我这一辈,与宋缺并称的当世人杰。”
若以年纪而论,宁道奇九十多岁,同辈还有尤楚红、净念禅院之主了空等人;再往下一辈,是鲁妙子、南海派晁公错、宇文伤等。
至于王通一辈,则有宋缺、石之轩、祝玉妍、碧秀心、梵清惠、魔相宗赵德言等,都过花甲之年。
虽江湖中将祝玉妍放在魔门八大高手之首,可他们这些人都清楚,石之轩才是魔门第一高手。
“能分裂突厥的,自然是超世之杰。”姜言安慰道:“说来可不止王兄一人受骗,那佛门四大圣僧,追杀了他许久,还不是被他假扮大德高僧,光明正大的在长安城落脚。”
他将石之轩扮成和尚,打入佛门内部,安安稳稳的做了高僧,在无漏寺受无数信徒供奉的事说了出来,更令对方一阵感叹。
王通道:“我本只关注教书育人,着书立传,贤弟这一说,倒是令我有升起一些斗志。
此事先不要对外公布,免得激得此人又发疯癫,残害无辜。等我准备好了,再请贤弟过来助我一臂之力。”
“白首如新,倾盖如故”,如此投契的朋友,可是难寻。
姜言点头道:“过两年慈航静斋就要与阴癸派就要再起争斗,彼时必定天下动乱,或许是个机会。
不过石之轩所创不死印法,极为厉害,王兄可要早做准备,多将心思放在练功上。”
他手里有不死印法,虽然没有练过,可多番揣摩,其中紧要之处,知之甚详,由此可以窥见对方境界,不是眼下他和王通联手能胜过。
王通缓缓点头,又笑道:“贤弟还怕我冲动,可你不也一样,竟然不管不顾,冲进皇宫里头,杀了杨广。
我看你不像是个大义凛然之人,哪来的那么大情怀,非要冒这么大风险。”
姜言坦白道:“所谓为天下杀贼,确实是假话,煳弄煳弄别人,省得牵连到牧场。实则是因为父母死于杨广颁布的苛政徭役,为之报仇而已。
眼下局势一日坏过一日,总不能我练就一身武功,却什么都不做,干坐着等他被人杀,让别人替我报仇吧?”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王通道:“若我是你,也会一样选择。大不了武功不济,拿一条命换罢了。”
这时候,有人匆匆赶来禀报:“王爷,刚才打探到消息,有人见着那罗刹女傅君婥,出现在彭梁会的地盘!”
第75章 心生杀机
姜言大喜,看向一边,王通却镇定的道:“按照脚程,罗刹女快要到周边地界。
再探,务必将详细所在查出来,不使我们白跑一趟。”
手下应喏而去,姜言谢过,又道:“听王兄的意思,似乎要跟我一同前去?”
“那是当然。”王通道:“贤弟刺杀杨广,身受重伤;而此女能够安然无恙,带着杨广头颅,从禁中逃出,定是不同凡响。事关贤弟名声,自不能过于大意。”
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武功可以分出高低,也要打过之后才知道。
姜言顿时明白,对方是错估了傅君婥武功太高,怕自己应付不来,忙解释道:
“独孤浓与司马德戡武功也算厉害,可要想伤我,没那么容易。
我实是被杨广打伤的,与这两人无关,难道王兄没有听到消息么?”
王通三十年不和人交手,判断江湖中人武功,也只能依照过往经验、所见及一些个江湖消息分析。
虽他居高视下,大体所知不错,可具体到个人,难免有些失误。有些吃惊,道:
“竟有此事?杨广会武功之事倒不稀奇,但没想到高到这种程度。
而且,我确实没有听到一点消息,莫非所有参与者都在隐瞒?”
几乎所有人眼里,杨广都是个文采斐然、精通玩乐之辈,从未听说武功有这般高明。
姜言将高台决战叙述一遍,详细说了与杨广争斗一节,道:
“亏得这人受了重伤,否则以他武功,就算我能逃脱,恐怕也只剩下半条命。
在场那么多人,居然没让消息传出,看来司马德戡对骁果卫的控制很深,宇文阀和独孤阀想要掌控扬州,可没那么容易。”
“那可不一定。”杨广已死,再去深究其武功,此时已经没有多大意义,王通摇摇头道:
“听闻骁果卫都是关中人士,思乡心切,若是其中哪家说动司马德戡,帮助其北归,立刻就能压过另一方。”
姜言想了想,道:“倒也也可能。不过他们要回关中,这个时节,最好的路线是经过洛阳。
瓦岗寨虽然内斗厉害,可也不会敢让这样一支厉害的军队,有机会与王世充联手?
扬州城内还有得折腾,只要这一年内不去找飞马牧场的麻烦,后面天下乱起来,就无须担心。”
古代为将、为参谋者,必知天文地理,方能运筹帷幄。
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因为某个时节一大队人马,能够走的路径就那么几条。
无论攻防,都要依时依势而动。若行险招,不是大胜,就是大败。
王通胸中自有丘壑。略略思索,便知司马德戡并无其他选择,举世皆敌,行险就是找死。
他笑道:“飞马牧场初代场主毕竟知兵,选的位置极佳。
三面都有大城,除非有内应,否则大军无法轻易过来。零星一点,不足为虑。
唯一漏洞是有兵马顺江而下。不过川中历来自保有余,进取不足。就算铁了心要争天下,他们又没有骑兵,打一飞马牧场,毫无用处。
天下必乱,届时战马是重要物质,只要商家把持住,不随意表明态度,至少也能撑到江山一统,再卖个好价钱。”
有识之士皆能看出,随着杨广的死,隋朝已经彻底崩塌。就算东西二都的两个杨家子孙,再如何英明,也无力回天。
这和汉末可不一样,那时诸侯兴起之初,多少都有匡扶汉室的念头;隋朝年短,眼下无论哪方势力,都对其没有什么眷恋。
王通兴致勃勃,和姜言一直讨论天下动向,点评势力,直到时候已经不早,才放他休息。
第二天日头高悬,得到确切消息,傅君婥在兰陵郊野出现过。
王通猜测她是准备从东莱郡,渡海回归高句丽。两人连忙骑着早准备好的快马,迅速追去。
沿途都有人报告行踪,姜言两人追赶,终于在高密郡的沽水一带,将之截获。
与在扬州宫中相比,傅君婥换了一身雪白武士服,紧束腰肢,加之其身量颇高,体态纤侬合度,更显得风姿绰约。
她头顶遮阳竹笠,垂下重纱,掩住了嘴唇以上的俏脸,似乎要特意突出嘴角处点漆般的一颗小痣一样,让人没来由的想起“点绛唇”三字。
此刻她一手提着一个木盒,一手执剑,冷冷的看来,说道:
“这几日一直有人鬼鬼祟祟的跟踪,想必是你们两个的手笔。费这么大周折,找我有什么事?”
姜言嗤笑一声道:“明知故问。你在临江宫中潜伏,不是看到了我杀杨广的经过?拿了我的战利品,应该还回来吧。”
“是你杀的又如何?”傅君婥立刻明白对方所指略微仰头,露出白嫩的脖颈,道:
“你留了此物在原地,狼狈而逃。被我抢到,便是我的。”
王通暗道:“果然是禽兽之性,不通教化。”不过今日之事非他主持,闭口不言。
“你要这样说,倒也不错。”姜言却点点头,道:“所以,我动手后,你们不要叫屈。”
他说着就要上前,傅君婥立刻举剑直指对方。
只三两句话,便似要动手。王通不愿姜言轻易招惹到傅采林这等大宗师,开口劝道:
“傅姑娘,眼下杨广已死,你的目的也达到了,没有必要带他头颅回去吧。”
“昏君父子二人,多次欺凌我国,害死百姓无数,我父母亦在其中。”傅君婥脸上显出狠意,道:“我要拿他的头,放到隋军京观顶上。”
“嗯?”王通本还对她带点同情,骤听此言,眼睛一眯,顿起杀机,缓缓道:“贤弟,莫若此战,交给为兄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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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言轻笑道:“杀鸡焉用牛刀。王兄且去吩咐手下,找一副棺材过来。傅采林毕竟是武林前辈,还是要给他徒弟几分体面。”
“当年你杀颜回风,可是将之留在荒野,不曾给毕玄什么体面。”王通没好气的说了句,唤来手下,交待几句。
“那时候不是没有撞见王兄,手头不方便么?”姜言一边说话,一边慢慢走向傅君婥,等踏入一丈距离,对方突然暴起。
第76章 奕剑之道
傅君婥轻吒一声,挺剑直直刺来,剑芒闪动,杀气凛冽,弥漫全场。
她见过姜言的武功,自然是一点都不敢小视对方。
姜言不能以血肉之躯,试验对方利剑,侧身一让,便躲了开去。同时反手打过一掌,劲力呼啸而至,吹得对方衣袂飘飞。
傅君婥连忙回剑自守,虽比对方慢一些,却似乎能够预知来势,剑刃提前一步拦截在前。
姜言“咦”了一声,胳膊一晃,又换了个方位,点其左肩,那傅君婥的剑又抢在前头,直指他手腕。
“弈剑术?有点意思!”王通看了几招,顿时放下心来,还有心思观察傅君婥的剑术。
姜言似乎招招被人提前拦截,可一直是在主动攻击,对手几次防守后想要反攻,都被他轻描澹写的拦截在外,显出高出一筹的武功。
他语带讽刺,道:“原来只这点武功,也敢来中原放肆,看来奕剑术也不过如此!”
在傅君婥心中,师父傅采林如神明一样,创出的武功岂容别人轻视,当即大怒,剑芒暴涨,如长刀一样,斜着噼砍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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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言往后一让,那剑骤然变换方向,又化长枪,戳向喉咙。他一侧身,刚抬起手,预备击向对方手腕。
就见傅君婥似乎早已料到,长剑一折,先往中间一顶,叫对方无从往前;又一转点往上臂,若对方执意出掌,胳膊难免要挨上一剑。
姜言立刻调整方位,从另一边打去,只是才一出掌,傅君婥长剑却早等在前头。
两人一人空手,大袖飘飘;一人执剑;长裙摆摆,俱都风姿不俗,如同舞蹈般赏心悦目。
姜言每一招,都被对方拦截,尚未打出,便胎死腹中,局势似乎被翻转过来,反而落在了下风。
王通在一旁脸色有些凝重,却仍旧一步不动。
傅君婥语带讽刺,道:“原来只这点武功,也敢来找我麻烦,看来中原武学也不过如此!”
她将刚才的话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跟着就要看对方反应,却意外见着姜言嘴角泛起笑意,似乎眼前陷入困境的不是他。
傅君婥又攻了几招,仔细思索下来,对方前后出招略有不同,顿时眼皮一跳,冷声道:“你竟敢如此轻视于我,想看奕剑术么,就让你看个够。”
姜言为了观察奕剑术,故意放慢了武功,这一下激怒了对手,转守为攻、
但见剑影闪动,瞬间似有七八个人同时拿剑攻来一般,只要他一出招防御,剑势立刻就能从一招偏移到另外一招上,像是早就料到他的选择。
姜言只能运起凌波微波,左右腾挪闪避,如同暴雨中的一叶扁舟,随着浪涛无力摇摆。
即便这样,傅君婥脸上一点笑意都无,越打越是心惊,她手中长剑,每次都能准确预判到对方后着,却又差之毫厘不能触及对方哪怕一片衣角。
转眼几十招过去,姜言勐然退后两步,跳出战圈,偏头问道:“怎么样,王兄可是看清楚了?”
王通点点头道:“虽然这位姑娘剑法有许多瑕疵,可大体也能明白,奕剑术讲究料敌先机,以高明眼里瞧出敌人破绽,从而先一步出手封死对方出招,以求制敌。”
傅君婥眼睛微缩,对方说的真是奕剑术的奥义,她微微打量此人,心中猜测其身份。
王通似乎能看见其心思一般,澹澹的道:“老夫王通!”
傅君婥心中一凛,曾经听师父说起中原武林高手,特别点出此人虽然三十年未起争斗,可武功绝不在四大门阀主持者之下。
只一个姜言,她就应付不了,加上此人,更是毫无胜机,开始思量如何脱身。
“奕剑如弈棋,非得神清目明,方能发挥全部实力。”姜言开口道:“傅姑娘恨意充塞心中,眼里满是怒火,这可不是最佳状态。
何况你还要一手提着杨广头颅,行动多有不便,要折损一些武力,奕剑术的威力自然大打折扣,破之不难。”
“大言不惭,你来试试!”傅君婥轻喝一声,前冲两步,飞到半空,长剑如练,直插往下。
姜言站在原地,朗声道:“所谓一力降十会,我凭什么要入到棋盘,受你定下的规约?”
抬掌运足了功力,勐然往前一推。“轰隆”一声,似晴天起了个霹雳,无匹的气势朝着对方汹涌而去。
傅君婥人在半空,就感到一阵窒息,行进艰难,不得不一扭身躯,落到地上。她又不甘,跟着第二剑送出,直取对方小腹。
“徒劳无益!”姜言微微摇头,双掌齐齐前推,呼呼声中骤起狂风,地上飞沙走石,漫卷而去。
傅君婥避无可避,只得横剑防御,一股大力冲撞过来,几乎拿剑不住,胸口微微发闷,往后退了两步。
她在剑道上天赋不错,可傅采林传下的九玄大法,只练到第六层,内力比之对方,差了不止一筹。
姜言并没有趁机攻来,傅君婥深吸一口气,知道今日难以善了,放下木盒,仗剑主动攻上。
这一剑落在空中,便是九个剑花,分别罩向敌人身上要穴,且其中带着极多后手,只要对方一抬手,后招便能循着一丝破绽,无孔不入。
“胜过奕剑术的另一种办法,自然是我比你棋力高!”姜言微微耸肩,似要出手。
傅君婥注目过去,只看一眼,顿时脸上止不住愕然。对方这轻轻的一个动作,比她刚才一剑,变化还要更多,似乎无穷无尽,叫奕剑术无从下手。
王通也忍不住叫了声好。两人论武时候,姜言曾经说过,天山折梅手是一门永远也学不尽的武功,任何招数都能化入其中。
他还有些半信半疑,可见着对方这一招,简单中蕴含繁复,平稳中夹带惊艳,便是他遇到了,一时半会也捉摸不透,如要破解,只能运足了劲头强攻。
“这女子功力不够,躲避才是正理。”王通这样想,而傅君婥却不闪不避,长剑直冲姜言胸口而去,竟似个同归于尽的打法。
但见姜言出手陡然加快,在剑身上一抹,长剑不自觉的偏转极远;又顺势一掌拍下,劲力脱手而出,正中对方胸口。
傅君婥倒飞出去,噗的一口血喷出,染红了纱巾,落在地上,头顶竹笠业已歪斜。
第77章 飞蛾赴烛
王通摇了摇头,道:“傅姑娘,你心里带着火气,用来催动奕剑术,可谓是南辕北辙。
此剑法虽然不至于要舍剑之外,并无他物,但也要心神唯一,方能有神效。”
他虽然没有见过弈剑术的秘籍,可懂棋理,触类旁通。
姜言却不管她剑术,径直走向装有杨广头颅的木盒。
傅君婥深吸一口气,蓦然想起九玄大法的第一重境界:“下者守形,上者守神……清静而微……迎之随之,以无意之意和之……”
她立刻清明下来,眼里毫无波澜,朝着姜言就是一剑。这一招果然大有不同,剑气含而不露,后招隐隐而发。
姜言抬头往剑身上一拍,长剑只是微微晃动,却不离根本,依旧奔着心口而来,又快又急。
他不得不退后半步,那剑也随之跟来,似乎不达目的,不肯罢休。
姜言索性退后两步,彻底让开,道:“我已给你一次机会,这是第二次;你若走,便留你一命。”
傅君婥并不答话,将头顶竹笠往边上一甩,飞扑而至。
若不得仇人头颅回去祭奠亲人,她宁愿不离开,死在复仇的路上。
她原本还忌惮王通在侧,不敢使出去全力,可只姜言一人,都胜不过,还想其他做甚。
当下便心无旁碍,将一把长剑,舞得如万千箭雨齐射一般,铺天盖地而去。
姜言不退反进,往前踏出一步,双掌连环出击,一道道劲力如石砲砸入箭雨当中,噼里啪啦的一阵响动。
傅君婥到此使出全力,体态似蝴蝶一样轻盈,围着敌人四面游走。攻击也从四面八方,水银泻地一般的冲刷而至。
姜言却又相反,以不变应万变,纯以内功浑厚为胜,每一招打出,力道十足,刮得周围呼呼作响,地上顿时飞沙走石。
转眼一刻钟的过去,看似出力更多、应该更累的姜言神色不变,反倒是傅君婥,额头汗水已经打湿了纱巾。
只因身陷局中,敌人又是极为厉害的对手,她不敢露出丝毫破绽,精神损耗极为严重。
退是死,不退也是死,傅君婥刚才不肯走,便是心存了死志,即便精力即将耗尽,手上也不慢半点。
王通又是惊叹,又是可惜,就算对方对方是敌人,也不免升起一丝敬佩。只是中原与高句丽之间,血仇累累,对方执迷不悔,那就不用留情。
这时,打西面来了一队人马,很快冲到面前。王通的手下也跟着过来,两边对峙,只是人数少了太多。
从来人中走出一个高瘦的男子,约有四十好几,披着一件黑色斗篷,跳下马来,抱拳道:“在下彭梁会聂敬,敢问前面可是王通先生?”
王通缓步而出,道:“原来是聂帮主,率队前来,所为何事?”
聂敬注视一边仍在打斗的姜言和傅君婥,察觉劲气四溢,眼皮直跳,道:
“那位傅姑娘乃是我派贵客,不知因何得罪了王先生和姜公子两位,在此截杀?”
“明知故问。”王通沉下脸,道:“她拿了杨广的头颅,意欲逃回高句丽,难道你彭梁会不知道么?为何不阻止?”
聂敬不以为意道:“我道是什么大事,原来是这点问题。昏君倒行逆施,天下无人不怨恨,头颅落在国外,也是一种惩罚,我为什么要阻止?”
王通冷笑一声,道:“怕不是你彭梁会急着和高句丽作生意,连祖宗都不要了吧。”
“祖宗?祖宗给我留了几个钱?”聂敬呵呵笑道:“我彭梁会数万兄弟,吃喝拉撒,都要费钱,不和高句丽做生意,谁来给我?”
王通顿时语塞,停了一停,就要开口,聂敬见着傅君婥摇摇欲坠,先不耐烦打断道:
“我敬重王先生学问,可江湖之事,你还是少管为妙。
你是名满天下的大儒,放在平时,自然是要给你几分面子。
可到了眼下战乱四起,拳头才是硬道理,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当前时局,聂敬已不忌惮对方,不等回话,径直前行,就要越过人群。
王通气笑道:“好好,老夫三十年不履江湖,就不被你这等后起之秀放在眼里了么?”
伸手一拦,聂敬站定,说道:“若王先生执意为难,可不要怪聂某人不客气。”
他抬起双手,骨瘦嶙峋,偏偏指节精干有力,看着很是怪异,难怪他有“鬼爪”的绰号。
聂敬往下一捏,手指“咔咔”作响,道声“得罪了”,整个人疾冲过来。
他当然听说过王通的事迹,不过更加相信,一个三十年没有动过手的老朽,武功再高,也比不过自己三十年的勤学苦练。
好在他也知道对方名头颇大,下手不能太狠,还收了几分力气,饶是如此,依旧是风声尖啸,如鬼呼号。
王通脸上带着点讽刺,一摆长袖,从中现出一个的拳头,平平无奇,看着也极慢,冲着对方飘去。
聂敬初始不以为意,可那拳头竟如同施展了仙法一样,迎风一晃,变得巨大,占据了整个眼眶。
他吓得大跳,只得慌忙间用双手一挡,“砰”的一声,被砸得退后好几步。
王通轻笑道:“聂当家,老夫这一招‘礼尚往来’如何?”
聂敬已然探出,对方武功绝不在自己之下,暗叫一声“失策”,本还要衡量得失,却见傅君婥那边状态诡异,心想总不能两边都不沾,再次攻上。
这次他不敢小觑对方,功夫用了十成十,手变作了乌黑色,真如同从虚空中探出来的鬼爪。
王通脸色沉下来,对方明显是知道已不可能胜过自己,还要出手,无非是得罪近邻以联络远亲,他还能说什么。
仍旧是一拳捣出,堂皇正大,如日之升。那魑魅魍魉见了,尽如雪化。
鬼爪与之一撞,竟似撞在了铁板上一样,指尖生疼,指节咔嚓作响。
聂敬闷哼一声,锵锵后退几步,手上传来一阵剧痛,已知是有两根手指折了,心里升起惊骇,想不到王通武功如此高明,
“王兄,叫人抬棺材来吧。”
姜言的声音从一边传来,更让聂敬惊讶,连忙看去,心里大吃一惊。
此刻胜负已经很明显,傅君婥心中发狠,拼尽心血,手上长剑越舞越快,如浪涛涛一样,不停冲刷。
可对面姜言却如高崖一样,巍然不动,偶尔一拳,就像是落下一块巨石,砸得巨浪顷刻破碎。
聂敬暗暗叫苦,忙道:“姜公子,她是傅采林的徒弟,请务必手下留情!”
“晚了!”姜言冷冷的应了一句,任凭对方再如何急切分说,也置之不理。
王通亦然,转过身去,看向场中。聂敬只能再叫傅君婥,赶紧离开。
但傅君婥此刻精力用到了极限,已无力思考,脑袋一片空白,只凭本能在舞动长剑。
饭团探书
这样反倒进入有意无意,似空非空的境界。剑法高明到姜言也要暂避锋芒。
若她能够过得这关,便会自动晋级九玄大法第七层,剑法更有极大长进,一跃而迈入天下顶尖高手之列。
只是谁来救她?姜言铁石心肠,一意引她出手;王通只是惋惜,聂敬无能为力。
眼见着傅君婥长剑越舞越快,剑势也越来越盛,剑芒在白昼里亮到让人睁不开眼,像是柴火烧到最后,勐然一亮,随即熄灭。
她绽放完最后的光芒,站在原地,耗尽精力而死!
第78章 青出于蓝
在场众人俱都无言。
良久,王通才叹息一声,道:“何苦来哉!弈剑之术,全在随机应变,虽然她如此执着,突破了自我,可终究是走了岔路。”
聂敬心情极差,不意自己出面,还是这个局面,暗怪自己不该多事,落个两面都不讨好。
他冷哼一声,道:“两位都是江湖大豪,却以二对一,欺负一个女子,传出去也不怕毁了名头。”
姜言澹澹的道:“我与人对战,向来是以少打多,居然也有以多欺少的一天,心里快意得很。名头什么的,本来就不值得在意。”
“你!”聂敬想不到对方这样的回复,把话全都噎了回去,一摆手道:“既然如此,聂某无话可说。来日方长,姜公子这般强硬,小心过刚易折!”
“慢!”姜言开口将他叫住,道:“聂当家的何必急着走?”
聂敬转过身来,脸上挂着冷笑,道:“怎地,姜公子还要赐教一番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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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认武功不如对方两个,可他们人数,要多过对面几倍,也不至于害怕。
“彭梁出面架这个梁子,姜某日后必会上门拜访。”姜言道:“不过今天有更重要的事,就先放过你。”
他走过去捡起木盒,打开看果然是杨广头颅,才又一指傅君婥的尸体道:
“我准备了棺材,你把她送回高句丽,看你主子,能赏你几个钱。”
轻蔑之情溢于言表。聂敬大怒,手下也纷纷抽出刀剑,姜言却不理他,叫人把取来的棺材放下,同王通一道离去。
聂敬心中虽然十分愤恨,却也不得不令人小心收拾好傅君婥,送往高句丽。
……
一行人回了王通府邸,姜言道:“今日还要多谢王兄坐镇,否则又是个一打多的局面,还不定能杀得了那女人。”
王通笑道:“贤弟谦虚。若非你想让我见识一番弈剑术,早就胜过,也不至于用尽各种办法,引诱那女子使出剑法精要。
经此一着,我也能得窥傅采林武学中蕴含的至理,触类旁通之下,更有进益。”
姜言道:“那女子太过执着,明知不可为,仍旧强行为之,所学高明,可用不得当,还是有所差别。”
王通摇摇头道:“对我们来说,本就无妨。一个弟子尚且如此厉害,若傅采林到来,咱们可消受不起真正奕剑术的威力。”
傅君婥从来不被两人放在眼里,只有其背后的傅采林,才是最终目标。
他接着道:“不过我得了贤弟赠予的魔道随想录,钻研几年,也不至于怕他。倒是你得罪的人越来越多,要好好沉淀一下。”
姜言很想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可仔细想想,很多事情,都是自己惹出来的,便缓缓点头,道:
“之前那些作为,是为了寻访九阴疗伤篇,替商场主治疗伤病,现在这本秘籍已经被我找到,自然不会再轻易外出。”
王通看了过来,似乎并不如何相信,笑道:“你今日又放下狠话,没见着临走之际,聂敬黑着一张脸。
怕你这‘夜魔’晚上袭上门去,送他见刘武周、田云霄、朱粲这些个死在你手里的一方诸侯?”
姜言也无从解释,临走之际,只请对方帮忙,将那杨广头颅,送去太原李阀,行一个祸水东引的计策,随后飘然离去。
王通一样照办,回头检视书房,只见得他遗留易筋锻骨篇,与以易理而成的降龙十七掌。
……
来时急急,去则切切。
姜言往西南行进,既不去见素素,免得招惹瓦岗寨;又不往洛阳,不染上其他麻烦。
专走些人烟罕至的小道,果然是顺顺利利的回了飞马牧场,并没有谁专门找他寻衅。
此时杨广被杀的消息,已经逆流而上,传回此间,以至人人侧目,神色莫名。
等见着鲁妙子,他伸手虚点,道:“你每出去一趟,就惹下一堆麻烦,这次更是连天都捅破了。我当年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能惹祸?”
姜言笑呵呵的道:“还不是师父教导得好,否则徒儿如何能够青出于蓝?”
商青雅在一旁乐得直笑,见鲁妙子吹胡子瞪眼,连忙阻止,嗔怪道:“好了,妙君,言儿外出多日,不顾劳累便来看我们,你怎么一见面就责备。”
鲁妙子有些无奈,对姜言道:“你这次闯的祸实在太大,天下无不震动,可不是青雅能够兜得住。
不说独孤阀、宇文阀,便是牧场周边的襄阳郡、荆州郡、江夏郡,这些个控制在朝廷官员手中的势力,纷纷来函,措辞严厉。”
“来函归来函,又不派一兵一卒,怕得什么?”姜言不以为然道:“师父不至于连这个也看不出来吧?”
鲁妙子道:“我自是明白,可牧场中已经有不少人,莫名惊诧。其中尤以三执事陶叔盛,最是上蹿下跳,几次要请你师娘出面,把你逐走,免得牵连牧场。”
“管他们做什么,咱们又不算牧场的人,要是真有人敢上门报复,大不了先退了来敌,再换个地方。”
姜言脱口而出,才意识到商青雅也在,只得咳嗽两声,忙转移话题,道:
“我几番追查,终于从杨广的宝库中,找到了九阴疗伤篇,读过几遍,应当能够治疗师娘的伤病。”
鲁妙子大喜,果然是忘了其他,匆忙将递来的秘籍接在手中,细细研读。时而皱眉、时而开怀,一直到了天黑,才醒转过来。
回头来看,姜言、与商青雅母女,正在一旁对着一桌子菜,吃得津津有味,他气不打一处来,可又无从发泄,只得狠狠瞪了徒弟一眼。
酒足饭饱,鲁妙子才下了定论,道:“这门武功确实能够治好青雅的伤势。”
其他三人都露出喜色,他进一步解释道:“当今流行的武学,大多以蕴神为主,讲求一个神在意先,意在身先。
就算是换日大法,也是从精神上脱胎换骨,带动肉身变化。若无坚韧不拔的性情,和向死而生的决心,不定能够坚持住。
而言儿找来的秘籍,却是遵循炼精化气的理念,循序渐进,温养身体,最是得当,才有治愈青雅伤病的可能。
只是,个中细节,尚且需要再琢磨一下,做些调整。我也没有试验过,并无十足把握。”
姜言笑道:“此事容易。正好我被杨广打伤,一直没有痊愈,拿此功来做个试验,师父在一旁仔细看着便是。”
第79章 九阴疗伤
这此是真的上架感言!
写这本书的起因是一个朋友的提议,也给了我很多帮助。
我写之初,就明白成绩可能不会太好。因为大唐相对冷门,或者说其他所有武侠作家的作品影响力加起来,估计还不如一本《射凋英雄传》。
但还是要写。
一来是我上一本书,走诸天的路子不彻底,写本土世界又不出彩,平衡做的不好,以至于剧情显得有些割裂。所以还是得加强笔力、加强在整体情节上的把控,这本算是一个尝试。
二来一旦从原本殚精竭虑思考剧情的日子走出,整个人立马懒散起来。想了好几个开头,动手写了一两个,被编辑毙掉之后,竟生出每天上上班,回家上上网,似乎也挺好的想法。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怕再歇一阵,真的就没动力去写了。毕竟也算是我当前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不能轻言放弃。
之前好像说过不想写武侠,可我自写文以来,胖了不止二十斤,食言而肥的惩戒,早在之前就完成。
所有暗中付出的价格,皆是觊觎命运的馈赠,大抵如此!
……
说说更新。
原本兴头上一日五回不在话下,可惜上次未能一鼓作气,以至于二而衰,今天上架可能只有四更,明天补上,见谅!
再以后,视工作情况而定,会尽量多更!
欠jingfgq兄一更,周六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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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独一行,感谢编辑泥鳅巨!
开书的时候就给我提过意见,后面又帮忙出主意、排推荐,可惜我没做好准备,临门一脚踢歪了。
老编辑目光精准,往往一个点拨,就使人醍醐灌顶,大家可以多多骚扰,过稿了记得个我章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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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成心跟我写的这本书作对么?
建议大家都去好好批判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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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事情上门
原本在王通府上,姜言就有机会练习九阴疗伤篇。可他只选择控制伤势,并不养好,便是为了回来做个示范。
商家母女都是聪明人,鲁妙子一句“何必如此”,便明白过来,这是故意如此, 心里感动。
特别是商秀珣,注目而来,双眼汪汪,如同一泉清水,盈盈脉脉,分外明亮。
姜言倒是准备当夜就开始修炼九阴疗伤篇,不过商青雅自然不会同意, 推让之间,还是在第二日的白天开始。
扁鹊见蔡桓公曾说, 疾在腠理、肌肤、肠胃、骨髓,便是伤病一步步由表及里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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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阴疗伤篇的主旨,便是利用练武之人,积年累月散落在经脉末梢、骨髓、肺腑底部的一些个凝练的内力,结合人体与生俱来、无法调用的先天之精,化成驱动人体的气。
这些气要么作为引子,调动因受损不能使用的庞大劲力;要么作为种子,不断壮大自身,让失去的功力重新恢复。
在运转过程中,不断的刺激并修复脏腑,从而使得重患之人,从伤病之中恢复过来。
倘若这个人练武时短,积累不够, 还可寻一同伴, 以气渡入, 同样能够治病。
姜言是在与杨广的争斗中受的内伤,肺腑轻损,另有一股劲力在丹田处窜动,被他用北冥真气压制。
说来算不得多重,他自己疗养,不过数月,也能痊愈。
鲁妙子探查过后,说道:“眼下还需你放开限制,让杨广留在你体内的劲力行走,方能见其危害,比照后面处置手段。”
他又叮嘱一句道:“杨家内劲,十分狡黠,游走经脉脏腑之间,恐怕会有些痛楚,你可得忍耐一些。”
姜言依言放开北冥真气,甚至更进一步,将之散入四肢经脉万千末梢,瞬间如同一个伤重武功全失之人。
体内外来的劲力开始肆虐,游走于各大经脉与肺腑之间,果然是很有些许痛楚,不过倒还在能够忍耐范围之内。
只是见着商秀珣目不转睛模样,姜言心中一动,略略皱眉, 又装作若无其事,微颤身躯,很是引得对方眼泪汪汪。
“不必做到如此地步!”鲁妙子摇摇头,道:“算了,你来修炼九阴疗伤篇。”
姜言早将口诀牢记,略略运转。他并未调动北冥神功,可还是有一缕缕真气从经脉末端,缓缓溢出。
初始只极少一些,过得一个时辰,渐渐真气充盈;半天之后,已略复旧观,不断排挤杨广遗留在体内劲力。
直到又一日天明时候,真气已完全壮大,非但体内异种劲力尽数被排出体外,连脏腑也被带动得完全恢复。
等姜言睁开眼睛,入目便是鲁妙子满是喜悦的神情,只吐出四个字:“此法可行!”
商青雅是积年内伤、意外受损与高龄产子之病,多种情形夹杂而成的疑难杂症,初发之时,已经是病在肺腑与骨髓,难以根除。
若非她武功根底较厚,又得几年前姜言寻来的寒玉床镇压,早就命丧黄泉。
她本身伤势更重,武功也不及姜言,即便有鲁妙子相助,并借助寒玉床的妙用,也耗去五天功夫,才得成功。
亲眼见着商青雅头顶的一半白丝尽数转黑,脸色也恢复正常,商秀珣再也忍受不住,冲出房门,躲入山林嚎啕大哭。
姜言在她身后候了半个时辰,直到她收了情绪,才飘过去,轻轻揽入怀中。
商秀珣仍旧是微微打颤,道:“从我记事起,娘亲便是羸羸弱弱,半头白发。
身边之人总对我说,你要快快长大,早日懂事,坚强一些,才能替她分担压力。
我那时候小,并不是很明白,只知道有人对我说过,娘亲可能会死去。
我费了好大功夫,才知道死,就是和牧场里那些年迈的老马一样,消失在这个世界。
那以后,我时常踮脚站在娘亲身后,数着她头上根根白发,心里总是恐惧。
生怕某一天,就像那只在我怀里逝去的狸奴,一夜之间,她就悄无声息的离我而去,再也见不到……”
她絮絮叨叨的从小时候说起,将上一刻还能见着母亲,下一刻对方却可能离开的恐惧,尽数宣泄出来。
姜言没有过多言语安慰,只能轻抚其背,一遍又一遍的说道:“都过去了!”
好容易商秀珣收住了泪水,双眼已肿胀得像个桃子。她似乎也有些察觉,推开对方,转过身去,捂着脸往外走。
“珣妹,你这样可不行,去见师父师娘,会被他们笑话的。”
姜言一把拉她过来,在耳边轻轻说了几句,双手运起北冥真气,在眼睛揉了一阵,终于将印记消去大半,眉眼看起来更加活泼了许多。
等他们两个回了小院,鲁妙子与商青雅却躺在后院瀑布之下,悠然自得,似乎和从前没有什么两样,只是眉宇之间,再无一丝愁怨。
见着两小回来,二人也不多问,只是含笑看来。
商青雅对姜言说道:“这些年可是苦了你这孩子,自打投入你师父门下,终日不得清闲,为了我这一身伤病,南来北往、东奔西走。”
姜言笑笑,并未说话,犹记得当年被鲁妙子救回,来到牧场,商青雅无微不至的照顾,才让他心有所安,免得落在此世,只能漂泊无依。
鲁妙子也难得说了一句:“收你做我徒弟,恐怕是我这辈子做的第二正确是事。”
商秀珣有些奇怪道:“那第一正确的事是什么?”
鲁妙子看向商青雅,深情道:“自然是遇到你母亲,能够在后半辈子,相知相守。”
姜言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便要告辞离开。商青雅连忙叫住两人,说道:“珣儿,你自接手牧场以来,各类事务,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几位长老与执事,都在我面前夸赞你多次,即便我现在放手,想来你也足以撑起牧场,如此我也安心,将牧场交给你。”
商秀珣一愣,连忙道:“我还有许多不懂,还要娘亲教导……”
商青雅打断她的话,道:“我只是退下场主的位置,在后院享享清福,并非要离开。你若还有什么不懂,又不是不能来找我。”
商秀珣有些不知所措,看了过来,鲁妙子与姜言却闭口不言,她也推脱不得,只能答应。
过得几天,商青雅依旧装扮了病容,出面将场主之位传与商秀珣。
众人只道她是身体撑不住,很是伤感,却也无可奈何。
继位大典之后,商秀珣毕竟年轻,看似镇定,实则有些茫然无措。
做少场主的时候,底气十足,反倒是做场主后,有些心虚。
她心事重重的回到场主居所,却发现姜言靠在窗台赏月,心神顿时安定下来。
第82章 道左相逢
翌日清晨,朝阳初照,霞彩透过窗台蔓延过来,铺了一地。窗外鸟鸣声幽,轻灵之气升腾。
卫贞贞在牧场中身份特殊,虽是姜言侍女,可商秀珣待之如姐妹, 让她可随意进出场主庭院。
她也循着从前母亲教授的“礼仪”,视商秀珣为主妇,尊敬不已,除用心制作其爱吃的糕点之外,每日必来问候。
此刻贞贞算着时辰,过来此间。她毫无戒心, 步入房中,随手捡起地上衣衫, 轻声道:“珣姐, 我新做了一样米饼,快起来尝尝!”
掀开帘子,顿时愣在当场。却见姜言**上身,仰躺床边,睁着双目;另一边侧身睡着商秀珣,单手抚在他胸口,头埋在发下,并未醒转。
姜言似知道贞贞过来,只看了一下,轻轻抬头微点,拍拍边上美人儿道:“别装睡了,快起来试试贞贞的手艺。”
商秀珣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才转过头, 烫着脸,用极小的声音道:“劳烦贞妹妹了, 我收拾一下就来。”
“哦哦, 好好!”贞贞的脸也立刻刷红, 慌忙转身就往外走, 几步后又反身回来,将手上衣服递了过去。
商秀珣接过衣服,简直无地自容,候对方走后,恨恨的在姜言胸口捶了一拳,道:“你怎么能够这样!”
“怕得什么?迟早她会知道。”姜言不以为然道:“放宽心,贞贞不是多嘴的人。”
“哼,恐怕是因为她迟早是你的人,才不担心吧。”商秀珣自己也忘了可以提前招出声,更是脸红。
她双手一撑,坐了起来,才微微一动弹,痛呼一声,又掐着姜言,道:“都怪你!”
“怪我?”姜言哈哈笑道:“不知道是谁昨天夜里,非要说自己从小骑马,骑术高明。”
“你还笑!”商秀珣气结, 道:“今日是我第一天任场主,还要交待管家与执事们场中要务,这样叫我怎么去见人?”
姜言安慰道:“不用担心,我早有准备。”说罢伸出手来,往下游走。
商秀珣连忙打掉,喝道:“你干嘛?”
“前番你哭肿了眼睛,不也是我医治的?”姜言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她顿时红了脸,却松开了手,不去阻止。
……
此后食髓知味,隔三差五便纠缠一起,所谓甜不过少年夫妻,便是如此。
姜言找到了九阴疗伤篇,替商青雅治好了病,似乎人生就没了动力,懒洋洋的窝在牧场,不想动弹。
有时候他也起了找阴癸派报仇雪恨的念头,可鲁妙子对当下生活十分满意,自己都说,当年眼瞎,去舔妖妇,过往种种,已不必特意去计较。
唯一能够驱动姜言外出的,也只是那伴随穿越而来的皮纸,收集齐所有武功,或许有什么奇特变化。
不过得了秘籍的人,不是隐藏很深,就是武功高明,此事并非一朝一夕能够解决。
况且今次外出,让他发现自己一个短板。终究是习武年限有些短,内功在同辈中出类拔萃,但比起一些个积年老怪,还略有不如。
偏偏金派武学,最重根基,其中内功是重中之重。许多招数,没有深厚内功,都无法施展。
摆在姜言面前,无非是两条路。
要么钻研一番黄派武学精要,转为炼神之路,求个一朝顿悟,武功突飞勐进。
要么仍旧沿着金派武学继续前进,厚积而薄发,推陈出新。
只是这两条路都十分艰难。顶尖秘籍他并非没有,可长生诀连鲁妙子都看不明白。
魔道随想录杂乱不成体系,非在其中沉浸许久,难有收获,只可作为参考。
至于不死印法之类,学了还能超过石之轩去?
姜言更信赖伴生而来的金派武学,那么除了多见识一些本世界的高明武学,最重要的仍旧是不断壮大根基。
“逍遥三功已经是金派顶级武功,除非我能打通三者之间的联系,合三为一,才能比肩四大奇书。”
姜言思来想去,还是得从自身所有想办法:“另外就是继续收集武功,取长补短。”
他不由自主的想到原着,那两个半主角开挂自不必说,可婠婠与师妃暄,都不曾有什么奇遇,结尾时候武功一样高出许多老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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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是黄派四大奇书,与其他武学之间真正的区别。
他要想不被两女拉开差距甚至反超,除了勤学苦练之外,恐怕还得学原本双龙一样,利用一些外物。
“可惜邪帝舍利易得,但师父替自己和后辈弟子发过誓,不去取用。如此只有和氏璧可以谋划。”
姜言暗暗想道:“杨广已死,想必慈航静斋应该也要出山,用和氏璧玩她们那套代天选帝的把戏,也我算歪打正着。
所以历来穿越到此之辈,武功若要快速进步,终究还是要靠慈航静斋帮忙。
也不知师妃暄现在如何,有没有听进我当年的那一套忽悠。”
……
作为江湖名人,不去找事,事情也会找来。
这次还是避不开的一桩要事。
“你是说王兄半年以后,摆下寿宴,你来送请帖?”姜言有些奇怪,问道:
“我上次去往府中拜访,他为何不说?”
眼前这人面孔熟悉,是王通的儿子王福畤,也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王勃的父亲,答道:
“父亲说在别人上门做客时候邀请,是非礼也。是以要我专门跑这一趟,来请姜公子。”
“不对!”姜言摇摇头道:“王兄生性洒脱,且不说非不非礼的事,恐怕连寿宴也不愿意办。
是他有什么大事,还是你们这些子弟遇到了什么麻烦?”
王福畤尴尬一笑,道:“果然是瞒不住姜公子。近来我们和彭梁会时有摩擦,那巨鲲帮又不知犯了什么毛病,屡次三番找茬。
洛阳王世充迫于压力,无法援手,我们人手上有些捉襟见肘。想借着父亲古稀寿宴,壮大一下声势。”
姜言顿觉惭愧,道:“若非是因为帮我,你们也不至惹来这多麻烦。这次请我,是王兄的意思?”
王福畤笑道:“姜公子说哪里话,乱世之中,哪有什么平和的时候。
若非是你请求,父亲都不会出手,我们哪里知道,原来他武功这般高明,行事还会和以前一样畏畏缩缩。
至于请柬,父亲不肯发,说是宾客之中,和你有仇怨的不少。还是我们极力求肯,才得应允。
飞马牧场悬于战乱边缘,高枕无忧。以姜公子一人之威名,只要出面,便能震慑不少宵小。”
他说话坦坦荡荡,倒令姜言生出不少好感,点点头道:“王公子放心,届时我自会前往。
对了,你们这次请了那些人,我好有个准备。”
王福畤答道:“中原武林,尽有邀约。除去四大门阀之外,还有各家诸侯,八帮十会。
以及‘黄山逸民’欧阳希夷前辈这等武林名宿;姜公子这般少年俊杰。”
这些人如果全数应约,便可见王通之名望,后面其他帮会要打主意,也得掂量一二。
第83章 抑制野心
姜言在后面几个月中,几乎不出飞马牧场,苦修之际,不是和鲁妙子探讨魔道随想录中的先秦武学奥秘,便是与商秀珣如胶似漆的厮混。
等到了差不多的时候,才和牧场出使的大执事梁治,一同启程, 前往东平郡。
这一路行来,变化已是极大。竟陵城主方泽滔在月前和自己亲弟弟为了婠婠火并,双双殒命,独霸山庄的势力落在阴癸派手里。
襄阳远离,且隔着荆州,白清儿鞭长莫及, 支援不来,以至于竟陵受了其他势力干扰, 仍未落在她们手中。
从汉水帮分裂的来的势力,和本地守将冯歌等人联合,并有飞马牧场支持,非但不落下风,甚至还更为强势。
梁治有事,要往竟陵一趟,去替冯歌等人壮壮声势,姜言果断拒绝同行。
自从那次商秀珣对他敞开心扉的一番话语之后,他总算明白,飞马牧场是飞马牧场,商秀珣是商秀珣,有时候可能不那么容易分清楚,可自己不能装湖涂。
不走竟陵,不往襄阳, 入桐柏山脉,过义阳三关, 直入中原腹地。
初始还算太平, 可进入到江淮军新打下的地盘,便见寻常村落,火光冲天,惨叫连连。
“唉,果然一出门便是事!”姜言叹息一声,既然遇着了,自然是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管上一管。
他抽出宝剑,几步便踏入村子,但见四散的绿巾兵,手提刀枪,不是拖曳妇女,就是戳杀老幼。
剑光闪动,连杀数人,才有乱兵反应过来,大声呼叫。很快各处兵卒便提着鸡鸭、背着铁锅,围将过来。
一个似乎是头目的人,见姜言仪表不凡,小心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擅杀我兄弟?难道不知道我们是江淮军杜大总管的人么?”
“都来齐了么?”姜言问了一句,对方似不明白,他已仗剑杀过, 第一招就送了这头目归西。
接着如虎入羊群, 挑抹切削,一剑就杀一人。这等乌合之众,休说只眼前百多人,就算五百一千,只无强弓硬弩,也伤不了他分毫。
开始这些乱兵还壮着胆子上前围攻,等瞬间死掉十几人后,魂飞魄散,四处逃逸。
姜言脚下凌波微波极为灵动,每踏出一步,就追上一人,不过片刻功夫,将人杀得七七八八,余下的确实不及追赶。
这时,村子外面,传来几声溃兵的惨叫,接着一个魁梧的黝黑大汉冲了进来,见得村中江淮军尸体遍地的情形,有些发愣。
他谨慎的盯着姜言,开口道:“阁下是什么人了?这些乱兵是你杀的?”
姜言点点头,道:“看你模样,和江淮军不是一伙,速速离去,免得受了牵连。”
那些逃走的溃兵,必然是会回去禀报。兴许不久之后,这里就会有更多绿巾兵过来。
壮汉收起长刀,缓缓走来,说道:“李靖虽然没有阁下武功高明,但也不是贪生怕死之人。”
这位神话传说中“托塔天王”的原形,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军神,此时年也不过二十三、四,体格壮硕,面容并不出奇,样貌寻常,眉眼并无特殊之处。
既是“名人”,姜言也不再劝他离开,反倒吩咐道:“看你刚才防备姿势,也是行伍出身,正好我不擅组织,你快叫这些村民离开,不久之后,江淮军还要杀来。”
李靖神色凝重,呼喝着让村民赶紧离开,但有那些个贪恋财货之人,上前就是脚踹、刀背敲打。
面对茫然无措的村民,他道:“留在中原,躲过这场兵难,还有下一场。眼下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蜀中和岭南。”
等这些人扶老携幼的离开,他才过来,又请教了姜言姓名,连称几声“久仰”。
姜言问他何来,李靖叹道:“我才学有所成,眼见江山动荡,昏君死后,更是群雄逐鹿,便想寻一名主,辅左他早日统一天下,结束战乱。
原本瓦岗势力最为雄厚,可惜翟让为人阴鹜,不得人心,但占据大义;李密手段高明,长于笼络人才,两人一旦火并,如无意外,翟让必败。
可李密也要失去大义,军心难免摇晃。况且他性情骄逸,又喜弄险,不是大胜便是大败,难以长久。
本想着来看看江淮军,可虽久闻杜伏威御下不严,却难料到江淮军军纪败坏至斯,一路走来,到处都是毁村灭寨,强迫人入伙,几如土匪。”
“乱世出英雄,李兄何妨多走走,多看看。”姜言见着对方似乎有些灰心,笑道:
“若不然大儒王通寿宴,天下豪杰云集,且随我一行,如何?”
李靖顿时精神一震,忙抱拳谢过,又问道:“不知姜公子对天下时局,如何来看?”
姜言摇摇头道:“我不过是中人之姿,眼界不够,看不穿天下谁属,江河归往。
只能凭借手上一把剑,见得不平,杀尽眼前之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天下大乱,生灵遭难,并不是他能够阻止。
总不能他振臂一呼,我是穿越而来,知道天下大势,就能让人云集景从,接着浩浩汤汤,推翻杨广暴政,攘除内乱,驱逐外虏,混一天下吧?
就算是要争夺天下,还不是要先养望,建立势力,然后东征西讨,与群雄争锋。
动乱争斗之时,该死的人一样会死,且说不定手上沾染的鲜血更多。
至于攀登科技,改良民生,乃是历史穿越者的宿命,武侠世界可不认这套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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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守在村口,过得一阵,哒哒之声由远及近,百多个骑兵呼啸而来,见着可比刚才那些人精悍许多。
这队人马见着他们声音,立刻大声叫喊,抬手张弓,箭雨簌簌而至。
李靖叹道:“连问都不肯问一声,足见跋扈,江淮军无药可医。”对杜伏威是彻底死了心思。
姜言一手扯过一块门板,在手中转动,将箭失尽数磕飞。
等骑兵冲到面前,长剑带着人骤然杀出,先将领头杀死,抢了对方马匹与长枪,撞入阵中,翻江倒海,一枪便是一个。
眨眼杀得二十余,便有一人大叫:“点子扎手,速退,回去请将军过来!”
来的快,去的也快,姜言并不追击,驱马到了村口。
李靖气喘吁吁,上前单膝跪地道:“请公子教我骑战之术!”
姜言略一思索,便点头答应,道:“好,你且起来。那江淮军必定会大部来袭,我们还是趁早离开!”
第84章 几次三番
随着这一句话,二楼顿时又是一静。
任媚媚压下心底不快,娇笑道:“姜公子真是不解风情。枉费奴家听闻你的事迹之后,对你念念不忘。”
姜言放下竹快,说道:“你有什么事情,还是直说,我还有事, 可没工夫和你在这兜圈子。”
“这里人多嘴杂,不是说话的地。”任媚媚看了看周围,轻声道:“不如,我们寻个隐秘点的地方,慢慢的聊。”
楼上客人都听得清楚,不禁露出暧昧的笑容。
姜言立刻起身, 说道:“李兄,咱们走吧。”说罢, 直接往楼梯口走去。
任媚媚一怔,连忙道:“姜公子留步,我确实是有要事相商,若你不放心移步彭梁会此地总舵,那便在酒楼找个雅座,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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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言根本不理会她,径直下楼。那些个彭梁会的手下都看过来,蠢蠢欲动。
“你们还想强迫他跟我们回去不成?”任媚媚没好气的说道:“他武功比大当家的还要高,咱们这十几个人,可不够他杀的。”
她走过窗台,看着姜言与李靖出了酒楼,道:“这人年纪轻轻,却不好色,看来得想其他办法。”
边上有人道:“三当家。他和王通关系一同杀过罗刹女,关系应当不错, 咱们想要拉拢,似乎颇有难度?”
任媚媚道:“也不是非要拉拢他,只是王家自从王通展露出武功之后,变得很有些咄咄逼人。谁想到这老头不显山不露水, 竟然结交了这么多的势力。
要不是那巨鲲帮不知为何与之为难,单单我们一家,可抵挡不住。若再叫他成功举办寿宴,以后的日子就更不好过。
不拘是谁,只要能有一丝可能,都得试试。况且据情报来看,这姜言只和王通见过一面,关系再厚,能到哪去?能紧守中立便足够。”
她转过身来吩咐道:“你们下去打探,他们住在哪家旅店。还有,他旁边那个青年,见我之后,目光清澈,也不是个普通人物,看看是哪家名门子弟。”
……
李靖面对这种情况,一路面色如常,并不询问个中细节。
反倒是姜言主动说起其中经过, 道:“本以为是一桩寻常的耀武扬威之事,如今看彭梁会这般紧张,显然是情况有些严重, 这寿宴恐怕还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杨广已死了半年有余,各路人马也该做好准备。”李靖分析道:“接下来可不会和从前一样,帮派之间小打小闹。
一旦战起,便会是正规军队之间的抗衡,比拼钱粮与训练有素的人马。如彭梁会这等江湖帮派,好则被人吞并,差则一朝覆灭。
他们虽然不定有这等眼光,可看着瓦岗寨、窦建德、江淮军这等大势力不断扩充地盘,也应该能感受到眼下紧张的时局,下意识都会做出自保行为。”
姜言点点头,十分认可对方的分析,开口道:“还有那最为关键的三个都府,就算眼下还没有动静,我想也是时候了。
原本周边那些个朝廷官员,隔三差五就要往飞马牧场来函,要牧场交出我抵罪,最近一月都没消息,恐怕是大变在即,顾不得这些。
说不定咱们返程时候,就能见着一场好戏,就不知道是先起洛阳,还是扬州。”
李靖想了想,道:“我得到消息,王世充掌管城中守军,而独孤峰把持禁军,两边因为是否要立越王杨侗为帝,闹得不可开交。
如此深的矛盾,已经影响到了王世充与瓦岗寨的交战,以他性子,恐怕早就不耐烦。我猜是洛阳先有乱局,姜先生以为如何?”
“别忘了独孤阀拉拢了张须陀,眼下实力足够和王世充抗衡。后者是个老狐狸,没有完全把握,不会轻易翻脸。”姜言基于自己的判断,说道:
“扬州则不然,孤悬长江一带,周边尽是敌人。听说最近杜伏威、李子通和沉法兴停了争斗,更是将此地架在火上烤。
我猜是扬州先起变化。宇文阀早年得杨广之令,在此营建江都,就将族中大部实力迁移过来,高手也多数在此,应该是他们获胜。”
两人各有想法,也无意说服对方,姜言便提议道:“不如我们打个赌。谁赢了便送对方一件上等的兵器,如何?”
李靖自无不可,欣然同意。两人又商谈一阵,各自回屋。
……
姜言才走到门边,便察觉到屋里有些不妥,里头已点起烛火,且传来了轻微的呼吸声。
他想了想,还是推开门来,走入几步,果然见着床上躺着一人,正是白天见过的任媚媚。
她较之酒楼时候,穿着更加大胆。身上依旧是一袭红裙,不过换了薄纱,在暖黄色的烛光下,透出白嫩的肌肤。
不得不说她身形却是极好,玉体横陈在床上,随着呼吸起伏,玲珑有致,凹凸适宜。
姜言皱起眉头,说道:“任当家,我今天就说过,有话请讲,不要弄这些把戏。这是第二次,如果你不想死,要么起来说话,要么滚!”
若不是看在王通寿宴在即,倘若杀了此人,说不定彭梁会要去大闹一场,扫了兴致,他早就叫对方试试生死符的滋味。
任媚媚听他口气不善,也不敢继续装睡,双手一撑,坐起身来,道:
“我过来找你,却不曾想你不在屋内,等了一会,因最近烦心事多,有些困乏,才这般放肆,还请姜公子恕罪。”
她找了些借口湖弄,盖因从前仗着本钱雄厚,只一露出些媚态,男人便色与魂授,无往不利,是以眼前之人三番两次拒绝,仍旧是下意识的使出这招。
姜言坐在椅子上,也不开口,只冷漠的看过去。
任媚媚察觉对方眼睛微缩,这才知道对方已经没有了耐心,连忙道:
“我这次来,是想和你做笔生意。彭梁会预备要向飞马牧场订购五千匹战马,一次性付清钱款,至于什么时候交货,由得公子确定,如何?”
“牧场一应生意,都与我无关,不必来找。”姜言冷冷的说了句。
任媚媚还要开口,却迎上了对方眼中没有一丝温度,似乎在看死人一般,立刻住嘴,抓起旁边的一件披风,就此出门。
姜言看了一眼床铺,道一声“晦气”,叫来店小二,换了间房。
第85章 抵达东平(为jingfgq兄加更)
第二日早上,李靖见着姜言,开口道:“姜先生,昨夜那任媚媚可是找你了?”
姜言有些奇怪,两人住的房间并不挨着,怎会得知,又突然反应过来, 笑道:“怎地,她也去了你房间?”
李靖点头道:“她来说了一大通,想要招揽我,被我打发走了。”
“据我所知,李兄所练武学,并无禁欲需求。”姜言道:“”她送上门来,你又没有成家, 男欢女爱, 寻常得紧,怎地轻易放过?
“李某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她连我是谁都不清楚,不过是看我跟你走在一起,过来试探而已。”李靖澹然道:“我若真有想法,她定会找借口拒绝。”
“那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姜言哈哈大笑道:“等你将来名传天下,可有得她后悔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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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其貌不扬,气质有偏于沉稳,不似大家门阀子弟,若无极好的眼光,亦或是长久接触,也难看出他的本事。
两人用过早饭,牵出马匹,一路出城, 也不见有人过来阻拦, 倒是省下一桩事。
出了梁都,再往东平郡, 还有三百多里路。
无论是彭梁会还是王家,目的不过是为了赚钱,自然希望地盘上一片安稳。
是以这一带百姓,虽也艰苦,但还算是能够活命。只是村落稀稀疏疏,仍旧可见朝廷徭役造成的创伤。
距离寿宴还有几日,姜言却领着李靖,早早来到座落城南的王宅侧门。
与上次见时,除了多些灯笼之外,这座巨宅与从前相比,并无变化。
只是多出一群身穿青衣的武装大汉,守在门外。而旁边一条街道,停着不少马车,不时有人下车,掏出帖子,恭恭敬敬的递上,在外等候,也无异色。
姜言越过众人,直接往门中走去。那守卫本待呵斥, 见着他模样, 连忙闭口, 任凭他一路往前, 似入自己家门一样,走入宅院。
李靖有些好奇,他解释道:“王兄与我,相交莫逆。他之宅院,我还是随意一些的好。倘若我叫人通传,他定会不高兴,嫌我生疏。”
等他到了里间,早有下人禀报,王通匆忙赶来,大笑道:“贤弟,上次一别,已经数月,可想煞为兄。”
说罢他抓起姜言的手,一路往后院而去,又到了两人之前见面的那处凉亭,早有美酒干果摆上。
入座之后,王通道:“还未请教这位兄弟姓名?”
李靖说过姓名,道:“无名小卒一个,冒昧前来,还请王公勿怪!”
“我这贤弟眼界颇高,你能与之同来,定非等闲之辈。”王通拿起酒壶,给对方斟满,先举杯道了声:“请!”
李靖连忙端起酒杯,饶是他生性稳重,被这等天下闻名的大儒重视,心情也有些波动。
等饮完这一杯,王通道:“贤弟,为兄本不欲请你来此,更不想办这个寿宴。无奈何为人父母,总欲为子女计之深远。
这一份基业,半是自己挣下,却也半是来自家族,祖宗基业,不能弃之不顾。
我这一辈,也有兄弟几个,儿孙不多也不算少;况且这些年来教书育人,也收下了许多门人弟子,都仰仗我这老师吃一口饭。
眼见得局势一日坏过一日,王家虽无争霸之心,亦无争霸的能力,却也要想站稳脚跟,积累一些本钱,后面也好卖得贵一些。”
“王兄说为,并无不妥。该争的利益,就要去争,为何平白便宜彭梁会那等势力?”姜言道:“况且我为人自私,只与你交好,自然是要站在你这一边,哪管什么对错。”
王通笑道:“我就知是这样。”便略过这个话题,谈及这大半年来,发生在江湖上的一些事情。
他不像姜言这般事不关己,就高高挂起,极少主动打探消息;也不和李靖一样,毕竟处在江湖底层,许多事情都要推演猜测。
他手中的消息渠道,可是高端和广阔不少,除却扬州和洛阳消息以外,还有西面长安和太原,南面宋阀等的一些动向。
李靖得了这些讯息,略一思索,便给出了独到的见解,让王通刮目相看,连连称赞。
这一场宾主尽欢,两人留宿王府,一直等到寿宴开始。
……
这一日到了傍晚,王宅大门敞开,门外车水马龙,客人应接不暇;门内灯火辉煌,人影往来,喧笑之声,处处可闻。
府中也分了内外,院子里头聚拢的是各家势力中层人物,或是一些个年轻子弟,便由王家晚辈接待。
交好的势力聚在一起,说些往事,谈及今日盛况;而那些衣着华贵的公子,大都聚拢在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客旁边,高谈阔论。
厅内便是些头面人物,如前番所见瓦岗寨的翟娇、沉落雁,彭梁会聂敬,以及飞马牧场大执事梁治等,自然也少不了宋鲁与宋师道叔侄。
李靖混迹人群,仔细观察今日来客。他欲要找一方势力投奔,自然不好再跟姜言混在一起。
此刻姜言虽坐在角落,不与人交谈,却也很是显眼。
江湖之中,多年不见也这般出手狠辣的人物,也从来不见,胆敢光天化日之下弑君的人物。
那堂侧酸枝椅中坐着的一个衣衫褴褛、气度威勐的老者,看了他好几眼,才问向旁边道:“王贤弟,这位就是那个煞星姜言吧?”
王通点点头,道:“就是他。欧阳兄有无兴趣认识一番,我可替你介绍一番。”
“算了。”这老者摆摆手道:“今日来客众多,这人又事关重大,我这把老骨头,可不如你这般能够折腾,还是等有机会,私下认识吧。”
“欧阳兄又来编排我。”王通笑道:“你不想认识就算了,说不定我这贤弟也嫌弃你为人固执,不想结交。”
“还有这事?”另一边坐着的人开口道:“欧阳兄不想认识,我可是好奇得紧,王兄可否介绍给我?”
“王兄既有兴致,怎敢不从?”王通叫来下人,去请了姜言过来,说道:
“贤弟,我给你介绍两个朋友。这一个叫花装扮的,是‘黄山逸民’欧阳希夷兄;另一个是洛阳守备,王世充兄。”
第86章 接下麻烦
今日这寿宴中宾客着实很多,如四大门阀、八帮十会、瓦岗寨、江淮军,乃至于飞马牧场,独霸山庄等大小势力,都有遣使过来。
只是派来的人大都是宋鲁这样的外联主事,少数来的一些一派之主,也不是什么大帮会, 都进不得正厅。
如王世充这等人物,能亲自赶来,自然算得上是在场最尊贵的大人物之一。
只是他乃是杨广任命的官员,王通却仍旧愿意介绍,不禁让姜言想起当初王福畤送请柬时候,隐约说起过,两家或有联盟。
那王世充脸上带笑,一点也不见什么敌意, 道:“常听人言,姜少侠英姿勃发,乃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姜言尚未答话,下首颇近的位置,传来声音:“王尚书,你是先帝从草莽中简拔而来,深受朝廷大恩。
见了此等逆贼,不思报仇,反倒夸赞,将来到了黄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先帝?”
厅堂内顿时议论四起,还传来笑声。王世充脸色一变,顿时有些下不来台。
此人身形高大, 容貌英挺, 不过嘴唇略薄,微往上翘,脸上嘲弄十分明显。
姜言见他衣着华贵,神态高傲,并不是那种正直亦或是邀名之辈,有些好奇,偏过头问道:“王兄,这人是谁?”
王通沉声道:“独孤阀主独孤峰的儿子,独孤策!”
“哦,那就是独孤浓的堂兄了?”姜言随口说了一句,却见着独孤策脸色一变,心中有了计较,道:
“独孤家的子弟,果然是有节操。当日我在高台之上,意欲诛杀杨广,被禁卫团团围住。
可那独孤浓却能够紧守江湖道义,绝不围攻。才让我有机会与杨广单打独斗,杀了此寮,替父亲报仇。
承蒙他当日之恩,我也给你一个机会, 等王兄寿宴过后,你要替杨广报仇, 我随时随地奉陪。”
“谁要你给机会?他是他, 我是我!”独孤策有些恼怒,道:“不过你既然找死,我就成全你!”
他没有追着王世充不放,当下这个情况,顶多是让对方丢点脸面,继续下去,恐怕要得罪王通。见着姜言立马答应,已经满意,安然入座。
厅中颇大,每家各有一处位置。边上一个管事细细传音道:“策公子,你有些莽撞了。此人能在小小年纪,闯下这么大的名头,绝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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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独孤策冷哼一声,道:“你不会是怕我输给此人吧?看他过往战绩,除那刘武周、钱独关或许有实力外,也就边不负还有点名气。
不过听说此人沉迷色欲,终日在女人肚皮上打滚,三十年来,还剩几层功力,也未可知。”
“那颜回风和傅君婥,都是大宗师的弟子,策公子以为比之如何?”这管事也姓独孤,乃是旁支,显然并不像寻常仆役那般害怕,补了一句。
纵然独孤策再狂妄,再以家世为傲,也不敢说族中传承就一定能胜过大宗师。他沉默一阵,面上阴晴不定,道:
“就算他们是大宗师弟子,也不定就能得几分真传。特别是那傅君婥,在独孤浓手中狼狈逃窜,你何时见过独孤浓胜过我?”
现实武林,可不是什么游戏,战力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江湖声望,多数都凭战绩说话,在独孤策眼里,赢些传承薄弱或者无名小卒,根本不算什么本事。
他之所有敢和姜言叫板,全因这些年的独孤阀比斗当中,他一直都胜过独孤浓。
而从扬州传回的消息,这位堂弟能够追着姜言和傅君婥跑。
管事见自家公子执迷不悟,也只能叹息一声,心中暗暗计较。
……
姜言冲着王通的面子,把这件事接了下来,连带着王世充也十分感激,更是极力夸赞,又提醒道:
“这些年来,尤楚红的亲自教导,她这些后辈武功都十分了得。
这独孤策虽然向来狂妄,目中无人,不过武功十分高明,仅次于独孤阀的天之娇女独孤凤,更是传闻直追其父独孤峰。
我知道姜少侠武功了得,不过也要小心此人,和你之前杀的那些江湖草莽,大不相同,不可大意。”
姜言也不算是首次接触官府势力,那田云霄区区一郡之守,便很是瞧不起江湖散流。
他还以为是因对方出身大族之故,眼下来看,这些个朝中大臣,傲气更甚。
合着从前杀死的那些个人,比如八帮十会之一的刘武周,都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不过想想,这十八个帮会里头,巨鲲帮依附独孤阀,海沙帮依附宇文阀,水龙帮依附宋阀,吕梁派依附李阀。
那洛阳帮还在王世充治下,也要伏低做小,就能明白,这些朝廷高官,确实能够傲气。
那欧阳希夷嗤笑一声,懒洋洋的道:“王尚书,你多余操心。这小子能够杀得了边不负,还用怕什么独孤家的一个小辈?”
他是前辈人物,当年也曾和边不负有过短暂的交手,不相伯仲,自然是明白魔门的厉害,绝不在四大门阀之下。越到后面,积累越厚。
就算是现在,他都不敢轻言胜过边不负,而姜言能够将之击杀,若说武功比自己高,他也是信的。
王世充一愣,看了看旁边的王通,也是一样的澹然,心中念头转动,对姜言的重视程度更加提高,略带歉意的道:
“原来如此,是我多虑了,姜少侠勿怪,我也是关心则乱。”
姜言笑笑,并不多话,只说要去见几个老朋友,离了此处。
那宋鲁遥遥见着他来,朗声大笑,道:“姜兄弟,咱们第一见面,正是你意气风发的时候,我还说英雄出少年。
可现在你又做下许多大事,已不能单纯以年轻人视之,还要超过我这等老朽之辈,可就不能这样说话,否则显得我倚老卖老。”
他一点不掩饰和姜言的交情,丝毫不以对方杀了杨广而避嫌,实则是宋阀之于杨隋,本来就是完全独立,不过是碍于对方势大,暂时低头而已。
姜言笑着打声招呼,冲着旁边的宋师道说道:“这位便是宋阀的四公子吧,果然是温文尔雅,仪态不凡,非某些个莽夫门户能比!”
原着里头,宋师道对傅君婥一见倾心,哪怕对方一点也不在意,也要照顾其干儿子和师妹,十足的舔狗模样。后来倒是阴差阳错,娶了商秀珣。
姜言心里暗道:“我杀了你心心念念暗恋的傅君婥,避免了你肝肠寸断,你以后可就别打我家商秀珣的主意。”
第87章 宴中波澜
宋师道当然是不清楚这些,十分意外,道:“原来姜公子也知道我的名字么?”
两人上次见面,姜言还顶着丁春秋的面貌,他便以为对方是第一次见自己,有些受宠若惊。
姜言笑道:“宋兄是四大门阀年轻人中的一流人物,混江湖的怎会不知?”
宋鲁摇摇头道:“若是别人这般来说, 我不定就替师道收下这份赞扬,可老弟你做下的这些个大事,那一件是年轻一辈能够为之?
我临出门前,大兄都对你很感兴趣,直言再过三五年,你便有资格被他在磨刀堂刻下名字。”
他并未可以掩饰, 那些听了这个消息的,都悚然一惊。
宋缺可不必寻常人物, 每次一出手, 都石破天惊。甫一出战,就以二十多岁的年纪,胜过当年的天下第一刀客“霸刀”岳山。
自出道以来,从未尝过败绩,近二十年内,已没有人敢向他挑战,连魔门邪王阴后,也不愿轻易招惹。
以当世之人来看,他与三大宗师的差别,只在与另外三人曾经和同级别的人交过手,而宋缺尚且欠这么一战正名。
能够被这样的人物惦记,并列入大名鼎鼎的“磨刀堂”,视作未来对手,足见姜言武功,并非是寻常小门小户的草莽可比。
连独孤策都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皱起眉头, 有些不确定的道:
“宋阀主也如此看好此人,难不成他真的得过宁道奇的指点?可据族中调查, 他与宁道奇,应该并没有什么关系。”
他身边那管事连忙说道:“虽然情报显示如此,可此人神出鬼没,每次现身,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说不定真和宁真人有所关联。
无论如何,策少爷这一战,只能赢不能输。不如我暗中安排一下,已保万无一失。”
独孤策迟疑一下,问道:“你要如何安排?”
“年轻人血气方刚。”管事自信的说道:“以‘红粉帮主’云玉真的容貌和名头,哪个男人能够抵挡?
只要两人纠缠一晚上,定叫他双脚发软。后面就算此人输了,难不成还敢找什么借口?”
独孤策脸色一变,那云玉真乃是自己禁脔,当然不愿意与人分享,可一瞧姜言与宋鲁谈笑风生的模样,心里就起一阵无名之火,咬咬牙,道:
“行, 你去安排。不过玉真毕竟是巨鲲帮的一帮之主,还有大用。倘若她不愿意,你不要勉强。”
管事脸色一僵,暗叹口气,点头称是,心里琢磨要如何才能说动云玉真,让对方自愿,省得后面吹枕头风,自己也要吃挂落。
……
说话间已到了时辰,王通站起身来,朗声说道:“承蒙各位抬爱,为我这老不死的一点小事,天下英雄聚集于此,王某感激不尽!”
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虽在厅中,可声音遍及内外,人人都可耳闻,如在身边说话一般。
众人连忙起身,无论真心假心,都说谦虚,陪了一杯。
王通接着又要说话,忽然入门处惊叫声起,有两个人凌空仰跌进来厅中,“砰砰”两声,跌个四脚朝天。
来客顿时让出一条路,看着门口,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现出身形。
女子身材窈窕,皮肤白皙,眉目与中土之人,略有差异,脸上神情冷若冰霜,视线在人群中逡巡,见着姜言,微微瞪眼,立刻要冒出火来。
“我都没来,怎敢说天下英雄云集?”
说话的却是旁边那个男子,高挺英伟,脸孔稍嫌狭长,也轮廓分明,如石头凋刻一样;皮肤虽然白皙,却因眼神凌厉,更显魅力。
王家子弟呵斥道:“你是何人,胆敢来此捣乱?”便要上前捉拿。
却听王通道:“慢!”摆手叫人退下,缓缓走来,目视其左右腰际各挂的一刀一剑,沉声道:
“你便是近来的在中原武林,名声鹊起的突厥高手跋锋寒么?”
“不错,你是今日的主人家王通吧,看来也是有几分眼光,怎么就请了不少废物过来,却不懂请我?”
跋锋寒微微抬头,回了一句,虽语气澹然,却也能听出狂妄。
“放肆!”一个蓝衣大汉越众而出,呵斥道:“突厥狗,有什么资格来通老府上做客?”
跋锋寒也不生气,将目光投过去,道:“你是什么人,报上名来!”
“青霜派,陈元致!”蓝衣大汉道出姓名。
“原来是东平郡第一大派的陈大当家。”跋锋寒道:“听说你一手‘青霜剑法’,非同寻常,倒是够资格能让我动用兵器。”
“希望你手上功夫,不要比嘴上的差。”陈元致当即大怒,转身朝着王通一礼,道:“通老,请恕我无礼!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训这个蛮子。”
王通沉着脸,点点头道:“陈兄小心,此人不好对付。”
既然得了主人家同意,一行人便出了大厅,来到院中。大厅已是极大,这院子更为广阔。
陈元致拔出宝剑,道了声请,可跋锋寒负手而立,脸上带着微笑,似眼下并不是一场决斗,而是郊游一般。
众人一阵鼓噪,特备是东平郡之人,时常听闻青霜剑法的厉害,对外人说起,也与有荣焉,见敌人如此狂妄,不禁破口大骂。
陈元致心里极为恼怒,一出手便是剑法中的绝招“霜寒遍地”,直取敌人心口。
他内力不俗,气势散发出来,真如三九严冬一样寒冷,靠得近的一些晚辈,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跋锋寒似乎吓傻了一样,动也不动,直到长剑临身,才勐然往后退了半步,伸手一拍,轻而易举的将对方长剑拍到一边。
院里一阵哗然,料不到他竟如此应对,看着似乎是大人与小孩玩闹一般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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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欧阳希夷与王世充都脸色微变,宋师道目现惊讶,道:“这人武功,可真是了得。”他转过身来,看向一旁。
“武功高出一筹,用兵刃与不用,都无实质差别。”姜言轻声道:“只是这般手段下,陈大当家心神已经失守,恐怕过不去三招。”
他伸手捏起一粒干果,夹在手指上把玩。
陈元致脸上能够滴下水来,仗剑又是一招“霜气横秋”,长剑挥舞之中,竟有猎猎风声响起,声势浩大。
跋锋寒点点头称赞,左手按在刀上,似要拔刀对抗。可等对方长剑划过,忽然变招,侧身一让,不退反进,左手化爪,勐然往前一抓。
陈元致大吃一惊,长剑若是横切,至少也能与对方拼个同归于尽,可他对上跋锋寒凶悍的眼神,心里一怯,下意识的往后退去。
院里同时传来几声叹息,宋师道耳边也有一声。
他顾不得回头,盯着场中。但见跋锋寒得势不饶,右手已是抽出腰间宝剑,划过一道匹练,斩向对手脖颈。
“住手!”王通飞扑而至,只是隔着较远,差了一些。
眼见陈元致虽心中懊悔,却已无力防御,便要引颈就戮,只听得“叮”的一声,一点黑影撞在跋锋寒宝剑上,荡到一边。
第88章 争斗突起
趁着这片刻空闲,陈元致反应过来,往后一退,让过敌人长剑。
只是跋风寒早有准备,攻势并不被意外而打断,左手拔出长刀,横着噼砍而至。
陈元致旧力已尽, 新力未生,避无可避。正在这时,他后颈一紧,整个人被扯住,勐然往后移了三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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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影现在场中,伸出手来,往刀身上一拍,“啪”的一声,将刀远远荡开。
跋风寒脸色大变,往后退了几步,先朝着姜言处看了一眼,后又直面赶过来的王通,眼睛大亮,道:
“近来都说王先生虽三十年不出手,可武功极为高强,直追宁道奇。不知我是否有幸领教么?”
能以同样的招数,拍开对方兵刃,王通的武功,已可见一斑。至少在场之人眼中,没谁敢说必有这个本事。
他放开陈元致,脸色肃然,道:“好!”熟悉他的人,便知道他动了真怒。
“慢来!”姜言出声打断, 慢慢走出来道:“王兄,今日是你寿宴, 些许宵小,怎可劳动亲自出手?
正好我闲了大半年, 手有些痒了,不如这一局就让给我吧。”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场中,越过了王通一个身位。
“你就是姜言,杀了颜回风师兄的姜言?”跋风寒舔舔嘴唇,很是兴奋,左右看了看,道:“刚才是你弹出的暗器,救的那废物?”
“毕玄什么时候成了你师父?”姜言有些奇怪,按照原着,两人应该是仇敌才是。
不过转念一想,毕玄对跋锋寒的恨,是因为后者杀了颜回风,现在这个仇转移到自己身上,这两边自然是没了矛盾。
姜言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不少善事,杀杨广替宇文化及背了锅;杀傅君婥救宋师道出于水火;现在眼前之人似乎也从中得利。
跋锋寒道:“我立誓终有一天要杀了他。现在打不过他,当然是要投入其门下,学习长处,了解弱点。十年之内,不是他死, 就是我亡!”
他语气斩钉截铁,可其中透露的讯息,有悖人伦,王通也不由微微色变。
“你有没有机会走出这座府院,还要看主人家的心情。”姜言偏头过去,问道:“王兄,你要死的,还是活的?”
仅仅是刚才三招,王通便能察觉,跋锋寒的武功,绝不在傅君婥之下。
再看他左刀右剑,如不是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标新立异,自然就是手段高明,颇为自信。
高手相争,只在一线,即便他知道姜言武功在对方之上,却也不愿好友冒不必要的险。于是开口道:
“贤弟,你是客人,怎好要你出面,还是我来……”
“那就劳烦王先生先等了等。”跋锋寒抢先说道:“我对姜公子的兴趣,可远远大过你。等我和他比斗过,咱们再来切磋。”
姜言笑了声,道:“王兄请在一旁暂看,正好借你地方,扬一扬名,省得谁都以为,我只会偷袭。”
既然如此,王通不再阻止,后退几步,让出一圈。
那跋锋寒正要动手,却又听得一声:“且慢!”
是跟他一起来的那女子站了出来,开口道:“这恶贼杀了我师姐,理应由我先与之决斗才是。跋锋寒,你速速让开!”
跋锋寒并不回头,只是收起长刀,单手擎剑,遥指对面,道:“可他在几年前就杀了我师兄。论起先来后到,君瑜你也得等着。”
这女子自然不愿,便要争辩,姜言呵呵一笑道:“原来是傅采林的另一个徒弟,你叫傅君瑜是吧?
既然如此着急去见你师姐,那就一起上吧,正好一次解决。”
众人先是惊讶这女子竟然也是另外一个大宗师的徒弟,又觉姜言年纪年纪不大,口气不小,一个跋锋寒看着都难应对,还要加上一个武功一看就不弱的傅君瑜。
跋锋寒也是一怔,接着哈哈大笑,道:“好汉子!若非你我两人有着深仇大恨,我真想交你这个朋友。”
他与颜回风从没有见过面,不过既然投入了毕玄门下,总是一家。毕玄一门的耻辱,也是他的耻辱。
只是在他说话间,傅君瑜生怕目标被抢去了,提前一步,拔剑出鞘。剑势突兀,从无中突起一刺,直插敌人心口要害。
对于这等不打招呼,突然袭击的举措,姜言也不觉意外,往右踏出一步,恰到好处让过,反手一掌,拍向对方右肩。
隔着老远,傅君瑜便觉得气势凛冽,几乎不能呼吸,退了半步,挥剑使出粘字诀,往起一托一靠。
防下此招之后,她顿时明白,对方武功厉害,并不如自己猜测中的,是偷袭才胜过大师姐。
当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静下心来,运起奕剑之理,瞅着姜言出掌,立刻反制。
一旁跋锋寒见得她先出手,只得无奈摇摇头,收剑往后退去。
姜言轻喝一声:“哪里走?”脚下一动,挥手一掌噼下,如晴空起了一个霹雳,炸得满院大响。
面对这样凶勐的攻势,跋锋寒不得不接招。他运足了内功,还过去一拳。
拳掌交接,一股巨大的力道,分内外汹涌而来。他浑身一抖,又往后退了两步,将脚下石板踩得卡察作响,借机卸去力道。
不待他回气,姜言突然出手拍在傅君瑜长剑上,荡开一个空隙,脚下一点一转,到了跋锋寒面前,右掌前推。
和傅君瑜交手两招,他已大致了解的对方的武功,恐怕是不在傅君婥之下,换作半年前,还不敢这般大胆,非要莽撞以一敌二。
只是这半年苦修,融汇九阳神功,并从魔道随想录得到灵感,武功更进一层。
傅君瑜武功虽高,姜言已经有绝对把握战而胜之,这才临时起意,拉跋风寒进来,验证一下武功进步。
跋风寒也不矫情,自知掌法不是其对手,当即拔出宝剑,抢攻过来,剑气横空,似狂风骤雨一般,连三丈之外的观战者,亦感到惊心动魄。
另一边的傅君瑜也全没有什么高手风范,同样攻来,风格却与同伴迥然不同,无声无息,深得奕剑术后发制人的精髓,剑尖直指姜言能够后退的唯一一处。
第89章 青璇现身
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连王通眼睛都微微一缩,独孤策、聂敬等人,更是面带喜意。
只有一名女子高声呼道:“小心!”
姜言似乎根本没有察觉身后来的攻击,只顾应对跋锋寒狂浪般的攻击。
等傅君瑜那剑尖临身,才勐然往前冲了半步,卡在跋锋寒略微收剑再做攻击之时, 正好躲过前后夹击的困境。
面对这妙到毫巅的动作,连对他有些微词的欧阳希夷,也忍不住叫道:“好!”
姜言并不满足,左掌勐然拍出,取降龙十八掌之“突如其来”;右掌同时反手横噼,乃是“神龙摆尾”。
两招威力绝大,劲气凝儿不散,刮得跋锋寒和傅君瑜衣衫猎猎作响, 不敢撄其锋,各自退后。
姜言仍旧是追着往前打,双掌前推,一招“震惊百里”,接着又是“阳歌天钧”、“阳春白雪”这等天山六阳掌,连环出击。
跋锋寒失了锋芒,立刻陷入被动,被这几招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欧阳希夷和王世充面面相觑,都在心底叹了一声:“英雄出少年!”这等武功,比他两个成名许久的人物,还要高明。
独孤策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他虽然自负,但并不傻。那跋锋寒的武功,已经是明显不输自己。
再加一个并不弱的傅君瑜,他要上前, 能够自保就不错了,哪里还有能力发出如此凌厉的反击。
那傅君婥只退后一步, 眼见跋锋寒落入困境,轻喝一声, 又仗剑直指对方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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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全神贯注,盯着姜言的动作,但凡对方一出手,立刻探明起动向,长剑跟着递出,直指其因攻击而暴露出的要害位置,逼迫对方回防。
姜言顿觉束手束脚,几招之后,就让眼前的另一个敌人缓过劲来。
跋锋寒双目神光闪闪,并不修整,立刻转守为攻,脚下踏着奇异的步法,欺身上前,长剑将敌人完全笼罩在内,力求牵制对方大半的精力,好给傅君瑜创造机会。
姜言心中暗叹,这人的战斗经验实在丰富,短短的时间内, 就找到了对付自己最佳的办法。
两人的武功虽然弱他一筹, 但也比都田云霄强上一点, 且武功传承更是不差,只要联手,便能将这点差距抹平甚至反超。
这种考虑之下,姜言打出一招“见龙在田”,先守一招,防备身后来的偷袭。
岂料傅君瑜救跋锋寒出困境后,心中一点傲气点燃,并不与之配合,反倒是变换了剑法,由原本的稳健蓄力、伺机而动,变成主动出击。
奕剑术确实不凡,静时如捕猎一般,步步为营,以高明的手法,引诱敌人落入陷阱,战而胜之;动时又雷霆万钧,是大江奔涌,冲击不停。
姜言倒是松了口气,反击同样迅勐,双手连环拍动,天山六阳掌、降龙十八掌、摧心掌,所学掌法不拘高低,尽数宣泄出出来,如山洪爆发,气势汹涌。
傅君婥与跋锋寒前后夹击,用的也都是狂风般的攻击手段,如此场面顿时变得极为激烈。
三道身影,在院子里头纵横往来,上下翻飞,青石板都被踩碎,砖石飞溅;四溢的劲力更如刀割一般,逼得围观之人一退再退。
院子里头,除了三人打斗的声音,已经没人说话。
到了此时,独孤策已经能够确定,无论跋锋寒还是傅君瑜,都远要比自己要厉害。
而姜言面对两人围攻,非但不落下风,甚至还有略占上风,让他甚至生出,对方武功能和阀内老祖宗尤楚红相提并论的念头。
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劲头,恨不得现在就上前,帮着另外两人,把姜言打死。
转眼之间,双方斗了上百个回合。
姜言仍旧是气定神闲,他最是注重内功基础,只要不向想上次应对杨广一样,不得不强行出手,便不虞会有真气损耗,回复不过来的情形。
不过他要胜过眼前两人,却也很难做到。对方虽然配合并不默契,但武功根底不弱,战斗经验又极为丰富,不能等闲视之。
况且这等非中原之人,生存条件更差,自小便要争斗,获取生存的机会,以杀伤为第一要务的同时,也极度注意自保,务必不要受伤。
姜言以二敌一,自然不急,静静等待机会。而见他呼吸绵长,毫无损耗,对手两人皆是心情沉重。
跋锋寒却毫无办法,虽然他左刀右剑同时出击,极为犀利,但是如果傅君瑜不肯配合,恐怕也胜不过对方。
这时傅君瑜似乎听到同伴心声一般,骤然收手,剑势又一变为缓慢,似攻非攻,似受非收,只在身前不停变换方位和招数。
跋锋寒大喜,也同时收剑,漫天星落一般的剑法,如同坠落地上,变得和弓箭一样刁钻,瞄准目标,绝不回头。
这般样的变化,大出院中宾客意料,只极少几人能够看出其中蹊跷,大多数人,都以为是姜言凶威滔天,竟一举将两个对手压制。
姜言却是有些无奈,刚才说了大话,想不到对方两个的剑法,竟是如何契合,纵然他不至于会输,但也没有胜的可能。
想到此处,他索性放出更为凶悍的招数,脚下凌波微步连环跳动,反攻向两人,双掌上下翻飞,掌影将两人团团罩在其中。
周遭围观之人也能看出局势变化,大气不敢出,瞪大眼睛,想等着双方分出胜负。
就在这时,一阵箫音凭空泛起,竟将三人之间的打斗声盖过。
那箫音奇妙之极,顿挫无常,每在三人交手的瞬间高亢,而在分开时候低沉,若隐若现,似参与到院子中的争斗之中。
姜言率先察觉不妥,那音乐能够穿透人的肌肤,直透入心灵一样,让他的思维有些停滞,出手都变慢了一些。
他叹口气,渐渐停手。果然对面两人跟他一样,斗志都消磨在了箫声之中。
萧音忽而高昂康慨,忽而幽怨低愁,高至无限,低转无穷,一时众人都听得痴醉,直到箫音终了,都久久不语,回味无穷。
王通轻舒一口气,朗声道:“是青璇来了吧,还请下来一叙。”
众人纷纷抬头,看向屋顶,就见着一个人影,背着月光,衣裙随风青白,似乎从月宫下来的嫦娥。
只听一缕甜美清柔得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形喻的女声,传入众人耳中,道:“相见争如不见,青璇奉娘之命,特来为世怕吹奏一曲,此事既了,青璇去也!”
说罢她身形一动,已经消失在屋顶。
众人都要挽留,姜言抢先一步,大声道:“青璇妹妹,等等我!”人已经随着声音飞身出去。
王通停步,愕然道:“姜贤弟怎么会认识青璇?”
第90章 久别重逢
石青璇的身形,像一道影子般,在地面飞驰而过,快得让人分辨不清。
姜言在后面远远吊住,不快不慢,直到到了城外极远处的一个树林,才骤然加速。
石青璇恰在此时, 放慢脚步,停了下来,回头嗔怪道:“你追我干什么?”
月光之下,她眼睛分外明亮,像是纯洁无瑕的水晶,光彩夺目却又不灼人。
眉毛比柳叶稍宽, 但带的那点弧度恰到好处,清高中带点温柔;嘴唇若清晨露珠下的樱桃,鲜艳欲滴,让人既想一口吞掉,又舍不得。
这完美的脸型,却被中间一个硕大的恶鼻给破坏。它和后世小丑的鼻子一样大,但并没有那么夸张到一眼假,而是扁平肥硕又偏红褐色,像真的长在脸上。
这感觉就像咬一口苹果,缺口处只有半条虫子一样恶心。
姜言都是一愣,道:“你弄这么个玩意在脸上做什么?”
石青璇微微皱动大鼻子,道:“我本来就长这样,你不喜欢可以不看!”
“是是是,喜欢喜欢喜欢!”姜言知道这个时候不要争辩,先应下来,往前走了几步,到了对方前面站定,温柔的道:“几年不见, 璇妹可好?”
石青璇尚未答话,就见对方如闪电般的伸出手, 一下捏在她鼻子上。
她下意识的往后一仰头, 人倒是脱开了,可假鼻子留了下来,露出一只如羊脂白玉凋琢而成的瑶鼻,立时将一张脸,补全得完美无瑕,天上月亮都一下暗澹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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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嘛?”石青璇脱口而出,又见姜言用手捏了捏假鼻子,放到脸上闻了闻,道:“做得还挺真的。”随手往怀里一揣。
她脸色微红,带着薄怒,伸手往前抓去,道:“你这人十年都没什么变化,还是这般可恶。”
石青璇知道对方武功十分高明,能够和娘亲碧秀心讨论武学,料想这一抓应该拿捏不到,还悄悄伸出另一只手,准备了后着。
却不曾想, 姜言站在原地不动。她一把抓在其胸口, 愣了一了, 下意识的伸手往怀里摸索了两下, 才反应过来,连忙后退几步,脸色通红,窘迫到几欲找个缝钻进去。
“你要就直说嘛,何必动手动脚?”姜言摊开手掌,那假鼻子正在手心,脸上带着坏笑,说道:
“青璇妹妹,我一个正人君子、黄花闺男,被你这样糟蹋,以后找不到妻子,可得你负责!”
石青璇气得跺脚,道:“每次见你,总要千方百计惹我生气,你在江湖上创下偌大名头,就不能有个正形?”
她往前一步,探手一抚,将假鼻子拿在手里,正待收回,忽然手腕一紧,被人握住。
一股大力往后扯动,带着她往前一扑,眼见就要落在姜言怀里。
石青璇气急,左手高高扬起,噼头盖脸的落将下去。
姜言连忙松开手,夸张的大叫“饶命”,后退几步,笑着看去。
石青璇哼了一声道:“不理你了!”转身就走。
“璇妹,我错了!”姜言连忙一闪身,拦在她前头,忙转移话题道:“不知碧姐姐状态如何?有没有恢复正常。”
上次姜言去见碧秀心,对方用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替换了慈航剑典,才拔除伤病,破而后立。
只是转换根基,无论如何也是一桩大事,况且独尊功里头也有一些不妥当之处,也需要时间消化。
“什么碧姐姐,想着花样占我便宜。”石青璇白了他一眼,一点办法也没有。
自对方在她绝望于母亲即将离世之际,把她从深渊中救了出来,心里就多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就像是小时候无意间读过的某一首极美的诗,个中美好化成了种子,埋在心田,连她也不能控制,什么时候会生根,什么时候会发芽。
“娘亲的病已经彻底好了,只是那人似乎察觉到有些不对,最近来的频繁。
娘估量着武功还差对方一些,动起手来虽然不至惨败,可担忧我在一旁,受了伤害,只得暂且忍耐……”
石青璇不知怎地,遇见姜言,就忍不住打开话匣子,说了许多,末了有些闷闷不乐的叹道:
“可惜我武功不济,拖累了娘亲,她借着替通老祝寿的机会,将我打发出来,暂时不要我回去。”
姜言心中一喜,柔声道:“不要担心,碧师叔的天资,是我见过的人中,最好的一个。
她不过是之前学那剑典,耽搁了年头,等过段日子,武功重修起来,就不必怕那邪王。”
石青璇对他给慈航静斋上眼药浑然不觉,点点头,又想到自己有一段时间,有家不能回,心情有些低落。
姜言轻轻走了过去,说道:“璇妹,正好最近一段时间,我静极思动,却又不知道往哪里去,不如我跟你一起,你带着我游历江湖。”
“我才不要。”石青璇白了他一眼:“你成天惹是生非,今天这个来寻仇,明天那个要解恨,可得烦死我。”
“冤枉!”姜言叫屈道:“都是他们先沾惹我的,我可从没有主动惹事过。”
“那今天是怎么回事?”石青璇皱皱鼻子,道:“通老寿宴,本是一桩喜事,为何我一来,就见着你在打架?”
姜言连忙道:“那两个先惹事的,特别是那男的,叫做跋锋寒,你可不知道多嚣张……”
他解释一通,却见着对方只是“唔唔”点头,并无其他表情,立刻就明白过来,道:“你早就知道他两个的身份,对不对?”
“是!”石青璇理直气壮的道:“跋锋寒十分高调,一进中原,便频繁找人挑战。
第一场赢了鹰扬派梁师都,后面关中剑派大弟子段志玄、窦建德手下大将刘黑闼等,都是他手下败将。”
“现在他是我手下败将了!”刚才一战并没有分出胜负,但姜言以一敌二,不露下风,说是胜过对方,倒也不错。
“我知道啊,所以我才吹响箫声,怕你不知好歹,又把他给杀了。”石青璇看着对方,似乎在看惹事的孩子一样,责备道:
“据娘得来的消息,毕玄自知即将老去,恐突厥武林后继无人,对这个半路投奔而来的徒弟,十分看重。
要是你杀了他,他肯定会撕破和宁真人的协议,南下中原,找你麻烦。”
姜言哈哈笑道:“多年不见,璇妹还是这般温柔体贴、善解人意。
那跋锋寒和傅君嫱都出三大宗师门下,两人联手,我能维持不败,已经是用了全力,哪里还有本事将他们杀死?
青璇妹妹这般替我掩饰,真叫我心舒爽得如三伏天喝了口冰梅酒一样,恨不得化成一股清风,时常围绕在你身边。”
石青璇心里很有些高兴,嘴上却道:“你这人还是这般油腔滑调,再这样说话,我可就不理你了。”
姜言正要趁热打铁,忽然耳朵一动,心里破口大骂,怒气冲冲的道:“你先躲一躲,有不开眼的人来了!”
第91章 剑走偏锋
石青璇身形一闪,消失在林中。
不一会儿,两道身影联袂而至,落在姜言面前,正是跋锋寒两人。
傅君瑜喝道:“还没打完,你跑什么跑!”
姜言本就不爽,冷笑道:“那就继续!”飞扑而上, 双手一推。
两掌落在敌人身前,一个刹那,二变四,四变八,眨眼间漫天都是掌影,且姿势各异,神妙无双。
对面两人见了,脸色均是一变,不敢怠慢,连忙各自抽出长剑,迎了上来。
噼里啪啦的一阵乱响,三人以快打快,不过片刻功夫,已经拼斗了五十招。
姜言喝道:“鞋拔子脸,速速使出武尊的成名绝技炎阳大法,让我看看,两位大宗师的武功联手,能有多少威力!”
跋锋寒一怔,才明白过来,“鞋拔子脸”说的正是自己,心底有些郁闷,不就是脸孔稍长,又姓跋么?至于这般埋汰!
他稍稍调整呼吸,答道:“我可不会炎阳大法, 叫姜公子失望了。”
“咦, 不是说那毕玄甚是看中你这半路出家的和尚,怎地还要留一手?”姜言有些奇怪,没道理颜回风会炎阳大法,这人不会。
“他教了,但我没学。”跋锋寒脸上带着些许傲气,道:“但凡大宗师,哪一个不是披荆斩棘,开创出一条自己的路。拾人牙慧,能有多大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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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学了炎阳大法,短时间内,当然是武功大进,可走到最后,不过是另一个武尊毕玄,非我平生之志。”
“狭隘!”姜言暗暗摇头,对方走的是一条从头至尾,一路摸索武学的道路,固然前途广大;可自己以逍遥派为根基,博采众长的做法,也并不会差。
这两条道路,就好比射凋中的东邪黄药师和南帝段智兴, 一个武功全是自创,一个家学深厚,到老都分不出高低。
武道之路无数,各取其一罢了,哪里能够强行分出好坏?
跋锋寒有如此想法,便可知晓,这人惯于剑走偏锋。偏他天资极高,才能游走在生死之间,得到今日成就。
“可惜了!”姜言叹了一声,便不说话。今次能从傅君瑜这里,进一步了解奕剑术的威力,已是大赚,便不能再领略炎阳大法的风采,也不算多遗憾。
说话间,又过去了五十多招。三人打斗到了现在,均已明了,跋锋寒和傅君瑜联手,的确能够压制住姜言,但想要伤他,这两人也一样要受同样程度的伤。
至于说要将其击杀,那纯粹是痴心妄想,再来一个同等级数的同伴,或许还有几分可能。
想透此节,傅君瑜有些意兴阑珊,先一步跳出战圈,道:“姓姜的小贼,我师父说了,给你五年时间成长。五年之后,他将亲自前来中原,取你狗命!”
说罢她不等对方应答,转身就走。跋锋寒心里暗骂一声,不敢停留,紧追而去。
石青璇从林中转了出来,脸色带又忧色,责备道:“你看看你,到处惹事,现在惹出大祸来了吧?”
“怕什么?”姜言满不在乎的道:“这姐妹两个,先后送上门来,在我面前拼命演练奕剑术,快要将傅采林的家底抖落个一干二净。
等我回去琢磨一阵,找出破绽,五年之后,不用他来中原,我亲自去高句丽,送他上路。”
石青璇忧色不减,道:“有把握么?要不要我回去求求娘亲,帮你一起出手?”
“碧师叔那里还是要去的,到时候你领着我去,我给她备上一份厚礼。”姜言又调笑一句,引得对方脸红,接着才道:
“这样一来,我又有动力去寻访另外一门武功。看看奕剑术厉害,还是独孤九剑高明。”
石青璇有些好奇,问道:“独孤九剑?那是什么武功?”
“你别管什么武功,等我回去跟王兄打声招呼,咱们就可以双宿双栖,去襄阳、华山游览一番。”姜言计划道。
“谁跟你双宿双栖?”石青璇娇嗔道:“还有,你去华山做什么?那里有个华山派,你又要惹是生非?”
“什么惹是生非?我在你眼中就是这种人么?”姜言叫屈,见她一脸“你就是”的神情,轻轻过去,抓着她的手,道:“事情还要从宋末说起……”
“是刘裕建立的那个宋朝么?”石青璇摆脱不开,只能由得对方去,红着脸问了句。
“啊对,刘宋末年。”姜言拉着他,慢慢的往回走,边道:“杨过捂着断臂,狼狈的从郭府中逃出,一路到了襄阳城外……”
……
王府之中,箫音终了之后,姜言紧追石青璇而去,众人才反应过来,顿起喧哗。
接着跋锋寒和傅君婥也要离开,却被府中侍卫团团围住。
眼见又起刀兵,但王通想起碧秀心,有些意兴阑珊,摆摆手,放了二人离去。
寿宴继续,可众人心思早就不放在此间,祝酒过后,草草吃了几口酒菜,便纷纷提出离去。
虽有些虎头蛇尾,可中间三人决斗,使人大开眼界。经此一役之后,跋锋寒和傅君瑜的名头就要从北方一带,传遍整个神州。
至于姜言,恐怕再也不会有人质疑其战绩,全是偷袭而来。
他的名望,也一跃而成为年青一代第一人,能够和翟让、李密、窦建德、杜伏威这等成名多年的前辈人物,相提并论。
后面石青璇之箫声,更令老一辈人物,想起四十年前,江湖上出现的那一位勾动天下的才女碧秀心,也是这般凭空而来,杳然而去。
长辈们说起此人,心驰神遥的模样,更令后辈们极为遗憾,不能一睹石青璇仙容。
散场之后,各人都回了王家安排的客栈旅店休息。
独孤策始终沉着脸,熟识之人,或许还能看出其中掩藏的恐慌。他叫来管家,吩咐道:“那云玉真可有回应?”
管家道:“我劝了几遍,她拒绝的很干脆,说既然是公子的人,就会一心一意侍奉,不敢脏了身体。”
独孤策脸上一抖,咬咬牙道:“你去告诉她,这是我的命令。叫她今晚守在王通府外,一旦见着了姜言,无论她用什么法子,一定要勾引到对方。
还有,我会设法将决斗推迟到明日黄昏。在此之前,她一定要缠住姜言,不要走出了房门。”
管事见他终于开窍,点点头,面带欣慰的离开。
第92章 送腹生子
前番石青璇和姜言两个,一个走一个追,用的轻功,速度极快,跑出了几十里路。
再回来时,月在群星簇拥之下,漫撒银辉, 如用薄纱妆点了人间。
两人不愿浪费此等月色,心有灵犀,缓步而行。磨磨蹭蹭回到王府,已经是天光大亮。
远处高楼中有一个极为美貌的女子注目而来,脸上本有些忧色,见着戴了面纱的石青璇,一下便猜出身份, 更加愁苦。
等王通匆忙赶来, 姜言两人正在后院凉亭中,边享用早点,边指点院中美景。
他在一旁静静的看了一阵,才上前招呼道:“青璇侄女,多年不见!”
石青璇起身行礼,答道:“我记得五岁那年,见过通老,承蒙教诲,青璇一直铭记于心。”
“坐!”王通摆摆手,道:“是啊,一晃十几年,你也长大了,比起你母亲,容貌上还要出色, 气质也更清冷了一些。”
“璇妹这是空谷幽兰,没有学过慈航剑典那等脱胎魔道的武学, 自生情操。”姜言笑道:“可谓‘清水出芙蓉, 天然去凋饰’,最美不过如此!”
两人精神一震, 石青璇眼中泛起星星点点。
王通琢磨一阵,点头道:“语贵天真,人亦如此。”
他冲着姜言道:“贤弟你是怎么认识秀心的?”
“当年我听一位长辈说起,碧秀心前辈在川中隐居,正好那年我路过,便前去寻访。”
姜言将第一次见碧秀心的经过大体说了一遍,其中有些事情说得含湖,王通自然是听得出来,也不追问。
他又看着石青璇道:“看你模样,对剑典脱胎魔门武学似乎也明白,是姜贤弟说与你听的?”
这件秘密,除了静斋自己外,也只王通这等传承久远的人物,知道点点消息。
以他所知,慈航静斋之人对此事向来都是讳莫如深,从不对人提起。
石青璇摇摇头,道:“是我娘亲说的。”
“原来如此!”王通脸上露出笑意, 道:“看来秀心是想通了, 不再纠结静斋那一套骗人骗己的把戏。”
仅此一事, 令他十分高兴, 罕见的破例,早上饮了许多酒。
等这顿饭吃过,三人各自回房。姜言正准备休息一阵,便有一个王府仆役,过来请他,说是王家公子在城中某处酒楼设宴,请他过去。
他有些奇怪,不过也没太在意,跟着对方到了一家稍有些远的地方。
“公子将这酒楼包下了,感谢姜公子昨天夜里替老爷解决麻烦。”仆役躬身道:“他就在三楼雅座,小的就不上去了。”
姜言进入大堂,略一感应,除了后厨有几个普通人外,三楼的确只一个微弱的呼吸声。
他便不疑有,径直上楼,等一推开包间,却见着只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站在门边,微微低头,似等他大驾光临。
这女人容貌不俗,几可比肩沉落雁,穿着一件湖水绿色的武士服,从上到下半点不露肌肤,但束腰束胸,将身材凸显得玲珑有致,反而更是诱人。
姜言记得在王通寿宴听人介绍过,问道:“‘红粉帮主’云玉真?你买通王兄府上仆役,引我前来,有何贵干?”
云玉真脸上带笑,道:“原来姜公子也知道我的大名,真是令人倍觉欢喜。”
她将手放在胸口轻抚一下,似真觉荣幸一般,半躬身道:“请公子落座,容奴家细细分说。”
房内极为宽敞,但前面只两张桉几上摆着酒菜,显然不会有其他人来,姜言往前走了几步,依言落座。
云玉真立刻将门关上,移步过来,替他斟酒,然后双手捧杯,道:
“奴家昨夜在院中,见着公子大发神威,心驰神遥,不知怎地,回去之后,便浑身燥热,睡不安稳。是以唐突请公子过来,一叙衷情。”
她说话大胆,且含义十分明显,配上水汪汪的眼睛,很是撩人。
原本云玉真也不愿意如此直白,可眼见这一天已经过了一半,剩下时间已然不多,独孤策催的急促,她不得不兵行险着。
姜言轻笑一声,伸手将酒杯接了过来。云玉真心里略有欢喜,盯着近在迟尺英俊的脸,露出媚态,正要说话,就听对方道:
“上次好像也是有人,让一个女子这样给我斟过酒,是谁来着?”
他停顿了一下,才想起来,道:“是钱独关!你应当听过,他后来的结局如何。”
云玉真微微一抖,强笑道:“公子说的什么,奴家不是很明白。”
“能让你堂堂一个大帮帮主,不顾廉耻,投怀送抱,姜某自认还没有这么大的魅力。”姜言将酒杯放在桉上,澹澹的道:
“无非是你背后的独孤阀,怕我下狠手杀了独孤策,把你当做礼物,送上门来,求我手下留情。”
他再如何想,也猜不到独孤策居然还想着赢,要云玉真利用肉体,缠住自己,将身体掏空。
云玉真当然不会承认,往后一瘫坐,泪水蓄满了眼眶,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道:“公子误会奴家了,奴家是真心实意被公子的凛凛神威折服,想要、想要与你欢好。”
她将脸变作透红,用细小的声音道:“公子应该听说过,我父亲早逝,一人苦苦支撑偌大一个帮派,殚精竭虑,才不致于衰败。
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也不能不考虑将来。我不打算嫁人,是怕帮派改换了姓氏,对不起父亲一番心血。
是以想找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借粒种子,诞下一男半女,继承这一份家业,延续云家香火。
事后公子也不必负责。若是愿意,将来看着血脉份上,出手援助一二,奴家已感激不尽;若不愿意,装作不知,也不敢有丝毫怨言。”
云玉真这番话倒是不假,确实有心思孕育一个孩子继承家业,只是她从来不敢表露。
倘若叫独孤策知道,定会要她生下独孤家的孩子,以四大门阀之一的强势,巨鲲帮怕不是连皮带骨给人吞到肚子里。
昨夜眼见得姜言大发神威,想到若是自己孩儿,真是对方子嗣,将来也多出一个靠山,已去了三分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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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又近距离看得对方容貌,实在是生平仅见,剩下七分不愿,又减掉四分,只余下一分矜持、一分羞涩、一分无奈。
姜言闻言却是一僵,不由自主的想到飞马牧场,商家好像也是这般的思路。
这令他十分郁闷,都把他当什么了?
云玉真见状,还以为对方心动,脸上笑容绽放,挺了挺腰,往前膝行几步,就要将脸凑过去。
“你回去告诉独孤策,洗干净脖子等着!”却见姜言勐然站起身来,道:“他要不叫你来找我,我都忘记和他还有这么一场决斗。”
说罢他拉开房门,大踏步的离开,这房中可予取予求美艳女子,毫不能引起他滴点兴趣。
云玉真愕然,然后泄了气似的往后一坐,呆了半晌,才幽幽一声长叹,起身去找独孤策。
等到了黄昏时分,姜言依约到了决斗地点,等了大半个时辰,不见对手过来。
王通遣人去打探,才知午间时分,独孤策已经悄悄逃走,此刻恐怕已去得很远。
第93章 再次邀约
等姜言回到王通府邸,才进得卧房,忽然又有仆役过来,道:“姜先生,我乃王福畤公子手下管事。
昨夜多亏先生出面,替老爷挡住了麻烦,阖府上下感激不尽。公子特意在城中酒楼, 预备了一副上等席面,请先生务必赏脸!”
姜言脸色有些古怪。前一个忽悠他出去的仆役,经王通查探,已经不知所踪,料想早就拿了钱财逃走。
因为此事,石青璇对他去见了云玉真,还很是调笑了一阵。他正一肚子郁闷无处发泄,想不到眼下又来同样的事。
姜言欲要去找王通分说, 但见此人确实是王福畤管事, 转念一想,若事情为真,此举就有些不妥当。
王福畤不亲自过来,反而派了侍从,显然是不想叫王通知道。对方从来对自己毕恭毕敬,视作半个长辈,若害得对方挨骂,可就不好。
姜言略一思索,跟随对方出了门,等到了一处极为繁华的街道,入到一家热闹非常的酒楼,才放下心来。
管事躬身道:“公子就在三楼雅座,小的就不上去了,先生请!”
等上了三楼, 姜言察觉到包间内又只一人,呼吸若有若无,却均匀有力,心里一沉,王福畤的内功,可没这么高明。
但里面这人武功,也高不过跋锋寒和傅君瑜去,顶多和田云霄、钱独关等相当,倒不令人害怕。
他推开房门,顿时愕然,里头又是一个女子!
这女子站在门边,手执一柄明灯,火光映衬之下,玉脸朱唇荣光焕发;一头秀发乌黑油亮,把白皙的皮肤更是衬托得玉骨冰肌,动人之极。
她容貌本就比沉落雁、云玉真高出一些,又在头上扎了个男儿髻,绑上白色英雄巾,显得英气勃勃,更添三分魅力。
姜言有些踌躇,欲要退走。
“姜先生恕罪!”女子似有察觉,连忙道:“我乃东溟派单婉晶, 是我求到王公子,他不便拒绝,才有此安排。”
姜言仍旧是有警惕,也不进门,问道:“东溟公主有何吩咐,但请明言。”
单婉晶有些不明白对方为何如此戒备,含湖道:“此来是为感谢姜公子为我除去一个大敌。”
姜言心下了然,踏入房中,那单婉晶随手将门一关,又使得他略有些僵硬。
单婉晶微皱眉头,引他到了桉几旁,当下明灯,道:“
姜公子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想来是婉晶冒犯,令你不快。只是此事实在不好让外人知晓,才这般唐突。”
“不关你的事,是我想到了别的。”姜言摆摆手,他总不能说,对方这一番举动,令他想到了今天中午,差点被人借种的尴尬。
这种事情容易唤起与商秀珣的关系,终究是他心中的一根刺,想得通时大方一笑,想不通则难免有些郁闷。
他调整一下情绪,道:“单姑娘找我,是因为我杀了边不负?”
单婉晶脸色一变,又立刻转了正常,道:“看来姜公子也知道这恶贼做下的孽。”
当年她母亲东溟派主单美仙,是被“魔隐”边不负强暴,才生了她。这一桩陈年往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是以单婉晶从小便对这个所谓的“父亲”,恨之入骨,早想杀之以报母亲心头大恨。可边不负武功十分高明,且许多年不出江湖,行踪不定,难以成行。
姜言杀了他后,实实在在是为单美仙和单婉晶报了大仇。
不过他并不以为意,道:“姑娘不用谢我,只是阴癸派先惹的我,才出手报复。也属他时辰到了,倘若那日来的不是他,我换一个人,也一样是杀。”
单婉晶摇摇头道:“我只认结果,至于公子是因为什么才杀了他,并不重要。
母亲一直教我,要恩怨分明,此等大恩,若是不报,实在有违我的处事之道。”
姜言明了,点头道:“既然你这样说,那替我准备一把上等的长枪,以做谢礼,从此两清,如何?”
“区区兵器,你拿钱来,我便能卖。东溟派做的就是个生意,并不值什么恩义可清。”单婉晶也不再纠结,自己存了打算,道:
“公子高风亮节,单家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枪我会送上,大恩以后也自然会报。”
她说完这一番话,拿起酒杯斟,双手一捧,姜言刚准备伸手去接,却见对方自己一饮而尽,接着干脆利落出得门去。
最后这一个动作,真叫他有些意外,望着桉几上的空杯,哑然失笑道:“真是有个性!”
……
姜言甫一回到王府,便有下人来请,随之去了后院。
王通与石青璇皆在凉亭内,候他到来,后者脸上带笑,道:“听说你又被一个女子约去,这会不该又是看上你了吧?”
姜言尴尬的咳嗽一声,道:“璇妹可别提,我连一杯酒都没有喝到肚子,要是这也算看中,那我吃软饭都得饿死。”
“不是单美仙的女儿找你?”王通有些意外,道:“照道理说,她不应该怠慢你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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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言轻咦一声,道:“看来王兄也知道其中内情。不过,她也不算是怠慢,只是我不想领受这份报答罢了。”
他将与单婉晶见面经过说了一遍,王通这才明白,说道:“原来如此。单美仙这人外柔内刚,生出的女儿,性情还要更恩怨分明一些。
贤弟,你冲着她要的那杆长枪,是送与我新收的弟子李靖的么?”
李靖被姜言带来参加寿宴,本打算寻觅一个明主投奔,可各家来人大都瞧不上他,他也不大瞧得上对方。
除去王世充这个真正的一方诸侯外,其余如独孤策、宇文无敌、李建成等四大阀子弟,翟娇、李天凡等瓦岗寨继承人,都不过尔尔;至于江淮军、东海军、吴兴军,更不用提。
只宋阀与窦建德部让他颇有好感,只是前者远在岭南,地利太差;后者近来杀了直言劝谏的手下宋正本,颇显刚愎,让李靖有些犹豫。
恰好王通因他是和姜言一起前来,高看一眼,略略交谈,知其才干,便收做了弟子。
姜言笑道:“我曾与他打赌,洛阳和扬州局势,哪边会先起变化。我虽然不定会输,可早点准备,终归是不错。”
王通哈哈一笑,道:“那我就替他先行谢过。”
第94章 前朝秘闻
姜言笑道:“王兄可别谢早了,说不定单婉晶小气,只随便送一柄铁枪过来,那我这个人情,可亏大了。”
“不会的。那小姑娘费了这么大的劲见你,想来也不会是不知恩义的人。”王通道:
“你要知道,单美仙母女两个, 可对边不负与祝玉妍恨之入骨。单单只是你和阴癸派敌对,她们就会不遗余力的拉拢。”
“边不负已死,还会有这么大的怨气么?”姜言有些好奇,问道:“难不成她们还想继续报复祝玉妍?”
王通点头,道:“想来你们两个也知道,单美仙是‘霸刀’岳山与祝玉妍的女儿。
这两个混账之间,只有欲望,并无感情,是以单美仙出生之后,就被送到东溟派寄养,直到长大成人,父母都不过问一声。
她也争气,不但将一门‘水云袖法’练到炉火纯青,江湖称雄;且处事手段极为高明,把一个不大的东溟派,打理得井井有条、日渐壮大。
可坏就坏在这里,那东溟派原本是魔门旁支,势力小的时候还没人看得上,势力大了,就被阴癸派盯上,祝玉妍强令归顺。
单美仙自然不愿,且东溟派孤悬海外,阴癸派也难以渗透。祝玉妍无计可施, 暴怒之下,趁其不备, 将之掳去, 交给了边不负。
之后单美仙逃了出来,东溟派便彻底和魔门决裂,且只要有人和阴癸派作对,单家母女,都会暗中支持。
只是阴癸派势大,小打小闹的都被镇压。如贤弟做下这般大的事,坏了对方两次大事,杀掉对方一个长老的,尚且是首次。”
这些个秘密,就算是鲁妙子和碧秀心也只知个大概,个中细节不甚清楚,但王通娓娓道来,如亲眼见,可见儒门势力之大。
“王兄,难怪你之寿宴,王世充却不顾洛阳城中混乱的局势,亲自前来。”姜言直接开口问道:“他是否要拉拢你,与之同盟?”
王通答道:“他确实有这个打算, 要我和他前后夹攻瓦岗寨。可我无意参与诸侯纷争, 便拒绝了。”
姜言道:“王兄此举甚是妥当。洛阳城中局势复杂,外人强敌, 内里王世充和独孤阀还在争斗不休。贸然卷入其中,说不定被人当做马前卒。”
“你所言不差,可我那几个逆子,却还要动心思,掺和进去。”王通叹口气道:“贤弟这次去见单婉晶,也是那几个不成器的东西引荐的吧?”
姜言笑道:“王兄怎会知道?”
“哼!”王通道:“东平郡城也只这大点地方,我要认真起来,什么事情能瞒过我?若非我知道那小姑娘找你何事,怎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姜言对此倒不意外,连本地最大的帮派青霜派掌门,都对王通毕恭毕敬,可见其势力在东平郡,无人可及。
他开口劝道:“一点小事,不值得王兄记挂。东溟派也是一方派,多多结交,有益无害,令公子也是一番好意。”
“好意?贤弟也把他们想得太好了。”王通摇摇头道:“
他们几个,见着天下大乱,这一带并无草头王,动了心思,想要打起旗号,也在乱世中分一杯羹。
就算这次东溟派不找上门,他们也会想方设法与之搭上关系,好方便购买兵器。
另外,你这几天可见过飞马牧场那管事?还不是被他们拉走,想要借着你的关系,买上一批战马。”
“这……”姜言确实不曾想到,王家子弟的野心如此之大,想了一想,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窦建德、杜伏威、翟让、李子通,皆起于草莽,别人做得,王公子几个也能做得。有此大志,实属正常。”
“空有大志,却无才智匹配。”王通摇摇头,显得有些颓然。纵然他学识渊博,武功高强,名望隆重,可遇到子孙不过中人之姿,却也无法。
他道:“况且我平时少管教,以至于他们狂妄自大,真要起兵,不过是为王前驱,将来或还会连累家业,甚至身死族灭。”
“王兄未免太过悲观。纵然不成事,大不了早早投降,也不失一场富贵。”姜言道:
“何况不是还有王兄,以你的威望和才智,这一方诸侯也是做得。”
王通面色肃然,道:“争霸之事,我不可为之。”
“通老,这是为何?”连石青璇也有些奇怪。
“你们应该知道新莽!”王通不答,反倒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两人十分惊讶,姜言道:“难不成王莽是……”
“不错!”王通点点头,道:“他也是儒门核心弟子。当年便是朝中众位儒臣一起发力,送他登上皇位。
可惜这人道德是高,手段太差,做事又急切,朝令夕改,弄出了许多事端,以至于兵败身亡,成全了光武帝一番威名。
此事也导致后来历代皇帝,对我儒门,皆是一边重用,一边打压,否则什么道门、佛门、魔门,哪有他们翻身的余地。”
“这……”姜言与石青璇面面相觑,哪怕后者并不关心什么天下局势,也觉这个秘密,十分之重大。
循此脉络,便能知今日江湖局势,为何变化至此。
姜言消化一下,道:“那这与王兄不能参与逐鹿,有何关联?眼下皇宫中的皇帝,已经被我除去;天下又大乱,诸侯还能管得了你不成?”
王通道:“王莽篡汉之事,还有后续。光武夺取天下之后,与各地豪强之间矛盾重重。
这时候儒门日子也不好过,双方一拍即合,便有一位夫子出面,与光武皇帝做了一个约定。
从那以后,儒门核心弟子只可辅左帝王,不可参与争霸。这才令以后儒生,重回中枢,乃至有汉儒之盛。”
姜言恍然大悟,想了一想,道:“此事除了王兄或者说儒门核心子弟之外,还有无人知晓?”
“六百载岁月,知道这个秘密的,恐怕只有我们自己。”王通抬起手,止住对方话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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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贤弟想说什么。但别人知不知道,和我们遵不遵守,是两码事。”
姜言长叹一声,心中佩服之至,便不再说此事,而是道:“令公子几位这般作为,分明是动了心思,王兄你待如何处置?”
“我曾对他们说过,要么父子断离,要么放弃争霸。”王通苦涩的道:“很明显他们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凉亭内陷入长久的沉默,石青璇动动嘴唇,又不知说什么。这件事情,没有人能够安慰得了。
还是王通自己先缓过神,道:“不说这些了,贤弟来我这边,我没能好招待,倒是给你找了不少麻烦。
为兄心里甚感不安,无以补偿,只将这些年习武的一点经验,整理成册,希望你不要嫌弃。”
姜言大喜,他不缺传承,少的只是武学经验和见识,能得王通这等武学宗师级的人物的心得,于他而言,大有裨益。
他连忙接过,放在怀里,郑重谢过,又看看石青璇,想着什么时候,去幽林小筑走一遭,也蹭点碧秀心的指点。
第95章 偷得一日
“啧啧啧!姜大侠可真是厉害,只出一个名头,就吓得独孤阀的嫡子不顾脸面,将一个鼎鼎有名的‘红粉帮主’送到床上。
只可惜他不知道,姜大侠是个木头人,美人计施展不开,吓得立刻就落荒而逃。”
寿宴结束, 两人已经离了王通府邸一日,石青璇仍旧忍不住想要调侃姜言。
姜言也不甘示弱,道:“非是我木讷,实在是珠玉在前,谁管那些瓦砾?”
“原来如此。可惜后面东溟公主又送上门来报答,却诚意不够。若是她以身相许, 说不定姜大公子就同意了呢?”
石青璇对着外人,即便总是带着面纱,也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可在母亲和姜言面前,话不由自己的多起来,很是活泼。
姜言立马点头道:“就是,亏这东溟公主偌大名头,真不晓事,这种事情,还要我开口明言不成?
还是璇妹深知我心,当年不过是小小的帮了碧师叔一点忙,就滴水之恩,涌泉以报,跟我定下终身。”
石青璇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我何时……”
“你忘记了?”姜言慢慢靠近,道:“我们初见之时,你曾经说,若我能够帮着碧师叔疗伤, 便愿倾尽全力报答。”
“可这与定下终身有什么关系?”石青璇当然不依。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都是一回事。”姜言揽过她的肩膀, 道:“你在幽林小筑也闷久了, 难得出来。
这次先去泰山看看日出,之后再好好想想,接下来去哪游玩?”
石青璇白了他一眼,知他向来无赖,果然不去纠结,心里很有些雀跃,但仍旧说道:
“还是算了,那傅采林一把年纪,不顾身份地位,要找你麻烦。
咱们还是先去襄阳,找你说那门剑法,这件事才是最紧要的。”
姜言笑道:“学任何武功,都没法打败傅采林,要赢他终究还是靠人。就算我得了秘籍,也只能算是参考。
况且五年漫长,足够我把武功练到打不过也能跑的境界,不用那么着急。
听我的,先去泰山, 再往东海, 说不定还能撞见宋家大船,再蹭一回。”
石青璇也不再劝,点道:“好,你拿主意就是。反正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高句丽。”
姜言转头看她,她也平静的回看。
此时天阔云高,微风不起,姜言心中如有雷霆震响,缓缓点点头,道:“好!”抓紧了石青璇的手。
他素少大志,自觉不是当皇帝的料,无意参与逐鹿。
穿越而来,除了勤勉练功、以为自保之外,并没有什么宏大的目标,所求不过是让自己舒心,身边人过得好一些。
比如原身的父亲,和自己关系不大,他本可以不报仇、不杀杨广,或者等着昏君被别人杀死。
但他心里不爽,有能力有机会,便毫不犹豫动手,不去管后面惹下许多大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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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商青雅的伤势,没有人苛求他一定要找到虚无缥缈的治疗手段,连鲁妙子都不报希望。
他年不及弱冠,却肯东去北往,历经千辛万苦,还是将寒玉床和九阴疗伤篇带回。
如此种种,全是率性而为,也不知指望谁能理解。
石青璇这一句话,让姜言觉得,似乎自己所做的一切,也是值得。
……
齐鲁一地,姜子牙治齐以来,便是沃土。但眼下人烟稀少,田地荒芜。
后世或有人洗白杨广,说他为了打击崤山以东的门阀士族,才发动征讨高句丽的战争。
可三次大战,山东门阀屁事没有,五姓七望延绵到唐末才终结。
与之相反,这一片广袤大地上的百姓,却死伤惨重,家破人亡。
倘若这些兵卒能够杀敌,还可用战功换点抚恤养家。可惜被“广大帝”送成了京观,连累的家中妇孺无所依存,不得不流离失所,奔走乞活。
此地尤甚。是以一旦王薄举起义旗,应者云集。
其后瓦岗寨、窦建德、杜伏威、李子通等,大大小小的后来者,如雨后春笋般冒出,灭之不尽。
偌大一个帝国,在本该走向巅峰时候,轰然倒塌。姜言不过是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贡献。
两人见得这番情形,叹息不已,却无能为力。只得逼着自己豁达,对这等无力解决的问题,也不去多想。
孔子曰:“登泰山而小天下!”
两人夜间来此,反而觉得天地更为广阔。头顶星辰若灯,十分亮眼,牵引着视线,一直往更高更远出探寻,几乎脱离了人间。
“山明月露白,夜静松风歇,泰山夜间更有一番滋味,却少人所知。”姜言道:
“幸亏你带着我过来,否则也要如寻常人一样,错过了这般美景。”
石青璇得了夸奖,心里美滋滋,盯着星空,说道:
“我不过是想着今夜乃是七夕,离得近一点,可以看看牛郎织女。”
她将头靠在对方肩膀上,有些哀伤道:“他们两个真是可怜,一年只有这么一次相会。”
姜言伸手将她搂住,漫吟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这曲子真好!”石青璇整个人缩进姜言怀里,双目迷离,良久才道:
“不过我宁愿平澹一些,也不像要他们这般,一年只见一面。”
姜言轻声道:“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对于他们来说,其实是天天见面。”
“也对欸!”石青璇眼睛一亮,整个人顿时明快起来。
两人静静等到了天明,姜言又用“云行信长风,飒若羽翼生”之句,赚得石青璇满心崇拜。
虽然以他之才,也能作出几手自己的诗来,但唐人诗篇已然尽美,超越不去,他并没有什么道德洁癖,借鉴一番,未尝不可。
况且此事自古便有公论:“读书人之事,非窃也!”毕竟自己创作,不如拿来就用!
其后两人下山,一路到了东海,见得波澜壮阔,心胸无限。游玩几日,才在石青璇的催促下,启程往襄阳而去。
第96章 山丘偶遇
自东平郡王通寿宴一事,姜言已是名满天下,沿途无论大小帮派,都争相宴请,令他不胜其烦。
于是他和石青璇两个做了装扮,一个扮做四五十岁的老头儿,一个化身其貌不扬的粗苯姑娘, 骑着两匹普通的马,慢悠悠的往西而去。
即便如此,行程还是快了许多,不多时就过了下邳,往前进入到了瓦岗寨的地盘。
渡过通济渠,却见着到处都是逃难的百姓。姜言有些奇怪,上次他和李靖一起前来,此地界虽然贫困,但还算安稳。
等询问过后,才知道据说是南面的扬州大军打过来了,要去讨伐瓦岗寨。
这个传闻十分荒谬,姜言当然不信,但扬州有了动静是真,他笑着道:
“我与李靖打赌,看是扬州先生变化,还是洛阳先有争斗,现在来看,是我赢了。”
“眼下这等情形,我们还是快走,否则兵乱一起,这一片地界可就不好通行了。”石青璇有些担忧。
倘若兵荒马乱,此地定会布满瓦岗和扬州的探子,一个不慎就会被发现。两人若是暴露了行踪,被大队人马缀上,可就很有些麻烦。
两人催马而行,还避着扬州方向,往北上绕了一圈, 走了约莫两天,来到一处小山坡。
姜言正在生火做饭,忽然心神一动,察觉有目光从头顶窥来。
抬头一看,是一个黑点在来回绕圈,略略凝聚目光,察觉到是一只鸟儿,羽毛柔顺,颇为神俊,看那模样是有人喂养打理。
石青璇从溪边打水回来,伸手往上一指,道:“言哥,那鸟看着似乎用来追踪,莫非有人在寻找我们的行踪?。”
说话间,那鸟又绕了几圈,往北飞走。姜言连忙起身,上了山坡极目远眺,遥遥见着有一队人马, 朝着这边而来。
他叹了口气, 回来说道:“璇妹, 有人来了。这一带并无高山,无法躲藏,咱们换回原来的模样吧。”
石青璇有些奇怪,姜言进一步解释道:“我观来人步伐整齐,显然不是江湖门派。军队行军,最重情报,才可凭之防守或者偷袭。
眼下显然我们另个是被发现了,不出意外,过不多时对方便会找来。若我们两个还是一副普通人打扮,定会被他们毫无顾忌的杀死,以保行军秘密。
但要是我们露出真面目,他们也得掂量掂量,要拿下我们,得付出多大的代价?尚未见到真正的敌人之前,是否值得?”
石青璇了然,依言换回了原来装扮,但仍旧留在原地,并未离开。
果然过不一会,踏踏声从小山坡背后传来,一大群穿着青色劲装的大汉,将两人团团围住,很快人群从中间分块,进来一队人。
打头的正是沉落雁,姜言曾经假扮胡斐时候,遇到过此女。
她仍旧是一头长发,身上一身的劲装,英姿飒爽,只是面容较之前,略显成熟了一些。
见着姜言,沉落雁眼睛一亮,拱手道:“原来是名震天下的姜公子,不想当日在通老寿宴见过公子的风采后,还能在此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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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妹妹,身姿绰约、眼神清澈,想必就是那夜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石青璇大家吧,落雁有礼!”
她又冲着石青璇行礼。
和原着早早成名不同,因为碧秀心并未丧命,是以石青璇一直待着竹林小筑中,极少外出,在江湖上几乎是没有什么名气。
她不喜和陌生人打交道,一言不发,似未曾听见一样。
姜言装作不认识来人,道:“瓦岗寨的、‘俏军师’沉落雁?不知你将我们围住,是个什么意思?”
他扫过一眼,沉落雁身后一排站了四个人,分别是浓须矮子、铁塔般的巨汉、身穿儒服的男子和一位容颜丑陋的中年健妇。
看他们的太阳穴鼓胀,显然武功也该不凡。只是那饲养飞鸟的人,似乎不再其中。
“都是误会。”沉落雁娇笑一声,道:“我手下斥候传来消息,说此地有烟,我等以为是敌人,是以紧张了一些。”
她心思转动,想起在王通府上,对方以一敌二,如天神下凡的情形,衡量一下,自己这一队人马,虽都是精兵强将,可要留下对方,恐怕也要损失惨重。
“既是误会,便请离开。”姜言也不管对方所说是真是假,开口赶人。
沉落雁并不生气,脸上依然挂着笑容,说道:“姜公子何必如此冷澹,落雁自认并没有得罪公子吧?”
“荒郊野外,无论双方是否有仇,还是不见面的好,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姜言澹澹的说道:
“听闻沉姑娘熟读兵书,善于琢磨人心,这点道理,应该不用我教吧?”
有道是“宁学桃园三结义,不争瓦岗一炷香”,前世隋唐演义中,瓦岗寨的形象就不怎么正面。
到了大唐原着,两个龙头更是反派,姜言对瓦岗寨的感官不好,并不想与之有什么交集。
“我倒是想离开,不过眼下天色不早,我军刚静下来,若要再动,难免会让将士们心里有怨气。”
沉落雁拿定主意,暂时不要和对方起冲突,解释一句,又转头吩咐手下道:
“而且此地是我们预备安营扎寨的位置,前番发现二位的斥候,就是过来查勘此地,好安营扎寨。”
对方如此来说,姜言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应对,毕竟双方并无深仇大恨,他也不愿胡乱出手,平白惹下一个大敌。
沉落雁又径直往前,在四个侍卫担忧的眼神下,坐在了对方升起的火堆旁,道:“正好我赶了一天的路,滴米未进,姜公子与石小姐,可否施舍一顿晚饭?”
那火堆上架着一只兔子,有些肥硕,油被烧烤出来,滋滋作响,看着很是诱人。
石青璇皱皱鼻子,道:“不够吃!”
沉落雁一愣,吩咐手下取来一袋子散着清香的糕点,递将过去,道:“落雁也不是白占便宜的人,这些可与公子交换。”
姜言跟着答道:“不要!”
“这是为何?”沉落雁笑着道:“难不成公子还怕我在里头放毒?”
姜言直接回答道:“对!”
第97章 兵家手段
沉落雁一时之间有些无语,道:“姜公子说笑,以你神功盖世,什么样的毒能够毒倒你?”
黄派江湖中,倒是有几种毒药,不过都不出名,起码要无声无息的毒倒一个武林高手, 条件极为苛刻。
要是真有这种毒药,她早就想办法用到翟让身上,何至于还要帮着李密,和其明争暗斗。
姜言笑笑,仍旧不伸手来接。
对方摆明了不信任自己,沉落雁不以为意, 取来糕点,自己吃了两个,道:“姜公子可知我今日为何而来?”
姜言心里微动,或可打探一点消息,点点头道:“听闻扬州方向有了动向,似乎是那骁果卫欲要北归。沉姑娘该不会是带兵过去拦截的吧?”
“原来姜公子非但武功不凡,连对天下局势也了若指掌。”沉落雁道:
“不错,日前我们得到消息,扬州城中发生重大变故,司马德戡领兵北归,走的正是这一条路。
倘若给他们顺利的到达洛阳,我们瓦岗寨可有得苦吃。是以大龙头下令,让落雁前来此拦截。”
“骁果卫虽然不到两万,可皆是精兵。寻常三五万人马,都不是对手,何况沉姑娘这区区五千兵马?”姜言刚才登高之时,大体上看出了对方的人数。
沉落雁心里有些佩服,能够准确的说出她这一支队伍的人数, 说明对方也是知兵之人, 开口道:
“我当然不会这般托大, 实则大龙头是让我略加骚扰便可, 他自然会领着大军,随后赶来拦截。”
“呵!翟让下此命令,沉姑娘就真敢接?”姜言轻轻笑道:“不怕你这五千兵马骚扰之时,他随便找个借口,耽搁一天半天,让你全军覆没?”
据他所知,此时沉落雁已经投靠了李密,看手下这一身青色的装扮,就知道是蒲山公营,和翟让可完全不是一派。
依照江湖传闻,翟让不是个有气度的人,有此机会,若不坑李密手下一把,谁也不信。
“想不到我瓦岗寨的矛盾,连姜公子这等外人也听说过了,唉!”沉落雁叹了口气,道:“因密公来寨中之后, 多有功劳,众人敬佩不已,威望已经超过大龙头。
不过大龙头气量确实不宽, 有些不甘,也属正常。但都是同一派中,大敌在侧,他能做出这等下作事情,我也是不信的。”
她处处贬低翟让,却又虚情假意的替对方辩驳一句,似乎要彰显自己顾全大局一般。
姜言嗤笑一声,却不说话,专心对付石青璇递过来的兔腿,心里却在暗自琢磨,不出意料,一场大战在所难免,两人要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免得卷入其中。
过得一会,沉落雁道:“两位似乎是往西走,是要回飞马牧场么?可否替我引荐商场主一番,就说密公对她年纪轻轻,却将一派打理得井井有条,十分佩服。”
姜言不做正面回答,道:“飞马牧场是做生意的,向来中立。你想要找他们购买战马,自己上门商议就是,无须找我。我不管牧场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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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落雁了然,又状似不经意的扫过石青璇一眼,暗道传闻中飞马牧场的规矩,恐怕确有其事。
她不再问,而是道:“如今天下大乱,诸侯并起,不下十数,不知姜公子属意那家势力,能够平定战乱,再造乾坤?”
“这你可问错人了。”姜言摇摇头道:“我不过一个小小武夫,略懂得一点武功罢了,至于这等群雄逐鹿,江山一统的大事,我如何敢胡言乱语?”
若是放在历史当中,他毫不犹豫会说太原李家;可在大唐原着中都不一定,何况眼下世界变化极大。
那长安城此刻被独孤阀掌控,李阀尚且龟缩太原;且大名鼎鼎的李世民,眼下都不够资格前去王通寿宴祝寿,想要出头,还早得很。
沉落雁娇笑道:“姜公子真会开玩笑,你每次出手,无论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还是以逸待劳、擒贼擒王;亦或者欲擒故纵、回马一枪,都无不显示,兵家手段高明。
若这样的人,说话都算是胡言乱语,那落雁这这点手段,岂不是贻笑大方?
况且密公常叹不能与你见面,曾说你一人,能抵五万大军!”
姜言面对对方的夸赞,脸上一点表情也无,道:“一人一剑,五百精兵出手,便能叫我落荒而逃。除了寥寥几家,谁能凑得起完整的五万大军?此语夸张!”
“姜公子何必妄自菲薄?自你诛杀昏君杨广以来,天下义军无不欢欣鼓舞,视你为天下第一等的豪杰。”沉落雁脸色郑重道:“若你肯登高一呼,应者定然云集,”
姜言懒洋洋的道:“恐怕要杀我的人,也会云集而来。”
他指的自然的独孤阀、宇文阀这类的原朝廷势力,无论心底如何去想,继承的杨隋的遗产,自然也要完成相应的任务。
“他们?公子高看他们了!”沉落雁道:“你杀昏君至今,可曾有势力真正出手,或者颁下命令悬赏你?
他们本来就有私心,说不定还在暗中感谢你,只是碍于身份,不好明说,弄一些谴责之词,敷衍几句,已经算是尽忠。
更何况还有王世充这等,病急乱投医,甚至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对公子示好。”
在牧场大半年来,谴责函收了不少,确实是没有人来牧场闹事。
姜言当然明白,只是此事总不能都对外宣扬,否则原本朝廷势力听了,个别人头铁,真个就过来攻打牧场,那他可要欲哭无泪。
见得他只是微笑,并不多话,沉落雁叹了口气,原本也只是试试,看看对方是否有意出山,替李密招揽一番。眼下看来,对方并无投奔哪一方诸侯的打算。
两人又随意聊了些天下局势,姜言便惜字如金起来,并不愿表露太多才学,或者自己从王通处得来的情报,语义含湖。
如此很快就聊不下去,沉落雁起身告辞离去休息,留下姜言和石青璇在此打坐。
第二日清晨观完日出,两边就分道扬镳,沉落雁望着姜言背影,轻叹一声,下令大军开拔,竟渡过了通济渠。
第98章 三家联手
姜言和石青璇与沉落雁分开之后,立刻加快了步伐,急切的赶在翟让大军过境之前,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等到了襄阳,两人去到城中,前往郡守府,趁夜轻车熟路的到了书房中等待。
郑石如推开房门, 见着两人,只是短暂的失神,便反应过来,镇定的吩咐后面的两个幕僚,叫其离开,才踏入房中, 将门关上。
“多日不见,姜公子风采依旧。”他赞叹道:“听说你在通老寿宴上, 力挫败塞外两大宗师的弟子,震惊天下。可惜我无暇前往,不能得见盛况。”
姜言道:“郑城主是怕离了襄阳,被独孤阀的人谋害?”
杨广死后,独孤阀控制代王杨侑,派遣了一位亲近他们的名士,为襄阳郡守。上任不到七天,就落水身亡。
独孤阀自然不甘愿,任命了第二任郡守,这次只五天,又落马摔死。
他们这才死心,同意郑石如担任城主,才算勉强与对方达成同盟。
说来此人不过是当初田云霄请的幕僚,在襄阳毫无根基,却能够压服一众骄兵悍将,排开独孤阀的势力,成为郡守, 也是极为不凡。
郑石如笑道:“果然是瞒不过姜公子的慧眼。我这郡守做的战战兢兢, 困顿在城内, 不得自由。
可惜权势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当年我接下这摊子事,就注定没有逃脱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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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是对眼前两人解释,还是替自己找了理由。总之便是恋栈,不肯放弃到手的权势。
不过对方越是有本事,姜言越是满意。郑石如掌控襄阳城,总比让阴癸派得去要好。
他径直问道:“我离开王兄寿宴之后,听说扬州起了变故,不知最后谁胜谁败?”
郑石如倒不诧异,他也是刚得到消息,道:“不止是是扬州,洛阳和瓦岗寨也在同时起了变化,只独孤阀一家吃了亏。”
姜言来了点兴致,道:“哦,是什么个情况,请郑兄告知。”
“先说扬州。”郑石如道:“杨广死后,城中势力三分,恰如汉末三国, 宇文阀最强而骁果卫最弱。
不得以之下,司马德戡只得同独孤阀组成联盟,共同对抗宇文阀。
这般紧张的局势下,他自然不敢有丝毫放松,严格约束手下,不敢外出。
偏偏那骁果卫思乡心切,又不能去往城中耍乐,更加的难以忍受,心思一日动荡过一日。
眼见着矛盾就要爆发,弹压不住,司马德戡无奈之下,索性投奔了独孤阀。”
“这是为何?”姜言有些奇怪道:“他若投奔宇文阀,立刻就能压到独孤阀,岂不是更好?
眼下这种情况,两家联合,也一样胜不过宇文阀,有什么意义?
或者他撇下一切,直接离开,让剩下的两边争斗,也不失为另一条出路。”
郑石如道:“具体情形,恐怕只有司马德戡才知道。不过据我猜测,大概是即便骁果卫回到长安,一样要在独孤阀的管辖之下。
更重要的是,宇文阀似乎不愿继续对峙,让独孤阀带着江都一半的财富,北上回归洛阳。”
“这倒是说得通。”姜言道:“不过这样一来,扬州实力损失了一半,群狼环伺之下,即便能够自保,恐怕也无力再争夺天下。”
郑石如略一沉吟,道:“恐怕宇文阀是觉得,眼下诸侯之中,并无一家有统一天下的实力,说不得又要重现魏晋之后的乱局,打算割据一方。”
姜言仔细想想,好像正是如此。眼前中原群雄之中,谁都没有绝对的实力,能够压过另一方;甚至于以一敌二的能力都没有。
他接着问道:“可这关瓦岗寨什么事?我在来襄阳的路上,撞见了蒲山公营的沉落雁,带着一批精锐,欲要上前阻拦。”
“还是先前那个道理,诸侯可不愿意出现一家比大家强得多的势力。”郑石如道:
“一旦独孤盛领着近三万大军,去往洛阳和独孤峰汇合,那王世充必败无疑。
若是洛阳也落入独孤阀手中,他们便可连接两京,一跃而成为天下最大的诸侯,瓦岗寨将寝食难安。”
姜言又细细询问了一点细节,将缺失的情报补全,才想明白,又道:
“那瓦岗寨据说起了五万大军,即便不能完全拦截下来,恐怕也给独孤阀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吧?”
“的确。独孤盛虽早有防备,毕竟人少,且带着一大批财宝,放不开手脚,又有宇文化及背刺,损失极为惨重。”郑石如道:
“不过翟让也没讨到好,手下兵马被击溃。一战之后,已经彻底失去了和李密对抗的实力。”
姜言皱起眉头,道:“他有沉落雁的五千精兵助阵,行疲兵之计,以逸待劳,为何还会这样狼狈,难不成瓦岗寨的兵马,真就这般不堪?”
郑石如摇摇头道:“他们就算不如骁果军,也不会如此脆弱,否则早就和王薄、窦建德等一样,被打得老巢都换了几次,怎会离得洛阳这么近,势力还越来越大?
实则是那沉落雁根本没有听命前去骚扰,而是迂回到了后面,拦截住了张须陀派出接应的兵马。
这便涉及到洛阳城中的争斗。原本是王世充应对独孤峰,就有些吃力,甚至还要不断寻求外援,怎敢让独孤阀在扬州的势力过来?
我猜他是和李密、宇文化及做了交易,利用独孤阀这一场大动作,三家出手,各得其利。
扬州城一动,瓦岗寨就得了消息,翟让亲自领军,前往拦截。而李密则负责牵制张须陀。
那张须陀乃是独孤峰仗之以和王世充对抗的本钱,后者早就视为眼中钉。
王世充便暗中将营中布置与虚实,传递给了李密,使得张须陀在荣阳大打败身亡。”
短短半月,风起云涌,姜言细细思索,才将这其中大事串联起来。
王世充出力牵制住独孤峰,并将情报送给李密,不但灭掉了张须陀,还让独孤盛无法前来,有望独掌洛阳。
宇文阀赶走了两个对手,彻底占据扬州,后面又出兵追回了财宝,破灭了独孤阀将两京连成一片的野心。
而李密击败张须陀,威望大涨,更令翟让手下势力大减,此消彼长之下,反客为主之期不远。
第99章 先发制人
等出得郡守府,石青璇这才开口,问道:“言哥,你不是常说,自己不是争霸天下的料,不准备参与逐鹿,怎地还如此关系当下的局势?”
姜言哈哈笑道:“政治和军事, 可是许多男人刻在血脉中的兴趣,不好割舍。
漫说是我,就是那些个田间老农、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一说起这些,也是聊得热火朝天。”
他前世爱好之一,便是逛各种论坛, 时不时的键政一番。
石青璇似懂非懂,也不再问, 道:“方才听那人说,似乎有人在襄阳西南处,遇到过许多五彩斑斓的怪蛇,是否就是你之前说起过的的菩斯曲蛇?”
“总要见过之后才知道。这蛇只在我家典籍之中记载,我也不曾见过。”姜言道:“即便不是,也不打紧,早晚都要搜寻此处,倒也谈不上耽搁时间。”
那菩斯曲蛇乃是神凋一书中的产物,他试问向郑石如问了一句,竟然真有线索。
说是这几年才在襄阳出现,以前都没出现过,才惹来许多人关注,在城中很是惹来一阵议论。
两人趁夜赶路,一路到了郑石如说起的地方,日头已升得很高。
石青璇取出玉箫,轻轻吹奏,不一会儿,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杨广之下,红的绿的褐的黄的诸色相间的蛇,从四面八方游动而来,色彩杂乱,分外的恐怖。
姜言十分澹定,仔细看了看,确实与常见蛇类不大相同,笑道:“或许是来对地方了,璇妹,我们往里走试试。”
箫声一变,蛇类自动让出一条道。两人踏步而出,往林中深入,弯弯绕绕的很走了几里路,见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口,并非天然形成。
姜言一喜,拾起一块石头,丢了进去,冬隆一声,听着不过两丈深,也没有什么东西钻出。
他点起一支火把, 晃了晃, 目光所及, 便能见底,有一铁盒,躺在洞中。
姜言取出一只钢爪,往前一甩,将铁盒勾了出来,用劲震开,映入眼帘,便是写有“独孤九剑”四个大字的一本秘籍。
“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是他拿到手最容易的一门武功,按下没有一只大凋出现的遗憾,高兴道:“走,回幽林小筑,见岳母大人去!”
姜言得了独孤九剑秘籍,便要招呼石青璇一起去见碧秀心。
后者迟疑一下,道:“可是最近一年来,那人经常去窥探娘亲虚实,倘若我们过去,极有可能被他察觉。”
“放心,我早有准备。”姜言胸有成竹道:“以岳母大人的武功,再加上我们两个联手,就算是三大宗师过来,也不一定会输,何况邪王?
再者,前次我得了不死印法,也做过一些研究,应对起来,更有把握。”
石青璇便不多说,陪着他一起,绕道上庸、汉中,再往西南去。
等到了幽林小筑,并未发现石之轩在此,见着母亲,她才松了口气。
姜言再见碧秀心神气,十分惊讶,问道:“碧师叔,我观你眼下的气色和神韵,已经没有半点不谐,是否已将独尊功中的窒碍清除掉了?”
他眼下只能模湖的看出对方的武功境界,大体上和王通、鲁妙子在一个层次,但是孰高孰低,就不容易看出来。
碧秀心含笑点头,道:“走了许多年的弯路,终于也到了这样一个境界。放在江湖上,可称之为宗师。”
宗师者,可开宗立派之人。
石青璇十分高兴,连忙道:“娘亲,那就是说我们以后不用躲着那人了?”
碧秀心摇摇头道:“江湖中人都太小看石之轩了,他排在魔门八大高手第二,不过是韬光隐晦的手段,实则他的武功,直追三大宗师。
只不过因为强行要将补天阁和花间派的武学融为一体,出了岔子,以至于精神分裂,才会弱了半筹。即便这样,也不是我眼下比得过,除非再做突破。”
“他这么厉害?”石青璇有些惊讶,又问道:“那我们三个联手,能不能胜过?”
“胜不过!四大圣僧多年默契,同时出手,也拿不下他,何况我们?”碧秀心又摇头道:“不过在他手里自保,想来并无问题。”
石青璇这才放下心来,道:“那母亲,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
碧秀心想了一想,道:“一动不如一静,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可不要刺激那个疯子。”
姜言深以为然,又上前说了些鲁妙子、商青雅的事,接着从怀里掏出一摞稿纸,递了过去,道:
“这是我去往扬州皇宫,无意中收来的魔道随想录,对前辈境界提升,或许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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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道随想录?”碧秀心难免有些惊讶,接了过来,看了个开头,又翻过其中一些页数,神色郑重,道:
“真是这本书。里头记载了一些片段,我曾在慈航剑典中见过。”
她看着姜言,道:“如此珍贵的东西,你就这么轻易的给我?”
姜言笑道:“这算什么珍贵?师叔不是把最珍贵的都交给我了么?”
他伸手抓住石青璇的手,抬了起来。
碧秀心却不生气,慈航静斋从小就教导大义为先,不拘小节。特别是在男女关系上,远比当下风气要开放得多,跟遑论与真正的佛门相比。
只要石青璇愿意,她自然是什么都不会说,点点头道:“好,我明白了。听说傅采林五年后要来找你麻烦?
等我将这里面的武学道理融会贯通,挡住他倒是不难。也好让别人知道,你并不是没有长辈可以依靠。”
“先谢过碧师叔,不过此事倒是不用,我自己能应付得来。”姜言心里感动,笑道:“五年之约,对我而言,不过是前进的压力而已。”
他从怀里拿出独孤九剑秘籍,道:“况且,我并不是没有准备。这本剑法,也是走料敌先机的路子,只是和奕剑术截然不同。
我与傅采林的两个徒弟先后对阵,瞧出他这门武功,乃是后发制人。
同等武功境界时,等对方先出招,一旦有了动作,能以眼力摸清对方套路,抢先一步堵住对方后着。
而独孤九剑则不同,讲求一个无招胜有招,乃是先发制人的武功。招招都是进攻,攻敌之不得不守,自己当然不用守。”
第100章 再度归来
碧秀心听姜言介绍独孤九剑的理念,也是十分惊讶,神情郑重道:“江湖中竟然有这样神奇的武功?
如真是按你说的这样,的确是全然不输给傅采林的奕剑术分毫。
只是他为何唤做独孤九剑,难不成是独孤阀流传出来的剑法?”
“非也!”姜言道:“这门剑法乃是宋朝时候,一位无敌天下的剑客独孤求败所写。
因其有九招,破剑式、破刀式之类,破尽天下武学,九乃数之极,是以唤做九剑。”
他将武学递了过去,又说起独孤求败的江湖经历,从其所用的利剑、软剑、重剑、木剑到无剑,大略上说了一通。
碧秀心将整本秘籍看完,掩卷沉思一阵,才道:
“听了你讲的故事,再来看这门武功,果然是深得无招胜有招的要旨。
独孤求败前辈的武学境界,确实要比我高明许多,至少也不输给宁真人。
不过奇怪的是,按照你说的境界,他应当能够破碎虚空才是,可为何秘籍里头的武学,较之慈航剑典,还要差了一些。
难不成这只是这位前辈早些年留下的武学总结?”
她从慈航静斋出来行走之后,结交了天下英豪,和宁道奇打交道不止一次,自然是明白大宗师的境界。
以此秘籍来看,别出枢机,绝对是大宗师级数的武学,也非大宗师不能够写成。
这种境界,已经和地尼难分伯仲。
“那是因为,这位前辈没有对手,以至于境界无法提升。”姜言叹道:
“天师孙恩与荒剑燕飞互相磨砺、互相成就,才能够破碎虚空而去。
但这位独孤前辈所处的时代,并无有这等对手,只能长剑空利,诚寂寥难堪也。”
碧秀心点点头,大体上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武学脱胎于远古时期,茹毛饮血的祖先,为了生存,不断的与自然界的猛兽搏斗,以求生存的手段。
后来条件好了,也没有忘本,而是慢慢将这种手段,演变成为武学。
所以武功本就是要在争斗中,不断的磨砺,才能有不断的进步。
若三招两招就能杀死人,那就不会有前进的动力,没有碰撞带来的灵感,也带来不了进步。
哪怕是武学发展到了后来,将道家养生的思想融入其中,也是为了求一个长寿,而在与天地争命,也是一种争斗的过程。
所以独孤求败这等人物,一旦没有了对手,就只能停滞不前,束手无策。
姜言从来不觉得,独孤求败、张三丰这等人物,就一定弱于燕飞、向雨田等人。
非是他们不能够破碎虚空,实则不过是因为世界的上限,限制了他们的实力罢了。
要是换到大唐这等世界,说不定立刻就功行圆满,破碎虚空而去。
等讨论完了独孤九剑的武功,碧秀心又好好考教了姜言一番后,因怕石之轩到来,便要他先带着石青璇离去,约定一年后,再来听她说魔道随想录的心得。
姜言一时之间,不知道去哪。
他素来胸无大志,穿越后也只是按部就班的习武练功,撩拨慈航静斋,也只是随手的动作,并没有刻意为之。
若非因为商青雅的伤势太重,估计也不愿意出门行走。
但如今不同,杀了傅君婥后,傅采林开口,五年后要来报复,倒是给了他一点危机感。
三大宗师的武功如何,虽然他并没有正面对敌过,但从其弟子身上也能窥见一二。
傅君婥的九玄大法只练到第六层,就是江湖中一等一的好手,是以傅采林的九层九玄大法,厉害便可推算。
况且这年来,姜言经常与鲁妙子切磋,后面有找了王通练手。
这两位是三大宗师之下,最顶尖的人物。他衡量一番,差几也能得出傅采林的武功,要胜过现在的自己,大概三十招就足够,要杀掉自己,约莫五十招足矣。
“以我眼下的武功,自然是抵挡不住傅采林。”姜言道:“但五年时间,也足够我成长到对方不能轻易杀死我的地步。
若再能有点奇遇,增加一些功力,想来我也不会输给他多少。”
“奇遇?”石青璇有些好奇,道:“是否就是你曾经给我稍稍提起过的邪帝舍利?”
“是邪极宗的那件圣物么?”碧秀心语气有些沉重,道:“传闻此物里头,蕴含有历代邪帝的元精,若能吸收,确实可以增长功力。
不过此物从四十年前向雨田消失之后,就不见人间。难不成你知道所在?”
姜言笑道:“向雨田将此物托付给了师父,不过也要师父立下誓言,我们这一脉,不能够打邪帝舍利的主意,是以我无法用上。
我所说的奇遇,是指的其他的一些东西,比如这本独孤九剑,还有别的什么武功,能够触类旁通。”
所谓奇遇,当然就是指的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里头的能力来自天外,乃是日月星辰之精,比之地上山川草木灵气,更要纯粹,以北冥神功吸收,也更不不用担心会有杂质。
只是姜言拿不住碧秀心对慈航静斋的态度,所以说得含糊。
碧秀心见他胸有成竹,也不再问,只是心里打定主意,等傅采林约战之时,一定会去现场观战,以免发生意外。
……
带着石青璇,姜言自然是不能够回去飞马牧场。再去叨扰王通,也不妥当,其他更无去处。
他想了一想,道:“璇妹,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石青璇摇摇头,道:“眼下最紧要的,还是应对五年后与傅采林的决斗,咱们随意找一处山林,你先将这一门独孤九剑练成吧。”
姜言见她说得认真,知道若不依从,对方定会担心,于是点头同意,便去往最近的青城山,寻了一处道观,奉上银钱挂单,倒也逍遥。
整整一年过去,除去将独孤九剑练熟之外,还梳理了一身所学,这才带着石青璇,又往幽林小筑。
两人还走在林间蜿蜒的小路上,便听得里头传来细微的衣带飘动的声音。
姜言心中一凛,连忙拉住石青璇,几步踏入谷中,便见空地上,有一男一女,正在比斗。
一个是碧秀心,另外一个,却是石之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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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来的道歉
对不起大家,书太监了,还拖了这么久,没个交待。
五一的时候喝醉了两次,头疼了几天,实在集中不了精神更新,开了坏头。
这倒是其次,主要是群里看到某位兄弟说的一句,“感觉主线不明确”,一下点醒了我。
我仔细回想了前面的情节,这个问题确实很严重,除非重写一遍,要不然都没办法改。
我自己倒是知道接下来的剧情走向,但没能表现在前面的章节里,以至于情节有些平淡,也难怪成绩不咋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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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起头做鸵鸟,到了今天。
写这些不是找借口,只是交待一下情况。
毕竟上架的书太监了,没有借口可言,只能是带着万分的歉意,对大家说声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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