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凤朝阳》 第一章 穿越做宫女 这一幕,过了许多年,还常常出现在梦里。 含薰一路朝最高的地方奔去,凤冠,红衣,象被大风吹散了一样纷纷落下,露出里面的白衣。 潮生奋力地喊了一声,她都不知道自己喊了一句什么。 含薰在露台边停下,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朝她笑了笑。就象刚进宫那时候一样,温柔似春水的笑容。 她向前跃了出去,衣裙在半空中飘散开来,象一朵盛开的花。 这花只开了一刹那。 (这个楔子真的很短,就不单放出来了~~XD) —————————————————————— 潮生是什么样的人呢? 若是问和她一起进宫的含薰、采珠,她俩一定说:“这丫头傻乎乎的。” 第一眼看上去,潮生的确有些傻乎乎的。刚进宫的时候她刘海覆额,连眼都挡住了,总是垂着头看自己鞋尖,仿佛地下有谁掉了两锭金等她去捡。 若是时间再推后一些,问烟霞宫的其他人,大概十个人里七八个都说:“手巧,就是嘴笨。” 若让潮生自己说呢? 潮生指定说:我是个倒霉蛋,倒霉得不能再倒霉了。倒霉的踩着一支不知谁扔在地下的冰棍滑倒——这也没什么,谁一年不摔个几回?可是为什么别人摔倒了还能原地爬起来,她摔倒了却一跤摔到另一个时空呢? 好吧,这种情形,简称穿越。 潮生甚至没有时间替自己的前生哀悼。她穿越后的第一个感觉,就是饿。 她从来不知道人在饿到极致的时候,嗅觉反而会比平时更灵敏。远远闻着不知哪里飘来的炊烟和饭香,只觉得整个肚子都扭成了一团,那种感觉是说不出来的。 然而她又不该去哪儿。熬了一天一夜,这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难道这孩子是孤儿? 她穿过来之前,这孩子是怎么过日子的?她找了一遍,一点能吃的东西都找不着,也没有什么看起来值点钱的东西。 最后还是有人敲门,是住隔邻的人送了两个粗饼给她。 “何丫头,你叔呢?” 她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饼上,那个人问什么她只会摇头。 这家一直只有她一个人,那个不知道长什么模样的叔叔一直没回来过。 她知道自己姓何,邻居家姓崔。崔大娘接济了她好一段日子,可是她不能总这么靠人接济活下去。 再后来,她成了宫女。 当宫女并不容易,挨过打,罚过跪,还有一次嘴巴被大宫女用竹夹子夹了一天,肿得两天都没消下去。 偶尔她还会憧憬自己能穿越回去,一觉醒来,还在自己的床上,妈妈会把她最喜欢吃的鸡汤面条端到床跟前哄她吃。 但是她在梦里笑醒也好,哭醒也好,醒来后一切都如旧。 渐渐地她也死心了,一门心思学本事学规矩,努力在这个时代活下去。 这个新的身体很聪明,比潮生上辈子可要聪明多了,手也巧。 她能画花样子,绣花,打络子,裁衣裳,识得字,会记帐,还有一条——她会梳头。 这个可能也是需要天赋的。只要看过一次的发式,她就能照样梳出来。自己还会想出样子来梳。 这也算一门谋生的好手艺了。将来要是能出宫,就凭这个也能挣碗饭吃。 四月里她和含薰、采珠一起,被分发到烟霞宫当差。 烟霞宫住着一位妃子,一位美人,两位才人。 妃子姓陈,二十五六岁。在潮生看来,这正是女人最好的年华,可是在这宫里,十几岁进宫,在宫中一待十年,不管让谁看,都已经算是“老”女人了。 含薰身量高些,皮肤白皙,直接被陈妃挑中。采珠被分给了徐才人,而潮生归了黄美人。结果六月里,黄美人一病不起,香消玉殒。潮生干了两天杂活,含薰和陈妃的大宫女望梅说了说,把潮生也拨到了前院陈妃处。 啊,要说一声的是,含薰和采珠的名字都被改过,含薰原姓刘,叫刘兰,刘妃给她改成了含薰。这名字出自诗中,潮生跟含薰说了一次,幽兰生前庭,含薰待清风。含薰虽然不太懂这说的什么意思,可是却磨着潮生把这字写下来,自己跟着临了一遍又一遍。潮生来得晚,没赶上陈妃那回批量改名,不过潮生对自己本来的名字也很满意,倒不必陈妃再来摆布。 说是伺候妃子娘娘,可是潮生连见陈妃一面儿都不易,更不要说见皇帝了。 潮生和含薰住一间房,这也是因为含薰照顾她。入夏了天气极热,潮生原来住的那屋里有四个人,端水在屋里洗脸洗脚,弄的一地是水,更显得湿闷。有人热得受不了将窗子打开一条缝,旁边的人就人吆喝:“快关上,你想放蚊虫进来咬死人啊!” 所以能搬去和含薰同住,潮生还是挺高兴的。连着好些天,含薰的头发都是潮生帮她梳。潮生熟能生巧,宫女的发式也简单,两下就挽上了,又快又好,只用很少的发油就能梳得齐整光洁,堪称绝技了。 “你手艺真好。”含薰拿铜镜前后照照:“我看娘娘身边的青镜也不及你。” “我只会梳这样简单的,娘娘那样贵人梳的发式,我可梳不来。” “不一定。”含薰小声说:“下次要有机会,我跟望梅姐姐说一声,说不定……” “哎,可别。”潮生忙说:“青镜可不是好惹的。” 青镜是陈妃身边的大宫女,日日服侍陈妃梳头,手也巧,嘴也巧。不过她不在陈妃面前,又换了另一张脸孔,尖酸暴躁,烟霞宫里头,除了望梅、画梁几个大宫女,其他人全受过她的气。 平时尚且如此,更何况含薰说的这事儿,等于是要抢她饭碗,青镜要知道了,还有不跳脚的? 含薰笑着说:“说说而已,再说也没这样的机会,青镜看得可严了。” 可是机会很快就来了。没两天,青镜夜间受凉,发起热来,那是肯定不能伺候了。不知含薰和望梅怎么说的,有个小宫女过来叫潮生过去。 潮生还是第一次进陈妃的内室。陈妃的寝室在西厢,平时在东厢起居。宫女撩起绣帷,潮生放轻步子,走进屋里头,只看了一眼,就跪下去行礼。 陈妃声音柔和,带着几分晨起慵懒:“起来吧,听说你梳头梳得好,都会梳些什么发式?” 潮生定定神,轻声说:“会的不多,不知娘娘惯梳哪种?” 旁边望梅很和气地说:“飞燕,斜云这些会不会?” 潮生点头说:“会的,只怕梳的不合娘娘心意。” 陈妃说:“不要紧,你试试吧。” 潮生觉得手心里湿湿的,她给自己梳过也给旁人梳过,可是陈妃这样身份的还是头一次。给别人梳头,梳不好从头再来,扯疼了也没关系。可是给妃子梳头,可不能稀松马虎。 望梅把梳子递给她,眼里带着几分鼓励:“别怕,平时怎么梳还怎么梳。” 陈妃用的东西当然都是好的,妆台上梳篦头油一式用具齐全精致。铜镜不象潮生以前见过的那样粗陋,打磨得异常平整光亮,映出来的人除了微微发黄之外,没有半分走形。 潮生不敢多看,紧张得全身僵硬,等将陈妃的头发梳好,两臂都酸得不大听使唤了。她取了一边盒子里的小珠花替陈妃逐一别好。那珠花只有指甲盖大,精致玲珑,珠光点点。几朵珠花错落点缀在发间,显得轻盈而秀气,人好象也年轻了几分。 望梅捧着面菱花镜好让陈妃看清楚,陈妃微微一笑:“手艺真是不错。” 她这么一说,望梅就拿了一个荷包递过来。潮生不敢接,陈妃笑着说:“拿着吧,瞧瞧吓得那样,怪可怜见儿的,我又不吃人。” 出来之后潮生发现后背上都是汗,她把荷包打开看看,里面是个小小的梅花银锞子。 含薰回来问她:“怎么样?” 潮生把荷包拿给她看,含薰笑得比潮生可开心多了。 “娘娘挺满意呢,望梅姐也说你梳得好。回来我和她说说好话,把你调……” 潮生忙摇摇头:“可别,青镜不过病这么一两日,等她好了,自然还是她的差事。” 提起青镜来,含薰也有些泄气:“唉,要说这个人,确实是个刺头儿,不好招惹。” 就算不是刺头儿,地位受到威胁的时候,都会奋起一搏的。说起来,潮生觉得含薰固然是为自己好,可是想谋这个梳头的差事,并不是什么美差。 人往高处走这话固然有理,可也要看是什么样的高处,怎么走。 陈妃只长了一个脑袋,也不需要在身边放上两三个专司梳头的宫女。她要想上去,就需要把青镜踩下去。 可是青镜会甘心吗?她又不是傻子。 她不但不傻,她还很泼辣刻薄。 在宫里头,人人都削尖了头想往上去,可是成功的寥寥无几,大多数人都随波逐流。而已经上去了的人,时刻战战兢兢,唯恐自己被别人踩下去,风光得危险。平时没事青镜还要敲打她们,更何况有这个事情? 再说,有句话叫,衣不如新,人不如故。陈妃更熟悉,更习惯青镜。潮生这一回不过让她觉得新鲜,并不说明她真的比青镜梳得好。 潮生的预感一点没错,第二天青镜退了烧,就挣扎起来了,照样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 开新啦开新啦~~ 新坑新气角,俺要努力更新! 苦命的俺,本来就取名无能,想了三个名字还都显示:此名已占用——呜呜呜! 求评,求安慰,求抚摸,多摸俺俺会多更新的。(未完待续) 第二章 借刀 不负众望,青镜的病好了,打击报复也是如期而至了。 平时没事还要咬人的刻薄性子,遇到这种关系自己衣食生计的大事,岂有不咆哮的道理——就算不打不骂,大宫女想整治小宫女,那办法也是一筐一箩。 正午的骄阳象烧沸的滚水,热辣辣的泼下来。露在外头的肌肤被烤得生疼,象是要裂开了一样。 一旁的采珠汗如雨下,拿铲子将石子压平,小声嘀咕:“也不知犯了哪路神仙,大中午打发人干这个,不累死也热死。” 潮生微微歉疚:“你去歇一会儿,喝口水再来。这也剩的不多了,我一个人也能干完。” 采珠瞪她一眼:“别胡扯,你倒是该到那边荫凉地方歇会儿去。瞧瞧,这脸都红成柿子了。别是晒伤了吧?” “都是我……” “你知道是你连累我,就该加把劲儿,赶紧把这个干完。”采珠左右看看,凑过来咬耳朵:“真是因为你前天为娘娘梳了一次头的事儿?” 除了这事儿,还能是什么事儿?潮生点了点头。 “我早就看青镜不是个好东西……” “嘘,小声点,让人听见。” “这么热,谁出来啊。”采珠狠狠一铲子敲在石台上,当的一声响:“有好事儿就恨不得全占了,有坏事儿就全是旁人的,她身上干净着呢。谁让人家离娘娘近呢,天天梳头的时候说一句话,比我们干一百件事儿还顶用。” 她嘴上说的起劲,潮生低下头,把剩下的活儿抓紧干了。 采珠是因为来找她说话,正好被青镜一起逮着,才遭了无妄之灾。 虽然说采珠不是陈妃的宫女,但是烟霞宫里的小宫女,哪个敢不服大的管?难道采珠能跑到徐才人面前去告状,说她被陈妃的宫女欺负了?就算她有那个胆子和机会说,徐才人还没那个胆子听呢。 把手里的活儿干完,潮生都快热晕过去了,一旁采珠也好不哪去,蔫头耷脑的,象是斗败的公鸡。 “到我那屋坐坐,歇一会儿吧。” 采珠刚被她连累过,就算现在快热傻了,还记得摇头摆手,连忙说:“我可不去了,别再撞上那个夜叉……” 潮生满心歉疚,也不好勉强她,又再三和采珠道了歉。 含薰这会儿也不在屋里,不过桌上却给她留了一碗绿豆汤,里面的冰都已经要全化了。 烟霞宫的冰是有数的,只供主子用,几个有头脸的大宫女也能沾点光。含薰夹在中间,大宫女还算不上,能弄到一碗冰镇的绿豆汤,想来一定花了不少的功夫,特意留了给她。 潮生捧起碗来喝了一小口,冰凉沁心,带着一股淡甜。 含薰是为了她好。 只是含薰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啦。 潮生的脸和手臂都晒伤了,当时只觉得烫热没注意,到了晚间发作起来,又红又肿,蜇剌剌地疼,象无数小针在那里猛扎一样。潮生自己咬牙忍疼,晚饭也没吃,含薰回来一点灯吓了一跳:“老天爷,这是怎么了?” 潮生忍着疼说:“不打紧,想是今天中午在园子里整花坛晒着了。” “这,这寻常晒着哪能红成这样……”含薰近前来,扳着潮生的脸看,又看她的手臂:“这,这可怎么好?疼不疼?” 疼当然是疼,潮生只能说:“不怎么疼。” 含薰眼圈儿都红了:“你哄我,这还能不疼?这,这都肿了,会不会起水疱?” 潮生也怕起了水疱,想了想说:“姐姐帮我找找,看可有西瓜皮。若没有,弄点儿茶水来也成。” 含薰问:“那能有用?” “有的。” 含薰忙抹下眼出去找了,过了一会儿回来,一手拎着几块瓜皮,一手提着茶壶。 “正好今天吃了西瓜,瓜皮还没扔去。” 含薰帮着潮生把西瓜皮削了,上面啃过的地方也刮去,照她说的轻轻的替她在晒伤的地方擦拭。 西瓜皮凉凉的,一挨上来,热烫的皮肤一下子触着凉的东西,刺激得潮生立刻打个了哆嗦。 含薰忙停下手:“疼?” “没事儿。” 含薰郑重地说:“疼可要说。”一边再小心地替她抹拭。 抹了几遭,感觉疼痛似乎轻了些。含薰再用刀把上面抹过的一层刮去,再替她涂手。 “想不到西瓜皮还有这个用。”含薰一边涂一边问:“潮生你以前也晒伤过?” “没有,就是听人说起过。” 那个人是万能的百度大婶…… 以前大学时潮生的同学军训时也晒伤了,当时也是晚上,在宿舍里头,没地儿找办法去,就有人搜出这个招儿来,还是挺有效的,所以潮生记得清楚。 “想不到青镜这么厉害……”含薰小声说:“望梅姐姐还说,劝过她了,让她不打骂你……结果这跟打了有什么分别?” 要折腾人,除了打骂,法子可多的是。 含薰又唠叨说:“你也是,这么实心眼儿,和谁借顶软帽,好歹遮一遮,也不至于这样,现吃亏受罪,又没人能替你。” 潮生挠挠头:“那会儿她催得紧,也没想过这个。” 以前也晒过…… 啊,对,可是以前她不是这具身体。 这辈子虽然日子穷苦,可是得承认,潮生现在是个不折不扣的清秀小佳人,皮肤尤其好,白生生嫩乎乎的,一把下去象是能拧出水来。 想不到这辈子比上辈子命贱,可是身子倒还娇贵起来了。上辈子顶着这么大的太阳和同学一起逛街,没涂防晒霜没打伞,也只是晒得发红,一夏天过去,人黑黎黎的,可是并没晒伤过。 潮生忽然想起来:“对了,采珠今天也和我一起弄花坛来着,不知道她怎么样。” 含薰说:“那,我去看看她?” “嗯,我自己能涂,你去看看她吧。要是她也晒伤了,咱把这些也赶紧给她送去。” 含薰嘱咐一句:“你慢着些涂,我去了。” 过不多会她就回来了:“没事,采珠没晒伤着。” 潮生也松了口气。 害得采珠陪她一起受罚就算了,要是她也晒伤了,那就太过意不去了。 含薰又仔细看看她的脸:“疼得好点儿没?” “不象刚才那么疼了。” “我看着,好象也好了些。”她叹了口气:“要不,明天我再跟望梅姐姐和画梁姐姐说说,看她们能不能帮忙讲讲情。” “不用了。”潮生说:“这两天我躲着些,等她消了气应该就没事了。” 开玩笑。 潮生心里明白,望梅和画梁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这还是另一说呢,指望她们调停说情,不要要越说越上火才好。 要知道,虽然青镜是专给陈妃梳头的,可是望梅和画梁又不是一点儿不会梳,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青镜天天梳她们天天能看着学着,尽差能差哪儿去?再说青镜又不是报时钟,天天一点儿不错空不出岔子。就算是钟,那还有缺油不走的时候呢。以前青镜不能梳的时候,难道陈妃就披头散发了不成?望梅是肯定会的,画梁看着话不多,但手也巧。前天青镜一病,她们俩也都能顶上这差事,何必把机会给她? 青镜生得好,性子泼辣口齿伶俐,倒很有些象红楼里的晴雯,拔尖儿要强,陈妃身边四个大宫女里头,岁暮因病挪出去了,剩下三个绝不是一团和气,起码望梅肯定看不惯青镜。 其实含薰和潮生,怕是让望梅当枪使了吧? 想清楚这一点,潮生当然不让含薰再去找望梅。 指望她求情,恐怕……越求这里头的仇越结得深。 “对了,刚才我去提茶,还遇到望梅姐姐了。她听我说了你的事儿,也说青镜这事儿做的不地道,说明天回了娘娘,替你拿点药膏擦呢。妹妹你放心,娘娘心善的,有了药膏,你脸一定能好,不会落下什么的。” 潮生一惊:“望梅姐姐已经知道了?” “嗯。” 得…… 潮生寻思着,望梅这话一听就…… 明天回了娘娘,讨些药膏? 这一回,就得从头说起吧。娘娘总得问一句怎么晒伤的?那望梅一定又善良又周全的,把潮生怎么晒的,因何晒的说一说。那青镜就难免给牵扯进来了。娘娘听了会怎么想?不管哪个主子,听说自己手下的人欺下瞒上,比主子还会使威风,都不会高兴吧?就算不立刻冷落了青镜,那心里也得扎根刺。 真是……望梅这借刀杀人使得好,使得妙,含薰和潮生成了她手里两杆枪,枪枪不落空,刺得青镜有口难言,八成吃了亏还不知道自己亏在哪儿。 宫女也有江湖啊! 说曹操曹操到,门外面望梅的声音问:“妹妹在屋呢?” 含薰忙答了句:“在在,望梅姐姐快请进。” 她放下西瓜皮过去开了门,望梅一笑,走了进来,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急忙过来看潮生的伤:“哎呀,我光听含薰说了一句,怎么晒成这个样啊?” 潮生忙说:“是我自己笨,没想着借顶软帽遮遮。” 望梅脸一板:“你是老实……唉,我光劝了她,她也明明说了,结果还这么……看看,这真让人心疼啊。” 含薰在一边说:“望梅姐姐不知道,刚才比这还厉害呢,手指摸上去,都觉得烫得不行呢,这抹了好一会儿西瓜皮,比刚才已经好些了,刚才看着还要红。” 望梅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眼圈儿都红了,看着真是标准的演技派! “潮生生妹妹不要担心,今天天晚了,明天一早我就回了娘娘,一定帮你讨些药膏来。这么漂亮齐整的小模样,要是留下什么疤瘌印子,那这辈子可不完了?青镜也真是……” 一盆脏水又哗啦一声倒给青镜了。 其实……潮生觉得,自己这么皮嫩,谁也想不到啊。青镜也指定想不到自己这么不禁晒,本来是想小惩,结果变成大诫了。 ———————— 求回贴,求收藏,求爱fu…………打滚打滚~~~ 大家爱fu俺,俺就有动力更得更多哟。 活色与嫁时完结倒计时了。。(未完待续) 第三章 竞争 潮生虽然极力表示了想息事宁人,可惜她现在算是人微言轻,不但望梅不可能听她的,连含薰都不赞成。况且望梅又不是说要告青镜的状,只说要替潮生讨点药膏擦脸上的伤。 ——没实力没地位,说什么都没用。 你明知道对方在把你当枪使,可是你有什么办法呢?你能说我不要做你的枪吗? 不能,就算说了也没有用。别人比你强,你反抗也是白反抗。 一个青镜就能把她整的死去活来。 望梅想做什么,潮生明明知道,可是她没办法。 望梅走了,含薰把剩下的西瓜皮削成薄片,小心地替她敷在脸上,手臂上也敷了一层,又嘱咐她:“你晚上要老实些,不要乱动把这个都碰掉了。” 潮生苦笑:“睡着了谁还管得了它?” 晒伤的地方用茶水洗过,再用西瓜皮敷过,疼痛已经不象一开始那么剧烈。她躺在那儿不敢动弹,没一会儿功夫腰就酸了。 模模糊糊的,睡得并不算踏实,一早起来,含薰先看她的伤,已经不象昨天红得那样厉害,有些地方看着已经褪了红,可是还有好几块红印子,斑斑驳驳的散布在脸上和手臂上,依然是一副惨状。 “还疼吗?” “不怎么疼了。”潮生自己轻轻摸了摸:“还有点刺刺的。” “等今天讨了药膏来你擦,想必就能全好了。”含薰说:“你今天就别出去了,小心再晒着。” “可是昨天的活计还没做完。” “我回来帮你干。”含薰看看外面天色:“我先去把饭端来。” 宫女们的早饭千篇一律,馒头、稀粥,咸菜。有时候是水焯过的青菜叶子,放了一点盐。偶尔会变变花样,比如送春的时候有春饼,祭祀的日子变成祭饼之类,好吃是谈不上,有时候还不管饱。陈妃当然有小厨房,但是大宫女们能享着些福利,小宫女可摸不着边。 潮生找了前天没做完的活计来做。那是含薰给她找的裙子。潮生只有一身儿夏天穿的衣裳——好吧,也可以叫做制服。颜色说蓝不蓝,说绿不绿。在现代的时候,只要愿意,大家想穿红就穿红,想穿绿就穿绿。可是这个时代不是这样,在宫中乱穿衣,会掉脑袋的。退一步说,就算准许穿,那也没什么人穿。要染出大红、洋红,明黄这些颜色的布匹锦缎来,所需的染料珍贵稀少,一般人绝对穿不起。 含薰替潮生找了两件衣裳来,不知以前是谁穿的,腰身肥大的可以装下潮生之后,再塞进一个大冬瓜都没问题,而且还长出一大截。潮生这两天都没得空改。剪了去再缝上倒是方便,可是怪可惜的,剪下的边角料不够做旁的衣裳鞋袜,所以她把裙子下摆朝上折,裙腰朝里缝,这样等她再长长个儿,还能往外放一放接着穿,一点不浪费。 潮生做得心不在焉,先是想着不知道望梅是不是在陈妃面前告青镜的黑状了,又想着含薰对望梅这么言听计从,不知会不会也被牵累。就算这次不会,下次也难保太平。 得想个什么办法……起码让含薰别这么实心眼儿,人家说句好话,就感动得要掏心掏肺。 老实说,如果潮生自己不是两世为人,说不定也得把望梅当成好姐姐、活菩萨。 “咝……”潮生把被扎的手指头放进嘴里吮一吮。 外面有人喊了声:“潮生?” 她忙应了一声,打开了门,小宫女三湘朝她招招手:“快快,前头叫你。” 潮生心里格噔一声。 这回……这回可真算是把青镜得罪狠了。 潮生肚里叫苦,只能说:“就来。” 她把活计放下,关了门,随三湘朝前头去。三汀偷看她好几眼,忍不住问:“你的脸……” 潮生抬手摸摸,苦笑说:“很难看吧。” “嗯,乍一看是有点吓人。”潮生小声问:“是谁唤我?” “反正是上边。” 站在门边等他的既不是望梅,也不是含薰,让潮生十分意外。 竟然是画梁站在门口等她。 潮生脚步迟疑了一下,画梁唤了声:“进来吧,娘娘要问你话。” 潮生应了一声,低头走了进去。 从画梁那张向来冷淡的脸上是看不出什么端倪来的。 潮生进了西边屋子,一眼扫过去,屋里好几个人,望梅,含薰都在,青镜赫然也在,旁边另有一个宫女,一身大宫女的服色打扮,却没有见过。 潮生行过神,陈妃朝她招了招手:“站近些我瞧瞧。” 潮生又往前走了两步。 陈妃伸手过来,端起她的下巴,对着光细细看了一眼。 陈妃的手和潮生她们要做活的手自然不一样,雪白白,粉嫩嫩的,腕上戴着好几个镯子,香喷喷的。 “唉,果然晒伤了。”陈妃点个头,示意旁边的那个宫女:“岁暮,你去把白参散取些来。” 原来这就是一直闻名未曾见面的岁暮。 潮生趁接药的时候看了一眼,岁暮不愧是传说中陈妃最倚重的大宫女——别的看不出大不大,这个年纪就是大的,看着怎么也得二十上下了。从这个年纪看,她就算不是陈妃从娘家带进宫的,只怕也是陈妃进宫之后就一直伺候她的。含笑不露齿,不言不语站在那里,就有一股沉静稳重的气派。 再看望梅和青镜,果然都显得没往日那么欢实张扬了,老老实实站在一旁。 看来以往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啊。这不,真正的老大一回来,老二老三都得夹起尾巴小心行事。 潮生心里没底,看这样子,望梅这黑状是告成了还是没告成? 既然叫自己来,给了药,那肯定是告了。 但是这大宫女岁暮既然回来坐镇了,老二和老三再斗也斗不出什么名堂来。不会是……岁暮一回来把这事给抹平了吧? 其实这说起来真不是什么大事,起码对陈妃,对岁暮来说,这事儿不比芝麻大。但对当事人兼受害人的潮生来说,这事儿大得很了。 岁暮问了潮生几句话,无非是多大了,进宫多久了,平时做些什么,然后又说:“嗯,我看这个孩子挺好,”岁暮笑着说:“求娘娘开个恩,把她给我当徒弟吧。” 陈妃微微意外:“噫?你怎么突然想要收徒弟了?去年说这事儿,你还不乐意呢。” 岁暮在陈妃面前看来很有体面,说:“此一时,彼一时。当时事儿多,忙不过来,也顾不得这个。可是病了这一场,我没事儿时候就琢磨了,收个徒弟是好事。连于大总管都要收俩小徒弟帮衬呢,我也想好生教个徒弟出来,别的不说,要是我再病了,还有徒弟在娘娘面前替我尽心服侍呢。” 陈妃点点头,说:“你既然愿意,那就收吧。这孩子我看也挺好,手也巧。”又让人拿了个荷包赏给潮生,说算是给她添个喜气。 潮生万万没想到岁暮突然来了这么一出,说好听是神来之笔,说难听就是莫名其妙嘛。 岁暮是什么人哪?傻子今天也看出来了,望梅和青镜一个心机深,一个脾气坏,在她面前都不敢放肆。她说一句,陈妃就点个头,可见她不管是对上对下,影响驾驭能力都是一等一的。 这样的人要说自己想收个徒弟,满院子的小宫女还不打破了头的抢着要做?怎么就便宜了自己了? 一屋子人或真或假的恭喜两人,说岁暮收了个好徒弟,说潮生运气好。这种时候潮生就把头一垂,扮老实总不难。 别人说恭喜,连含薰也说恭喜,看得出她是真心为潮生高兴。 可是拜师这件事,就是岁暮和陈妃你一句我一句就敲定了,可没人问问潮生,她愿意不愿意? 当然,小宫女是没什么自主权的,岁暮要收,她就得应。 在别人想来,她怎么会不应?傻子才不知道抱粗腿找靠山呐。 等出了陈妃的屋子,岁暮对潮生说:“你到我屋里来,我有话同你说。” 潮生应了一声,又不解地问:“那……我以后,是叫师傅,还是叫姐姐?” 岁暮大概没想到她头一句问这个,笑笑说:“还是喊姐姐吧。” 岁暮的屋子自然比潮生和含薰住的那间屋子要好。墙上没有霉斑,地没有陷砖,锁扣家什也没有锈迹。 “坐吧。” 潮生并着手在一边椅子上坐下来,岁暮没先说话,取了一只碟子,将陈妃赏的白参散和了些水,给潮生涂在脸上。 到底是宫里的好药,涂上之后感觉凉凉刺刺的,舒服多了。 “药不多,明天再涂一回脸,手臂可就不够了。” “已经很好了,多谢岁暮姐姐。” 岁暮一笑,洗了手也坐下来:“你是不是想不通,今天头一回见面,我怎么会提那个事?” 潮生忙说:“姐姐看中我,是我的福气。” “福气不福气的……现在可难说。我是看中了,你是个难得的明白人。” 潮生微微吃惊,抬起头来。 “你进宫日子短,可是这份儿镇定功夫,就算在宫里待了七八年的人,也未必比得上。刚才娘娘问话你回的那几句,不偏不倚,听着淡淡的,可是细品起来很有意思。” 潮生肚里直叫冤枉,她是有什么说什么,青镜是大宫女,差遣她做事是应该的。她自己没找帽子遮阳,又天生不经晒,这也不能全算在青镜身上。 “你来的时候短,大概不知道我。” 潮生说:“听说过的,姐姐是娘娘最信重的。” 在整个烟霞宫,她的地位显而易见。 岁暮淡淡一笑:“你还不太懂这里头的事。我是娘娘进宫时带来的,转年就要二十五了。在宫里头,二十五是个坎儿,若是有了品级,哪怕只是最低的九品,就可以继续留在宫中,否则就会被遣出。” 潮生怔了一下,岁暮这么说,莫非她还没有品级? 这不大可能。陈妃怎么说也是妃子——虽然是庶妃,可是她身边最信重的大宫女怎么会谋不上个品级职衔呢? “这里头的事儿,我也不跟你多说,就算说了,你现在也不能明白。”岁暮说:“今年年底我如果还没有升上品级,那明年就要出宫。我走之后,望梅、青镜和画梁三个人里就会有一个顶上去。” 明白了……怪不得望梅急着想把青镜踩一头。 原来就为了争岁暮留下的第一的位置啊。那画梁呢?她是不想争?还是另有打算? 铁打的宫墙流水的宫女啊…… 潮生以前真没听过这些事,她以为所有宫女都是到年纪放出宫,然后一代一代新旧交替。不过也是,她也见过一些有年纪的女官和宫人,要真是到年纪就出宫,那些人是怎么留下来的?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你这次是被她们牵累进来的,这种事,有一就有二。两边都出招,夹在中间的最受气。”岁暮的手指在潮生脸上微微一触,潮生强忍着没闪。 那里不碰还好,一碰就还是刺痛。 现在潮生明白了一些,可是这和岁暮说要收她为徒,又有什么关系呢? 岁暮不会真的想培养个自己的接班人,然后把望梅和青镜她们都给压下去吧? 岁暮微笑着,意有所指地说:“我说过,你是个明白人。现在不明白的事,以后也会明白的。” ++++++++ 新书需要大家的关注…… 求抚摸,求推荐,求收藏,求回贴。。各种求混合求打滚求^_^ 大家多摸俺俺会写的更起劲。 PS:刚才上传失败了,说俺有违禁词。。噗,改过后才上传成功。(未完待续) 第四章 时不予我 岁暮当时说的那话,再往后的日子,潮生倒是真明白不少。 比如说,岁暮尽管能干,可是等于临时工,没有编制,只能算是陈妃雇的人,不能算是宫里的人,端的不是铁饭碗。而陈妃呢?虽然名义上也是妃,可是既没封号,待遇上也次了一大截。合着陈妃和岁暮这主仆两人,一个名不正,一个言不顺,两人真是倒霉到一块儿去了。 这些,当然是有原因的,而且原因很复杂。 陈妃刚进宫时,那也是鲜嫩嫩水灵灵的小嫩葱,还很有几分才情,这一点从她给宫女们改的名字也看得出来。皇帝爱新鲜,陈妃一路从才人美人提到了婕妤,可惜顺得哥情失了嫂意,那会儿陈妃风头太健,太后娘娘可不怎么待见她。于是在提升妃子这一阶的时候,就被太后卡了一下,变成了名份在婕妤之上,待遇在妃子之下这么个尴尬局面。没办法,陈妃就在这个位置上熬啊熬啊,好不容易熬到太后终于挂了,可是陈妃自己也熬成老白菜帮子了,皇帝身边又新鲜又水灵的美人儿多了去了,哪还挂念一个陈妃?陈妃又没有孩子傍身,这转正看来是遥遥无期。 而岁暮的事儿呢……说来岁暮也是个倒霉孩子。先前陈妃进宫时从娘家带了两个丫鬟,最贴心那个的不是岁暮。而且陈妃风光时还许诺过岁暮,过几年就让她出宫嫁人。岁暮那会儿就是奔着这个目标努力的。可惜天不从人愿,陈妃最倚重的那个心腹一病而亡,陈妃身边最信得过的,就先数着岁暮了,自然不舍得放岁暮出宫去。于是问题来了——当年陈妃风光时,想着岁暮要出宫嫁人,没给岁暮弄来个女官的编制,等陈妃过气了,和现在当红的掌事的人又不怎么对付,这编制还就弄不上了。 结果是,陈妃和岁暮主仆俩不得不一起面对青黄不接进退两难的尴尬局面。想往上,上不去。想退一步,又不甘心。再说,也没啥好的退路可以选择。 唉,这让潮生说啥好呢? 这不是活脱脱的有权不用过期过废的例子么?杯具啊!有道是: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到失去了才后悔莫及…… 再说说烟霞宫里的情况,也很复杂。烟霞宫里不止住着陈妃一个人,谁知道各人揣着什么心思抱着哪条粗腿? 只说陈妃这屋里吧,据岁暮提点,虽然人员不算多,成分却复杂,说不定就是旁人埋的耳目眼线,比如望梅和画梁。还有就是别人挑剩不要的刺头儿,比如青镜。 怪不得……岁暮要在小宫女里挑个徒弟——实在是其他人她摸不准,也信不过啊。这真是病急乱投医,矮子里面拔将军——逼得没办法了。眼看她不能转正的话就得走人,她走了陈妃怎么办?就靠现在那几个各怀鬼胎的宫女? 潮生弄明白了之后,既觉得放心,又微微有点失望。 唉,原来自己身上真的没有什么主角光环,王八之气那种东东,能让人一见就赞服,两见就倾倒,三见纳头便拜啥的…… 想想也是,那不过是YY臆想出来的东西,就算现实中有,那也不可能出现在自己这么个潦倒穷苦的小丫头身上。 还是老老实实的干好自己本职工作吧。 被岁暮看中,可以说是个机遇,可是也代表着麻烦。 陈妃怎么想的,望梅,青镜,画梁她们是怎么想的,别的人又是怎么想的…… 她们又都会怎么做? 现在想那些没用,只能谨慎谨慎再谨慎,别让人揪着一点儿错。 岁暮对潮生的确很用心培养,知道她识字、还会记账,更是大喜过望。原本她只是看这个小丫头心里有数嘴上不说,刚进宫没背景,才这么瞎猫逮死耗子的一把逮着她了,没想到这还真是捡着一块好胚子。这宫里除了她,望梅和青镜都不识字,画梁倒是识字的,据说进宫前是读书人家的女儿。但要说起记账算数来,她又不成了。 岁暮也问过潮生:“你识字是谁教的?家中还有什么人?” 潮生只摇摇头:“只有一个叔叔……可是有一回叔叔说是出门去再也没回来过,我一个人无依无靠的,靠邻居接济,饥一顿饱一顿的,后来……就进了宫。” 岁暮理所当然认为她识字就是叔叔教的了。 “唉,原来你也是个苦命的……” 其实潮生根本没见过那个所谓的叔叔,也不知道这家还有什么人。 听到潮生说家里无亲无故了,岁暮倒还有些高兴。倒不是她兴灾乐祸,而是潮生既然在宫外没亲人也没有家了,那出宫去也没着落,自然只能一门心思在宫里好好干。再者说,没有家里人没有牵挂,别人就算想打什么歪主意,也少了能下手的地方。 岁暮自己则是另一个例子,她是有家人的,家人还不少,不过都是陈妃娘家的家仆,一家人全攥在陈家手里,岁暮自然只能对陈妃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潮生原本个子矮小,满烟霞宫里,连比她小一岁的采珠都比她高。大概是进宫前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而最近这一段时间,吃得饱了,营养算是跟上了,所以个子又悄悄的长高了一些,穿上岁暮特意帮她改小过的衣裙,倒有了几分袅婷婀娜的意味。 青镜酸酸地说:“到底是谁教的徒弟象谁,瞧瞧,潮生这活脱脱是又一个岁暮姐姐啊。” 潮生已经摸会了几分和青镜相处的诀窍,她酸任她酸,潮生的绝招就是低头。 低头也是有讲究的,不能低得让人觉得傻,觉得愣,觉得你怠慢她。得低得恰到好处,充份表现老实,听话,无害,顺从…… 总之低头这个技能,潮生从进宫以来反复习练,就算没到炉火纯青的步,那火候也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 其实青镜还是好对付的,她就算说几句,碍着岁暮,她也不能把潮生怎么样。 比较难应付的是望梅和画梁。 望梅从岁暮回来之后,仿佛一切如旧,一样笑脸迎人,一样温和体贴。可是潮生有两次,觉得背后似乎有人在看自己,转过头来却找不着。不过,这两次,望梅都正好在她后面。 而画梁压根儿没动静。 这才让人心里更不踏实。 俗话说会咬人的狗不叫。那叫得最凶的青镜,潮生倒不怕。望梅么,一直小心提防着。这画梁……难道她心里就没一点儿想法? 含薰倒是一门心思替她高兴,瞅空子跟她说:“你好好儿跟岁暮姐姐学,说不定以后我就靠你提携照应了。” 潮生叹口气:“含薰姐姐你别笑话我了。” 含薰说:“这怎么是笑话呢?”她小声说:“岁暮姐姐可是咱们烟霞宫头一份儿,她好生教你,你用心学着。将来……” 将来如何,当然是可意会不可言传。 潮生摇摇头。 含薰生得好,为人也好,就是……这心性不太适合在宫里待着。 要是事情象她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 这世上不管在什么地方,欲要做事,得先学做人。尤其是在宫中,这一点特别的要紧。不会做人的话,你寸步难行。生得越好,手艺越巧,站得越高,就越要谨记这一点。 含薰偷偷递给她一个包袱:“喏,给你。” “这是什么?” “是你的裙子,我给你改好了。” 潮生已经被岁暮挪过去和她一屋住了,含薰虽然也能和她说话,递东西,只是毕竟不象以前两人在一个屋里的时候方便。 潮生把包袱接过来:“你天天活儿也多,还帮我弄这个……” “没事儿,我的活不多。”含薰小声说:“这些日子望梅姐姐给我的活少,青镜也没有找麻烦,轻松多了。” 那是,岁暮老大一来,下头的鱼虾蟹蚌都老实多了。本来该自己的活就自己做了,不再任意分派给下面小宫女,那是轻松了不少。 岁暮真有镇山太岁的威势啊。 不过这是有原因的,一是她有资历,是这里最大的。二是她有实权,管着人管着账。三么,也是最要紧的,陈妃信重她。 有这三样,她才当着老大。 潮生虽然担个徒弟的名,可是这上面三样她都没有,将来她怎么接得上岁暮的班? “哎,我听说,六月十三是娘娘的生辰,咱们都得拜寿——你可预备了什么寿礼没有?” 潮生摇摇头:“岁暮姐姐她们大概是有预备的,咱们轮不着。” “说的也是。”含薰十分好奇:“以前我在家中过生辰,我娘给我煮面煮鸡蛋吃,不知道娘娘过生辰吃什么?” 陈妃过生辰只怕快活不起来。又过一年,又老一岁,红颜逝去,恩宠不在—— 潮生说:“大概也要吃碗长寿面吧?反正总比外头的东西好吃。” 不过按着宫规,陈妃生辰,家人可以进宫探望,见见面说说话,倒也算得上一件好事。陈妃虽然也称妃,可是平时是没权传亲人进宫见面的,不过年节、生辰时家人来请安能见一面。 含薰又说:“你上次教我的十个字,我都记熟了,会写了。你再教我几个罢。” 潮生朝后头看一眼:“这会儿不方便,吃罢晚饭我去找你。” 晚饭潮生提了来,等岁暮回来同吃。结果岁暮回来说,已经在陈妃那儿吃过了,潮生赶紧自己扒了两口好收拾碗筷。 “你别吃这么急,小心晚上肚子疼。”岁暮从袖里摸出一个手帕包来,打开来看,里面是四块点心,上面印着莲花花纹:“这个是娘娘给的,你尝尝。” 潮生心里有数,陈妃给也是给岁暮,不是给自己。但是岁暮一片心意,潮生谢过她,拿了一块儿吃。 果然好东西就是好东西,满口甜香,潮生眼一热,几乎哭出来。 亲娘哎,自从一睁眼到了这个地方,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进宫之前饥一顿饱一顿,进了宫也难见肉星儿,更不要说这样上好的细点。这年头糖可是金贵东西——潮生觉得自己的舌头都不记得甜味儿是个什么味儿了。 这一口点心,让她一下子想起了自己过去那些快活无忧的岁月—— 过去了,再也回不去的岁月。 岁暮问:“好吃么?” 潮生用力点头:“好吃。” “傻丫头,好吃就好吃,你哭什么。”岁暮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泪:“这都是给你的,这回能吃个够了。” 潮生把一块点心吃完,剩下的可舍不得一次吃了,把点心重新包好,将岁暮那块帕子收起来,说:“我洗好了再还给姐姐。” 岁暮笑着说:“你要不嫌是我用过的,你就留着吧。晚上我在娘娘屋里值夜,你自己睡,把门闩好。” 潮生点头答应了,又小声问:“这个点心,我能不能也给含薰一块尝尝?” 岁暮笑了:“给了你了就是你的,你要高兴,只管给她就是了。” 岁暮走了,潮生把屋里收拾好,包了两块点心去找含薰。 宫女住的屋子都是一样,不过含薰的这间靠着东墙,含薰她们住在西边。不过东边的屋子是曾经修缮过的,不知为什么西边的没有一起修。再说,夏天里日照西斜,西边总是比东边更热一些。 潮生问了声:“含薰姐姐?” 含薰忙过来开了门。因为在屋里,也没系裙子,就穿着条花裤站在那儿。 “快进来。” 潮生闪身进了门,含薰往外看了一眼,急急关了门,又上了闩。 “潮生,你瞧这个。” 含薰掀起席子摸了几把,摸出一本薄书册来。 潮生大为惊讶:“这哪儿来的?” 宫女们的东西都是有限的,你多出一点半星来说不定都会惹祸。更不要说是写着字的东西了。潮生教含薰认字,都是在地下,桌上划写,教的也都是黄历上的字。 “这个是小望给我的,他说这是别人写废不要的字纸,他就给拿了来。” 这么一说,潮生也看出来了。 这个的确不是什么书,只是一些字纸,缝钉在一起,纸边也修得整整齐齐,看起来很有一本书的样子。有的纸上面有大团墨迹,有的甚至是揉皱了又捺平的,上面的皱痕还清晰可见。 “你快看看,上面都是什么字?”含薰激动得脸微微发红:“我觉得这字写得真好看……” 潮生也不得不赞一句,这上面的字着实清秀挺拔,卓然不凡。 ———————————— 那什么,男主可能还要过几天才能上场露个面儿。。 求抚摸,求回贴,求推荐~~~(未完待续) 第五章 生辰 八成是含薰自己把这些纸精心的抚平修齐了,又缝在一起的。 虽然潮生上辈子也练过字,可那是上学时开了大字课,必须应付差事,没有办法。当然了,老师也不会要求你写得多好,只要数量够,而且能看出来是什么字就成了。于是潮生买了一支八毛钱的笔,三毛钱的习字本,一块一毛钱一瓶的墨汁,这就是她的全部装备了。字写得是大得大,小得小,笔划粗得粗,细得细,反正交作业这水准就够了。 说实话小时候她不喜欢大字课,因为有男生恶意把墨汁涂在她的凳子上,害她一不小心坐了一屁股黑墨,在全班的哄笑声中简直羞愤欲死,回家还被老妈狠狠教训了一顿,全然无视她受害的衣服和心灵。 而且写大字总是难免把手,衣服什么的蹭脏,还要涮笔啊洗手啊,墨汁瓶子有时候拧不紧还会漏在书包里,臭烘烘的很难洗—— 那时候不堪回首的大字课,现在想来竟然也很美好。 是啊,挺美好的。 从到了这个地方之后,她就见过几次次文房四宝。一次是进宫前,她被带去应征小宫女,那里有人登写她的名字年纪,还有进宫后,看女官写字记账什么的。 也许是现在心态不同了,也许是这时候磨出来的墨和后世那种方便墨汁不一样,潮生一点儿没觉得这种味道难闻,正相反,不但不臭,这种味道好象一种……沉郁郁的香。象石头的香,树木的香,泉水的香……有一种岁月积淀气息。 现在,面前那纸上透出来的,就是这样一种气味。 她忍不住问:“这是什么人写的?” 含薰摇摇头:“不知道,小望说反正是别人练字写坏不要的。” 潮生她们对宫中情形还都不算了解,所以也想不出来写字的人可能是谁。 不过据潮生想,好象以前看书的时候,比如红楼啊什么的,有身份的人写坏了的字,一律是要烧掉的。大概一来出于遮羞,二来,笔迹这种东西如果随便流出落到别人手里,绝不是件小事。 也不知道小望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潮生妹妹,你就教我这上头的字吧。”含薰咬咬唇:“我觉得这个真好看……” 潮生也承认,这上头的字实在好看。她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好辩认,又这么秀美挺拔的字迹……不过她本来也没见识过什么好书法。 “嗯,好。”两人取了小碟子,在里面倒了水,蘸水在桌上写字。 “这是个十……余,这个就是年。” 一个教,一个学,两个人异常投入认真,直到油灯芯咝咝的响了一声,潮生才发觉时候不早了。 “我得回去了,啊,差点忘了。”潮生把包好的那两块点心拿出来给含薰:“你尝尝,岁暮姐姐说是娘娘赏的。” “哎哟,好精致的东西……”含薰把手在身上蹭了两下,才接过一块点心,凑到鼻尖闻了闻,一副陶醉状:“好香……” “尝尝。” 含薰用牙尖咬了那么一点点,就在舌尖细细的品:“真甜……”她把那块往潮生那里推了下:“你也吃。” “我那儿还有呢。” “咱们一块儿吃嘛。” 潮生就笑着也把点心拿起来,咬了一口。 两人象两只偷食的老鼠一样捧着点心小口小口的吃。 “不愧是娘娘赏的呀,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含薰咂咂嘴,还舔了下手指头:“上回我看见望梅姐姐在屋里吃什么来着,好象和这个不一样。潮生,等咱们当了大宫女,这样的好吃的那肯定能尽着吃吧?” 潮生捂着嘴笑:“看把你馋的。” 含薰小心的把那本册子收起来,小声对潮生说:“对了,今天望梅姐姐也说要收我为徒。” 潮生十分意外:“真的?” “对……不过她说我们俩心里有数就行,不用让旁人知道。可你当然不是旁人了。” 这是当然的。收徒弟在宫里也是女官,有品级的宦官们才能干的事儿,在宫里,宫女或是宦官们,彼此间都没有血缘关系,除了利益牵绊,最牢靠的就是师徒关系了。做师傅的等于有了晚辈,下属,还有那感情好的,就象有了子女一样。而做徒弟的等于有了靠山,指路人,自然,也有的直接就拜了干爹干娘,口口声声喊得倍儿亲。 不管从年纪,从资历,从感情上来说,潮生和含薰两个人拜师都是赶鸭子上架。岁暮未必真想收徒,她没办法。望梅就更不用说了,不知肚子里打什么主意。 潮生也没办法劝含薰,她能劝什么呢?劝含薰不要拜?还是劝她小心望梅一肚子算计?说了恐怕帮不了含薰,反而会给她招祸。 潮生想了想,小心斟酌着说:“望梅姐姐要是差遣你一个人做什么事,你要心里没底,就来和我说一声,咱们两人出主意怎么也比一个人强。” 含薰笑着点头说:“我也是这个意思,你比我聪明伶俐得多,我遇事儿找你拿主意准没错。” 潮生寻思着我还欠个人替我拿主意呢。在这宫里说错一句话,走错一步路都不成。 潮生回了屋里,洗了脸躺下,却想起刚才在含薰那儿看的那张纸了。 那一页纸上面的字迹凌乱,能辨出来的是一句“我有数行泪,不落十余年”。潮生虽然对古诗古文什么的没研究,但是也能读出来其中悲凉的意味来。 不知写字的人为什么写那么一篇字,写那些字的时候,心里又在想什么。 六月十三那一日陈妃早早就起来了,据潮生猜想,八成昨夜里她就没怎么睡着。而且与往日不同的是,潮生居然被叫了过去,给陈妃梳头。 以往都是青镜梳的,而且,现在青镜又没病没灾。 潮生怔忡的模样把心事都写在脸上了,陈妃笑着说:“天天都梳的差不多,今天过生辰,叫你来,看能不能梳个新鲜的。” 呃,潮生大概有点儿明白,陈妃这是不是想来个好意头,新的一岁,新的一年? 潮生应了一声,想了想,给陈妃梳了个长寿髻。正中的头发挽髻,两边的头发打成垂绺,缀上米珠串丝穗。陈妃肤白貌美,被珠光一映,肌肤更显得玲珑剔透。 岁暮笑着说:“哎哟,娘娘看这个发髻梳的可新巧?” 陈妃望着镜子,一时倒出神了:“我记得没进宫时,有回端午爹爹带哥哥和我同去看龙舟,那天仿佛也是梳的这么个头似的,不过那会儿可没有珍珠往头上戴。” 不过虽然感慨,陈妃还是高兴的,换上为生辰新做的衣裳,站在那里袅娜妩媚,衣衫珍珠与垂发在风中微微摆动,岁暮夸赞“象诗里的水仙洛神”。潮生没说话,可也很赞同这话。 陈妃的确是美人,不然当年不会风头过健扎了太后的眼。虽然她现在在宫里算是年纪大了,可是肌肤光洁,眼眸明亮,毫无老态,只是凭添了许多成熟的风韵。烟霞宫里的徐才人、还有病逝的黄美人她们,虽然胜在青春年少,可是论姿容风韵,都不及陈妃。 烟霞宫里的宫女们先给陈妃拜了寿,住在一宫,徐才人她们也来贺过。然后就是外客了。 本来潮生想着陈妃又不怎么得宠,应该不会很热闹,没想到却来了不少人,烟霞宫的凳子都一时不够坐了,陈妃自己都十分意外,更不要说她们这些忙得团团转的宫女了。 潮生大开眼界,原来这世上美人如此之多,而且如此娇妍动人,各有千秋。先来的一些份位不高,衣饰也不甚华贵,可是胜在朝气逼人,活泼俏丽。后来的就是有份量的人物了,一位李妃,简直象是水做的人。一位是和妃,却是张扬泼辣。看着满层的莺莺燕燕,潮生不禁感叹,这位皇帝真是口味繁杂,各式各样的美人都一一收集到手里了。倒不象某些人偏食,单喜欢温柔型或是活泼型的。 但是这么多……这么多……两手拢不过来的美人,皇帝他……咳,不会铁杵磨成锈花针吗? 皇后没来,可是命人送了贺礼来,很给陈妃长了脸。 可惜在**里,要想出头,那得靠皇帝。皇后没忘记她有什么用?皇帝早把她忘光了。 过了午陈妃的家人才终于能轮到进来请安,来的是陈妃的嫂子,还带着她的两个女儿。两个小丫头都穿着粉红色荷叶边儿缎子衣裙,看起来一人就象一朵含苞的荷花一样动人。 陈妃这回真情流露,眼圈儿红红的,眼见就要哭出来,岁暮忙上去劝她,陈妃的嫂子也劝。两个孩子站在一边怯生生的,她们大概不知道这个住在大屋子里的美丽“姑姑”为什么要哭。 劝住了陈妃,岁暮又给陈妃的嫂子陈夫人见礼。陈夫人不肯受,说:“你这些年尽心尽力服侍娘娘,我们都知道。你家里都挺好的,就是你爹犯了腰病,不过没大碍。你嫂子又有身子了,过了年你又要当姑姑了。” 岁暮也是又惊又喜。 潮生看得出来,岁暮当然是想出宫的。 虽然年纪大一点,但是还是能嫁人的。在宫里葬送一辈子,有什么乐趣? 陈妃让人拿见面礼给小侄女,两个小姑娘甜甜地齐声道谢,看得出平时教的很好。 陈妃问家里可好,哥哥可好,林林总总的,甚至连“我原来窗子后头的芭蕉”好不好都问了,可见平时想家想到了一个什么什么地步。(未完待续) 第六章 和谐 岁暮极有眼色地说:“娘娘和夫人聊着,我带两位小姐到院子里转转。咱们缸里栽的莲花今天开了两朵。” 潮生急忙也跟着出来了。 两位陈小姐都很文静,不过妹妹看起来更好奇一些,左看看右瞅瞅。姐姐看起来大两岁,要稳重得多,乖乖被岁暮牵着手走。 烟霞宫里没有池子,不过有两口缸,栽着莲花,还养了金鱼在里面。叶子圆圆的有巴掌那么大,墨绿墨绿的,光亮亮的象搽了一层油脂,小鱼在叶子的边缘轻轻的碰啄,象是在尝这叶子味道可口不可口。 缸比这两位陈小姐还高,岁暮托着姐姐,潮生就抱着妹妹。好在她个子不高,力气还不小——没少干活儿练出来了。 “这花真好看……” “姐姐,小鱼!” 两人看得兴致勃勃,潮生的胳膊却有点撑不住劲了,脸憋得通红。虽然这位小陈小姐不算太胖,可是这么托着她,时候一长也吃不消。看这二位还没有看够的意思,潮生肚里直叫苦。 岁暮体贴地说:“再去后面看看吧,后面有竹子。” 大陈小姐犹豫了下,小陈小姐直接说:“看鱼,不看竹子。” 潮生腿一软,差点儿把小陈小姐撒手扔下。 不行,再这么抱下去,没准儿真把这祖宗给掉缸里了。 潮生灵机一动:“那我给两位小姐说个故事好不好?就和这缸有关系的。” 这回大陈小姐先点头了:“是么?那你说说。” 潮生赶紧地把怀里这一位放下,两条手臂都酸得不行了。 她一边不着痕迹活动胳膊,一边说:“这故事说的就是缸,一群孩子在院子里捉迷藏……” 潮生简略地把司马光砸缸的故事略去人名讲了一遍,两位陈小姐都听得异常认真。不过等听完后,两人反应可大不相同了。大陈小姐拉着妹妹往旁边挪了两步,好象怕自己和妹妹也掉缸里去似的,小陈小姐却逮着缸左看右看,仿佛在寻摸这缸该从哪儿砸比较合适。 不过总算这两位不要看鱼了,潮生暗暗松了口气。至于这二位会不会落下什么水缸恐惧症,这个……咳,这就不是潮生责任了。小学课本上就有司马小弟迪砸缸的光荣事迹,也没见哪位小同学落下水缸恐惧症过——不过水缸这东西在现代可是怪少见的,不具有普遍性…… 忽然身后有人说:“这孩子倒是机敏果决,不知此事发生在何时何地?” 潮生和岁暮都吃了一惊,回头去看。她们都没听见什么时候有人来了。不,最重要的是,这是个男人的声音! 男人啊! 男人! 在**里只有女人和宦官,男人这种物件……太稀少了! 稀少到潮生进宫这么久……就没见过一个男人。 潮生还发呆的时候,岁暮已经先跪了下去,口称:“奴婢拜见皇上。” 诶?这就是皇帝? 潮生和两位陈小姐慢一拍才跪下来,参差不齐地学着岁暮的话也说了一遍。 骗人!皇帝不都是穿着一身明黄身上绣着好多龙的吗? 眼前这人只穿着件天青纱衫,负手站在那里,看起来仿佛三十多,也可能是四十多,长相没看清。 不过潮生对这个时代男人的年纪没把握。入宫前见过一些苍老的男子,仿佛五六十岁了,可是实际上才刚四十。小孩子也都早熟,十三四岁就成亲的比比皆是。走街上看见大小孩儿牵小小孩儿,还以为是兄弟俩,结果人家是爷俩。 皇帝身边的人提醒一句:“皇上问你话呢。” 哦对,皇帝刚才问了一句。 潮生头也不敢抬:“回……回皇上,这故事我也是听旁人说的,不知道是不是真人真事,也不知道出在何时何处。” 皇帝啊!这是皇帝啊!这个时代,这个宫里头最大的BOSS! 皇帝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岁暮回过神,机灵起来:“奴婢进去通报娘娘,请娘娘出来迎接圣驾。” 对哦,皇帝怎么会出现在烟霞宫呢? 这应该是几年来的第一次吧? 陈妃迅速出来迎驾,眼圈儿都红了,声音还微微发颤。潮生跟着跪在一旁,心里百感交集。 陈妃冷板凳一坐数年,只怕皇帝早忘记这个人了。今天却突然间象是从天上掉下来一样出现在烟霞宫,由不得陈妃不震惊感慨啊。 皇帝声音听起来倒是很随和:“平身吧,今日是爱妃芳辰,朕过来讨碗寿面吃。”顿了一下,又听见他说:“这位是陈少卿的夫人吧?都是自家人,不用拘礼。” 陈夫人自然也是诚惶诚恐,虽然皇帝说都是自家人不用多礼,可谁敢充这个大? 两位陈小姐也上来磕头行礼,小小的人儿,动作却认认真真一板一眼的,十分整齐。 皇帝来找陈妃,陈夫人绝不会在这儿充电灯泡,早早告辞了。潮生不够资格进屋,可也没闲着,小厨房迅速忙碌起来。寿面是早已经预备下的,可是皇帝来了岂能轻忽?人人都象上足了发条,忙得脚不沾地。潮生跟着岁暮听候吩咐,里外传话,一直忙到天黑,呈上了晚膳和寿面,过了没多久,里头用完膳又撤了下来,岁暮一直候着,潮生也崩着弦儿不敢轻忽,肚子早饿了,只急慌慌地垫了两口。 屋子里灯一直亮着,偶尔能听见只字片语,还有陈妃的笑声。 潮生从来没听陈妃这样笑过,清脆悦耳,象风拂过水晶珠帘的叮咚轻响,透着说不出的欢愉欣喜。 是啊,的确是……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不知道皇帝怎么又想起了陈妃来呢? 整个烟霞宫今天晚上估计没人能睡得踏实。 皇帝这晚留宿在了烟霞宫里,还传了一次消夜。这可让岁暮费了难——皇上和陈妃没说要吃什么。 “以前娘娘还得宠时,我记得有一回消夜进的是银藕甜羹……可是现在上哪里去弄银藕去呀,再说,也不知皇上现在还是不是喜欢吃那个。” 潮生指指一边不远的那个宦官:“姐姐,不如问问那位?” 岁暮喜出望外:“对,我可真笨,现放着人不知请教。” 可惜皇帝身边的人何等圆滑,从这些人嘴里套不出什么实在话来。这人只说:“天气热,夜也深了,做些清淡适口的就好。” 得,和没说一样。 小厨房里材料却不少,是御膳房听说皇帝今晚在这里,专程送来的。 厨娘殷勤地问:“岁暮姑娘怎么过来了?可是上边儿有什么吩咐?” 看看,皇帝真是点石成金的良药,平时厨娘可没有笑得这样谄媚过,也没有这样的周到。炉火一直没有熄,蒸笼里有几样甜咸点心。 “不然,再做个汤?”岁暮咬着唇,厨娘忙说:“姑娘说的是,不知要做个什么汤?” “要不,做个八宝珍果羹?”岁暮十分为难。 潮生却在想,今天天气热,皇帝和陈妃刚才在屋里想必,咳,少不了亲热……天热又运动出汗,口干舌燥未必想喝甜腻腻的羹汤。 有时候细节也很重要。前面九十九步都走了,最后一步差了,枉费了功夫。 潮生在屋里瞅了瞅,暗暗拉一拉岁暮的袖子:“姐姐,既然那位执事公公说天气热,不如做道解暑消渴的汤?我记得娘娘有天喝过的冷泉瓜片汤,姐姐觉得那个成不成?” 岁暮还是拿不定主意。这倒不是她太没主见,实在是今天的惊喜太大了,以至于左右为难。 “冷泉瓜片也好……可用料忒贱了……” 厨娘却是个乖觉的:“要不,两位姑娘说的都做,一个盛钵里,一个盛在盘里,一个红一个绿看着也好看,再配上两咸两甜的点心,这就都齐全了。” 岁暮点头说:“好,那就赶紧的吧。” 厨娘一笑:“姑娘放心,样样都预备着,立马就得。” 两样都做,那就是双保险了,潮生也松了口气。 等消夜端了进去,岁暮和潮生都提着心等着。过了一会儿端出来,点心略动了一点,八宝珍果羹没有动过,冷泉瓜片汤却下了一大半,岁暮眼一亮,笑着看了潮生一眼:“亏得你,要不然这次说不定坏了事。” 潮生小声说:“也是姐姐教我的,这瓜片原本脆甜,又腌得微酸,做了汤很爽口。今天天热么……” 岁暮笑着说:“好啦,今天的事儿记你一功,明儿让娘娘赏你。你也累了,早点儿回去歇着吧。” 潮生也真累得不行了,天不亮就起身,现在都快子时了,又是累,又是紧张,现在才觉得身上酸得很,腿软得路都快走不动了。 她回了屋倒头就睡,早上起来才发现头发揉成了一个蓬乱的鸟窝,惊叫一声,多蘸了水和头油才把头发重新梳顺。等她出了屋,发现烟霞宫陈妃这一边的人,个个喜气洋洋,干劲儿十足。 端饭的时候含薰碰碰她:“哎,听说你昨天见着皇上了?” 潮生点点头。 今天的早饭也丰盛了啊,饼里居然夹了肉,还有半个咸蛋佐粥。 潮生有点奇怪地问:“这是小厨房贴补的?” “哪儿啊,这是御膳房给的。”含薰笑眯眯地小声说:“昨天皇上来陪娘娘庆贺生辰,我们也都跟着有好东西吃了,要是天天能这么吃可真好。” 这就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皇宫里的人最会看风向,眼见陈妃沉寂了几年突然间又冒出来,自然要有所表示。陈妃身边的这些人自然高兴,自家主子得宠,代表这些人也能跟着扬眉吐气了。 不过这满溢的喜悦氛围里,却有一个人例外。 就是事件的女主角陈妃。 潮生微微诧异,陈妃看起来脸色红润,眉角舒展,昨晚肯定……嗯,很和谐。可是怎么她送衣裳进去的时候,陈妃却眉峰蹙皱,显然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 今天被朋友拉去诉苦,一下午就这么没了。 大橙子回家时不知谁给了只蝉,晚上在家里窗户上又发现了一只壁虎……幸好他不怎么害怕,可我怕啊~~(未完待续) 第七章 进退 人若倒霉了许多年,突然间乍逢喜事,反应可能各不相同。有人会欣喜若狂得意忘形,还有的……比如陈妃这样,患得患失疑虑难解。 皇上怎么又想起她来?难道是谁在皇上面前提起来了不成? 还有,皇上今天是来了,可谁知明天还来不来?后天还来不来?若只有这么一天的风光,那倒还不如一直不来呢。 潮生听着陈妃在屋里和岁暮小声说话,这事儿岁暮也不知道啊。烟霞宫沉寂许久,外面的消息也不灵通了。岁暮倒是很想宽慰陈妃让她放心,可她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这一次之后又把娘娘丢到后脑勺去呀,怎么能顺着嘴乱说一气? “潮生,你进来。” 陈妃头发只松松挽起,大概早上起来送走了皇帝之后就一直在琢磨这事儿,所以也没认真梳洗。 潮生进来,陈妃对她微微一笑,说:“昨天晚上那个汤听说是你的主意?皇上说很爽口。”一边岁暮已经开了匣子,拿了一枝金簪给潮生。潮生忙说不敢,陈妃笑着说:“不值什么。你再大两岁也该把头梳起来了,这个留着到时候戴吧。” 潮生谢了又谢,才将簪子接过来。入了手潮生掂出来簪子不算多重,簪头的圆珠应该是空心的。不过这也已经是潮生这一世拥有的第一件值钱的东西了。 岁暮问:“今天娘娘想梳个什么发髻?” 陈妃望着镜子,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又象掩饰什么一样很快放了下来:“昨天皇上还夸了我,说那发式好看。今天还是潮生拿主意吧。” 潮生手一顿——果然金簪子不是白拿的。 眼角的余光看到湘妃竹帘外望梅的身影一闪而没…… 这日子过得……内忧外患,真是太不让人省心。 潮生打起精神,含笑说:“娘娘看,梳个海棠倒垂帘怎么样?” 这一上午若说充实的话,也可以算很充实,替陈妃梳了头,又重新染过指甲。潮生以前可不知道染个指甲还有如此多繁复的工艺与讲究。这个潮生不熟练,她在一边打下手。脚边放着花臼、花杵、细筛子,一边的方盒里隔成许多小格,盛着千层红、凤仙花、矾石、细盐、红砂末、石灰,香露、珍珠粉……还有别在细棉布上的银勺银抹子,林林总总的,让潮生大开眼界。 “学着点儿,这个是细活。” 潮生睁大眼睛仔细看着。这染指甲不是日常活计,潮生以前只见宫外女孩儿们自己染,也就是捣碎了花敷上去,染的颜色有深有浅,大多数并不是红色,而是一种橙红,还有的干脆成了茶黄,说不上多好看。但是岁暮给陈妃的指甲一层一层细细涂上调好的花汁,形状完美的指甲上仿佛镀了一层粉色的珠光,看起来不象染过的,却象是天然的光泽和晕红,流转动人。 宫里头的女人对美容美发美体美甲的琢磨,可以说是登峰造极啊。 足足弄了两个多时辰,才算初步完工,陈妃两只手不能碰触东西,连茶杯和碗盏都不能拿,于是由岁暮服侍喝水吃饭。 潮生叹为观止,这个贴身伺候不是个容易差事啊!自己以前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过了午陈妃歇了一会儿中觉,就来了传旨的宦官,宣陈妃到染香亭伴驾。 这下陈妃真是喜出望外。 一次可以说是偶然,可是皇帝不止昨天来了,今天还惦记着陈妃,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皇帝重新把陈妃放进心里了! 这让陈妃怎么不欣喜若狂啊。 好在只是小憩了一会儿,陈妃的头发不用另梳,稍抿一抿就成了。这个海棠倒垂帘原就有几分慵懒不胜的美态,配上陈妃身上的珠络衫和水波裙,很有几分西子捧心弱不胜衣的娇态。 陈妃上了两人抬的便轿走了,岁暮一直站在烟霞宫门口,目送她到再也看不见。 回过头来潮生问岁暮:“姐姐也不能跟去伺候吗?” 岁暮摇摇头:“宫里没这规矩,再说,皇上身前还能没有人伺候吗?。” 这倒是。 两人一起看见了站在花坛边的青镜。 青镜也没和她们招呼,一甩头转身就走了。 岁暮脸上并没有被冒犯的意思,反而噙了一抹笑:“瞧瞧,有人坐不住了。” 潮生老实的低下头没接话。 现在这种高层次的勾心斗角她还完全不懂。 正因为不懂,所以她不会一头撞进去瞎搅和。 “今晚……”岁暮顿了一下,虽然潮生年纪小,不过既然在宫里,那说话也不用避讳什么:“娘娘可能就不回来了。正好,趁娘娘不在,我带你把里屋熟悉熟悉,什么东西该放什么地方,免得赶明儿要用了找不出来。” 潮生忙点头应是。 陈妃的家当还是不少的,毕竟曾经得宠过挺长一段日子,箱笼衣裳首饰把后面的小套间都堆满了,一进去就能闻见一股好闻的干香草味儿。 “皇上不喜欢韶脑、松香那些味道,所以宫里有些脸面的主子都不用那些熏衣防蛀。”岁暮把盛着干香草的细布袋拿出来:“这个药包要定期查验更换,不但可以防虫鼠咬衣裳,还能看出这些东西是不是泛潮了。若是太潮了,香草就会软下去,布袋上也会有小霉点儿。” 潮生赶紧记下。 她的记性是不错的,岁暮教她的东西,基本不用说第二遍,这点也让岁暮极为满意。 “你看见箱子上的条子了吗?” 潮生已经看见了,上头贴着纸笺,写着小字。 “就算是我,也会记不清哪口箱子里有哪些东西的,所以有张纸笺就方便多了。这是按年份写的,这几口箱子里头是一些旧衣裳,娘娘许久不穿了,所以单放着。”岁暮又一路指过去冬天的,春秋天的,夏天的。一些玩器,字画,绣品,还有布匹锦缎——潮生一面用心记着,一面暗暗咋舌。 陈妃真是……不显山不露水,平时看屋里清雅朴素,可是家当如此丰厚啊。 岁暮摸出本册子来对着数:“娘娘的东西差不多都我掌着,我就登在这儿,换季就核对一次。” 当然册子现在不会给潮生的。 潮生心里还有点别的疑惑—— 当时岁暮要收她为徒的时候,陈妃是被遗忘在这个角落里的人。可是……这两天情形不同了,陈妃突然间又冒了起来被皇帝宠幸,在这种情形下,陈妃说不定自己就可以再往上走一步,而岁暮若要留下,那机会也大得多了。可是看岁暮的样子一如往常,还是做着要把一切交接的准备似的。 她这么一走神,岁暮就察觉了。 “怎么了?” 潮生犹豫了一下,还是坦率地问了:“岁暮姐姐……你打定主意是走是留了吗?” 岁暮怔了一下,把册子合起来。 “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出去再说吧。” 虽然陈妃不在,小厨房依然殷勤的问岁暮想吃什么——这就是大宫女独有的福利了。岁暮也没有仗着势以权谋私,就说按例,结果厨房还是送来了三菜一汤。岁暮招呼潮生:“坐吧。” 潮生替她盛好饭,摆好竹箸,自己也装了碗饭,才坐了下来。 宫女吃饭也是有规矩的,不能吃得过饱,有气味儿的东西一律不能吃。吃饭的速度虽然没有刻板规定,可是谁敢一碗饭吃半个时辰,那活儿做不做了?主子哪能见得你这么磨洋工?所以两个人吃饭都很快。默默吃完,潮生再把碗筷收拾了放进提盒里,把提盒放在门口。 岁暮声音极低极低,简直象耳语一般,潮生也是刚刚能听清。 “你知道这宫里头的有了年纪的宫人,都在哪儿吗?” 潮生诚实地摇了摇头。 她才多大呀,哪能知道老了之后的事情。 “要么在掖庭宫北巷,要么……就在野狐落,宫人斜。” 野狐落潮生是知道的! 那里就等于乱葬岗啊,稍有些办法的人家都不会把自家去世的亲人弄到那地方去葬了。 “宫女宦官……都是这宫里的奴婢,做得好,也谈不上功劳。从我进宫到现在,体面的女官和公公没少见,可是有好结果的……一个也没见过。先帝身边的威公公就殉了先帝,太后身边的好几个女管事也都殉了,那一宫里的小宫女倒是放了出去。太妃去了,她身边的人全进了北巷……在那里和在野狐落,宫人斜也差不多,就只多一口气而已。那些人当年都是何等风光显赫,大权在握。背靠着大树,在宫里都横着走的。可是最后呢?有的被主子当了弃子,走在了主子前头。而主子先走的呢?小宫女还有可能被放,知道的太多的人,是不可能被放出去的。” 潮生心里发凉。 原来宫女这份职业如此的没前途。 “我去过一次北巷,那时候我还是小宫女,教导我的那位姐姐带我去过一次。那里……那里……”岁暮端起茶来喝了一大口:“那里的光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的——那情形后来无数次出现在我梦里,每次都将我吓醒。”岁暮转过头来看着潮生:“我对自己说,我一定得出去,我只要活着,将来就决不到北巷去,死了,我也不想被一张破席卷了扔到宫人斜去。你可能没听过宫人斜那地方,那儿也和野狐落差不多,你知道吗,平时不管白天晚上都没有人敢去那里,那里的野狗眼睛都是绿的,它们都是吃死人肉的,有时候饿极了还扑咬活人……” 岁暮最后说了句:“潮生妹妹,你将来若能有办法出去,也一定要出去啊。” —————————— 大橙子喉咙痛,什么都不愿意吃,我快愁死了。。(未完待续) 第八章 中暑 岁暮的一句话有如暮鼓朝钟一般,振聋发聩。 可是,知道归知道。 潮生的情形和岁暮不一样。岁暮是陈妃带进宫来的丫鬟,所以她满二十五就能出去,潮生却是宫婢…… 岁暮的话,她不是不明白。当初如果有别的选择,她也不会进宫。不进宫她大概早已经饿死了。就算她一早知道宫人结局都这么惨,她也不得不进。 陈妃不但重新得宠,而且一发不可收拾。一个月里皇帝来烟霞宫三回,传陈妃去伴驾大概有六七次,一时间烟霞宫重新热闹了起来,平时不怎么热乎的徐才人刘才人,那是上赶着到陈妃面前献殷勤,一个个舌灿莲花,别提多会说了。 潮生算是明白为什么形容人会说,要叫天花乱坠了——你头都给说晕了,眼前群星乱舞的,可不就是那么一副景象么? 陈妃重新得宠的原因,潮生不明白,也许陈妃自己也不明白。 但是得宠的好处,谁都明白。 别的不说,就说她们平时喝的。以前就是白水,偶然从茶罐里掏出点儿渣子叶子来冲冲就不错了。现在可不一样,那都是一大桶一大桶煮好冷凉的解暑茶,煮这茶放了金银花、菊花、鸡蛋花、仙草、桔梗、罗汉果,甘草……等等等等,据说还加了冰糖,凉丝丝甜丝丝的,头一天见这茶时,大家没敢放开喝,第二第三天就抢着喝了。 要潮生说呢……这个茶喝起来好象前世感冒时喝的板蓝根冲剂。要说多好喝,那也不见得。 潮生还是觉得白水解渴,更对味儿。 她给陈妃梳头的次数越来越多,陈妃似乎觉得,她生辰那天是潮生给她梳的头,然后那天已经几年没想起她的皇帝突然来了,这运气好象就是从梳了个新发髻来的。于是打那以后青镜就靠边站了,陈妃越来越习惯让潮生为她梳头。 所以潮生也得不断学习,光吃老本是不行的,就她以前学的那点儿手艺现在已经不够用了,岁暮也会教她一些,其实最会梳头的是青镜,但是潮生想了想,还是没到她跟着去自讨没趣。 含薰做的都很聪明,可是学字就不怎么灵光了。那个订起来的册子上的字并不算多,可是夏天都过了一大半,上头的字她还没学到一半。 那本册子现在存在了潮生这里。 因为含薰那个屋里又住进了两个人,不管是学字还是藏东西都不太方便了。所以含薰尽管不舍得,还是把那册子托给潮生保管。两人学字也改在外头,池子边有青石,蘸了水在石头上写,或是在东墙的竹子丛边,在沙土地上写字。 “这个字是羲。” 含薰的表情有些苦恼:“这个……” 这个字的笔划是多了些,而且,不管是蘸水还是划沙,都不太能写得清楚。 “这个先放着,我们学个旁的。” “不要紧,写大些。” 含薰还真有股拗劲儿。 这当然不算什么坏事,要学好什么东西,没有这股拗劲儿恐怕还不成呢。 可是在旁的事情上,她也有些拗。 比如,潮生明里暗里劝过她,让她和望梅远着些,含薰并不肯听,还倒过来劝她,说望梅对人很好云云,说得潮生都没脾气。 两人头碰头的蹲那里,蹲得潮生腿都麻了,含薰还是没把那个羲字学会。 自己一个人闲着没事的时候,潮生也会对着那个册子练一练字。她写起字来歪歪扭扭,实在太不象样子。没办法,之前那么些年,用的都是硬笔,这回突然改成软笔,手劲稍大点,就画出一道粗杠,手稍微不稳,画出来的就是波浪线,真是轻不得重不得。所以说,学写字并不难,难的是要写的好。 大概也正因为这样,所以写的很好的毛笔字能成为一种艺术,这是硬笔字比不了的。 做宫女,除了要有手艺,更要有体力。 进了七月天气愈发热起来,人容易疲倦。潮生毕竟岁数在这里摆着,体力不是很能跟得上。想想啊,主子不起你就得起,主子睡了你有时还不能睡,夜里若有个召唤那得立马一个鲤鱼打挺起来伺候。主子坐着你是站着,主子吃着你是看着,主子空着手,你得肩扛手提…… 怪不得那么多长相姣好的宫女挖空心思想当主子。 既能摆脱做宫女这样无休无止的劳役困苦,又能避免将来落到北巷、宫人斜那样的鬼地方去。 但是做主子的,也有主子的烦恼。陈妃甚至有次看着潮生帮岁暮挑线,居然说了句:“有时候我倒真羡慕你们俩,日子过得简简单单的。” 潮生差点儿憋出一口血来,硬生生咽下去。 让陈妃来过一过宫女的日子试试?累不傻她潮生就跟她的姓! 平心而论陈妃已经是很好的主子了,起码潮生没见她打骂过宫女宦官,无论是她失意沉寂的时候,还是她现在春风得意了,待身边的人还都是很宽厚的。 可是她再宽厚,她也是主子。潮生她们依然是奴婢,一天到晚辛辛苦苦累得半死,捱过一天又一天。 所以岁暮要出宫。 她是对陈妃很忠心,可是她也想过自己的日子。虽然二十五出去年纪是大了一些,不太能找到很好的人家,她依然是要出去的。 一连数日天气酷热,屋外根本没法儿站人,青石板地被晒得滚烫,花草树叶都蔫蔫垂下来,院子里的鱼缸都用草席盖了起来。 这一天里连着有两个人中暑,其中一个就是青镜。 青镜平时脾气坏,人缘不好。她这么一躺下,竟然没有人愿意多看顾她一眼的,望梅和她从潮生第一次梳头的事情之后,青镜就没给过望梅好脸色看,画梁呢,表面上看起来一向是独善其身的,再说她手里活儿也多。 岁暮和潮生经过青镜住的那间屋门口,屋门半掩着,里头只有青镜一个人,病奄奄的一个人躺在那儿,小屋里既闷又热,还有一股不太好闻的气味儿——不知是不是呕吐之后没收拾清爽。 岁暮摇摇头走过去,回头对潮生说:“我那里还有一丸清热祛暑的药,你回头给她送去。唉,平时那么神气,图什么呢?一病就看出凄凉来了。” ++++++++ 昨天夜里空调可能低了……今天起来脑袋有点重。 这章有点短,抱歉~~(未完待续) 第九章 下雨 岁暮拿了一丸药给潮生,潮生用个盖盒盛着去找青镜。 天已经黑下来,门还是半掩着,她轻敲了两下,屋里没有声息。 潮生又敲了两下,里面传来青镜的声音:“别敲了,我还没死呢。” 咳……听起来就剩一口气了似的,还这么凶。 潮生说:“青镜姐姐,岁暮姐姐让我给你送药来。” 她推开门进了屋,里头没有点灯,一团昏暗,隐约能看见青镜躺在床上,不动也不动。一股酸腐污浊的气味儿扑面而来。 潮生摸了火石把蜡烛点起,青镜好象被光刺了眼一样,头朝床里稍微偏了偏。 “放下药……你走吧。” 虽然话还是说得很倔,可是潮生却觉得,从她话里能听出些脆弱的意味来。 “药还是赶紧吃了吧。”她掂了下茶壶,里面空空的:“我去端水来。” 她提了壶热水来,扶着青镜坐起。 这么一看倒把她吓了一跳,青镜的脸色蜡黄蜡黄的,嘴唇颜色发紫。 潮生把药丸递过去,青镜含了,想接水杯时手却抬不起来。 潮生吹吹水,递到她嘴边。 “当心烫。” 青镜白她一眼:“难道我连个冷热都不知道了?” 潮生抿起嘴……好吧,她不说什么了。 “青镜姐姐晚上吃什么了?” 青镜没好气地说:“我头疼得要裂了,还直犯恶心,吃什么吃?” “那也总得吃一点儿。”潮生说:“我刚看到厨房有米粥,我给你去盛一碗来吧。可惜今天没熬绿豆汤,不然你吃那个更好。” 青镜哼一声。 既然她没说不吃,那意思就是想吃的。 潮生又去了下小厨房,她现在是陈妃面前得用的人了,厨娘自然对她十分巴结,听说她要粥,不但马上给她预备,还又夹了两样小菜放里头说是让她就粥吃。 等她端了东西回来,青镜正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大概是实在太饿了,虽然身体不怎么舒服,青镜还喝了两碗粥,小菜也吃了不少。米粥有些热,她喝得又急,鼻尖一下子就冒出汗来,看起来亮晶晶的。 青镜用饭的时候,潮生手脚俐落地开窗、打扫、熏草除秽气。等青镜吃完,她这边也正好干完。 潮生把碗筷收拾了放进提盒:“青镜姐姐要是不太累,就坐一会儿再躺下,别积了食。” 青镜嗯了一声,忽然说:“你也坐下歇歇吧,看你这一头的汗。” 潮生鬓边的头发都散了,她手上沾了灰,就用袖子抹了抹头上脸上的汗,摇了摇头说:“不了,不早了,我得早点儿回去。青镜姐姐你也早点儿歇着。” 青镜这会儿的落魄,对比她曾经的嚣张,让人觉得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儿。 潮生并不觉得自己这是在讨好她或是同情她…… 只是,她刚才在想,谁能保证自己这辈子就总是一帆风顺呢?谁没有落魄潦倒的时候? 青镜一个人孤零零脏兮兮躺在屋里,连想吃口饭,喝口水都没人理会。 她平时何等讲究,帕子总是干干净净,头也总是梳得油光水滑,还要簪两朵时令的鲜花,整个人显得又俐落,又俏丽。 看她刚才那个样子……差点让人认不出来。 青镜第二天就挣扎起来,虽然看起来精神还不大好,可是头一天对她不闻不问的人已经有些坐立不安了。青镜素来是不让人的,昨天她病成那样,和她同屋的宫女占春却躲了出去。这会儿面对面难免心虚,赶着她叫姐姐想献殷勤,青镜理都不理。 所以说,做人固然不能太圣母,会被雷劈。可是也不能太功利过头了,不然雷还没来劈,先被人劈的可能性可是很高呀。 潮生摇摇头,不怎么有诚意地同情了一下占春。 眼看过了午天阴了下来,众人齐齐露出喜色——这天实在热得够呛,能下场雨凉快凉快,那今晚肯定可能睡个好觉了。 潮生把晾出去的袜子和小衣收回来——她们的衣裳是可以送去掖庭浣衣巷去洗,不过这些贴身的衣裳还都是自己动手。风吹得树叶哗哗响,潮生眯着眼朝上看了一眼——树杈上勾着一块布,不知是谁的帕子被风刮到树上了。 她惦着脚去够,差那么一点点,就是够不着。 身后有个人伸过手,把那帕子取下来了。 潮生回过头来,看见身后那人微微意外:“青镜姐姐?” “矮冬瓜,”青镜对她哼了一声:“够不着不会拿衣杆挑一下么?” 对哦!潮生这才想起衣杆就在手边嘛,刚才怎么没想起来用! 咳,青镜居然说她是矮冬瓜! 冬瓜那是什么形象?她有那么圆胖吗?她明明也很苗条的!再说,她比青镜小着好几岁呢,等她象青镜那么大了,身量说不定比她还要高呢。 “这个帕子是青镜姐姐的吗?” “别口口声声姐姐长姐姐短的,今天一天光听人喊姐姐喊得我头都疼了。”青镜把手帕往她手上一撂:“不是我的,你看这颜色式样,这明明是块男人用的帕子。” “真的?”潮生抖开来看,这帕子是天蓝的,上头什么也没有绣,比她们一般用的帕子大了一些。 可是烟霞宫里哪来的男人帕子? 潮生先想是不是那几个小宦官用的,再一瞧就可以肯定不是——这是上好的料子,小宦官可用不上。 潮生想了想:“这……难道是皇上落这儿的?” 青镜在她脑门上戳了一下:“说你笨你还真笨。皇上的帕子哪有这个色的。” 也是哦。 青镜下了论断:“刚才那股风刮的,不知道从哪儿把这个刮来了。” 一滴水打在脸上,潮生抬起头朝上看,雨终于落下来了。 终于盼到下雨,小宫女们嘻笑着拥在廊下不舍得进屋去。连陈妃都说:“把窗篷支起来,窗子敞着吧,听听雨声,心里也清静。” 含薰她们几个搬着盆儿罐儿放在廊下接雨,雨水很快顺着瓦檐淌了下来,滴滴答答的声音连成了一线,落在瓦盆儿里陶罐里,叮叮咚咚的很是好听。岁暮在一旁看着她们闹腾,难得高兴,也不训斥她们。 天气太热,人总是心浮气燥的,看什么都不耐烦。这股心火被大雨给浇得透心凉,潮生伸手去接了一把雨水,觉得心里说不出的舒坦。 她抽出帕子来擦手,结果一抽出来,才发现不是自己的帕子,是刚才在后院里捡到的那块。 这帕子是谁的呢?怎么会吹到这里来的? 含薰一手湿淋淋的,冲着潮生一抖,细碎的水珠溅在潮生脸上。 潮生给吓了一跳,随即笑起来,把帕子往袖里一掖,也捧了水回敬含薰,两个人绕着柱子嘻嘻哈哈的追逐起来。 ———————————— 今天和客服吵架,我多少年都没有这样发过火了,气得胸口疼。(未完待续) 第十章 喜讯 从下了这头一场雨,整个七月就再没有晴过天,一直阴雨绵绵的。 总下雨,人提不起精神来,连衣裳都疲塌塌的。因为没有太阳,只能阴干,所以穿在身上总有一黏乎乎的潮意,仔细闻,还有点不新鲜的气味。大家见面连说话声音都不如以前响脆了——还有就是,吃的菜不是很够了。总是下雨,就算皇宫也会有物资匮乏的烦扰,比如这个菜,既没以前种类多,也没有以前的数量多。如此一来,各处都难免有怨言。陈妃这里冷清惯了,以前的份例被苛扣过,现在虽然少了,可是比被苛扣的时候还多些呢。 但是陈妃也没有精神,懒洋洋的。常常早上起来梳洗过,就躺在凉榻上看雨。下雨天凉,她身上搭着夹纱被,星眸半掩,乌发垂散,看去好不养眼,倒是绝好的一副美人消夏图。但是这么懒了些天,岁暮先觉出异样来。 陈妃这个月月事没按时来。 这个没谁比她更清楚了。陈妃这几年月事是挺准的,每个月或早一天,或迟一天,可是从没有迟过多于一天的。可是现在都已经迟了快十天了,还没点儿动静。 陈妃自己却说:“最近时气不好,迟了就迟了吧,不用大惊小怪的。” 岁暮默默把头低下去。 陈妃说的话,她明白。 陈妃没说的话,她也明白。 等中秋也过了,基本上陈妃和岁暮都可以确准了,连潮生都看出点苗头来。 而且这事儿也不能总瞒着,有谁说过来着?怀才就象怀孕……咳,不说两者有没有共同之处,总之,日子久了就看出来了,这话是没错的。 陈妃有孕了。 进了八月天气已经渐凉,夜间潮生好几回被冻醒。可是烟霞宫上下却喜气洋洋,一扫阴霾。 陈妃怀孕意味着什么,大家都明白。 没有孩子的宫妃,即使再得宠,那也是镜花水月,过眼烟云。你看陈妃以前的经历就知道了。她以前曾经比现在更得宠,可是那时候她没有孩子,皇帝说忘就能把她忘了。可是有了孩子的女人,就有了根,不再是水上浮萍。下半生有了倚仗—— 谁都知道皇帝是靠不住的。 只有自己的儿子才真正靠得住。将来谁的儿子当了皇帝,谁就是**里呼风唤雨的太后。即使没做上皇帝,太太平平当个王爷,也能奉母妃出宫到王府里养老,不比困在掖庭宫的角落里受罪等死强百倍? 即便是个公主,那也比没有得强。一来有个孩子可解寂寞,二来,公主将来出嫁了,也能时常孝敬母亲一二,生育过的妃嫔,待遇与没生育过的不可同日而语。 陈妃一有了孕,等于一张护身符拿在了手里,主子稳当,当奴才的自然也跟着稳当。烟霞宫的人这下更有奔头了。不用问,按着宫里的惯例,陈妃生了孩子,这份位是一定要往上提的,这个不尴不尬的庶妃当了好几年,总算可以转正了。陈妃这品级一上去,待遇也要跟着上去。身边的大宫女和得用的宦官可不也得跟着水涨船高么? 各人肚里的小算盘都打得劈啪作响,连含薰都不例外。 “哎,潮生,你说要是娘娘生了小皇子小公主,咱们能不能拨过去伺候?” 潮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 “你真笨。”含薰白她一眼:“你难道想在宫里头待一辈子啊?伺候小皇子的话,将来他要是分封了,出了宫,咱们八成也能跟着出去……” 潮生没她那么乐观:“不去了不还是当奴婢么?” “那不一样,总比在宫里好。”含薰小声说:“出去了能成家呀。” 哇……原来她都想这么远了。 “我听人说过的,出了宫,主子不会让你老大了还一个人的,总会给你配门儿亲事……” 好吧,听起来是比在宫里孤老一生的强。 不过这个配字……总让潮生想起配牛配马来。人怎么能用一个配字? 可见奴才不算人,配得好坏全看主子的心意,主子若是体贴,也许会问问你想找个什么样的人。要是不体贴,随手给你指一个,谁知道那人会是个什么样子?奴婢配奴才,生下来的还是奴才,一样要给人当差,身不由己,连自己的死活都不能由自己说了算。 好吧,这样的前程虽然也不是什么好前程,可总比在宫里强。宫里头可不兴配人成家这一说——啊,也有,宫女和太监据说也能结个对儿。 咳,潮生摇摇头,让自己别去想。 好吧,虽然她是穿越来的,可是论起打算来,她可不及身边这些小姑娘。 她们都有自己的打算。有人想出宫,有人想提升,还有的觉得自己很有几分姿色,不甘平寂一生,做梦都想着在皇上面前露一回脸儿,兴许就能得蒙圣宠了。 含薰和岁暮一样想出宫,不过她想的法子算是曲线救国。 潮生呢? 她当然也想出宫。 不过她的情况与岁暮不同,而含薰现在无疑给她指了另一条路。 可这个打算随即就在岁暮那里碰了壁。 “你们想的倒挺好,宫里头若是新添了皇子、皇女,那伺候的人手是有定例的,由内侍监那边分派下来,象乳母,宫女,宦官都是统一拨来的,娘娘也做不得主。要不然我倒可以帮你们说一说,把你们拨过去。再说了,如果娘娘使派身边的人去皇子身边伺候,这人还是挂在娘娘名下,只不过算是借给皇子使唤,将来皇子要出宫或是公主要出嫁,也带不走的。” ……好象是这么回事,潮生想起当初读红楼,隐约记得袭人是贾母给贾宝玉的丫头,她每月工资一两银子,编制归贾母那院儿,不归贾宝玉那里。所以最后结论袭人还是老太太的人。 潮生不死心:“就没有特例吗?” 岁暮似笑非笑:“有,不过那是很少的。小丫头,你们脑筋动得倒快。听我一句劝,现在还不到想那些事儿的时候。好生伺候娘娘,等这龙子凤孙生下来落了地,才能真正算得大家的喜事。现在就高兴……未免有点太早了。” 潮生悚然而惊。 岁暮话里的意思令人不敢细想。 这皇宫里头……为了争宠什么事儿都会发生的。 陈妃如今得宠,又怀了孩子,能不扎了别人的眼吗? 潮生有些惶恐:“岁暮姐姐……” “知道怕了?”岁暮叹了口气:“我也怕。过了这么久都太太平平,想不到临到要出宫了,却……不过怕也没有用,娘娘现在吃的穿的用的东西都得仔细再仔细……其实现在已经比前些年好多了。当年争宠才叫你死我活呢,现在时过境迁了,咱们娘娘那么久被人忘在烟霞宫,这些年里皇后娘娘两个儿子都很出息,贵妃娘娘也有了一儿一女……” 潮生能听懂岁暮的意思。 意思是皇后和贵妃这些有地位有实权的人物都已经走在前头了,儿子既年长,又有出息。现在这种情形下,陈妃再生下孩子对她们的威胁不大——可以说已经构不成威胁了。她们现在若要求稳妥安全,就不会冒险对陈妃这儿下手。 可尽管如此依然也不能放松警惕,岁暮每天都睁大了眼睛,恨不得日夜不休的盯着陈妃,生怕她出一点岔子。似乎人人都成了她的敌人,本来几个人分担的差事,现在差不多全让她一个揽了。 她一个人精力自然是有限的,潮生清楚的看着她一天天消瘦。 和她相比,陈妃倒是丰腴了一些。她这一胎很好,太医说很稳当,她自己也没有象旁人一样折腾,头三个月平平安安的过了,孕吐的症状也很轻微,只是口味变得很奇怪,以前陈妃不太爱酸的,可是这会儿有好几天都要吃酸糕。陈妃也不出去,每天只待在烟霞宫里,这样一来,小说里面的一般事故高发地就可以避开了。比如什么假山,亭子,小桥,池塘等等等等。 陈妃现在已经不再穿着那些华而不实的衣饰,比如束腰的飞仙裙啊,高底沉香履啊那些东西,改穿松松的高腰襦裙,软底鞋子,头发也不很用心打理。可是尽管如此,她看起来反而比从前更柔美了——大概这就是母性的力量? 一个女人要做母亲了,她身体上心理上都会发生一系烈的变化。 这种变化是潜移默化的,一天一天让她看起来更象一个美丽的母亲,而不是一个美丽的妃子了。 中秋那天的宫宴陈妃也没有去,理由是现成的,一找一大把。岁暮深深赞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现在不能冒一点儿险。” 烟霞宫里也有月饼,潮生掰开了一个枣泥馅儿的,和含薰一人分吃了一半。 “往年在家里也会做些月饼,不过可没有这么多的料,就是芝麻和糖搀起来做馅儿,和人借了模子印了,一个个蒸的圆圆的……”含薰小声说:“可我觉得那个比宫里的好吃。” “那当然了,自己家的什么东西都好吃。” 八月十五叫中秋节,还有个别名叫团圆节。但是她们这些人都困在宫里。含薰还有家有亲人可想,潮生也想……不过她想的是上辈子的人和事。 含薰的亲人也许有一天还能再见。 她却见不着了。(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客人 月饼吃一个觉得香甜,第二个就觉得油腻腻的。这会儿做菜做点心时兴放猪油,连做碗清汤面条儿都要可劲儿的放,务必让你吃得嘴歪眼斜肠胃作反不可。 潮生一开始吃上这样与之前不同的奢侈饭食,口味和肠胃都没适应,拉了好几回肚子。含薰笑话她:“咱们贱命穷肚的,遇见肥肉油脂别这么上赶着,我倒不心疼肉,可你这是自找罪受不是?” 饿惯了的小细肠子从来没经过这么大油腻的考验,拉肚子并不稀奇,只是说起来有点儿丢人。 渐渐就习惯了。 月饼原是一人一块的,不过烟霞宫这会儿赶上陈妃有喜,所以每人得了两块。 潮生只吃了一块儿,第二块儿就吃不下去了。她想寻个什么东西包起来,留着明天再吃。反正这个三天五天的不会坏。 在抽屉里翻找,却把那块手帕翻了出来。 这块手帕不知主人是谁,也没处去问,潮生就洗干净了收在自己抽屉里。 天上的月亮并不是特别圆,隐隐约约象是缺了一线,边缘隐在暗中。窗前的一丛竹子在叶风中轻轻摇晃,竹叶飒飒作响,在地下投下森森的影子。 潮生已经脱了外面的衣裳,只穿着小衣,夜风一吹,凉意象水一样无孔不入的渗透进来。 从前的中秋她也是和家人一起过的,那时代城市里的月亮已经不那么皎洁,月饼种类越来越多,可是却越来越不爱吃。 那时候有亲人,可是自己并没有珍惜过。 潮生揉揉被风吹得冰凉的脸颊,顺便把眼角的水渍抹去。 不知道,将来她会不会,和什么人再一起看中秋的月亮。 潮生从到了这个时代之后,除了吃饱肚子活下去之外,有了第二个愿望。 希望有人,能和她一起过这个应该团圆的中秋。 陈妃有孕之后,皇帝皇后都有赏赐,还有贵妃贤妃也送了礼来。 贤妃还来探望过陈妃一次。 这还是潮生头次见到除了自家主子以外的妃子。 贤妃做为四妃之一,已经颇为年长,当今皇帝还在做皇子时她就已经陪侍身旁,当年陈妃一路凯歌势不可挡时她见过,陈妃多年沉寂冷清落魄她也见过。她来的那天穿着一件青色的衣裳,裙子如水波一样温柔而清冷。贤妃姓贺,只生过一个女儿,已经出了嫁。皇帝对她十分客气,虽然无宠,可是她的地位却也很稳当——她和皇帝曾经共有过欢乐少年时,她生的女儿还是皇帝头一个孩子,这份情谊是很难抹灭和替代的。 贤妃说话细声细气的,十分斯文娴雅。和陈妃的风流意态相比,她更象一朵家常的花,就开在你的窗前和阶下,静静的,淡淡的,不那么明媚动人,可是很亲切。 贤妃自然说了些好话,陈妃也应答得小心,看起来姐妹融洽,十分温馨。 女人们说起怀孕的话题来,自然可以说上许多,贤妃就将自己当年怀孩子时候的事情讲给陈妃听,潮生在门边听着,倒觉得这是经验之谈,贤妃说得这样恳切,陈妃自然十分感激。 不过等贤妃一走,岁暮马上开窗子透气,还把她坐过碰过的东西用力擦拭。 “岁暮姐你这是……”潮生在一旁帮她端水打下手。 “贤妃可不是盏省油的灯。”岁暮叉着腰,点着潮生的脑门:“别让她一副和气样子骗了。话说得好听,什么姐妹相得,又是什么多年情谊的。真是有情谊,之前这么些年,也没见她来探过咱们娘娘一回啊?” 呃……说得也是。以前烟霞宫门庭冷落,简直是门可罗雀。 这也是自然的,长门自是无多路,世态炎凉在宫里体现得尤为深刻和残酷。 潮生有点讪讪的:“我也没当真啊。” “你要记得,防人之心不可无。她比娘娘份位高,还特意过来做什么?无事上门,非奸既盗。”岁暮收拾停当,潮生倒了杯茶递给她。岁暮喝了一口,低声说:“贤妃当年和咱们娘娘可不大和睦……娘娘那时候意气风发,不怎么在意小节,可是踩过贤妃的面子的。我听人说,贤妃那时候在太后面前可是下了不少力气的,要不然娘娘这个份位……” 原来陈妃被卡,还有贤妃的大功劳啊。 不是不唏嘘啊。 **就是这么一个地方,于不见光处凶险万分,面上却是亲亲热热的。 陈妃肯定也知道贤妃做过什么,但是贤妃现在来了,她还是要客客气气的招待。 潮生觉得自己肯定过不了这样的日子,憋都憋死了。更不要说,想着时时有人惦记着算计你,那夜里怎么还能睡得安稳? 隔了一天,贵妃也来了。 贵妃果然不愧一个贵字,**里仅次于皇后,是第二位有权势的人物。 贵妃比陈妃要年轻,也要漂亮。她的美是明艳张扬的,具有冲击力的,呼啦啦一下子拥过来,让你觉得呼吸都不顺畅。 贵妃进烟霞宫时,潮生替她打了帘子。 贵妃肌肤如凝脂般,一身幽香袭人。腰肢纤细,身姿窈窕,哪里象生过两个孩子的人啊? 陈妃从屋里迎出来,贵妃未语先笑,声音脆如银铃:“陈姐姐,我来讨你的茶吃。” 和她风情万种的外表相比,她的声音听起来娇憨可人,这种强烈的对比,反而让人觉得奇异的协调。 潮生听说过,陈妃之后得宠的就是这位朱贵妃。也可以说,她是硬生生从陈妃这里把皇帝给抢了去的。 前有贤妃,后有贵妃……潮生觉得,陈妃这是前狼后虎啊,都是有新仇旧怨的。 陈妃就算当年得势不饶人,可是眼下情形已经不同。贵妃份位比她高,还生了两个孩子——据说家势也很强,相比之下,陈妃娘家只有一个哥哥做着四品官,实在是……咳,拿不出手啊。 贵妃可没有贤妃那么含蓄,虽然也是来恭贺探望陈妃,可是听着话里的意思,怎么都象是在炫耀示威。陈妃已经坐了多年冷板凳,心理素质可不象当初,不管贵妃说什么,她一律笑脸相迎连声称是,倒把贵妃给整得没脾气—— 当然了,陈妃现在的当务之急绝不是和人争一口闲气,而是好好护着肚子,把孩子生下来再图后计。 贵妃很快也告辞了。 她一走,潮生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贵妃在的时候,让人不敢喘大气。 岁暮白她一眼:“没出息。” 潮生笑笑:“见得少。可能见多了就不这样了。” “可别。这些人还是少见一次是一次。”岁暮吩咐她:“刚才有人来传说,说皇上晚些过来。你去叫青镜过来,再去趟小厨房。” 潮生应了一声快步出去。 陈妃现在是真红啊。皇帝隔三岔五的来,虽然不留宿,可是嘘寒问暖的这份儿体贴,肯定让宫里不少女人背地里咬破了帕子打扁了小人。 小厨房里人人鼓足了劲儿干活,潮生把御膳房送来的菜蔬瓜果都细看了一遍,用的岁暮教她的办法。一般来说,这些新鲜的东西里不大会动手脚的,做的过程也要盯着,这就不止潮生一个人了,专有人在这儿看着,最后呈膳时还要银针试毒,遣人尝菜,可以说是层层把关,严格控制。 天黑下来,皇帝也来了。 潮生不能进屋服侍,在外面也可以听到里面传来的陈妃偶然的笑声。 陈妃活得真累。 潮生想起来有天陈妃说过,羡慕她们无忧无虑。 潮生她们干活儿要花力气。但陈妃应付完那些居心各异的妃子,忍着怀孕的不适,还要百般讨好皇帝,不但要出力,更累的是心。 宠妃的风光不过是表面上的,实际上陈妃有多么小心翼翼战战兢兢,潮生也都看在眼里。 晚膳撤了下来,潮生侧过头去看了一眼更漏。皇帝不会待太久,顶多再小半个时辰就会走。等他走了,烟霞宫众人才能真正放松下来,收拾收拾各自回屋睡觉。岁暮带潮生在陈妃屋里上过一次夜,潮生是打的地铺,一觉醒来只觉得全身骨头都要散架了,一夜没睡好,连身都没敢翻,怕动静大了吵醒了陈妃。 唉,从小宫女要修炼成岁暮那样的掌事宫女,路漫漫其修远兮…… 不过青镜今天倒还能在屋里伺候,让潮生有点意外。 烟霞宫人手严重不足。望梅她们三个人里,还就青镜背景单纯,脾气也直。内侍监新拨来的人手岁暮也信不过,手底下能使的人太少了。 只好把刺头儿当栋梁先顶上了。 不过青镜生得好,手巧嘴也巧,论起业务功底来十分扎实,不比岁暮差。 从那天送药之后,青镜对潮生好多了,不象以前不给好脸儿,冷言冷语的。她教了潮生一些梳头的小窍门,还指点她的针线。不得不说,有人指点和自己瞎摸索可不能比,原来怎么也弄不明白做不好的地方,一下子就豁然贯通了。 她站在门外正浮想连翩,忽然间屋里传来一声惊呼。 陈妃的声音中充满了惊惧与痛楚,潮生猛地回头,硬生生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在心里说,坏了。 —————————— 求抚摸,求回贴,求收藏求推荐~~扭扭爬走~~(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讯问 那天晚上的事,潮生一直到好些年后,都记忆犹新。 人通常记的清楚的都是一些激烈而深刻的事情,比如愤怒,悲伤,比如失恋,比如……恐惧。 潮生后来再回想陈妃小产的那天晚上,印象最深的,就是恐惧。 当初她莫名的穿越过来时,也曾经恐惧过,茫然过,可是那个时候更多的,是心里一片混乱,不敢相信这种事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 屋子里陈妃压抑的呻吟声,进进出出的太医、女官还有宫女们,空气桂花的甜香味儿还没散尽,已经被浓重的血腥味儿取代了。 潮生手脚冰凉,她机械地走动,僵硬地端盆,接水,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疲倦,最后半边身体都没了知觉。 陈妃的孩子还是没能保住。 潮生还没明白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被两个孔武有力的宦官拉了起来拖了出去。 天还没有亮,两旁都是高墙,头顶的天象一条窄窄的带子。 她以前一直好奇烟霞宫外面是什么样子,可是总没有出来的机会。 她象只破口袋一样被扔进一间屋里,身后门喀喇一声上了锁。 潮生慢慢从地上撑着爬起来,手肘和膝盖都擦破了,火辣辣的疼。 这间屋子很窄,也没有窗户,昏黑一片。唯一的,微弱的一线光,还是从门缝透进来的。 这是哪儿? 潮生忽然想起有一次听人说起,宫中有刑室,专门讯问惩处犯了错的宫人和宦官…… 她打个哆嗦。 身上的衣裳湿乎乎的,不知道是汗湿的,还是刚才忙乱中溅了水。 大概还不到四更。 潮生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今天…… 不,现在应该说是昨天了。 她得把事情一件一件的理清楚想明白。如果有人问她话,她总不能摸不着头脑乱说一气。 昨天白天陈妃还好好的,并没有什么不适。早上梳洗是岁暮服侍的,早膳她也没有近身伺候—— 然后,一天里来了两回客人,贤妃贺氏来探望过,贵妃朱氏也来过。 再然后呢? 岁暮让她去小厨房吩咐一声,说皇上会来。 接着皇帝来了,陈妃和皇帝一起用了晚膳,那会儿应该还不到亥时…… 陈妃的小产来得那么突然,事先毫无预兆。 潮生觉得身上发冷,她环抱着手臂。 陈妃是中了暗算吧? 一定是的。 可是,她并没有做错什么事啊,为什么把她关在这儿? 她把今天自己做过的事情又想了一遍。 没有,她确定没有。 可是,为什么要把她关到这里来?到底陈妃是出了什么事?其他人呢?岁暮呢? 潮生又累又怕,眼睛渐渐习惯了屋里的黑暗,可以看见屋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她靠在墙角落里,模模糊糊打了个盹。恍惚间被人拖了出去,说她犯了死罪,即刻就要处斩。雪亮亮的大刀劈头砍下来,她骇得惊叫:“不关我的事!”手脚挣动着惊醒过来。 一睁眼还是在那间黑屋子里,并没有人来杀她。可是潮生还来不及松口气,门上一响,有人开了锁推开了门。 外面的光一下子射在眼里,潮生抬手遮着脸,听到有人说:“拖出来。” 有人大步进来,一人一边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拖出门去,一直将她带进这院子里的另一间屋里。 潮生急促的喘气,抬起头来打量这间屋子。屋里比外面燥热,一股刺鼻的气味儿呛得她咳嗽起来。 屋中设了一张桌,桌后面坐着一个人。那人形容清瘦,脸色黄晦,眼睛细长。潮生只看了他一眼,就觉得打从心底不舒服。 “知道为什么把你带到这儿来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又冷又滑,象是一条蛇在咝咝的吐信子。 潮生嘴里发干发苦,说话的声音发哑:“我不知道。” 那人翻了翻手里的册子,阴恻恻的声音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潮生摇头说:“我不知道……” “这儿是刑室!”那人将手里的册子一摔,潮生应声打个了哆嗦。 “我问你的话,你要老实回答。若有欺瞒……”他嘿嘿冷笑两声,并没说下去。 虽然他没说若有欺瞒会怎么样,可是潮生已经自动脑补出了无数惨厉酷刑。 那人问的,差不多就是潮生事先想过的。陈妃娘娘从早上起身后,做了什么,吃了什么,都有谁进过屋子,还着重问了贤妃和贵妃来烟霞宫探望的事,最后说到准备晚膳的事。 “晚膳是谁做的?” 虽然他的语气还是同刚才一样,可是潮生却本能的感觉到,这人问这话的时候,手指搓着纸页,身子微微朝前探了一些,仿佛很着紧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定了定神:“是刘二姑做的,以往也都是她做。” “都做了什么?” 潮生认真回想了一下昨天的晚膳:“因为皇上要来,所以比往常做的丰盛。素三鲜,八宝什锦……还有娘娘点名要的酸白蒸。”她知道这是紧要关头,说得一丝不错。 那人追问一句:“酸白蒸?” 潮生解释:“娘娘有了身孕之后很喜欢这个,拿豆腐蒸的,酸酸的开胃。” 问题一定出在晚膳上头。 潮生可以肯定。 可是厨房里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怎么在晚膳中动手脚? 厨娘刘二姑是个受贪小便宜的人,手艺也很好,在宫里的年数比潮生的岁数还大。她该比谁都清楚明哲保身的道理。 那是上菜的时候? 不,上菜的时候潮生也跟着,就那么短短一段路,她差不多眼都没眨过。 不会是在路上。 那……会是端进屋之后吗? 屋里有皇帝,陈妃,岁暮,青镜,还有内侍监总管来公公和一个小宦官。 下手的人,会在他们其中吗? 那人反复问了几遍,潮生都对答无误。那人挥了一下手,又有人来把潮生带了出去。 太阳光明晃晃的,耀得她睁不开眼。 以往从来没觉得阳光是这样宝贵而温暖。 潮生又被带回原来那地方关了起来。她渴得厉害,喉咙都要冒烟了。可是午时前后,有人递了一个瓦罐进来,还有一块粗饼给她,她却又不敢吃了。 在这里,什么都不可信。 过去的影视、小说里也没少看这样的情节,要紧的证人在喝了一口水之后就毒发身亡。 她望着水罐,干咽了几下,只觉得嗓子眼火辣辣快要烧起来了。 能喝吗? —————————— 今天整电脑来着,机箱过热,燥音还特别大。里面扫出N多灰来,然后不热了也不响了。。。就是显卡不对劲,不知道是不是驱动的问题。(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浣衣 潮生最后还是喝了水。 她这么微不足道,真有人想杀她,即使她不喝水,也有可能中别的算计。 就算陈妃那样,日防夜防,胆战心惊,可是旁人要算计她,终究是会得手的——而且是当着皇帝的面算计成了。 皇帝那么雷霆震怒,不光是为了陈妃,大概还因为自己被人扫了脸吧。 不偏不倚不早不晚的,就在他去烟霞宫的时候,陈妃就出了事。 潮生就着水,把粗饼吃下去。手上沾了一些饼渣,她搓了下手,从怀里摸出帕子来。 这不是她自己的帕子,是那块捡来的。 潮生怔了一下。 之前……她还拿着帕子发呆,后来岁暮喊她,她就直接把这个揣进了怀里。 潮生还是没用这个擦手。 其他人怎么样了呢?岁暮,青镜……还有陈妃,她们现在在哪里呢? 后来没人再来问她,潮生忐忑难安地又等过了一天一夜。那么长的时间,她只吃了一个饼,可是居然一点都没觉得饿。 到第三天上,终于有人来打开了门。 潮生扶着墙慢慢站起来——她有感觉,事情到这里,该有个结果了。 只是,不知道是好是坏。 “出来。” 她扶着墙慢慢走出门,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门外站的那人就是曾经问她话的中年宦官,那张脸象山羊一样。 那人看了她一眼,用那种宦官特有的,阴恻恻的腔调说了句:“杖四十,发配浣衣巷。” 潮生呆呆地看着他。 那人旁边有人说了句:“曹公公,这小丫头才十一二,四十杖别给打死了。” 姓曹的那人翻了下白眼:“这是来公公派人传的话,你有话去跟来公公禀告去。” 那人忙陪笑:“您别这么说。”转过脸来就变了副凶相:“没听见么?拖下去。” 潮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往前走了一步:“敢问公公……陈妃娘娘怎么样了?” 她本来不抱希望,那姓曹的人转身正要走,看了她一眼,停下脚步,朝旁的人抬抬下巴。那人会意,拱了拱手,一脸假笑地说:“现在已经没什么陈妃娘娘啦,皇上怜惜娘娘,已经加封娘娘为安妃了。” 是么?潮生只觉得心头一片迷惘。 曹公公带人刚走,旁边孔武有力的宦官把她架起来按在条凳上,两根刑杖都有茶杯口粗,暗红暗红的颜色。一个人在旁边数着数,两个人持着杖一下一下的打下来。 第一下打到身上时,潮生还听到了嘭的一声响,五脏六腑都被这一声巨响震得翻了个。然后才觉得疼,象火烧的一样,疼得她吸不进气。还不等这一波疼痛过去,第二下又落了下来。 潮生咬着牙忍痛,听那人数到“十七、十八”的时候,已经意识错觉。剩下的那几十杖是什么时候打完的,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浣衣巷,她也不知道。 再醒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趴在浣衣巷的草铺上了。 这间屋子,就象曾经关她的那屋子一样窄,阳光从破损的窗纸洞里透进来,形成许多道光柱,许多细小的尘埃就在那光柱里飘浮。 潮生动了一下,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不痛的地方,象是被重重碾碎又拼起来似的。 身上痛,头痛,喉咙也痛,痛得象是有无数的刀尖在剜刺。 她呻吟了一声,痛得冷汗眼泪一起淌下来。 外面有人走动的声音,门被推开来。 “咦?醒了。” 那人走了过来,潮生头也抬不起来,只能微微转过头,看见那人穿着一件早就洗得没了颜色的粗布裙子。 “先喝口水,我去给你端药去。”那女人粗声粗气地说:“你还真命大,烧得那样厉害,都觉得你挺不过去了,谁知道你还又好了。要我说,这人哪,没有受不了的罪,贱命一条阎王都不要。” 潮生不知道她是谁,那人给她喂了半碗水。她说话粗,动作却还仔细,半碗水喂完,也没有洒出来。 等给她药吃的时候,那女人又说了:“我姓伍,这里的人都喊我伍妈妈。你吃药花了我四两八钱银子,身上擦的棒疮膏是一两二钱,这钱得从你以后的月俸里扣了还我。” 六七两银子,在以前看不算多……可是潮生现在一文钱也没有。 想也知道,她是被发配来的,怎么可能还让她把自己的行李细软带来? 她攒的零钱,银耳环,银簪子,还有陈妃赏她的金簪…… 伍妈妈看她一眼,嘿地笑了一声:“哭什么?哭可治不好病。赶紧的养好了起来干活儿。你可不能这么容易就死了,不然我的药钱找谁要去?” 潮生躺在那里,想自己擦一把眼泪都抬不起手来。 她只能朝伍妈妈轻轻点了一下头。 后来有人来替她换药,是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小宫女,头发乱蓬蓬的,一双手干而粗,结着茧,还有红肿的裂口。 潮生问她的名字,她说她叫满儿。她看起来不怎么会说话,潮生问什么,她就嗯,是的应对。不过换药的时候,她小声问:“很疼吗?” “是啊,疼得很。” “那,我轻些。”她动作果然比刚才更轻了。 “伍妈妈把你放这屋是为你好……你现在不能睡床。”她临去时回头说了句:“这稻草又干又软,我听见伍妈妈和宋妈妈说,这样对你的伤好。” 潮生一能动弹,就立刻起来了。 浣衣巷可不养闲人,别人更没那个义务白白养活伺候她。 潮生不是没洗过衣服,可是当洗衣成为专业本职工作的时候,她才能体会到为什么淙衣巷通常是处罚罪人的地方。 这里从早到晚没有别的事,就是洗啊洗。现在她知道满儿手上的茧子红肿和裂口都哪里来的了。这天还没冷,到了冬天天寒水冻又该怎么办,潮生还不敢去想。大件儿的被褥帐幔枕罩毡毯,小件儿的衣裳裙子裤子,每天每天,都能看见堆积如山的脏衣等着要洗。 吃的也当然不象在烟霞宫那样,冷一顿热一顿,饥一顿饱一顿。潮生身上刚养出来的一点肉又没有了。 这里象是另一个世界。 离她曾经的生活,离曾经的烟霞宫,离那些红香软玉锦绣富贵那么遥远。她只能零星得到一点消息,陈妃小产了,但是她得到了补偿,成了安妃。其他人呢?潮生不知道其他人都怎么样了。从她自己的遭遇看,烟霞宫里其他人一定也过得不会太好,也挨打了吗?受罚了吗?可是那些人都在哪儿呢?从事发到现在,她既没见着人,也得不到她们的消息。 伍妈妈管着她们这十来个人,她脾气急,火一上来揪头发推搡是常有的事。可是潮生也觉得自己运气很好了。隔壁院子管事女人时常把她那院的人整治得一身是伤,还不许喊出声来。 —————————— 今天没能加更,明天加。。(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秋凉 如果潮生没有经历过烟霞宫的那段日子,没有莫名其妙被打了,被贬到这里来,而是一进宫就到了浣衣巷,可能她会比较知足常乐。 毕竟这里活儿虽然重,也没有人催着你非干到三更半夜不可。饭虽然粗砺,可是也能填饱肚子。住的地方虽然破旧简陋,可是有片瓦遮头,有五尺长的空能够容身,最低生活保障都有了。她进宫前,想的就是要填饱肚子,要活下去。 应该说,浣衣巷符合她刚进宫时的想法。 可是偏偏她有过了烟霞宫的那段经历。 她知道这世上,即使是宫女,活法也不止这一种。 人总是向往更好的生活,这不是什么劣根性,这是本性。 不是象现在一样,从早到晚的洗衣,手指被泡得发肿,等天再冷一些就会溃烂。不是象现在一样,吃的都是粗饼和黍饭,里面的谷壳碎糠刮得喉咙刺痛。不是象现在一样,睡的席子早已经撕开了边,一不小心就会被边上的席篾子扎破划破。 不是象现在一样的生活。 可是现在的她,看不到一点儿改变的希望。 她只能做些小小的事情,比如想办法找些油脂来擦手,让手不坏得那么快,那么狠。浣衣巷里不缺旧布碎渣,她把席子的边儿用旧布缝起来,这样就不会划伤自己。不但帮自己缝了,还帮满儿的席子也缝上了。 “潮生姐,你手真巧。”满儿摸摸席边儿,又躺上去蹭了蹭:“这下好了,睡觉也不用拘着怕着了。这针脚啊,我看比上房的姐姐们缝得还强呢。” 潮生和她摆摆手:“哪有,我做的也不行。” 满儿拉了潮生一把,两人一起躺了下来。 潮生有些好奇:“满儿你进宫多久了?” 满儿想了想:“十年了吧?” 十年?她现在也不过刚十一二岁啊。 “我小时候就装在木盆里扔在御河桥头边,伍妈妈出宫办事看见了木盆,把我捡了回来,我就是在宫里长大的。我从来没出过宫门,也不知道宫外什么样。潮生姐你呢?你家是哪儿的?” 潮生微微诧异。 她觉得自己境遇已经算是糟糕,好好的穿越到一个孤女身上,进了宫之后又遇到飞来横祸。可是起码自己还有前世十几二十年的幸福快活。 就算不论上辈子那些,比起满儿来,起码她还多了在宫外的见识,在烟霞宫的经历,她知道那些华美锦绣是什么模样,吃过美味的菜肴糕点,甚至曾经得到过一枝金簪。 而满儿连宫门外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或者说,她恐怕连浣衣巷外面的这座皇宫是什么样,也不知道。 “我……我家就住在京城,在靠西北的柳家巷。” 满儿兴致勃勃:“你家中还有什么人?家里大不大?什么样子的?” “嗯,家里只有我和叔叔两人……叔子不大,是旧房子了,好在还不漏风漏雨。院子里有株杏树,靠着院墙……”潮生对那间小院子的印象并不深。没有亲人,房子就只能算是房子,不能称为家。 那个从来穿过来就没有见过面的叔叔,不知是去哪里了?听街坊说,平时这个人话不多,看起来是个老实忠厚的人。他抛下家中侄女一去不回,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意外?若是等他回来了看到家中已经空无一人,不知道会怎么想? 满儿枕着手臂,憧憬地说:“那一定很好……” 伍妈妈手下就她们两个年纪相近,满儿同别人基本不搭话,但是从潮生来了,大概是觉得两人岁数差不多的缘故,自然就做了伴。不但住在一起,干活时她们俩也总是搭伴儿。 满儿侧过头来,小声说:“潮生姐,你手这么巧,干洗衣裳的活儿可惜了。前院儿有专干熨烫缝补的,活儿比这边轻,风吹不着雨打不着的。要不咱们求求伍妈妈,让你到前院儿去?” 潮生心里一动,随即在心里笑话自己。 满儿不明白,她还能不明白?谁不知道轻活儿好干?真那么容易轮上,那岂不是人人抢着去干了?能做那差事的人,要么得有点儿关系,要么得有好手艺,再要么就得有资历。她这么点针线活算不上什么,关系资历更不用提——她一个受罚来这儿人,还肖想上等差事,岂不让人笑掉了牙? 她现在矛盾得很,一方面在告诉自己,要知足。冒出头未必是好事——在烟霞宫的时候她不就冒了头么?结果先被青镜找碴,又因为陈妃小产的事情落到了这个地步。可是心底又有一股不甘愿—— 凭什么?凭什么她要承受这一切?她为什么不能过得好一点? 就象白天指着鼻子骂她们“一副贱相,八辈子翻不了身”的那个女人,当时潮生手紧紧握着拳,觉得全身的血都要涌到脸上来了。 她为什么要被人如此欺辱? 满儿却对这一切已经习以为常了,她不知道人还有另外的活法。就算知道,她也没有亲自体会、经历过。她对幸福的憧憬是很现实的——哪天不用干活,还能美美的吃上一顿有肉菜的饱饭,就已经是很快活了。 可是潮生向往的不是这样。 在这个时代,以她的身份,她能向往的也就是岁暮向她描绘的:出宫去谋个自由身,嫁个老实本份的人,你体贴我,我照应你,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只要温饱康乐足矣。 可是这个理想,目前来看就象空中楼阁一样,只是个美好的奢望。 进了十月,天气一天冷似一天,潮生只觉得手插进水盆里,一会儿就没了知觉。而且这时候的衣裳都已经十分厚重,不象夏天的衣裳那样轻薄,洗起来加倍费力。虽然说冬季换衣裳没有夏天那样勤,可是活儿反而更苦更重。连着刮了几天的风,浣衣巷病了不少的人,人手不足,许多宫房只能自己差人送取衣裳。伍妈妈一个人忙得团团转,这天一大早就把潮生叫了过去帮忙。 日子一长,潮生其实也很佩服伍妈妈。虽然她脾气急躁,可是并不有意作践人。看着很粗枝大叶,可是哪个宫房送来哪几件衣裳,颜色料子花样件数记得纹丝不错,绝不会弄出张冠李戴分错送错的事情来。 可她再能干,手下两员大将一宋一田接连病倒,她一个人也没有三头六臂,忙活不开。(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消息 潮生比其他人拔尖的是:她识字,会记数记账,还认识衣料。 前两样本事是她上辈子就会,穿越时的自带技能。衣料却是岁暮后来教给她的,虽然时间不长,可是常见的,该知道,基本上是都知道。 潮生帮着伍妈妈清理收点,忙得头都抬不起来。门外面有人说了句:“我们烟霞宫的衣裳可好了?” 潮生猛地一下抬起头来,正和进门的那人碰个对脸儿。 “采珠。” 她一眼认出了对方,可是采珠却迟疑了一下,才恍然:“潮生?你,你还活着啊?你怎么在这儿?” 不用潮生回答,她已经明白过来了。 “我知道了……”她左右看看,拉着潮生往里走了两步避开人:“我还一直以为你死了……陈,不,安妃娘娘的已经不住烟霞宫了,原来伺候的人也都不知道去哪儿了,”她眼圈儿微微发红:“我还以为你,那个了,真想不到还能再见着你。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我差点儿没认出来。” “其他人都去哪儿了,你也不知道吗?含薰呢?” 采珠摇了摇头:“不知道,从那天之后就都没有再见过。含薰姐姐也不知去哪儿了。那事儿是个大忌讳,宫里没人再提,我也不敢向人打听你们的消息,一直空悬着心……你这手……手怎么变成这样儿了?这里很苦吧?” 潮生和伍妈妈打听过,贬到浣衣巷来的只有她一个。原来伺候陈妃的其他人去都哪儿了? “还行……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采珠说:“不是,我和香露一起来的。你也知道,香露的妹妹也在宫里,她偷个空去找妹妹说几句。” 潮生记得,香露也是伺候徐才人的。 “那事儿……到底是怎么说的?” 采珠惊讶地看着她:“你不知道?” 潮生摇了摇头:“我从到了这儿,就没和外头的人说过话。只知道陈妃娘娘升了份位……” 采珠压低声音说:“这事儿宫里头也没人敢议论。我只听说娘娘是被不好的熏香冲了才滑了胎的,旁的我也不知道了……不过也有人说,是别的娘娘算计了她,我偷偷听到我们主子和郑美人说,下手的只怕就是那天去过烟霞宫的那两位娘娘。” 潮生怔了一下,转过身把一个打好的包袱拿出来:“你瞧瞧是不是这几件。” 采珠也怕误事,不敢和她多说,匆匆的抛下一句:“知道你没事儿我就放心了,我得空儿再来找你。” 送走了采珠,潮生有些迷糊。 陈妃被熏香冲了? 不是那天的晚膳被人做了手脚吗?在刑房的时候,那个曹公公话里的意思,还有他的神情……潮生那时候确定自己没猜错。可是现在她又不确定了。 也许最后查出来的真的是熏香? 陈妃自从有了身孕,熏香这种东西的消耗是大大减少,几乎是不用。就是皇帝临来的那天,潮生记得白天屋里也没有熏过什么香。至于晚上熏没熏……潮生不能确定。 如果是熏香,那曹公公拼命追问晚膳做什么? 下手的人是谁呢? 不管是熏香还是晚膳,问题肯定出在其中之一上头。 一定有人做了手脚。 这人是谁? 虽然见到了采珠,可是潮生还是不知道含薰和其他人的消息。 当时她们三个一起进宫,住在一间屋里,互相照应着,一起吃一起住,一起学规矩,一起挨罚。后来还一起分到烟霞宫。虽然伺候的是不同主子,可她们三个还是很要好。 含薰现在,还活着吧? 潮生坚信这一点。 她一定还活着。可能也象自己一样,被打发到其他地方当差去了。潮生被卷进这件事情里,可以说即使不是主要责任,也沾上了边,得负连带责任。反正不管你有错没错,你伺候的主子出了事,这就是天大的错。可是含薰并不怎么受重视。同样的,不受重视也就代表着出了事儿也没多少人关注你。 她打起精神来卖力干活儿,伍妈妈看来还算满意,但依旧粗声粗气的,也不给好脸儿。 “手脚麻利点儿,你这扭扭捏捏的当大小姐啊?这上头你都记着什么了?” 潮生把册子摊开:“取过的衣裳都勾过了,这下头是还没来取的,就在第二个架子上。” 伍妈妈点点头:“这上头的字儿是你写的?” 潮生应了声:“是我写的。” 伍妈妈识字不多,平时记东西也是马马虎虎,图个不错数就行。 “行了,你去吃饭吧。记得别去东边屋里,那屋里几个都得了风寒了。你们要混跑混钻的也过了病气,看我不收拾你们!” 话虽然不大好听,但是潮生也明白伍妈妈这其实是好意。 满儿给潮生留了饭,有点儿凉了。她摸摸碗边,说:“你先别吃,等我一下。”她出去片刻又回来,手里拎着大热水壶,往碗里倒了些热水。 潮生明白她的意思,等了一下,将碗里的水滤出来,碗里的饭已经被热水浸热浸软了,吃起来是比干咽冷饭要舒服。 “你吃了吗?” “早就吃过了。”满儿从床头翻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些她们找来的擦脸擦手的油。因为这个不多,所以两个人都省着用。 满儿抹了一点点擦在手背上匀开,使劲儿揉搓,要将手搓暖搓热,潮生匆匆把饭扒完,收拾了碗筷。 天已经黑了下来,这个季节昼短夜长,她们没事一般不会点灯,说一会儿话就早早的上床睡觉。 往常累了一天,一沾枕就能睡着。 可是今天潮生却翻来覆去的,怎么都踏实不下来。 她没想到今天会遇到采珠。 采珠虽然没给她带来什么消息,可是却让她心里本来硬压下去的事情,又都象沸腾的开水一样翻涌上来。满儿早就睡熟了,沉沉的打着酣。屋外面起了风,窗棂被风刮得哐哐的轻响。 潮生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片黑暗。 现在虽然黑,可是天总是会亮的。 可是她的前路,什么时候会亮起来呢?(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梳头 潮生从来没有觉得哪个冬天,象这个冬天一样冷。 她的手也变得粗了—— 说到这个,潮生倒想起来。虽然她刚穿越来就在饿肚子,可是她的手看起来却象是没做过什么活的。 不是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么?她的手却不象是做惯了各种活计的手。没什么茧子,也没有皴裂冻伤。 可是现在却都有了。 潮生全是咬着牙才硬撑下来的。 身旁的人都过着一样的日子,做着一样的活计。没道理别人能受得了这罪,她就受不了。 不管好坏,人都要活着。 采珠中间又来了一次,她还是没打听到什么消息,可是她给潮生带了一包酥糖,一把木梳,几根头绳,一小盒子搽手搽脸的油膏来。因为怕让人看见,所以缠得紧紧的扎在裙子下头:“这个油膏是香露给我的,这个酥糖你要是饿的时候冲了喝,也能充饥。我知道这里过得苦……你留着……”她说不下去,还掏出一小袋散钱来:“这个我攒的,给你……” “别,东西我留下,钱不用了。” 采珠不说话,抹了把脸,丢下钱袋就跑了。 潮生抓起钱袋去追她,到了门口,远远看见采珠已经转出了巷子。 手里的钱袋被采珠一直捂在怀里,暖烘烘的。 潮生觉得眼前一阵模糊,急忙用袖子把眼泪揩去。 以前她们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她和含薰更要好一些,采珠性子直,有时候说话不讨人喜欢。 这些东西不知道她攒了多久,费了多大力气。 潮生也做过小宫女,知道所有的东西都是紧紧巴巴的,一样一样也都要算着用。 潮生把钱袋藏在炕头。那里有不知道是谁挖的一个洞。 说实话,潮生的确过得很窘迫。她被打得晕死过去丢到浣衣巷来,除了身上一身儿衣服,就别无长物了。 唔,如果怀里那块手帕算得上一件行李,那她还算有一件行李。 其他的东西她都没有,梳头洗脸的家什,换洗的衣服鞋袜……更不要说现在入了冬,她也没有厚衣裳。先是满儿匀给她些,可是满儿自己也是缺东少西的。后来换季时人人都得了一身儿厚衣裳,一身儿夹衣裳,伍妈妈找了两件不知是谁的旧衣裳给她,鞋子是她自己找了碎布纳鞋底帮鞋面儿的凑和的。 潮生把钱袋郑重的藏起来。 这个它不打算去用。 梳子是桃木的,也是把旧梳子。 潮生把自己干黄了许多的头发细细梳好,用头绳扎起来。屋里没有镜子,她对着水盆照了照。 水面上映出来的那张人脸,显得既熟悉,又陌生。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定这不是一场恶梦——一切都是真实的。 就算……这是一场恶梦。 可是,也不算差到了底。 起码还有人真心想着她,关心着她。在她如此困顿的时候给她送来这么些东西。 油膏她和满儿一起用的,靠这个,撑过冬天最冷的那段日子。尽管如此,两个人的脸、手和脚还是都冻伤了。最让潮生难以相信的是——满儿的屁|股也起了冻疮! 潮生觉得这个……她见过冻脸的,冻耳朵的,冻手的,冻脚的,冻膝盖的都有,可是冻屁|股的……咳,这还是头一次知道! 她问满儿缘由,满儿一脸通红不肯说。 潮生疑惑不解,后来有天无意中摸着满儿的棉裤——咦?手感不太对。 棉裤靠屁|股那块儿……棉絮呢? 她一再追问,满儿才吞吞吐吐地说了。 原来她看好些来浣衣巷的宫女们,都显得苗条好看。她觉得这条棉裤穿在身上,再系上裙子,显得太肿太难看了,于是自己偷偷把屁|股那块儿的棉絮都给掏掉了…… 潮生的脸顿时成了一个“囧”字。 既好笑,又心酸。 于是在找了她们找了辣椒水擦手泡脚的时候,潮生还问满儿,要不要用辣椒水抹抹屁|股。满儿一脸惊恐捂着屁|股跳开了老远,连连摇头:“不要!”那样子活象潮生不是要用辣椒水帮她治冻疮,而是要拿刀子剜她的屁|股似的。 “那……好吧。” 潮生把盆放好,把自己生了冻疮的脚伸进盆里,被刺激得“啊啊啊啊”叫出来,浑身发抖。 没办法,水烫是一方面。 单纯只有冻疮的话倒是没太有感觉,可问题是不光有冻疮啊。 手上刚才破了的口子遇上了辣椒水,简直没把她痛晕过去! 可是痛也得忍着。而且,冻麻的疮疙瘩被热辣的水一激,那种痒啊…… 真是,咳,形容不上来,谁试谁知道。 过年的时候,浣衣巷可没说不用干活,只是把活儿把后挪一挪而已。 这里也有了些过年的气氛,用红纸剪的窗花,门上贴了“福”字和春联。伍姑姑给她们每人一朵红色小绒花,宫里头人人都会有一份儿额外的赏钱,她们也有,只不过数目很少。 潮生想,也许这算是皇帝给大家发压岁钱? 满儿笑嘻嘻地凑过来:“潮生姐,你帮我梳个头吧?梳得好看点。” 潮生笑着应了一声:“好,你坐下。” 满儿兴奋地在小凳子上坐好。潮生将她的头发打散,细细的梳顺,给她挽了一个留香髻。 这个发式是青镜教她的。据说是前朝一位妃子,生得极纤秀袅娜,梳了这种斜髻,上面簪花,从人身旁走过,不知是花香还是人香,幽幽的悄然袭来,久久不散。因她十分得宠。所以这种发髻人人争相效仿,被后来人称为留香髻。 潮生替她挽好头发,将新得的绒花替她别上,笑着说:“你瞧瞧行不行?” 伍妈妈推门进来,一眼瞧见了,十分惊讶:“哟,这是谁啊?我都认不出来了。” 满儿忙站起身来,有些忸怩的摸摸鬓发,喊了一声:“伍妈妈,找我们有事儿?” “你这脑袋几时这么体面起来了。”伍妈妈扳过她肩膀,仔细看一眼,问潮生说:“这是你梳的?” 潮生握着梳子,点头应了一声。 “不错。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手艺。来来,过年了给我也梳个新头,换换气象。” 伍妈妈说着还真的坐了下来,潮生一时没敢动手。 “梳啊!”伍妈妈转头白她一眼:“放心吧,扯疼了我也不打你。” 潮生一笑:“好,那妈妈想梳个什么样的?过年了,梳个富贵临门吧?” “好好,”伍妈妈说:“这个口采好,就梳这个富贵临门,来年开门见财,多多益善。”(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新年 也许,梳个吉祥的发髻,真给新年开了个好头。 潮生不但给满儿和伍妈妈梳了,甚至这院里的其他人也纷纷过来凑热闹:“来来来,给我也梳一个。” 也许是过年的喜气,让人们暂时都放松下来。平时的尖酸刻薄,争执辱骂,在这样的好日子里谁都不会去提起。 潮生也笑嘻嘻的,看不出正坐在她身前的这个女人还揪过她的耳朵,差点揪出血来。 她一上午别的没做,净梳头了。什么元宝髻,金凤髻,梅花髻……梳得她手都软了,胳膊酸得抬不起来。 过年吃了一顿煮年糕——其实潮生上辈子是北方人,更习惯吃饺子。可是在这里就不用挑剔了,煮年糕也很好吃,这应该就算她们的年夜饭了。年糕糯糯的,带着一丝甜味儿。 这丝甜味儿显得多么奢侈,多么虚幻。 潮生已经是第二次被甜味儿感动了。 好象这味道可以让她麻木的舌尖再回忆起往昔的幸福来。 过年很好,可以穿得暖和,吃得很饱,不用把手伸进冰寒彻骨的水里去洗衣裳——其实井水从地下刚打出来时是不冷的,手伸进水里觉得温温的。 可是外面很冷,有的时候刮着让人睁不开眼的大风。沾了水的手很快就象是要冻僵了一样,可你也总不能一直把手伸在水里不拿出来,那样会冻坏。虽然你自己没觉得冷,可是那寒劲儿已经侵进骨头里了。 浣衣巷没有年纪很大的人,潮生没敢问为什么。 这个院子里年纪最大的是伍妈妈,她资历最老,看起来也的确很老,鬓发里有星星点点的白,脸上也有皱纹。可是听满儿说,伍妈妈还不到四十。满儿印象里,这儿也从来没有过五十以上的人。 不过潮生想,她大概明白原因。 如果继续这么劳作下去,大概不会活得太久。 再说,这里不但生存条件恶劣,重要的,没有希望。 每一天都在重复前一天,睁开眼闭上眼都是一样的日子。 生了病,太医是请不来的,药渣可能弄到一点,但是贵的要命。 所以潮生现在回想,自己在四十杖下面捡了条命,实在是运气太好了。 伍妈妈那时候倘若不给她弄药,她恐怕骨头渣子都不剩了,早被扔到岁暮说过的那个地方去。 对,那地方叫宫人斜。 等众人围着火炉子说够了话,吃完了花生和烤芋头就散了。潮生和满儿留下来打扫——她们俩最小。 不管在哪儿,新人总是要被使唤的。 伍妈妈不知从哪儿弄了酒。其实她平时也会喝一些,不过今天显然是喝多了。 她坐在那儿,脸红红的,要不是熟悉她的人,真看不出她其实已经喝醉了。 满儿和潮生把她扶上床,伍妈妈并没有睡意,她坐在那儿,忽然嘿嘿的笑了,然后又呜呜的哭。 潮生有些不知所措,她没照顾过喝醉的人。满儿却象是已经见惯了,打了水来帮伍妈妈擦脸洗手洗脚,扶她躺下。她做这些熟练又自然。 潮生想起她等于是伍妈妈养大的。 也许她小时候,伍妈妈也这样照料她。现在她长大了,就反过来了。 伍妈妈嘴里念叨着:“浣衣女怎么了……浣衣女就下贱吗?你害我……你们都害我……” 满儿放下帐子,回过头来跟潮生解释:“伍妈妈她喝多了好念叨这个,不过她也不大喝醉的。” 潮生点点头,她理解。 这种看不到头的,没有一点儿乐趣的日子,会把人压垮逼疯的。 人总得有点寄托。 伍妈妈就会时不时喝两盅。 而满儿憧憬外面的一切。她觉得她总会出去的。看着上房里熨烫绣补的那些华美的衣裳,她眼里的光彩简直可以称得上梦幻。 “说不定有一天,我也能穿上那样的衣裳呢。” 而潮生,她牵挂着过去。 远处传来鞭炮声,本来应该热闹的声音,在孤清的浣衣巷里听起来,显得那么虚幻和苍凉。 潮生把被子卷紧了一些,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一早,采珠就来了。 她穿着新衣,一脸笑容。 “潮生。”她紧紧拉着她的手,小声说:“你猜猜我昨天见着谁了?” 潮生心猛一跳:“谁?” “青镜!”采珠话一出口,就紧张地左右看了一眼,怕自己声音太高了:“不,现在不能叫她青镜了,她现在是李才人。” “李才人?” 潮生觉得自己可能还没有睡醒,耳朵里嗡嗡的。 “是啊,李才人。昨天我们主子带我去福熙宫去给贤妃主子送东西,我看见了,没错就是她,别人喊她李才人。她穿得很好,打扮得也好。我没敢上去说话。可我肯定就是她。” 终于有了烟霞宫旧人的消息,可是却让潮生更加不明白了。 青镜……李才人…… 采珠从袖里掏出个小包塞给她:“这个给你。” “你别每次都给我东西……” “我那儿吃穿都有,这些是多的。”采珠小声说:“我没跟她说上话,不过你放心,既然她活着,还活得那么好,那含薰和其他人,应该也活着的,只不过不知道她们在哪儿。”采珠拉过她的手重重握了一下:“说不定含薰也成了一位贵人啦,下次再见到,咱们都认不出她来了。” 虽然这话里夸大的成分居多,可两个人都从中得到了许多宽慰。 采珠又和她说了几句话,她总是不能多待。 潮生只来得及和她说:“你要当心,别干什么不该干的事儿,别惹了祸。” 采珠回头摆摆手,快步跑了。 而潮生则一直浑浑噩噩的,被她刚才带来的消息所震撼。 青镜成了一位才人? 那天晚上,她也在陈妃的屋里头伺候的。 在门外头的潮生牵连到了这个地步,可是在屋里的青镜却…… 那其他的人呢? 含薰呢?岁暮呢?她们会在哪儿? 她们变成了什么样? 潮生急切着盼着采珠再一次到来,她也许会带来更多的消息。 让潮生明白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还有,让她能找到自己未来的道路。 但是一直到冬天渐渐过去,冰销雪融,柳树也发出蒙蒙绿的细芽,采珠都没有再来。 而潮生的生活,终于有了一点变化。 对旁人来说,是小变化,但对潮生来说,这变化极大。 伍妈妈把她叫了去,告诉她,她要调进上房去干织补了。 是的,织补。 虽然也是苦差,从早到晚做,有人做得眼睛硬生生熬瞎。可是和洗衣相比,织补起码有片瓦遮头,夏天不必顶着大毒日头,冬天不必冒着严寒把手伸进水里。 这样的好机会,凭什么掉在自己头上? 论亲疏,满儿和伍妈妈才更亲,她们的关系有些时候象母女一样。 潮生已经学会警惕,不动声色的。 伍妈妈嘿地笑了一声:“你有这个手艺,我知道。你刚来时给你换衣裳就知道了,捏针的人手生得不一样。可那会儿我不能直接把你塞上房里去。” “行啦,不用想那么多没用的。”伍妈妈喝了一口茶,噗噗地往外吐茶渣子:“有人托我,能照应的就照应你一下。要不然老娘又不开善堂,当初就不会给你垫钱买药。告诉你,这钱我还记着账呢,二分利,你将来总得还我。” 潮生的心怦怦地跳起来:“是……是谁托您照应我?” 伍妈妈不理会她,挥了挥手:“那人我惹不起,你也惹不起——我估摸那人也就是顺口一说,大概早把你忘了。行了,眼前有个机会,你就去吧。说不定将来你是有造化的,到时候别忘了还钱就成。” —————— 明天应该先更这个,再更嫁时衣或是活色,这个写得顺,那个相对来说……咳……今天下大雨去接儿子,给他套上雨衣。他没穿过,起先不敢走,步子一点点挪,然后发现雨淋不湿他了,开始踩水趟水撒欢~~~(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缝补 是谁托伍妈妈照应她呢? 潮生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她认识的人不多,有能力和伍妈妈说照应她的就更少了。 潮生把自己认识的人想了个遍,连原来的陈妃现在的安妃娘娘都猜估过了。不过应该不是她,以她的地位,若是她想照应潮生,何必要把她发到浣衣巷来呢?大可以直接给她一个别处的好差。 潮生收拾下了自己的东西——不过本来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几件衣服,两双袜子,一双鞋,一些小零碎。她把护手的油膏都留给了满儿——不浣衣,油膏就不那么必须了。 满儿舍不得她,替她抱着那个薄薄的小包袱送她,刚走到院门口,就被伍妈妈大声给唤了回去。 满儿不敢不去,依依不舍把小包袱递到她手里,小声说:“你……你自己多当心。” 潮生点了点头。 有时候,得到一份好差事,往往并不会从此踏上坦途。 潮生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在烟霞宫时,她给陈妃梳一次头,就惹来了青镜的一番报复。 这回也是一样,她一进上房,就有人来施下马威,扔给她一件破成了褛的衣裳叫她补。 不管在什么地方,欺生都普遍存在的。 而潮生以前觉得自己练得不错的针线,在这里还真是不怎么够使的。 她以前学的时候,没打实用上去学。不管是在宫外,还是进了宫之后,都是奔着好看去的,在细绢上描出画样来,做的是精致活计。这里却不是——干的是缝补裁裱,半上午过去,潮生就觉得眼睛发酸,手指头也磨得生疼。 别人差不多都顶针木托之类,独她没有。 还得受冷言冷语:“嘿,中看不中用啊……” “趁早哪来的回哪儿去吧,以为这碗饭这么好吃哪。” 潮生拿布把手指缠了一下,咬牙继续干。 晚上睡的地方靠边,窗子合不拢缝,虽然已经是初春,可是夜里的寒意犹重。潮生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头朝里蜷。 人的命,也许真是硬。越是贫贱困苦里,就越是坚韧,就象野草一样,越经风霜,越是挺拔苍绿。 熬过一开始这几个月,潮生渐渐适应了新差事和新生活。 她这个位置,惦记的人可不少,从去年秋天时就有缺了,可是库房的,浣衣的,前前后后多少双眼睛盯着,最后却让潮生这么个因罪被贬的小丫头给占了去。旁人怎么能服气? 潮生甚至还遇到过一回,有人拿烫斗差点烫伤她的手的事。 是有意?是偶然? 那一下真挨上了,手废不废不知道,但是一时半会儿做不了活是肯定的。那这么一来,只怕还要调一个人进来补缺。 潮生平日里话越来越少了,看起来很木讷,除了做活,吃饭,就是睡觉。但实际上,她的神经却天天绷得紧紧的,一有人经过身旁,她觉得自己全身的汗毛都象天线一样“唰”一声竖了起来。 以前岁暮跟她讲,在宫里,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可是怎么练出这本事来,她没教。 现在潮生知道,这个不用人来教,经历自然就把一切都教会了。 绝不轻信旁人说的话,绝不将任何弱点把柄交到别人手里。 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人在背后捅你一刀。 她只是,很挂采珠。 不知道她怎么一直没有再来。 是忙?找不到机会? 还是……她会不会是病了?还是出了什么事情? 一开始潮生觉得,是不是自己换了差事采珠找不到自己,可她嘱咐过满儿,满儿也一直替她留心。 采珠的确一次都没有来过。 潮生若能生出翅膀飞出浣衣巷,早就去找她了。 她还托出去的人,如果能问着烟霞宫的消息,就替她问一声,若是捎句话。 但是总是遇不着机会。 女人们做累了针线,也会说说闲话。皇后娘娘千秋,贵妃娘娘生辰,宫中新添了两位公主,宫中逢着喜庆之事,她们有时候也会加一道肉菜,虽然肥腻稀烂,可是她们吃得都很香。而且,这种时候她们总是有得谈论。 即使是最低下的宫婢,也总觉得自己是有几分姿色的,欠缺的只是运气和机会。要是有一天得见龙颜,说不定就被皇上看中,一步登天了云云。浣衣巷这里每天来来去去的人,看起来都灰头土脸的,衣裳除了老绿就是灰青,上房的这几位和外面那些人比起来,的确算是皮白肉嫩,标致得多了。 可是这个标致是相对的。要是和浣衣巷外头的人比……咳…… 潮生只觉得好笑,说得皇帝象个荤素不忌没见过世面的色情狂一样,只要逮着个女人就发春。 别说她见过的陈妃,贤妃,贵妃那些主子,就说烟霞宫里有体面的宫女,岁暮温柔敦厚,望梅灵巧,画梁清秀,青镜娇美……那是什么品貌,还能在妃子皇上面前伺候露脸,也没见皇帝狂性大发全给收了啊? 不,青镜的确是被皇帝宠幸了,还有了才人的名号。 一走神,针狠狠戳在手指头上。 潮生急忙撤针,把手指放进嘴里吮吮。 以前看电视什么的,似乎古代人一扎了手就要吮,其实并不是口水包消毒包止疼包治百病,只不过手上这血渍,擦哪儿呢?这会儿可没有那么方便的面巾纸抽纸什么的,要是抹在帕子衣裳上头,那可难洗得很,吮了去一举两得——潮生觉得吮过之后,血的确止住了。 就是嘴里一股咸腥味儿半天不散。 一件衣裳递到她跟前:“这个明儿要,好生的补了。” 潮生答应了一声,把衣裳展开来看。 是件好衣裳,淡青色的长衫,料子握在手里质软而温厚,不象丝绸那样轻薄,也不象麻葛那样粗涩。 只是好好的衣裳,袖子勾破了长长一道口子。看样子当时被勾住之后,衣裳的主人大概性子急,用力拉撕,才撕成了这样,破口处有碎碎的线茬。 补是当然可以补的,但是一般情况下,补完了上头难免会留下补痕,或多或少,总是难以避免的,仔细看一定看得出来。 潮生想了想,先将衣裳放在一旁,仔细的挑起线来。 刚才被针扎到的指尖还隐隐作痛,潮生挑了深绿的丝线,对着光比了比,又放在衣裳上头衬衬色,点了点头。 既然难免留痕,只能想办法遮掩了。(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触手可及 她刚拈好线,冷不防后头有人忽然伸过手来用力一扯,手里的线一下子被夺走,虎口处还被割得火辣辣的,血珠慢慢渗了出来。 潮生吓了一跳,回头看见冯燕恶狠狠站在她身后。 “我才刚转个身儿,你就把我分好的线偷了用!”冯燕瞪她一眼:“你也不看看你那两下把式,配不配用这样的线。” 冯燕的脾气在这屋里算是不怎么好的一个,可是潮生刚才取线的时候,并没人告诉她那线是冯燕挑好的。 得,不显山不露水,又被人阴了一把。 潮生低头不吭声,冯燕又刻薄她两句,才怒冲冲地走了。 潮生已经被她训出经验来了,而且她这一低头的本事也着实练得纯熟,应付这种小麻烦不在话下。 可现在的问题是,屋里已经没有绿线了。 她想了想,把那件袍子先收起来,去库房问了一声。管库的张氏可不是好说话的,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把潮生给堵了回来。 潮生捧着袍子发了一会儿呆,又在线箱里找出了团灰线。 对她还算和气的英娘凑过头来看了看,有些不解:“你这是绣什么?” “竹子。” “竹子……是绿的呀。”英娘小声说:“这个活儿急着交么?要不我去左巷给你找点线去。” “是啊,”潮生顺手抹了抹线脚,细细的看了一眼:“不要紧,就这么绣吧。” 左巷也未必找得来线——再说她也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了。 竹子当然是绿的。 可是这衣裳原来就是浅青的,又已经洗得旧了,淡泊恰如雨后空山。 看得出是件好衣裳,质料好,手工也好。只是恐怕已经有好几年了,缝线襟领处都磨得微微有些发白。 空山新雨后,云雾迷朦。雾中的翠竹也可以是浅灰色的颜色。 潮生记得以前上大学时,去同学的老家,那是南部山区,竹林茂密得象是北方的树林一样。 …… 她微微恍了下神,随即低下头去,继续绣补那道口子。 这补衣裳不比在主子面前伺候,不会那么容易惹祸上身。再说,真要是很要紧的、来头很大的人物,那衣裳也不会落到她手里来,自有那手巧的心高的揽过去。内房针线上的这些人,不管自己关起门来怎么样,对外还是要体面的。补坏了一件衣裳,一班子人全坏了名声,受罚肯定也不会单罚她一个。潮生知道左巷里有人将衣裳洗坏了,那一院子人全都挨罚。 补完的衣裳先交给刘姑姑过目。她是内房这一班人的头儿,一张脸冷冰冰的,为人也极为严苛。 刘姑姑皱着眉头,潮生心里有些惴惴。 虽然这补的不能说是天衣无缝,可是看起来也算是雅致。 果然刘姑姑问:“怎么不用绿线?” 潮生只能说:“屋里正好没有了,去库里又没领到。” 刘姑姑眯了一下眼睛,把袍子对着光看看,勉强地点头:“就这样吧。还好这位主不那么挑剔……下次再缺什么东西,就过来问我,不要自作主张。” 潮生有些惊喜地抬起头来,这算是,初步肯定? 是的,她当然知道。她要不到线,并不是库房真没有这线了,张氏不过是欺负她新来没资历。 刘姑姑这话,是表示接纳她了吧? 不管怎么说,以后总不会有人再明目张胆为难她。 潮生顺口问:“姑姑,不知这衣服的主人是哪一位?” 刘姑姑看了她一眼:“这是东内的。” 哦…… 潮生点了点头。 东内住的都是还未成年未婚娶的皇子们。当今皇帝儿子不少,东内住着好几位呢。 不过看这袍子的大小,是哪一位的? 潮生听岁暮说过,皇后和贵妃的儿子年岁都不算太大,这衣裳看着已经是大人的身量,不是孩童的。 当然,除开他们,东内还是有其他皇子的。只是那几个人出身不高,有的是宫人所生…… 这衣裳…… 晚间临睡前,潮生从枕头下掏出一个布帕包来。 那里面包的,是跟着她从烟霞宫一起来到浣衣巷的唯一的东西,那块帕子。 这帕子和衣裳的质料,好象是一样的。 潮生把帕子掏出来。 当时来到浣衣巷,她身上什么也没了,衣裳也因为杖刑都破了,还沾了血,已经不能再穿。帕子却还在,洗净晾干之后满儿拿来还给了她。 似乎她同从前的联系,只剩这块帕子了。 今天补衣裳时忙乱,没有多想。现在拿出帕子来一比,质料,颜色,都一样。不过帕子没有衣裳显得那么旧。 这帕子,也是东内的吗? 有可能。过去烟霞宫的位置与东内也就隔了一条宫巷,这帕子可能就是东内里头某一位的…… 潮生把帕子重新掖好,躺了下来。她睡的位置还是靠窗边,不过天气已经不冷了,月光从窗缝里悄悄钻进来,象是在地下撒了一道银带。 天气冷的时候屋里生着炭盆儿,烟气呛着眼睛难受。可是天气一热起来,屋子里闷热,手上脸上都易出汗,手滑得针都捏不稳了。春秋天的时候是最舒服的,可惜京城这里的气候就是这样,非冷即热,春秋季节太过短暂,似乎脱了棉衣就可以换上单衣了,夹衣根本派不上用场。 四月底的时候,采珠终于来了。 看到她的时候,潮生只觉得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去了,扶着门框光会笑,说不出话来。 采珠瘦了一些,左右看了看,朝她招招手。 “我刚才去了右巷,问过人才知道你在这儿。”采珠小声说:“在这儿怎么样?看着气色是比那时候好些了。”采珠伸手扭了一下她的脸:“有点肉了。” “你这些日子怎么都没有来?我一直惦念着,不知你是不是……” “嘘,这个一言难尽,以后再告诉你。”采珠贴了过来,小声说:“我打听着一些消息。” 潮生睁大了眼睛,竖起耳朵听着。 “含薰现在在东内当差事,她好好的,没事儿。” 潮生只觉得喜不自胜:“真的?” “嗯!”采珠用力点头:“我们主子被皇后打发去长泰殿抄了几个月的经,我取东西跑腿时常经过东内的花园,远远遇到含薰啦,可惜没能多说几句话。我跟她说你现在在浣衣巷,她让我给你捎话呢……她说你不要急躁,慢慢想办法,总能离了这里的。她让你不要担心她,她在东内挺好的,差事也不重。” 潮生双手在胸口合什拜了拜:“谢天谢地,她没事儿就好。那……还有其他人人的消息吗?” 采珠犹豫了一下,潮生心里微微一沉,握着她的手轻声问:“怎么?” “其他人……含薰说,岁暮她死了。” “死了?” 其他的声音仿佛被什么东西隔开了,模模糊糊的,显得很遥远。 采珠吓了一跳,用力掐她的手:“潮生,潮生!” 采珠掐得那么用力,潮生居然都没怎么觉得疼:“她……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那个时候……”采珠小声说:“含薰说她亲眼看到的,夜里有人用被子卷了岁暮的尸首抬出去的……” 怎么会呢? 岁暮怎么会死? 采珠又叮嘱她:“你自己多当心,再忍一忍,一切总会好的。” 潮生点点头:“我知道……我现在已经比先前好多了,在内房里头不用日晒风吹,活儿也不那么累。你要还能见着含薰,跟她说我很好,别挂心我。” 采珠点头说:“我知道了,一定跟她说。” 岁暮……怎么会死了呢?她还曾经想过,托伍妈妈照应她的人会不会是岁暮…… 可是岁暮,她,已经死了? 潮生反来复去的想着这个问题。 陈妃和岁暮的情分不比别人,可以说,虽然不比姐妹,也是象亲人一样的。岁暮任劳任怨谨慎小心,陈妃待她也一向信任宽厚…… 陈妃的小产是被旁人算计的,这个确定无疑。可是无论如何,烟霞宫里人人都可能居心叵测,那人也不可能是岁暮。 就算陈妃出事岁暮也有办事不力的过错,可是……可是那罪不至死啊? 连自己都只是杖责,被贬,岁暮为什么会死? 她是被赐死?自尽?还是被人所害? 燥热的天气里头,潮生却冷汗涔涔。 当初那件事的水到底有多深? 她受杖刑前,那个曹公公说,是来公公让人传的话。 来公公不就是皇帝身旁最宠信的大太监吗?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觉得茫然而恐惧。想到岁暮对她的诸多照顾,又忍不住的心酸难受。 那时候岁暮眼中带着憧憬,说着自己对未来的向往。她说生不入北巷,死不葬宫人斜…… 她想出宫,要孝敬父母,想嫁人……要有自己的家,自己事情自己做主,好好过日子…… 那时候她离她的梦想已经那么接近,近得……已经可以那么鲜明的感受到即将自由的喜悦,一天天数着日子,似乎一伸手,就可以抓住幸福。 可是就在幸福触手可及的时候,她死了。 她想去的地方,永远也到不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黄梅 黄梅时节家家雨。 听起来诗情画意,可是实际上,这个黄梅季可是够折腾人的。黄梅的梅,其实也可以换作发霉的霉。 并不因为天一直下雨,宫里人就不换衣裳了。 照换。 那一样,也得照洗。 可是洗了总是晾不干,主子的衣服可以使火斗熨到它又松又干,可是一般宫人宦官的衣裳就没得这样的优待了。阴干的,半湿不干的,穿在身上绵塌塌潮乎乎,别提多难受了。 而且天潮,线也涩。库房这阵子给的线都不怎么好,再一潮,一拉就断,别提多难用了。 潮生睡的位置靠窗,窗缝总朝里渗水,潮生想办法,找了一些碎木屑来,用碎布条缠上,塞在窗缝那里防潮。但是能堵得了水,潮气还是堵不住。雨下了那么些天,到处都有一股霉腐的气味儿。 “潮生,外头有人找你。” “哎,来了。”潮生咬断线头,把线箧放在一边。 院门处有个撑着伞的身影,潮生看了一眼,那人将伞朝一边偏,含着泪朝她笑着说:“潮生。” “含薰?” 明明分离的时间没有多久,可是感觉却象是过了大半辈子一样。 含薰抹了抹眼,伸手来拉住潮生的手,顿时吃了一惊。 “你这手……” 潮生把手掌翻过来,这手粗多了,和在烟霞宫时当然不能比。 屋里人多眼杂,潮生没敢让含薰进屋,两人就撑着伞站在屋角说话。 含薰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了。她声音小,伞面上雨声细密连绵的响,倒不怕被别人听去她们说什么。 “以前你一直劝我的话,我总觉得你想得多。出了那件事,才知道你说得对。可惜你虽然比我看得明白,自己却被卷了进去。”含薰眼圈发红:“那天一早就不见了你,我想找人问,可是所有的人都被拘在屋里不许乱走,更不许说话。一直到天黑,我瞅个空子,想去找岁暮姐姐问问你去了哪儿,结果……我躲在墙角,看着两个人用被子卷着她从屋里抬走,血滴嗒在地下,还有一个人跟在后面抹,一点印子都没留下。” “这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含薰哆嗦了一下:“我吓得不敢喘气,等那些人走远了,我才赶紧回屋里去。没过两天,我们就被各自打发了,我被分到了东内……我不敢再寻人打听你的消息,可是时时在梦里,看到你一身是血的找我求救……” 潮生低声安慰她:“我这不是没事么。” “什么没事,我听说你挨了四十杖。” “我命大,只躺了几天就起来了。” 潮生自己说到这儿也有些疑惑。 的确,她的伤当时很疼,可是后来好得是很快的,并没伤筋动骨,现在身上只有点浅浅的印子,也没有什么大疤瘌。 四十杖在宫里,是真的可以打死人的。她又没有背景,又没钱打点,没道理那些人对她格外手下留情。 那…… 还是有人在暗中照顾着她吗? 和托伍妈妈照应她的是同一个人吗? 那人会是谁呢? 潮生没有头绪。 “你现在怎么样?” “我挺好的。”含薰说:“东内的活儿不多,我先是在仙云苑做事,现在服侍二皇子。” 说到二皇子的时候她顿了一下。 潮生当时不知道是为什么,后来潮生走了之后,她想办法朝旁人打听。 那人说:“二皇子啊?唉,真是……二皇子的亲娘是刘妃,早早的过世了。二皇子自幼患了腿疾,这久病的人,脾气可不太好,听说他住的那宫苑三天两头朝外抬人……” 潮生心一沉。 她就知道,事情没含薰说的那么简单。 好差事是有的,但是不会轮到她们头上。 看来含薰的处境不比她好哪儿去,说不定还要凶险。 潮生一连几晚,梦中都总见见着有人抬着黑糊糊的被卷儿往外走,她恍惚觉得那是岁暮,可是又觉得那会不会是含薰?结果醒来后一身是冷汗,头还隐隐作痛。 潮生警惕起来。 别是着了风寒。 不能生病,绝不能生病。 在这个地方病不起。她到现在没攒下几个钱,一副药都抓不了——再说,她也没有抓药的门路。 浣衣巷在皇宫的最北边,靠着宫门不远。出了巷子再穿过一道门,就是出宫的一道侧门。每天都有杂役,采办,小宦官和上了年纪的宫人从这里出入。他们时常从外面夹带东西进来,宫人们自然也要给他们一些好处和方便,两。上次潮生被打得半死,伍妈妈给她用的药就是托人从外面带进来的。 就算以前在烟霞宫,望梅那种有脸面的大宫女病了,也只能自己托人找些药丸吃,煎药都不成。一来不可能让人看病开方子,二来就算有方子,抓了药,你有胆子在宫里煎吗? 别说奴才,主子也病不起。你知道你吃的药经过多少人的手吗?知道你一病下,别人会趁虚而入做些什么吗?况且,宫中如此残酷,花无百日红,皇帝难道想看到你病怏怏的一张黄脸? 潮生努力的往肚里灌热水,还托人搞了碗姜汤。她这些日子和小宦官白荣倒算是相熟。她替白荣做过一双袜子,白荣投桃报李,帮她买了一个顶指。东西虽然不过一两文钱,但是一来一往,关系倒也渐渐熟了。白荣也是没什么根基靠山的,他进宫时候长,四处都混得熟,经常借着差事出宫门,帮别人捎带东西。有时候能赚个茶钱,可要是有头面的人吩咐的,还会吃力不讨好。 内房里的女人各有各的门路,白荣还抓了一把炒瓜子给她:“喏,给你。” 潮生笑着接了:“这哪儿来的?” “跟苏公公在茶馆坐了一会儿,走时在碟子里抓的。” “你不吃?” “我在外头吃过了。” 潮生谢过他,拈了一颗磕了皮儿,瓜子儿是五香的,炒得有点过火,微微带点焦味。 白荣小声跟她说:“潮生姐,你听说没有?” “什么?” “我听苏公公和人说,前面人手不大够,好象要从浣衣巷这边拨人过去。” 潮生微微意外:“真的?” “嗯。”白荣说:“去了那边,总比在这儿有奔头。” 可是潮生想,机会应该不会落到她的头上。她是因罪被贬到这里来的,相当于档案上留了案底——这样的经历,哪会有主子愿意用?比她关系硬比她能干比她历史清白的人多了去了。 潮生有些隐约的恐惧。 对于外面。 浣衣巷里尽管劳苦,可是这里暂时让她觉得安全。 可是,她也有些不甘。 难道这一辈子,就留在浣衣巷里头?没完没了的浆洗缝补,说不定哪天就一头栽下去再也醒不过来。然后就象其他不幸的人一样,一领破席卷了去扔到宫人斜? 果然,白荣和她说这事儿没两天,潮生就听满儿也说起这事来。 和潮生的淡然不一样,满儿干劲儿十足,雄心勃勃的要抓住这个机会。 她对浣衣巷外面的险恶一无所知,她只知道外面的世界更远,更美好。外面的人吃的,穿的,用的,都比这里不知好了多少倍。外面的人有体面,有权势——满儿一点都不掩饰,她还梦想过自己会做妃子呢。 她曾经把一件精致华丽的衣裳披在自己身上,对水照影。 潮生想跟她说,外面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或许有一天,送了命都糊里糊涂不知道缘因。 她自己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当时发生的事情,她到现在也没有弄明白。零零碎碎的消息渐渐汇到一起,反而让她越来越心惊。 “潮生,你不想出去?”满儿有些奇怪地问。 潮生咬断线头,抚了抚针脚:“你看看这样行不行?” 满儿站起来看看,脱了线的地方已经补得平整如初。她高高兴兴,也就忘了刚才的问题。 等她走了,潮生一个人坐在那里。 想。 她想出去。(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机会 虽然说是要拨人过去,要拨谁,可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针线房里有人不动心,有人心里却活动开了。 不动心的,比如刘姑姑那样的。她在这里已经混成了头目,内房的一亩三分地上她说了算,在浣衣巷有人脉,吃得开。去了别处她能怎么样?没道理把自己已经整治好的一片基业舍下换个陌生地头儿从头再来。 其他年长的人,也都不指望这个。她们一辈子最好的时光已经都过去了,也只会做些针线。换了地方还能做什么? 可是年纪小的,一个个却是削尖了头想冒出去,比如满儿。 这屋里的,头一个就是冯燕。 她生得细巧,杏核眼,皮肤白,一向有些“心比天高”。不知当初进宫时怎么分派的,就把她给分在浣衣巷了。对此冯燕没少怨命苦,她一直觉得自己时运不济,而现在是她的机会来了。 其实潮生想,她生得好,却是好错了。脾气急嘴巴坏,更是雪上加霜。没哪个妃嫔主子喜欢自己眼前戳着一个如此碍眼的宫女,不够给自己添堵的。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从潮生一来,冯燕就处处看她不顺眼了。潮生比这屋里其他人生得可都好,实话实说,不光比冯燕清秀,气度也不一样。其他人背地里说,虽然是获了罪被贬的,可那通身气派,比起浣衣巷里这些终日劳作没见过世面的,高下立判。举手投足,说话走动,都和旁人完全不一样。 这些话冯燕当然也听到了,她虽然嘴硬不肯承认,可是越看潮生,就越发现两人之间有差距,越觉得自己比不上她。 可是她就算出息又能怎么着?差事当不好,被赏了一顿杖刑贬到这里来受罚的,这次的机会无论如何不会落到她身上。 冯燕这样想着,心里稍稍踏实一点。 可是她把潮生看作心腹大患,殊不知在别人眼中,她也是拦路虎眼中钉。 真是……风乍起,吹皱一池水,虾兵蟹将纷纷的跃出来逞能。 潮生摇摇头,把手里的活计放下,按摩眼周—— 其实就是上学时做过的眼保健操。 当时上学时谁认真做这个啊?潮生的同学里九成的人连穴位在那儿都没搞清楚,天天到时候了就在脸上瞎比划一下,做了多少年,那几个穴位在哪儿都没搞清楚。潮生是有一次无聊,对着墙上贴的穴位挂图自己摸着玩儿的,后来渐渐就找得准了。当时不觉得什么,现在做半天针线,自己按揉按揉,着实是能解乏明目。 她正闭目养神,忽然门砰的一声被人踢开,冯燕一脸怒气冲了过来,一把掀翻了她膝上的线箧:“贱人!” 潮生吃了一惊,但是却并慌乱,从容地站了起来:“冯姐姐为何出口伤人啊?” “你还装蒜!”冯燕两眼恨不得冒火:“就是你把粪水泼在我铺盖上!” 潮生怔了下。 冯燕虽然身份卑下,可是却有些富贵毛病,洁癖就是其中之一。平时谁说话时坐在她的铺位上都会让她满脸不悦,更何况往上泼……那个水。 “冯姐姐怎么知道是我泼的?谁见我泼了?” “不是你是谁!笑里藏奸,一肚子坏水儿!” 潮生只觉得好笑:“早上大家起身的时候你的铺盖还好好的吧?从早上到现在我都在这屋里一直没出去过,就算我想去给你使坏,难道我会分身法?” 这话一下子就把冯燕给噎住了。 跟在冯燕身后进来的,还有围在旁边看着的人,脸上的神情各不相同,有的兴灾乐祸,有的眼光闪烁不定,还有人嘴上劝着架,可是话里话外听着就那么不是味儿。 潮生也没心思和冯燕纠缠,引来刘姑姑,不管她们谁对谁错,或是有错没错,都肯定没好果子吃。 “冯姐姐,你现在赶紧去拆洗晾晒你的铺盖吧,今天只怕也晾不干,再找套旧的凑和吧,不然你晚上怎么睡呢?” 冯燕狠狠的剜她一眼,可是已经没有一开始的锐气了。 外面不知谁喊了一声:“刘姑姑来了。”顿时屋里的一窝人全作鸟兽散。 刘姑姑在这屋里有绝对的威慑力,不容挑衅。 潮生弯下腰去捡自己线箧,里面的东西掉了一地,刚才她在缝补的那条裙子不知被谁踩了两脚,印上了灰扑扑的脚印。东西还没捡完,刘姑姑已经进来了。 她看着掉在地下的线箧,又看看一屋都低头干活的人,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潮生虽然不知道泼脏水的人是谁,但是只要让冯燕和她冲突起来,甚至双双被刘姑姑责罚,失去机会,那剩下的人机会就更大了。 再说她们住的屋子又不是什么紧要的地方,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的,谁都有机会这么干。就算心里怀疑对象,可是又没抓住别人端盆的那只手。 好在有刘姑姑压着,虽然私底下小动作不断,可是明面上一切却还都过得去。 潮生一切都极小心,谨慎到了极点。 她防着身边靠近的每一个人。 好在浣衣巷这里大家就算有争斗,手段却很粗糙,顶多就也就是象上次一样泼脏水,挑拨,还有就是潮生在自己的顶指里头发现一根细细的钉。若她没仔细看就戴进去,那是一定会被扎的。 钉子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钉子上锈迹斑斑。 这个时代的人也许不知道铁锈与破伤风之间的关系,但是这一招无疑是包藏祸心的。 潮生把钉子拔下来收好,不动声色。 她又遇到了一次和上回质料一样的袍子。 不是同一件,但是,应该是同一个人做的衣裳。 潮生已经可以通过针脚,裁剪,绣纹来辨别每个人手工的不同。每个人的习惯都不一样,而且大概是学的时候师傅教的不同,所以各有特点。 这件衣裳的针脚细密整齐,看起来令人赏心悦目。 这也是件旧衣裳了,不过比上次那件成色还新一点,没穿的那么狠。 刘姑姑把那件袍子给她,交待她要补好。 潮生把衣裳抖开来,才看到这件袍子衣摆撕了一条长口子。 看样子比上次那件撕得还狠。 潮生想,怎么把衣裳撕成这样的? 她细心的缝补这件衣裳,因为这个显然是指定让她缝补的。 不管是东内的哪一位贵人,看中了她这点儿手艺,她都要全力以赴。 要让自己有价值。 被利用固然是可悲,可是连被利用的价值也没有…… 是的,潮生已经隐约意识到,也许在烟霞宫的那场变故中,她只是个被利用的小角色。 无妄之灾,险些送命。 可是她毕竟还活着。 而岁暮却是真正送了命,她想要出宫嫁人的规划也成了一个空想。 潮生正埋头干活儿,有人走了过来,一语不发地坐在她旁边。 居然是冯燕。 潮生抬头看她一眼,冯燕也看她,但是没说话。 难道等她主动开口? 潮生和气地说:“冯姐姐有什么事找我?” 冯燕看看她手里的活计:“你怎么用暗青的线?” 她想说的肯定不是这个,不过潮生耐着性子解释:“暗青的不起眼,从里面挑着续起来,喏,这么看是不是象没补过?” 冯燕瞅她一眼:“你还懂得配色?” 太看不起人了。 潮生只是笑笑。 “你出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潮生犹豫了一下,不过这会儿正是忙的时候,屋里屋外都是人,也不怕她搞什么鬼。 两人出了屋,冯燕领着她走到后门处,这里人少一些。 “那天的事儿……”冯燕说得很别扭:“是我性子急了。” 这是和她道歉? 潮生有点儿意外,不过冯燕也是受害的人,她虽然换了一套铺盖,可是大概那脏兮兮的情形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太深,连着几天潮生注意到她都没怎么吃得下饭,下巴显得更尖了。 “不要紧的。”潮生说:“只是有人故意使坏,你多当留心就是了。” 冯燕嗯了一声,捏弄着衣角,不知在想些什么。 “要没别的事儿,我还得回去干活呢。” 冯燕抬起头来,脸上的神情显得很犹豫:“你……嗯,你和那个小白荣熟悉?” 潮生不知她为什么问这个,带了三分戒心:“也不算熟,好几天没见他了。” “你让他从外头给你弄点吃的……”冯燕说:“我已经听说了,后天掖庭令那边就来挑人,这两天你别吃这里的东西。”说完她扭头就走了。 潮生怔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冯燕这是暗示……吃的可能会被人动手脚吗? 其实潮生也想到过,所以这几天她饮食上格外小心。 她想不明白的是,冯燕干嘛来提醒她? 她们现在不都是在争着那宝贵的机会,想离开浣衣巷吗? 潮生定下神,回去继续补那件衣裳。 补好后交给刘姑姑过目,她仔细看过,略微点了点头。 潮生心里一松,这就是过关了。 刘姑姑十分严苛挑剔,能让她点头,说明这件活计算是够水准。 “后天有人来挑人,”刘姑姑说:“你也预备预备吧。” 潮生忙应了一声:“哎,我知道了。” 她也有机会? 可是她还背着烟霞宫那个黑锅,真能够被挑中吗?(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挑选 临到那一天,果然有人病倒。拉肚子拉了一夜,早上爬不起来的有。还有的爬是爬起来了,可是脸色腊黄,脚步虚浮,看起来活象得了痨病。这样当然是没法儿见人的。 潮生这两天只啃了粗饼,汤和菜一点儿没动,水也是自己端来喝的。 若不如此,只怕她也和这些人一样了。 冯燕那天的提醒虽然还让她有疑虑,但是她的的确确因此避过一劫。 当然,如果冯燕不提醒她,潮生也未必会中招。 只是,冯燕为什么要帮自己?对手少一个是一个,不是么? 那天一早她就起身,穿上自己最好的一套衣裙——说是最好,只是这一套没有洗褪色,没有打补丁。头用了一点发油,梳成了双鬟髻,显得十分齐整。要说多出挑那也不可能,宫女的发式梳来梳去就是这样,不是三丫就是双鬟,要么就是长寿、或者是圆桃。其中三丫潮生不喜欢,双鬟最为普遍。 她现在不需要很出挑,她需要给人留下无害,老实,普通的印象。 而冯燕就不一样,她挽了一个偏云髻,斜插着一根银簪,簪头是一枚红艳艳的珊瑚珠。不过以潮生现在的眼光看,那珊瑚珠不大象真的。 真假在这儿并不要紧,重要的是,那簪头的玲珑一点红的确衬得冯燕眉眼灵动,更显得秀丽。 满儿也细心打扮过了,脸上还细心地施了脂粉,头上插了一柄骨梳。 院子里其他人,不管是不是都抱着同样的想法,但是都用心的把自己拾掇了一番。 有句古话说得太对了,三分人才,七分打扮。 平时个个看起来灰头土脸蓬头圬面的,今天简直象是换了一个人。连满儿看起来都水灵灵的,有几分少女的窈窕秀美。 潮生站在院子里,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她进宫时的情形。 那时候和现在差不多,天也是阴沉沉的,不知会不会下雨。空中的潮气凝结在衣衫上和皮肤上,潮乎乎的很不舒服。 那时候她前头站的人是采珠,后头站的是含薰。 肚子饿得咕噜咕噜乱叫的时候,是含薰偷偷塞给她半块饼。 而这会儿,她前面站的是冯燕,后面站的是满儿。 站了好半晌,潮生觉得脚有些发酸。满儿在后头轻轻扯她一下,小声问:“潮生,你帮我看看头发乱没乱?” 潮生侧过脸来瞄了一眼:“挺好的。” 满儿有些不自信地摸了摸发上插的骨梳:“真的?” 潮生点了点头,继续老实本分地低头站着。早上没敢喝粥,只喝了几口水,啃了一口饼。那饼硬得嚼不动。这三天都吃这个,吃得潮生见了就想吐。 不管今天结果怎么样,总不用再接着吃那种饼了吧? 忽然前面靠院门的人说:“来啦。” “快快。” 一众站了半天已经松懈的人,又都抖擞精神站直了身,还有人不着痕迹的往前挪步。 潮生没朝前走,她反而朝后退了小半步。 当然向前站有好处,一上来的印象总是比较深的,可能也容易挑中。越到后面,就越容易疲倦麻木,耐心也不够,可能不会看到最末尾处就结束。 陪着人过来的居然不是刘姑姑,而是伍妈妈,让潮生有点意外。掖庭宫来的人是一男一女,女的当然是掌事女官,男的是个穿葛袍的宦官。 “都在这儿了?”那女子的声音问。她声音有些沉,听起来就象是不太好相处的人。 伍妈妈声音不象平时那么粗放,显得恭谨有理:“一共十六个人,都在这儿了,请您过目。” 底下站的人心里都有点数。平时掖庭宫也会过来人,可是能让伍妈妈这么客气的,来头一定不小。 掖庭宫要进人的话,肯定不会只在浣衣巷这一个地方挑拣,别的地方肯定也会有人被挑中。 只是不知道浣衣巷的这十六个人,能有几个入选名额? 潮生在心里忖度——应该不会超过五个。 潮生对掖庭宫并不熟悉。 虽然浣衣巷也是掖庭宫的一部分。可是潮生除了刚进宫时在掖庭中巷住过些日子,后来就直接被分派到了烟霞宫。烟霞宫靠近整座皇宫的东面,隔着一条宫巷就是东宫,与西面的掖庭宫隔着整座皇宫那么远。 那个掌事女官缓缓从队列的这头走到那一头,然后挨个问。叫什么名字,多大,籍贯哪里,进宫多久。其实这些在名册上都写得很清楚。 有的人答的很顺溜,有的不知是紧张还是平时就不擅言辞,说得嗑嗑巴巴,还有的声音太小,细得象蚊子哼哼,不仔细根本听不清她都说了什么。 潮生先前心中忐忑,可是事到临头,反而坦然起来。 看这情形,顶多也就是挑不中她,不会更糟糕。 掌事的女官绕了一圈,停在了满儿面前,也一样问了她那几个问题。不过满儿的身世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她没籍贯,年纪也是估个大概,姓就直接跟伍妈妈的姓。 那个掌事女官微微吃惊,转头问伍妈妈:“这就是你当年捡的那个孩子?竟然都长这么大了。” 伍妈妈有些感慨:“可不是么……岁月不饶人,一转眼这么些年了。” “看着是很懂事听话,可怎么你不把她留在身边给你养老?” “我还不老呢。” 伍妈妈的话听起来很自然。 然后就问到了潮生。 潮生不卑不亢,既不显得冷淡,又不会让人觉得谄媚,那个掌事女官也没在她这儿多做停留,又一样问了冯燕。 冯燕 都问完了,就该公布结果了。谁被挑中,谁没被挑中,立见分晓。 那个掌事女官却没点名,却和伍妈妈两人进了屋,不知去说什么了。 和她一起过来的那个宦官却走了过来,在站的两排人面前转了一圈儿。他倒是一个字没问,可是盯着所有人的脸,全都仔仔细细的看了。 这人的打量让人非常不舒服。 冷冰冰的阴森森的,潮生不知道旁人觉得怎么样,她自己觉得背上的冷汗都淌下来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东内 院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丝风也没有。每个人心中都在不安,可是却不能表露出来。 天阴沉沉的,云越来越低,象是要压到头顶。 潮生觉得胸口窒闷,就象浸在深水里一样被挤着,堵着。可是这里静得让人不敢大口呼气。 去了屋里说话的人终于出来,大概那位掌事女官向伍妈妈问了一些她们这些人的详细情形。比如那些没有写在名册上的,一眼看上去看不出来的东西。 谁会偷奸耍滑,或是谁的手艺又格外好,谁与谁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潮生心里没底,伍妈妈会怎么说她的情形? 掌事女官从她身边走过,潮生觉得嗓子直发干,咽了一下口水。 她大概用了什么香脂,虽然看来已经年近不惑,皮肤还白嫩光滑。 掌事女官翻开名册,抬头看了一眼底下的众人。 这一刻她高高在上,底下这些人的机遇全操握在她的手上。 她念了四个名字—— 冯燕与满儿都被挑中了。 但是潮生落选了。 那四个名字念完,潮生还微微踮起一点脚,身体朝前倾。 她这一刻期盼着下面还有一个人,会再念出一个名字。 她自己的名字。 可是隔了一会儿也没有声音。 潮生明白过来,这就结束了。 她落选了。 ——这代表着,以后她还是要留在浣衣巷。 而且,可能不会再有下一次的机会了。 即使机会还有,那时候的她可能已经年纪老大,不再符合条件。 潮生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感觉,空落落的,象是被抽去了一根最要紧的骨头,力气也跟着泄了个精光,咬着牙才没有让自己瘫到地下去。 “咳……”站在一旁的那个宦官咳嗽一声,他从进来就一直没出过声,但是现在听起来,他的声音并不是特别尖细,并不象是玻璃刮黑板似的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贺姑姑这就挑完了吧?” 原来那个掌事女官姓贺。 她说:“耽误魏公公了,咱们这就去左巷?” “不用了。”那魏公公抄着手,闲闲地说:“看这天又要下雨了,我也不再多跑一处的腿了。看着有两个还不错。” 贺女官问:“哦?哪两个?” 魏公公的手随意指了指。 一个是站在最左边的玉佳,一个就是潮生。 潮生怔了下,魏公公的手看起来细瘦没什么力气,远远的随意一指。 是指的她吗?还是指的她身后的谁? 贺女官微笑着说:“嗯,这两个看着也挺灵巧的。” 这魏公公是什么来头? 潮生懵懵懂懂,和其他人一起回屋收拾了包袱。 冯燕看了她一眼,潮生朝她点个头。 她觉得很不真实——这个机会不应该落到自己身上似的。也许下一刻那魏公公就会说自己弄错了,她依旧得留在浣衣巷底,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她与那些浸在污水中的衣裳一起朽烂。 “恭喜你啦,潮生。” “是我该说恭喜啊,冯燕姐。” 冯燕摇了摇头:“其实你的机遇比我好。魏公公是东内的人,掖庭宫里人多,想出头不容易。去东内的话……以你的手艺相貌,应该不会被埋没的。” “东内?” 潮生先想到了含薰,她不也在东内么? “以后……各自珍重吧。”冯燕大概没和人这么和软的产过话,神情别别扭扭的,说完这么一句,拎着包袱先出了屋门。 潮生怔怔出神。 去东内……那,不就代表着她可以见到含薰了?还有采珠,也可以见到她了? 满儿在门外左右看了一眼,瞅着机会进屋里来,喊了她一声,潮生才回过神来。 “潮生,咱们以后怕是不大见得面……”满儿眼圈有点微微发红:“你可要多保重,别吃冷的硬的东西,小心肚子疼。” “我知道,你也是。要是有大宫女训你可不要顶嘴,做事一定要仔细小心,别打坏东西,别闯祸,更不要多话……”潮生对满儿有许多不放心。满儿一直待在浣衣巷里,这里虽然也有勾心斗角,可是更多的是直来直去的争吵厮打,除了干活儿,规矩也并不那么严。满儿这一出去了,她能适应得了外面的生活么? 满儿眼圈儿红红的:“我本来以为咱们能选到一个地方去呢,那个魏公公,是哪里的啊?” “你不要担心,听说他是东内的人,也算是个好去处。” “可是,”满儿哽了一下:“东内离掖庭宫那么远……” 眼看她要哭出来了,潮生忙说:“你可别哭,马上要走了,让人看见不好。我以后要是有机会,就去找你。” 这话不过是泛泛的安慰。宫女每日劳役没有自由,难得能出一次门。采珠来看她这几次都是来去匆匆的,递东西也小心翼翼,怕被人抓着把柄。更何况从东内到掖庭宫,是那么的远。 但这两句话满儿却信了:“好,我要是有空,也会去找你。” 潮生笑着点了点头。 渐渐的,有真实感了。 原来真的要离开这里了。 潮生也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感觉。 原来那么想离开浣衣巷,这里终日辛苦,衣食粗陋。这里满满盛着她的苦难和伤痛。在这里没有未来,前路一片黑暗。 可是真要走了,潮生忽然觉得舍不得。 斑驳的带霉印的墙,开了缝的窗子,铺着草垫的通铺,豁了口的粗瓷碗,低矮的屋檐,磨毛了的井绳……平时不在乎的一切,现在看来都那样熟悉而亲切。 就算再糟糕的地方,住久了,一样会习惯,一样会有感情。 还有对未来的茫然。 东内……对她来说那么遥远和陌生。 她会去东内的什么地方?当什么差事?她……还会遇到上次那样的无妄之灾吗?会不会被欺负?会不会应付不了新的一切? 潮生和另一个被挑中的玉佳一起,跟在魏公公的身后往前走。 临走出浣衣巷的时候,潮生回头看了一眼。 深深的巷子,高高的宫墙。 几只乌雀站在屋脊的瓦凹处,远远望去那几个凝固的黑点儿,一动也不动。 ++++++++++++++++ 明天加更。。 昨天和老公去超市,结账出来后,听着门口女店员喊:“把男的留下来……”我大囧,难道这是女大王拦路抢压寨男?结果再仔细一听,人家说的是:“把篮子留下来~~”(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皇子 魏公公当然不会领着她们穿过整个整个皇宫,那要经过掖庭宫,再穿过正殿、御花园,南苑。他们从浣衣巷出来,直接出了安福门,沿着长长的宫道一直向东走。 潮生对玉佳不熟悉,只知道她应该也是同自己一批进的宫,然后和冯燕差不多,直接进了浣衣巷——其实细数数,浣衣巷里美女不少。 以前就听人说过,越是冷落偏僻的宫院,美女越多。 潮生想,这个道理宫中恐怕人人知道,但皇帝却不一定知道。 天色越来越沉,还没过午,看起来却已经象是临近黄昏了。 他们沿着墙根一直向前走,魏公公微微弓着腰,抄着手,走得很快,也没有脚步声。 玉佳抬头看看天色,也缩了缩肩膀。 进了延喜门,就到了东宫。 魏公公与守门的人低声说话,潮生忍不住转头朝北边看。 当然,从这里除了高高的宫墙,什么也看不见。 看不到烟霞宫。 甚至潮生有些不确定,也许烟霞宫的位置并不在她记忆中的那个方位。 魏公公进了门,潮生回过神来,连忙跟了上去。 这是她头一回来东宫。 和宫里的其他地方相比,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玉佳左右打量,实在忍不住,出声询问:“请问……魏公公,我们两个人,会分到哪一处做事啊?” 魏公公清清嗓子:“不管分到哪一处,都得尽心伺候。你们两个岁数小,看着人也老实,切记着不该听的事不要听,不该说的话不要说。” 潮生与玉佳一起应诺。 魏公公指点她们经过的地方:“那边是崇文馆,皇子贵亲们读书的地方。再朝前就是嘉德殿……” 潮生和玉佳牢牢记住宫房名称和道路。 说起来皇宫是最不容易迷路的地方,道路平直,建筑方正。过了嘉德殿,后头依次是崇政殿,丽正殿,光天殿,魏公公停下脚步,正色说:“打今儿起,你们就在宜秋宫里当差了。” 宜秋宫里住的是几位皇子,玉佳又惊又喜,激动得眼直放光。 这简直是一步登天了啊! 比起在掖庭宫里充役,能到东宫来伺候主子,那福份可不一般! 玉佳起先还羡慕冯燕她们被选入了掖庭宫,可是现在一比,明明自己更幸运。进了掖庭宫,做什么都说不定,可能是服侍初进宫没有圣宠也没有品级的女子。也可能是给掌事女官打下手供使唤。 那能有多大的前途? 就算有,那又得熬上多少年?怎么能和进了东宫相比? 宜秋宫和别的宫院不太一样,这里原先是一处花园,后来改成了宫院,成为未成年的皇子们起居生活的地方。 “中间是枫池,靠西边的那是松涛阁,住的是二皇子。东边是华叶居,住的是四皇子。八皇子因为年纪还小,也同四皇子一起住着。六皇子和七皇子年纪都小,还没有迁进来。” 玉佳朝西边看看,又朝东边看看。 潮生的心也怦怦跳。 含薰伺候的就是二皇子啊。 长皇子已经去世,三皇子就是皇后的儿子,现在已经娶了妻出宫建府,不再住在宫中。六皇子是皇后所出,七皇子是贵妃所出,看得如眼珠子一般娇贵。八皇子生母难产而亡,没有亲娘照看,所以反倒比六皇子七皇子早搬进了宜秋宫里。 而二皇子年纪比三皇子大半岁,三皇子已经成亲,他却还困居宫中。 听说他有腿疾,性情暴虐…… 魏公公看了她们一眼,又朝前走。 枫池边上栽着许多枫树,想来枫池就是以此命名的。现在叶子都还是绿的,层层叠叠,象是一片绿纱的围帐,映着一池泓净的碧水,显得格外幽静。 忽然魏公公停了下来,躬身说:“奴婢见过二殿下。” 潮生与玉佳也赶忙行礼。 果然不能随便评判别人,这才想着二皇子,就遇见真人了。 “嗯,”听声音很是随意,带着一股不耐烦的腔调:“这两个怎么这么面生?” 魏公公恭谨地回话:“回二殿下,这两个宫女是今天新来的。” “怪不得我没见过呢,抬起头让我瞧瞧。” 潮生微微抬头,目光却不敢抬起。 她只能看见二皇子是坐在那里的,袍子下摆用银线绣着大幅祥云。 玉佳却往二皇子脸上飞快地看了一眼。二皇子才十七八岁,肤色白皙,五官生得很俊秀,发束玉冠,懒洋洋地坐在一张木椅中。 进入皇宫的美女,为皇家品种改良做出了不可估量的大贡献。皇帝又不丑,后妃也很美,生出来的孩子再难看也难看不到哪儿去。 但是二皇子眉宇间的确有一股戾气,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显得阴郁,并没有少年人应该有的朝气。 “倒还过得去。对了,我那儿也缺个人。” 潮生心一突,只听魏公公说:“这都怪奴婢没想得周全。这两个是浣衣巷补来的,针线上倒拿得出手。要是二殿下不嫌弃,这两个宫女就先安置在松涛阁服侍?” “我要那么多做什么,一个就够了。”二皇子看看她们两人,伸手一指:“就她吧。” 他指的人是玉佳。 魏公公忙说:“二殿下看中了你,可是你的福气。” 玉佳回过神来,忙跪下谢恩。 她有些意外的慌乱,手里的包袱一个没拿稳,角上的系结滑开了,坠子钏子掉下来叮叮当当滚了一地。一只银镯一直朝前滚,碰到二皇子的椅脚才停了下来。 魏公公吓了一跳:“你这丫头,怎么这样毛手毛脚?” 玉佳也手足无措:“殿下恕罪,公公恕罪……” 二皇子倒没有生气,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一笑:“果然新人一来就有新鲜事儿,倒不闷了。” 枫叶丛后有人问了一句:“有什么新鲜事?” 二皇子微微朝后仰头:“四弟来了?魏公公给你补了两个宫女,被我先下手为强抢了一个。” 有人拂开绿叶,缓步走了过来。 一滴雨落在额前,微微的凉。 潮生从眼角的余光看到这人穿着一件浅青的袍子,袖摆处隐约一抹灰色的竹影,就象雨后烟雾迷朦的山野。 —————————————— 对不起大家,今天来不及鸟,加更明天补上。。 求评,求推荐,求包养~~ 悲摧的俺图便宜买了一盒牙线……剔完了牙还要再费力的剔牙线留下的残丝断缕~~~~(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华叶 “我这儿也不急着等人使,二哥尽管先挑。” 二皇子摆了摆手:“你怎么不等人使?听说这两个都是浣衣巷挑上来的,女红应该是不错,我分一个就足够了。” 四皇子的声音清朗平和,听起来倒显得比二皇子更稳重。 “既然二哥已经挑过了,那这一个我就留下了。”他吩咐一声:“春墨,你带她回去,我去二哥那儿坐坐。听说二哥前儿得了一幅沙白居士的山水,今儿可得让我鉴赏鉴赏。” 二皇子也高兴了些:“来来来,我跟你说,这画的好处可不在于沙白居士的名头。你知道这画的是什么地方?是雪岭风光……” 二皇子原来是坐在一张椅子上,有宦官过来,扶他坐上一乘抬椅,抬着他回松涛阁去。四皇子跟着也去了。魏公公这才抬起头来,轻轻吁了口气,朝一旁站的宫女点头说:“这一个潮生,你领去吧。” 那个宫女笑着说:“多亏魏公公了,看我整天忙得团团乱转,给我们添了一个能干人。” “能干不能能干,还要往后再看呢。”魏公公转头对玉佳说:“你随我来吧。” 玉佳脸带喜色,应了一声:“是,多谢公公。” 潮生一抬头的刹那间,似乎捕捉到春墨眼中淡淡的不以为然。 她这是对…… 玉佳? 玉佳一直在浣衣巷中,不知有没有听说过二皇子的名声。 应该是听过的。可是她还是觉得自己被主子看重,摊上了好差事。 春墨转头对潮生说:“潮生妹妹吧?你跟我来。” 潮生跟在她身后向华叶居走去。 刚才不觉得,现在松懈了一些,才发觉自己攥着包袱的手掌又湿又热,掌心出了许多汗。 春墨先领她进了屋:“你先歇一会儿,等下我领你认认人。咱们华叶居人少,算上你,咱们也一共才六个人,人手是不大够。” “嗯,我刚来,什么都不知道,还请春墨多多教导指点我。” “不用客气啦。你先和我住一屋,这个箱子给你盛东西用……” 箱子挺大的,可是潮生的包袱却显得单薄多了。这还是她把冬天穿过的那件棉衣都塞进来了,除了现在身上穿的这一身儿,包袱里也就两件衫子,一条裙子可替换而已。 “嗯,我去找两件衣裳给你先替换,等明儿有空我去和邢姑姑说一声,再给你领新衣裳来。”春墨状似不经意地问:“你多大啦?几时进宫的?一直都待在浣衣巷吗?” 这三个问题里头前两个不难答,后一个…… 潮生老老实实地答了前两个,顿了一下才说::“我进宫后,先分到了烟霞宫做事。后来才去的浣衣巷。” 春墨点点头,并没有仔细盘问她是怎么从烟霞宫去的浣衣巷。 大概烟霞宫的事情,东宫这边也有所耳闻。 毕竟陈妃先是有孕,又小产,接着升了份位成了安妃。而她之所以从烟霞宫被贬去了浣衣巷……个中原因就很耐人寻味了。 潮生能咂摸出几分味道来。 魏公公应该是东宫的管事宦官,位品级绝对高不了,不然不用他亲自去浣衣巷挑人,吩咐人去就可以。而春墨则一定是四皇子身边第一得用的大宫女,就如同当初岁暮在烟霞宫的位置一样。 对这样的人,就算不巴结她,也绝不能得罪她。 春墨看起来和岁暮并不一样,她对潮生虽然也显得和气,照顾。可是笑容并不多,那些照顾也都是因为她的身份放在这里,她应该这样做。 她的神态中带着淡漠与提防,并没和潮生多说什么。 蕴了一天的雨终于落了下来,即使支起窗篷,屋里仍然一团昏暗。 “来,趁这会儿不忙,我带你到处看看认认门。” 潮生忙说:“有劳姐姐。” 春墨带着潮生出了屋子,遥遥朝后面指:“后头是洛水阁……原先是长皇子的居所,现在空着没有人住。” 长皇子已经过世了,这个潮生知道。 透过朦朦雨雾望去,洛水阁的院门深锁,草木深深,显得十分荒凉寂静。 “走吧。咱们华叶居这边院子分成东西两边,咱们是东院,八皇子住在西院。” 这么看来,四皇子和八皇子住的可不太宽敞。 本来设计成只住一位主子的院子,现在却东西隔开来,住了两位,那伺候的人手也就跟着要翻一倍。 这宜秋宫原本是御园的一部分隔出来的,景色倒是好,有水池,有假山,有花木,可是房舍却不多,又挤下这么多人,怎么宽敞得了? 其实,明明后头洛水居看来又宽敞,景致也好…… 当然了,八皇子今年好象才三四岁,让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住那么大的院子似乎不妥。再说那里死过人,难免忌讳。 皇子们到了念书的岁数就要迁到东宫居住,可八皇子离念书还差着一大截子呢,却早早的住了进来。 “前头是正屋,西厢是四殿下起居的地方,东厢是书房。”春墨声音提高了一些:“如无殿下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书房一步,你记下了?” 潮生忙应了一声:“是,记住了。” 春墨似乎对她的识趣满意,微微点了下头。 她们经过回廊,雨水从瓦尖流淌下来,仿佛在回廊两侧装上了一挂琉璃珠帘。 春墨带她将东院各处都认过——其实很小,也不过就是几步路的功夫。 “春墨姐姐,你知道殿下去哪儿了?” 春墨回过头,一个圆脸儿宫女撑着伞走了过来,裙子被雨打湿了快有半幅。 “殿下去二殿下那里了,你这是从哪儿来?刚才我找你也没找着。” “殿下打发我和小顺去取书了。这个……她就是新来的?怎么只一个人呢?” 她声音清脆,神态大方,圆圆的脸庞显得很可亲,让人一见心中就有好感。 “魏公公是挑了两个人,不过有一个让二殿下要去了。她名叫潮生,”春墨又对潮生说:“这是你秋砚姐姐。” 潮生忙和秋砚见礼。 “嗯,倒是生得好齐整的模样。想必手艺也不错。哎哟,倒真是解了燃眉之急了。”秋砚笑盈盈地说:“我那一大堆活计正愁做不完呢,魏公公就给领了帮手回来了。” —————————————— 二更会晚一点,大家不用等,明天再来看吧。 每日一囧:昨天听说广场喷泉开了,做为一个缺水城市这太难得了,于是我和老公带着相机杀往广场……举起相机发现里面没插存储卡,相对傻眼~(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萝卜糕 秋砚说得绝非场面话。 她确实是积了一大的活计等着人来帮着分担。四皇子的冠带衣履自有宫中的针工局做了送来,可是内衫小衣袜子这些东西却得自己人动手做。还有,要换季拆换送洗帐幔帘栊铺盖罩布这些,也得自己一一动手来做。这些活计不可能让在屋外伺候的小宦官们来做。 华叶居果然是缺人手啊。 除了春墨和秋砚两个大宫女,下头还有两个小宫女,可是别说秋砚看不上,连潮生见了都觉得不大象样子,不知道她们是怎么分到这里来的,说一说动一动,单这样还好,老实也算是一样好处。可问题是十次里约摸得有五六次都忒不靠谱了,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的,样样不周全。 秋砚和潮生说:“你可不要觉得我把你当牛当马的使唤。实在是华叶居里能做事的人太少啦。” 她的开朗让潮生也放开了一些,不那么拘束了,试探着问:“和我一起来的玉佳,被分到松涛阁了……” “哦……”秋砚点点头:“这样,你们原来很要好吧?不要紧的,虽然现在算是跟了两个主子,可是还都在宜秋宫里,能见着面的——” 春墨却在这时看了一她俩一眼,秋砚忙神色一肃,改口说:“可是你们最好别在私下往来过密,要不然会让人……嗯,抓着什么把柄就不好了。” 潮生明白她的意思。 就算是亲姐妹,现在也是各为其主了。没事还好,万一有什么事儿…… 这么一想,她也就不能再接着问含薰的事了。 反正……既然已经在一个宫里头,总是能见着面的。 “嗯,你既然来了,咱们也算是自己人了。”春墨提醒她:“二皇子……脾气不是太好。以后来来往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可要谨慎。” 秋砚更直白一点的说法是:“千万不要盯着二皇子的腿脚看……” 潮生连忙点头。 这个提醒绝对是必须的,否则你无意中看一眼,在别人没什么,可是腿脚有疾,这方面比较敏感的二皇子没准儿就会觉得受了冒犯,到时候是挨打还是挨骂…… 秋砚一边翻箱子找东西,一边说:“其实咱们这里本来是不缺人手,但是八皇子殿下一来,夏笔和冬纸她们就拨给了西院,咱们这边一下子就捉襟见肘了。啊,找着了。”秋砚翻出一条白绫裙来:“这个我穿着紧了,说想改一直没改。你别嫌旧,先凑和穿着吧。” 潮生一边谢她一边接过裙子,秋砚又翻出一块灰青的布来:“这个我嫌沉闷,也没做什么东西,也给你吧。” 一下午过得飞快,潮生早上没吃什么东西,错过了午饭,这会儿已经饿得快要前胸贴后背了。她虽然忍得住,可是肚子不配合,咕噜噜的响起来。 秋砚一愣,随即哈哈笑了:“这是饿了?也难怪你……” 春墨看了一眼天色:“还有大半个时辰呢,我领你去小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先垫一垫。” 这个小厨房还真小。 烟霞宫里也有小厨房,可也比这里的小厨房宽敞。这屋子极窄,里面三四个人在忙活着。有人眼尖看见春墨进来,忙迎上来:“春墨姑娘?怎么这会儿来了?是四殿下有什么吩咐?” “今晚做的做的什么?” “今晚上主要是一道三宝蒸鹿肉,还有四样小菜,一个火腿鲜笋汤。” “嗯,有什么现成的吃的?” 那女人会过意来,忙说:“有,有。” 潮生有些不安:“春墨姐……” 那人已经从蒸笼里拿出一碟萝卜糕来:“这个是上午蒸的,看着塌了点儿,吃着可软烂啦。” 春墨向她道了谢,又说:“这是潮生,打今儿起在华叶居当差。这位是李姑姑。” 潮生忙向她见礼。 李姑姑摆手说:“哎哟哟,不敢当。潮生姑娘以后要是饿了,想吃什么,尽管来,别客气。” 李姑姑看着其貌不扬,一件粗布围裙上打了补丁,头上包着一块蓝布帕,但她手艺却不错。那萝卜糕虽然卖相象她说的一样已经塌了,可是味道却一样好。 当然,也可能是潮生在浣衣巷将近一年没吃过这么精致的吃食了。萝卜糕用料有限,可即使如此,也让潮生觉得无比的鲜咸美味,吃得太急,还咬到了自己的腮。 秋砚在一边笑,连春墨也忍不住莞尔:“慢慢吃,不用急。” 春墨对秋砚说:“殿下今天只怕是要在松涛居用晚膳了,你让小顺过去问一声,可还要预备什么不要,我去西院看一看。” 秋砚站起身来,嘱咐潮生一句:“你好生待屋里吧,把这个吃了,把你自己的东西理一理。” 潮生送她们出去,看着两人各撑着一把伞走远了。 西面就是松涛居。 含薰应该就在那里。 不用急。 潮生对自己说,不用着急。 总会见着面的。 她回到屋里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抖开铺盖整好被衾。 因为下雨,屋里已经掌了灯。 燃烧的蜡烛显得莹润如羊脂玉一样,燃烧时也没有油灯那样熏人的烟气。屋里简洁干净,有一股女子特有的馨香。 外面雨声潺潺,潮生环顾了一周—— 她是真的离开浣衣巷了。 这里是东宫。 潮生自打白天看到四皇子身上那件她亲手补过的袍子,就一直有些心神恍惚。 明明是陌生人,可是却觉得十分亲切……就象好久之前本是熟识的,中间分离了一段时日,现在是久别重逢一样。 真奇怪。 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明明是从来没有见过的人,今天是第一次遇上。 以前没听人提起过四皇子——实际上潮生的消息并不太灵通。原来烟霞宫一向冷僻,再说东宫自成一家……和烟霞宫的直线距离很近,若是能穿透宫墙走过去,大概也就是百步之遥。 但是她觉得自己已经离烟霞宫很远了。 潮生摸了摸,伸手从怀中取出那块手帕来。 这块手帕,会是四皇子的吗? —————————— 二更送上。。 明天还是双更,如果时间够的话还会更活色。。这周要把活色结掉……啊喂,直的拖得太久太不象话了。。嫁时衣这周不完的话下周也一定会完的。。 抱抱大家。。(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香 凌晨时刻醒过来,潮生还一时没弄明白自己在什么地方。 啊,是了,她已经不在浣衣巷了,这里是宜秋宫。 潮生适应得非常快。 因为宫中的生活都是一样规律的,不到五更天就都起来了,奴才们洗漱打扫干活伺候主子,主子也各有各的事做。皇帝要上朝,皇子要上学。皇后要理事,妃子们要给皇后请安——瞧,谁也睡不了懒觉。 要说这个起早,习惯了也不会觉得很难,因为生理规律,到那时候就会醒,想上茅房。就是冬天的时候艰难,谁都会恋热被窝的,屋里即使有炭盆儿,一夜过去也早就熄了。早上那屋里头真是呵气成冰。 四皇子一早去了崇文馆,潮生给春墨打下手干些杂活。收拾正屋、书房用不着她,可是大半天也没能闲一会儿,喝水的空都是硬挤出来的。 雨一直淅淅沥沥的下着,春墨抬头看一眼窗外,摇头说:“这雨没完没了,多早晚才停。”她吩咐潮生:“取些香来熏熏屋子,去去霉气。” 要熏的当然是四皇子的屋子,潮生打开春墨说的小抽屉,里面零零散散放着几样香。 她挑了一样出来,交给春墨。 春墨把熏炉捧出来擦净,看她手心里用纸托着一块深紫的香块儿,问:“是什么?” “是茶芜香。” 春墨来了兴致:“你知道香?” “以前有位姐姐,教过我一点儿。” “不错,”春墨摇头说:“这弄香的事繁琐得很。以前我也想教给冬纸的,可是她那鼻子……桂花茉莉丁香她闻着都是一个味儿,檀芸麝这些冲一些的,她一闻就直打喷嚏,干不了这个。” 呃,是有人这样的。潮生以前有个女同学,对香水很讲究,每次出去约会都要根据天气、心情、衣着换不同的香水用,可是她男朋友却从来没分辨出这么多香水有什么不同,一直觉得她擦的是同一种。 春墨又问她:“为什么拿茶芜呢?” “因为……”潮生想,虽然昨天只惊鸿一瞥,可是四皇子显而易见是个雅致的人,给身边的宫女名字都改成笔墨纸砚,所以对于香料这上头,应该也是喜欢淡雅些的。茶芜味道淡雅沉郁,留香却久。阴雨天气里头闻着这种香,应该会让人心情沉静。 不过潮生说:“因为和月支比,这种味道更好。抽屉里另外一种香我不认得。” 春墨点头说:“你倒拿得巧,要我自己去取,也是会选茶芜香。抽屉里另一种是醉草香,那个是旁人送的,咱们殿下不喜欢,一直没有用过。” 潮生也看出来了。 那个香放的位置靠后,而且一匣子似乎都没有动过。如果四皇子喜欢那香,那必然会常常的使用,不会还剩那么多的。所以潮生不会拿那一种。 她选茶芜还有个理由,她拿的这香块儿是整香上敲下来的,散放在外头,看来仿佛不怎么受重视。但是人都是有习惯的,越是喜欢的那双鞋,必然穿得多,显旧。而不合脚不喜欢的,却是摆在一旁,看着更加整洁。 春墨将香块儿投进熏炉,迅速盖上盖子。袅袅的淡紫的烟从盖上的蟾口中吐出来,在空中逸散,香气极其好闻。 “我们殿下性子好,从来不打骂身边服侍的人,日子长了你就知道了。昨天和你一起来的那个玉佳,运气可不如你。” 潮生认真听着。 春墨说起四皇子的时候,神情似乎有些微微的变化。 若是潮生没有全神贯注,一定就忽略过去了。 春墨的眼睛微微发亮,笑容里似乎带着一点隐秘的喜悦。 “啊,那边有个盒子,你送到西院去给冬纸,就说是四殿下给八皇子殿下找的书和玩意儿。这会儿八皇子殿下应该是在午睡,你记得脚步说话都要轻些,别吵醒了主子。” 潮生答应一声,案上是有个盒子。 她捧着盒子朝西院去。 西院比东院小一些,东院靠墙处有个亭子,亭子下头的池子与外面的枫池是连着的。西院则没有池子。 她进了院门,就有个小宫女迎上来。 潮生说自己是春墨打发来送东西的,那个小宫女说:“那你随我来——以前没有见过你啊。” “我昨天才来。” “哦,我听说补了人,原来是你啊。我叫丹桂,你呢?” “我叫潮生。” 她们说话声音都轻,大概八皇子午睡的时间很固定,所以人人都知道此时该轻声说话。 冬纸收了她带来的东西,又让她把一个笔袋拿回去给春墨:“你帮我和她说,这个做的不好,最近不得空,赶得急了。” 潮生接了过来,就听着屋里头传来小孩子的声音:“要喝茶。”声音软软糯糯的,还带着浓浓的睡意。 冬纸忙应了一声:“殿下醒了吗?我这就倒茶来。” 她要忙,潮生就告辞出来。手里的笔袋针线还算看得过,不过就是素素的,上头什么纹饰也没有。 春墨应该是用不着这东西。 是给四皇子做的吧? 风忽然有些紧,潮生将伞朝前遮一遮,步子也加快了些。就在出门的时候,迎面和另一个人的伞碰在了一起。 潮生愕然抬起头,迎面来的那人也正在打量她。 是四皇子。 伞的边缘朝下滴着水珠,潮生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要行礼。 “起来吧。你就是昨天来的那个?” 他的声音潮生昨天已经听过一次,今天再听到,仍然觉得这声音美得不真实,也许是因为下雨,在雨声中听起来,四皇子的声音显得淡然而空远。 “回禀四皇子殿下,我叫潮生。” “唔,我记得,春墨昨晚说过。你来西院做什么?” “春墨姐姐打发我来送东西。” 说完这话,看四皇子没什么要再问的,潮生侧身让到一旁,四皇子进了院门。 潮生等他上了台阶,才转身慢慢回去。 昨天没看清四皇子的样子,刚才匆匆的看到那一眼…… 四皇子生得很好。 应该说……潮生从穿到这里来,还没有见过相貌如此出众的男子。 不过,他更引人注目的,并不是容貌。 而是气韵。 在雨中撑着伞缓步走来的人,象是从一张古画中走出来的一样。 那张画潮生不记得是在哪里见过,可是却印象至深,隔了这么久,画中人的衣履容貌都不记得,可是那股气韵却如出一辙。 俊美,从容,淡泊,高贵,沉静…… 这些词似乎都可以用来描述潮生的感觉,可是哪个词也无法形象的准确的将四皇子的样子勾勒出来。 —————————————— 第二更明天早上补。。。太困了。。 实在馋极了,喝了一杯咖啡,结果便秘三天。。看来还得接着戒。。(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适应 虽然四皇子生得那么好,比潮生以前见的明星们不知强哪儿去了,可是潮生一点别的想法也没有。 踏实,安全,她现在最需要这个。 首先得活下去,保障生命财产安全。 至于主子帅不帅,那和她完全没关系。 当生活不能给一个人安全感时,生存与安全才是她首要的考虑。 在烟霞宫时,原本一切都看起来还过得去,虽然未来也充满未知数,但起码吃得好住得好,有岁暮罩着,自己攒了一点点私房。 可是一夜之间这些全化为泡影。人身安全和自由没有了,攒的私房也没有了。 只是,潮生想着自己收着的那块帕子—— 留着呢,现在怕有些不妥当。丢了呢,她又有些舍不得。 毕竟这块帕子陪了她那么久。 东宫的生活着实既规律,又…… 又怎么说呢? 潮生甚至有一种自己已经不在皇宫里的感觉。 这里的院子不象宫里一样方方正正的,好象划出来的棋盘道,纹丝不错。也许是因为这里原本就是花园改的。 这儿也不象宫里那样寂静沉闷死板严肃。 虽然只有一墙之隔,可是这里的人仿佛觉得天高皇帝远一样,虽然不是懈怠……可是有一种别样的宽松的氛围。 当然了,肯定还有另一方面的因素。 因为三皇子是嫡出,已经成亲,开始上朝,十分稳固,只差没有一个太子之名,但太子之实已经有了。二皇子身有残疾,四皇子出身不高…… 他们对三皇子是没有什么威胁的。 而且宜秋宫毫不沉闷。 二皇子的松涛阁那边喜欢听曲热闹,时不时的就从芳苑叫了舞乐班子来又唱又跳。四皇子这边不听曲,可是八皇子是小孩子,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院子里的花草、蝴蝶无不惨遭其毒手。还喜欢小宦官小宫女陪着一起玩打马球—— 自然这个马球不是大人们打的那马球,骑的不是高头大马,是竹马,手里拿着一枝短短的球棍,嘴里一边吆喝着“驾驾快跑”,一边夹着竹马向前蹦跶。那球是特制的,很蓬很轻,打起来不费力。潮生来了三天,就有幸亲眼目睹了一回“激烈”的马球赛事。原本八皇子还想拉她上阵的——新兵总比老面孔有趣。潮生说不会,旁边的人也说她新来,没打过,所以才逃过一劫。 想到自己要象另外几个小宫女一样,腿夹着竹竿,嘴里驾驾的喊着,再追着那只胖胖的皮球跑,八皇子人小力弱,偶尔打进一次球,就要放下球棍喊:“殿下威武”……潮生觉得实在是拉不下这个脸哪。 可是看其他人都挺自然的……咳,也许人家早就习惯了,乐在其中吧? 八皇子长得很是可爱,粉团团的,眼睛大大的水汪汪的,套句用滥的话说,就象王母跟前的金童一样。让潮生不禁感叹“皇家基因就是好啊就是好”。 这么一想,她心里还忍不住冒出个想法,要是当初陈妃的孩子生下来了…… 然后她迅速把这个念头掐灭了。 于是,宜秋宫里好热闹,难得一个晴天,松涛阁歌舞升平,华叶居战事方酣,两边自得其乐。 二皇子说是脾气不好,不过潮生来的日子短,还没见识过他脾气怎么不好。这几天里二皇子倒是打发人来给华叶居送了两次东西,一次是书,一次是笔。他打发的人来说反正二皇子不爱这些,正好四皇子合用。 只可惜打发来的都不是含薰。 其实就算是含薰过来,潮生和她也没机会说话。 潮生觉得这对兄弟还是挺象模象样的,兄友弟恭。不管里子是不是这样,起码面子做到了。 四皇子对八皇子更加关切,他一天吃了什么了,做了什么,有没有发过脾气,哭没哭过都要问到,简直不象对弟弟,倒象是对儿子一样。 这样的人情味儿潮生以前在宫中从来没见过。 在烟霞宫时,皇帝若来,陈妃是又恭敬又撒娇又体贴的,可是这总让潮生觉得陈妃是在做一样工作,皇帝是她老板而不是她的男人……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皇帝本来就是她老板。 一直到黄梅季节过去,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潮生才终于在早上掐花的时候,遇到了含薰。 含薰也是出来折花的,两人隔着假山看到了对方, 含薰眼圈儿红红的,这么些日子没见,她出挑的越发好了。明明与旁人一模一样的宫女打扮,她却显得有如出水芙蓉,亭亭玉立。 “你……”含薰眼眶红红的:“我听人说你来了,可是总找不着空去见你。” “没事,这不是见到了吗?”潮生也想哭,可是在这个地方,哭笑都不有随自己的意。 明明是很想见面,可是见了面又不知该说什么。 只是觉得鼻子发酸,想哭。 “你来了,就好了。”含薰也笑着说:“反正离得这样近,以后机会多着呢。对了,采珠知道这事了么?” “我托人替我向她说一声,不知话带到她那里没有。” “我也有好几天没见着她了,真有些惦记。” 惦记也没有办法,若不是采珠伺候徐才人去长泰殿抄经,她也没有机会来见采薰。 抄经也不可能天长日久的抄下去,抄够了时日抄满了定额也就不会再去了。 虽然没能说多少话,可是潮生回来以后,心情却格外的好,做起事儿来也格外的麻利。春墨也察觉了,笑着问她:“你今儿怎么这么好心情?” 潮生忙告诫自己要收敛点:“早上去了一趟花园,觉得那些花儿都美得很。逛了这么一圈儿,觉得人都轻松了。” “说的是。”春墨说:“不过你还没见过,牡丹园那才叫美呢,我们这边只有秋天的时候最好看,枫叶都变红了,一池子碧水象镜子一样,映着红彤彤的枫叶,那时候连墙上,地下,都映得红红的,煞是好看。” 潮生想象了一下,宜秋宫里枫树的确不少,枫池边尤甚。真到了秋天叶子转红,那绝对如火烧云一般灿然耀眼。 “啊,你随我来,殿下要问你话呢。” 问话? 潮生心一沉…… 在宫里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主子关注你,要问你话,十有八九里头是坏事。 ++++++++ 这章是补昨天的二更。。。 早上楼下美发店一堆棒小伙儿扯着嗓子喊:叔叔阿姨早上好,爷爷奶奶早上好,哥哥姐姐早上好。。全国人民早上好。。我就让他们给好醒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说书 潮生随春墨进了正屋,这里陈设十分简素,桌椅几案之外,屋里没什么陈设玩器,秋砚站在东厢门口,见她们进来,伸手打起帘子。 四皇子坐在桌案前,大约是在练字。潮生和春墨一起行过礼,便默不作声候在一边。一旁站着一个穿蓝衣的小宦官,大概是伺候铺纸磨墨的,潮生的目光落在他的手指上——有点墨迹。 四皇子写满一张纸,终于抬起头来。 春墨不失时机地说:“殿下,这就是潮生。” “知道,见过了。”四皇子当然不会招呼潮生坐下,上茶之类。他将写好字的纸挪到一旁,又铺开一张新纸,很随意的问:“你先前在浣衣巷?” “回禀殿下,先在敞井,后来进了房。” 四皇子写了几个字,似乎不太满意,摇了摇头,又问:“那你的针线定然是做的不错了?” “其实并不怎么好,只是管事妈妈看我年小力弱对我多加照顾,内房的活计比敞井轻省些。” “是么?浣衣巷……怎么样?” 呃? 浣衣巷什么样儿,和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子殿下有什么关系? 而且,怎么描述呢? 说那些浸泡着衣裳的,一大盆一大盆气味与颜色都很污浊的水?说为了争吃一块肥肉两三个人可以抓破脸?还是说在内房,有人眼力已经很糟,眼睛恨不得贴到布上才能看清楚东西? “浣衣巷我待得并不太久,不过敞井洗衣的人多半很爱说笑……”这是真话,洗衣无聊,那些女人会互相打趣。虽然都没有嫁过人,可是说起话来却是荤素不忌,多半是为了解闷。 开了个头,后面就好说了。 “冬天的时候难捱些,热水不足,就得用冷水洗衣。其实井水冬暖夏凉,刚从井里打出来的水还是温乎乎的,只是提上来没一刻就变得冰凉刺骨了。常这样劳作,手上的关节就落下寒病了,腰和腿的骨头也因为长年积重而生病。” 这些奴婢的苦楚,四皇子居然听的十分入神,字也不写了。 潮生本来想一两句话就说完的,现在看着四皇子的神情,不得不继续说下去。 “晾衣裳的时候也有讲究,关系要好的,或是有头脸的送洗的衣裳,就能晾在朝阳的地方,那不得意的,可能就会在背阴处晾了近,阴干的衣裳到底不如晒干的来得舒服。有风的天气得多用竹夹子,记得有一次,活儿多赶的,晾衣的人忘了夹了,结果风一起,把好些都吹在地下弄脏了,还得重洗一次……” 这种琐碎的事情,四皇子居然听的津津有味。 潮生大感诧异。 好吧,这世上有许多人爱好奇异。象二皇子喜欢歌舞,那可算得正常。八皇子喜欢打马球,也很正常。 四皇子喜欢听些新鲜趣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吧? 潮生讲得口干舌燥,连针房里的一些事情也都翻出来讲了,总算已经到了用晚膳的辰光,不然她可真没什么好讲的了。 四皇子点点头:“嗯,你先回去吧。”又嘱咐春墨:“好好照看她。” 四皇子这是听得很开心? 难道把这些事情当说书听了? 不过潮生抬头的时候,看着四皇子脸上的神情,既显得温柔,又有些怅然。 春墨出了屋子才对潮生说:“殿下对你可真是另眼相看啊,我从没见他听人说这么久的话。” 潮生捂着喉咙,想说句什么,却只干咳了两声,表情十分痛苦。 春墨抚额:“我倒疏忽了。” 潮生回屋灌了一气水,总算不那么口干喉痛了。 春墨笑着说:“你还真会说话,我都听得入神了。只不过,浣衣巷怕没你说的这么好,你这是报喜不报忧吧?” 潮生苦笑:“姐姐取笑了。” 春墨说:“你歇着吧,我让人把饭给你端进屋里来吃。殿下都嘱咐我好好照看你,我可不敢不尽心哪。” 潮生只低下头。等春墨掩上门出去,潮生才抬起头来。 春墨的话总有那么一点酸意,虽然很淡。 潮生又不能直接对她说,你放心,我没想抢你华叶居第一人的位置。 不管在哪儿,人总是会分出上中下来的。 春墨在华叶居的下人中无疑是最上头那个,其他人都要靠后。 可是对潮生来说,第一人这个位置—— 当初岁暮何尝不是陈妃身边的第一人,可还不是说处置就处置了。其中内情潮生到现在都不敢深想。 她一直记得,过年时伍妈妈喝醉了,喃喃自语。 平时看起来又蛮横又粗鲁的人,也是一肚子的冤枉和伤痛。 她曾经被什么人害过呢? 潮生摇摇头。 春墨倒是说话算数的,让人把晚饭给她端了来。 潮生谢了给她送饭的小宫女香梨,坐下来先喝了口汤。 天气渐热,汤也挺热的,两口汤下肚,潮生鼻尖上微微沁汗,但是喉咙肚肠都觉得舒服多了。 其实她的要求并不多,能踏踏实实吃一碗饭,喝一口汤。 这样的日子,真希望可以长长久久的过下去啊。 可潮生也知道,她转了一个圈子,走了那么多弯路,吃了那么多苦头,现在又回到刚进宫的原点了。 不,甚至还不如那时候。 那时候她历史清白着呢,现在呢?要是宫女也有档案,她的档案上可是有了一笔大大的污渍了。 烟霞宫的那件事……她不明不白的被贬,有心人焉得不猜疑其中缘由?不管她是在其中有做手脚,还是无意中得知了什么隐秘,都会被人忌讳—— 潮生又喝了一口汤,忽然怔住了。 等等。 刚才…… 刚才她想的是什么? 直觉告诉她,那很重要。 嗯,不管她是做了手脚,还是得知了什么隐秘…… 手脚她没有做。 隐秘她也不知道。 可是,旁人是怎么想这件事的?又是怎么猜测她在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的? 如果她做了手脚,恐怕早就死无全尸了。 那,旁人是觉得她知道什么隐秘吗? 可是潮生自己明白,她什么也不知道啊。 那天的事潮生虽然一字不说,可是在心里来回过了好几遍了。 贵妃进门是她打的帘子,贵妃也并没久待。那时候陈妃看起来还是好好的。皇帝来的时候陈妃也笑着迎驾,看起来步子也稳,眼睛也亮,没有半分勉强。 问题就出在晚膳前后。 那段时间潮生不在屋里,她一直觉得自己太冤枉了,她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有做过啊。 到底是吃食被动了手脚,还是薰香? 如果是熏香,那有机会动手的人有好几个,但是如果提前在薰香中做手脚的话,那要发作早发作了。 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到底有什么事是她忽略了呢? ———————— 一更送上。 求评,求票票,求包养,,,星星眼~~~ 太囧了~今天吃东西一共咬了两回腮,一回舌头。更匪夷所思的是,我咬的是舌根!!!!我到底是怎么咬着的??(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出路 日久见人心,潮生无心挑战春墨的权威,有什么出头掐尖的事儿从不抢着去做,正相反,她和秋砚倒是很合得来,秋砚屡屡夸她干活儿麻利,性子也好,就是……有时候太老实了点儿,不知变通。 潮生夹着尾巴做人,没朝人显摆自己绣工好,也没告诉旁人自己识字。反正她能认出来,却不一定会写,也不知道那些字连起来说的是什么意思,并不算是真得识字。 四皇子倒没有把她再叫去“说书”,含薰一边庆幸自己逃过一劫,一边卖命干活。 说实在的,谁都不容易,他们是整天的干活干活,四皇子这见天的读书读书,皇帝也要上朝…… 潮生低着头做活累了,起来舒散舒散,活动活动脖子手腕,推开窗户朝外看看。 她窗户后头搭了架子,栽着葡萄藤。在宫里头栽梨树葡萄藤自然都不是为了吃果子,桃梨开花时有景可赏,葡萄架到了盛夏时可以在下头乘凉赏月对诗什么的——反正都是为了赏心悦目。不过这会儿还不到乘风纳凉的时候,葡萄叶子倒是已经长得不小了,快有巴掌那么大,风吹过来,一架的叶子沙沙作响,满意尽是绿意。 对着如此良辰美景,潮生居然第一想起:不知这葡萄结不结?结出来甜不甜? 第二想的是:某人挨了老婆揍,说后院葡萄架倒了…… 她趴在窗台上吃吃笑,冷不防就在近处有个声音问:“什么事儿这么开心?” 潮生吓了一大跳,探头往外看。 就在一丛珍艳菊后头,露出一角锦袍来。 那人懒洋洋的坐直身,潮生才看到这人竟然是二皇子! 这人……怎么在她们华叶居的后院儿里? 顾不得想这么多,潮生连忙屈膝行礼:“给二殿下请安。” ——结果忙中出错。 她的礼数是没错的,可是她正站在窗子前,窗内扇正半开着,且不说她在屋里头隔着窗子给屋外的人行礼,外头的人看不看得出来。就这么一屈膝一低头,前额当一声撞在了窗扇上。 外头二皇子一怔,哈哈大笑:“你这丫头真有意思。行了行了,别慌了,我不怪罪你。你刚才自己对着葡萄架笑那么欢,想什么呢?” 潮生当然不能说自己在琢磨别人家葡萄架倒了的事,只好说:“奴婢在想,这葡萄什么时候能结出来,甜不甜……” 这也不算说谎啊,她刚才的确也想这个了。 “嘿,”二皇子说:“原来是馋嘴了。这葡萄往年也结过,不过甜不甜却不知道。等今年结了,你尝尝,尝完告诉我甜不甜。” 潮生应了一声:“是……” 得,这个馋嘴的名儿是坐实了。 “你就是那天新来的?” “回禀二殿下,正是。” “你倒有趣,早知道那天挑你了。”二皇子拍拍他坐的椅子扶手,有两个宦官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抬起椅子走了—— 真是神出鬼没。 不过潮生注意到了,他们根本没从前头走,而是直接从后头的那墙边一绕就不见了。 看来后面是另有通路的。 这还真让人缺乏安全感。 不过——这里除了一个葡萄架子什么也没有,二皇子特地跑到这儿来看葡萄架子? 难道他也在琢磨谁家后院倒了葡萄架子的问题? 潮生把窗子关上,定定神,回来继续做手里的活计。 虽然刚才看到二皇子是吃了一惊,不过潮生的心态还是很良好的。 皇帝、皇子也是人,两只眼一张嘴,又不是天上神仙。 当然,恭敬是应该的,可是不用诚惶诚恐。 这些天吃得好,做的活又不如浣衣巷这么多,潮生洗脸时看着水盆里映出来的样子,都觉得自己气色好多了。在浣衣巷的时候那是黄瘦黄瘦的,衣裳打扮也讲究不了,大家都蓬头圬面的,谁笑话谁啊。一出来才觉得自己脱节了,现在每天头得梳得光洁整齐,衣裳也得勤换,要不让主子闻见你身上一股馊臭……咳……这事儿可不那么美妙。 虽然活计也不少,可是东宫的日子算来是清闲得多了,也有保障得多了,各种福利也好。 吃的,穿的,住的,用的。 可是潮生心里还是有巨大的隐忧。 现在还好,将来呢?病了,老了,甚至……有什么其他不可抗力的因素,让她没法儿正常当差的时候,她怎么办? 她有次睡得半醒不醒的时候,听着秋砚过来找春墨拿东西,两人坐在那儿说了一会儿闲话。 潮生立刻反应过来,然后继续保持呼吸频率和姿势不变。 秋砚说:“这个就行……我反正也不装什么大东西。对了,下月十六可就是殿下十五岁生辰了。我记得去年你做了身儿衣裳,今年还是衣裳吗?” 春墨说:“去年是正好手头有合适的料子,今年统共得了几样杂料,怎么能用那个做?” “那你想?” 春墨反问她:“你呢?” 秋砚笑了:“我简单啊,我和李姑姑合作,蒸点寿桃寿面什么的就行了。” 春墨唔了一声:“我再想想吧。” “其实殿下又不计较这些,你绣块帕子啦,做个香袋啦,都成啊。” “这些平常也做,怎么拿得出来呢。” “你呀,就是想得太多。”秋砚轻声说:“年前你怎么病的那一场?就是你心思太重了。殿下是什么样人,别人不知道,你我还能不知道吗?他那么念旧,对一块帕子还舍不得,我们伺候了这么几年,没功劳也有苦劳,殿下总会给我们一个结果的。” “嗯……我知道。”这话潮生都听得出来她在敷衍。 秋砚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比刚才又低了些,潮生只听清了半句:“有些事不是我们能想的……你是个聪明人,何必自寻烦恼呢?人……得认命。” “我不认。我的命怎么了?殿下的亲生的母亲,当年不也只是个……” “你快闭上嘴吧,这话怎么能乱说呢。” 四皇子的母亲是什么人? 听秋砚的意思,春墨对四皇子,是有些想法儿的。 四皇子的母亲,又是个什么身份? 但是这她们这番话,让装睡的潮生受益非浅。 她也想起了从前含薰和她说的话! 潮生顿时心里一亮! 对啊! 这是一条生路啊。 好好伺候卖力表现,等皇子要成亲出了宫,她们这些伺候的人大部分可都要跟着出宫去的! 就算出宫去一样为奴,可是总比皇宫这个大牢坑自由多了! 皇宫的水实在太深了,你再老实本分也没有用,祸事就象天上的鸟屎,凭空就落了下来,糊了你一头你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出去……出去了当然有出去的烦恼,可是总不会比这烦恼更大吧? 以前在烟霞宫时,含薰还说过想伺候陈妃生的小皇子呢。想不到现在她们真的伺候上皇子了—— 有了努力的方向,这让潮生精神大振! ———————————————————— 大橙子拿着画笔“BIU”一声戳我耳朵上了,我去洗耳朵,结果进水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模子 四皇子的生辰是六月十六。 这时候的人怎么算年岁的潮生一直有点儿糊涂。按现代人的算法,虚岁通常比周岁大一岁,鲜少有人虚两岁的。可是这个时候的人虚三岁也很正常,实在让她捉摸不透。 不过看四皇子沉稳而从容的气度,别说他十五,就是现代二十五的青年也未必有这么成熟。 不免要叹一声,古人都是早熟的。 象潮生她们,小小年纪要进宫。即使不进宫,贫苦人家的孩子,打小也会做各种活计:割草,,提水,放羊,喂猪,拾柴,烧火,煮饭,下地做些简单的农活。女孩子从小就学纱线,织布,绣花,好挣钱养家。大约刚过十岁,甚至不到这个岁数就开始寻婚问嫁,那速度快的,三十出头就当上爷爷奶奶了…… 当然,这时候也没有太长寿的人,即使有,也不多见。许多人才不过四五十岁就老得不成样子,被生活折磨得象现代七八十岁的人一样。 也许过早成熟必然带来过早的衰老。 潮生在华叶居的处境……说起来有点尴尬。 倒很象以前岁暮的那种情形,名份没有,待遇不少。 干的是中等的活儿,领的是最低一等的月俸,但是其他的待遇,比如吃食、衣服什么的,春墨和秋砚又没亏过她,都按中等偏上的照应着。 潮生有时候想想,真觉得好笑。 人生总是在进退上下之间徘徊。 离四皇子生辰还有几天的时候,华叶居的人就比平时加倍忙碌了。各处都要仔细打扫,连梁上的灰也都趁空扫了个干净。花木是每天都照应的,秋砚亲自看着小宫女,象照顾屋里花盆里的花草一样,挨个用布把叶子抹净。 上面的一层浮灰抹掉了,顿时绿意显得又浓又翠,花朵也仿佛更精神了。 青砖地下扫得一点儿土都没有,帐幔也换了两处,本来春墨还打算把窗纱也换了,秋砚把她劝住了。 “你就别折腾人了,没看潮生她们都累得不行了吗?再说,这窗纱也是入夏时换的,并不算旧,颜色也鲜亮着呢。你现在要换,一来折腾人,二来糟蹋东西——不是我说你,就算皇上过万寿节,也没有要把各处的窗纸窗纱全换新的。你让旁人知道了怎么想?” 她说的有理,春墨也点了头,不过还是有些不甘心:“那怎么能比呢,皇上说简朴为主,要把宫里全换了自然不行,咱们这才几处……光换主屋的费不了多少事……” 话是这样说,不过到底没再折腾着众人换窗纱。 换窗纱潮生知道,那可是个大工程。先将旧的揭下,清理窗框窗棂。新窗纱裁好涤挺了,仔细的糊上去。糊快了怕不平,糊慢了胶浆会干。一个人绝对干不了,得两三个人齐上阵。再说华叶居主屋有长窗,窗子越大越不易糊得平整。入夏时换过窗纱,那一次是匠作监的人来做的,有梯子有刷子各样工具都称手,人还是熟手,也糊了快整整一天呢!要指望她们华叶居这点人自己干,得干到哪年去哟! 说起来,虽然春墨是老大,而且还直接带着管着潮生,可是秋砚倒是更得人心一点,连潮生也觉得她豁达大气,春墨固然比她手巧,比她温柔……可是日子长了,谁心里都有一秆秤的,自然分得轻好歹。 也许正因为秋砚心中无私吧,所以不象春墨那样,既一心求好,又瞻前顾后。 人总是不能面面俱到的。 秋砚打发潮生去松涛居取东西,这还是头一遭。 潮生点头说:“不知是取什么东西?” “你去找松涛阁宋婵,让她把上次借的点心模子还来。当时说只借三五天,后来事情一多我也没顾上讨。现在咱们可要用了,不等她送了,你去拿回来吧。” “是什么样的模子?” “装在一个盒子里,是银的。一共四块,每块上面三种花样。你记得打开来看看,别少了一块半块的。” “是,我知道了。” 宋婵也是松涛阁的大宫女,潮生顺顺当当找着她,一说这事儿,她就笑了。 “哎哟,都赖我。这东西平常不用,原说三两天用完了还回事,结果就混忘了,你等一等,我去拿来。” 别人态度很好,潮生也说了句客气话:“秋砚姐姐说,因为要用了,才让我过来取一趟的。” 宋婵果然从屋里拿了个木盒出来了:“我知道,四皇子殿下的生辰要到了吧?我们殿下还吩咐芳苑的人排了个贺寿歌舞呢,到那天一定要过你们那边去讨口寿面吃。”宋婵把盒子递给她说:“你瞧一瞧。” 潮生接了过来,不说是为了检查是否完好,而是说:“我也开开眼界,光听说过,可没有见过呢。” 盒子里果然是四块银模子。上头分别刻着元宝、莲蓬、寿桃、菱花,月扇、石榴等等,每个花样大小不过一寸多不到两寸,果然精巧美观,可以想象做出的点心也一定是色相不俗。 宋婵还拿了两张绣样给潮生:“这个给你秋砚姐姐,她向我问了一次,这才描出来。” “好。” 宋婵细细打量她一眼:“你,也是新来的吧?” “是啊,才来两个多月。” “我们院里的玉佳原来和你一处的?” “嗯。” 宋婵倒也没问别的,只笑着说:“一个个都这么水秀,浣衣巷倒是个净出美人儿的地方啊。” 这话听着不怎么单纯,不过潮生就是一低头,老老实实告了辞出来。 她捧着盒子,盒子上托着那两张花样子,想着不知含薰在做什么,可惜没遇见她。又想着不知道玉佳是不是得罪了那个宋婵…… “你站住。” 潮生顿了一下,停住脚步,转过身来。 “奴婢拜见二皇子。” 潮生从上次葡萄架事件事只见过二皇子两三次,还是远远的瞥见。 这一回又是近距离,不过正好与上回倒了个儿,二皇子坐在窗子里,她站在窗子外。 “你到这儿来做什么?手里东西给我瞧瞧。” ———————————— 呃,其实算起来我还欠着四五更呢,到底是四更还是五更不记得……(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葡萄 二皇子大人要看,潮生当然不能不给。 “这是什么?” 咦? 身为皇子居然不认识这个? 咳,也许是因为这时代男人远疱厨? “这是点心模子。” “哦,”二皇子又翻来覆去看了一回:“原来这东西是这个样的!” ……他果然没见过。 “这个倒是精巧。你从哪儿拿的?” “是秋砚姐姐打发我来找宋婵姐姐取,过几天要用。” 二皇子点点头:“知道了。”他把东西递回,潮生弯着腰伸着两手接过来。 本来以为这就没事儿了,二皇子却对身边的宫女说:“昨天送来的那葡萄还有?” 那个宫女恭敬地说:“有。” “拿两串给她回去吃吧。” 呃? 那个宫女进了屋去,果然很快拿了两嘟噜葡萄出来。紫莹莹水当当的,就象大玛瑙珠子一般——说实在的,潮生自打来了这地方,还没见过卖相这么好的水果。就算在陈妃那儿的时候,也没见过这么上相的葡萄啊。 “拿去吧,暂解解馋。”二皇子忍着笑说:“去吧。” 他干嘛笑?干嘛笑? 那笑里的含义明明就是指她是个馋嘴的! 后院的葡萄不是栽来吃的,所以现在才刚开挂果,要等大面积成熟只怕得到中秋。 原来二皇子对那天的葡萄架事件记忆犹新哪! 潮生还以为他早忘了自己是哪根葱了。 等她回了华叶居,迎面就遇着春墨。 “你这是……” 潮生说:“秋砚姐姐打发我去取模子了。” “我知道,可这葡萄你是……打哪里弄来的?这可是贡品,连咱们殿下也只得了这么些呢。” 原来这葡萄还是贡品? 潮生顿时觉得手里那两嘟噜葡萄沉了不止一倍。 “这是……二皇子赏的。” 春墨眉一挑,显然十分意外。 在她想来,这如果是二皇子让潮生带回来给自家殿下的,倒是正常。二皇子向来出手大方,跟华叶居离得近,关系又好。华叶居这边虽然住了两位皇子,可是不知道是管事的疏忽还是怎么回事,八皇子的份例总是短少,有时候根本就被遗忘了。所以东西,人手,都匀着四皇子的使。 所以春墨刚才看到葡萄的第一眼,还以为这葡萄是二皇子体贴自己这边僧多粥少,特意送过来补贴的。 可那样,就是送。 而说到一个赏字,那就是给潮生的。 “无缘无故的,二殿下怎么会赏你这个?这可是金贵东西——” 最后一句话拉长了一些,话里的意思潮生明白,无非是觉得她不够资格享用这葡萄。 而且二皇子干嘛把葡萄给她?春墨疑惑。 潮生是可以解释的。 二皇子给她这葡萄,不过是取个乐而已。 但是……在这里说合适吗? 靠近门口,就算不人来人往,看着也不好啊。 幸好救星这会儿来了。 四皇子来了。 “你们站在门口做什么?” 这下两个人顾不得说话,一起行礼。 “这拿的什么?给我瞧瞧。” 呃,应该二皇子四皇子不愧是兄弟吗? 竟然都对糕点模子这么好奇。 “这是什么?” 有春墨在,自然轮不到潮生说话。 “回殿下,这是厨房用的点心模子。” “哦。”四皇子拿起一个来看:“平常就是用这个做糕点?” “有些花样平常的是不大用的。厨房平时用的都是木模子,打出来的样儿也不过是福禄喜财、多是方形圆形菱形,虽然不及这个精致,但是方便。这个是有节庆喜事时用的……” 四皇子明白了,把盒子盖上,春墨伸手接了过来。不等四皇子问,她已经说:“这紫玉葡萄是二皇子赏给潮生的。” “唔。”四皇子看来丝毫没把这葡萄放在心上,转身朝里走,春墨连忙跟上。 就剩潮生在这里捧着葡萄了…… 当然这葡萄潮生不能独享,吃独食不管在哪里都是大忌。分分送送下来,她自己落下的不多了。 可是这葡萄真好吃,皮薄的一碰就破,里头的汁水如蜂蜜般浓稠。虽然皮是紫的,果肉却是有点金色的,闻起来那股甜香浓郁得象酒香一样。 不愧是贡品呀! 晚上潮生就和春墨解释了。三言两语就说清楚,她曾经看着葡萄笑,二皇子以为她馋嘴,然后今天才会给她葡萄…… 春墨也笑了,看起来白天的忌惮已经抛开了。潮生趁机问:“我看二皇子那回怎么是从后面走的……” “哦,后面本来是有道竹篱的,后来破损了就没有再修过,大概二皇子是从那里过来的。” 春墨也拈了一颗紫玉葡萄,细细剥了皮放进嘴里,表情是由衷地享受:“殿下往年的得的,还能沾光尝个味儿。今年的全给八皇子了,倒是托你的福才吃着这个。” 潮生笑着低下头。 “不过,你倒是投了二皇子的缘,这可难得。”春墨坐近了些:“对了,和你一起来的那个玉佳,听说没三天就受了罚。” “咦?是怎么回事啊?” “肯定是犯了错。”青墨作为华叶居的头等宫女,自然有她的消息来源:“错了规矩,被罚了跪,好几天没下得了床,现在如何倒不清楚,应该是赶下去做杂活了吧?反正我没在宜秋宫里再见着她。” 潮生也没见过——可她还以为是因为彼此都忙,规矩又严,所以没碰上呢。 罚跪听起来比挨打强,可是个中滋味儿,那是谁跪谁知道啊。冬天跪的时候长了,有人的腿就直接冻坏了,夏天顶着太阳跪,严重脱水中暑,甚至要了命的也有啊。 真没想到。 虽然并不熟悉,潮生也有些替玉佳担心。 还有,含薰在松涛阁过的怎么样呢? 这些天忙得很,都没见过她。采珠也没消息…… 还有满儿,不知她到了掖庭宫适应吗?会不会也犯了规矩挨罚挨打? “咦?你吃葡萄怎么不吐籽?” 潮生怔了一下,刚才她走了神,都咽了。 她笑着说:“听说葡萄籽对身体也有好处,吐了可惜。” 春墨哈哈笑:“怪不得二皇子那样说你……你也真够馋的。” ———————————— 为什么突然想起大话西游里至尊宝打葡萄呢~~~(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闲话 连含薰都听说了。 好不容易见着一面,含薰劈头一句话是:“听说我们殿下赏了你葡萄吃?” 潮生大囧——是不是整个宜秋宫都知道这事儿了? 含薰笑着说:“行啦,我不是来取笑你的。这小半天我没事儿,你呢?” “我也没事儿。” 两人在假山后头坐下来,潮生从袖里摸出个小盒子:“给你。” “什么?” 含薰打开来看,里面是几个又大又圆的紫玉葡萄。 “你……”她抬起头来。 “我给你留的,要不是今天遇上你,我就自己吃了,这个不经放,你尝尝。” 含薰笑着拈了一颗,也不剥皮,就这么放进嘴里。咬一下,她的眼睛就眯了起来:“真甜。你也吃啊。” 潮生也拿起一颗直接扔进嘴里。 “听说过几天就是四皇子殿下的生辰了?你些天很忙吧?眼窝都青了。” “没事儿,都忙完了。”潮生摸摸脸颊:“万事俱备,就等正日子来了。” 两人你一个我一个,葡萄本不多,很快吃光了。含薰拿帕子擦手:“采珠最近是来不了东宫了,她主子抄经有功,已经升为美人啦。” 潮生有点意外:“你怎么知道?” “前天十公主来我们这儿做客说起来的。” “公主啊?” 这种传说中亮闪闪娇嫩嫩的生物,潮生只有耳闻,尚未曾亲眼目睹过。 “是啊。”含薰说:“当时我帮着端茶,听见七公主和我们殿下说话。”含薰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说:“还提到了安妃娘娘。” 安妃两个字,象一根细针,又狠又准的扎在潮生耳朵里。 “她……如何了?” “似乎又变成老样子了。”含薰轻声说:“皇上虽然给了她封号,又挪了一处地方给她住,可是没再宠过她,她似乎身子一直不怎么好,过年时还在正宴上晕了一次,惹得皇上和皇后不快……” 潮生不知道该说什么。 人生就是这样无常。 有句话怎么说来? 喜荣华正好,恨无常又到。 当时陈妃重新得宠,烟霞宫一片欢腾。及至陈妃有孕,这是巨大的机遇,也是巨大的风险。 愿意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卷进那件事情里头的人都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不,唯一一个例外是青镜。 也就是李才人。 潮生直觉,当时屋里的几个人,或多或少都会知道内情。 岁暮也许知道的最多,可她已经死了。 皇帝与安妃……潮生是不必去指望。 还有一个就是青镜。 当时她也在屋里,可是相比岁暮、潮生,还有烟霞宫的其他人,际遇却是天壤之别。 “其实我也想不通。既然想不通的事,就别再去想了。”含薰握着她的手小声说:“吃了那么多苦,刚刚算熬出头了,可别再栽进去。好多事儿咱们不懂,那就别一头撞上去,要知道绕开来走才行。” “我也知道。可是心里……时常会想起来那时候的事。岁暮姐姐还有小半年就出宫了,她还还算着自己攒的钱够置几亩地呢……” 含薰眼圈一红:“谁说不是。当时不觉得,现在一比,岁暮姐姐待人是真好,从来不打骂……” 潮生一怔:“现在有人打骂你?” 含薰连忙摇头:“没有,现在好了。就是刚来时候经了点,新人都要过那么一遭的,据说治得服贴了,惧怕了,以后就好使唤。” 这个传统潮生也知道。 不过好在,她这回运气不错。华叶居人手奇缺急等着使唤,春墨没那个时间和精力挫她锐气。再说,她和含薰不一样,当时含薰被分到这里来,可以算做部门间平调,原来松涛阁的人自然忌惮,必要先上一顿杀威棒。但潮生过来,是破格录用。她既有不清白的历史,起点又着实太低——浣衣巷啊,真是低到了底了。所以春墨她们完全不用担心她有傲气。傲什么?她指着哪一点傲?敢翘尾巴,一句话就把她打回原形。 “唉,好些日子没见采珠,以后只怕不容易再见她。” “知道她过得好就行了,也不一定要多见。” 大家都同住在这高高的宫墙里头,可是要见一面却那么难。 当初在浣衣巷时,采珠还能借取衣送衣的功夫见她一面。现在到了东宫,却再难见着了。 “十公主的原话说‘瞧她那个样,病歪歪的装西施?可西施也没那么老啊。’”含薰小声说:“十公主是由贤妃抚养长大的,安妃那件事情,贤妃也受了连累,十公主自然替她抱不平。” “贤妃也……” “嘘,小声些。贵妃娘娘当时也狠狠闹了一场,吃了训斥,被禁足大半年,她的娘家人好象也因此在朝中沉寂下来。宫里人也有人偷偷说就是贵妃……只是皇上看在皇子的份上没有太追究她。”含薰跟潮生咬耳朵:“我也是刚知道这事。你说,真会是贵妃她害了安妃吗?” 潮生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贤妃、贵妃和陈妃,她们是有宿怨的。陈妃如果重新得势,说不定就会想和老冤家算一算旧账。但是…… 但是潮生觉得,这事情应该不会是这样简单的。 安妃当时怀胎,还不知是男是女。她家中背景并不强硬,自己年纪已经偏大了,就算生下一个儿子来,倚仗也没大到可以和贤妃、贵妃叫板的地步。如果贤妃和贵妃只因担心将来就未雨绸缪…… 那这手段也太粗浅直白了吧? 能混到妃位的女人,就算要动手,就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非得自己前脚跑到烟霞宫去,后脚陈妃就出事?活生生明晃晃把一个黑锅扣到自己头上? 不是。 潮生可以用自己为数不多的看宫斗大戏的经验判定,贵妃是个顶缸的。 真正动手的应该另有其人。 俗话还说呢,咬人的狗不叫。 贤妃和贵妃不知为什么去找安妃示威,但是这汪汪叫得凶的,只怕并不是那咬人的。 唉,可是现在琢磨这些也没有什么用啊。 难道安妃的胎能保住?岁暮能活过来吗? 她挨的打吃的苦现在想想倒不算什么,不吃不堑不长一智。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含薰不能久待:“我先回去啦,过两天你们那儿要热闹,说不得还要借我们过去帮手,到时候咱们再找机会说话。” 春墨终于决定要送什么寿礼了:笔袋一个。 这个可谓既大方又美观还实用。四皇子天天要念书,笔袋是不能离身的。看着笔袋,也难免会想起做笔袋的人…… 嗯,春墨这选得好,大概是挖空了心思琢磨的。 —————————— 听说南方高温到43度啦?南方的朋友要注意防暑啊。。 我们这里今天低温22==早上我是冻醒的。(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齐聚 时间紧任务重,春墨要赶工,还要出细活儿,未免急燥上火。潮生这两天被她找碴训斥的次数两手数不过来。每到这种时候,潮生就给她低头,必要时认两句错。 开窗子嫌风吹了线,点了灯嫌烟气熏眼,走路说脚步声太重。连她自己做不下去,潮生客气一句:“要不要我替你做几针你歇一歇?”都能惹得她发脾气。 潮生干脆把头一缩,当自己不存在。 好在紧赶慢赶,在四皇子生辰之前,春墨的笔袋总算完工了,她宝贝得很,用细绢包了起来,谁要也不愿意给看。 好吧,潮生理解她的心情。谁送礼物不希望有点儿神秘感有点儿惊喜?事先大家都知道了,还惊个毛啊。 潮生她们这些人是不用想着送什么礼物的,幸好幸好。 就算送,她们能送出什么来?大家都穷得叮当响,一点点可怜的月俸,经常是存不住的。 也就是那天给寿星磕个头算拜寿了——四皇子得倒过来给她们发红包。 不过即使是过生辰,四皇子还是一样早早起来便去了崇文馆,留下这些人一通忙活。将院子清好,铺上地毡,摆好桌椅,折好的鲜好插在瓶里,处处妆点得花园锦簇。 潮生给秋砚打下手——其实秋砚是看不惯她被春墨支得团团转,特意让她松快松快。 厨房里也忙,可是忙得有条不紊,每个人应该做什么都分派得清清楚楚,可见李姑姑是个有能耐的。她一边吆喝人把蒸笼抬出去,里面都是擀好了蒸得半熟的面条,要拿出去用水淖再晾,一边还从另一边小蒸笼里拿出个碟子来:“来来,尝尝。” 潮生看看秋砚,秋砚笑着说:“尝尝吧,看看味道甜淡。馅儿是我和李姑姑商量着拌的,平时吃来吃去就是那几样,玫瑰桂花绿豆枣泥,没点儿新鲜的,这个你尝尝如何?” 潮生拿了一个,掰开来,腾腾的热气和甜香一起逸出来。 果然不是寻常的那些料。 咬一口,甜里面透着微微的酸,一股清香。 “能吃出来吗?” “好象……有些杏子酸?” “对啦。”秋砚嘉许地说:“就是拿风干的杏脯桃脯切碎了拌的,特意没有加香油蜂蜜那些,怕腻了,还混着磨碎的鲜莲子,味道不错吧?” “很是爽口,一点不腻。” “嗯,那就好。”秋砚也尝了一个:“殿下也不是很喜欢甜腻之物,这个大概能赏脸多吃一块。” “其实过寿嘛,吃寿糕是好兆头,不吃糕怎么高寿嘛。” 潮生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说法,忍不住笑了。 “原来要吃糕是要讨好采头。” 李姑姑说:“那是自然。长寿面也是图个吉利。这些东西做得好吃不好吃倒是其次,反正殿下为了应景也得吃上几口。” 做点心用的就是那天潮生去取回来的模子。 屋里还其他已经做好的菜,一样一样放在案板上。 “行啦,咱们出去吧,别在这儿添乱。” 潮生随秋砚出来,听着她说:“春墨倒没有坏心,不过有的时候急躁一点,你不要放在心里。” “我知道的,秋砚姐。” “说起来你挺好的,又细心又能干,也不是那样不安分的人。一来的时候我还悬着心,现在倒松了一大口气了。你瞧瞧我们这儿,一共就这么仨俩歪瓜裂枣,笨的太笨,什么事儿都做不好。有点小聪明的呢,又不大安分。”秋砚指指西院:“原来你冬纸、夏笔两位姐姐在时,哪用我操心这些。” 潮生只是抿着嘴,微低垂着头跟着她走。 “原来魏公公说是从掖庭挑几个人补过来,殿下又说喜欢清净,不喜欢那么多人在眼前晃来晃去的,结果魏公公就领了两个人,中间还被截走一个。好在你一个顶俩,让我省了不少心哪。” 潮生抬头,秋砚冲她笑笑。 “那秋砚姐得给我双份儿的月俸哪。” 秋砚一怔,哈哈的笑:“原来你还会说俏皮话哪?我还以为你木头木脑的。好了说正经的,今天只怕要好忙活一通,大约会来好几位殿下,热闹是热闹,可是一忙就容易出错。你可得给我小心点看紧了,别出什么大纰漏。” “嗯!”潮生点头应道:“我一定当心。” 二殿下头一个来了,他是和十公主一起来的。这二位是同胞兄妹,刘妃去世后,十公主由贤妃抚养的。 潮生给她上茶时,十公主看她一眼:“你新来的吧?” 潮生应了一声:“是。” 十公主接过茶,忽然掩袖一笑,钗头的珍珠微微颤动:“我知道了,你是二哥说过的那个‘葡萄’吧?” 潮生头更深的低下去,正经从容地说:“奴婢名叫潮生。” 十公主放下茶盅:“抬起头我瞧瞧。” 潮生微微抬起头来,十公主伸手挑起她的下巴——这姿势要是放在一男一女身上,那就是标准的调戏啊调戏! “嗯,这眼生的好,是很象葡萄。”十公主说:“那葡萄好吃吧?二哥连我都没给,一股齐儿都给你了。” 潮生可真不敢和这位公主继续讨论葡萄。 好不容易周围的人才对这个话题热度减褪,再让十公主挑起来……那又是好多天不得安宁。 十公主生得很美,眉眼和二皇子很相似,只是更娇俏柔美。大约是为着贺寿,她穿着一件缃红宫装,下面是一条细绫百折裙,额上点着梅花妆。 潮生没穿越之前,总觉得有些古装剧里的扮相很扯,什么贴钻彩绘的一起上,看起来怪异之极。可是穿来之后才发现,这时候的女人化起妆来其实一点儿不比现代人差。宫中的贵人细碎的金银箔剪成各式各样的花形,贴在额头,眉心和眼角,看去灿然明艳,十分抢眼。十公主今天也在眼角抹了细细的金粉屑,与眉心的梅花妆相呼应。 好在又有其他客人来,十公主才放开了手。 华叶居今儿热闹非凡,二皇子当然是要来的,公主里头除了十公主,还有十一公主,十三公主。四皇子回来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有几位皇子和他一起回来。 其中就有潮生听说过的,皇后所出的三皇子。他已经成了亲,不在宫中居住。今天来东宫是特意为四皇子生辰来的。 和二皇子相比,他倒显得比二皇子年长。 也许是因为他身材挺拔,气势不凡,而二皇子却只能坐着——这一高一下,对比实在鲜明。 在场的这些龙子凤女们,以二皇子居长,可是气势上却是三皇子占了主导,这是一目了然的事。 —————————————— 呃,下周……年会。 那什么,听说成都好吃的有不少,可是都是麻辣当家的。。既想吃,又害怕呀。。 俺依旧会努力更新,不会断更的。 只不过,原来预计完结的文,可能又要推后……呜呜,不要打俺。。。(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生辰 人越多,潮生越紧张。 春墨和秋砚也不比她好哪儿去。 华叶居的人手本来就短缺,八皇子看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一点儿都不怯生,跑来跑去,还钻到了桌子底下去,不知他是不是想数一数屋里今天一共有多少只脚?人来人往闹哄哄的,加上舞乐班子的人也来了,华叶居要么就冷冷清清,要么一来就来这么多人,实在让人不适应。 公主们凑在一起说笑,皇子们——主要是年长的几位坐在一起说话,这气氛就不怎么和谐了。三皇子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明明是贺寿的好日子,却板着一张脸。弄得象在议什么攸关生死的军国大事一样,弄得几位年纪小的皇子也拘束。而二皇子一直懒洋洋地靠在那儿,一副神游天外的神情,和三皇子一对比,更显得懒怠轻慢。四皇子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寿宴开了两桌,皇子们一桌,公主们一桌,就摆在院子里头。正午阳光正炽烈,临时搭起来的棚架上头绢绸交错覆 为了坐次又推让一番,二皇子最年长,但是四皇子是今天的寿星,推让一番之后还是二皇子坐了首席,余人按年纪排下来。八皇子下首原来还该有个九皇子,但这一位更小,两岁多点,自己还走不太稳当呢,乳母抱他过来应个景,送了一件白猿托桃就告辞了。八皇子也坐不住,十公主在那边一招手,八皇子就乐颠颠的抛弃兄长们跑去和姐姐们坐一桌了。 两桌人,看起来都很养眼。皇子们都可称得上仪表堂堂——就算其中混着不少酒色之徒,但是现在他们这个岁数,不管是酒还是色,都还没有那个放纵的机会。 公主们那一边就更不用说了,一片花团锦簇,耀得人眼花。 “这里景致倒好。”五皇子脸色有些黄,在几位兄弟之后生得最貌不起眼:“我那边就差多了。” 五皇子住在宜秋宫东南边的长庆殿,那里比宜秋宫小一些,离崇文馆更近。 他的口气里带着一点儿酸溜溜的意味,四皇子笑而不语,二皇子却说:“那你也搬过来,反正后头还空着呢。” 五皇子脸色一变,不说话了。 洛水阁不但住过人,也死过人,宫里的人对这种事总是很忌讳。 六皇子和自己亲哥三皇子不亲热,倒是一直和四皇子说话来着。也是十分羡慕:“自己住真好,明年我过了生辰也一定搬到这边来。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会咳嗽一声都有人过来问半天。” 呃,这形容的是皇后的儿子么?潮生怎么听着象坐牢的人哪? 七皇子是朱贵妃的儿子,潮生还记得贵妃艳光四射的模样,七皇子看起来却有些畏缩的样子,坐在那儿既不动,也不怎么说话,和她娘并不象—— 不,也许朱贵妃现在已经不复当日风光了。 听说她现在日子过得并不怎么好。 潮生这种一边站得标准表情恭顺一边走神的人并不少,起码站在她身后的那个小宫女桂枝,这会儿正偷看席上的东西——皇子公主们可不是奔着吃来的,人家也不少这一口吃的,这些东西剩下来之后,肯定都是便宜了她们这些人。桂枝这会儿一定在琢磨席上哪道菜更好吃,哪道点心最香甜,等下主子们散了席她们收拾的时候,她现在打量好了,等会儿好直接就开抢。 受她影响,潮生也开始在席上寻摸。 又红又亮的酥皮肉……这个好。 嗯,又脆又嫩的蜜汁瓜条……这个也好。 目光又移回酥皮肉上,这肉太诱人了…… 不行,不能再看了,不然口水都要溢出来了。 “葡萄!” 潮生打个激灵,一抬头,二皇子正盯着她。 那声葡萄确定无疑,就是喊她的。 “你瞅什么呢?” 潮生背上的冷汗险些下来,忙恭敬地说:“奴婢……” “喊你两声都不动。” 潮生心说废话你喊葡萄我干嘛要吱声? 可是现在不是能顶嘴的时候,二皇子不是好脾气的人,潮生来了之后,对面松涛居就曾经有个小宦官挨过板子。一般主子要打板子,都是把人的嘴堵上的——就算不堵,你也不能嚎叫。但是二皇子特例,他喜欢听人挨揍时哭爹叫娘…… 潮生忍气吞声:“不知二皇子殿下有什么吩咐?” “倒酒。” 倒酒不是潮生的差,但是既然二皇子这么说了,潮生也只能上前两步,挽袖提壶,给他斟上了一杯。俗话说酒要满茶要浅,潮生斟的不多不少齐杯口,既没少一丝,也没溢出来。提壶的时候也是四指捏壶把三指托壶底,姿势绝对标准。 这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啊。以前岁暮对她的教诲训练终归是有成果的。 秋砚本来还提着心,一看潮生动作标准姿势优美把差事完成了,顿时无声地松一口气。 二皇子看来勉强满意:“你刚才发什么呆?” 潮生完美的一低头:“回禀二皇子殿下,奴婢名叫潮生。” 不叫葡萄。 二皇子眼一斜:“那可没有葡萄好记。” 那是—— 桌上其他人要么莞尔,要么忍笑,唯一面无表情的还是三皇子。 潮生忍不住怀疑,三皇子是不是天生一张面瘫脸啊? 好在总体气氛还是活泼严肃大方和谐的。毕竟今天是四皇子的生辰,这边大家一起举杯贺寿星年年有今日,那边儿乐师已经奏起“南山调”,真是一团和气其乐融融。 潮生衷心祈祷:但愿今天平安无事顺利渡过。 但愿大家都把那个“葡萄”忘掉吧。 可惜事与愿违。 酒过三巡,场面更热乎了,也显得不那么拘束了,二皇子又叫她:“葡萄。” 潮生直想咬牙。 她走上前,二皇子指指杯子:“倒酒。” 二皇子偏要使唤她,潮生也没辙。 难道她能说我就不叫葡萄,我也不管斟酒? 潮生提起壶来,二皇子忽然小声说:“你刚才瞅着菜盘子又傻乐,想哪个菜呢?” 潮生眨眨眼:“奴婢……” “别抵赖了。” 潮生很想说我还没想抵赖。 不不,重点不是这个。 得弄明白为什么二皇子老盯着她呀。 不过看二皇子充满兴味的眼神,潮生有点悲哀地想,自己这是想低调也低不下去啊。 二皇子说话声音是小,可是他坐的是首席呀。 处在这个位置上,注定低调不了。 继续和二皇子僵持下去肯定没好儿。 潮生迅速确定了这一点,然后识相的招供:“酥皮肉……” 二皇子“嘁”一声:“没见过世面,酥皮肉这么腻的东西有什么好?跟你讲,看见中间那个没有,那个百珍汤才是好东西哪。” 潮生也看到那个汤了,怎么说呢,卖相也不错,清清的汤,上面浮着翠绿的不知什么叶子。 潮生诚实地说:“太寡淡了,没油水。” 二皇子被噎了一下。 呃,不过随即他就明白过来了。 其实这小宫女说的没错。 对自己来说,酥皮肉自然是油得发腻,甚至光看着就有一种要黏住喉咙难以下咽的错觉。 百珍汤对他来说是清淡美味,但是在馋肉的小宫女眼里,那一点儿吸引力也没有。 这就是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赤裸裸的差距啊…… 二皇子点了下头,潮生如蒙大赦,忙退了两步回原位站好。 不知是不是她错觉,好象刚才和二皇子一对一答之间,四皇子的目光也朝这边瞟了好几次。 潮生很心虚。 她也知道,她给华叶居丢脸了。 可是这又不是她想丢的。 二皇子强逼着,不丢也不行啊。 ……做人就是不可能面面俱到啊。公公满意了婆婆未必满意,老二满意了老四未必满意。 这顿寿宴吃得不错,歌舞班子的表演也很是精彩。吃完了公主皇子们还不想走——当然了,除了住在东宫的这几个,其他都不住在这儿。宫里的规矩大,难得能出来一回。虽然还是在宫里,可是到底算出了趟门。 好不容易逮着个放风的机会,当然不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了。六皇子带头,龙子凤孙们从华叶居院子里转战枫池边的凉亭上。酒菜也撤下了,换成了点心与清茶。而那些乐师被差遣到了池子的另一边去,悠悠的琴声隔水传来,连饥肠辘辘的潮生都不得不承认,真有意境,真有情调。 她这半天忙得很,除了早起一块饼半碗粥,中间夹零一块儿秋砚给的点心,此外就是人家坐着她站着,人家吃着她看着。 现在人家不吃了,她还得饿着。 小宫女桂枝可是得偿所愿了,她们收拾剩饭残羹去,一定能吃上。 而潮生捧着碟子,碟子里装洒了香露的手巾子—— 这会儿功夫她已经伺候了三位公主更衣了。 就算是娇柔美貌高贵……那啥的公主,也需要如凡人一样的吃喝……呃,拉撒。 潮生觉得以前对什么公主王子加骑士的美好幻想,经过今天就破灭的一点儿不剩了。 八皇子又摔了屁股蹲儿,六皇子偷着多喝了酒,脸红的象猴儿腚。公主们脸上的妆补了起码两回了。没办法,今天入暑早,天气已经很热了。 ————————- 哆罗罗~~哆罗罗~~寒风冻死我~~~(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酥皮肉 热闹一直延续到日暮西斜的时候,客人们想走不想走都得走了。先是公主们一一告辞,皇子们也都打道回府了。 潮生觉得浑身上下都象散了架一样,又渴,又饿,又累。 虽然今天在席上大饱了眼福,嗯,鼻子也跟着沾了光。不过这么一天下来,潮生觉得自己是一点儿都不饿了。 她只想赶紧把自己摊平了放床上,好好的睡足一觉。 好在她白天当了差,晚上不必再收拾残局了。 门吱呀一响,潮生累得一动也不想动,只以为是春墨进来了。 结果那人到了床前,轻轻拍拍她肩膀:“潮生。” 咦? 潮生回过头来,竟然是含薰? “你,你怎么来了?” 潮生翻身坐了起来。 这会儿天都黑了,宜秋宫里住了俩主子,要说关系不好,也是有说有笑的。要说好,两家都是天一黑就关院门的。 “没事儿。”含薰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安慰她:“我是来送东西的,给我留着门儿呢。” “送什么?” 潮生想当然觉得,是二皇子给四皇子送了什么? 可是寿礼白天不是送过了么?一块很值钱很有说头的砚台,一盒笔。 “是给你。”含薰又详细地补充:“我们主子给你的,宋婵姐姐叫人,我赶忙领了这差事。” 她主子=二皇子。 潮生这才看到桌上放了什么。 含薰从食盒里取出一个大盖碗。 再打开盖,里面满满一碗酥皮肉,红亮亮油光光的,散发着诱人的肉香。 潮生傻了。 含薰显然也没想到里面是这个。 “这个……” 潮生真是哭笑不得。 “为什么我们殿下,要送碗肉给你?” 潮生撇撇嘴,觉得很无力:“可能……他觉得我除了葡萄,还馋肉吧。” 两个人相对发囧。 “总之,是好事儿。”含薰点头肯定:“我今天瞅见你两回,都当着差呢。没吃东西吧?来来,趁热吃吧。” 肉很诱人,不过潮生总觉得这肉……不好吃,不能吃。 最起码,不能白吃。 主子的便宜是这么好占的么? 从葡萄开始……难道下次见面二皇子会改喊她酥皮肉? 酥……皮……肉! 潮生觉得和酥皮肉相比,葡萄还是能理解能接受的! 可是主子赏的东西,你能说不要么? 含薰深深吸了一口气:“唔,这肉真香……肉又鲜料又足,你看这糖色,准保用的是冰糖。” 松涛阁也有自己的小厨房的,这个……如果是二皇子亲口吩咐人做的,那厨房的人敢不尽心的做么? 外头忽然传来秋砚的声音:“潮生,潮生,你在屋里么?” 潮生条件反射,直接把碗一盖,把食盒往后一背。 含薰愣愣的,没明白过来呢。 秋砚没进屋,就在门口说了句:“快快,李姑姑给咱们单备了饭呢,吃饱了再睡。”她也看到了含薰:“你来了?” “哦,我……要回去了。”含薰站了起来,又看了潮生一眼。 秋砚没有多待:“你快点儿来,我去叫西院的人。” 她一走,潮生才松了口气。 “你藏什么呀,又不是偷的……” 潮生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要藏,本能的就藏了。 “我要回去了。” “哦,”潮生有点舍不得,可是含薰也的确不能久待。 “我说,我要回去了。” “我送送你……” 含薰忍住了没翻白眼:“碗你可以先留下,食盒你得还我呀,我回去还得缴差呢。” 潮生才反应过来:“哦哦,我忘了……” 把食盒倒出来给含薰,又送她出去。 潮生看着桌上那个盖碗,只能顺手先放进小柜里头,然后去后头吃饭。 李姑姑笑着说:“殿下体谅咱们这些天忙碌,今天事情又体面,各位主子都玩得尽兴,所以特意吩咐了,今晚好饭好菜管够。” 她们吃饭都有自己固定的碗筷的,潮生那份儿已经盛好了,她直接端了过来坐到一边。 一掀碗盖她愣了。 ……左边是一道清炒芽菜,右边是一道汤豆腐,正中间肥嘟嘟油汪汪红通通的,正是一份儿满满尖尖的酥皮肉。 伙房已经来了不少人,有人端走了吃,有人等不得,坐下就吃开了。 潮生看着那肉发了一会儿呆。 李姑姑从后头拍一下她的肩膀:“怎么了?吃啊。” 潮生小声问:“李姑姑……怎么会做这个肉?” 李姑姑笑了:“小顺来说,殿下吩咐了,说别的罢了,这个肉一定要做。说实在的,平时这个也不大做,趁今天赶紧的解解馋吧。” 潮生瞅瞅别人的,菜样也差不多,也有人不是酥皮肉,而是炖肉骨。 这肉……吃着很好吃,皮是酥的,肉是嫩极了的,入口不用嚼,一嘴香,果然用的应该也是冰糖,那甜的叫一个醇,一个酽。 潮生一边吃这碗肉,一边惦记自己屋里收着的那碗肉。 真巧啊……今天自己和这肉特别的有缘? 还是四皇子当时听了她和二皇子说话,所以对这个肉的印象也很深? 潮生挠挠头,决定不去多想了。 就是晚上回了屋要睡时,春墨一边挽头发一边说:“可能身上蹭了油了,我闻着屋里也一股肉味儿。” 潮生有些心虚,出去倒了水,回来就躺下了。 不过一时却没睡着。 其实刚来这时代她也有段日子睡不好,因为不习惯枕头。 大家睡觉都不拆发髻,枕头也是硬枕,硌得难受。 现在睡不着,却是因为心里不踏实。 没有安全感。 好好的时候,她心里就会有惶然浮起。 在烟霞宫的那天晚上,何尝不是一片安乐升平? 谁知道下一刻谁倒霉呢。 二皇子让人给她送碗肉,这固然是恩赏。可要是明天他一翻脸,让人赏她一顿板子呢? 这些上位者的心思,谁猜得出来啊。 岁暮那时候想出宫,就是想把自己的命运捏在自己手里。 现在潮生能充分的体会到她的心情。 宫中再多的热闹繁华,都是虚而不实的,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踩着一个大坑,一头栽下去。 什么时候……能真正的放下心来呢? —————————— 出门倒计时了,可是突然发现吃的穿的都还没收拾哪!(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上夜 也许是水喝多了,潮生好不容易终于睡着了,可是又起来了一次。虽然是六月天,可是晚上并不炎热,月光照在地下,象洒了一层霜一样,白生生银亮亮的。 潮生在檐前站住脚,看了好一会儿。 “潮生?” “秋砚姐?”潮生险些吓一跳,黑地里突然间有人说话。 秋砚披着件衣裳过来:“你不睡觉在这儿做什么?” “起来解手,看月亮挺好的。秋砚姐你这是……” 秋砚今天应该是在四皇子屋里上夜的,怎么到这边来了? “别提啦,殿下今儿多吃了几盅,口渴。偏屋里的茶水又不要喝,我去后面提热水再泡茶。” “啊,我去提吧。” 秋砚想了想:“也好,你去吧。” 潮生去后面小炉子上倒了热水回来,秋砚却已经不在原地了。 大约是回正屋了。 潮生转头看了一眼,走到了正屋门口,门果然没闩。 “秋砚姐姐,我来送水了。” 屋里头却传来四皇子的声音:“进来吧。” 潮生犹豫了一下,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四皇子的寝室就是西厢房,潮生一次也没有进来过。 看着垂下的帐幔缝隙中透出隐约的昏黄的光,潮生心里有点儿隐约的不安。 秋砚怎么不在? 她去哪儿了? “进来倒茶。” 潮生应了一声,只能掀起一角帐子,走了进去。 隔着屏风,潮生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混着书本的气味、墨的气味,酒味和熏香的气息。 这熏香气潮生也熟,正是茶芜香。 潮生拎来的不过是白水,要沏茶的话她虽然会,可是这屋里茶叶在哪儿她可不知道。 屏风后四皇子说:“倒口水给我喝。秋砚怎么一出去半天,倒是你来送水?” 潮生只能拿了杯子,倒了约摸小半杯水,绕到屏风后面。 四皇子正坐在床沿,穿着一件竹纱的内衫,不知是因为酒意,还是因为屋里热,他的脸庞有些微微的红,潮生垂着眼帘,把杯子捧到他面前。 四皇子接过去两口喝完,可见是真渴了。 “再倒一杯来。” 潮生又出去,还是只倒了半杯。 “水热,殿下小心烫。” 四皇子唔了一声:“怎么是你来送水?” “刚才秋砚姐姐出来倒水,我替她跑了个腿儿,回来却不见她。” 四皇子喝完了水,把杯子拿在手中把玩:“今天大家也都累着了,你怎么还不去睡?” “已经睡了,可是水喝得多,又起来一回。” 四皇子把杯子递过来,潮生伸手去接,但四皇子却没松开手。 潮生怔了下,四皇子问:“今天晚上吃着酥皮肉了么?” 潮生明明知道这会儿不该抬头,可她还是抬起了一些。 四皇子的目光在烛光下显得柔和而温煦。 头次见面的时候潮生觉得四皇子这个人看起来象是画中人一样,美好是美好,可是淡漠遥远。 但是现在却没有这种感觉了。 “吃了。” “好吃吗?” “好吃。” 四皇子就微微笑了。 他笑起来真好看。 潮生从没见过比他更俊美的人。 四皇子怎么想起来问她这个? 潮生可不敢想太多,接了杯子就退到一旁。 秋砚终于回来了。 她的脸色可不太好,进门先告罪,原来她吃坏肚子了,所以刚才潮生才没见着她。 四皇子倒没有怪责,还问她要紧不要紧,是不是要服药。 秋砚虽然嘴上说不要紧,可是看脸色却不象不要紧的样子。 “我记得药箱里还有平复散,你取一包服了回去歇着吧。” 秋砚忙说:“可是殿下这里……” “我这里有人。” 秋砚看来是不太放心。 潮生也十分意外。 她以前不是没上过夜——在烟霞宫的时候,岁暮带着她给陈妃上夜,她知道该怎么做的。 可是四皇子坚持如此,秋砚脸色又是一白,潮生觉得自己都听到她肚子在咕噜咕噜响了。 果然秋砚没办法,又出去了。 等她再回来时,腰都快直不起来了,也不能坚持下去。 “我也能做的,”潮生轻声说:“秋砚姐你快点吃了药回去歇着吧——” “那你要仔细,殿下饮了酒,可能不是太舒服。”秋砚仔细叮嘱了她一番,这才拖着自己快虚脱的身子回房去了。 潮生也没想到自己起一次夜,莫名其妙顶替秋砚干起上夜的差事来了。 她在窗边的榻上躺下来,并不敢躺实了。 四皇子应该也没睡着,烛台移到了角落里,屋里重新暗了下来,月亮照得窗纱亮亮的,象是糊了一层银纱。 四皇子忽然问:“你以前在哪里当差?” 潮生有点奇怪,四皇子不是知道她从浣衣巷来的么? “去浣衣巷之前。” 潮生心里一抖,轻声答:“奴婢在烟霞宫当过半年差。” “嗯,你衣裳补的不错。” 衣裳? 潮生从来到东宫,没补过什么衣裳—— 但之前她的确补过。 可是四皇子怎么知道的? 再往后四皇子没有说话,过了不多时,就听到匀净平缓的呼吸声。 他睡着了。 潮生抱着薄被,迷迷糊糊的觉得自己只打了个盹,再睁眼已经是五更天了。 那平复散大概很有效,秋砚的腹泄已经止住了,悄悄的过来。 潮生替她开了门,秋砚一闪身进来。 “没什么事吧?” “没有。”潮生小声说:“那我就回去了,秋砚姐姐身体如何了?” 秋砚叫住她:“等等……要是春墨问你去哪儿了,你怎么说?” 潮生怔了一下。 说她给四皇子守了夜,春墨不知会怎么想。 “你就说我肚子不舒服,你帮我提水干了活,就在我那屋歇了。”秋砚摇摇头:“她这个人其实不坏,就是心眼儿有点小……” 秋砚显然是了解春墨的,潮生重重点了头:“我知道了。” 回去后春墨果然已经醒了,正在穿衣。潮生照着秋砚说的告诉她,春墨果然没有多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看着好多了。” 等春墨出去了,潮生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其实她心里坦荡荡的,她又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要是因为昨天晚上让春墨再忌惮她,那可是自找麻烦。 唔……春墨应该是不会知道的。 秋砚不说,四皇子应该也不会没事提起这个吧? ---------- 今天身体不适。。咳。。 求评。。。每次看评都好鸡冻。。(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暗潮 给四皇子拜寿的打赏,潮生到第二天才有空打开来看。 里面是个二两的银锞子。 乖乖,真是了不得。 潮生有多久没见过这么大的银子啦? 可是她并不觉得特别开心。 这不是在现代,只要你的钱清清白白挣来就是你的。 在这里,不知什么时候你就犯了错。犯错之后的下场是无比凄惨的,连什么前宰相大将军都会被抄家。 抄家听起来只是两个字。 但这背后血淋淋的惨状一句话说不完。 一个人做的事为什么要牵连到全家? 潮生听说过那位将军的事,完全可以称上一个苦孩子的奋斗史:自小父母双亡,从军,一步一步大仗小仗的升上来,娶了个漂亮媳妇,生了儿女,继续给皇帝卖命。就因为一战失利,自己死了不算,家毫无悬念的被抄了,老婆自尽,女儿死了,儿子充军为奴—— 潮生听到这事儿的时候,只觉得心里凉凉的。 不是有句话叫非战之罪么? 这世上谁能保证一辈子都打胜仗一次不输? 输一次,下次吸取教训卷土重来好了。 好吧,将军已经挂了,来不了了,可是人家老婆孩子有什么罪? 在这个时代,你尽力不做错事也是没用的。皇帝要抄你没商量,不但抄了你自己,你老婆孩子……如果还有老爹老娘爷爷奶奶七大姑八大姨的,只怕一个都跑不了,一窝儿逮。 潮生觉得自己永远不会爱上这个时代,绝对不会。 这是一个既没有人权,也没有财产权的时代啊。 这么一想,潮生觉得自己也不算太惨。 虽然自己现在上不上下不下的,不知道前途在何方。可是即使象那位大将军一样,从一个贫儿奋斗成了将军,又怎么样呢?象前朝那位宰相一样门生故旧满天下又怎么样呢?他那个风光太平了一辈子的老娘还不是一起被连累了,瘐死狱中? 所以她一个前途未卜的小宫女,又能怎么样呢? 潮生觉得自己的想法也许是太消极了。 对比起来,春墨的心态是非常积极的。 她有时候的言谈中也能透露出自己的不甘,可是她的做法是努力,努力,再努力。 做人上人。 最便捷的途径就是当四皇子的枕边人。 当然皇子妃她是摸不上的,可是皇子总会有很多女人的,既然如此,伺候了皇子好几年,了解他个性和喜好,长得不错的自己为什么不能成为其中之一呢? 这个想法完全没错,努力方向十分正确。 有不少皇子身边的大宫女,都在皇子到了年纪之后,变成了暖床的人。 但是后来能不能得到名份不好说。 能不能修成正果的…… 潮生表示不看好。 春墨的相貌不算特别美,手不算特别巧,连性格方面,潮生觉得秋砚也比她胜出一筹。 她所倚仗的,大概这几年相处,伺候的情份。 可是……潮生真想说一句,大姐啊,你这几年攒下的是主仆情分不是男女之情好吧? 感觉忒不靠谱。 二皇子给的那碗酥皮肉潮生最后还是没有吃成。 不是她不“感念”二皇子的一片心意,可是天气真的很热,肉捂在柜子里一晚上——馊了。 潮生觉得太可惜了。 多好的一碗肉啊…… 潮生真没有浪费粮食的习惯。 就算在现代的时候她干过浪费粮食的事儿,可是这辈子她真的,真的非常珍惜每一口吃的。 但是这馊了的肉……她真的是有心而无力啊。 心领了……总行了吧? 那天晚上四皇子给的加餐也是酥皮肉……说起来她总算是吃着肉了。 这碗肉的事儿很快被潮生忘在了脑后。 华叶居又分来几个宫女,其中两个都和春墨、秋砚同样是大宫女。一个叫金花,一个叫金叶。 这两个人一来,春墨立刻危机感大涨。 金花和金叶可不是从哪个旮旯里拔来顶数的,是皇后亲口吩咐的,掖庭宫掌使亲自拨来的,有来头,有靠山。皇后名义上是所有皇子公主的娘,既是嫡母所赐,春墨能不让出她的第一把交椅吗? 那是不能的。 春墨想让吗? 那肯定是不想的。 春墨已经把华叶居看成了她的地盘——顺便把四皇子看成了属她所有。 母老虎遇到危险的时候,总是可怕的。 潮生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秋砚也劝春墨:“你把眼光放长远一点,她们这来历,殿下也不会对她们放心的,你忍一忍心嘛,别着急。” 春墨只是点头,不出声。 秋砚不放心,私下跟潮生说:“你看着她些,要有什么不对快去跟我说。” 潮生点点头。 有什么不对呢? 春墨反正不会拿把刀去把金花和金叶捅了。 但是春墨显然也不打算把自己的地盘让出来。 华叶居的事情一向是春墨一把抓,尤其是财务和人事。 可是金花和金叶一来,春墨发现事情有些不受控制了。 首先是桂枝她们不怎么听使唤了。 潮生也发现了。 以前春墨要有吩咐,她们都是抢着做的,还姐姐前姐姐后的嘴甜得不行。现在却是喊三声喊不来人,来了也是百般推托“金叶姐姐打发我浇花呢”又或是“金花姐姐让我绣荷包”。 潮生在旁边看着都觉得有些心凉。 就算以前春墨待她们也不算顶好,可是被金花和金叶一点眼前的小小好处就给赚了过去—— 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呢? 其他方面,也一点一滴的慢慢起着变化。 比如,金花就笑盈盈地来了,跟春墨要箱柜钥匙。 春墨警惕地看着她:“你要做什么?” 金花笑着说:“殿下吩咐了,趁天好把旧年的那些书拿出来晒晒,书都收在后面屋子里,钥匙都在姐姐这儿,不找你要找谁要呢。” “殿下要晒书?我怎么不知道?” 金花笑着说:“昨天姐姐不是忙着么,殿下就吩咐了我和金叶。对了,春墨姐姐,那钥匙……” 春墨一甩头就朝外走:“我自己去。” 她没说她是要去打开门,还是要自己把晒书的事儿都干了。 可是潮生不大看好她。 东宫这里很封闭,宜秋宫里主子就二皇子和四皇子两个,就算有一些倾轧,那也是茶杯风波,出不了这个圈儿,大面上还是一片和气。 可是金花金叶不一样。 她们能从掖庭数千人中拼杀上位,得皇后青眼,亲点她们到这里来,必然是有手段的。 喏,不打不骂不杀,**里头不讲究那一套。真到了那一步,已经是分了胜负,是最后一步了。 就算手段相当,春墨只有自己,金花金叶却有两个人。 隔壁松涛阁也进了新人,不过似乎……和华叶居情形不大一样。二皇子可不管人是谁派来的,看不顺眼就撵出去扫花园扫院子,这已经算是最轻的惩罚了。不过宜秋宫地方虽然不算太大,可也不算太小,要把每片落叶都扫净——你扫着树上叶子落着,一天都得走来走去的找叶子,哪还有力气找麻烦? 反正二皇子早就不要名声了,旁人说他什么他是不管的。听含薰说前几天宫中派人过来,还没旁敲侧击问起宫女服侍的如何,二皇子已经发起牢骚,说派来的那哪是宫女,简直轻佻之极,老想往他身边凑,还把茶泼了他一袖子云云…… 皇后为什么给他们指派人,潮生想,多半总有监视、笼络之意。可是四皇子顾着面子,二皇子却一点儿不要面子,不但他不要,也不给皇后留面子。反正他早就有暴戾荒唐的名声了,他怕什么啊? 果然宫中差的那人很狼狈的回去了,也把松涛阁那几个宫女带走了。 而华叶居呢? 潮生觉得,四皇子绝对是一个心里通透的人。 只是他不能象二皇子那样肆无忌惮。 难道他会什么也不做,任凭这华叶居变天吗? —————————————— 呃,刚才那章,写好居然忘贴鸟。。。 所以变成两章一起上传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晒书 春墨开了柜子,让金花带着小宫女去晒书,自己气鼓鼓回来了。 潮生原来还以为她会象盯贼一样盯着金花,没想到她先回来了。 “哼,我又不是傻子。”春墨看了潮生一眼:“她们有两个人,我只有自己。我在那儿绊着,金叶倒是又有机会在殿下面前挑拨下蛆。” 呃,原来春墨还没失去理智啊,居然还知道防着对方调虎离山哪。 “你跟我过来。” 潮生有点意外,跟着她一直到了正屋的外头才慢慢明白,春墨这是打算找人帮手? 她终于也明白什么叫孤掌难鸣,势单力孤了? 这会儿正屋这里没什么人,只有一个小宦官守在门口。 四皇子身边有两个小宦官,一个是小顺,潮生和他更熟一些,不能说交情好,但起码打过交道说过话。一个就是小肃,也就是现在守在书斋门口的这个。 潮生有一次把他俩的名字一连,得,还是个倒霉的历史名人咧——肃顺嘛。 潮生对历史并不熟悉,可是关于慈禧的电视电影倒没少看。里面总有这个打酱油的倒霉蛋。先皇托孤的顾命大臣嘛,前途一片大好啊……可惜运气不好,遇到慈禧三下五除二就给收拾了。 至于四皇子这里的小肃和小顺,倒是人如其名。小顺见人总是笑嘻嘻的,你说什么他都应着,不愧一个顺字。可是你猜不出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小肃和他正好相反,潮生见过他几次,他全是板着脸的,好象人人都欠他十七八吊钱一样。也没听他开口说过话。 四皇子不在的时候,他就守着书斋。四皇子在的时候,他可能会被差遣去做些旁的事情。 春墨不知和小肃说了什么,离得有点儿远,他们声音也不大,潮生只能听到零星的几个字。 过了一会儿春墨转身过来,脸色不太好看:“你跟我一起收拾下屋里吧。” 看来春墨的目的并没达成。 她想进书斋做什么呢? 潮生从门缝里可以看见里面那一架子一架子的书。难道春墨想把书斋里的书也拿出来晒了,以显示她考虑事情比金花更周全? 大可不必! 这会儿又不是晒书的季节,俗话说,六月天,孩儿脸,变得最快。 金花以前晒没晒过别的东西不知道,可是刚才路过看了一眼,潮生觉得她之前大概没有晒过书。晒书可不是晒衣服,就算是晒衣服,也是有讲究的。有些料子不能直晒,会褪色。有的丝很贵很细,晒晒就脆了,会容易断。这晒书,就这么大剌剌的摊开来摆在太阳底下,有的书一看就是有年头的,书页已经很旧了,这么晒下来质地一定会更糟。还有的缝线看来已经快朽了,这要真三晒两不两晒的断了线怎么办?还有字迹,有的墨据说是什么青草墨还是什么墨,晒了之后也会褪色吧? 可是潮生干嘛去提醒金花金叶她们呢? 她可没那么热心肠。 再说,这些天金花和金叶看她的眼神总不那么善良。 大概因为她和春墨住一屋,平时又总跟着春墨做事,所以金花和金叶把她看做春墨的嫡系人马了吧? 她们可以拉拢那些小宫女,但是对潮生却是采取了同样的孤立、漠视的态度。 换个人干晒书这活儿,潮生都能去提醒一声。 但是金花领着人干得起劲,潮生也就脚步略停了一停,就走过去了。 结果,潮生担心的那些细节问题还来不及发生,另一桩意外来了。 过了午就变了天了,太阳被遮得严严实实,云迅速地从西北方向涌来,积了一层又一层,天刹时黑得象锅底一样。 金花这可有些慌了,指挥着人快些收拾,紧赶慢赶的,还有一小块地方的书没收起来,豆大的雨点已经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 书被淋了这事且先不论。春墨特意赶过去,把潮生也叫上了,点数。 刚才是她开箱子给金花取的书,足有六百多本。现在书收回来了,点个数也是应该的。 虽然春墨不识字,金花也不识字,可是她们都会数数。 一二三四五。 六七八九十。 数到最后,湿了的那几本也算上,少了三本。 春墨捧着册子,慢悠悠的把册上的数和实际那些书的数又报了一遍,斜睨了金花一眼。 金花并不怎么慌张:“大概是刚才谁收急了暂放在别处了。” 可是问了一圈之后,并没有落在别处的书。 书就是这么多。 再点一次,还是少三本。 春墨的脸色可不怎么好看了。 但是努气之中,谁都能看出她还有些喜色。 当然了,金花的差事砸了,犯了错丢了脸,对春墨来说是件好事。 谁不愿意看见自己的对头倒霉呢! 金花脸色是真正的不好看了,但她仍然很镇定,指挥人去找书。 今天并没有刮什么大风,即使刮风,单片的纸张能吹走,一整本书可吹不走。而从书搬出去,到晒,到收,中间的大段过程,金花都是亲眼盯着的,只有刚才要下雨时抢着收书,那会儿她大概没顾到。 春墨是打定主意要看她的好戏。 金花的目光在几个人脸上扫来扫去,大概怀疑是有人使了坏将书藏了起来。 其实她这样想没有错。 书又没长脚,自己不会跑,现在不见了,肯定是有人藏了起来。 她还瞅了潮生。 可是潮生问心无愧。 她刚才根本就没靠近过那些在晒的书,收进屋里的书她也没有碰,只是帮着算算数而已。 她更加没想过偷偷把书藏起来给金花使坏—— 外面天阴得厉害,雨越下越大,书的下落是一直没有。金花已经把收书的几个人都翻过了,她们身上当然没有掖着书。这会儿是夏天,衣裳穿的都少,一目了解的事。而且,她们也没有时间把书藏到别处去,从收书开始到现在这几个人一直没有离开过。 屋里的气氛沉默而压抑,春墨就看着金花,看她怎么办。 然后秋砚来了。 “你们这是怎么了?都待这儿不去干活儿?”秋砚一向爽快:“怎么了?” 金花没出声,春墨说:“书淋湿了一些,还少了三本。” 秋砚看看她,又看看金花:“行了,书的事先放着,殿下已经回来了一会儿了,衣裳靴子都湿了,你们倒在这里张罗这些。” 春墨顿时顾不得什么金花银花了,只丢下句话:“殿下可是最爱书的,今晚这事儿可得有个分晓。” 金花的脸比外面的天色还要阴沉。 潮生在肚里叹了口气。 反正,早晚总会有这么一回的,只不过她想不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 呃,今天状况好多了。。不过二更可能会晚。。(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针线 用春墨的话来说,以前华叶居那是太平无事,更不要说丢东西。 可是现在一来了新人之后,就不太平了。 金花沉着脸,和金叶一起,先把她们新来这几个人的包袱屋子都翻了,众众睽睽的,当然翻不出什么东西来。如果说别的东西,小宫女看着眼馋想要,比如小首饰小玩意,甚至一块糕点之类的,都有可能。可是她们又不识字,要书做什么用? 金花先翻了她们自己人,既然表明了清白,自然接着要求华叶居里的众人都翻一次。春墨看她一眼:“你说翻就翻?金花姑娘,你当自己是华叶居的大总管啊?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个地位的,魏公公也没同我交待过一声。不如这样,我去请示殿下,殿下如果说华叶居的事你能做得了主,那你就来翻,我绝无二话。若是殿下不许,那我当然不能自作主张让你把我们这些姐妹都当成贼一样给抄了。” 金花这会儿不得不陪笑脸:“姐姐不要生气。今天这事儿不管是谁的过失,总之还是咱们能周全就周全得好,何必扰得殿下不清净。” 春墨的心里一定特别的解气。 对头终于把头低了下来向她讨好——可是春墨就算心里舒服,也不会真把这好话当成一回事:“听听这话说的,不管是谁的过失?好象今天这事儿不是你的过失倒成了旁人的过失一样。我倒是想周全你。要是丢了旁的东西,一百件也不打紧。可是殿下最是爱书之人,每一本都宝贝着呢,这一下子不见了三本,难道还是小事?若是现在瞒下,等将来殿下查问起来,那才是罪加一等呢。” 春墨这个状一定会告的。 她心心念念就是守住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将外来入侵者金花金叶赶跑。现在好不容易金花自己出了个纰漏,她焉能放过这大好机会? 她绝不会因为金花现在一时服软就放过。 就算春墨一直历练不够,心计不深,她也不能犯这个傻啊。难道这次放过了金花,金花从今往后就对她忠心耿耿俯首贴耳了吗? 只要不傻都不知道不会的。 春墨这些天都快要急红眼了,金花和金叶两个快把整个华叶居的东院都拉过去改姓金了——唔,大概除了秋砚、潮生之外,还有李姑姑和几个粗笨的小宫女不为所动。 秋砚的地位放在那里,潮生被看做春墨的嫡系。李姑姑不必卷入这些宫女之争。 如果再这么发展下去,总有一天春墨能扑上去活活咬下金花的肉来。 而这一回秋砚也站在春墨这一边,赞成将这事禀报四皇子。 “这晒书是殿下吩咐了的,就算我们不回,殿下也是要问的。淋湿了几本倒没什么,谁也想不到雨来得这么急,不过……” 不过丢了书,就不能说是急雨骤降的原因了。 潮生站在廊下,看着春墨提着灯笼打着伞往正屋去。 四皇子会怎么处置? 潮生也算半个当事人——毕竟她也帮忙算过数来着。 不过,书究竟哪儿去了呢? 潮生想过,是不是春墨使哪个小宫女趁乱中摸走藏起来了? 有可能的。 别人拿这个做什么?总不能是想撕了上茅房用吧?还是想练习剪花样子? 除了春墨,别人和金花又没什么深仇大恨。 这丢了书和丢了其他东西还不一样。其他东西若丢了,多高多大什么样子可以很形象的描述出来。可是这书丢了—— 春墨和金花她们都不识字,潮生虽然识字,可是她没能仔细对照册子上的书名,自然不知道少了哪三本。 连丢的是什么书都不知道,这找起来难度更大。 如果真是春墨让人拿走的话,为了保险起见,说不定早填在后面小厨房的炉膛里烧了。金花就是把华叶居翻个底掉,也是白搭。 既然一时没叫到她,潮生就回屋去做针线。 秋砚让她描过两回花样子,发现她手艺过关之后,就把一个活计正式交给她做。 潮生看得出来——这大概是做给四皇子的东西。 款式,颜色,大小,一看就不是女人用的。 就象现代的人讲究个搭配一样,穿什么样的衣裳,配什么样的鞋,拿什么样的包——这时候的人也讲究,而且好象比现代人还讲究。四皇子已经算是不讲究这些的,可是换一身儿衣裳,那佩带、荷包,汗巾这些也都要换过。这些零碎小东西,差不多就都出自秋砚和春墨两人之手。 秋砚分这些给她做,是不是表示已经进一步信任并接纳她了呢? 而且这件事,春墨显然也是知道的。就算一开始不知道,潮生开始做活计的时候,她也一定看到了。 不知是对潮生放心,还是因为金花她们的事无暇分神,反正春墨也没对这事儿说什么。 潮生先前还在胡思乱想,后来就慢慢静下心来,把昨天没缝上的边角缝上,翻过来看看效果。 嗯,细密平整。 搁在从前,她哪会想到自己有一天能有这个手艺。 果然哪,人就是被逼出来的。 不懂,不会,不能,其实都是没逼到那份儿上。 一口饭都没得吃的时候,什么都能,什么都会,什么都懂。 远远的隐约传来争执声,不过等潮生放下手里的活计凝神去听的时候,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窗外面一片黑沉沉的雨幕,雨点打在一架的葡萄叶上,沙沙的响。 前院还是一片灯火通明。 “屋里有人吗?” 潮生回过神来,忙应了一声:“来了。” 她拉开门,夏笔朝她点了个头:“就你在?你春墨姐姐呢?” “她还在前头。夏笔姐姐请坐。” 潮生要去倒茶,夏笔拦着她:“别忙活了,刚吃过饭哪喝得下茶,你们这边儿怎么了?一下午就不太对劲。” 夏笔和春墨关系好,也不算外人,潮生就说了一句:“今天晒书来着,结果下雨收拾完少了三本。” “就为这?”夏笔很是奇怪:“四殿下又不是爱计较的人,再从别处找来补上就得了呗。” 是啊,事情完全可以如此简单。 但实际情况是:当事人是金花,春墨岂有不借题发作之理? 潮生把这个事隐晦的也说了,夏笔一怔:“原来是为了这个……春墨也是,单凭这个难道能将人赶走么?既然赶不走,当心打蛇不死反成仇。” 单凭这个,只怕是没法儿赶走金花,金叶与这事儿更加没有牵扯。 不过两边原来就已经差不多势成水火了,就算没这事儿,一样是仇。 “总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夏笔摇头:“你在做什么呢?” “秋砚姐姐让我做两套秋袜。” “哦?”夏笔拿起来看了看,微微有些意外:“这都是你做的?” “尺寸和花样是秋砚姐姐说给我的。” 也就是说,从裁剪到缝制到刺绣都是她一手包办了。 “不错,样子大方,颜色雅道,摸着就很舒服。”夏笔由衷地说:“四殿下想必会喜欢。” 潮生没说什么,只是有些羞涩地低下头。 夏笔坐了下来,随手翻着针线篮子:“你倒是个不错的,嗳,你以前那件事,究竟为什么呀?” 潮生知道她问什么。 夏笔平时就比旁人更好奇,喜欢打听这打听那的。烟霞宫的事一来发生在宫里,东宫这边隔了一道墙,并没有感觉到那件事有多严重。二来已经过去挺长一段时日了,当时就算有惧怕,现在也渐渐淡了。 潮生只能苦笑:“其实从头到尾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莫名其妙就被贬了。能被魏公公挑中也是我运气好,不然我现在还是在浣衣巷里头待着呢。” 夏笔看了她一眼,显然并不怎么相信她说的话,不过也没继续追问下去。 “其实你也别老想着那事儿,我看你现在是有点老实过头了。你不知道吧,咱们这儿的李姑姑,早年也遇到过一件差不多的事儿。” 潮生有些惊讶:“李姑姑也遇到过?” “是啊……”夏笔小声说:“我知道的也不多,好象也是牵扯到和你差不多的事情里头,就没再待在宫里,过了几年被打发到了东宫,你看她现在不也很好嘛?你也不用再整天小心翼翼的。” 看来宫里头这种事真不鲜见。 不管幕后黑手是谁,最先倒霉的总是她们这些小角色。 “春墨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我先回去,改天再过来。” 潮生忙站起来送她出门,看夏笔撑起伞挑着灯笼去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啊啊啊,明天就要走了?就是明天?我还觉得有好多天呢。。好紧张。。 明天晚上的飞机,去成都。。。。虽然成都的美食很有名,但我悲摧的又过敏了,大概只能吃白水泡饭。(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波澜 果然如夏笔所说,只凭丢了三本书,春墨赶不走皇后指派来的宫女。 她气鼓鼓地回来,潮生不敢怠慢,连忙倒了茶给她。 春墨接过茶杯发了一会儿呆,忽然狠狠把杯子一放:“这事儿没完!” 事情的结果,就是金花诚恳认错请罪,四皇子宽宏大度不予计较。 从表面上看来,金花和金叶吃了这个亏之后,一下子安份下来,不再拉拢人手与春墨作对,平时她分派什么事,也都做得妥妥贴贴,堪称又快又好,可见能力是有的。见了春墨也是笑脸相迎,连对潮生都十分客气。 潮生暗暗警惕。 对方和自己既然不是一路而是对头,那她们能力越强,对自己的威胁就越大。 有来头,有能力。 既弯下腰,又陪得了笑。 她们笑得越是甜,潮生就觉得这笑容背后藏着的东西越是可怕。 上回春墨等于已经撕破了脸,金花和金叶不会白吃这个亏的。她们当然不想象松涛阁那几个宫女一样被赶回去。谁知这一回去会怎么样呢? 在这宫里,每个人都没有退路。 必须削尖脑袋,踩着别人往上钻。 被别人踩下去,那就万劫不复。 潮生处处小心,自己的东西每天细细的查一遍数一次,小心锁好。出入当心,饮食更加不用说,除了自己亲手,亲眼过的东西,别人给的她绝不敢吃一口。 不是她信不过身边的人,而是有时候,那些鬼域伎俩防不胜防。 进了八月依旧暑热酷闷,潮生连着好些天都没胃口吃饭,只喝得下一些汤水,再加上活计不少,她迅速的在原本就苗条的基础上又瘦了一圈,本来就有些偏大的衣裙象是挂在身上一样。好不容易夜里下了场雨,天气凉爽一些。潮生中午偷闲歪了一会儿,起来时听着窗外远远近近的蝉声响成一片。 她揉揉眼,支起镜台来梳头。 秋砚推门进来,笑着说:“懒丫头,可睡醒了?” 潮生捏着一绺头发,转过头来一笑:“秋砚姐姐这大中午的不歇着到处乱转什么?” 秋砚扶着门框边楞了一下,潮生只当她有事,站起身来:“秋砚姐姐有什么吩咐?” 秋砚回过神来,摇头说:“没事。” 潮生把解暑茶倒了一杯捧给她,秋砚伸手来接。 粗瓷杯子里是最普通不过的解暑茶,这本来平平无奇,可是被潮生白皙纤长的手指托着,让秋砚有些恍惚。 潮生初来时不过是个黄黄瘦瘦的小丫头,一天一天过去,在众人都没察觉的时候,她悄悄的变了模样。 那眉毛浓淡得宜,象两抹醉雨烟痕。眼睛清澈秀美,流转间就象是有无数的话语欲诉。午睡初醒的面颊是桃子一样的胭红,一时间秋砚突然想到“我见犹怜”四个字。她听说书上戏词上总有这么个词儿,然后刚才她突然就想起这个词来。 平日抬头低头,匆匆忙忙不留心,仿佛突然间才发现了她的存在一样。 刚才进门时看到那一眼,秋砚先是惊艳,接着又想到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不,她没有走错地方。 秋砚接过茶,看着潮生的目光有些复杂。 “你啊……”秋砚摇摇头,喝了一口茶。 半温的茶水有些酸涩,但是回味泛甘。 “我怎么了?” 秋砚笑笑。没说这个,问起前天让潮生做的活计来。 潮生去取来给她看。 秋砚没有说出口的是,可惜的是她投错了胎。 这丫头真不象是个宫女。 可是她偏偏只是个宫女。 ……真可惜了。 “秋砚姐姐先看着,我把头发扎好。” 潮生把头发全编起挽好,系上头绳。她从不象旁人那样爱用鲜亮的艳色,头绳是总是半旧的,扎来扎去不过是葳黄、灰青这些颜色,很不象个年轻爱俏的小姑娘家。 可是想到她的经历,秋砚觉得这也难怪她。 谁经了那么一场祸事,还在浣衣巷做过一年的苦役,也不会再傻呵呵的没心没肺,只想着出头拔尖。 前些天潮生洗头秋砚帮她淋水的时候,因为怕溅湿衣裳,潮生只穿了件内衫,高高挽着袖子还拨开了后颈,秋砚看见她肩颈雪白中透出几点红痕,象是撒在凝乳上的细碎花瓣,随口问:“这是怎么弄的?” 潮生怕水进了眼,匆匆忙忙的说:“挨过打落下的印痕。” 当时得打得多狠哪?秋砚看着都替她觉得疼。 真亏她还熬过来了。 潮生看她只是瞅着自己不说话,有点儿奇怪:“秋砚姐姐看着,可有什么毛病没有?要是哪儿不妥我再改。” 秋砚笑着说:“没有,都挺好的。”她忍不住抬手捏了一下潮生的脸,滑滑溜溜的,就象在捻缎子一样。 “真是女大十八变。你这样貌,当个妃子娘娘也尽够了。” 潮生一愣,忍不住笑出声来:“怎么突然想起来说这个?姐姐别笑话我了。” 秋砚也笑了。 “行啦,说正经的。你这会儿也睡饱了,跟我去西边儿送个东西。” “送什么?” 秋砚说:“殿下早上交待的,让拿一幅画过去给二皇子。” 可是秋砚又犹豫了下。 虽然她刚才是想叫上潮生一起去,顺便在院子里走走散散说说话,可是现在却有几分犹豫。 潮生却没多想,转身去换鞋:“那我同姐姐一块儿去。画呢?” 这会儿秋砚也不好再改口了,去正屋取了画,与潮生一块儿去松涛阁。 二皇子午睡还没醒,秋砚她们等了一会儿,宋婵出来说:“画先留下吧,你们就别在这儿等了,殿下昨天晚上睡得迟,这会儿不定什么时候才能醒呢。” 不用见二皇子,秋砚和潮生齐齐松了口气。 潮生自打那两串葡萄和一碗酥皮肉之后,还没正经和二皇子打过照面。她总觉得,再打照面,没准儿又打出什么吃的来。 还是——不打的好。 出了松涛阁,风从身后吹过来,带着一点淡淡的香气。 潮生细细的嗅了一下,那香味儿淡而隐约。 “秋砚姐姐,你闻着香气了吗?” 秋砚吸吸鼻子:“嗯,是桂花。” “宜秋宫有桂花吗?” 秋砚点头说:“宜秋宜秋,就在一个秋字上。前头有枫池,后头有桂花。”她朝后头指了指:“这里早年是片花园,后头一大片桂花。” 她指的正是洛水阁的方向。 那边儿潮生从来没去过,当然不知道那边有桂花。 “现在也没人去那里赏花了,就是李姑姑年年的带人去拾花,回来做桂花糕桂花糖,能把人的牙甜掉。” 潮生笑着说:“那回来做了我得多吃两块。” 秋砚正想说话,就见华叶居的方向跌跌撞撞跑出一个小宫女来,远远就朝她们喊:“出事了!秋砚姐姐出事了!” —————————— 呃啊,突然紧张起来了。。。 怕误点赶不上飞机,怕下了飞机找不到酒店,胃都揪成一团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晕血 出事的当然不是秋砚。 “慌什么!出什么事儿了?” 潮生眼尖,先看见小宫女两手上沾了红红的——那当然不是朱砂。 秋砚当然也看见了,两人的心齐齐往下一沉。 小宫女脸上不知道是汗是泪,头发散乱,哆哆嗦嗦,费了好大力气才说出一句话来:“春墨姐姐杀,杀人了!” 秋砚脸色大变,拔腿就往前跑。 春墨杀人? 不可能…… 可是进了院子,先看到房门前的地下有一大滩血。 潮生以前从来不知道自己晕血,这会儿只觉得满眼都是腥红的颜色,眼一晕,脚一软,人就往后倒。 一双手从旁边伸过来扶住了她。 潮生头晕目眩,听到旁边有人说了句:“她怎么了?” “大概是吓着了,扶她到一边去,给她喝些水。” 潮生听出来四皇子的声音,努力振作起精神。 扶她的人手缩了回去,四皇子声音听起来依然平和:“这是出了什么事?” 小顺过来把潮生扶到一边去坐下,屋里一股污浊的气味儿。 这屋里原来住着两个小宫女,后来金花她们一来,还有四个小宫女随同着一起来的,房子不够住,就有两个和她们挤了一间。天气热,小宫女们偷懒打扫得不干净,衣裳换的也不勤,屋里的气味儿自然好不了。屋里好些人,乱糟糟的。被围着的一张床上躺着一个小宫女,一头一身的血,躺在那儿一动不动,死活不知。 潮生在屋里搜寻春墨,她也在,靠在角落里头,头低着,也一动都不动。四皇子问完那句话,她一下子抬起头来,表情也迅速从呆滞绝望变成了充满希望。 “殿下,我没有!是她自己撞到我的剪子上头来的……” 旁边有人迅速抓着她不让她冲到前头来。 四皇子眉头微微一皱:“都挤在这儿做什么?小肃,无关的人带出去,分别看管起来。孟太医呢?还没到吗?” 外头有人吆喝着:“来了来了,孟太医来了。” 屋里头的人都被清了出去,不知是有意还是漏了,潮生还在靠门边的椅子里坐着,她也想出去,可是两腿软软的不听自己使唤,站不起来。 原来她晕血啊!可是上辈子她从来没晕过—— 当然,上辈子她也没真见过什么血淋淋的场面,连杀鸡杀鱼都不去看。至于恐怖片里——那个毕竟是影视,心里知道那是假的,所以也不觉得怎么怕。 孟太医是个中年人,生得瘦瘦的,头上帽子歪在一边——大约赶得太急了。 四皇子待他很客气:“有劳孟太医。” “殿下不用客气。” 孟太医扶了一把帽子,过去给那个小宫女诊治。 “不要紧,性命无碍。” 床上那小宫女一脸是血,潮生不敢多看她。听到孟太医这句话,好歹是松了口气。 不会死就好。 孟太医让人给那个小宫女上药包扎,伤在肩膀上,她的衣裳也都让血浸透了。有人端着水盆进进出出,端进来的是清水,端出去的是血水。 四皇子没有多停留就出去了,孟太医回过头来看见门边还有一个无精打采的,顺口问:“这位姑娘也受伤了?” 小顺在旁边说:“没有,她吓着了。哎呀正好您在这儿,劳烦您也给她看一看,要不要吃点药。” 孟太医替潮生也把了下脉,只说:“没事,用不着吃药。别总想着这事儿,多歇息一下。” 小顺拍了下脑门:“哎哟,刚才就应该让她到别处去才对。” 潮生比刚才好多了,起码胸口没有闷闷得翻腾作呕。 “我刚才也想出去的,只是两条腿不听使唤……”潮生苦笑。 能躲开是非她当然也会躲啊,这不是没躲开么。 看孟太医已经收拾东西要走,潮生小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小顺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我看有人要倒霉。”他笑嘻嘻地扶潮生起来:“我送你回屋去歇歇吧。” “春墨姐姐呢?” “这事儿殿下肯定得问个清楚,你就放心吧。” 院子里空落落的人,人不知都去了哪里,平时看着幽静,这会儿却让人心里也空落落的,不上不下悬在那里。 受伤的是桂枝同屋的小宫女——重点是,她不是随金花她们一起新来的。 从金花她们来了之后,她显得积极殷勤,跑前跑后。是个有几分小聪明,可是聪明没用对地方的人。 潮生心里的疑惑堆了一堆,但是摸不着头绪。 刚才四皇子进屋时,春墨喊了一句话。 她说她不是有意,那个小宫女自己撞到剪子上来的。 屋里一样静悄悄的没人。 潮生看着春墨的那张床。她早上梳头时弄脏了帕子,当时没顾上洗,就随便的扔在枕头边。 东西还都在,可是春墨说不定再也回不到这间屋里来了。 潮天摸了一把脸,天气闷热,黏腻腻的一把汗。 她换了件衣裳出来往前院儿去,迎面遇到了秋砚。 “你怎么起来了?”秋砚行色匆匆,身后还跟着两个面生的中年宦官。 潮生从来没见过这两个人,不免多看了一眼。 “我……觉得好多了。”潮生轻声问:“姐姐往哪儿去?” 她还想问春墨怎么样了,可是当着那两个人,总觉得不是问这事的时候。 那两个人手抄在袖子里,眼帘低垂,看起来仿佛没睡醒一样,不知为什么让她觉得不舒服。 秋砚勉强一笑:“你没事就好,前头也正要人手,你去沏壶茶吧。” 潮生应了一声,看秋砚领着那两人往后头去了。 ——与其说是她领着那两人,不如说是那两人在监视她的样子。 潮生打了个寒噤。 她忽然想起来了,为什么那两个人让人觉得那么不舒服。 上次……烟霞宫出事时,把她带走关起来的人,和这两个人很相象。 这样的两个人,又出现在宜秋宫——那是又有人要被处置了吗? 怪不得刚才小顺说有人要倒霉! 潮生的心霍霍的跳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慌,转身去小茶房。 打开茶叶罐子,一股干爽清雅竹叶香飘散出来。 以前听人说,茶可以安气宁神,大概是真的。 潮生放了茶叶,提了热水冲入壶里。热腾腾的水气混着茶香,让她的心慢慢安定下来。 —————————— 亲爱的们发完这章,俺就下了,去坐大巴,,目标机场…… 夜里一两点钟才能到成都。。(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铁证 “都说一说吧,怎么一回事?” 潮生止住脚步,一旁小顺朝她摆一摆手,潮生端着茶轻轻往前凑两步,和他一起站在檐下。 院子里跪的人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一片乱哄哄的什么也听不出来。 四皇子等他们都说了一通,声音渐渐低下去,最终全没了声儿,才说:“一个一个说。” 桂枝跪在最边上,被小肃一提,战战兢兢地说:“奴婢……奴婢听到屋里一声叫唤,过去看的时候,桂雨一头一脸的血,喊着说春墨姐姐要杀她,然后人就倒了。” 桂枝和桂雨一直住在一块儿。 四皇子又问:“那春墨呢?” “春,春墨姐姐就站在一边,手里拿着剪子,剪子上还沾着血,模样好吓人…… “就是这一把?” “对,就是这一把。” “屋里还有别人吗?” “没,没有了……” “听到喊声时你在做什么?” “奴婢在晾衣裳。” 接下来却是小肃替四皇子发问,问的都差不多,皆是问各人那时候都在做什么,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众人答的都差不多,金花和金叶也在众人之中,都是说听到后面乱起来才赶过去的,看到听到的并不比旁人多,听起来一无异状。 可是这些人都问过了,潮生在众人中悄悄寻找,并没有看到春墨的身影。小肃站在门口,冷漠的目光依次从那些人脸上掠过。那目光里面不含感情,被他看到的人,都不敢和他对视。 他向潮生微微点了下头,潮生端着茶进了屋。脚步顿了一顿。 算上说书那次,这是潮生第二次进书房。 她将茶轻轻放在四皇子手边不远的地方,正要退出去,四皇子并未抬头,问了一句:“你好些了?” 潮生微微屈膝行礼:“多谢殿下,已经好多了。” 四皇子淡淡地说:“既然胆子小,下次再有这样事,就躲远些。” 潮生应了,又说:“以前奴婢也不知道自己看见血会晕……” 四皇子把笔放下:“你进宫日子也不短了吧?” 潮生想了想:“回禀殿下,有两年了。” 这个长短,要看跟谁比了。两年应该不算短,可是宜秋宫里的人差不多都比她进宫日子久。最久的就是眼前这位皇子殿下了,他一生下来就在宫里头,长到这么大可能都没有到外头去过。 “今天这事儿,你知道多少?” 潮生谨慎起来,仔细想了想才说:“奴婢和秋砚姐姐去松涛阁去了,刚回来就听小宫女说出了事——” 四皇子一笑:“我倒忘了,画可送到了?二哥说什么了?” “二皇子殿下午睡未醒,画是交给了宋婵。” “唔,”四皇子端起茶来,掀开茶碗盖:“怎么冲的这个茶?” 潮生轻声说:“今天天气闷热,竹芯茶能清热去火,安神定气。” 四皇子尝了一口,茶的火候正好,一股淡淡的竹子香,喝起来甘平醇厚,并没有一点涩意。 四皇子没再吩咐,潮生就静静侍立在一边。 四皇子忽然问:“会研墨吗?” 潮生有点意外,答说:“会一点儿。” “来试试。” 潮生应了一声,走到案前,在砚上加了水,三指捏住墨条,不轻不重的徐徐研开。那砚是青灰的颜色,一缕缕新鲜墨色在青灰的底子上缓缓漾开。 “你觉得这件事儿,是春墨故意杀人吗?” 潮生的手顿了一下:“殿下怎么会这样问?奴婢不懂,不敢乱说。” “你只说说你怎么想吧。” 这真是强人所难了。 潮生只能说:“奴婢想,应该不至于。” “为什么?” 就知道他得这么问。 潮生很想冲他翻白眼。 其实四皇子心里肯定也明白,干嘛非逼着她说呢? “一个人要做一件事儿,总得有点好处吧?可是这件事……奴婢看不出伤了一个小宫女对春墨姐姐有什么好处。” 无利不起早,春墨没有这么做的动机啊。 “也许是为了泄愤呢?” 要为了泄愤,春墨就应该拿剪子去划金花金叶的脸才对,几时才能轮到桂雨啊。 她没吭声,只是垂着头,四皇子也不再追问:“好了,不难为你。” 潮生抬头看了一眼,四皇子心情似乎并不很糟。 她大着胆子问:“殿下又是怎么想的呢?” “我?”四皇子蘸了些墨,低头写字:“我想的和你一样。” 这人——真滑头。 潮生很想再问一句,殿下打算如何处置此事,硬忍住了。 祸从口出。 上位者都不喜欢人窥探猜测他们的想法。 如果四皇子打算轻轻放过,可是被她冒冒失失一问,反而恼了,那可是弄巧成拙。 她的目光先是注视着自己的鞋尖,然后开始默默的数地下的方砖。等到添茶时,她的目光无意中在案上扫过。 四皇子的字迹——嗯,可以说是字如其人,秀美俊逸,如行云流水一样。 “念过书吗?可认得字?” 潮生忙说:“没有念过,字也只识得几个。” 四皇子居然饶有兴致地问:“识得哪些个?” 潮天大窘,这要怎么说? “就几个……还是学着记数,登账的时候认得的——都是笔划数少的。” 她的脸微微泛红,鼻尖沁出汗珠,也说不清是热的还是急的。 四皇子掀过纸来,重新提笔写了两个字:“你看看,认得吗?” 这两个字写得方方正正,潮生低声说:“认得。” 那是她名字啊,她能不认得嘛。 四皇子点点头,外头传来小肃的声音:“殿下,秋砚回来了。” 四皇子说:“让她进来回话。” 潮生察言观色,行了个礼退了出来,秋砚走了进去。 两人对望了一眼,并没有说话。 她想找人打听一下春墨现在怎么样,却找不到人打听。小顺一定知道,可谁能从他嘴里掏出一句话来? 秋砚想必也知道,可是潮生找不到机会。 她现在怎么样了?人在哪里? 听四皇子的说法,与这事儿有关的人应该都是先看管起来了。被伤的那个小宫女还没有醒……这么看来,春墨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有事。 华叶居里人人噤若寒蝉,连小厨房里那些素来喜欢谈笑闲聊的女人也都闭口不言。李姑姑倒是和平时一样,吆喝着把她们指使得团团转。 潮生端饭时,李姑姑还在她脸上狠狠拧了一把:“瘦得都没肉了。是不是我们做的这饭讨嫌,入不了你的口啊?” “姑姑别笑话我了。”潮生说:“就是天气太热……” “嘿,天热也得吃饭哪。我还当你想学人家那细腰美人,有意饿着呢。”李姑姑勺一拨,多给她添了两个肉丸子。 李姑姑做的肉丸子与众不同,咬着筋道,越嚼越香,一向是供不应求。 潮生感激地笑笑,小声问:“姑姑知道春墨姐现在在哪儿吗?” 厨房可能有人过去送饭,所以潮生有此一问。 李姑姑摇摇头,低声说:“这事儿你不要问——反正应该没什么大事儿。” 潮生只能闭上嘴。 连很香的肉丸子也没让她觉得有多好吃。 原来住着两个人的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顿时显得空寂得可怕。 潮生直到下半夜才算睡着,可是天不亮时又早早醒来。 只怕昨天夜里华叶居没有几个人睡得安好。 昨天虽然问过话,可是最重要的两上人没有问。 那个受伤昏迷的小宫女。 还有春墨。 这两个当事人没有问,其他人顶多只算得证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其它人说了不算,她们两个说的才是最重要的。 春墨被隔了起来,那个小宫女一直昏迷未醒。 当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从桂枝的话来看,春墨的情况不妙。 当时屋里只有桂雨和春墨两个人,桂雨又喊了一声春墨要杀她。 人证有了。 物证也有,就是那把剪刀,沾着血,还被春墨握在手里头。 可以说是铁证如山。 在这样的情况下,等那个昏迷的小宫女一醒来,加上她的话和她的伤,春墨…… —————————————— 亲爱的们俺在成都了。 酒店很好,天气很冷,半夜抵达,认床…… 我以为我已经到的很晚啦,想不到有人比我到的还晚。。。原来那么多人半夜到,不是半夜到的,也因为飞机晚点变成半夜到。。(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出人意料 如果象潮生以前看过的那些勾心斗角的戏码一样,那么或是桂雨,或是春墨,两人总会被灭口一个,死法也多种多样,以上吊最多。勒死人伪装成自缢自亡,这种方法不会鲜血四溅,凶器可以就地取材,十分方便。还有下毒的,这个需要天时地利配合,毒药也不是俯拾皆得,不那么容易拿到手。人一死,事情到这儿就断了,成了无头公案。有罪也是没罪,没罪也是有罪。端看幕后操纵者要怎么说,或者看上位者要怎么判断。 不过在宜秋宫,这种事没发生。桂雨活着,春墨也活着。 桂雨脸色惨白,跪都跪不稳,只能让她站着,还得人扶着才站得住。春墨站在另一边,背挺得直直的,不过她的脸色也不比桂雨好看到哪里去。 看样子她一宿都没有睡,衣裳微有些皱,眼睛亮得慑人。 小肃替四皇子开口问:“你说说吧,昨天是怎么一回事?” 桂雨嘴唇颤抖,还没开口先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小肃耐心地等她哭了一会儿:“说吧。你要有什么委屈,殿下会给你做主的。” “殿,殿下,这都是我自己不好。我让春墨姐姐帮着裁裙子,结果我自己一个没站稳,撞上去被剪子划伤了……” 一旁扶着她的桂枝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潮生和秋砚也都十分吃惊,没想到桂雨说的和其他人猜测的全不是一回事儿。 照她的说法,春墨一点儿错也没有啊,顶多是有个不小心的过失,可是谁没有个失手的时候呢? 小肃看了桂枝一眼,桂枝忙说:“可是昨天……我听着她喊了一声,真的,我没听错。”她又对桂雨说:“你可要好好想清楚,昨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可别因为害怕,又或是什么人威逼你,你就这样乱说一气。” 桂雨瑟缩了一下,仿佛对桂枝十分惧怕似的。她抽抽噎噎地说:“的确是我自己不小心,不能怪春墨姐姐。” “你……”桂枝又气又急:“你昨天明明喊着说春墨要杀你的!你今天怎么就全忘了?” “住口。”小肃瞪了桂枝一眼:“没问你话,你屡次三番的插嘴。桂雨要说什么她自己会说,不必你教她说。” 他又问桂雨:“你昨天喊没喊,说春墨要杀你这句话?” 桂雨连忙摇摇头:“我那时候……吓坏了,喊了春墨姐姐的名字,可是没说她要杀我呀。” 桂枝目瞪口呆。 候在外头的金花和金叶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潮生就是笨蛋,这会儿也看出来桂枝不对劲。、 何况她也不笨。 金花和金叶在这件事里必定也扮演了重要角色——只不过她们没在台上表演,大概是幕后策划兼导演。而桂枝,可能就是个临场指挥加助手。 可是其中最关键的主角,受害人突然临时变卦,让一出近乎完美的好戏砸了场。 连春墨自己都没想到,事情居然峰回路转,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小肃又问春墨:“桂雨说的可都是真的?” 春墨愣愣的,小肃又问了一遍,她才连忙点头。 “是……就是这么回事儿。我去问桂雨打扫庭院的事儿,她问我裙子该怎么改……” 小肃进书房向四皇子禀报,很轻描淡写的,只说是一场意外,只不过桂枝当时见了血慌了神乱叫乱嚷,才让人误会成了春墨杀人。现在桂雨也没有事,事情也澄清了。 事情的处置结果是:桂雨得了赏,还有伤药,嘱咐她要好好养伤。春墨毕竟有疏失,罚俸一年,静思其过。而桂枝却因为在这件事上不当的反应,造成了严重的不良影响,要杖责二十。 就在院子里打的。 小肃传四皇子的话,这是华叶居头一次打人板子,让大家都去看着,这次只是小惩大诫,以儆效尤。 打板子的人就是昨天潮生见到的那两个人,跟在秋砚身后的。看他们的动作就知道训练有素,业务纯熟,长凳一摆,人往凳上一按,塞上嘴,挥着大板子一下一下的打起来。小肃在旁边数着数,一五,一十。 潮生只觉得心惊肉跳。 板子打到人身上的那种声音,让她早就痊愈的伤处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 人人脸色都不好看,金花和金叶也是如此。 这板子是打在桂枝身上,也是狠狠打在她们的脸上。 从她们到了华叶居来,就没消停过一天,不管是明目张胆还是暗施诡计,反正一桩桩一件件历历在目,就是为了争势夺权。 四皇子这顿板子杀鸡儆猴,她们顿时老实了不少。 虽然碍着她们是皇后所赐,可是经过这件事,再没谁敢把她们当一回事儿。大宫女?开玩笑,她们在掖庭宫也不过就是中等,人拨过来,可没有谁提过升等的事啊,那她们摆什么大宫女的谱儿? 相对于二皇子那边公然的不给皇后面子,华叶居这边可以称为釜底抽薪。金花和金叶没了大宫女的体面和待遇,小宫女要做的杂活重活她们一样得做,没几天,人就变了模样,不再光鲜整洁,体面荡然无存。 春墨没事,潮生自然高兴。 春墨虽然毛病不少,可是她人并不坏,也帮助,提携过潮生不少。她真被陷害,潮生做为她的嫡系跟班儿也讨不了好。 若是春墨真被扣上了故意伤人,甚至杀人的罪名,她的下场绝对不会好。 首先她是不可能留在宜秋宫了。 这个才是最主要的,也是幕后之人想要达到的根本目的。 春墨的基业在这儿,人脉在这儿,离开了这儿,她什么也不是。 重要的是,四皇子在这儿。 四皇子不止是她的主子,她将来的依靠—— 潮生看得出来,她对四皇子是有着一份情意的。 四皇子俊秀,温文,体贴而宽容,朝夕相处,怎么能不日久生情。 潮生觉得她生情一点儿不奇怪。 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透着蹊跷,比如桂雨为什么突然改口,可是潮生并不想去寻根究底。 她只要知道结果不坏,这就成了。 再说,知道得太多,她还怕会惹祸上身呢。 二十板子应该不算多,起码没有上次潮生挨得多。 二十,四十,差一倍呢。但是潮生觉得这板子打得特别的长,板子落到人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就象在敲打的不是有生命的人,而是没有生命的物件。桂雨嘴被塞住,喉咙里还发出呜呜的吃痛不过的声响,比起高声喊叫,也不知道哪一个更让人恐惧。 桂枝当然并不无辜…… 潮生悄悄地垂下头去不朝那边看,可是她没法儿捂住耳朵把那声音也一起挡住。 ———————— 今天去锦里和青羊宫哟。 昨天在成都会馆吃了饭,好辣!!!!辣死我了!!!! ——————————————(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桂花糕 桂枝和桂雨都没有留在宜秋宫,也没人知道她们的去向。 潮生想,也许桂枝和她当初一样,打完了板子被贬到浣衣巷去了。但是桂雨呢?她伤还没有好,流了那么多血,她去了哪儿呢? 从桂枝的反应可以看出,桂雨起先和她,和她们是一伙儿的,一直到桂雨在四皇子面前开口说话之前,都没人想到桂雨会突然变卦。 所以当时桂枝的反应如此奇怪。 桂雨突然变化肯定也是有原因的,这原因……应该与小肃,与四皇子脱不了干系。 金花和金叶也离开了宜秋宫,是魏公公把她们领走的。同来时的显赫威扬不一样,她们走的静悄悄的。一天早上醒来,她们就从华叶居消失了。 潮生悄悄地问秋砚,秋砚只看她一眼,淡淡地说:“这不是我们该过问的事儿。” 是的。 潮生也明白。 春墨虽然留了下来,可是她比以前沉默了许多,许多重要的事情渐渐都交给了秋砚。 忙忙碌碌扰扰攘攘,时间过的极快,一转眼已经临近中秋了。李姑姑果然采了不少桂花来,做了桂花糖,桂花糕,又甜又香。 潮生向李姑姑多讨了一碟桂花糕,装好了去找含薰。 含薰偷了空儿出来见她,笑着说:“亏你记得我爱吃这个。嗳,去年中秋你也拿了月饼给我吃——真快,一转眼就过了一年。” 快吗? 潮生怔了一下,真的呢,只过了一年而已。可是她怎么觉得,已经过了许久了? 在浣衣巷的日子无比漫长艰难,短短不到一年,却硬生生把她给磨老了。 以前看过一句话,觉得挺酸的。 苦难令人成长。 不经历过的人不会明白。 含薰小声说:“你们那边的事情,到底怎么说的?” “桂雨自己承认说是她不小心撞到春墨的剪子上头,算是意外。” “没牵连到你吧?” 潮生摇摇头。 含薰拍拍胸口:“那就好。我担心了好几天,就怕又和上回似的……” “我没事。”潮生小声说:“就是春墨姐姐……虽然逃过这一劫,可是最近也一直不怎么说话,以前虽然她脾气不太好,可是没象现在一样,让人猜不出她在想什么。” 含薰掰开一块糕填进嘴里:“反正你也要多加小心。我们殿下倒是爽快利索地把人赶走了,可是听宋婵姐姐说,皇后娘娘和皇上抱怨来着,本来要给殿下议的亲事也搁下了。好象说,连她指的宫女都不肯留,想必她给寻的亲事也一定不会令二皇子中意。” 要给二皇子找亲事早就该找了,她儿子三皇子都已经成亲了,二皇子却还一直不尴不尬的住在东宫。这次借着宫女的事,又有了一个好借口。 说起来,四皇子比三皇子小两岁,也快了。再过个一两年,四皇子也会娶妻了吧?不知道那时候是不是就能从宫中迁出去建府另居。 潮生连做梦都渴望能离开这里。 虽然外面也不是什么乐土。 “李姑姑的手艺没得说,这桂花糕做的是一绝。昨天宋婵姐姐还念叨,说今天该做桂花糕了,怎么还没给我们送过来尝鲜呢。” “这才头一次试着蒸呢,先尝尝味儿。再说离过节还有好几天。等明后天再蒸了,肯定会送过来。”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含薰就被叫了去。匆匆忙忙的糕也没顾上拿,好在她已经吃了好几块儿了,盘子里不过剩了两三块儿。 潮生端着碟子回去。宜秋宫的枫池与御河是相通的,过桥时可以听到流水声,枫叶已经渐渐转红,映着青松、黄柏,颜色艳丽缤纷,仿佛打翻了调料盘一样,风一吹,树叶翻飞摆动,那颜色就象是也在流动一样,水面上各种颜色也随之动荡颤抖。 潮生被灰迷了眼,站住了脚等这阵风过去。 风停了,桥下的水面也静止了,象一面平滑的明镜,清清楚楚映出池畔的枫树,红艳艳的象火一样。 还有——坐在枫树下的人。 潮生抬起头来,四皇子不知道已经在那里坐了多久。 他朝潮生招了下手。 潮生下了桥,小心的绕过去。 四皇子穿着一件松皮色的袍子,脚边放着一支钓竿,靠在那里的样子显得格外悠闲,象个世外高人,山中隐士。 “殿下有什么吩咐?” 四皇子指指一旁,钓竿旁边还有个篮子,里面放着一壶茶还有茶杯。 潮生将手里的碟子放在一旁,提起壶倒了一杯茶,端给四皇子。 四皇子看了一眼碟子:“桂花糕?” 要换在平时,主子对某样食物表示兴趣,应该赶紧呈给他才对。 可现在这糕是吃剩的—— “我去给殿下取两样点心来?” 四皇子摇摇头,他笑起来很好看。 但是,潮生总觉得他不象这个年纪的人。 他太沉稳,太内敛,平时不是读书就是写字,或是下个棋——现在还钓起鱼来了。 好吧,读书写字算正业,下棋和钓鱼可以算做是业余爱好。 可是下棋……钓鱼……听起来就象六七十岁的老先生们的爱好啊。 他才十几岁,完全可以更朝气蓬勃一些啊。 皇子们应该也有体育运动的,比如骑马啊射箭啊…… 你看人家二皇子…… 呃,二皇子也没什么活动。他的腿脚不便,更不可能骑马射箭。据含薰平时说的,二皇子喜欢华衣美食,爱从丽苑叫些人来唱曲跳舞。 这种爱好,象个中年色大叔啊! 潮生赶紧停止联想。 四皇子说:“不用了。” 四皇子应该已经在这儿坐了不短时候了,可是他的桶里一条鱼也没有。 而且钓竿随便放在那儿,四皇子也不去注意它有没有动静,就算有鱼儿上钩,也会被放跑吧? 四皇子往椅背上一靠:“钓过鱼吗?” 潮生点点头。 “哦?钓到过大鱼吗?” 潮生觉得有点丢人:“只钓到过水草……还有一次钓到过一条泥鳅。”鱼是没有钓到过。 她那时候缺乏耐心。有趣的事情太多,谁耐烦一坐半天的等鱼上钩啊。 四皇子一愣:“泥鳅?哈哈,倒也算是收获了。你来,把竿拉起来看看。” 潮生蹲下去拿起钓竿,收了线一看,钩上根本是空的,没有饵。 “殿下没装饵?” 四皇子悠然地说:“愿者上钩嘛。” 潮生无语了。 无利不起早,没好处的事儿谁干啊?想让鱼上钩,总给得点好处给点甜头啊。 合着四皇子在这儿不是钓鱼,是效法先贤,学姜太公来着? 潮生心里微微一动。 姜太公与其说是等鱼上钩,不如说是把自己待价而沽,他本身就是一个大大的香喷喷的鱼饵。最后让他钓来了一个周什么王,终于圆了他的当官梦啊…… 四皇子这是要钓什么呢? “这不是有糕吗?你装一点。” 潮生应了一声,捏了一点糕装在钩上。 桂花糕格外细软,捏不好就容易碎,潮生捏得两手都是碎渣,急得一头汗,手都弄得滑腻腻黏乎乎的,才算成功的在鱼钩上装了饵。 还别说,也许池子里的鱼和含薰是偏好一个口味的,爱吃桂花糕。潮生装了饵放下竿,没一会儿鱼漂就有动静了,提起来看,果然钓到了一条鱼,三寸来长,淡红的鱼鳞在阳光下亮闪闪的。 潮生心中顿时涌起非同一般的成就感! 这是鱼啊! 她钓上来的。 “殿下快看!”潮生乐滋滋地说:“我钓着鱼了!” 四皇子认真的点了点头:“我看到了。” 四皇子含着笑,一旁似火的枫叶映得他手上脸上都染上了一层红晕。 —————————————— 在青羊宫被A掉了99块香油钱,同行的人好多都说:没带钱。。 为什么我当时没想起来说呢,居然就乖乖掏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秋浓 “这鱼你打算怎么办?”四皇子问:“是杀了吃鱼肉,还是想养着看?” 潮生暴汗……这鱼杀了吃肉?先不这是养着好看的观赏鱼,就算是吃的,这么小小的一条鱼,够塞牙缝么? 四皇子把她当成什么人了?她有那么馋么?饥不择食到这种地步?连这小鱼苗儿也不放过? 养着看的话——她可没信心能养活。以前潮生是养什么死什么,买回家的金鱼从没有活过一星期的。 “还是……放回去吧。” 四皇子点头说:“你钓的,你处置吧——只是以后做人做事,心肠不要总这么软。” 潮生把鱼解下来,重要放回池子里。 她心软吗? 潮生并不太觉得。她一直小心翼翼,只求明哲保身。有时候想起来,许多上辈子想也想不到的事,现在也做了。很多看不惯的事,也逼着自己看惯了。 “那天桂枝挨打,你脸上倒象是替她疼似的。”四皇子说了这么一句,隔了好一会儿,又说:“有句话你记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做下的事,她得自己担。” 四皇子这是在……安慰她? 潮生不确定。 但是晚上再回想四皇子当时说话的语气神情,也只有安慰可以解释。 她没那么自恋,觉得自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身上笼罩着穿越女光环,轻轻松松拿下皇帝皇子将军丞相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 皇帝她见过了,可皇帝知道她是哪根葱啊? 皇子她也见过了,可是人家是皇子,她是宫女,潮生可没做什么不切实际的梦。 皇子是挺好,可是他肯定会娶不止一个老婆,难度与危险度都太高。 相比之下,岁暮曾经规划的生活更适合她—— 尽量攒点钱,练好一技之长,等到有朝一日出宫去,不管是找个踏实的男人嫁了也好,自己凭手艺挣饭吃也好,都是一条路。或者说,认真伺候四皇子,等他娶了妻,要出宫的时候,自己也能跟出去。 潮生认真思考,自己是继续练女红呢,还是借着和李姑姑关系不错的机会,好好学学厨艺? 女红是不错,她也做得手熟了,可是这东西太费眼,潮生可不想象浣衣巷内房的那些人一样早早坏了眼睛,而且针线想做得很出挑也困难。没有明师教,那些复杂的花样的技法学不来。 学厨艺应该是个好选择…… 看李姑姑满面红光声音响亮的样子,身体素质不错。守着锅台总不担心饿肚子,当厨娘是满有油水的工作…… 潮生越想越美,都想立马去拜李姑姑为师傅,哪怕学不来她的全套手艺,能学会一手点心也行啊,一招鲜也能吃遍天嘛。 虽然说做饭也免不了风险——李姑姑也是出过事儿的。 可是在宫里做什么没风险呢?连做皇帝都是有风险的。总不能因为有风险就什么都不做了。 潮生拿定了主意,翻了个身。 手已经洗了好几遍,可是潮生隐约闻着身周还是有一股桂花糕的甜香味儿。 她这点儿小心思,当然瞒不过人精李姑姑。 李姑姑大大咧咧,和浣衣巷的伍姑姑很有异曲同工之处。伍姑姑爱偷喝两口酒,李姑姑没事儿也喜欢弄两个小菜,自斟自饮。 她喝完一杯,潮生连忙殷勤地再给她满上一杯。 李姑姑咂咂嘴,嘿嘿一笑:“无事献殷勤,肯定是图我什么了。行啦,你就直说吧。” 李姑姑对潮生也一向挺照顾,潮生就笑嘻嘻地说:“我非得图什么才能跟您热乎啊?把我想的也太小人啦。” “你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人物。”李姑姑戳戳她的脑门:“我也没什么别的让人好图的,就剩下这点儿手艺了。你和我不一样,我年轻的时候生得也不好看,所以才学上这个了,总有样吃饭的本事。可你生得好啊……”李姑姑眯着眼看她:“再过几年,脸和身子都长开了,比现在更好看。” “可是脸是会老的,手艺却会越学越熟的。”潮生挠挠头:“攒的钱可能丢,嫁个人也可能跑,自己学了本事那是永远不会丢不会跑的。” 李姑姑啧啧称奇:“真小看你了,虽然道理人人都知道,可是你年纪这么小就能吃透一点,真是难得。我象你这么大的时候可不喜欢灶活儿了,天天烟熏火燎的。那会儿一说起谁谁,根本不用喊名字,一说‘那个烧火丫头’大家就都知道了。当时一个姑姑也跟我说过这话,学到了手艺就是自己的,一辈子都有了着落,可我当时才不爱听呢……”李姑姑转着酒杯:“现在想想,当时可够蠢的哪。一心羡慕那些光鲜轻省的活儿,还想着自己说不定有一天能变成贵人哪,殊不知世事是最公平的,你羡慕别人省力,别人还羡慕人省心呢。你得到些什么,就会另外失去些什么。”李姑姑显然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潮生摸起酒壶——都空了。 她也不敢再给李姑姑酒喝,去端了壶热茶来。 “那你……可得想好了。”李姑姑打了个嗝,端起茶来喝了一大口,好象也没品出这个和酒有什么不同:“要是你打定了主意,我就和秋砚说,让你少做前头的活儿,到后头来帮忙……” 潮生忙不迭的点头:“好好,姑姑明天就去说吧?” “嗯,这几天忙得很,过了节吧……告诉你,既然想学,就得给我好好的学,可别吃不了苦头再来叫苦。” “您放心!我不会的!” 李姑姑摸着门就进了里屋,扎床上就开始打鼾了。潮生收拾了杯盘碗筷,喜孜孜地自己也梳洗了去安歇。 中秋到了,可是大家没看到月亮,因为连着三天都在下雨,中秋的那天晚上雨下得尤其紧,细密的雨线打在屋顶上,一阵阵凉意透过纱窗侵入屋里。 带着雨珠的红叶更是娇艳欲滴。虽然是萧瑟的秋季,可是宜秋宫硬是让这连绵的红叶映得一片繁华胜锦,不负它宜秋之名,果然是秋季的时候最美。(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病 这个下雨的中秋节,东宫过得冷冷清清的,连西边松涛阁,也破例没有叫丽苑的乐师舞姬来凑趣取乐。听说正是因为下雨,二皇子着了凉,所以玩兴大减。潮生也见着,上次来过的那位孟太医,带着人背着药箱去了松涛阁。 看来二皇子是真的生了病。且病的不轻,又请医又问药的折腾了好几天,含薰也忙得团团转,好不容易才找着空和潮生见面。 潮生悄悄把自己的主意告诉含薰,含薰笑着说:“你心里有数就好,反正你的主意总是比我的要强。不过……厨房的活不苦不累么?” 再苦再累,也比在浣衣巷要强。 “你们殿下的病怎么样了?这都好几天了也没见起色?” “宋婵姐姐说,虽然孟太医开了药,可是殿下最讨厌吃药的——这样一来病自然迟迟不会好。” “怪不得……”潮生摇摇头。 讨厌吃药的好象一惯都是小孩子,二皇子可算不得小孩子了,居然还有这么孩子气的毛病。 但是,好象这些小毛病放到这个人身上,也不显得怪异,倒是挺象他能干出来的事。 含薰说:“也不知采珠怎么样了,咱们这边和宫中不通消息,也没个往来打听的人。前次我想托人给她送个口信儿,偏偏两次都不凑巧,找不着人。” 潮生安慰她:“慢慢来,别心急,总会有机会的。” 虽然嘴里这样说,可是潮生心底也明白,机会是很渺茫的。那些跑腿传话的事情自有人做,她们想出一次宫门极其困难——潮生自打来到宜秋宫,还从来没出过宜秋宫的这扇大门呢。 “唉,可惜我们这边厨房的人很难说话,平时傲得很,不然哪,我也真想去学学厨艺。”含薰小声说:“将来有朝一日能出宫去,你靠着一手针线,再学上一手厨活儿,那生计是不用发愁了。可我呢?难道我将来出宫去了,回家见了我娘跟她说,娘,我在宫里这几年可学会怎么伺候人了,我帮你端茶倒水吧……” 潮生抬起下巴,一副得意相:“怎么样?想学本事就求求我啊,我这人最心善的,你一求,我肯定就能教给你本事。” 含薰笑着过来拧她的嘴:“我看你本事还没长,嘴皮子倒是比过去利索了。哟,这摸着真滑……” 她愣神儿的功夫,潮生急忙躲到一边去。 “瞧你最近过得肯定怪滋润的,皮子养的这么嫩哟。”含薰坐下来,朝她招一招手:“过来吧,我又不是老虎吃不了你。对了,你们那边有没有听说件事儿?” “什么事儿啊?” “宫里的事儿。”含薰压低声音:“听说皇上因为一件什么事斥责了皇后,令她闭门思过呢。” “为了什么事?” “这个可不太清楚,好象是因为皇后杖责了宫人,皇上说她嫉妒、恶毒什么的。” 潮生想了想:“这也太奇怪了,只怕不是因为这个。皇后掌管**,所有宫人、嫔妃的生死荣辱本来就由她定夺。皇上怎么能为这个处罚皇后呢?” 含薰一副过来人的口气:“你不懂。这世上的事儿啊,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我猜啊,那个被杖责的宫人长得一定非常漂亮,所以皇后才容不下她。” 两个人漫无边际的猜测—— 宫人的生活是极其单调苦闷的,谈论八卦就成了打发时间的最好消遣。什么哪个宫人得了宠啦,哪个妃子最当红之类。其实真假并不重要,有些可能只是宫人们以讹传讹,异想天开编造出来的。 比如以前在浣衣巷时,潮生就不止一次听说那些女人们说,掖庭宫某某宫女在御花园与皇上意外相遇,就得蒙圣宠,一朝飞上枝头麻雀变凤凰了之类。说这些话的时候,那些女人们容光焕发两眼放光,好象把这灰姑娘的非凡际遇套在了自己身上一样,说话的人那股洋洋得意的劲头,好象被宠幸的就是她自己一样。这种故事在浣衣巷特别有市场,大家十分追捧。故事在不断的传播中不断的被完善,后面的人把种种细节都设想到了,比如宫女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如何向皇帝行礼,皇帝又是如何对她一见倾倒,亲手扶她上了龙辇……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 也许这些绯闻逸事,是她们在压抑苦闷的生活中的良好调剂。也有可能是她们努力活下去的一线安慰和希望。皇妃轮流做,没准儿明天自己就交大运了。 皇后的名声一向还不错的,出身名门,温婉贤良,被册为后十几年来,兢兢业业,**打理得井井有条,堪称母仪天下了。 但是……潮生总觉得,被众人寄以厚望的三皇子,并不是那么…… 上次四皇子过生辰时他也来了,人看起来有点过于傲慢,脾气好象也不怎么好的样子,和众人都不太亲近,就连他自己亲弟弟六皇子也是一样。 潮生觉得,历史上那些成功的皇帝,首先是人力资源调配专家。一个皇帝不必文采超群,也不必武功盖世。他能了解自己的臣子,知人善任,能够平衡朝堂关系,使资源得到最大程度的统筹利用—— 当然了,潮生也不懂得什么帝王之道,她只是直觉如此。 三皇子不是合格的帝位人选—— 当皇帝的人,首先不应该把七情六欲都放在脸上,让人一眼就看出来。 当初在烟霞宫潮生见过几次皇帝,感觉就是,十分威严,就算他和陈妃在一起,陈妃婉转讨好他的时候,潮生也看不出来皇帝是不是真正在开心。 含薰问:“你都学做什么菜了?” 潮生摇摇头:“还没顾得上呢,因为中秋的事忙活了这么几天,我想,也不会一上来就教我做菜。多半得先干点杂活打打下手,看会看熟了,才能自己动手做。” 含薰点头说:“对。就好比做女红,绝不会一上来就让你绣屏风,那都是从纫针分线开始的。你也要当心,厨房里不是刀就是热油,要么就是柴火,一不小心可是会出大岔子的,要是伤了自己那可没处哭去。” “我知道。”潮生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你现在还学字吗?” 含薰露出一个略显无奈的笑:“想是想,可是除了你以前教我的,剩下那些字,都是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相看两相厌。” 潮生说:“春墨姐姐最近不管我,你要得了空就给我个信儿,我们就在园子里头见好了。” 含薰点点头,笑眯眯地说:“那可太好了。你还记得咱们以前练字的那本册子不?我还一直好好留着呢。” 潮生不得不佩服她的执着和毅力,朝她翘起大拇指来。 “啊,不早了,我得回去,你也快回去吧。” —————————————————— BB在九寨沟,旅行社安排的旅馆上不了网,这是费了老大劲跑了好几公里才找到的网吧……汗,这章是昨天码的。 九寨沟真的很美,现在上传不了照片,等回去把照片放在**上给大家看。(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染病 四皇子去松涛阁探病,还陪二皇子吃了一顿寡淡无味的养生晚膳。二皇子病中无聊,不肯放他走,四皇子差点就被留下抵足而眠了。好不容易告辞脱身回来,结果…… 乐极生悲。 乐的是二皇子,他病好了。 悲的是四皇子,他一早起来头沉声嘶——病了。 秋砚小声嘀咕:“二皇子把病气过给咱们殿下,他倒好了。”言下之意,很替四皇子抱不平。 四皇子这么一病,自然不用去崇文馆上学点卯了。 说起来,这皇子上学也够刻苦够受罪的。现代的学生还有个寒暑假呢,一年大考也就那么两次,皇子们上学一点儿不轻松,寒暑假是没有的,一年到头,只有过年时放那么几天假。早上天刚蒙蒙亮就去,有时候中午能回来,有时候下午还安排了六艺里的其他科目,得耽搁整整一天。平时有旬考有月考有岁考,平时还有无数功课,习字,背书,作诗,写文……二皇子是破罐子破摔型,崇文馆的博士先生不敢和他计较。四皇子却是乖乖牌,循规蹈矩的—— 四皇子自己倒想得开:“偶尔生场小病,也是福气。正好这几天我想偷懒不交功课,这一病倒成全我了。” …… 潮生无语。 学生装病逃课,古代现代倒是一个样。可是人家是装病,身体倍棒吃嘛嘛香,逃学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四皇子这是真病啊!闲也是偷来了,可是全耗在病榻上了。 四皇子正正经经的养起病来,书不看了,字不写了,让人把竹榻搬到窗下,看着一园子的枫叶,果然从早到晚都是一副悠闲情状。 好吧…… 即使再少年老成的人,也有孩子气的时候。 潮生上辈子也逃过学,深深理解那种感受。 快乐象是偷来骗来的一样,一分一秒都觉得过得那么快。一边享受,一边还会隐约的不安。 若是被别人知道了,事情败露了怎么办? 要是自己没上学时,偏偏学到了什么重要的,有趣的东西,又该怎么办? 一边这样担心着,一边焦虑的尽情挥霍这短暂的时光。 二皇子来过,送了一堆吃喝玩乐的东西。十公主也来过,空着手来的,在华叶居吃了一顿不算,走时还拿了不少她觉得有趣的东西。 然后三皇子也来了。 他带了一套书,一副棋子儿。 礼物是中规中矩的,也不能说探病就不合适。 可是……潮生总觉得这也太少了点人情味儿,还不如二皇子拿来的蛐蛐笼子显得有诚意,秋天的蛐蛐已经没有多少时日,因此叫得格外卖力,似乎要抓住最后的时光尽情享受。二皇子仔细叮嘱了一堆话,说要是喂得好,这蛐蛐是可以过冬的。 不过四皇子对此全无兴趣,这个蛐蛐连带笼子都被十公主又给要了去。 可惜了。 以十公主那个架势,那蛐蛐只怕没两天就会死于非命,没有机会尝试过冬的新体验。 三皇子干坐了一会儿,潮生发现他也在尽力的找话题,但每个话题说不了几句,就有一种难以为继的感觉。 有一种人是活在自己的天地中,把自己和别人之间的距离划得又深又远。 也许三皇子是想尽量表达善意和关切的,但是最终他还是很快告辞了。 四皇子指着那套书说:“拿过来我看看。” 潮生把书匣子捧过去。 书匣子上雕镂精美,里面的书想必也是价值不菲。 四皇子只抽开匣子看了一眼,就递给潮生:“收到丙四。” 潮生应了一声,找到标着丙字的书架的第四格,把书放在上头。 这说明四皇子是不喜欢这套书的。 人们对自己喜欢的书,总是喜欢放到随手可以拿到的地方,以方便取阅。放到那么后头,摆明了是不想看。 秋砚端了药进来,潮生敏锐地发现四皇子的眉头也皱了一下。 虽然很轻微,也很短暂—— 呃,原来四皇子也怕吃药? 可是秋砚把药端给四皇子,他很痛快地端起来一仰而尽,潮生忙端上香茶和漱盂。 电视里小说里总见人用蜜饯什么的送药,其实用太医的话来说,并不是所有的药都适合用这种办法搭配。有的会影响药性,有的甚至会与药性相冲。 看四皇子吃药这么爽利,潮生有些怀疑自己刚才的判断—— 也许是自己会错意了。 秋砚一边收拾药碗,一边笑问:“殿下怎么喝得这样快,不怕烫么?” 四皇子头也不抬,懒洋洋地说:“早喝也苦,晚喝也苦,烫一点好,舌头一麻就不觉得苦了。” 秋砚忍着笑说:“我还以为殿下现在大了几岁,已经不怕良药苦口了。” 潮生好奇,等出来了问秋砚:“殿下很怕吃药吗?” 真是怕,怎么能面不改色一口气全灌下去呢? 秋砚小声说:“我听说,殿下其实是早产的……打小身体不太了,时常与药为伍。” “真的,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啊。” “年纪渐长,殿下的身体也是渐渐康健起来的。”秋砚小声说:“我听当初白纹姐姐说,殿下的母亲程美人那时候为了哄殿下吃药,什么办法都用上了,殿下就是不肯吃药的……后来程美人没有了,殿下也一下子就稳重起来了,吃药也再没难为过……” “程美人?” 秋砚说:“我也没有见过,只听说她生前是艳冠六宫的,殿下的眉眼口鼻就是随了她。真可惜红颜命薄,生产时落下了病,一直没调养好,拖了几年还是去了。” 原来四皇子也是个没娘的孩子。 有母亲在身边时,孩子通常都会特别的娇气,因为知道有人爱着,护着,可以依靠,所以肆意大胆,无忧无虑…… 失去了母亲,被迫长大。 也不知道他在这其中经历了多少伤痛和挣扎。 ———————————— 早上六点起床,七点进沟,山上冷得得穿棉袄,到了中午就热得只能穿T恤了,背着一大兜衣服和吃的,觉得自己傻死了。 BB在九寨沟,旅行社安排的旅馆上不了网,这是费了老大劲跑了好几公里才找到的网吧……汗,这章是昨天码的。 九寨沟真的很美,现在上传不了照片,等回去把照片放在**上给大家看。(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探望 潮生没想过还会再见到皇帝。 事实上,在浣衣巷的日子,她一直觉得自己已经远远离开了那个辉煌又危险的世界。 而皇帝和妃子们,都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 她正抹拭书案,听着外面传来一声皇上驾到,顿时吓了一跳。 屋里的人都跪了下去,潮生也不例外。 四皇子下榻相迎,脚步声响中,皇帝已经走了进来。 潮生看见皇帝的穿的靴子,是袍角闪动间露出来靴子的软底。 “参见父皇。” “平身吧。” 四皇子直起身来,屋里的其他人也才敢起身。 “父皇今日怎么会过来?” “听说你病了,现在怎么样?太医怎么说?” “劳父皇惦念,已经没什么事了,不过是为了稳妥起见,太医让在屋子里多养几日,才没有去崇文馆读书。” “嗯,既然太医这样说,你也很该多歇几日。朕听孙敬韬说了,你这一二年在功课上很用心,这是好事,可是也不能不顾身体。” “孩儿谨遵父皇的吩咐。父皇请坐。” 四皇子的态度不卑不亢的,并没有因为这个爹是皇帝就赶着殷勤。 轮不到潮生上茶,她安安分分地缩在角落里,一点都不希望惹人注意。 尤其是这个皇宫里最大BOSS的注意,只怕不是什么好事情。 要是皇帝见到她,而且居然还能认出她来,潮生觉得那只怕是大大不妙。这世上的事情就怕联想,皇帝要是真联想起来曾经发生的倒霉事——那肯定有人会倒霉的。 皇帝问:“你在屋里头都做些什么?” “也没做什么,不过看看书。” 皇帝翻了一下正倒扣在榻边的书,是一本《花谱集》。 “你在看这个?” “是。” “看完了吗?” “只是随便翻翻,刚看到琼花记。” 潮生恨不得把自己缩到地底下去才好。 不过她也觉得,这皇帝皇子说话,一点儿不象是父子。 当然,人家本来就不是平凡人家的父子。 “琼花记并不怎么好看,倒是访竹还好看一些。” 四皇子有些意外:“父皇也看过?” “想不到?”皇帝一笑:“朕也有过年少的时候,闲书也没少看。” 是么?原来皇帝也有小时候? 潮生知道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知道是一回事,感情上信不信又是另一回事了。 皇帝给人的感觉,就象生下来就这么大年纪,这么威严…… “你现在身上觉得怎么样?陪朕在院子里头走走吧。” 潮生支着耳朵,听着皇帝和四皇子出去了,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这么一松懈,整个人差点瘫在地上。 秋砚看她一眼,摇了摇头:“看你那个没出息的样子,好在没在皇上面前闯祸。怎么就吓成这样了?”她想了想,有些疑惑:“你以前应该也见过皇上吧?” 潮生点点头:“嗯……见过的。” 秋砚也明白过来了:“我知道了。你也不用这么害怕,那事儿已经过去了,我猜皇上也不会记得小小的不值一提的小人物。” 潮生也这么觉得。 但还是心虚。 秋砚说了老实话:“其实我也没想到——上一次我见到皇上还是去年的事了。也从来没见皇上到东宫来过。” 是啊,皇帝怎么突然来探病了? 二皇子也病了,也没见皇帝来探过。 呃,难道是四皇子人缘特别好?不但兄弟姐妹来了不少,连爹也惊动了。 “行啦,看你这样儿,怪可怜的。”秋砚说:“你去帮李姑姑的忙吧,我先出去。” 潮生如蒙大赦,急忙就出了屋朝后头去。 结果一进厨房她就后悔了,女人们两眼放光的揪住她:“皇上来了?皇上真来了?你见着皇上了?” 潮生点点头,结果劈头盖脸又是一堆问题涌了过来。 好家伙,这阵势,好比一群饿狼见了香肉啊! 关键时刻还是李姑姑镇得住,站出来威吓一声:“去去去,该干嘛都干嘛去,挤在这儿抢什么?有肉吃啊?” 众人顿时一哄而散中,潮生拉拉被扯歪的衣襟,又整整不知被谁踩了两脚的裙子。 不过李姑姑也要问:“皇上来了?” “嗯,皇上是来探四皇子的病的。” 李姑姑把手里的抹布一甩:“骗谁,四殿下以前病得死去活来,躺了一个来月,也没见皇上来看一眼。” 这谁猜得出来啊? 皇帝的想法,想猜的人可太多了。猜准了的,可能就荣华富贵滚滚来了。猜错了的,大概这辈子没什么好日子过。 “行了行了,不说那些,反正不关咱们的事。”李姑姑一拍大腿:“哎哟我火上还炖着汤呢。” 这话题转得也太生硬了。 李姑姑似乎对皇帝比潮生还要抵触排斥。 嗯,说起来李姑姑也曾经是多年前一桩冤案的受害人呢,这点倒和潮生挺象。 结果皇帝不知是不是和四皇子说得投机,又或是觉得宜秋宫景色宜人,竟然一时半刻不想走了,晚饭也要在这儿用。 厨房的人一得了这个信儿,立时炸了窝,人象没头苍蝇似的乱转。李姑姑叉着腰,气得反倒笑出来。 “都给我站住!” 张飞曾在长坂坡一声大喝震住了曹兵,李姑姑在门口这一声断喝也震住了一厨房的人。 “都慌什么慌?传话的人也说了,不必费事张罗,殿下平时吃什么就预备什么。”李姑姑一一分派,谁干什么都说得清清楚楚。这下众人有了主心骨,按部就班的忙活起来。 皇帝又要留下吃饭? 潮生都有了心理阴影了。 可是看李姑姑有条不紊指挥若定的样子,潮生又觉得自己实在没出息了点。 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 她的运气也不见得总是那么差,难道饭菜还能次次都吃出什么毛病来? 李姑姑按着二皇子平时的口味习惯预备了饭菜,盛好汤之后秋砚有点不放心:“这样……能行么?是不是太简慢了一点?” 李姑姑瞅她一眼:“不是说,皇上吩咐按平时的做么?平时殿下不就是这么吃的?要是弄上一整桌山珍海味的,皇上说不定还以为殿下天天如此豪奢糜费呢,那不是弄巧成拙了?” 潮生在一旁听着大为惊奇,李姑姑看起来挺不拘小节的一个人,可是连弄巧成拙这样的成语都会用。 秋砚深以为是:“对对,还是您说得是正理儿。反正姑姑的手艺一向是好的,皇上就算不怎么满意,也不至于太不满意。” —————————————— 在黄龙,有高原反应,头疼。 找了个无限网络,速度和价格都太可怕了。。 这是在海拔三四千米的地方码的字啊。。 编辑说下月一号上架,,还没有心理准备。本来想字数再多些再上架的。 大家觉得呢?(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玉坠 蒸松酪,炒青芽这些都是四皇子平时喜欢的小菜。只有一味八宝鸭子算是样大菜。虽然李姑姑自信满满,但委实也太家常了些。两样点心也就是糖水桂花羹和翡翠粟粉糕,看着也不够精致。 不知皇帝习惯了山珍海味玉粒金莼的肠胃能不能习惯得了这样的清淡小菜。 结果过了小半个时辰,秋砚喜孜孜的回来了:“姑姑,姑姑,皇上赏你呢,说菜色很好,爽口鲜美。” 李姑姑只是一笑,对皇帝的赏也没表现出诚惶诚恐,感激涕零来。 潮生不知道李姑姑年轻时候什么样。从现在李姑姑的样貌看,年轻时应该也不是什么美人,说话声音特别洪亮,一双手也谈不上纤秀。但是这会儿潮生觉得李姑姑很有大将之风,处变不惊。 这种淡定是经过岁月磨砺,经过人生的跌宕起伏,才淬练出来的。 潮生心里大为钦服。 瞧,四皇子身边离不开的人,比如秋砚,比如小顺小肃,比如李姑姑——李姑姑不是在四皇子眼前服侍伺候的,可她的地位一样重要。四皇子从来到宜秋宫,吃了几年李姑姑做的菜。将来他要是出宫,这几个人是一定要带出去的。 含薰来找潮生时,好奇地问:“昨天皇上真的来了吗?” “来了。”潮生点一下头。 “哦……”含薰犹豫了下:“皇上没提起我们二殿下吗?” “我没在跟前伺候,一直在后头帮忙来着。”潮生有些奇怪:“你们殿下知道皇上来了,应该过来请安吧?难道你们不知道?” 含薰有些犹豫,小声说:“昨天皇上一进宜秋宫,我们那边就知道了。可是我们殿下……吩咐把院门关上,谁也不让随便出来……” 这可真奇怪。 二皇子这是和皇帝……有矛盾? 不大可能吧。 三纲五常,君臣父子。 二皇子怎么能见皇帝来了就关院门呢? 难道他这是装不知道? 潮生觉得她想不通。 “……我们殿下昨天晚饭也没有吃……虽然说不许人出院门,可是他自己,却朝院门那里看了好几回。” 潮生眨眨眼,含薰摇摇头。 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谁说女人心海底针哪? 这皇子们的心事也够难猜的。 且不提二皇子,四皇子的表现…… 对皇帝也是不冷不热的。 也不知道他们都在想什么。 那可是皇帝啊! 别人想巴结还巴结不上呢。 潮生不去想那些,笑着说:“我昨天偷师一招,学了糖水桂花羹的做法,你要得了闲,我把做法教教你。” “那敢情好。”含薰从怀里摸出布帕包,打开来,里面包的就是她们在烟霞宫时用来习字的册子。潮生愣了一下才认出来……真亏含薰把它保存得这么好。 “你还留着呢?” “嗯,从烟霞宫里到这里,别的东西丢了不少,这个我可一直好好收着的。”含薰翻着头几页:“这上头的我都记熟了,后头的没人教,我光学着写,可是不知道念什么,都是什么意思。” 含薰的认真实在让潮生汗颜。 当年她上学时要是有含薰这个肯钻肯学的劲头,还发什么愁呀?早考上名牌大学了。 “嗯,我看看,我也不见得都认识。” 潮生又教了含薰几个字,含薰轻声跟着她念,潮生转过头看她。 含薰也一天天在变化着。这个时候女孩子们过几天不见,就会觉得她们换了个样子。含薰本来皮肤就白,半垂着头露出一截雪白的后颈,几缕细细的柔发散下来垂在耳边,鼻尖上有一层细细的茸毛,被阳光耀成了淡金色,象是皮肤上笼罩着一层光晕。 “嗯?我念错了?”含薰有些疑惑地转过头来。 “没有。”潮生摇头:“我们再学一个,我可得回去了。” “嗯,” “这个是树字,就是我们天天见的树。” “哦,原来这个就是树字。”含薰默念了几次,又用手凌空虚划着摹写。 潮生低下头看那本册子。 这个纸……当时潮生不认得,现在却差不多天天能见。 四皇子练字就是用的这种字。 上头的笔迹…… 潮生仔细又看看,摇了摇头。 虽然有点象,可是世上的事也没有那么巧,大概都是临的一样的贴练一样的字体,所以看起来字迹有些相象也没有什么稀奇。 再说,四皇子向来认真谨慎,尤其是在读书,练字这上头,更是一丝不苟。这上头的字显得凌乱狂放,写字的人性格应该是很肆意张扬的。 含薰先走一步,潮生看她已经走远了,才转身朝华叶居的方向去。 “葡萄,你过来。” 潮生怔了一下,转过头来。 不会这么巧吧…… 可是,还就是这么巧,一只手撩开密密垂挂的花藤,二皇子的脸庞露了出来。 这个人…… 实在是太神出鬼没了! 刚才她和含薰坐在旁边说了那么久的话,不知他听到没有? 潮生紧张起来,回想她们刚才说话的音量—— 还好,声音不算太大,就算被听到,大概二皇子也只能听个只字片语的。 潮生有点心虚,二皇子已经不耐烦了:“叫你过来,你呆站着做什么?” 潮生慢慢走过去,行了个礼:“给二皇子请安。” 二皇子一点儿没有偷听旁人说话的不好意思了,脸上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有些不怀好意:“你们两个小丫头凑在这儿嘀嘀咕咕,说我什么坏话呢?” 潮生吓了一跳,急忙分辨:“殿下不要误会,我们可没有。” “没有?那你们讲什么呢?”二皇子将她从上到下扫一眼:“想不到你还识字?谁教的?念过书?” “没有念过书,只是胡乱识得几个字。” 这是个女子无才就是德的年代。女子的才与德,通常是成反比的。潮生可不敢说自己读过书懂得什么不该懂的东西。 “行了行了,你这么害怕做什么?我又不打你。”二皇子摆摆手,顿了一下,状似不经意地问:“父皇昨天在华叶居用晚膳了?” “是。” 二皇子的表情潮生不敢多看,不过听他说话的声音,似乎十分纠结。 “你知道……都吃了些什么?” 其实,潮生想,这话如果换成“都说了些什么”才恰当吧?关心吃做什么? 不过就算二皇子要问,潮生也说不上来。她只见了皇帝进来,后面的事情她可就都不知道了。 “都是四皇子平时吃的,一些小菜。” “嗯……”二皇子有些沮丧:“行了,知道了。”他从袖里摸出个小东西:“赏你了。” 潮生定睛一看,碧莹莹的,是个玲珑精巧的玉兰扇坠。 “这东西太贵重了,奴婢不能收。” 开玩笑,这种东西的价值搞不好能买下十个她。 平白无故的收这样的重赏,潮生可不认为这是天上掉的馅饼。 主子的东西是那么好收的么?收了搞不好就要把命卖出去。 再说,二皇子又不是个好脾气的主,今天能给赏,明天说不定后悔了就给一顿打。 潮生觉得虽然活着很艰难,可活着毕竟是一件美好的事啊,她辛苦挣扎到现在,可不打算为了一个玉坠子卖了命。 二皇子瞪她一眼:“贵重个屁,给你你就收着。” 他扬手一抛,那玉坠在空中划了道弧线,潮生一颗心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急忙朝前一伸手,把玉坠接住了! 好险好险! 差点儿就掉在地上了。 这可是青石板地,只要掉了,那肯定是打个碎碎的。 那把她杀了也抵不了赔不起! ———————————————— 求收藏,求包养…… 收藏数惨不忍睹——这怎么上架啊~~ 俺在高原缺氧头疼的情况下坚持干活啊,大家支持一下吧。。呜呜,打滚打滚。。。 九寨和黄龙很美,但是对于俺这样宅到底腐到家的人来说,也是极大的考验。早上上山时冻得嘴唇发紫,过了中午太阳烈得能把人烤化。回去后给大家看照片。 报的旅行团,安排的住处都没有网。吃的东西……就不用说了。总之差不多没有能吃的东西。进了庙“被祝福”捐钱,导游总想把大家拐去额外消费—— 真是让人欢喜让人忧的一趟旅程。 偏偏这周赶上强推,下月一号还要上架。 旅行和加更怎么同时进行,真是把猪宝愁死了。。 希望大家不要抛弃俺啊。(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麻烦 潮生也不知道怎么把那个玉坠给捧回来了,二皇子唤了人来,抬着他扬长而去,把她给留在原地。潮生捧着玉坠,这个轻飘飘的小东西,真有千钧之重。 以前和采珠、含薰聊天时,采珠说过:“听说有个姐姐给妃子娘娘梳头时说话讨主子开心了,主子一高兴就把头上的金钗拔下来赏她了。啧啧,听说光上头镶的一颗珠子,就够一家人一辈子吃喝不尽了。啥时候咱也有这运气就好了。” 那会儿含薰还笑话她:“你别想了,徐才人自己日子还不好过呢,怎么可能出手打赏那样的宝贝?” 采珠点头说:“也是。我们主子听说进宫前家里就没什么钱,进宫两年只伺候过皇上一两次,平常日子还过得紧紧巴巴的。说起来够心酸的,才人想拿点钱给公公们打点,请他们帮忙能在皇上面前说句话,都拿不出来,没有这些人帮忙,皇上一百年也想不起她来啊。” 唉,那些都不要紧。 要紧的是,二皇子随手把一件如此精致脆弱又价值不菲的玉坠打赏给了她。 潮生心里沉甸甸的。 玉坠当然令她为难,可是更为难的是玉坠的原主人。 二皇子倒底是怎么想的呢? 有道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她吃了人家的葡萄,嗯,还有酥皮肉,现在又拿了如此贵重的东西——这要按理说,那是嘴也软了,手也短了。 那二皇子要是让她做点啥,她能说不做吗? 可是二皇子如果真是对华叶居的动向感兴趣,想让她当一把无间道呢? 她能说不吗?这,玉坠就是收买她的证物啊! 潮生心里象百爪挠心。 不行,这玉坠不能收。 可是,她怎么还给二皇子呢? 如果她“不识抬举”,二皇子可能一时不能把她怎么样,可是含薰是人家院里的人,他要迁怒含薰那可太简单了。 潮生愁得头发都要白了,李姑姑瞅她好几眼,长勺子在她眼前虚晃了两下,潮生都没有任何反应。 “你这丫头愁眉苦脸的做什么呢?是被人偷了钱了?” 要真被人偷了倒好了,起码那有罪的旁人,自己是清白无辜的啊。 可是现在潮生担心的正是自己已经“不清白”了。 等只有她和李姑姑的时候,潮生颤巍巍的从怀里摸出布帕包来。解开一层,还有一层。再解一层,还有一层。 李姑姑先不耐烦了:“什么东西这么宝贝?” 潮生已经打开了最后一层,灶台前火苗蹿起来,映得那只玉坠上光华熠熠,象是会流动的有生命的东西一样。 李姑姑也不禁动容:“这个……哪里来的?” 潮生苦着脸说:“二皇子赏的。” 李姑姑失声:“二皇子为什么赏你这个?” 潮生心说我也琢磨这个呢。我要知道他为什么赏我,再能把这问题解决了,我还愁什么啊。 李姑姑看看潮生,已经过了明路,一天大部分时间她都在厨房帮忙学习。在厨房做事,脸上不上脂粉,头上也不上头油,头发挽好后用布帕包起来,袖子也挽着,系着围衣。厨下的人都这样打扮,但是潮生这样站在众人中,依然是风韵卓然,楚楚动人。她们背后也说,这姑娘十足的美人胚子,将来说不定是有造化的。 难道这造化……就应在二皇子身上? 这也太快了——李姑姑琢磨,这才小荷才露尖尖角呢,二皇子是不是恁心急了些?呃,也许不急,听说许多达官贵人就喜欢个幼嫩可口…… 咳咳…… 李姑姑这么一想,看着潮生是越看越觉得可能性极大。 “二皇子就给了你这个?还说什么没有?” 潮生摇摇头:“没有说。” 二皇子并没有在赏完东西后来一句“以后你要识趣的向我靠拢,好处大大的”。 李姑姑顿时觉得自己的猜测距离事实又近了一分。 “那……” 潮生无辜地看着她,李姑姑把后面的话也咽下去不问了。 问这孩子也问不明白。 虽然小姑娘挺伶俐懂事,可是毕竟还小,这种情情爱爱的事她可不明白。 殊不知潮生小归小,情情爱爱的事早就明白了。 只不过她自己丝毫没往那边去想而已。 自己长什么样,潮生的概念是:不丑,顺眼,嗯,好吧,应该算得上清秀。 主要是这时代的镜子太不给力,宫女们有面早花了的旧镜已经很好了,又没处找磨镜的人去。平时在水盆里也能照照,可那毕竟也清楚不到哪儿去。 不过潮生再接下去说的话,李姑姑却有些意外。 “二皇子之前问我皇上来我们这儿的事儿,不过我没有伺候,并不清楚。二皇子给我这个……” 李姑姑正经起来,想了一想,说:“这个东西你收好,最好和秋砚也说一声。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就算二皇子不找麻烦,宋婵也不是个吃素的,你来的日子短不知道,她可是有名的‘笑面虎’,当时和她一起来的几个大些的宫女,都让她找由头收拾了。二皇子现在对你有些另眼相看,不知她会不会起什么心思。旁的不说,一个偷盗就能把你整到死。” “可这是二皇子赏的……” “谁知道?谁见了?她先把你治了,就算事后证明你不是贼,也没有用了,人死了可活转不来,她一句‘不知情’也就能说过去。”李姑姑又说:“我只是打个比方,事情当然未必到那一步。” 潮生觉得一个头变作两个大。 好好儿的,遇上这飞来横祸——都是二皇子的错! 而且潮生记得,二皇子不知是忘了还故意,还是叫她葡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潮生这两天都在惦记那个玉坠的事,可又一个麻烦接踵而至。 这个麻烦是十公主带来的—— 该怎么说呢?应该说十公主和二皇子不愧是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亲兄妹,找麻烦的高超能力也是如出一辙吗? 那天十公主又到宜秋宫来——她是宜秋宫的常客,不过她常去的是她亲兄长二皇子那里,四皇子这边虽然也来,但是到底隔了一层。 —————————————— 我想说,我已经挂了…… 呜,打滚求包养。。求收藏,求推荐。。(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镯子 十公主来时没有人跟着,潮生正在做绣活儿,忽然间觉得有些不对劲,转过头一看,十公主正站在门边,歪着头打量她。 潮生吃了一惊——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掩着门做会儿活,一回头竟然看见位公主。 “奴婢见过十公主,给十公主请安。” “嗯。”十公主脸色看不出喜怒,淡淡地打量了一眼她住的屋子,并没有进来,只伸出手说:“拿出来。” “公主说什么?” “还有什么?”十公主眼一瞪:“那个玉坠子!” 潮生眨眨眼。 能把东西送出去她可是求之不得!可是,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啊。 十公主恨恨地说:“你算什么东西!我和二哥要那个,他都没给我,居然一抬手赏了你了。” 潮生觉得自己真是冤枉死了。 那东西简直就是个祸根啊,她原本就不想接不敢接,是二皇子非得给根本不顾她的意愿好不好?谁知道十公主还惦记那个? 潮生忙翻了一下,把那个烫手山芋拿出来,恭敬地捧给十公主。 十公主要真把这个拿走,倒了结了潮生一桩大心病。他们兄妹关起门来再怎么折腾,那是他们的事,就与自己无干了。 十公主明明已经达到了目的,可是神色却显得比刚才还委屈,嘴扁着,眼圈慢慢的红起来。 潮生心叫不好,可是没等她想出对策,十公主已经哇一声哭了出来。 潮生顿时傻了眼—— 这人冲上门来要东西,自己双手奉上了,得偿所愿的十公主这是……喜极而泣了? 傻子都看得出来不是。 十公主这铁定是在别处受了委屈了! 可是,不管怎么样也不能任她就在门口这么哭啊! 潮生慌手慌脚:“公主,公主先别哭,有话慢慢说。公主是不是哪里有哪里不舒坦?我去请四皇子来?” “不要你去!”十公主摸出帕子来捂着脸,两大步迈进门,一屁股坐在床边,哇哇的继续哭。 潮生现在真庆幸她和春墨不住一个屋了,不然这事儿…… 咳,这事儿现在也没法儿收场。 就算这屋里没别人,可是左右屋里的人也不是聋子啊,哭的这么大声儿肯定已经让人听见了。 看十公主这架式,是要好好儿的哭一场啊。 潮生这屋里要什么没什么,她想了想,提了桌上的茶壶,拿茶碗倒了碗白水——这水搁了半天,早就凉透了。 “公主,喝口水吧。” 十公主抽抽噎噎:“不喝!” 潮生又把自己刚才从厨房端来的一小碟果子干端出来:“公主,用点果子?” 十公主又顶了一句:“不吃!” 潮生清清嗓子:“不知是什么人给公主受了委屈?不如说出来,请二皇子四皇子替你做主出气?” 十公主果然又来一句:“不要你管!” 呸,十公主要不是坐在她屋里哭,潮生何必费这个牛劲。 主子大哭,就算不是你打了骂了惹了,你也有错! 门口有人探了一下头,动作那叫一个快,潮生都没看清探头的人是谁,那人嗖一声又缩了回去。 十公主一条帕子又拧鼻涕又擦泪的,已经不堪重负了。潮生摸了自己新的一条没用过的帕子递过去,十公主这回倒是没吭声,一把拽过去。 虽然还在哭,可是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声势惊人了。 不管做什么都,都讲究个一鼓作气,潮生打了好几次岔,十公主的气势已经再而衰,三而竭了。 等潮生再把水端给她,十公主吸吸鼻子,瞅了她一眼,把茶碗接了过去。 虽然是潮生自己屋里用的,可是潮生素来爱洁净,茶碗上一点茶垢也没有,雪白干净。水虽然不怎么热乎了,可是这会儿喝着倒正合口。 “我哥为什么赏你这个?” 十公主这话按理说,是不对的。她的亲哥的确只有二皇子一个,但其他皇子在理法上一样是她哥哥。所以她只能喊二哥,不能只单喊一个哥。 潮生轻声说:“奴婢也不太明白,无故受了这样的重赏,心里正不安呢。现在交给公主是再好不过了,也省得我天天提心吊胆,又怕碰坏了,又怕弄丢了。” 十公主看她一眼:“你倒是懂事。” 潮生肚里苦笑,什么叫懂事? 她是个小小的宫女,不懂事怎么活下去啊? 任性只是主子的特权——潮生受过的委屈只怕比也多得多了,可是潮生何尝能有一个痛哭的机会? 但是潮生一看十公主红红的眼睛和鼻头,还有哭花的脂粉揉乱的鬓发,也并不真的生她气。 说到底,没娘的孩子总是不易的。 十公主居然在她这儿哭,不知道这委屈憋了多久了,在别的地方,只怕她一直忍着,没敢哭。 即使是公主——或者说,妃子,皇后,她们又有谁有肆意哭笑的权利? 诶诶,不能去想这些,一想就觉得这段人生太绝望了。就算做到皇后都没有人权。 想想看,宫里又没有太后,皇后就天底下最大的女人了。 可是皇后她就幸福快乐吗? 十公主哼了一声:“这个我不拿走,没得叫人说我眼皮子浅,连已经赏给奴婢的东西还要讨了去。二哥赏你东西,那是他高兴。给你你就收着。去,打盆水来,我要洗一把。” 她不哭就行。 潮生微微失望——她还以为十公主能把玉坠拿走呢,结果哭也哭了,末了东西还是留在了她手里。 潮生赶忙的去打了盆水来,不过十公主年纪虽然不大,光洗脸不行,还是要上脂粉的,这些东西潮生这里虽然也有,可是怎么能让十公主就用她的? “行了,快拿出来吧。”十公主说:“我又不是什么穷讲究的人,先应付过去就行。” 潮生只能把自己那匣粉拿出来。 这粉不是宫里制的,也不是外头买的,是李姑姑和潮生一块儿做的。用的上好精米磨粉,里面还掺了桂花花蕊和其他一些东西,闻着一股清香,粉色是微微的淡黄,不是铅粉那样吓煞人的白。 “咦?这是什么粉?” “是木樨粉。” 十公主伸手蘸了一些,捻了捻:“倒是挺细滑的。” 十公主对着潮生那面模糊得不象样的镜子凑和着上妆,潮生取了梳子,替十公主将鬓发抿好。她梳头的手艺并没有荒疏,抿得既快又好。十公主心情转好,居然褪下手腕上一只镯子递给她:“这个给你——今天的事儿,你可不许和旁人说!” 潮生愣了。 这……坠子的事没解决,又来了一只镯子? ———————————— 我觉得今年一年干的傻事儿加起来,都没有这一周里干的得多啊。。 因为知道高原日照厉害,所以备了防晒霜。结果脸上手上胳膊上嘴巴上都擦了,却漏了脖子——娘哦,烤鸭脖热烫出炉…… 回成都订了个酒店,只图离机场近,可是离市中心奇远无比,打车过来被狠宰了不说,住进来之后居然听说这片地区明天全停水?天哪,没水怎么办?难道再换酒店? 再过半小时就到一号了,这本书就上架了。 大家如果喜欢这本书,就支持一下吧。 俺也不多说啥了,总之,会努力更新!请大家挥起小鞭子监督俺吧。 PS:丹凤书评区征副版主一名。。(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谁(上架求粉红票) 别人会不知道这事吗? 当然不可能! 晚上四皇子就把潮生叫了去,一点儿没兜圈子,开门见山的问:“今天十公主的事,是怎么回事?” 这事儿真是……说来话长了。 潮生组织了一下语言,从二皇子赏她玉坠子说起。因为这镯子事件是坠子事件引发的,不说坠子就没法儿说镯子。她尽量简略的把事情说完,又把重要物证玉坠子和金镯子乖乖交给四皇子过目。 秋砚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出声替她求情:“殿下,这事儿也怪不了潮生……二皇子殿下做事素来是只凭自己高兴的,坠子的事她和我说过,我原打算今天就跟您禀报这事儿的……十公主的事,潮生不但没错,还称得上有功啊。” 潮生心说,功是不敢居的,只要不被罚她就心满意足了。 四皇子拿起玉坠子看了看放下,又拿起金镯子看了看,悠然的说:“真看不出来……” 这话听不出什么喜怒来,潮生垂着头,眼睛老老实实盯着自己的鞋尖看。 “我们倒是埋没了人才,偏偏二皇子和十公主倒都瞧出你的好处来了,”四皇子微笑着,可说的话潮生怎么听也觉得不在夸奖她:“这算不算墙里开花墙外香?” 这个什么墙,什么花的,简而言之,就是吃里爬外的意思吧?是吧? 潮生心一沉,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这是……要处置她了? 秋砚急忙也在她旁边跪了下来:“殿下,恕奴婢大胆说一句,潮生她不是那样的人。这两件事儿都不是她的过错,还请殿下……” 四皇子眉梢微微扬起:“你们一个两个都跪下做甚么?我说了要处置她了吗?” 秋砚愣了一下,随即喜出望外:“是,是,都是奴婢愚钝。”她麻利地爬起身,顺手把潮生也拉了起来。 “既然是给你的,你就收着吧。”四皇子又把坠子和镯子还她。 潮生浑浑噩噩的接了过来。 这就过关了? 她提心吊胆好几天,把这事儿看得比天还大,结果居然这么就了解了? 四皇子既然已经知道,那她这就不算私下里交通外人了吧? 那也不必担心自己被无间,被陷害了。 四皇子忽然问:“晚上那道面羹是你做的?” 潮生点头应是,四皇子又问:“以前李姑姑没做过这个,你是从哪儿学来的?” “很久以前看别人做过。” 这个做法和北方的拨面鱼儿、面疙瘩汤差不多,关键是汤要鲜,料要足,吃着才香。水芹,草菇,都是细细的切成丁子,加上肉末儿和葱末儿白菜丝鸡蛋丝这些配头儿。天气一天天变凉,热热的连汤带面吃上那么一大碗,着实舒服。 四皇子平时晚膳都吃得少,这才符合养生之道。今天晚上吃的这个面羹,却破例添了一次,可见挺合他的胃口。 “明儿再做一次。” 潮生又应了一声。 出了正屋,她只觉得心境与进屋之前是冰火两重天啊!进屋之前惶恐担忧,现在却觉得心一下子就踏实下来。 身后忽然有人说了一句:“死丫头,你快把我吓死了。” 潮生回头一看,秋砚也出来了,站在她的身后,一脸的郁闷。 潮生心中不安,刚才秋砚一直替她求情,想来受的惊吓也不比她小。 潮生小声说:“多谢你了秋砚姐姐。” 秋砚还想板着脸,可是到底没憋住,噗哧一声笑出来:“好啦好啦,我没生气。其实殿下本来也没有要罚你的意思。要是他真想罚你,别说我一个人替你求情,就是再来十个八个人一起求情也不顶用。” 潮生回想刚才的情形,觉得秋砚说的有道理。 “你要真想谢我,刚才殿下说的那个面羹,你多做一份儿给我吃。”秋砚咂咂嘴:“昨天偷空尝了一口,味道果然不错,汤鲜,料足,面也有嚼劲儿。” “行,我单给你做。” 秋砚笑着说:“那我就等着了……”她们转过了屋角,秋砚小声说:“我听人说,十公主最近日子不怎么好过。恐怕今天只是找个由头发作,不过她的伤心可不是因为今天这件事。” “那是因为什么?” “还能因为什么啊?贤妃娘娘到底不是她的亲娘,怕人说闲话,一向宽着管的。处处要显着一个‘贤’字。现在皇后发了话,把几位公主都迁到了椒房殿后的晖苑,皇后规矩大,想必是很多地方不习惯吧。” 那简直是一定的。看十公主一上来哭得那么撕心裂肺的,肯定不止是不习惯那么简单,皇宫里要叫一个人吃了亏还哑口难言的法子太多了,十公主大概是吃了别人什么暗亏,里子掉了还得苦苦挂着面子,憋到了这里来哭…… “不过,二皇子赏你东西,十公主怎么知道的呢?还找到你屋里去了。” 潮生只说:“十公主以前就跟二皇子讨过这个,结果二皇子却把这个赏人了,心里是一定不好受。” 秋砚抿嘴一笑,也没再说什么。 潮生心里何尝不奇怪?十公主走了,她就在想,十公主是怎么知道的,又怎么在没带宫人没人引路的情形下找到她屋里去的? 要说知道也不稀奇,潮生没指望这世上有不透风的墙,二皇子自己也有可能告诉妹妹这事儿。但是——潮生本能的感觉到,以十公主昨天的样子来看,应该不是二皇子告诉她的。不然她第一个闹的人应该是她亲哥才对。不管怎么样,委屈都会先和自己亲哥哥说。有可能昨天十公主并没见到二皇子,而又从别人那里知道这个消息,这才憋着气一路找到潮生门前来了。 这就引出第二个疑问了。 谁告诉十公主她住哪间的? 这间屋在后面一排屋子里既不是第一间,也不是最后一间,门上可也没有挂着牌子写着潮生的名。 还有昨天那个在门口探头的,到底是哪一个?是偶然的,还是刻意的? 唉,什么地方都少不了这种事情。 潮生还觉得东宫比宫里相对要单纯得多呢。 笨得要死,想得太天真了。 昨天十公主的表现不仅让潮生觉得意外。 估计还有些人也一样意外。 没想到潮生不但没挨打,没吃亏,还又得了一只金镯子。 说实在的,昨天十公主如果抬手就打,潮生也只能挨着。 可是十公主委屈大过了愤怒,情绪到了临界点,放声大哭—— 潮生想起李姑姑的告诫…… 那个透露消息给十公主的,是不是宋婵呢? _____________________ 因为腿酸腰酸,晚上摔了个屁股蹲儿,胳膊肘和胯上都擦破皮了。。。呜呜。 上架第一章,求粉红票票。。 航班推迟了,明天晚上能到家,到时候就可以好好努力干活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排肉 潮生从此越发小心谨慎起来。 不过后头一大段时间倒是都平安无事,太太平平的到了冬天,冬至那天就下了一场雪。整座宜秋宫银装素裹,那些还在枝头上未落的枫叶都凝冰结霜,看起来仿佛一片灿然的红玉琉璃。 今年冬天可跟在浣衣巷时不同,屋里炭尽够用,棉衣是新分发下来的,既轻巧又暖和,还很合身。潮生翻检箱子,从浣衣巷带来的两件单薄旧衣,上身一比都短了一截。 人总是很难察觉到自己长高的,但是衣服短了总看得出来。 潮生把旧衣裳放在身上比量,有些感慨。 居然还长高了。 她还以为自己是在慢慢变老呢。 害人之心她没有,可是她得时时提防着别人害她。有时候潮生也觉得这样的日子过不下去,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可是她现在还不知道贼是谁。 再说,让她学会什么手段去害别人——也许她能学会。 可是潮生只要一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变成那般面目全非,就觉得心底直冒寒气。 如果说这平安日子里有什么不和谐的地方,就是十公主。 她打那次哭过之后又来过几次,看潮生老老实实,宜秋宫这里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人知道自己曾经大大的失态过,于是放下心来。指着潮生让她做了两回点心。潮生直是怕了这位娇蛮公主,打叠起精神,一次做了芝麻饼,还有一次做了排肉。 这个排肉其实就是肉干的一种,这个的做法倒不是李姑姑教的,是潮生记得从前自己看到过这种做法,自己试了几次才成的。当不得饭菜,但是做个佐茶下酒的小点心却是绰绰有余,且大受欢迎。起码四皇子吃了以后就说味道很不错,指示以后这个就成为常备茶点了。一来它好吃不腻,二来经放,肉脱了水之后,保存时限起码比以前长一倍要多,注意干燥的话,在冬天这样的气温下可以长期保存,且香味口感都不变,是十分方便的。 十公主尝了一次之后也大为赞叹,不但自己吃了整整一碟子,还要求打包。四皇子当然不可能舍不得一碟子肉,吩咐给十公主装一盒子回去。 谁知十公主吃顺了口,三天两头打发人来要。潮生就纳闷了——难道十公主把这个当饭吃?再好吃的东西这么天天吃也会腻好不好? 不过,往好处想,十公主要是吃腻了,以后再也不来讨了,岂不也是件好事? 潮生于是一边儿卖力的做排肉,一边等着十公主吃腻了的好消息。 结果一个冬天都等过去了,一个春天又等过去了,直到夏天来临人人都怯油腻的时候,十公主才总算把这茬撂下不提了。 可是等到这年秋天,十公主忽然又想起来,再一次打发了人来要肉。 潮生目瞪口呆。她很想说,我把做法抄给你,你自己让人炮制个百八十斤的,坐在肉堆里埋头大吃,上吃下吃左吃右吃,吃到嘴歪眼斜可好? 但这不可能。 十公主现在在晖苑住的相当不自在,想让厨房给炮制这寻摸那不大容易,就算那些人给做,旁人怎么说?上头的人又怎么说? 而且潮生还注意到,来取肉的人当然不单是来华叶居取肉,还总是要去松涛阁里停留的——十公主这是一举两得,又和亲哥哥通了消息,又多少遮掩了别人的耳目。 也许她也不是真的那么爱吃这种排肉点心,好象一天都离不了。 不过华叶居倒还有一个爱吃的人。 八皇子。 有次他在四皇子那里习字,半下午时洗手吃点心,一下子就被这排肉给迷住了,要不是夏笔拦着,他一准儿把那一扇盒里的都吃光了。 不过八皇子并不讨人厌,吃了东西嘴也甜了,见了潮生还甜甜地喊了她一声:“潮生姐姐”,倒让潮生受宠若惊。 但不管十公主要了肉回去,是自己吃也好,送人也好,扔了也好,既然她让人来要了,潮生还是得接着做。她现在做这个都做得手熟之极,还弄出不少花样来,比如蜜汁浸排肉,椒盐排肉,果仁排肉等等都出炉了,秋砚得了大便宜,一边吃个不停,一边笑着说:“你瞧瞧你现在,专事做肉了。听说人家掖庭有个神针娘子,咱们这儿可以有个排肉娘子了。好好做,争取把排肉做出个一百单八种花样来。” 潮生也笑:“神针娘子是谁?” “是掖庭宫的一个宫人,这别人给她的号,听说那一手技艺出神入化,给皇后娘娘绣了一条百鸟朝凤裙,皇上见了,都赞了一句‘活灵活现’,后来就叫开了,都称她神针娘子。说起来,丽苑那些姬人中还有个百灵娘子,唱歌可好听了。” ……呃,神针娘子和百灵娘子都挺好听的。 真叫出个排肉娘子来……潮生大囧,这种名号能听么? 秋砚哈哈大笑,差点儿让肉沫儿呛着:“你还当真啦?” 潮生瞅她一眼:“还当姐姐的呢,就这么拿人取笑。” 过了一会儿,秋砚忽然说:“春墨冬天病了一场。要我说,她的病都是因为在屋子里老不动弹硬憋出来的。殿下也早就说了那件事不怪她,她还是只在屋里头埋头做针线……” 潮生点点头。 自从春墨迁出这屋不和她一起住了之后,潮生见她的次数屈指可数。 春墨不知是被上次的事情吓怕了,还是因为四皇子说让她闭门思过,她就象换了一个人一样,沉默寡言,闭门不出,时间一久,许多人甚至都快忘记华叶居还曾有春墨这一号人物了。 现在华叶居的头号宫女应该是秋砚了,这是大家公认的。 而潮生,一惯是只管埋头干活,旁的事情都不管不理会,倒也并不显得多出挑。 “听说,二皇子的亲事要定下来了。” 潮生怔了一下:“是什么人?” “是什么人,和咱们关系不大。”秋砚擦了擦手,端起茶喝了一口:“宋婵的日子快要没那么好过喽……” 潮生点点头。 这是当然的。二皇子只要过得省心过得高兴就行,别的事一概不管,全放手扔给宋婵。可是他一娶了妻,将来做主的当然是二皇子妃,宋婵呢……好点儿的当个侍妾,惨点儿的,皇子妃进了门说不定就要收拾了她——谁的卧榻之侧能容下这么个主啊。 ———————— 扭扭,求粉红票。 俺会努力更新哟。(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汤饭 秋砚说得对,二皇子要娶什么人,和她们的关系真的不大。 要是四皇子成亲,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宋婵再威风也威风不了多久了,就算未来的二皇子妃脾气再好——也不可能容忍得了她。 除非那二皇子妃是红楼梦里二姑娘那样的圣母性格。 但那机率也太小了。 这么一想,就算上次是她告密暗害,潮生也觉得不怎么恨她。 宋婵可恨,也可怜。就算她手段通天,也只是个宫人,是奴婢。二皇子妃可以不要任何理由的把她给处置了。 宋婵能倚靠的只有二皇子,而二皇子会不会念这个旧情呢? 潮生以前觉得春墨挺傻气,现在看,宋婵也是如此。她们纵然与伺候的主子有旧情,那都是主仆之情,要转化为男女之情,实在有点…… 再说旧情值几个钱?皇子身边总不会少了美女的。要不了三年五年,就一代新人换旧人了。做了侍妾,反而不如做奴婢可以时时见到。到时候没个一子半女的,谁还记得起来你是谁啊。瞧瞧皇帝,整个掖庭就是一座后花园啊,女人数量绝对,肯定的超过三千。其中美女的比率就算十比一吧,那也有个三五百——更何况这些女子入宫都是挑过选过的,比率绝不止十比一,五比一,三比一都有可能。只要皇帝肯逛,大可以天天尝鲜。 唔……这么说来皇帝还算挺自律的,他的女人也没有那么多,一位皇后,数位妃子婕妤美人才人之类的加起来,大概数目在五六十上下吧?潮生以前在浣衣巷时帮伍姑姑记过这些,对于送来的衣服是哪个宫的哪位主子的,心里多少有点数。当然,也可能有的人的衣裳没有送来洗,那么刚才那个数目就要再加上一些,但也不会多太多。 含薰一向老实勤快,地位也说不上多重要,二皇子成亲应该不会对她有太大影响。 不过二皇子成了亲,是不是就要从宜秋宫搬走了? 很有可能,三皇子听说就是成过亲之后就搬出了东宫,在外面有了自己的府邸。 二皇子要搬走,其他的皇子大概会再搬进来。 真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啊。 二皇子也要成亲了,那接下来就要轮到四皇子了。 也不知道四皇子成了家,她们这些人会怎么样。 这一年四皇子应酬多了,除了去崇文馆,还去骑马,射箭,赴宴会诗会等等。这时候的人要聚要会都找个名目,不象现代一样,直接搭着膀子说哥几个出去喝一杯,直白是够直白。可是这年头的人不讲究直白,讲究风雅含蓄。什么踏青,送春,赏雨,游湖,接风,送别,赏花,赏月,赏雪之类的,数都数不过来。 潮生起先觉得这些读书人纯粹吃饱撑的没事干,净琢磨着这些不顶用的事。可是后来才知道这些事还是很有用的。两个不认识的人怎么结识?不能自己大剌剌找上门上去递个贴子就认识了,总得有人居中介绍引荐一番,这就需要各种聚会了,并不象潮生想的那样尽是花天酒地醉生梦死去的。 主子不在,活计自然轻省许多,四皇子是个好主子,倘若中午晚上不回来用膳,总会打发人回来说一声,不叫她们空忙活白预备。有时候还会从外面带些东西回来,都是些小玩意儿,可是足以让人惊喜。比如秋砚就得过一块连云八角丝帕,潮生也得过一对油竹胭脂漆盒。 今天是潮生轮值,她亮烛火,拿出活计来做,没做几针就听着外头脚步声响,小顺打起帘子,潮生迎上去,四皇子大步从外头进来,带着一身的凉气。 潮生有些意外,四皇子解开斗篷系带,吩咐说:“随便弄点吃的来。” 怪不得回来这样早,原来没吃晚饭。 潮生去小厨房看了,现成的东西也有,她用托盘端了过来。经过门口时,小顺闻着香气,踮起脚朝托盘中看了一眼。潮生小声问:“你也没吃?” “没呢,”小顺吸吸口水:“这是什么?” “是汤饭。”潮生说:“厨房里还有呢,就在火上热着,你等下得空了自己去吃。” 小顺笑着说:“知道了。” 潮生将碗碟杯箸摆了,四皇子坐了下来:“今天这吃的什么?” “这是汤饭,得自己拌着吃。” 竹笼里是蒸好的白饭,摆成梅花状的小碗里盛着切好的豆芽、冬菇,火腿,虾仁,菜心,酱汁,另一只陶罐里盛着热腾腾的鸡汤。 “这倒是新鲜。”四皇子笑着盛了半碗饭,又自己舀了些冬菇火腿酱汁搁在饭上,最后浇上一勺汤,拿勺搅了搅,尝了一口。 “嗯,这自己动手拌,吃起来就是香。” 潮生一笑:“殿下今天怎么没吃饭就回来了?还好厨房有预备一些。” “今天出了点事情,”四皇子注意养生,吃完一碗饭就不再吃了。喝了口茶才接着说:“今天是送行去,结果被送的那人却没来。” “嗯?”潮生想了想:“是不是他家中有什么事情,所以提前走了?” “不是,他家里人以为他来赴会了,还派了人来找他。”四皇子摇了摇头:“这人平时最严谨守时,从没有过今天这样。几个人商议了一下,派了人手各处去寻他,我就先回来了。” 挺大的人了,应该不会迷路。多半是真出了什么事,怪不得这些人饭都没顾上吃,四皇子饿着肚子就回来了。 四皇子平时爱读诗书,来往的人也差不多都是同样的类型。时间一长,潮生难免有点奇怪——当初她补的那两件袍子都是怎么撕成那样的? 那两件衣裳的来历她现在当然是知道了——那是程美人临去世前,挣扎着给儿子做的。那时候四皇子才多大?三岁?五岁?程美人是想象着儿子长大后的身量做的那两件袍子。 她做衣裳的定想着儿子将来会是玉树临风的翩翩少年郎。 只是他长大后的样了,她是看不到了。 潮生服侍四皇子更衣上床,自己在屏风外头上夜。天气渐凉,潮生裹紧被子,望着窗纸上婆娑的树影。 自打过年时听李姑姑说了一些以前的事情,潮生就觉得,四皇子着实不容易。 他母亲程美人出身卑微,在曾在浣衣巷待过,后来被皇帝宠幸,但是很快又失了宠,虽然生下了儿子,可是至死也仍旧是个小小的美人。四皇子没了亲娘,没人看顾。现在看着光鲜体面,小时候却着实吃了不少苦。 ———————————— 突然发现这几章都是吃…… 呃,难道我真是个吃货咩? 话说成都的饭菜不合我的口,脸上眼看又有三个痘痘要冒出来了。。。 好在明天就能回到家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夜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忽然听里头四皇子说了一声要茶。潮生急忙起身来,端了灯去倒茶,四皇子在里面也披衣坐了起来,嘱咐她一句:“夜里凉了,披件衣裳。” 潮生端着托盘进来,先倒了半盏水给四皇子漱口,又倒了茶给他。烛光下四皇子脸上似有忧色,潮生猜他大概是担心那个明明要启程却下落不明的友人,轻声说:“殿下这会儿再担心也没有用,等天明再让人出去打听消息吧,这会儿还是好好睡一觉,要不明天没有精神,再多的事也做不来了。” 四皇子摇头说:“睡不着。左右明天是旬日,不用去点卯。” 啊,真是。 潮生倒把这个忘了,那就是说明天可以偷一天懒,那今晚失眠与否也不那么重要了。 四皇子说:“再端盏灯来,我看会儿书再睡。” 根据潮生以前的经验,这睡前看书,有人是一看即睡,跟吃了蒙汗药一样。有人却是越看越精神,越看越想看——四皇子以前就有过彻夜不眠看书到天亮的不良记录,潮生这会儿可不敢给他书看,这一看可就没个完了。 “殿下不困,也躺着养养精神吧。” “嗯,你也躺着吧。” 开玩笑,老大不躺,当小兵的敢自己去高卧? “我在这儿陪殿下坐一会儿。” 四皇子抬头看他一眼,烛光下他一双眼显得象是流动的水波。 “你家里……都还有些什么人?怎么进的宫?” 潮生肚里叫苦。 她可一点儿也不想和领导交心,交不好就惹祸上身了。领导是那么平易近人的吗?近了你,你就得付出代价啊。 潮生说:“还有个叔叔……不过他出远门去一去就没有消息了。家里断了粮,隔壁的钱大娘给我弄了个进宫的名额,我就被挑中了。” “你隔壁的钱大娘,跟宫中人相熟?” 潮生想了想,摇头说:“没有,听说也是托了人的。” 说起来潮生还是很感激她的。人家既接济了她没让她饿死,又给她找了份儿工作——虽然危险性高,好歹有饭吃了。 “那她为什么没给你在外面找份工,签份儿短契?等你叔叔回来了,日子也就过得下去了。进了宫……” 潮生怔了一下。 她对这些事不是很懂,刚到这里没多少天就进宫了,外面的事情她其实两眼一抹黑。 进了宫,想出去就很难了。 那,钱大娘为什么不给她在外头找份儿短工呢?既然能进宫为婢,那,大户人家要找使女,她应该也能干得了吧? “你叔叔以前得罪过钱大娘吗?” 潮生茫然地摇摇头:“没有——也许有,但我不知道。” 四皇子想了一想:“那,钱大娘家中都有什么人?” “除了老两口,还有两儿两女,大女儿已经出嫁了。” 四皇子手指在床边轻扣,扣到第三下就已经想明白了:“他家哪个儿子和你年岁相当?” “小儿子……” “他想必对你很是照顾殷勤吧?” 四皇子不提潮生还没留意,这么一说,钱大娘那二小子是对她颇为照顾,还把煮好的鸡蛋揣怀里偷偷拿来给她吃。 他的样子潮生已经记不太清了,有印象的就是他头发有点黄,扎得不齐。 她不说话,四皇子也明白了。 “钱大娘肯定是不愿意见她儿子这样的,多半嫌你是个穷姑娘,可能还有别的缘故。把你赶走的话不是好办法,你没处可去,再说走了也可能再回去,儿子还得怪她。把你弄进宫倒是妙计,这一进宫可就难回去了,一劳永逸断了儿子的念头。这位钱大娘,倒是个聪明人。” 四皇子既不认识钱大娘,当然也不认识她家的儿子,却剖析得入情入理,让潮生听得心里一片冰凉。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进宫是钱大娘有心设计的,还一直把她当成热心人,恩人。 “你也不要想太多了,这世道就是这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四皇子顿了一下,轻声说:“你家原住在京城哪一处?过几日得空,让人去寻一寻,或许你叔叔已经回京来了,虽然见不到面,通个消息报个平安,也免得你们两处悬心。” 潮生大感羞愧。 其实她根本没多惦记那位杳无消秘的叔叔。一穿过来就没有见过他,完全没有感情啊。不过四皇子这样一说,她倒真的有些担心。 这时代消息传递实在不便,如果那位叔叔在哪儿病了,耽误了,回到京城来不见了她,又求托无门,该是多么心焦。 象四皇子说的,哪怕见不着,报个平安也好。 潮生真心诚意地说:“多谢殿下体恤。” “事情还没成呢,先不要急着谢我。你不是也识字么,自己可以写几个字报报平安,让人带出去,也好让你叔叔安心。” 潮生惭愧得很,她的字可不怎么样。虽然这一两年学着描花样子记账,毛笔渐渐用惯了,可字写的只能勉强认出是什么字,要说美观那是完全谈不上的。 要说这个,含薰比她强。虽然她写的也不怎么好看,和潮生半斤八两。可是两人起点不同啊,含薰之前是不识字更不会写字的,潮生上辈子却是写了好些年了——虽然不是用毛笔写的。可是现在看看两人的水平——说不定再过些时候,含薰就超过她了。 说了好一会儿话,四皇子不再出声,潮生也渐渐睡着了。 四皇子应该是吩咐过了,第二天小顺就来找她,问她是不是要捎信捎东西出去。潮生想了想,也没有写信,只托个口信儿,若是见到了那位叔叔,就说自己现在很平安,请他不要担忧惦念。小顺说:“成,就这两句么?只要见着人,一定给你带到。对了,你还缺不缺什么东西?让人一块儿给你带进来。” 跟皇子的人进出东宫是稍微方便一些,不过潮生也不缺什么东西。 “好。那要消息带到了,你怎么谢我呀?” 潮生笑着说:“我做两个好菜谢你吧。” “那说定了,你可不能赖。” ———————— >_< ———————— 上传完这章就要退房了,去吃午饭,然后去机场。晚上到家再码。。 终于能见到儿子了,好想好想他。。(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欢喜 小顺办事十分俐落,过了没几天就打发了人到潮生原来住的那地方去找过,怏怏的回来说:“没有人,门上还挂着锁的。我也问了左邻右舍,好象你离家进宫后,曾经有人来过你家,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你叔叔,那人来去匆匆,没有多待就走了。” 潮生倒没有象小顺想象的那么失望,她和那位叔叔面都没见过,也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能见到人当然好,见不到也不会太失落。 但愿他平平安安的就好。 小顺自觉得忙没帮上,也不好意思再象一开始的时候要谢礼了。潮生觉得人家心意都已经尽到了,挺过意不去。连着两天替小顺做了点心,瞅他有空的时候给他送过去。小顺谢了又谢,打开来看,是自己喜欢的油酥卷子,顿时喜笑颜开。 “多谢多谢。”他捏了一个丢进嘴里,又甜又脆,点心刚出锅还热乎乎的,口感自然比那搁凉了发硬的不知好了多少。 “这是刚炸的?” “嗯,才炸好。我记得上次做这个你说喜欢,这个就算做谢礼吧。” 小顺捏点心的手停在那儿:“那怎么好意思,又没替你把事办成。” “难道非得办成了才能谢啊,你托人也要花人情的。”潮生说:“趁热吃吧,我特意做成小的,一口一个就吃了,不会弄的到处是油。” “你就是细心。”小顺也不客气,就着茶水,一口一个的吃起来。 “对了,”小顺说:“赶得巧了,你以前的邻居家正在办喜事。” “是左边还是右边的?” “右边的。”小顺说:“听说是他家小儿子娶亲,媳妇家里很有钱,半条街都让嫁妆给塞满啦。” 是么? 潮生想起钱家二小子那副笑起来只见牙不见眼的样子,虽然对他没什么想法,还是觉得有些怅然。 物是人非…… 也不知道将来她能出宫吗?出了宫还有家吗? 有亲人的地主,才能叫做家。 她在宫外一共也不认识几个人,待的时间也短。将来等她出去,那些人大概也都将她忘记了。说起来,她现在最熟悉的,反而是这宫墙里。她熟悉的人,熟悉的事,习惯了的生活—— 将来出去了,会怎么样? 没人认识的人,没有一个可以算做归宿的地方…… 岁暮心心念念想出宫,因为她的家人都在外面。 潮生也想出宫,可是出去了之后呢? 她在这个时代,这个地方,可以说一个亲人也没有。 那位叔叔,也不知道他究竟身在何方,是一个什么样人。 这种茫然的感觉…… 就象无根的浮萍,不知道家在哪里,不知道风和水会把自己带到哪里去。 潮生连着几天都提不起精神来,说话、做事都有些病恹恹的。小顺和秋砚他们都觉得她是因为没有亲人的消息才如此。秋砚就安慰她:“你也别想得太多了,好歹现在过得还安生。家里的事儿让小顺他们有空帮你留意着,你先愁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潮生忍不住问:“秋砚姐姐,你想过将来吗?” 秋砚一愣:“将来?当然想过,谁能不想呢?总不能过一天算一天,明天后天在哪儿,总也得惦量惦量吧。”秋砚有些同情地看着她:“你这些天就在为这个想不开?” “嗯。” 秋砚笑笑,在她身边坐下:“其实你我算运气好的,殿下不是个刻薄寡恩之人,只要不犯什么错,就不用太担心。” “不过,看春墨姐姐,还有松涛阁那边的宋婵姐姐,都是另有打算的……” “她们?”秋砚说:“她们心气儿高。以前春墨就说过,将来若是出了宫,配个一样为奴的人,将来生的孩子依旧是代代为奴。宋婵怎么想的咱们可不知道,人家算计深着呢。” 是啊,春墨的想法也没有错。自己为奴也就罢了,却不愿将来的子孙仍旧代代为奴。既然眼前有个可以摆脱奴婢身份,一步登天的机会,自然要好好抓住。人往高处走,谁都想越过越好。 在潮生看来,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和子孙后代的命运努力,人人都会做,只是手段不同。 只要是没有为了达到自己的目标而去谋害旁人,就不算错。 可是,人往往总会在路途中迷失,渐渐不择手段。 就象宋婵,她未必就清白无辜。 潮生去松涛阁送东西回来,天阴沉沉的,起了风。 从她来到这里,宜秋宫的枫叶已经红了两回。红叶被风吹着,打着旋儿落在水面上。一片又一片的堆叠起来。 潮生听到有人喊了她一声,转头看的时候,没瞧见人影。 “潮生。” 这回她听到声音是从哪儿来的了,采珠远远站在宜秋宫门外面一点的地方,朝她用力的招手。 “采珠?” 潮生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采珠怎么会到东宫来的? 她左右看看,又揉揉眼。 没错,就是采珠。 潮生快步朝门外走,越走越快,最后简直一路小跑起来。 采珠嘻嘻笑着迎上来,一把握住她的手。 “远远看着象你!”采珠笑着说:“你可长高了不少,我都快不敢认了。” “你怎么来了?”潮生忙问:“你说话方便么?时间够不够?要不到我房里去?” 采珠抹了一把脸,点头说:“嗯,还有小半个时辰的空呢。你现在在哪里?” “我伺候四皇子殿下。”潮生拉着她的手一路朝里走,直到进了屋才把她的手松开。 采珠也长高了,梳着一对八字辫,还戴着一对圆珠耳坠,刚才走得急,珠子在脸颊边不住的打晃,显得十分俏皮。 “我们主子打发人到长泰殿去,我就领了差事过来了。”采珠上上下下打量她:“我后来到浣衣巷去,那里人说你到东宫来了。我想这可真好,东宫差事也轻,况且含薰也在这里,互相有个照应——对了,你们倒是天天在一处,就剩我一个人撇在宫里头没着没落的,也不给我送个信儿去,太没良心了!” 潮生忙解释,不是她们不送信过去,一来不那么方便,二来托人去了几次都正好找不着采珠,绝不是有意把她撇开。采珠板着脸就是不松口,潮生拉着她的手可怜兮兮的说:“快别气了。天天想着见面,有许多的话要说,你难道想把时间都浪费在呕气上头啊?” 采珠瞪她一眼:“谁呕气了!” 潮生拉她在床边坐下,倒了杯热茶给她,顺口问:“你们主子为什么又打发你去长泰殿?又要抄经吗?” “不是,”采珠小声说:“我们主子最近病了。” ——————————- 终于到家了,我又活过来啦!(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风水 病了? 病了就应该找大夫,四处求神拜佛的病就能好吗? “病的厉害吗?” “一入秋的时候就有些不舒服,那会儿没当一回事。我们主子说不必张扬,让人觉得她不安份。当时悄悄问过太医,找了些药吃。吃了药好象也好了一些,可是没几天发起热来,这都大半个月了,总是不退。” “请太医看了吗?” “回了皇后娘娘,太医也看了,药方也开了,可是吃了总不见效啊。”采珠一摊手:“太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都换了两三位了,药方也换了,天天吃着,该热的照热。所以我们主子打发人来,把以前闲时抄的经拿到长泰殿供上。” 能在宫里混出头的女人,多少总会做过些亏心事的。病不好,就会想到报应啊,邪祟啊一类的。徐才人,啊不,是徐美人,多半也有过亏心事,所以太医瞧不好的病,就来求神佛了。 还别说,有些事宁信其有,心理因素的作用有时候是巨大的,好多人心病难解,日夜不安的,求了神拜了佛,花了钱之后,心里就踏实多了,晚上也能睡着觉了,吃饭也香了。谁说心理作用不大呢? 采珠小声说:“我们主子听人说,烟霞宫的风水不好,正想求求皇后娘娘,看能不能换一处地方住。” “风水不好?” “你看,这一两年,死了黄美人,病了陈妃,我们主子现在也病得不轻。陈妃娘娘迁出去之后,升了位份,身子骨也渐渐好了,可见这烟霞宫……有点不对头吧?” 照潮生看,烟霞宫的风水好不好不一定,但是地理位置是真的不好,很偏僻,在皇宫的东北角上。 不过听采珠这么一说,潮生忽然觉得,这个……先头去了的黄美人,自己也伺候过她。到现在潮生还记得很清楚,黄美人生得一副典型的江南美女模样,纤秀柔美,皮肤很白皙,说话细声细气的。潮生伺候她没有几天,黄美人旧症复发,一命呜呼。具体什么病潮生也不知道,她那时候不够资格知道什么。黄美人不在了之后,她就伺候了陈妃,结果陈妃得宠一时,也乐极生悲出了事…… 这么看来,不知该说是烟霞宫的风水不好,还是潮生自己很有扫把星的潜质啊?连着伺候两位主子,结果这二位都…… 幸好现在四皇子没什么事,没病也没灾的,一切堪称顺利。 谢天谢地,潮生衷心祈祷四皇子长命百岁事事如意,要知道在现代找个好老板不容易,在古代,在这宫里头要找个好老板就更不容易了。现在华叶居的差事,活不多,待遇好,没那么多勾心斗角,老板很宽容,生命安全比较有保障,最重要的是,有发展前途。四皇子一出宫去,她们这些人多半都能跟着出去。 “你已经去过长泰殿了?徐美人供了部什么经?” “那我哪知道啊,我又不识字。”采珠说:“反正厚厚一迭呢,我们主子抄的可是尽心了,抄经的那些日子不沾荤腥,不出房门,佛祖看在她这份儿诚意上,也该保佑我们主子的病早早好起来才是。” “嗯,不说那些了。你样子可变了许多,我差点儿没敢认你。” 采珠笑嘻嘻地说:“还说我,你变得才多。原来就是个黄毛丫头,现在变成清秀佳人啦。啧啧,我仔细瞧瞧……”采珠扭了一把她的脸:“这皮子养得可真滑溜,我瞧你比我们美人还漂亮呢。” “别乱讲。”潮生说:“你这一年怎么样?日子好过么?有人欺负你吗?” “没有,徐美人待人还是挺和气的。绿筝姐姐她们也不是那样欺上凌下的人。”采珠小声说:“夏天里皇后摆宴,我们主子也去了,皇上见了,问了她好几句话呢,后来就召她伴了两回驾,虽然算不上很得宠,可是别人也不敢太轻慢她了。我们的日子也跟着好过不少,份例也不短少。你呢?你在这儿可好?含薰怎么样?” “你一看不就知道了,”潮生说。 采珠认真打量她几眼,点头说:“嗯,看样是不错。哎哟,都这时辰了,我得赶紧回去。可惜了,没见着含薰。” 她有差事,潮生尽管不舍也不敢多留她。打开匣子包了两样点心递给她:“这个你收着,不方便吃饭时垫垫肚子也好。都是我自己做的,这个是千层酥,这一个是金桔饼。” “你自己做的?”采珠看看点心又看她,由衷地说:“你就是聪明,手又巧,学什么都快,比别人做得也好。” “行啦,别乱夸。我送你出去吧。” 采珠认真地说:“怎么是乱夸呢?你就是聪明啊。刚进宫的时候你什么也不会嘛,连系个袜子还要含薰教。可是只要教你一回你就能学会,再也不用人费第二次的事。” 是么? 潮生想想,好象是这样。 上辈子她虽然也不笨,可是学东西也没有这么快这么灵透,在浣衣巷时看别人缝补的针法,也是偷偷看一次就能照着做出来了。固然她的用心认真是一方面因素,但是肯定也有先天的原因。 “我要是再找着机会,就来看你们。要是不得空,你们要有话就托人捎给我。我要不在,可以先告诉晨露,她和我最要好,人很可靠的。” 潮生点头应下,送她出了宜秋宫。 见着采珠平安,让她心情大好,一晚上嘴角都是微扬着的。秋砚已经听她说了,也替她高兴。她自己当初也有两个要好的小姐妹,一同进宫,同吃同住,一起学宫规,有板子也一起挨过,那情谊自是与众不同。可惜一个几年前生病死了,还有一个伺候公主,公主远嫁之后,也没有消息了。 连四皇子都看出来了,写完一张字,搁下笔吃茶时问她:“今天有什么好事?” 潮生只是笑:“哪有什么事。” “没有?你自己看看,这脸上还笑着呢。” 潮生本能地抬起手来摸脸,一抬手就知道自己不打自招了。她这会儿可没有笑。 “遇以一起进宫的小姐妹了,知道她现在过得还好,所以……” “这倒难怪了。”四皇子示意她将茶斟满:“你们怕是有多日没见了吧?她怎么到东宫来的?” “她到长泰殿去办差送东西,正好路过时瞅见我了。”潮生虽然说着话,可是并不上前斟茶。 四皇子等了一会儿,见她不动,只能吩咐一声:“倒茶。” 潮生摇摇头:“秋砚姐姐说了,茶不能多喝,不然夜里睡不好。您要是口渴,我把那海棠露兑一盏来?” 四皇子摇头,斥了一句:“瞎说。”话虽如此,他也没坚持下去,只说:“不要海棠露,白水就好。” 潮生到外间去倒水,忽然远远听着一声叫喊。 她手一抖,热水泼了一些出来,就有几滴溅在手上,忙擦了擦手,倒了水端进屋去。 四皇子也听到了,问了外头一句:“怎么回事?” 小顺答了句:“回殿下,听着是松涛阁那边……”下面的话就省了没说。 八成是二皇子又在打人了。 潮生也不是头一次听到这种动静了,二皇子的脾气当真是喜怒无常,那些说他的话倒不全是谣传。 四皇子摇摇头:“这又是何必……” 可是话虽这么说,一来打骂奴婢在宫里不算大事儿,二来,他是弟弟,二皇子是哥哥,他也不好伸手去管。 “手怎么了?” 潮生抬起头,四皇子又问一次:“手可烫着了?” “没有。” 水算不算太烫,只微微有点疼,被水溅到的地方红了一点。 烫是没有烫着,只是吓了一跳。 不过这回和以前不大一样,那叫喊只有一声,后来就没什么声息了。 难道二皇子改了脾气?学旁人一样堵了嘴再打? 潮生心里有些不安,第二天赶紧找个空子去和含薰见面。看到她完完好好站在面前,才把提了一夜的心事放下。 “你们那边昨天晚上怎么了?” 挨打的虽然不是含薰,可她脸色也不怎么好,昨夜估计也没睡着睡好。 “昨晚殿下大发雷霆,连宋婵姐姐都挨了一个嘴巴子,”含薰小声说:“我没在屋里伺候,到底殿下为什么发的脾气也不知道,反正那会儿伺候着的,六个人里头三个挨了板子,宋婵姐姐脸色可吓人了,一早上我们都躲着她,生怕犯在她手里,当了出气筒。” “宋婵也挨了打?”潮生大大的意外了。 “是啊,嘴角都破了,一早起脸还肿着。” 宋婵对揣摩二皇子的心思是很有一套的,不然也不会让她成了松涛阁的一人之下数人之上。 连她都挨了打,那二皇子这顿脾气真是非同小可啊。 潮生本来想今天和含薰说采珠的事让她也开心一下,结果偏赶上这事,含薰虽然也很高兴,还问了好几个问题,可是毕竟心神不宁的,也不敢多耽,怕让人看见。 “我们殿下的婚事定下来了,只盼将来的二皇子妃是个好脾气的人吧。”含薰说:“听说二皇子妃姓梁。” “已经定下来了?” “嗯,传了好些日子,终于定下来了,宋婵姐姐这些天都没好声气,殿下也没看出高兴……” 潮生点点头,她很理解。 ———————— 好快,感觉年才过完似的,一转眼又要中秋啦? 小时候最爱吃月饼的,现在月饼花样越来越多了,可是总觉得腻,不想吃它。 二更可能要到零点后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喝酒 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 但是娶什么人,什么时候娶,这都由不得二皇子自己拿主意。 也许他想娶个温柔的,但他爹给他寻的是个活泼的。也许他想冬天娶,可他爹给他定夏天娶…… 这种任人摆布的、无能为力感觉,对于腿有残疾,比旁人更加敏感、更加情绪化的人来说,大概足以抵消娶亲带来的喜悦。 为什么现代人一说起新社会比旧社会优越的地方,就一定不忘捎上“废除包办婚姻,恋爱自由”这一条呢? 难道父母包办的一定就是害孩子吗?也不尽然,大半还是为了孩子好,而且也是精挑细选过的。 可是孩子是不领这个情的。 我的人生是我自己的,我的爱情与恋人也应该由我自己做主的。 不得不说,二皇子就很有这样的叛逆精神。 可是这种叛逆精神放在这个时代,这个地方,是不相宜的。 话说回来了,你就算要叛逆,也得有叛逆的本钱啊。现在住着你爹的,吃穿也是你爹的,把二皇子这个帽儿一摘,他还剩什么?是能文啊还是能武啊?还是能离家出走去自己挣饭吃挣家业? 既然端着人家的饭碗,就得给人家低头。 潮生想,二皇子的观念应该换一换,先不要把皇帝当成爹,只把他当皇帝来想,心里就会舒服多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帝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你没本事造他的反,那就得听他的话。 再说了,爹也不是冤大头的代称,给你吃给你穿给你富贵享受给你寻亲事,还要被你埋怨。 ……天下当儿子的,都得经历这么一遭。 四皇子也会有这一天的,但是潮生凭直觉就能断定,四皇子的想法和态度绝对和二皇子不同。 怎么形容呢…… 虽然不怎么熟悉,可是潮生觉得二皇子是先把皇帝当成爹,再当成皇帝。所以他委屈。 而四皇子不一样。 从上次皇帝来探病的情形,潮生能够感觉得到,四皇子的态度恭敬而疏离——那是先把他当成皇帝,再当成一个父亲。 在这个时代,这样才是正确的做法。 可惜潮生想得明白,却不能去开解二皇子一下,更没法劝他收敛一下,别整天一副欠揍相,拿着宫人宦官撒气。 宫人和宦官在上位者眼中,根本就不算人吧?哪怕是他身边最倚重最有体面的宋婵,也是抬手就打了,一点儿面子也没有。 “那你自己要当心。” 二皇子心情不好,宋婵的心情更糟,城门失火,弄不好就殃及池鱼了。 不但她们这些人要夹着尾巴做人,潮生甚至觉得四皇子好象都有些过于低调,大概是怕自己太自在轻松碍了这位二哥的眼。 但麻烦不是你想躲就躲得掉了。四皇子不出门,二皇子却可以杀上门来——还是自备酒菜的! 四皇子说:“明日还要考校课业……” “我已经让人去说了,你身体不适,明日请一日假。” 四皇子还想垂死挣扎一下,可外面天都黑了,想找个出去的借口也找不着啊。 而二皇子直接就吩咐抬他来的人:“你们回去,今晚上我就歇在这边,不用来接我了。” 四皇子还能怎么说?二皇子准备如此充分,直接就堵门兼赖着不走了。 就算是搁在现代,好哥们儿要步入婚姻坟墓,前一天晚上也有权利来一场告别单身的PARTY呢。二皇子这一举动,咳,也可以理解为这个意思。 他能好的好哥们儿有谁呢?放眼望去——咳,也只有二皇子可找了。其他人不是太远,就是关系疏远。要么就是象八皇子那样的小豆丁,咳咳,离可以喝酒的年纪还早着呢。 就算二皇子深情倾诉自己不由自主要娶个陌生人的烦恼,八皇子能理解么? 当然了,二皇子不会一上来开门见山的说,你二哥我太郁闷了,咱爹给我找了个媳妇,连高矮胖瘦黑白美丑都不知道哇……还弄个大热天成亲,这不成心折腾人么?再说了,媳妇娘家不怎么得力,虽然还没到爹死娘嫁人的份上,可是也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打小由她祖母抚养长大BALABALA…… 既然二皇子不提,四皇子当然不会先提,两人就开始泛泛而谈,从天气扯到美酒,从风月扯到十万八千里外,连小时候的事情都翻出来深情回忆了一下。 二皇子看来有几分酒意了,挟了一筷子藕条,手一抖,一大半都掉在了桌上,只剩一根还颤巍巍的挂在筷子尖上,可潮生觉得这一根儿也难保太平,摇摇欲坠的,眼见也要掉下来了。 四皇子脸微微发红,看着手倒还稳。 二皇子带来的这酒可不是平时喝的什么枫露白,醉清愁之类的,那些酒不醉人的,哪怕喝上个一坛子,肚子都涨了人可还清醒着呢。这酒是西域美酒,那是实打实的烈酒,四皇子能坚持到现在,比二皇子还坚挺,已经让人意外了。 二皇子平时酒量听说也颇不错,今天可能是酒不醉人人自醉,酒入愁肠愁更愁。 就算他今天把自己醉死在酒坛子里,这亲还是要定,到时候该娶他还是得娶,想忤逆他老爹,除非他这个二皇子不想干了。 “嘿嘿,其实你早晚也有我这么一天的……”二皇子笑了两声,大概觉得自己是难兄,可这位老四不久也就要变成自己的难弟了,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可不是么,四皇子只比他小两岁而已,离娶妻成亲的确不远了。 人在倒霉的时候,如果有一个人也和他一样倒霉,自己感觉就会好多了。 这种心理就象,看,我不是最倒霉一个,还有一个和我作伴的嘛。 四皇子的手按住他的酒杯:“二哥,酒能伤身,少喝两杯吧。外头月色正好,咱们去……” 二皇子直接一句:“不去。喝!” 四皇子无奈,朝小顺使个眼色。小顺忙殷勤地过来伺候,把酒筛入壶中说要烫酒。二皇子已经有点儿双目迷离了,潮生可是看得清楚,小顺不光是烫酒,他分明是往酒里掺了水啊。 高啊,实在是高! 这一招围魏救赵釜底抽薪用得太好了。 四皇子怎么一上来不用这招呢? 哦,对,一上来二皇子还清醒呢,那会儿兑水肯定会被他察觉的。现在眼都快喝成蚊香圈儿了,舌头也大了,再掺点水进去那肯定是妥当的。 —————————————— 这章其实是昨晚的二更。 昨晚上电脑忽然间连续重启三次,第三次再死机就启动不了了。写了一大半的文也在电脑里——俺就傻眼了! 本来预备今天把电脑抱去电脑城修,不过还好家有小胖,他拆开来拔拔擦擦弄弄,说是内存条松掉了,于是电脑重新复活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失言 掺了水的酒果然顺利的被二皇子喝了下去,小顺和潮生挤挤眼。 潮生想笑,硬忍住了。 不过再掺水,酒还是酒,喝多也还是不行。二皇子趴在桌上,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 “这么多年……我就这么一直窝窝囊囊的,我心里憋得慌……我憋得慌!他明明知道我的腿怎么坏的,知道我娘怎么死的,可是还是让那个女人当了皇后……” 潮生差点失声尖叫。 这叫怎么回事儿?她能不能立刻土遁装成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现在连我的婚事,也受她的摆布!我到底是不是他亲儿子!都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他没有错?那难道都是我的错吗?我做错了什么……” 糟,二皇子音量太大了。 照这么下去,听到的人就不止二皇子,小顺和她三个人了。 四皇子比个手势,小顺立刻过去将门窗尽数关上,又帮着四皇子把二皇子扶进内室。 二皇子的话虽然短,但透露出的信息却不少。 刘妃的死,他的腿,都和现在的皇后有关系。 潮生虽然对皇宫的事情算不上多了解,但起码的常识还有。皇后并不是一入宫就被册封为后的,她初进宫时封号也只是美人,在各路佳丽中拼杀出一条血路,最终成功上位。 这就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败在她手下的那些美女,呃,还有美女的孩子们……受到的伤害当然是永久性的。 潮生已经听许多人提到过皇后,不过从来没见过她。 在潮生的想象中,皇后应该是包裹着层层的绫罗绸缎,端坐在重重帘幕之后,染着长长的红色指甲,哦对,还戴着镶金嵌宝的指甲套子。 具体是不是这样,有待验证。 二皇子的痛苦,潮生可以理解。 仇人是皇后,打不赢,甚至——你不能打。 因为这是个礼法为尊的社会,皇后是名义上是他的母亲。 更重要的是,她是皇后。 潮生去厨房端了醒酒汤来,酸酸的味道,一闻就让人觉得舌根下拼命往外分泌唾沫。 小顺悄手蹑脚从屋里出来,接过醒酒汤。 “殿下歇下了吗?” “殿下去书房了。” 呃?喝多了酒不去睡觉,反而去看书? 当然,人的习惯是各种各样的,也许有人喝多了想睡觉,也可能有人越喝越精神,比如四皇子。 潮生轻轻掀起布帘的一角朝屋里看了看,四皇子正坐在书案前怔怔的出神,没看书,也没写字。 潮生不敢多看,轻轻放下了布帘。 送了醒酒汤,潮生回去看秋砚。 秋砚已经睡了一觉,揉着眼问:“二殿下还没走?” “没有,扶进里屋了,看来今晚就要在咱们这儿过了。” 秋砚摇摇头:“真是一团乱……偏偏我又受了风寒。” “今年天冷得很。”潮生也觉得奇怪:“才十月里就冷成这样,宫里好多人都病倒了。” “嗯,”秋砚苦恼地接过茶喝了一口:“吃的药一点不见效验。” “孟太医医术医德都没得说,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总得要点儿时候吧。快躺下吧,睡觉才是最养人的。” 秋砚的手轻轻盖在她的手背上:“说起来真够奇怪的,你明明比我小,可有时候老觉得你比我大似的。” 潮生心说你的直觉真准,两辈子加起她可不就比秋砚大么?大了还不是一点点。 “你快睡吧。” 她收拾了药碗和茶盅,端起灯正要出门,秋砚忽然又喊了她一声:“潮生。” “嗯?”她转过头来。 秋砚犹豫了下,摇摇头,重要躺了下去:“没事儿。” 她分明是想说什么,不过潮生也没有追问,轻轻带上了房门。 往正屋那边看,东厢的灯还亮着。 潮生在里叹口气。 老大不睡,她当然也不能睡。 夜里风寒,潮生在门前廊下站住脚,抬头看了一眼。 月初的月亮弯弯的细细的,象是白纸剪出来的一样,单薄的贴在天幕上。 小肃从回廊另一头走过来,他走路简直比猫还轻,直到灯光将他的影子拉长了投在地上,潮生才发觉。 “怎么在这儿发呆?” 潮生有点受宠若惊,小肃向来惜字如金。 “我看殿下在想事情,所以不敢进去打扰。” 小肃说:“适才松涛阁来人,我说二殿下已经歇下了。” 要是小顺,肯定不会说的如此简略,他会详细描述他来的人是谁,说了什么,他又说了什么,来人是什么表情,林林总总加起来能说足一盏茶的时候。 不过潮生知道,对小肃不能要求过多。这孩子可能天生就是这样,话少也没什么不好,让人感觉老实可靠——如果他不是宦官,肯定是靠得住的好丈夫人选。 好人家的孩子肯定不会送进宫来做宦官,不是活不下去都不会选这条路走。 宫里头小宫女小宦官互诉身世,差不多都有一捧一捧的伤心泪。 屋里头四皇子忽然吩咐一声要茶。 潮生急忙端了茶送进去,还周到的配上了两样点心。 ——刚才四皇子光顾舍命陪二哥了,灌了一肚子酒,菜没吃多少。 四皇子拈了一块核桃糕,没送进嘴里。 潮生瞧着他神情也有点儿恍惚,远不象平时那样冷静从容。 潮生心里也不踏实,二皇子嘴上没有把门的,刚才说了那么了不得的话,被他们给听到了。不知二皇子醒了之后回想起这事来,会不会恼羞成怒……甚至想灭口? 有人醉了之后干什么都没有印象,但有人是心里明白,只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就不知道二皇子属于哪一种。 不过要灭的话,四皇子可也听见了。 潮生决定还是不要自己吓自己。 “二哥他……”四皇子顿了一下:“平时看着没心没肺的,其实心里挺苦的。” 潮生点头不是,应声也不是,反正最安全的就是扮木偶。 看着二皇子的处境,四皇子感慨不少。 二皇子的今天,大概就是他的明天。 潮生低声劝了一句:“殿下早些安歇吧。” “怕什么。”四皇子笑了,小声说:“反正二哥已经替我请过了假。” ———————————————— 小胖发烧到39度5,陪他去输液了。 二更会晚些。(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八卦 这倒是,明天四皇子不用去点卯了。 说起来皇家的孩子也不容易。 象二皇那样破罐子破摔的——反正我有腿疾,反正我没出息,反正我就是不去念书,你们能把我怎么着吧? 也有象四皇子这样兢兢业业的,一天不拉,连小病小痛都误不了点卯的。 不过四皇子再朝下说,潮生就有点儿明白过来了—— 虽然表现形式不同,但是四皇子的酒量不比二皇子好哪儿去,他很显然也已经喝醉了。 潮生很想申请退下,她实在不想再听到一回酒后吐真言了。 她提心掉胆的,好在四皇子没有再说出什么吓死人的陈年秘闻来。他先是吟了一首咏月的诗——虽然潮生觉得,窗外月亮既不亮也不圆,和诗里的那副情景完全对不上号。 然后四皇子又说了一通闲话。 “孙祭酒那把胡子,嘿,稀得跟清汤胡面条儿一样,亏他还觉得自己一把美髯,总是沾沾自喜的。你知不知道,他袖子里有个小香袋,里面装着香油、梳子、抿子,夹子……一说要去喝茶,其实就是去整他的胡子去了……” 潮生努力保持着低头不动的姿势。 四皇子殿下,您老真有狗仔队潜质。 这么隐密的事情都让你发现了。 而且发现了之后,大概没什么人能讨论分享这一伟大发现,总憋在肚子里,现在终于借着酒劲说出来了!太不容易了! 身为皇子殿下,内心也……呃,免不了八卦。 但他又得顾及身份和形象。 “杨路衍还以为他真是文采了得呢,别开玩笑了,要不是他有个吏部尚书的爹,谁上赶着巴结他去?有好几个人把他的酸诗抄在扇子上,天都冷成这样了,还要时不时的拿出来扇一扇,就图让杨路衍看见上头写着他的诗……我就看不上那样的……” 潮生继续低着头。 虽然她不认识那位孙祭酒,也不认识那位吏部杨尚书的公子,但是四皇子形容的太生动绝妙了,她完全能想象出那两人的形象来。 不过四皇子好象有点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哪。 是不是他也挺想有人把他的诗抄在扇子上,大冷天拿出来扇风的? 说实在的,现官不如现管。四皇子是皇子不错,可他无权无势呀?人家吏部尚书可是手握实权,手里捏着一大批官员的考绩分派。就算不给你叫好儿,使坏可是太简单了。这样的人谁敢不讨好?谁敢去得罪? 潮生不动声色又递上茶,四皇子接过来喝了一口。潮生又递上了玫瑰酪。 四皇子挖了一匙酪放进嘴里,忽然抬起头。 这一刻他眼神清明。 潮生的心突然跳得快了一拍。 “潮生?” “是,殿下。” 还认识人,说明没糊涂到底。 四皇子指指她:“你知道你为什么从烟霞宫被赶出来么?” 呃? 这话题转得又陡又快,潮生实在来不及反应。 “想知道么?” 那双眼睛亮得慑人,而且说的又正是潮生心中长久的疑问,潮生不由自主就吐出一个字。 “想。” 四皇子嘿嘿一笑,眼睛弯成了好看的弧度。 “我不告诉你。” …… 潮生想找个碟子来接一下,以免吐一身血。 深呼吸。 好吧,不能和喝醉的人计较。 但是四皇子笑完了之后,说了句:“你还活在世上,说不定会成为旁人的一块大心病。所以好好保住小命儿吧。” 潮生忍不住问:“谁的心病?” 四皇子摇摇头:“知道的少一点,可以活得更久一点。喏。”他朝里屋的方向抬抬下巴:“就象他一样,要是他知道的少一些,日子就不会过得这么难受。他埋怨父皇,憎恨皇后,可是这两个人他一个也惹不起,所以他只能折腾自己,拿身边的人泄愤。有什么用?” 潮生眨眨眼。 四皇子的意思,是在暗示,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希望她死掉吗? 可是烟霞宫的事,潮生真的知道的有限。她对安妃为什么小产完全一无所知。 她认识的大人物有谁呢? 安妃?皇帝? 贤妃和贵妃这样只能算一面之缘的人物总不会惦记她吧? 至于皇后,她根本就不认识啊。 等等,四皇子又怎么知道个中情由呢?这事儿和他完全没有关系。 就算上次他说钱大娘送她进宫不怀好意一样——有可能是他料事如神,也有可能只是他顺口一猜。 这次可能也是一样。 四皇子可能也只是顺口说说。 潮生让自己把那天晚上听到的话都忘记。 不管是二皇子说的,还是四皇子说的。 二皇子好象完全不记得那天晚上说过什么,后来再见了面,依旧是那副放诞脾气,想笑就笑,想说就说。 因为秋砚病了差不多整个月,春墨终于又出来管事了。她瘦了许多,脾气也收敛了许多。不过她一出来,潮生的压力立刻轻了不少。这几天秋砚一病,虽然还强撑着做事,可是潮生陡然觉得身上的压力多了不少。很多以前秋砚砚能处置的事情,她不得不接过来一部分。就象那天晚上二皇子过来喝酒的事,要放在以前,肯定是由秋砚操持的。 春墨能力一如往昔的强,开门几件事分派得井井有条,但是账本还是没有接过去,依旧放在秋砚处。 大概真是吃一堑,长一智。 经历过挫折,人总会有些变化。 春墨其实很幸运,桂雨临时改口,不然她很难从伤人事件中脱身,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可是更多的人,是没有这样的机会的。 比如岁暮,一次就要了命。 潮生并不会经常想起她,但是每次想起,都觉得心头沉甸甸的。 大家对春墨的评价也一致改观。以前那个会叉腰训人的春墨姐姐,被现在这位宽容而敦厚的春墨姐姐渐渐取代。 但是潮生自打看到春墨不声不响撅断一把细齿乌木梳子,就由衷觉得一句话非常有道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春墨现在不随便发脾气了,可是她的耐心和耐性好象都没好多少,只是化明为暗,从人前发怒变成人后发狠了。 潮生也不知道哪一样更糟糕。 下过两场秋雨,天气愈来愈冷。 宜秋宫的秋天特别灿烂华美,金色的、大红的树叶交叠斑驳,仿佛老虎身上华丽的皮毛一样。枫池的水静静倒映着这样的美景。 十公主特意跑了来赏枫叶,还带了画纸画具颜料,将长案搬到枫池边,铺开了画纸,共耗时三个半时辰,过程中喝茶若干,吃点心若干,发现兔子一只,并对其进行了追逐围堵。和二皇子聊过天,逗弄过八皇子。最后画纸上空空如也,调好的朱红颜料干涸在碟子里,看起来和厨房里杀鸡之后用来接鸡血的破碗一模一样。 既然没有画成,第二天十公主又来了,而且还带来了几位妹妹——年纪更小的十一公主、十三公主,还有一位十七公主,比八皇子还矮些,穿着锦绣衣裙,大大的眼睛,皮肤雪白,活象一个精致的会呼吸会走动的人偶娃娃。 ———————————— 今天一时不察吃了几片牛肉,然后发现身上又起了过敏疙瘩!!! 我以前只有海鲜过敏的,现在居然牛肉都不能吃了555……(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疑惑 公主们嘻嘻哈哈,笑声非常好听,书上形容的象银铃,象百灵,都有道理。而且她们衣饰华美,站在那里就是一副很美的画面了。更何况宜秋宫的枫树这么给力,红得那么正,那么艳。 公主们也摆开了长案,调了颜料,但是你拨我一下,我拉你一下,还有人找了钓竿来钓鱼,不过还好,几位公主出来是向皇后禀告过的,说是来画画,那好歹也得交一张做做样子。反正枫叶好画,一片红直接在画纸上就抹开了,抹了一大片之后再拿黛青色挑出一角飞檐来,也就把房子画上了。碧水也简单,继续抹一片。 潮生觉得这画……咳,连她都能画出来。 十公主当然没忘了心爱的零嘴儿,招手喊:“潮生潮生,去做点排肉来,我要加果仁儿的。” 一边十一公主说:“我要蜜渍的。” 十三公主说:“我也要果仁儿的,多做点,等下再装一盒我们带回去。” 潮生应了一声,回去做排肉。 其实这个用不着现做,好几个爱吃的人,排肉已经成了华叶居厨房的常备点心了,装在磁坛子里,坛口是用蜡卦上的。要吃的时候,要果仁的加果仁儿进去炒炒,要蜜渍的把蜜调一调拌上就行了。 潮生从架子上把那只旧磁坛子抱下来,正要剔开蜡盖,忽然顿住了。 本着防人之心不可无,入口的东西更要当心当心再当心的原则,潮生在看似没什么特别的蜡封上,是做了暗记的。 厨房里除了李姑姑没人识字,而李姑姑也识字不多。所以不会有人发觉,潮生那凹凸不平的蜡封是有点玄机的。 潮生用蜡封坛子,一方面是为了保鲜,怕东西很快变质。一方面也是为了保安,怕有人在这上头做什么手脚。 蜡封上原来该有个很潦草很浅的潮字,现在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看来杂乱无章,与原来很相似的线条。 让旁人来看,一定看不出来。 可是潮生找不到自己划的那个潮字,就知道有点儿不对。 坛子应该是被人动过了。 小厨房是李姑姑的地盘,潮生一向是挺放心的。厨房里的材料、吃食,平时管的也不是那么严,有人饿了,馋了,来讨要点吃的,李姑姑也不会太计较。 要是有人想吃这里面做好的排肉,也不奇怪。可是犯不着偷吃吧?再说,偷吃之后再如此细致的同样用黄蜡把坛口封起来—— 潮生深吸了口气,把坛子放到桌子底下,什么也没有说,另取了材料开始作排肉。 这么一来耽误的时候就有点久了,排肉端出去的时候,公主们的画都画到尾声了。 十公主有些不满:“还以为你脱滑跑了呢,怎么做了这么久?” 潮生一低头,小声解释:“现做的……好吃。” 不得不说,这低头神功着实了得,十公主一听,顿时觉得这排肉比平时的有诚意啊!拈了一条尝了,还笑眯眯地说:“以后都给我现做。” 十一公主有样学样:“对对,现做的好,酥。” 十公主还语重心长开导她:“你嘛,手挺巧,脑筋不够灵光。你刚才做排肉的时候,可以先弄些别的东西来给我们嘛,不能让我们干等着啊。这是我们好说话,换成那不好说话的主子,肯定要怪责你。” 潮生唯唯诺诺:“是,多谢公主不罚之恩。” 可公主们也没饿着呀,这桌上那些碟子啊碗啊里头,装的不是各式点心啊? 得,几位公主真觉得自己特别宽容大度了,瞧瞧,我们都没罚她。 晚上潮生就跟李姑姑讲了下午的事,还把自己藏起的那坛子排肉端出来给李姑姑看。 当然她没说自己做的是什么暗记,只说肉肯定是动过。 李姑姑沉着脸:“真的?” 潮生点头:“真的。” 剔开蜡封,李姑姑闻了闻,又拈出一块来咬了一点。潮生忙说:“姑姑……说不定变了质了。” “味道没变。”李姑姑让人抱了一只活鸡来,捉着嘴给它硬塞了两块肉下去。 “等一等,看这鸡有没有什么不对的。” 潮生的心也提了起来。 李姑姑经的事比她多多了,连她都如此郑重,那…… 潮生一夜没睡踏实,天不亮就过厨房去看那鸡死活。 李姑姑把鸡笼子上的蒙布一掀,鸡还活着,可是已经站不起来了,下面拉得一塌胡涂。 让人把鸡拎出去,李姑姑重重一坐,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厨房是她的地盘,可是就在眼皮子底下让人动了手脚! 这排肉平时做了,都是尽着十公主、八皇子,四皇子偶尔会尝,总的来说,进的都是主子的口。不管是公主吃了还是皇子吃了,拉稀拉成这样—— 那还有好儿吗?等着潮生和李姑姑的不定是什么呢! 当然,主要责任是潮生的,可李姑姑也跑不了连带责任啊! 这要不是潮生警醒,或者说,那动手脚的人如果下的不是泻药而是毒药呢?那后果…… 不堪设想啊!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李姑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哼,平时看着一个个没什么本事,想不到窝里斗个顶个的强!” 潮生没出声。 这事儿明摆着,肯定是华叶居里的人干的。 虽然小厨房人来人往的,但来的往的都是华叶居自己院里的人。李姑姑手下三个兵,平时作饭烧菜供着主子还要填饱一院子人的肚子,活计不能说很轻松,除了她们这边儿还有八皇子那院儿呢。八皇子没单独开伙,两边儿的饭都是在这里做出来。 那究竟使坏的是谁呢? 排肉一直是潮生在做,最有可能是冲她。 在宫里一点小错都可以要人命。真让十公主和八皇子拉坏了,潮生铁定要倒霉。 当然,也有可能是冲李姑姑,但是可能性比较小。 基本方向确定了。 现在要琢磨的是,谁动的手? 潮生在华叶居并没有那么重要,也没有多么不可替代。 要说有人想把春墨再次击垮,把秋砚拉下马自己上位,都有可能。因为这二位管着人管着钱,那叫大权在握,是一把手二把手。 干掉她们上位还差不多。 干掉自己有嘛用处?自己现在的地位还是中不溜的,头等算不下,但比下有余。也就是说,潮生一直没混上大宫女的编制,但是有大宫女的待遇。别人一看册子算人,还是把她算在小宫女里头。 就这样还招了人眼? “行了,这事儿你别管了!”李姑姑一拍板:“我自有道理。” 潮生忙说:“这事是我惹出来的……” 李姑姑狠狠地说:“呸,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潮生大囧。 好吧,她其实明白李姑姑的意思。不管是冲着谁,这事儿都是在李姑姑的厨房里发生了。 可是这个比方……实在是听着很怪异啊。 “这次不错,你很小心。”李姑姑点头说:“但是以后要更小心,既然有人看你碍眼,那这事儿必定还有下一回。至于我这里,也会好好整治整治。” 就算不是小厨房里的人动的手,也有监管不利的地方。 李姑姑憋着一腔火,过后好些天都没什么动静。潮生还以为她没找着破绽,所以一直不动手。她自己也是处处小心—— 虽然有时候想起来,觉得实在很累。这么天天绷着过,人不早衰才怪呢。 如果不想这样过,办法也有。 一是自己躺下去任人踩,不招架。什么时候被踩死了什么时候算。 傻子都不会这么干的,活着是人的本能。 活着才有一切,死了可什么都没有了。 二是把那个人找出来,一次打倒,一了百了。 潮生就算是泥人,也被这样几次三番的折腾出土性来! 以前有位伟人不是说过么?与人斗,其乐无穷! 潮生握紧了拳头! 斗就斗,她也要争得活下去的权利!她也不能躺下了任人践踏踩扁! 但…… 咳,她得先弄清楚,那幕后的人是谁。 快到过年的时候,厨房更忙了。各式年货虽然宫中会分发下来,可自己也要准备许多,在这节骨眼上,偏偏小厨房里有人出了岔子,搞砸了一样大宗:蒸年糕,而且还差点把厨房给烧了。李姑姑还算宽容,因为过年,没有回明主子打板子,只是把魏公公请了来,把那人给领了去,另补了一个人手顶上。 这事儿别人都没怎么在意,但是潮生却把这人被逐和上次坛子被人动手脚联系在了一起。 她私下里问李姑姑,李姑姑只是皱了下眉头:“小丫头哪来这么多话,你的活儿都干完了?” 潮生一点都没委屈,麻利的把手头的活儿干完。等到晚上没人时,李姑姑才说:“手脚是她动的,可是肯定不是她自己的意思。” 潮生绝对赞同这一说法。 她和被李姑姑赶走的那个人太不搭界了,业务范围完全不同嘛。 潮生算是正屋伺候的,不过她自己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厨房,并不惦记在四皇子面前掐尖要强。但说一千道一万,那个人平时只能干杂活,要什么没什么,就算李姑姑不收潮生这个徒弟,这小厨房的管事也绝对轮不到她来做。 ————————————>_<———————————— 过敏好痒好痒~~ 呜呜。 认真的整理了一下旧坑,发现欠债如此之多,今天对着WORD发了半天呆…… 好吧,债也不是一天欠下的,也不可能一天就还上。 但是一天还一点,总会还完的。。握拳!俺需要回贴,俺需要票票,俺需要大家的支持和鞭策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于是现在又绕回了原点。 那可能买通她让她动手的人是谁呢? 潮生看着李姑姑。 她知道,李姑姑肯定已经有了个答案。不然就不会将那个人轻松放过,只是逐出去那么简单了。 李姑姑没回答,反问她:“你觉得是谁?” 潮生沉默了一会儿:“我是瞎猜的。” “瞎猜也行,你猜的是谁?” 潮生小声吐出一个名字来。 春墨。 李姑姑问:“为什么呢?” 直觉。 当然,直觉也可能出错。 虽然春墨已经改头换面了,许多人都说她已经彻底和以前不一样了。可是在潮生看来,她最重要的一点没有变。 她还是把四皇子看得紧紧的严严的。 就这一点来说,她和松涛阁的宋婵一样,虽然还处在奴婢的位置上,却已经把主子当成自己男人看待了。 以前宜秋宫出的事,金花金叶的事,都和春墨有关系。 而在春墨沉寂的一年中,宜秋宫几乎算得上是风平浪静。 现在春墨一复出,宜秋宫就又有些象从前一样,不太平了。 而且,华叶居就这么大点地方,想和厨房的人勾搭上,做手脚,小宫女们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有那个胆,也没那个钱。 不是说潮生真的找到了春墨作恶什么蛛丝马迹,只能说,在所有不可疑的人当中,她是比较可疑的一个。 她是大宫女,心,胆,钱,她都有,而且她还有不良纪录。 李姑姑却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摇了摇头。 “不是?” “不是她。”李姑姑的手指在案上轻轻划了一道。案上做过年糕,还落有糯米粉,一划就是清晰的一道。 李姑姑慢慢的用手指在案上写了个名字。 潮生怔了。 她觉得,她和李姑姑肯定弄拧了。或是让人误导了。 电影里不是常演么,真相总是被一层又一层误会挡住的。 秋砚怎么可能要害她呢? 从她到了宜秋宫,对她好的人,除了李姑姑也就是秋砚了。春墨虽然没怎么害她,可是对她总是防着一手,时时注意打压,不让她在四皇子面前出头。可以说,春墨被半禁闭之前,潮生在四皇子那里完全没有过什么表现。 她自己不想表现也是一方面。 可是另一方面,春墨对稍有姿色的宫女都是严防死守,潮生可不想动辄得咎,羊肉吃不着倒弄着一身骚。 而与之相反,秋砚却是时时处处帮着她,教着她的。春墨有时候不讲理,秋砚还会出来主持一下公道。 难道…… 潮生无语问苍天,真象那些悬疑推理小说里那样,最不象凶手的那一个,恰恰才是幕后真凶? “为什么呢?” 潮生不知不觉就把这句话问出了口。 秋砚为什么要这样做? 李姑姑对潮生的疑问,摇了摇头,却说:“建平二年的时候,程美人病死,四皇子就迁到了宜秋宫。我是建平六年到这里来的,秋砚、春墨她们几个是建平八年春天来的,我记得很清楚,魏公公从掖庭把她们领了来。春墨生得好,人又伶俐,不知不觉的就占了先,处处压着其他人一头。” 潮生有点儿不太明白李姑姑讲这些的意思,但是认认真真听下去。 “当时太后娘娘还在,掖庭令也是太后娘娘用了几十年的老人了……” 潮生有点悟了。 这么说,当时春墨她们,都可以算做太后派到孙子身边的人吧? 可是太后死了好几年了,现在她们都算是谁的人呢? 很难说。 也许都是一门心思跟着四皇子的。 也可能…… “姑姑……”潮生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李姑姑的暗示,她明白了。 她觉得秋砚没有理由,因为她们没仇,似乎也不存在什么利益冲突。 她又不和秋砚抢什么老大老二的位置,秋砚也没有把四皇子看成自家男人把她当成潜在狐狸精。 她想岔了。 她怎么就忘记了,这是在皇宫里呢? 在皇宫里头,除了仇怨和利益这两条,还有许许多多去陷害别人的理由。 受人指使就是其中最最最常见的一条。 李姑姑叹了口气:“这事儿表面上看起来简单,可是越摸越觉得水深。所以我让魏公公干脆把那人领走。再问我也不能问了。上次那排肉的事没成,现在我又把厨房里这个赶走了,她八成也是心里数。” 潮生还能说什么? 好吧,总算不是一头雾水,知道坏人是谁了。 但坏人只是帮凶,后面还有主谋。 换在刚穿越来的时候,潮生大概只能默默咬手绢——我该怎么办啊,我能不能逃跑啊? 换在浣衣巷那会儿,潮生会想,我都已经这么惨了,爱咋滴咋滴吧。 但是现在她既不是刚穿来,也不是处于这座大皇宫的最底层。 经过犹豫,胆怯,咬牙切齿等等一系列心理变化之后,潮生第二天还是精神熠熠的起床干活儿了。 怕不怕?当然怕了! 有个隐身在幕后的大人物要和她为难,她能不怕吗? 可是怕有毛用啊! 难道她怕了,那人就会放过她? 想不想逃避? 当然想了!她兴起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躲起来,藏起来,哪怕只把头埋进沙堆里也是个精神安慰啊。 可是……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皇宫是个大笼子,连皇帝都出不去,就算出去了,也只是短时间放风,最终还是要回来的,生在这里,死也要死在这里。 潮生也出不去。别说出皇宫了,就是宜秋宫的门也没那么容易出。 跑又跑不了,怕也没有用。 还能怎么办? 只能面对。 潮生比较了一下她和秋砚的差距。 从各方面来说,她和秋砚都不是一个起跑线上的。 秋砚比她大,所以秋砚更成熟,更老练,更狡猾,更有资历,更有地位……华叶居里小宫女小宦官们可能敢不听春墨的,但是人人都听秋砚的。 有几个听潮生的呢? 秋砚还有隐藏属性——她背后有人。 而潮生呢? 往背后看看,也许……李姑姑能算一个? 开玩笑,不是一个重量级啊。 所以潮生振作了之后,也只能夹着尾巴,一边努力修缮自己的破绽,一边寻找对方的漏洞。 ———————————————————— 过敏好痒不能抓,呜呜哇哇~~~我要回贴安慰,我要票票安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抽丝 潮生从没想到自己也有两面三刀,口不对心的才能。 事实证明人的潜力是无穷的,端看你去不去发掘。 她知道秋砚的秘密了,秋砚大概也心里有数,毕竟厨房里那个人已经被逐了。 但是等秋砚病好了,两个人见了面,还是亲亲热热的,甚至比以前还显得亲热。秋砚处处显得对潮生格外照顾,潮生也投桃报李,不让人抓着一点话柄。 当她和秋砚当着人有说有笑的时候,潮生不知道秋砚心里怎么想。 反正她觉得这实在够荒唐的。 不过想一想,人家夫妻还有同床异梦的,儿子还有盼着爹娘早死自己好得家产的,自己和秋砚这点儿算得什么啊? 有些事和以前彻底不一样了。 你不知道枕头后面伏着一条蛇的时候,可以呼呼大睡。现在你只敢虚躺着,绝不敢睡实,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惊跳起来。 秋砚就是那条蛇。 而对秋砚来说,也许她的存在也同样危险。 平静是暂时的。 这一点,潮生清楚。 秋砚那一次没成,一定会再次出手。 会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出手,潮生猜不到。 她不能这样被动。 可是—— 她不知道自己该主动做些什么。 难道要她学秋砚一样,给对方也下药? 先不说她干不干得出来,就算能干,那药从哪儿来呢? 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看电视剧里头人家要下毒,多容易啊!弄点相克的食物搭配,那是眨眼就来啊,砒霜简直俯拾皆是,夹竹桃啊虞美人啊曼佗罗啊随处可以采到…… 可惜那是经过艺术夸张的,生活里没那么多毒花毒草毒药。 上次秋砚用的那药,是怎么来的? 对,人家有靠山,也肯定有门道。 她怎么不用毒药? 嗯,这个好理解。 用毒药,不管是毒死了十公主,还是毒死了八皇子,这事儿就大了!不但潮生,整个华叶居的厨房,不,不止厨房,除了四皇子,大概每个人都得送命。 秋砚当然不能把自己也搭进去,所以她用的不是毒药而是泻药。 一想到自己没能察觉,而把那排肉给几位公主呈上去的后果——潮生就恨得牙痒痒,简直想给秋砚也下一回药! 不过对于一向又乖又好的潮生来说,这个学坏,好象比学好还难呢。 说了假话,夜里就很难睡得安生。要她对别人正当防卫,她能办到。可是主动出手,她……大概,可能…… 还是办不到。 春墨不知看出了什么,没人时就问潮生:“你和秋砚怎么了?” 潮生心里一惊:“没有啊,姐姐为什么这么问?” 春墨哼了一声:“你才多点儿道行,想瞒我?再说,秋砚这些天也不对劲儿。” 潮生也不知道怎么说,索性把头低下。 春墨长长的吁了口气:“行了,我知道你有苦衷。秋砚她……我们这几年下来,谁不知道谁呀。她要和你为难,你就躲着点儿,别惹她。” 咦?听这意思,春墨站她这边儿? 春墨还知道什么? 潮生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说:“我……我没干什么,可是秋砚姐姐她……” 春墨在她额头上戳了一下,有点无奈:“你没干什么,能让她这么忌惮你?我还从来没见她这么谨慎过,看着有说有笑,其实什么都捂得严严的,生怕露一丝缝儿。” 潮生不能确定春墨是不是和秋砚一路,含含糊糊地说:“或许我什么地方得罪了秋砚姐姐,我自己不知道。对了,春墨姐你知道她在宫里有什么亲戚,旧交吗?也许我是得罪了和她相熟的别的人……” 春墨呸了一声:“你还在我跟前耍滑头。不过你问我也没用,前些年还有些姐妹……这两年除了掖庭宫的陈姑姑,她同旁人也没来往了。喏,她刚病的时候,陈姑姑不还托人给她送了东西么?” 陈姑姑? 潮生迅速把自己的经历回想一遍,确定自己不认识哪位女官姓陈。 秋砚前些天生病的时候,的确有人送过东西来。但那时候潮生可没有想去打听东西是什么人送来的,又送了些什么东西来。 东宫与掖庭宫隔得老远,秋砚平时无事也不能出宜秋宫的门。 ——那送来的东西里,会不会就夹藏着什么泻药啊,砒霜啊之类的? 那个陈姑姑,又是谁的人呢? 潮生觉得茫然。 就算知道了,她又能怎么办呢? 真是哪位大人物想要她的命,她有什么办法呢? 象李姑姑说的,她们这些小人物的性命在上位者眼中贱如蝼蚁一般。 眼下只能小心再小心。 这个年过得冷冷清清的。去年过年时,二皇子弄了歌舞班子来,还让人在园中的树上扎上彩纸绸布做的花朵,妆点得宜秋宫繁花似锦,一股盎然的春意。可是今年二皇子心绪不佳,四皇子一向是爱静的,八皇子倒是嗷嗷叫着要亲自放花炮,可惜刚出门就让雪滑了跌了一跤,吓得冬纸她们再不敢放他出门。 四皇子亲手写了春联贴在门上,然后就将笔墨砚一推:“快快收去,不过十五再不碰它们了。” 难得一向好学不倦的人都这样说了,潮生笑着将文房四宝收起,案上只剩下一个墨绿纹石冻鼎,一个蝴蝶细颈瓶,瓶里插着一枝梅花,虽然红梅艳丽,可是整间书房还是显得沉肃有余,喜庆不足。 “行了,这些天也不写字念书,不进这屋了。” 四皇子走出来,潮生紧随其后。 小肃还是站在门边守着的。 四皇子一个不当差不掌权的少年皇子,书房平时却把守的很严,对外面的说法是四皇子爱书,不愿意什么人都在书房出入,更不喜欢旁人随意摆弄东西。 对于旁的事情,四皇子一向好说话。但是唯独书房——当初金花和金叶想进去也被小肃拦下了,不管是软磨也好,硬泡也好,在小肃这儿一律碰壁。 但是在金花和金叶来这儿之前,小肃就守着这扇门不是一天两天了。 那时候,四皇子是在防谁? 能进这屋的人……华叶居的人…… 四皇子一直在提防自己院子里的人吧? 潮生发觉自己笨得很,这么长时间才想明白这一点。 从春墨被训斥禁足,书房里的差事,好象潮生做的多些。端茶送水做过,磨墨打扫也做过。不过每次都不会单独让她进书房,要么四皇子在,要么小肃在。 ……还是在防备她。 但是,似乎已经不象一开始那样防备了。好象和其他人比起来,潮生已经算是进出自由了。 “殿下这几天可以好好歇歇了,一年到头,也就过年这几天能松快松快。” 四皇子微笑着说:“才怪呢。等着看吧,这些日子要守岁,祭天,开宴……少不了应酬、做诗,别说歇了,只怕比平时还要吃力。” 呃…… 潮生有些羞愧。 她对四皇子说的那些都不熟悉。 还以为过年大家都能好好的歇着,四皇子也不用去上学了。 结果截然相反。 “开春,咱们就又要有新邻居了。” 是啊,开春之后,听说六皇子七皇子可就要迁进东宫了。只是不知道他们会住在哪一边。象东边的宜春宫是空着的,要住人的话只怕得大大的修缮整治一番。五皇子的长庆殿里倒还可以住人,但是六皇子既然是皇后嫡子,自然不大可能去同五皇子挤一处,长庆殿本来也不算宽敞。再向前数,光天殿丽正殿都不适合住人——宜春宫地方大,景色也美,最有可能的还是宜春宫。 如果开春六皇子就要迁来,那只怕过了年宜春宫就得抓紧修整,不然可来不及。 但时间那么紧,能赶得上吗? 正琢磨着,秋砚匆匆走了来。潮生顿时精神抖擞,全神戒备。 最近她一见秋砚就是这反应。 秋砚说:“殿下,皇上传旨召殿下过去。” 四皇子换了衣裳出门,秋砚和潮生互相看了一眼,秋砚笑笑说:“这会儿没什么事儿,你去李姑姑那儿帮忙吧。” 潮生笑盈盈地说:“让秋砚姐姐费心了。” 转过身来潮生脸上笑容不变,只是肚里叹口气。 以前秋砚曾经对她很提携照顾,潮生到现在也不愿意相信那些全是虚情假意。 可是过去就是过去了。她现在和秋砚相互提防,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潮生问过李姑姑,李姑姑想了想:“姓陈……我知道了,是陈素萍。” “这人是谁?” “现在是掖庭宫的一个掌事。”李姑姑皱起眉头:“可是她好象没有明显的靠向哪位主子。其他的人倒是好说,象刘良红,她是皇后的心腹。贺圆筝她们几个一向抱成团,和来公公走得很近。陈素萍才干是有,但是这么多年来一点儿升迁变动也没有……” 潮生由衷佩服:“姑姑对这些人倒是了如指掌啊。” 李姑姑自嘲地一笑:“别瞎扯,我又不用你拍马屁。我这算什么了如指掌?当年认识的人,有的爬上去了,有的摔下去了,我呢,夹在当中,不上不下的。当年这些人也都算相识,现在啊……人家哪还记得我是谁。” —————————————— 星星眼。。。。求评,求票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剥茧 “等等。”李姑姑忽然说:“让我想想……那还是承泰年间的事,离现在差不多也有十来年了吧……陈素萍她原来是要出宫的,那年太后病了,宫里原说要放一批人,陈素萍当时还不是掌事,应该也在出宫的人里头。但是后来她没走——我虽然也觉得奇怪,可是那会儿我倒了霉,已经不在掖庭了,也就不知道原因。嗯,我找人打听打听,看她为什么没走成。” 李姑姑行动很快,说打听就打听,借着宫中厨房的人往这边东西来的机会把消息传出递进,第三天就有了信儿。 但这个消息,真说不上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陈素萍当年……本是要出宫的,但是宫外传来消息,她哥嫂打算把她聘给一个五十多的老头儿,她大病了一场,病好后就一直留在掖庭宫了,还升了掌事。她病重的时候,陆昭仪的人曾经出面给她请太医诊脉开药。” “陆昭仪?”这个人物很关键。 可是宫里面,好象没有姓陆的昭仪。 李姑姑声音很低:“那时候她是昭仪。后来是德妃,现在是皇后。” 皇后! 李姑姑喃喃地说:“也许是巧合……” 秋砚背后的人是陈素萍?陈素萍的主子是皇后? 那么拐了几个弯子,要把潮生除掉的人,就是皇后吗? 可是潮生根本没见过皇后。 屋里静的有些渗人,远处传来鞭炮的声音,不知是宫里头,还是宫墙外传来的。 “你这么一个小丫头……”李姑姑伸手扭着她的脸:“怎么会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呢?” 她这话不象是问潮生,更象是自言自语。 潮生也纳闷:“弄错了吧?我从来没见过皇后娘娘……” 也没见过那个陈素萍姑姑。 皇后有什么理由想要除掉她呢? 李姑姑困惑地挠了挠脸,手上的面粉沾到了脸上,白白的一道。要是平时潮生肯定会觉得很好笑,可是现在她觉得一点都笑不出来。 肯定是搞错了。 她们这捕风捉影的乱猜一通,就猜到皇后头上了,其实没有半点儿凭据,这个结论也荒唐得很。 可是越是这样劝服自己,心里那股恐慌就越来越大。 也许,大概,真是皇后。 潮生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李姑姑倒了茶来,茶烫得很,两个人都没心思喝,热气袅袅的升起来,看对面人的脸都有些模糊。 “皇后……是个厉害人物。”李姑姑轻声说:“她的相貌不是最漂亮的,家世也不是顶尖的,可是硬是力压群芳,得获封后。比三皇子年长的皇子,一个死了,一个……腿废了,曾经和她争宠的对手,也都被人遗忘了。现在皇后最大的心病,大概就是三皇子还迟迟没有获封太子了。” 只这样听着,就知道她是个厉害人物了。 可是这样厉害的人物现在要和自己过不去,潮生居然觉得……不害怕了。 真的,原来知道秋砚做了手脚,知道掖庭宫有个陌生的陈姑姑的时候,她觉得惶恐。 可是这会儿听李姑姑这样说,她居然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潮生摸摸胸口,心跳很正常。 也没出冷汗,也没觉得手脚僵硬冰凉。 可能因为太迟钝了,还没来得及怕。 也可能是麻木了,怕也没用,干嘛还怕? 李姑姑看潮生呆呆的,还以为她是吓傻了。 就算想安慰她两句,也没有什么话说。 皇后的权势,手段,都不是潮生这么一个小宫女可想象和抗衡的。 李姑姑在宫中待了那么多年,她看得明白。当年那么多如花美人,都在皇后面前一一惨败。远的不说,近的,就象二皇子的母亲刘妃。当年后位虚悬,刘妃未尝没有问鼎之力。可是结果呢? 潮生反而倒过来安慰她:“姑姑不要担心,她要对付的人应该只有我。” 这个她没有提名,可以是指秋砚,也可以是指秋砚背后的人。 李姑姑苦笑:“胡说八道,你以为我还能从这事儿里脱身?上次那排肉的事要是真成了,你固然要遭殃,我难道就能置身事外了?” 潮生觉得很愧疚。 李姑姑教了她那么多东西,可是她却连累她也陷入眼前的困境。 也许她根本不该学厨艺的。在宫里头,本来就是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入口的东西本来就是大家动手脚下毒药的首选—— 潮生自己倒不后悔去学厨艺,只是后悔不该连累了李姑姑。 “行啦,”李姑姑倒也看得开:“我这条命本来就是捡回来的,多活一天都算赚了。好在咱们现在在东宫,即使上头那人想做什么,也没那么方便。要是在掖庭宫的话,那早就……”李姑姑忽然顿住了,神情有些惊疑不定。 “姑姑,怎么了?” 李姑姑摆摆手,潮生忙闭上嘴不敢吵她。 “不对呀……”李姑姑抬起头来盯着屋顶一处,苦苦思索:“以皇后的权势,要对小宫女下手何必这么费事?直接派两个尚方司的人来,一条带子把人勒死岂不更省事?” 潮生不太懂李姑姑说的什么意思,可是听到勒死二字,忽然觉得屋里冷森森的,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姑姑你说什么?” 李姑姑回过神来,两眼放光,一把抓住她的手:“潮生,咱们可能猜错了。” “不是皇后?”潮生吃了一惊,差点忘了压低声音说话。 李姑姑摇头:“这事儿不对,肯定不对!就我知道的,皇后那手段是何等了得,若要你的命,那肯定出手就不会落空。当年她使手段弄死刘妃,更废了二皇子的腿,真是如雷霆霹雳。还有些别的事情上也能看出来,那是绝不会给人留一丝余地的,从没有徒劳无功,打草惊蛇。她……就算要让人下药,只怕下的也是毒药,用泻药……可不象她的手段。” 潮生可不了解皇后,但李姑姑既然这么说,那肯定是没错。 李姑姑激动地舔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我猜……有两个可能。一是,咱们猜错了,陈素萍后面那人不是皇后。还有一个可能,就是皇后有什么大的顾忌,所以才不能用直接干脆的手段来了结你。” 潮生也紧张起来,咽了口唾沫:“不是皇后的话,会是什么人呢?” “那可难说了,咱们现在只是猜,并不能够就断定陈素萍是皇后的人。”李姑姑的手握得紧紧的:“或者说,皇后出于什么原因,不能明着对付你……” 可是她看看潮生,除了一日比一日出落得更秀美,潮生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她没有什么靠山和背景,有什么值得皇后忌惮的? 这中间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是她和潮生都不知道的。 潮生进宫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除了烟霞宫那件事,并没有经历过别的重要的事情。 安妃小产疑点重重,贤妃和贵妃都受了牵累,贵妃尤甚。要不是她有个儿子,家中也镇得住,只怕这贵妃的位子已经坐不稳了。但是以李姑姑的猜测,贵妃恐怕是被人栽了一回赃。 整件事下来,安妃没了孩子,也没了圣眷。贤妃受了打击,贵妃吃了大亏。 皇后一点儿没事,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没有牵涉到她,看似与她毫不相干。 李姑姑摇头。 可是贤妃贵妃都倒了霉,皇后、三皇子的地位越发稳固了。 “潮生,你再细想想,当初烟霞宫的事情……究竟有什么不对头的么?” 潮生一片茫然:“我后来反复想过了,什么都想不出来,有人问过我关于厨房的事,我就以为是吃食上出了问题,可是后来又听说安妃出事是因为熏香,她最倚重的宫女岁暮因为这件事也丢了性命,还有,当时在屋里的另一个宫女青镜,后来被封为才人——我只知道这么多。” 线索太少,她们两个再也寻摸不出个所以然来。 潮生想,皇后和安妃小产……中间有什么联系吗? 她揉面的时候就出了神,把揪下来的面团儿摆在案上。 安妃是中间的一个,前面依次有贤妃、贵妃,再上头是皇帝、皇后。 下面的是几个人,岁暮,青镜,还有画梁和望梅,最边缘的一个是自己。 画梁和望梅都有异心,只是不知道她们背后是谁。岁暮对她们那么提防,她们能做手脚的机会有限。潮生把她们朝一边挪挪。 岁暮自己对安妃忠心耿耿,再说她看透了宫中的残酷与倾轧,一心想出宫,潮生把她挪开些,顺便把自己也挪开。 现在面团中,除了主子们,只剩下青镜一个宫人了—— 但青镜现在已经不是宫人了,采珠见她时,她是李才人。 而且,她现在应该是和贤妃住在一处。 青镜是贤妃的人? 可能动手脚的人,是青镜吗? 潮生苦苦思索,如果换做她是贤妃,绝不会在自己刚去看望过安妃的时候让安妃出事吧?这不是明摆着往自己身上引火吗? 不,贤妃和贵妃,都应该可以挪开。即使她们有那个心,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下手的。 再挪开贤妃、贵妃和青镜。 现在剩下的是皇帝、皇后、安妃自己。 无论如何——不管哪个女人有了孩子,都是皇帝的亲骨肉,他有什么理由要伤害自己的孩子呢? 挪走皇帝。 剩下安妃和皇后。 潮生本来毫不犹豫的抓起安妃那团面要放到一边——她忽然停住了。 安妃在这件事情里是受害者,孩子没了,圣眷没了,唯一倚重的心腹宫人也没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都很无辜,很值得同情。 可是——可是岁暮为什么会死? 主仆多年,从宫外到宫内,安妃怎么都应该信任她,保护她才对。 岁暮为什么会死? 原因可能有很多,其中重要的一点,是不是安妃放弃了她? 岁暮是和自己一样蒙冤的吗?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 潮生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乱,她好象猜到了一点什么,可是又在重重困惑中绕不出来。 她觉得自己有一瞬间已经摸到真相的边了。 只差那么一点点—— “你在这儿发什么呆啊?”厨房里另一个人笑着问:“笼布都铺好了,你倒和面较上劲了。” 不行,还是……还是想不出来。 可是,有一个人,或许知道。 四皇子。 他喝醉的那晚说过的话,听起来没头没脑的象醉话、胡话,可是…… 也许他真的知道。 ———————— 又下雨啦,晚上睡席子冻得缩成一小团儿,得铺褥子才行。。 看到好多认真的回贴,谢谢大家。 俺每个贴都有认真的看过哟。(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过年 可是平时要套四皇子的话,那简直是一桩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是四皇子一向持重,想等他喝醉……那可不容易。 从潮生到东宫来,算着也一年半多了,总共只见四皇子喝多了那么一回,那还是二皇子硬灌的,四皇子自己平时可不饮酒。 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等着下一次机会。 结果机会来得比她想象中要快。 年三十晚上四皇子从宫中回来时又喝得半醉,是宫中很有头脸的宦官苏公公给亲自送回来的。要说皇帝身边的宦官,第一当数来公公。潮生在烟霞宫时见过他,除了没有胡子,这人半点儿不象个宦官。苏公公年纪轻,看起来比四皇子也大不到哪儿去,春墨道了谢,递了个荷包过去,又请苏公公进屋吃茶。 “不了,时候不早,还得回去照应着。” 春墨也不多留,送苏公公出去的时候问:“我们殿下……怎么吃了这么些酒?” 苏公公说:“今晚皇上高兴,命几位殿下做诗来着,连公主们也都做了,四殿下做了三首,皇上很是喜欢,所以……” 春墨连忙又道一回谢,送走了苏公公,吩咐人关了院门,喜气洋洋的折回来。 “醒酒汤可预备了?快去端来。还要热水,熏香呢?把外屋那个香炉也拿进屋里来。” 潮生应了一声出去,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 四皇子仰在床上,脸红扑扑的,大概是酒热上涌,领子已经松开了。 听人说喝酒会脸红的人,酒倒不会伤身。那种越喝脸越白的,倒是值得担忧。潮生也不知道这话有没有道理,不过看四皇子的样子,除了嚷热倒没有旁的什么不舒服。 潮生端了醒酒汤回来,春墨已经服侍四皇子将衣裳换过了。今晚是宫中大宴,四皇子穿的是大礼服,华丽而庄重,潮生把醒酒汤放下,接过衣裳,小心翼翼地撑好搭在屏风后头。 有春墨在,她想问什么也不成。 得想个法子把春墨支开才行—— 这个难度……有点大。 再说,四皇子看起来比那天醉得还要厉害,起码那天他是清醒的,今天却是人事不醒。 “殿下,殿下?”春墨轻声唤:“喝口水再睡吧?” 烛光照在四皇子脸上,他的睫毛生得很长,在眼下方拖出一排疏密的阴影,显得整个人格外的秀气。 他咕哝了一声,并没有睁眼。 春墨低声吩咐潮生:“你扶殿下起来,好歹这汤得总得让他喝两口下去。” 潮生斜身坐在床沿,有点儿费劲地把四皇子扶起来靠坐着。人喝醉了,大概都是死沉死沉的。 春墨端着醒酒汤,递到四皇子嘴边。 “殿下,喝一口吧?” 四皇子嘴唇动了一下,头转向另一边,几乎是靠在了潮生的肩膀上。带着酒气的呼吸热热的吹在脖颈里,潮生只觉得耳朵和脖子都热了起来,半边身子都动不了。 她耳朵一向怕痒。 春墨取了调羹,好说歹说,又摇又劝,四皇子的眼总算睁开一条缝,很给面子的喝了两口汤。春墨还要再劝,四皇子一抬手:“拿开,我要睡了……” 他一抬手不要紧,正好把春墨手里端的汤给掀翻了,汤正正好好的全洒在春墨的身上,一点儿都没浪费。 春墨哎呀一声,忙站了起来。好在冬天穿的厚,汤也已经不算烫了。 潮生忙说:“姐姐快去换一件衣裳吧。” 春墨连鞋子都被溅湿了,先是觉得湿热,然后就觉得黏黏的湿湿的,很是难受。 “那,我去去就来,你在这儿候着,殿下要茶要水,你就当心点伺候。” 潮生点头说:“我知道,姐姐快去吧,小心着了凉。” 屋里还有个小宫女珊瑚,就是桂枝和桂雨离开之后顶她们的缺进来的,潮生吩咐她去打盆热水来。 支走了珊瑚,屋里就剩潮生和四皇子两个人了。 她还是头一次做这样的事,虽然严格说起来也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可就是忍不住紧张,一颗心扑通扑通的,一下比一下跳得快。 她得抓紧时间,春墨去换了衣裳再回来要不了多长时间。 “殿下?殿下?” 四皇子眯着眼看看她,好象一时没认出来她是谁。 潮生紧张地朝门口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问:“殿下上次说有人惦记着和我为难,但不知那人是谁?” 四皇子嗯了一声,懒洋洋地问:“什么?” 潮生急得鼻尖都冒汗了:“殿下上次说有人会和我为难,殿下知道不知道那人是谁?” 老天保佑四皇子还能听清她说的话,保佑他还能记得起这件事情来。 四皇子点了点头,嘴角微微弯起,神情中带着几分得意:“我自然知道。” 潮生只觉得心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那是谁?” 四皇子眼睛睁大了一眼,看了她一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给我什么好处?” 好,好处? 潮生差点懵了。 四皇子如此君子的一个人,怎么这会儿跟个赖皮的孩子一样?还会要好处? 好吧,好吧。喝醉的人不能以常理忖度。 “那殿下要什么好处?” 四皇子歪着头,眉毛微微皱着,好象是很认真的在思考自己要讨得什么好处才划算。 潮生急得要命,只怕春墨就要回来了,又催促了一句。 四皇子忽然眼睛一亮:“好。那你记得你欠我一件事情没做,等我想到了再和你要。” 潮生连忙说:“好!” 四皇子眨眨眼:“你答应了,可不能赖账。” 潮生头摇得象波浪鼓:“不赖!绝对不赖,您快说吧!” 怎么感觉象哄孩子似的? 四皇子嘿嘿笑着,看起来的确象是一个偷着了糖吃的小孩儿一样。 “这有什么难的……水搅混了好摸鱼,要不是来公公替你说话,你早就被那一顿板子打死了,皇后哪能容你活到今天……” 来公公? 皇后? 潮生还想再问,已经听见了脚步声响。 珊瑚端着满满一盆热水,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潮生连忙接过水:“你呀,干嘛端得这么满?” 珊瑚很老实,盆沿也热,她的手都烫红了:“少端了,怕不够使。” “不够使再端一趟啊,这么满,要是泼在身上可不是顽的。” 珊瑚一边用烫热的手指头捏耳垂,一边憨憨的笑。 说话着,春墨也回来。她换了一件半旧的袄子,下面系上了一条葱绿裙子。 潮生心里到底发虚,没话也要找话说:“姐姐怎么穿上旧衣裳了?” 因为过年,每个人都发了新衣裳的。 春墨挽着袖子走进屋来:“明儿才是大年初一呢,这夜里穿了给谁看?再说,要是再沾上一身汤汤水水的,明天我可没得穿了。” 潮生忙点头应了。 她心里头一直在琢磨四皇子的话。 来公公为什么要替她说话?她当初和来公公都没说过什么话,顶多就是见面的时候问候一声。 还有,幕后那人,真的就是皇后! 李姑姑那里的线索是这样,四皇子也这么说—— 可是四皇子是怎么知道的呢? 潮生一夜都在床上烙烧饼,翻来覆去,只觉得身上燥热,睡不实。起来把被子掀去一床,又重新躺下,没一会儿又觉得身上凉了。一床被子到底兜不住压不实。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别看四皇子昨天夜里喝醉了,睡得又迟,可是一早天不亮就已经起来。二皇子也不例外,两人都换了衣裳,结伴去给皇帝拜年,然后皇帝会领着大小老婆大小儿子们祭祖。潮生她们早上头一顿吃的是李姑姑亲手做的汤饼汤圆,里面还下了饺子——这是南方北方人的习惯都照应到了。饺子里头是暗藏玄机的,潮生就吃到了包着铜钱的饺子,众人纷纷笑着恭喜她,潮生一看李姑姑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李姑姑暗箱操作,有意把这好彩头送进她碗里的。 ——差点硌了她的牙。 秋砚也穿着新袄新裙,不过脸色却不太好看。 过年的喜庆日子,宫女们是可以擦些脂粉的,珊瑚和其他几个小宫女就用胭脂把两腮抹得通红。大概她们觉得抹得越红越好看……潮生只觉得那两团红象猴腚一样,不过倒是真的很喜庆。 这么一对比,秋砚显得脸色苍白,眼下青黑,吃汤饼的时候恹恹无神的,总共没吃两口。 春墨问她:“你这是怎么了?昨儿又不是你上夜,无精打采的,昨晚儿偷鸡去了?” 秋砚勉强一笑:“没事儿,就是没睡好。” 春墨说:“你可当心着点,大过年的别生了病找不自在。” 潮生闷头吃自己的,她还没来及告诉李姑姑昨天她套四皇子的话,厨房里人进人出的,小宫女们也比平时活泼许多。她们进宫的时日都不算长,对过年有着满满的热情,李姑姑也比平时和气许多,给她们抓了大把的糖花生、炸果子,一个个吃的手上嘴上全是糖渣和油渍。 主子们不在,剩下宜秋宫里的宫人宦官们都相互串门拜起年来,潮生也偷了空去找含薰。含薰也穿上了新衣裳,是一件粉色的袄,下面是鹅黄裙,颜色别提多娇艳了。她梳着落云髻,簪了绒花,脸上和嘴上都擦了一层胭红,看起来娇艳清丽,仿佛一朵在雪地里绽开的花。 ———————— 下雨,天气一天比一天凉了。 大家要注意身体啊。 这几天因为过敏啥也不敢吃,净吃素的,,我都快成兔子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兴灾乐祸 “我给你带了吃……” “你尝尝这个……” 两人同时开口,然后又都笑了。 含薰把一个橘子剥开,塞了一瓣给潮生:“这个平时吃不着,快尝尝。” 橘子确实很甜,不是典故里说的那样“金玉其外,败絮其内”,中看不中吃。一咬满嘴甜滋滋的水儿,带着点微微的酸。 “好吃。这个可是金贵东西,你从哪儿得来的?” 含薰 “这个果子,你吃。” 潮生带来的是五色面果子,做得异常精致,每个果子都做成一朵花的样子,正好一口一个。红花黄蕊绿萼,看着就让人觉得心里喜欢。 “这个好看,有点舍不得吃。”含薰挑了挑,拿了一个莲花型的果子放进嘴里,有点含含糊糊地说:“一早起来还得了赏钱呢,我还没来及数,你帮我看看是多少?” 潮生接过来掂了掂,准确的报数:“一两的。” “嗯,还不少。”含薰问:“你们得了没?” “也得了,一样的。” 大概年年如此,都成了惯例。去年也得了这么一个。 含薰笑眯眯地捏了捏银锞子:“要是天天过年就好了。” “想得挺美的。”潮生白她一眼,不过她也一脸憧憬的说:“我也想天天过年啊。你瞧,这一天就是一两,一年三百六十五两,十年就是三千六百五十两。” “财迷。”含薰兴致勃勃:“你打算怎么花?” 潮生摇摇头,没头绪。 以前她会想要把钱存下来,可是在宫里存钱——太没有保障了。 在烟霞宫的时候她也存点钱,还有那根陈妃打赏的金簪,也有个二钱重吧?可是谁知道那些东西后来都便宜了谁了。 她问含薰:“那你想怎么花呢?” 含薰眨眨眼:“我也没想好。” 瞧,有钱还没处花去呢,在宫里头和在外头可不一样。 宫外头的女孩子,倘若手头宽裕了,大概会扯几尺布做条新裙子,买一盒心仪已久的胭脂粉,又或是打个银簪之类的戴戴。在宫里这些都没用—— 胭脂粉不是过节不能擦,裙子穿来穿去都是差不多的式样,等同于制服,哪容得了你奇装异服。至于首饰——顶多能戴个镯子、坠子什么的,别的宫女也不能戴。 不过宫里也有花钱的地方。地位低的小宦官,月俸和赏钱常被地位高的克扣去,就算手里有那么一点,也得时常破费,讨好打点。宫女们稍好一些,虽然在宫里克扣是常有的,不过宜秋宫里倒是不兴这一套。 潮生现在都快成条件反射了,只要一和含薰在一块儿说话,就得左看右看,前后张望,生怕二皇子再从哪个角落蹦出来。 “你瞧什么呢?” 潮生干笑:“没什么……” 猪脑子!二皇子和四皇子一块儿出去的,这会儿当然不可能在。 “对了,这个钱……”潮生从怀里摸出自己这些日子攒的散碎零钱,连同今早刚得的锞子,一起交给含薰:“你帮我收着吧。” 含薰吃了一惊:“为什么啊?” 潮生一直没告诉含薰那排肉的事,最近关于皇后的猜测也没说过。 含薰和采珠她们,替她担心已经够久的了,现在刚安定一点。 告诉她们,没准就给她们惹祸上身了。 如果她再象上一次那样——起码这些钱不会再便宜了别人。 “我最近丢三拉四的,别回头一忙又找不着了,你先替我收着。” 含薰倒没想太多,点头说:“好。你别绷太紧了,该偷懒的时候就偷会儿懒,做那么勤快,难道谁还能给你提成掌事不成?” 潮生笑着说:“那可说不好,没准儿哪天我就飞黄腾达了。到时候我肯定不会忘了也提提携你一把的。” 含薰忽然叹了口气:“倒不指望谁能飞黄腾达,平平安安就好了。对了,我听她们说起来,皇后娘娘病了,过年这些日子都没露面,贵妃娘娘倒是从西苑回来了——听说她在那冷宫里着实吃了不少苦头,现在做人可比以前收敛多了。过年这些事,都是贤妃贵妃两位娘娘打理的。” “是么?”潮生还是头次听到。 皇后生病,对她来说着实是个好消息啊。 生病的人总顾不上和她一个小宫女为难了吧? 呃……秋砚的脸色也不太好,难道和皇后生病有关? 当然,主子有恙,下头的担心也是应该的。 不过秋砚那样……担心的过度了吧? 可能还有别的原因。 因为听到这个好消息,潮生一天心情都不错,直到四皇子和二皇子结伴回来,二皇子难得的满面春风,不知是遇到了什么好事——也或许…… 潮生猜测着,二皇子和她一样,也是因为皇后生病而高兴? 嗯,兴灾乐祸虽然不好——但是倒霉的人是仇人,那二皇子高兴是应该的。 连潮生都为皇后生病而心中窃喜。 四皇子显得有些疲倦,在屋外头看着还好,进了屋就原形毕露,整个摊在了软榻上。榻上的几个抱枕倒是潮生秋天得闲时缝出来的,用的都是不起眼的料子,看着跟华丽,可爱、精致全沾不上边,但是手感嘛……谁抱谁知道。起码四皇子就十分喜欢,现在枕一个靠一个腿上还压着一个。 春墨亲手端了茶进来,潮生拿了美人拳,坐在脚踏上替他捶腿。虽然四皇子没说腿酸——不过潮生以己度人,在皇帝那儿只怕没坐,祭祖的时候又是一站一两个时辰,来来去去的,皇帝有辇,他们只怕都是跟着走—— 这腿能不酸么? 忽然听春墨问四皇子:“殿下,听说皇后病着……今天祭祖可去了?” “没有去。”四皇子大概是被捶得很是享受,半转过身,示意潮生换个地方捶捶。 潮生一边儿在肚里念叨“万恶的统治阶级”,一边感叹,也难怪有点儿姿色的宫女们都想做主子。 有时候潮生都会幻想一下自己不伺候人了,而由别人来伺候自己—— 呃,只是想想。 “明天总算能好生歇着了。”春墨有些心疼:“殿下这些天就别看书本了,多吃些好的,多睡觉,把精神养好。” 四皇子唔了一声:“今晚上吃什么?” 潮生说:“才看见李姑姑预备了,有杨柳豆腐,五彩盅,圭烧笋,还有蒸松酷。” 四皇子想了一想:“太素,告诉李姑姑,烧个琵琶鸡,再要个佛手排骨。” 潮生愣了下——四皇子一向吃得清淡,今天这是怎么了? 春墨也问:“殿下怎么想起这个来?中午没有吃好?” 别人虽然这两个的确可以算是过年的菜——但是四皇子从来不爱这些。 “从昨天就没怎么动筷子。”四皇子拍拍肚子:“昨天晚上光灌酒了,今天差不多又算是饿了一天,多亏袖子里还带有两块点心垫了垫,席上那些菜油腻腻的,凉得又快,眨个眼碗沿上都凝了一层白花花的猪油,谁吃得下去?” 怪不得突然又要吃鸡又要吃肉的,敢情儿是饿得呀。 不过想想也是,皇帝赐宴,那排场是大大的,可是估计除了皇帝面前那一桌,其他桌的菜都只能保证数量,质量上就不好说了。就算菜能入口,当着皇帝的面儿,大家都得呈现最好的一面,谁敢甩开了腮帮子胡吃海塞? 潮生忙说:“那我去告诉李姑姑加菜。” “你别去,继续捶着吧,我去瞧瞧,顺便看看厨房还有什么新鲜的东西。” 潮生应了一声,坐下来继续捶。 厨房里现在倒是塞得满满当当的,尽是为过年预备的吃食。不过要说新鲜的——大概没有几样,冬天里青菜有限,除了四皇子份例里的,其他人只能上顿萝卜下顿白菜,其中白菜居多,萝卜因为吃了有异味儿,所以不象白菜一样更合适。吃得人人看见白菜都直哎哟。 可那有什么办法?那也得吃。 潮生倒是托福,厨房里怎么也少不吃的,哪怕只是尝菜——几样菜尝下来也混个半饱,花样品种还比较丰富。 四皇子问:“那个点心,是你备的?” 潮生说:“春墨姐姐吩咐了,我才想起来了,一时间也找不着旁的,就包了两片雪片糕。” 四皇子摸摸下巴,仿佛在回味点心的味道:“倒是很方便,也压饿,就是太甜了些。” 那是当然,这糕主要成分就是糯米和糖,还有芝麻、花生、桃仁、猪油,压得又实。这个外头也不会渗油,实在很适合揣身上应急。 她低下头继续挥动美人拳,一高一低,一起一落,心里哼着将军令,正捶得起劲儿,冷不防四皇子突然说:“昨天你答应的事情,可别忘了。” 潮生一个刹不住,手里的美人拳一下乱了拍子,扑一声敲了个空。 四皇子他…… 他不是喝醉了吗? 潮生惊疑不定,紧紧攥着手里的木柄,仿佛这样可以有更多的安全感似的。 上次四皇子醉酒,说了许多话,第二天起来之后一如往常,也没再提起过,潮生只当他醉酒后的事都不记得——有许多人都是这样。 昨天他也是大醉,潮生才敢套话…… 可是四皇子他,他居然记得? 潮生顿时觉得一道炸雷劈在了头顶,把她都雷焦了! ———————————————————————— 先祝大家中秋快乐~~~扭动。 今天看评看得好HAPPY,真希望天天都有这么多评看。。 顺便求票票。。。 越来越不想吃月饼,可是不吃又好象没过这个节一样。 小时候家里还会自己蒸芝麻糖馅的月饼。所以俺一直认为过节就该吃月饼,但是现在外面买的不说吃,就是闻也觉得好腻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恳求 大概是潮生的表情太过惊骇,四皇子笑笑:“又没要你卖命,你不至于吓成这样吧?” 潮生咬咬牙:“我也没有钱……” 四皇子把脸转到一边去,肩膀一抖一抖,大概是在偷笑。 “放心吧,也不会要你的钱。”四皇子转过头来,十分诚恳的问:“你有多少钱?” 潮生估摸了一下:“不到……十两。” 四皇子摇摇头:“就这么点儿?” 潮生默默把想吐出来的血又咽回去:“殿下,我已经算是会攒钱的了,不买吃的,不买花粉,不给旁人塞钱打点……一年多能攒下这么些来,很不容易。” 四皇子摸着下巴:“说来,我还没算过自己有多少家底……” 话题怎么歪到这个月俸和私房钱上去了? 不过四皇子马上又绕了回来:“你是不是觉得我昨天晚上喝醉了,所以让你答应什么你就顺口全答应下来,反正打定主意要赖账了?” 潮生快急出汗来了:“殿下,这个……” 她当然不能说就是看着四皇喝醉了,本来就打定主意要赖账。可是真应下来,谁知道四皇子会提出什么条件来? 四皇子放低声音:“你不用怕……你在这里一天,我总能护着你一天。” 潮生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四皇子又说:“自己身边的人都护不住,那我这个皇子也实在太窝囊了。” 潮生松了口气。 幸好四皇子把意思表明了,不然刚才那句话真会让人误会啊。 无论如何,四皇子的这句话总是让人心里一暖。 不管他能不能做得到,他现在总是有这份心意的。 那,四皇子知道不知道秋砚—— 潮生犹豫了下,春墨已经进来了。 四皇子八成是知道的。 就算不具体知道哪个人有异心,他的防范措施是很严密的,基本上把所有人都当做有异心的来防备。比如这书房的门,小肃尽职尽责,如同一位镇山太岁。只要有他在,基本上没谁能越禁地一步,把个书房守得象铁桶一般。 “李姑姑还做了元汁丸子。”春墨笑着说:“今天有口福了。” 这丸子是要花功夫的,光是斩馅儿拌馅儿腌制就要花起码十几个时辰,平时不做,这也是就是过年,才把这些都预备起来。 “先拿点东西来垫一垫肚子。”四皇子笑吟吟地说:“不然我怕等不到摆饭,我就先冲到厨房去了。” 春墨咯咯直笑:“那殿下就冲到厨房去吧,捧着锅吃个够。”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把点心匣子捧了来,四皇子挑了挑,居然还是拿了一片雪片糕。 潮生轻声说:“这个东西压饿,吃了这个,等下的好菜可就吃不了。” 四皇子点头说:“你说的也有理。” 但是点心已经拿起来了,总不能再放回匣子里去,四皇子顺手递给春墨。 春墨有点惊喜—— 呃,照潮生看这完全没必要嘛。 不就是一块儿点心,因为他不吃,所以随手给了人,春墨就这么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好象这不是一块点心,而是一张册封的诰书似的。 因为阴天,外面很早就黑下来,屋里掌上灯。秋砚也过来帮忙张罗,春墨老实不客气:“你就别硬撑了,瞧你那脸,白得都没人色了。要是病没好全,就快回去再躺躺吧。” 秋砚摇头说:“没事儿……我就是没睡好。” 没睡好的人多了,昨天夜里差不多谁都没睡好,四皇子也是如此。他喝醉了回来,睡得那样晚,起得又很早,今天还没能补一个午觉,可是脸色也绝没有象秋砚这样。 秋砚也没再争,只是在一边打下手帮忙。 四皇子果然是饿得久了,先喝了两口汤,然后就拣喜欢的合口的只管吃。潮生在一旁伺候着,秋砚站在四皇子另一边。 她的目光游离,并没有注意桌上的情形,恍恍惚惚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潮生琢磨着,她这是在担心什么? 是担心皇后?担心自己和李姑姑会报复她? 还是另有什么心事? 四皇子累了一天,用过饭歇了一会儿便洗漱安歇,潮生从屋里退出来,一掀帘子,被屋外的冷风一吹,只觉得鼻腔酸酸的痒痒的好想打喷嚏,可是又打不出来,倒差点把眼泪给憋出来了。 她把手往袖中一插,紧走了几步,想快些回房去烤火,转弯的时候,忽然后头有人喊了她一声:“潮生,你等一等。” 秋砚站在廊柱的阴影里,宫灯的光照不到她的脸。 潮生不知为什么,一时间想起的净是什么深宫悬案啊,深夜女鬼啊之类的,顿时全神戒备。 秋砚往前走了一步,宫灯有些昏黄的光照在她的脸上,刚才那种诡异感顿时被驱散了,暖暖的光让她看起来温和无害。 可是潮生心里却不敢放松。 “我有些话想你和说。” 潮生回头看了一眼屋里:“挺晚的,秋砚姐姐有什么话,改天再说吧。” 秋砚垂下眼帘,大概是怕冷,两手拢在了一起:“你……你防着我也是应该的。上次的事,虽然不是我的本意,可是……可是我也是不得已的。” 潮生摇头:“我不知道姐姐这话什么意思。不早了,你身子不适正该早点休息才对。若是缺了什么,趁这会儿跟春墨姐姐说吧。” 看秋砚没有要挪步的意思,潮生可不愿意陪她在这儿耗下去,天一黑风更紧了,潮生刚从屋里出来,只觉得身上一点儿暖意都要被这冷风给刮没了。 她走了几步,一回头,发现秋砚居然跟在她后头。 潮生的心提了起来。 这是要干什么?赖着她了? 是不是想等到了墙角没人处,她会说出些什么,干出些什么来? 潮生可不愿意尝试这个可能性,她一转身,朝着小厨房的方向快步走去。 秋砚微微一怔,犹豫了下,还是跟在了她后头。 潮生加快了脚步,穿过月圆洞门,就能看见小厨房门缝里窗子上透出来的暖融融的光。 她提高声音喊了声:“李姑姑在屋里吗?” 屋里头有人应了声:“在,在。”厨房的一个女人把房门打开,潮生匆忙朝她点一下头算是招呼,大步迈进门里。 那女人被寒风吹得打了个寒噤,正要关上门,又看见秋砚走了来。 “哟,秋砚姑娘也来了,快快,进来暖和暖和。可是想吃什么?” 潮生回头看了一眼——她真想不到秋砚会跟进屋里来。 李姑姑也在屋里,正坐在灶前头。那地儿特别暖和——不过天下的灶台都一样,再怎么打扫,天天烟熏火燎的,灶门前灶台上都黑得发亮了,看着挺脏。 看着秋砚进来,李姑姑皮笑肉不笑地招呼一声:“秋砚姑娘来啦?快坐——可是有什么事儿吩咐?” 秋砚坐在靠门旁的一张凳子上,对刚才开门的女人说:“烦请倒碗热茶来给我。” 那女人看了李姑姑一眼,点头应道:“好好,我这就去,姑娘稍等一等。” 都不是没眼色的人,要喝茶何必跑到这儿来要? 那女人出了门,又从外头把门关上。 秋砚拢着两手,缩着肩膀,看起来象是不胜寒意。不过既然她自己不挪到暖和的地方坐,屋里面李姑姑和潮生也不会多事的提醒她坐过来。 “我,就直说了吧。”秋砚低声说:“上次的事情,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幸而并没有出什么事,要不然……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我绝不是有意想害潮生,更没有要连累李姑姑的意思……” 李姑姑示意潮生拿了茶壶茶碗来,潮生倒了两碗热水,李姑姑示意她又倒了一碗,端给秋砚。 潮生看她一眼……有这必要? 李姑姑的目光很坚定。 潮生只好端了过去,将水递给秋砚:“喝一口暖暖吧。” 秋砚两口接过来,低声说:“多谢。” “是不是故意,也不是你三言两语说说就算了的。当时要不是我们走运,只怕这会儿就不能坐在这儿听你说话了。你要是想道歉,那就不必了。” “一是为了道歉,二是……我心里实在憋得难受,在这宫里头,人人都是身不由己的。我也是没有办法……” 潮生听着她话里没什么实际的东西,既没说自己背后是谁,也没有保证说我下次不这么做了。 真不知道她是想说什么? 只是为了说自己不得已,请李姑姑和潮生别怪她吗? 笑话,要是这么随便两句话就把那件事抹过去,从此让潮生和李姑姑对她放下戒心,那简直滑稽。 什么事情,做了就是做了。嘴上说得再好听,手里的刀却攥得牢牢的不放下——那不管说得再天花乱坠,也都是废话。 谁信谁是二百五。 不过李姑姑既然没说话,潮生也就不出声。 秋砚看看对面的两人都不为所动,咬了咬牙,忽然站起身来,扑通一声朝着李姑姑面前重重一跪:“姑姑!我知道错了……我以后,我以后再也不敢……请姑姑高抬贵手放过我一回吧!” 潮生愣了。 秋砚这是……这话里的情急和恐慌不大象装出来的。 她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要请李姑姑放她一马? 难道——李姑姑对她做了什么? 李姑姑很是从容,抬抬眼皮看看她,又低头喝了口水:“哟,秋砚姑娘这话,说得我就不明白了。我算是什么人,能放过你什么啊?” —————————— 呃,今天网购的零食到啦,其他东西还好,就是那包一斤装的大麦茶破了,麦粒儿全撒在了纸箱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投名状 潮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看秋砚,她一脸哀求。 看李姑姑,她十分淡定。 秋砚楚楚可怜,李姑姑不为所动,潮生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坐壁上观。 如果这是一个RPG游戏的话,眼前二位的宫斗指数比她都强出许多。李姑姑是不用说了,在宫中历练多年,都成了一根老油条了,百毒不侵。秋砚很有城府,也不是潮生比得了的。 秋砚哀哀戚戚半晌,也没见李姑姑动容,潮生也一声不吭,明白今天不吐出些真东西来是不行的了。 她擦干净脸,在一旁坐好,李姑姑才终于正视她。 潮生知趣的站到门旁去,一半注意力放在屋里,同时还看着外头的动静。 秋砚说话声音很低,估计李姑姑听得清楚,潮生有的字句就听得不那么清楚了。这种北风呼啸的天气,就算有人站在屋外偷听,估计也听不到什么。 秋砚这回倒是很痛快,直接承认了:“上次在排肉中下了泄泻之药,是陈姑姑吩咐我那么做的,药也是夹在她送的东西里捎进来的。” “是么?你倒清楚是什么药。” 李姑姑的话听起来象是在夸她,秋砚额上的汗都快下来了。 “我……我拿着了也没敢就用,先试过了。” “你不怕是毒药,反而把自己毒死了?” 秋砚苦笑:“如果是毒药,毒到了公主、皇子,只怕宜秋宫里大家都逃不过去。” 原来秋砚和背后的人,关系也不是那么紧密。 彼此间并没有信任存在。那陈姑姑派人送了药来,秋砚也不敢直接就用。 她怕把自己一起赔进去。 她心里应该比谁都明白,她背后的人并不在乎她这么一个小卒子的死活。 “接着说吧。” “姑姑把厨房看得很严实,潮生也谨慎,那药在我手里搁了好几天,才找着机会加进那个做好的放排肉的坛子里。本来觉得是一定成的,因为潮生每次把排肉做好都这么搁着,要吃时拿出来再炸一炸拌一拌就好。结果那天她悄悄来跟我说,潮生并没有用那个坛子里的排肉,而是另做了。我当时就觉得不妥,生怕被看出来……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姑姑又一惯精明……我早知道瞒不住。” “你……还有陈姑姑,为什么要对付潮生?她哪妨着你们了?” 秋砚摇摇头,表情倒是真的很疑惑:“我也不知道,陈姑姑并没有跟我说缘由,只是说她……是个祸根,能尽早除去最好。”大概是觉得自己这样说显得不够有诚意,秋砚又补充了一句:“可是我猜想,潮生以前除了浣衣巷,就是在烟霞宫待过,大概是和烟霞宫的事情有关系的。” 李姑姑并没追问秋砚,她背后拐了几个弯子的真正主子是不是皇后。 秋砚当然也不会主动说。 有些事,心知肚明就够了,真捅破了,说的固然不敢说,问的只怕也不敢再追问。 说到底,潮生也好,李姑姑也好,秋砚也好,她们都处在这座宫廷的底层,上位者想弄死她就象捻死蚂蚁一样。 “你就没有再想动手?” 秋砚连忙摇了摇头:“没有,真的没有。自从黄大姐被赶了出去,我就知道事情不好,日夜担心……陈姑姑那边也肯定知道事情没成,但是也没有再派人过来……一直到现在也没个信儿。” 李姑姑哼了一声:“所你就慌了神儿了?” 秋砚头低了下去:“姑姑,我真的是身不由己,陈姑姑这样吩咐,我怎么敢不从?” “那你现在又敢不听她的话,到我这儿里来了?” 秋砚愁容满面:“我以前觉得自己做事周到,现在才知道自己算不上什么。姑姑你老人家就高抬贵手,放过我这一回……” “放过了你,等你养好了,回过头来再咬死我们?”李姑姑吹吹碗沿的茶叶沫儿,轻飘飘地说:“我可没有那么傻,听你三言两语的就上当。” 秋砚情急:“姑姑……” “你都说了,陈姑姑让你做事,你不敢不做,不能不做。那这次我放过你,下次她再吩咐你做什么手脚,你就敢不听她了?” 秋砚一脸诚恳:“姑姑,你信我这一次,我可以发誓……” “嘴上说的再好听,也是一文不值。”李姑姑摇摇头:“毒誓算什么?我张口也能来上几个。你要想好,也容易。我有件事请你帮个忙,你若是做成了……” 秋砚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惨白里透着一股灰青。 如果说刚才她情真辞切,惊惶不安。 那现在就是彻底绝望了。 潮生让自己硬起心肠来—— 不过她还是把头转了过去。 道理她都明白。 只是……她想,她还需要点时间才能适应得了。 这样当面锣对面鼓的交锋,没有一丝软弱的余地。 放敌人一条生路,就等于给自己掘下了墓坑。 潮生同情秋砚的话,那谁来同情她呢? 再说,这次李姑姑放过了秋砚,秋砚就真的会改过吗?会就此收手? 不可能的,潮生很明白。 秋砚根本做不了自己的主。 她背后的人怎么指派,她就得怎么做。 不管她辩白自己多么无辜,多么无奈,可是该做什么的时候她也不会手软。 虽然潮生不知道李姑姑是怎么对付秋砚的,但是蛇打七寸,肯定是拿捏住了她的要害,逼的她如果不低头求饶,这一关就绝对过不去。 李姑姑也压低了声音,潮生转头看了一眼。 李姑姑吩咐秋砚做的事,虽然潮生听不太清楚,可是她猜也猜得到大概了。 就象入伙梁山泊一样,要李姑姑相信秋砚,这一次放过她,秋砚就得缴一份投名状。 嘴上发誓不顶用,得用实际行动表示,她要和她背后的人决裂,上李姑姑这条船。 你心里想什么不重要,你嘴里说什么更不重要。 重要的是,李姑姑让她做的这件事,必然是做了就不能回头的。就算有贰心,不服气,耍心眼,都得把这条路走到黑了。 所以秋砚如此绝望,如此挣扎。 她没有退路,可是往前走,李姑姑给的这条路,只怕也是条无归路。 这就好象,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秋砚闷声说:“姑姑容我……想一想。” 李姑姑笑着说:“我知道,你可以回去想一想。不过,过年这些日子,皇后也病着……” 这是威胁。 秋砚木然的点了点头。 看着秋砚象游魂似的出去,潮生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姑姑……她,到底是怎么了?” 李姑姑看她一眼,拔下头上的一丈青,拨了拨灯芯,不紧不慢地说:“说起下药,她才多点儿火候?下药嘛,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情……” 潮生口服心服,用敬仰的目光看着李姑姑:“这些天我看着姑姑没动静,还觉得姑姑把这事儿忍了……” “忍?”李姑姑笑了:“如果天下的事都能忍过去,那我还真愿意忍。你在宫里的日子不长,可也不算短。忍耐是必须的,但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忍。别人已经拿刀压在你脖子上了,你还要忍?那就不是忍,那是蠢。当你忍气吞声对方也不放过你的时候,你再忍下去就是等死了。” 潮生默然点头。 是的。 难道秋砚背后的人会因为她不声张,不反抗,就大发慈悲放她一马? 显然不会的。 李姑姑断然说:“安妃当初小产的事,必然是皇后在背后操纵的,却把黑锅扣在贤妃和贵妃的头上。你虽然对此事并不知情,可当时你就在安妃身边伺候,旁人不相信你不知情,所以想除掉你这张活口。你好象说过,当时安妃身边那个叫什么……” “岁暮,岁暮姐姐。” “对,那个岁暮必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而送命的,但是她离安妃更近,只怕她多多少少是知道一些内情的,所以连那一晚都没过去,匆匆就被人灭口了。” 潮生缓缓的点了点头。 “安妃突然又重新得宠,本来就是一件不怎么正常的事情。”李姑姑拿簪子剔着指甲,剔一下,说一句:“皇上要真是那么念旧长情的人,那当初程美人、刘妃她们也不会死得不明不白了。” 潮生忽然想了起来:“对。安妃娘娘她生辰那天,皇上忽然来了,后来娘娘就莫名的重新得了宠……那之前,皇后还曾经送来过赏赐。” 李姑姑嗯了一声:“皇后在这事儿上肯定是出了力的。安妃有她的好处,温婉,柔顺,有些心计,可是她心不够狠。在宫里头这一点很重要,做事不彻底,不但达不到目的,有时候还会反噬己身。” 潮生想了想:“那秋砚能答应吗?” 她背后的人那么大权势,让她背弃了那一边,往她们这边投过来——这两边势力悬殊也太大了,简直是一天一地,傻子也知道哪头大啊。 李姑姑手上用力,簪头挑着指甲发出“啪”的一声响。 “她没那么多时间耗。”李姑姑说:“不然的话,就等着到荣安堂去吧。” 荣安堂…… 潮生闭上了嘴。 那个地方与名字全然不符,可是一个既不荣,也不安的地方。 要指望她自己对抗秋砚,搞不好她连皮带骨都不剩了。 而李姑姑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必杀招啊! —————————— 祝大家中秋快乐。 求评评>_<求票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怪病 潮生咽了一口唾沫:“那……姑姑让她做什么呢?” 李姑姑笑了:“这个……过些日子再告诉你。” 潮生知趣的没有再问下去。 肯定不是件容易的事。 要不然秋砚不会为难成那个样子。 她回到屋里,虽然很疲惫,可是却一点儿睡意也没有,拆了头发正要上床,门被敲了两下:“潮生?” 潮生忙披了衣裳开门:“春墨姐姐?有什么事?” 春墨端着茶盘站在门口:“没什么事,我来找你说说话。” 潮生无语。 这都眼看要三更了,难道春墨还不困? 潮生只能说:“天冷,姐姐快进来吧。” 春墨打量一下她的屋子:“你倒会收拾,这都是你自己弄的。” 潮生一笑:“我哪儿会收拾啊,瞎玩呗,过年了总得添点喜气。” “说得对。” 春墨仔细看了那窗花:“还不知道呢,你还会剪这个,这个可不是宫里头的剪法。” 是啊,宫里头讲究团圆、福喜、还有国泰民安。年年窗上贴的都是一个样子。潮生这个是她学会剪纸以后,照着曾经看过的画儿剪出来的,一边是金鲤戏水,一边是岁寒三友。 剪的金鲤戏水的时候,潮生心里就冒出那句话来。 海阁凭鱼跃——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能得到这份自由。 大概因为心中这样想,所以这鱼剪得格外灵动,昂头摆尾,神气活现。 无怪春墨也觉得新奇了。 “有空你也教教我。” “姐姐要不嫌弃,回头我把样子描了给你。” 她现在住的是靠最边的一间屋,是一间大屋隔出来的,屋子相当窄,屋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床尾有一口箱子用来放衣裳杂物,一个人在屋里还好,两个人就很挤了。她搬到这里刚一个月,感觉就是——冷。 这间屋很冷。 能自己住一间屋,不用和别人挤在一起,做什么都不方便不自在,当然是件好事。 李姑姑还给她多找了两床旧被子,潮生把它们全铺上了。 因为过年,潮生剪了两对窗花贴在窗子上,桌上的灯台也用彩线和红纸糊了一个罩子,烛光透过这灯罩映在墙上地上,显得格外温暖。 屋里没什么坐的,春墨就坐到床边,一坐下就十分惊讶:“哟,怪软和的。” 潮生也坐了下来:“烧炭盆儿怕有炭气,所以床就铺得厚一点。” 春墨深以为然,点头说:“可不是么,听说宫中今年已经出了两回了,都是烧炭盆儿被熏出事儿来的,有一个运气不好的就丢了性命。” 这时代的人虽然不懂什么叫“一氧化碳”,但是也知道冬天取暖,一个不好就会出事的。 潮生倒了一杯春墨端来的茶:“春墨姐姐,喝茶。” 春墨接过茶盏,又放下了:“这几天过年事情反而多,累着了吧?” “没有。”潮生笑着说:“要说累,最累的应该是你才对。” 要是从前,这样的话春墨一定照单全收。 她觉得自己又劳心,又劳力。上要操心主子,下又要管束潮生她们一帮子人,她不辛苦,谁还敢说辛苦? 可是经历了一年的沉寂,春墨已经明白多了。 没有她,太阳照样升起来,华叶居也一样是好好的,大家有条不紊,四皇子也一切如常。 刚发现的时候,她心中是极失落的。 原来这世上没有谁是不可或缺,不能替代的。 她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重要,那么能干。 所以潮生现在说了这话,她只是笑着摇摇头。 “这么长时间我也看出来了,你这人忠厚本分,不是那种爱耍心眼暗藏奸滑的人。宜秋宫里就这么几个人,谁好谁赖也容易分清。刚才……我瞧见秋砚和你,一起去了李姑姑那里?” 潮生并不意外春墨看见了,即使她不看见,旁人看见了,只怕也会同她说。 潮生点了点头。 春墨握着她的手,低声说:“秋砚不是好惹的,你能躲着她,就尽量躲着些吧。” 春墨虽然不了解内情,可也是一片好意。 可是这事儿不是潮生能躲得了的。 再说,现在李姑姑也被连累了,她更不能一缩脖子,只想置身事外。 “还有件事……”春墨说:“珊瑚说,看到秋砚手臂上,腰上……都起满了紫红的斑,象生了恶疮一样,你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潮生惊讶地说:“真的?什么样的斑?” 春墨看她惊讶的神态不象是装的,犹豫了一下。 本来她觉得这事儿也许和潮生有关系,现在又不确定了。 “我也说不好,我没亲眼见,可是珊瑚说她小时候,见过有人生这种疮,到后来满身都是,连脸上也一样,先是奇痒,后来就剧痛,最后肉都烂了,只是看看就吓死人了。她们那里人都管这个叫鬼疮还是鬼斑什么的。你也不知道这事儿吗?” 潮生脸上一片茫然。 但是她心中明白。 是了。 秋砚之所以脸色这么不好,吓得向李姑姑跪地求饶,就是因为这个吧? 这种病只是听春墨这样说说,潮生都觉得十分可怕恶心。 更何况秋砚是当事人,斑就生在她的身上。 她心中的惊惧绝望可想而知。 但是秋砚怎么能断定她生病和李姑姑有关系呢? 难道……这不是病,是一种毒?还是什么药物所致?秋砚是在向李姑姑乞求解救的药方? 回想秋砚那时候的神态,潮生觉得十有八九是如此。 李姑姑真是好手段,竟然能让人患上这样的怪疾。 “这事儿要不是姐姐你和我说,我还真的不知道。” 春墨注视了她一会儿,潮生神情坦然。 她问心无愧。 春墨慢慢点了一下头:“这件事儿秋砚没声张,同在一处这么些年,我也就先装着不知道。可是这种病会不会过人,那可说不准。若是再过几天她病情加重,说不得也只能回禀殿下和魏公公,将她挪出去了。” 挪出去——荣安堂! 潮生立刻想起了李姑姑说的话。 荣安堂潮生听说过,可以说是冷宫,曾经有犯错的妃嫔就被拘到那里幽禁起来。 那里也是生了重病的宫人和宦官们的去处。 荣安两个字,听起来都是好意思。 但是那里既不荣,也不安。十个人进去,九个半出不来,大部分都在里面死去。没有医,没有药,没有人看顾,只怕连温饱都保证不了,好好的人进去只怕也过不好,何况是重病的人挪过去? 如果秋砚的病真的象珊瑚说的那样恶化下去,她肯定不能再留在华叶居。 “你心里有数就好,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春墨只说:“不管怎么说,你和她都是华叶居的人……事情能周全就好,不要弄得一个院子里不安宁。” 潮生低下头:“姐姐不用担心。不会那样的。” 看起来她是向春墨做了保证,可是仔细一想她什么也没承诺。 潮生可不敢胡乱许诺。 因为这件事现在不止是她和秋砚之间的事。 尤其是现在,变成李姑姑一手主导了。 潮生心里明白,她做不了李姑姑的主。 事情已经在朝另一个方向发展,这由不得秋砚,也由不得她。 送走了春墨,潮生更是半点睡意都没有了。 她静静的躺着,心里却极不平静。 前些日子一切看起来都很平静,可是平静中却在酝酿着一场大的风雨。 现在……已经起风了。 秋砚和李姑姑之间,和自己之间,已经要到了图穷匕现的时候了。 秋砚如果不想去荣安堂,就必须马上做决定。 潮生快天亮时才勉强合上眼打了个盹。 虽然这些天都睡得不好,可是早上却还是准时的醒过来。 难得闲下来这两天,四皇子也偷闲,睡了个懒觉。 说起来也够心酸的,堂堂的皇子,一年中除了生病,也就这时候能睡上一回懒觉。平时也没有什么别的娱乐享受,日子过得跟苦行僧似的。 二皇子过来找他下棋,两人互有胜负,厮杀得十分激烈。 潮生觉得有点奇怪,在她想来,二皇子只差在脑门凿上“不学无术”四个字了,平时也不见他读书习字,除了吃喝就是玩乐,想不到棋却下得不错,风格奇诡,屡有妙招。四皇子中规中矩,布局严谨。两人风格迥然相异,却刚好是旗鼓相当。 潮生不是很懂这些,不过不妨碍她佩服会下棋的人。 这得多累啊。 下一步,得想着对方会怎么应对,连带着能推演出数种可能,十余招后手—— 那脑子是什么脑子啊? 能算计出这么多,这么复杂的变化来。 两人各有胜负,二皇子大呼过瘾,神情疲惫,可是眼睛却反常的发着亮光:“好好!真痛快!好长时间没这么痛快过了。” 二皇子还留下来吃了饭,才回松涛阁那边。 两人下棋之时,为了静得下心,有老长一段时间没要人在旁边伺候。 会不会他们那会儿,不光下棋,还说了些旁的话呢? 要不然二皇子的神情……怎么和平时那么不一样? 潮生摇摇头。 真是……想太多了。 最近发生的事情多,算计也多。 所以一遇到什么事儿,就好往阴谋论上去揣测。 秋砚这几天都没怎么出屋子,潮生也不知道她考虑得如何了。 但是李姑姑给她的时间可不算多。 按春墨说的,如果她再不决断,只怕就没有机会了。 李姑姑倒是不慌不忙的,也不见她提起这事儿。 潮生觉得时间过得既快,又慢。 快是指,过年没轻松几天,又要为上元节忙碌。 慢是指——这种不知着落的忧虑,实在对人是一种折磨。 —————————— 大家的中秋过得好不? 嘿嘿,今天晚上吃撑到了,还咬了腮——咬破了>_<(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灯谜 潮生所担忧的事情,终于有了一个定论。 看李姑姑气定神闲的样子,还有秋砚的变化,就能猜得出来。 秋砚已经没有了那种焦躁,脸色似乎也好看了一些。但是人却瘦了,瘦得厉害。原来她是圆脸儿,潮生对她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人脸庞生得团团圆圆十分讨喜。红楼里形容宝姐姐是脸若银盆,八成就是这个样子。可是现在她两腮都凹了下去,原来衣服总是撑得饱满,现在却象是搭在架子上一样松垮垮的。 将心比心,潮生如果受着难忍的病痛和巨大的心理压力,只怕不会比秋砚好到哪里去。 这一日是正月十四。明天就是正月十五上元灯节。 过了十五,这个年就算彻底过完了。 众人都觉得有些恋恋不舍,过年是大家难得的好日子。 珊瑚也说:“以前我们在乡下,正月十五都要耍灯、送火神,镇上还有舞龙的,猜灯谜的。最阔气的是大财主马老爷家,猜中他家的灯谜,给五斤好米好面呢。” 这可真够实惠的。 四皇子在屋里听见了,笑着说:“这有何难。我也出几个灯谜给你们猜,猜中的本殿下也有厚赏。” 春墨不给面子的笑了一声:“殿下又来捉弄人了。我们可都没读过书,连字都不识,您出的那难题我们可解不出来,只能对着那赏额空流口水了。” “不怕,我不拣那些吊书袋的出,保管浅显易猜。想猜的可以让小顺给你们念。” 咦?小顺还识字哪? 宫中的宦官们多半出身贫苦——废话,谁家日子过得好好的要把孩子送来当宦官啊?既然饭都吃不起了,那能识字的可就更少了。 这种情形下小顺还能识字,着实是少有。 四皇子果然拿了笺纸裁开来,在上头写了几道灯谜,又命人取了走马灯来,将谜题粘在上头。点燃了之后,那灯缓缓的转了了起来。 灯挂在廊下,众人围上前来看。 便有人大着胆子问:“殿下,要猜中了,赏我们什么?” 四皇子笑着说:“放心吧,难道还能诳了你们?” 潮生也凑上前去看,小顺笑嘻嘻地问她:“你也想猜?我来帮你念吧。” 春墨在后头说:“显见着你们交情比旁人都好,说什么悄悄话呢?小顺我告诉你,你要是知道什么,偷偷告诉潮生好助她领赏,我们可不依。” 小顺陪着笑说:“哪能呢。大家听好了,我这可要念啦。” 旁边人都支起耳朵听着。 潮生目光往后面扫了一下——秋砚不在。 现在潮生看见秋砚呢,觉得闹心,看不见呢,又觉得担心…… 所以有人说危险人物在眼皮子底下搁着最好,一眼看不见,就不知道是不是又在算计谋划什么了。 她这么一走神,小顺已经念完头一个了。旁边听的人,有的露出思索的表情,有的一脸迷茫——大概是根本没有听懂。 五言四句,写的确实是大白话。 潮生心里暗暗佩服四皇子。 读书的人出个灯谜那是很简单,但是通常那些人都把这变成了一种文字游戏,而非白话,一般人根本看不懂谜面,更不要说能猜出谜底了。 四皇子倒是挺懂得雅俗共赏,与众同乐。 既懂得端起皇子架子,又懂得放下清高身段—— 这样的孩子有前途啊。 将来旁的不说,起码应该能混个什么贤王之类的吧? 有人央告小顺再念一遍,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应和。 小顺果然不愧叫了这个名字,果然十分顺从民意地又念了一回。 有人猜:“是不是掸子?” 旁边有人笑他:“你天天和掸子抹布打交道,就觉得是掸子了——殿下说不定都不知道掸子这东西做什么用的,怎么会用掸子这样的贱物出灯谜呢?” 先前那人不服气:“那你说是什么?” “我猜是……”他忽然住了口:“我不告诉你。” 乱哄哄的,倒是挺乐呵。 四皇子笑吟吟地坐在屋里听着。 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人猜对,四皇子果然不食言,命人将一一个荷包给他。接了荷包的小宦官喜出望外,连忙跪下谢赏,四皇子摇头说:“平时就得谢,这回就不用。这是你自己凭本事猜中了灯谜挣的。” 小顺又帮着念了第二个灯谜,如此一个一个的猜下去,除了有两个众人集思广议也没猜出来之外,其他的全都猜出来了。走马灯还在廊下缓缓的旋转,两个灯谜挂在上头,轮番的从眼前闪过去。 四皇子吩咐人要把灯取下来:“都猜不出来了?可惜了,过几日我带去学馆给他们猜去。” “不如让朕来猜一猜?” 呼啦啦院子里的人跪了一地,四皇子从屋中迎出来,一撩袍襟正要下跪,皇帝已经伸手挽住他:“你倒是很会取乐,这是在猜灯谜?” 四皇子刚才的轻松笑谑都已经不见踪影,正正经经地回答:“禀父皇,不过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写的都是一些粗浅东西。” 皇帝饶有兴致地抬起头来看那走马灯:“朕还说今年没看着什么灯谜,上元节过得无趣,倒是在你这儿看到了。唔,写得不错,都是你自己想的?” “是,都是一些屋里、院子里就有的小玩意儿。” 院子里其他人退了下去,小顺与小肃已经知机的搬来一张椅子,皇帝坐了下来,把走马灯上剩的两首谜语都看过了,却没有说自己猜出猜不出,拈了拈胡子,忽然说:“你二哥这几天在做什么?” 不等四皇子回答,皇帝又说:“命人去把他也叫过来瞧瞧,看他猜不猜得出。” 咦? 潮生在一旁听着,十分意外。 明儿就是上元节,宫中肯定有游乐和赐宴,多半还会召重臣、皇亲们入宫同乐。皇帝应该挺忙才对,不该这么大冷天的过来,神出鬼没的。 要是想和儿子们说话,完全可以把他们传过去就行。 相对于潮生的疑惑,春墨却显得喜气洋洋。 宫里人最会看风向,皇帝看重四皇子,其他人还不紧着赶着要烧他们华叶居的热灶? 结果去隔壁松涛阁传说的人很快回来了——只回来了传话的人。 那人有点儿小心翼翼的回皇帝的话:“二皇子昨天多饮了几杯,又受了些风寒,现在起不来身。” ———————— 二更。 不行,明天一定要早睡。。 顺便求包养哟~~@_#(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汤 潮生在肚里直朝二皇子翘大拇指! 您老好猛! 这是皇帝啊!二皇子身为“儿臣”,既是儿,又是臣,三纲里头就占了两纲,就算病得半死也得给你爹爬过来啊。 这位倒好,“多饮几杯”“些许风寒”,就摆起谱来了。 别人要敬你是皇子,可是您是“皇”子,现在皇都来了,您这个子还不快点来啊? 上回皇帝来,没去叫二皇子,过后他还打听消息来着。 潮生心里冒出个古怪的画面来:二皇子扎着羊角辫,含着手指头,扒着松涛阁的门缝偷偷往外看——爹爹来了么?爹爹想起我了么? 噫~自己先起一身鸡皮疙瘩! 太恶寒了。 不过二皇子现在的表现真的……很是那个味道嘛,潮生仿佛可以看见二皇子就站在眼前,一副傲娇状“我才不来呢,不来不来就不来”。 皇帝这次没生气,却说:“病了?请太医看过没有?怎么说?可有服药?” 下头跪的那人只能答上前两句:“说是没请太医……” 皇帝拍了一下椅子扶手:“胡闹,病了怎么能这么延搁?去传孙鸿固,给二皇子诊脉。” 下面那人应了一声自去传话。 来公公站在一旁,潮生的视线一直是往下看的,半点不敢关注皇帝或是来公公。这二位不管那一个,都是她根本惹不起的人物。 但据说——来公公曾经替她说过好话? 不然她就被那顿板子打死了。 是真的吗? 那……来公公为什么要替她说话呢? 如果是真的,是不是要跟他道个谢呢? 也许来公公只是顺口一说,事过境迁,早就已经把她这个人忘到脑后了。 皇帝问四皇子:“你可知道你二哥病了?” 四皇子冤哪,真冤。 皇帝这话真刁。 四皇子要说知道,那哥哥病了他也不去看望,不和父亲说起,自己在这儿和一帮奴才们玩灯谜。 他要说不知道,难免有不关心兄长之嫌了,你看,哥哥病了你都不知道。 而且,两边离这么近,要说不知道,皇帝会不会觉得四皇子在暗示什么——比如二皇子装病? 四皇子只说:“昨天没有见二哥,前天倒还劝他少喝一杯。天气冷,人喝了酒心里热,衣裳穿的不紧再吹了风,只怕真的会病。” 哦哦—— 这答的真艺术。 潮生一点儿不怀疑,这些皇帝啊,皇子啊,皇妃啊,公主啊,拉到现代去个个都是社交家,不管遇着什么,那场面绝对都能圆得四平八稳的。 皇帝点了点头:“我们过去看一看他吧。说起来,他自从迁到东宫,我还没到他院子看过。” 四皇子当然要跟着过去,来公公也跟去了。 他们一走,潮生才长长的松口气。 珊瑚和另一个小宫女也在拍胸口:“那是皇上啊……我见到皇上了,天老爷哎,我的心都不会跳了。” 口气好象见到了天上的神仙显灵一样。 不过潮生理解这种心情。 她虽然是穿越来的,对皇权君权不象这时代的一样看得象天一样。但是第一次见皇帝的时候,也是不知所措。 厨房里头又忙活开了,不知道皇上是不是还会在这里用膳,但是你得按照留下来准备。不然的话,皇帝要吃,你没有饭,那可真是…… 李姑姑大显身手,两道主菜都是她亲自掌的勺。 这么些日子以来,李姑姑多半是都是指导,分派别人做,自己不大动手。 今天这么一露身手,果然不凡。那翡翠丸子碧莹莹的,浸在乳白的汤汁中,看着就象白玉嵌翡翠一样,不大象件吃食,更像一件精美的工艺品。 还有一道是花开富贵,五彩缤纷,就象盛开的花开一般层层叠叠陈在盘中,视觉享受一流,闻着也是香气诱人。 色香都有了,这个味呢,想必皇帝也是会满意的。 最后是一道汤。厨房里的人说有预备下的汤,李姑姑说:“过年难免酒、肉之食偏多,身体燥热,另熬一道软软的解火的汤吧。” 潮生打下手,李姑姑果然做了一道甜羹。潮生坐在灶前看着火,李姑姑掀开锅盖,白气一下子都腾起来,象是起了一阵大雾,李姑姑专注的看着汤,尝了尝味道火候。 这时候她的神情,显得特别认真。 一时前面传话过来,说皇帝、二皇子和四皇子在一起用膳。潮生暗叹李姑姑真是有远见啊,这做菜的功夫可没有白花。 李姑姑笑着说:“皇上这个时候来,八成是要留下的——要不然,回了宫里也过了时辰了。再说,皇上和二皇子……怕是有好些话说呢,这么大冷天的,既然已经过来了,哪有来了看一眼就走的理?” 嗯,有理。 前面吃的应该不错,因为有人过来传话,让今天掌勺做菜的人过去。 上次皇帝吃完了,也说不错,还有赏。 但这次是召见啊。 厨房里的女人们慌作一团,李姑姑不急不忙,把包头的布帕解下来,又理了理衣摆:“走吧。” 潮生虽然有些怕到前面去,还是跟在李姑姑后头过去,反正到了皇帝面前她磕了头就只管低头站着。 李姑姑平时在厨房里堪称豪迈泼辣,可是到了前面这样的场合,规矩一丝不错,跪拜之时动作有如行云流水,既恭敬严谨,又非常好看。 “奴婢李玉檀,拜见皇上。” 皇帝沉默了大概几秒钟的功夫,说:“起来吧。” 惭愧,潮生直到现在,才知道李姑姑叫什么名字。 玉檀,挺好听的。不象什么花啊桂啊香啊的。 李姑姑站起身来,她垂着头,指尖微拢,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舒服顺眼。 这就是功力啊! 虽然宫女们进宫都要学规矩举止,可是到底学得如何——那全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只看个人了。 潮生觉得自己就算学的不错了,起码动作非常标准,没出过错。但是和李姑姑这一比,原来只达标还不行,更上一层楼的,是美观。 不,是一种艺术。 原来李姑姑有这等本事修为啊。 宫中果然到处是卧虎藏龙。 “今天的菜,都是你做的?” “回禀皇上,奴婢亲手做的只有翡翠丸子、花开富贵。另外就是一道汤。” “是了,汤……”皇帝不知想到什么,有些微微出神,又问:“汤……朕以前有段时日常常喝到,后来就……你叫玉檀?李玉檀?” “正是,奴婢的名字,还是有一次皇上和严妃娘娘说话的时候,给奴婢取的。一晃眼,也有十来年了。” 哇…… 潮生刚才就有种感觉,当前面传话说要召见做菜人的时候,李姑姑那份儿镇定—— 她早就料到了。 不,也许眼下这局面正是她所想要的。 从李姑姑刚才做那道汤的时候就开始了。 严妃? 严妃八成是李姑姑从前伺候的主子吧? 但是宫中现在没有这号人物,潮生在浣衣巷那段时间倒没白待,宫中有头脸的主子基本上都心里有数——这位严妃多半早就香消玉殒了,而李姑姑辗转到了宜秋宫,在厨房里头做事。 “是了……朕记得。” 皇帝的声音有些感慨。 大概他也想起了那位严妃。 潮生心里并没有什么感触。 皇帝的女人太多了,这位严妃娘娘能在他心中留下一抹印记已经不容易。 指望皇帝长情、专情…… 那是不用想的。 可是,李姑姑为什么想见皇帝呢? 只是为了提起严妃? 要不是李姑姑的相貌实在……那个,潮生说不定会猜想李姑姑当年和皇帝有这样那样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不过从李姑姑现在来看,当年也美不到哪儿去,大概跟美字连边都沾不上。 所以她跟皇帝肯定是没有什么风月之事的。 李姑姑说:“这汤的做法,还是当年娘娘亲手教给奴婢和九儿的,记得皇上也说过这汤适口,所以今天奴婢大胆做了。” “朕记得。” 皇帝的声音听起来已经恢复了正常。 想也知道,能让皇帝有那么一刹那的伤感,已经很不容易了。 皇帝象是随口问:“九儿现在哪儿,你可知道?” 李姑姑顿了一下,才说:“九儿当年就殉了娘娘和小主子去了。” 听起来淡淡的一句话,却让人觉得无限悲凉。 听起来皇帝对这个九儿印象也深,可是…… 皇帝不缺女人,不缺孩子,更加不会缺奴婢。 那些旧人旧事,早就如同过眼烟云一样,都淡了,忘了吧? 皇帝果然没再问什么,让人赏过,李姑姑就带着潮生退出来。 来公公正守在门旁,李姑姑看了他一眼,昂着头走了过去,对这位后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太监并无半点恭敬之意,反而有些刻意的怠慢。 这二人必定以前也是旧识。 啊……越来越复杂了。 潮生什么也不知道,只能缩着头,尽量让别人忽略自己的存在。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上次安妃小产,付出巨大的代价的却是她们这些伺候的人。 刚才二皇子和四皇子也在屋里,不过潮生都没敢抬头看。 二皇子不是病了么?怎么能过来用膳的? 这也这不是她一个小宫女能管的事。 说不定……可能……也许二皇子一见皇帝,激动之下,病立刻不药而愈了呢。 嗯,没错。 —————————————————— 有人说情节有点慢。。嗯,后面会快一点的。。 PS:刚才上传死活传不上,我多点了几下,结果刷出来一看,后台一共发了六次。。自己又不会删,只好明天请编辑帮忙删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灯 皇帝一直待到宫门快下钥的时候才走,四皇子和二皇子一直都陪着。第二天上元节,宜秋宫里也挂了好些盏灯笼,大门敞着,可以远远看见松涛阁也是一样,里面喜气洋洋的,人来人往的忙着,倒象比过年还喜庆三分。 或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潮生看见二皇子的时候,他穿了一件非常,非常鲜艳的衣裳,华贵夺目。 潮生她们也沾了过,不过行了个礼,二皇子就笑呵呵地说赏啊赏。 真大方。 潮生有时候觉得奇怪,皇子们没什么收益的,就干啃一份儿俸禄,好在吃穿住都不用花钱,宫人宦官都是宫中统一养着。二皇子这么挥金如土,他的钱都哪儿来的? 四皇子就不象他那么散漫,该有的有,绝不会一时高兴就赏这个赏那个。 从管理制度来说,是四皇子这边比较好,规则严明,该做什么做什么,不属于自己的就不要多想。 而从奴婢们的心态来说,大概还是更愿意跟着四皇子这样的主子。的确,在这边想发意外之财是没有的,但是也不会莫名其妙的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就被打个半死啊。钱是人人都喜欢,可有钱也得有命花。 二皇子这种高兴了给一把糖吃,不高兴了给一顿板子吃的性格—— 跟着这样的主子,承受力得非常强韧才行。 “四弟,你今儿打算怎么过节?” 四皇子微笑着说:“我想自己做个灯,已经做了几天了,今天再弄一下就差不多了。” “自己做?” 二皇子惊奇了。 等小顺把地下的箱子抱上来打开,里面还真是一盏灯。 “你,你做的?” 四皇子点头:“做的不好,后头没糊整齐,可是时间不够,已经不能再重糊一次了。” 做灯笼这对二皇子来说,真是太新鲜了。 “这个……怎么做的?” 四皇子耐心讲解,从削竹篾开始讲。 二皇子诚恳发问:“那个竹子明明是直的,怎么弄弯的呢? “火烤过,其实我做的不好,这里折断过,不过糊了纸看不出来。” 其实说穿了,四皇子虽然聪明,却不是那种做什么精什么的天才,这个灯笼看起来还挺象样子,其实仔细看,毛病不少。 “这纸什么时候糊上的?” “有两天了。” “这我知道,”二皇子指着圆托:“这个是放蜡烛的地方。” 四皇子含笑说:“对。” “你做这个,打算挂屋里?” 四皇子低下头看灯笼边的描色:“不是,我想献给父皇的。听说三哥打算献给父皇一盏九龙挂珠,是由江南第一巧匠亲手所制,用了黄金,珍珠什么的,那出手才叫阔气啊。” 二皇子顿时哑了。 四皇子半天没听见他说话,转过头来,二皇子一脸懊恼。 “二哥你怎么了?” “我可没你想得周到,什么也没预备……” 四皇子顿了一下:“这也没什么,我这个也很拿不出手。” “那也是你亲手做的。”二皇子坐在那儿琢磨起来:“我有什么能送的?我也弄盏灯?可是这会儿上哪儿弄去?差人去采买也来不及了呀。” 四皇子正想宽慰他两句,二皇子忽然一拍腿:“四弟,你这做灯笼是跟谁学的?” “哦,是跟匠作坊的人问过……” “那有什么灯,不用好几天,立马就能做出来?” 四皇子固然沉稳,这会儿也有点儿气弱:“这个……弟弟真没有问过。不如,现在召匠作坊的人过来问一问?” 二皇子一迭声的催:“快去快去,快把人叫来。” 潮生无语望天。 这会儿上午都过了大半了,把人叫了来,问了做法,那也只剩后半晌的功夫了——要知道差不多申时末二皇子和四皇子他们就要到宫中去赴宴,这宴上必然要吃元宵的,皇上和皇后应该会带人登上丹凤门城楼观灯,以示国泰民安,与民同乐。再游御园,这就不光宫中的人了,还有宗室、官眷,哪儿还有时间让二皇子慢慢折腾? 等匠作坊的人被召了来,看相貌挺憨厚的一个人,衣裳都洗褪色了,正要跪下来问安,二皇子已经急不可待,问他:“是你教四弟做灯笼的?” 那人答:“不敢说教,就是四皇子问了一下作法。” “那我问你,有没有什么作法,能两个时辰就做出一盏灯来——嗯,还要与众不同!” 也许两个时辰做灯不难,但是二皇子还加了与众不同这一条,这一下子难度就提上去了。 那人果然为难起来,四皇子比较好说话一些,适时补充了一句:“二哥的意思是,好看就行——不要和宫中、御园今天张挂得一样。” 那人想了一想:“宫中也会赶制些花灯宫灯,有一种用铜丝拧好骨架,缠上丝绢,再结上穗子就成。” 二皇子皱了下眉头:“听起来很普通啊。” 那人摇了摇头:“殿下,这个丝绢上可以做做花样,有素色的,上头再用画笔描些花。有的直接用彩结和彩锦缠起来,中间插上蜡烛之后,也是十分好看的。” 二皇子一听就拍了板:“行,那就按这个做。你给我弄铜丝啊什么的材料来,要快!” 那人不敢怠慢,又行了个礼赶紧退下去准备。 不一会儿材料果然送来了,满满一箱子。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不容易。这个铜丝怎么拧成一个立体的灯笼形,就让二皇子有些束手无措。 旁边那人手把手的教,拿着铜丝比划:“殿下看,这么折过来……” 这铜丝,和厨房里粉丝差不多粗细,可是拧起来不是一回事儿。看那人手里的铜丝跟活的一样,要多听话有多听话,要折弯就折弯,要捋直就捋直,可是二皇子弄了半天,形状倒是和那人示范得差不多,可是铜丝有些曲曲弯弯的——饶是这样,二皇子已经累得满头是汗,手指也被铜丝给勒红了。 那人小心地说:“殿下,要不小人来……” “不用!”二皇子一口回绝:“你教我怎么弄就行。” 光弄这架子,就差不多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午膳摆上来,二皇子也只吃了两口。四皇子在一旁打打下手,给点小建议。 好不容易架子终于扎好了,接下来是重头戏——缠锦。 这个有多种缠法,平着缠,竖着缠,交叉着、斜着,复杂一点的,还有八卦式,梅花式,松结式等等等等…… 最简单的当然是十字交叉来。二皇子松了口气,开始兴致勃勃的挑起材料来,结果匠作坊送来的那些,二皇子他老人家看不上哪。于是乎,叫人把松涛阁翻个底儿朝天,好看的能用上的全拿过来。 这下不得了,宋婵做事绝对周全,不但拿来了各色锦缎丝绢绸布,还有各式丝穗,带结,琉璃珠子等等等等,反正绣篮里都能翻出来,只是这些特别精致华美。 饶是这样,二皇子还说动作太慢了。 真是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 宋婵一来,这出谋划策的人就更多了。 最后定下来的是梅花式。 外面天色渐暗的时候,二皇子的灯终于做成了——四皇子的灯也完工了。他的只是普通的素面宫灯,上面的画与诗也是他的亲笔,一块拙石,一丛幽兰,几杆碧竹,几句清诗。 看起来是不出众,尤其是——不怕看,不怕挑,就怕比啊! 旁边就是个活生生的对比。 二皇子那个灯笼,比四皇子这个灯笼——说大小,那是小苹果和大西瓜的落差。 说颜色,那是白娘子和新娘子的强烈反差。 说气质,四皇子这个可以称为清秀佳人…… 二皇子那个是……富贵逼人。 潮生真是头一次看到这么花哨,这么耀眼的宫灯。 她不知道三皇子那黄金珍珠灯有多么灿烂,在她看,论抢眼,肯定没有二皇子这个抢! 点上灯笼试了一下,效果很不错,花团锦簇,五光十色,二皇子一高兴,又给匠作坊那人打了一份儿赏。 当然灯现在不能一直点下去——天还没黑呢。 二皇子和四皇子各拿各的灯走了,剩下的人也会自己找个乐。 上元灯节啊,不管在什么地方,过年,上元,中秋,这三个大节都是极端重要的。其中又数上元节最热闹繁华。过年时各人都在自己家中,中秋也是一样,要回家团聚,上元灯节却是大家同乐的,连乡下的小村里,大家都会雕些萝卜灯、南瓜灯、草灯之类的来热闹热闹,人多的地方还有舞龙,舞狮、送火神,赛灯会,赛诗会,……这也是女人们一年中能光明正大上街的唯一机会。大户人家的,小门小户的,在这一天都会出来,赏花灯,走百病——呃,可能还会顺便看看自己将来的良人之类…… 这种时候,要防火防盗防拐子防流氓……千万不可大意。 君不见,红楼里头的苦命人香菱就是这一天被拐的,从此小姐变丫头,最后下场真是凄凉。 啊,扯远了。 潮生也吃了元宵,这馅儿没得说,象蜜一样润着舌头和喉咙。花生的,芝麻的,玫瑰的,桂花的。若是不爱吃甜的,还有咸肉馅、火腿馅什么的。这盛出一碗抢一碗,各人都是边呼好烫边急着吃。李姑姑敲着锅边:“小心点儿!别烫着!都悠着点儿,这个东西糯米粉做的,吃多了不克化。” 珊瑚笑嘻嘻地说:“不怕的,我在家的时候一口吃过五十个都没事儿。” 五十…… 潮生差点让嘴里的元宵噎着,瞅着珊瑚那小身板儿小肚皮,不象能装下五十的容量啊?莫非是袖珍形的珍珠元宵?那倒有可能! ———————— 抱抱大家。 节这么快就过完了,真让人不适应。。 我觉得我还想再过一次啊…… 啊,求包装~~啊,不是,是求包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元宵 要是那样的小元宵,潮生估计自己也能吃上个五十、六十的不在话下。 不过现在主要问题不是元宵,而是在吃元宵的时候,差不多华叶居所有人都在这儿了,老老少少挤在一起,热闹非凡。 可是秋砚并不在。 她人呢? 有人替她问了出来:“秋砚姐姐呢?她怎么不来吃元宵?” 珊瑚把嘴里的元宵吞下去,被烫得咝咝吸着凉气:“秋砚姐姐下午就出去了。” 秋砚那屋里宽敞,而原来桂枝和桂雨离开后,她们那屋没有住人,改成了放杂物的地方,珊瑚和文红来了之后,就和秋砚住一起,那屋从中隔开,秋砚住里面半间。 不知道这种安排是谁有心为之,还是一件偶然的事。不过对秋砚来说,肯定是不方便的。 三个人住一个屋里,就算中间有隔木板,她在屋里想在做什么都有所顾忌。 而潮生却有自己一间屋子了,虽然非常窄,窄到一步就可以从东墙迈到西墙,一个人尚能转身,两个人准保站不下。可是毕竟那是自己的地方了。 不用担心晚上说什么不该说的梦话被人听见,不用担心自己的东西可能被别人不露痕迹的翻过,不用听着别人的鼾声咳嗽声磨牙声失眠…… 所以潮生一般进去,就卯上了把这间屋从里到外打扫了个遍。临近过年的时候,她还找了红纸来剪窗花,做灯罩,床铺得干干净净,除了被褥和枕头,还有用碎布头做的布扫,一个用旧布拼起来做的小巧的抱枕。 虽然这里只是暂的栖身之地,可是毕竟现在这里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天地。 通铺睡过,草堆睡过,和旁人一屋住过,现在终于只有她自己了。她可以照镜子,做鬼脸,四仰八叉躺在床,哼歌,自言自语…… 在这里,她有一点短暂的,偷来的自由。 上元节,秋砚去哪儿了? 潮生看了一眼李姑姑,李姑姑正舀起一勺大元宵,盛到一个小宦官的碗里。 看起来她没有丝毫意外,不安。 也许她有,但是潮生看不出来。 元宵真的很好吃,热腾腾的。而且这么多人都挤在一块儿吃,有一种大家亲密无间,是一家人的感觉。 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潮生眼睛有点潮潮的,应该是被热气熏的。 上元节会放焰火,就在丹凤门的方向。 宜秋宫众人有的站在台阶上,有的站在回廊下,还有一个搬着凳子站在上头——指望登嵩望远哪——可惜这个高度,咳,实在看不了多远。 “时辰到了。” “这时候皇上,还有皇后娘娘,妃嫔娘娘们,还有咱们家殿下,肯定都在了丹凤门上头了吧?” “对。该放焰火了。” 这些人说得很准。 果然远远的夜空中一点红光迅速窜高,砰的一声爆了开来。 一朵接一朵。 有字的,什么普天同庆,圣德沐德,国泰民安,天下太平。还有花的,大朵大朵的焰火,在空中拉出无数道绚丽的彩线。还有好几朵同时爆开来,在夜空组起来的图形,龙,凤,麒麟,鹿,牡丹,桃子—— 离得已经很远,依然让人看得目绚神迷,想必在那烟花下头站着的人,感觉一定更加鲜明,更加强烈吧? 四皇子和二皇子他们的灯,应该已经呈给皇帝了吧? 他们现在应该就在丹凤门上,在这些缤纷焰火的正下方。嗯,还有八皇子,这孩子也挑了一盏灯笼和两个哥哥一起走的,不过他那盏可不是自己做的,而是一盏十分精致的鲤鱼灯,不知是从哪弄来的,灯的个头儿可大,摆在都快赶上八皇子高了。灯笼点起来的时候,红彤彤的光映着八皇子一张嫩生生的脸,可爱得让人想尖叫。 潮生忽然想起从前—— 她在新年时和同学一起去中心广场,整个广场上全是人,准点跨年时,天上爆开来的烟花,就象一场绚丽的视觉盛宴。 那时候周围的人全在欢呼,她和同学笑着,被人挤来挤去,手里的棉花糖也被挤掉了,徒留一手黏黏的糖渍。潮生老实,没掏着纸巾就一直乍着手想出来再洗,同学出来时手却干干净净的,她说:“手?哦,我抹在别人身上了,很方便的,反正大家都挤来挤去,挤着挤着就挤干净了。” 潮生大囧。 这MM真是强人。 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而现在——烟花仿佛与那时一样。 可是,这里只有她自己。 潮生有些惆怅的低下头,李姑姑站在旁边,她也正仰着头看着焰火,可是她的神情也并不象是旁人那样,赞叹,欢喜……她脸上没有表情。 潮生直觉就断定,李姑姑的心思不在这里。 她根本没看这烟花。 她只是抬着头想自己的心事。 院子里毕竟冷,看完了焰火,大家纷纷跺着脚喊冷,文月说:“我脚都冻僵了。” “快回屋里暖和暖和去。” 春墨过来拉了潮生一把:“你这会儿就回屋去?跟我来吧。” 潮生以为她有什么事情吩咐,结果春墨还去把夏笔和另一个宫女叫了来,一起去了她屋里。 “哟,你这屋好暖和。什么这么香……” 夏笔一进屋就盯上了桌上的花瓶,里面还插着一枝梅花。枝干斜斜伸出去,花瓣半透明的,异常小巧精致。 “就象蜡雕出来的一样,怪不得叫腊梅,还是春墨姐你会收拾。” 其他人纷纷坐下,春墨笑着端出些零嘴吃食来招待她们,糖瓜子,炒花生,炭盆里拨两下,甚至还拨出几个烤得喷香热烫的芋头来。另外还有一大壶热腾腾的甜茶。 “我哪会收拾。”春墨一笑:“来来来,都吃吧,可别客气。” “谁和你客气。” 夏笔已经下手了,抢了一个芋头,烫得拿不住,在两只手上来回倒换。 春墨抓了一把糖瓜子给潮生:“吃吧。这也都不是外人。这个是夏笔你认识,这一个是小萍,你见过吧?” 见过当然是见过,都在一个院子里,不过没怎么说过话。 小萍对她笑笑,潮生也回一笑。 春墨提了壶倒茶,潮生忙接了过来。 夏笔忍着烫剥开芋头皮,一股熟熟的香气散发出来。 “这烤的东西吃着就香——喂,你这儿有没有糖?” 春墨瞪她一眼:“你这嘴真刁。”不过虽然这样说,还真拿出一些儿黄糖来。 这时候糖很贵,白糖更是,黄糖已经是不错了。还有更糟的红糖,其实不是红色是褐色了。更次的还有杂糖,黑糊糊的,看着象煤渣子一样,口感也很糟,不过略有甜味儿而已。 夏笔用剥开的芋头蘸上糖,狠狠咬了一口。 “好吃!” 其他人纷纷跟进,潮生也拣了个小的,剥了皮之后,其实不蘸糖,这么吃已经味道绝好。 “烤的东西吃着就是香。” “可不要多吃。” 也许吃迅速拉近了大家的距离,夏笔把芋头皮扔在一边,边擦手边说:“去年这会儿咱们也是正好四个人,不过小萍还没来东宫,潮生那会儿也不算熟。对了,秋砚哪儿去了?你也没叫宋婵来?” 春墨笑笑:“秋砚有差事出去了,宋婵么……她现在可没有心思来会我们。” 夏笔点头说:“对,她现在哪有那心情。二皇子的事,当真定下来了?” “那还有假的?礼部都筹划好了。二皇子原先是有点儿……不过”春墨低声说:“昨天皇上不是来了么……二皇子现在看谁都顺眼,八成亲事也会顺顺当当的。” “这倒是。”夏笔说:“我们殿下昨天睡得太沉了,不然肯定也要过来的。总要多和皇上亲近亲近才好呢。就算是亲父子,总见不着面,一年半载的话都说不上一句……” 是啊,说起来这宜秋宫里头三位都是皇子,别人听着赫赫扬扬的,皇子啊!该多威风多气派的。 但说穿了,这三个都是没娘的孩子,离爹又那么远。离得不远,还有一个五皇子,也是苦命的。 君不见六皇子、七皇子他们,都养在亲娘的身边,而且时时能见着皇上,这感情、这地位能一样么? 肯定不会的。 小萍问潮生:“你是哪里人啊?” “就是京城人,你呢?” 小萍说话时带一点口音,应该不是京城一带的。 果然她说:“我是渝州人。” 潮生没有什么概念,小萍说:“从我们那里到京城,要走一个月。” 那可够远的。 这么远,她怎么进的宫? 看着小萍,潮生想起小满来。 她最近很少想起她,一开始总是很想念,可是既没机会通消息,更见不着面。时日一长,事情也多,想起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 不知她现在在哪里?过得怎么样? 还有浣衣巷那些人,伍姑姑,冯燕…… 能让她时时想念的人,采珠算得上第一位。 虽然见不着面,知道她过得平安,也就可以放下一大半心事。 潮生捧着半个芋头发了一会儿呆,春墨和夏笔的话题已经扯出老远去了,她们说的人潮生听都没听说过。 小萍也时时插上一句。 然后不知怎么说起来的,后宫里头漂亮的人物,小萍说:“其实要说好看,皇后娘娘是真的好看。” “是么?” 潮生没见过皇后。 “对。”小萍说:“我曾经见过皇后娘娘一回,不过没能离得近。皇后娘娘生得真好看……我从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 一边夏笔也赞同:“是啊,皇后娘娘明明也是两三个孩子的娘了,年纪已经不小,可是相貌和年轻时比,也没怎么显老。现在这些新进的才人、美人,只不过胜在年轻新鲜,真说起来,哪及得上皇后娘娘十之一二啊。” 她们说得都极小声,宫女没有不爱讲这些的,虽然不能明着讲,可是偷偷的肯定会讲。 “皇后娘娘……有那么美啊?” “是啊,”春墨说:“不过,四皇子的亲娘程美人才真是位绝代佳人,真论起来的话……可惜她去得太早了,红颜命薄。” 话说到这儿不能再说了,于是转了话题。 潮生吃了一把瓜子,一个芋头,还喝了两杯茶。 外面隐约传来脚步声说话声,春墨站起来开了门,问:“怎么了?殿下回来了吗?” 外头文月回答:“不是,是秋砚姐姐回来了。” —————————— 为什么又到这个点儿了。。。捂脸,我是真的很想早睡啊。。 求票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事发 这天晚上宫中很平静。但听说宫外是很热闹的。花灯会什么的一直快折腾了通宵。要知道上元节是一年中唯一没有宵禁的时候,这三天都可以尽情欢乐。珊瑚她们说起来的时候,都是一脸的向往。 潮生倒没多大感觉,不知道是因为吃了糯米元宵,还是因为后来吃了芋头,反正她总觉得肚子有点涨,晚上没怎么睡好。 一早起来就听到众人欢天喜地的议论,四皇子被皇上褒奖了,说他“诚孝”“好学”。这些词虽然大多数读书人都被象征性的夸过,甚至可以说,这是在这时代做人的基本品质。随便揪个书生出来,也得具备这两项要素——最起码表面上得具备。 但是四皇子是谁啊?皇帝是谁啊? 从皇帝口中说出来的话,那是金口玉言哪。 这表示什么? 表示了四皇子他爹很欣赏这个儿子。 表示了四皇子有前途! 从而也就表示了宜秋宫的这一批人差不多都跟着有前途。 没前途的……嗯,也与有荣焉啊。 皇帝的夸奖不仅仅停留在口头上,还有物质的。 呃,当然不是赏了什么金银财宝。一高兴说“来给你一百块钱玩儿去吧”那是现代的家长的做派。 皇帝给的赏有:一,新书两部,贡墨两匣,白玉镇纸一对,笔两盒。 瞧瞧,都是中看不中吃的。 但是这是荣誉啊! 就象上辈子,大家都挺想要老师给的那朵小红花,其实那花不当吃又不当穿。 可它是对你努力的肯定啊。 四皇子这起早贪黑用功读书,图的什么呀? 他又不去考秀才,考举人。 天下读书人为嘛读书呢?有句话叫: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嗯,相当于皇帝开了一家大公司,全天下的读书人都削尖了脑袋往这公司里挤。 因为这公司天下只有它一家,它独家,它垄断,它具有无上权威,能给你荣华富贵,位尽人臣。 四皇子作为这公司总裁的儿子,也需要皇帝这个老板兼爹的肯定和认同的。 二皇子也得了赏,和四皇子不大一样,这位是标榜自己不爱读书的,皇帝给他的赏——也可以说是福利,是很实际的。 一栋宅子。 其实这宅子本来就该给。 二皇子已经定下了亲事,当年就要成亲了,成了亲当然不能再住在东宫吧? 现代小伙儿也是一样啊,你有了媳妇儿,总不能让媳妇和你一起挤集体宿舍啊。哪怕出去租,也得租一间小屋给媳妇安身吧? 所以皇子成亲,宅子是必给的,还有此外还有田产,钱,人手…… 皇帝这赏,只不过把应该给的东西提前一点给了而已。给了又怎么样?二皇子又不能提前去住! 皇帝太奸了! 可是二皇子还美滋滋儿的,象捡了天大便宜一样。 潮生突然觉得二皇子这娃儿很傻。 就好象一直得不到父母关爱的小孩儿,不停的叛逆、找碴,别扭。突然间老爹父爱大发,象征性的摸摸头夸他一句“好乖”,他马上就阳光灿烂,找不着北了,活象围着主人脚边打转的小哈巴狗,还拼命的摇尾巴。 看看自家四皇子,这叫一个淡定啊。 你给我,我收着,你不给我,我也不去和你要。你要来就来,你不来我也不求你。 在皇宫里生存,很需要这种心态。 四皇子过了十七就要再上课去,所以接下来十六、十七两日就没再出去,专心温书。华叶居顿时安静下来,人人都不大声说话,生怕吵了主子用功。 潮生分外留心秋砚的行踪,过了午之后,秋砚又出去了。 宫女要出门没那么容易,首先不许一个人出去,再者,得有明确的差事,还得带着本处所的腰牌,以防过各道宫门的时候被人盘问。这三样缺一不可。 秋砚昨天出去用的什么理由,潮生打听到了。 去掖庭宫,还是李姑姑吩咐的差事,去支领东西。 而今天出去,却是因为昨天掌事不在,没能取成,所以今天再去一趟。 这其中大有文章。 潮生知道肯定有玄机。李姑姑打发秋砚去办什么事?还是给什么人传话? 潮生端了茶进了书房。 书房地下也是水磨石的方砖,书案下头铺了一张地毯,也是灰青色的。 书房整体印象让人觉得很素淡。 素淡得……没有什么朝气。 潮生将茶盏放下,四皇子抬起头来,看她一眼,端起茶闻了闻。 “怎么冲了这个来?” “殿下昨晚想来也吃了元宵,饮了酒。” 四皇子就不再说什么,喝了一口,将茶盏放下。 潮生去松涛阁数次,也进过一次二皇子书房。 那里面真是…… 嗯,墙上挂的,地上铺的,案上摆的……真是花团锦簇,漂亮是漂亮了,一来太挤,二来太花,不象一个读书的地方。 读书吧,大概还是在四皇子这样的屋子里,显得空,静。 这样才沉得下心来慢慢读书啊。 四皇子没别的吩咐,潮生就退了两步,出了书房的门。 因为加下了两场雪,前日雪才停。十六这一日天气又暖和,太阳灿灿的照着,屋顶的雪一点一点的融化,水滴沿着瓦檐滴落下来,先是稀疏,渐渐的越滴越快,只看檐前落水,就象在下一场急雨一样。 潮生小心地从这水帘穿过,脖子里还是被溅了两滴,冷得她打个哆嗦。 这一日过得平平静静——只是,秋砚没有回来,魏公公却来了。 李姑姑和他看起来是老交情了,魏公公脸色不怎么好看,快步走进门,潮生忙站起来,李姑姑还坐着,不紧不慢地说:“怎么了?” 魏公公嘿的一笑:“你还问我?我还想问你呢。老姐姐,你这么多年……如今可倒好!” 李姑姑很是无辜地说:“我也想好好过日子,可是有人不让啊。说吧,如今怎么了?” 魏公公说:“还有什么好说的,同我走一趟吧。这个……就是你那个小徒弟?” 魏公公的目光落在潮生的身上,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人有时候是这样的,想看清什么东西,反而不是瞪大眼,而是眯起眼。 “这个倒不关她的事。” 魏公公背着手:“关不关,我们说了不算。一块儿走吧。” 潮生心中忐忑。 李姑姑到底是做了什么呢? 这一去……是不是……又回不来了? 潮生这时候居然想到,幸好。 幸好她把攒的一点钱托付给含薰了,如果她回不来,那钱也没便宜别人。手里有点钱,含薰想做什么事总是要方便一点的。 魏公公领着她们从侧门出去的,然后也没有走延喜门,而是直接从宜秋宫后头的夹道走,穿过一扇小门之后,潮生赫然发现她们已经出了东宫。 两边都是高高的宫墙。 潮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一边是东宫,墙那边的位置——应该就是烟霞宫。 她们现在就在中间的宫道上。 墙极高挡住了日头,这里的雪也没有人扫,还静静的堆在这儿,上面只有稀稀的两行脚印。 不过这些已经积了些日子的雪,和新落的雪是不一样的。 这些雪显得不那么洁净。 潮生扶着李姑姑的手,跟在魏公公身后。 她往好处想——也许只是问话。 要是定了罪,现在就不是魏公公独个儿过来了,那阵仗潮生见识过,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事实证明,潮生想的没错。 随着魏公公走了半天,潮生也不知道她们是到了什么地方,总之屋子不大,看起来——有些象从前关过她的屋子。 屋里已经有人了。 桌子后面坐了两个宦官,侧边靠墙摆了把椅子,一个上了年纪,看来很有威势的女官坐在那里。 地下跪的就是秋砚。 她看起来头发、衣裳都还整齐干净,脸上手上也看不到什么伤,神情还算……平静。 那个女官的目光先投了过来,看到李姑姑的时候,她也眯了一下眼:“你……李玉檀?” 李姑姑屈膝行礼,潮生忙跟着照做。 坐在中间的那个宦官声音有点沉:“怎么?裴掌事认识她?” “认得。”那个裴掌事点了下头:“她以前是我手底下的。” 那个宦官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可是那笑容显得极不自然,象是谁硬扯着他的脸拉出来的一样:“那倒是巧了,这犯事儿的是您手下的,这做证的也是。” 裴掌事脸一沉:“有什么要问的便问吧,正赶上过节的好日子,这事儿速速结了,省了大家担不是。” 那个宦官看来还有几分顾忌,收了笑容,问李姑姑:“这个宫女秋砚,是你们宜秋宫的?” 李姑姑规矩地答:“是,她是建平八年就伺候四皇子的。” “她在去年十月底,曾经在宜秋宫的吃食里做手脚,想对公主、皇子不利,可是这样?” 这事儿…… 秋砚低着头一声不响,李姑姑不慌不忙地说:“确有其事,下手的是厨房的黄喜,她已经承认了是秋砚让她做的,药也是秋砚给的。还画过一张签押,连那坛被动了手脚的肉一起,都交给魏公公过目的。” 那个宦官点了下头:“这就是了。为什么当时不报?还把这个宫女留在宜秋宫?” 这句话听得潮生心中一紧。 —————————— 呜,肚子好涨。 求票票哟。(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问话 李姑姑不慌不忙:“当时并不能确定她就是下手的人,况且她的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要这么做都没弄清楚,又不敢声张,只是想一边把人看住,一边慢慢查访,这事儿,魏公公也是知道的。” 得,魏公公你老人家真是张好用的挡箭牌。 “嗯,放长线,钓大鱼……”裴掌事这话说的不冷不热的,听起来象是褒奖李姑姑做得对,可是那表情,那语气,怎么看也不象是夸人。她顿了一下,接着又说:“这不就钓出来了?” 李姑姑没接话。 还是那个宦官接话:“秋砚今天和裴掌事手下的陈素萍在屋里密议,陈素萍还拿了一包药末儿给她,胁迫她再次下药,被当场人赃并获了。” 那个宦官两个指头捏起一个药纸包,朝李姑姑和潮生一晃,又放下来。 “李姑姑怕是不知道这里头是什么药吧?” 李姑姑很镇定:“奴婢不知,还请大人明示。” 那个宦官在李姑姑这儿寻不着破绽,突然把话头对准了潮生:“这个小宫女,就是上次做那个什么肉的?” 潮生这次得自己答了:“回大人,是我做的。” “你怎么看出来那肉被人动了手脚的?” “因为怕坏,所以用蜡封了口,后来要用时看到蜡封被人动过……” “哼,倒是挺细心的。”那位裴掌事说了一声。 秋砚怎么会“正好”去找陈素萍,又“恰巧”让人捉住了? 不用问,潮生明白。 是李姑姑的谋划。 怪不得那个裴掌事一脸的晦气,她手下的人出了事,她丢面子事小,被牵连下去的话,不死也脱层皮啊。 “带陈素萍进来。” 李姑姑和潮生往旁边站了站,有人推着一个女子进来。她两手被绑了起来,鬓散发乱,看着三十来岁年纪,生得很是白净富态。 一见李姑姑,她神情一变,好象要朝这边扑过来一样,被身后的人牢牢抓住了。 “大人,大人!我是被陷害的!这个女人……她以前曾经触犯宫规,素行不良。这是她陷害我的!” 那个宦官听着她的话,脸上没什么表情:“她和你有仇?” 陈素萍舔了舔发干的唇:“没有。” “那你说,她为什么要陷害你?还有,你贴身的小宫女也指证了,说这药就是你私托人弄到手的,经手的人一五一十也都说了。莫非这些人也一起陷害你?” 陈素萍嘴唇颤抖:“大人!我怎么会想谋害四皇子呢?就算借我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啊!这分明是有人从中挑拨构陷,要对我和裴掌事不利……” 得,裴掌事也被扯进来了。 她立刻脸色一变:“你胡说什么!别乱攀扯。近日过节,事备繁忙,我对你们疏于管束,想不到你做出这样的事来。现在人证物证都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自己快认了吧!” 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陈素萍死死盯着李姑姑,眼里快要能喷出火来。 是的,秋砚和陈素萍的确做了那些事,李姑姑没冤枉她们。 可关于她们的目标,却从陷害潮生,轻轻一转,变成了毒害皇子和公主! 这一下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如果说只是为了对付一个小宫女,事情性质就很轻微了。 陈素萍她会不会为自己辩解,说她们并不是想毒害皇子和公主呢?要知道这是要掉脑袋的大罪啊,岂有自己把黑锅往身上扣的道理! 她可以辩解,说她只是为了对付潮生,绝不是想害公主和皇子—— 但是她们能解释得清楚,为什么要对付潮生这么一个小宫女吗? 再说,要对付小宫女,怎么不把药直接下给她,而要下在给主子的吃食中呢?这不还是毒害了主子吗?说一千道一万,排肉被动手脚是事实。 而且这次陈素萍给秋砚拿药,被当场抓个正着。 潮生设身处地的想,如果自己到了这一步,还能怎么办? 难道还能吆喝着说我是受皇后娘娘之命? 不,不可能的。陈素萍就算一百个想抬出皇后来保命,也不能这么说。 这一招真是双刃剑。 但是……潮生忍不住担心。 如果上头的人,比如,皇后要把此事压下,那这屋里的人,宦官也好,掌事女官也好,李姑姑和小小的潮生也好,哪个有反抗之力? 太复杂了,潮生分析不来。 她对更高一层的权利博奕完全陌生。更不要说皇后与她一个小宫女,隔了不是一层。 “真是牙尖嘴硬啊,见了棺材都不掉泪。” 那个宦官没多问陈素萍什么,又让人把她带了出去。 也许……他是不想再多问。 是啊,掖庭的一个八品女官,却要谋害远在东宫的一位皇子,为什么? 她和皇子又没仇。 肯定背后有人指使呗。 至于指使者是谁……那个宦官可没有追问。 搞不好问下去自己也惹上大麻烦。 这又不是在公堂上审案子。 说到底,后宫、东宫这些事,都可以算是皇帝的家务事。 家长里短的,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大小老婆吃醋,儿子不和女儿吵嘴,谁能继承家业之类的这些事,只怕当家人自己都难理清。 还好他没有再问她们什么话,就让她们出来了。 李姑姑站在门边,看潮生扯着袖子擦拭冷汗,小声问:“吓着了?” 潮生用力点了点头。 “这算什么。”李姑姑说:“再说,陷进去的又不是我们。” 她们走出去老远,潮生忍不住问:“姑姑,秋砚为什么肯认呢?这件事儿……她闹不好也要没命的。” “我答应她了,有办法可以让她不死。”李姑姑说:“过了这件事,她要留在宜秋宫是不可能了,但是倘若能出宫去,未尝不是一条生路。” 李姑姑有那么大的本事吗? 潮生不知道。 只是她觉得这件事……其实从头到尾,秋砚未必知道原因,她只负责动手,至于为什么要对潮生下手,她却未必知情了。 说起来……她可能也是被迫的。 可是自己难道就不无辜吗? 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差点儿被人陷害成功了。 如果她没发现排肉被动了手脚,十公主、八皇子他们吃了那肉出了事,那她未必有上一次的好运气,只挨了四十杖。就算这次再打四十杖,她也不一定能活下来。 两边的高墙夹住了窄窄的一道天空,看得久了,两道墙象是在慢慢合拢,向内倾塌……俯要把她给埋在下头一样。 李姑姑看她一眼:“放心吧,秋砚死不了,她现在是东宫的人,不算是掖庭的人,死也好,活也好,那些人会把她交给魏公公处置。要保住她的命不难。” 潮生担心的并不是这个。 而是…… 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李姑姑这么出手,差不多是把秋砚和陈素萍一起打翻了,而且这里面会牵连到的人,肯定不止她们两个。 她们也许这一次倒了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可是她们背后的人还在。 那人会怎么做? 潮生现在真的庆幸,她现在归属东宫,而不在宫里头。 不然,也许夜里就会来两个人,把她象上次一样拖出去—— 也许随便扔进一口井里。 也许勒死了再装成上吊…… 也有可能直接弄死不知扔到哪里去了。 在宫里头,有时候少一根针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可是有时候少几个大活人,却悄没声息,绝没有人敢多问一句。一切都没有痕迹,就象这些人从来没有出现过,没有存在过一样。 就象现在,她和李姑姑无缘无故出去了半晌,却没有一个人来问原因。 也没有人问秋砚的去向。 仿佛华叶居的宫女宦官们都集体选择性失明了一样。 就象她们从来没出去过。 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这就是皇宫。 昨天晚上大家还亲亲热热一起吃元宵看焰火,可是一遇到什么事,那全都缩起了脖子,事不干己不开口。 但是,关心她的人还是有的。 晚饭前后的功夫,含薰偷偷来了,一把拉了她到没人处问:“你怎么了?我怎么听说……有人看见你被魏公公带了去了?” “谁看见了呀?” “哎呀你快回答我啊。” 潮生只能和她说:“我们宫里头秋砚姐姐牵扯了点麻烦事儿,就问了我几句话,没我什么事儿,我就回来了。” “真的?”含薰乌黑的眼睛里全是疑惑。 “真的!”潮生答得再真诚也没有了。 “哎哟,吓死我了……”含薰摸着胸口,扶柱子缓缓坐下:“我这一会儿尽在胡思乱想,就怕你这一去……又回不来了……” “你看你,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含薰拉着她的手:“嗯。这我就放心了。你……你真的没事?” “真的。要有事儿,还能让我回来啊?” 含薰长长的吐了口气:“那……秋砚惹了什么麻烦了?” 潮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都是李姑姑答的话,好象是和掖庭宫的人什么掌事有关系。我可不敢多打听多问。” “对对,不该打听的千万不要打听,知道的多了不是好事。” 潮生在肚里叹气,还是让含薰替她担心了。 第二个关心的人,是四皇子。 四皇子用过晚饭,饭桌撤下去,上了一杯清茶。 四皇子端着茶杯,垂着眼帘,顺口问:“你们今天出去——没事吧?” 潮生有些吃惊,拿不准四皇子到底知道多少,小心地回答:“嗯,问了几句话,就让我们回来了。” “嗯……”四皇子喝了一口茶:“秋砚说什么了吗?” 潮生摇摇头。 秋砚一直都没说什么,甚至都没有看她们。 四皇子知道这事? 知道多少? 潮生端着茶盘的手微微发抖。 —————————— 天气突然降温,今天居然只有14度啊。。。 外面的风刮得象火车头一样。。窗子和门都关着,还是被风晃的咣咣的响(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赏花 四皇子并没有再问什么,又埋首写字。 潮生从屋里退出来,觉得两腿微微发软。 说起来四皇子从来没有发过怒,也没见他象二皇子那样处置过什么人。就是上次桂雨受伤那件事,他也是气定神闲的。 可是潮生就是觉得……有些怕他。 有的人不用拍桌子砸板凳的大发雷霆,也自然有那一种气度。 这个人虽然什么都不说,可是他心里什么都明白。 秋砚是皇后的人,四皇子一定知道。 这种事宫中常有。 但凡有点地位,有点办法的人,当然会在别处安插一二耳目,好随时掌握消息。 皇帝肯定在宜秋宫有人的。 皇后肯定也有。 或许还有贵妃的人?贤妃的人? 这些事可以说是公认的,公开的秘密,彼此心知肚明。 尤其是做为皇子,二皇子和四皇子他们没有自己的地盘,没有自己的人手——他们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哪怕确定某个人有问题,也只能暗地防备。就算找个错把这人赶出去又如何?下一个进来的人又说不准是什么来头,而且不知道底细,更加麻烦。倒不如把这个已经知道根底的人留下来得好。 第二天李姑姑告诉秋砚,那件事情已经有了结果。 “那……” “陈素萍死了,秋砚呢……是因为家人的原因被陈素萍胁迫,不知内情,且她出首告发陈素萍,所以只杖四十。” 真巧,也是杖四十。 “那她人呢?” 李姑姑白了潮生一眼:“问这么多!反正她不会再回宜秋宫来了。这个人以后也不要再提起。” 潮生点点头。 “陈素萍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她手里也是有人命,现在自己报应不爽,一点都不冤枉。”李姑姑用铲子在潮生手背上敲了一下:“发什么呆,快起锅。” 潮生忙用抹布包着砂锅的耳朵,将它端到一旁。 砂锅里炖着一只鸡,香气扑鼻。 李姑姑舀了一勺汤让潮生尝。 汤味十分鲜美。 李姑姑自己并不尝菜,用她的话说,自己尝自己做的菜,总是尝不出个好歹来。所以这个艰巨任务通常是落在潮生身上。 潮生这么左一口右一口的,通常不到吃饭的时候就已经填饱了肚子。 李姑姑不再提起,潮生也不再说话。 是的,就要当这个人从没出现过一样。 身边的人也都是如此,不用谁教,没有一个追问秋砚为什么就此消失的。 这就是宫中的规则。 不过——也有例外。 和秋砚住在一个屋里的珊瑚和文月,就曾经偷偷找人打听。 找的人很巧,就是潮生。 可能她们觉得潮生脾气好,好说话。 也可能她们隐约察觉了什么,知道潮生与这件事情有关。 不过潮生只能回答她们不知道。 也告诫她们,不要和旁人打听,问起秋砚了。 珊瑚的脸上流露出迷茫的神情。 潮生好象在她身上看到了从前的自己一样。 刚进宫的小姑娘,还没体会到这宫廷法则的残酷。 李姑姑不动声色,就将秋砚和陈素萍做掉了。 这件事,看来是结束了。 结束得如此顺利,如此安静。 但是,潮生感觉这件事情,远没有这样简单。 李姑姑为这件事前前后后做的一切,潮生只能看到很少的一部分。 比如,李姑姑为皇上做的汤,她在皇上面前应答时说的话…… 这些事必定是有深意的。 只不过潮生不了解,猜不到端倪。 这件事也绝不会就此结束。 因为——主谋还在。 陈素萍是死了,可是她背后的人还在。 秋砚是离开了东宫,但是在东宫内是不是还有别的人,和秋砚一样?充当别人的眼睛,别人的耳朵,别人的爪牙—— 不知什么时候,危险就会从暗处再跳出来,朝她露出狰狞的真面目。 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冬衣很快就穿不住了。杨花柳絮到处乱飞,白生生的,一团团的在地下打滚,随风飘荡,仿佛又回到了冬天,雪纷纷扬扬的落个不停。五皇子送了贴子来,请二皇子四皇子去宜春宫赏花。 宜春宫的桃花已经开了,花瓣红、软,香、繁,远远望去灿若云霞。 春墨和潮生也随着四皇子一起去的。 这还是潮生头一次到宜春宫。 ——秋砚走了之后,潮生顺理成章顶上了她的位置,成为华叶居里仅次于春墨的大宫女了……咳,就是编制问题仍未解决。 宜春宫的看点就在一个“春”字上,果然春天的时候最美,春风无限温存,嫩绿的柳枝仿佛绿浪,偶见俏美的宫人从绿丛中探头出来,活泼如黄莺一般。 宜春宫也很美。 和宜秋宫是全然不一样的。宜秋宫的美是在秋天,华贵,灿烂,沉静。让人感叹的同时,也会感慨一句“夕阳无好,只是近黄昏”。 宜春宫的美生机勃勃,春天是万物萌发的季节—— 两者相较,各有千秋,很难说谁更美一些。 唔,但是二皇子直言不讳:“阿——嚏!这破地方倒贴钱我也不住,阿嚏!这什么玩意儿,净往鼻子里头钻!” 一旁宋婵体贴地递上绢帕,二皇子接过来把口鼻都掩住,一脸嫌恶地说:“花有什么好赏?听说你前些天得了好茶,快拿出来请哥哥尝尝吧。” 五皇子显然有些不悦,只说:“二哥不喜赏花,就请先进屋坐坐,我陪四哥在这儿转转。一年里景致最好就是这个时候了,过两天柳叶全长出来,就没有这样浅晕如水的颜色了。” 二皇子赶苍蝇一样挥挥手:“行了行了,你们去吧。” 潮生跟随在四皇子身后。 五皇子显然颇为自得,两人一道走,他吟了两首诗,一首咏桃花,一首咏柳。吟诗的时候摇头晃脑,显得大为陶醉。 这叫一个酸哪。 潮生觉得隔夜饭都要酸出来了。 而且她觉得五皇子这诗明显不是现想出来的,十有八九事先做好了,专等这时候拿出来用。 四皇子面带笑容,好象对美景,还有这诗作,都十分欣赏。 至于他是不是真的那么欣赏,那就不好说了。 五皇子邀四皇子到假山上的亭子里去:“从上头看才好,正是红肥绿瘦。” 四皇子点头说:“好。” 五皇子十分热情:“四哥当心脚底,这石子还挺滑的。” 潮生她们穿着裙子,就不便跟着往上爬上了,留在下面等着。 看亭子上头五皇子正和四皇子说什么,他声音不大,下面什么也听不着。 四皇子的表情一直没有变过,始终面带微笑,不愠不火,五皇子的神情却渐渐有些变化——象是有些不忿。 难道他又做了诗,而四皇子这回没附合他? 显然不是。 五皇子特意邀四皇子上亭子,把旁人都撇开,一定是有什么话要说。 过了好一会儿、四皇子和五皇子才一前一后从假山上头下来,潮生低眉顺眼,只当没看见五皇子不善的脸色。 果然宴无好宴,会无好会。 平白的赏个花,也得弄出点是非来。 不过五皇子过了一会儿,好象自己想通了一样,倒是又和颜悦色起来,午饭时还频频向两个哥哥劝酒,二皇子鼻子眼睛都红红的,不知是柳絮还是花粉什么的东西让他过敏了,宋婵哪还敢让他沾酒。四皇子也不喝,他只说:“这几天功课太紧,酒就免了。” 五皇子也不勉强,笑着说:“也是,真被罚了,那也难看。” 一时菜肴摆了一桌子,他得意地指着:“这个,这几个,桃花鱼,柳叶儿汤,这个你们宜秋宫可吃不着,都是我这儿才有的,就拿这园子里的花叶入菜。二哥、四哥,尝尝吧?” 二皇子哼了一声,偏不去动他说的那两样。四皇子倒是尝了那鱼,点头说:“不错,很有新意,带着点花香,鱼肉嫩得很。” 其实潮生看来,这菜的做法应该和茶香蒸鱼差不多,区别只是把茶叶换成了桃花。 二皇子吃得不多,他那副模样活象被人狠狠欺负的小白兔一样,这会儿就是给他再美味的菜肴珍馐他只怕也尝不出味道来。五皇子打量了他好几回,象是要笑,一直忍着。 “二哥,做弟弟的先在这儿恭喜你啦,娶了妻,又有了栋好宅子。等二哥迁出去搬到新府邸,一定要请我和四哥去好好逛逛。” 二皇子没精打采的说:“你们爱来就都来吧——反正离得不远。” “我可听说了,未来的二嫂也算是德才兼备啊,二哥这回有福气了。” “有什么福气啊,还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儿嘛。” 二皇子被过敏折腾的没有好声气,早早就告辞了。他一说要走,四皇子也顺势告辞,五皇子一直送到门口,笑呵呵的道了别。 转过身来二皇子就问:“老五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四皇子笑着说:“二哥何出此言?” “切,我还不知道他?吝啬得象铁公鸡似的,搬到这儿又不是一天两天,怎么今年突然想起请我们赏花来了?肯定有什么小盘算。” 四皇子也不隐瞒,说:“五弟只是说,请我们在父皇面前也多提携他一把,并没有说别的。” “你答应他了?” 四皇子一笑:“这让我怎么答应呢?父皇考校功课时他与我都一样能见着父皇,又有什么话不能当面对父皇说,非要由我来绕这个弯子?” 二皇子撇撇嘴:“他这个人就是太小家子气。” 也没有再说什么。 ——————- 气温降到12 度13度了。。 天哪,冻死我了。 今天各种悲摧。吃花生糖,刚吃完牙疼了。吃鱼,被刺扎着上腭了,鱼刺短小,费了老大劲儿才拔出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受罚 潮生本来与含薰约好了,让她午后有空过来,把上次没来及教的十个字再教给她。 算一算,那本册子上的字已经教完了。 不过在东宫要找本书还是很容易的,潮生打算托小顺给她弄一本《三字经》《诗经》什么的来,继续教——顺便自己也熟悉认、写繁体字。 她等了好一会儿,不知不觉困劲儿上来,靠在那儿就打起了盹,结果不知过了多久,膝上放的针线篮子滑掉在地上,啪的一声响,把她从浅睡中惊醒过来。 含薰还没来? 潮生推开门看了看天色,又叫过珊瑚吩咐了一声,自己往松涛阁这边来。 还没进松涛阁的门,远远的小宫女姚翠看到她就摆手。潮生心里一紧,看了她一眼,走到门旁不远的地方。姚翠瞅了瞅,一溜小跑的过来:“潮生姐,你找含薰吗?” 潮生有些不安:“她怎么了?” “她打破了东西,被打了二十下嘴巴,现在还在罚跪呢。” 潮生愕然:“是……殿下责罚她?” 姚翠舔舔唇,小声说:“是宋婵姐姐罚的,殿下回来说不舒服,睡了,现在还没有醒呢。”姚翠打量了下她的神色:“潮生姐,要不你……回头再来吧。” “她还跪着?” 姚翠点点头。 潮生深深吸了口气:“我去找宋婵。” 姚翠吓了一跳:“可别呀潮生姐,宋婵姐姐今天发了好大的脾气,我们几个都帮着说情了,也没有用。你这样去……可别和她吵起来。” “放心吧,我不和她吵。” “你也……别说是我说的啊。” 潮生朝她点点头,勉强挤出个笑容:“我知道,你放心吧。” 潮生进了门,一眼就看到含薰跪在廊下。春天的穿堂风凉嗖嗖的,她低着头跪在那里,潮生走到她身旁,停了一下。 含薰好象发觉了,慢慢把头抬了起来。 潮生看到她的脸,这才知道她为什么要低着头。 含薰的脸又红又肿,高高的鼓了起来,整张脸全变了型。可见那下手的人打的多么狠,嘴角也破了,狼狈之极。 含薰吃了一惊,刚想说什么,又回头去看,没见着人,才压低声音说:“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潮生问她:“疼吗?” 含薰嘴角动了一下,可能是想冲她笑,但是这么一动,眉头就先皱了起来。 “没事儿,不疼。我没事儿,你快回去吧……我,我明后天去找你。” 潮生心中的怒气慢慢顶了上来。 “你打破了什么?” “茶盘和茶盅,水太热了,我失了手……” 潮生不相信含薰会犯这样的错,她一向稳当。 “怎么会打破的?” 含薰说话不是那么利索,含含糊糊地说:“就是失了手呗……你快走吧。” 潮生反而往里走,含薰忙爬起身来,一把拉住她。 “你做什么去?” “我去找宋婵。” 含薰急了:“你……你怎么糊涂了,我做错了事,受罚也是应当的。” “你是真做错了事吗?” 含薰用力点头:“确确实实是我打破的,宋婵姐姐罚我也没什么。我罚跪也快到时辰了,你何苦为我去得罪人?咱又不占理。” “她就占理了?” 打破东西这种事情,顶多是扣月钱,罚跪,掌嘴可不是宋婵一个宫女能决定的—— 就算大宫女私下欺负小宫女那是定例,可是含薰现在也算是有体面的,宋婵这样说打就打,实在欺人太甚。 含薰跪得太久腿都不听使唤了,说着话两条腿筛糠似的抖。 依潮生看,这打破东西的事说不定有什么猫腻。而宋婵借题发挥重罚含薰…… “哟,潮生来了?” 宋婵站在回廊那边,笑眯眯地说:“找我有事么?怎么不进来?”她的目光扫过含薰:“你跪够时辰了?” 含薰忙说:“没有……”她扑通一声又重重的跪了下来。 潮生只觉得一口郁气堵在胸口,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宋婵走了过来,压低声音说:“殿下今天身上不舒坦,还睡着呢。你们在这儿就大声说话,扰了殿下,谁担待?潮生你要找我呢,咱们后面说话去。你要是找含薰呢……”她冷笑一声:“那就请改天再来吧。” 含薰也说:“潮生,你快走吧……” 她眼中满是恳求的神色,潮生直直的站着,脚象钉在地上一样拔不动。 她也受过大宫女的欺负,以前在烟霞宫时青镜也找过她的碴,到了浣衣巷也被别人刁难过。在华叶居里,春墨也曾经针对过她—— 可是事情落到自己头上,她能忍得下去。 看着含薰被罚,她实在…… 宋婵的心思谁不知道?松涛阁被她把持得牢牢的,二殿下对哪个宫女多说一句话,她就要想方设法把人整怕整服了才算。可含薰一向老实,不是那种掐尖争胜的人,可今天也遇着这样的事! 含薰焦急地催促,因为肿胀而只剩一条缝的眼里满是惶急:“你快点儿走吧!我的事儿不用你多管!” 宋婵从鼻子里哼笑:“听见了?这是我们松涛阁的事,你么……” 姚翠和另一个小宫女过来,迟疑了一下,过来用力拉着潮生:“潮生姐,你就回去吧。” 潮生也不知自己怎么了。 她一向很善于忍耐。 因为这个世界的规则和她原来的世界完全不一样。她必须让自己接受这里的一切,包括这里的不公平,包括自身地位的卑下—— 都已经是奴婢了,还想要自尊吗? 她脸滚烫滚烫的,手脚却冰凉。 姚翠她们半拉半拽把潮生弄出门,姚翠急着说:“哎哟潮生姐,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和那位顶起来了?” 潮生觉得自己不能开口,一开口她的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你快点回去吧,让人看见了不好。” 姚翠她们不敢多留,匆匆的又进了门。 潮生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想推门进屋,手直发抖,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 她慢慢坐在门边,呆呆的望着栏杆上落了漆的一块地方。 她做不了什么。 就算她和宋婵吵架,也帮不了含薰,反而会令她的处境更糟。 潮生发了一会儿呆,用力搓了两下脸。 她没有发呆的功夫,还有许多事情得做。 李姑姑很快看出潮生心不在焉,动作明显慢半拍。 “你想什么呢?” 潮生低下头。 “别给我来这套,有话就说。” “我在担心含薰……”潮生和含薰的交情李姑姑是知道的:“刚才我去找她,看见她被宋婵罚跪,还打了二十个嘴巴,脸肿得都不能看了……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李姑姑哼了一声:“真没出息,这算什么哪?也值得你这么牵肠挂肚的?罚跪又死不了人。” 潮生抬起头来:“可是姑姑……” “行啦,你别这么着,受这么点儿委屈就受不了了?”李姑姑把一盆儿馅给她:“拌匀了,做丸子用。” 潮生一边拌馅儿,一边听李姑姑说话。 “你不用想得太严重了。”李姑姑说:“宋婵现在已经今非昔比,要在以前,她出手哪会这么轻?只打嘴巴?只罚跪?她要看着谁是眼中钉,非把那人整得爬不起来,永绝后患才行。可是现在二皇子殿下已经不象以前那样了,前几年你不知道,二皇子还小的时候,不怎么懂事,那脾气才叫一个坏,宋婵稍一挑拨他就暴跳如雷,小宦官打死的有,宫女打残的也有。你看这一二年有么?” “也有挨打的……”不过没有那么严重了。 打死的没有……打残的,好象也没有。 “所以啊,二皇子既然渐渐长大了,性子已经比从前好了,也不会象以前那样听一句话就动怒。他心里也有自己一秆秤,他要看重谁,当然不会只凭宋婵两句话就改变主意了。这么一来,宋婵借刀杀人的手段可不那么好使了。再说,含薰这姑娘……看着挺稳重,模样也顺眼,说话也叫人舒服。她越显得好,宋婵当然就觉得不舒服了。我说你别光听着,干活儿啊。” 潮生连忙加劲儿拌馅儿:“原来二皇子以前的名声……还有宋婵在里面推波助澜啊?” 李姑姑说:“嗯,那时候皇子岁数小,好拿捏。现在可不一样了。宋婵也不能把含薰再怎么着,顶多平时找找碴。我想含薰经了这次的事儿,也该学了乖,以后宋婵再找碴子可能也不那么容易——再说了,二皇子这眼见要娶亲,接着就要搬出去了。嘿,到那时候,谁知道谁说了算哪。” 真的。 李姑姑不提,潮生都没想到! 二皇子成亲的日子可不算远了。 之前也想过,可是总觉得时候还早。 可是现在一说,可真没剩下多少日子了! 二皇子一成亲,搬出东宫……那含薰是不是也要跟着一起走了? 按说会。 二皇子现在住在松涛阁,不过一个院子,大家住得挤挤巴巴的。可是出去之后,就是一座大的宅子,这点儿人扔进去根本填不满。 只怕现在伺候的人是要全带走的,毕竟熟悉的用着顺手。然后内侍监会再分派人手,新娘子嫁过来肯定还有陪嫁的人…… 得,未来只有更复杂,更艰难。 那么多不同派系的人搅和在一处,大家都想在主子面前露脸儿,混个好位置,多抓点权…… 李姑姑说的真对,到时候谁知道谁说了算啊。那才叫一个龙腾虎跃,百家争鸣哪。 含薰应付得来吗? 李姑姑夸了一句:“嗯,这手劲儿刚好,顺着拌,千万别搅散了,那回来做成丸子就没嚼劲了。你有空担心她啊,倒不如想想咱们自个儿的事。” 潮生忙抬起头来:“咱们……” 又有麻烦了? 李姑姑看着锅里的水慢慢动了起来,翻涌着冒着水花:“咱们倒不用太担心,四皇子是个心里有数的人……” ———————————— 啵~ 听说降温会渐渐向南方推进,大家注意别感冒了。我家大橙子就感冒啦,拖着两管小鼻涕~这天气冷得怪异。。(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忙 潮生一夜没有睡好,担心含薰的伤不知怎么样了,也不知道自己和宋婵顶撞之后,宋婵会不会更加为难她。一晚上辗转反复,四更天就爬起身来,洗漱穿衣,去厨房帮忙。李姑姑打着呵欠:“你看看你那眼熬的,喏,把这个贴上。” 潮生心不在焉,接过李姑姑递的瓜片就填嘴里去了,嚼巴嚼巴,才回过味儿来:“呸,生的。” 李姑姑笑得直不起腰:“谁让你吃了。” 潮生也跟着笑了两声,笑完还是一脸愁容。 李姑姑不知想到什么,也不再笑了,叹了口气:“金二,把水桶拎一边儿去,放那儿是想让谁一脚踢了啊?” 被点名的人忙应了一声,吃力的把那只大水桶往墙边移。 “以前我也有个好姐妹……我们的关系,就跟你和含薰差不多。她心比我细,生得也好……” 潮生顺口问:“她叫什么?” “她姓宋,宋九儿。” 潮生记起来了:“我记得您提过她……” 就是上回皇帝来的时候。 “是啊,死了好多年了,埋在哪儿也不知道。”李姑姑重重磕了一下勺子,锅里的蒸气腾起来,她趁空擦了擦眼睛:“现在看着你们,好象觉得看见当年的我们啦。在宫里头能有这么一个姐妹不容易……我那儿有药,专门活血散淤的,你回来拿去给她,好好儿抹抹,小姑娘的脸要是坏了可不是个事儿。” 潮生赶忙答应,又向李姑姑道谢。 “谢我做什么——哎哎,我说你,别拼命填柴,火都要压灭了。” 潮生捧了药去松涛阁。 结果今天姚翠看见她可不躲了,紧走两步迎上来。 这几个小宫女和含薰关系都不错,也没少吃潮生带来的零嘴儿点心。宋婵平时管她们严厉,几个人在背地里都咒她。 “潮生姐,你来看含薰啊?” “嗯,她……怎么样了?” 姚翠小声说:“她没事儿,歇着呢。哎,你来,我跟你说。” 潮生被她拉到屋角:“昨天你走了以后,我们殿下醒了,一看含薰罚了跪还挨了打,可给了宋婵姐好大一个没脸。” 潮生大大的意外了:“真的?” “当然啦。”姚翠十分得意,好象让宋婵没脸的人是她一样,清清嗓子,挺了挺胸:“我们殿下指着她说‘她是我的奴婢还是你的奴婢?你这谱儿比主子还大啊!’还说‘你给我出去,我这会儿不想看见你’,宋婵姐当时脸憋得通红,一晚上都关在屋里没出来。” 二皇子这次怎么……潮生想不明白。 宋婵这么对待其他宫女和宦官可不是一回两回,也不是一天两天。二皇子以前都不管的,这一回…… “我带你去看含薰姐吧,我们殿下说让她歇着,还赏了药给她呢。” 含薰和另一个姓费的小宫女住一屋里,这会儿屋里只有她一个人。阳光从窗子上透进来,照在枕头上。含薰还没有睡醒,脸上显然是涂了药的,红肿还未褪尽。头发散在周围,被阳光一照,象缎子一样有着柔和的光亮。 姚翠小声说:“我出去看着点。” 潮生跟她道谢。 她们说话的工夫,含薰手动了一下,睁开了眼。 “潮生?” “你别起来啦。”潮生按住她:“躺着吧,昨天跪了这么久,我不信你腿没事。” “嗯……也不严重。” 潮生坐在床边:“让我看看。” 她掀起被子,又把含薰的裤腿卷起一些。 果然,两个膝盖都肿了,不过也已经涂了药。 潮生用手轻轻触了下:“疼吗?” “不怎么疼了。” “反正疼你也不会说。” 含薰微微一笑。她散着头发,看起来气质特别茬弱,脸上未消的淤肿也不显得很难看,反而让她看起来更楚楚可怜。 “真的不怎么疼,这药是好药,据说这么一小盒子要十几两银子呢。”含薰把床头的药盒取给她看。 嗯,这个倒是。一看盒子就知道里面装的东西便宜不了。 这个时代也是讲究包装的。要是随便拿个纸包一包,那仙果也卖不上价。而用这种精致的盒子装着的,就算是一撮锅底灰那也能充灵丹妙药啊。 二皇子向来出手大方,不过他赏的东西都是随自己心情。 这次却是出乎意料的赏到点子上了,算得上对症下药。 潮生以前没少腹诽他,可是为了他这回的主持公道,潮生倒是真心感激他。 “我也带了药来,不过看着你用不着了。”不过潮生还带了别的,一包素饼,一包炒面。 “要是饭不合口,就用这个垫垫。炒面儿你早晚冲了喝吧,赶不上吃饭也能填填肚子。” “嗯,我知道。”含薰伸手点点她眼睑:“你昨天夜里没睡啊?” “谁说的,我不知睡得多香。” 含薰噗的一声笑了:“我还不知道你啊,还跟我嘴硬。行了,你不用担心我,这回宋婵可不敢象以前似的了,我没事儿的。” 潮生也明白。 二皇子这一下,不仅仅是让含薰免于继续受苦,更重要的是,他一下子就把宋婵的气焰给打下去了。 宋婵在松涛阁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体面彻底挂不住了,以后她还怎么颐指气使?小宫女和小宦官们对她还会口服心服? 不再会了。 宋婵的好时光已经过去了。 就算现在她不失势,过不了多少日子二皇子成亲,她的地位一样要变化。 皇子妃才应该是二皇子的内总管,宋婵么…… 五皇子近来往宜秋宫跑得很勤快。 大概是皇帝几次来东宫,都是直接到的宜秋宫,既没去崇文馆,也没去宜春宫。 谁不想在皇帝面前多多露露脸? 用现在的话说,红不红的,先混个脸熟啊。 不过五皇子的盘算不怎么灵光。 他要去找二皇子呢,那一位对他不待见,当着面儿就让他下不了台。五皇子脸皮可没厚到能无视这种对待。来找四皇子呢,四皇子的空暇时间实在不多,不是在崇文馆,就是忙不完的功课功课功课。八皇子倒是有空,可是八皇子……咳,不是他的目标。 说起八皇子,这孩子这两天出疹子了,虽然太医说不严重,可是也不能出屋子,不能见风,不能吃他心家的杏脯蜜饯之类,把这他圈得在屋里直嗷嗷。四皇子打发潮生过去送东西,其中有一套七巧图——潮生还是头次见这东西。 和现代的七巧板算是同一种东西,只不过这套精美得多,居然是象牙雕的!各种形状整齐码在盒子中,色泽柔润,手感绝佳,身价必定不菲,这样的艺术品给孩子当玩具真是……咳,好吧,人家是皇子,皇子!剥削阶级能和贫民孩子一样玩木头纸板么? 还有一个大风筝,上头带哨子的。 八皇子一见就扑过来:“我要我要!我要放风筝!” 潮生忙劝:“八殿下,我们殿下可说了,这个先给你解闷,要放呢,可得等你病好了,太医说你能出屋子的时候才可以。到时候我们殿下陪你一块儿去放风筝。” 八皇子顿时被这个画饼迷住了:“真的?二哥说他陪我?” 潮生点点头:“二皇子是这么交待奴婢的。” “好。” 八皇子终于不跟风筝较劲,让夏笔冬纸也松了口气。可是潮生脱不了身,八皇子整天看屋里头几张熟面孔已经够腻歪了,好不容易来个新鲜面孔,拉着不许她走。 “你来,嗯,你看我玩七巧图。” 潮生只能应一声:“好。” 八皇子毕竟还小,只能玩几种简单花样。不过他一点不气馁,因为当他发现潮生在这上头比他还笨拙的时候,成就感顿时暴涨。 潮生不是故意讨好他,这点可以对天发誓。 她玩这个就是不行,上辈子同学同伴玩七巧板、魔方之类的,她就只能呆呆看着,要让她自己动手,那就是一个杯具啊…… 听人说玩这个是培养逻辑思维能力的,还有什么增强动手能力,辨识能力,方位感空间感什么的乱七八糟的。 那说明……咳,她没有逻辑思维,没有动手,没有辨识,方位空间感也超弱……简直一无是处啊。 八皇子一高兴更不肯放人了,连午饭都是潮生伺候她吃的。潮生倒想赶紧回去交差,八皇子不放,夏笔冬纸两个也央告她:“好妹子,你就顶一下,帮帮忙。殿下这几天都不好生吃东西,嫌屋子里憋闷,好不容易今天高兴一回。我这就打发人去和春墨说,我们把你借来使今天一天,绝不让她责难你。” 潮生还能说啥? 不过好在八皇子吃了午饭又玩了一会儿就困了,等他睡了,潮生终于能脱身。 嗳,哄孩子这活计她可好久没干了。以前……嗯,倒是帮邻居接送过两回孩子,好象她还挺有孩子缘的。 下了几场雨,天气说热就热起来。 二皇子那边已经忙起来了。 要娶媳妇,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 在现代要娶媳妇,得买房买车,得装修,得办新衣办酒席办婚礼……当然,重要的是先找到个老婆。 在二皇子这儿,老爹给了他房,老爹也给他找好了老婆。装修什么的自有匠作监的人办,聘礼婚礼也不用他操一点儿心。 但即使如此,还是有事情要做。 比如要量体做新衣。 还要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反正松涛阁里人一天到晚人进人出的,个个忙得脚不沾地。 ———————————— 今天晴天了,不过还是一样冷。 给儿子买了一套棉织衣裤,结果买小了,赶在人家下班前去调换,还没大号的了……于是只好换了一款。。(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离 松涛阁的人忽然要搬走,大家想法挺多。 有的人觉得羡慕,二皇子这一成家,跟在身边伺候了这么久的人,可不都是元老了?将来必能有好前程。再说这一出去,规矩自比在宫里松。 自家皇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有的倒觉得好,二皇子一搬走,松涛阁空出来,说不定八皇子就要挪到对面院子去了,那华叶居可不就松快了?大家住的也宽敞了。冬天还好,夏天一屋子气味儿,真让人受不了。 还有的觉得不舍。 比如潮生。 含薰这一去—— 从今后见面再也不象现在这样方便了。现在虽然也隔着院子,可是想见她几步也就到了。含薰这一出宫去,她在宫里,两人怎么见面? 好吧,就算四皇子也出宫分府了,两个王府之间想来往,哪有那么容易? 想到同在宫里,已经难见一面的采珠,还有现在即将分别含薰。 潮生明白人生聚散无常的道理。 可是…… 事到临头,着实不舍。 潮生把自己有把握的字都写下来,怕含薰以后看着不认得,还特意配上点图。比如苹果旁边就画个苹果,可是大部分字比复杂,且抽象,那就画不出来了。但是有个好办法。有同音的标同音,后面再注释一下。 总之,常用字差不多她都写上去了。因为不能让人看见,空余时间又不算多,她熬得两眼通红才写完。 因为……她实在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可以当送别纪念了。 钱她没有,贵重的东西也没有。 她还有好多话想嘱咐,可是到了嘴边,只会反复说:“一定要当心。别强出头,别大意,保住小命比什么都要紧。” 含薰比她镇定多了:“我知道……你也一样。” 就象歌里唱的,从今从两地,各自保平安。 眼看两人眼红红的都要变兔子,潮生急忙把话岔开:“对了,你要是在外头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了,可不能自己一个人悄悄的都昧下,记得给我留一份儿。” 含薰也笑了:“放心吧,忘不了你的。” 四月里二皇子的府第修整一新,松涛阁的人和东西差不多用了七八天的功夫才彻底搬走,想不到二皇子的东西这样多。多半什么鸡零狗碎儿的都打起包了一样没落下。现在华叶居装杂物的屋里,好些口箱子都是装的四皇子以前的东西,以前穿过的衣裳啦,鞋子啦,用过的东西啦,还有许多一时用不着的摆设、装东西的盒子、为数不少的布匹绸缎、旧的家什杂物……春墨可真是个勤俭持家的人哪,有好些东西其实已经可以吩咐内侍监的人清走了,她可一直收着。 二皇子一搬走,含薰也必须随着一起走了。 她知道含薰肯定也担心她在宫中。 也许等她熬到李姑姑那个年纪,生离死别经历得多了,才不会象现在一样。 八皇子倒是对二哥搬走依依不舍。二皇子心情甚好,安慰他说::“二哥又没搬远,你从此后可是多了一个去处啦。想玩了,想好吃的了,尽管带了人出宫来找我。” 八皇子一听到好吃的,好玩的,顿时一改戚容:“真的?我能去找你吗?” 二皇子嘿嘿笑:“你还小嘛,自己来不太方便,可以找你四哥带你来。” 八皇子认真地说:“那我记住了,二哥答应了可不能不算话。” 二皇子一拍胸脯,大包大揽地说:“我什么人哪?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过?” 八皇子心满意足,想起来该恭喜哥哥娶嫂子,两只手象模象样的拱起来:“恭喜二哥贺喜二哥,祝你和二嫂百年好合,白头到老!你成亲那天可要给我一杯喜酒吃。” 二皇子一愣,四皇子忍不住笑了,伸手揉揉他的脑袋:“你才多大,就惦记上喜酒了?” 二皇子哈哈笑着说:“成,只要你不怕辣,二哥给你一坛子喜酒,你慢慢喝。” 得,弟弟不懂事,哥哥不着调。 不过这么一搅和,离愁别绪倒是驱散了不少。二皇子回头看看松涛阁的大门,感喟地说:“住了几年了,真要走还舍不得。” 八皇子这小毛孩儿居然冒出一句:“二哥不如赋诗一首留念?” 他不知从哪儿听说的,只觉得但凡送别离别,似乎都得写首诗,还要折柳什么的。 这一下可揭了二皇子的短了,要他作诗? 二皇子那么厚的面皮都觉得脸上一烫,拍拍椅子说:“行啦,不早了,误了时辰不好。钦天监的人说我得午时前搬进去,还得在正堂一套乱七八糟的名堂呢。” 四皇子善解人意地说:“二哥快动身吧,别误了好时候。过两天我约了五弟他们,一起去你新居道贺。” 八皇子一句话把自己哥哥给逼得提前上路了,自己还茫然不觉,挥着小手和哥哥告别。 潮生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觉得含薰出去了是好事,又担心新的环境会不会更险恶,她是不是应付得来? 看着二皇子一行走远,四皇子也没立时进门,看着松涛阁出了一会儿神。 春墨轻声说:“殿下,今天可还去崇文馆?” “不去了,已经请过了假的。” 八皇子顿时乐了:“四哥四哥,带我去放风筝!” 四皇子一口答应:“好,你说去哪里?” 八皇子想了想,脆脆地说:“去碧玉池好不好?” 碧玉池不在东宫,而在宫里。 八皇子大概又是听谁说碧玉池边风光好,所以才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来。 “行,让跟人的人预备预备,咱们就去碧玉池。” 八皇子撒腿就往回跑:“放风筝去喽!放风筝去喽!冬纸,快把我的大金鱼拿出来!” 四皇子当然也得带人伺候,除了小顺他们之外,潮生也被点了名。 四皇子也让人从屋里取了风筝出来,大概是想多备着没坏处,春墨给拿了两三个出来挑。一个蝴蝶的,一个是鹰,还有一只带着长长尾须的六角风筝。 潮生有好久没有来宫里——上次被传去问话可不能算,那地方不象是宫里头。 御园春光正好,暮春时节里头,阳光照在身上是暖热的,绿意深浅相叠,花期已经到了尾声,却开得越发灿烂。 八皇子在碧玉池畔撒了欢似的跑,手里的大金鱼被风吹得扑喇喇的响。后面宦官宫女们也一路跑着跟着,生恐他跌了碰了。宦官们还好,宫女们的体力可有点跟不上,八皇子别看人小,小短腿儿倒换得可着实不慢,冬纸跑得头发都散了,汗一出来,把脸上的粉也冲开了—— 所以潮生平时坚决不涂脂粉。 再说,在厨房做事,本来就不能涂。 要是脸上的粉掉进正在和的面里头……咳咳,当然,吃起来应该没啥分别。 或是手上擦的香脂味儿沾在了笼屉上……那个可就闻得出来了。 起码四皇子一定闻得出,这人长了个狗鼻子。潮生偷偷在屋里给含薰写识字图册的时候,四皇子就闻出来她身上一股墨味儿,还问她:“你描花样子了?” 听听,她可是已经洗了好几回手了,还用了皂角的! 小宦官把风筝放了起来,八皇子在一边拍手叫好:“再高些!再高些!” 等风筝稳了,才用布帕包着线轴交到他手里。 二皇子带的那个风筝是小顺放上去的,别看风筝风,线也细,这也不是个轻松的活,风一大,线就有些掯手了,弄不好有的人手都被线割破勒伤的。 潮生仰头朝天上看,阳光刺眼,她只看了一眼,就赶紧把头低下来,脸皱成一团,眼睛生疼生疼的。 上辈子眼睛可没那么畏光啊。 四皇子注意到她在抹眼泪,问了句:“你怎么了?” 潮生吸吸鼻子:“太阳照得眼疼。” 看四皇子的表情——好象不怎么相信她的话。 呃,难道觉得她这话和经典的“眼睛进了沙子”是一个意思? 她哪来的伤心事可哭的。 好吧,如果算有的话,含薰走了可以算得上一样。 行,那就算她是在伤心偷哭吧。 顿了一下,四皇子说:“以后还有机会见面的,不用这么难过。” 看吧,果然是被想歪了。 八皇子兴高采烈,不过小孩子都喜新厌旧,很快对他的大金鱼不感兴趣了,又放起了四皇子带来的长须六角风筝。这个不易掌握平衡,但是长长的须尾在空中摆荡,比金鱼是显得生动。 潮生眯着眼又看了一下,结果是,这风筝它很象个水母…… 就看这么一眼,她又要淌泪了。 潮生捂着眼睛,四皇子说了句:“你到那边坐着去吧。” 这句话说得……嗯,听起来有几分温和的意味。 潮生有一点头晕,可能刚才仰头的关系。 她还听见有人喊她名字。 难道是幻听? 不,不是幻听。 潮生猛地回过头,采珠穿着一件粉色宫装,正隔着碧玉池朝她猛挥手。 潮生愣着不动,这一回眼泪是货真价实的了! 采珠挥了一会儿手,她要过来得绕一个大圈子,潮生看她拎着裙子跑了两步,又有些顾虑的停了下来,改成了快步走。 !这池子上怎么没个桥啊! 没事儿把池子挖这么宽干什么?真是不拿人力当回事! 采珠足足一盏茶的功夫才到了她这边,潮生踉踉跄跄往前迎了几步,两人的手终于抓到了一起。 “潮,潮生?”采珠气喘吁吁:“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 这章有离别有重逢,真是满激动的一章啊。。 小声问:大家手里还有票没~~~ PS:本来今天想继续上传九寨的图片给大家看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上传图片就是不成功。 嗯,知道我围脖在哪儿的朋友可以去围脖看,名字是:卫风的小果园~~咳咳,吃货的特色嘛。。(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乐 说句心里话,刚才潮生心里还曾经闪过这么一个念头——不知采珠现在在哪儿?能不能遇着她? 想不到真就让她遇见了! 老天爷今天这么赏脸哪! 采珠朝她身后看了一眼,急忙松开她的手,规规矩矩的请安:“奴婢拜见四皇子殿下,给殿下请安。” 四皇子很温和:“起来吧。你和潮生是旧识?” “是。” “难得碰一回面,你们自己说会儿话吧。” 采珠喜出望外,早就听说四皇子脾气好,想不到还能这么体贴下情。 两人高高兴兴的应了一声是,又向四皇子道了谢,才拉着手走到一边儿树荫下头。 采珠不知是从哪儿来,脸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 “远远看着有点象你……”采珠拉着她的手,从头看到了脚:“你好象长高了一点?对了,你今天怎么会过来?” 潮生朝那边呶呶嘴,采珠立刻看到了八皇子。 “啊,我刚才就看见风筝了,还以为是哪个宫里的美人在这儿玩乐。”采珠小声问:“你最近怎么样?有没有人找你麻烦?含薰怎么样?听说二皇子要成亲了……” 一说起这个,潮生的高兴劲儿就消了不少。 “二皇子今天搬出东宫了……含薰她们也随着一起走了。” 采珠一下子也安静下来。 “今天?” “对,就是上午……”潮生轻声说:“以后想见她可就更不容易了。” 采珠轻轻吐出一口气:“我们该替她高兴才是,能出去总是好的。” 是啊,话是这样说,不过都是暂宽心。 二皇子是个有名的喜怒不定的主子,将来的媳妇又不知道是个什么脾性,到底是离了火坑从此踏上康庄大道,还是别的什么际遇,谁也说不好。 “早知道我一定寻个差事去一次东宫……” “她也挂念你呢。不要紧的,你要有话捎给她,现在就告诉我。二皇子成亲的时候我们殿下一定要去吃喜酒的,我托小顺他们把口信儿带过去。” 采珠先是高兴,又有些担心:“那带信的人可靠吗?” “你放心吧,我们殿下身边这两个人是最得用的。”潮生说:“小顺还帮我去家里看过一次呢。” “对,你家里人回来没有?” 潮生摇摇头。 采珠忙安慰她:“应该是出远门了。要我说,是不是去看的日子不对?一般在外跑买卖的人,过年关总要回去。你下次托人去看,就趁年关前后去,说不定就能找着人了。再说,你们街坊不是知道你进了宫吗?你家里人回来了,知道你在宫里,也总能先放下一半儿心事啊。” “嗯,我也知道。” 其实潮生不抱太大希望。 只是个叔叔,还不知道是亲叔、堂叔,表叔。又不是亲爹娘,就算寻着了,怕也指望不上。再者说,她又不是真正的潮生,真正的潮生大概早就在破屋子里面冷饿交加,丢了小命,所以才被她这个穿越来的顶替。那位叔叔潮生全无印象,也算不得亲人。 “对了,你现在还是服侍徐美人?” “对。”采珠转过头,遥遥指了一下:“我们主子现在住在玉华宫,就是那个方向。你要托人给我捎信,可别找错了地方,再找到烟霞宫去可没有用。”她有些得意:“我现在可是我们主子身边的第一心腹人哪。” 潮生忍不住笑出声来:“失敬失敬,以后还请采珠姑娘多多照应啊。我打发人找过你,也听说徐美人迁了,可是迁到哪儿却一时没有说清楚。” 其实徐美人迁到玉华宫,这个潮生是知道的。 但是她没有和采珠通消息,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毕竟她惹了那样的麻烦,涉及宫闱阴私。她明明不知道什么内情,皇后已经两次三番的要置她于死地了。她已经把李姑姑拖下水了,如果再把含薰和采珠也牵连进来…… 采珠却只当她真的没自己的消息,一挥手,十分豪气:“小菜一碟儿,你就等着吃香喝辣吧。” 两人头凑一起偷笑,活象两只偷油的老鼠。 ……老鼠的快乐很卑微,但是也是很纯粹的。 能见着好姐妹一面,已经可以快乐上好几天。 潮生问:“你们主子脾气还好?你平时累不累?” “我还好,以前干活儿腰都不直不起来,现在总算脱了身啦,那些活计差不多的都有旁人做了,可是我觉得现在比以前还累。以前那干完一天活儿,倒头就睡,呼呼的一觉到天明。现在可不成,上夜时得警醒……夏天还好,冬天晚上要起来倒茶什么的,再钻回被窝里,半天暖不热脚。还有,事情是旁人做了,可是我得分派活计,还得看着她们干好,一怕她们偷懒,二怕她们藏什么别的心思。忙一天躺下了,心里还要琢磨这些个,比以前觉得累得多。” 是啊,上位者劳心。 虽然采珠现在只是大宫女,还算不得上位者。可是毕竟地位是拔高了,不再是做粗使活计跑腿儿卖力气的小宫女了。 人站得高,看得多,做得多,自然也要想得多。 采珠忍不住抱怨:“我们主子升了位份之后,美人可和才人不一样,身边使的人多增了四个,可是这四个里头,两个笨笨的,一个聪明是聪明,人却不踏实,干活儿挑三拣四,还粘牙难缠。我跟她打不清官司,还是我们主子罚了她两回才好一些。就有一个还不错,算是能帮上我的忙。” “有一个就不错了。”潮生由衷地说。 在宫里最不缺人,可是真得用的人也不好找。笨的不好使,好使的不放心。 就比如说李姑姑吧。站在她的立场上来说,遇到个肯吃苦肯学艺的徒弟,原本是件好事。谁想到这个徒弟身后一串麻烦呢?不但安生日子没指望,说不定命都得搭进去。 “你们殿下看着是个和气人哪……”采珠吃吃笑,偷偷往那边瞟了几眼:“生得可俊,比那画上的人还好看。” “呸,不害臊。”潮生扯扯她的坠子:“你就光看见人生得好看了。” “人生得好看,就是有好处的啊。”采珠挤眉弄眼儿的说:“要不然当初咱们都是宫女,可是那个青镜现在却当了主子了。吃的是上等饭菜,穿的是绫罗绸缎,头上插金戴银的,还有人服侍。唉,我要也生得好点儿,说不定也有主子命哪。” 潮生差点没笑翻过去,采珠性子活泼,扮起鬼脸儿来活灵活现的。 “诶,我说真的。我要生的象你这么好啊,我肯定琢磨点别的。你看看……多好的机遇啊,伺候个这么年轻又这么好脾气的主儿,生的好,将来的富贵也稳当。正妃咱是不指望的,可是混个侧室总不难吧……” “你这张嘴真是……”潮生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伸手去扭她脸。采珠笑着躲过去,连连求饶。 “好了好了,我改了,改了!咱不说这些。”采珠说:“我不能多耽搁,得快些回去。你要是见了含薰,或是要给她捎话,我也没什么旁的说的,让她别挂心我,自己好生保重。没别人心疼,自己得心疼自己。” “嗯,我都记下了,一定托人告诉她。还有吗?” 采珠摇摇头:“没了……捎东西不方便,让人知道了又是个事儿……” “我知道,她也知道。东西不算什么,心意到了就好。” “嗯。你要有事想给我捎话不好找我,让你们那里的小公公寻我们这里的白荣,有话有东西给他就行。” “白荣?” “嗯,他人机灵。” 潮生说:“以前在浣衣巷时,我也认识个小公公叫白荣的……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 “真的?那回去我问问她。” 采珠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潮生眼睛发红,这一回的泪意可绝不是“太阳刺眼”“眼进沙子”了。 八皇子跑得累了,也到了树荫下来坐着,冬纸正殷勤地给他擦汗,又是倒茶又是喂点心。 潮生这才发觉自己这半天净顾私事了,本职工作一点没干啊! 四皇子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人亦步亦趋跟着,不需要人给他擦汗,灌茶,喂点心…… 但那也不是自己能够偷懒的理由。 八皇子的风筝已经飞跑了一只,不过看他的样子并不怎么在意。 潮生斟了茶端给四皇子,他接过茶来,问了句:“她在哪一处当差?” “她是服侍徐美人,现在在玉华宫当差。” “你们进宫前就认识?家在一处么?” “不是……她家乡离京城几百里地呢,我们当时是一起进宫的,一直相互照应着。” 四皇子点点头:“怪不得。” 八皇子差不多尽兴了,对风筝没了兴趣,倒是揪了一把花草在手里。 回去的路也不是他自己走的,而是一个体格不错的宦官背着他回去的。而同样累得半死不活的冬纸她们只能走回去。 咳,伺候八皇子这样的主子,体力跟不上可真不成。这孩子实在太活泛了,一眼看不着就不知钻什么地方去了。 嗯,不知四皇子小时候是什么样子?也会这么活泼吗? 不大象…… —————————————— 呃。以下字数是免费的。 本来这周是想双更的,但是在还另一个债,不是嫁时衣,不是活色,是三四年前欠下的了……望天,泪流…… 呜呜,没办法,都是自己欠的,得自己还。。 下周嫁时衣一定会完结的,这本书也会尽量双更。 抱抱大家。 PS:别的作者都会说:本周回贴加精已经用完了。下周给大家加精。 我想说:本周回贴加精还有一大把份额呢,拜托大家让我用完了吧。。回贴太少,想加精都木有用武之地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新人 就看四皇子现在这么斯文,这么从容……小时候他应该也淘不到哪儿去。 也许小时候的四皇子就是这么一本正经的,迈着小短腿儿,夹着书…… 潮生偷笑。 好萌啊。 虽然各种性格的小孩子都可爱,但是潮生还是喜欢安静些的,象八皇子这么淘的,除了睡着时,一刻不见他安静。冬纸夏笔她们加一起没有他一个人精力旺盛。 说起小孩子,年前不是听说六皇子他们要迁到东宫来么?怎么这年早过完了,还不见搬的动静? 虽然这事儿和潮生没关系,她也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二皇子终于成亲了,据说婚礼热闹非凡,二皇子因为腿疾并没有亲自去迎亲,而是由四皇子代迎的。新娘子据说美貌端庄,见的人无不称赞。这对潮生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小顺替她捎来了含薰的消息。 “含薰姑娘说一切都好,早安顿下了,住的宽敞,吃的也不错。现在宋婵姐姐掌管着库房账册什么的,忙得团团转……” 宋婵还是不改脾气啊,最要把要害的东西全抓在自己手里。 不过她忙点好,一忙就没那功夫找碴了—— 小顺笑嘻嘻地说:“我看含薰姑娘气色很好,想来是没受什么罪。对了,她让给你带话,一切都好,不用挂心,让你自己多保重呢。” 是的,含薰就是有什么烦忧也不会说的。 人们总是这样,分隔两地,就尽量的报喜不报忧。 不然还能怎么样呢?把烦恼说出来,让朋友家人白白担心? 担心也没有用,连面都见不着。 虽然只隔了一道宫墙,可这道墙是无法逾越的。 “我还带了喜饼来。”小顺掏出个纸包,里面有几块圆圆的饼,中间印着深红的喜字。 “有好几样馅儿的,你都尝尝。” 潮生笑着谢过他:“你亲眼见了没?二皇子妃真的那么美吗?” 小顺只是笑:“我可没得见——我们这样的人不能进新房。” 啊,潮生倒忘了。 这时候的人们办喜事忌讳多多,寡妇,带孝的人都不能进新房去,小顺是身体残缺的人,也不能进。 她有点儿歉意,小顺自己倒没放在心上。 大概是他早就习惯了。 这辈子他也没有娶妻生子的一天。 但凡有一点儿办法,谁也不会送孩子做太监。 都是逼出来的。 虽然身体残缺,这辈子都…… 可是起码有口饭吃,活下来了。 潮生只问过一回小顺的家乡是哪里,别的她没有打听过。 反正……说起来大家都有一肚子的苦水,谁也不比谁更好。 正说着话,珊瑚她们笑嘻嘻的进屋来,一拥而上来抢喜饼吃。潮生笑着说:“别抢别抢,大家分着吃。” 结果大家抢得凶,她的脚被踩了好几下,手上空空的,喜饼全给抢没了。 倒不是大家没见过世面非馋这饼,主要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想沾沾福气喜气。 “小顺哥,你见着二皇子妃了吗?她生得好看不?” 得,又一个冒失的。 小顺说:“我没进去,听人说生得很好看。” 珊瑚咬了一口喜饼:“我这个是枣泥馅儿的。” “我的是桂花馅儿。” “这个芝麻馅儿。” 成亲第三日,二皇子和新婚妻子一起进宫谢恩,先拜见皇帝皇后。 这个是礼法,二皇子就算不想拜皇后,这一节也躲不过去。然后还要去拜见后宫有地位的妃子。贤妃贵妃那里都是要去的,还有……安妃那里也是要去的。剩下的婕妤、美人,才人那里就用不着了——论品级二皇子两口子的品级比她们还高呢,哪能倒过来拜见她们? 这一圈儿头磕下来,也不是白磕的。各人自然都得有见面礼相赠,还就数皇后给的礼最重:白玉送子观音一樽,金镶翡翠如意一对,白玉嵌珠枕一对,还有其他零碎东西若干。小冬琢磨,二皇子虽然现在把东西收下了,不会回家去就把东西砸了吧?以他的性格来说是真有可能的。 然后午饭是在宜秋宫用的。不但二皇子夫妻两个来了,六皇子七皇子他们来了,连十公主、十一公主她们姐妹几个也都来了,宜秋宫一下子热闹起来,珊瑚她们来的日子短,还从没有一下子见过这么多的龙子凤孙,一时间手足无措,象没头苍蝇似的乱撞,一古脑的几个人全去端茶,被春墨喝住之后,又一窝蜂的都去抬桌椅。 春墨焦头烂额。平时她早就要训人了,可是现在连训人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潮生也忙得团团转。 这么多皇子公主都要在这儿用午饭,这活计能不多么? 一道又一道菜下锅,一样又一样菜上桌。潮生只觉得自己象个被不停抽打的陀螺,忙得团团乱转。好不容易活儿都差不多,她一松懈,顿时觉得自己要散架了。 “潮生。” 嗯? 她抬起头看,含薰正站在灶间门口朝她微笑。 “你怎么来了?” 潮生一激动,刚要站起来,两腿一软,又重重坐回了原地。 “我刚才来过一回了,你正忙着。”含薰在屋里看了看,笑着问一个坐在门坎上的女人:“请问茶水在什么地方?” 潮生有气无力地摇手:“别问她,她也不知道——今天都乱得不成样子了。你口渴的话,那边儿锅里有热水,舀一碗先润润。” 含薰说:“我不渴。”却找了一只碗,舀了水端过来给潮生:“你快喝口吧,这半天恐怕你也没个喝水的功夫。” 她不说潮生没觉得,一说还真渴得厉害。 她接过碗来喝了一大口。 喝得太急,水都从嘴角溢出来了。 含薰说:“慢点儿,当心呛着。”一面掏出帕子来替她擦。 潮生问:“你今天跟二皇子一起进宫的?我刚才怎么没看到你?” “我们主子今天带了两个人进宫来,一个是我,一个是她从家带来的丫鬟润香。润香挺机灵的,可是没进过宫,跑腿传话拿东西她做不了,我们主子打发我去传话,所以过来的晚。” 怪不得刚才没见。 二皇子他们进来时,潮生没见着含薰,还以为她今天没跟着进宫。想想也是,二皇子身边儿宋婵更得力,今天进宫要见的人多,要注意的事情也多,宋婵伺候提点着更合适。想不到二皇子妃当梁氏没带宋婵,却选了含薰。 “前头怎么样?”潮生问:“我这半晌一直在后头——席上很热闹吧?” “春墨姐姐挺威风的,指挥若定,没出什么乱子。六皇子还夸厨子手艺好呢。”含薰在她旁边坐下来:“我刚才偷看的时候,你忙活的样子显得威风凛凛的,跟春墨姐姐一样有派头。” 潮生笑了:“我有什么派头,都是借着李姑姑的威风呗。” 要不然厨房这些人哪会听她分派?谁干活儿不想挑轻拈重的?烧火提水这些重活儿都想推诿,轻省活计抢着做。 平时倒没什么,一遇着大场面,立刻转不圆了。李姑姑一个人,管得了这边管不了那边,潮生就在一边儿打下手帮忙,李姑姑没看到的就替她看着,没想到的就提醒一句。 潮生问她:“你在那边怎么样?” 这是她这些天最挂心的事。 含薰点头说:“挺好的。我们现在住的地方可大了,院子一重一重的,刚一去都不认识哪儿是哪儿,过了好几天才记得清楚。有个很大的花园子……” 潮生想听的可不是这些。 她拍了含薰一下。 含薰笑笑:“嗯,一下子多出不少人来,除了我们这里出去的,还有内侍监、掖庭宫分去的。新人过门,陪嫁的大丫头四个,小丫头八个,还有不少下人。” “那……你们那位新主子可和气?” 含薰小声说:“日子还短,也看不出来什么。那天早上起来我们都去请安,一人得了一份儿赏,宋婵姐姐领着人伺候殿下更衣什么的……” “你自己一切当心。”潮生小声嘱咐:“有事你就躲远点,别抢着出头。” “我知道,我是那样的人吗?”含薰说:“我只老老实实的把本份做好,哪会有什么事。” 潮生心说,那是你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在这个时代尤其是这样。 新人进门,总要立威吧?谁知道这三把火会烧到谁头上。 再说,含薰样子生得好。 潮生今天看见二皇子妃了,虽然只是匆匆忙忙看了一眼。二皇子妃梁氏的确貌美,脂匀粉净,华衣高髻,一双丹凤眼,看人的时候不避不让,一看就不是个畏怯软弱的人。 但愿可不要是个王熙凤似的人物才好。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男人只有一个,而婢女如云,各有风情……二皇子又是那么个性情。 含薰不能多待,两人匆匆说了几句话,她就回前头去了。 潮生拉着她的手,两人走走停停的。 可是还是要分开。 含薰倒过来安慰她:“放心吧,以后有机会我再来看你,你也可以让人捎信儿给我。替我跟采珠也说一声,不用担心我。我挺好的。” “嗯,保重。” “保重。” —————————————— 今天周末了耶,,祝大家周末愉快哟。(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知了 潮生承认自己是个胸无大志的人。 她想的就是学一门手艺傍身,将来不管到了哪儿,人总是要吃饭,那会做饭做菜总是能找着事儿做的。 不过更多的人,抱着的另一个信念。 学得好不如嫁得好呀。 手艺再好,一辈子也是做下人。多在主子身上用点儿心思,就能做人上人。 当然,两样各有利弊。 前者可以算技术工种,改朝换代都不怕。但是一辈子伺候人,吃苦受累。 后者是低投入,大回报,一朝翻身,立刻锦衣玉食——不过也有很大风险。 这些都不是潮生目前最关心的。 她最大的危机来自于皇后。 李姑姑上次出手,拔掉了秋砚,除掉了陈素萍,皇后那边好象若无其事一样,一直没有动静。 潮生并不觉得皇后是因为事情忙就把她这事给忘了,绝不敢掉以轻心。 最有可能的是,皇后另有事情要忙,顾不上除掉她。 大概贤妃和贵妃最近都没让她清静下来。 还有一位新晋的美人,据说十分美貌,很得皇帝的欢心。 六月里头,六皇子七皇子都迁进了东宫。 六皇子住在了长庆宫,七皇子迁进了宜春宫,和五皇子做了隔墙邻居。 长庆宫并没有做大的修缮,只将正屋先整修了一下,只怕刷墙的白粉都没干透。 李姑姑肯定的对潮生说,一定是有什么事绊住了皇后的注意力,不然以她的作派,绝不会在六皇子的事情上允许人这么潦草敷衍。 至于是什么事,一时还没有打听出来。 六皇子和七皇子一迁过来,东宫立刻热闹了。六皇子性活泼,又和四皇子投缘,三天两头往宜秋宫跑,时常在这儿蹭饭。 潮生对着六皇子并没有什么芥蒂。 虽然他老娘不是好人,可是六皇子和这事儿并没关系,笑嘻嘻的对人还挺和气,并不象三皇子一样,因为是中宫嫡子,就不把旁人放在眼里。 他是他,他娘是他娘,两人不是一回事。 六皇子人是聪明,就是没什么耐心,举凡需要耐心的事,比如背书,练字,下棋,他是能拖就拖能逃就逃。但是对于骑马,射箭,蹴鞠,玩乐这些是乐此不疲。为这皇帝也训过他,他倒是振振有词:“我又不用考状元,读那么多书干什么?没得把人都读成书呆子了。我将来要做大将军,带兵打仗的,一样能给父皇建功立业。 大概是看这孩子志向坚定……嗯,而且也许说的话恰好投了皇帝的胃口,所以也不怎么勉强他了。六皇子从此光明正大的逃起课来。 前头二皇子也不爱读书,不过他纯是破罐子破摔,反正我都是废人了,我还那么努力干什么?皇帝也根本没管过他,一直放任。 真是龙生九子各不同啊。 七皇子就比较好学了,而且一看面相就是个精明骄傲的人。他母亲是贵妃,在宫中的地位权势仅次于皇后,他自然也有骄傲的本钱—— 可是这骄傲总是不得尽情施展。 就象这回迁进东宫,六皇子就单独住在长庆宫,他就得和五皇子一起住——虽然长春宫景色也美,地方也宽敞。可是人就怕攀比,长春宫固然不错,可还得和人共住。六皇子就可以独自占了长庆宫,这让七皇子心中不平,好些天都对六皇子爱搭不理,就算是两人下了学一起到宜秋宫来,两人之间也没搭话,各说各的。四皇子倒是劝过一次,六皇子说:“又不是我要找碴,是他总甩脸子给我看。凭什么要我再主动找他说话啊?” 再劝七皇子呢?这位倒是答应着,说自己当然不会为一些小事斤斤计较,只是六皇子性子跳脱,两人说不到一块儿去。 得,两次之后四皇子也不劝了。 本来嘛,皇后和贵妃就不是很和睦,以前还能维持个表面上的融洽,自从贵妃受安妃那事牵累,两人之间现在连一点面子上的和气也挂不住了。六皇子和七皇子从前就合不来,这不是四皇子两次三次劝解就能调解得了的。 七皇子和四皇子还好,和五皇子也不怎么融洽。 五皇子这个人……要说很坏,那倒也没有。但是心胸狭窄,为人尖酸小气,这个是有目共睹的。他觉得他是哥哥,七皇子得敬着他。可是七皇子觉得这位五哥无论出身,才学,品行,没一样能拿得出,说得响的。这么一个人,哪儿值得他尊敬? 东宫里头,四皇子算是最年长了,他脾气温和,品学兼优,在学馆、在皇帝那里评价颇高,在兄弟间人缘也是最好。五、六、七、八这几位倒是都爱和他亲近。 二皇子了结了终身大事,下面也就轮着四皇子了。 这个虽然没有人明说,可是大家心里都有数。 春墨最近时常发呆,其他人也都各显神通,四处打听。 四皇子会娶个什么样的媳妇? 当然,未来的四皇子妃出身门第是不能和三皇子妃王氏相比的。可是总得比二皇子妃梁氏要强吧? 毕竟二皇子身有残疾,人家门第高,有实权的人家绝对不会把掌上明珠许给一个没前途的残废皇子。二皇子将来也就是做个富贵闲人,逗鸟养鱼的过一辈子了。 所以才会选中了梁氏。 她母亲早逝,家世不显,续娶了妻室之后外放做官,一去就是十来年没回来。梁氏却一直留在京中,在祖父母身边长大。 所以二皇子一开初对这婚事很不满,觉得皇后是存心,皇帝是漠不关心,就给他寻了这么一门亲事。 说实话,二皇子自己这条件,配梁氏也就差不多了。 二皇子觉得委屈?没准儿梁氏更委屈呢。 二皇子脾气不好,身有残疾——让谁来看,他脑门上都刻着“前途无亮”四个字。 可是不管委屈也好,欣喜也好,婚事由不得他们两人。 四皇子也是一样。 要娶什么人,他自己完全做不了主。 他生母早就去世了。即使她还活着,只怕对儿子的婚事也插不上手。皇后能做起码一半的主,当然最后还需要皇帝拍板决定。 四皇子自己倒是十分镇定,该做什么做什么。 潮生忍不住在肚里给他伸出大拇指,赞一声:强人! 四皇子今年才多大? 可是这份儿涵养,这份儿从容,就算三四十岁的人也未必能有。 有个词儿怎么说来着? 对,荣辱不惊。 这一年的夏天好象特别的炎热。 李姑姑每天都煮一大锅的绿豆解暑汤,装在罐子里用井水湃过,再放一点饴糖,这一饮品大受欢迎,宜秋宫上上下下都爱喝。 天越热,灶房里的活计越辛苦。一烧起火来,人人都被烤得汗流浃背,潮生一天得换两三回衣裳——没办法,都让汗浸透了,夏天衣裳又薄,不换着实不雅。 她现在手艺纯熟,差不多有李姑姑的六七成火候了,好些菜都是李姑姑在旁指点,她来掌勺。 别人都说灶房的差事辛苦,可是潮生觉得这里人事反而简单,把手艺练好,总没有坏处。 过了晌午,宜秋宫里头静悄悄的,四皇子歇了午觉,其他人也偷闲儿的偷闲儿,睡觉的睡觉了。树上的知了拖着腔,一声接一声的叫。阳光火辣辣的倾泄一地,潮生端着盆儿在井边把衣裳洗了,一件件晾起来。 弯了半天腰,背也酸了,腰也酸了。潮生转转脖子,抬起头来。 炽烈的阳光照在脸上,让人微微觉得晕眩。 她听到脚步声响,转过头来,八皇子正从一丛山茶后头钻出来。 “殿下怎么没去午睡?” 八皇子抓了抓脸,他脸上手上都有些红痕。 这些花草,叶子的边缘都很锋利,一个不巧就会被割着。 “嗯,我渴了。” 他八成又是不想睡午觉偷溜出来的,所以一个跟的人都没带。 潮生倒了一盏绿豆汤给他,八皇子捧起来咕咚咕咚几大口就喝完了,一伸碗:“还要。” 潮生又给他倒了半碗,没敢多倒。好在八皇子又喝了半碗之后也就不再讨了。 “其他人都睡了,殿下怎么不睡中觉去?” “我睡不着。”八皇子挺理直气壮的:“这知了叫得太响了,吵得我不能睡。我要把它们抓下来。” 潮生忍着笑。 到底是知了吵,还是这位殿下自己想抓知了玩啊? “殿下说的是,这知了是很吵。” 八皇子皱了一会儿眉头,问潮生:“你知道怎么抓知了吗?” 潮生摇摇头:“奴婢从来没抓过知了,这树这么高,够不着啊。” 她可不想把这事儿揽到自己身上。 开玩笑,她又不是领八皇子那边儿的钱米,干嘛吃力不讨好? “我听人家说,得用竿子……” 八皇子看看潮生,转过身走到他刚才钻出来的花丛边,还真拖出一根竹竿来。 这孩子还真是……准备周全啊!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比自己还高的一根竹竿给偷渡出来的。 八皇子把竹竿一递:“给你。” 潮生顿时心生警兆:“殿下这是……” 八皇子理所当然地说:“你帮我抓!” 潮生愣愣地接过竹竿—— 这怎么抓? 拿竹竿对着树猛敲,把知了敲下来? ———————————— 因为昨天晚上不太舒服没睡好,今天下午睡得太久了,醒了以后脑子昏昏沉沉的—— 可见午觉真的不能睡得久啊。 感觉一个小时就差不多了,再多就会越睡越没精神。 顺便求票,求回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闷 潮生一头黑线。 八皇子还仰着小脸,满怀期待的看着她。 潮生小声说:“殿下,我也不会抓知了……不如,我们请旁人来抓?” 皇宫里有专门干这个活计的,就是为了主子们怕吵。 后世人尽皆知的一个名词“粘杆处”,最初就是做这个的,不过后来演变成了什么情报处,甚至有什么血滴子之类的暗杀武器。 呃,扯远了。 八皇子摇摇头:“不用叫别人,咱们自己捉,一定能捉到!” 他是怕惊动了别人,就会被冬纸和奶娘她们逮回去吧。 潮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好吧,那就试试看……” 不过潮生可不会傻乎乎的就用这根竿子去敲树。她回灶房里取了一根细竹篾弯起来,又把自己的帕子缚在上面,这样就在竿头上做了一个简易的网兜。 还别说,可能潮生真有这个……嗯,捉知了的天份,被太阳烤得背上冒汗脸上冒油,口干舌燥头晕眼花之后,居然真让她罩着了一只知了。 八皇子兴奋之极,拍着巴掌说:“潮生你真行!” 潮生只想苦笑。 她一点儿都不行……纯粹是八皇子硬赶鸭子上架。 八皇子探头看了一眼,那知了在帕子里居然并不扑腾。 “殿下要拿吗?” 八皇子伸出手来,想了想又缩了回去:“算了……上次我一捏,就把蝴蝶翅膀给捏掉了……你先替我拿着。” 潮生想了个主意:“殿下不是有蛐蛐笼子吗?要不,把笼子找来,把知了装进去?” 八皇子抓抓头:“可是,我不知道笼子放哪儿。” 说来说去他就是不想回去,不想让冬纸夏笔她们抓到。 “那,我做个纱布兜,殿下就拎着回去吧。” 八皇子连连点头。 潮生只好把这位小祖宗先领回自己屋,倒了一盏温茶来给他喝,又翻出针线篮子,在碎布里头找了一块最薄最透的绡纱,这个也想不起是从哪儿找来的一块布头了。潮生穿针引线,动作娴熟地缝了起来。 两边一缝,中间串一根带子,把知了小心地拨进去,再把带口一收就成了。 绡纱薄,半透明的,里面的知了看得很清楚。 这知了个儿不大,但是掂在手心里觉得还挺沉。它这么半天都没有叫,大概是受了惊吓。八皇子还问:“它怎么不叫了?” “殿下晚上把它放帐子里,应该会叫的。” 八皇子喜孜孜地把知了接了过去,用手指戳戳,又赶忙缩回手来,象是怕把它再戳坏了。 “潮生,你真好。会做排肉,还会抓知了。我跟四哥说,你去我那屋里服侍好不好?” 潮生眨眨眼。 呃,这算是她来到古代后遇到的……第一次挖角? 当然,如果现在八皇子不是个小豆丁,而是翩翩美少年,那这句话就……呃,可以听出别的味道来了。 不过潮生可绝对不想到八皇子那边儿去! 开玩笑,八皇子那旺盛出奇的精力,是一般人能伺候得了的吗? 再说,眼看四皇子也要议定亲事,潮生板上钉钉是可以跟着四皇子一起开府出宫,能离开皇宫,离那位皇后娘娘越远越好,因为那代表更加安全。 而且四皇子……虽然潮生不太了解,可是四皇子这个人的确是心中有数的人。跟着这样的主子,起码旁人还会给三分面子。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要是跟了八皇子——呃…… 什么叫人微言轻? 小孩子说话没有分量,不被人当回事。 在四皇子身边做事,大概,可能……相对稳妥。因为四皇子的品格性情都成形了,是个好伺候的人。八皇子可就不一定了。 潮生笑着讲了一个关于知了的笑话,八皇子哈哈一笑,就把这事儿给岔过去了。 潮生打定主意以后要少在八皇子面前出现。 虽然小孩子忘性很大,大概一转脸就不记得了。 可万一他记得了呢? 他要真跟四皇子要,四皇子一向是个很体贴弟弟的好哥哥——他会说不吗? 潮生恭恭敬敬把八皇子送走,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珊瑚正好看到了:“潮生姐,刚才那是八皇子殿下?” “嗯。” “殿下他……到我们这儿来做什么?” 潮生笑了笑,没吭声。 不过这事儿很快大家都知道了,连四皇子晚上都问她:“你陪八弟捉知了了?” 潮生头低下头:“八皇子过来的时候……正好奴婢洗完衣裳……” “捉到了?” 潮生点点头。 四皇子捉着笔杆,微笑着说:“看不出你还有这样的身手啊。” 这算夸奖? 听着不大象啊。 潮生想到件事,顺势说:“殿下,奴婢有件事儿……” 这个话不大怎么好说,但是潮生觉得现在是好机会,不如趁现在给四皇子打打预防针。免得哪天八皇子又想起那件事来,她莫名其妙的就易了主。 潮生的脸微微发红——不是害羞,是因为尴尬。 四皇子难得见她露出这样的神态,饶有兴致:“什么事儿?说吧?” “嗯,八皇子今天随口说,想把奴婢讨过去服侍……” 四皇子脸上的神情微微变了,不过潮生没有注意。 “你是不是想过去?” 潮生忙摇头:“不是。奴婢是想求殿下,要是八皇子真讨了,您可不要答应……” 四皇子没出声,潮生等了一会儿,忍不住抬起头来看。 结果和四皇子的目光对个正着。 四皇子目光显得温柔而坚定,烛光映在里头,那一点火光熠熠的跳动着。 潮生莫名的心慌,急忙又把头低下。 按规矩,她本来也不该这样看着主子。 四皇子问:“你不想过去?” 潮生低声应:“是。” “为什么?” 这……理由太多了,无法一一罗列。 潮生只能说:“奴婢愿意一直服侍殿下……所以恳求殿下,别把奴婢给赶出去……” 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四皇子应声,潮生试探着问:“殿下?” 四皇子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笔杆,温声说:“你放心,只要你自己不想走……我不会把你让给旁人的。” 潮生大喜。 四皇子这人说话有一句是一句,既然这样说了,那肯定是算话的! 她忙说:“多谢殿下。” 四皇子一笑:“墨都干了。” 潮生忙上来重新加水磨墨。 墨条在砚上磨出轻微的均匀的声响。 潮生一面欣喜,一面又觉得有点奇怪—— 呃,刚才四皇子那句承诺…… 怎么仔细一品,总觉得有点儿……有点儿…… 那什么……说不上来的味道。 书房只开了一扇窗,天气有些闷热。潮生觉得鼻尖和脖颈都在往外渗汗,脸上火辣辣的热。 怎么这么热?怎么这么静? 静得她好象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四皇子嘴边噙着一丝笑,笔锋在纸上游移,留下象流水云烟似的痕迹。 晚上潮生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拿着根竿子,对着树拼命打拼命打,她知道自己不是在打知了,她还知道有个人站在背后。可是她不敢回头看那个人,只是机械的对着树一下又一下的挥着竿子。 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不敢回头。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她一头都是汗,两臂发酸—— 不知是昨天捉知了太累了,还是她在梦里拼命挥竿子的后遗症? 天气阴沉沉的,一早就很闷热,但是雨迟迟落不下来。 潮生活计忙得差不多,春墨找她过去一起做头没。 用的半开的茉莉花浸在青油里头,瓶子密封,过得七八天,茉莉花的香气就浸进了油里,用来梳头,又香又滑。 潮生笑着说:“茉莉味道清,春墨姐你哪里弄来的这么多茉莉花?” 宜秋宫可是不栽茉莉的。 “从宜春宫讨来的,他们那里多。” 潮生把有些黄萎的花拣出去,完好而饱满的留下。 “其实后头有一大片桂花的,等秋天咱们可以一起做桂花油。” 春墨摇头说:“我不喜欢桂花的味儿,茉莉的味儿我也觉得重了。记得以前小时候在老家,表姐她们用的一种不知什么野花,那香气淡淡的,特别好闻。可惜我不知道是什么花……就是知道了,宫里也找不到。” “嗯,说起来桂花的香味儿是浓了一点……我也不大喜欢……” 潮生忽然停了下来。 有件什么事儿…… 好象很重要,一瞬间掠过她的脑海。 “是啊。咱们守着一大片桂花林子,还得跟人家讨了花来做头油……” 桂花林子,桂花香气…… 记忆中也有那么一个时候,有着浓郁的桂花香的…… 她也不喜欢桂花的香,其实,不是因为桂花香味儿浓。 而是有一件事情,和桂花香味儿缠绕在一起。 就是陈妃小产的那个晚上! 潮生进过屋的。 屋里没有熏香。 陈妃那些日子说屋里不必熏香,因为正好是中秋前后,两株桂花都开了,香气直透窗纱,一屋都是香的。 所以那时候屋里是根本没熏香的。 后来宫中纷纷传说贵妃和陈妃小产有关,还说是熏香什么的…… 可是屋里根本没有熏香。 这点潮生记得非常清楚。 所以贵妃、熏香这些,根本就和陈妃小产毫无关系。 —————————————— 呃,抱抱大家。 大橙子现在对KFC不感兴趣了……上次去,买的东西他都没有吃。 这次去,让他自己点餐,他看了半天,居然摇头说:“不吃……” 哦,真感动!这孩子终于厌倦了鸡块儿蛋挞土豆泥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冰 而知道那天屋里没有熏香的人…… 陈妃自己知道,岁暮知道,潮生知道——那天也进了屋服侍的青镜也许知道。 潮生手微微发抖。 皇后把害陈妃小产的名头扣在了贵妃头上,贤妃也沾了嫌疑,但实际上这个熏香是根本不存在的。 李姑姑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你这是怎么了?身上不舒服?” “不是……”潮生低下头:“我想起一件事……不知道是不是很要紧。” 李姑姑脸色一变,看了看在门外择菜的两人,一手把火捅开,低声问:“什么事?” 潮生把熏香的事情说了,可是她还是想不通。 只凭她知道屋里没熏香,就要被灭口吗?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 比如……吃食? 既然熏香没问题,那问题很可能出在陈妃吃的东西上头了。 而潮生,她也是去厨房待过的。 李姑姑不紧不慢地烧火,潮生就在一旁拿蒲扇兜着风,远远看起来两个人完全在干活儿,就算偶尔说两句话,那也是在说这灶上的事儿。 “那天晚上陈妃吃的什么,你再说一次。” 潮生想了想:“素三鲜,八宝什锦,蒸火腿,还有一道酸白蒸,汤是……嗯,汤是全味汤。” 李姑姑皱着眉头琢磨:“一般要在饮食里做手脚,最好是下在汤里……因为菜总有口味不同,也许这一顿一筷都不尝。四样菜里,多半只有一样会吃得多些。当然,如果知道用膳的人必吃哪道菜,那下在菜里也成。” “酸白蒸就是娘娘点名要的。那,会不会是那道菜被动了手脚。” 李姑姑问:“那个做菜的刘二姑呢,她后来去哪儿了?” 潮生摇摇头:“再也没有听说过……” 李姑姑点点头:“嗯,这张嘴只怕早就说不了话了。呈膳的时候人太多,要做手脚不容易。做菜的时候就好办多了。” 这个话从李姑姑这个专门做菜的人嘴里说出来,当然是很权威的……不过潮生听着总觉得怪怪的。 “那,当时陈妃为什么要让青镜进屋服侍呢?若论可靠,青镜不及我……那有没有可能她做了手脚?要知道她现在……” 可是才人了。不,上次采珠提起来,好象她已经升了美人,与采珠的主子徐美人比肩了。 这种身份的巨大变化,简直可以称为诡异啊。 “这有什么想不通的。”李姑姑嗤笑:“陈妃纵然美貌,可是进宫都十年了,沉寂了这么久,突然再得宠,肯定患得患失的,唯恐这宠眷朝不保夕。再说,她有了身孕,自然不便服侍皇帝。这么长的一段时间,皇帝若是把她忘了怎么办?孩子生下来不知道是男是女是好是歹,她将来的保障在哪儿?那自然得想办法拴住皇帝的心。那个青镜是不是特别漂亮?” 潮生点头,由衷地说:“对,她是我们烟霞宫里最漂亮的一个。” “和陈妃比呢?” 潮生回想了一下,公正客观地说:“风韵不及,可是眉眼似乎更好看。” 李姑姑点头说:“那就是了。这是宫里的老把戏了,嫔妃有孕或是生病不能侍寝,又不想在皇帝那里失宠,慢慢被冷落被遗忘的滋味儿可不好受。所以,就会在身边挑一个,也许是宫人,也许是不得志的采女,才人……在皇帝来的时候替自己……” 潮生咽了一口唾沫。 当时她真的没有注意。 “这样的做法还是比较稳妥的。被选中的人年轻鲜嫩,又较貌美,能拴住皇帝的心,哪怕只是短短的数月。再者,出身低,没根基,只能依附于地位高的妃嫔,一般也不怕她不听话。” 原来陈妃那两次在皇帝来时让青镜进屋服侍,是打的这个主意? 潮生刚才还在想为什么陈妃更信任青镜,不让自己进屋服侍。 现在一明白过来,真是谢天谢地,陈妃没让自己进屋。 ——大概她年纪小,而且生得不如青镜美。 宫里头不知多少女子都梦想着能得到皇帝垂顾,但是对潮生来说,要冲一个年纪可以当自己的爹的男人那个什么什么的,她真的不行。 皇帝四十多岁,保养得好,平时听说还有拉弓射箭骑马之类的健身运动,身材一点不走样,看起来也就是三十多的样子。 但是……不行就是不行。 连想一想,都觉得胃里一阵翻腾。 怪不得青镜后来会成了才人…… 陈妃的安排起了效果,皇帝应该对青镜印象很深,很不错,所以才在其他相关人等纷纷死的死,罚的罚的情况下,青镜独独脱颖而出,变成了……嗯,算是新宠吧。 李姑姑打量了潮生一眼,忽然笑了。 潮生被笑得莫名其妙。 李姑姑伸手捏了一把她的脸:“要是换成现在,那位娘娘挑中的人就不会那个什么青镜了。瞧瞧你现在的小模样,真是我见犹怜啊。” 潮生大囧。 “姑姑别笑话我。” “不是笑话。”李姑姑说:“你刚来那会儿跟颗癞豆芽一样,身量没发,脸盘也没长开。现在看着可是不一样了,果然女大十八变……可惜你这孩子空长了皮相,没那么多心计,居然只能跟我学着做烧火丫头……” 潮生笑了:“烧火丫头有什么不好的?踏实,省心。” 李姑姑也笑了:“傻话。这地方是天底下是非最多的地方。烧火做饭真要那么省心,我又怎么到的东宫呢?这些年受的罪又怎么说呢?就说你自己,浣衣巷那些日子你都忘了?不是你想躲,麻烦就不找你了。” 潮生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她把话岔开:“那,姑姑你看,青镜是不是就和陈妃的事情没关系呢?” “那不好说,咱们觉得有没有关系不要紧,反正皇上应该是觉得她没有关系。” 对。 这倒是真的。 别人怎么想都不重要,皇帝喜欢她,愿意相信她,那她就清白无辜。 瞧,人家有靠山,就没被卷进这种要命的风波里,还翻身做了主子。 象她们这些没靠山的,死的死,散的散。 就象有人评西游记,有后台的妖精都被接走了,没后台的都被一棒子打死了。 多现实…… 多心酸…… 这半天潮生想明白了不少事。 李姑姑却在寻思另一件事。 皇后怎么迟迟没有动静,她的招已经发出去了……包括在皇帝面前提起严妃和九儿…… 刚才对潮生说的那些话,是李姑姑的亲身经历。 当初严妃有孕,就想到了这个办法。 当时严妃选中的人是九儿。 九儿活泼伶俐,虽然不是特别美貌,可是很讨皇帝喜欢。 李姑姑有很久没想起过去的事情来了,现在回想,只觉得那些都象上辈子的事情一样。 这是又被潮生的话勾起来了。 她收回思绪…… 以她这么多年对皇后的了解,皇后不是一个会避让的人。她性子坚忍,手段高明。自己的那些办法,未必就能保往自己和潮生的性命。 可是皇后为什么一直没有动静呢? 李姑姑想不通。 上次陈素萍的事情,就了结得太过顺利,完全没有人插手的迹象。 而且陈素萍没了之后,皇后也没有任何动作…… 难道,自己猜错了? 陈素萍后面的人并不是皇后? 可是除了皇后,谁还会出手对付潮生? 把这件事情扣在贵妃头上,连带贤妃也没讨着好处。能做成这件事的,从中得益的只有皇后。 李姑姑摇摇头。 也许还不到时候。 皇后也许在等什么时机。 等待一个可以将她们彻底灭掉的时机。 潮生晚上睡不好,想了一会儿旧事,又不知含薰出宫后日子过得如何。 嗯,小顺他们有出宫的机会,四皇子可能还会打发人去给二皇子送东西之类,到时托他们再捎个口信。 只可惜自己想明白的这件事不能和含薰说。 含薰从头到尾都不知个中详情,对她来说这场噩梦已经过去。自己一个人陷在里面就足够了,没必要再牵累她。 八皇子到底有没有和四皇子讨人,潮生不知道。但是四皇子既然答应了她不会把她送给旁人,潮生倒是可以放下心事,不必为这事忧虑。 为了四皇子这么“仗义”,潮生觉得自己也得有点儿回报。她在给四皇子做的夏衫上头花了更多心思不说,还琢磨了一番,弄出了两道冰点做为答谢。 一道是冰乳羹,一道是彩冰果。 四皇子份例里的冰,往年夏天也就是做个冰镇汤饮,或是放在屋里降湿解暑用。潮生琢磨出了冰乳羹之后,先是摸不清四皇子喜欢不喜欢。 四皇子口味偏淡,平时也不怎么偏爱甜食。 冰乳羹就不怎么甜,吃起来软糯沁凉,一股乳香。小冬先请李姑姑和小顺试吃,李姑姑的评价是“尚可”,说还算花了些心思,倒有些象西域的吃法,殿下应该会喜欢。小顺的评价是“太好吃了,再给我来一碗”。 既然两个人的评价都不错,那潮生就放心大胆的呈给四皇子了。 四皇子两样都尝了尝,对冰乳羹的评价和李姑姑一样。 果然还是李姑姑老练,更了解四皇子的口味。 ———————— 听说又有双倍月票了,具体日期我看了和大家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消息 春墨近来情绪低落。 不只是她,整个宜秋宫里大家都有些惴惴不安。 因为宫中传来确实的消息——四皇子要定亲了。 和二皇子一样,娶什么人,什么时候娶,这些四皇子完全做不了自己的主。虽然是他结婚,可是从头到尾没有人需要他发表意见。 李姑姑用筷头点点潮生的手背:“你这是做什么呢?” 潮生把手里的活计给她看:“我想在衣裳上缝个暗兜,要有什么东西能装一下。” 李姑姑接过来看,笑眯眯的地说:“手还挺巧的。嗯,你想把什么装里面?” “帕子啊之类的小东西,要是有零碎散钱也能装。” “行,那回来给我也缝一个,看着就挺方便的。” 当然方便了,现代的衣服没有兜的可不多。所以这时代大家穿的衣裳都没有兜,实在有些不便。帕子就塞在袖子里,要么就干脆抄起腰间系的汗巾拭汗擦泪的。以前潮生不知道干嘛把系裙子系裤子的腰带叫汗巾,现在才明白。要是有什么散碎东西,干脆就装荷包里,或是装钱袋里中,这些包啊袋啊都放在明面上,装饰作用大于实际效用。 潮生一笑:“您要不嫌我手笨,回来我就帮您改。” 她低下头去继续干活。 李姑姑心说,这姑娘镇定功夫倒好。 大概是经过起落,吃过苦,受过罪,和那些喳喳呼呼啥也不懂的小丫头就是不一样。 四皇子要定亲的消息一传来,宜秋宫里人心浮动。有人忙着打听消息,有人心不在焉不知盘算什么,还有的上赶着往几个有体面的人跟前凑,平时爱偷奸耍滑的,现在一反常态的勤快起来,嘴甜得象抹了蜜。 呸。 李姑姑这么多年在宫里什么人没见过,还能让他们这三招两式的哄了去。 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谁眼睛不是雪亮的?谁心里没有杆秤? “对了,我看西边院里头上午过来好几个人,都做什么的?” 潮生转了转顶针,抿嘴一笑:“她们找春墨姐姐的。” “哦?” 李姑姑心里肯定有数的,就是逗她说话。 潮生说:“她们当时被拨去伺候八皇子……现在眼看咱们这边儿有动静,只怕一年半载不用也要挪出宫去了,我听见有一个和春墨姐姐说,当时只是说把她们暂且拨去伺候八皇子的,她们还算是咱们这边儿的人。要是四皇子真的要成亲开府,她们自然也要跟着一起走……” 李姑姑嘿地笑了一声:“想得美。当时的事我也知道,当时就说了,拨过去伺候八皇子,在名册上也算是八皇子的人了,这么一转眼儿,又跑出来个暂且来。那春墨怎么说?” “春墨姐姐脸色不好,只说这事儿不是她一个宫女做得了主的,谁出去谁不出去,谁算哪边的人,得主子发话,再不然,得去问魏公公,关她什么事。” “嗯,春墨哪有那心思理会她们。” 不过潮生可看得清楚,那些人没达到目的,脸色很不好看,眼光也有些恨恨的。 其实她们的事儿,春墨是真的办不了。 按李姑姑说的,名册都改了,她们肯定不能算做四皇子这边的人了。 如果按她们说的,那岂不是西院儿里所有人都可以跟着一起走了?那把八皇子一个人扔下? 开玩笑。 可那几个人只怕不是这样想的,她们想的肯定是春墨是能办到,而不给她们办。也许她们觉得,春墨只要在四皇子面前美言几句,她们就可以跟着一块儿出宫了,不用在宫里熬油似的再熬下去。 虽然她们伺候的也是皇子,可是八皇子才多大?等他能自己当家管事儿还得多少年?到时候她们这群人早熬成秋后的老茄子了,还有什么可指望的? 四皇子却是现成的一条明路。 四皇子年纪正当时,人生得好,重要的是脾气也好。皇子妃她们当然是不想的,可是皇子身边总得有人伺候着啊?有钱有势的人家,哪有不姬妾成群的? 冬纸和夏笔就不是那种糊涂的人,底下的小宫女们也不会生这样的心思,就是这种觉得自己有姿色,有小聪明的,半上不下的人,才会踩着这头儿又想靠着那头儿。 脚踏两条船,当心到头来两头不靠。 潮生把线头咬断,抖了抖裙子。 暗兜缝得恰到好处,开口处是裙褶,一点也不显,除非贴上去看才能看见那里有个口。 “不错不错。”李姑姑看她一眼,目光似乎大有深意:“就凭你这双巧手,将来也能找个好人家。” 潮生并没象一般小姑娘被打趣那样娇嗔害臊,只说:“姑姑又取笑我。” “你不信?要不要和我打个赌啊?” 潮生只说:“嫁什么人,反正都不是自己说了算。” 连皇子、公主,都决定不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二皇子如此,四皇子眼看也是如此。 何况她一个小小的奴婢。 万恶的旧社会!潮生在肚里再骂一句:万恶的包办婚姻! 四皇子还是一切如常,该上学时上学,该休息时休息。不过这半个月,他进宫已经不下五趟了。一次是皇帝偶感风寒,他进宫去请安。余下几次都是皇帝来宣的。 呃……好象皇帝近来很偏爱这个儿子。 四皇子这样的孩子,处境一般来说不会太好。 母亲没什么地位,又早早去世。 若是皇帝的头一个、两个孩子,这当爹的可能稀罕。要是幺儿,应该也会受宠。可是夹在中间半上不下的—— 有人说最不要当老二,大不大小不小的,夹在中间难受。 四皇子上头有两哥哥,下面一串弟弟,这个夹心是结结实实的。 当然,做为一个儿子,四皇子很优秀。 品学兼优,气质出众。要说这一排皇子排排站的话,四皇子比二皇子稳重,比三皇子俊秀,比五皇子豁达……呃,好象此人满身是优点。 也无怪皇帝最近这么待见他。 四皇子有真材实料,这可不是夸出来的。 暮色四合,潮生站在台阶上发了一会儿呆。 人在天黑的时候总是特别想家。 可潮生却不知道自己的家……应该在哪里,在什么方向。 远远传来蛙鸣声,院子里空旷,似乎四面八方都被这些声音填满。 可是心里发空。 潮生趁着厨房灶没熄,烧了水好好洗了澡,头发没有干,只能披散着。 湿漉漉的头发散发着一股皂角香,潮生把头发梳顺,听着外面有人问:“潮生姐,你睡了吗?” “没有,你进来吧。” 珊瑚推开门,轻手蹑脚,好象怕惊动谁似的。 潮生忍不住笑:“你这是做什么呢?” 珊瑚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潮生姐,你生的真好看。” 潮生只是笑笑:“你找我,有事儿吗?” “哦。”珊瑚小声说:“潮生姐,我听人说,你识字?” 潮生识字这事儿知道的人倒是有好几个,不过象春墨她们,都以为潮生就认得几个常见的字,会记账而已。 “我……家里捎了封信给我。”珊瑚在身上摸啊摸的,把一张皱巴巴的纸摸出来:“潮生姐,你帮我念念吧。” 潮生点头说:“好。” 能捎封信来也很不容易。平时宫里人和外头是不能随意传递物件的,这封信珊瑚也不知在身上掖多久了。 她接过信来,上头字的写的倒还端正。 “这是你家里人写的?” “不是……我家里头也没人识字,这是央人家写的……”珊瑚讨好地把烛台移近了些。 唉,这时候这样的事是常有的。写信的人不识字,接信的人也不识字。有在外经商的人,要给家里捎信捎东西,就得在街上找卖字的先生写。信可能得几个月才能捎到家中,然后家里的人也还要请人读信。 好在这信上写的都是大白话,并不是咬文嚼字的之乎者也。信应该是珊瑚的娘口述的,说家里一切都好,地里收成也好。珊瑚的嫂子生了个儿子,让她不要想家,别贪凉生病,自己多保重。 珊瑚眼圈儿发红,一边听一边就扯着帕子抹起泪来,等信念完了,才发现自己把鼻涕也擤在帕子上——问题是这帕子不是她的,是潮生的。刚才搭在床沿,珊瑚看也没看拉了就用…… “哎呀,潮生姐……我,我回去给你洗干净送来。” 潮生把信折好还她:“不要紧,我自己洗。” 珊瑚再三道谢又道歉,潮生把她打发走了,却睡意全无。 说实话,她有点儿羡慕。 珊瑚还有家人,还能接着封家信。 她什么也没有。 在这个时代,她只有她自己。 家…… 家在哪儿呢? 家人呢? 第二天起来她眼圈儿发青,小顺打趣她:“咦?敢情晚上偷鸡去啦?” 潮生摇摇头。 “怎么,没睡好啊?”小顺很顺手的就抓了一把枣子。 小顺和李姑姑关系好,和潮生关系也挺好——他好象和谁都亲热,都能说得来。所以他时常来小厨房蹭零嘴儿吃,李姑姑也去不管他。 “嗯……” 小顺试探着问:“有心事?” 潮生点点头:“就是有点想家……” 她说的家,和小顺想的,可不是一个地方。 小顺拿了颗枣儿丢进嘴里:“嘿,就是想家嘛,看你那样儿。下回我再出去,再去你家那儿瞅瞅,没准儿你叔就回来了呢。” 潮生也只能说:“那又要劳烦你了。” 她总不能说,她想的不是那个家。 她想的…… 那是一个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 呃,国庆节又有票票翻倍活动啦,从9月28日12:00 到 10月8日12:00 。。大家如果手里还有票,就留到那个时候再投吧。。 求票求票~~~ 俺如果每天更两章,大家能把手里捂的票票都给俺不。。。捂脸跑。。(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香荷饮 消息越传越广,五皇子就酸溜溜地恭喜四皇子:“四哥,这可要恭喜你了。听说父皇亲自过问你的亲事,听说还让人准备画像来着。” 四皇子只是淡淡一笑:“五弟不用心急,你也有这一天的。” 五皇子不好再向下说,转了话题,顺口问:“这里面是什么?” 四皇子没出声,潮生当然要作答:“回禀殿下,这是香荷饮。” 案头摆着一盏汤,碧莹莹的汤就盛在晶莹温润的荷叶盏里。 这个时代制瓷的技术已经十分发达,这只荷叶盏莹白如玉,碗壁薄得让人生怕一碰即碎。因为薄,所以看起来是半透明的,有些象潮生小时候,家中用来装雪花膏的老瓶子。 碗盏柔白,碧色从里面透出来,就象隔着窗纱望见的无限绿意。 “这是茶?” “是解暑汤。” 五皇子原本是顺口一说,现在却觉得这汤、这盏,摆在这乌木的案头说不出的合适好看。 “给五殿下也盛一盏来。” “是。” 潮生又去盛了一盏,这次却是盛在一只墨花细瓷盏里,双手奉给五皇子,又将原来那盏端给四皇子。 四皇子随口问:“放了糖?” “是蜂蜜。” 四皇子接碗时手顿了一下,潮生忙将盏端稳,盏里透出的颜色映绿了她的手指。 四皇子看了她一眼,这才将盏接了过去。 五皇子心里嘀咕——老四他素来标榜品行端方,可是身边放个这么美貌的宫女,看两人那神态…… 嘿,反正不关他的事儿。将来老四的老婆进了门儿,看着这么一个俏丫头就在肘腑之地,卧榻之侧,那时候就有热闹瞧了。 虽然这么想着,可是他心里还是难免有些酸溜溜的。 老四这儿什么都比他强,东西比他强,人也比他的强。 嘴里透着荷叶清香的汤似乎也不那么爽口了,五皇子两口喝完,潮生忙伸手来接碗。夏天衣裳薄,五皇子目光一扫,只看见一头乌鸦鸦的黑发,头发后面露出一段雪白的颈。 因为离得近,五皇子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儿。 潮生已经端着了碗,五皇子却一时没松手。 潮生的手指本能地朝后缩了一缩。四皇子轻轻咳嗽一声,五皇子才象回过神来一样,把手松开了。 潮生能感觉到五皇子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那不是一种让人舒服的目光。 四皇子也将碗放下,潮生忙将碗收了,退出了屋子。 五皇子看着四皇子,虽然这人还是神色如常,可是不知道怎么着,五皇子忽然觉得自己坐不太安稳。 他直直腰,挪挪身子:“四哥真是好福气。” 四皇子似笑非笑地问:“是么?” 五皇子干笑着:“做弟弟的先恭喜四哥了。我可听说了,父皇给你挑中的肯定家世好,人也贤淑。” 干巴巴说了这么两句,五皇子就急慌慌地告辞。 出了门他才露出悻悻的神情。 也不知道旁人都怎么想的,都说老四人好脾气好。他怎么从来不觉得? 在他看来,老四外表温良,内藏奸诈,一边讨好父皇,一边笼络这些弟弟们。跟他说话,闷得要命,一句有用的话都套不出来—— 也不知道这人肚里在算计什么。 潮生把帕子洗了晾上。 她心里也不太舒服。 五皇子来之前,她刚把香荷饮煮好。本来是想让春墨去送的,可春墨和小顺带人去魏公公那里支领东西了。 四皇子看了香荷饮,心情似乎不错,还问:“怎么把这套盏拿出来了?我记得这一套有四个吧?” “是,这是一只,还有一只墨花的,两个碟子。”潮生说:“殿下放心,我亲手擦洗收放,不会打坏的。” 潮生当然会小心伺候的。开玩笑么?这一套杯盏号称四秀,比她这条小命可贵重多了。 “东西么,本来就是用的,老搁着跟没有一样。”四皇子夸了一句:“这个拿来盛这汤倒好看。” 潮生低下头。 四皇子还想说什么,结果五皇子就来了。 “潮生?”小顺在后头喊她:“你在这儿发什么呆?” 潮生问:“你们回来了?” 小顺偷偷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来给她:“这个给你。” 潮生打开来,里面是个半圆的木盒,盒里则是两朵淡黄的细绢绸花,银丝边儿,花极小,一簇挤在一起,还有几小朵零散在周围,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却异常精致清雅。就象这时节开放的茉莉花。 “这哪儿来的?” “旁人给的。我看你平时穿戴都素,这个给你戴正合适。” “哎哟……” 潮生正想推辞,小顺已经转身儿跑走了。 这花真好看,潮生也是真喜欢。 可是白收东西,心里总是不踏实。 还有刚才的事情…… 五皇子那种目光,让她觉得好象有什么黏腻的东西粘在皮肤上头,很想好好洗洗搓搓。 这可能是她过于敏感。毕竟五皇子也没碰着她。 上辈子潮生没有现在的容貌,她也没有体会过——原来不用言语,动作,光是眼神就起到骚扰的效果。 晚饭后珊瑚来传话:“潮生姐?殿下唤你去。” “哦,来了。” 潮生以为四皇子是要吩咐她什么差事,可是进屋半天,四皇子都没说话。 潮生垂着头,目光盯着自己的裙脚看。 宫女的裙子没有那么长,刚盖住脚面。不然不方便行动做事。当然,主子们的裙幅是可以很宽很长的,陈妃就有那么一条雀尾裙,裙摆展开快能铺满一间屋子,她异常珍爱。那是她曾经得宠的纪念,是对她青春美貌的肯定。 “你过来。” 潮生往前走了两步,四皇子的手指案上叩了一下,潮生深吸口气,又往前走了一步。 这下就站在书案边上了。 四皇子仿佛……心情不好? 潮生也拿不准他到底因为什么。 灯影幢幢,四皇子的身影被烛盏映在屏风上。潮生这么一走近,她的身影也投映在上头,两人的身影看来合成了一个。 四皇子写满一页纸的字,抬起头来。 潮生觉松了口气。 她有时候直觉还是很准的。 四皇子的心情似乎比刚才好些了。 起码屋里的气氛不让人觉得那么难受了。 潮生忙将茶端了奉上。 怎么这会儿也没有人来?春墨,小肃……哪怕八皇子来也好。 屋里静的让人有些不自在。 四皇子接过茶喝了一口。 “那套碗收起来吧,以后也不要用来待客。” 潮生恍然明白! 哦,原来四皇子不爽在这儿。 自己钟爱的东西,有时候是不愿意拿出来和人分享的。 更不要说,来分享的人来还是个猥琐尖酸的人物。 四皇子这么一说,潮生也觉得,五皇子实在不配用那套东西。 可是当时情况摆在那儿,四皇子用着一只,要给五皇子太区别对待拿寻常器物,只怕不妥。 潮生应了一声:“是。” 四皇子问:“下午他进来之前,你想说什么?” 潮生想了想才能接上那会儿的思路。 “奴婢是想说,殿下这几日减了饮食……要不要请孟太医过来瞧瞧?” 四皇子摇头:“不必。就是天气热……下午的香荷饮很好,以后常煮来喝喝。” 他们都没提起五皇子的事。 潮生心里的不痛快没法儿和谁说。 她能怎么说呢?哦,五皇子看我的眼光让我很不舒服? 不过从书房出来,她胸口的窒闷倒是减轻了许多。 尽管四皇子也没说什么。 但是,嗯,很奇妙的,她就是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大概是四皇子对五皇子那种没有溢于言表的排斥、贬低,让潮生找到了一种同盟的感觉。 觉得不舒服的不止她一个人,四皇子也不喜欢自己这个弟弟。 也许人的心理总是如此,知道有个人和你抱着同样的感情、看法时,你的快乐会增多,而忧愤会减少。 潮生后来把这事儿跟李姑姑说,李姑姑看看她,神情里却带着一点忧色。 “姑姑怎么了?干嘛这么看我?” 李姑姑转过头去,说:“没什么。” 过了一会儿,李姑姑忽然说:“你生得好……可是只怕反而会遭罪。” 潮生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她从不穿鲜艳的裙子,不涂脂粉,认认真真的干活儿,踏踏实实过日子。 但今天五皇子的目光,也让她隐约的危机感变得鲜明真切了。 即使竭力低调,可是……纸里包不住火。 将来……将来会怎么样呢? 她以前想着,将来能出宫,能平安出嫁,为人`妻,为人母…… 也许,一切不会如她想的那么顺利、平坦地进行下去。 将来四皇子娶了妻,她们这些内宅奴婢的命运,实际上是掌握在这位女主人的手中。 也不知道四皇子会娶一位什么样的妻子。 潮生也由衷地在心里祷告着,但愿四皇子要娶的妻子,是个温婉宽容的人。 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别人的心情上,这很悲哀。 可是她们没有别的办法。 就算象春墨那么泼辣强硬的人,也得乖乖认命。 李姑姑这样炼成了人精的,也对未来没有把握。 ———————————————— 谢谢大家的票票支持~~~ 还有那些认真的评论。评无论长短,都让我感觉到莫大的安慰。 因为感觉到有人喜欢,有人关注,这比什么都快乐。(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赏月 潮生剪了一个盖帘儿,就是齐刘海。刘海稍长一些,不但盖住了额头,也盖住了眉毛。看起来灵秀少了三分,乖顺多了七分。 潮生脸型是很标准的鹅蛋脸,下巴尖尖,额头饱满光滑,眉目也秀致。这个盖帘儿剪的好,把脸上半儿都盖住了。 她自己剪得不齐,还央李姑姑帮她修好。 “怎么想起这么弄……”李姑姑说了半句,没再说什么,接过剪子,替她把剪得不齐的地方修齐。 潮生忙嘱咐一句:“可不要修短了。” “我知道。” 潮生坐得直直的,两手放在膝上,眼睛闭着。 李姑姑一手拿着剪子,替她一点一点的修剪。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酸。 李姑姑想到自己象潮生这么大的时候……也进了宫。那时候可不知道自己会在宫里待一辈子,还以为三年五载就能放出去。嫁个好人家,生儿育女…… 若是她当年没有进宫,而是嫁人生子…… 也许,也会有个这么乖巧听话的女儿。 李姑姑拿着剪刀发怔,潮生等了半晌没动静,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姑姑,剪好了?” “哦,没有。” 李姑姑定定神,替她把剩下的剪好。碎头发收拾拢起。 潮生朝李姑姑一笑:“谢谢姑姑,看着如何?” “丑了一半。”李姑姑忍不住摸了一下她的脸:“再晒黑些就好了。” “我也想……” 可是潮生就没有晒黑过。 就算一天中尽量在院子里多站多走,夏天过了大半,她的肤色还是白皙依旧。 宫人一茬换一茬,大多都没有善终。 当年的她,今天在灶下满面尘烟。 今天的潮生,他日又会是什么处境? 李姑姑发了一会儿怔,才中气十足的使唤人干活儿。 潮生把袖子一挽,抄起刀来就将雪笋刷刷刷切成了丝。 她这两年切了无数萝卜地瓜,刀功那是练出来了。切出的雪笋丝细且匀,铺在盘中就象半弯月。 李姑姑在她手上敲了一下:“太高了。” 潮生忙放低手腕。 李姑姑在一旁虎视眈眈,潮生一点儿不敢马虎。 李姑姑看着严厉,其实心思早转到别处去了。 也许这孩子将来是有造化的。 她做什么事情都极认真,从没有什么取巧的心思。 潮生剪完这个头,春墨险些认不出她来了。 “你……怎么想起来的?” “不好看吗?” 春墨点了一下头,违心地夸了一句:“挺好看的。” 的确不丑,但是和原来不能比。 别人问起,潮生只说:“我觉得额头太高了,所以想遮一遮。” 中秋夜四皇子去宫中赴宴,潮生她们也过节。 拜过月,碟子里的月饼鲜果顿时被抢得精光。潮生只抓着一块月饼,春墨倒把一串葡萄递给了她:“来来,这个给你吃正相宜。” 潮生瞪她一眼,春墨掩口笑。 珊瑚她们是后来的,不知道葡萄这个典故,便有人七嘴八舌的告诉她们,结果一院子的人都笑起来。 “诶,二皇子一走,咱们这儿就冷清多了。我记得有一年松涛阁还搭了台子,叫了丽苑的乐师来吹笛子,弹琵琶,隔着墙听得一清二楚。现在那边也空啦……” 月饼上印着圆月,月中还有兔子,十分精致。潮生掰开来,递了一半给春墨。 也不知含薰怎么样了。 潮生在这个时代的第一个中秋节,就是和含薰一起吃月饼…… 天上圆月皎洁,照得一地清辉。 潮生心中默念着,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含薰这会儿也在看月吧?采珠应该也是。 不能相见,只能在心中祝祷她们平安。 珊瑚正在那里跟另外两个小宫女讲中秋的典故,正说到因恶人逼迫,嫦娥情急之下吞服了仙药,奔向月宫。后羿赶了回来,一路追赶一路呼喊妻子的名字……从此仙凡两别。 小宫女听得如痴如醉,手里的月饼都忘了吃。 文月说:“嫦娥仙子真是可怜,那月亮这样高,这样冷,她一个人可怎么过?” 春墨用手肘碰了潮生一下:“怎么?你也在可怜嫦娥?” “嗯?没有。” “那就是想家啦?” 潮生笑笑,咬了一口月饼。 有人说:“这么坐着没趣儿,我们来击鼓传花吧?传到谁,谁就讲个故事,唱个曲儿,好不好?” 众人都说好,于是寻了一只铜盆来,倒扣着拿筷子敲。 春墨拿了一枝绒花出来,众人就敲起来。 花转了几圈儿,潮生手疾眼快,一次都没被捉着。春墨都被捉到了一次,她平时十分威风,这回也不忸怩,大大方方唱了一首家乡小调。春墨有一把好嗓子,唱得很是好听。一曲唱完,众人都叫好。 春墨坐了下来,端起茶喝了一口。 潮生把自己面前的葡萄推过去,春墨揪了一颗吃,笑吟吟地说:“好久没这么热闹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回。” 潮生说:“姐姐说什么呢,明年此时咱们就不一起赏月了?” 春墨拖长了腔调:“就算赏,谁知是不是还在这院子里?” 潮生怔了一下。 是啊。 就算明年圆月依旧,人也未必是现在这些人了。 小宦官们也在一旁凑热闹,嘻嘻哈哈的。平时春墨早训人了,虽然四皇子宽宏,但是规矩却不能乱。 可是也许想着这次赏月之后,大家的前程未卜,春墨也没有煞风景。 宜秋宫的轻松,潮生以前根本是不敢想象的。在烟霞宫时,陈妃也算是宽容的主子,但是宜秋宫里整年听不到大声说话声,也听不到笑声。 还有西院儿的人也一起过来了,冬纸夏笔都来了。 “门上还有谁?殿下倘若回来……” “现在是不会回来的,皇上要是高兴,只怕得到四更天。” 两人的声音夹在击鼓声说笑声里头,忽然听着鼓声一停,众人纷纷说:“在哪里在哪里?” 原来刚才传花的人急了,花就掉到了桌子下面。 潮生低下头,看花就在她脚边不远,弯下腰伸长手去捡。 桌下头黑,她摸索了两下才摸着绒花,抬起头直起腰来。 院子里不知何时已经静下来了,所有人都躬下身去行礼。 ——四皇子竟然已经回来了。 他披着一件长长的斗篷,在月光下头,那斗篷象是一领银色的流水,迤逦曳地。 隔着一片人,潮生竟然忘了行礼,就那么呆呆的与四皇子对视。 春墨在下头拉扯她的袖子,潮生才醒过神来,急忙行礼。 “都起来吧。”四皇子缓步走了过来,将潮生手中的绒花拿了去,看了一眼,又还了给她。 “你们接着玩。” 众人面面相觑。 好在四皇子平时就不是严苛的人,众人也知道不会有责罚,倒也不惧怕。过上元节时,四皇子还和他们一起赏玩花灯猜灯谜呢。 小顺走了过来:“我来击鼓,花儿呢?再传。” 他的随意让大家也轻松了些,珊瑚大着胆子说:“这花在潮生姐手上,她可不能赖过去啊。” 潮生愣了一下,小声分辩:“不是我接的,是花掉在地下我捡的……” 小顺笑眯眯地说:“那我们可不管。反正花是在你手上了罢?来来来,你是唱一个,还是有什么别的乐子啊?” 潮生急得一头汗:“真不是我……” 春墨也说:“啧,我都唱了,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看潮生脸都窘红了,春墨善心大发:“要不你求求我,我替你唱。” 潮生如蒙大赦:“好姐姐,你是我的亲姐姐。” 小顺却摇头不依:“那不成。这该是谁就是谁,哪能由旁人替啊。那要是我接了花儿,难道我能求求殿下,让殿下替我一个?” 四皇子已经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笑微微地看着他们。 众人都有些拘束,远没有先前放肆。 开玩笑,四皇子再和气,也是主子。宫里的规矩既繁且多,他们哪还敢高声大笑。 潮生心中微微觉得奇怪,四皇子怎么回来得这样早?算着时候,这会儿正该是赏月的好时候。 看四皇子的样子,也不象是身体不适,或是有什么不快。 那怎么就回来了呢? 潮生推不过,脸烫烫的,小声说:“那我也唱一个……唱得不好。” “没事儿,”小顺拍拍胸脯:“要是谁敢笑话你,我给你撑腰。” 潮生一笑,记得以前听过一首跟赏月有关的歌。 词记得不太清楚了,反正只要有那么两句,支应过去就行了。 刚才也有人唱了一半忘词儿的,也算唱过了。 她不敢看别人的表情,低着头小声唱了几句,下面实在记不得了。 春墨打圆场:“行啦行啦,快敲起鼓,往下传吧。” 花又在众人手中传了起来,小顺人鬼精,敲的鼓点儿也是忽快忽慢一时上一时下,众人紧张得不行,花越丢越快。 忽然听着鼓点儿啪的一收,花在两人手上一碰,两人都想推给对方,花斜飞出去,一头栽在四皇子的衣襟上。 众人都愣了,还是小顺说:“哎哟,这次轮到殿下了。” 潮生一头是汗。 这叫什么事儿啊。 谁敢让四皇子唱一个? 就算四皇子他爹,都没这个机会听自己儿子唱……吧? 四皇子倒还是温煦的神情,把花拈起来,笑着说:“小顺,你是存心吧?” ———————————— 谢谢大家的票票,很感动。。 这章还要修改~~(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落定 小顺喊起冤来:“哎哟殿下,我是背着身儿的,哪能看见这边了。您再借一个胆儿,我也不敢算计您哪。” 四皇子笑着把花抛过来,小顺顺手一抄接住,大家眼睁睁看着四皇子进屋了。 不公平啊! 潮生心里有个小人儿在呐喊——太不公平了! 刚才她爬下去捡花,回来就被迫唱歌…… 四皇子这也接着了花,却可以光明正大的走人,谁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四皇子一回来,大家也不敢肆意的玩闹了。 主子都回来了,谁还敢不去乖乖当差做事,在这儿笑闹?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春墨站起来说:“夜里头也凉了,月饼可不要吃多了,小心晚上积了食。来来,咱们以茶代酒,喝最后一杯吧。” 潮生心里一动,觉得最后一杯这话听起来兆头不怎么好。 又不是要上刑场砍头,喝碗壮行酒…… 不过春墨这样说了,其他人也都应和。 潮生也把杯子端了起来。 茶确实已经凉了,喝下去一股凉意从喉头一直滑落到胃里,让人忍不住打个寒噤。 八月十五,又叫中秋。 秋天已经过了一半了,怎么会不凉呢? 院子要收拾,厨房也要收拾。还有一匣子月饼放在搁架上,刚才朝外端东西摆桌子时把它落下了。揭开盖子,月饼静静的躺在盒里。 春墨打发珊瑚过来传话:“备一份宵夜,快着些。” 潮生有些意外。 四皇子难不成饿着肚子回来的?皇帝的赏月宴就算填不饱肚子,也不至于一口吃不上吧? 潮生连忙答应着,李姑姑拍一拍围裙站起来:“下碗面吧,这个现成的。” 李姑姑果真有先见之明!面条儿是已经擀好了的,热热的锅,素三鲜和调好的汁儿在锅里一滚,浇在煮好的面上头。小菜两样,点心两样。 潮生用一个大托盘端了过去,到门口时,春墨伸手来接了过去。 回了厨房,李姑姑盛好了热腾腾的三鲜面:“来来,这碗给你。” 潮生一笑,接过面碗和筷子,在门旁坐了下来。外头夜凉如水,这屋里却热烘烘的,多待一会儿就是一身汗。 “谢谢姑姑——你怎么知道四皇子会叫宵夜?” 四皇子平时作息很规律,叫宵夜的时候不多,小厨房一般是备好了晚膳就熄了火,只留一个小炉子,上面是热水。反正要茶的话,旁边还有一个小茶房,里面有茶炉子,夜里也不会熄火的。 李姑姑还没说话,小顺也摸了来,后面跟着一脸冷漠的小肃。 “哟,正赶上。好姑姑,也赏我们碗面吃吧?” 李姑姑剜他一眼:“面在锅里,自己去盛。” 小顺脆脆的应了一声:“好嘞。” 他寻了两只大碗,盛了两碗面,一碗给小肃,一碗自己端着吃。 “殿下今晚没吃什么东西?” “没有。”小顺西里呼噜的吃面,一面哈着气喊烫,一面还吃得不亦乐乎:“哪里吃着了,只喝了几杯冷酒吧?那席上的东西我看殿下一点儿都没动。可惜了,螃蟹个头儿有那么大。” “你就惦记着吃。” 不过小顺他们应该也是一直饿着的,主子赴宴,他们只能等着。李姑姑这锅面,左右是不会剩下的,即使四皇子不要,小顺他们回来也会吃个精光。 “哎哟,姑姑这就冤枉我了。我小顺是只顾着憨吃愣喝的人么?再说,就算想吃两口,只要没误了差事,也不算什么错儿啊。” 小肃转头看了他一眼,小顺缩了缩脖子,不再嬉皮笑脸。 小肃吃相比小顺强多了,也没有那么大动静。 但是四皇子为什么回来得这样早,小顺可没有说。 他虽然看起来随和,可是不该说的话,一句也别想从他嘴里撬出来。 如若不然,就算他机灵讨喜,可是宫里机灵讨喜的小宦官多了,不差他这么一个。 能在四皇子身边儿服侍几年的,心里肯定不会象脸上一样,大大咧咧没个成算。 潮生也吃了半碗面。 面条筋道,汤汁热热的,吃下去浑身都暖洋洋的。 小顺他们几口把面扒完,抹一下嘴,也急急忙忙走了。 伺候主子都是这样,吃饭没个定点儿,常常冷一顿热一顿的。主子不吃你总不能先去吃,主子叫你叫不着,一问,哦,吃饭去了? 谁敢啊? “不用你收拾了,快回去吧。” 潮生已经把碗洗出来扣在那儿沥水了,一边擦手一边说:“姑姑也早些睡,你昨天说肩膀疼的,现在好些了么?” “早好了。”李姑姑说:“就是以前落下的老毛病,拿热手巾捂捂就好很多。” 潮生点头说:“姑姑可得当心些,看着是小毛病,可是难受起来多受罪啊。” 她在浣衣巷一年,手上起过冻疮。去年冬天虽然已经用心保护,还是起了冻疙瘩。李姑姑说再养两年,会慢慢养回来。 过了一会儿小顺又来提热水,潮生替他将水兑好:“够么?” “尽够了。”小顺凑过来低声说:“你知道殿下为什么早回来?” 潮生诚实地摇了摇头。 小顺简单的说了几句,就拎着桶走了。 四皇子之所以早早回来,是因为皇帝在赏月宴上大发雷霆,斥责了了二皇子和三皇子。 事情并不复杂,二皇子现在是最年长的一位皇子,中秋宴上的位置也在三皇子上首。开席的时候,二皇子也应该领着众位弟弟给皇帝上酒。 可是二皇子腿脚不方便,以前有两回中秋宴他甚至面儿都没露,这领头的事都是三皇子做的。今年二皇子去了,自当由他领头。 可是二皇子腿脚不便,这一次中秋的安排,还是由三皇子领头。 这二皇子可不答应了! 他平时对皇后和老三就有心病,今年本来是娶了新媳妇儿,欢欢喜喜来的,结果就被打了脸了。 二皇子三皇子吵了起来,皇帝气得把两人都训斥了一番,这月自然也赏不成了。 潮生摇摇头。 有时候她觉得二皇子就象是一个坏脾气的小孩子,肆无忌惮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这种性格可不怎么讨人喜欢。 差不多的年纪,可是二皇子就象一直停留在孩童时代没有长大一般。 他的身世,他的残疾……他的自尊心特别的强,而且异常敏感。 至于三皇子,潮生不熟,只见过那么几次。 这个人很骄傲,一看就没有受过什么挫折。 他懂事时,陆氏已经成了皇后,可以想象他的成长历程应该是一帆风顺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这样一个人,对待身有残疾声名不佳的二哥,是肯定没有什么敬意的。 潮生摇摇头,反正这不关她的事。 皇子们之间的意气纷争……和她一个小小宫女,距离可不是一般的遥远。 宜秋宫又一次变成了霜染枫红的世界,就象披上了锦绣彩绸。那颜色多么丰富,红的绿的黄的,深深浅浅,一层又一层。 四皇子的亲事定了下来。 是御史大夫温辅的长女,比四皇子小一岁。皇帝挑了好几个月的时间,还令钦天监合算过生辰命格,最终定下来这位温家大小姐。 小道消息传得风快,这位温小姐的性情脾气喜好等等……不管真假,潮生这些天听了满满两耳朵。 据说这位温家大小姐,没白姓这个温字,性格十分温柔随和,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无所不通。且貌美如花,与四皇子十分相配。 这些好话,就算打个八折、七折来听,未来的四皇子妃也是极为优秀的人了,堪称完美。 潮生只希望这位温家大小姐真的是温柔随和的人,不然将来在她手底下讨生活可不容易。 李姑姑的消息更加确实。 “温家大小姐性情是当真不错。”李姑姑说:“不过相貌可没有旁人吹得那么好了。” 咦?不美吗? 四皇子自己生得太好了,其实四皇子妃用不着太美。书上不说了么?娶妻娶贤,妻子的主要作用不是观赏。 是要讲求实用性的。 就算娶个天仙美女回来,今天被人坑了田租,明天被人骗了私房,后天丢丑丢到人前……那这日子才没法儿过呢。 世家高门里的好媳妇,放到现代去那都是公关精英,人事专家,有的甚至可以算做政治顾问。 潮生最关心的是,这位温大小姐有没有虐仆的案底。 “那倒没有。”李姑姑很肯定。 潮生顿时放下一半心事。 那就好。 要是搁上个动不动就赏板子赏耳光,不把下人当人的主子,那前途真是一片黑暗。 四皇子的婚期定在了来年的三月。 嗯,是个好时候,不冷不热的。 从现在开始算起,半年的时间里,男方要准备房子,女方要准备嫁妆,时间还真有点紧张。 潮生也开始清点自己的东西—— 一切顺利的话,明年的此刻,她已经不在宫中了。 不收拾不知道,一收拾起来,原来不知不觉中攒下了这么多零碎。 其实许多都是用不着的东西。 潮生打开盒子,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往外拿。 拿到最下面的时候,她愣了一下。 最下面是一块帕子。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祝大家国庆愉快,吃好玩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赏雪 潮生把那块帕子拿了起来。 一直放在盒子里,但是因为下面压了干松草,帕子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草香气。 潮生把帕子拿了起来。 这块帕子跟着她这么长时间,在浣衣巷的时候她没法儿好好保存,就找了旧布片,浆洗干净了,把帕子包起来。 虽然这个并不值钱,但是却给她很多慰藉。 现在她生活安定,这帕子也好久没有拿出来了。 也许……她不应该再留着这个。 可是要扔了?烧了? 她握着帕子发了一会儿呆,还是舍不得。 潮生把帕子又放回盒子里。 满园灿烂的红叶,映得窗子上也是一片彤色。 再过些日子,就会下雪了。晶莹的冰雪盖在层层红叶上。 也许明年就看不到这一切了。 才想着下雪,进了十月里,果然就下了一场雪。 一早起来打扫院子的人就卖力的扫起雪来,大扫帚一下又一下的将雪扫到一旁去,露出石径。小顺快步从屋里出来:“停下来吧,别扫了。” 扫雪的两人愣了,其中一人问:“怎么不扫呢?” “殿下吩咐了,只扫出路来就行,其他地方不用打扫了。” 潮生往屋里看了一眼。 四皇子想赏雪? 雪光映在墙上,窗户上,看远处的的时候雾蒙蒙的,乌瓦上盖了一层莹白。往日里熟悉的一切都变了模样,就象一个全新的,洁净无垢的世界。 四皇子果然是要赏雪,还邀了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一同来赏。酒就摆在亭子里,桌子中间是热热的小炭炉,亭子四角还有火盆,当风处挂着草帘,六皇子十分欣赏,左顾右盼:“看诗上说,隐居山野,三二知己煮酒赏雪,我一直羡慕着,想不到今天托四哥的福,咱们也来风雅一回。” 七皇子平时和他不对付,这会儿也有意找碴:“嘿,雪是很好,酒想必也好,就是那赏雪的人……嘿嘿,可不见得风雅。” 六皇子转头看他一眼,居然没象往常那样马上吵起来:“嘿,今儿我是来散心的,没那么多闲气生。” 七皇子大为意外。 六皇子不按往常的路数来,不接招,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施展了。 四皇子说:“外头冷,进亭子里暖和。” 炉子上水已经沸了,潮生领着珊瑚,将酒壶取了出来,拿布包着把手。 四皇子挥了下手:“不用你们伺候,今天我们自己动手。” 潮生应了一生,和珊瑚一起退出亭子。 虽然四皇子说不用伺候,那可不代表她们真能偷懒去了。要热菜,要添酒,要端茶端水的,哪样儿不得她们伺候? 八皇子也来凑热闹,坐了最末的位置。不过他可坐不住,腿悬在那儿来回晃荡。四皇子他们喝酒也没这小豆丁的份儿,说话呢他又插不上口,一会儿功夫就坐不住了,领了两个小宦官满院子野跑。 六皇子说:“可惜咱们人少。听说人家在外面赏雪,动辄十几,数十人,又联诗,又作画,喝得可痛快了。四哥你才备这么点儿酒,喝不过瘾哪!” 七皇子斜他一眼:“还想喝酒你功课不做了?那十篇字儿都写完了吗?” 六皇子脖子一挺:“关你什么事儿?” “是不关我的事儿。”七皇子笑眯眯地说:“明日若是有人挨训挨罚,那就更不关我的事了。” 五皇子出来打圆场:“行了行了,今天四哥请客,难得高兴,明天的事儿就明天再去操心吧。” 喝了酒身上暖,亭子的草帘也卷了起来。风吹过来,树枝摇动,雪簌簌的散坠下来。 六皇子端着半杯酒,有些意兴阑珊地说:“四哥的好日子也近了,你一迁出去,咱们想这么聚聚就不容易了。” 四皇子一笑:“你这又钻牛角尖儿了,想见我还不容易?难道我出了宫,你就不会去找我了?” 六皇子眼一亮:“对啊。你出了宫,我要想见你就能出宫去了!”他这么一想,顿时坐立不安,简直是恨不得四皇子今天就成亲出宫,他好多个玩乐的去处。 说起来六皇子他们这些龙子凤孙,说是很尊贵,可是长这么大,宫门儿也没出过几回。 “诶,恭喜四哥,嘿嘿……”六皇子凑到四皇子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四皇子只是一笑。 五皇子也插了一句:“我可听说了,二哥府上可是多了好几位侍妾,都十分貌美。改天咱们去二哥府上讨酒吃。” 潮生留上了心。 二皇子有侍妾了? 是谁?她认识不认识? 赏雪赏到后来,六皇子喝得半醉,走路都要人搀扶。 他那十篇字的功课肯定是没着落了,明天挨罚是跑不了的。 四皇子也多喝了几杯,脸微微泛红,他不肯披斗篷:“我就在园子里走走。” 春墨不答应:“那可不成,酒后最易着凉。殿下要不披着,我们可不敢放你出门。” 四皇子一笑:“好吧。” 小顺接过斗篷替他披上,四皇子转身去了。 春墨站在原地,看样子还是不太放心。 潮生小声说:“姐姐也跟着一块儿去看看吧。” “可是等下魏公公要领匠作监的人来,我不能去。”春墨轻轻推她一把:“你去吧,仔细着点儿。” 潮生忙应了一声,快步赶了上去。 外面的雪也扫过,可是石径极滑,潮生差点儿摔个屁股蹲儿,前头人听到动静,四皇子停了下来等她赶上。 冷风吹得潮生的鼻尖脸颊微微发红,象是胭脂点上去的一般。呼出的气立刻就变成了白雾。 四皇子没说什么,继续向前走。 四皇子有心事。 潮生直觉他有心事,尽管刚才四皇子和弟弟们在一起时谈笑风生,可是潮生就是觉得他的心思并不在那上头。 潮生低头注意着脚下的路,就怕再摔一次。 等前面的人停了下来,潮生也跟着停下脚步,抬起头来—— 他们这是走到了什么地方了? 潮生抬起头来,一角乌黑的飞檐高高挑起来,在阴霾的天幕下就象渡鸦展开的翅膀。 这里是洛水阁。 潮生记得这里。 这儿有一大片桂花树,秋天的时候,她还曾经来这里摘过桂花,她们蒸的月饼,蜜糕,用的桂花都出自这里。 只是这里冷僻,不常来,又下了雪,所以一时认不出来。 宜秋宫里隐约流传着,说当时大皇子死得蹊跷,死了之后还阴魂不散的,洛水阁这里一到夜间,就有人说听到怪异的声音,似鬼似狐,似哀似泣。这种事情,总是宁可信其有的。一来为着忌讳,二来因为惧怕,所以渐渐的,来的人越来越少,连打扫的人都容易偷懒不来,这里的草木特别繁盛,只是少了几分人气儿,虽然是在深宫高墙内,却让人有一种置身荒野的凄凉感觉。 潮生试探着问了一句:“殿下?” 四皇子问:“你想出宫吗?” 虽然不知道四皇子怎么问了这么个问题,潮生想了一想,点头说:“想。” “为什么?” 这还用问? 以前听过有人把皇宫比喻成吃人的牢坑,能有离开的机会,为什么不走?傻子才要留下。 当然她不能这么说。 “奴婢家在宫外,出去了,就离家更近了。再说,宫里规矩大,出去了总比这里要轻松。” 四皇子转头看她一眼,脸上一片淡然,看不出喜怒来。 从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四皇子就总是这副表情——没表情。 四皇子肯定也在想着自己出宫的事吧? 和潮生不一样,他生在宫中,长在宫中,对外面,他大概是既向往,又惶恐吧? 潮生搜肠刮肚,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他。 四皇子给人一惯的印象,实在是太从容太镇定了。 一个人太优秀了,让旁人只能仰望。 这样强大的人,让人怎么安慰他?纵有心,也无从慰起啊。 四皇子又朝前走,潮生连忙跟上。 “你在宫外,都是怎么过日子的?” 这下把潮生问住了。 她可不知道在宫外的日子是怎么样的,她穿来之后没多久就进了宫,对宫外的了解很有限。 “嗯,我家中日子不宽裕……“ 这个是真的,那个家里家徒四壁,空荡荡的,一点儿值钱的细软都翻不出来。当时要是能有点钱,或是有点东西能典当,她可能会捱过去,也就不会进宫了。 “家中只有叔叔和我,我们住在巷子尾,前门儿有株槐树,后门儿却对着另一条巷子,出去之后就是另一条街了……” 这些都是她在那短短的几天里了解到的东西。 “后门不远有卖包子的,有杂货铺子,白天的时候是很热闹的……” 四皇子不表态,潮生只能再接着说。 可是她实在想不起来什么了。 她最初惶恐、不安,饥饿…… 对环境的观察没有那么仔细。 “平时吃的没有宫里头好,穿的也不讲究。就拿衣裳来说,外头街上没什么鲜亮的颜色,好些人看着都灰扑扑的……” “为什么?” “家常过日子讲究不了,岂有天天穿新衣的道理?衣裳洗的次数多了,料子就朽了,颜色也都褪了。一家人的衣裳倘若深浅都混在一起洗,洗出来的可不都是一个色了么?” ———————————— 祝大家国庆愉快。 顺便求票票。。现在是双倍期间,大家投一票,算两票的。。 扭扭~~ 今天看新闻,森森觉得,梅普真是一对好基友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病 四皇子微微一笑:“你对洗衣的事情,倒真有心得。” 这是夸她吗? 呃,总觉得好象四皇子嘴边的那笑容…… 好吧,算是善意的嘲笑吧。 人常说三句话不离本行。潮生对那段日子,实在是记忆深刻,想忘了忘不了。 她说:“可不是……洗了不短日子呢,当然对这里的门道清楚。” “你可想念家人?” “想啊,当然想。” 想到绝望。 潮生低下头。 “等出去了,总会见着面的。” 潮生应了一声:“是。” 可是她知道,见不着了。 自己想见的人无论如何,都再也见不到了。 潮生看着四皇子的侧面,忍不住问:“殿下想出宫吗?” 四皇子似乎有些意外,他看了她一眼,潮生顿时觉得自己这句话冒撞了。 四皇子没有不悦,他说:“想啊,做梦都想。” “小时候站在宫墙边,看着鸟儿从宫墙上头掠过。我当时还想过,要是我也生了翅膀,能从这墙上飞过。我一定飞得越高越好,越远越好,这辈子再也不回来了。” 潮生微微意外。 不,她不是意外四皇子的想法。 也许每个小孩子,都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 有一对翅膀,可以飞走,飞到很远的地方。 她意外的是,四皇子会对她说出来。 “后来我长大了,读书,懂事。这样的想法就再也没有过了。” “因为我知道,即使我真有翅膀,我也无法飞走,不能离开这里。” 潮生轻声说:“可殿下现在不是要离开了吗?” 四皇子笑了。 他摇了摇头:“你不懂。” 潮生心说,你这也太武断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懂? 身为皇子,这一生都不可能自由的。即使将来离开了皇宫,也离不了京城。就算将来离了京城,只怕也要在一块小小的封地禁锢一生。 这一辈子,就是从一个笼子转移到另一个笼子里头。不管笼子大小,都是一样的。 四皇子弯下腰去抓了一把雪,在手里团成一个雪球,忽然一展臂用力掷了出去。 洛水阁后头有好几株有年头的柏树,上头又是积雪,又是冰凌。四皇子这一下正中树干,且颇具力道,树枝颤动着,原来积在上面的雪大块大块的扑簌簌砸下来。 潮生急忙往一边躲,可是躲也躲不及,头上身上被砸了好几下。 疼倒不疼,就是脖子里凉凉的。 四皇子站在那儿,他肩膀上头发上也有雪。 潮生顾不得自己,先过去替他掸雪收拾。 “殿下也真是……” 这种事儿六皇子八皇子来干一点儿都不奇怪,可是四皇子这么干,真让人…… 好吧,其实他也只有十几岁,是个大孩子而已。 虽然在这个时代,十几岁的人已经要成家立业,当成大人看待了。 四皇子的手在潮生额头上拂过:“这儿有雪。” 潮生僵了一下。 他们两人……挨得好象是近了些。 对了,小顺那家伙呢? 刚才他还跟着,怎么一转眼儿瞧不见他人了? 潮生利索地收手,然后退后两步—— 似乎这距离还是有些暧昧。 但再退的话,又显得太不自然了。 “刚才砸疼了?” “没有。”潮生摇头:“就是吓了一跳。” 天阴沉沉的,眼看还要下雪。潮生劝他:“殿下,外头冷,回去吧?” 四皇子看她一眼,潮生的手微微蜷着,缩在袖子里。 他把系绳拉开,解下斗篷,不由分说披在潮生肩膀上:“穿着。” 肩膀上突然一沉,潮生吓了一跳:“殿下,这使不得。奴婢不冷,殿下快穿上吧,这要着了凉可不是小事。” “我不冷。” 四皇子不接,潮生却不敢真的穿皇子的斗篷。 过了桥,就是回去的路了。四皇子走得快,潮生把斗篷拿在手里,一步赶一步的跟着。 小顺不知从哪儿又钻了出来,潮生瞪他一眼。 小顺朝她做个无奈的表情。 斗篷厚实柔软,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上头还带着四皇子的体温。 小顺伸手过来,做个口型:“我拿吧?” 潮生递给了他。 手上突然一空,好象…… 她怔了一下,才又朝前走。 回去之后果然被春墨唠叨了。 “这才下过雪,殿下怎么能脱了衣裳呢?这喝了酒最怕着凉……小顺,你就这么干看着?要是殿下真有个好歹,你有几个脑袋能赔罪?潮生你也是……” 潮生心虚,一直低着头。 小顺笑嘻嘻的:“春墨姐姐歇歇吧,你都说了这么半天了,不口渴啊?潮生,快去给春墨姐姐倒茶来润润。” 春墨又气,又笑了,抄起一边的掸子狠狠在他身上抽了几下:“你个泼猴儿,别在这儿赖着了,快出去。” 小顺抱着头窜出屋去,春墨的气也出得差不多了,叉着腰哈哈笑。 到了晚上,果然就有人生病了。 不过不是四皇子。 是潮生。 她发烧了。 先是发冷,冷得把被子紧紧裹在身上,还不停的打寒战,上下牙齿相碰发出格格的声音。她想醒过来,可是脑袋昏昏沉沉的,就是醒不过来。 后来不冷了,身上又开始发烫。 热得很,象是着了火一样。 潮生的手伸出被子外,贴在冰凉的墙上。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恍惚间她知道天亮了,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在人在屋里进出,走动。有人喂她吃药,她呛了一下,咳嗽了两声。 一直到晚间,潮生的烧才退了下来。 一旁珊瑚看她睁眼,喜出望外:“潮生姐?你醒啦?” 潮生虽然一直昏昏沉沉的,可是心里却明白。 “我……病了?” “烧得好厉害呢,孟太医来看过,给开了药,幸好你还会自己咽药汤。” 珊瑚扶她坐起来,给她背后垫上一个枕头。 “太医说你醒了之后再喝些药,然后才能吃点儿东西。”珊瑚捧着个罐子:“这是李姑姑特意给姐姐熬的粥。温凉正合适,你一定得喝点儿。” 潮生嗓子肿了,生疼。感觉那里象是噎着个鸡蛋一样,呼吸说话都不容易。 珊瑚给她端了药汤,潮生接过来。 “小心烫。” 大概是发烧让知觉都麻木了,头沉沉的疼。那药她竟然都没觉得烫,苦不苦她也不知道——舌头尝不出味道来。 珊瑚盛了粥给她。 粥里的米都已经煮的化开了,软软糯糯的极易下咽。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两口粥下肚,好象嗓子也不那么疼了。 她喝了一小碗粥,珊瑚收拾碗筷:“我已经把被子抱来啦,晚上我就在这屋里睡,你要茶要水的只管叫我。” 潮生摇摇头:“不用了,我这会儿没事儿了。夜里凉,你还是回屋里去……” “哎呀,文月晚上总说梦话,半夜有时候会让她吵醒,可渗人啦。我在这儿睡只怕还安稳些呢。” 把东西都收拾了,珊瑚果然抱了被子来她床前铺了。 潮生劝不了,只能说:“柜子里还有一床褥子,你拿来垫上。” “我知道。” 珊瑚脱了衣裳钻进被窝里。 潮生这会儿并不困,顺口问:“今天白天没什么事情吧?” “没什么事儿。”珊瑚说:“殿下也知道你病了,吩咐要你好生将养着,还嘱咐春墨姐好生照料你。” “嗯。” 珊瑚也不困,翻了个身儿,忽然问:“潮生姐,咱们要是出了宫,你想干点儿什么?” “嗯?” 最近大家的心思都围着出宫两个字打转。 珊瑚当然也不例外。 潮生也想过,只不过她不习惯有什么话都说出来。 “嗯,要是有机会,就回家看看,不知还能不能见着家里人。” 珊瑚很是羡慕:“姐姐就住在京城,真好。我家太远了……姐姐这么能干,将来肯定受重用的,到时候我还得要姐姐多多照顾呢。” “什么重用啊……” 珊瑚坐起身来,潮生忙说:“你别也冻着了,快躺好。” “潮生姐,你也知道以前松涛阁的崔婵姐姐吧?” “当然知道啊。” “她已经是二皇子的侍妾啦。” 潮生怔了下:“你怎么知道的?” “听人说的呗,这事儿又不是什么机密,咱们这儿差不多也都知道。你这两天忙,又病了,所以才没听说吧?这下宋婵姐姐可不一般了,以后肯定是享福的命……” 既然都这么说,消息应该不是假的。 宋婵已经成了二皇子的姬妾…… 那含薰呢? 她现在的处境如何? 潮生微微欠起身来,关切地问:“还有什么消息?” 一说起这个来,珊瑚更加精神了:“嗯,还说二皇子和二皇子妃吵了一架,二皇子住在前院,二皇子妃还回了一趟娘家。” “吵架?为什么吵的?” 珊瑚摇头:“这个可不知道了。反正夫妻不和吵嘴也不希奇,我哥哥嫂子也总吵架……” 潮生慢慢躺回去。 二皇子那个脾气,会生事一点都不奇怪。这个人从来不肯忍耐,有了气一定要发出来。 其实这样的人,只要摸顺了脾气,还是好相处的。 起码,嫁给这样的人,不用担心他两面三刀,当面不说,背后记恨。或是在背地里头百般算计你,你还懵然不知。 吵架不可怕。若是不吵不说,矛盾一天天堆起来,等到压不住终于爆发出来的时候,那才可怕。 但愿含薰一切平安。 ++++ 今天气温骤降,只有九度。。。(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点心 潮生第二天还起不来身,李姑姑亲自端了饭和药过来,潮生忙挣扎着坐起:“姑姑怎么来了……” “我怎么能不来?我要不来,你心里不定怎么嘀咕我呢。”李姑姑在床沿坐下,伸手在她额上试了试:“嗯,不烫了。” “昨天晚上就不烫了。” “身上觉得怎么样?” “就是没劲儿,旁的倒没什么。” 头重得很,身上也没有力气,嘴里发苦。 潮生觉得自己真是倒霉——没准这病,就是四皇子害的。 他要没砸树,自己就不会被雪砸。不被雪砸,也许就不会发这场热。 李姑姑端了粥给她:“来来,张嘴。” 潮生大囧:“姑姑,我自己来。” “行啦,你就老实捂会儿吧,看再晾了汗。”李姑姑说:“信不过我啊?我当年贴身服侍过严妃娘娘,肯定不会把勺子戳到你鼻子里。” 潮生没办法,张开嘴喝了勺里的粥。 李姑姑果然喂得又快又好,没一会儿潮生就把一碗粥喝下去了。粥很热,她身子又虚,背上了出些汗,有些黏黏的不舒服。但是身体却觉得轻松多了。 “姑姑,我听说,宋婵她……” 李姑姑并不当回事:“哦,你也听说了?她心心念念不就想着这个?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可是……”潮生小声说:“我总觉得这事儿不太妥。” 李姑姑来了兴致,坐了下来:“说说,哪儿不妥?” “说不上来,我又不了解详情。” 李姑姑说:“我给你提个醒儿,二皇子一并纳的不止她,还有二皇子妃陪嫁的一个侍女,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名份,安置在侧院儿里头。” 潮生点点头:“嗯,这就是了。地位好象是上去了,可是名份却没有。而且,住在侧院,见二皇子的机会反而少了。” 李姑姑点头赞许:“嗯,说得不错。宋婵对二皇子的脾性,家底儿都太清楚了,有她整天在二皇子身边晃荡,二皇子妃舒坦得了吗? 如果要打压她,也不是不可以,但那是下策。 二皇子妃才刚嫁进来,立足未稳,和二皇子的感情基础也不牢靠。喏,两人还吵过架。所以二皇子妃让二皇子纳了她,看来是她宽宏大量,宋婵也算得偿所愿—— 可是她被挪到侧院,见二皇子的机会大大减少,更不能时刻贴身服侍。以前管着的那些事情,一大半都得交了出去。 再说,二皇子妃还给她找了个对手——自己的贴身侍女。 这下很好,宋婵再斗,也有对手了。二皇子妃不用自己降格去和宋境争斗。 好手段。 李姑姑可以肯定地说:“宋婵没戏,两人不是一个段数的。” 潮生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在想含薰哪?” “嗯。”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潮生对李姑姑一向有什么说什么。 “二皇子妃越厉害,含薰她……” “这个,一时倒没关系。二皇子妃现在还当不了二皇子的家,含薰要是本份,想来二皇子妃不会主动出手。” 话虽然这样说。 可是难保意外。 这世上最防不住,最料不准的,就是意外二字。 李姑姑拍拍她的手:“病了也好,好生养几天。这两天春墨忙得脚打后脑勺了,丢下这个抓那个。喏,她来看过你没有?” “没有。” “她大概也想来的,不过那也得她有空。”李姑姑说:“看她累的那样儿,我心里都不落忍。可是她自己乐意啊。” 这倒是,春墨忙得心甘情愿。 但这既不能让她多拿一份儿月俸,也不会有谁特别的感谢她。 李姑姑摸了梳子:“来,我替你把头发梳梳。 潮生自己摸了一下,不好意思:“都成草窝了。” 她侧过身来,李姑姑替她把头发一点一点梳顺。 门外面有人问:“潮生姐?睡了吗?” “没有。”潮生听出来是小顺:“你进来吧。” 小顺推开了门,可是进来的并不是他。 潮生和李姑姑一起愣了,李姑姑忙起身行礼:“四殿下。” “嗯,”四皇子点一下头。 屋里实在太窄了,李姑姑忙将凳子让出来,又把桌上的粥罐和碗收起,自己站到门边。 潮生也想下地,四皇子伸手按了一下:“你就别动了。病好些了?” “好多了。”潮生说:“多谢殿下关怀。” 四皇子是肯定要谢的。 孟太医可不是随便给宫女瞧病的。东宫这边儿的药房里他是坐镇的人,定时给几位皇子请平安脉。潮生这种小虾米病了,好点儿的能请太医院下头散杂的人给看看,平常就是自己讨点药来吃。运气不好的,还会被挪出去养病—— 不过挪出去的人常有,能再挪回来的可不多。 怎么说呢? 宫里头宫女宦官各司其职,你挪出去了,你的活计总不能扔着,总得有人替做。这一来二去,人家已经做上手了,关系也打点到位了,你再回来的时候,这个位置可就不是你的了。于是原来打杂的上位,生病的变成打杂。 这种事潮生是见过的。 四皇子站在床前,潮生可以感觉到他身上还带着一股寒气。看起来他象是刚从外头回来,连衣裳也没有换。 四皇子没有多停留,问了句吃的什么药,又嘱咐她一句:“不要心急,好好儿歇着。” 他走时和来时一样,四皇子出了屋,小顺笑嘻嘻进来:“这个给你,我跟殿下出宫去了,在顺安斋买的。” 那是两样点心,装在纸盒里,上面衬着块红纸,用细绳系了个如意结。 潮生说:“多谢你啦,还想着我。” 小顺说:“哪儿啊,这个可不是我买的,一盒就是八钱银子呢。” 潮生怔了下,小顺已经出去了。 李姑姑将门掩上,过来看那点心。 她挑起绳,闻了一闻,很内行地说:“莲子酥和油糕,都是那家的招牌哪。” 小顺说不是他买的,那就是……四皇子买的? 点心盒上衬的红纸看起来,那么鲜亮,那么喜气。 李姑姑把盒子朝她推近了一些:“这可是,人家的一片心意啊。” 这话说得有点意味深长。 潮生抬头看了李姑姑一眼,又低下头:“这又有什么呢。” 李姑姑点头说:“好啦,和我你还装什么?你心里怎么想的?嗯?眼看着能出去了,心里就没个盘算?” 潮生摇摇头:“我想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不该我的东西,我不会去想。” 李姑姑只说:“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反正……你自己做不得主。” 是啊。 李姑姑走了,潮生无力的靠回枕头上。 桌上的点心盒看来那么突兀,让人无法忽视。 潮生不知道自己和四皇子……究竟算什么。 根本什么也没有啊。 四皇子没有对她多说过一句话。 也许四皇子根本就无意,只是她们想多了。 潮生没把自己看得多了不得。 一开始她来的时候,四皇子传她去问话。 那是因为程美人也出身于浣衣巷…… 因为这个,四皇子才注意到自己院子里头有她这么个人。 后来……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是潮生始终记得,四皇子是皇子,她只是奴婢。 现在四皇子已经要定亲了,她更加不会去多想。 一重重宫阙,一道道高墙—— 潮生只有一个念头。 早日离开这里。 四皇子说,他一辈子也不可能离开。 可是潮生希望能离开。 有的时候……她的心跳也会突然加速。 就象,就象四皇子昨天把斗篷给她的时候。 潮生摸着脸,好象觉得自己又有些发烧了。 脸微微的热。 四皇子绝对称得上少女们梦中的白马王子。 他有王子的身份,又渊博多识,温文尔雅。 未来的四皇子妃,一定会过得很好……起码,比二皇子妃要幸福。 是的…… 他要娶妻了。 而潮生的未来规划中,没有他的位置。 她没想过,成为宋婵那样的身份。 潮生翻来覆去,一时迷糊,一时清醒,怎么都睡不踏实。 第二天她就挣扎起身了。 现在事情那么多,让她躺,她也躺不住。 李姑姑埋怨她:“你这有什么可心急的?能歇就多歇两天,可别落下了什么病根儿,现在不觉得,将来上了年纪就要吃苦头。” “姑姑想得还真远,您都还年轻着呢,”潮生说:“再说,我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病。” 李姑姑对她额外照顾,旁人也知道她刚生过病,主动分了活计去。潮生病这一场,又瘦了一些,看起来越发清秀,看人的时候眼睛仿佛有些雾蒙蒙的样子。 李姑姑在心里叹息。 这孩子自己感觉不到。 可是她这样的相貌品格儿,寻常小门小户的人家消受得起吗? 四皇子要是看上潮生,李姑姑一点都不奇怪。 她要是男人,只怕也看上了。 唉,就是不知未来的二皇子妃是个什么品性。 要是好的还好…… 要不然…… 宅门里头明争暗斗,潮生只怕也应付不来。 “姑姑?你老看我干嘛?” 李姑姑收回目光,若无其事的问:“那点心,你吃了?” “哦……”潮生点头:“尝了一块儿,挺好吃的。和宫里的做法儿不一样。” “嗯,人家是有秘方儿的。”李姑姑说:“回头给我瞧瞧,我琢磨琢磨,没准儿也能做出一样的味儿来。” 潮生不疑有他:“好,回头我就拿来。” —————————————————— 啵~ 穿毛衣了。。天气真的好冷。 这两天大橙子放假,缠着俺。。 明天他跟奶奶下乡,明天我可以多写点字。 大家也多给点票吧。现在还是双倍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泼水 日子过得飞快,尤其是忙碌的时候。潮生病了一场,得加倍干活儿把病时拉下的事儿补回来。虽然四皇子成亲大部分的事情都由内侍监包办了,宅邸已经指好了,皇帝亲自指定的,盖好了大概有二十年,不过盖房子的那人没等住进去就挂了。 这房子据说盖得不错,结实,花园很大,且离二皇子的家挺近,要串门的话十分方便。 潮生已经开始憧憬着,到时候和含薰能时常见面了。 温家已经派人量过了尺寸,算过了房数,紧锣密鼓的预备家具器物。 潮生觉得,这倒和现在差不多,等于男方出了房子,女方买车,装修—— 要把这么大的一幢宅子填满,光靠新娘子的嫁妆可不成。人家是嫁女儿,不是典家当产。温家主要负责把主屋、卧房这些填满,象其他地方还是匠作监包揽。按说冬天是不动土不上梁的,可是为着赶得及四皇子的好事,匠作监的人哪怕在滴水成冰的日子里都没有歇过工。 说来说去,皇帝给订的日子实在紧了点儿。 可是谁敢说皇帝的不是? 日子太平得让人觉得不真实,忙乱起来春墨也会叉着腰训人,可是大多数时候连训人的功夫都没有。四皇子一如往常,上学,写字,作画——就象要成亲的人不是他一样淡定从容。 房子终于在四皇子成亲前一个月月底彻底完工了。温家的家具大部分已经搬了进来,只有一些细软等物成亲那天再抬过。 而宜秋宫的人,也终于要搬迁了。 潮生一上午都心神不宁的,在院门口看了好几次。珊瑚笑着问:“潮生姐姐看什么呢?” “哦,也没什么……”她想了想:“我先去厨房,要是小顺回来了,你就赶紧来告诉我一声。” “行,我记着了。” 伺候过了午饭,小顺才回来。潮生连忙将他让进屋里,迫不及待地问:“可见着她了吗?” 小顺一笑,从袖里摸出个布包来:“喏。” 潮生连忙接了过去。 布包里头有一个如意结,一个荷包。 荷包是采珠的手艺—— 老实说她的手艺可不怎么样。 以前刚进宫的时候,采珠有什么要缝补的都央告含薰帮忙。后来到了烟霞宫,她总算不象一开始那么笨拙了,可是当紧的东西自己还是做不了。 这么看来,现在她长进也不大。 “她说让你别惦念她,她挺好的。这两样东西是她亲手做的,已经做了好些天了,原来预备着要是咱们这边儿没人过去,就托了人送过来的。正好我今儿去了,就让我捎了回来,说是给你当个念想。” “我送的东西她收下了?” “收了,还说多谢你费心。”小顺很顺手的自己倒了茶喝:“我看她眼圈儿红红的,不过是不好哭出来。” 潮生的眼圈儿也是红红的。 姐妹一场,采珠对她诸多照顾。就算她被贬到浣衣巷的时候,也没见采珠嫌弃她,要明哲保身。 可是她好不容易从浣衣巷出来了,却难得见一回面。 以后想见面……就更不容易了。 潮生不舍得把这荷包用了,连如意结一起,又包了起来,放在床头边。 “她还说什么没有?” “那倒没有,她也不太得空。”小顺说:“看样儿徐美人很倚重她,离了她不行。” 这也算是件好事吧。 徐美人以前还是才人的时候,也住烟霞宫,相貌虽然不是特别的美,可是生得娇小婀娜,眉眼很有灵气,身上带着一股江南水乡女子才有的风韵。这个人倒不是那种刁毒蛮横的主子,采珠的日子应该会好过。 “对了,你以前是伺候……嗯,安妃是吧?” 潮生点点头:“是啊,怎么啦?” 小顺小声说:“这会儿宫里头挺紧张的,贤妃和贵妃以前斗得凶,现在却和睦起来了。安妃沉寂了好一段日子,却不知怎么好象和皇后又成了一个腔调,好象站在同一边儿去了,真让人看不懂。” “安妃和皇后?” “是啊。”小顺说:“徐美人一贯都是听皇后的,还斋戒净心的替皇后抄过几个月的经呢。安妃却不知怎么和皇后一起了……” 也许是因为上次的事? 表面上看,贤妃和贵妃都牵涉进了安妃小产一事,安妃和她们不合是理所当然的。再说,贤妃贵妃二位,和安妃还有陈年旧怨呢。 可是实际上呢? 连潮生现在都心知肚明的事,安妃会不知道吗? 那她怎么会和间接害死自己孩子的仇人一个鼻孔出气? 搞不懂…… 潮生觉得后宫这些女人,都太不简单。 分分合合,来来往往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算计。 有人想明哲保身,有人想扳倒对手,有人想坐山观虎斗…… “多谢你了小顺。” “嘿,你和我客气什么。”小顺说:“趁着咱们还没走,你要还想往宫里传什么话,我还能替你跑跑腿儿。等出去啦,可就不容易了。” “嗯。” 旁的也没有什么人了。 潮生的熟人也就那么几个。 小满自打进了掖庭就没消息了,浣衣巷那边她只算认识一个伍姑姑,也不算很熟悉。 伍姑姑那时候对她还算是很照顾。 也许将来还有机会再见面,能还她这份儿人情。 小顺说:“依我说,贵妃娘娘更得宠,皇上有多半个月都只去她那儿了。安妃嘛……年纪可不轻了。对了,我还没见过安妃,你伺候过的,你肯定知道。” “安妃娘娘……嗯,那会儿她还是陈妃呢。待人很和气,从来不打骂身边的人。过了好几年冷落寂寥的日子,人显得很从容很温柔……” 潮生能说的也就是这些。 虽然她伺候过安妃,可是她并不了解这位主子。 安妃是对身边的人很温和,这些人互相争斗,她也并不打骂管束——但是她未必不知道。 就象潮生给她梳头,被青镜迁怒的那一次。 也许安妃觉得她不便介入宫女间的倾轧。 也许她另有打算。 潮生不去多想,反正她揣摩不出来那些妃子们到底想做些什么。 反正,她们的目的都只有一个。 皇帝。 皇后的精明,贤妃的妩媚,贵妃的刁蛮,安妃的温柔,徐美的人灵秀…… 她们的美貌和柔情,都是争宠的武器。 都带着目的性和攻击性。 目的是争宠,攻击是针对其他佳丽。 潮生有时候也有模糊的想法—— 她绝不愿意过这样的日子。 太可怕了。 岁暮当初也是因为看多了,看穿了这一切,才一心想出宫吧? 她在最后关头丢了性命。 而自己现在,却可以出去了…… 虽然不知道出去之后,会怎么样。 潮生送走了小顺,回来继续忙活。 宜秋宫上上下下这些都在忙着搬迁的事。 一些杂物已经先运出去了,余下的还在慢慢整理。五皇子六皇子他们分别都请了四皇子去吃酒,送别酒的味道,当然远远及不上接风酒。虽然从距离上说,只是搬到几公里之外,可是隔着高高的宫墙,想再来往没现在这么方便。就算将来六皇子他们也出宫去,那也各有各的府邸各自成家立业,象现在这样,兄弟住得这样近,这样亲密的日子,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潮生对着册子,和春墨一起盘点东西。 春墨伸个懒腰:“歇会儿吧,等下再对。” “好,这一页马上就完了……” 潮生答应着,用笔在那一页上头做个记号,才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忙了半天,倒好的茶都凉透了。 春墨说:“谢天谢地,没丢什么没少什么,那些太旧的朽了的,回来你单记着,过后再提醒我一声,我回禀过殿下,再看如何处置。” “好。” 虽然是搁久了已经不堪用的东西,那也不是她们可以随意处置的。 春墨捏捏肩膀:“总算快完了。” “是啊。”潮生点点头。看着已经清点好的那一堆簿册,还挺有成就感的。 春墨活动一下脖子:“我去洗把脸,你要不要洗?” “我就不洗了。” 春墨吩咐小宫女去替她端了水来,挽起袖子,掬了水洗脸。端盆的小宫女不知是紧张还是手滑了,盆一歪,大半盆水就泼在了春墨的身上,把她淋了个透湿。 “哎哟。” 潮生忙把离得近险些溅上水的册子拿开——这要是溅了水可就废了,刚才半天的功夫都白花。 “你怎么端的?啊?”春墨又气又急,伸手揪着小宫女的耳朵。小宫女脸红红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疼得呲牙咧嘴,又不敢叫嚷,只是讨饶:“姐姐饶了我吧,我不是有心的……” “你要是成心的,我就把你耳朵给撕下来!” 她衣裳都贴在了身上,连鞋袜都湿透了,由不得她不恼啊。 潮生劝她:“春墨姐别发火,你快把衣裳换了,可别着了凉。” 春墨恨恨看她一眼:“我衣裳都洗了没干呢,就这一身儿,可怎么换?总不能把棉袄再翻出来穿哪。” “我的衣裳……” 潮生比春墨矮一点,肩膀没她宽,她的衣裳春墨不合穿。 —————————————— 呃,落枕了555~~~ 求票票,求回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打算 春墨摆摆手:“我回去换。” 潮生忙拿了旁边的一块长巾替她搭一下——不然衣裳都贴着,看着实在不怎么体面。 春墨朝她点个头便匆匆走了。 那个小宫女还捧着水盆呆呆站在原地,潮生真是恨铁不成钢,真想也学春墨那样下手去揪她一把:“快收拾了,看这一地的水。” “哎哟,我这就去。” 她快步出去,潮生摇摇头。 这些小宫女,真是一茬不如一茬了。这是泼了春墨还好,要是泼了四皇子呢?将来再泼了皇子妃呢? 这水不热,要是水热又如何呢? 要培养一个得用的帮手,可真是难啊。 这个小宫女是和珊瑚她们一拨来的,叫做绮树。平时看着挺机灵的…… 也罢,谁没有失手的时候? 晚间潮生去看春墨,怕她着凉,特意熬了姜汤给她。春墨说:“哪就那么娇贵了?” “小心无大错,还是提防着好。” 潮生把托盘放下,用抹布捏了罐子,细心地把姜汤滤进碗里。 “就你小心。”不过话是这样,春墨还是把一大碗姜汤喝得干干净净。 “嗯,绮树这丫头,得好好敲打敲打。这么毛燥还了得。” “还小呢,慢慢儿教吧。” 春墨白她一眼:“小?小什么小?一个个心眼子比人都大。平时偷懒个顶个的机灵,一要干事儿就全趴窝。” 潮生陪她说了几句话,收拾了东西回去。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哪!有什么都别有病! 潮生的体会太深刻了。 这时代没有退烧药没有消炎药更没有打针吊水那一套,生了病小半靠药力,大半靠自己。一场小风寒也有可能拖成肺炎,最后要了命。 她可不敢掉以轻心。 前些天生病,躺在床上什么也做不了,那种无助感真要命。 第二天绮树特意来找潮生道谢,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潮生姐,昨天多谢你……要不是你,春墨姐肯定会狠狠罚我的……” 潮生说:“别这么说,我也没帮你什么。倒是你真得留心,这次好在是春墨姐不计较,要是哪天冲撞了贵人主子,你怎么办?” “我知道我知道,谢谢潮生姐……” 她这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潮生也没法儿再说什么。 但愿她是真的知道,而且能够小心起来。 结果没过两天,绮树又出岔子,这次却是当着四皇子的面,把盘子给打翻了,好在没有摔碎。 春墨怒不可遏,把她从屋里带出来,让她罚跪。 唉,又罚跪。 当时含薰被宋婵罚跪,潮生替她抱不平。但是这回绮树被罚跪,潮生倒没有说什么。 她是真心希望这小丫头能吃一堑长一智,别再这么粗疏大意。 倒是四皇子看到了,替她说了一句话:“跪了也不短时候了,这回就算了。” 春墨才勉强地说:“好罢。既然殿下这样说,这次就算了——幸而东西没打破,不然不能这样轻饶她。” 其他人都有些不以为然,觉得春墨未免有些小题大作,收敛了没多长时间,那副泼辣独断的劲头儿又冒出来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苗头。 现在她们的处境即将发生重大变动,春墨这会儿要是冒尖,将来难说什么结果。 就象二皇子妃对付宋婵一样,明升暗降将人架空,给你找个对手慢慢斗。宋婵现在就被二皇子妃攥在手心里,若无意外,是不可能翻得身的。 何苦来呢?让未来的女主人心里惦记着你刺头儿,可不是件好事。 潮生给春墨说过一回。 跟春墨说话不用拐弯抹角,潮生是有话直说的。 “春墨姐,殿下大喜的日子眼看快到了,你何必在这时候和她们治气?让人把你的名声都传坏了……” “我也不想急,可是你看那些人做事儿,收不得人不急啊。” 潮生还要再说,春墨说:“是是是,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知道了。” 又一个知道了。 可是春墨她和绮树一样,分明都是知错不改的典型。 这就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或者叫,狗改不了吃那啥? 潮生没那么多功夫操心旁人,她自己也有犯愁的地方。 剪了个盖碗头,并不表示从此安全了。 好吧,有句话怎么来着?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潮生这张脸变不了,不管怎么遮,扔在人堆里还是一眼就能看见。 将来四皇子妃过了门,不用问,自己这长相往那一戳,人家就不会待见。 易位思考,换了潮生是个新娘子,过门一瞅,哟,自家男人身边儿的丫鬟长得这么不安份?这谁能放心啊? 所以潮生拼命想让自己成为技术工种,最好窝在厨房十二个时辰不出来才好。 二十四那一日天气晴好,十公主她们也集体来做客——算是提前送行。 几位公主都有礼物送上,十公主送的书,也算投其所好。 幸好四皇子不打麻将。 十一公主送了画,四皇子应承到了新府邸就把这画挂起来。连最小的十三、十四两位公主也各有礼物,一个送了盆花,有繁盛之意,另一个送的是双鱼荷包,鱼穿梭来往,取音讯不断的意思。这些当然不是她们自己准备的,而是各自的母妃帮忙预备的。 四皇子一一道谢。 十公主拉着四皇子到了一旁,小声说:“四哥,你成亲的时候我也想去看看热闹。” 这个就不是四皇子能做主的了,他自然也不能轻易答应。 “回来我会禀告父皇,替你说一说看。能不能成,可不敢担保。” 十公主笑逐颜开:“好四哥,那你好好儿跟父皇说。你要做新郎倌了,父皇必定不会驳你的。” 其他人也听到了,十三公主吵着说:“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十公主拍了她一下,十三公主嘟着嘴不出声了。 “搬迁的日子定了吗?” “定了,就在二十八,那天日子好。” “唉,你们一个一个都走了……”十公主颇为失落。 有了嫂子,哥哥就不是自己的哥哥了,他首先是旁人的丈夫。他和妻子休戚相关,祸福与共——妹妹是外人,再一嫁,关系更加远了。 “你这一走,我想吃排肉也不容易了。” 潮生心说您哪差这一口吃的。 四皇子笑着说:“你若想吃,我打发人给你送。” “算啦……哪能费那么大事,从宫外到宫里头就为了口吃的……让人知道了还以为我多馋呢。” “难道你不馋?”四皇子取笑她:“那之前那么些肉都进了谁的肚子了?” 十公主娇嗔不依,屋里头笑声都要溢出来了。 春墨可没敢让绮树到前面来伺候,潮生在前面支应了一会儿,吩咐珊瑚她们当心仔细,就到后头去忙活。经过厨房后头的两间杂房时,潮生听到屋里头有人说话。 前面几句模糊,后面却听出来是熟悉的声音。 “我才不傻呢。将来那一位进了门,不得在这边找个熟悉的人?春墨越不待见我倒越是成全了我。原先我也想着在她跟前讨好,可是她那人太独,除了她自己谁都信不过,看谁都贼一样!她以为她还能威风多久,等将来……我干娘和我说过……” 下头的声音又低得听不清楚了。 潮生站在墙角边听着。 先头那个又问:“那还有潮生姐呢……” “她算哪门子的姐姐?别看比你我早来几日,也不过是和你我一样的份例,将来指不定……” 潮生没有再听下去,快走了两步。 真想不到。 看着毛手毛脚毫无心计的人,居然有这么多算计。 当着面一口一个姐姐叫着,满脸是笑。 李姑姑看她脸色不对,拿盘子的空儿问了句:“累了吗?” “不是……回头跟您说。” 李姑姑也不再多问。 等十公主她们告辞,春墨领着人收拾,潮生把茶碗什么的点过数收齐。李姑姑盛了一碗汤给她:“喝吧。” 潮生关上碗柜门,端起汤来喝了一口:“嗯,谢谢姑姑。” “你中午那会儿是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突然发现原来人人都不简单。绮树看着毛手毛脚胸无成算,其实算盘打得精着呢,已经琢磨着怎么向皇子妃投诚靠拢了。” 李姑姑诧异:“是么?倒真没看出啊。” 潮生捧着碗:“人人都会为将来打算,这也不是什么错。可是她们总想踩着旁人上去……” “诶,你也别为这个想不开。”李姑姑说:“自以为聪明的跳梁小丑多了去了,她那点儿本事搁在行家眼里根本不够看的。人家就想寻个帮手,也得要寻个顶用的。她能顶什么用?无非是透点消息,可是就算得了消息,主子就看得起她了?这样墙头草似的人物谁敢重用她?” “嗯,我知道……” 知道归知道,还是觉得不痛快。 绮树还是口口声声叫着姐姐,不过潮生自然不会再觉得她天真笨拙,也不会放她进自己屋里来。她要说什么问什么,潮生也不大搭理。 她都已经打算踩着自己和春墨邀功了,潮生连敷衍都懒得敷衍她。 “潮生姐,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事儿?惹你生气了?你不要嫌弃我笨……” 你笨?你一点儿都不笨。 潮生只是笑笑:“早点儿歇着吧,后儿就是大日子了,这些天太累了。” “哦,那,我这就走,你歇着吧。” 她一走,潮生赶紧销上门。 总算清净了。 —————————————— 亲戚往来好累。。。 有时候真想躲到一个谁也不认识我的地方去啊。 求票票哟。。(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迁 潮生一夜都没睡着。 她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要离开这皇宫了。 天没亮她就起身了,梳洗过后去厨房帮忙。灶里冒出袅袅青烟,稻草燃烧时候的气味儿一点儿都不难闻。 吃早饭时,春墨看起来也是形容憔悴,但是两只眼亮得异常,只喝了两口粥就把碗放下了。 “再吃些。”潮生给她夹了一个花卷儿。 “吃不下。”春墨手心里都是汗,黏乎乎的,她在帕子上使劲儿抹了两下:“进宫这么几年了,一直也没见过宫外什么样儿……我在梦里头倒是常梦见自己出去了,可是街上一个人也没有,空荡荡的,从街头到街尾,从城里到里外,好象这世上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潮生可是结结实实的吃了四个花卷儿,喝了一大碗粥。 开玩笑,今天可是干力气活儿的。没有体力,怎么搬家? 事实也证明,潮生很有先见之明。 各位皇子前来送行,八皇子泪汪汪的,扯着四皇子的衣襟不放。 “四哥……呜,你别搬走……我以后见不着你了怎么办……” 这孩子,搞得象生离死别一样。 四皇子这搬迁,为了讨好兆头,一切依从旧例,自然是不许见哭声的。可是八皇子才不管你三七二十一,他不爽他就要哭,而且说得那话好象不是送别而是送葬似的不吉利。 不过八皇子也的确可怜。 没了亲娘,爹又不待见,旁的哥哥都不把他当回事,和四皇子一起住了这么两三年,四皇子教他念书,认字,得了什么东西从来不忘匀给他一份儿,还带他放过风筝,钓过鱼,采过柳条扦插,居然还真的栽活了—— 可以说八皇子对于亲情的全部依靠寄托,都在四皇子身上。 可是这个哥哥却要走了。 四皇子安慰了他好半晌,八皇子还是不依。眼看时辰不等人,魏公公过来催促,八皇子的乳娘也来要把八皇子领开。 四皇子握着弟弟的手,轻声说:“要不,你跟四哥一起去吧。” 八皇子愣了,旁边的人也都愣了。 “啊?” “你跟四哥一块儿,去看看四哥的新宅子去。” 八皇子激动得小脸儿通红,拼命点头,生怕四皇子后悔似的,刚才是拉着他不让他走,现在是拉着他就要往外走:“走走,四哥咱们快走。” 五皇子皱下眉头:“四哥,这不妥吧?” “没什么不妥的,魏仲,你派人去禀报父皇一声,就说八弟随我去认个门儿,到晚间我自会派人好好将他送回来。” 魏公公忙应了一声,打发人去禀报。 这边四皇子已经带着八皇子出了门了。 潮生她们跟在后头。 就象春墨一样,她也觉得很不真实。 这就要离开了?真的要走了? 潮生忍不住回过头去。 宜秋宫的宫门她曾经进出过不知多少次了,可是现在看这一回,心里感觉却那样不同。 象是解脱了什么,又象是失去了些东西。 并不全然是可以离宫的欣喜,还带着浓浓的怅然。 虽然宫里是个吃人的牢坑,可是她在这个时代,唯一熟悉的地方,却只有这宫墙里面。 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离了这里,她的将来一定会顺坦平安吗? 珊瑚她们更加不安。 但是更多的是兴奋。 也许是因为她们进宫的时日短,也没经历过什么风霜,所以遇事不会象潮生她们一样想的那么多。 她们想的可能是新宅子大不大,住的是不是宽敞,将来她们是不是能当上个管事之类…… 春墨和潮生上了一辆车。 两个人都十分沉默。 车子朝前驶,木轴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单调而又规律。春墨撩起一点帘子朝外看,潮生只低头看着自己的包袱。 大件东西都装进了箱笼,她们随身带的是自己的一些细软。 出宫门的时候,车子都慢了下来,依次过关出去。车帘被掀起,潮生一抬头,看到禁卫郎官雪亮的衣甲,上头似乎能映出人影来。那人确定是两个宫女,并没多看一眼,随即放下了车帘。 车子没有再耽搁,就又朝前动了。 “咱们出的是银汉门……”春墨低声说。 潮生分不出来是哪座门,在她心目中,所以的宫门都一样高大巍峨,门洞漫长深窄,从下面穿过去,就象是走过一条通往异世界的通道。 就象…… 以前她看过的一部千与千寻。 穿过那道门,门后面是一个光怪陆离的,充满危险的世界。而要回去,也还需要再从来时的那道门返回。 潮生不知道,宫门内外的两个世界,究竟哪一个更加危险? 车子走得不快不慢。因为有人,也有东西,所以比走路快不了多少。四周渐渐的不再象原来一样寂静,开始了有其他的声响。 人声,车响,马嘶,叫卖声,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锣鼓声…… 这些声音如此普通,可是却是久违了! 潮生眼睛一热—— 她忍不住那股热意,只能把脸转到一旁去。 原来这个世界是这样的…… 是真实的。 她是真实活着的—— 她活着离开了那皇宫。 潮生从来不知道这些市井嘈杂交混的声音,听起来竟然如此亲切、如此温暖,比她以前听到过的其他任何美妙声音都还要动听。 等她镇定下来,再看春墨的时候,春墨的眼角也犹有泪痕。 ……呵,原来大家都一样。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有些事情不用说出来,彼此也都能体会。 她们到达之前,六物都已经安置妥当了,米,水,碗筷炉子这些都已经在吉时搬进去,安放在特定的地方,然后她们才进了宅子。四皇子还带了一块旧居的泥土,安置在新宅之中。 潮生她们忙着安置搬迁,这会儿就显出潮生的明智了——她早上吃得饱,到这会儿还有体力,而且也不算饿。 其他人,比如春墨就不大行了。本来就紧张,早饭也没吃几口,一直忙到半下午,连喝口水的空儿都没有。 收拾好了主屋,潮生还见到了新的书房。 这间书房当然比华叶居里那间要大得多了,四皇子的书多,以前架子上放不下,只能放箱子里。书房里摆不下,只能挑出来一些和杂物们堆放在一处。现在这些书籍都可以扬眉吐气迁到书架上去了。潮生斟酌着,何处摆个花瓶,何处挂放灯盏——现在也只是粗略收拾,四皇子看过了,自然还会再有所调整。 八皇子兴奋地在廊下跑来跑去,就象出笼的小鸟一样,看着什么都觉得新鲜。 厨房还没有开火,只能让四皇子他们也先吃些点心之类的充饥。不过好在热水还有。 四皇子拿了一块糕,转头看了潮生一眼,将糕递给了她:“你也垫垫吧,等下还有得忙。” 潮生只能双手接过,又道了谢,才小口小口的把糕吃了。 “四哥,你这宅子真大。”八皇子说:“后面还有花园对不?我听人说这里的花园很大。” “你要想看,等下让人领你过去逛逛,只是不可以自己乱跑。” “我知道。”八皇子点点头,他手上拿点心沾了些渣儿,潮生忙取了布巾替他擦手。 “四哥,将来我大了也能出宫,我就让父皇给我指一栋和你近的宅子,天天来四哥这里住。” 四皇子笑着说:“好啊。” 到了黄昏时分,大致上收拾好了,四皇子领着众人祭拜,案上摆了汤果,酒菜,香烛。众人饿着肚子拜完,拿了金箔纸钱到新宅门外烧化,就算是祭完了。 谢天谢地,终于能吃上饱饭了。 众人就算有多少想法儿,这会儿个个都饿得不轻,又累得半死,有人饭也没吃就一头倒在铺上睡熟了。 潮生也觉得腰快直不起来了。 她还一向觉得自己体力不错呢。 和她比春墨更不济,一口饭送进嘴里就那么含着了,没怎么嚼就囫囵咽了下去。 “对了,你注意没有,”春墨说:“那边院儿里的人,刚才帮忙的时候我见着两个,是内侍监拨过来的人。” “嗯,看见了,不过没得空儿说话。” 春墨把茶倒进碗里,就着菜三口两口把饭扒完:“她们应该也是今天来的,不过比咱们早到一会儿,论理,她们该先来我这儿报备一声。” “许是今天忙,没顾上吧。” “嗯……”春墨说:“明天要是我不得空儿,你就去问问。她们名册应该已经送来了,暂且分派些活计,别让她们闲着磨牙生事儿就行。” 潮生点头说:“好。” 吃过了饭春墨还得去四皇子那里服侍,潮生回厨房去帮忙。 李姑姑适应环境忒快了,一刻都不用,就已经完全占领了这块儿新地盘儿,指挥着一帮子人忙得团团转。大到锅铲炉灶,菜蔬米粮柴薪,小到油盐酱醋茶这些,全都一一整理出来,分派得井井有条。厨房忙而不乱,炊烟袅袅的升了起来。 熟悉的稻草烟气又弥漫开来,夜色降临,天幕上月亮就象绵纸剪出来的一样,薄薄的贴在头顶。 潮生忙完了手里的活计,在灶房门口的石砖上坐下来。 真的出来了? 对,出来了。 ++++++++++++++++++++++++ 麦收时候到处都在烧麦秸,现在又到处都在烧稻草杆…… 呛得眼睛、鼻子、喉咙都生疼。。。(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 重逢 昨天迁进来,忙乱不堪,又心情激荡,也没有好好看清楚这所宅子。 宅子很齐整,也很宽敞。二门外潮生当然去不得,但是只是内院和花园,已经够转半天的。不象以前住在宜秋宫的时候,一个宫里住着三位皇子,挤得要命,而且毫无隐私可言。八皇子在这边儿游戏,松涛阁那边听得一清二楚。二皇子那边做什么,华叶居这边也是明明白白。 现在府里还显得空荡荡的,但是过不了几天,四皇子妃就会嫁进来,她带来的嫁妆、人手,就会让这里变得热闹起来。 也会变得复杂起来。 潮生取了名册,内侍监从掖庭拨了不少人手过来,这些人具体做些什么,可不是潮生能做得了主的。虽然她们是一直伺候四皇子的,按理说现在也该接着贴身伺候。 可是,难保没有什么变动。比如,如果四皇子妃更看重谁,乐意提拔。又或是四皇子觉得人不够使,要再挑几个—— 春墨这个第一位置就可能不保。 至于潮生,她倒是不担心。 大不了打发她去厨房,她还乐意当个烧火丫头,天天和李姑姑凑在一块儿呢。 她还没进门,就有人从屋里迎了上来。 “这位姐姐好。” 那个姑娘朝她一福,潮生也还了一礼。 “不用客气。” “姐姐定是殿下身边的人了?我们原说这就过去,结果上午拾掇东西就耽误了。” “不要紧,谁来都一样。” 但是当然是不一样的。 如若不然,春墨为什么不自己来? 因为她自持自份哪。 而让潮生过来就好说一些。 潮生跟着她进去,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不过潮生一眼看到衣箱上头还有包袱没有打开。 应该不是衣箱不够,装不下东西。 而是她们没打算在这儿常待。 也是,这个院子她们只是临时挤一挤,等回来谁被派到哪一处当差都说不好,现在安置下了,等回来差事变动了搬去别处,又得从头再整一次。 “姐姐请坐。这屋里也没有茶,实在怠慢了。”那个姑娘笑吟吟地说:“我叫莺歌,这位姐姐怎么称呼?” 潮生一笑:“我叫潮生,是春墨姐姐打发我来问一声,看你们安置下没有,可少不少什么东西?要是有什么不便的尽管说。” 这些掖庭来的不比她们,整个儿家当都一起过来了,用熟的东西、使惯的家什。这些宫女在掖庭处境如何潮生不清楚,但是她们被拨到王府来,一人恐怕就是两身儿随身衣裳和各人攒的一点小私房——如果有私房的话。 即使有,也是很有限的。掖庭里宫女没上万也有几千,都是熬日子,靠一点傣禄,没有些外财赏赐实在攒不下来什么钱。 而且她们是新来的,不比春墨潮生她们资历老。 莺歌说:“春墨姐姐想得周到,我先替大家谢过了。我们一共八个人,潮生姐姐现在要见见么?” 莺歌身材高挑,一双丹凤眼,看起来比潮生老成。可人家就是一口一个姐姐的,态度摆得很低。 潮生点头说:“我拿着名册了,到时候各人当什么差事,要等主子分派,” 皇帝给四皇子派了个管事——当然,也是太监。潮生昨天匆匆看见一眼,姓齐,三十来岁,面白无须,板着一张脸,看起来并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不过潮生觉得这样倒挺好。 她可不止见过一个口蜜腹剑,脸上笑呵呵,脚下使绊子。 这种严肃型的,一板一眼,说不行就不行,行事大多是按规矩来。只要不犯规矩,和这样的倒是好打交道。 “她们几个在屋里,还有两个打水去了。”莺歌正说着,外头有两个人抬着水进了院子。 其中一个往屋里望了一眼,忽然站住不走了。 “潮生!” 这声音既熟悉又陌生,潮生抬头看去,那个喊她的人愣在那里,脸上的表情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看样子是想走过来,可是手上却还抬着水桶。 潮生也愣了。 “满儿?” 一别两年,满儿的模样大变,她要不先开口,潮生真的认不出她来了。 她的个子比分别时起码高了一个头,头发高高挽着,穿着一件葱绿色的衣裳,看起来亭亭玉立,哪还找得出过去那个粗使丫头的半点儿影子? “潮生!” 满儿终于回过神来,放下手里的桶,快步跑了过来。 潮生伸出手去,满儿紧紧攥住了她的手。 “潮生,你,你怎么在这里?” 这句话潮生还想问她呢。 不过不用问,她已经明白过来了。 满儿和她当时一起出的浣衣巷,她到了东宫,满儿去了掖庭。那么长时间也没个消息,不知道她被分到了哪一处做事,也不知道如何跟她通个消息。 原来想着这一出宫,将来想见面就更是遥遥无期了。 可是怎么都想不到,居然会这样巧!满儿她竟然就在内侍监拨过来的八名宫女当中! “我……我伺候四皇子的。” 满儿咬着唇,眼圈红红的,硬忍着泪,笑着说:“怎么这么巧……我还想着这一来怕是再也见不着你了呢……” “嗯,是巧。” 莺歌已经回过神来,笑着说:“哟,原来你们早就认识?” 满儿点点头,不过看她的样子,和莺歌儿并不怎么融洽。 潮生在宫里这些年,眼光也不是当初可比。 至少满儿和这个莺歌之间的僵硬,一点头,一句话,就能够看得出来。 潮生不能久待,身上事情太多。她只能告诉满儿她现在住在哪里,又应诺她:“等过了午不怎么忙了,我来寻你,或是你去找我都成。” 满儿拉着她的手不舍得松开。 “那,回头我去找你。” “好,我等你。” 莺歌笑着说:“那满儿,你送送潮生吧,你们也好说说话。” 两人出了屋子,满儿的泪一下子止不住就淌下来了,她忙抬手去擦,可是前面的擦掉,后面的又落下。 “别哭,不要哭。” 潮生也替她擦泪。 四皇子新迁进来,马上又是大喜的日子,这流眼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是个过错呢。 “我知道。”满儿吸吸鼻子:“我就是没想到,还能再见着你……” “嗯,我也是。” 两人又走出几步,满儿小声说:“原来你离了那里,就去伺候四皇子了?我当时只知道魏公公是东宫的人,可是并不知道你的去处。想托人捎个信儿也不成。你要是也在宫里,就算见不着面,捎个口信儿总是能办到的。结果,这真有缘分,那是斩也斩不断的,你瞧,咱们在宫里见不着,到了这儿可不又在一处了?你一直伺候四皇子吗?我们前几天打听消息,光知道有个春墨很得势——” 果然,春墨真是声名远播啊。 潮生觉得自己低调还是有好处的。 “嗯,我主要在厨房做事,闲了的时候也做些针线,春墨姐姐伺候四皇子有好几年了,说话自是有份量的。” “嗯,那,你先去吧,我不多耽误你,咱们回来再细说。”满儿忽然凑近了一些,小声嘱咐:“那个莺歌,原来和我们不在一处,这个人不是怎么靠得住,她要是和你套近乎,你可防着点儿。” 潮生点头答应:“我知道了。” 满儿一直送到岔路口,还站在那里好久。潮生回头两次,都见她还没有走。 走出老远了,潮生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真的见到满儿了? 真想不到…… 竟然这么巧。 满儿看起来可是脱胎换骨了,全变了一个样。 不过还是很爱哭。 当初分别的时候她就哭,现在重逢了她还是哭。 不过到底不是小姑娘了,她现在也知道有人“靠不住”,还知道要“防着些”。在浣衣巷时她可不懂这些。 也不知道她这些体验是受过什么挫折才换来的。 一定不愉快。 成长和成熟从来都不一件快乐轻松的事情。 很多时候都是血淋淋的,充满了创痛。 潮生自己如果不是挨过那一顿板子,也看不清楚宫廷争斗的黑暗残酷。 她回了屋,珊瑚赶紧过来说:“潮生姐,刚才小顺来过,说找你有事呢。” “哦?他人呢?” “他说让你去书房。” 潮生点头说:“我知道了。” 多半是为了书房里一些摆设的事。 搬迁的时候,为了方便稳妥,一些易碎的东西都是层层包裹好放在箱子里的,昨天忙乱,也没有来得及都拾出来,不过是把容易分派的东西先安置了。那些零碎东西小顺只怕寻不着。所以才来找她。 潮生一边出门,一边问:“你春墨姐姐哪儿去了?” 珊瑚看看门外,小声说:“温家来人了,春墨姐姐到正屋那儿去了。” 潮生点了下头。 珊瑚有些好奇地问:“潮生姐,你眼怎么红了?” “哦,进了沙子,揉的。” 这个借口真是老到极点,顺口就来。 珊瑚并没追问,踮起脚来,悄悄说:“温家的嫁妆,好象有点儿不妥呢。” “什么?你怎么知道?可不能乱说啊。” “不是乱说,我听春墨姐姐说了一句,那床头雕板好象裂啦。” 潮生吃了一惊。 怎么会出这样的岔子?这在世人眼中可是大大不吉啊! —————————————————— 啊啊,假期怎么这么短暂捏。。。 嗯,听说又要降温了,大家要注意身体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 裂痕 床在古人生活中的地位可是至关重要,尤其是这是婚礼的新床。新娘家打的家具中,桌椅,箱柜,马桶,几案——可是这些加起来也统统抵不过一张床的份量和意义。 各地风俗不同,有的地方床和其他家俱一起都是女方打制陪嫁。有的地方却要求必定由男家来置办这床。匠作监的人过来时曾经提过一句,说温家这张床,不管是木料,式样,手艺,那都没得说,就算让匠作监来做,只怕也做不出一样的来。因为床头好象浮雕的是同心如意纹,所以又叫同心床,也可叫如意床。 反正不管叫什么,都是为了取个好口采,求个吉利。 但是现在床头的雕板竟然裂了? 潮生没和珊瑚多说,她去了书房,正好小顺在。 “听说,温家来人了?” 小顺也不瞒她:“对,也不知怎么回事儿。床当然是精工细雕的,安床的那天也是温家、内侍监还有匠作监的人一起看着安的,选的是吉时,也没有什么犯忌讳的地方。这些天主屋都没有人进去过,谁知道竟然……” “是谁发现的?” “齐总管身边儿的人。因为说还有东西要安放,然后再扫一次尘,才发现了这个……” 两人顾不上说正事儿,在一起八卦起来。 “你可见了?裂得厉害么?” “只看到一眼,从中间长长的一条裂纹。” “是漆纹?”上漆没上好,也是有的。当时看不出,天一冷一热的,就能发现。 “不是,就是木头裂了,从里面裂开的。”小顺很肯定地说:“我琢磨着……怎么就象是先前选料时就裂了,然后凑和着做起来,可是到底吃不住力,所以才裂开的。” “温家怎么能用裂的木头呢?” 别说嫁入皇家,就是平民、官宦之间联姻,这女方的嫁妆也是头等大事,床的料必然是所有木头里最好最结实的。 那……就一种可能了。 有人做了手脚。 只是不知道,这手脚是在温家的时候做的,还是到了这边之后才做的? 两人对视一眼,小顺先摇摇头:“应该不会是咱们这边。” “嗯,我想也是。” 安床才没有多久,新府第天天有内侍监匠作监的人看管忙活,若有什么人想溜进正屋去做手脚,应该不太容易。 再说,小顺也说了,一看就是从里面开裂的。 问题还是应该出在温家那边。 是意外还是有意为之? 唉,这叫什么事儿…… 大喜日子,人生中的头等大事,竟然遇到这么堵心的事儿。 别说古代人这么讲究这个,就算潮生这个现代人来想。 你要结婚了,精挑细选一张豪华大床,拉回来发现裂了缝!好么,这你也不能忍啊,多闹心啊。找商家麻烦是一定的,但首要问题是,婚期迫在眉睫,换货只怕来不及了。 这时候可没地方买现成的床去,木料,花样,尺寸,做工……这些统统是要讲究的。讲究一些的甚至要做上两三年。 这张床潮生虽然没见过,但是既然是温家长女,那嫁妆怕不从小就开始预备了。这床肯定也没少花工夫。 现代的床坏了,换一张。这时代哪有那样的方便? 潮生摇摇头。 这问题不是她和小顺这样的小人物能过问的,更不要谈解决。 “对了,你叫我来做什么?” 小顺一拍腿:“都忘了,这几口箱子里的东西是你和小肃装的,我可不知道哪一样东西在哪口箱子里头,还得你来办呀。” “不是有清单吗?” “诶,”小顺一笑:“你就帮帮忙吧,反正你现在也没什么旁的事做,犯不着和那些人在屋里头大眼瞪小眼的。” “净胡说,李姑姑那里可缺人手了。外面虽然有大厨房,可是咱们这些人吃的也得费力呀。” 话是这样说,潮生还是把清单找出来,对着箱子上的甲戌、丁丑号数开始找东西。 小顺在一旁打下手,要搬搬抬抬的他就抢着做了。 “不搬不知道,咱们的零碎儿还真不少。”小顺说:“连我都有两个大包袱呢,平时用不着,一搬吓一跳。” “嗯,是啊。” 小顺都如此,她们这些人还多一些东西。而皇子殿下……那就更不用说了。 四皇子的家当不少。 当然,大多数都是值钱,但不能换钱的东西。 比如,因为他读书好,各种文房四宝,皇帝赏的,内侍监按例送来的,其他人赠的等等,光这些东西就装了三四口箱子。不说砚、墨、笔,光各种不同的纸就是海量啊—— 还有四皇子衣裳,这些搬过来时更加麻烦。因为有的衣裳不能折,平时都是挂在架子上和柜子里头,把这些打包运来,再拆包安置也是浩大工程。 不管古代现代,搬家都是一项超强体力+脑力劳动啊。累不说,一个不慎就丢东西了。 书房靠东墙的地方有架子隔断,后面铺了一张床,还有一张书桌一把椅子。 这里就是四皇子昨天起居的地方了。 得,有了自己的新家了,可是新房却不能去住。 就算以后,那正屋也是四皇子妃的地盘—— 就象这时候其他达官贵人们一样,正房是老婆住的,东西院儿是小老婆们住的,他们可以随着心情换地方住,但是要说真属于他们自己的地盘,一般都是书房。 潮生把四皇子惯常赏玩的玉石屏风什么的摆在案头,转头时却看到一道人影儿,把她吓了一跳。 再一看,原来是架子后头嵌了一面镜子,她看到的不是旁人,正是自己。 真是…… 把镜子装在这儿,也不怕晚上睁眼吓自己一跳。 不过红楼梦里,好象也有说过,镜子就装在卧房里头。 潮生对着镜子照了一下,顺手抚平了袖上的褶。 她有好久没这么照过镜子了。 里头的人显得既熟悉,又陌生。 她动,镜中人也动。 可是潮生又觉得镜中的分明不是她。 小顺在外面问:“这个也是放书房的吗?” 潮生忙应了一声出去。 那张床的问题估计很棘手。 修补的话,肯定能修。 但是这件事太不吉利了。 皇子成婚,哦,你给弄张破床,再敲敲砸砸的整修。就算修好了,这人心里不跟吃了苍蝇一样? 可是换床?那来不及了。就算能弄张现成的来,尺寸未必合得上。就算尺寸合得上,也不一定就合乎四皇子、温家的身份,合乎这桩婚事的规格。 潮生直到午后都没见着春墨,不过,满儿来寻她了。 潮生一直等在屋里,有些心神不宁的。满儿在外头敲了下门,声音有些忐忑:“潮生?” “我在。” 她跳下床去,三步并两步到了门边,将门打开。 满儿显然有些紧张,先左右看了一眼,才迈步进屋。 “这屋子……跟我们那边儿不太一样。” “都是暂住,等主子分派了差事,只怕还都得调换。” 潮生给她倒了茶,还拿了只方白梨攒盒出来:“喏,有你喜欢的蜜饯。” 以前在浣衣巷,一年到头难得吃到一次的。 满儿果然两眼放光,左手一个右手一个,狠狠咬了一口:“真甜。” 潮生问:“你中午吃得什么?” “一个白菜,两小块儿腌肉,饭吃了一大碗呢。” 看来她们吃的不是小厨房的饭。 四皇子不在,小厨房中午也不会认真张罗饭食。潮生中午吃的煎豆腐青菜汤,也和满儿差不多。不过小厨房不管是卫生,还是口味上,都肯定比大厨房要强。 四皇子去了崇文馆。 虽然婚期将至,四皇子还没获准放假,学还是要去上。 潮生问满儿她们分别之后事情。 满儿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唉,别提了。我还以为离了浣衣巷那地方,总算不要天天洗衣裳了。结果分派完差事,我还是要洗衣——只是洗得不那么多。足足洗了大半年,才换了差事……还需要另外学规矩。我觉得我规矩不错呀,你以前也教过我,我也都知道。可是还是挨训挨罚,后来我才知道,新到一个地方,都会借着学规矩啊做事啊被收拾一顿,给个下马威,以后就服贴了。” 这个潮生也是知道的。 那时候春墨不也想给她下马威么? 不过秋砚那时候在,多少替她折挡了…… 想起秋砚,潮生有些恍神。 满儿说:“我之前想得可好啦,出了浣衣巷,还以为就能服侍贵人,能出人头地,能攒下私房……我们在的那处宫院十分冷清,里面住的都是不得志的人,一院子十来个女子,进宫三四年了也没见过皇上一面,说不定皇帝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些人……那里头虽然不象浣衣巷那么累,可是是非却多,三五不时就有人吵嘴,相互使绊子,有时候我半夜里醒过来,看着其他人安睡的样子,觉得特别害怕。我不知道她们是不是在心里算计我,也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怎么样……” 这些经历,潮生也都有。 她安抚的握住满儿的手。 她的手因为现在一般不做粗重活计,茧子已经不那么多了。满儿的手上却还都是茧子—— 想必苦没少吃。 “现在可好了,咱们又在一处了。”满儿冲她笑:“我觉得简直跟做梦一样。以前我跟老天爷,跟神佛菩萨许了那么多愿,都没一个灵验的。结果一这次竟然灵验了!” 她也不能久坐,潮生把蜜饯什么的装了起来给她带回去。 满儿有些犹豫。 想带,可是带回去了,难免要分给其他人。 这她可舍不得啊。 潮生看她认真的皱着眉头为个苦恼,不厚道的偷笑了。 送走了满儿,潮生去了厨房。离晚饭尚有一个多时辰,还不到忙的时候,李姑姑抓了一把葵花子给潮生。 “看来上上下下都知道了。”李姑姑说:“真是……竟然出这样的蹊跷事。” 潮生知道她是在说那床的事情。 “是啊,也不知道这事儿要怎么抹平。” 李姑姑低头着想了一会儿:“这事儿真想不出来——谁会和咱们殿下这样过不去?” ———————————————— 大橙子有作业了==‘ 他爹陪他做作业,讲了大半小时话口干,狂灌一通水……感慨的说,当老师太不容易了,当初真应该多体谅尊敬一下他的老师们~~(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 夕阳 潮生摇摇头。 她觉得,这床被人动了手脚,未必是和四皇子过不去。 既然问题应该是出在温家,那么更有可能的是动手脚的人是和温家过不去——进一步说,是和温家的大小姐过不去。 那就应该是温家内部的问题了。 “对了,姑姑,我遇上了一个熟人。” 李姑姑有点儿诧异:“熟人?在这儿?” “嗯,就是内侍监拨来的人手,里头有一个满儿,是我在浣衣巷时就认识的。当时我挨了杖刑,她照顾了我好些天呢。” 李姑姑嘴张得老大:“竟然这么巧?在西边小院儿的那些人里头?” “对。” 李姑姑点点头,一片瓜子壳沾在嘴角,半天都没掉。潮生忍着笑,伸手去替她摘下来。 李姑姑拍拍她的手背,没有说什么。 春墨晚上才回来,一脸倦容。 她们两人现在暂住一间屋里,潮生替她打了热水来,春墨顾不上说谢,投了手巾,烫烫的往脸上一蒙,叉着手瘫在床上不动,好半天才吐出口气来:“嗳哟,真跟死了一回一样。” 潮生替她把脸上的布取下来淘了,又递给她。 春墨接过去擦脸擦手:“有吃的没有?” “给你留着了,就在桌上。” 春墨硬撑着爬起来,打开笼盖,把里面的饭菜端出来。 “还是你想着我。”春墨说:“今天这事儿实在太折腾人了。” 潮生替她端汤,小声问:“到底怎么回事儿?结果怎么说的?” “温家来的人一开始还嘴硬着呢,话里话外都说肯定是我们这边搬家什碰坏的,还好齐总管让匠作监的人也来了,说这是木料的问题,那边的人才没话说了——看他们的意思,是要把床头拆了去补。” “补?”潮生的手顿住:“这样也成?” 春墨摇头说:“反正齐总管和他们商议的,要是殿下也同意……那自然行得通。反正现在再现打一张床是来不及的。” 可是这样做,未免太不吉利。 好端端一桩喜事…… 四皇子和新娘子心里,会不会都有疙瘩。 春墨风卷残云般把饭菜扫了大半,点头说:“隔壁屋子也收拾好了,你今天挪过去还是明天挪?” “明天吧。你今天太劳累了,我在这儿还有个照应。” 春墨点头说:“也好。” 床的事情知道的人不算少,但也不算多。起码没有谁敢往外张扬,温家将床头拆下修补好,又悄悄的送来安上,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保持了沉默。 婚事已经定了,现在把这事儿掀出来,让四皇子和温家都面上无光,对谁也没有好处。 潮生和小顺齐心协力把书房收拾整理齐全。 这间书房,是前任主人花了大心思的。靠南是一排长窗,推开来,外面是条回廊,回廊外假山玲珑,池水叮淙,叫不出名字的花草藤萝盘曲蓬勃,奇趣非凡。再往外是茂密的松柏树。这宅子年头尚新,这些树是早就生长在这儿的,建宅子的时候保留下来。两旁是葱翠的竹林,夹着一条白圆石铺的小径。 这个小小的花园是封闭的,只能从书房后面的小门过去,十分幽静。大概原主人也是个爱书、爱静的人,才将书房和小花园建的这样精妙幽雅。这倒正合了四皇子的性情,看书看累了,一个人在这小小的花园里走一走,看看池水、游鱼。风吹过来的时候,竹叶和树叶沙沙作响,让人觉得有如置身山野。 “这儿可真好。”小顺说:“这池子里养的鱼中看不中用,要我说,养些鲤鱼青鱼的最好,平时能看,得闲儿了还能钓个鱼什么的,钓上的鱼还可以一饱口福……” 潮生忍着笑。 在这样的地方也只想着吃,真是焚琴煮鹤,大煞风景。 不过潮生说:“池子不小,也挺深的,要不你弄点鱼来放进去,想吃的时候再捉出来。” 小顺连忙摇摇手:“我就是说说,可当不得真。” 四皇子的声音问:“什么当不得真?” 潮生他们回过头,四皇子不知何时回来了,正站在窗子里。 潮生连忙放下手里的条帚,和小顺一起行礼。 四皇子摆一摆手:“你们在说什么?” 小顺没吱声,偷偷看了潮生一眼。 潮生当然不会把他卖了,只说:“我们在说,在这池子里放些鱼,闲时殿下也可垂钓。” 四皇子果然点头说:“也好,去和齐总管说一声,让他想着,忙过这几天就着手办吧。” 小顺在心里对潮生竖大拇指。 虽然这扯大旗做虎皮的事儿他也没少干,但是关键是他这人一看就一副机灵相,反应灵敏也不足为奇,潮生却不然,平时总是低眉顺眼的,特别老实巴交。可越是这样,人家越不去提防。 世人总是对聪明人有些戒心的,他要说了什么,肯定会在心里掂量掂量,想一想是不是可信可靠。对于看起来温良无害的人,一般就不会去提防。 潮生能用这么老实、自然的语气说这话,四皇子怎么会怀疑她? 四皇子出了书房,也走到池边来:“这里的事儿,以后你们也要多精心。规矩还是和原先一样。” 两人忙一起应是。 四皇子又说:“我记得后面还空着一块地。” “是,”小顺说:“差不多一分地。听说原来的主人打算效仿山居农家,在这儿种菜来着。” “是么?” 那片地看来果然是打算种些什么的,长方形状,土畦码得很齐整。 “嗯,要是真种些瓜菜,倒也有意思。” 四皇子看来也很感兴趣。 长于深宫,想做什么都由不得自己。现在突然有了属于自己的一片领地了,想怎么改就怎么改,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这种心情潮生十分理解。 这时候的人,讲究个耕读传家。耕还排在读之前,自己动手种点东西,对四皇子来说,大概是既有趣,又风雅的一件事。君不见前朝著名的隐士陶某人,李某人,都曾经自己动手耕种,还写诗咏之。 “种些什么呢?你们谁种过地?” 潮生摇摇头。 小顺说:“这个府里的花匠肯定知道,他那里也一定能找到些种子,左右咱们又不种庄稼,不过弄些瓜菜儿,这个也没什么难的。” “不用花匠,咱们可以自己动手。” 潮生想象了一下,四皇子穿着一身粗布衣衫,赤着脚挑着箩……呃…… 实在想象不出来那是一副什么景象。 四皇子和种地看来完全是格格不入嘛。 四皇子可不知道潮生在想些什么,兴致勃勃地说:“对了,这不管种什么,总得浇水……那边池子里的水正好可以用来浇地。再搭个架子,种一株葫芦……到了秋天的时候,一架子大大小小的青葫芦……” 潮生站在一旁,看着四皇子眉飞色舞的的想象、描述……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些心酸。 象现在这样的说话,以后大概不会有了。 四皇子纵然再老成,搬到新居,还是露出一些这个年纪会有的好奇与活泼来。 但是这段时间不会长—— 他的婚期将至。 等到成了亲之后,他的生活重心,一大半就要移给妻子。 还有,成了亲就算做大人了,不必再去崇文馆读书,可以为皇帝分忧办差了。 潮生可以想象得到,那时候四皇子一定比现在更持重,更老成,也许那种生活没什么不好。 可是……现在这样的时光,以后也许都不会有了。 他会为公务耗费心神,回来后会有妻子的柔情相伴。 钓鱼也好,种菜也好,到时候也许他还会有兴致,但是站在他身旁的人肯定不是自己和小顺了。 “潮生?” “哦,”她刚才出了神,小顺扯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来:“殿下吩咐什么?” “你刚才想什么呢?” “也没想什么……” 她有点意外的慌乱,四皇子的目光并不显得很锐利,可是潮生却不敢和他对视。 好象多看一眼,她心里那些念头就都藏不住了一样。 其实,明知道四皇子不会知道她在想什么的。 但是她自己……有些心虚。 太阳快要落下去了,西面的天空一片红彤彤的霞彩。人的脸上也被涂了一层淡淡的金红的晖晕。 四皇子站在那里,仿佛象一张画里的样子。 风吹过来,池水泛起浅浅的涟漪。 潮生认真的看着身周的一切。 她要把这一幕牢牢记住。以后……有余暇的时候,也许可以翻出来回想。 小顺看了看潮生,又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下四皇子。 刚才还说着话,现在却突然安静下来。 安静得……让他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初十是个极好的天气,晴空万里无云。 府里处处张灯结彩,人人都换了个簇新的衣裳,小顺他们腰里系着红带,潮生春墨她们都难得的用了胭脂,个个看起来脸儿都红扑扑的,嘴也是红艳艳的,娇艳且喜气。各人头上插的都是一样的红花。春墨问潮生:“可好看不好看?” 潮生点点头,由衷地说:“好看极了。春墨姐,你看着就象个新娘子一样。” 春墨摸了一下脸:“新娘子?谁知道这辈子有没有那天呢。” 才不过十几岁的人,平时也总是很有主见,现在却显出一点软弱和无措来。 潮生低下头去。 她们都一样,命运都由旁人摆布。 —————————— 这章的错误修改过了,谢谢大家帮忙捉虫。。。(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喜事 四皇子自己成亲,可是他不必去亲迎,自有礼部和内侍监派人操办,他只管在家里等着新娘子被抬来就好。 这样说也不确切,他还得待客。 潮生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的人——确切的说,男人! 宫里头可没有这么多的……呃,那都是宦官。 以往看四皇子孤零零一个人,没什么应酬来往,潮生还觉得皇家没什么亲戚—— 这真是大错特错。 四皇子的亲戚不但多,而且是贼多。 皇家的亲戚,那些什么王爷,郡王,公主,郡主……乌泱乌泱的人。那还有血脉关系远的不来,在封地的来不了呢。 潮生忙得擦汗的功夫都没有。齐总管吆喝指派他们干活,一张脸黑得象锅底,可一转眼儿对着贵客们,又奇迹般的变成一张笑脸。 这也是门功夫啊。 潮生听李姑姑说过,这位齐总管也是内侍监的一位奇才了。进宫时六岁,不过是个乡下孩子,什么也不懂。净身进宫之后,跟着一个没前途的老宦官,做的不过是打扫一类的差事,可这人毅力过人,硬是自己学会了认字写字,当差也是起早贪黑肯吃苦。后来一步一步的混上来,现在成了四皇子府上的总管事,可以称为一人之下众人之上了。当然,四皇子妃过了门,那就是二人之下…… 真是一部励志奋斗史——值得他的后辈们学习效仿。 齐总管别的优点潮生是暂时没看出来,但是起码一点——齐总管这人精力比一般人旺盛,记性也特别的好,全府上下人等,名字、职份他全记得一丝不错。分派活计那绝对是井井有条。而且这一上午忙活来去,潮生她们都觉得腰酸脚软,齐总管依旧是步子稳健声音洪亮,丝毫不见疲态。 二皇子妃打扮得十分富丽喜气,一件海棠红的宫装,头上戴着双凤衔花珠冠。三皇子妃也是差不多打扮。她个子比二皇子妃还要高一些,十分端丽—— 不同之处是,三皇子妃的裙身是宽松式的,她的肚腹已经微微隆起。今天这些来客,除了向四皇子道喜,还向三皇子道喜。 三皇子比平时显得爽朗许多,谈笑风生,很有几分喧宾夺主的意味。看他满脸红光的样子,再看看四皇子安坐淡然的模样,真会搞混到底谁才是今天的主角。 热闹一直持续到花轿临门,鞭炮声震天匝地,碎屑漫空乱飞,蓝烟弥漫。 新娘子被扶下轿来,牵着红绸过火盆,过马鞍。蒙着盖头看不出什么,只能看出个子不算矮。站在一身红衣的四皇子身边,显得十分协调般配。拜过天地,进了洞房,还有一大套仪式等着。 二皇子最爱起哄,让人抬着他往前凑。 四皇子拿着一杆包金花如意秤,旁边年纪轻的宗室公子们纷纷起哄:“挑呀,挑呀。” 四皇子微微一笑,从从容容用秤杆挑起了那大红龙凤盖头。 新娘子戴着凤冠,脸微微垂着。但潮生分明看到,盖头被挑开的一瞬间,她瑟缩了一下。 这位温小姐比四皇子小半岁—— 搁在现在,都只是中学、高中生而已。 可是在这个时代,他们都已经是可以成家的大人了。从此以后她不再是父母的掌中宝,她要撑起这一片府第来,操持家务,生儿育女…… 她再也没有天真的权利了。 四周的人纷纷赞说,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不过这话不怎么确切。 四皇子的才是可以确定的,但新娘子的那妆——脸上的粉怕不有铜钱厚了,嘴唇涂成了殷红殷红的一个小点,眉毛画得特别细特别弯,看起来就象戴了一个无锡泥人儿的面具一样。 这时候新娘子,大概都是要这样妆扮的。 千人一面,美丑俊妍完全看不出来。 八皇子大概还没体会到这种普遍化的审美,他挤在最前头,疑惑地看着新娘子。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 大概这是他这辈子头一次看人成亲。潮生记得,上次二皇子成亲,八皇子因故没能出宫,就没看成。 “老八呀,这就是你四嫂了。你一向黏你四哥黏得紧,从今往后可不成喽,你四哥得陪媳妇儿了。” 八皇子小嘴一扁,看起来这话着实让他伤心。 热闹一直到晚上,四皇子被狠狠灌了一通酒,连八皇子都摇摇晃晃地端了一大杯酒来敬。 不过四皇子应该是早有准备的,小顺早就给潮生透了底——四皇子早就服了解酒丸了,他喝的那酒也是掺过水的。 掺了水的酒就算变成水酒了,那也是酒。喝得多了一样是要醉的。 但愿那太医院秘制的解酒丸有效吧。 四皇子平素的人缘还是不错的,起码他几个兄弟还能帮着挡挡酒。四皇子到后头换了一回衣服。衣裳上头泼上酒了。 但是等他更衣出来,脸色微红,眼睛显得很湿润—— 他八成是吐过了。 无论古今,这成婚总是一件折腾人的事儿,没有好体力真撑不下来。 新郎要酒经考验,新娘却要坐得住,衣裳头面重而多,妆画得浓,她既没法儿喝水进食,也没法儿去方便,只能象是樽雕像一样在那里坐着。 二皇子妃和三皇子妃两位嫂子倒是陪她坐了一会儿,新娘子羞涩,不轻易开口,只是微微点头摇头。 明明论起来,二皇子妃算是长嫂了。但是三皇子妃却更有架势,亲切而温和。二皇子妃的目光在屋里的家什,摆设上流连过,又打量四皇子妃的首饰衣裳,眼神中仿佛带着估量比较之意。 两相比较,二皇子妃就显得不够大方了。 而且,她看四皇子妃的眼神,好象…… 有些嫉妒? 潮生想,应该是自己看错了。 一样是妯娌…… 但是二皇子腿脚有疾,又不及四皇子俊美多才温和—— 这人就怕比较,一比的话,原来再好的东西也觉得不好了。 更何况原本就有缺憾呢。 整间府第都让红色浸染透了。红绸,红灯笼,红衣裳……粉白的墙,青灰的地,全都映成了一片潋滟的红。 来客渐渐散去,厨房里终于忙得告一段落。李姑姑嗓子都哑了,潮生把一杯茶递给她,李姑姑两口就灌了下去,杯子一伸:“再来一杯。” 潮生又倒了一杯给她。 客人走了,不代表她们的事儿就忙完了。今天用的碗盏杯碟不是他们府里的,他们也没有这么多待客的东西——足足几十桌席哪。 连碗碟再桌椅,都是内侍监的人运来的,用完了洗净装好,还要原样儿运回。 这收拾清点清洗的一系列后续,才更加磨人。 潮生靠着一点薄荷油提神,同李姑姑一起忙碌到过了三更。李姑姑说:“你今天不到五更天就起来了,这会儿怎么能再熬着?快去睡吧。” “我还不累。” “胡说。”李姑姑瞪她一眼,目光却是温和的:“你站都站不稳了,快回去。这儿我看着他们做。明天一早还得给皇子妃请安呢,难道你今晚不打算睡了不成?” 潮生也的确有些撑不住了,看册子上的数字都有些模糊,脑子也更迟钝了。 疲劳到了一定程度,就谈不上什么工作效率了。 她只能说:“那……我先回去了。” 两条腿酸得厉害,潮生草草洗了一把脸,衣裳都没来及脱就倒在了榻上,过了好一会儿才艰难的翻了一个身儿,呻吟了一声。 真累。 春墨不在。 她今天晚上应该是在正屋那边伺候。 四皇子和四皇子妃…… 这会儿已经歇下了吧? 潮生眯着眼,看着窗子。 本来是白的窗纸,上面染了一层红晕。树影婆娑,风吹过,树影也在变幻,影子一时深,一时浅。 潮生实在太累了,脑子里一点想法也没有。 她就那么怔怔的看着树影,直到眼皮越来越沉。 这一觉一个梦也没有。 春墨服侍了四皇子和四皇子妃梳洗,回来和潮生说:“四皇子妃说话细声细气的,昨天妆重没看得清楚,今天早上洗脸的时候,我看清楚了,鹅蛋脸,看起来不象是个脾气不好的人。” “要真是那样可太好了。”潮生说:“主子脾气好,咱们的日子才能好过。对了,你快些吃吧。” “这就不用赶了。”春墨说:“殿下和皇子妃进宫了,只怕得正午才能回来。要是皇上留饭,那就得后晌了。” 阖府的人都要拜见新主子呢,潮生有些忐忑。 但愿四皇子妃真的象春墨说的那样,是个脾气温和的人。 日久见人心。 二皇子妃只看长相,也是个秀气的美女,可是那手段——正巧遇上的又是二皇子,这是位混不吝的主儿,只要我高兴,你烧房子都行。我要不高兴,你给我下跪也没用。二皇子妃和二皇子生过一回气之后,迅速调整方略,知道对这样的丈夫得顺毛摸。她把陪嫁丫头开了脸,又将宋婵架空…… 不知道她以后还会做什么。 其实她的地位摆在那里,宋婵再花样百出也越不过她。她只要动一下手指头,宋婵就抵挡不了。 —————————————————— 这章的错误已经修改啦,宋婵的名字被俺给写错了。。 汗,谢谢大家帮忙捉虫哟。。(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差事 其实论起年纪来,崔婵与二皇子妃应该是同岁,就算差一些,也差不了多少。 可是她们地位如此悬殊——主与奴,有如天与地。 四皇子妃如果是象二皇子妃那样的,春墨头一个要遭殃,潮生只怕也没好日子过。 不过这次春墨说的话非常可靠。 潮生也觉得,这位主母,脾气应该真的不错。 和四皇子倒是真的般配。 她们一起拜见皇子和皇子妃的时候,各人都按品级领到了一份红包,里面是二两银子。这满院子人,当然不可能每人都有这么高的赏额,地位低下的大概只有八钱、五钱,甚至二钱。 这笔钱是新娘子来出的——真是财大气粗啊。 潮生这待遇,是已经归进大丫鬟里头了。 既然出了宫,以前在宫里的品级就不适用了。 现在在齐总管的册子上,想必谁是一等丫髻,谁是二三等,谁是不入流的干杂活儿的,这些都已经分清楚门类了。皇子府地方不小,伺候的人也当然少不了,上上下下少说也是百十号,再加上皇子妃带来的,四个大丫鬟,四个中等丫鬟,八个小丫鬟,四房家人等等……这就更多了。 拜见过主人之后,就开始分派人手了。 潮生不知道是不是四皇子吩咐过什么,还是齐总管自己心中有数——潮生并没有被分派去厨房,而是分在了书房伺候。 这活计可以说是很轻松,上等差事。 但是责任也大。四皇子一向对书房看得严紧,原来就有小肃这么个冷面门神,现在更多了两个护卫。这也不奇怪——书房这种地方一般都有字纸、书信这些关系重大的东西,在这时代字迹落到旁人手里,保不齐就给你炮制出什么反诗反信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潮生听说过,时间不太远,大概也就十几二十年前,有位倒霉的将军,吃了败仗,还被人告发通敌,证物就是两封信件。 四皇子写过的字,一般不是特别好的从来不留着。留下来的,也是要好生保管。 满儿她们也有了安置,有四个留在皇子妃屋子里做事,其他的有的归在针线房,有的归到园子里,不过是些杂活儿打扫之类。 满儿就留在了皇子妃院子里。 潮生真心替她高兴。 要是分去浆洗房什么的,那不又走了以前的老路了?要真是那样,满儿说不定会吐血哦。 她已经洗够了衣裳,当初要不是想拼一把摆脱洗衣的噩运,也不会那么紧张想进入掖庭宫。结果进去了还洗了好长一段时间衣裳。现在被拨到府里,如果还接着洗衣—— 呃,那真是命中注定……又或者,和洗衣太有缘份了。 潮生负责书房的打扫整理,端茶倒水。 潮生琢磨着……这差事要是四皇子的意思,多半是觉得她这个人还算可靠? 又或者是,因为她识字,所以收拾整理起来方便?总不至于主子吩咐要找本书,她瞠然不知应对。 但是,身边伺候的人识字,不怕泄密? 在潮生从前的那个时代,尤其是那个末代王朝,好象宫女太监都不让识字。 可是这个差事未免太招眼了。 别处分派人手,都是三三两两,一批批的分派,唯独在书房伺候这一块儿,只有她一个丫鬟。 好吧,小顺也是。可是小顺算丫鬟么? 好处也不是没有。 如果她也在正屋,或是院子里伺候,或是继续服侍四皇子,那她每日大多数时间要面对的,其实是皇子妃,而不是皇子。 现在她在书房伺候,等于独立于内院的体系之外了。 春墨在正屋伺候。 看起来好象和以前没有区别。 可是细想想,其中区别大了。 春墨以前也是正屋伺候,可是那伺候的四皇子。现在正屋住的谁?皇子妃啊。 皇子妃身边儿四个大丫鬟,潮生扫一眼就知道都不是省油的灯。 倒不是说一个个泼刁霸道什么,有一个站在最前头的,听说名叫秦荷。那派头,那气度,站出去不说是丫鬟,谁不把她当正经小姐? 皇子妃温氏的陪嫁丫鬟里,应该以她为首。听说她父母也是一起陪过来的家人,现在管着温氏的一处田庄。 瞧瞧,既有能力,又有背景—— 春墨是当久了老大的,现在到了全新的地盘,别说老大当不上,就是老二老三也未必轮得着。对她们这些以前皇子身边的人,皇子妃是一定要用的,但绝不会当成心腹。 春墨肯定不好受,但是事情已然如此,她也只能打起精神来,迎接新岗位新挑战了。 四皇子终于不用去上学了。 成了亲就算大人了,可以替他老子分忧,替朝廷办事了。 当然不可能有什么紧要政务让他插手,可能是给个什么机会让见习。一来他没经验没资历,二来,三皇子已经隐然有太子架式,而四皇子他们这些出身并不高的兄弟,只能做些辅助的,不起眼的事情,可不能喧宾夺主了。 四皇子现在处于“毕业——待业”状态,有大把的空余时间。 不知道皇帝是不是故意这样安排的,算是给儿子放个婚假。 四皇子妃洗去那恐怖的新娘妆之后,露出真容来,果然是柔情似水,秀美动人。新嫁娘挽起头发来,有一种与闺中少女截然不同的气质风韵,青涩中透着甜美,端庄里带着妩媚。潮生向她请安的时候,温氏十分和煦:“听说你是识字的?可念过书?” 潮生回答:“没有读过书,识字也不多。” 温氏说:“那也很难得了。”又咐咐她要尽心伺候。 从头到尾,温氏都没有什么不自然,更没有针对她。 当然,潮生一个小小的丫鬟,人家主母不至于这么跌份儿的来和她过不去。 温氏两手交叠,很自然地搭在膝上,姿态优雅又自然,一看就是家世良好,教养出众。 她说话的时候,春墨也站在屋里,但是以她站的位置来推断,温氏对她并不亲信。 这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温氏也要用她。毕竟春墨了解四皇子的起居习惯,一向也掌管着宜秋宫的内务和人事。 不过等温氏和四皇子关系更融洽,对府里的人事财务情形也一步步熟知掌握的时候,春墨的作用就弱化了,可有可无了。 潮生也见了满儿。 这丫头在院子里当差——其实就是打扫跑腿打杂,可是她高兴得紧,连说自己好运气。和她一起出宫的人,比如那个莺歌,就分派到针线房去了。 “那里活计可不轻。不过她本来就做得一手好针线。”满儿小声说:“要不是有这个长处,她还没有机会分过来呢。” 潮生笑着打趣她:“那你又有什么长处了?要真这么论,没把你分到浆洗房去,太屈才了。” 满儿连忙摇手:“哎呀可别!我这辈子再也不要洗衣裳了!” 原来宜秋宫里出来的人,象珊瑚、文月,还有那个绮树,都有了安置。 也不知绮树的投靠大业进行得如何了? 这年头,想投靠,想出头,也得技术过硬。 绮树没什么别的手艺,她要想在一众丫鬟里出头,怕不得踩着别人往上爬。 比如春墨。 比如潮生自己。 潮生问李姑姑的时候,李姑姑嘿嘿一笑:“她现在打扫园子呢。你惦记她做什么?” “嗯……总是块心病。” “不怕,这丫头翻不起什么浪来。再说,她就算想,也得能见着主子的面儿啊。” 正说着话,外头婆子说:“哟,齐总管,您老人家怎么得闲儿上我们这儿来了?” 齐总管……这年岁称老人家还早了些儿吧? 潮生忙站起身来,李姑姑说:“没事儿,我和他以前就认识。” 说话间齐总管已经进了屋,李姑姑笑着说:“哟,小齐——嗯,现在得叫你齐总管了。” 齐总管难得露出笑容:“李姐姐取笑了。” 哟,还真是旧识! 潮生倒了茶端过来。 真是……这人际关系够复杂的。你搞不清楚谁和谁有旧,谁和谁有仇,说哪句话会得罪什么人。 就象红楼梦里,凤姐捆两个婆子,兜了一圈儿她婆婆来拆她的台。 现在这座府第是全新的,但是要不了多久,只怕也会象红楼里那样,形成一张张盘根错节的关系网。 现在府里已经隐然分成三派了。 她们原来宜秋宫的人自然是一派。内侍监拨来的人手是一派,温氏带来的人又是一派。 宜秋宫出来人已经打散了—— 是的,潮生晚上静下来想一想,的确如此。 除了她,小顺和小肃,其他人都散在了府里各处。 唯一例外的就是原来小厨房的人了。 李姑姑用惯的几个人,依旧还在她手底下干活儿。 也许厨房的人本来就该待在厨房,也有可能…… 是因为这位齐总管和李姑姑有旧交,所以在分派的时候给了照顾。 现在看来,两种因素都有,后一种占的比重还可能大一点。 潮生很识趣的出了屋,让屋里两人叙旧。 门外婆子讨好的说:“潮生姑娘,来这边儿坐,有茶,刚泡好的。” 潮生向她道谢,说有劳。 “姑娘当差辛苦,这会儿得空,可得好好歇歇。” 潮生只是一笑,反正她的一惯形象就是低头=老实。 —————————————————— 啊,满百啦。。。 扭动。。 大橙子豪气万丈,一脚踩爆了一包番茄酱~~哦耶! 然后俺擦了半天地板~~(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远行 齐总管和李姑姑说了一会儿话出来,李姑姑送他到院门口才回来。一众婆子忙迎上去奉迎打听,李姑姑只是哧的一笑:“行了,赶紧干活儿去,话说得再好听,不好好当差我也不会客气。” 潮生拍拍衣裳站起来:“我也该回去了。” 李姑姑却说:“你且等一等。” 潮生有些纳闷,跟着李姑姑又进了屋。 齐总管和李姑姑说什么了? 他们关系好,当然是有好处的。她们这里虽然是小厨房,可是府里的人事现在全是齐总管掌着,还有采买等事,也得依靠着他。若是两下里不对付,那可有得官司打了。 “小齐……”李姑姑摇摇头:“喊习惯了改不过来。嗯,他刚才说起一件事。” 看李姑姑的神情,这事必然是和潮生有关系的。 要不然,李姑姑这么老辣世故,有什么事儿需要和潮生商量?她自己哪次拿的主意不是稳稳笃笃的? “他也在掖庭,和我说起来……陈素萍不见得是皇后的人。” 嗯? 潮生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他曾经见过有人来找陈素萍,那个小宦官很脸生,他一共见过两次,头一次没有留心,后一次觉得大概有些内情,所以差人问了一下……”李姑姑声音很低,说的也很缓慢:“那个小宦官是在玉鸣宫当差的。” 潮生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玉鸣宫? 那是哪里? 李姑姑沉默地看着她。 啊,玉鸣宫…… 潮生想起来了。 采珠后来有次和她说起来,陈妃晋位成安妃之后,移出了烟霞宫。住到了哪里她先前不知道,后来说话时顺口提了一句。 玉鸣宫——可不就是安妃现在住的地方? 安妃……安妃……她和陈素萍也有暗中往来? 那么,这其中的关系,难道可以梳理成:安妃——陈素萍——秋砚——潮生? 不,不可能…… 潮生摇了摇头。 “不会的……” “我也想不通其中究竟。”李姑姑说:“小齐他开始并没把这事儿当回事,后来我算计陈素萍之后,和裴掌事那是结下仇了,小齐打听到这中间有瓜葛,才更加留心的。安妃……按理说她是不可能对你下这个手。但是,如果当初陈素萍背后的人是皇后,她大概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我给算计倒。就算除了她,皇后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可是你看,从那以后……” 是的,一直风平浪静。她们惶恐戒备,可是宫中再也没有动静了。潮生还为这事儿犯过疑,皇后是忘记了她,还是有什么事绊住了才顾不上收拾她? 可是,如果陈素萍背后的人不是皇后,那就说得通了。 因为她背后那人怕暴露自己,也绝对没有再次出手的人脉和力量…… 潮生的手心里黏黏的,不知什么时候出了好多的汗。 安妃,才是那个人吗? “可是姑姑……如果真是她……那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潮生自认为当差的时候绝对兢兢业业,绝无懈怠。安妃的小产是件憾事,谁也想不到的。潮生也受此牵累,差点儿送了命。 如果安妃觉得她当差不尽心,办事不利,那……那也不用使这样的手段想要将她除去吧? 除非她的理由不能宣诸于口,所以不能光明正大的做这件事。 李姑姑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不,不会的。虎毒不食子……再说,安妃年纪已大,这个孩子对她来说太重要了,她总不能自己做手脚……这件事儿她没捞着好处。” 对。 李姑姑也想不明白。 潮生回去之后,好几天都恍恍惚惚的。 安妃有什么理由除掉她呢? 也许是齐总管弄错了? 潮生晚上躺下来,总是难免胡思乱想。 在唐代宫廷剧中,就有某个女人就为了争宠而捂死自己的亲生女儿,从而陷害成功,把对头拉下马。 且不论那只是野史戏说,安妃也不可能那么做。 那个女人能下狠心放弃女儿,那是因为她已经有了儿子,有了倚仗,所以才能将女儿做为一件武器,用她的死攻击对头。 安妃可是什么也没有。 不会的…… 潮生回想着安妃的相貌、笑容,神态。 不会的。 她那么看重这个孩子,处处小心翼翼。 不管是男是女,生下来之后她后半生总是有了依靠和寄托。 一定是哪儿弄错了。 蜜月总是过得飞快,快得甚至让人来不及仔细品评其中的甜意,四皇子领到差事了。 苦差事! 二皇子也领了差,不过是一份闲差,管着丽苑的一众乐伶伎人,把二皇子乐得象老鼠掉进了米缸——皇帝真是英明,知道这个儿子除了喝喝小酒听听小曲儿,没什么旁的爱好,索性把丽苑让他管着了。这下二皇子美了,乐了,想听曲就听曲,想看戏就看戏。他可以坐着听站着听躺着听趴着听,到丽苑去听把人叫到府里听甚至带出去游园泛舟听…… 三皇子领的是兵部的差事。 这是皇后以及国舅一起争取的结果。 喏,看人家多有眼光,古人也知道枪杆子里头出政权。说一千道一万,再嫡出正统,名份这东西,在有实力的时候,那是锦上添花。在没实力的时候,那是催命毒药。 所以借着国舅陆达的势,三皇子高调进了兵部。 四皇子呢,皇帝当然不可能给他也安排一个丽苑那种差事,给他的差事也不会比三皇子的更重要。 于是四皇子在工部行走见习,头一件差事就是随侍郎包越去顺河巡督河工。 谁不知道河工是一等一的苦差事啊! 可是这才领头一个差事,四皇子总不能跟他爹说我怕吃苦我不去?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潮生前些日子还觉得皇帝很通情达理,给儿子们放婚假,大概是想早点抱上孙子。结果这一下子,四皇子得远去几百里之外不说,这一去光在路上来就要耗费不短的时日,工程若不顺,八成几个月都回不来。 四皇子妃很是深明大义,对自家相公的正事是大力支持的,消息确定下来之后,就开始收拾打点行装。随行的是小顺和小肃,还有几个护卫。另外那位包侍郎还有随从和下级小吏,这一行人数不少,安全倒是不用担心。 只是这一路的衣食住行,和在家中自是不能比了。衣物要打点那耐穿的实用的,华而不实的不能带。鞋袜内衫这些要多带,以备更换。常用药物得带着,什么寒热散啦化淤丹啦跌打膏啦金创药都备了一大包。看那份量,不光四皇子一个人够用,就是连同一块儿去的伺候的人有个头疼脑热跌打损伤的,也都够用了。 四皇子这些日子都泡在工部翻查往年的卷宗账册,毕竟以前他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一块儿,材料,人工,堤、坝、桥都全然陌生。到了那儿倘若两眼一抹黑啥也不懂,闹笑话事小,误了事就关系重大了。 四皇子妃指挥人打点安排,春墨忧心忡忡。 她好象有种老母鸡的心态,显得比四皇子妃还要放心不下。 但是就算她再忧心,四皇子也不可能带着丫鬟一起走。 笑话,又不是戏说XX,XX微服私访记里头那样,风流皇帝出门寻花问柳,顺便除暴安良,带着师爷、丫鬟、甚至还有和尚——四皇子这是公差,头顶和旁边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潮生和李姑姑齐心协力,炮制出了一堆能带出门的吃食。 包括潮生拿手的排肉,还有李姑姑腌的花生、瓜条,菜干儿,酥鱼,还有炒面、蜜干,饼子、满满当当的装了好些坛子,全是方便即食,又便于存储携带的吃食,潮生还细心地在上头都贴上了纸签儿。 小顺一看那些坛子就咋舌了:“姑姑,你们这是……打算搬家哪?路上有驿馆的,哪能没饭吃?” 李姑姑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你懂什么?你才出过几回门哪?出了京城往南去,一路上吃的口味儿不见得合口,赶起路来谁也保证不了中午晚上就一定有地方打尖歇宿,这是有备无患哪。再说了,河工上头那一定很苦的,殿下要是住不惯吃不惯,到时候你就现抓瞎吧。” 小顺摸摸头,陪笑说:“是,还是姑姑想的周到。只是……这是不是多了点儿……” 潮生也忍不住笑了:“你怎么糊涂了?这又不用你扛着抱着,反正有马车,全放车上不就行了?” “对对。”小顺嘿嘿笑:“我这不是从来没出过远门儿么。姑姑是经过事儿的人,想得肯定周到。那我就让人收拾搬了去了。” 李姑姑又警告他:“别把坛子颠碎了,下面垫着点儿,还有,这是给殿下预备的,不知什么时候才得回来,你可不能尽着偷吃。” “知道知道,我是那轻重不分的人嘛。” 四皇子临行前一晚,据小满说,她好象听见四皇子妃哭了。 潮生并不信:“你听错了吧?你又不是在屋里当差的。” 温氏那个人看起来就温婉持重,会因为分离就哭吗? 不象。 四皇子还问过潮生:“可有什么想要的?回头顺手帮你捎来。” 潮生受宠若惊,忙说不要。 四皇子说:“也好,那到时候再看罢。” —————————————— 又降温啦。。 继续厚着脸皮求票票。 大橙子后天要去郊游,天知道幼儿园怎么想的,把郊游地点选在一个湖边,还特别的远。。(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捎信 四皇子前脚出了门,后脚四皇子妃温氏就传下话来。 主子出门了,家里要严紧门户,各人要本份当差。 齐总管也将他们申诫了一通,大意就是谁要不给他面子,他就把谁的皮扒了—— 这个潮生相信。 齐总管木着脸这样说的时候,真让人觉得背上发凉,丝毫不会怀疑他话里的信用度。 四皇子走了第二天,温氏就打发了两个人到小厨房来。 两个婆子,一个姓秦,是温氏贴身大丫鬟秦荷的婶子。一个姓胡,都是温氏自娘家带来的人。 温氏插手小厨房的理由是充分的—— 她吃惯了秦、胡二人的手艺了。 当然,潜一层的意思,入口的东西,当然是自己人做的才放心哪。 也许温氏是真的只是想吃自己习惯熟悉的口味。 但是李姑姑可不这么认为,她哼了一声:“瞧着吧,人不可貌相,这位主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呢。” 温氏这是预备在内宅逐步安插上自己的亲信?下一步要排除异己? 不得不说,如果是这样,那她选了一个好时机。 四皇子不在,她就是最大的。她说什么,谁也不能违抗。 本来么,小厨房每天的菜单还是要提前交给温氏过目的,就潮生想,大家都是京城人氏,口味应该差异不大,再说李姑姑手艺顶好,温氏吃不惯的可能性不太大…… 接着就是外院的采买上头,温氏也荐了一个副管事,说是给现在负责采买的那人打个下手。可是府里现在并没有什么采买大宗,温氏差了人到小厨房之后,顺理成章的先把采买这些菜蔬的差事直接吩咐了那人,直接把原来负责采买的给架空了。 再接着就是门上。 做主母的深居内宅,外面发生什么事情就算不是一无所知,也不能尽知。而一府里消息最灵通是哪里?当然是门班儿那里。府里进什么人,出什么人,这人是老是少是忧是喜,为着什么事情……这些消息不费吹灰之力就都知道了。最低限度,当主母的不会轻易被蒙蔽。 温氏的动作并不急,一步一步的来。 别的事情潮生管不着,可是小厨房的事儿,潮生觉得李姑姑有点不妙。 那两个婆子一个笑容满面,一个和气大方,一来就掏腰包打酒烹肉请小厨房的这些人吃酒,满口的姐姐、姐姐的叫个不停。李姑姑手底下这几个人,是在宜秋宫一直使惯了的,倒是不会为这一点儿酒就彻底忘了本。但是架不住人家温氏今天要这个,明天要那个,都是要秦婆子胡婆子两个人亲手做的,李姑姑等于也给架起来了。 因为小厨房本来就只供内院——主要是正院的饮食。四皇子一走,就等于只伺候温氏一个人了。现在温氏压根儿不李姑姑任何机会…… 潮生肚里也和李姑姑冒出了一样的话。 人不可貌相,温氏果然不省油。 现在府里头差不多的地方都有温氏的人了,即使现在看起来没有,也不代表真的没有。就算不是温氏带来的人,象绮树那样一早打定主意投靠新主子的,现在也一定找着机会赶紧凑上去。 还好书房暂时没事。 只是暂时的。 以温氏现在的做派看来,她早晚会有动作的。 四皇子走了之后,潮生每天早上去打扫书房,扫地,抹尘,打开窗子透气,摆在屋角的花盆搬出来晒晒太阳。快到中午时候,把窗子闩上,门锁上,去小厨房帮忙。 不过现在李姑姑闲的很,没什么忙让她帮了。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灶房里人人汗如雨下,李姑姑还乐得清闲了。府里地方大,后院靠马厩近的地方有一块空地,被李姑姑整了出来,撒了些菜种,过了这么几天居然发出芽来了,把李姑姑乐得:“真不赖。这要真种出来了咱俩吃,不分给旁人。” “姑姑以前种过菜?”潮生对这个一窍不通。 “也没种过。”李姑姑抱着膝,身上沾了泥也不在乎:“小时候……我还记得娘种过菜……” “姑姑想家了?” “也没什么可想的了。”李姑姑说:“爹娘都死了,老房子也不在了。我现在一个人也挺好的。” 潮生正想说什么,一个女人匆匆的走了来,见着李姑姑,顿时眼一亮:“哎哟,姑姑,你在这儿呢,叫人好找。” 李姑姑坐着没动,淡淡地问:“找我?找我能有什么事儿?” 这几天厨房的人就算没有向秦、胡二人靠拢,也和李姑姑显得有距离了。起码,笑得没以前殷勤。以前潮生去厨房,那些人忙不迭的讨好,现在则有了一些观望的倾向,当然,还有些打量是不怀好意的。 潮生和李姑姑的态度一样。 见怪不怪。 那个女人陪着笑:“看姑姑说的,这离了姑姑,我们可不都抓了瞎了。姑姑还不知道吧?咱殿下从南边儿捎信儿来了,还说让把走时带的那些吃食再多多备一份交人带去呢。” 四皇子来信了? 李姑姑还是不紧不慢的,那个女人可有点慌了,上来想把李姑姑拉起来。 李姑姑一瞪眼,啪一声打开了她的手:“别跟我动手动脚。” 那个女人摸着手也不敢恼:“姑姑,这可是急事儿,那送信的人还等着呢,说是今晚歇下,明天一早就赶回去……您看,那几样儿东西只有您做得殿下常吃……对了,还有潮生姑娘。那个排肉可得多做些,材料都已经开始预备了。” 真现实啊。 李姑姑说:“知道了。” 她起身往回走,潮生跟着,那个女人亦步亦趋。 “送信的是谁?” “是肃哥儿。哎哟,看着黑了,也瘦了,想来殿下在那里一定是吃不好住不好的……” 小肃都升级成肃哥儿了。 虽然人们对宦官都习惯称一声公公,不过现在出了宫,叫法儿就多了。象这样赶着一声哥儿的也不少。 小肃就站在厨房外头,厨房里的气氛显得有些凝滞。一见李姑姑进门,秦氏连忙迎上来:“李姐姐,可是找着你了。” 李姑姑浑不在意,拍拍身上的泥,问小肃:“就你回来了?还有谁?殿下可说什么?” 小肃这人总是一板一眼的。所以虽然关系也不错,但潮生和他总不象和小顺那么融洽亲热。 “那边什么东西都没有,去的头一天那里的人从几十里地外的城里订了席面,殿下说以后不可如此。但是河工上苦得很……” 李姑姑点头说:“你也辛苦了,这一路赶的肯定辛苦,快去歇一会儿?吃饭了没?” 小肃摇摇头。 李姑姑吩咐潮生:“你给他下碗面去。” 潮生应了一声,小肃说:“不用麻烦,随便寻摸点现成的就好。” “一碗面有什么麻烦?”潮生系起围裙:“你坐着等一等。” 李姑姑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站的那些人:“你们都这么闲哪?” 众人顿作鸟兽散,要么就连忙捡起活儿来,以显示自己很忙。 潮生手脚麻利,一大碗面条儿热腾腾的端上了桌。 说是大碗,不如说是个小汤盆儿,小肃道了声谢,吃得头都不抬,天热,面也热,吃得汗珠子直掉,倒是很痛快。 李姑姑那边也已经忙活开了。 小肃吃完抹了下嘴,将筷子并好,站起来说:“潮生,殿下还让我带几本书,这上头是书名。” 他从袖夹里拿出一张纸条来给潮生。 “嗯……”潮生扫了一眼,心里都有数了:“我带你去取。” 两人在路上,潮生也忍不住说:“你瘦了不少啊。” “都瘦了。”小肃说:“殿下也瘦了。” “见过皇子妃了吗?” “已经拜见过了,回了话,信也交了。” 四皇子妃八成是要回信的,她不是那种目不识丁的女子。 过了一会儿他问:“那几个生面孔是哪里来的?李姑姑怎么不在厨房看着?” “是皇子妃带来的人,说是吃不惯咱们这边口味儿。” 别的话潮生也没多说。 小肃只是话少,可是心里亮堂,这么说他也就明白了。 要是小顺在这儿,说不得肯定是一大篇子话,小肃和他不一样。 让人感觉更可靠一些。 所以这趟回来是小肃回来的,而没打发小顺吧? 比如这小厨房,李姑姑掌头儿,这是一早定下的。李姑姑这么些年来一直伺候四皇子的饮食—— 四皇子这个人看起来很温和,但是某些事情,他是很坚持的。 就象从前春墨那档子事儿。潮生后来越想,越觉得……让桂雨改口,保下春墨,这事儿只有四皇子能办到。 他很护短,身边的人不会让人欺负了去。 李姑姑现在坐了冷板凳,四皇子回来总不会不理的。 潮生这样想着,心里也顺坦了很多。 她把那几本书找出来包好给小肃。这个一向沉默寡言的人居然多问了一句:“可也有人欺负了你么?” “没有。”潮生心里一暖,摇摇头说:“我就每天打扫一下,殿下不在,锁上门也没什么是非。” 小肃沉声说:“要有什么事儿,别硬顶着,好汉不吃眼前亏。” 谁都不笨。 硬顶谁?吃谁的亏? 这就不用明说了。 潮生笑了:“我可不是好汉,不过我也不是笨蛋。放心吧——对了,你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不好说。”小肃说:“上月底就该完工,可堤修得连我这个外行看着都不妥。汛期将至,殿下只怕一时是回不来。” “要多当心。”潮生加重语气叮咛:“殿下也是,你们也是。” 顺河水患潮生听说过,往年多次决口。只是以前觉得这些事情离自己很遥远。 小肃只说:“知道。” 这次四皇子让人回来主要是给他皇帝老爹汇报情况,和小肃一起回来的是工部包侍郎的随员,那些人办完差事,小肃再会同他们一起上路回去。 潮生也忍不住担心…… 四皇子,他现在可还好? —————————— 橙子他爹非说我早上做梦发癔症把他叫醒,然后我自己倒头继续呼呼…… 不可能啊,我完全没印象的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月 潮生和李姑姑差点干了整个通宵,等最后一个坛子封好,潮生的腰都快直不起来了,扶着墙慢慢走了几步,在门口小凳上坐下。 李姑姑倒了热水给她:“喝口。” “谢谢姑姑。” 门外头,夜空中一轮圆月皎洁,映得四周的星星都失色黯淡了。 李姑姑伸伸腰:“唉哟,到底老了。” 潮生把碗一放:“我给你捶捶。” 李姑姑一笑:“行啦,你也累。知道你有这份儿孝心就成。要是我往前二十年……不,十年,这活计都不在话下,现在不成了。” “姑姑是天天操劳,亏着了。听说府里药房要配药呢,我和小顺说说,抓两副补药你吃。” “补药是不指望了。”这会儿月明星稀,李姑姑也有些感慨:“喏,你瞧,天上是这样,地上也是这样……这在宫里头啊,皇后娘娘就是那月亮,后宫其他人就是星星……这在咱府里啊……” 嗯,皇子妃就是那月亮,其他人都要退避远扬。 李姑姑嘿的一笑:“可是这月亮也是轮流做的……又不是独一家儿。” 潮生搓着手靠过来:“姑姑给我讲讲呗。” “嗯,”李姑姑也来了谈兴,两人支起窗篷,倒了壶热茶。 “现在皇后娘娘姓陆——不过她可不是皇上的原配……” 潮生依稀听人说过,点了点头。 “先头皇后姓蔡,出身世家。她嫁与皇上时十六岁,也是皇子妃。跟皇上一路熬了许多年,生了四个孩子,养活的只有大皇子和大公主两个。可惜大皇子后来也亡了,大公主嫁得又远……” “嫁在哪里?” “在昆州啊……” 潮生吃了一惊。 她曾在四皇子那里见过舆图,中原与东南上面标的地名密密麻麻,往西北去,越远字越是稀疏,有的地方大片空白,那意思肯定是无人区了。直到图的角落里,才有一个红色的小字注着昆州二字。正因为它如此偏远,潮生才记住了这个地名。 那么远! 朝廷的势力几乎不能到那里,大公主这不等于和番了么? “先皇后娘娘在时,堪称明月当空,她和皇上是少年夫妻恩爱情深,又共过患难……”李姑姑说:“我进宫时蔡皇后还活着,我见过一回,要说相貌,没有现在这位陆皇后美,但是一派国母威仪,又温婉爽朗……”李姑姑没有多说,接着说:“后来蔡皇后病亡,隔了两年,皇上立了现在这位陆皇后,陆皇后原是宫妃,貌美多才,称一声艳冠群芳也不为过。皇上对她也甚是爱宠,有一段日子甚至言听计从……那时候后宫里头出了不少事儿,大皇子也是那时候没的。” “可是大皇子不是在东宫去的么?” “是啊,所以说,咱们皇后娘娘半点干系也没有啊。”李姑姑说:“我进宫后先学规矩,后来打杂儿,小宫女们要干的事儿都没少干过。后来严美人那里要人,我被分过去。伺候了五年半,严美人晋位为妃,后来怀了身孕。”李姑姑给自己倒了半杯茶,抿了一口,倒象是在抿酒,她声音低了些:“严妃知道皇后手段厉害,所以格外当心,可是这世上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再小心还是防不胜防……” “严妃也……” “她没有你伺候的那位安妃好命。安妃起码自己没送命,还升了位份,严妃是怀到六个月的时候出了事,嘶喊了一日一夜,一尸两命。” 潮生打了个哆嗦。 静寂的夜间听到这样惊骇的宫闱往事,让人不寒而栗。 “严妃出事之后,我的遭遇你也想得出。当时宫中几个要好的姐妹都死了,包括九儿,我和你说起过她吧?我捡了条命,一直挣扎到如今。” 潮生想起李姑姑上次在皇帝面前露面,皇帝居然还对她有些印象。 也许皇帝早忘了严妃,以及严妃身边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宫女李玉檀。但是他或许还对自己喝过的汤有印象,也多少记得曾经历过的那些温香软玉的快活。 男人的温存,就是这样淡薄,人没走,茶就凉。 更何况蔡皇后、严妃都死了这么多年了。 难道还指望皇帝对她们追忆思思,守身如玉? 呸,别做梦了,别说皇帝,就是普通男人也不可能。前头妻死了,后脚就会再续一个,纳上妾,搂着婢,一点不耽误过日子。 李姑姑说:“可是陆皇后现下年纪也不轻了,她现在的心思多不在争宠上,而是夺势……” 潮生点点头。 这要是换个别的十几岁的女孩子来,大概听不懂李姑姑说什么。 不过潮生懂。 李姑姑也知道她懂。 到了皇后这个位置,宠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她已经到了顶点,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维持这个顶点,并且让她的儿子稳固地位,延续她,她子女,她家族现在的辉煌。 很难说前一样更难,还是后一样更艰难。 潮生对这个未曾谋面的陆皇后,充满了好奇。 这是位武则天式的人物吗? 凭美貌手腕在后宫杀出一条血路可不是易事。她必须得心狠,善于谋划,会审时度势——还要忍耐。 这些品质缺少哪一样都不行。 所以后宫无数佳丽,能出头者寥寥无几。皇后的位置只有一个,陆皇后不知踩踏着多少美女的尸骨和血泪才登了上去。 潮生再想想自家的皇子妃,长长吁了口气。 她可不想做炮灰。 她得自保。 还有李姑姑……她可是拜过师的,得给李姑姑养老呢。 所以得一并保住她们两个人——嗯,两人中不管少了哪一个,那养老的诺言就是一句空话了。 李姑姑突然和她说这个,也不是人老絮叨。 这座皇子府,就象一个缩小版的皇宫。 温氏就相当于皇后。 而潮生呢? 她纵然想避开这一切,可是她避得了吗? 不能。 从温氏这些天的动作,潮生已经可以看出,温氏的掌控欲很强。 她做的事,也许每一个女人都会做,但是不会象她这样急。 她的手迟早伸到自己身上来。 那时候,何以自保? 难道现在跑去和她说,自己不会好高骛远,只想平安本份的生活? 潮生的目光再投向院子上方的夜空,不知什么时候一片云飘了过来,将月亮遮住了。 ———————————————— 感谢玉骨清芬的长评,特加一更二千字。 还要向易生莲致歉,我在给评论加精时,手滑点了删除,又不能恢复,所以你的评,以及下面星荷碧月的留言也都不见了,实在抱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阴雨 小肃第二天便动身离京了,温氏嘱咐又嘱咐,还写了一封回信交他带走。 李姑姑在厨房的地位又回升了,且看着比前还稳固。这个潮生感觉十分强烈。秦氏和胡氏两个到了小厨房之后,厨房的人再见着潮生,也没有殷勤的又招呼又倒茶了。但是小肃回来这一趟,潮生再去厨房,那些人看着比以前还热情,上赶着说话献好儿,姑娘长姑娘短的。 这就是人情冷暖哪。 以前在宫里不是没经历过,只是没有这么大的起伏。 潮生毫不怀疑,要是哪天李姑姑和她失势了,这些人肯定也会上赶着来多踩一脚。 杨梅成熟的时候,李姑姑交给采买单子,上面列的是做杨梅酒要的材料。原来那采办还没说话,温氏安排的那人已经先把单子接了过去,看了一眼,笑着说:“这些都易得,姑姑只管放心,今天一准儿给办齐喽。” 李姑姑不冷不热地说:“那就有劳了。” “姑姑客气。” 杨梅酒往年在宫里头有现成的,只是李姑姑说他们那酿的不好,自己要酿,在东宫住着又不好折腾费事。要知道这熬汁儿的火候,放多少糖,发酵的时间都有讲究,细微的不同就会靠成口味的差异。杨梅酒生津止渴,夏天用冰镇过口味更好,不单四皇子,宜秋宫上上下下都很喜欢这个。 潮生给李姑姑打下手,买来的杨梅要先摘去梗叶,再用打上来的井水浇洗,杨梅浸了水,看起来红透发亮,尤为诱人。 李姑姑朝潮生嘴里塞了一颗:“味道如何?” “嗯,甜。” 李姑姑也尝了一颗:“这还不算好,有一种蜀地珊瑚梅才好,果子红通通的象宝石一样。用那个来酿酒最好不过,不过这个也算不错了。” 潮生由衷地说:“姑姑懂得真多。” 李姑姑嘿的一笑:“快干活儿。” 只靠他们两人自然不行,小厨房的人都挽袖上阵,洗好的杨梅沥净水,绞碎了碾出汁儿,再用细绢滤过。潮生两只手都染上了杨梅汁儿的深紫色,用矾水洗过之后,那颜色还留在指甲的缝隙里,看起来并不显得脏,倒象是给指甲边缘抹了一层紫晕,衬得她的手更加白皙。 老天爷很赏面子,她们忙碌的这些天,天气一直晴好,等酒都封好了开始等其酵熟,京城就陷入了连绵的阴雨天气。 在潮生印象里,京城的夏天一向高温多雨,最初的时候她在烟霞宫,那里在宫中算是地势低洼的一处,一下雨就显得闷热而潮湿,到处黏答答的,衣裳倘若收管的不当,很易生霉。宜秋宫就要好多了。 但是今年的雨对于四皇子府上的人来说,意义都是不一样的。 京城在下,南方也在下。顺河如果又一次泛滥…… 当然,顺河连年水患,十年里总有七八回发水。可是这一次,四皇子可在那里啊。 水患无情,那可不管你是平头百姓还是天湟贵胄。如果他有个什么好歹,这一府的人去指望谁? 好吧,就算人平安,可是这奉命去巡查河工,结果水患严重,那这差事也算是砸了,回来岂有好事儿等着他? 肯定会让皇帝不待见吧? 温氏表面上还是一派温和,不过满儿和潮生说,正院里这两天有两个丫鬟都被训斥了,一个是掸灰的时候弄脏了摆设,一个是茶的凉热不合口。 其实温氏心里不象她表面上那么坦然吧? 而这么些日子,都没有南边儿的消息传来,府里头开始有些人心惶惶。虽然不敢公开说什么,私下里肯定没少谈论。 这天早上潮生起的比平时晚了一些,夜里没睡踏实,风雨声太大。她本以为自己晚了,去打水的时候发现大家都差不多是这个时候才起身。 雨一直下个不停,檐前瓦沿处流下来的水珠连成了一线,好似挂了一面珠帘。 “潮生?” 满儿在一旁小声招呼她。潮生放下木桶,两人走到屋角处。这里有檐瓦遮雨,又不会被旁人看到,倒是说话的好去处。 满儿打量她:“你好象瘦了些啊?” “苦夏吧……” 满儿朝外看了一眼,转回头来说:“昨天我听秦荷在屋里伺候的时候说了几句话,提到你的名字。” 潮生一怔:“说我什么?” 满儿摇摇头:“我不知道……就隔着窗子听见一句,后头的都没听到——反正不象在夸你。你……自己多当心点儿。” 满儿来告诉她这话也是冒了风险的,潮生催她快点回去。 回去后她和李姑姑商量,李姑姑想了一想:“暂时应该没事。殿下既然点了你照料书房,温氏轻易动不得你。你小心些门户和自己的物件。她和殿下是新婚夫妻,正要好,而且还要顾着一惯的名声,不会公然的无故发作你,要捏错找碴儿的话,应该也不会在这个时候。” 潮生点点头,她也是这样想,不过没有李姑姑想的这么通透。 而且听李姑姑这样说了,也算是暂时吃了颗定心丸。 李姑姑仔细瞧过她的脸:“你昨儿熬夜了?” “没有,姑姑你还不知道?我不在晚上做活儿的。就是打雷声音太响了,睡不踏实。” 李姑姑没再说什么。 可是她记得去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下起大雨,还打雷——潮生却没有睡得不好。 李姑姑在心里叹了一声。 姑娘大了,有心事了。 有时候她想,潮生要是生得不那么出挑,象自己一样,平平常常的,那日子说不定会平顺很多。 有时候这美貌是老天给的本钱,也有时候……是招灾的祸源啊。 府里这些日子没有什么应酬往来,一是四皇子不在家中,二是天气连日不好。其间二皇子妃来了一次,温氏的娘家嫂子来过一次。温氏打叠起精神待客,亲疏有别,当然待遇不同。二皇子妃来时,一切摆设备求气派体面,屋里待客摆开了排场,小厨房张罗的菜肴也都是富贵菜式。温氏的嫂子来时,却只留了秦荷在跟前伺候,而且这位客人也没有留下用饭,说是家中事忙,便匆匆告辞了。 府里人都说,四皇子妃大概是要托自己父亲和哥哥打听南边儿消息。不然什么都不知道,坐在家中空焦急。 有时候不管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都比这样什么都不知道一片茫然来得强。 ———————— 大橙子今天去秋游了,小朋友们一个个抓住前面人的衣角,由老师领着上车,一队懵懵懂懂跌跌绊绊的,跟群小鸭子一样~~~~(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讯息 府里头的人也差不多各有各的消息来源,鼠有鼠道,蛇有蛇路。温氏开了个头,下面众人全活动开了。消息五花八门,有的说顺河发了大水,堤坝早就全冲垮了,淹了几个州县。也有的说那里已经遍地饿殍,盗匪四起,官仓,官府都早被砸了抢了杀了烧了。 流言这种东西,总是越传越走样儿,比如张三出门不小心险些踩死一只鸡,到晚上他回家的时候,这话已经传成了,张三被一只鸡给踩死了。 但是所有的流言都有一个共通点。 那就是顺河的确有水患,情势不妙。 四皇子书房里有一张舆图。 潮生看得懂。四皇子也知道她看得懂。 这张图很旧了,不知四皇子从哪里找来的,绢色都泛黄了,但是上面的字迹线条还都很清晰。 潮生小心翼翼地伏在图上。从京城到顺河那一条线,已经被她看了无数次,烂熟于心,闭着眼都照着描出来。 也许这张旧图不是很确切,地名可能不准确,河道走向也可能已经有了变化,但是一些基本的事情能看明白。 四皇子去的是潞州到沧州一段,离京城……嗯,快马八百里加急,当然八百里是个概括数字,但是飞马传驿,一天三五百里总有,那也得四五天之后,那里的消息才能传到京城来。 可是京城的阴雨天气起码持续了十天了,南方可能更久,四皇子的消息一直没到。 如果因为阴雨的关系,驿站不能正常送递,一倍时间也该到了。 潮生坐了下来,她紧张的搓着手。 水患在这个时代和军情一样,都应该第一时间传递给皇帝知道。 消息至今未到…… 当然,最好的情况是,水患并不严重——这个不大可能。 另一种可能就是那里的没有送出消息。 好,那为什么没送出呢? 是不想送出,还是想送但送不出?比如,派出送信的人如果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而两边都不知道这个情形。 对,也可能是这样。 潮生再仔细的看那一带的地图,潞州明显是上游,四皇子他们应该是从潞州开始巡视,听小肃那次的口气,四皇子还得过好长一段日子才能回来,不然不必预备那么多吃食。 按行程算,现在应该到了沧州。 沧州也在加固修整河堤,没有潞州的那一段那么长。 按行程和日子推算,他现在应该在哪里呢? 潮生犹豫了一会儿。 不行,她所了解的太少了。 这个时代不是她所熟悉的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朝代。这里的地理显然也和她所知道的不一样。 再说,四皇子他们会在什么地段多停留一段时间,她也想不到。 下午漫长而沉闷,尤其是在下雨天,即使在屋里做针线活儿,也觉得闷得喘不过气来,但是打开窗子的话,大雨就被风卷携着拼命往屋里灌。 屋里很暗,连针线活儿都做不了。 潮生许久不做针线了——或者说,没用心的想做过什么东西。 她原来是想缝几个纱套袋的,把书架上一些四皇子不经常看的书罩起来。但是拿着针发了半天呆也没纫上线。 外面有人敲门,在风雨声中不是那么清晰。 潮生问了声:“谁?” 外面人应了一声,听着是春墨。 潮生连忙过去开门。 春墨正站在门口,虽然打了伞,但是裙角和肩膀都湿了不少。 “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过来了?” “你在屋里做什么呢?” “没做什么,春墨姐姐快坐。” 幸好壶里还有茶,潮生给他倒了一杯。 春墨哪有心思喝茶,她也没有那个耐心兜圈子,直接就问:“你这儿有没有什么消息?” 潮生怔了一下,摇摇头:“那些小道消息不能信,可信的消息也没听说什么。” “你别瞒我。”春墨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一把拉住潮生的手,攥得死紧:“小肃上次回来就没和你说什么?” 潮生摇了摇头,手被春墨勒得疼:“没有说什么——” 春墨死死盯着她看了几眼,慢慢松开手。 “姐姐不用担心,殿下吉人天象,一定会没事的。” 吉人天象这话,潮生觉得最不可信。 但是现在套在四皇子身上,也说得过去。 四皇子身份贵重,跟随包侍郎下去,说白也就是跟着去学习见识一番,将来说起来也是个资历。 包侍郎大概也没想到这趟差事这么不走运,把皇子带了出来,却遇着水患。 倘若四皇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包侍郎也就完蛋了。就算不丢了命,仕途也算到头了。地方官员肯定也十分着紧,别的事都可以放下,也得让皇子平安无事啊。 她这只是一句安慰,春墨却象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你保证殿下会没事?” 潮生噎了一下。 她怎么能保证四皇子没事? 好吧,她能理解,春墨这是关心则乱。 “姐姐只管放心,殿下是皇子,底下人能不小心护着么?雨太大,一时送不来消息,姐姐不用着急。” 春墨点点头:“下这么大的雨,殿下一早儿回来不就没事了么……” “正是因为下了大雨,殿下恐怕才不提早回来的。” 春墨皱着眉头:“这又是为什么?” 潮生坐下来,耐心地说:“姐姐想啊,这是殿下领的第一桩差事,可不得好好儿表现表现?让皇上也高兴,觉得自己没看错人,没派错差?倘若这一下雨的时候,殿下就畏难而退回京来了,那皇上得怎么想?就算不责怪,也得觉得殿下没出息吧?” 春墨连连点头:“对对,还是你说的有理。殿下要是一早儿回来,别说皇上,兄弟间也不好看。”说着话她就愤懑不平起来:“凭什么别人领的都是闲差,二殿下整日逗鸟听曲儿的,旁人还说他风雅。咱们主子就得这么吃苦受累的,到那儿偏远地方去……” 潮生忙说:“姐姐别乱抱怨。” 春墨哼了一声:“这儿又没旁人,下这么大的雨谁来啊?” 不过话虽这么说,春墨还是象吃了定心丸一样,不似来时那么焦躁了。 等雨小了些春墨告辞走了,潮生掩上门,只觉得和她说这一会儿话,比酿杨梅酒时连干了一天的活儿还累。 春墨这个人一向不怎么藏得住心事。她担心四皇子,所以她到处打听,惶恐难安。 潮生摸了摸胸口。 她心里也难安定。 可是她就没象春墨这么喜怒形于色。 难道是因为她对四皇子,不如春墨那样关切吗? 不……她也关切。 昨夜里她还做了恶梦,见到四处都是一片汪洋,她站在小小的一块干地上,依稀知道自己要找人,可是却不知道那人在哪里,该如何去找。她越来越急,就想往水里跳下去的时候,一惊就醒了过来。 那会儿四面黢黑,外面雨哗哗的下,仿佛这个世上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下半夜她就没怎么睡着。 连日的大雨,京城的菜价也涨了起来,米价也涨了。自然,对于皇子府来说,还不至于要去买米买面,可是菜蔬鱼肉总是要买的。采买回来抱怨,说鸡蛋都买不着了。厨房的婆子就笑:“嗳哟,下雨天儿这母鸡也歇了哟,要到晴天才下蛋呢。” 一屋人都笑。 母鸡歇不歇不知道,但是这的确是因为大雨造成运输不便。京城的米粮供给主要是靠河运,菜蔬也都是周边来的,即使是在现代,大雨大雪天气,菜也是又少又贵的。 大雨又持续了数日才停歇,太阳一出来,天气陡然变得酷热。因为大雨使城中积水,气温又高,比先前更加闷热不堪,蚊虫滋生。 京城已经如此,不知南方又是如何。 好在,天放晴之后,四皇子终于有信传来。 那是一个让所有人都精神振奋的好消息! 四皇子要回来了。现已动身上路,不日即将抵返京城! 按现在送信的速度看,如果发信时四皇子已经动身,那回到京城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府里顿时人人脸上带笑,连温氏的笑容都多了,一面张罗着打扫院落收拾屋子,一面差人去打听,究竟哪天能到,好派人去迎接。 春墨笑嘻嘻地跑来:“潮生,你倒说得真准。殿下果然吉人天象啊。” 潮生点头说:“姐姐说得是,殿下自是有福之人。” 四皇子平安当然是好事。 不过,他回来后,皇帝会是什么态度呢?是心疼儿子受了一场罪,还是会觉得他德才不足,头一次出去就发生这种事情? 帝王的心术不是旁人能揣测的。 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四皇子说到就到,收到信的第二天夜里,四皇子就回来了。 潮生从厨房回来,刚走到自己房门口,门廊的暗影下有个人喊她:“潮生。” 突如其来,潮生吓了一跳,本能朝后退了一步。 那人从阴影里走出来,他一身风尘仆仆,潮生差点儿认不出他来。 “小顺?你,你怎么回来了?” 小顺咧嘴一笑,他黑瘦了,一笑露出两排白牙:“那些慢慢说,殿下也回来了,不过这会儿晚了不想惊动人,你去给弄些吃的来吧,从中午到现在都没吃东西了。” “好,好。”潮生慢一拍才想起:“殿下也回来了?” “嗯,”小顺没多说:“回来把吃的送到书房就行。” “我这就去,你放心吧。” —————————————— 看评真快乐……真希望每天从早到晚都有回贴可看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礼物 小厨房已经没了人,有个婆子在侧房打盹,听着声响探头出来看,潮生忙说:“我自己弄点儿东西垫肚子,你不用忙。” 那个婆子哪会和她过不去,笑着应了一声,就又缩回头。 潮生身上的倦意早就不翼而飞,脚步说不出的轻快。小厨房里安安静静的,潮生用纸媒生起了火,柴草在灶里毕毕剥剥的燃烧,火光映在她的脸上,显得红艳艳的。 四皇子既然不张扬回来的事,定是有原因的。潮生也没弄出多大动静,将做好的饭菜满满装了两个提盒。 外面院子里极安静,月亮的光洒了一地。有人站在院门边,仔细看,是小肃。 他一声不响,把潮生手里的提盒接过去。 潮生把重的那一个递给他:“这是给你们的。” 四皇子没吃东西,小顺小肃他们肯定也没吃。 小肃点点头,只嗯了一声。 书房里亮着灯,青色的窗纱被映得有些淡淡的晕黄,就象太阳将落山时的夕阳。 潮生不知为什么有些紧张,深吸了口气,才提着食盒走了进去。 有时候,明明是完全一样的东西——书桌,书,整间屋子……这些都和以前一模一样,潮生每天都打扫整理这里,但是现在看起来,这间屋子完全不一样了。案头的灯亮着,四皇子安然地坐在那里誉写着什么东西。 他坐在那里显得那样自在,就象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潮生看得出来四皇子已经简单的梳洗过了,书房后面那个小小的起居间总是常常的派上用场。 “殿下。” 四皇子没有停笔。他习惯如此,总是写完一整页纸才会停下。 这个时代人们写字不象后世那么随意,什么时候想写字提起笔就能写,写错了涂掉改一下…… 这时候写字是一件严肃的事,因为墨磨出来不用会干,笔也是一样。如果不一气呵成写完一张纸,中间停顿了,再接着写下去的话,可能墨的浓淡,字迹的转折连贯都不一样了…… 有种说法叫意境。 嗯,意境就不一样了。 潮生把食盒盖打开,将饭菜一样一样拿出来。最后端出来的是汤。 四皇子已经搁下了笔,转过头来:“好香。” 潮生递过手巾,四皇子擦过了手,拿起碗筷。 他进食的时候,潮生就在一旁看着他。 四皇子的确黑了,也瘦了。如果要和原来的样子相比,原来的他更象温室里的花草,现在却象是经过了秋霜冬雪的劲竹苍松。 但是潮生仿佛又觉得,他并没有变化,他还是原来那个他。 只是这一趟经历他磨淬去了他包裹在自己外面的柔软,露出了坚毅的本质。 “你的手艺也进步了。” 潮生笑着说:“那是因为殿下饿了,所以觉得什么都好吃。” 四皇子点头,他吃东西的速度比以前显然加快了。 “那边的盒子拿过来。” 潮生转头看,架子上果然放着个盒子。 书房她天天打理,这个盒子明显是刚刚多出来的。 盒子颇有份量,四皇子说:“打开看看。” 潮生看了他一眼,掀开了盒盖。 盒子里头竟然满满的都是石头。 大大小小的,圆溜溜的石头。个头儿和颜色都不一样,有的是灰白,有的是淡青,有的是茶黄……就象是随便哪个河滩上都能见到的那种鹅卵石。 “这是在潞州的九曲滩上捡的。”四皇子说:“你留着玩吧。” 他走时倒说过要带礼物。 可是潮生早把这个忘了。 她拿起一颗石头来。 石头凉冰冰的,沉甸甸的。 四皇子没说是谁捡的。 潮生也没问。 但是石头显然是仔细挑拣过的,没有重复的样子,也不蠢大粗笨,也仔细的刷洗过了,安安静静的摆在绒布上头。 潮生轻声说:“多谢殿下。” 四皇子一笑,转头看了她一眼,他眼睛里有柔和的光亮。 以他皇子的身份,送一盒子金银珠玉也不难。 送盒石头?说出去只怕会让人觉得荒唐。 可是潮生却觉得这盒石头比什么宝石珠玉都更象一份礼物。 而不是一份主子给奴才的打赏,或是……别的什么。 就象他们是平等的。她并不比他低贱。 潮生觉得眼眶微微发热,她揉了一把眼。 四皇子问:“收起来吧,也没什么好看的。” 潮生把手里那块石头放回盒子里,答非所问的说:“是放在小陶缸里养鱼好呢?还是冬天的时候养水仙花用?” 四皇子并不在意:“送了你,就是你的了。你想怎么用都成。” 潮生收拾了碗筷,还是忍不住劝了一句:“殿下一路辛苦,还是早些歇着吧。” 四皇子眼眶深陷,眼里都是红丝。 他摇了摇头:“不睡了,你去沏壶浓茶来,一早我要进宫。” 潮生转头看一眼铜漏。 那倒是真不用睡了。 现在已经三更多,四更半就要上朝。 潮生从书房出来,小顺也迎上来,笑嘻嘻地说:“潮生,你这些天可好?” 潮生诧异地看着他脸颊上长长一道疤,通红的,显见才刚开始愈合:“这是怎么弄的?” “哦,被苇子茬划的。”小顺摸摸脸:“唉,破了相了。那苇子的断茬儿比刀子还利呢。” “可不是。”潮生也被苇篾割过手:“可是怎么这么深……上药没有?” “上了。”小顺替她拿着食盒,另一只手里还拿着刚给潮生给小肃的那只较大的食盒:“你准备的倒全乎呢,我和小肃,还有外面两个护卫正好够吃,汤热乎乎的,喝了从里到外都暖和啊。” 潮生点下头:“我在汤里放了胡椒。” “哎哟,那个可贵呢。” 两人说话声音都不大,小顺送潮生回了厨房,还替她拎水。 “殿下要喝茶?” 潮生点头:“殿下说要通宵……” 她找出茶叶来,小顺在灶边的小凳子上坐下:“正好,多烧些热水,给殿下泡泡脚——唉,这一路可受罪了。” “知道了。”潮生小声问:“还以为要过两天才到,怎么今晚上就回来了?那边情形到底怎么样?” 小顺摇摇头,一向笑嘻嘻的脸上也没了笑容:“别提了……你都不知道那些河工吃的什么……发霉的,掺了沙子的,我和殿下亲眼见着一个人,背着土袋,一头栽下去就没气了……” 潮生的心情也低落下来。 “要是建好的堤有用,也不算白填了人命。可是那堤……唉,”小顺摇头:“殿下和包侍郎在潞州看的那些地方,堤还算牢靠。可是沧州那里就不成了,水一来,看起来结实的堤就有好几处开始渗水……后来堤垮了,四周象一片汪洋,有人爬在树顶上,水上还漂来装在木盆里的小孩儿……”小顺猛灌了一口水:“还有泡肿的人,太惨了……” 潮生别过脸去。 只是这样听着,她已经觉得难受。 ———————————— 一更。。二更应该在十二点之前。。(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回府 “唉,不说了。”小顺说:“你怎么样?看着也瘦了啊,李姑姑呢?” “都挺好的。” 小顺嘿嘿一笑:“就知道你肯定这么说,不过我刚才已经见过齐总管了,他说的可和你说的不大一样。” 潮生点头:“我是挺好的,姑姑也没什么啊。” 小顺揪了一根稻草:“咱们这位皇子妃……嗯,你还记得上次那床头雕板的事儿么?” “记得,怎么?” “差人去打听了一下,打床的工匠,还有温家的下人,都异口同声说温家大小姐人特别好,待下特别和气……连用的字眼儿都一样。” 潮生想笑:“人家怎么能说自家小姐不好呢?” “那也不能里里外外说一样的话吧?”小顺瞅她一眼:“连马夫都能说出‘温俭谦和,秀外慧中’这样文绉绉的字眼来,你不奇怪吗?” “兴许人家马夫也是饱读诗书的。” 小顺摆摆手:“得了吧。这些话一看就是现教的。” 嗯,这说明什么? 温家之所以要这样上上下下统一口径,原因也不难明白。毕竟要嫁入皇家了,自家的体面也等于皇家的体面。自家要是不体面,皇家的体面难免也要小小的不完美。 那温家大小姐是不是有不体面之处,才需要粉饰妆扮一番? 潮生摇摇头:“你还是歇一会儿吧。” 小顺搓了下脸:“不睡了。” 潮生端了热茶回书房去。 书房的灯也亮了一夜。 潮生是被阳光照到脸上的时候惊醒的。 窗子开了一扇,阳光从那儿照进来,正好投在她的脸上。 她发现自己就在书房里睡着了。在靠窗的榻上。 可是潮生明明记得自己是坐在靠书案一边的角落里,一边等着四皇子有事召唤,一边做针线来着。 她的线篮子放在一旁,上头还有她做了一半的纱袋。 她怎么睡着的?又是怎么睡到这边来的? 潮生坐了起来,有什么东西从身上滑下。 是件斗篷。 潮生握着斗篷的边怔怔的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坐了起来。 她把头发抚平,然后把那件斗篷抖开,仔细折起来。 然后象她每天做的那样,漱洗,打扫书房。 今天的天气实在很好,晴空艳阳。 李姑姑卷起袖子,一面搓着箩底一面问:“你昨晚动厨房了?” “嗯。”潮生点点头。 李姑姑实在精明,小厨房里哪怕少半斤柴火她都会发现。 “你一个人吃宵夜,至于做那么多的汤?还把一盒丸子都给吃了?” 潮生笑着说:“姑姑说得我好象是个大肚汉一样。您都猜着了,就不用问我了。” “殿下回来了。”李姑姑用的不是疑问句。 “嗯,昨天夜里的事儿。殿下说不让惊动人,我来做了些东西给他们垫垫肚子。” “那殿下现在呢?” “殿下进宫去了。” 李姑姑长长的吁了口气:“谢天谢地,殿下平安就好。你瞧着殿下怎么样?” “黑了,也瘦了,不过人还精神。”潮生比划了一下,指指自己的脸:“小顺的脸划了很深的一道口子,才刚结痂呢,他说是苇子划的。” “哎哟,那不破相了?”李姑姑皱起眉头:“这疤留在脸上,将来……嗯……” 李姑姑没说。 潮生几乎可以猜到她下面要说什么。 人们一说起破相这些,总会觉得会将来说亲之类的事。 可是小顺又不用说亲。只要当主子的四皇子不嫌弃他脸上有疤,小顺的前途完全不会受影响。 李姑姑一拍腿:“哎哟,光和你说这些没用的。殿下中午可不得回来用饭?我现在还什么都没预备呢!嗯,殿下喜欢吃软些的米饭,还有小菜……” “我不信姑姑什么都没预备。”潮生笑着指指她手里的米箩:“姑姑把米都搓了半天了……” 李姑姑点了一下她的鼻子:“你个鬼机灵。” 她指挥着屋里的人团团转,高高兴兴的忙活开了。 说起吃,四皇子和温氏的口味差别很大。 四皇子口味清淡,平时用饭也不过就是四菜一汤,有时候两个小菜就行。米饭喜欢吃软和的,所以李姑姑要把米多搓一会儿,吸饱水,蒸出来才软糯。而温氏…… 嗯,她说吃不惯小厨房的饭也是有道理的。秦婆子和胡婆子来了之后,小厨房差不多天天杀鸡宰鸭的—— 温氏的口味要概括起来很简单:大鱼大肉,越丰盛越肥腴越好…… 顺便说,她喜欢吃硬些的米饭,就是那种蒸得干干的,恨不得嚼在嘴里咯吱咯吱响。 所以小厨房现在蒸的饭都以干、硬为主,开的菜单子也和四皇子在时大大不同。 李姑姑的动作并没有引起秦婆子和胡婆子的特别注意,她们现在和一开始的态度不一样,李姑姑要做什么她们绝不拦着。说到底,这府里做主的还是四皇子,李姑姑伺候了四皇子这么些年,她们才来了多久? 饭菜都齐备了,前面果然传话回来,随即整个后院都沸腾了。 四皇子回府了! 人人脸上都带着笑,温氏特意迎到了大门口,时间仓促,但温氏显然还是精心打扮了。她头上绾着华丽耀眼的五凤挂珠钗,穿着一件洋红宫装,唇上的蔻丹精心描过,红艳艳的——一定是最贵重的胭脂,才有这么纯,这么细的红色。 四皇子下了轿,他看起来一点不象一夜没睡的人,温氏带领众人行礼,潮生也在人众中拜了下去。 温氏含羞带怯的笑着,四皇子也笑了,不过潮生能看出—— 四皇子有些心不在焉。 在宫里发生什么了吗? 难道是因为水患的事,受了训斥? 可是这并不是四皇子的过错,他去的时候堤已经是那样了。 潮生猜不出来。 四皇子并没有去回正屋,他进了府门,简单吩咐了几句就去了书房。 潮生敏感地察觉到有人在看她。 她回过头,那个位置站的正是温氏和她身旁的大丫头秦荷。 阳光太刺眼,潮生看不清温氏脸上的表情。 —————————————— 还有一更,不过大家不要等了。。先去睡吧。。 明天再来看那一更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千秋 可是她能感觉到那注视里包含的恶意。 四皇子一回来,府里头气氛顿时大不一样。 他不在的时候,大家也是各行其是。但是没有活气儿,总让人觉得偌大一座府第懈怠而沉寂。可是四皇子一回来,人跟着多起来不说,气氛明显不一样了。 主子不在,大家表现给谁看?你累到吐血也是白累,自然人人都无精打采。可是主子一回来,那就不一样了!上上下下一干人都跟拧紧了发条一样,恨不能把旁人的活计全抢过来,以显示自己才是最卖力最劳苦功高的那一个,旁人全是混水摸鱼的。 潮生一整天都有些气力不济,她前晚本来就没有睡好,昨晚又熬了夜,虽然打了个盹,可是到底补不回来,起先是靠着一股劲儿撑着,等伺候完了午饭,潮生走路都打晃了。 李姑姑看着心疼:“你瞧瞧你这样儿,快歇着去吧。刚才起锅时我就看你不对,手都快伸进滚水里去了。” 潮生揉揉眼:“姑姑又开玩笑了,哪有主子没歇,我先去偷闲的理儿啊。” “我说有就有。”李姑姑说:“你也别回去了,就在我屋里歪一会儿,等会儿要是有事儿,小顺自然知道到这儿来找你,我再叫你起来,误不了事。” 这个提议真好。 在李姑姑这儿偷会儿懒,可比自己在屋里睡大觉高明多了。旁人若是来寻,李姑姑自然会给她“安排”个活计,然后把她叫起来。 能偷懒谁不想偷啊?就算潮生很本分,不代表本分的人就能黑天白昼的连轴转不用睡觉啊。 李姑姑住的屋子不大,用她的话说住那么大屋干嘛?能放下一张床就成。 潮生褪子鞋子,和衣卧下。东墙那边靠着夹道,有人经过,说话……潮生睡得朦朦胧胧的——不是自己的床,到底不能踏实的睡。 有人脚步重,有人说着话,还有装东西的车子经过,车轴轧轧的直响。 潮生觉得自己似乎刚合上眼就被人叫醒了。 李姑姑的手轻轻按在她的额头上,不知已经在床边坐了多久了。 “姑姑?” “醒啦?” “什么时辰了?” “没过多会儿。”李姑姑掠掠鬓边的头发:“口渴不渴?” 这么一问,潮生还真觉得口渴了。 李姑姑倒了茶端过来,潮生喝了一大口,差点儿呛着。 “有人来找我吗?” “有,小顺来过。”李姑姑说:“我说你太累了歇一会儿,他就走了。” “姑姑怎么不叫醒我?”潮生忙着想下地。 “要是有要紧事儿,他肯定会说的。既然不说,那就是没事儿。”李姑姑很想得开:“刚才做了吗?看你眉头皱着。” 做梦了吗?好象有。 但是潮生一个都记不得。 做梦在这时候,是件很奢侈的事。太累的时候总是没有梦的——即使有,也多半不是好梦。 算一算,这几年来她几乎没有过什么时候是快乐无忧的。 几年的经历,比她上辈子二十来年还要跌宕惊险。 也要艰苦。 “想什么呢?” 潮生一笑,摇了摇头。 她的眼睛还半眯着,有些蓬松凌散的头发带着慵懒的妩媚,显得脸庞越发小巧秀美。即使是李姑姑,也有那么一瞬间看呆了。 “姑姑?” “哦,起来吧,我替你把头发拢一拢。” 潮生笑着下地穿鞋:“不用,姑姑还不知道?我梳头的手艺也不是吹的。” 她连梳子都没用,拢顺头发,拧转了一下,拿簪子别了起来。 “真是双巧手。”李姑姑也笑了。 潮生问小顺找她什么事儿,小顺摆摆手说:“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殿下要寻样东西,你不在,我又一时找不着,所以去寻你的。” “哎哟,那可不误事了。”潮生有些发急:“是什么东西?我这就去找。” “不用不用,殿下说不用找了。” 潮生还是有些不大踏实。 小顺小声说:“潮生,我看你平素还是多当心一些。能不离书房就不要去旁的地方。” 潮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这已经不是第一个人提醒她要小心了。 潮生点点头:“可有些事儿,由不得自己。” 温氏是主子,她若派人传话,潮生能不去么? 白天那象芒刺一样扎在身上的注视…… 潮生可以想象出,在温氏心里,她是个什么样子。 狐媚子……嗯,也许还好听的称呼。 “对了,我今儿去了二皇子府上。” 啊,潮生顿时来了精神。 “你怎么不早和我说?我也好捎句话给含薰啊。” 小顺奸笑:“谁叫你躲懒儿去了,李姑姑一副老母鸡护雏的架式,我可不敢冒犯虎威。” “虎威?” “母老虎之威嘛。” 潮生后悔起来。 要是不去睡,就赶得上小顺出门了吧。 小顺也不多玩笑:“我说着玩的,反正我去二皇子府上方便的很,他们门上几个人我都熟,要捎话捎东西都方便,要不明后天我再给你跑一趟呗。” “那,你见着含薰没?” 小顺摇头说:“没见着,不过我知道你和她好,找人打听了,她挺好的。” 挺好的三个字可安慰不了潮生。 可是小顺就算是个太监,可太监进内宅去找丫鬟也不是个事儿啊。 潮生点点头:“你要下次还去,可千万得告诉我一声。” “知道。” 两人坐在书房外游廊栏杆上,晚风吹过来,不象白天般燥热,带着丝丝的凉意。 小顺伸出手来:“要使唤我也不能白使唤,总得给些好处吧?” 潮生一笑:“少不了你的,放心吧。” 忽然身后有人问:“什么好处?” 四皇子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小肃提着灯笼跟着。 这两人走路够轻的! 潮生和小顺齐齐站起身来。 四皇子含笑问:“听见你们说话了,有什么好处,说来我听听。” 潮生心里觉得奇怪—— 四皇子离京这么久,这一回府来,按情按理也该在正屋歇了,怎么会回书房来? 心里想着,潮生嘴上应:“奴婢哪有什么好处拿得出手,也就是做些点心吃食什么的……” 四皇子点点头,说了句:“见者有份,小顺可别想都独吞了。” 他进了书房,潮生和小顺对望了了眼。 呃…… 四皇子——他刚才是在开玩笑? 小顺揪着小肃往一边儿去,潮生回头看了一眼,也跟了两步过去。 “殿下怎么回来了?喂喂,你倒是给句话啊。” 小肃那个人的嘴太严了,他不想说,就算小顺死缠烂打也没有用。 潮生端茶进了屋,四皇子已经把外头衣裳脱了下来,潮生连忙接过去。 潮生嗅觉灵敏,四皇子的衣裳上头有淡淡的胭脂粉香。 她拿着衣裳,有片刻出神。 等回过神来,她将衣裳收起。 长窗开着一扇,后院中竹影婆娑,流水声细碎而隐约。 潮生转过身来,四皇子靠在榻上,眼睛阖着,神态十分安然放松。 潮生不确定他是不是睡着了—— 说起来,四皇子也是熬了一整夜,之前还都在路上奔波。 自己今天白天还偷懒打了盹儿呢,四皇子一定也累狠了。 潮生放轻了脚步,拿了一床薄纱被,抖开来替四皇子盖在身上。 不知他因为什么又回来的。 可是看着他,潮生就觉得心里踏实。 真好,这个人就在这儿。 他平安无事。 潮生觉得一颗心无比的踏实。 四皇子不在的时候,胸口有块地方空落落的,就象被人把墙基的砖石凭空抽去了一块。 缺了那一块,就不安稳。 温氏的猜忌,前途的茫然…… 这一刻潮生都没有去想。 她取过针线篮子,专心致志的接着做活计。 她一直低着头,榻上躺的四皇子微微睁开眼,注视着坐在窗前的灯下的身影。 闭上眼,书房里萦绕着茶香,墨香,还有声音,两个人的呼吸,针线穿过绢纱,还有屋外那些细悄的声音。 四皇子轻缓的吁出一口气。 在这里,他才感觉自己是回来了。 日子过得飞快,潮生后来才听说了一些关于水患的事。 四皇子算是工部的人,赈灾是户部的事。但是四皇子向皇帝进言中,提了不少关于赈灾的建议,包括灾民安置,淤田丈量——应该还有其他更多的东西,但是潮生所能知道的只有这些。 皇帝对四皇子的建议没有明确表态,也没有褒奖肯定。 事情仿佛一时悬在了那里。 当然,水患再大,反正也没冲到皇宫,宫中的生活有着稳固的节奏,日复一日,一成不变。 转眼千秋节到了。 天大地大没有皇帝大,虽然因为水患的关系,皇帝已经说过一切从俭,只有在京的百官朝贺。 但是皇子们还是很有孝心的各自有所表示。二皇子掌管丽苑,果然不是白管的,不象以前只有歌舞,翻出了新花样。他给两队舞伎穿上战甲——当然不是真甲,再拿上刀、剑、矛、盾,拼杀比划,就象两军对垒一样。然后算做蛮夷的那一队被打得大败,落花流水溃不成军,投降求饶。 这舞是一点儿不掩饰的在拍皇帝的马屁。 皇帝刚登基时曾经在西北打了一场仗,也算是一桩武功。二皇子令这些舞伎们排的这战舞,就是把这件事儿又演了一回。 但是就潮生听说的,这胜利的水份很大。 也许当时敌军是退了,但是皇帝把自己的女儿嫁了过去,还诸多赏赐,昆州那块地方现在算不算是本朝的真不好说。 再说,这些娇滴滴的舞伎排起战舞来……潮生虽然没有亲眼目睹,可是想来总有些不伦不类,跟庄重、肃穆,悲壮这些一点儿关系都扯不上。 据说皇帝当时表情十分平静,既没训斥,也没夸奖。 嗯,潮生相信二皇子绝对没有在自己父皇寿辰宴上耍性子拆台,不过这人行事总有些不着调…… 有了二皇子“珠玉在前”,后头的人不管拿出什么寿礼来都可算是中规中矩。 ———————————————— 昨天晚上小卡壳了一下,还好今天很快找回了感觉。。 欠的更明天补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寿礼 三皇子送的寿礼是一座硕大的山石盆景,据说用了四个孔武有力的宦官才抬进殿。 大概在他的预期中,这份礼应该是兄弟间最大、最体面的。 可惜二皇子抢在他前头,先声夺人,有声有色气派非凡,别说三皇子这礼物是四人抬的,就算翻一倍,也没法儿让人再留下什么奇突深刻的印象了。 皇帝还说了他两句,什么过份张扬奢靡之类。 要说张扬,二皇子那舞应该更算得张扬。可是皇帝似乎从来不说二儿子的不是,对他的容忍限度极高。 其实这种纵容,很可能不是因为溺爱,而是因为……漠不关心。 二皇子有好一阵子都象个叛逆少年,耍性子发脾气找碴子,在潮生看来,二皇子这是明显的缺乏关爱,想引起父亲的注意。 可惜他的父亲首先是皇帝,其次,是一堆女人的共有的丈夫,然后才是一堆儿女共有的父亲。二皇子要的,皇帝不会给他。 也许二皇子现在终于想通了,不再憋着气较劲。 也许他已经成了家,心态有了改变,有了自己的妻子,将来还会有孩子。他不再汲汲以求父亲给的温暖。 四皇子送的是书画,轻飘飘的倒是好拿,小肃一个人就捧了。论声势和前头两个哥哥是不能比。但是皇帝却赞了他两句。 其他人也各有表现。不过除了四皇子他们成了家的,五皇子他们都还不算成人呢,于是五皇子献的是自己作的祝寿诗,六皇子干脆舞了一套剑法…… 皇帝也没白收儿子的礼,当场批发了三个王爵,分别给已经成了家的老二老三老四。 四皇子以后要改称诚王了。 诚,挺好的一个字。 三皇子得的是一个昌字,二皇子得的是寿字。 也许这可以看作皇帝对他们不同的期许。 对于身有残废的二儿子,也是现在实际意义上最年长的儿子,希望他能长长久久平平安安的活着。对于皇后嫡子,给的是一个昌字。而四皇子得的是一个诚字。 府里顿时乐翻了天。 这个不单单是主子的体面。 要知道原来说是皇子府,体面也体面,尊贵也尊贵,可全是虚的。皇子一年那点儿年俸,能养活他自己就不错了,八成连老婆的开销都不够。说起来总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可是现在有了封爵,那年俸是不消说了,以后一应待遇都有着落了。 再说,有了封爵之后,就象临时工终于有了编制,手底下可以有自己的一套班底了。长史,辅官、僚属,幕客……其中长史和辅官还不要皇子自己掏腰包发薪水,不过幕客们的衣食炭薪就要主家自出了,你养得起,可以门客三千。养不起……咳,不过多半的王府、郡王府里,总会有些门客的。 四皇子回府来——嗯,现在已经是诚王了。 府里下人向主子磕头道贺,这个过场是必须有的。 潮生端茶的时候一时改不了口,还是说了句:“殿下用茶。” 小顺忙给她纠正:“现在是王爷了。” 潮生一笑:“我知道……这不是还没习惯么。” 年轻的诚王爷微微笑:“都是自己人时没什么,当着外人还是要注意。” 那是当然,潮生一定会当心的。 在这种地方,一个称呼也会要命的。 门外小肃说:“王爷,李申求见。” “请李先生进来吧。” 潮生从屋里退出来,正好和一个人遇着。 如果没意外,这人就是未来的诚王府的长史官了吧? 李申的年纪并不大,二十来岁年纪,没有蓄须,步子稳健,目不斜视,看来不是那种只懂死读书的人。 当然了——长史官这差事说好当也好当,说不好当也不好当。和人打交道得八面玲珑,能拿得了主意,放得下身段,讲得出道理…… 书呆子可做不来这活计。 不在官场历练个十年八年,都不可能干得好这差事。 但是真是有本事有能力的人,大可不必来王府做长史官了,自有更好的前程。 长史不过是个八品官—— 小顺小声说:“这人别又是个棺材脸吧?” 府里已经有一个棺材脸了。 齐大总管就整天板着一张脸,让人恨不得见他就绕道走。 “也不一定。”潮生摇摇头:“人家头一回来,这职份还没定,总不能上来就嘻皮笑脸称兄道弟吧?” 小顺点点头:“说的也是……” 这个长史李申是别人向四皇子推荐的,至于用起来顺不顺手,此人称不称职,都还是未知娄。 四皇子得封,最高兴的人莫过于温氏。正院一片喜气洋洋,可见温氏的红包一定不菲。 扰扰攘攘的夏天终于过去,到了立冬前后,昌王妃生下了她的第一个孩子。 是个女儿。 虽然不是儿子,令许多人的期待落了空,但是这是皇帝的第一个孙辈,仍然大肆庆贺了一番。小顺也一起跟去道贺了,回来说:“远远看着一眼,包得红通通的,听说倒是长得很好。” 潮生有些感慨——三皇子这还不到二十,就当了爹了,而皇帝与皇后也升格当了爷爷奶奶了。 李姑姑说:“起名了吗?” 小顺摇摇头:“好象还没起呢。” 李姑姑点头说:“许是要到周岁的时候再起。” 是怕小孩子不好养活吧? 这时候婴儿的夭折率很高,一般人家的孩子,通常也会到周岁后正式起大名上族谱,之前就一直胡乱叫着乳名。有的甚至一直到孩子该进学时才会将大名登进族谱中。 四皇子在这位大侄女儿的满月宴上喝了两杯酒,脸上微微泛红。 潮生问:“殿下可要歇一会儿?” 四皇子呼出的气息中带着淡淡的酒气,潮生难免想起四皇子上次醉酒—— 呃,四皇子一醉酒,话就很多。 这个特点,潮生不知道旁人知道不知道。 好在四皇子看来并没有醉。 四皇子想了想:“也好。” 人喝了酒,总还是迟钝一些,没平时那么清明。 要在平时,歇不歇的事情可不用再想。 不过潮生觉得四皇子一本正经的思索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的表情……既认真,又显得有得有些呆—— 潮生铺好床,蹲下替四皇子脱靴子。 袜口早上不是潮生系的,结系的有些紧,她正和结带搏斗,听四皇子慢悠悠地说:“我瞧着那孩子了,就这么大。” 他比划了一下,也就尺许多:“真小……这么小的孩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潮生有些好笑,不过好在袜口已经松开了,她扶四皇子躺下:“殿下没见过这么小的孩子么?小孩子长得很快的,不过一晃眼就会满地乱跑了,到时候殿下还会感慨长得快呢。” “唔……八弟到宜秋宫的时候,已经四岁多了。” 四皇子侧身躺着,潮生替他盖好薄被,轻手蹑脚退了出来。 外面有人说话。 潮生往外看了一眼。 隔着门,小顺正和温氏的大丫鬟秦荷说着什么。 潮生从屋里出来,秦荷一眼就看见了她。 “是王妃打发我来给王爷送解酒汤的。”秦荷并没有不耐烦的表情:“王爷今天饮了酒,王妃那里放心不下。劳烦顺哥儿进去向王爷回禀一声。” 小顺也看见潮生了,问了句:“王爷歇下了?” “已经歇下了。”潮生说:“秦荷姐姐先把汤交给我吧。” 秦荷端着托盘的手并没有松开。 潮生鼻子很灵,刚走到近前,就闻到了一股茉莉粉香。 秦荷生得标致,肌肤也白皙。今天天气暖和,她穿得也单,鹅黄色衫裙显得人十分娇艳,腰间系着一条雪青如意绦,头发绾成了堕马髻,耳后别着一朵小小的线菊。 潮生以前在宫里,宫女的装束打扮都是有定例的,出了宫之后,这穿衣打扮都随意多了。不过秦荷这一身…… 秦荷看看潮生,又看看小顺,意有不甘。 她也知道今天这个门是进不去了。 秦荷还是选择了退让。 “那……我先回去,且等等再来吧。” 那解酒汤她也没放下,仍旧端走了。 看她走远,小顺还探头望了一眼,长长的吐了口气。 秦荷那穿着打扮……嗯,记得她上午跟温氏出门去昌王府的时候,穿的不是这一身儿,头发也不是这样梳的。 是……温氏让她过来的? 只送个汤当然不用着意打扮……不过,要是温氏,或是秦荷自己有什么旁的想法,那也不奇怪。 小顺和潮生对望了一眼,都没有再提起这事来。 等四皇子睡醒唤人,小顺服侍的时候顺口提了一句,四皇子也只说了声:“知道了。” 温氏又打发了人来相请,说是晚饭预备了王爷爱吃的菜。 这次来的不是秦荷,四皇子只说:“告诉王妃,这便过去。” 等四皇子走了,小顺咂咂嘴说:“王妃这是心急了……” “嗯?” “想要孩子呗。”小顺说:“今天寿王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说起来他成亲日子可比咱们王爷长,可是府里头的人连同王妃在内,肚子都没动静哪。” 啊,对。 二皇子一向和三皇子有心结,时时处处都想挑老三的不是。现在老三家抱上娃娃了,甭管男女……总比他一无所有的强吧? 温氏也心急了吧? 孩子对女人来说太重要了。 有了孩子,温氏才算真正站稳了脚跟,说话有了底气。 —————————————————— 嘤嘤,感冒了。 午觉没关窗,盖得也薄,起来后就觉得有点不对,这会儿鼻子不透气,眼睛也睁不开。。 抱抱大家,加更要等明天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表妹 这时代,宅门里的女人们都是这样的,丈夫、恩爱……那都是假的,抓不住的。只有自己的嫁妆,还有儿子才是紧要的。 春墨过来向潮生讨花样子,悄声说:“王妃这些天一直吃着药。” “嗯?” “说是生子的秘方。” 潮生点点头:“哦。” 她的平淡反应让春墨不怎么满意:“这药听说可贵啦,用的都是那稀罕东西。嗯,这方子听说寿王妃也在吃呢。我看寿王妃比咱们这一位还要心急……” 但是生孩子这种事,单方面着急往往是事倍功半的。 潮生就听到有传言说,寿王不但腿有残疾,而且某些方面,嗯,也有些缺陷,所以成亲到现在,不但大老婆没动静,几位侍妾的肚子也都没有消息。诚王爷这方面倒没什么说的,毕竟刚成亲他就出了远门,这回来的日子也没有几个月,完全不用这样心急。 潮生把夹着一迭花样子的书拿给她,春墨接过去慢慢翻着,可是她的心思好象并不在花样子上头,手里慢慢翻着,却一直在暗中打量潮生。 屋子就这么大,潮生不会一无所觉。可是春墨既然不开口,潮生也绝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她和春墨在宫中的关系还算是融洽的,但是现在……春墨和她不在一处当差了,自然想的事情相差也就远了。 春墨揣的念头,一直没有变过。 潮生不能干涉旁人的想法。 但是如果别人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来,那可对不住,潮生也不是任人摆布拿捏的软柿子。 “潮生。” “嗯?挑中哪个了?”潮生说:“今年不大时兴在鞋头挑花了,都是绣在鞋帮上。你这是自己穿还是给别人做?” “给别人的……”春墨把手里的书一合:“潮生,你……有什么打算?” 潮生摇头说:“我能有什么打算?不过是想和李姑姑好好把手艺学精通了,将来也是条挣钱吃饭的门路。” 春墨嗤地笑了一声:“算了吧,你还想瞒我?让谁来看,你也不是个当厨娘的料子啊。” 潮生认真地说:“当厨娘有什么不好?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人总得要吃饭的。” 哪怕改朝换代,厨子都不怕谋不着生路。 春墨瞅着她,潮生十分坦然。 春墨没说相信,也没再说不信。 她随便挑了两个花样子就走了。潮生想和她说,她挑的那两个绣鞋面儿都不合适—— 但是春墨显然是酸翁之意不在酒,刚才除了说王妃的事,其他时候全在打听四皇子如何。 对春墨来说,四皇子这个称呼比王爷要亲切多了。 这一点倒是和潮生一样。 四皇子在府里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正屋他也去,只是频率……嗯,绝不会让人误以为他沉迷于闺房之乐。事实上,许多时候都是温氏派人来三催四请,他才过去。 长史官的人选确定了下来,就是李申。这人的确能干,和齐管事两个人一个在外一个在内,事情井井有条纹丝不错。 潮生慢慢知道,原来四皇子并不是穷得叮当响,分府之后,皇帝都会给儿子些产业,田地,庄子,宅院,当然,钱也有。但是这个年代人们往往更看重的是不动产,象田地古往今来都是最可靠的,因为它就在那里,不会被偷走,只要不遇上坏年景,那就是一份儿固定的收益。四皇子有多少田地呢?嗯,确切数目潮生不知道,总之绝对不少,就算他不当王爷,没有年俸,靠收田租肯定也能过着锦衣玉食的舒服日子。 温氏也有自己的产业,田庄、店铺都有。夫妻俩的财产状况完全是分开的——四皇子这边的温氏插不上手,温氏那边的四皇子也并不过问。 住在同一座府里,却有内外两派体系。 潮生莫名的联想到,在现代也有些夫妻间,完全AA制…… 但是潮生理想中的爱情和婚姻,不是这样子的。 穷一点不怕,两个人心能想到一处,说话投机,相互依恋扶持……有一碗粥,两人可以分着喝。 而不是象四皇子和温氏这样…… 天气一天冷似一天,潮生已经穿上了夹袄。四皇子书房后的小花园里,荷花早已经凋零,莲蓬被小顺和潮生摘了。最后荷叶也干枯了,看去有些破败凄凉。 但是四皇子却让把荷叶留下。 潮生一下子想到:“留得残荷听雨声?” 四皇子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 潮生很想解释一下,自己并没有那么风雅。只不过从前看小说的时候,红楼里头也有一个真性情的女子,想留下那一池被别人厌弃的荷叶,就为了“听雨声”。 早上起来,太阳还没升起,枯草残荷上头都蒙了一层白霜,远远看着就让人感觉到一种秋去冬至的寒意。 潮生把领子拢了拢,拿掸子拂去窗棂上淡淡的浮灰。 府里来了客人。 温氏娘家的表妹来了。 这位小姐姓何,是温氏姑母家的女儿。现在父母双亡,所以住在外祖母家中。 但这位在遭遇上和林妹妹相仿的女子,性情却大不相同。这个月何姑娘已经来了好几回,头一回来的时候,就拉着温氏满府里游玩,温氏就算对娘家人十分热情,也招架不住这位表妹的旺盛游兴,只能讨饶投降,后面就是秦荷陪着这位表小姐了。 潮生见过她一面,只觉得…… 有些……不大协调。 何姑娘相貌娇美,身形婀娜,算得上美女。但潮生见她的那一回,何姑娘满头珠翠,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头重脚轻的感觉。 外表、谈吐还不算,最不协调的,是她的目光。 那目光……闪烁中带着急切,似乎还有些贪婪…… 就象一个贼进了主人家,嘴上虚应客套,实际上在盘算着哪样东西最值钱一样。 潮生不喜欢这位何姑娘,从第一眼就喜欢不起来。 后来何姑娘又来了几次,更加让潮生确定了这一想法。 何姑娘的派头大得很,每回来都起码带着四个以上的婢女。衣饰必定华贵簇新,对于潮生她们这些伺候的人,那是正眼儿都不看一眼的,仿佛不如此不足以显出她身份的高贵。而且留下来吃饭的时候,挑三拣四,要了肥鸡又嫌腻,要了烩肉又说咸,气得李姑姑憋着骂:“哪里冒出来的这位表小姐,说着难吃,还吃了这么多?” 潮生差点儿笑呛着。 “姑姑,看你说的……” “我说错了吗?”李姑姑指着端回来的盘盏说:“这个除了主子可没人动过。王妃一个人能把这个吃掉一大半去吗?” 潮生看看那盛着烩肉的小钵,诚实地摇了摇头。 温氏的胃口和肚量绝没有这么大。 “多半不是什么世家小姐。”李姑姑摸摸下巴:“一身暴发户的习气,生怕人不知道她有身份似的,拼命摆谱儿……” 暴发户三个字太贴切了。 这也是潮生想说而没说出来的话。 李姑姑并没有只抱怨,她去找人打听消息。 李姑姑的消息在宫中的时候就很灵通,出了宫之后同样灵通。 等她打听了回来和之前的猜测一印证,发现果真没猜错。 这位何姑娘父母早亡,一直在乡下长大,抚养她的只有一个奶娘,温氏成亲前不久才被温家接了回来,据说回来的时候这位何姑娘衣衫粗旧,举止粗野,和街上的叫花子没有什么两样。能把她调、教成现在这模样,温家已经是花了偌大力气了。 这消息让李姑姑觉得十分快意,一边儿吸溜溜喝着热茶,一边儿笑着说:“山鸡就是山鸡,你给她披上凤毛她也是山鸡。” 这话潮生赞同。 就象窈窕淑女那个电影里演的一样,给一个卖花女穿上贵妇的衣服,不代表她马上就成了一个贵妇人。 怪不得这位何姑娘的眼光总让人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也许是过去的穷苦生活让她对现在的一切,都抱着一种复杂的心态。一边觉得这些都是我的……可是也许在内心深处,她不敢相信这一切,生怕这富贵荣华会突然间再失去,所以总想把能攫住的东西都抓在自己手中。 这么几次下来,温氏也不大乐意招待自己这位表妹了,府里头的人多半都是从宫中出来的,谁不是长了一双利眼,何姑娘这种种表现,够给温氏丢人的。可是她又不能说出“你不要再来”这样的话。不但不能说,何姑娘又不请自来的时候,她还是得好言好语的招呼着。 毕竟那是她的娘家人。 一听何姑娘又来,李姑姑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也是,李姑姑向来对自己的手艺很自信,这位何姑娘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末了儿还要狠狠指摘褒贬一番—— 真不好吃你就别吃啊? 吃完了喝完了再说不好,让人感觉……太嗝应了。 满儿也跟潮生抱怨过:“这位表小姐,真拿自己当回事儿。上回她来,因为嫌茶热,指着鼻子把春墨姐姐给骂了一通。要不是王妃说话,只怕还想上手打呢。她还对王妃说,不能太宽纵下人了什么什么的。我呸,她是不是在温家使不了威风,特意跑到这儿来显摆?” 嗯,说得有道理。 何姑娘在温家是客居,温家的下人,她只怕不能随心如意的打骂惩戒。 毕竟她姓何,不姓温。 有这么个表妹,也够温氏头疼的。 不过,她第一头疼的问题,应该不是她这个不着调的表妹,而是她自己的肚子。 药也一直吃着,可是温氏一直也没有传出喜讯。 ———————————— 周六,,俺生日。。。 咳,厚着脸皮要票票,要回贴,要长评~~~~ 时间真是杀猪刀呀。。现在总是不好意思跟人说自己要过生日了,因为怕人问到底几岁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借书 其实就潮生看,新婚夫妻固然有结婚两月就传喜讯的,可也有那三五年才有好消息的。就算到了现代,不孕不育专科门诊照样火爆,广告扑天盖地的。 但是在这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年代,没有孩子傍身,温氏能不急么?进了腊月里她又病了一场,因着要吃这药,那补药就得停了。这场病延延绵绵的,一直到过年时候都没大好。 温氏的药并没有放在小厨房里煎。茶炉房专门隔出来一间来煎药。吃药的事儿温氏当然只放心自己人,都是秦荷领着两个丫头打理,潮生路过的时候,见那两个丫头正对着药臼和药碾,一个掏一个擀,大冷天忙得一头是汗。 潮生没有多看就走了过去。 她只是暗暗提醒自己,千万别生病。 温氏病了可以请医延药多方张罗,自己这样的婢女病了那真是屋漏偏遇连阴雨。 这些天正院里头人人都难免沾了药气。满儿跑来找潮生,把手帕包的散钱递给她:“潮生,你替我收着吧。我那屋里人多手杂的,搁着什么东西一转眼儿就没了。” 潮生答应下来。 满儿羡慕的看着潮生这间屋子。 潮生自己住一间屋,她又爱干净,屋里这会儿没生火盆儿,也不算太冷,窗纸是新糊的,阳光照在上面雪白透亮,屋里也显得亮堂宽敞。 满儿的手帕包里不但有散钱,碎银,还有一颗黄澄澄的珠子,有黄豆般大。潮生一怔,拿起来看了一眼。 金豆子潮生当然见过,她自己也攒了好几颗呢。但是满儿这颗是哪里来的? 满儿笑嘻嘻的,有些得意:“这个是表姑娘给我的。” 潮生有些意外:“那位何姑娘?” “嗯。她朝我问了些话,赏了这个给我。” 潮生有些好奇:“她问了你什么?” “就是咱们王妃,还有王爷的一些事儿啊。”满儿说:“王爷我是不知道,王妃的事儿她干嘛还找我打听?她们不是表姐妹嘛,有什么事儿还要问旁人?” 这说明何姑娘和温氏不熟悉。 起码,没有表面上那么热络。 那何姑娘频频跑来王府,恐怕就不是为了什么姐妹之情了。 温氏病的这个月,她恨不得隔天就来一趟,倒也都带了些补品药材什么的来。 满儿问:“潮生,王爷脾气很好吧?服侍起来难不难?” “王爷白天又不在府里,晚上回来了也不会总在书房,差事倒是容易。”潮生说:“要说脾性……你来这么久了,看王爷打骂过什么人没有?” 满儿摇摇头:“这倒是没有……” 她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话:“我听说……王妃要给王爷挑两个人。” 潮生并不意外。 这个她也听说了—— 虽然这消息未经证实,但是内宅里已经传得纷纷扬扬,煞有介事了。 满儿索性脱了鞋爬上炕,舒舒服服靠在潮生的枕头上:“诶,潮生姐,你说……要给王爷当妾……咱们这府里谁够格?” 潮生一笑:“这我怎么知道?” “肯定不能长得丑。”满儿点头说:“对了,你还记得莺歌吧?” “当然记得。” “她不知怎么巴结上来,现在已经是针线房的头儿了。”满儿说:“昨天她给王妃送裙子来,描眉点眼儿,看着妖里妖气的。不知道是不是也想这个巧宗,打算讨好了王妃,好能巴得上王爷。” 潮生对莺歌印象不深,不过莺歌长得是不错。 要真是生得平庸,也就没这些妄想了。 可是宫女进宫都是挑选过的,那歪嘴斜眼的当然不可能入选。平头正脸儿,又正在豆蔻年华,这个年岁哪有丑女呢?看着都挺秀气水灵的。 可是莺歌未免太心急了些,这不过是个传言,王妃和王爷都没表态呢。 潮生打开小箱子,把刚点好的钱放进里头。 满儿凑过来,小声问:“诶,潮生,你有没有想过,嗯?” 最后那一声嗯,她声调挑高,神情暖昧,暗示了许多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内容。 潮生摇了摇头。 “诶呀,跟我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又不去告诉旁人去。”满儿小声说:“我听她们背后说起来,就算嘴里酸溜溜的,也得承认你生得好,这满院的丫鬟加起来也及不上。再说,你又识字,手又巧。旁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啊?殿下又看重你……要真有那事儿,那也只有你当得起……” “快别乱说。”潮生摇摇头,她把床边的一丝褶儿抚平,过了一会儿才说:“你还记得,那年过年的时候,在浣衣巷……” “嗯?” “算啦。”潮生没再说下去。 当时她的想法是离开浣衣巷,远离那高高的宫墙,能过太平的日子…… 不必受那样无穷无尽的苦和累,也不用担惊受怕。 她当然不想别人来算计自己,也从没想过要去算计别人。 满儿也没追问,翻了个身儿,舒服的深吸两口气:“自己住一间屋,真自在……潮生,要是有机会,你帮我在王爷面前说说,把我调过来跟你作伴吧?” “你想住这边?” “对呀,我还可以和你一起在书房当差。”满儿说:“虽然我不识什么字,可是给你打下手,做粗活儿,我肯定能做。” 潮生有些意外,她可不敢一口答应。 书房对四皇子来说,一向极为重要,也十分隐密。当初在宜秋宫就是如此,现在依然如此。如果是想在别处当差,潮生甚至不用去和四皇子说,和小顺说说,或是求一求齐总管,都可以办到。小顺是四皇子身边最得用的人了,他一句话的份量也不轻。齐总管那里,潮生也能有几分把握。 可是唯独书房…… 满儿拉着她的袖子,讨好地问:“我也知道这事儿挺难的,你就帮我说一说,成与不成我都一样谢你。” “你在正院,不好吗?” 满儿扁了扁嘴:“也没有什么不好……不过王妃自有心腹,我们这些人熬再久,也就这样了,做点儿杂活,传个话跑个腿,收拾清扫搬搬抬抬的,能有什么出息……” 这个…… 满儿以前倒是说过,要离开浣衣巷,要伺候贵人,挣个好前程。 那时候她想得很单纯,似乎只要到了贵人身边,那立刻高人一等了。 可是伺候的人也分三六九等的,并不是每个伺候主子的人都能风光体面。 温氏身边最倚重的,就是秦荷了。 满儿的失落潮生明白。 府里头现在就两个主子,既然温氏那里没指望,满儿当然想另找条路。 可是…… 潮生送走了满儿,然后一直琢磨这件事。 书房是肯定不成的…… 但是府里现在也没有别的主子,能给满儿提供一个发挥施展的位置。 过了午天阴了下来,起了风,只怕眼看就是一场大雪,四皇子回来得也比平时要早。 潮生沏好茶端来,四皇子接茶时,两人手指轻轻擦过。 “手这么凉?” 潮生说:“刚从外头进来。” 她不觉得有多凉啊? 四皇子嘱咐一句:“多穿些,近来时气不好,病得人多。” “是,谢王爷关怀,我记下了。” 四皇子抬头看她一眼。 四皇子这一年来变化极大,尤其是去了潞州沧州回来之后。 他脸庞轮廓显得比以前更加挺拔俊秀,眼睛浓黑。潮生也说不上来原因,但总是不敢和他对视。 潮生正按四皇子的吩咐,把他带因来的一迭书札放在架子上,就听见外头有人说话。 潮生往外看了一眼,门半掩着,也听不太清楚。过了好一会儿小顺才进院子,脸色不太好看。 潮生掀帘子出来,正好两人碰个对面。 “刚才是谁?” 小顺没好气地说:“是那位亲家表小姐。” “何姑娘?” 她又来了? 呃,这也不奇怪。 这些天何姑娘来得特别勤快,说是来探病。温氏只差没有明白直接地说:“你别再来了,不知道自己惹人烦哪?” 可惜温氏不能这样说。 也不知温家的人为什么不劝着这位何姑娘一些,由着她一个姑娘家天天往外头跑。 也许这位表姑娘姓何不姓温,温家不好十分严厉。 也许有什么别的原因。 何姑娘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天真、不懂事、爱玩闹这些都不能算是理由。 “对,就是她。刚才过来说想进去找本书,我说王爷正有事儿不方便,她还说什么反正不是外人,正好和王爷说说话,撇开丫鬟就要进来。还好秦荷来了才把她给劝走。” 呃…… 潮生也呆了。 何姑娘的作派真是……呃,不拘小节。 看她也不象是爱书的人,干嘛非这会儿进书房? 再说,四皇子回府,她真不知道啊? 何姑娘是不是有别的什么盘算? 小顺抱怨几句,看看潮生的样子:“你琢磨什么呢?” “哦,没事儿。”潮生说:“今天满儿来找我,还说想到书房来伺候……” 小顺嘿的笑了一声:“哎哟,书房什么时候那么随便了,谁想进就进啊。”他笑完了马上赔罪说:“你别恼,我可不是冲你啊。” “我知道。” 潮生当然不会多心。 回头还是和满儿实话实说吧,她应该会理解。 ———————————————— 感冒加重了。呜呜。 抱抱大家,都要注意身体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裙子 刮了一夜北风,雪也下得极大。第二天不等潮生去寻满儿,满儿先来找她了,脸色煞白,两眼直愣愣的,怀里紧紧抱着个包袱。 “潮生,你,你救救我!” 潮生让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 满儿哇一声哭了出来,把怀里的包袱递给她:“我,我闯了大祸了。” 潮生接过那个包袱,掂起来应该是条裙子。 打开系结一看,里面是一条裙子。 潮生只看了一眼就大惊失色。 “这是怎么回事儿?” 这裙子的料子潮生认得,是最最贵重的贡品绸缎。大红颜色,上头绣着无比精致的花样,这是温氏的裙子。而且潮生知道,这是温氏过年时进宫赴宴的行头。 可是现在这条本应该锦绣辉煌的裙子上头,正中间烧烂了一个大窟窿。潮生在浣衣巷待得久了,经过的大事小情无数,当然认得这是烫熨衣裳的时候出了岔子。以前在浣衣巷的时候,有人实在困倦,火斗搁在衣上半晌没移开,衣裳嗤嗤响着,只片刻就冒起了烟,从中间烧坏。 可是那时候从没有人烧坏过如此贵重要紧的衣裳啊! “这是怎么弄的?你且别哭,先说话啊。” 满儿忍着泪,抽抽噎噎地说:“是……是我烫坏的。” 满儿说的前言不搭后语,潮生也听明白了。 满儿因为以前在浣衣巷做过,所以正屋里还有人拿这个讽刺过她。满儿又一心想巴结往上,这次因为裙子绣好了送来,在包袱里压出了些褶子,所以需要烫整。满儿找了机会在秦荷面前揽下了这活儿,还打了包票的。谁成想刚才她熨衣裳的时候,火斗底子忽然漏炭了,裙子见火就着,她紧扑慢抢的,已经烧了一个洞了。 “怎么会漏呢,我……我明明看过,怎么会漏了……” 火斗潮生也是用过的,铜底很是厚重匀实,要说这个会漏,那真不能说是满儿的错——这谁能想得到? 就算潮生,也想不到火斗底子会漏了啊。 “这裙子那么紧要,我,我怎么办……” 潮生先安慰她,又倒了杯茶来。 可是一时间潮生也想不到什么办法。 这裙子破洞实在太大了,而且那破洞的边缘都焦了,这种料子很不经热,没焦的地方也已经受热绉缩变形,再不可能还原。 若是小洞,还可以想法子织补。 这么大的洞,潮生也没有办法。 这又不是在现代,成衣店里的衣裳弄坏了,再买一件赔给人家。这衣裳怕是得手最巧的绣娘赶一两个月才绣得出来,这一时间上哪儿张罗去?离过年可就这么几天了。 再说,就算有地方买,这裙子用的绸缎是贡品,绣工更是无价,把她和满儿一起卖了也买不起这一条裙子啊。 “这事儿旁人知道吗?” 满儿摇了摇头。 潮生耐着性子问:“是你不知道,还是旁人不知道?” 满儿犹豫了下:“应该没有人知道,我自己在屋里熨的,一见坏了,我什么也没想,就跑来找你了……” 找她—— 潮生直想苦笑。 她也无力回天哪。 她既没有办法把这条裙子复原,也不可能在这短短几天内能变出一条裙子来给满儿交差。 “已经如此了……王妃迟早会知道的。” 满儿一脸惊恐:“不成,不能让她知道!我会给打死的!这裙子这么贵重……不行,不行,不能说!潮生,你要救救我,一定要救救我!” 是啊,这条裙子实在太贵重,而且是温氏过年进宫要穿的礼服。 要是一般的衣裳,烫坏了打几下,罚月钱也就算了。 可这个…… 潮生犹豫了下:“好吧,我再想想办法。裙子你先收好……” 满儿马上摇头:“不不,我不能拿回去,那屋里人多眼杂,拿回去肯定会被人知道的。先放你这里吧,求求你了潮生,你一定要救我。” 潮生只能点了点头。 外面果然已经下起雪来,满儿来时失魂落魄的,走时也心神不宁。潮生见她不管不顾就往外走,忙拉住她,递给她一把伞。 满儿一步三回头,潮生安抚地朝她点了点头,满儿才慢慢走了。 唉,这可是个难题。 潮生把那条裙子抖开来细看,多好的裙子——可是烧了碗口大的一个洞出来。上头绣的是如意牡丹团花。 前幅的花已经烧没了,但后幅还好。满儿烫裙子的时候幸好没有前后幅叠在一起,不然后幅也肯定被烧坏。也幸好这裙子的式样是前后对称的,所以潮生能从后幅的样子,判断出前面来。 后幅还完好……倒是还可以用。 倘若能弄到一样的料子,再比着后幅赶着绣出来——到时候把后幅改缝在前面,说不定可以蒙混过去。 潮生拿定主意,先去找小顺。 “梁红锦?”小顺想了想:“府里不知道有没有……你问这个做什么?” 潮生对小顺当然信得过,就把这裙子的事说了。 小顺也吃了一惊:“怎么出这样的事?火斗怎么会漏?” “现在想这些也晚了,能把眼前这关过去再说。” 潮生也想了,火斗是不是被做了手脚?有人想陷害满儿? 这不是不可能的事。 正院里的丫鬟间厮杀争斗也很惨烈,不比宫中逊色。 可是私底下争斗也就罢了,现在这事儿已经关系到温氏年宴的体面了,搞不好四皇子也要丢面子的。 会有人把手脚动到这上头吗? “你也是,怎么就把这事儿揽上了?要是弄不好,小心连你一起折进去。” “满儿以前和我……” 满儿曾经在她危难时照应过她,端汤送药……潮生怎么能在这时候撇下她不管? 小顺摇摇头:“你这人就是……” 在宫中待久的人,再笨都得学会趋吉避凶,明哲保身。 潮生这样做,小顺当然觉得她实在愚笨。 可是换一步想想,若是自己落了难,有这么一个人愿意不计得失的对待自己…… 是啊,人们都不肯自己做吃亏的那个,但是一有了事,总盼有个肯吃亏的人帮着自己。 如果自己有难,潮生肯定也会这样做的。 小顺想了一会儿,忽然一拍手:“书房里有一本册子,内库里的东西上面都记着,咱们去翻一翻。” “这,成吗……” “怎么不成的?”小顺说:“王爷待咱们是没得说,几尺锦怎么会舍不得?要是咱们府里没有,我托以前的相识在宫里求求,但是那就未必来得及了。” 是啊。 两人把那本册子翻出来。 潮生颇有些心虚。 这一册清单是放在这里以备用的,四皇子也没想过瞒着他们。 可他们就这么做……也实在有点恃宠而骄了。 潮生翻的很快。 这种册子很好查,上面的东西都是分门别类的,瓷器、金银器、绸缎什么的都分开记着,名目,数量都清楚。 “有!真有!” 梁红锦,两匹。 “成,等回了王爷,讨张条子,我们去支了来。”小顺不无担心:“这事儿……反正你多当心些。别救不成她,还把自己也搭上。” “我知道,多谢你。” 晚上潮生忐忑地向四皇子讨情,想要讨五尺梁红锦。四皇子神色如常,语气温和:“好端端的,要这个做什么?” 不怪他要问,这东西金贵着呢,库里那两匹应该是四皇子成亲时宫里赐下的。 潮生有些为难,犹豫了下。 四皇子一挑眉:“怎么?对我还不能说?” “不是的……” 潮生只能把满儿熨裙子反而闯下大祸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不是她的本意。 可是眼下不说也不行。 四皇子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儿……”他说:“你去找齐总管,就说是我的话,让他先开了库门,把那两匹锦里头拿一匹给你。可你……能描补得出来么?” “这事儿,又不能让人知道……” 府里针线上倒是有很多人,可这事儿得替满儿瞒着啊。 四皇子看了她一眼:“你倒是重情义——行了,快去吧。” 潮生真心实意地谢过四皇子,然后匆匆去寻齐总管支取东西。除了料子,还有金线。这也是金贵东西,库里是按重量算的,潮生以前支领过,是用在四皇子衣物上头的,并没有富余。 潮生还不忘央告让齐总管代为保密。 唉,这事儿到现在知道的人越来越多了。 幸好知道的都是潮生信得过的人。 四皇子肯定不会说出去,小顺也不会,齐总管和李姑姑交好,和王妃那边儿的人倒不对付,这事儿他也不会张扬。 现在的问题就是,她能把裙子仿出来吗? 仿不出来一切休提,就算谁都不张扬,这事儿还是要漏馅儿的。 潮生已经把裙子仔细量过,记下尺寸,然后动手将裙子的接线拆开,烧坏的前幅拆掉,完好的后幅摆在面前仔细琢磨。 花的样子十分复杂,潮生把薄纸蒙在后幅的绣花上头,用细炭笔粗粗点描,先印出个轮廓,然后把纸拿开,在一旁将花萼花瓣花叶勾绘在一起。大的牡丹团花渐渐成形,渐渭清晰。这是一桩细致活儿,潮生折腾得两眼枯涩,背酸腰疼,才算是完了工。 这时候的人用的花样子多半是自己描的,潮生以前也描过不少。但是这种花形是针工局的样子,外头一概没有。 那些人总觉得自己这一手技艺是独家的,大概是想不到,会有人从衣裳上头再翻描图样。 潮生把从库里领的那料子按尺寸裁了,绷在绣架上。 她退后一步,端详着绣架上红艳艳的料子,又看看一旁那半幅裙子,长长的吐了口气—— 没有练手的机会,必须一次成功。 不然的话,满儿闯了这样的祸,就算不被板子打死,只怕遭遇也好不到哪儿去。 能先把温氏那关过去再说。 —————————————— 感冒好重……呜呜。 明天是俺生日,逛街是别想了,也不能约朋友去K歌了,乖乖在家猫着吧。。 求票票安慰。。求回贴安慰。。(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赶工 做针线活儿不比别的,象厨房里的活儿,连夜赶一赶也没什么。可是针线活儿不同。这时候照明只靠灯烛,光是有限的。潮生白天当差,晚上只绣了两个时辰,就已经觉得两只眼睛看不清楚东西了。 做针线活儿很费眼力,尤其是在照明情况不佳的情况下,更是艰难。潮生已经多点了一倍的灯烛,到后来还是撑不住,只能先把架子拾掇了,熄灯上床。 眼睛酸涨不堪,大概是很久没这么熬过了。 以前在浣衣巷时也赶过工,那时候是怎么样? 记的不太清楚了。 人的记忆真的奇怪。 当时觉得会记一辈子的事,可是也许只三年五载,回想起来已经觉得模糊。 裙子为什么会烫破呢?一只火斗不摔不砸的,用个十来年几十年也不会坏。满儿以前也不是没烫过衣裳,火斗底子怎么会漏呢……是什么人做了手脚? 是冲着满儿去的? 可满儿有什么让别人好图的?她在正屋里又不是很得脸的那一种。就算这次揽了熨烫裙子的差事,也未必能就此出头了。若有人在这个时候下手,感觉不太说得通。 那,是冲着温氏? 这裙子要出了问题,温氏过年进宫当然不会没衣裳可穿,可是那毕竟不是这一条。王妃的打扮都是有定例的,温氏这条裙子就是为了过年才做,到时候倘若妯娌都穿了,只她穿不出来,那倒是很没有面子的事。 可是,能在火斗做手脚的,只怕也只有正屋里的自己人。 若是真的,那做手脚的人是谁呢? 潮生第二天一早就醒了,眼睛肿了起来,人也没什么精神,她用冷水激下脸提神,洗净手,又在装了热水的茶壶边将凉凉的手烘热。 这是必须的,僵冷的手指捏针都捏不稳,更不要说还能灵活的动作干活儿了。 小顺来寻她,小声说:“王爷说,让你到书房去做这个。” “去那里?” “你这儿难免有人来,要是见着了,那不就被人知道了?再说,人来人往的,你也踏实不下心来做活儿。书房又安静,王爷不在,关上门也没人去,又有炭盆儿,比你这儿暖和。” 潮生心中感激:“只是,这个在架子上……不好搬。” “放心吧,有我呢。”小顺笑嘻嘻地朝门外一招手:“来来。” 门外的人走进来。 潮生先有些紧张,看见是小肃才松了口气。 “你今天没出去?” “王爷吩咐我留下的。” 难道是为了给她帮忙才特意把小肃留下来的? 小肃他们拿了一只大号书箱,将潮生的一概东西,连绣架一起折起装进箱子里,两人搬着从夹道走。 书房比起潮生那屋来,自然是好上太多了。 一排长窗宽敞明亮,光线就比她的小屋好。屋里有炭盆儿,的确暖和。这天气倘若太冷,针也凝涩,布料和线也发硬,更不要说手冻僵了不灵活了。 最大的好处是,这里没有旁人来。四皇子出了门,他除了休沐日、进宫、那是一日不拉的去工部点卯的。他一走,书房既安静又隐蔽。门外面还有小肃小顺轮流守着,再合适也没有了。 潮生打起精神,一鼓作气。 也许是环境好,也许是老天都开恩保佑,潮生这一日进度极快,那牡丹团花已经绣出一小半了。按这个速度,绝对能赶得上让温氏穿。 小顺中间进来过两次,看潮生全神贯注地也不敢吵她,只站在后头看。 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 潮生平时从来不夸口不表功,可是一手活计就是硬实。厨活儿干得好,这绣活儿干得也好。 过了午潮生歇了一会儿,还给自己按摩眼周穴道——这个还是上辈子学的眼保健操呢。那时候在学校里头一天要做两回,可是差不多的人都是胡乱比划应付,潮生也没想到自己穿越了之后,居然实实在在体会到了眼保健操的益处。 眼睛疲劳的时候按一按揉一揉,的确舒服多了。 外头雪已经停了,天还是阴沉沉的。常言说,下雪不冷化雪冷。这雪一停了之后,北风吹在脸上生硬刺疼。屋后头假山和竹丛也都被白雪覆盖,但流动的水却没有结冰,还可以听到依稀的水声。 潮生的手捏针时间太长,指头也疼得有些厉害了。她绣好一片花瓣,将针别好。 这么一抬头一直腰,全身酸疼作反,她险些呻吟出声来。 “累了?” 潮生转过头来,四皇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正微微俯身低头看着架子上的绣活儿。 潮生想站起身来请安,结果坐得太久腿麻了,刚欠起身来,腿一软,又坐了回去。 四皇子手指着已经绣好的小半边团花:“这就是你今天绣的?” “还有昨儿晚上,也绣了一会儿。” 四皇子点点头,仔细打量了她一眼:“眼睛都熬红了。” 他的声音不大,潮生只觉得那声音就在耳边,热气就象软软的羽毛,搔得耳根脖颈微微的痒。 “也不用赶得这么厉害,最近染病的人多,小心你再病倒了。” 潮生只觉得脸烫得厉害,低着头,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又向四皇子道谢:“多谢殿下……在书房里做活儿又亮堂又暖和……” “哦?这么说来,这裙子若能赶出来,我也有份儿功劳了?” 潮生怔了下,低声说:“那是……当然的。” 四皇子不光有功劳,还是大功劳呢。 不算书房的事儿,他要不给潮生这料子,潮生上哪儿去寻梁红锦去? 四皇子轻声问:“那你要拿什么谢我呢?” 这还要,感谢? 呃,当然要感谢的。 可是潮生能拿什么感谢他? 嗯,看小说里电影里,大家一说到感谢,就是“大恩不言谢”“下辈子我给你做牛做马结草衔环”之类。潮生现在就是四皇子的丫鬟,就算没有做牛做马那么辛苦,可是尽心服侍也从不懈怠…… 而且她吃的住的用的领的月银都是王府的,也就等于都是四皇子的,她没有任何属于自己的东西……她还能拿出什么来特意感谢四皇子? “怎么不说话?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小气的明明不是她吧?四皇子什么时候小气起来了?这样的事情还要她回报感谢? “好罢,你现在想不出来,就慢慢想。什么时候想好了,就告诉我一声。” 潮生脸更热了。 这种事情她没有经验。 可是她心里模模糊糊的知道,四皇子要的感谢…… 大概是什么。 可是,她给得了吗? 心慌,气促,心跳得也快。 可是,心底深处却有隐约的忧虑和怅然。 似乎有一条路,已经铺展在前面了。 可是这条路,与她自己构划的未来,是完全不同的。 有心酸,有羞涩,有沉重,有无奈…… 也有一点,淡得几乎感觉不到的甜意。 “好了,白天已经做了一天,晚上就好好儿歇着吧。” 四皇子没有再就刚才的话题说下去,潮生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如蒙大赦。 书房她也不敢再多待。 晚饭李姑姑单给她留了一份儿,因为怕她熬坏了,特意给她熬了青菜水芋汤,去火明目。寒冬腊月的,这青菜和水芋可比什么鸡鸭鱼肉的金贵多了。要不是李姑姑那么关心她,才不会给她开这个小灶儿呢。 晚饭之后又下起雪来,潮生琢磨了一会儿花样,想好明天怎么下手,正想拆了头发上床,就听见有人急急的敲她的门。 “潮生,潮生。” 急切的压低的了的声音,不是满儿又是谁? 潮生只怕又出了什么事,急忙下地去开门。满儿带着一阵冷风卷进屋来,表情的确不那么好,惶惶然的,脸被冷风吹得发红。 昨天她没法儿给满儿送信儿,今天一忙也没顾上。满儿还不知道她已经找到了梁红锦,这件事有希望成功蒙混过去,肯定很担心。 “怎么了?这么晚你还过来?” 满儿干咽了口唾沫:“白天我来过一回,你不在……” “我在书房呢。” 满儿胡乱的点个头:“今天白天秦荷问我裙子的事了……” 潮生也紧张了:“你怎么说的?” 要是秦荷让明天就把裙子交出去,那可交不了。 “我……当时一急,怕她是知道什么了……”满儿小声说,目光转向一边,不大敢看潮生:“我跟她讲,你手艺比我好,我把裙子托你熨了,所以这两天还不能给她……” 潮生愣了一下。 满儿小声说:“我知道,这么说不太好,可是当时我没办法,屋里好几个人,我怕万一谁知道了……那不就露馅了?我一急就……” 是,潮生也明白,当时满儿大概只能想到这一个借口。 但是她想到,如果到时候她拿不出一条裙子来,那么烫坏裙子的人,是不是就变成她了? 满儿呢?她想过吗? 潮生的目光让满儿更加不安起来,她揪着衣角,喘气也显得很急促粗重。 “潮生……我……” 她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我想……” 潮生没出声,等着她往下说。 “要是秦荷问起来……”满儿小声说:“你别说漏了。” ——————————————- 买了一个小蛋糕,点了一支蜡烛,许了一个愿。 谢谢大家的祝福,非常感动。 嗯,长评数了数……天哪,按一篇评一个加更算,下周我得天天加更。。。 我,我泪奔~~~~(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交差 潮生没出声,满儿有点急。 “那裙子……怎么样了?” “正想法子补救。” 潮生原来有一腔话,现在一个字也不想说。 她的手指肿了,这没什么,眼睛熬伤了,也没什么。 她本来想告诉满儿,她找着了梁红锦,翻描了花样,已经绣出雏形了,这件事儿蒙混过去大有希望。 可是满儿的话,实在让她觉得难受。 满儿看潮生的样子,也有点懊悔的样子:“其实……我不是有心的。就是当时一急,就那样说了。潮生,你别怪我……” 顿了一下,满儿说:“你在王爷跟前有体面,这事儿放我身上就是打死不论,放你身上可能只罚罚月钱……王爷自会给你说话的,可我哪去寻人帮我说话……” 她起先声音还小,越说就越顺溜,仿佛理直气壮起来。 潮生听着她说的话,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以前上学时候的事情来。那会儿她家境在班里算不错,和同学一起出去时,几个女生常吵吵着让她请客。本来请也请了,潮生并不很计较钱,可是请完客了之后,却听见几个得了便宜的人还卖乖,背地里说反正她家有钱,就该她请之类的话。她们事先已经商量好了一起起哄,占了便宜之后,还把人当冤大头。 谁让你家有钱?你有钱就该坑你。 这是什么道理? 好吧,那件事,和现在满儿这件事,并不是一回事。 可是满儿这话的意思,潮生有王爷撑腰,完全可以揽下这桩过错。 感觉就象从前的那些同学的话一样。 如果满儿先恳求她,再把那话说出去,潮生并不会怪她。 可是现在,话是先说出去了,然后才知会她一声。 而且看满儿这个架式,是非让她答应不可。 潮生只觉得有些心灰。 满儿还想说什么,外头恰好有人问:“潮生姑娘在屋里?” 潮生应了一声。 “李姑姑让我给姑娘送东西来。” 潮生忙过去把门打开。 门外头的婆子陪着笑,端着个盒子:“这是李姑姑吩咐给姑娘送来的。”她瞅见满儿,笑着招呼一句:“哟,这不是满儿姑娘吗?这会儿可要关院门儿了,姑娘再不出去可回不去了。” 满儿心里发虚,其实以前她也来寻潮生,别人看见也不说什么。可是这会儿她支吾了两句,说:“潮生,时候不早,我先回去……你可一定别忘了啊。” 潮生要请那婆子进屋,婆子很有眼色,知道潮生这是要睡了,推辞不进。潮生又抓了几十钱给她,她高高兴兴地走了。 李姑姑送什么给她?白天不给,晚上倒打发人送来。 潮生打开盒盖,里头又是一个盖碗儿。 碗里是热腾腾香喷喷的枸杞黑芝麻糯米粥。 热气一下子扑进眼睛里,潮生扶着桌角,缓缓坐了下来。 李姑姑这是怕她熬坏了眼,特意做了这个给她吧?这时候的人虽然不象后世有什么营养学,可是钻研药膳也是很见功夫。李姑姑在宫中多年,对整治药膳也很有心得。 潮生对着那碗粥出了一会儿神。 隔了这几年没有见过面,现在的满儿,似乎已经不是她曾经认识的那个单纯的姑娘了。 潮生吹熄了烛火上床。 她得养好精神。 那条裙子还等着她去补呢。 潮生做事不会半途而废。 她继续补那条裙子。 不知是不是心境不一样,再绣时也不觉得那么吃力。虽然满儿是那样,但是四皇子、小顺、李姑姑还有齐总管都为这事儿出了力的,这裙子要是真补不出来,那也对不住他们的一番辛苦。 小顺十分关切,又怕吵着潮生赶工,一天里不知要探头张望多少次。 府里热热闹闹的预备着过年。温氏病也算好了,撑着起来料理。大家小姐出嫁之前,这些管家理事年节俗礼都是学过的,一样一样的分派下去,倒也忙而不乱。大红的福字贴了起来,宫灯换了新的,各处洒扫除尘…… 潮生终于在年二十八那一天,把整幅牡丹团花绣完了。后面的活计李姑姑心疼她不许她再做,接手过去替她。 虽然李姑姑平时不拿针线,可是针线也做得不赖,把原来那裙子的后幅改做前幅,潮生绣出来的那一块则补做了后幅。等李姑姑咬断了线,将裙子抖开来。 小顺用力揉揉眼。 “哎哟,这……这可真是天衣无缝啊!” 李姑姑也十分得意,嘴上还斥他一句:“你懂什么?天衣无缝是这么乱用的吗?” 可是天衣无缝这词儿在这儿也很应景。 可不是没有破绽么? 红艳艳的料子,金灿灿的团花,整条裙子一抖开来,富丽中透出雅致,全然看不出是曾经那样破烂过,也看不出那绣花是出自不同人之手。“ 潮生长长的吁了口气:“其实……有两处地方细微不同。而且我的针脚和原来那绣娘的也有些不一样……” 小顺不敢上手,怕污了裙子,凑上去细看。他自然看不出什么来,啧啧称赞。 “我看着一样的。再说了,这花这么金灿灿的,耀得人眼都花了,难为你绣得出来。旁人一看只怕眼也花,还能瞅出针脚来?” 李姑姑郑重其事把裙子折起,拿一块包袱皮裹了。 “这个就不要给满儿了,直接送去给秦荷。” 潮生微一犹豫,李姑姑说:“这裙子能烫坏一次,就能烫坏两次、三次。就是不烫坏,保不齐还会勾丝挂线的。正院人多手杂,这个还是直接给秦荷吧。” 潮生并不是因为这个犹豫。 “我只是……要是她看出来呢?” 虽然潮生也觉得这裙子补出了水平,可以说是高出她的正常水准超常发挥了。可是秦荷和温氏,看她的目光一直都…… 要是她挑剔仔细,这裙子蒙不过去怎么办? 李姑姑一笑:“看出来又怎么样?秦荷不是蠢人,这裙子只有一条,王妃进宫是必要穿的。她现在找麻烦对谁都没好处。难道裙子出了岔,她脸上就有光彩了?” 潮生忽然想起一个可能:“秦荷她……会不会已经猜到裙子出问题了?” 李姑姑点点头:“有可能。” 那天秦荷问满儿裙子的事,满儿拿潮生当借口。但是秦荷过后再没有催过,也没有打发人来问潮生…… 是的,满儿她们那一屋里,据说确实是人多眼杂,她揽了这活计,别人能不眼红?她烫坏了裙子,就真的没一个人知道?那知道的,说不定就会去找秦荷告密。 但活儿是秦荷交给满儿的,出了问题她也的确难脱一个办事不利。 这事儿…… 潮生越想越觉得复杂。 李姑姑说:“其实咱们当差,在宫里在宫外都没分别,有的事儿可能主子知道,也可能不知道。反正只要最后结果是体体面面皆大欢喜,主子难得糊涂也没什么不好。” 也许吧。 宫里,宅门里,大家很多时候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 送裙子的时候,小顺非要陪着潮生一块儿去。 “你去干嘛啊?” 小顺笑嘻嘻地说:“你看你说的,要是她们看出裙子是仿的要打你,我也好给你助拳啊。” 潮生一笑,大冷的天,心里被这话烫得暖暖的。 “好,那就劳驾你给我保镖护航了。” 门外头小丫鬟进去传话,不过来来去去偷看了潮生好几眼。 潮生摸了摸鬓角,觉得今天穿的并不出格,挑不出错儿来。 小顺小声说:“她那是羡慕你貌美呢。” 潮生低下头。 恐怕在正院这些丫头嘴里,她的名声很不好吧? 不过秦荷很快从里头出来:“哟,潮生姐姐来了?快屋里请。” “不用客气,我来送衣裳的,前头还有事儿,得赶着回去,你瞧瞧这熨的可还平整?” 秦荷接过包袱,倒是当面就打开来。 解开包袱,里面露出来簇新的平整的裙子。 当然上面没有褶皱了,有皱的那个早烫烂了。 秦荷笑着前后都仔细看过,说了一句:“潮生姐姐手艺真好,这看着就跟条新的一样。” 潮生可不敢当她一声姐姐。 在宫中,在府里都是一样,大家关系好的,按长幼,平时也姐姐妹妹的客气。关系不近的,就要看谁有脸面了,秦荷身为温氏身边第一人,对潮生口口声声叫姐姐,潮生真消受不起。 秦荷这话听起来,仿佛在暗示些什么。 春墨说:“这本来就是新的么,王妃还没上过身儿呢。昨天还问起这裙子来呢,现在可能放下心了。” 这就算是当面验收过了。 潮生的一颗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她和小顺出来的时候,秦荷和春墨还客客气气送出来。 她没见着满儿,也没有问起来。 出了正院的门,拐进夹道,潮生的腿就软了。 幸好小顺在旁边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她。 “你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腿软……” 小顺不厚道地咧嘴笑了:“吓得吧?怕什么,有我呢。” 潮生想,不全是因为裙子的事儿紧张。 而是她忽然觉得,内宅里处处刀光剑影,无声之处最是凶险。 也许一切都是意外。 可真的是这样吗? 有人憋着坏让这裙子被烫坏了,有人把自己做错的事推到旁人身上,有人揣着明白装糊涂,内里不知打什么算盘…… 人心隔肚皮,一院子里的人各个都有不同打算。 这条裙子,算是交了差。 可是以后呢? 雪又落了下来,无声无息地,象是一张巨大的网,把一切兜在底下。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嗯,看到大家抱怨一更太少了。。 下周俺尽量加更。。 最近要降温,大家要注意身体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纠结 “裙子送过去了?” 潮生点点头:“嗯,多谢殿下。” 四皇子淡淡地一笑:“以后还是多当心,不是自己的事儿,别往身上揽。” 虽然听起来是告诫她别多管闲事的意思,但是潮生和四皇子处得久了,知道他口气虽然淡,却不代表心里一定不悦。 “是,我记住了。” 没有开窗子,屋里头暖烘烘的。潮生低下头去收拾茶盏,淡淡的墨香和茶香在屋里萦绕弥漫。窗纸被外面的雪光映得又白又亮。 这样的时光让潮生觉得,仿佛他们还待在宜秋宫里一样,什么都没改变过。 不过这恍惚只是一瞬间。 回来后李姑姑也问了她同样的话。 潮生说:“春墨和秦荷都在,当面看过了——依我看,秦荷八成知道裙子被烫坏的事。” 李姑姑哼了一声:“她是王妃身边最得意的,手腕又了得,在她眼皮底出的事儿,她知道一点儿都不希奇。满儿找你,估计她也顺水推舟了。要是到时候你交不出裙子来,嘿嘿……” 潮生沉默地揉着面团。 李姑姑说:“内宅里争斗就是这样,什么事都可能变成把柄。吃食上易动手脚,衣裳也是一样。以前就有这样的,做好的衣裳,主子一穿,居然被线缝里的针扎伤了。你说那针哪儿来的?这种事说不清楚。” 潮生赶紧回想了一下,她绣的时候可没有掉针。后来李姑姑替她缝上前后幅的,应该也没问题。 不过她紧张也是白紧张。别人若要陷害,多的是机会塞根针进去。 “反正以后正院的事儿你别揽。”李姑姑下了论断。 几乎和四皇子的口吻一模一样。 潮生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李姑姑斜了她一眼:“你这会儿答应得挺干脆,你那好姐妹一哭一求你,你别又心软了吧?” 潮生摇头说:“不会了。” 裙子送过去之后,潮生本来想着,满儿应该会过来,就算不是来道谢,也会想问一问已经烫成那样的裙子是怎么补上的。 但是满儿一直没有过来。 忙忙碌碌的,过年了。 温氏终于穿上了那条多灾多难的裙子。潮生两天都在担心,若是温氏突然借裙子一事发难她该怎么办? 是,就象满儿说的,四皇子应该会护着她。潮生丝毫不怀疑这一点。 四皇子如果不是护着她,就不会在一开始的时候点名让她在书房伺候。 她如果不在书房,而在府里随便其他什么地方,温氏要摆布她都不费吹灰之力。唯独书房,这里是四皇子的势力范围,是他的私人天地,温氏的手伸不过来。 可是也正因为如此,反而让她与众不同,更让她凸显在温氏的眼中。 现在她和温氏之间,似乎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潮生不逾矩,温氏也不出手。 可是,把自己的生死交付在别人一念之间,实在太不保险。 年初二四皇子陪温氏回了娘家,秦荷春墨她们都跟着去了,府里没了主子,又少了许多人,一下子显得空旷起来。远处隐约传来鞭炮声,潮生往外看,只能看见墙的上方一片白中透着淡灰色的天空。 鞭炮声象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一样。 从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人有他们的生活,那种生活是潮生不熟悉的。 可是不熟悉并不代表她就不能向往。 哪怕日子过得苦一些,也比她困在这墙里面要好。 潮生和李姑姑围着炉子喝茶,其他人乐得躲懒去了。有的三五个在一块儿开了局。反正过年的时候,人人手里都攒了几个钱,小声吆喝着倒也热闹。 李姑姑在和潮生说小时候在乡下过年的事:“乡下有的炮竹,有的真是竹筒做的,里面装些火药,填根引线,一点就炸——不过哑的也不少。纸炮要比竹炮贵些,一炸开碎屑乱迸,有好些小孩子趴地上在碎纸渣儿里拣那没来及炸就掉了的,有时候拣回去还能放,不过还有人就那么炸了手的……” 李姑姑忽然不说。 潮生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满儿掀起门帘的一角,有些讨好的朝她笑了笑,迈步走进屋来。 “李姑姑……潮生,那个,我带了些酥糖来,正好冲着喝。” 李姑姑爱理不理的,只抬了抬眼皮。 潮生还是挺和气的,招呼她坐。 满儿看了眼李姑姑,有些迟疑。 “坐吧,烤烤火暖和。” 满儿带来的酥糖看起来并不象是府里的东西——起码不是小厨房出去的东西,颜色有点焦,估计是糖熬过头了,喝起来肯定会有糊味儿。 应该是大厨房做的东西。过年时人来客住的,大厨房备了很多炸糕、还有这种掺了许多炒面的酥糖,要喝时拿出来用水一冲,又甜又热乎,最重要的是方便。前院儿茶房里就备了不少这个。多半用来招待那些田庄上来交账的人,还有上门来的客人带的仆役。 李姑姑也在,满儿就是有话也说不出来。潮生看着她局促的样子,一直坐不稳,好象那小凳子上面有刺扎她一样。 知道她有话要说。 可是潮生并不怎么想听。 因为她凭直觉可以断定,满儿要说的话,准会让她的心情变糟。 满儿待了一会儿,终于坐不住了,起身来告辞。潮生披上袄,送她出来。 满儿的鞋底蹭着青砖地,站在那儿不往前走,小声说:“潮生……裙子的事儿多亏了你……” 潮生淡淡地说:“这件事就别再提了,只是你下次可要当心,不见得还能有这次这么好的运气。” 她这么一说,满儿的表情顿时轻松多了,笑着说:“我就知道你是有本事的。贡品的料子都能弄到手,绣花看着跟之前真是一模一样的,一点破绽都没有。” 潮生不想多说,只嗯了一声。 哪有她说得那么轻松? 四皇子的默许,齐总管的包涵,小顺李姑姑他们帮的忙…… 可是到了满儿这儿,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带过去了。 她好象并没有太感激,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 对烫坏裙子的事情,好象她也没有得到什么深刻教训。 她正喋喋不休地说,过年时正屋里她们每人都多给了一份儿赏钱,一人还做了一件青缎子棉坎甲,上头掐着玫瑰紫的水纹边儿,很是好看。又说秦荷和春墨两个不怎么对付,两人经常暗中较劲,你要往东我却要往西,温氏也许是不知情,也许是不想管,反正就由着她们一直这样。不过好在没误了事…… 以前她的话也是这样多,但是潮生总是听得很耐心。 这一回却只觉得很聒噪。就象听着那远远的不知何处传来的鞭炮声一样,与她太遥远,不相关。 送到院门口时潮生停了下来。 满儿说:“啊,你别送了,外面挺冷的,快回屋去吧,我得空再来瞧你。” 潮生轻轻摇头。 “你以后还是不要来找我了。” 满儿愣了一下,好象没听明白。 “潮生?” “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满儿嘴半张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讷讷地说:“你……生我气啦?” “没有。”这是潮生的真心话。 她没生气。 “那你为什么……我知道,你肯定是生我的气。我那会儿也是着急,没办法嘛。再说这不是没事儿了嘛,裙子也补好了,王妃也没怪责……” 倘若没补好呢? 倘若王妃怪责了呢? 潮生并不想和她再纠结于裙子的问题。 “你现在在正屋当差,和我来往对你没什么好处。”潮生说:“你没见春墨现在都不找我了?” 满儿想了想:“你是说,要避嫌?我也没有当着人来了,这会儿不是得闲么,屋里也没人,我才来的……” 说这话的时候,满儿好象还和以前一样。 以前的满儿傻乎乎的,说话做事总爱一厢情愿。 可是潮生心里的感觉却不一样了。 也许是满儿变了,也许是她变了。 那时候的满儿显得稚气可爱。 那种感觉已经变质了。 “可是潮生,咱们是好姐妹嘛……春墨想讨好王妃,我和你可不会生分……” 满儿翻来覆去就是那些话,还把以前的事情拿出来说:“那会儿咱们分开的时候,我想着再也见不着你了,还偷偷哭了好多回。结果出了宫咱们又在一起了,你不知道我多高兴。都在一个府里,还分什么里啊外啊的,再说咱们以前就交好,我不来找你她们也一样觉得咱们交好……你肯定还是怪我吧……” 潮生觉得手痒痒,真想抬起来挥一下子。 上一次有这种冲动,还是看到宋婵处罚含薰的时候。 满儿并不傻。 潮生知道。 她们之间的交情已经不象在浣衣巷时那样单纯了。 满儿也知道她的性格,潮生从来没有大声和别人争吵过,以前别人把重活儿累活儿推给她,潮生也是咬牙撑着干完。 满儿絮叨了半天,潮生只觉得身心俱疲。 “那我先回去……” 满儿一步三回头,潮生毫不留恋转身就走。 ———————————————— 心情很糟糕。今天我的盛大通行证被盗了,里面的点数全被盗空。幸好编辑及时帮着找回了密码,所以作者后台和评论区并没有什么影响。 我从来没想过还有盗号这回事,所以都没有绑定手机什么的。大家一定要吸取我的教训,千万不能懒省事~~ 嗯,恭喜xiuxiulian荣升副版~撒花花~这件好事总算让俺的心情又回升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宴客 潮生屋里摆了一盆水仙。 盘中只有一层浅水,圆嘟嘟的石子儿簇在水仙的根茎旁,碧绿的叶子象蒜苗——呃,这个形容是不怎么雅,但是潮生本来不是什么雅人嘛。她整天的在厨房里钻进钻出的,见得最多的就是葱蒜这些,所以这盆水仙没开花之前,潮生左看右看都觉得这是一盆蒜苗。瞧,下面是蒜头,上面是苗嘛…… 然后水仙长出花苞来了。 总算有点儿花的样子了。 潮生把这花摆在窗台儿上,累了的时候就瞅两眼。 那翠绿的颜色看着就是舒服。 园子里的梅花也开了,潮生和李姑姑摘了一大包,回来可以做糕,还可以放在香包、妆盒里头,比什么别的香都好闻,而且香味儿能保留很长时间,一直到夏天的时候,打开盒子还能闻到一股浅淡的花香。 四皇子请了人来赏梅。 这可以算是诚王府的第一次正式宴会。 温氏也请了许多女客,有些是她过去的闺中手帕交,还有寿王妃,昌王妃,郡主们。宴会前半个月,府里就忙碌开来,收拾、打扫。四皇子十分风雅,在梅林中搭了一座棚子,上面覆以松枝,可惜客人里头懂得欣赏的不多,尤其是八皇子,简直象是小鸟出笼一样,就没一刻安静。 女客们在暖阁中谈笑,从暖阁的楼上朝下望,梅林的景色尽收眼底。也能隐约看到远处棚子里头的男子,不过棚子里人却看不到楼上的情形。 潮生觉得这安排很好,既分隔了男女,又不显得隔膜。棚子里的人看不到暖阁楼上的情形,却能隐约听到娇声笑语。 这才叫美人如花隔云端哪。想象总是比真实要美好,想必棚子里的那些男客一个个会心痒难耐,又不得不风雅正经—— 而那些闺秀、贵妇们在窗边流连谈笑,不知道是赏梅,还是看人。 四皇子这个安排真是有巧思。 潮生没去后头伺候,但是小顺可是她的耳报神,一五一十都说给她听。 “王爷他们吃酒做诗呢,还烤着鹿肉吃。要我说也够难为那些人的,这应景儿做诗,不是雪就是梅嘛,可又说不许带雪字和梅字,这可不是折腾人么?” 潮生抿嘴一笑,给小顺一碗热茶:“闲着也是闲着么,不弄得难一些怎么显得出本事?” 小顺摇摇头:“得,世上哪就有那么多的诗仙诗圣的,酒是喝了不少,诗就没写出多少来。王妃还让人过来把写好的诗抄了去给阁子里的女客们传看品评呢。” 温氏难道是想做媒? 嗯,有可能。 今天来的宗室子弟好些没成家,温氏那边未出阁的小姐也有好几位。虽然这时候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能提前先看一眼,心里总是大概有个谱。细看虽然不能够,可是大致上有个印象也就不错了。再有诗作,也算是侧面了解。 “既然都写诗,是不是要评个诗魁出来?” 小顺说:“那我可就不懂了,好象是评了一首。” 小顺是回来取东西的,喝了口茶,没有多留又匆匆走了。 潮生关上门回来继续拈线。天气冷时手指不灵活,天气热时手上又易出汗,一冬一夏都不是做活儿的好时节。还有人说正月里不动针线剪子—— 潮生这会儿就是把几样彩线先理出来。竹青色和松花色拧在一起,两种绿深浅色调都不一样,松花色单看显得轻浮,竹青色单看显得黯沉,但是拧在一起之后却显得很协调。松花看着亮,竹青显得稳,互相映衬着,素雅而大方。 上次潮生给四皇子的帕子滚了两道边,是莹白和铜绿的。这两样也是单看都不行,可是滚镶在一起之后,效果很好。铜绿就象深沉的水波,莹白就如水波上一线白浪。 四皇子展开帕子看了,只说:“这样用心,太费神了。” “也不费什么,反正我也没有旁的事情做。” “这样精致,都舍不得用了。”四皇子说:“你一个人无事时,也可以看看书。” 潮生低下头。 他以为她没看啊? 那怎么可能。 潮生没事时就会翻架子上的书看,看不懂就权当是识字。 架子上书多得是,潮生自然能找着一些她感兴趣的。 穿越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潮生都没有接触过文字。 一开始没有感觉,那时候第一要务是生存。 后来渐渐就觉得不适应。 她生长的那个时代,是信息爆炸的时代,举目望去处处都是文字,连废报纸、广告单,到处乱飘的塑料袋上头都印着文字和图案。 可是这个年代,文字与纸张都是金贵的东西,读书人是清高自傲的,是少数人。能读圣贤书的,那都是“官人”,更多的一般人接触不到书本文字,她是宫女,自然机会更少。 这种文化荒漠,让心中变得干涸,觉得彷徨。 所以含薰当时托宦官小望找了几张字纸来,就视若珍宝,密密的收藏着。 现在有了机会,能指望她守着一屋子书而不去翻看?那可能吗? 但既然四皇子现在说允许,潮生当然更高兴。 “是,多谢殿下。” 四皇子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 潮生有点心虚。 呃……四皇子大概早知道她偷看书的事了吧? 毕竟她识字的事,他知道。 而且这屋里的书都是潮生在打理的,四皇子要什么书不必自己找,说一声,潮生立马就给拿出来,如数家珍哪。 不过潮生不知道,刚才小顺其实有话没和她说。 寿王今儿也来了。 而且他喝了不少,还跟四皇子问起来:“对了,你身边儿那个谁……对,那个葡萄呢?怎么不见?” 旁人听着一句半句的,当然不知道他怎么大冬天里问起葡萄来。 可小顺知道啊。 这个葡萄的典故,从宜秋宫的出来的人没有不知道的。 昔日的二皇子给一小姑娘起这样的绰号,能不让人印象深刻么? 自家王爷说:“她在书房伺候,不当内院的差事。” 寿王想了想,嘿嘿一笑,拍着他的肩膀说:“真有你的,老四你就是正经啊。那天还有人和我说起,你到现在就守着一个老婆过日子,是个大大的正人君子……嘿,他懂什么?这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的妙处还就在没到手的那个时候……嗯嗯,还是你懂。” 自家王爷只是一笑—— 小顺心里顿时翻腾开了。 王爷这一笑是什么意思? 是觉得寿王爷说的纯属无稽之谈,不屑与之理论?还是寿王爷正说中了自家王爷的心事,这一笑是默认? 寿王爷摇摇头,把手里的酒杯晃来晃去,酒都洒在他袖子上了:“唉,你说这女人嘛,时间长了都是一个样儿,净琢磨些无聊的事儿,没一刻消停的。甭管一开始什么样儿,到手之后全变成一个样儿,没意思得很。” 自家王爷还是淡然自若,处变不惊地说:“给寿王爷倒热茶。” 小顺麻利儿地给斟上了。 反正他们在主子身边儿当差的,不管心里怎么翻江倒海,脸上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 潮生长得是好看。 小顺说心里话,他觉得潮生比王妃都好看。虽然她平时不施脂粉不打扮,可比人家那遍身绮罗一头珠宝金玉的还要好看。 而且潮生那气派也不一样,一点儿都不象丫鬟。这要出去说是哪家的千金小姐也没人不相信。 可惜命不好,和自己一样穷苦出身,只能是个宫女。 潮生可不知道寿王爷嘴里头偷着偷不着的理论,她把线理好,绕在不同的线轴上,这样下次直接用着方便。 看着天不早,也不知道后面园子里那些文人雅士们西北风喝够没有——别一个个冻得迎风流涕才好。 潮生出院子时,当面遇上一个人。 看穿着打扮,应该是今天的客人。 只是客人这会儿应该都在后头,这人怎么到夹道这儿来了? 那人见是个丫鬟,倒是眼一亮:“姑娘请等等。” 潮生半侧过身儿,福了一礼:“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往后园去是这条道儿吗?” 啊,原来是迷路了。 今天府里客人多忙乱是不假,可是把门儿的婆子也不在,就不应该了。 潮生指给他路:“这边过不去,您得打前面那个月圆洞门儿过去,一直朝前走就能到。” 那人说:“有劳了。” 他个子够高的。 四皇子的个子就不矮了,这人好象比四皇子还要高一些。 而且……这人身上的气势不一样。 好象不是个读书人。他声音醇厚,脚步沉稳,说走就走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也许这客人是武将? 有可能。 潮生目光往下移,那人脚上穿的靴子也和寻常见人穿的步靴不一样。 这靴子是薄底儿的。 一直到傍晚时分,客人们才一一告辞。潮生估摸着四皇子晚上多半不会回书房来,就把窗子闩上,熏炉的火也移灭了,都收拾停当了之后,再站在门口看一眼,没有落下什么,才关上了门。 李姑姑单给她留了吃的,焐得严严的,热乎乎的吃着十分可口。 潮生问:“姑姑今天可辛苦了。” 李姑姑摇头说:“这也没什么好辛苦的,不过打破了两套杯盏,现在也没个头儿,都说不知道谁打的。” ——————————- 今天居然只有五度啊五度,冻死了~~ 谢谢大家的安慰,心情好多了。 嗯,今天25号啦,顺便求一求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红翠 一请客,这种事儿就难免,人多手杂,还有宾客,以及宾客们带来的丫鬟小厮们,人来人往的,你能揪出谁打破了东西?揪不出。 不过打破了,有碎片儿在,账房的管库的也能交差。要是连碎片儿都没有,那就不好说了。都是精细东西,贵着呢,找不着破片儿,谁知道是打碎了还是谁昧下了? “今天请的都是什么客啊。” 李姑姑瞅她一眼:“稀奇,你管着着书房的,你倒问我啊?” “贴子是外书房的书办写的,我没看见。” 李姑姑说:“嗯,男客那边儿是十七个吧?对,没错,连八皇子也算上。女客没那么多,也就十个吧?” “不少人哪……”潮生说了自己刚才在夹道儿那见的那人:“不知道他怎么走到那儿去的,守门的婆子也不知哪儿去了,就让客人在那儿转悠。” 李姑姑一笑:“这还不好猜?守那道门儿有什么好处?肯定上赶着到能讨赏的地方去了呗?得,王妃这些日子病着,又加上过年,这些人皮都松了,得好好儿紧紧。” 潮生哧哧笑。 李姑姑笑着发狠最吓人了。 不过她一点儿都不怕。 反正又不是冲她。 “你说你遇着那人什么样儿?”李姑姑想起来问。 “哦,象个行伍出身,走路都不一样。”潮生咬着筷尖儿,歪头想想:“个高,肩膀也宽,脸我没仔细看,好象黑黑的。走起路来就是大步流星的,但是不让人觉得他匆忙,步子很稳的。” “那一准儿没错。”李姑姑说:“我记得有一个,是温家的亲戚。” 王妃家中还有那样的亲戚?潮生还以为温家上上下下旁枝近戚的全是读书人呢。 这事儿潮生并没放在心上,很快就将那天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热闹了一场,底下的人足足收拾了两三天。那些不常用的家什摆设重新收回库里,打扫地方。那一片梅花被赏这一回,起码损了三成。倒不是人人都象八皇子那样喜欢乱跑乱折,不过既然邀人来赏梅了,也做了诗了,走时主人家客气一下,折一枝梅花让客人带回去,插了瓶慢慢再多欣赏几天。这么一来,遭劫的花儿就不少了。不过好在这梅花儿一年也就开这么一季,其他三个季节还是平平安安的,并没有人来扰它。 四皇子书房里也插了一枝。 不过潮生并不太喜欢在屋里插梅花。 梅花的香气好就好在一个冷字,一个远字。 从梅林近旁走过的时候,风吹来,香气似有若无,就象美人的衣角,不经意间一瞥,足够惊艳了。但你要认真去闻,风向又变了,香气也消失了。 一进了屋里,这香气是跑不了的,可是却失去了原来的天然。再说,屋里头总有别的气味儿,和花香搅在一起,反而都显得不美。 当然这些歪理她可不会跟人去说。 四皇子不知是不是看出什么,那梅花只摆了一日就撤了。 潮生倒有些纳闷:“怎么梅花不见了?” 小顺说:“我也不知道,殿下让我拿了出去,多半是不喜欢吧。” 梅花开了,又谢了。 桃花也开了,也谢了。 莺飞柳长,下过几场春雨之后,天气说热就热。府里头看似一切平静—— 寿王妃有孕了。 这可是一桩大喜事! 寿王两口子恨不得敲锣打鼓昭告天下,咱没任何问题,咱能生孩子!咱现在怀上啦! 甭管生男生女,总之寿王府一扫阴霾。寿王妃倒还低调,刚有身孕的人折腾不得。寿王却是满面红光,差不多见人就要说道说道。旁人一句恭喜之后,这事儿决不能就此算完,寿王爷下头还有一大篇话等着哪。说是已经找人掐算过了,这孩子一准儿是有福气的,太医又怎么说,旁人又送了什么恭贺…… 这是当然的。 寿王府这么久没有动静,不光寿王妃急,寿王更急。外面传言有鼻子有眼儿的,无非是暗指他某方面不行。 这方面,嗯,还跟下半身儿密切相关。 寿王爷很恼怒啊。 没错,咱腿脚是不便当,可咱那方面没问题啊! 但是他能怎么说?人家又没当他的面议论。就算当他的面议论了,他能当面脱裤子证明自己没问题吗? 好吧,这种事情就算脱了裤子也证明不了啥,人家可能还会说,中看不中用,银样蜡枪头之类…… 关于寿王妃,小道消息原本也有一堆。 比如她如何善妒,自己没动静,把寿王身边其他伺候的人也看得紧紧的,一点儿缝子不漏,就担心有人抢在她前头如何如何了。要不然她没动静罢了,其他人怎么也没动静?反正这里头肯定有问题,不是男的有问题,就是女的有问题,要不就是两个人一起有问题…… 现在好了,皆大欢喜。 寿王夫妇终于交出了一份儿满分答卷:咱都没问题!咱能怀能生…… 这自然是件好事。 但是好消息传来,府里的气氛却更微妙了。 好吧…… 目前三个成婚的兄弟,三皇子昌王人家孩子早抱上了,二皇子寿王这也指日可待了。 可是自家呢? 自家王妃一点儿动静没有啊。 那补药据说还一直吃着,方子换过。 可是换汤也好换药也罢,总得见成效啊? 本来么,有寿王妃作伴儿,自家王妃还不是很显眼,但是现在人家寿王妃也摘了“不孕不育”的帽子,于是到现在还没有动静的成王妃,恐怕再也沉不住气了。 不能生不怕,可是沾了个妒字,对于皇家的媳妇儿来说,是桩大麻烦。 三月里头,温氏劝四皇子纳新人。 王府里漂亮丫鬟不少,身体健康家世清白,现成的候选人一抓一大把。 当然,温氏的首选,是自己陪嫁丫鬟中的两个。都长得清秀可人,性情也温柔。 大概原本这两人就是为了做通房而预备的。 这在这个时候并不鲜见。 反正这时代男人不可能只一夫一妻,妾有各种来源,长辈给的,同僚送的,自己买的纳的等等…… 既然非得有,而且那不知根底的人难免会成为将来的心腹大患,那么自己家培养一些,姑娘成亲时直接带过去就在所难免了。这些人一般身契都在主母手中,要么就是在主母的娘家扣着自己全家人,敢不听话么? 既笼络了丈夫,又不怕她们翻了天去,陪嫁的通房丫头可以说是主母手中一张好牌。 既然是好牌,就不能随便轻易出手。 温氏也没有一过门来就急慌慌的做什么。 到了现在,她不得不做些什么了。 这种事,古往今来套路都差不多。 温氏请四皇子过去,然后命两个打扮好的丫鬟上来见礼,再说两句场面话,诸如:爷身边儿没个象样的服侍人,我也觉得家里冷清不象样子之类的,男主人一般不会拒绝,这事儿也就水到渠成了。除了主母自己,其他人可以说是皆大欢喜。男人得了美妾,丫鬟也得了实惠。就算一时没什么名分,可是以后讨好男主子,服侍女主子,养个一儿半女,一辈子总有了着落。 温氏也是这么做的。 她身边的那两个丫鬟一个叫翠凤,一个叫淑红。 一红一翠,倒是正好相互辉映。不知给她们起名的人当时是不是想到了“偎红倚翠”这个词儿?起得还真是贴切。 可是这在别处都通行无碍的美事儿,到了四皇子这里却没行得通。 温氏命人整治了酒席,不管心里是不是泛酸,脸上却是笑意盈盈的。 温氏比四皇子还小,但是她平时总是打扮得十分庄重。大概怕人说轻浮不服众,所以很少穿些鲜嫩的有朝气的颜色,也不梳那显得稚气的发式。 这种心理很好理解。 王妃么,自然得合乎王妃这个身份,当然不能再象寻常少女那样妆扮。 温氏这天穿的是件银珠色的宫装,下面是紫棠色撒金百褶裙子。这裙子华贵是足够华贵,稳重也足够稳重,只是穿了这样端坐在那里,显得老气横秋,也十分呆板。 四皇子坐了下来,温氏亲自执壶给他斟上酒,然后唤出两个丫鬟来。 翠凤穿了一身儿柔绿色,淑红穿的是桃红色,挽着髻,淡妆浓抹——就算只有三分人才,这七分打扮也着实令人眼前一亮,与平时的样子判若两人。 两人羞答答的跪下来给四皇子行礼。 四皇子握着杯的手微微一顿,然后将杯缓缓放下。 小顺在门外候着,屋里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他自然知道。 但是后来四皇子和温氏说了什么话,小顺可不知道。 他只知道四皇子并没有同意温氏的提议,用完了饭,就温和而坚决的出了正屋。小顺本来以为自家王爷晚上肯定要住在不知东西厢房里哪一间房了,突然见他出来,愣了一下才赶忙跟上去。 怎么……是那两人不合眼,王爷没瞧上? 还是王妃话说的不婉转,王爷毕竟年轻,脸皮儿薄,所以才没顺水推舟成就好事? 小顺琢磨不出来。 虽然他在王爷身边伺候的时间不短了,对王爷也算有一定了解。 可是在某些事情上,身为宦官的小顺,是猜不出王爷的想法的。 —————————————————— 呃。。那啥。。 反正老四身边儿,不可能没有别人的。。。。今天没有,将来也会有。。唉。。。真要让他一个没有,那就太理想化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寻亲 这件事儿对诚王府来说不是件小事儿。 本来不少人,都已经盘算着以后的出路了。王爷身边儿突然多出了伺候的人来—— 甭管有没有名份,以后翠凤姑娘和淑红姑娘可就不是奴婢了,她们会有自己的屋子,自己的奴婢服侍。若是得了宠,那以后荣华富贵也少不了啊。挤不到王爷和王妃身儿的人,平时不得志的人,连露脸儿机会都摸不着的人…… 那心思可都活了。 结果王爷没纳—— 本来这差不多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好些人都开始找门路托关系想谋个新差事,这一下全僵在那里了。 有人觉得,肯定是王爷年轻,脸皮薄儿。 也有人说,自家王爷读了那么多圣贤书,不是那爱女色的。 还有人说,王爷一准儿是没看上翠凤和淑红。 三种说法里头,后一种支持者甚众。 要说年轻,脸皮薄儿,可是寿王爷昌王爷府里也有伺候的人哪?这有什么?还值得为这个不好意思? 再说读书知理,难道那满城里纳妾取小的人都没读过书都不知理?不见得!那崇文馆的博士、祭酒、胡子雪白雪白的,家里还有不少如花美眷呢,真正是一树梨花压海棠,好不风流。 所以说,八成是翠凤和淑红没让王爷看上。 本来嘛,年少谁不爱风流?可是翠凤和淑红是王府里最漂亮的丫鬟吗? 不是。 明眼人都知道,别说在王爷书房伺候的潮生,就是以前王爷身边的春墨姑娘,也比翠凤和淑红两块料强。就算这两人都不提,掖庭那边拨来的人,相貌也都看得过去啊。 翠凤和淑红有什么强?不就强在一个听话上头吗? 她们听的可是王妃的话,与旁人有什么好处? 尤其原来宜秋宫的老人儿,对这一点尤为不忿。 王妃来了之后,原来王爷身边近身伺候的这些人都得靠边站了。许多人连王爷一面儿都见不着。这见不着主子,还指望靠什么出头? 那心里自然是有怨怼又有企盼的。 现在王爷要收身边的人,要是又收了王妃身边的人,他们能把手伸过去吗? 要是原来同在宜秋宫里的几个漂亮丫鬟,有谁上位,那就不同了。怎么说大家也是一处当过几年差的,有几分香火情。自己人上了位,要挑伺候的人,寻帮手拉臂助,那也会从熟识的人里找。这枕头风儿一吹,还有什么不成的事? 可放着府里这么多人,王妃却一个不挑,一个不问,只从自己陪嫁里头挑人。 这么一琢磨,差不多原来宜秋宫出来的人,觉得王爷没应王妃这一请是对的。 要不然这王府后院儿里可全是温家的人了,还有他们什么事儿?全让王妃把持住了,他们这年人一年大二年小的,都会给腾出手收拾了,远远的给你发到田庄上去,你这辈子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府里的其他人,当然各人有各人的心思。 温氏陪房里头自有那老于世故的媳妇、婆子,深知温氏现在的情形不妙。 虽然皇家没有因为无子而被休弃的媳妇,却有因嫉妒而被冷落的女人——而且还有不少,女人的体面,一部分是娘家给撑腰,可大半还要看自家男人给不给你脸面。 潮生相信,要不是她在书房待着,这地方儿一般人来不了,估计她耳根子清静不了。 而且,幸好四皇子今日忙,一天都没在府里,免了潮生的尴尬。 小厨房她今天也没有去,就是不想见到那些人当面一脸笑,背过身去窃窃私语。 晚上她去寻李姑姑,天气暖和起来,已经不烧炕了。潮生帮着李姑姑把一应冬天的厚衣裳打叠包起来。 “瞧瞧,这两天来来去去的人,脸上的粉都比往常厚了几分。”李姑姑啧啧有声,摇头说:“都巴望着天上掉个馅饼砸自己脑袋上呢,真是丑人多作怪。” 潮生把包袱系好:“看姑姑说的,咱府里哪有丑人哪。” “可不是么。要真是丑,也就没了痴心妄想了。个个都觉得自己花朵儿似的……” 潮生虽然志不在此,但是她并没有看不起旁人的意思、 人各有志。 对于府里许多丫鬟来说,府里的生活好比天堂。比如正院的那些丫鬟,托着温氏的福,吃穿都讲究,套红楼里头的话,比外面一般人家的小姐还体面呢。外面一般人家,也不可能整天鸡鸭鱼肉吃着,绫罗绸缎穿着。她们已经习惯了这里面的生活,让她们出去怎么适应草檐茅舍,陋室空床?旁的不说,光卫生条件一条就适应不了。出去了她们还能象现在一样勤快的洗头洗澡?哪来那么多的柴禾够糟蹋的?再说倒马桶……潮生也想象不来那些养得白嫩的青葱玉手怎么拿起笤把刷马桶。 不说物质,就是精神上心理上的落差也受不了啊。 王府里是何等体面,出入的都是何等样人。听的,看的,说的,那都不一样。出去了之后,嘈杂市侩琐碎肮脏…… 所以红楼里的晴雯,“心比天高”,却死活舍不了一个怡红院丫鬟的身份,说若要出去就一头碰死。 出去了未必不能活,只是和现在的活法儿不一样。 潮生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她能出去,她会怎么样活。 她有手艺,不怕养不活自己。还有房子,虽然叔叔不在,可是房子还在,有地方栖身。将来……嫁人……那些事情她却想得不多。 嫁什么样的人呢? 潮生每次一想到这个问题,就本能地避让,绕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要嫁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也不觉得,自己在这个时代,能够真正找到一桩满意的亲事。 是的,亲事。 不是爱。 爱太不实际了。 即使是上辈子,潮生都觉得爱太珍贵,也太难寻。 而现在更不可能。 “想什么呢?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的。” 潮生回过神来,把剥好壳的杲子递给李姑姑:“我正盘算攒了多少钱呢,将来出去够不够做个小生意的。要是不够,姑姑可要贴补我一些。” 李姑姑看着她,没说话。 潮生想出去,说了不是一次两次,想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她的未来规划中,还有替李姑姑养老这一条呢。 可是李姑姑知道……潮生她出不去。 她这样的相貌,若离了王府,惹人觊觎时该如何自保? 一般人家娶不起,可是以她的出身,又不可能做什么大户人家的正妻。 但是留在王府里—— 李姑姑想想温氏那个性格…… 日子也不易过啊。 内宅中刀光剑影,每每杀人于无形,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后宫。 若潮生不这么出众,四皇子对她也不显得这样偏爱,也许她的日子还好过些。可是她偏偏生得太好,四皇子对她也与别个太不同,温氏岂能容她?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现在温氏只怕已经把潮生当成心腹大患了。要潮生真的被四皇子收了,那温氏会立刻将她当成眼中钉肉中刺,直欲拔之而后快。 四下里暗潮汹涌,人人各怀心思。 第二天潮生起来时,就听着窗外枝上鸟儿吱吱喳喳叫,她推窗看的时候,那只喜鹊居然没被声响惊走,还站在枝上,拖着长长的尾巴,就那么站在晨光中,好一会儿才吱的一声,飞过院墙不见了。 小顺听她说了这事儿,嘻嘻笑着说:“这可是吉兆……八成你要有什么喜事儿了!恭喜恭喜。” 能有什么事儿称得上喜事儿? 潮生作势要拍他:“别胡说。” 小顺躲了一下,笑着说:“你看你,恼什么?嗯,你要是得了什么赏,可别忘了我。我这都和你说过恭喜了,到时候可别忘了分我一份儿。” 不年不节的得什么赏啊。 可是潮生没有想到,半上午的时候,还真有事情发生了。 来报信儿的是门上的骆小元,说是有人来王府寻人。 寻的就是潮生。 小顺一怔:“是什么人?” “他说姓何,是潮生姑娘的叔叔。” “哎哟。”小顺都把这位叔叔忘个精光了! 这人一走几年没有音信,小顺还出宫去替潮生寻过他,怎么能不知道这人? 小顺虽然对潮生一直说的很好,可是他总觉得这个叔叔八成已经跑买卖遇着劫道儿的,回不来了。就算还活着,这么久不通音讯,对潮生这个侄女儿也丝毫不关心,是个指望不上的。 “他怎么来的?是个什么样人?都说什么了?你跟我细说说。” 骆小元对小顺自然不敢怠慢:“看着三四十岁,挺结实挺魁梧的,穿着也干净体面,不太象穷苦人。他说他在外有事耽搁了,回来家中才知道侄女儿进宫了,打听了好些时候,才寻到咱们府里来。” 那可够他找的。潮生进宫之后遭际坎坷,这人还能打听到她现在在王府里——应该也是有点儿路子关系的。 可这人怎么这么久没个信儿呢? “别是骗子吧?” “看着不象……”骆小元斟酌着话,小心地说:“看着……倒有点儿行伍中人的样子,象个练家子。脸很方正,不象宵小之徒。” 小顺想了想,嘱咐他:“你先过去,领那人进来,可先别让旁人知道……嗯,领到外茶房旁边那院儿,别怠慢了,我进去问问潮生再说。” —————————————— 嗯嗯,叔叔来了~~~~ 不知道为啥突然想起长腿叔叔,噗~~ 啊,月底了,求票票。 感冒差不多好啦,就还有些咳嗽。(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赎人 “我叔叔?” 潮生怔了。 这次是真愣了。 突然间她就要面对一个难题。 身份危机。 从穿越到这时代,她屡经险难。差点儿饿死,进宫后几番险些送命。可是哪一回都不象这一回一样,全无预兆,从心底里头发凉发颤。 这个叔叔,她不认得。 她甚至从来没有见过这人,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叫什么名,是个什么样的人。 然而这个人,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她怎么能不认识? 小顺只当她是惊喜傻了,又不敢相信,跟她解释:“没让旁人知道,可是这事儿没先例,府里还从没有谁家里人找上门儿来的……”送信倒有过。 潮生茫然地点了点头,手心里全是冷汗。 怎么办? 她根本不认识那个人啊。 小顺试探着说:“呃……虽然是你叔叔,但是……你现在是内宅的人,总不好随意见他。要不,我出去替你问一问?你有什么话,我先跟他说。等回来齐总管发了话,再看你们能不能见一面,你看如何?” 潮生点点头:“行……那,你就替我见见他。问问他这几年都在什么地方……” 小顺点头说:“也是。这人一走那么久没个音信,把你一个人抛下了不闻不问的,也着实过份……你家里好象也没有旁的什么亲戚了吧?” 也许有。 潮生心想,当初钱婶儿告诉她,她家里只有她和叔叔,可没说过她其他亲人全死光了,没准儿还有什么别的亲人,只是不在一处居住。 但是父母应该是没有了。 她不能见那人——起码,不能这么就去见。 到时候说话全然对不上,该如何应对? 天气分明还不热,潮生却急出了一身汗来。 这回她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小顺出去见潮生的叔叔。 说实在的,小顺想着——这人一走几年没音信,侄女儿的死活也不管。这回突然又找上门来…… 是不是得了什么信儿,知道侄女儿现在在府里头日子过得不错,想来谋算点儿什么? 呸,小顺就看不上这样的人。 虽然自己也是家贫被卖的,人伢子当时满口答应得好,说是卖到好去处,吃穿不愁,长大还能谋个自由身。可是一转眼儿,就给押进了不见天日的地方,生生挨了一刀…… 小顺推开门,屋里坐的那人站了起来。 小顺只听骆小元说了,这回真看见人,也吃了一惊。 这人个儿真高。 而且全不象小顺想的那软骨头贪富贵没囊气的样儿。 这人肩膀极宽,个子又高,站起来头快都顶着门框了。鬓边修得齐齐的,没有蓄须,方脸,浓眉大眼的—— 这人就算穿着一身布衣,也让人觉得一股英武之气扑面而来。 而且他看人的时候,目光神情都坦荡磊落,哪里有一点猥琐小人的样子? 小顺怔了一下,那人抱拳为礼:“这位管家不知怎么称呼?” “呵,客气,府里人叫我小顺。” “原来是顺管家。” 这人说话一板一眼的,并没有废话:“我姓何,侄女儿潮生就在府里头做事儿。我因为出去一趟,受了重伤,派了送信儿的人又因为旁的缘故耽搁了,阴差阳错。顺管家倘若能做主,我这就给潮生赎了身契出去。” 小顺今天是一愣接着一愣的。 赎身契? 小顺这么一犹豫,那人已经明白过来:“是不是这事儿还得回禀商议?府上哪一位管事能作主,烦劳顺管家给引见。”他解下背上的包裹,那包裹看起来扁扁的,男人背着也不吃力。但是包袱一抖开来,里面银饼子金锭子,叮了当啷散了一桌,成色都是上佳,绝非杂金烂银。 乖乖,小顺不是没见过金银,可这是个人……这个人的钱,还有这个人的气势,都让小顺有种招架不住的感觉! 潮生啊!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叔叔是这么个人物啊? 小顺回过神来,咳嗽一声:“何叔……”这声叔喊得有点儿不大顺。这人看起来也就刚三十,称一声何兄都不过份。 “何叔先把银钱收起来,潮生是宫里头出来,不是一般身契买卖来的……这事儿我真做不得主。您先坐着吃杯茶,我去回禀一声齐总管。” 那人点头说:“那就有劳了。若是方便,能不能……让我见见潮生?” 出了门小顺才长喘一口气。 潮生在屋里正坐立不安,小顺儿一溜小跑就来了。 “哎哟潮生,你叔叔真是个人物……”小顺端起茶来灌了一气,也顾不得冷热了:“你猜你叔来干什么的?” 潮生心悬着,声音也有点儿颤:“来做什么?” “来赎你出去啊,银子都带来了,一包里沉甸甸的……他是做什么的,能攒下这么多钱?” 不,其实攒钱并不是一件难事,难的是这么一下子拿出来的气势。 会攒钱的人多,可是捂着藏着生怕露了白,恨不得把银子供成祖宗。 可这人明显不把钱当钱嘛。 “我也不清楚……那时候我小。”潮生这个借口还是扯得上的,好几年了么。 小顺也说:“嗯,说得也是。” “你说……他要……赎我?” “对!”小顺想了起来:“齐总管还没回来么?这事儿……” 这事儿怕是齐总管也做不了主吧? 小顺看了一眼潮生。 潮生是殿下身边的人哪。 而且,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宅里不少人明里暗里,都猜着潮生会不会就成了…… 可这时候,突然一个叔叔横空杀出。 这叫什么事儿? 小顺当差这么多年,从来没遇着过眼前这样的局面。 在宫里头自然没有哪个宫人,有家里人找上门来说要赎人的。 而外面的府里,当然有赎身这一说。卖的是活契,家里境况好转了,这种情形不是没有的。 可是…… 可是这两样,潮生都沾边,又都算不上。 这会儿王爷不在,齐总管也不在。 小顺可没个人能讨主意。 过了一会儿,他问:“你……要不要见见他?” 潮生转头看着小顺。 说不想,那是假的。 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不管这人是不是抛下她不管不顾……总是一个念想,一个依靠啊。 可是,又不敢见。 要是露了马脚,要是…… 要是被发现自己的破绽,那怎么办? “我猜,你叔叔多半儿也认不出你啦。啧啧,你当初刚到东宫的时候,又黄又瘦的……女大十八变,你叔叔一准儿不知道你现在长成大姑娘了。他刚才说,想见你一面哪。” 对…… 潮生总算有了主心骨…… 是的,她现在不是小孩子了。 中间隔了好几年,而且是小孩子长成大姑娘的最重要的几年。 潮生和叔叔生份、疏离,那是应该的。 “我……” “想见你就直说,又不是什么难事儿。” 潮生犹豫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 “成,你等着,我给你安排一下……” 要见是可以,不过当然不能单独见。不光小顺在场,还有骆小元,还有一个李姑姑在。 潮生进屋的时候,屋里坐的那人立刻站起身来。 他往前迈了一步,看起来很急,一双眼把潮生从头到脚的打量了——又顿住了脚步。 “潮……潮生?” 潮生匆匆看了他一眼,低声应了一句:“嗳。” 李姑姑一双眼比小顺要利。 这人是个练家子。看那行走坐立的架式就知道。 功夫一定不浅。 潮生的叔叔竟然是这么一个人物。 “这位何官人,有话慢慢儿说,你先坐吧。” 人分了两边坐下,李姑姑拉着潮生的一只手,能感觉她在微微发颤。 唉,这孩子可怜,几年没见过面的亲人来了…… 看得出来,潮生的叔不比潮生轻松到哪去,嘴张了几次,才说了一句:“我对不住你……这几年,让你受苦了……” 潮生也不知道怎么,明明这人是陌生人,从来没见过。可是听了这短短两句话,忽然觉得鼻子莫名的一酸,赶忙低下头去。 苦不苦? 当然是苦的。 这几年来,受的罪,捱的苦,战战兢兢,惶恐茫然…… 还是头一次有人说,她受苦了。 小顺和李姑姑也没吭声。 他们也不能辩解说,潮生这几年过得很好。 为人奴婢,怎么能算得一个好字? 个中滋味儿,小顺和李姑姑都是过来人,还能不知道? “我……现在都好了,我来接你回家去,以后……肯定不会让你再吃苦的。” 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的。 小顺是知道这人的决心的。 那一袋子金银就是他的决心。 如果站在潮生这边儿,小顺自然是希望她好。 这几年相处下来,彼此脾性人品都了解。潮生心眼儿好,性情也好,当奴婢实在委屈可惜。现在家人来接,出去了就是自由身,以后也不用再看主子眼色,担心朝不保夕。 可是…… 小顺也知道,潮生的事儿没有那么简单的。 不是象人家那种卖了十年契、几年契的奴婢一样,赎了身契就能走人的。 再说,自家王爷……舍得么? 小顺是个宦宦,都觉得不舍得。 再说,正卡在这个时候……王府的后宅要添人哪。数来数去,府里头论人才,哪个比得上潮生? 这事儿……可难办哪。 —————————————————— 大橙子要听睡前故事,念书念得我声嘶力竭的。。然后把他哄完了回来接着码了这一章。。(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选择 屋里头一时静了下来,潮生不说话,她叔叔也闷不作声。小顺和李姑姑互相看了一眼—— 这一点儿倒是一样。 潮生也不是轻狂的人,她叔叔话也不多,不过看着人就实在。 茶送上来,小顺可算找着能说的话了:“喝茶,喝茶。” 潮生悄悄打量这位叔叔—— 他坐得笔直,端茶时兜底一抄,又稳当又不显得粗俗。喝茶时也没有吸吸溜溜的声音。 外头有人问了一声:“顺哥儿在这里?” 小顺脸上顿时扯开笑站起身来。 进来的这人潮生也认得,是温氏安插的负责采办的人手,也算个管事——可惜不管是能力还是人望都不成,还什么都想沾一把,不怎么吃得开。 这人闲散了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今天突然过来?而且是在这个时候? 小顺没迎出去,那人已经进来了。扫眼一看屋里有人,挂着几分假笑问:“哟?有客啊?怎么称呼啊?” 小顺满心不情愿,也得给他说:“这是潮生姑娘的叔叔。” “哟,”那人眼睛微微一眯,可是谁都看得出他表情并不意外。 他肯定进来之前就知道了,这是明知故问。 李姑姑和小顺顿时警惕起来。倒是潮生,她现在心里全想不到这些。 “这亲人相见,是好事儿啊。”那人笑呵呵地,眼珠滴溜溜转,从潮生身上转到叔叔身上,又从叔叔身上再转回潮生身上。这种打量带着不明的意味,着实让人觉得不舒服。 小顺想,幸好那些银钱已经收起来了,要不然这人更不知要想些什么说些什么。 “瞧瞧,看我糊涂的。齐总管不在,这人来客往的事儿顺哥儿你也不便管哪。这么着,我领这位去外面坐一坐歇一歇,这时候不早了,也用顿饭。不知这位……今天来是为什么哪?” 小顺心里一动,可是不等他岔开话,潮生的叔叔已经说:“我是想赎潮生出去。” 那人眼一睁,回过神来就呵呵笑了:“哟,这是好事儿啊。顺哥儿,你说是不是?” 小顺皮笑肉不笑:“看白哥说的,自然是好事儿了。不过齐总管不在,王爷也还没回来,这事儿咱们也做不得主。” 姓白的眉梢一挑:“顺哥儿,这就是你的不是了。齐总管是不在,可是王妃那里,你总得去禀一声儿啊。这内宅的事儿,还不是咱王妃说了算?” 这事儿要糟。 小顺不知道姓白的打什么主意,可是这会儿扯上王妃来—— 王妃难道还会对潮生宽大柔善不成? 李姑姑说:“白管事,潮生是宫里出来的人。” “瞧姑姑说的,这我还能不知道?可潮生姑娘现在不也在府里的名册上么?” 潮生紧紧抿着嘴不说话。 这出去不出去,现在已经不是她自己的选择。 姓白的那人唤过一个婆子:“去传个话儿,潮生姑娘家里人来了,要赎她出去,你问问秦荷姑娘,看王妃是怎么个意思。” 李姑姑脸色不变,朝小顺使了个眼色。 可是小顺脚步一动,姓白的就拦了过来:“顺哥儿别走,正好,我这儿有事儿还要和你商量。” 小顺这会儿也不和他客气了:“白管事能有什么事儿要和我商量的?” 这口气象是自认身份不如对方,但是白管事这些日子一点正事儿都摸不着,小顺这话里的意思,就不那么客气了。 姓白的嘿嘿一笑:“瞧顺哥儿说的,自然是有要紧事。刚才我过来就是寻顺哥的,王妃那里有事儿呢,要找你过去问话。来,这就跟我去吧?” 温氏的盘算,李姑姑已经猜出几成来了。 小顺既然脱不得身,李姑姑出了屋就差人出去报信儿。 四皇子这会儿一准在工部,一来一回的,应该不算晚。 温氏把小顺拘住,可是她看不住全府所有的人吧? 去传话的婆子回来了,低眉顺眼儿的说:“王妃传潮生姑娘过去问话。” 李姑姑握着潮生的手微微一紧,潮生看了她一眼,目光在无声地说,让她放心。 潮生的叔叔跟着站起来,白管事的笑怎么看怎么让人腻歪:“哟,王妃只传了潮生姑娘,这位可不能进内宅去——您放心,咱们王妃那是一等一的慈善人,潮生姑娘这是……嘿嘿……” 潮生低声说:“叔叔在这儿等我吧。” 王妃传她做什么? 潮生心里没有底,可是她并不害怕。 真奇怪,一个陌生人而已,也没说几句话,可是却让她心里一点都不慌了。 她刚才根本没想过自己的身份问题,没空担忧自己会不会露出马脚,让人看出破绽。 她只觉得心里发酸。 酸得她自己都不明白缘由。 要说是见了亲人——可是这人并不算是她的亲人。 但心里的这种感觉又是怎么回事儿呢? 就象在海里飘荡了很久的船,终于见到了前方远远的岸。 虽然不知道岸上是什么地方,可是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 她的叔叔。 她的亲人。 她在这世上是有根的,有牵挂的。 进了正院的门,满儿和几个丫鬟都站在门外面廊下,满儿笑着迎上来,小声说:“潮生,你家里真来人了?这可是喜事儿啊!” 潮生这会儿也不把和满儿的那些不快放在心上,朝她点一下头。有人回禀过,接着打了帘子让她进屋。 温氏坐在左首的第一张椅上,笑吟吟地说:“听说你家里来人了?” 潮生见过礼,恭敬地说:“回王妃的话,是奴婢的叔叔,听说了我的消息,特意寻了来。” 温氏对一旁的秦荷说:“这可是桩好事儿。原来只听说家里人都寻不着了,谁知竟然今天又能找着。你叔叔是做什么营生的?家住哪里?” 潮生真不知道叔叔是做什么营生的,因此只说自己不清楚。家里原住什么地方,府里册子上想必都写了,温氏这会儿问这个不过是显得热络亲近。 “正好,我这儿也有一桩事,本来早想问你的,正好和今天这事儿赶上了。你叔叔也来了,倒是赶得正巧。” 温氏顿了一下,还带着笑意:“你也知道,咱们府里人少,内宅里也冷清……我看你一向不错,生得好,手也巧,在王爷身边儿也服侍了几年了……知冷知热,知根知底……” 潮生已经知道温氏要说什么了,她低下头去,一声不响。 温氏还是把那句话说了出来:“我倒是有心要抬举你……不知你自己是个什么意思呢?” 潮生没说话。 秦荷笑着说:“王妃这话问的,这潮生脸皮儿薄,哪能自己开口说这个?正好,潮生她叔叔不是来了么?这种事儿,总得问过人家长辈的意思才好。” “倒是你说得对,是我疏忽了,那就差人去问一声吧——让谁去呢?” 这主仆两人一唱一和的,潮生明明白白知道温氏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秦荷说:“依奴婢看,让顾妈妈和白管事去吧,顾妈妈想事儿周全,说话也中听。” 潮生抬起头来:“回王妃的话,奴婢叔叔今天来,是想赎奴婢出去的。” 温氏诧异地说:“竟然是为了这个?唔……这也是人之常情……” 温氏好象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一样,难道白管事打发了人来没说这话? 秦荷说:“潮生姑娘真是有福气,这可两件喜事儿赶一块儿了,这边要有大福了,正好家里人也来了。” 温氏说:“谁说不是呢……可是这么一来……” 她看了潮生一眼。 潮生穿着一件缃色对襟褂子,下面是玉色裙子,腰间系着一条竹青的丝绦,袅袅婷婷,只静静站着,就象一副画儿似的。 温氏很快收回目光,仍然很和气地问:“潮生,你自己的意思呢?是想留在府里,还是……” 是想留在府里,还是想离开? 潮生不知已经想了多少次这个问题。 留下,她的命运由不得自己作主。 离开,前途未卜。 可是她并没有犹豫,轻声说:“回王妃的话,奴婢……想出去和亲人团聚。” 温氏有片刻没有作声。 潮生静静站在那里。 说话的那一时间,她心里无比清明。 帘子垂着,屋里没有风,显得很沉闷。 潮生忽然想起,在烟霞宫的时候,陈妃屋里那一股脂粉气,也是这样香,香得让人觉得生活如一潭死水,永远不会改变,永远没有希望。 不知道从哪里被风吹来的一块手帕,她捡了起来。 一晃眼,在宜秋宫,她遇到了四皇子。 那是她头一次见他。 可是又觉得,分明不是第一次。 在那之前,她已经见过他好些次。 每次翻出手帕来,都好象见过一次。 温氏的声音好象在很远的地方响起:“你……可想好了?” 潮生说:“是。” 温氏看着她。 她心中觉得奇怪。 她本来以为,潮生会选前一条路的。 成为王爷身边的人,这是府里多少丫鬟做梦都想的美事儿。 而潮生……她一直在书房,比温氏见王爷的时候还要多,还要长。 她却选择了要出府。 “这事儿……你毕竟是王爷身边伺候的……”温氏露出犹豫的神情:“我也不能替王爷做这个主。” 是么? 那她刚才说那一番话,好象自己能全权作主一样。 温氏就是这样的,既想做事,又放不开手脚。瞻前顾后,有心无胆。 —————————————— 谢谢大家的评,好感动。 还有xiuxiulian,副版大人也辛苦~~(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告别 这件事,还得四皇子一锤定音。 四皇子会怎么说? 潮生觉得根本没有悬念。 她猜得到。 四皇子回来时,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这事他没回府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灯笼一盏一盏的点亮,挂起。潮生坐在屋里,她没有点灯。 粉白的墙上夕阳最后的霞色也已经褪去,四周的一切变成了灰蒙蒙一片。 潮生心里忽然十分惶恐。 不,她不是后悔。 她不后悔自己作的选择。 只是,忽然间发觉,自己就要离开这里了。 离开所有熟悉的人,离开这个熟悉的,已经生活了很长时间的地方。 就象她离开宜秋宫的时候一样。 虽然想离开,可是对于未知的前途,还是失落而彷徨。 也许,从明天起,这些人就再也见不着了。 李姑姑,小顺,小肃,齐总管……还有四皇子。 潮生觉得心里拴了个沉甸甸的铁陀,不断拉扯着,朝下坠。 她舍不得。 舍不得这些人。 李姑姑待她跟亲生女儿也不差了,她也答应了要给李姑姑养老的。可是现在她却要撒手走了。 小顺和她象姐弟一样,他总是嘻嘻哈哈的,其实很细心。 还有别的人…… 还有……四皇子。 从今以后再也见不着这个人……和他生活在两个世界里。 看不到,听不到,闻不到,也触不到…… 彻底的……分开。 是的,彻底的分开。 潮生没想到,这种感觉会这么的难受。 外面有人。 她有些迟钝,直到门被推开,才回过神来。 “姑姑……” 李姑姑提着灯笼,站在门口。 潮生缓缓站起身来,半天没换姿势,腿都麻了。 “瞧你那样儿,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李姑姑还是快人快语:“王爷回来了。” “哦……” 潮生鼻子酸得厉害。 “哦什么。”李姑姑掏出帕子来把她的脸细细擦了:“王爷要问你话,你去吧。” 潮生握着李姑姑的手,半晌没舍得松开。 虽然叔叔是亲人……可是李姑姑又何尝不是亲人? 这几年来,都是李姑姑教她,护她,要不然,她能不能活到现在还不一定。 做出离开这个决定的时候,潮生一点儿都没有犹豫。 可是现在才发现,一刀下去,斩断的不止是她奴婢的身份,不止是她和这段过去的连接。 更重要的是,这些牵绊,这些过往…… “即使你出去了,说过的话也不能赖账。”李姑姑笑着说:“我还等着你给我养老呢。” “姑姑……” “怎么?后悔了?不想走了?”李姑姑狠狠扭了一下她的脸蛋儿:“行了,快去吧。” 潮生觉得这脚下的路,好象和平时走的不一样。 深一脚浅一脚的,不知该往哪儿去。 要不是李姑姑走在前头,她可能连书房的门儿都找不到了。 书房里透出灯光来,如之前的每一天一样。 可是,又不一样。 潮生站在门口,听见四皇子的声音说:“进来吧。” 她的手有些抖,摸着门,可是一瞬间软得没一点儿力气,推不动。 潮生深吸了口气,终于还是推开了门。 四皇子象之前每一天一样,坐在书案前。灯光将他的身影投在墙上。 潮生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微微屈膝,行了个礼:“殿下。” 四皇子唔了一声:“坐吧。” 潮生平时也是坐着的。四皇子写字的时候,看书的时候,她就坐在一旁做些针线之类的活计。 四皇子并没有兜圈子,他问:“你想好了?” 潮生点了点头。 “我刚才见过你叔叔了。” 潮生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来。 四皇子静静的看着她。 潮生好象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专注的看过一个人。 这一刻她也没想到身分、礼节……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以后,再也见不到他。 潮生全然没想到他是皇子、王爷、主子…… 如果这时候有相机,她一定要把他此刻的模样拍下来,然后深深珍藏。 不,即使没有,也没关系。 她用眼睛,用心的记住。 即使时间流逝,她相信自己也不会淡忘。 “出去之后……自己一切珍重。”四皇子轻声说。 是的,就是这句话。 潮生早就想到了。 以四皇子的性格,是会这样说的。 她自己说要走,他不会说什么挽留。 潮生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 不舍?失望? 因为不舍得离开。 失望呢? 那隐约的失望又是为什么? 她还期盼听到什么? 不,她已经太贪婪了。 其实命运已经善待她。 在上一世终结后,给了她这一世的生命。 在她屡逢危难的时候,总能得到人善意的相助,化险为夷。 在她对亲情渴望,对自由渴望的时候,给了她亲人,给了她摆脱桎梏的机会。 她不应该再贪婪。 “我嘱咐了你叔叔,让他好好照顾你……明天你就随他出府吧。以后若遇到什么难处,只管来找我。” 潮生点点头:“多谢殿下。” “你去吧。” 潮生站了起来。 他们之间隔着五步远。 潮生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交叠双手,屈膝,头深深低下去。 多谢这几年来他的照应和回护。 从此之后,他是皇子,她是平民百姓。 五步远。 这五步是迈不过去的。 以后也不可能再离得这样近。 潮生行完礼,朝后退了一步,然后转身出门。 四皇子在后头喊了一声:“潮生。” 潮生停住脚步,慢慢转过头。 四皇子还是静静的坐在那里。 潮生却看不表楚他的神情。 现在他们的距离,已经不止五步了。 眼睛不知为什么变得模糊。 潮生微微低下头,轻声说:“殿下也多多保重。” 潮生浑浑噩噩的,一夜都时睡时醒。一时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个梦,其实并没有叔叔来接她,她也不可能离开王府。一时又好象已经到了许多年后,她似乎生活在一个远离京城的地方,再也没有见过故人一面。 就这么到了早晨,潮生如平常一样起来梳洗。 挽头发的时候,她看到镜子里自己的眼。 红红的,有点肿。 不是哭过,就是彻夜未眠。 还有昨天已经收拾好的东西。 平时不觉得,一收拾起来,东西还真不少。打了两个大包袱,一个小包袱。有些东西潮生不准备带走。 她去小厨房的时候,那些人看她的目光都和往常不一样了。 李姑姑打着呵欠:“你还起这么早?今天又不用当差了。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嗯。” 李姑姑的眼睛也红。 潮生没敢问,李姑姑是不是也没有睡好。 “这个,你留着当个念想吧。以后要有空了,给我捎个信儿。你叔叔要是敢待你不好了,你也别忍着,只管回来找我。” “嗳……我知道。” 李姑姑递过来一个小包,潮生也递过去一个小布包。 结果里面的东西出奇的相似。 李姑姑那个包里是好几样赤金首饰,不知道是她攒了多久的东西。 潮生递过去的那个包里也是她两样最值钱的首饰了,还有她以前得的赏。 想到一块儿去了。 李姑姑觉得潮生要出去了,虽然叔叔看着人不错,可毕竟不是亲生爹娘,隔了一层。就算是亲爹亲娘,有时候也会为了几个钱卖儿卖女的。 自己手里有钱,总能宽裕些,不用时时处处仰人鼻息。 而潮生想的是,李姑姑年纪也不小了,当年受过罪,落下伤病,春秋天还好,夏天多雨时和冬季天寒时,身上总是不得劲儿。再说,这当差,谁能保证能太平无事呢?真到了不得已的时候,手里有钱,心里总不慌。 结果就成了眼下这样。 潮生给的也是这些,李姑姑给她的也是这些。 “嗨,我在府里又用不着钱……” “我出去了跟着叔叔,哪用得了这些?” “胡说。”李姑姑瞪她一眼:“你也不小了,过一二年就要说人家了,咱们师徒一场,我这给你的东西也不是让你胡花乱掷的,是留着压箱底当嫁妆的。” “我用不着这些,姑姑才要留着防身养老呢。” 两人谁都说不服对方,最后各退一步。 李姑姑收下了潮生东西里的两样,潮生也收下了李姑姑给她的“嫁妆”。 李姑姑不是不难过。 她本以为…… 潮生能留在王府,长长久久的…… 没想到分离来得这样突然,让人措手不及。 “千万记得给我捎个信儿。” “我知道。”潮生说:“姑姑要是有事儿,也打发人来告诉我……我家住哪里,姑姑一定记得别忘了。” “我记下来了。”李姑姑又嘱咐她一席话,无非是对叔叔要恭敬——但更要自己多留个心眼。 这全是为她好,旁人可不会对她说这些掏心掏肺的话。 小顺和小肃也来送她,小顺揉着眼说:“你一走,以后可尝不着你的手艺了。” 小肃一直沉默着,潮生也不知道和他说什么才好。 似乎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他们一直送到角门。 叔叔已经雇了辆青布骡车等在门口。 潮生站在门边,回头望。 李姑姑朝她挥了下手,急忙捂着嘴将头转开。 小顺挥着手,还咧着嘴,可是看起来不象笑,更是是一副哭相。 小肃还是那么沉默。 这一步迈出去,就回不去了。 潮生觉得脚仿佛有千斤重。 叔叔一直等在车边,也没有催她。 潮生咬咬牙,转过头,迈出了门。 ———————————————— 呃,中间改了一次,删了几百字重写的。 还是觉得心里想的没有表达出来啊。。 呃。抱抱大家。 很多票票,排名往前提了好多。我记得上个月是排名三十多吧?这个月排到十几了。下个月如果我更努力……也许能排到十以内?捂脸爬走。。(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骡车走得很稳,车轴轧轧的响,那声音既单调又规律。 潮生自己都没发觉,她紧紧攥着小包袱,坐得直直的一动不动,手心里都出汗了。 渐渐的,车外的声音渐渐变得多而杂,潮生忍不住,微微掀起一角车帘向外张望。 外面的一切,让她觉得…… 那样不真实。 她真的离开了王府? 可是外面的生活,她能应付得来吗? 虽然从前是做宫人、做奴婢,可是她已经习惯了那种生活方式。 离开了那一切,前面等着她的又是什么? 潮生深吸了口气。 车子转了一个弯,拐上另一条街。 外头传来叔叔的声音:“你还记得不记得这条街?” 潮生想了想,低声说:“不记得了。” 她根本不知道宫外的一切是什么样。 “嗯,这条街也变得多了。路重新修过,以前两边也没有这么多铺子。” 潮生原来的家离诚王府并不近,诚王府在京城西面,潮生的家却在城南。她心事重重,却不觉得这段路远,只觉得好象没过多长时间,车子已经停了下来。 “到家了,下车吧。” 潮生如梦初醒,连忙应了一声。 车帘被掀开来,叔叔伸手过来扶她。 他的手上全是硬茧。 潮生脚乍一沾地,没有站稳。在车上坐了那么半天一动都没动,脚麻了。 叔叔在一旁扶了她一把:“没事吧?” “嗯,没事。” 叔叔松开手,转过身给车夫结车钱。 潮生抱着包袱,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扇门。 就是这儿吗? 她在这里没待多长时间,对这扇门印象不深。 依稀记得是这个样子。 青砖黑瓦,门前踏脚处垫的是一大块青石。巷子深处传来孩童嬉戏追逐的声音……不知谁家在洗衣,棒槌敲得咚咚直响。 往前头望,隔着几房人家,就是南城的一条大街。再往里望,那个重新漆过的门应该就是钱婶家…… 对,就是这儿。 她心里踏实起来。 打发走了车夫,叔叔看了她一眼,又说了一回:“到家了。” 潮生点了点头,看着他上去敲了敲门。 ——敲门? 家里还有旁人? 这个家……不是只有她和叔叔两个人吗? 啊,不。 潮生立刻想到,也许叔叔是娶过亲的,也就是说,她还有婶子。有可能是以前娶的,也有可能是她进宫的那几年里头娶的。 她的心又微微提起来。 如果有婶子,不知婶子是什么样的人?好不好相处? 里面有人应着:“来了来了。” 果然是女子的声音。 门从里面打开,门里站着一个穿着青布衣裳,头上包着素帕的女人。 潮生打量着她,她也看着潮生。 不,潮生立刻想,这肯定不是她婶子。 这个女人的头发都白了,年纪足可以当她奶奶。 难道……这个真是她奶奶? 潮生有点迷惑,更多的是慌乱。 她不知道如何称呼眼前这个女人。 她是谁? 怎么办?要露馅了吗? 如果是真正的潮生,肯定会认得自家亲戚的吧? 潮生的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儿了。 那个女人又惊又喜,还没说话,眼泪就淌了下来,一把抓住了潮生的手,却问旁边站的人:“这……这就是……” 叔叔点了下头:“对,这就是潮生。” 他又对潮生说:“这是许婆婆……是你娘的长辈。以前一直住在乡下,我才接了她来。” 啊……既然需要介绍,那这位许婆婆就不是潮生以前认识的人了。 潮生松了一大口气,乖巧的屈了下膝:“婆婆好。”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长辈,但是总之是长辈没有错,该当孝顺有礼。 结果许婆婆忙说:“使不得使不得,哪能让你给我见礼……我就是当初伺候……你娘的下人……” 唔? 这关系好象还很复杂。 叔叔替潮生拎着两个大包袱:“进去再说吧。” “啊,对对,我糊涂了,快快快,进屋说话。” 潮生应了一声,被她半扶半拉着进了门。 隔壁的门忽然吱呀响了一声,潮生转头去看时,那扇门却砰的一声又重重的合上了。 钱婶家…… 潮生没怎么在意那个动静。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 院子显然是打扫过的,连砖缝里都扫得干干净净,窗棂上也没有一丝灰。院子不大,也没有多少杂物。 穿过院子进了堂屋。这屋子和潮生记忆中的一样,没有什么大变化。 不,变化也有的。 潮生记得走的时候,屋里显得凄凉寥落。现在看着感觉完全不同,门上挂了布帘,椅子上摆着垫子。桌上还放了一套茶具……只是这样微小的变化,却让人感觉到了……温暖。 对,就是一股温暖的,家居的气氛。 不再是只有她一个人的,空旷的旧屋。 “累了不?这些年可苦了你了……”许婆婆拉着她坐下,上上下下仔细的把潮生打量了一翻,手掌也翻过来细看,大颗的泪珠从她眼眶里滚出来,引得潮生也心酸难抑。 没有人关怀的时候,再苦也捱得住。 可是被人这样一问,突然间压抑了多年的艰辛酸楚好象一下子开了闸,汹涌着朝外倾泄。 “没事儿……我运气也挺好的,后来在王府里头干的也都是轻省活计……” “好什么……低三下四的伺候人,由得人家打骂作践……”许婆婆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间就脸色一变,迅速从悲伤变成了愤怒:“都是那起子黑心的小人陷害!勇子,这事儿咱不能跟他们算完!” 勇子就是说她叔叔了吧? 潮生微微觉得奇怪。 许婆婆和这一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自己说自己是下人,但她对叔叔并不恭敬客气,倒象呼喝自家晚辈一样。 嗯……多半叔叔小时候也是她看着长大的?所以名为主仆,其实情份就如一家人吧? 那么,许婆婆说的陷害,又是怎么一回事? 潮生觉得她的疑问太多了,一个接着一个。 不过她不急。 既然她已经回来了,那答案她早晚会知道的。 “快快,我烧了热水啦,你好好洗一洗,咱们去去秽气。以前的事儿都不要想了,以后啊……婆婆照料你,再不让你吃一点儿苦了……” 潮生还没来及说两句话,就被推进了里屋。 屋里已经摆了一只崭新的大木桶。里面盛着满满的一大桶水,桶边的窗台上摆着胰子,豆面儿,巾帕,头绳……甚至还有一小瓶香露。 这排场…… 潮生转再头看,澡桶旁边有一架两扇的小屏风,上头搭着一套簇新的衣裳,想必也是给她准备的。 许婆婆肯定一大早就起来忙活了吧?她的岁数也不小了,怎么把热水烧好一桶桶提起来的? 潮生眼睛有些模糊——也许是桶里的水汽熏的。 “潮生啊,你自己能洗么?” “能,能。”潮生忙应了一声:“我自己能行。” 许婆婆说:“我就在门外头守着哪,你要有事就喊我一声。” “嗳……” 潮生把随身的小包袱放下,慢慢拔掉簪子,头发松松的滑下来,披了一肩。 热水一浸,人都软了。 潮生撩起一捧水来,看着水珠从指隙间滑落,象一粒粒琉璃珠子一样,又落回桶里。 终于有了些真实感。 这就是她的家? 对……这就是她的家。 是她自己的家。 不是旁人的地方。 她在这儿不是奴婢。 这里还有她的亲人。 叔叔,许婆婆…… 潮生头靠在桶沿上,轻轻的吁了口气。 心里头的那种感觉,她形容不出来。 就象是胸口也涨满了热水一样,说不出的充实舒坦。 潮生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许婆婆时间掐得正好,潮生这边正系裙子,许婆婆在外头问:“我可进来了?” 潮生忙说:“婆婆进来吧。” 许婆婆个子不高,潮生比她还高了一个头。 许婆婆端着一个盒子进来,看着潮生有些腼腆的模样,眼圈又是一红:“唉,你生得和你娘真象……快坐下,我给你梳头。” 潮生乖乖在凳子上坐了下来,许婆婆耐心地替她擦干头发,连换了三条巾帕。然后替她将头发细细的梳顺。 “你娘没出嫁的时候,我也这么伺候她的……一转眼,她的女儿都这么大了,可惜她却看不见……” 潮生不知该和她说什么,轻轻按住她放在肩膀上的手:“婆婆别太难过了。” “对,不难过。”许婆婆抹了一把泪:“看我,都老糊了。今天是好日子,我净说那些。” 潮生缓缓扶起镜台,铜镜里映出她和许婆婆的脸。 “婆婆跟我说说以前的事情吧。”。 许婆婆一笑:“行啊,你想问什么事?” “我娘的事儿。” “好……” 不等许婆婆说下去,外面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象是什么重物撞在了大门上。一个女人哭喊着:“我不活了……你们逼得我没有活路,我就一头撞死在你门前……” 这是怎么了? 这声音有些熟……潮生在记忆中搜罗着—— 这是钱婶儿的声音。 是的,没有错。 是钱婶。潮生当时受过她接济,钱婶儿嗓门高,所以她的印象很深。 ———————————————————— 电脑蓝屏了,丢了字……更新时间也晚了一些。 大概该重装系统了。 另外,新建的丹凤群号,欢迎大家。二六零八七一七二。(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撒泼 钱婶做什么在她家门口哭天抢地的? 钱婶这个人一向泼辣,钱家的事儿可没见她男人出过头,也不见她大儿子有什么担当,全是她张罗。 因为她泼辣,所以钱家虽然男人都显得懦弱,可是左邻右舍也没谁敢欺负钱家。 许婆婆脸上露出怒意:“这个妇人,真是不知好歹!” 潮生抬起头来:“婆婆,这是怎么回事?” “我还没去找她麻烦,她倒先找上门来了。”许婆婆把梳子一放:“你在屋里待着,可别出去吹了风着凉。”她上句话说得掷地有声,后一句却是柔声细语。 潮生点点头,看许婆婆出去,她走到窗边,将窗子掀起一条缝来。 大门已经打开了,钱婶正坐在她们家门坎儿上,披头散发,哭天抢地。 许婆婆个子可不算高,瘦瘦小小的,往那儿一站,却显得不怒自威:“钱家的,你还混闹什么?让你家男人出来说话。” “我家男人?我家男人都要让你们逼死了!天哪,老天爷啊,街坊四邻,大家都来看看吧……” 许婆婆哼一声,招了招手,潮生看见从灶房出来一个小丫头,搬了张凳子,许婆婆就在门口端坐下来,不紧不慢地说:“倒茶来。” 咦?这小丫头是自家的? 潮生可不记得家中有这人,想必是许婆婆带来的。 那小丫头手脚伶俐,果然又进了屋,端了茶出去奉与许婆婆。 许婆婆接了茶,不紧不慢,吃了一口,端坐在那儿看着。 钱婶这么一闹,早就有人出来看热闹了。都是街坊,大家彼此也知道。有的就问:“钱婶子这是怎么了?” 有的却说:“咦?何家的人回来了?这门儿可锁了好几年了。” “这是闹哪出儿啊?” 钱婶子终于逮着人了:“哎哟哟,大家快给我评个理啊,我都快让何家人欺负死了——他们一回来,就管我要人。当年潮生她叔叔撒手一走,我辛辛苦苦照料那小丫头那么些日子,我家里的境况大家又不是不知道,自己都紧巴巴的。她叔叔说好三个月就回来,都过了大半年还没音讯,我就容易么?我还托人搭钱给他家丫头找了个进宫当差的路子,为这事儿我腿都跑细了,嘴也说破了!” 她一拍腿:“这下好了,他家姑娘在宫里穿金戴银吃香喝辣的,他叔叔回来还管我要人!好象我是那拐子,把他家侄女儿拐了卖了一样!你要有本事就进宫去你家孩子接回来啊!冲我耍什么横!你有的今天发狠,当年你怎么一去不归啊?到底谁才是那没良心的人哪,你丢下亲侄女儿不管她死活,要不是我,她早饿死了……我的天哪……你们逼死我算了……” 原来是为这事儿。 钱婶子没见着她已经回家了么?她进门时,钱家的门里好象有人在往外窥看。 好吧…… 也许钱婶子当年把她送进宫去,是有她的私心…… 潮生虽然吃了那么多苦,可现在总算是回家来了。 这事儿……潮生倒想劝劝叔叔何勇,就别和钱婶儿计较什么了。 毕竟,叔叔一去不归,也的确是事实。人家也没那义务老养着她…… 许婆婆咳嗽一声,发话问:“你可真会说,前情后事都说得清楚。那我问你,我家何勇走时,不但把侄女儿托付给你,还给了你五十两银。这五十两,别说养她吃半年饭,就是养她吃十年饭也够了。你怎么不提这五十两银子的事儿?” 四周的人顿时哄一声乍开了。 五十两! 这年头五十两是个什么概念?米寻常年份也就八文、十文一斗,年景不好时也不过二十,三十,潮生一个小小孩子,能吃多少饭?这五十两的确如许婆婆所说,十年都够吃。 钱婶儿眼一瞪:“你这老太婆是哪钻出来的?谁认得你是谁啊?你说给钱就给钱了?有凭据吗?空口白牙的,哪来的银子?你家何勇穷成那样儿,家里能抖出五文钱来就不错了!” 潮生却不怀疑。 何勇那人一看就不是会欺人的。他要说给了,那一定是给了。 那就是钱婶子昧下了这钱? 许婆婆一点儿不急:“你说没给你钱?我问你,你家男人建平二年生了场大病,欠了一大笔债,你哪来的钱还?隔一年,你小儿子订亲,娶隔街马家的女儿,听说你放出话,说聘礼给得多,人家女儿带来的嫁妆不算什么。你又哪来的钱下聘?” 钱婶子噎了一下,直着脖子说:“那是我们家三儿他爷爷留下的,你管得着吗?” “好。”许婆婆说:“钱的事儿且不说,我家姑娘的下落我也不问你。我只问你,我家这宅子,原来后面两间矮房,还有一间小马房,怎么我们一回来,都被你家封了门儿,给隔断了,变成了你家的屋子了?” 啊? 潮生还没到屋后去过,真不知道自家后面儿的房已经被人占了? 周围的人又是嗡一声。 有个人便说:“说起这个,我也知道。不过我还以为那是两家儿说好的,把房让给钱家的呢……” “你胡扯!”钱婶儿也不坐地下撒泼了,直接蹿了起来:“那本来就是我家的房!” 许婆婆一笑:“你要这么说,那也由你。可我家地契房契都写得清楚着呢,明儿我就请了里正,让人往衙门去走一趟,咱们断一断这房到底是谁家的。还有,当初我侄儿给你的五十两银,都是有记印的,要打听出来你当年还债下聘用的什么银子,也不难。你有理,可以往公堂里去说——哎哟,我忘了,”许婆婆把茶杯盖一合:“这女人上不得堂,我家里呢,当然是何勇去,你家里呢……是你男人去,还是你几个儿子去?这女人要打板子、戴枷示众、坐监什么的,到底难看,还是男人出面儿经得住。” 钱婶儿顿时愣了:“你……你别胡说!” 虽然嘴还硬,可是气已经馁了。 她心虚。 不光潮生在屋里看出来了,围观的人也没个儿傻子,谁看不出来啊。 “哎哟,这可真是丧尽天良啊!昧了人家钱,把人家姑娘弄进宫里去,还要占人家房……” “钱婶子真没白姓这个钱,见钱眼开是不是就是说得她这样人?” “八成是。” “嘿嘿,这下好了,人家要去告,有房契什么的为凭,她这占人房地……” 钱家的门儿一开,有人出来半拉半扶的,把钱婶儿往回拉。 这个……不是钱家的二小子么? 当年他个子很矮,现在却长高了很多啊。 钱婶儿嘴里嘟囔着,好象还很不服气似的,其实脚底非常顺溜儿,就着台阶儿下台,跟儿子进了门儿,砰一声响,钱家的门又重重关上了。 许婆婆站起身来,不慌不忙对众人说:“各位街坊,老身姓许,何勇是我侄儿,以后大家在一条街上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要大家多多照顾帮扶。” 众人也都应着好,许婆婆拍拍衣襟进了门,招呼那个小丫头把门关了。 潮生实在忍不住,许婆婆一进屋来,她就连忙问:“婆婆,当时我叔叔,是给了钱婶儿银子的?” “那是当然。”许婆婆说得咬牙切齿:“我本来不想现在收拾她,不过你叔回来时,去她家问过你的消息。她做贼心虚,还想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我呸,我要能饶了她,我的许字倒过来写。” 原来…… 当年的事儿是这样。 还真让四皇子说准了。 钱婶儿果然……心存奸诈。 而且,比四皇子推测的,还要坏。 昧了钱,把她送进宫,还想占这房子…… 她八成以为何勇死在外地了吧?又舍不得手里的银子,觉得把潮生送进宫,何家就再没人了,她还不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她居然只占了后院儿的房子,没把整个何家都占了去? 不,也许她是想的,只要何家再没人回来,早早晚晚的事。 “哎哟,你这头发还湿着哪!”许婆婆顿时急了:“可别着了凉,快坐下。” 潮生坐了下来,许婆婆又拿起布巾来替她擦拭:“姑娘小时候儿让她给算计了,这笔账咱位定要讨回来的。“ “嗯……”潮生一笑,她倒不是太生气。有四皇子的提点在前,心里已经先有了些底:“婆婆你刚才还真厉害。” 许婆婆笑了:“这算什么。这种市井妇人……哼,要放在以前,哪用得着跟她废话?一顿板子打死了算。” 潮生听到板子二字,本能的不那么舒服。 她也挨过板子……不过那是宫里的板子,皇帝让打的。 疤好象已经全消了。 幸好消了,要不许婆婆肯定又要气愤心疼。 “她还占了咱们的房?” “是啊,勇子原来在后头养了匹马,你可能小,不记得。” 这个真是不知道……反正潮生在这里醒过来的时候,这里没有马。 大概是何勇出门时骑走了。 “要不是姑娘现在回来了,这是喜事儿,我早寻那女人晦气了。”许婆婆说:“这样的人……哼……” 潮生绝不怀疑许婆婆说得出做得到。 看她的气派……哪象是穷家贫妇?这气势这口才,就算在王府那样的地方做管事妈妈都绰绰有余的。 “啊,我刚才看见有个小姑娘……” “哦,那是我从乡下带来的,不懂规矩,不过很听话。这两天等腾出手儿来,就给你买两个好的使唤。” 没搞错吧? 潮生一下子真适应不来这种身份的转变。 原先她还是伺候人的,现在却要让人来伺候她? “我不用的……” “那哪儿成能。”许婆婆手按在她肩膀上:“以前那是没法子,让你吃苦受罪……以后可不会了。” 是么? 潮生愣愣的转头去看镜子。 镜子里的她也愣愣的和她对视。 不明白的事,还真多啊…… —————————————— 光登作者后台登了足有二十分钟。。。。重装系统刻不容缓啊。。 月初了求票票哟。。 啊,丹凤群号是二六零八七一七二。(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赔罪 潮生忽然发现自己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伸手的生活。 适应吗? 嗯,应该说,开始真不大适应。 潮生已经习惯了主子坐着她站着,主子吃着她看着的生活,突然之间自己可以坐着用饭了,旁边还有人站着伺候她,这一下子……真适应不来。 许婆婆开始都不肯坐下同她一起用饭,还是潮生坚持的。至于何勇,他根本没回来用饭,不知道去哪儿了。 “不用管他。”许婆婆殷勤地给潮生挟菜:“这是我的手艺,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许婆婆手艺也不错,潮生点点头:“挺香的。明儿我做给婆婆尝尝,我在府里头也学了一身儿厨活儿。” 许婆婆的脸色并没显得欣慰,倒是难过起来:“唉……若是早些找到姑娘,哪用得着吃这些苦。何勇实在太不象话了……” 潮生急忙岔开话题,指着另一道菜问:“这个也是婆婆做的?” “对对,来尝尝这个。” 一旁站的那个小姑娘,潮生听许婆婆喊她红豆。 这倒是个很好听名字。 她这么一说,许婆婆就笑:“好听什么啊,她还有个妹子叫绿豆呢。” 潮生也忍不住笑了。 天快黑了,家家户户都生火做饭,炊烟袅袅。潮生站在院子里朝西北望去,太阳已经落山,西面天际是一片烟紫的的暮色。 诚王府……这会儿也该传晚饭了。 不知道李姑姑,小顺,小肃,还有四皇子……他们这时候都在做什么? 红豆拿着一个小熏炉,里面放了定风、薄荷那些东西,点燃了在院子里熏。 这会儿天气不热,并没多少虫子。晚上的风比白日凉,淡蓝的烟被风吹着,象一缕薄纱在空中弥漫飘荡。 一直到天彻底黑下来,潮生才转过头。 许婆婆一直站在她身后,不过却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潮生回了头,许婆婆才把一件长衫替她披上:“进屋吧,外头凉。” “嗯。”潮生问:“婆婆这些年,住在哪里?过得可好?” “我一直住在承安的乡下,离京城几百里地呢,那地方山陡路难走,与外面不通消息……”许婆婆说:“虽然一直在打听信儿,可也打听不着什么,还是年前勇子才找着我,一起来了京城。” “叔叔去哪儿了?天不早了……” 正说着,忽然传来叩门声。 有时候,叩门声可以听出很多东西。 潮生第一个念头是,难道是叔叔回来了? 不,不是的。 这敲门声听起来有气无力,仿佛是偷偷摸摸的来,怕人知道似的。 许婆婆支使红豆去开门,结果来的是个年轻妇人,手里提着两个一扎的点心包,穿着红裳,下面系着绿裙,陪着笑说:“我……是钱家的。” 红豆不吭声,转头看许婆婆。 许婆婆打量她一眼:“你是钱家哪一个?” “婆婆好,我家男人行二,我娘家原姓马。” 原来这就是钱家二小子娶的媳妇。 她站的地方不亮,潮生看不清她脸,依稀看得出她不算太高。 许婆婆示意潮生进里屋去。潮生进了屋,红豆过来把门帘儿放下。 许婆婆这才说:“嗯,进来说话吧。” 钱婶儿闹了那一场,这会儿不来。钱家大小三个男人,也都没来,却让一个年轻媳妇来了。 这是又想闹哪一出? 潮生站在门边听着。 马氏嘴倒是挺甜,能言善道的,进了屋放下点心,先说了一通客气话,说邻里之间原应该多走动照应,这不,何家又回来了,他们竟然不知道,这会儿才上门来看望。又说这点心是前街香满堂买来的,猪油桂花饴糖都放得量足足的,味儿好着呢…… 许婆婆淡淡的,只吩咐红豆上茶。 马氏绕了一圈子,终于扯到正题上头,听起来十分诚恳地说:“这会儿我过来,一来是来探望许婆婆和何叔,二来,也替我婆婆她赔个不是。我婆婆年纪大了,平时也总说些浑话,做出事来也颠三倒四。为这事儿我们还请郎中看过,还抓过药吃了,也总不大见效。许婆婆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别和她一般见识。下午她那惹您不痛快的事儿,我替她赔罪。您要不消息,打我一顿骂我一顿也使得,我这儿先给您跪下了……” 哎哟,这理由找得真好。 一句老糊涂就把钱婶儿下午撒泼的事儿揭过去了? 要论老,钱婶儿不过四十开外吧?许婆婆怎么看也是坐五望六的人了,这谁比谁老,谁比谁糊涂啊? 听着外面动静,马氏真跪下了。 二子这个媳妇应该和潮生差不多大吧?按说应该差不多。二子就和潮生差不多,他的媳妇总不会和潮生差太多。可是听听人家这口齿,看看人家这作派,比潮生那世故老练多了。陪得起笑,屈得下膝。 啧啧,佩服。 许婆婆并没有让她起来,只问红豆:“你让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嗯,都好了。婆婆要不放心,就再细细查一遍。” “我也不用查,你自己再想想,没什么疏漏就行。灶里火要灭了,别迸出火星来烧了房。小炉子拎到背风的地方,热水可别断了。” “是,我都记着呢。” 许婆婆不理会马氏,马氏也没傻的老跪着。潮生从门帘缝儿里朝外看,马氏正摸出手绢儿抹眼睛,顺势就起了身,又坐回椅子上。 不知是她演技了得,还是那手绢儿上做了什么手脚,眼泪说来就来,声泪俱下:“许婆婆您老一看就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我婆婆糊涂,惹您老人家不高兴,我们做晚辈的劝也劝过,可是实在劝不住。您放心,那三间房,明儿我们就找了泥瓦匠,给您改过门儿来。我们这两年还给修过墙,房顶的瓦也补过。改回来了,不管是放东西还是住人,都保您住得舒心,绝对没什么不妥当的。” 许婆婆一笑:“这么说,我还得多谢你们替我看房子修房子,真是辛苦了。” 马氏忙陪笑:“哪能呢。这也是我过门儿那年,夏天下了好几场雨,看着墙要坏了,我公公请了人来修。谁知修屋的人不了解,还以为是替我们家修的,就把门儿开在那边儿了……” 许婆婆还是笑。 马氏玩弄这种小花招,许婆婆根本懒得理会。 马氏这通解释,只怕红豆这小丫头都不会信。 “您老人家千万消消气,多保重身子。话说回来了,这邻里住着,这多一尺少一尺的事儿,总是说不清楚的。街坊之间该当相互有照应,和气为贵。您老看……象您下午说的,要是闹上公堂。旁人知道的,说您老人家脾气盛,爱较真儿。不知道的,还指不定怎么嚼舌头呢。这年头儿好端端的人家,谁没事儿去衙门里生事儿呢?三班班头儿要打点,书办师爷要塞钱……为着打官司,那原告被告一起破家败亡的多了……婆婆您经的事儿多,肯定比我们小辈儿想事周全……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咱们两家可是亲近的,有什么事儿,坐下来慢慢商量着办,不比闹得丢人现眼失和破财的强么?” 她说得,也未尝没有道理。 这年头打官司,可不就应了八个字么?衙门口,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马氏这话软中带硬,又是央告,又是威胁。 钱婶儿这个二儿媳妇娶的,真是……嗯,青出于蓝而盛于蓝啊。 看来钱家继续延续着阴盛阳衰的传统。 这马氏精明看来不下于钱婶儿。但比钱婶儿又有见识,又有算计。 许婆婆一笑:“房子当然要改回来,既然你这样说了,明儿就找泥瓦匠吧。我们在家候着匠人上门。要没旁的事儿,红豆,你送钱二家的出去。” 对于官司打不打的事儿,许婆婆一字也不提。 马氏哪能甘心这么就走,端起桌上茶来喝了一口:“许婆婆……我知道我是小辈儿,说话也没什么份量。说起来我过门也没几年,潮生妹子进宫早,我都没见过她。听说她已经回家来了,这可是大喜事儿,不如叫妹子出来,我们也见见面,叙叙话啊?” 嗯,钱家果然有人看见她回来了。 难道觉得在许婆婆这里说不通,想在她身上打主意? 许婆婆收了笑:“我们姑娘可是金贵人,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说见就见的。红豆,送客。” 马氏还要再说话,院门又被叩响了。 这次是连叩三下,很有节奏感,而且很有力。 红豆看了一眼许婆婆,许婆婆说:“去开门。” 这次是叔叔回来了吧? 红豆出去开了院门,潮生听着有人进来,脚步声很沉稳。 但听着不止一个人。 许婆婆问:“勇子,你怎么这会儿才回……”她的声音忽然间卡住了。 潮生从缝隙里朝外看,只见着许婆婆已经站起身来,呆呆看着门外,脸上露出又是疑惑,又是惊骇的神情。 许婆婆一直那样镇定,潮生实在想不出她见了什么人。 “这……这是韬哥儿不是?勇子,勇子,你说……是不是?” 门外面那人唤了声:“许婆婆。” 这声音醇厚有力,但并不是何勇。 这人是谁? 潮生怔了下…… 为什么……这声音,她好象在哪里听过? ———————————— 那啥,谢谢大家。看到今天一天多了好些票。 还有加群的朋友,给我许多的鼓励。 再说一次群号哟:二六零八七一七二(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兄妹 “韬哥儿……” 许婆婆这一声叫得颤巍巍的,往前迈了一步,看起来竟然有些脚步蹒跚,站立不稳。 门外那人大步走了进来,一把扶住了许婆婆。 “真是,真是韬哥儿啊……”许婆婆紧紧抓着那人的手,眼泪大颗大颗的朝下滚,下一刻便放声痛哭起来。 这人是谁? 许婆婆的哭声让潮生也觉得心里酸楚难当,眼眶发热。 那哭声象是压抑了不知多少年,终于爆发出来一样,撕心裂肺的,让人听得心里生疼生疼的,象是有刀子在胸口剜绞。 潮生揪着衣襟,不知不觉屏住了呼吸。 “我只当你已经死了,派去打听信儿的人说,那一路没有一个人活下来啊……我年年都冲着西北烧纸,年年喊着你的小名儿……可是晚上就一次都梦不见啊……你怎么这么心狠,既然活着,也不传个信儿来,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啊……” “婆婆别伤心了。你看,我眼下不是好好儿的吗?” “可怜的韬哥儿,这些年不知道你吃了多少苦。好在你现在出息了,小姐和姑爷泉下有知,也肯定高兴。对对,我不该伤心,这是好事儿,是喜事儿!” 进来的那人个子很高,宽宽的肩膀,披着一件玄褐色的及地斗篷,竖起的风领还挡住了半边脸。 他一进来,屋子顿时显得窄了许多。马氏悄悄退到一边儿,何勇对她倒还客气,吩咐红豆说:“先送她出去。” 马氏匆匆一福身,偷看了进来的那人两眼,跟着红豆出去了。 “对了,潮生,潮生也回来了!”许婆婆忽然想了起来,一迭声的喊:“姑娘,姑娘快出来,韬哥儿来了。” 潮生犹豫了下,轻轻掀起帘子。 那人朝这边看了过来。 潮生怔怔的望着他。 这个人,潮生觉得自己见过。 是的。 她见过的。 就在四皇子的那次赏花会上,那个在夹道处迷了路,向她问话的人。 那时候她没在意。 却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又一次见到他。 许婆婆抹着泪,又带着笑:“姑娘怕是不记得了?她那会儿可小呢……姑娘,这是你哥哥,是你亲哥哥啊,你快过来。” 哥哥? 潮生慢慢往前挪了一步。 从门帘的暗影里,走到了灯光下。 她穿着一件领子绣着梅花鹅黄色衣裳,下面系着水波白绫裙,乌黑的头发松松挽了一个扶云髻。 屋里的其他几个人都觉得眼前一亮。如此陋室,却走出来这样一个清丽娟秀的少女。 那人目光闪动,先出了声:“潮生?” 潮生嘴唇动了一下,可是没喊出一声哥哥来。 “姑娘那时候小,都不记得……”许婆婆抹着泪:“姑娘这些年也吃了不少苦,被小人陷害,当了好几年的宫女奴婢……幸好打听着了信儿,何勇去接的,今儿才到家。”她拉起潮生一只手,指着她人说:“姑娘,这真是你哥哥,快叫哥哥啊。” 潮生不知道这人认出她来没有。那天匆匆见一面,那人可能对一个丫鬟并没有印象。 她小声喊:“哥哥。” 这一声喊出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虽然她声音小小的,不比猫儿叫声音高多少。 那人也应了一声。 “嗳。” 他打量着潮生,低声说:“你长大了……咱们分开的时候,你才一岁多,不会喊人呢……”他伸出手来比划了一下,大概有根洗衣棒槌那么长,想了想,又扩了几寸,嘴角露出笑容,可是眼中却有带着深深的怅然和迷惑。 也许他正在比较着记忆中的婴儿和现在的少女有什么不同。 潮生却忽然不紧张了。 因为她发现,眼前这人和她一样,同样不知所措。 这意外中的兄妹重逢,不止她一个人觉得突然,觉得迷茫。 人在紧张、害怕的时候,倘若发现自己不是孤单一个,总会觉得踏实安慰些。 哥哥……吗? 她的同胞兄长? 他眉毛浓黑,仔细看,眉梢处还有一条浅浅的断痕,大概是曾经受过伤。 ……可是,上次见到他时,是在王府,他是座上宾。 对了,李姑姑还说,他是温家的亲戚?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这么推论——自己岂不是也成了温家的亲戚? 许婆婆一手拉着一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老泪纵横。 “哥儿和姑娘都好好儿的……我将来也有脸去见小姐了……”许婆婆扶着膝,缓缓朝着门外跪了下来:“小姐,姑爷……姑娘和哥儿都好好儿的,今天他们兄妹终于团聚了,你们可看见了吗?” 门外漆黑一片,只有风声。 屋里面的人都跪了下来,潮生望着门外的沉沉的黑夜,心中陡生敬畏。 也许,冥冥中真有人在护佑着他们。 一夕之间,她重新见到叔叔,还有了许婆婆,现在,又有了一个哥哥。 不管那是神,还是鬼。 她都衷心感谢。 许婆婆想站起来时歪了一下,潮生忙扶住她。 “婆婆快坐下吧,红豆,你去端茶来。” 红豆应了一声出去,何勇问:“刚才钱家的人来说什么?” 许婆婆一皱眉头:“别提那家人,这会儿正高兴呢。” 许婆婆拉着潮生的手说:“当年的事儿,姑娘还小……连亲生爹娘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勇子一直和姑娘是叔侄相称,也是不得已。现在可好了……” 潮生心里已经猜着几分了。 何勇并不是她的亲叔叔。 要不然,许婆婆怎么会对他呼来喝去,待自己却全然不同? 红豆端了茶来,热气袅袅升腾。 屋里一时静得可闻落针。 何勇低声说:“我到门口守着。” 许婆婆点了点头:“你去吧。” 潮生的心怦怦直跳。 许婆婆……这是预备告诉她什么要紧的事情了? 她的目光从许婆婆脸上移到哥哥的脸上。 潮生有点儿恍惚。 她有预感。 过去的事,也许会太沉重太悲伤,充满了无奈与伤痛。 可是她想知道。 —————————————— 这章写得不太顺,相逢的场面觉得写的不好。。(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过往 “小姐一落地,我就伺候她,老爷夫人都忙,小姐性子安静,不缠人,是个省心的孩子,好带……”许婆婆微笑着,眼中尽是幸福的光彩:“姑娘大了总得出嫁,老爷和夫人千挑万选,结果小姐独独相中了姑爷。老爷和夫人可没瞧中,说他没礼数,没根基……小姐的主意可正啦,她说,有礼数有根基的,未必就是良人。姑爷虽然出身贫苦,可是男儿有志向,有本事,怎么不能拼出一条路来呢?后来老爷和夫人也就点了头,把小姐许了姑爷。姑爷待小姐确实很好,千依百顺。小姐喜欢兰花,姑爷就搜罗了好些名贵的兰花来。哪怕小姐念的诗他听不懂,还是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儿的,那情形啊……” 潮生听得悠然神往。 这个地方,还有这样的恩爱,真不容易。 “成亲当年小姐就有孕啦,第二年生的韬哥儿,韬哥儿的小名是姑爷翻了好久的书,才起了这个韬字……”许婆婆笑着说:“韬哥儿生下来有八斤六两重,真是个大胖小子呐……” 潮生偷偷打量这位哥哥。 呃,他现在看起来精干俊美,肤色偏深,实在找不出“大胖小子”的影儿。 “隔了几年,又有了姑娘。”许婆婆说:“子女俱全,这日子别提多美满啦……当时咱们家的宅子就在西城的拾墨坊,别人见了,总要赞一声好气派。”许婆婆顿了下:“可惜……姑爷军功越来越高,碍了旁人的眼。那一年,西北乱得很,姑爷孤军守城,硬守了一百多天,没人救援。后来没水没粮,城被打破。姑爷幸而没死,可是回来之后却被人陷害,硬安上了通敌的罪名,被处斩了。小姐身子本就不好,那些人来抄家,何勇抱走了姑娘,韬哥和其他人被拿住了,说是要流放三千里,终身为奴……”许婆婆牙咬得格格响:“小姐她……她要去替将军收尸,我陪着她一起……就在砍头的台子下面,我想捂着小姐的让她别看,可小姐不肯。姑爷也看见我们了,他都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他张了嘴,可没说出话来。鬼头刀一落,血溅了老高,小姐身上穿的衣裳也溅了斑斑点点的红……后来,小姐也被那些人逼死了……何家家破人亡……这个仇,无论如何都要报!” 潮生只觉得耳熟。 以前,仿佛也听人说过类似的一段往事。 “婆婆,我爹……难道就是曾经的西北都督,勇毅大将军何孝元?” 许婆婆看了潮生一眼,缓缓点了点头:“原来姑娘也听说过。” 是,潮生早就听说过。 宫里头宫女宦官们闲着没事儿的时候说起来的,她当时只随意听听,若不是因为这位将军也姓何,且遭遇又这么惨,潮生也不会记得。 可是没有想到…… 她并非局外人。 那些人口中议论的,就是她这一世的亲生爹娘。 那样的恩爱,那样的和美,最终家破人亡。 潮生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塞住了,眼眶热热的。 这段往事象一块千钧巨石,那么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许婆婆的手伸过来,潮生的贴在她的胸口。眼泪一下子淌了出来,被许婆婆的衣裳吸进去。 真奇怪。 “可怜的姑娘……这些年何勇什么也不敢和你说,就怕你年纪小,藏不住话……韬哥儿这些年也吃足了苦,我悄悄托人打听消息,只听说那一路流放的人遇着强人,都死了,大人都逃不了命,更何况韬哥那时候才几岁大……” 潮生抬起头来,声音有些哽咽:“那……哥哥现在怎么回了京城?不要紧吗?” 许婆婆摸摸她的头发:“不怕。韬哥儿象姑爷,一身的本事。他现在是立了军功的人哪!再说,现在的皇帝不糊涂,已经发了话说,姑爷当年失城是实,可是通敌之说却是旁人有心陷害的……”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他能成为王府的座上宾。 “当年……陷害父亲的人,是谁?” 许婆婆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她是不知道,还是不肯说。 应该是后者。 “……哥哥现在住在哪儿?” 看起来,他在京城里应该另有住处。 许婆婆也问:“对,韬哥儿现在在城里可有落脚的地方?” 果然他说:“本来温家让我过去,我没答应。现在暂住在姚将军府上。” 对,温家。 潮生纳闷极了。 “婆婆,我们家同温家有亲?” 潮生忽然间想起来,温氏那位姓何的表妹。她也姓何……难道…… 许婆婆哼了一声:“算什么亲?那家人趋炎附势,凉薄无情。当年姑爷得势时,上赶着想把温家的姑娘塞进来,结果姑爷不肯纳妾。他们也不害臊,又把那姑娘说给了姑爷的堂弟,那位二爷也没出息,还觉得自己娶了高门大户的女儿,捡了大便宜呢。咱们家败的时候,温家头一缩不闻不问,现在看着风头过去了,韬哥儿有出息,姑爷也昭雪有望,又巴巴儿的赶上来!我呸!还说什么一门书香,有风骨有气节。他们那骨头,一文钱一斤都不值。” 啊…… “我见过一位何姑娘,说是诚王妃的表妹,现在寄住在温家,她曾来过王府,我见过几面……” 许婆婆倒有些诧异:“是么?那姑娘是不是叫玉娥?八成就是温家那外孙女儿了。” 潮生摇摇头:“不是,我听诚王妃唤她名字,何姑娘名字叫夷然。” 许婆婆顿时怒了! “什么?她居然叫这个?” “婆婆?”潮生纳闷了,她不知道一个名字怎么让许婆婆如此恼火,再看看一旁的哥哥,他放在膝上的手握成了拳头,显然也十分不悦。 “婆婆怎么了?” “夷然明明是姑娘的名字!”许婆婆一拍桌子:“这名字还是姑娘的外婆,当年老夫人给取的呢。韬哥大名儿叫云起,是老爷取的。所以到了姑娘这儿,名字就是老夫人取的。温家那女子生的女儿明明叫玉娥!难道他们以为姑娘没有下落,就想拿那个丫头来冒充不成?韬哥儿,他们派了人来怎么和你说的?有没有提起这丫头?” 呃…… 潮生目瞪口呆。 这个……她都不知道自己名字叫夷然哪? 她一直以为潮生就是名字了。 原来潮生只是乳名? 她倒没有许婆婆如此生气,只是觉得……世事真是滑稽。 温家不会真打算用那何姑娘来以假充真吧? 虽然说起来,何姑娘的确也算是何家的女儿,哥哥的妹妹。 何云起说:“我没见温家的人——他们从哪儿把何玉娥找出来的?” 这个潮生倒知道一些:“我听说,那位……何姑娘,先前是一直住在乡下的,她父母双亡,由一位乳母照看。温家把她接来没有多久,最长也就是两三年的时间。” 许婆婆恨恨地说:“不用说了,温家惯会投机。这两三年,皇上对当年的事说法有变,韬哥儿只怕也是这两三年建功立业,冒出头来的吧?” “婆婆说得没错。”何云起肯定了许婆婆的猜测:“我蒙姚将军赏识,得以建功,就是前年的事。” “他们的消息倒灵通!” 那位穿金戴银,气派招摇的何姑娘,顶的竟然是自己的名字? 潮生顿时觉得胃里好一阵不舒服。 不过,这样说起来,温家和他们兄妹算不上正经亲戚,又不是他们的亲外公外婆。 许婆婆看看何云起,又看看潮生,笑着说:“我去看看热水,你们兄妹俩多年不见,好好说会儿话吧。” 许婆婆起身出去,还将门掩了。 潮生抬头看了一眼,又习惯性的低下头去。 何云起的眉毛生得很浓,书上常说的斜飞入鬓,当然夸张了些,但是他的眉毛确实挺拔飞扬,若没有那道断痕……应当更加完美。 “潮生。” “嗯。”她低低的应了一声。 “上次我在诚王府……”何云起顿了一下,才说:“我可没想到你会是我的亲妹妹。” 这倒是实话。 潮生也绝对想不到那个问路的人是自己的哥哥啊。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哥哥。 “对了,我还给你带了东西。”何云起从怀中摸出个布包,递了过来。 “咦?” 何云起朝她一笑:“你打开看看。还是我在昆州时得来的。那会儿勇叔找着了我,跟我讲你还活在这世上,而且人就在京城。我高兴得很,一连几天晚上都睡不着觉,一直在想……你是个什么模样儿,有多高了,长得象不象娘……然后得了这个,就收了起来,我猜你说不定会喜欢。” 沉甸甸的。 潮生打开那布包,顿时宝光耀眼。 那是一对赤金镯子,工艺无比精美细致,镯子通体做成花枝盘绕状,枝、叶脉络清晰灵动,花是用红宝石嵌出来的,在烛光下晶莹灿然,宝光流动。 何云起小心翼翼地问:“喜欢么?” 潮生点点头:“嗯……这个太贵重了,就是给皇后戴,也配得上啊。” 何云起笑了:“这个妹妹戴了好看,快,戴上我看看。” 潮生一笑,拿了一只套在腕上。 前世今生,她都是头一次戴这样名贵精美的首饰。 镯子贴在肌肤上凉冰冰的,可是金灿灿的镯子衬着雪白柔美的一段手腕,竟然出奇的动人。 ———————— 修了一个小错,么么大家。 注意身体,可能又要降温啦。 今天不能保证有没有二更,俺只能说俺还在写。。 另外,嫁时衣正文完结了,大家可以过去看。想看什么番外可以给俺留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大事 潮生轻声问:“哥哥这些年,肯定吃了不少苦……” 何云起只是摇头:“都过去了。妹妹你这些年何尝不是?勇叔没和我说清,你怎么会在诚王府?” 潮生简单的把自己几年经历概括一下:进宫,到东宫,然后就是王府。 浣衣巷那一段她自然略去了没说。 何云起眉头皱了起来:“妹妹怎么会进了宫?” “当时勇叔不在,我生活没着落……”说起这个,就难免要提起隔壁的钱家了:“钱婶儿说进宫是条活路,我也不太懂,只想能吃饱就好……” 许婆婆正好从外头进来,听了这话难免又冒火:“快别提那家人了,一家子没个好东西。刚才那个妇人就是钱家的二儿媳妇,替她婆婆说情来的,可是话里话外的还敢暗示我最好息事宋人,打上了官司可没咱们的好儿。当初勇子可是给足了她家银子的,那黑心的一家子把钱昧下,把姑娘往宫里一送,打量咱家没人了,还把后面院子房子都占了去……” 何云起并不象许婆婆那样怒形于色,只是点了一下头说:“我知道了。”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 可是潮生看看何云起平静的神色,心里不知为什么就觉得钱婶一家的前途不妙。 许婆婆端回来的可不是热茶,而是热腾腾的甜汤:“来来,韬哥儿尝尝,你以前可喜欢喝这个。姑娘也尝尝。” 何云起忙伸手来接,许婆婆不让他动手,自己把托盘放下,再捧了碗递给他。 “还真饿了,晚饭就吃了一口,匆匆忙忙跟着勇叔就过来了。”何云起十分捧场,也不嫌烫,吃得那叫一个狼吞虎咽。 许婆婆先是欣喜,然后又心酸起来:“韬哥儿这些年吃苦了……西北那地方要什么没什么,连年的打仗……”许婆婆话题一转,快得让潮生都措手不及:“韬哥儿年纪也不小了,可成家了没有?” 这个时候的人成家都早。看何云起也得有二十了吧?他成家没有呢? 何云起差点呛着,摇头说:“没想过这事儿。” 许婆婆正色说:“哪能不想呢?何家就你一根独苗,这延续香火承宗继祠是大事,你可得上些心……唉,可惜我这些年都不在京城,也不知道哪家有合适的闺秀……” 不但何云起,连潮生都感觉压力倍增啊。 呃,有了年纪的人大概都是这样,不管前头说什么,后头都能给你扯到终身大事上头去。 潮生不怎么厚道地想,好吧,哥哥先头痛吧。这个长幼有别,许婆婆肯定先解决了何云起再来对付她。 这么看来她暂时还不用面对自己的“终身大事”。 说实在的,在这时代嫁人——能嫁什么样的人呢? 潮生一点儿信心都没有。 听许婆婆说的,自家爹是个好人,草根出身,对妻子一心一意,不纳妾。 这样的好男人,真是可遇而不可求啊? 这么说自家娘亲很有眼光,一眼能挑中个好夫婿。 “哥儿可得上点心,这不是小事儿。” 何云起诺诺应下。不过小冬看他似乎有那么短短的一刹那,好象心不在焉,象是想起什么什么人。 难道哥哥有意中人? 何云起不能久待,还要在宵禁前回姚将军府去。许婆婆依依不舍,拉着他不愿意松手。何云起轻声安慰:“来日方长,不用急于一时,我这两天就去赁处院子,接婆婆和妹妹过去。” 许婆婆抹着眼说:“好。韬哥儿你自己要多保重。身上钱可够用?赁院子可不如自己买一处——其实这里也很好,虽然地方小了些,可是眼下咱们几个人尽够住的。” 潮生也觉得不舍,同许婆婆一起送到大门外头。 许婆婆一直张望,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慢慢的走回来。 一天里头大喜大悲,潮生只觉得这几年都没有这么累过。 “姑娘肯定累了,红豆快打水,服侍姑娘洗漱了,早点儿歇息。” 潮生点了下头。 许婆婆说红豆不懂规矩,可依潮生看,红豆已经够得上大家婢奴的水准了。床已经铺好,潮生躺了下来,只觉得浑身上下没一丝力气。 床不是睡惯的那张,枕头也是一样。 潮生一时睡不着,今天见的,听的,想的……都太惊心动魄。 钱婶儿一家的所作所为……还有何云起的突然出现,还有何家的过往…… 潮生紧紧抱着被子,在黑暗中露出一个傻兮兮的,满足的笑。 她有哥哥,亲哥哥。 她在这世上不是孤身一人。 但很快,笑容又从她脸上消失了。 不,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 陷害何家的仇人到底是谁?那人还活在世上吗?许婆婆和何云起知道不知道那人是谁? 何云起重新回到京城,会不会再招致陷害倾轧? 她翻了一个身儿,又翻了一个身儿,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 梦里光怪陆离,许多的人来了又去,一幕又一幕的悲欢离合轮番上演,潮生醒来全不记得梦中情景。 窗上日影宛然,潮生有些讶异。 这一觉竟然睡得这么沉。以往差不多五更天就起身了,有时候还要更早,今天竟然睡到了日早三竿? 因为昨天太累了?还是因为回到了自己家中? 潮生真有些担心自己由俭入奢易,就此散漫懒惰起来。 昨天的经历,象是一场梦似的。 不过腕上的镯子沉甸甸的,又是那样真实。 潮生挽了一把头发,拥着被子坐起身来。 只告别了王府一天,潮生已经觉得那里的生活离自己很遥远了。 这里远没有王府安静,邻里鸡犬相闻,货郎的叫卖声,孩子奔跑玩闹,院子里有人在走动,可能是许婆婆,也可能是红豆…… 家这个字,有时候只是一种感觉,没办法具体形容。 门帘一掀,许婆婆笑着问:“姑娘醒了?” 潮生揉揉眼,不好意思:“我起晚了。” “不晚。”许婆婆捧来衣裳:“姑娘昨天累了,原该多睡一会儿。” 当惯了丫鬟,突然间不用做活了,潮生实在太不习惯了。她这么些年过的都是日日劳作的生活,区别只是活轻活重而已。 不做活,她要做些什么呢? —————————— 啊,关于嫁时衣的番外,一时想不起先写谁比较好了。。困惑。。(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上门 潮生所知道的,有身份的女人,都是宫里的。 她们是怎么过日子的呢? 妃子们整天无所事事,早早儿起来就在琢磨怎么打扮穿衣,打扮完了穿完了,就开始等待。 等待皇帝突然想起自己。 公主们,一天里有一半时间要上课,身边的女官们个个儿不是吃素的,长大的,亲娘得力的公主还好些,那些年纪小的,亲娘使不上劲儿或是干脆没了亲娘的,全任女官们揉搓。甚至女官们要不高兴了,公主都有可能都吃不饱,也睡不成觉。 一般人家的姑娘怎么过的,潮生真不知道。 隔壁隐约传来人声,声音还越来越大。 潮生精神一振,趴在窗口倾听。听不太真切,还把窗子推开来。 隔壁钱家又闹什么了? 在王府可没这热闹瞧。 潮生听得津津有味儿。 钱婶儿那大嗓门儿正叫嚷着:“你休想!我还没死!这个家轮不到你做主!” 许婆婆端茶进来,正要说话,潮生向她比个手势。许婆婆会意,放下茶盏,过来坐下,一老一少两人一起偷听。 那边又说了什么没听清楚,只听着钱婶儿又喊:“天爷啊……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哟!你这没出息的东西,娶了媳妇忘了娘!你就看着她这么欺压我……我不活了……” 许婆婆哼了一声:“她昨天就说不活了,今天又说不活了,也没见她寻短见。” 潮生忍住笑,小声说:“这种哭天抢地说不活的人,其实比别人活得都起劲儿。” 许婆婆点一下头:“听着闹内讧啊?” “不行!老娘的私房是我几十年辛苦攒的!自打我嫁到你们钱家,我没吃过一口好饭,没穿过一件好衣裳!伺候完老的伺候小的,辛辛苦苦给你们娶了媳妇成了家!现在可好了,一个一个连亲娘都不认了!告诉你们!我还没死,你们谁也别想动我的东西!要不我就一头碰死在门前!” 呃…… 真是内讧啊。 红豆也站在墙边儿,踮着脚想朝那边张望。当然,她没墙高,是看不见什么的。 那边又是哭又是叫,听着还有家什翻倒的声音,一锅粥开了锅似的。 潮生许久没听过这样的动静,倒觉得挺亲切。 许婆婆一皱眉头:“和这样的人家做邻居,天天吵闹不得安生。等韬哥儿赁下了居住,咱们就快些搬出去。” 潮生问:“勇叔出去了么?我有事想问他。” “他在,就在后头呢。钱家说今天找泥瓦匠来,可我看他们一家子,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 许婆婆吩咐红豆:“去请勇爷过来。” 红豆应了一声。 潮生直想笑。 就么大点儿的地方,叫个人提高声音喊一声就得了,许婆婆还得支使红豆传一回话——真是大户人家的作派,虽然落魄了,习惯却不改。 脚步声响,何勇进来了。 “姑娘叫我有什么吩咐?” “勇叔坐,吩咐是没有。我就想问问哥哥的事儿。哥哥他现在是个什么官职?姚将军又是什么人,勇叔知道吗?” 何勇点头说:“少爷在昆州军中任监门校尉,兼护军左营营官,很得小姚将军赏识。这回到京中,兵部的嘉奖还未颁,若议功,按理应该能再升一级。”何勇又补充一句:“小姚将军就是姚将军的弟弟。” 潮生有些疑惑,自家没什么关系门路,哥哥就算有本事,得姚将军赏识,官能升得这么快? 许婆婆却是一迭声的念佛:“韬哥儿是个有本事的,这行伍打仗的事儿天生就会,跟姑爷一样。” 潮生没出声。 虽然她并不太懂得,可是也知道朝中有人好做官这话。 自家朝中应该没什么靠山的,要是有,当年也不会跌这么惨。 隔壁的声音歇了一时,又吵吵起来:“你们谁有钱谁掏钱!老娘一个钱也没有!” 又是为着钱。 许婆婆这会儿心情好,听着他们那动静也不恼:“一大清早吵吵什么,只怕是想哭穷给咱们听。不用理会。” 说得是。 钱婶儿不是说自家殷实,又娶了个有钱的儿媳妇么? “姚将军……当年和我们家,有交情么?” 何勇诚诚恳恳地说:“没有,姚将军出身东梁,咱们家将军问罪之后,才被调到昆州一带。之前没打过交道。” 这么说,不是旧部也非旧交。 那为什么? 潮生异想天开的琢磨,难道姚将军或是他弟小姚将军家中有待嫁女儿,相中了自家哥哥? 结果就听着许婆婆问何勇:“姚将军家可有女儿?” 呃…… 得,她们两人想到一块儿去了。 何勇摇头说:“这个不知道。” 有人叩门,红豆过去应门,来的是钱家的二儿媳妇马氏。 马氏携着一个小包袱进来的,向许婆婆陪着笑问好。 潮生又被许婆婆撵到里屋了,不过她从门帘缝隙里瞥见一眼。 马氏发髻有些散,一边脸上还有三道红痕,看着象是被抓破的。 “婆婆一看就是厚道人,早几年那事儿,是我婆婆一时糊涂,脂油蒙了心窍,她现在也知道错儿,悔悟了。还望婆婆大人不计小人过,高抬贵手……”马氏有些为难地把那个小包袱推过来,打开系结:“这里头有……二十多两,是家中现在所有的钱了,婆婆且收着。余下的,且宽限些时日,我们一定凑够了还上。” 咦?今天怎么这么识相了? 昨天还话里有话,暗示何家最好息事宁人。只提了房子的事,潮生进宫的事儿和银子的事儿都装没事儿似的。 今天却突然改了态度,主动来还钱了? 刚才在隔壁吵吵,就为了凑钱? 其实何家真不缺这钱。 潮生自己的私房也不止这么多。 “潮生妹子那事儿,我心里其实也过意不去。婆婆若要替妹子出气,您就打我骂我,我都受着,为奴为婢做牛做马我都甘心情愿。我们小门小户的人家,没什么见识,可也没做过什么大奸大恶的事儿……求婆婆发发慈悲……” 唔? 马氏这话听起来,就是来服软示弱来了。 和昨晚的态度真是截然不同啊。 她昨天来的时候,分明是不怕的。 为什么现在就怕了? ……她走时,正好哥哥来了。 难道是因为这个吗? 何云起昨天来时,那穿戴,那气势,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旁的不说,普通人家能骑得起马吗?养一匹好马一年的花费,远超过寻常四口之家的生活开销了。 马氏声泪俱下,跪在许婆婆面前苦苦哀求。 潮生转过身儿来不再往外看。 有点气闷。 因为钱婶儿的贪婪,潮生进了宫,吃了那么多苦,受了许多的罪,差点儿把命送在宫里。钱家还了钱,还了房,马氏还下跪道歉,可是要说就这么原谅,潮生觉得也太不对住自己。 可是不原谅,又要怎么做呢? 真把钱家逼得家破人亡吗? 潮生觉得自己又做不出来那样的事。 马氏哭求了一阵,可许婆婆却一点儿没松口,银子也没有收下。 打发马氏出去了,许婆婆才说:“姑娘听她哭得可怜,是不是心软了?” 潮生摇摇头:“钱家现在知道害怕,恐怕是因为觉得咱们家不好惹。当年我一个孤女,钱婶儿骗我坑我一点儿不手软。他们只是欺软怕硬,又不是真心悔过。” 许婆婆说:“对!就是这个理儿。别看她们现在好象可怜,可下次再遇着可骗的人,可昧的钱,还是一样会那样干。都是女人,下跪流泪算不得什么本事。姑娘也要记得,这世上,眼泪最最不值钱。姑娘这点儿就比小姐强,小姐当年心肠软,心思单纯,下人做错了事一哭一求,她就不忍发作了……可是那些人在咱家事败的时候,有什么用?树倒猢狲散不用说,偷卷了财物跑的,还有和旁人勾结出卖主家的,本来把姑娘抱走时,韬哥也是能脱身的,就因为小人算计……恶人就是恶人,看上去再可怜也是恶人!你放过了他,他不会念你的好,还会伺机作恶!” 许婆婆这几句话说得斩钉截铁,潮生点头说:“我记下了,婆婆放心吧。” 许婆婆面色温和起来,嘉许地说:“我不让姑娘出来,一是姑娘尊贵犯不着和这些下三滥掰扯不清。二是姑娘毕竟没出阁,不能落个不好的名声。” 潮生心说她可没那么尊贵,在浣衣巷的时候连宦官的衣裳都得洗,有什么可金贵的?那时候手冻得根本不能看——也就是这几年,伺候四皇子活计轻松,又养回来了。要是让许婆婆看着她当初刚到东宫时的情形,还不得把钱家恨个死?吃了他们都不解恨。 听着门又响了,有人问:“这里是何家吧?” 红豆应了一声,打开了门。只听着有个略尖的声音问:“潮生姑娘在家吗?” 潮生一怔,许婆婆问:“这人是谁?” “是……我在王府一处当差的。” 她掀了门帘快步走出来,院门口站的人穿着一身灰青衣袍,脸上带笑,可不就是小顺! “潮生!” “小顺?” +++++++++++++++ 呃,小顺来了,四皇子还会远么…… 噗哈哈哈~~ 反正大家放心,四皇子直接间接的总会出来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探望 小顺笑嘻嘻的打量她:“快让我瞧瞧。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姑姑,下车吧,就是这儿。” 潮生往门外看,果然还停了一辆蓝灰的布篷车,小顺转身儿去打起车帘,扶着李姑姑下车。 “姑姑?”潮生又惊又喜:“你怎么来了?” 李姑姑还没说话,小顺抢着说:“姑姑昨天一天都心神不宁,今儿一早就跟齐总管说啦,来认认门儿看看你。” 是不放心她吧? 潮生上前扶了李姑姑。李姑姑不着痕迹的打量过潮生——气色很好,就是眼睛有些肿了。 这个倒也不奇怪。 亲人许久不见,骨肉分离这么些年,终于回了家,肯定哭过。 看身上穿的,已经不是在府里时候的衣裳了。可是质料上乘,显见是新衣。 再一瞧应门儿的小丫头—— 李姑姑心事顿时放下一大半。 看来何家还是殷实富足的。 李姑姑一直担心,虽然潮生的叔叔看着是个妥当人,可是一个大男人,能照料好家计吗?潮生回去能吃惯、住惯吗?家里还有没有其他人?会不会受气受苦? “婆婆,这是李姑姑,在宫里一直很照应我,我的厨活儿还是和姑姑学的。姑姑,这是许婆婆,是我家中的长辈。” 李姑姑和许婆婆相互打量了一眼。 一个是老于世情,一个是在宫中多年打滚练就的人精,两人都笑呵呵的。 李姑姑朝许婆婆道了个福:“婆婆好,我们今天来得冒昧了。” 许婆婆也还了一礼:“说的哪里话,姑娘这些年在宫里多蒙你照顾,倒是我该好生谢你才是。” “哎呀,别在门口说话,快进屋吧。” 李姑姑落后一步,小声问潮生:“家里可好?住得习惯么?” “都挺好。”潮生也悄悄说:“我还有个哥哥呢。” 李姑姑也意外:“真的?没听你提过。” “我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才知道的。我哥哥他……”潮生想了想,还是把何云起曾经是王府宾客的事情咽了下去:“他一看就是个有本事的人。” 这中间过节太复杂了,一言两语说不清楚。有机会再和李姑姑慢慢细说。 潮生问:“姑姑出府不碍事么?” “有什么要紧的。”李姑姑说:“难道离了我,她们连一顿饭也伺候不了?对了,也不知怎么这么不巧,你这边儿走,寿王府打发人来送东西,你猜来的是谁?” 潮生脚步一顿:“是……含薰?” “可不是么。”李姑姑叹口气:“你整天惦记她,她也惦记你。好不容易有了个机会过来,谁知道你前脚走了,她后脚才到——” 潮生怅然若失。 这事儿……只能说真是没缘份啊。 “她现在怎么样?” “嗯,比以前又高了一些,看打扮很是不俗,日子应该过得不错。”李姑姑说:“我跟她说了你回家的事,她也很替你高兴,还偷偷哭了。” “那,我留下的东西,姑姑帮我给她了没有?” “给她了。”李姑姑说:“她也有东西给你呢,我今天给你带来了。” 说话进了屋,红豆端茶上来,小顺接过茶,很客气地说了句:“多谢姐姐。” 红豆看他一眼,忙一缩手,红红着脸儿低头出去了。 呃……红豆这小丫头够害羞的。 好吧,可是小顺并不是普通的男子,她害羞全无必要—— 话是这么说,潮生刚进宫的时候,也对宦官这一点很不习惯。 尤其是那时候大家都年幼,小宦官看起来也就和普通男孩子没有大分别——但是等到渐渐长大,宦官和一般人的分别就慢慢凸显出来了。 潮生过了好长时间,才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 李姑姑已经和许婆婆搭上话了。 “听婆婆口音,不象京城人氏啊?” 许婆婆一笑:“老身原籍是秦阳,在京城住了些年,又回老家去了,这才又回京城来。” 其实许婆婆的口音并不算重,说得一口地道的京城官话。李姑姑耳朵还真灵,这都能听出来。 “潮生从到东宫就一直跟着我,我心里拿她当女儿待。她这么一走,我心里又高兴,又舍不得……” 许婆婆很善解人意,劝了李姑姑两句,又谢过她对潮生的照应和教导。 潮生顺势说:“姑姑到我屋里坐坐吧,我正收拾屋子呢。” 李姑姑笑着站起身来:“这个我可不懂行,也就帮你瞧瞧吧。” 屋里东西并不多,但是四处都干干净净的没一丝儿灰尘。床是旧的,床上的被褥却是崭新的,李姑姑摸一把,是上好的新布新棉。 “看来你家里人待你很上心。”李姑姑拉着潮生的手在床沿坐下来:“这我就放心了。” 潮生忍不住,头靠在李姑姑肩上,小声说:“嗯,姑姑不用担心我。我还想说等两天就给你送信儿去,没想到你先来了。” “小顺撺掇着我来。”李姑姑说:“正好他以前来过,也知道地方。不过隔了些日子不来,这一带有点儿变样了,刚才差点拐进另一条巷子里去了。” 李姑姑从袖里摸出个小包来:“这是含薰给你的,说是当个念想。让你不用挂心她,好好保重。若是方便,就给她捎个信儿去。” 潮生鼻子微微发酸,点了下头。 她缓缓打开布包,里面是个绣得十分精致的荷包。 潮生认得含薰的针线,这个显见是用了大心思的,莲花秀雅,花上头还停着一只蜻蜓,小小的一只虫儿,翅子须子都纤毫毕现。 潮生留在李姑姑那里,请她有机会转交给含薰的也是一枝簪子,是赤金的,份量十足。 这个不能怪潮生俗气。 而是她觉得含薰的处境未必能一直如意,如果遇到什么烦难的事情,需要银钱周转,又一时手紧,这个可以折变换钱,以解燃眉之急。 她的这个意思,想必含薰也能明白。 若是一直用不上,只是当个念想,那当然更好。 但万一真的有事,这个总能起点作用。 李姑姑又说:“王妃昨晚上和王爷呕气了。” “为什么啊?” 四皇子那人难得会和旁人呕气。潮生再了解不过了,这么些年都没见他和谁红过脸。 四皇子这个人远比他的同龄人来得沉稳。也许是宫中的环境把人逼得不成不少年老成。 二皇子无礼,三皇子傲慢,下头五皇子七皇子的不友善,他都压根儿不放在心上。 “不清楚……当时小顺也没在院子里,王爷昨晚本来要歇在王妃那儿的,可是饭才用了半就甩手走了,王妃哭了好一会儿,再打发人去书房,王爷只说已经歇下了。王妃今儿早就说病了,也不知道是真病还是假病。照我看,八成是不好意思见人,要躲两天。” 对温氏,潮生心情是很复杂的。 以前只当她是王妃,是个主子,对她敬而远之,怕自己碍了她的眼,被她找理由收拾了。 可是现在却知道,原来温家和她还能拐弯抹角的扯上关系。而那位表小姐何姑娘,居然还是自己的堂姐妹—— 世事真是变幻莫测啊…… 李姑姑也有疑惑:“那位许婆婆,是你什么人?看她的作派,可不是小家子出来的。” “是我母亲身边的人,一直跟着她到出嫁。” 李姑姑心说,这就是了。 潮生一看就不象小户人家的女孩子,生得又好,又自有一股气度。看来她的家世应该不坏,可能后来败落了。 但是看眼下,日子应该很过得去,穿得起丝罗,用得起使女—— 李姑姑没有多待,说了话就要告辞回去。潮生满心的不舍,央告她:“姑姑吃了饭再回去吧?咱们再多说会儿话。” 李姑姑一皱眉头:“别这么婆婆妈妈的,看你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我倒想赖着不走,齐管事那里可只给了半天假。行啦,别又要哭鼻子。你要想我了,往府里去找我好了。” “嗯。” 话虽这样说,可是潮生也知道,以后想见面肯定不容易。 潮生一直送到门口,看李姑姑上了车,小顺跳上车辕,朝潮生挥挥手:“进屋去吧。” “嗯,路上当心,别赶得太急了。” “知道。” 车快驶出巷子,李姑姑撩开车帘往回看了一眼,潮生还站在门前。 李姑姑眼眶一阵酸热,手一缩,车帘儿落了下来。 走了一段路,小顺听着李姑姑一直不出声,怕她心里郁闷,隔着帘子引着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潮生倒是运气好的。看着家里过得不错。以前她得伺候人,现在还有人伺候她呢。” 李姑姑在车里嗯了一声。 “这下姑姑可放心了吧?我知道你一直把潮生当女儿似的。她出去了,能过上好日子,姑姑也该替她高兴。” “要你多话。你哪儿看出我不替她高兴了?” 小顺嘿嘿一笑:“姑姑要替她高兴,就别哭鼻子抹眼泪了。您手绢子够使不?不够我这儿还有一块儿借您。” 李姑姑笑着呸了一声:“猴崽子,好生看着路吧。” 小顺腿搭在那儿一晃一晃的,忽然说:“咦?前面那车……好象是温家的人?” 李姑姑有点儿纳闷:“你没看错?” “没错。”小顺说:“那跟车的婆子我见过。” “人家走人家的,和咱们没什么干系。” 小顺说:“我知道,就是刚好瞧见了顺口说。说不定是往咱们府里去的。” “你又胡说了,温府在顺义坊,往咱们那儿去,怎么会绕圈子绕到这儿来。” 小顺说着没关系,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那车正好已经停下来。 小顺目光向上移,看到那大门上悬着匾。 姚府。 —————————— 下了好几天的雨了,下得人没精神。 这几天一直背痛,家人说我肯定是坐得太多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闻讯 经过潮生力争之后,许婆婆终于松口,让她进灶房了。不过不许动火,不许动刀。 潮生于是只能做点心了。这个可以不动刀,蒸的时候由红豆来看火。 家里的材料并不象王府那么齐全,但是做出来的糕许婆婆还是啧啧称赞。 潮生觉得许婆婆这评价里面水份很大,一多半估计都是人情分。只要是潮生做的,恐怕就是端出去一碗白水许婆婆也会觉得特别甜。 不过红豆和何勇也都说好吃。 红豆是个很害羞的小姑娘,说话细声细气的,她手脚很麻利,力气也不小,提着一大桶水走起路来也不打晃。 几天下来,红豆也看出来,潮生是个好脾气的人,渐渐也敢说话了。她也说得一口官话,想必是许婆婆教的,不过话里也带着奉阳的乡音。 “再过几日就是姑娘的生辰,”许婆婆笑眯眯地说:“姑娘也是及笄之年了……日子过得可真快。” 及笄是大事。 在这个时候,女子及笄,就代表可以嫁人了。 说实话,潮生并不知道自己的生辰是哪天。 上辈子的她当然知道,这辈子的她可不知道。进宫这么长时间,名册上只写了她是哪年生人,可没具体到几月几日。 “到时候,哥哥也来吧?” “那是自然的。”许婆婆说:“就是现在不好操办,也热闹不起来,要委屈姑娘了。” “不委屈,我高兴得很。有哥哥,有婆婆,还有勇叔陪我一块儿。”潮生说:“婆婆给我做碗长寿面吃就成了,用不着那些虚热闹。” 红豆小声插一句:“以前到了我生日,婆婆也给我煮过面。” 许婆婆笑起来:“你就记得吃。行,到那天也给你一碗面吃,你也沾沾姑娘的福气。” 红豆抿着嘴笑,看看潮生手里的活计,问:“姑娘这做的什么?” “哦,天气眼看要热了,我想做件儿汗衫儿。” 许婆婆一看这尺寸花色就知道不是潮生自己穿的。 “这是……” 抖开来一比量,哟,潮生这样的体格能装下俩。 “给哥哥做的。”潮生不太好意思:“我也没量过他的尺寸,那天也没细看。估量着差不多。” 许婆婆细看了针脚儿,十分欣慰:“姑娘这手针线可真好,比小姐当年要强。小姐那会儿喜欢读书弹琴什么的,老夫人不催逼她才不拿针拈线呢。” 潮生也笑了:“在宫里头练出来的。” 许婆婆对红豆说:“你去外头看一看,要是豆腐刘还没收摊子,就买两块儿细豆腐回来。” 红豆应了一声。 许婆婆又问:“有钱么?” “有。” 等红豆出去了,许婆婆才拉着潮生在床边坐下。 看架式是有什么正经话要说,潮生放下针线,端坐着等许婆婆开口。 “姑娘以前吃了不少苦……” “没事儿,也没怎么受罪。到了东宫以后,都不用做粗重活计。”潮生把手伸出来给许婆婆看。 以前在浣衣巷时曾经冻得烂紫肿伤的一双手,现在看起来白皙粉嫩。 许婆婆握着她的手,又松开来。 “我听勇子说,姑娘是在诚王爷身边儿伺候的?” “嗯,我在书房当差。” 许婆婆下面的话有点儿不大好问。 以她的眼光,当然能看得出来潮生眉锁腰直,显然是守身知礼,和那位据说年轻俊雅的诚王爷并无什么暧昧情私。 “王爷那人怎样?” 潮生想了想:“王爷待人很宽厚。我伺候了他这么几年,也没挨过重话、更没打骂。这次我出来,叔叔说是要赎人,王爷放我出来,也没要什么身价。” 许婆婆听潮生话说得泛泛,细看她的神情,潮生也没有什么扭捏羞涩。 许婆婆心放下一大半儿。 虽然姑娘和那王爷曾经朝夕相处,可是看来是真没有什么。 “对了,其实我在王府时,曾经见过哥哥一面。” “咦?”许婆婆的注意力顿时都被这话吸引了过去:“韬哥儿去过王府?” “嗯。那会儿我不可知道他是我哥哥啊。”潮生笑着说:“还是过年那会儿,王爷王妃请人赏梅花,哥哥也在宾客之中。他在府里迷了方向,正好遇着我,我给他指了道儿——人生还真是奇妙,谁知道当时擦肩而过的人,就是自己的亲人呢。” 许婆婆也念了声佛:“这是老天保佑,让哥儿和姑娘又碰上面了。咦,那晚上没听你们说起。” “没顾得上。”潮生小声说:“哥哥那天好象还是王妃邀去的。” 许婆婆皱起眉头:“真的?” “嗯,我听王府的人说,是王妃的亲戚。” 总算温氏现在是王妃,许婆婆对她倒不好明指。但是脸色仍然不好看:“现在念着是亲戚,当年干什么去了?就算救不得人,哥儿要流放的时候,给件厚衣裳,给几两银子打发那押送的人,也给不了么?一家子全缩着头,没一个吱声的。现在看哥儿有前程了,又腆着脸出来认亲戚。” “婆婆也别太较真了。哥哥现在虽然看着有前程,但是温家势大,哥哥多少总得应酬来往。” “道理我明白。” 红豆去得挺快,已经把豆腐买回来了,进来问是拌了吃还是煎了吃。还顺口说起:“对了,西面那个杂货铺子给封啦,人好象也给官差抓去了,那里围了一圈儿看热闹,把路都堵了。” 潮生咬断线头,抬起头来问:“哪一家?” 红豆说:“巷子口往西第二家。” 哎?潮生恍惚记得,那是钱婶儿家的铺子。钱家这个铺子开了几十年了,附近的人买个酱醋油盐儿的都去那儿。 “听说是什么事儿了吗?” “听说了一句,好象是他们卖的盐来路不正。” 许婆婆把手里的竹筐一放,笑着说:“该,这叫恶有恶报。” 潮生低下头去又缝了几针。 ——这时候盐可不象现代的,到处都有得卖,还特别便宜。咸是百味之首,人是离不了盐的。这时代盐与铁都是官府把持的,当然,私盐是屡禁不绝的。哪个铺子里没点儿私货呢?只进官盐,一来少,二来贵,一般人吃不起啊。 但是这种事,几乎是人人心知肚明的。民不告,官不纠。 可怎么钱家就出了事儿呢? 有人和钱家过不去? 潮生看了许婆婆一眼,许婆婆知道她在想什么,摇头说:“不是我,我还没腾出手儿去呢。不过他们家这么一闹,肯定伤筋动骨的,倒省了我一把力气了。” 许婆婆当然不会在这事儿上骗她。 那就是钱家得罪了别人了? 这事儿也不奇怪。 钱婶儿那个脾气,从来不肯吃一点亏的,人做事总不能挣得太满了,一点儿余地不给旁人留,岂不结怨? 但是平时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不至于让人恨到去衙门告他家。 “抓走的是谁知道吗?” 红豆诚实地摇头:“这个不知道。反正铺子是封了。婆婆,那咱们再买盐得去东边儿买了,要多走半里地呢。” “懒丫头,多走半里地你就嫌远了?那以前在乡下的时候,去赶集时要走十几里呢。” 红豆忙摇手:“没有没有。那,我去烧水了。” 潮生本以为,钱家出了这事儿,摆明是让人从背后捅刀子了,以钱婶儿的脾气,肯定会撒泼骂街吧?结果一晚上隔壁都静悄悄的,没点儿动静。 要不是晚上看他们家烟囱还冒烟,还以为这家人都不在呢。 奇怪。 难道钱婶儿一起被抓了? 这当然不会的。 等到第二天潮生就知道了。 钱婶儿躺倒了,起不来。 还是住那边隔壁的李家来借面筛时说的,说昨天封铺子的时候钱婶儿就撒泼来着,被一脚踹中胸口,当时就厥过去了。钱家两个儿子都给拘押去了,钱家现在跟塌了天似的。 说是借面筛,可是李家那个媳妇眼睛骨碌碌转,人站在院子里,眼睛总想往屋里瞟。潮生寻思,她要么是特意来说钱家的八卦的,要么就是来打探自家的情形的。 没办法,她回来那天钱婶儿撒泼,许婆婆给人留的印象大概很深。 等她走了,许婆婆说:“看来钱家这回是真遇着仇人了。” 潮生点下头。 一般这种卖私盐的事儿,出点钱打点也就能混过去了,毕竟他们又不是大宗的偷贩偷运,跟那些帮门、盐枭更扯不上关系。可现在钱家两个儿子都给抓了去—— 这事情显然是有人故意要往重里折腾。 何勇正好从外头回来了。 他有一匹红棕色的马,但是家中现在没有地方养,他只能将马寄放在东面的一家客栈里养着。武人没有不爱马的,寄在别处总是不怎么放心,怕马受委屈。潮生寻思着,何勇看来是没有老婆,就算有老婆,只怕也没有对马这么上心。 “勇叔,你可知道,隔壁钱家犯了事,昨天人都给抓起来了。” 何勇点了一下头:“看见了。” 他这人话少,潮生也不指望他主动发表什么看法。 不过何勇却说了另一件事:“晚上少爷会过来,好象是宅子事儿已经办妥了。” “真的?” 潮生有些意外,这么快啊? 看来哥哥虽然是刚回京,却是很有门路的。 —————————————————— 改了个错别字,开头第一句是不许动火和动刀~~ 感谢替我捉虫的亲,蹭蹭。(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鱼刺 到晚间果然何云起过来了。他这次比上次来早些,正赶上晚饭的时候。 许婆婆固然笑逐颜开,潮生也十分欣喜。 许婆婆很是着紧,何云起每尝一道菜,许婆婆都要紧张的问:“怎么样?可合口?” 何云起笑的时候露出雪白的牙齿,冲淡了他之前给人的那种威武英挺的感觉,象个大孩子。 “都好吃。好些年没尝婆婆做的饭菜了。在外头的时候,总想着。” 一句话说得许婆婆又要抹眼泪,忙忍住了,指着鱼说:“这是姑娘蒸的,韬哥儿也尝尝。” “是么?倒要尝尝妹妹的手艺。” 潮生做的那鱼并不费事,蒸的火候只要掌握好了,再把调汁儿一浇就成。何云起啧啧称赞——可是没赞完他就被鱼刺卡着了! 潮生十分不安,何云起自己不急,咬了一口饼子,嚼两下咽了,一笑说:“没事儿,顺下去了。我吃鱼不怎么在行,昆州那地方整天都是吃羊肉的,鱼不常有。” 潮生到底不敢让他再吃鱼,帮他盛了碗汤。 许婆婆更关心宅子的事儿。 “勇子说,宅子的事儿已经有眉目了?” 何云起放下碗:“正是,我来也是为这事。宅子已经找好了,在安邑坊。里面家什器物也都是现成的,搬进去就能住。” 许婆婆又惊又喜:“安邑坊?那可是好地方,两边都是官宦人家。是姚将军帮忙找的么?赁一年要多少钱?这可真是……一下子欠了姚将军这么大的人情……” 何云起只说:“银钱的事,婆婆不用操心。这宅子并不是姚将军帮忙找的,是另一位熟人给牵的线。婆婆和妹妹收拾一下,这几天就搬过去吧?” 许婆婆一拍手:“好,好!我正说眼看要到姑娘的生辰了,这里太小,想热闹一下也摆不开。这要迁到新宅子去,可要好好的给姑娘庆贺庆贺。” 何云起一怔:“啊呀,我倒忘记了。对,妹妹可不就是这个月的生辰么……看我,竟然一点儿没想起来。” 潮生笑着说:“又不是什么大日子,我自己都不记得,婆婆记得倒是清楚。咱们家人口少,我看也不用怎么刻意热闹,一块儿吃碗长寿面,也就是了。” 事实上,有人记得她的生日这件事本身,比真的热热闹闹过生日更让她高兴。 何云起说:“妹妹今年该是及笄之年吧?那这个生日是得好好操办,要偏劳婆婆了,我对这些不怎么懂。妹妹可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和我说。” 潮生一笑:“我什么也不缺啊。今年咱们能一家团聚,比什么都让我喜欢。” “姑娘这话说得是。”许婆婆说:“可这及笄也不能轻忽了。嗯,姑娘不用问,都交给我吧。” 潮生虽然也算是京城人,可是对京城的情形并不了解。细问之后,才知道安邑坊果然是好地方,和现在住的这鱼龙混杂的平民区不同,那里住的人非富即贵——而且,离诚王府也不算远。 “妹妹想什么呢?” 潮生回过神来:“没什么……就是刚回这儿来,又要搬出去了……觉得挺舍不得。” 何云起点头说:“也难怪妹妹舍不得,这里虽然小,可是毕竟住惯了。妹妹放心吧,这里咱们还留着,平时要想了,就回来看看。” 许婆婆说:“这里就一样太不好。隔壁住着那么黑心的一户人家,想起来我都觉得胸口堵得难受。对了,韬哥儿还不知道吧?钱家的铺子被封了,说是贩卖私盐,两个儿子都给拘了,不知怎么样呢。” 何云起点头说:“这个已经定下来了,铺子罚没,人流配五百里,劳役六年。” 许婆婆和潮生面面相觑,潮生问:“哥哥怎么知道?” 其实她已经猜到了。 何云起一笑:“妹妹进宫吃了这六年的苦,也让他家的儿子们服六年的劳役,算是抵得过。其实我原本不想这么轻易放过他们家,不过眼下咱们一家团聚是喜事,我心里高兴,也不想见血伤命的。就这么着,算是便宜他们了。” 许婆婆十分赞同:“韬哥儿做得对。你和姑娘虽然相隔两地,分离多年,可是现在还能团聚,这多亏了神佛保佑,那等小人惩戒过也就是了,不伤人命最好。对了,赶明儿我陪姑娘去庙里上香还愿去。” 就说钱家的事儿来得巧。 不过潮生没想到是她哥出手。 何云起说得轻描淡写,想必这事儿对他来说真的不难。 钱家的生计大半都在铺子上,传了得有两三代人了吧?这一下就给罚没了。钱婶儿的丈夫老弱,家里顶梁柱的两个儿子一起被发配。 没伤人命,可钱家一下就垮了。 何云起不声不响的,可是出手又快又狠哪。 也许他带兵仗也是这个风格。不是有老话说么,慈不掌兵,吃这碗饭的人心就不能软。 呃…… 潮生当然不是圣母性格,这会儿还想着以德报怨,恳求何云起放钱家一马。 当年勇叔把她托付给钱婶儿照应,可是钱婶儿吞了钱还把她弄进宫去,接着就占房。虽然钱家其他人并没直接露面,可是这些事,一件一件的,他们都不会不知情。 可他们全都默认了,没有一个对潮生伸出援手的。 再说,何云起并没赶尽杀绝,钱家两个儿子不管是发去修河也好,筑城也好,总有回来的时候。 许婆婆一高兴,旧事重提:“韬哥儿,你看你现在,前程有了,也有地方安家了。这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你也二十好几的人了,该早些娶妻,延续香火才是啊。再说,娶个贤惠能干的媳妇儿放家里,家里的大小事情也有人打理,人情应酬的也好来往啊。” 何云起只摇摇头:“婆婆说的我心里有数。只不过现在一些大事儿还没有眉目,成亲的事儿暂且不急。再说,没看着妹妹终身有靠,我也没这个心思。” 潮生一看话头对着自己,忙摆手说:“这可不是。长幼有序,当然要先办哥哥的事儿。” 许婆婆也赞同:“正是。韬哥儿,我知道年轻人脸皮薄儿,你放心,这事儿我自会托人打听,你就放心吧。” 难道许婆婆打算找媒婆? 潮生看到何云起微笑着没再说话。 ——他是不是另有打算? 一时间,什么“王子复仇记”之类的狗血故事一一从潮生脑海中掠过。比如,娶了仇人之女,又爱又恨,情仇交错等等等等…… 糟……潮生动作一僵。 浮想连翩的净走神儿,她也被鱼刺卡着了。 ———————————— 我总是想不出章节标题来。。。 好吧,鱼刺也算是沾点边,对吧? 么么大家,换季注意身体。马上立冬了,这时节感冒的人好多。(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迁 家里东西并不多,人坐了一辆车,东西又装了一辆车,就这么就能搬家了。 比四皇子从宫里搬出来时的排场,真不可同日而语。 潮生转过头去,窗子都闩上了,屋门也都落了锁。 才回来没几日,又要挪迁。 潮生有些舍不得。 可是,搬家搬家,家人在哪儿,家就在哪儿。只要一家人在一起,住在什么样的地方其实不重要。 钱家的门紧闭着,李家却听到动静出来询问。许婆婆人逢喜事精神爽,也乐意应酬他们几句。 “婆婆,你们这是……又要出远门?” “哪里啊,我们家少爷做了官儿,在西城找了栋宅子,比这儿宽敞些,出入也方便,就暂且住到那边去。这边也留着,还是要回来的。” 李家媳妇一脸艳羡:“哎哟哟,看婆婆说的,这人往高处走,都住到西城去了,哪还会回来啊。我看婆婆你们这一去,必是富贵红火,日子越过越兴旺。” 许婆婆笑着说:“那就承嫂子吉言了。” 李家媳妇看样还想说什么,一直憋着。等锁好了门,人也都上了车,她才有些犹豫的问许婆婆:“隔壁钱家,听说事儿挺重的,衙门扣着人不放,使钱也没有用。昨儿天黑之后,他家儿媳妇好象已经回娘家了。” 许婆婆淡淡地说:“这个倒没有听说。” 许婆婆不接话,李家媳妇讪讪的不好再往下说。 其实李家媳妇心里猜度着,这事儿八成和何家有关。 看看,钱家干了那么多缺德事儿,把人家姑娘送到那火坑里去,还占了房。这占房不是小事,常听说有的地方,为了争一尺的宅基地,都打出人命来的。钱家可好,一声不响把人家后院和房子都占了一半去。 结果何家一回来,钱家就倒了霉。 看人家这春风得意的样,家里还有人做官——那要收拾钱家还不是小菜一碟? 幸好自己当年胆儿小,没干那惹火烧身的事儿。瞧瞧,那胆大的可不就栽了? 潮生隔着篷车的纱帘,看着那条巷子往后退,再退……终于完全看不见了。 许婆婆安慰她:“姑娘想回来,以后时常来看看也好。” 潮生只是笑笑,应了一声。 许婆婆现在只犯愁一件事:这宅子有了,还挺宽敞。可是现在下人就一个,红豆。护卫兼家人一个,何勇。 这要找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买人当然容易,可是买来的人根底不知,首先不能保证忠心可靠。就算可靠了,能力够不够也是个问题。象红豆,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平时总是木讷害羞的样子,已经是许婆婆教了三年的结果了。 “婆婆不用太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许婆婆扳着手指算给潮生听:“门房最少得排两班儿人,每班儿四个。这么大的院子,洒扫也得配四个人。厨房、采买、浆洗、针线……” 潮生笑了:“婆婆别说啦,您这是照着大户人家的排场来的。我看完全用不着。家里人满打满算不过四五个,哪需要那么多人伺候?” 勇叔就在车外头,也插了一句:“门房和护院倒不用婆婆操心,公子有好几名长随呢,因为不便都住在姚将军府上,现在都在一家客栈里住着。等咱们安顿下来了,他们当然要过来的。” 许婆婆拍了下头:“啊哟,看我,都老糊涂了。韬哥儿都做了官儿了,当然有长随伺候的。也好,那外院儿我就不操心了。对了,勇子,你可知道这宅子原来住的是什么人?” 何勇摇头说:“这个却没听说过,不过我去看过,应该是一直有人照管的,但是好象没有人在那里住。” 安邑坊的房子真的很好,可以说,好得太超乎预期了。 要让潮生来形容——就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十分精致小巧的一栋宅子。里外三进,带一个跨院儿,后面还有个花园。 看得出房子一直有人精心照管着,园子里没有杂草,门轴推关也没有那种轧轧的刺耳声响,显然是定期上油的。屋顶瓦齐檐直,乌青的瓦衬着粉白的墙,屋后种的不是芭蕉而是美人蕉,天气暖和,已经开出了红艳艳的花朵,看着一团喜气。 而且最重要的是,房子里全套家什都是齐备的,桌案条几,床凳箱柜一样不少,跨院儿的卧房更是陈设精致,还有一架妆台,上面嵌着黄铜明镜,床上挂着一顶簇新的海棠花六合绡帐,帐角垂着梅花结——清雅又精致,正适合潮生住。 ……何云起那位熟人到底是谁?这么大面子,这么大手笔?这种宅子只怕等闲四品官儿都住不上。西城这边地价又贵,寸土寸金的。京城的富贵闲人也多,这样一处好地方还能让它空着?肯定早被人看中了。 “这里是哥哥叫人收拾的?” 何云起有那么细心?这房子里的东西就算是原来有的,帐子肯定是新挂上的。 何云起一笑:“是旁人帮着收拾的。怎么样,你可喜欢?” “喜欢?”潮生由衷地说。 跨院儿和宅子之间有条小夹道,关上门来格外幽静,打开门来,不管是去正屋还是去花园都方便。 不不,且等等。 这房子好是好,不过越是好,越让人心里不踏实。 尤其是这顶帐子,忒精致,忒清雅了。暗纱绣的海棠花,浅粉的底色—— 哥哥说是旁人帮着收拾的,是谁? 潮生想象不出哪个男人有这么细腻的心思。 她直觉……这应该是个女人的手笔。 哥哥一个单身汉,从西北刚来京城不久,能认识什么女人呢? 潮生想不出来。 收拾整理东西,祭了土地灶神,这就算正式搬迁进来了。天气热,潮生出了一身汗。许婆婆吩咐给她烧了热水,潮生痛痛快快洗了个澡。 许婆婆和红豆也住在跨院儿。要不然这么大的院子,只有潮生一个人住,那晚上可睡不踏实。 “婆婆累了一天了,早些睡吧,那些东西,明天再收拾也不迟。” 许婆婆虽然身子骨硬朗,可毕竟是有年纪的人了。这搬家可不是轻松活计,她白天一天都精神亢奋。这会儿已经是强打精神了。潮生吩咐红豆:“你去帮婆婆铺了床,服侍婆婆睡下了,你也早些睡吧。” “那姑娘这里……” 潮生一笑:“我自己能行。以前我也是伺候旁人的丫鬟,这些铺床叠被的事儿做惯了的。你还怕我不会?” 红豆看了一眼许婆婆,见她没有反驳,才点头说:“好,那我把灯留一盏,姑娘晚上要茶水,就喊我一声。” “知道了,你们快去吧。” 虽然很疲惫,可是潮生睡不着。 可能新换了一张床,不习惯。 也可能她也精神太亢奋了,翻了几回身都找不着睡意。 屋角的灯映在帐子上,粉色的帐子象一层轻而软的薄雾,上面的海棠花影影绰绰,如在雾中开放。 这帐子真美。 有细细的风吹过,雾中的花就微微摇摆,那花更加象是真的,鲜活无比。鼻端可以闻到一缕淡淡的香,在幽暗中弥漫。 潮生轻轻叹了口气。 这一切来得太快了。 也太好了。 好得她总是……有些不踏实。 也许下一刻就会有人突然打破这一切,残酷地告诉她,这一切并不属于她。 初夏的天气,风也是微热的。 潮生觉得额上背上微微沁汗。 这里……离王府不远,好象也就隔了两条街的样子。 王府里……这会儿王爷安歇了吗? 也许没有。 王爷晚上总是要看一会儿书,或是写一会儿字的。 李姑姑多半睡下了,小顺一定没睡…… 其他的人,那些她惦记的人。含薰,采珠…… 他们所有人共同生活在这座京城里,可是……也许这一生再也见不着面了。 潮生翻了一个身,觉得心里微微的揪紧了,有点疼。 远远的,她好象听到有声响。 人声,马蹄声,车轮声。 大概是幻觉。 这会深宅高墙的,可不象还住在南城的时候,什么动静都能传进耳朵里来。深夜时甚至能听到邻人家鼾声如雷,此起彼伏。 潮生又翻了一个身儿。 还是听到有脚步声响,并不算远。 然后还听到门响。 潮生这回可以确定没幻听。 反正也睡不着,潮生索性披衣起来,走到窗前。 的确有门响。 奇怪,这么晚了,恐怕立刻就宵禁了,还有客人上门来? 有什么事情,非得这样深更半夜的赶着说呢? 一定是要紧的事。 也许关系着哥哥的前程? 潮生一直在窗边站了良久,也没有听到门再响。 那客人没有走,留下来了? 她后半夜也没有睡好,早上起来就显得没什么精神。不过家里并没有马车,也没有客人。早上用早饭时,就只有哥哥。 那客人已经走了? 夜半来,天明去—— 潮生可以肯定,这事儿一定要紧,否则不用这样避人耳目。 她在宫中多年,早就把好奇心磨得一分都不剩了。 现在的疑惑,并不是出于好奇。 是因为关切。 哥哥是不是遇上了什么烦难的事? 可惜他们才刚重遇,互相也不算了解,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 今天下午睡过头了,居然忘了去接儿子!赶到地方的时候只有两三个小朋友了,儿子眼巴巴的瞅着门口……心里很难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往来 潮生晚上没睡好,早上也就没能早醒。还是听着许婆婆在院子里说话的声音才醒的。 许婆婆平时从不高声讲话,即使是那次震慑钱婶儿的时候也是心平气和的,今天却不知道为什么,气特别不顺。潮生隔着窗子一望,红豆头低得快埋进胸口了,手紧紧揪在一起。 “婆婆,这是怎么了?” 许婆婆气还没消:“这个丫头!昨天我就嘱咐她了,前院儿要住少爷的长随亲兵,不能往前院儿去。她一早还往前头跑,后头小厨房就不能烧水了?撞见了人自己倒喊破天,让人看笑话!” 呃…… 潮生觉得自己睡得是香,红豆喊了么? 她一点儿没听见嘛。 红豆八成是一睡醒,就把昨天许婆婆嘱咐的事儿忘了。 不过潮生已经醒了,许婆婆也不再训斥红豆,打发她去提水给潮生梳洗。 看红豆那副小模样,潮生一恍神,好象看到几年前刚进宫时候的自己。也是什么都不懂,呆呆愣愣的,不敢开口说话,怕开口了说错。不敢乱走乱动,生怕惹祸上身。被训了罚了也只能自己管着自己…… “婆婆也别老训她,这不是刚搬了家,还没习惯过来么?以前都在小地方,哪儿知道什么内外有别啊。” 许婆婆摇摇头,叹口气说:“姑娘是不知道,一早上她扯着嗓子叫得就跟那杀鸡宰猪一样。这里左邻右舍的可和原来不一样,都是有身份的人家,让人听见了不知怎么猜想呢。” 那肯定得猜想,没准儿以为他们这里打杀人了呢。 不过潮生嘴上说:“看婆婆说的,这深院高墙,离得远着呢,旁人哪儿听见去。” “再说了,这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以后家里兴旺了,人越来越多了,没个规矩可不乱了上下方寸?这规矩得立,还得早立。不行,回来我得好好儿敲打敲打她,让她长长记性。她现在是伺候姑娘的人,哪能随便往前院儿跑。” 这个潮生就不便劝了。 就象许婆婆说的,将来人多了,自然不能随便。 潮生要老劝,也影响许婆婆对下的权威啊。 红豆端了水来,潮生洗过脸,梳了头。许婆婆给潮生梳的头,手艺还很好。 “姑娘这几样首饰还都好。”许婆婆说:“戴哪枝?” 这些首饰是潮生这几年积下的家当呢,以前得了就放着,不过不爱戴。头上叮了当啷的,做事不方便,弯腰低头的也怕掉。 “婆婆替我挑吧。” 许婆婆笑着在几枝钗子里挑挑拣拣。 能看出来她是很挑剔的,这几根钗子恐怕都不怎么看得上眼。 “这个吧。”许婆婆挑出一枝缠丝镶珠的杏花钗来:“这个好。” 潮生眨眨眼:“那就这个吧。” 看到这钗子,潮生莫名的想起:红杏枝头春意闹。 看一眼外头,春天其实已经到了尾声了,杏花也都谢了吧。 许婆婆把钗子替潮生细心地插上,左右端详:“好,真好。” 潮生觉得,许婆婆目光有刹那的恍惚,她看的是潮生,但又好象并不是在看她。 潮生也不去细问,笑着说:“早上咱们吃什么?对了,开火了吗?” 昨天晚上就没开火,只烧了水。 许婆婆说:“有有,我去催。” “哥哥呢?” “一早儿就出去啦,唉,这还没升官儿呢就这么忙……。” 勇叔还真没说错,潮生家的哥哥有不少随从。现在行伍的人,谁手底下没有亲兵?真拼敢杀,关键时候不抛下主将闪人的,都是自己家养的,外面杂兵充数可以,真要拔出来——不顶用。 据许婆婆说,前院儿靠东墙那排屋里起码住了二十条大汉,那个威武啊,用许婆婆的话:一看就是西北来的。用看看家护院真是大材小用啊。 这个,潮生没见着。 瞧瞧,摇身一变,她一下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了,外男轻易见不得。 不过红豆悄悄对她说:“那天早上,我一推开灶间的门儿,就看见一张黑漆漆的人脸哪!脸上还有个碗大的疤瘌,眼睛鼻子都偏啦,我当时就要吓死了。” 啊,那怪不得红豆吓得直叫呢,换成潮生,肯定也吓得不轻。 不过这些人倒是生活能力很强,在前院儿自己就烧火做饭了,衣裳也是自己洗的。潮生能听到他们每天早上还操练,就在前面的院子里头,虽然不喊号子不拿刀枪的,但是脚步声咚一声重重的落下来,似乎震得房子也颤两颤。 潮生这才慢慢找到点感觉——自家哥哥是武将啊。 不穿盔甲,不拿刀剑,可是他是要上阵打仗的人。 宅子有了,现在就要添人了。 护院是不用愁了,有哥哥的那一票亲随,别说看家了,就是带出门去找人打架也拿得出手。粗使的,姚将军府上送来两房家人,男的可以当门房,打杂儿跑腿儿采买,女的可以干浆洗洒扫,都是全家的身契一起送来的,真够豪爽的。 不过潮生贴身服侍的人,还是没着落。 按潮生自己的想法儿,反正她自己什么都能干,洗衣打扫这些有人包了,剩下的轻省活计她自己全能包圆儿,再不济,还有红豆呢。 可是这话她不用说,也知道在许婆婆这儿通不过。 许婆婆是很讲究“规矩”的。这不,她现在已经不肯和潮生一起坐下用饭了。每顿都是伺候完了潮生,然后她和红豆再去吃。 至于哥哥——谁知道他老人家忙什么,整天早出晚归的……有时候晚上都未必归。 弄得潮生想和自家哥哥熟悉熟悉,说说话都没有机会。 潮生生日之前,差不多有两件事情比较重要。 一是,邻居来拜访他们了。 这个时代不象后世,人情淡漠,住一个楼里十几年愣不知道邻居姓什么,家有几口人。这时代的社会人情味儿很浓重,更何况,还曾经有过残酷的九族株连法——一人造反,左邻右舍都会被株连,难道不残酷? 潮生头一次听说连邻居造反你也要倒霉的时候,狠狠骂了一句粗口。 这才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邻居造不造反跟我有毛的关系? 在这种法度下,你肯定得把你邻居家的事儿上上心,至少知道邻居姓什么,是干什么的。 邻居们都是有身份的人,这个交流沟通的办法也是迂回的。先是门房们互相说话唠嗑,这个很自然,反正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家主人姓什么,我家主人是干什么的,这个总能打听得出来。如果觉得合适了,自然有进一步的交往。 比如,现在不就有了。 邻居孙家给他们送了一篓桃子。 这桃子现在可是稀罕物,据说是什么温泉附近的桃树结的,所以能比其他桃子提前一个月结果成熟。 许婆婆笑眯眯地把剥了皮的桃子递给潮生,潮生接过来,用手帕托着吃。 “人家这是示好,礼尚往来,咱们该回点儿东西。一来一往的,就熟悉起来了。” 潮生犯愁了:“我们回些什么才好?” 她家可没有什么温泉桃子之类的东西,这么体面稀罕的土产,又不费多少钱。 “姑娘真是的。”许婆婆说:“咱们库里也有东西啊。” 有。 潮生也知道有。 姚将军不光送了两家下人来,还送了一些东西来,说本来就是哥哥的东西,不过一直寄放在他们那里。 潮生觉得姚将军家对自家真没说的——他家当家的当年真没和自己的爹结拜过?或者真的没有适龄女儿吗? 潮生想了想:“要不,送点儿干枣儿过去?婆婆说合适不?” 这东西也算得上土产,而且在京城也算稀罕物。 能不稀罕么?这是昆州那地方的特产,枣特小,可是特别的甜,咬开来黏而韧,色泽金黄,象是凝固的蜜糖。 许婆婆点头嘉许:“姑娘说得很是,就是这样。以后韬哥儿不在家,姑娘就得把家管起来才是。我看姑娘挺能干的,一定能行。” 潮生于是打发人送了两篓枣子给孙家。 然后孙家又下了贴子,说是家中有株牡丹要开了,请过去赏花。 来往啊……就是这么建立起来的。 贴子是下给哥哥的,但是邀的是女眷。 潮生认真的问许婆婆:“我要去吗?” “去呗。”许婆婆颇有几分得意:“姑娘这品貌,走到哪儿也不用怕啊,你的规矩也不错,有什么不能去的。” 可是…… 好吧,潮生只是心里没底。 这出去做客,虽然只是邻居间的随意走动,但是一个不慎,丢的可是哥哥的人。 潮生伺候别人赏花回数多了,可是自己被人伺候着赏花——这还是破天荒头一回哪。 “姑娘可得好好儿打扮打扮……嗯,不能太显得张扬了,可也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得,许婆婆也不比她轻松到哪儿去。 只是,还没等潮生出门去做客,倒先有不速之客上门来了。 这事儿潮生并不知道,她也没见着这位客人,门上直接就给打发了。潮生是晚上才听许婆婆说起这件事。 这位姑娘姓何,口称是自家人,可惜门上有何云起的亲兵把着,直接一句主人不在,也不请人进门。 何姑娘…… 潮生心情有点儿复杂。 虽然自家哥哥心里清楚谁才是亲妹妹,可是这位何玉娥姑娘顶的原该是自己的名字四处招摇,让人心里很不舒坦啊。 ————————————- 天气一下子就冷了。而且觉得这天气是一年比一年的冷。 嗯,今天有没有二更,现在不敢保证,我怕我夸了口又更不出来,只能说,我还在写。。(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亲戚 “她知道……嗯,我吗?” 许婆婆一乐:“瞧姑娘说的,都冒了您的名儿了,哪能不知道您哪。” 潮生也跟着笑:“不是,我是说,她知道我在这儿吗?” 许婆婆一摊手:“谁告诉她去啊?我看韬哥儿不会跟她说,跟着韬哥儿的人可就知道咱家只一位姑娘,好端端在家待着呢。你没看门儿都没让她进吗?韬哥儿是做大事的人,哪能随随便便放外人进家里?” 很好,这是李鬼找到李逵家来了,可她不知道李逵本人就在家呢。 李逵应该怎么办呢? 抄起板斧把假货剁了? 呸呸,她哪点儿象李逵了! 不知何姑娘见到昔日的小丫鬟潮生摇身一变成了何家小姐何夷然,会是个什么表情? 潮生想象了一下,还是描绘不出来。 没办法,她觉得何月娥做的事儿就没一件让她能想明白的。以自己的想法去揣测她可能有的行为,实在太不靠谱了。 何月娥也未必认识她。 在王府的时候,潮生和她照面儿的机会不多,也没说过什么话。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她毕竟也姓何——这么放任她在温家生活着……合适吗? 许婆婆替潮生缠着线,说:“这事儿啊,姑娘不要管,看韬哥儿什么意思。月娥那丫头,只怕早当自家祖宗是姓温了……” 这倒也是。 这位何姑娘在温家做表姑娘做得如鱼得水的,进了王府之后,又恨不得扎下根来不走了。恰如老鼠跌进蜜罐儿,此间乐,不思蜀。 潮生点了点头。 是的,何月娥这事儿不简单,势必得哥哥做主。 许婆婆把线团拢好放进线匣里,轻声说:“听说何姑娘还找到过姚府去,不过韬哥儿也没见她。当初那位俊二爷和姑爷虽然说是堂兄弟,可压根儿不是一路人。那一位喜欢吃喝玩乐,有大事的时候一缩肩膀让别人去扛,风平浪静的时候又厚着脸皮出来攀交情。姑父要不是看在那点儿血脉情份上,也不会好吃好喝养着那个窝囊废。” “那……咱们家坏事儿的时候,他也跟着遭殃了么?” “哪儿能啊。之前他因为做了件错事儿,已经让姑爷发了火,把他们一家子人都打发到乡下老家去了,算起来,他们应该是躲过了那一劫的。不过那位俊二爷就算没事,以他那种性子,没了靠山,老家的那些人也不会把他当回事儿,难免墙倒众人推。” 潮生也说:“我听说,温家把她接回来的时候,是衣衫褴褛,十分穷苦落魄的。” “对啊,俊哥那个人软弱无能,他媳妇倒是好掐尖要强的,可是偏偏又目光短浅,耳根又软,只听信身边儿陪房的话。这人穷不怕,一朝落魄也不怕。能捱得住,自己撑得起,总有再兴旺发达的一天,可是两个人都没本事,男的除了会花钱别的一样儿都不会,女的……” 许婆婆又放下一团线:“不对,说会花钱还是高看他们了。连钱都不会花。人家花了钱,起码买着东西回来了,那位俊二爷净当年干些什么事儿?五百两银子买了个假古董瓶子,又是二百两喝了一场风雅的花酒……自己身上没钱,还大手一挥赊账,人家找上门来讨要,姑爷气得要死还是得替他掏这个钱。当年要不把他赶回乡下去,嘿,不知道还要闯什么祸呢。” “那,当年我爹为什么要赶他?” “他让人几句好话给吹晕啦,揽下一桩事儿说能替人脱罪,可那人罪行昭昭啊,已经审具结案了。你猜俊二爷干什么了?他偷拿了老爷的名贴递过去让人家放人!” 潮生嘴张得能塞下鸡蛋了—— “后来呢?” 许婆婆摇头说:“人家不管他是不是冒名啊?御史直接就弹劾了呗。就算姑爷辩明白了这事儿是家人冒名所为,可是那也是治家不严哪……为这事儿姑父降了一级,罚了俸禄……姑爷也顾不得什么情面、什么兄弟了,就把他们夫妻送回老家了呗,还给了不少盘缠好让他回去安家。” …… 潮生万分同情。 就象俊二爷这样的人,自家老爹还得好吃好喝养着,他干了那样的事情,还得付一大笔分手费请他回老家。 有什么办法呢? 这种寄生虫偏偏是你的亲人,血源关系软不断。就象一张死死黏住的狗皮膏药,轻易动不得,一动就是撕皮揭肉,鲜血淋漓,即使忍痛剜疮,也剜不净的,冷不丁的,又缠上来了。 比如—— 现在何月娥姑娘,可不也姓何么?她和何云起、潮生兄弟俩的关系,也还没出五服呢。 按宗亲礼法,的确还是算一家人没错。何月娥父母双亡,老家要没旁的亲戚,应该是何云起照顾她。她住在温家,倒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表”姑娘嘛。 要是在何家,就要论起排行来,当自家姑娘看待了。 “婆婆,那我和她,谁年长?” “当然她大了。”许婆婆说:“大你两三岁呢。我记得,她那个娘进了门两三年不见动静,好不容易怀上了,见天儿挺着肚子满处转悠,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怀上啦。结果得意那么久,生下来是个丫头,顿时又偃旗息鼓了。嗯,没错,是她大。” 呃……这么说,要是何月娥真的赖上他们,那她就要从现在唯一的“姑娘”变成“二姑娘”了? 听听,“二”姑娘,这个二字潮生可不乐意要。 再说何月娥那个作派—— 就冲她满王府转悠,还一心想往书房里头闯的劲头儿,潮生实在很想捂着脸,绝不承认自己和她是一家。 不不,更要命的是,何月娥她对外不叫何月娥,她叫何夷然哪! 天哪! 潮生才想到自己要出门去做客的问题—— 不不,还不止做客。做客是小事。 将来呢?将来她要顶着何夷然这个名字过下半辈子吗?生亲,嫁人…… 这个名字都快顶风臭十里了吧?最起码在温家和诚王府以及两家周边的圈子里,绝对没什么好评价! ———————————— 嗯,加更了,所以可以小声求票了。 不加更我是没底气说求票二字的。。。 俺看了一下,自己排第八,下面第九马上追上来了。。呜呜~~大家还有票的,别留月底了,投吧,留着留着别给留忘了,上次群里就有个妹妹说,忘了投所以过期作废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应酬 到了出门儿的那天,潮生身边儿贴身丫鬟,还是只有红豆一个。 不过许婆婆使出浑身解数,把红豆拾掇了一番,也是十分体面的,全没了那副乡下来的烧火丫头样儿。 不过红豆自己太不自在了。她扯扯袖子,又拉拉领口:“婆婆,这合适吗?万一碰脏了,刮坏了……” 嗯,潮生理解。 她头一次穿上细罗宫装的时候,也是这种心情。 粗活儿干惯了嘛——一穿上这走起路来都窸窣作响,又脆弱又怕脏好料子,也是浑身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放,只怕动作一大,把衣裳给扯豁了。 潮生穿了一身淡雅的鹅黄,红豆穿了一身讨喜的桃红,两人站一起,相互映衬着。虽然春天已经过去了,可是还是让人感觉到一片明媚的春光。 许婆婆心说,年轻就是好啊。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哪怕粗布烂衫套在身上,也掩不住秀色。 自家姑娘是不用说了,连红豆看起来都挺拿得出手的。 许婆婆又嘱咐一次:“不要多说话,多看,不懂的事儿别装懂,笑笑过去了,要不干脆说自己不懂。反正……孙家也多半以为咱们是从昆州来的。既然存心要交好,也不会挑剔笑话。” 看来许婆婆还是信心不足。 潮生笑着说:“婆婆放心吧,不会给咱们家丢人的。” 去孙家连车都不用坐,出了自家侧门儿,几十步就到了孙家门前。 等进去了,引路的女人说自己姓周,一个照面间已经把潮生从头到脚都看清楚了。 乖乖,她们最近都在议论隔壁新搬来的何家,只听说这家只有兄妹两个人,哥哥才从西北回来,妹妹么,之前也完全没听说过,大概不是从西北,就是从乡下来的。 可是现在一看,打扮是小家碧玉,气度却是落落大方,一点没见羞涩局促。 过了回廊,有人笑着打起帘子说:“贵客来啦。” 潮生微微意外——屋里一屋人! 老老少少大大小小,十几口子。 是不是整个孙家的女眷全在这儿了? 那个周嫂子已经退了下去,一个穿着石榴红色衣裳的女子迎上来,笑容满面,十分爽利,轻拉着潮生的手说:“哟,这就是何姑娘了?大家瞧瞧,小姑娘生得这样好,我还是头一回见着呢。” 坐在中间的一位老太太也笑了:“你自己也不大,就说人家小姑娘。” “哟,”她摸摸脸,故意叹口气:“没办法呀,我都是孩子娘了,老喽……” 一屋人都笑起来,另一个女人说:“你还敢说老,我们和老太太可不认老。” 看来这也是个王熙凤式的人物,十分伶俐。 她告诉潮生说:“这是我们家老太太。” 丫鬟摆下垫子,潮生恭敬地拜了一拜。孙老太太笑着说:“快扶起来。” 接着是孙家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看来孙家没分家,这么多人挤住在一起—— 孙家房子不见得比自家宽敞,却住了这么好几房人。 这些人就不用拜了,福身为礼就行。 穿石榴红的那个女子是孙家大太太的儿媳妇,性情开朗健谈。 不过给潮生下贴子的正主儿,排在最后才见着。 是孙家大房的姑娘,孙秀真。 潮生收获一大堆见面礼,孙家老太太笑呵呵地说:“你们小姑娘肯定有话说,去去,去看花儿吧。今天开了两朵呢,我们已经看过了。” 孙秀真很腼腆,微笑着邀潮生去花房看花。 红豆一直闷不作声,还是紧张,头都不敢抬的跟在后头走。 孙秀真小声问:“何姐姐是哪年生人?” 潮生说了自己的生辰年份,孙秀真眨眨眼:“那你比我还小呢,该叫你妹妹才是。”她又问名字。 潮生说名字的时候,有点儿咬牙切齿。 夷然,多好的一个名字。欣悦,怡然。 可是偏偏被人冒用了。 好在孙秀真并不认识另一位何姑娘,也无从得知她的彪悍事迹,只说:“哎呀,这名字真好听。” 潮生与人相处的经验比她不知丰富了多少——在宫里什么人不见?宫人,女官,宦官,主子……应酬的话根本不用找,两人从赏的那株牡丹聊起,三下五除二孙秀真小姑娘就已经和潮生十分亲热了。 “我听人说,你家是从西北来的?” 这个没什么可瞒人的,潮生点点头:“是啊。这几天刚搬来,才安顿下。对了,秀真姐姐你知道原来我们那房子住的什么人么?” 孙秀真摇头说:“那边一直空着的。我大伯原来还去打听过,但是那边既不肯卖,也不肯赁出来。那房子的花园听说比我家的还精巧,是这样么?” 潮生只说:“就多个小鱼池,并没有太特别的。” 孙秀真邀潮生去她屋里坐坐。 潮生一路走过来,发现孙家格局和自己家差不多,正院三进,东西两边各有一个小跨院儿。 但是人多。 孙家的人真多。那么多人挤在一起住——大概是因为周老太太健在,所以兄弟三人没分家。不知哪个屋里有婴儿在哭,这边在屋里也听得清清楚楚。 孙秀真的香闺比潮生的屋子窄了不是一点。潮生自己占了整个跨院儿……呃,虽然东西两边厢房都是空的。 没办法,家里人少。 孙秀真的屋子只有里外两间,她还和孙家大太太住在一个院子里,住在东厢。屋子也不大,墙上挂着一张仿的秋岚图。孙秀真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己瞎画的,仿的一点儿也不象。” “有几分神韵了。”潮生说。 孙秀真意外:“何妹妹你也懂画?” 潮生摇摇头:“不太懂得,不过秋岚图有名气,我也知道。” 秋岚图的原画,以前就挂在宜秋宫里头,潮生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早看熟了。 孙秀真大为兴奋,看得出来她平日不怎么出门,也没有什么人能好好说话,也不懂潮生懂不懂,叽叽呱呱的说起画来,还领着潮生去看她没画完的一张画。 她也没有单独的书房,书案就摆在屏风后头,上头的画具散乱放着。孙秀真脸一红,小声说:“我这儿挺乱的。” “不要紧,这是乱中有序,自己的东西放在哪儿,只有自己才能找得着,用得顺。” “对对。”孙秀真连连点头:“我娘就总说我屋里乱,还不让丫头收拾。可是她们一收,我要画画儿的时候就不方便啦。” 孙秀真这画上画的正是她们刚才赏过的牡丹。 嗯……潮生觉得,她大概还是画这样的工笔花鸟合适。刚才外面那幅水墨写意的秋岚图,要说神韵,真有几分——那雾气就很有韵味嘛。至于秋和岚就不怎么出彩了……潮生觉得还是扬长避短的好。 孙秀真小心翼翼地问:“如何?” 潮生点头说:“画得真好,就跟又看见那花儿了一样。画了了送我一张,我挂屋里头。” “真的?”孙秀真眼睛亮晶晶的:“你要真喜欢,我就画给你。” 潮生第一次出门应酬算是十分成功,起码,交到了个朋友。 孙秀真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就是有点爱画成痴。 这也不算什么毛病。 有人一样爱好,只要不对自己和他人造成什么损害,就可算是好事。 不知什么时候听人说过那么一句话,没有爱好的人,反而有些可怕。 潮生自己从前喜欢听音乐,喜欢四处走走,看看——那是穿越之前。 穿越之后她就算还好爱这两样,在这个地方,音乐等闲听不着的,她又不是二皇子,能任意的叫乐师和伶人去供自己赏乐。旅游的话——那是想也别想了。这个时候的交通……没汽车火车没有飞机轮船…… 嗯……四皇子的爱好呢? 潮生坐在那儿出了一会儿神。 好象……真没看出他有什么爱好。 如果看书算一样爱好,那……嗯,算有吧。 下棋也算吧? 不过,潮生总觉得,四皇子对那些并不是热爱。 他从来没有一回,说起什么事情的时候,象孙秀真那样,眼睛亮晶晶的,激动的脸颊潮红。 他太冷静,什么时候都没有失去过那份儿镇定从容。 除了喝醉之后。 不…… 还有一回。 潮生微微出神。 她离开王府的时候,已经说完了话,要退下了,四皇子忽然叫住她。 那时候,他是想说什么呢? 不知道现在他……在做什么?书房谁在打理?晚上吃没吃点心? 这天何云起回来得倒不算晚,兄妹俩终于能一块儿用饭了。何云起换了家常衣裳,一件半长不短及膝的衫子,上头系的是一排琵琶扣,窄袖口,裤子很肥泛,裤脚束了起来,形如灯笼。 这一身儿明显不是中原的打扮。 潮生看得了觉得格外新鲜:“哥哥穿的这衣裳……是西域的?” “哦,昆州那边人都穿这样的,汉人也是一样。”何云起说:“这一身儿方便,比长袍长衫的利索。” “嗯。” 潮生心说,还省料子呢。四皇子做一件长袍料子,能裁这样的两身儿还找零头。 不过何云起气宇轩昂,就算穿着这么一身儿看不惯的衣裳,也并不损减他的英挺。 他们的爹娘一定是非同寻常的人物,不然能生得出这么英挺的儿子来么? “今天去孙家,如何?” 潮生咽下汤,才说:“挺好的。” —————————————————— 写完了以后我检查了下哦,还真检查出一个错别字来。不过自己看自己的文,可能看不出来,大家帮俺挑一挑。 另外,谢谢秀秀,副版很认真的每天都给大家的回贴加精…… 还有,谢谢大家给的票票,非常感动,暂时把后面第九名甩开一点啦。(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惊 “孙家老太太看着得有七十来岁了,真算是高寿了。精神还很好,满面红光的。周家姑娘人也很好,我们一块儿赏了牡丹花。” 何云起点头说:“孙家三个儿子听说都很孝顺。” 这当然,要是天天争闹不休,估计孙家老太太没那么舒心。 潮生给他哥盛了碗汤,他哥给潮生夹了块肉—— “屋子可还住得惯?” “好是很好,就是……” 何云起马上认真起来:“怎么?哪儿不便当?” “就是太大了,我一个人住怪空的。” 何云起释然:“人会多起来的。” 潮生埋头吃饭。 许婆婆对她念叨好几回了,说要趁何云起现在得闲儿,寻个媳妇成家是正经事。要不然,不定什么地方又不太平,说走就走,一走就不定什么时候再回来了。 有个女人,拴拴心,别一去就不知道回来了。 有家和没家的区别很大,心有牵挂的人,遇到什么危难也能比心无牵挂的人更能捱受得住吧? 再说,许婆婆的话里还有个别的意思。 何云起是武将,这战场上刀枪无眼,谁知道一去是凶是吉?他要是一去回不来,那何家不断了香火?早点儿娶了媳妇,生个儿子传香火啊。 潮生也觉得许婆婆的话有道理。 可是有道理归有道理,让她一个姑娘家劝自己哥哥早点儿娶妻生子开枝散叶? 呃,好吧,不是不能劝。 可问题是他们一点儿都不熟啊。 只见过几次面,吃过几次饭,说过几次话…… 何云起目光如炬,待饭撤下去茶沏上来,问她:“有心事?” 潮生鼓起勇气:“哥哥……有没有打算过几时成家?” 何云起并不意外:“是许婆婆让你打探的?” 瞧瞧,真是明白人。 不过打探这两个字用在这儿合适么……又不是打探他的军情。 何云起用茶盖撇了下茶沫儿,一抬眼,旁边侍立的那个婆子立马儿知机的出去了。 姚家训练出的下人一点儿不黏糊,有眼角,动作也快。 何云起把茶盏放下,潮生本能的紧张起来。 下人都打发出去了,何云起接下来肯定是要紧的话。 “其实……你有嫂子了。” 诶? 潮生愣了。 何云起不紧不慢地说:“虽然还没正式过门儿,可是已经说定了。这宅子,就是你嫂子的。” 惊天炸雷啊。 潮生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何云起……真是……不显山不露水…… 合着他们现在住的都是人家的房—— 潮生半天才想起来问:“嫂子她……是哪一家的姑娘?” 哪家的姑娘能做主把自家的房先给未成亲的夫婿住? 潮生心里真是百爪挠心啊! 何云起已经定下了亲事,不是好事么?为什么那天许婆婆问起的时候他不跟许婆婆说? 难道这其中真有什么复杂的恩怨情仇? “你嫂子她……是守寡之人。” 哦—— 潮生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怪不得! 原来是这样。 一个姑娘自然做不了这个主,还没成亲,把自家房子就先给他们住了。 而何云起没和许婆婆说,也是因为她的身份。 以许婆婆那讲规矩的脾性,听到何云起找了个寡妇,那哪能答应? 虽然她名义上下人,但实际上已经算是这个家的长辈了。 何云起和潮生上面再没有什么长辈亲眷了,看何云起的态度,是把许婆婆当成自家人的。既然是自家人,那许婆婆的看法和意见就很重要了。 “那,嫂子她是昆州人吗?现在也在京城?” “嗯,她比我晚到,现在也在京里。” 潮生真不知道再接着说什么。 有时候,知道了旁人的秘密,就要和人一起背负它。 何云起把他的秘密说出来了,潮生现在也知道了。 而许婆婆还不知道。 其实,潮生能理解何云起。 家中发生变故的时候,他应该已经懂事了吧? 正因为懂事了,所以那一切给他的痛苦更深。 一个孩子,被千里流放,他怎么活下来的?他怎么拼搏挣扎到现在这地步的?当年的案那么好翻吗?是不是还有仇人需要对付? 他已经二十多,旁人家里十四五的男子都会成亲了。他在那边陲之地苦熬,身边倘若有个人柔情安慰,照料他的起居…… 他能不动心吗? 潮生的想法和这个时代的人不一样。 寡妇再嫁怎么了?潮生毫不介意哥哥娶的人是什么样,只要哥哥过得好就行了呗。 可是旁人不是这样想的。 比如,许婆婆。 她理想中的少夫人是什么样,她没说过标准,可潮生完全想得到。 头一条肯定是身家清白—— 守寡再嫁的人,头一条就够不上。 唉,潮生直想叹气。 何云起好象还嫌不够,又添了一句:“你嫂子比我年长一些。” 潮生已经雷打不动了,一点儿都不意外。 这很正常,真的。既然未来嫂子已经嫁过一次了,自然不可能是十四五的小姑娘。 何云起干嘛告诉她? 不对,是她自己刚才根本不该挑起这个话头。 现在可好了,告诉许婆婆这事儿?那就出卖了哥哥。不告诉,那就成了哥哥和未来嫂子的共犯了。 她能告诉吗? 很显然不能啊,最起码现在不能。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这嫂子虽然没过门,可是潮生她们都已经住到人家的房子里头了。 这比吃了,拿了,还要厚脸皮呢。 潮生晚上又失眠了。 话说她最近失眠率真高啊。 何云起丢下枚炸弹给她,自己倒拍拍屁股走得很潇洒。 潮生不怀好意地琢磨,他这些天早出晚归的,是干正事儿,还是会佳人去了啊? 虽然听何云起的意思,没正式过门儿,可是他一口一个“你嫂子”的,显然这件事儿他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许婆婆也不是和软脾气啊。 看她教训钱婶儿和马氏,还有对红豆,对宅子里其他人的态度,就知道她有多么不好对付了。 潮生咬着被角,恨不得抽何云起两拳。 潮生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又没个人可以商量。 要是其他事,可以和许婆婆商量。 可是现在这事儿…… 潮生琢磨着,她认识的人实在不多,又能推心置腹的,又有阅历有主意的…… 李姑姑? ———————————————— 嗯。加一更,求票哟。。(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原因 潮生天一亮就让人送信儿给李姑姑,过了午李姑姑就来了。 潮生捎信儿说,自己搬了家。 李姑姑自然是要过来认门儿的。 现在来往倒方便了——只隔两条街,李姑姑坐车过来,也就一炷香的功夫。 这回却是小肃陪着李姑姑一同来的,他还是一脸冷冰冰的样子,从头到尾一句话也不说。 李姑姑从进门的时候就有些惊疑不定,等见了潮生,顾不得说别的,李姑姑先问:“这……宅子是?” 唉,别提宅子了。 本来潮生搬了一个新家还没踏实下来,现在又知道这宅子的真正来历,正郁闷呢。 说起这宅子来,真是一言难尽。 “是……我哥哥的一个熟人给牵的线,姑姑快坐。小肃,你也坐啊、” 许婆婆陪着喝了茶,看出潮生肯定是有话要和李姑姑说,很识趣地说:“你们慢慢说话,我去后头看看,早起韬哥儿说是要让人来垫路的,不知垫好没有。” 李姑姑笑着起身相送,许婆婆忙说:“快不用送,都不是外人,闹这些虚礼做什么?” 她一走,李姑姑的笑容就象被抹掉了一样,皱着眉头问:“你遇着什么难事儿了?” 潮生就知道瞒不过她。 李姑姑太了解她了,潮生昨晚又没有睡好。在许婆婆面前还能掩饰,可李姑姑一眼就看穿了。 “唉,我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李姑姑瞥她一眼,坐了下来:“那就从头儿说吧。上回你只提了一句,你哥哥……是个什么官职?” “只是五品的监门校尉,一直在昆州,才来京城不久。” 李姑姑眉一挑。 五品的武官能谋到这么一处宅子? 看潮生的表情,这宅子背后肯定另有缘由? “姑姑……我一直糊里糊涂的,自己都不知道,也没和你说。我父亲曾经是……西北都督,勇毅大将军……” 李姑姑愕然:“你是何将军的女儿?” 潮生点了点头。 李姑姑怔怔的,好象不认识一样重新打量潮生。 “我不是有意隐瞒,而是父母过世时,我年纪还小,这么些年来我自己也不知道身世……” 李姑姑握着她的手,轻轻点了下头:“不用说,我知道……只是没想到……唉,当年那事儿,其实一多半人都知道何将军是蒙冤的。失城明明是有人扣着兵马不肯救援。通敌一说更加牵强,只凭两封信就定了案了……” 潮生忙问:“是什么人不肯救援?” 李姑姑说:“这个我却不知道了。这么说,你哥哥也……” “嗯,家当年被抄了,哥哥也判了流放。他在西北这么些年,一步步走到今天……” 李姑姑既有些感怀,又十分欣慰:“还好。这是好人有好报,你们兄妹虽然遭逢大难,可是现在却能够再重逢团聚。你哥哥年纪轻轻,将来也肯定有前途的。” “是啊……”潮生说:“只是现在有一件事儿,我不知如何是好……” 小肃站在门口,象一尊门神一样。有他守着,潮生和李姑姑说话倒是不用顾忌。 “许婆婆是我母亲当年身边的人,她在落难时也一直对何家忠心耿耿的……我和哥哥拿她当长辈看。她一直挂心着哥哥的终身大事,我们刚迁进来,她托牙婆要买丫头的时候,还一并问起官媒的信儿,想让哥哥早些娶妻生子。” 李姑姑点头说:“这是正理儿,她这样做很应该啊。” “但是……昨天晚上,哥哥和我说,他已经自己定下人了……” 李姑姑没插话,等潮生说下去。 “哥哥看中的那人,比他年长几岁,而且……之前曾嫁过。” 李姑姑的反应倒不大:“是这样……许婆婆还不知道是吧?” “是,哥哥只先告诉了我。我想,婆婆是个挺重规矩的人,哥哥这事儿她未必……” 李姑姑摇头说:“不对。” “嗯?”潮生疑惑地看着李姑姑。 哪里不对? “主是主,仆是仆。你们兄妹已经没有父母了,你哥哥完全做得了自己的主。本朝比前朝可不同,又不禁寡妇再嫁。你哥哥想娶,对方想嫁,那就能成事儿。许婆婆再德高恩重,她也不能在这事儿上同你哥哥作对。” “可是……” “没什么可是。虽然我只见过她这么两回,可是也看得出来,她这人确实有些固执,但是你哥哥是主子,她就算不赞同这事儿也拧不过。你哥哥不把这事儿说开,应该是另有缘由。” 对……李姑姑说的也有道理。 如果哥哥执意要娶,许婆婆能怎么样?难不成以死相逼? 不会的。 “你看,既然你们这边儿没什么长辈压着,你是妹子也不能管着哥哥的事。那原因应该是在女方那边。是她娘家不许她再嫁,还是她婆家有什么阻碍?她姓什么叫什么?前头的男人有没有留下儿女?” 这些潮生都不知道。 何云起只是知会她一声而已,他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再说,潮生她们现在住的,还是未来嫂子的房子呢。 “对了姑姑,这房子……就是我未来的嫂子的。” 李姑姑从刚才就琢磨这房子的事儿,现在更是纳闷了。 “她不是住在西北吗?怎么会在京城有产业有宅子?” 潮生摇头。 她也纳闷啊,可是何云起什么也不说。 “看来,阻碍应该是在她那一边。”李姑姑说:“这宅子,应该不是她夫家产业,而是她自己的嫁妆,所以才能还没成婚,就先让你哥哥住进来。这么说,她应该是京城人——多半是嫁到西北去的。” 对,潮生也觉得这样的说法是最合情合理的。 “能给得起这样一座宅子当嫁妆,那她原来娘家必定显赫……可是显赫之家,为什么会让女儿嫁到那种地方去……”李姑姑仿佛自言自语,念叨着:“越显赫的人家越是爱面子,女儿守寡想再嫁……就算婆家不管,娘家多半也不会愿意。” 对,潮生恍然。 也许这才是何云起不肯张扬的原因。 一方面是许婆婆这边,但是更重要的,应该是女方那边还没有摆平吧。 潮生这边儿想通了,李姑姑却皱起了眉头,嘴里不知在念叨什么。 “姑姑?” “哦,”李姑姑站了起来,竟然不再多待:“我得回去。” “这……天色还早……” 潮生往窗外看一眼,的确,这才不过未时末,李姑姑刚来,还没说多少话,怎么就赶着要走?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来,只是现在不能肯定。我得回去打听打听。等确准了,我让人给你送个信儿。” “是什么事?” 李姑姑抿了下嘴,没说话。 应该是正事儿。 潮生不敢再留她,送了他们出去。 只送到院门李姑姑就催着他回去,小肃沉默地站在一边。 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潮生身上。 小顺回来之后就一五一十全告诉了他,潮生现在过得很好,家里人和气,还有小丫头服侍。 他只是不放心,还想自己亲眼看一看才算数。 今早潮生送信儿过去,小顺就和他调换了,让他能陪李姑姑过来。 ……潮生她,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小丫头了。 但是她说话的时候,笑的时候,好象又并没有变。 送走李姑姑,许婆婆也回来了,外面天热,她走了一圈儿,额上都见汗了。 “婆婆快坐,红豆,给婆婆倒茶来。” 许婆婆坐了下来:“怎么这就走了?也不多留一会儿。” “姑姑说还有要事,不能多待……反正今天是认了门儿了,离得又近,以后不怕见不着。” 许婆婆点点头:“正是这个理儿。姑娘念旧情,不忘本,这很好。当年姑爷就是这样,有人要替姑爷修什么家谱,说姑爷家祖上有什么贤人名士,姑爷就说不用。他出身贫苦谁不知道?不用干那种弄虚作假往脸上贴金的事儿,贴上去了也不是真的。姑娘过去落难,当过宫女……要换个人,可能就不愿意人提起这些旧事儿了,见了过去的相识也要装不认识……我看姑娘这脾气,倒是很象姑爷。” 潮生只是笑笑。 当过宫女她不觉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听许婆婆这样说,何孝元这个人,也是个真性情的人,明知是自欺欺人的事儿,又何必要做呢?要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装得再真,也有被拆穿的时候啊。 可偏偏有许多人,不但自己装,还扯着旁人一起装,象在戏台子上演戏一样。 就象…… 何月娥。 她就算冒了何夷然的名字,可是不管是何家这边,还是温家那边,都知道她的真实身世。 许婆婆察言观色,试探着问:“姑娘有心事?” 潮生回过神来,点了下头。 “有什么烦心的事儿?” 潮生当然不能说何云起的事,不过理由也是现成的:“我在想……何月娥的事情。” 许婆婆笑了:“姑娘真是的,这有什么好烦恼的。我看韬哥儿是没腾出手儿来,要不然直接把她从温家拎出来往老家一送不就完了?姑爷和俊二爷只是堂兄弟,老一辈儿早早就分过家了,她活象她爹,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年轻姑娘家……” 许婆婆看了潮生一眼,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不过潮生也知道许婆婆要说什么。 从某些方面来说,她比许婆婆还要了解何月娥呢。 —————————— 每天想章节名都要耗死好多脑细胞=。=最后干脆随便捏一个~~ 谢谢大家……前天俺还在苦恼要被第九名赶上,现在则在苦恼要被第六名赶上了。。。一下子上升了这么多…… 很感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嗯,还在码字。不过大家还是明天再来看吧,因为不能保证几点,也许太困了,就明早起来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重逢 一早起来,天气热得人心里发慌。 许婆婆说:“八成有一场好雨要下,幸好昨天路已经垫好了。要不然一下雨,可真没法儿走。” 这话没料错,吃完午饭,天色越来越阴沉,在屋里头不点灯简直什么都看不见。红豆从外头进来,一路走一路揉眼。潮生问她话,红豆眼睛都已经揉红了:“起风了,眼里进了沙子。” “你越揉越难受,闭上眼先等一会儿再说。” 外面风越来越大,刮得尘土飞扬,只能紧紧关上窗子。红豆刚把窗子都关好,外头雨点已经落了下来,砸在窗篷上啪啪的直响。 潮生有些担心。 许婆婆午饭前就出去了,说是不放心老房子出去看一看。 潮生劝她晚些时候再去,许婆婆摇头说:“你小姑娘家不懂,我不去看一看可放心不下。你不用陪着我去。要是下了雨,我就在那边多待一会儿再回来。” 看来这雨一时半刻停不了,许婆婆一时半刻也回不来。 关着窗子屋里更显得闷,让人觉得透不过气来。 红豆从外头进来,裙角都让雨打湿了:“姑娘,有人想见姑娘。” 潮生十分意外。 这么大的雨,有谁会来? 就算没下大雨,潮生认识的人也屈指可数。 “是谁?” “就是昨天和那位姑姑一块儿来的小哥儿。” 哎呀,是小肃。 潮生立刻站了起来:“他在哪儿呢?” “他在侧门,说车上的人还有急事,赶不及进来,请姑娘去门口说几句话。” 肯定是李姑姑那边打听到消息了。要不然不会下这样大的雨还特意过来告诉她。 潮生步子急急的在前头走,红豆忙追上来:“姑娘,姑娘慢些。” 潮生把她手里的伞接了过来:“雨大,你先回屋吧。” 红豆当然不肯,另撑了一把伞跟在后头。 小肃站在门外车旁,撑着把油纸伞。 侧门这里应该有个婆子看着,这会儿不见人,多半看有雨躲懒去了。 潮生快步走过去:“怎么这会儿过来?雨这么大,等雨停了再来也不晚啊。姑姑在车上?” 小肃扶着她一只手:“上车说吧。” 潮生一面收伞,一面踩着踏脚上了车。 车帘一掀,潮生赶紧坐了下来,拂了拂袖子上沾的雨滴。 一抬头她就愣住了。 车里哪是李姑姑! 四皇子端端正正坐在那儿,朝她淡淡一笑。 “殿下?” 潮生僵在那儿——然后第一反应想想起身行礼。 可在这车上,也没法儿行礼啊。 “好了,坐着吧。” 车帘放了下来,车里一下子显得暗了许多。 四皇子怎么来了? 潮生没头没脑儿的就钻进车里来,只以为车里是李姑姑啊。 小肃这个家伙,怎么也不把话说清楚? 让他多说一句话就这么难啊? “这么大的雨,殿下怎么会来?” “雨大,闲着无事,过来瞧瞧你。”四皇子递过来一块帕子:“擦擦吧。” 潮生低下头,袖子和裙子上都是湿淋淋的。 这时候的衣裳本来就薄,一湿了,就难免贴在身上。潮生往后缩了缩,接过了四皇子的帕子。 潮生的手有些潮,指尖凉凉的。四皇子的指尖却是热的,连帕子上似乎也带着温度。 他穿了一件暗蓝的袍子,车里昏暗,看起来那种蓝色近乎于黑。 小小的车厢仿佛一个密闭的,与世隔绝的空间,外面大雨又密又急,头顶的车篷被雨打得噼啪直响。车里头可以清楚的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潮生觉得心怦怦直跳,不敢抬起头看他。 潮生小声问:“殿下这时候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四皇子掀起车帘一角,望望雨幕中的门墙:“来瞧瞧你过得怎么样。” 潮生从来没听过他用这样的口吻说话。 很随意……好象还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 “还住得惯吗?” “挺好的。” 潮生垂着头,在四皇子面前,不知不觉间,他们还象从前一样,她恭顺而安静,他问,她答。 “倒茶。” 潮生应了一声,从茶桶中取出提壶,又拿了只杯子,倒了八分满,捧给四皇子。 “既然住得惯,怎么眼圈儿青青的?” 潮生眨眨眼。 车里这么暗,他还能看清自己眼圈儿黑? 早知道就用粉遮一遮了。 车子一动,缓缓的朝前驶。 潮生忙问:“这是去哪儿?” “不用急,不会把你拐了去卖了。” 潮生往外看了一眼,外面白茫茫一片,全是雨,什么也瞧不见。 车子走的并不快,晃晃悠悠的。 潮生有些恍惚。 好象此情此景,以前曾经有过,现在只是重温一次。 不,以前没有过。 他们没有共同乘过车。 但是…… 也可以说是有过的。 无数次,在宜秋宫的书房里,在王府的书房里,外面下着雨的时候,屋里头就是他们两个人,静谧而安详…… 只是,从来没有离得这样近过。 明明没有分开多长时间,可是感觉好像已经过了很久。 外面的水声变得更响了。 车帘的一边被撩了起来,车子停在了河沿上。 雨象是比刚才小了一些,河沿上的茶棚里有人在避雨,还有茶婆提着壶来来去去的给人续茶水。隔着茫茫雨雾,那些人好象是另一个世界的,与他们毫不相干一样。 小肃撑着伞在车前候着,四皇子说:“下车吧。” 他先下了车,潮生犹豫了下,也跟着下来。 茶棚里人已经不少,只有一张空桌,在靠河边的地方,桌子上和长凳上都被雨水打湿了,大概正因为这样,才没有人来这里坐。 小肃抹拭过桌凳,四皇子先坐了下来,潮生跟着也坐了下来。 她坐得靠里,四皇子和小肃倒是正好替她挡了大半的目光。 茶棚里的人也没有多在意,只当多半是出来游河赏玩的人,也被雨困住,来茶棚躲雨消磨时候的。 茶婆过来,因为人多,她忙得很。 “二位要喝什么茶?可要点心不要?五香豆、芝麻糕,都是新鲜的刚出锅。” 四皇子点了一下头,茶婆就摆开碗,冲了两碗茶,又送了两碟点心来。 这种地方当然没什么好茶好点心,连装芝麻糕的碟子都是豁边的,看来摔过不止一次。 四皇子拈了一片芝麻糕,咬了一口:“这点心可没有你做得好吃。” 潮生垂下眼帘:“殿下过奖了。” “你也尝尝。” 可潮生哪有吃东西的心情? 芝麻糕的颜色并不象宫里头常做的那样,是粉白粉白的,而是带着一种烟熏过似的黄。上面还有点点的象茶渍颜色的粉粒,一看就知道芝麻磨得不细,磨完也没筛过,用的糖和油也不好。 但闻起来也香喷喷的。 潮生吃了一片——果然粉磨得不细。 茶棚里人声嘈杂,但是他们这一块地方却显得异样的安静。 潮生不是小孩子了。 她心里隐约的,明白的。 四皇子安然地坐着,他其实什么也没有说。 但是潮生觉得,其实他已经什么都说了。 可是心底明白的时候,潮生感到的并不是甜蜜,欣喜…… 一点儿都没有。 她只觉得有些酸,有些涩。 还有些苦。 “何校尉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何校尉? 啊,是哥哥。 潮生顿时紧张起来。 “哥哥他……” “他的亲事,只怕没有那样容易。”四皇子说:“你可知道你现在住的地方,是谁的?” 潮生摇摇头。 “是我的皇姐,大公主当年出阁时的嫁妆。” 潮生怔怔的看着四皇子,她觉得每个字都听清楚了,但是拼在一起,怎么……意思她不明白? 雨还下得紧,雨声……人声……象是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朝她挤过来。 潮生深吸了一口气。 “大公主?” 是的……潮生记得,听说过这位大公主。她是蔡皇后的女儿,可是被迫远嫁西北。然后陆氏被册封为后。 “皇姐嫁的人是松漠部族首领的第二个儿子,那年皇姐十四,她的丈夫已经三十二岁,帐里已经有六七名妻子。哦,何校尉当年被发配到了昆州之后,因为他很机灵,懂汉话,所以公主府的人把他要了去,做些洗马喂马的差事。” 竟然是这样的…… 那年何云起多大?八岁?九岁? 也许那个时候,他和大公主已经相遇。一个是远嫁的公主,一个是被流放的罪臣之子…… “后来皇姐将他放出府,他到了姚辙的手下,一年一年,一步一步的积功升迁。” 虽然李姑姑说过之后,潮生也想到,未来的嫂子,一定出自显赫的人家。 可是却没有想到…… 皇家,可以算是天底下最显赫的人家了吧? 可是,家世越显赫,想再嫁的难度就越大。 现在可好,居然是公主…… 皇帝能允许女儿再嫁吗? …… “其实,我曾经有一位姑母,也再嫁过,不过从那之后,就再没人见过她,连她嫁的夫婿,也没有再出现在京城。” 是啊。 越有身份的人家,越讲究礼法,反而不象民间,寡妇再嫁,三嫁……虽然名声不好听,可是过日子,实惠才是最重要的。 哥哥啊哥哥,你怎么这么有眼光呢? 公主……真能进得了他们家的门,当上她的嫂子吗? ============================== 天气好冷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送礼 “皇姐回京之后,父皇在含露殿见她,皇姐拜伏不起,父皇亲手扶她起来,还与皇姐同辇去了离宫……”四皇子的语气淡然:“皇姐是父皇的长女,是他的头一个孩子,她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是旁人比不上的,她小的时候,听说父皇亲自教导她读书习文,还带她去射猎骑马……当年嫁去昆州,是皇姐自己请旨的——” “啊?” 宫里的人却都说,是陆皇后暗中使力,令皇帝不喜大公主,才将她远嫁和番的。 “皇姐性子刚毅,远胜过一般男子。她打定主意的事情,哪怕父皇都阻拦不了。我听说,当年她自己写了奏表给父皇,父皇不肯应。皇姐说‘我是长女,我不去,难道叫底下的妹妹们去吗’?两人僵持了大半年,父皇才终于松口同意了。皇姐那个丈夫已经过世快三年了,父皇已经几次召她回来,她前几次都没有答应,这次却突然回来了。父皇要留她在宫中住下,她也没有同意,仍旧住在宫外。” 呃…… 这完全颠覆了潮生的原来的想法。 传闻中,大公主亲生母亲蔡皇后去世,自己被迫远嫁,举目无亲……所以潮生觉得大公主这个人一定很柔弱,哀怨…… 到底大公主什么样儿,潮生没有见过她,自然也无从评判。 可是四皇子说出来的话,真实性是毋庸置疑的。 雨小了些,茶棚里有人陆续离去。河面上有人摇着船经过,戴着斗笠,穿着蓑衣。 四皇子没再说别的话,碗里的茶刚斟出来的时候也不算热,渐渐变凉了。 潮生低声说:“我得回去了。” 四皇子微微颔首:“我送你。” 茶棚离潮生现在住的地方不远——刚才来的时候应该是绕了路,现在回去,车直接朝前走,过了小桥,前头隐然一片乌瓦连脊,就是潮生住的那条街了。 原来这里离河这样近。 马车在刚才的门口停了下来,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潮生嘴唇动了一下,不过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都没有说出来,她又能说什么呢? 这会儿潮生心里乱糟糟的,象是塞了一大把干茅草,到处都是刺儿,理不出个头绪来。 哥哥的事情…… 实在很棘手啊。 小肃扶着潮生下了车。 “小心滑。” 潮生剜了他一眼。 又不是哑巴,那刚才她上车时,也不见他提醒一声。这会儿倒是又提醒了,马后炮。 小肃低下头,反正他一年到头都是那副表情,也看不出他是不是尴尬了或是羞愧了。 红豆眼巴巴的一直等在门口,潮生刚才上车去,她就等在旁边。可是等车子一走,她就慌啦。 姑娘这是去了哪儿?几时回来?要是许婆婆先回来了,她怎么交待啊? 好在姑娘没去多久,这不又回来了? 潮生一下车,红豆赶忙迎上来。 “姑娘。” “婆婆回来了吗?” 红豆摇摇头。 那就好。 虽然许婆婆回来……也不会有什么事。 不过潮生本能的心虚。 “你们回去吧,路上当心些。” 小肃还是只点了点头,一个字不肯多说。 车子在雨中渐渐远去,潮生在门口空站了一会儿,才低下头说:“进去吧。” 果然潮生换过衣裳,许婆婆也回来了。 “婆婆淋着雨没有?房子怎么样?” “没事儿,就是檐头的瓦坏了一些,屋里没漏水,天晴了找人过去修一修就好了。” “婆婆快歇一会儿吧。” 许婆婆说:“我不累,就坐了一会儿车,对了,钱家已经搬走了。” “是么?” “嗯,听说钱家老二的媳妇回了娘家,反正还没有孩子,她家里头多半也不愿意女儿在钱家这么熬着,可能打算让她嫁到别处去。钱家老两口和大儿媳妇一起迁走了,房子好象托人转手要卖掉。” “迁去哪儿了呢?” “好象是去了他家两个儿子被发配的那个地方吧?一家人离得近一些,总是有些照应。” 潮生点了点头。 她对钱家的事儿并不怎么在意。 现在她满脑子里都是何云起和大公主的事儿。 从四皇子说的话来看,何云起和大公主……之间的关系真是错综复杂,渊源很深哪。 “唉,园子里的花都给雨打坏了,刚才从那里过,花和叶子落了一地。”红豆摇头可惜:“这雨太大了。” 许婆婆笑着说:“傻丫头,花就算现在不被雨打落,过两天也一样要谢的。” 潮生怔怔的望着窗外出神。后窗下头栽了一株美人蕉,雨打在蕉叶上,声音特别的清脆。记得有只曲子就叫雨打芭蕉。美人蕉虽然也带个蕉字,叶子可不象巴蕉叶那样宽大如蒲扇。 潮生脑子里乱纷纷的。 一时想起何云起,一时又想起四皇子。 不见到那个人,她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有多惦念他。 平时那些情绪都深埋在心底,今天却意外的翻了出来,乱纷纷的一片,就象窗外的雨一样。理不清头绪。 明明知道多想无益,可是……过往的种种来来去去,她自己也控制不住。 雨停了一阵,到天黑时分又淅淅沥沥的下起来。 潮生收拾心情,洗手下厨做了一道鱼脯。 何云起也淋了雨,到家后先沐浴,晚饭时他的头发还湿漉漉的,只随意一束。 鱼脯让他赞不绝口,而且吃了两块儿才好奇:“咦,今天这鱼怎么没有刺?” 许婆婆在一旁笑着说:“不是没有刺,是姑娘拿镊子,把鱼刺一根根拔了去,然后再腌、炸、卤,花的功夫可不少。” 何云起眯了一下眼,唔了一声:“怪不得这么好吃,原来也是妹妹的手艺。” 鱼脯在灯光下,一块块铺开,金红的颜色,闻着就是一股鲜香,何云起十分捧场,把一大盘子菜吃了个精光。 许婆婆看得眉开眼笑,连连叫人沏酽茶来消食。 何云起也有间书房,不过里头没多少书就是了。整间屋里显得空荡荡的,案上连鞘放着一长一短两把刀,墙上也挂着一张弓——看起来更没有多少读书的氛围。 那张弓真大,潮生估计那弓要立起来恐怕快有一人高了。 她以前见过四皇子的弓箭,比这个小多了。还有八皇子的,精致得很,根本就是孩子的玩意儿。 何云起的这才是真正的强弓吧? “这儿没什么书,妹妹喜欢看什么书,开了单子,让人去买来。” “嗯。”潮生捧着茶盏,轻声问:“哥哥……我未来的嫂子,是个什么样儿的人?” 何云起一笑:“怎么?担心什么?” “也不是担心。” 如果将来何云起真娶到了老婆,那潮生和她姑嫂相处的时间可长着呢。 “你嫂子她……很是要强。” 呃…… 潮生专心听他说下去。 “她嫁到昆州后,不会说当地的话,可是她憋着劲儿学,不过半年就能听得懂,也能说得很顺溜了。” “那,哥哥你当时到那里,也言事不通么?” 何云起只说:“一开始总是难些。” 不是一个难字能尽述的吧? 从锦衣玉食的少爷沦为刷马的奴仆,那时候哥哥也不过才八九岁的年纪。 “要是没有她,我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何云起这句话说得淡淡的。 “哥哥……不管你要做什么事,只要你过得好,我都会欢喜。对了,我屋子是不是嫂子帮忙给布置的?” 何云起笑笑:“嗯,那屋里原来没什么东西,我也不懂小姑娘家喜欢什么用什么合适。” “那哥哥再见着她,记得替我谢谢她。” 何云起一挥手:“都要是一家人了,还谢来谢去?用不着这么客套。” 都要是一家人了? 潮生怔了下。 听何云起这话,似乎对婚事很有把握啊。 公主要改嫁,是那么容易的事么? 潮生一肚子话,可是何云起既然不提起大公主的身份,潮生也不方便在这时候捅破真相。 这件事,她帮不上什么忙。 但至少可以让何云起在家里一切顺心,不必再多增烦扰。 许婆婆那边……潮生相信许婆婆也是通情达理的人。何云起和大公主……是正太养成也好,是患难之交也好,只要他们过得好,又有什么不妥呢? 潮生心里对大公主很好奇。 大公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呢? 下过这一场雨后,天气越来越热。潮生在窗下的凉榻上午睡,总也睡不踏实。 隔壁孙家的姑娘孙秀真果然没有食言,画好了一幅牡丹,裱糊好了,亲自送了过来。不过潮生觉得,她多半是对自家的花园好奇,坐下来没说几句话,就说想去花园看看。 “也好,后面有个池子,只是这时节还没有荷花。” 孙秀真兴致勃勃地说:“那等有荷花的时候,我再来,画幅荷花。” 潮生笑着说:“好。” 孙秀真对潮生很亲近,看得出来这姑娘在家里憋狠了,一放松下来,话就显得多。 “我伯父这些天脸色不好看,家里人人都不敢大声讲话,连走路都放轻了步子。” “为什么啊?” 潮生记得孙秀真的伯父是礼部的官,这时节礼部有什么差事? “我也不知道,伯父又没说过。”孙秀真只对画画感兴趣,指着这里说可以入画,指着那里说又是一处好景致,潮生陪她在园子里逛了一圈儿,只觉得心促气喘,鼻尖和颈后都微微沁汗。 前院有人来传话说:“有人送东西来给姑娘。” —————————————— 这两天写得不太顺哪。 捂脸。我很想写很想写,可是思路卡在一个结上绕不过去。。 抱抱大家。(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殷勤 是谁送东西给她呢? 潮生首先想到李姑姑—— 可是看看天色,李姑姑这会儿会打发人来送东西?再说,李姑姑的身份,要送也是从侧门交人递进来就完了,哪会这么正式。 不象啊…… 好吧,出去看了就知道,倒不用在这儿瞎猜。 孙秀真虽然质朴,但不是不懂礼,很知趣的地说:“那妹妹你去前头看看吧,我自己在这儿逛一会儿。” 潮生嘱咐红豆好好跟着孙姑娘,自己往前边儿去。 先递过来的是张礼单,一个女人低眉顺眼儿的站在阶前请了个安:“我们主子打发小人送了些东西来给何姑娘。” 潮生扫了一眼——不是王府的人。 可是既然她很顺利的就进来了,说明这人何云起肯定认识,要么就是门上的姚府家人和何云起的那些亲兵们对她很熟悉。 礼单上果然都是一些日常的东西——可是又太不日常了。 上面写的:同罗蜜瓜两篓,苏南蜜桃两篓,涯州荔枝两篓,安州蜜桔两篓,上等胭脂米两斗,上等碧粳米两斗,上等血燕两匣……等等,到后头居然还有活鸡两笼,活鸭两笼,鲜鱼两篓,活虾两篓…… 好吧,不算很贵重,但是难得,全是过日子的东西。 潮生有点纳闷。 为什么这时候送这些东西来呢? 一开始搬进来的时候就没送。 难道因为她向何云起表了态,坚定不移的支持哥哥嫂子的好事? 还是因为别的缘故? 这么送东西,落在有心人眼里,一定能看出什么来。 ——难道是因为事情进展顺利,大公主进门有望? 对,有可能。 潮生想,既然大公主很得皇帝的宠,又很有主见。她头一次嫁人,皇帝不情不愿最后也情愿了。那这一次嫁人,皇帝要是不情愿……多半也能给掰成情愿的。 许婆婆十分纳闷,问那来送礼的女人:“不知府上是哪里?贵上怎么称呼?” 那个女人笑眯眯地说:“这位是许婆婆吧?我家主子是何校尉的旧识,这些也不是什么金贵东西,不过是一些瓜果,还有庄子上的出产,我们到京城的人也不多,吃不了这么些,婆婆可别客气,姑娘也是一样。我们主子说了,咱们可不是外人,看姑娘跟自家妹子那是一样的,姑娘要是短了少了什么,只管说一声……” 不用说了,潮生明白了。 这肯定是大公主打发来的吧。 听听这句话说的,跟自家妹子一样看待—— 除了未来嫂子,谁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啊。 但许婆婆显然往另一个方向去想了,送礼的人一走,她就说:“韬哥儿有没有和姑娘提过有什么要好的同僚也回了京城?看这手笔……啧啧,肯定不是一般人家哪。瞧瞧这四样瓜果,天南地北都有了,一般人家哪弄得着?” 潮生很想说,当然不是一般人家了……不过这会儿她很诚实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反正礼单上没署名,潮生自己的推测算不得准,对吧? “真是的,这要送来,也该说是送给韬哥儿啊,怎么就大剌剌的说送给姑娘……” 潮生眨眨眼——其实潮生觉得,如果真是大公主送来的这些东西,那她的目的很明确。 送给何云起干嘛?显得大公主多着紧他似的,男女之间,就算已经两情相悦,女方还是要矜持些的。 再说指名送给她,这是明晃晃实打实的讨好小姑子啊。 对大公主来说,要是嫁入何家了,上头没有公婆,何云起就她这么一个嫡亲妹妹,这个小姑子可不得要好好儿的讨好讨好? 那个同罗蜜瓜应该是西北来的,皮粗硬厚实,个头并不大,看着灰扑扑的不起眼,可是剖开之后,果汁稠如蜂蜜,甜得让人喉咙受不了,潮生就给呛着了。 孙秀真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眼睛都眯了起来:“真甜。” “给你带两个回去吧。” 孙秀真点点头:“京里也有蜜瓜,可是我从来没吃过这么甜的。潮生妹妹,你在西北住过么?” 潮生摇摇头:“我兄长在那里待了十来年,我没有去过。” “怪不得。”孙秀真说:“我见过西域来的胡姬呀,长得可不是你这么秀气精致的。有一次远远看见,那个胡姬长得和男人一样高,听说西北那儿天天吃牛羊肉什么的,一点儿素菜不吃,哎哟,那怎么受得了啊。” 潮生笑着说:“我没见过胡姬。” 她琢磨着,不知大公主什么样?按理说,应该是标准的中原女儿模样。但是在昆州那种地方一待十数年……会不会也变成一个粗壮而魁梧的女人? 呃,应该不会的…… 送走了孙秀真,许婆婆念叨着:“外院儿的屋里都放满了——一下子送了这么些东西来,吃不完很快会坏的……” 潮生笑眯眯的看着许婆婆唠叨。 哎呀,现在也是有钱人了,会担心好东西太多吃不完的问题。 以前她可总担心自己吃不饱呢。 真不错,哥哥挺有眼光的,瞧瞧,大公主这出手真不一般。还没过门儿呢,这房子也送了,吃的也送了…… 潮生剥了一颗荔枝放嘴里,坚决不承认自己这是吃人嘴软,才给大公主说好话的。 可是荔枝真好吃啊! 荔枝是出名的不经放,所以得快吃,可不是她贪嘴…… 潮生眉开眼笑又给自己剥了一颗。 荔枝啊,在这个时代,在这个地处北方的京城,这东西太金贵太稀罕了。 公主嫂子真是大手笔啊。 这只是头一次。 接着几天,知名不具的那一位,又陆续给潮生送来了衣料、首饰、甚至活锦鸡活白兔这些玩物。 许婆婆越来越疑惑—— 这讨好也太明显了! 晚上何云起回来时,许婆婆忍不住问:“韬哥儿,你有位故交,这些日子老往家中送礼,你可知道?” 何云起点头,含笑说:“我知道,怎么,不合妹妹心意吗?” 潮生忙说:“很合,很合的。” 笑话,白吃白拿的还要挑毛病? 不止未来嫂子想要讨好她,潮生也要和嫂子保持良好关系啊。要知道这时代长嫂如母啊。她又没有亲爹娘了,长公主过了门肯定要管家的…… 许婆婆皱了下眉头,问何云起:“那一位是什么来路?姓什么?是你军中同袍?” 何云起笑着打哈哈:“嗯,婆婆怎么对他这么上心啊?也许过几日就能见着了。” 许婆婆抿了下嘴,对潮生说:“姑娘,时候不早了,姑娘还是早些歇着吧。” 这是要把她打发走啊? 这会儿离就寝还早着呢。 潮生有点儿紧张,难道许婆婆猜到什么了?她不赞成? 潮生一步三回头,还是不能不走。 何云起朝她使个眼色,示意她不用担心。 潮生出了门,步子停了下,把耳朵往回凑。 “姑娘。” 潮生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红豆正好奇的看着她。 “姑娘要回去了?” “嗯。” 潮生没好气地白她一眼。 这丫头真没眼色,老实过头了。 潮生只能怏怏而去。 不过没关系,就算她听不到,何云起也会告诉她的。 第二天一早,趁着何云起还没出门,潮生赶紧去找他打听:“怎么?婆婆是不是知道什么了?她昨天和你说什么?” 何云起不紧不慢地把带扣系好,挥了下手,一旁小厮替他将佩剑扶正,退了下去。 “嗯,许婆婆昨天问我,老给咱们家送礼的人是谁。” “那后来呢?” “我说就是一位旧交,因为同是从昆州来京城的,因为现在同在京城,所以彼此多照应下。” “婆婆信了?” 无功不受禄啊。这样子频繁的献殷勤,说没有别的打算,潮生都不信,更何况许婆婆都快成老狐狸了。 “当然不信了。”何云起一摊手:“婆婆非逼着问我,对方是不是年轻才俊,或是家中有没有适龄的青年……” 呃? 何云起哈哈一笑:“婆婆说,点名给姑娘送礼,送的还都是姑娘家合用的东西,肯定是对咱们家姑娘有意啊……” 潮生回过神来:“呸!哥哥你居然拿我取笑!” “诶,这是婆婆说的,可不是我说的啊。小丫头别乱说话,”何云起在她脑门儿上“卜”的弹了一下:“她让我问你,那些东西你可喜欢?” “喜欢啊,替我谢谢她。”潮生捂着脑门瞪他一眼:“婆婆说前两天送来的素纱做两件单衫,夏天穿再凉快不过了。” 练武的人手劲儿可真大,咝……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脑门儿肯定红了! 潮生决定,本来要给裁布给何云起做的那新汗衫,不给他做了! 反正他自有人疼,用不着自己这个妹妹画蛇添足。 许婆婆现在已经打算她的终身大事了? 潮生送走何云起,坐在那儿发了半晌呆。 可是她一点儿也不想嫁人啊。 在这个时代,女人的一生从来由不得她自己。没出嫁的时候还娇惯些,出嫁之后,就几十年替婆家做牛做马了。 潮生当了那么些年奴婢,好不容易现在才自由几天,难道迫不及待嫁出去再给人做奴婢? ——她可不愿意。 ———————————————————— 暴笑。大橙子陪奶奶一起看什么什么剿匪记。电视里人说:求你了姑奶奶……大橙子接一句:姑奶奶!电视里人又说:为这么点儿东西翻脸,算什么好姐妹,值得不值得?他接一句:值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生辰 潮生的生辰到了。 她记得特别清楚,许婆婆天天念叨,她想忘也很难。 “韬哥儿办事儿牢不牢靠啊……这么要紧的日子还出去……”许婆婆替潮生梳好头发,下了一句论断:“男人就是粗心得很,这些事儿甭指望他们上心。” 潮生自己倒是觉得没什么,反正她心理上早不是十五六的小姑娘了,这及笄虽然在许婆婆看来十分郑重,可是潮生并不太当一回事。 她当然也高兴。 这是她与亲人团聚后第一个生辰——其实是她穿越到这里来之后第一次过生辰。 至于及笄后如何如何,潮生压根儿不愿意去想。 许婆婆一直念叨委屈了她,潮生却觉得已经够好了。 一年前她哪敢想象自己有这样的日子?睡得是自己的床,吃的是自家的饭,上头有哥哥罩着,下头有婆婆护着。不久可能还会有嫂子进门…… 不用担心自己早上是不是多睡了一刻迟了当差,不用担心自己是不是出了哪怕一个微小的错误而受罚,也不用担心是不是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揪着小辫子…… 潮生看看铜镜,许婆婆替她梳的是双鬟髻,额前有一点细碎的刘海——看起来多了几分稚气。 呃,潮生一直觉得自己很老,很老了…… 但是看镜子里头,还很嫩生嘛。 “其实,要是小姐和姑爷葬在京城,应该带你去祭拜一下的……当年事发之后,小姐和姑爷葬回老家去啦……要是小姐还在,今天肯定要给姑娘大大的操办,一切都依着礼数来。现在只能让姑娘这么将就,我实在对不住小姐当年的托付……” 没等潮生开始劝解,许婆婆自己一扭头换了张笑脸,仿佛绽开了一朵大大的菊花儿似的:“好在韬哥儿出息啦,姑娘也长大啦,今天是高兴的日子……” 许婆婆自我情绪调节能力这么强大效率,让潮生憋了一肚子劝解的话无用武之地啊。 正午之前,何云起回来了。 不光他回来了,还带了一位客人。 许婆婆前两天就问了何云起,说是其他的礼数可以省略,反正现在不讲礼数人多了,可是及笄礼上总宾总得请一位有身份的夫人。何云起认识的人里,有哪一位家的夫人身份、关系都合适的,郑重的下个贴子请了来。何云起当时一口答应了,却没说请的主宾是哪一位。 潮生倒觉得这事儿没什么。就她知道的,一般富户官宦人家小姑娘及笄,也就是家里热闹一回,长辈们送了钗簪顶冠什么的,实在不必太过讲究。 至于何云起答应请的那位主宾是谁,潮生心里隐约猜着几分——可是她不能确定啊。 毕竟……何云起的事儿现在还算是地下情哪,不是曝光的时候。 许婆婆松了口气,刚才生怕何云起赶不回来误了时辰,又说:“韬哥儿就是不细谨,这女宾怎么能他赶着去接呢?好歹和我说一声,我去人家府上相请,也象那么回事儿……” 许婆婆只当何云起请的多半是姚将军夫人,要不然就是小姚将军夫人。这妯娌两个都是二品诰命夫人哪,请了来也算得很体面了。 但是一看车马,许婆婆心里就有点儿犯嘀咕。 不象…… 对,不象。 姚将军府的人许婆婆见过。男的一律灰衣皂靴,女的随便些,可也都是些酱色、茄紫、灰青什么的颜色穿在身上,十分庄重齐整。 可这进了门的……男的当然没见着,可是跟着的丫鬟媳妇都穿得鲜亮着哪。 难道不是姚夫人? 或许姚夫人没答应……但是看这来客的派头,绝不比姚家次。 许婆婆虽然在乡下多年,可是眼力一点儿没搁下。 看那丫鬟走路的步态,看那仆妇恭敬而又端庄的架式——正主儿被簇拥着正进门。 这是哪一家的夫人? 许婆婆恭顺地请了个安,潮生却隔着窗子打量。 窗纱当然是轻薄透的,可是再透它也是纱,也不是玻璃啊。 隔着窗子,只能影影绰绰的看见有几个人,穿的各是什么颜色的衣裳。 正中间那个…… 就是看不清! 潮生心痒难耐,简直想把窗纱挠一个洞出来。 外头许婆婆刚福下身,就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说:“快别多礼。” 接着两边各伸过一双手来把她给搀住了。 抬起头来,迎上一张笑盈盈的脸。 她生着一双丹凤眼,两眼漆黑中带着晶亮,嘴角噙着笑意……虽然是笑着,但是却让人觉得有一种凛然不可轻亵的气度。她看起来年纪很轻,发髻正中簪着一朵大红牡丹花,两侧各一对金芙蓉步摇,垂着长长的流苏珠穗。 “夫人请。” 虽然何云起没说这位的来头,反正是一位有身份的夫人没错。 可是这么一位有身份的夫人,怎么就被韬哥儿冒冒撞撞的接了来?显得自家太唐突太不知礼了。 坐下来后,听她问:“潮生妹妹呢?怎么没见她?” 这话潮生听得清清楚楚。 呃……妹妹都已经叫上了,还能是别人吗? 潮生一直好奇大公主是什么样的人,可是现在真的要见到了,脚不却不争气地有点儿发软,心扑通扑通直跳。 怎么走出去,怎么见礼的她都不知道,脑子里一片空白。 大公主的形象在她心中原来只是模糊的白描,现在终于清晰起来,鲜明起来,一点点绘上了颜色。她比潮生个子略高一些——也有可能是因为她梳着髻的原因…… 潮生福下身,大公主已经握住她一只手:“这就是潮生妹妹啊?” 她的手并没有太细软,潮生可以感觉到她手上有薄茧。 潮生含糊了一下,不知怎么称呼,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何云起。 大公主微笑着说:“我虚长你几岁,若不嫌弃,就叫我一声姐姐吧。” 这称呼挺好,含糊,而且不失礼。 潮生垂下头,轻声说:“姐姐好。” 潮生想,其实喊“嫂子好”更合适,不过……还没过明路呢。 潮生忽然想起上辈子,表哥把确定了关系的女朋友带回家来,也是让她叫姐姐。 潮生看看大公主,又转头看了一眼何云起。 这两个人,看起来男的仪表堂堂,女的娇美动人……还是很般配的。 ———————————————— 去睡了,不知不觉居然这个点儿了。。 嗯,小声求票……贪心,还想要回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及笄 潮生在铺好的垫席上跪坐下来,许婆婆将她早上梳的双鬟髻解散开来,轻轻替她梳顺。 潮生能感觉到许婆婆的手微微发颤。 等将头发挽起,重新梳髻,许婆婆退开,大公主走过来,从盘中拿起一枝钗,肃然而郑重地替潮生簪在发间。 这只钗是大公主带了来做为赠礼的,并不是许婆婆事先预备的那一枝。钗看起来非金非玉,黑沉沉的,钗头雕着流云如意,花样古朴质拙,不要说潮生这样的小姑娘,就是许婆婆那样的老太太,戴的钗子簪子也远比这个花哨多了。 这个及笄礼并没有外人,也没有什么宾客。可是各人都神情郑重,待得礼成,许婆婆深深一福:“多谢夫人。” 潮生也直起身来,然后伏拜致谢。 大公主微笑,颔首还礼。 没请什么外客。原来许婆婆很想拟张礼单,请姚夫人、还有隔壁孙夫人等人来热闹热闹。不必潮生推辞,何云起已经给劝回去了。 多半他不想旁人见着大公主。 这个及笄礼并没有外人,也没有什么宾客。可是各人都神情郑重。 大公主伸出手,潮生顺势起身。 许婆婆心里一直疑惑不解,这时候总算问了出来:“实在太冒撞了,老身离开京城十余年,旧识也都不相识了,不知夫人府上如何称呼?” 潮生心里扑的一跳。何云起显然已经把大公主视为自家人,才今天将她请来。可是许婆婆并不知道——要是当面说破,万一…… 许婆婆毕竟有年纪了,消息来得太突然太震撼…… 而且大公主毕竟是公主啊,若是许婆婆有什么话,说得不妥当,难免伤了大家情面……以后也不好相处。 她紧张得要命,小声说:“婆婆陪我去更衣吧?” 大公主的目光落在潮生脸上,她眼里带着笑意,显然很明白潮生为什么这时候出来打岔。 潮生心里嘀咕,何云起这人实在是……男人就是男人,行事直来直去的。 你就算要把大公主的事情摊开,也要迂回一些。 比如,事先和许婆婆透个消息,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啊,这样大公主再露面,就顺理成章了,她的身份大家心照不宣,也免得她尴尬。 大公主纵然性格刚强,又嫁过人,可是她毕竟还是女子,这还未成婚,她到何家来,又被许婆婆这样当面问起,要让她怎么说呢?难道要她说,哦,我和你家少爷是相好?又或者何云起来一句,婆婆我自己把媳妇领回家来了。 名分啊名分啊。 名分未定,这话怎么说得出口呢? 在这个时代名分太重要了。大到两国交兵小到邻里吵架,都要占个理字。名正,则言顺。 许婆婆不了解内情,可是她半点儿不糊涂。进了屋一关门,许婆婆就逼上前来:“姑娘是不是知道什么?” 潮生觉得背上直冒汗:“婆婆这说的什么意思?” “今天来的那位夫人,姑娘是不是认得?” 潮生诚实地摇摇头:“不曾认得。” “那姑娘也是知道的吧?” 不然刚才她一问,潮生为什么拦她? “哥哥也不曾说过她是谁……” 潮生这话也是实话。 何云起的确没说起过她的身份。 大公主的身份是四皇子告诉她的。 这事儿何云起都不知道。他大概也没猜到,自家妹妹另有消息渠道,已经把事情打听得八九不离十了。 “唉……”许婆婆坐了下来:“姑娘不用瞒我了,刚才韬哥儿同她一块儿进门,我就觉得有点儿不对。倘若非亲非故,这样不避嫌疑的,岂不坏人名节?韬哥儿到底是年轻气盛,有些事情上头难免冲动糊涂啊……” 潮生觉得嘴唇发干,心里叫苦。 “婆婆……” “也怪不得韬哥儿。他也是二十来岁的人了,寻常人家的少爷公子到这年纪,哪还有不成亲的?即使没成亲,房里也少不了伺候的人……” 潮生接过红豆手里的茶,挥手示意她出去。 “可是今天这位夫人……这……”许婆婆眉头紧皱:“看着也是有身份的,可怎么……” 许婆婆把大公主当成何云起的相好了? 那什么,其实也没说错。 他们两人是相好了没错。 如果许婆婆知道何云起打算明媒正娶这个“相好”,还有,这位“相好”的身份,只怕会惊得厥过去吧? 潮生心里油然而生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情绪来。 那天何云起向她爆料,说要娶个寡妇的时候,还有四皇子告诉潮生,这寡妇是他的姐姐,皇帝的长女时,潮生也觉得……象被雷打了似的。 潮生犹豫了下。 何云起今天已经将人请到家中来了,显然是不准备将事情再向许婆婆隐瞒下去。 潮生尽量小心地说:“哥哥和我提过一次,他心里有人了……应该就是今天这一位。” 许婆婆盯着潮生问:“姑娘可知道她是什么人?” 她…… 潮生小声说:“她曾经嫁过……丈夫已故……” 唉,为什么始作俑者说这话的时候,那么理直气壮。可是潮生这会儿说出来,只觉得气短理亏,好象自己做了亏心事一样,舌头别提多难受了,都不知道怎么把一句话说出来的。 “什么?”许婆婆眼一瞪:“她是寡妇?” 当然是了。 要是她还有丈夫,那何云起不成了……呃,小三…… 许婆婆气急败坏:“韬哥儿胡涂啊!” 潮生忙安抚:“婆婆别急……哥哥他也不是那种人。我听说……哥哥被流放西北,多亏了她照应……西北那里,对这些事情也不是很看重,日子过得苦,丧夫再嫁的人很多。” 许婆婆眼眯了一下:“姑娘听说的事儿,还真不少啊……怎么我就一件都没听说呢。” 潮生心虚地低下头! 真见鬼,干嘛她心虚啊!又不是她和人私定终身了! 都是何云起害的。 他要不和她说,潮生就和许婆婆一样一直蒙在鼓里,也比现在这样强啊。 还有,大公主那些好吃好喝的,真不是白给的啊。吃了人家喝了人家的,能不给人家说好话吗? 不等潮生再说话,许婆婆自己已经想到:“不对……看她的那样子,那气派,可不是西北那种地方能养出来的人物。她嫁在西北……可娘家一定不是那儿。” 潮生附合了一句:“嗯,她娘家是京城的。” “京城的小姐,怎么会嫁到西北去呢?”许婆婆苦苦思索:“这事儿奇怪……姑娘可知道她姓什么叫什么?” 矛头一下子又戳过来,潮生忙说:“我真的不知道,哥哥没和我说。” “哦——”许婆婆皮笑肉不笑:“看来韬哥儿早就和姑娘通过气儿了,里外就瞒着我这老婆子一个人啊……” 潮生如坐针毡,许婆婆实在太精明了。 “韬哥儿还和姑娘说过什么?” 潮生轻轻咳嗽一声:“也没有说什么……” “他没说,要娶这个寡妇?” 潮生一惊,抬起头来。 许婆婆阴恻恻地说:“今天是什么日子?是姑娘一生的大日子,只有自家人在。韬哥儿就这么把人领了来,摆明了……”她把茶杯往几上重重一顿,砰一声响,潮生哆嗦了一下。 “其实……” 许婆婆站了起来,在屋里走了两步:“不……韬哥儿不会那么胡涂……给姑娘及笄这样的事情,请的主宾必得有身份,他不会拿来开玩笑。连姚夫人小姚夫人都没请,却请了她……难道她的身份……并不次于姚夫人?” 许婆婆,您老人家太英明了!一断一个准的,干脆改名叫铁口直断好了。 “这……”许婆婆重重坐回椅子里:“这事儿可难办了!” 嗯,许婆婆可能也明白过来了。 她说的这个“寡妇”,是个大有来头的,大有身份的寡妇, 要真是西北普通的一个民妇,那算得了什么大事儿?何云起要是看上了,许婆婆也不会象现在一样有这么大的反应。在她看来,自家少爷完全应该妻妾成群,一个寡妇,收了也就收了。 可是现在明摆着,这个寡妇的娘家、夫家,肯定有一方显赫,或者说,两方都很显赫。 这越是有地位的人家越是讲究礼法体统,何云起和她的关系,只怕会招致祸患啊。 这想法和潮生当初想的一样。 而且直到现在,潮生也没有把握,何云起和大公主,究竟能成不能成。 公主再嫁是有先例,可是那对皇家来说相当不体面,是偷偷摸摸的当成一件丑事给掩盖过去了。 何云起即使能娶到大公主,那他的前程呢?他的官职呢? 保得住吗? 难道他不爱功名爱美人,能把一切抛开? 潮生脑子里乱糟糟的,和许婆婆两个人对坐无语。 “姑娘……”门外传来红豆的声音:“少爷请姑娘和婆婆去前院……” 潮生回过神来,说了声:“知道了。” 看许婆婆坐在那里怔忡无语,潮生轻声说:“婆婆别担忧,我想哥哥……他肯定有他的打算。” 人家正主都不急,她和许婆婆两人在这儿空焦心有什么用啊?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啊。 呸,她可不是太监。 不过,大公主的爹,皇帝万岁爷,他要知道女儿改嫁的事,急不急呢? ———————————————— 继续背痛~~~(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钗 大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四皇子说她性情刚毅,有主见。何云起说她很要强,也聪明。 潮生觉得,大公主一身气派非凡——她见过的公主可不是一个两个。但是十三公主那些小的不算,十公主十一公主她们,都没有这股子气度。十公主直率些,毕竟亲娘早亡,任性也不敢出格,很有股小女儿的娇憨。十一公主就显得温婉多了,说话细声细气的,若是不仔细,有时候就听不见她说了什么。 和她们这位长姐相比,都差得远哪。 “潮生?过来。” 潮生犹豫了下,慢慢走过去。 大公主轻轻拉着她的手:“恭喜你。” 潮生不知道说什么,微微垂下头。 “你哥哥和你说起过我吧?” 潮生轻声说:“是。” “他都说什么了?肯定没少说我坏话吧?” 潮生忙摇头:“哪有的事儿,哥哥他……” 一看到大公主的笑容,潮生才明白大公主在同她开玩笑。 她也忍不住笑了。 这一笑,就轻松多了,没刚才那么拘束。 “陪我去花园儿走走吧。这宅子,我也很久没来了。” 潮生顺口说:“嗯,芙蓉正好开了,远远就着闻着香气。” 花园里一片锦绣,太阳热辣辣的从头顶洒下来,头顶的树叶翠绿透亮,红红的花朵象一小团一小团的火焰一样,娇艳耀眼。 潮生觉得额角和鼻尖微微出汗。 “你哥哥总对我说,说你特别乖巧听话,我一见你就觉得喜欢。” 潮生脸热热的:“哥哥那是夸大其辞了。光说自家人的长处,短处就当没看见。” “这不很好吗?”大公主说:“我就喜欢他这样儿,总比有的人看外人总是横也好竖也好,看自家人就是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的。外人再好,也是外人。自家人再不好,也是自家人。有了危难的时候,难道指望外人和你共患难吗?” 呃……大公主说话真是直白啊。 潮生心里捏着汗。 喜欢二字,这时候的人是轻易说不出口的。就算是夫妻间,也是你敬我,我敬你,客客气气,相敬如宾。就算心中喜欢,也不会宣诸于口。 更何况大公主是女子。 “你和你哥哥眉眼生得一样。我记得刚见着他的时候,个子矮矮的,刚到我胸口那么高,脸上白净清秀,象个女孩子一样。那会儿有人看他年幼想欺负他,他性子可野了,抓起切草料的刀来就和人拼命……” 潮生认真的听着。 “我听他说话也是京城口音,就留上心了。他性子很倔,问什么都不吭声,气得我想狠狠抽他一顿……” 呃…… 世事还真奇妙啊。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一个是落魄的喂马的小厮,谁能想到他们后来会怎么样? 大公主没留下用饭,只说了几句话就走了,潮生松了口气。 她支持哥哥的事儿是一码,可是真的相处那是另一码了。 又不相熟,现在的关系还这么尴尬……一起用饭多不自在啊。 不过,就从刚才看,大公主应该不难相处。 生辰自然是要吃面的,清汤下的长寿面,汤极鲜,面也香,可潮生吃着味同嚼蜡。 许婆婆一直沉着脸,不说话。 何云起那人没义气,把难题毫不客气的甩给妹子,自己倒出去了。 潮生盯碗沿的花纹,一口一口机械地往嘴里填。这种填法,再好吃的东西也品不出味儿来。 可是她吃得再慢,一碗面总是吃完了。 许婆婆马上问:“姑娘再添些吧?” 潮生摇摇头。 喉咙里象塞了麻絮一样食不下咽,再吃也是受罪。 洗得亮晶晶的葡萄端了上来,许婆婆也没兜圈子,捧了茶给潮生,低声说:“姑娘……这事儿我想来想去,姑娘还得劝劝韬哥儿才是……” 潮生死死盯着葡萄,也不抬头,也不搭话。 许婆婆叹了口气说:“不是我老婆子不近情理,这件事实在干系重大。韬哥儿前程远大,将来立足于官场,妻子纵然不是名门闺秀,也得身家清白啊……” 喏,潮生没料错。 许婆婆标准的头一条就是身家清白。 “再者说,这一位看着,也是有来头的。她娘家,婆家肯定都不是寻常人家。这越是体面的人家越是要面子,怎么能容得下再嫁的事儿?韬哥儿现在根基未稳,哪能就和人顶着来呢……” 潮生想,这葡萄一定挺甜的。 可是许婆婆这里说得苦口婆心的,她怎么能就去揪葡萄吃呢? 说到葡萄,潮生有点儿恍惚。 曾经有个人,挑着眉梢喊她“葡萄”。 也不知道二皇子现在怎么样了?二皇子妃有了身孕,想必他现在还是春风得意呢。 “姑娘?姑娘?我说话你听着没?” 潮生忙说:“听着呢,婆婆喝口水。” 许婆婆嘴紧紧的抿成一条线,瞅了潮生一会儿,不过却没有再说什么。 潮生倒反过来劝她:“婆婆别想那么多。哥哥不是个糊涂人,婆婆能想到的,他肯定也想得到。车到山前必有路……” “唉,韬哥儿再聪明,也毕竟年轻气盛啊。有些事儿不是他这会儿想得到的。就算想得到,也未必会怕。” 潮生继续盯着葡萄出神。 潮生自己也没把握,何云起的婚事到底能成不能成。 许婆婆也看出来,在潮生这儿说不通。 天气热,潮生睡了一会儿午觉起来,只觉得身上有些黏腻腻的,红豆打了水来服侍她洗了个澡。 潮生觉得自己堕落得速度特别快。这才没多久,就已经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舒服日子。要是这样的日子再过下去,她很快就会把以前那些辛苦劳作的日子忘光了。 “姑娘,王府有人送了东西来。” 潮生睁开眼:“是谁送的?什么时候送来的?” “是头次来看姑娘时候的那位小哥儿,姑娘那会儿刚睡下,他说不用叫醒姑娘了,只是东西一定要送到。”红豆对小顺印象很深:“看着他挺着急,东西放下他就走了。” “东西在哪儿呢?” “我放在那屋里桌子上了,姑娘要看,我就去取来。” 潮生点了下头,红豆擦净手上的水去了,果然取了一只盒子回来。 潮生还坐在浴桶中,手上都是水,怕沾湿了,也怕打翻了。 红豆这回总算善解人意了:“我打开来给姑娘看吧。” “也好。” 小顺送来的,有可能是李姑姑给她的。 也有可能是…… 红豆扳开搭扣,将盒盖掀开。 盒子底下衬着丝绒垫子,上面正正的摆着一根钗。 “咦?”红豆看看这根钗,又看看潮生的妆台。 妆台上放着那根潮生头上取下来的钗子,和这根看起来……十分相似,只是花样不同。那一根是流云如意,这一根是凤头钗。 可是两根钗的质地是一样,同样没有什么花巧。 这个,不会是李姑姑送的。 他知道她今天及笄吗?所以才送根钗过来? 可是男子给女子送钗……这其中的含意…… 桶里的热水蒸得潮生脸颊通红。她转过头去吁了口去,轻声说:“先收起来吧。” 红豆应了一声:“是。” 晚上潮生向何云起问起那根钗子的事。 “哦,那是拔云木。”何云起说:“这种树十分罕有,采伐下来后质地坚逾铁石,不怕水浸火烧,曾有人赞这种树是君子之木,寒苦不屈,忠直挺拔,所以只有宫中才用得。这根钗……还是她母亲留下的,现在却给了你,你可要好好儿收着,别辜负了她的心意。” “嗯。”潮生垂下头。 可是哥哥大人却不知道,这钗她今天又收到一根啊。 那这一份儿心意,是不是也要好好收着呢? 晚上月亮极好,潮生原来嫌放着帐子气闷。可是撩起帘子来,又觉得月亮太亮,照得睡不着。 她的手伸到床头边,把那只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木钗。 握在手里沉甸甸的,温润而光滑。 君子之木…… 大公主在及笄礼上给她那根钗,当然是祝福之意。 可是四皇子送来的这根,又有什么寓意呢? 他怎么知道他今日及笄?潮生没和他说起过。 潮生又翻了一个身。 每次想起四皇子,心里的感觉都很复杂。胸口就象被一泓水淹没了一样,格外柔软,没有力气。 可是……却也觉得酸楚。 因为她太清醒。 潮生毕竟是两世为人,她的处境,她自己看得很清楚。 四皇子已经有了王妃,当然,他还可以有别的女人,侧妃,侍妾……这是他的权利。 可是潮生从没有想过,要成为这些女人中的一员。 宫中的生活,王府的生活,都那样压抑,想笑不能笑,想说不能说,想哭……也不能哭。 哪怕是温氏,她的悲苦喜乐都不能随心所欲。 那样的生活,潮生已经逃离了出来。 纵然她心里对四皇子有情,她也不想再一头扎进水深火热中去。 她只愿意嫁一个平平凡凡的人,那个人可以不英武,不富贵。只要他诚恳,踏实,可以给她安安生生的日子…… —————————————————————— 今晚写的不顺,特别不顺。。 么么大家。。(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还 潮生不知道自己在床上躺了多久。 东方渐白,院子里传来声响。 红豆一定起身了,正在收拾。婆子们泼水扫地,喜鹊在檐前树间吱吱喳喳的叫。 潮生坐起身来,手里那根凤头钗握了太久,她的手指微微发麻。 潮生把那盒子拿了过来,手指在凤头钗上从头至尾摩挲了一下。 即使再坚硬的木头,也被雕琢得如此光润细致。 这世上哪有真的君子木? 坚得过刻刀?硬得过磨石? 潮生把钗放回盒子里,然后慢慢盖上了盒盖。 一滴水珠迅速从她眼眶中落下,打在盒盖上。 红豆轻轻推开门进来,看到潮生坐在那儿:“原来姑娘已经醒啦。” 潮生点了下头,顺手将盒盖上的那滴水珠抹去。 潮生找来何勇,把那个盒子给他:“麻烦勇叔,替我把这个送到成王府。交给小顺和小肃都行。” 何勇这个人有他的好处,他也不问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送过去,只是把盒子接过来,向潮生点一下头,就出去了。 潮生看着何勇出了屋,大步走远,心里象是挖空了一大块。 潮生缓缓的坐下来。 有人说最难的是做决定之前,反复考量,心被揪起来又重重掼下去,每一刻都在煎熬。 可是即使做了决定之后,也不是就一劳永逸了。 胸口被挖空的那个部分,风一吹似乎空洞的能听到回声。 四皇子一定明白她的意思。 他不说,她也不说。 但是她不会和他走在一起。 这根君子木雕琢的凤头钗,另有适合它的人。 那个人不是潮生。 是的,她相信自己做的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可是她心里难受。 幸而孙秀真来了。 这会儿不管是谁来,潮生都感激。 只要让她有事坐,不必一个人待着就好。 孙秀真进门就说:“你真是,咱们虽然认识日子不长,你也不能拿我当外人啊。你昨儿生辰,为什么不请我?” 她性子腼腆,即使表示不满,声音也不高,不象问罪象撒娇。 潮生微笑着说:“昨天一个客也没请啊……就算要操办,我们家也没有那么多人手服侍。” 孙秀真是挺好哄的,可是今天却不依:“真的?那昨天你家门口停的那车,难道不是请的客?” 潮生的汗都快下来了。 还有谁的车?肯定是大公主的车。 看来这住得近了,真是有不便之处。什么也瞒不住,孙家门上的人闲着没事儿,这附近左右住的人家里头,也就何家是新迁来的,够新鲜,足以当磨牙唠嗑的话题。 “那个不是客……”潮生小心翼翼地措词:“是……我家的亲戚。” “什么亲戚?” 呃,老实人拧起来,比一般人还难搞啊。 潮生模棱两可地说:“是……我家未来的亲家。” 孙秀真眨眨眼,明白了:“哦……怪不得。我还当你请了旁人不请我呢。” 潮生松了口气:“哪能呢。” “对了,这是我送你的……”孙秀真脸有点红:“你知道我针线什么的不行,这个是我用自己的月例银子买的。” 潮生笑着道了谢:“知道,就算你送我根稻草,那也是一番心意啊。” 孙秀真送的当然不是稻草,而是一套京城的老字号出品的脂粉。 这字号鼎鼎有名,潮生当然不会不知道。看再孙秀真送的,从面脂口脂水粉到眉黛一应俱全,这一套可不便宜,起码得要了孙秀真两三个月的月例。 “多谢你啦,那我可老实不客气了。”潮生说:“你刚来时不是生我的气么?怎么还把礼物带了来?” 孙秀真皱皱鼻子:“我都想好了,要是你真请了旁人没请我,我今天就把这个摔给你看!” 呃,幸好…… 这一套东西都是装在瓷瓶瓷罐里头的,真摔一下,那肯定全废了。 孙秀真说:“唉,以前我没及笄的时候,总羡慕姐姐们,穿的戴的都和我不一样。可是等我也大了,觉得这样也没什么趣儿,还不如小时候自在。那时候我还能去打秋千,现在就算我娘让我去玩我也去不了,这裙子头发都不合适……” 这倒是。 及笄之后,就代表不是小孩子而是大姑娘了,时刻都要贞静端庄。头上绾着簪钗,身上也佩着玉佩,一头一脚牢牢的压住、镇住,把一切天性都给压得死死的。 这只是一开始。 将来,还有更多的枷锁…… 潮生有些出神,孙秀真说:“幸好是到你这里来,还能透口气儿。我娘最近管我可严了,今年除了舅舅家,就去过一次庙里。” “你想去哪儿啊?” “看灯啊。正月的时候,往年都能出门儿看灯,今年就没让去。听人说今年的灯可好了,扎了十几座彩楼,互相斗灯,别提多热闹了呢。” 看来她从正月一直惦记到现在啊。 潮生安慰她:“不要紧,不看就不看吧。我就一次也没看过呢。听说每年灯会都有小孩子走失,还有荷包、首饰被偷走的,听说有一年不还为了看灯人挤人的踩死过人么?” 孙秀真点头说:“是有一年,不过那是很少的。要不明年咱们一块儿去看吧,我跟我娘说说好话。你以前住的地方都没有灯会么?” 宫里头……嗯,也算有吧,不过潮生没有看过。 在王府的时候…… 潮生急忙刹车,把思绪从王府上头拉回来。 不要再想王府。 孙秀真凑近来,小声说:“哎,你还记得我和你说,我伯父这些天心情不好的事情吧?” “嗯?怎么?” “昨天我偷偷听到……” 还没等孙秀真说她昨天听到什么,许婆婆走了进来。 孙秀真本能地闭上嘴,赶紧坐直了,跟小学生见了政教处主任一样老实。 许婆婆就是有一种让小姑娘们肃然起敬俯首贴耳的气势啊—— 堪比某某格格里的老嬷嬷…… “姑娘,有位刘嫂子求见。” “刘嫂子?” 潮生不记得什么刘嫂子—— 成王府倒是有姓刘的,可是那些人和她不相干啊。 “是什么人?” “这刘嫂子……是官媒婆。” “呃?” 潮生和孙秀真对望了一眼。 孙秀真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是眼中熊熊燃烧的那是多么旺盛的八卦之火啊。 小姑娘家不能听,不能说这些事,可是越是禁止,她们反而越是好奇。 潮生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官媒婆跑自家来做什么。 许婆婆神情僵硬:“原本这事儿不该和姑娘说,可是韬哥儿不在……她又执意不肯走,说姑娘要在就见姑娘……” 潮生茫然,孙秀真大着胆子,硬着头皮说了句:“潮生妹妹,人家登门求见必有要事,要不,你就见一见,听听她说什么。” 是她自己想看热闹吧—— 潮生很明白孙秀真的心理。 关在笼子里的鸟儿飞不出去,好不容易有新鲜热闹送到门上了,哪有不看之理。 潮生犹豫了下:“婆婆,这不合适吧?” 许婆婆显然也不是真想让潮生去见媒婆,只是进来回禀一声,潮生这么说了,许婆婆立刻说:“既然姑娘这样说,我就去回了她。她再赖着不走,我叫人来把她拖走。” 看来许婆婆是动怒了。 潮生一缩脖子,这两天出的事儿太多,尤其是何云起的事……许婆婆被打击得晕头转向,现在估计还没全醒过神儿来。 许婆婆背挺得直直的,步子僵硬出去了。 她一走,孙秀真忙说:“其实,你可以隔着屏风听一听她要说什么事情……” 潮生看她一眼,孙秀真有些心虚,脸也有些红,下面的话自动消音了。 好吧,她也知道那话不是她一个大家小姐该说的。 潮生并没有怪她。 只是纳闷。 官媒婆上门,干的无非是买人卖人说媒的事。 她家是要买人,但是明显这个刘嫂子不是许婆婆找来的。 那就是……说媒? 家里就两个人,哥哥和她。 是冲谁来的? 过了片刻许婆婆又回来了,速度真快!潮生问:“婆婆如何说的?那人走了?” 不会许婆婆直接叫人把她拖走了吧? 许婆婆脸上也有些迷惑:“我出去看,她已经走了。” “走了?” 许婆婆显然也不明白。 那个刘嫂子刚才她见着了,也搭话了。看着就是个皮厚脸糙,长舌如枪的女人,可是对着许婆婆,她却没卖弄唇舌,也没道明来意,神情古怪语无伦次只是要求见这家主人,少爷不在见姑娘也成。 可是她刚才那么赖着不走,怎么这会儿还不等赶,自己就走了? “门上的人说什么?” 许婆婆点头说:“门上的人说有人来找这个刘嫂子,和她说了句话,她就连告辞的话都没说,便走了。” 孙秀真又忍不住插了句:“她莫不是搞错了人家,现在发现走错了门,所以自己溜了?” 潮生算是发现了,孙秀真腼腆斯文的外表下,有着多么好奇的一颗少女心啊! “不会,少爷的名字官位她都报得清楚,要是搞错人家,总不会名字和咱们一样。” 这事儿真蹊跷…… 潮生和许婆婆面面相觑,中间还夹个孙秀真,有什么猜测的话也不能说出来。 潮生觉得肯定不会有人冲自己提亲的。 那就是冲哥哥了? 这时候提亲,一般是两家有意,再有个人居中说和,都情愿了,再由一方请了媒婆去提亲的。 大多数是男方,也有时候女方……不过这种情形不多。 毕竟凤求凰凤求凰,凰要是倒过来求凤,可不矮人一等了?真要成了婚,这可是女人一辈子的把柄,到死都抬不起头来。 等送走了孙秀真,许婆婆马上问:“姑娘可知道韬哥儿今天去哪儿了?” 潮生老实地说:“哥哥没有说。” 许婆婆脸色十分难看:“这叫什么事儿啊!” ———————————————— 嗯,我觉得这章可以改名叫:理智与情感。。 噗。。开个玩笑。 不过有的时候,理智和情感要求得一个平衡,是很难的。理智说不,情感说是。或者反过来,理智说是,情感说不……(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喜欢 许婆婆要找人去打听那刘嫂子的事儿,顾忌着潮生是年轻姑娘,估计就算打探出什么结果来,潮生大概也没有知情权。 一整个白天都很闷热。潮生琢磨了一会儿,实在想不通。 反正大公主总不会找了人来自家向哥哥提亲的吧? 那又是什么人想提什么亲呢? 白昼匆匆过去,夜幕降临。 没了白天的热闹,潮生看着夕阳一点点消失在西方,心头只觉得凄惶。 四皇子现在该回府了吧? 钗子……他也看到了吧。 他没说的话,潮生没说的话,都在那根钗上了。 他赠了来,她还了回去。 可是过去的一切,都要割舍—— 那么疼。 她精神不好,连红豆都看出来了。 “姑娘还是别等少爷了,早些歇了吧。” 潮生转头看了她一眼,红豆心中有些不安,又说:“姑娘,早点歇了吧?” 潮生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红豆是不明白姑娘的心事的。 她从来没见过比自家姑娘更美的女子了,又那么和气,手还巧。看她给少爷做的汗衫儿,那针脚看不见摸不着,何等精致,这可和庄户婆娘纳鞋底子不是一回事儿! 红豆只觉得自家姑娘就象天上仙女儿一样。 仙女儿会有什么烦恼心事? 红豆可猜不着。 潮生对着绣架,半天没有做一针。手臂酸了,眼睛也涩涩的疼。 潮生的头慢慢低下去,伏在绣架上头。 不知过了多久,门忽然轻轻一响。 潮生迟了一拍,才慢慢抬起头来。 红豆又进来了,她看起来有点不安,小声说:“姑娘……有人想见姑娘。” 潮生怔怔地问:“谁啊?” “嗯……王府的,那个顺哥儿。” 红豆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来说,按理,这事儿该告诉许婆婆的。可是想起那个笑眯眯的小哥儿和气又急切的央告,红豆觉得……只是通报姑娘一声,应该不算什么大过错。大不了……大不了回来她去许婆婆那里认错,打一顿,饿一天,她都不怕。 她听姑娘喊那个小哥儿叫小顺。 小顺的名字落进耳中,潮生终于集中了些精神:“你说谁?” “前番来过的那个顺哥儿。”红豆有些不安:“要是姑娘不见,我就打发他走。” “他在哪儿……”潮生顿了一下,嗓子干涩得很:“还有谁?” “车上该还有人。” 潮生低下头,想了一想:“好,我见……婆婆呢?” “婆婆今天说腰不太舒坦,已经歇下了。” 潮生站起身来,腿已经麻了,晃了一下,红豆忙过来扶住她。 “姑娘当心,别起猛了。” 潮生微微的笑了一下。 红豆看着她的脸。 姑娘是不是生病了? 那个笑,很好看……可是,不知怎么,让人心里觉得难过。 车就停在角门儿,晚上起了风,不象白天那样燠热。潮生走了两步,有灰被风吹进了眼睛里。潮生停了下来,闭了下眼。 “姑娘慢些。” “嗯。” 树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红豆手里的灯笼也在摇晃。 角门外没挂灯笼,但是夜色中能看见门口停了辆车,车前头挂着八角琉璃瓦马灯,一圈黄蒙蒙的光晕,有小小的虫子围着光亮嗡嗡乱飞。 潮生小声嘱咐红豆:“你在这儿守着。” 红豆认真的点点头。 小顺迎了上来,他脸上罕见的没有带笑容,倒是有些忧色。 “潮生,”话说了一半他又咽了回去,只说:“上车吧……” 潮生看了他一眼,扶着他的手上了车。 车里也有一盏纱灯,就嵌在壁上,燃烧时带着淡淡的香脂气味儿。 四皇子也伸过手来扶她一把,等潮生坐下了,他的手犹豫了一下,才慢慢收回去。 纱灯是浅黄的,四皇子的脸庞一半在暖黄的烛光里,一半却在幽暗的阴影中。 他面前的小几上,端正的放着一个盒子。 盒子是打开来的,里面是那只凤头钗。 潮生轻轻吁了一口气。 “为什么不收?” 潮生抬起头来,她好象第一次这样直视他。 不是做为宫人,不是做为奴婢…… 她和他,这一时候是平等的,并没有分毫的身份之别。 “那……你为什么送?” 四皇子嘴唇动了一下。 潮生静静等着。 四皇子目光看向别处,这一刻显得如此漫长。 然而他的目光终于清明起来,看着她的眼睛:“你知道的,我一直喜欢你。” 一句话,声音不大。 他温和的声音在夏夜的风声中听起来,显得那样柔缓,就象溪泉流动,那从容的,汩汩的声音。 潮生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眼前顿时一花,什么也瞧不清。 是的。 其实她知道。 这话在她心里不知想了,过了多少遍,可是他从没说过。 是的,这时候的人都不说。 她现在终于让他说出来了。 可是……却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 “别哭……” 她哭了吗? 四皇子的手伸过来,指尖拭去她脸颊上的泪。 潮生努力的,朝他露出一个笑容。 心中越是难过,她越是用力的想笑。 “我也……喜欢你。” 只是我,只是你,只是喜欢。 不是殿下,不是奴婢,不是什么宠爱和服侍的关系…… 只是单纯的喜欢,他这个人。 潮生觉得心里不知道积了多久,积了多深的情愫,委屈,惧怕,忧虑,憧憬……全随着眼泪一起,痛痛快快的淌了出来。 四皇子握着她一双手。 他不是不欢喜的。 心中知道,与亲耳听到,是完全不同的。 以前他只看书上写过这些。 发乎情,止乎礼,从不必宣诸于口。 可是现在他才知道。 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 心里知道和亲耳听到,这样在一起,当面的倾诉,是完全不一样的。 心里的狂喜象汹涌的潮水,直能将人淹没至顶。 身上象是充盈着一股劲,憋得让人想大声狂呼。 原来不止愤懑会让人有这样的激动。 四皇子觉得这十几年来,从没有哪一日象现在这样的快活。 可是他的狂喜欢愉只是一瞬间。 那她为什么不收下? 既然她也…… 难道是家人不许? 潮生抹了两把泪。 她知道自己现在肯定好看不了,憔悴不堪,又涕泪交流。可是她不在乎。 都到了这时候……还在乎什么? “钗我不能收……你以后也不要再来找我了。” 四殿下握着她的手一紧:“为什么?” 潮生深吸了口气:“你应该明白,我……我从宫里出来,又从府里出来……我什么见过了,我害怕,我不想再回去。” 四皇子一时没能明白,潮生说的话。 也许在他的印象里头,只有人人想抢着向上,再向上,要出人头地,要追逐富贵…… “殿下以前和我说过……想离开宫中……虽然那时候殿下没有说缘由,可是我能明白。我想离开的心情,和殿下一样。” 那一切太沉重,太残酷。 后宫,内宅。 那些黑暗,鲜血,凋零的如花女子,不能出世的孩童…… 四皇子闭了一下眼,再睁开:“即使为了我,也不成?” “正是因为你,才不成。” 潮生的泪又一次淌下来,止不住。 “正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更不成。把心放在刀上磨,放在油里煎……若我不喜欢你,我可以不在意。偏偏我喜欢你,所以我没法儿想象今后,我的心要怎么煎熬,要煎熬多久——也许到死才能解脱!” 如果她跟他去,今后会怎么样? 他已有妻,也会有妾,他不会她一个人的。她要忍受他有旁的女人,旁的孩子。她要枯坐在一个院子里等待他,在等待时想象他在别的女人身边留连,也许还有别的,还会有践踏,有陷害,有屈辱—— 不,她忍不了。 她害怕。 她不知道自己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可能在人死之前,心会先死去。 正因为喜欢他……因为她的情是真的,很真的,所以她才不能忍。 只是这样想一想,她都觉得胸口生疼生疼,疼得她要喘不过气来。 四皇子死死攥着她的手。 潮生含着泪望着他。 四皇子心里的震憾是说不出来的。 他没想到…… 他从来没有想过。 “那……”他都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你难道要嫁给旁人?” “我不知道……”潮生慢慢的,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 很难。 他握得太紧。 “有句话,我从前听你念过。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相濡以沫固然是难得情分,可是那是困境,是危局,是在绝境中无力的相互安慰。 松开手来……各有各的天地。 相比互相困住,互舔伤口,难道后一种选择不好吗? “保重。” 潮生终于将手全抽了出来。 她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转身掀开了车帘。 四皇子忽然从后面抓住了她的手。 潮生愕然回头。 他眼里的光芒象火苗一样,亮得慑人。 天地都旋转起来,潮生眼前一黑,他的唇灼热而急切的覆了下来。 —————————————————— 嗯,感谢大家,加更送上…… 小声求票,跟后一名的差距很小,怕被追上。 捂脸爬走~~(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事成 潮生全身的力气都象被抽干了,她虚软地靠在车厢壁上,耳中听到的不知是谁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 过往的一切象是被重击敲碎的玻璃,完整的一切刹那间全都崩溃,碎片象潮水一样哗啦啦倒泄下来,每一块碎片中都有一段过往。都有他,都有她。 直到他捧起她的脸,喊她的名字,潮生才回过神来。 看不清他的模样,泪水让一切模糊起来,纱灯的光晕一圈圈的扩散动荡着,他的面庞在那些凌乱的灯影里,一切光怪陆离,变幻不定。 潮生象傻了一样,只那么呆呆看着他。 四皇子笨拙地,用袖子一点一点替她擦泪。 他的眼眶通红,神情焦灼。 “潮生?” 她张了一下嘴,嗓子哑得厉害:“……松开手。” 他真的听话,慢慢把手松开了。 潮生自己用力抹了下脸,转身下车。 小顺一直站在车边,伸手来扶。 潮生朝他点了一下头,转身匆匆进了门。 她走得越来越快,就象后面有无限的恐惧在追赶,红豆都跟不上她。 “姑娘,姑娘?” 潮生一直走到自己屋里才停下脚,她反手抓着门,用尽全力的将门关上,然后靠在那里,好半晌的功夫只会喘息。 四周的一切好象都消失了,屋里一片漆黑,很安静。 整个世界好象全变成了一片黑,什么也没有剩下。 她哭不出来。 她了解他的性格,他不会再来了。 从今往后,有关他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有什么东西堵住喉咙,她抓着胸口,弓着身卧在地上,好半天才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怎么这么疼…… 她没想到,会这么疼。 象被墨染过的夜,天象是再也不会亮了。 潮生闭上眼。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也不知道天是什么时候亮起来的。 一切就象昨天一样,隔壁耳房里红豆起身了,洗脸的声音,叠被铺床的动静。院子里夹道里,婆子们在洒水扫地,鸟也依旧叽叽喳喳的叫。 潮生眼睛睁了一下,又涩又疼,又紧紧闭了起来。 “姑娘?”红豆小心翼翼地问:“姑娘可要多睡一会儿?” 潮生哑着嗓子说:“不了,就起吧。” 红豆打了水来服侍她梳洗起身。潮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通红浮肿,脸白得象张纸。 许婆婆一见也吓了一跳:“姑娘可是身上不舒坦?” 潮生嗯了一声:“许是晚上着了风,不碍事。” 许婆婆说:“这可大意不得,我让人去请郎中来。” 潮生拦不了,她也没有力气拦。 站起来的时候,整个人觉得象是被掏空了一样,只剩了一个空壳在这里。风大一些,也许就会把她吹走。 天高云淡,艳阳高照。 美人蕉红艳艳的开着,芙蓉花舒展着叶子,墨绿色的,象涂了一层蜡一样油亮。宅子里其他人有条不紊的做着各自该做的事…… 原来一切还象原来一样。 花也会开,她也还存在。 可是,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是的,不一样。 再也回不去昨天了。 潮生浑浑噩噩的过了大半晌,许婆婆请了郎中来,隔着帐子把过脉,也说只是轻微风寒,并不严重,开了个方子。 药就在院子里煎的。 红豆拿着把蒲扇坐在台阶处,轻轻扇火。 潮生坐在窗子里出了一会儿神,从屋里走出来。 红豆听见脚步声响,忙站起身来:“姑娘,这儿有烟气,你快进屋去。” 潮生拉了下裙摆,就在红豆身边儿的台阶上坐下来。 “姑娘……” 小药炉里烧的是松木柴,劈得细细的,烧着了之后有一股松香气。 淡淡的蓝烟从烟孔中逸出,很快飘散在空气中。 红豆看她不出声,心里忐忑,也不再说话。她弯下腰,把盖揭开看火候。 潮生看着在药汤中翻沸的药材,沉下去,又浮上来。 桂枝,陈皮,甘草,全都碾碎了,混在一起分不出来。 潮生盯着那里看了好一会儿,一动不动。 她心里也什么都没有想,空空的,就那么呆怔着。太阳照在院子里,石板地上的光显得很刺眼。 红豆偷偷看她一眼,过一会儿,又偷偷看一眼。 姑娘……姑娘这是怎么了? 许婆婆气喘吁吁一路走开,推开门的声响惊得红豆一下抬起头来。潮生有些茫然地看着许婆婆。 “姑娘,姑娘快去前头,有……”许婆婆回过气来:“有大事!” 什么事是大事? 潮生随许婆婆往前头走,低声问:“是什么事儿?” 许婆婆好象压根儿没听见,低着头只顾走。 潮生也加快了步子。 前院十分肃静,潮生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两列人—— 她的眼睛眯了一下。 这些人是龙武卫,锦袍裘带,佩的全是一样制式的飞骏宝剑,因为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效用,所以这剑较寻常剑长出约六寸许。 许婆婆停了下来,将潮生轻轻朝前推了一下。 潮生慢慢走过去,厅前已经设下香案,何云起向她招了一下手:“妹妹,过来。” 潮生再转头,看到一张久违的熟悉面孔。 来公公,来家安。 潮生木然地在跪下,满院子的人都跪伏着,来公公站在香案之前,展开黄绫。 他念的什么潮生一句都没听进去。等最后“钦此”二字完了,来公公一改肃容,何云起叩头下去:“臣,领旨谢恩。” “驸马爷,快请进啊。” 潮生也跟着起来。 何云起已经接过了那一轴黄绫圣旨,和来公公寒喧着。 潮生怔怔站着,直到来公公唤她:“潮生姑娘?” 潮生抬起头来,被动地回了一声:“来公公……” “姑娘这……”来公公说:“是不是身子不舒坦?” 潮生摇了下头,她忽然想起一件旧事来:“当初的事,谢谢您了……” 她当初挨打,听人说起是来公公传的话。虽然那四十杖险些将她打死,但是后来她经的事多了,才慢慢想明白。如果她不挨四十杖,可能当时就没有命了。 来公公说:“姑娘快别这么说……” 他下面的话,潮生一个字都听不到,只徒然看到他的嘴唇在动。 院子里有人在走动,有人说话,案上香炉里燃的烟香气刺鼻。 何云起扶住她的胳膊:“妹妹?” 潮生想,她应该说声恭喜。 驸马爷,哥哥的婚事成了? 潮生嘴角动了动,一头栽进何云起怀里。 ———————————————— 抱抱大家。 今天写得很投入,虽然速度并不快~~ 二更会晚些,大家可以明早起来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大喜 潮生病了好些天,美人蕉的花都被一场急雨打落了,但是新的花苞又长了出来,仍旧开得十分喧闹,蕉叶如扇,花红胜火,艳丽而泼辣。 潮生知道自己这病,多半是心病。 过去的点点滴滴,现在想来每一刻都是苦涩的。 她躺在床上,看着窗子外头,旧的叶子落下,新的叶子长出来。旧的花谢了,新的花又绽开。 “绿蜡春犹卷……” 红豆没听清她说的什么,抬起头来看看。见潮生没有什么吩咐,才低下头去继续做她的针线。 潮生懒懒地看着一只蜜蜂在花间打转,过了半晌,振翅向上,消没在绿荫青竹间。 何家上下人仰马翻,何云起的婚期就订在八月,诸事都得忙碌起来了。而潮生说病就病,还病得这样重,也需请医延药,许婆婆忙得嘴角都起了两个泡,可是人却越显得精神。 她是怎么也想不到,那位“颇有来头”的寡妇,来头竟然这么大啊! 是,许婆婆知道他们是在昆州相识的,也知道朝廷多年前有位公主嫁到了昆州。 可是谁能把这两件事儿连在一起想啊? 潮生终于康复。 何云起总觉得妹妹变了。 话更少了,常笑,眼睛显得又深又黑—— 原来她身上那股稚气,在这场病后褪得干干净净,就象被大水全冲走了,分毫不剩。 只是,偶尔还会有些恍惚。有时候回过头,可以看见她静静的不出声。或坐着,或站着,她的人在这里,可是心神却不知道在哪里。 潮生帮着许婆婆忙起来。 虽然一应事宜有内侍监的人操持指点,可是要做的事情还是出奇的多。公主下嫁,好象比皇子娶亲的规格还要繁琐细致。 先是要不是另立公主府的事情,争议了几日,最后原封不动,大公主自己不肯。 于是这宅子要大大的改动了—— 连大门的规制都改了,还不大么? 好在潮生不用再挪住处,大公主嫁进来后,就在正堂后面的屋里起居。宅子里工匠忙进忙出,内侍监派来的监工嗓子都哑了,顶着六七月的大太阳劳作,下人们有好几个中暑的。 潮生吩咐厨房熬了不少的绿豆汤和甘草水,盛在大桶里,搁了冰糖,那些人一碗一碗的喝下去,又都化成汗从身上淌出来。 忙碌让潮生无暇再去多想。 立秋过后就是何云起大喜的日子。 喜事并没太过张扬——虽然潮生觉得已经够张扬了。 皇帝还是钟爱这个遭际坎坷,性子刚烈的长女,为她再嫁而颁了圣旨。只是大公主已经嫁过一次,不可能再从宫中发嫁。皇帝让她从离宫的听花苑出阁。 鞭炮快要炸翻一条街,潮生听着那喜庆的唢呐一路吹着,从“凤求凰”一直吹到“享太平”,心里暗暗祝祷。 但愿哥哥所有的劫难都在今日之前历尽,以后他和大公主定能和和美美,恩爱白头。 宾客并不算——太多。 潮生见着姚将军和两位姚夫人了。大姚夫人生得并不算美,但是端庄凝重,一派大家风范。小姚夫人也已经年过三十,可是看起来还如二十许人,笑起来脸上有个浅浅的涡儿,十分甜美。 姚将军来替何云起操持掌事,两位姚夫人则接待招呼女眷们。因为喜事,潮生穿了一件满襟的描金牡丹红襦裙——潮生还是头一次穿这么鲜艳的颜色,瘦瘦的肩,细细的束腰,垂下眼帘时,长长的睫毛显得更加惹人怜爱。 小姚夫人一见她就不肯放开手了:“哎哟哟,云起那么个粗人,竟然有这么琉璃玉人儿似的妹妹啊。快让我瞧瞧,啧啧,姐姐,你有见过这么出众的姑娘么?我可是生平头一次见啊!” 虽然大姚夫人和小姚夫人两人是妯娌,可是因为兄弟俩关系好,大姚夫人又比小姚夫人年长了十余岁,待她一向待自己女儿一样,笑着点头:“果然是个标致的姑娘,我可也没见过。” 潮生脸上微微浮起红晕,头更低了些。 她礼数周到,又和顺乖巧,两位姚夫人都给了见面礼,大姚夫人拔了手腕上的镯子。那镯子翠得象一汪水一样,看着就让人心里安静喜欢。小姚夫人给的是她头上的芙蓉赤金步摇,芙蓉花瓣是用红宝石拼镶而成的,宝石光华灼灼耀眼。 潮生推辞,小姚夫不由分说,直接把步摇替她插上了:“姐姐你瞧瞧,比我戴着可好看吧?” 大姚夫人笑着说:“好啦,人家小姑娘经不起你这么玩笑。同我去前头招呼人去。” 大公主的轿子已经到了,潮生不能去大门口,可是只听动静,想象得出那副欢腾的景象。 红豆有些坐立不安的,潮生笑着说:“没关系,你想看就去看看。” 红豆摇摇头,忍住了诱惑:“我不去,我在这儿陪姑娘。” 潮生拍拍她:“放心,拜天地能看到。” 红豆激动得小脸儿通红:“姑娘,少爷娶了公主,那咱们……咱们家就是皇家国戚了?” 潮生一笑:“嗯,也算是吧……哥哥成了亲之后,可不能再喊他少爷了。” “知道,我知道。” 大公主牵着红带,被扶了进来。她一身大红,并未象寻常寡妇再醮一样有什么忌讳。 旁人纵有非议,大概也是说,到底是公主之类的。 但是潮生觉得,纵然不是公主,以这位嫂子的性格,她爱穿什么穿什么,才不会管别人的说三道四。 等大公主被送进新房,挑了盖头,潮生陪她说话。 大公主唇上搽着鲜艳的红,她可不会跟潮生见外,直接说:“妹妹把我丫鬟叫进来,我得换衣儿衣裳,人都快捂馊了。” 潮生一笑:“哪会那么快就馊。”她过去开门叫大公主的丫鬟进来,进来了四个,大公主一指:“姑娘以后也是你们主子,可别慢待了。” 四个人齐齐施礼:“见过姑娘。” 潮生吩咐人端了点心和茶水进来,点心清淡,茶也是温的,正适宜解大公主的燃眉之急。 —————————————— 谢谢大家……看到大家喜欢这个文,我觉得很满足。 加更小声求票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甜瓜 大公主满面红光,不知是天气太热,还是因为人逢喜事精神爽——潮生琢磨,大概两者兼有吧。也许后者比重更大。 大公主脸上、眼里,都写满了欣悦,她本来就生得端丽,今天看起来真是容光焕发,明艳照人。 等换了衣裳,洗去脸上厚厚的脂粉,大公主一挽袖子:“妹妹吃了么?一起坐下吃点儿。” 潮生一笑:“我不饿,嫂子吃吧。对了,嫂子你的嫁妆箱子太多,前院摆不开了,有些先放在了我院子里。等嫂子身边的人得了闲去收拾吧。” 大公主说:“这个不忙。” 按说一般的新娘子嫁过来,夫家总会有小姑、妯娌来陪着说话,安慰、解闷,也简单说说自家的情形。但是大公主又不是一般的新娘子,再说何家也没什么可说的。人口就兄弟妹两个,宅子……呃,这宅子旁人不知道,潮生可知道。既然是大公主的宅子,那她铁定比自己还熟悉呢。 “还有会儿功夫,前面才开筵呢,嫂子歇一会儿吧。” 大公主的嫁妆肯定多。公主出嫁,何止十里红妆。即使大公主是再醮,也毫不影响皇帝对她的偏爱。前院堆得满满当当还没有放得下,一些贵重精细之物,何云起就做主放跨院来了。前院毕竟人多眼杂,跨院这里相对来说可靠得多了,隔着夹道,院门再一关,轻易进不去人。 天气还热,走了一会儿路,潮生也觉得背上都是汗,想回房去洗把脸。院子里那些箱子一口挨一口靠墙摆着,红豆咋舌:“这么多嫁妆……到底是公主啊!” 潮生一笑:“是不少。” 但是在一段婚姻里,最重要的不是这个。 大公主那股喜心翻倒的模样,潮生不是没有看到。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自家哥哥是个可靠的人,年轻有为,和大公主之间的缘分和感情更加难得。 所以以堂堂公主的身份下嫁五品武官,大公主甘之如饴,求之不得。 嗯,自家哥哥这算不算吃上软饭啦? 看,媳妇还没过门儿,宅子先给了。婚事一宣布,立马加了驸马都尉的衔,虽然驸马是空衔,不是实职,可是宗室也是要实打实发他年俸的。媳妇过门,又带来丰厚的嫁妆—— 也许满京城的男人都要羡慕何云起吧? 潮生想得有趣,红豆打了水来,替潮生挽袖子。 “姑娘可要吃茶?” “我不渴。” 红豆想了想:“啊,刚才切了一只瓜,就搁在后头,我去端来。” 潮生撩水洗脸,忽然听着那边屋里红豆啊了一声。 潮生吓了一跳,顾不得脸上的水,就急忙直起身来:“怎么了?” 红豆一脸惊疑的进来了:“瓜……我就搁在架子上,怎么没有了?” 潮生见她没事儿,倒放下心来,抹了下脸上的水珠:“没有了?你是不是搁忘地方了?” “怎么会啊。”红豆皱紧眉头:“我明明就搁在那里的,然后我就随姑娘出去了。因为院子里有嫁妆,怕人进来,我还把门拴了呢……又没有人进来,瓜怎么没有了?” 潮生觉得多半还是她搁忘地方了。就象红豆说的,她这个院子就一道门,既然拴上了门,就不可能有别人进来。 红豆忽然眼一亮:“是不是猫偷吃了?” 呃,要说猫偷吃鱼,偷吃油,潮生信。一盘瓜……哪家猫口味这么奇怪啊。 “也许是婆婆来端了去。” 许婆婆今天忙得很,指挥着宅子里的仆妇小厮们团团转。这还是有内侍监的人手过来帮忙支应,要不然只靠何家的人怎么忙得过来。 “嗯,可能是……” 红豆也接受了这个说法。 毕竟许婆婆腰上一大串钥匙,家里没有哪扇门她进不去的。 “哎呀,姑娘衣裳湿了。” 潮生低头一看,襟前果然湿了一块。夏天衣裳薄,里面鹅黄肚兜上的芙蓉花都能隐约看清。 “不要紧,换一件好了。”反正她新衣裳多,有哥哥吩咐人做的,也有未来嫂子讨好她送来的。 潮生解开衣带,走到屏风后头。红豆问:“姑娘换哪一套?” “那套粉色的……” 潮生脚下踩着个什么东西,她迟疑地低头看。 她踩着一小块甜瓜,上面还有个大牙印儿。 潮生慢慢抬头。 一只脚。 在她床前。 确切的说,一个人坐在她床上,光着的脚踩在地上,手里端着一个折枝菊花冰纹白盘子,嘴里还塞着一大块甜瓜! 潮生好歹是两世为人,总算没有失声尖叫。 可是她不叫,有人叫。 红豆拿了那件粉色衣裳已经走过来了,一眼看到床上有个人! 一个男人! 还袒胸露背,嘴塞甜瓜! 潮生终于领教到了红豆的嗓门有多么嘹亮婉转,刺得她的耳朵里都嗡嗡作响。 床上那人反应也不慢,象只大型猫科动物一样弓起腰,整个人就弹出了窗子,脚在墙上一撑,翻上了房顶。 要不是地下、床上被弄得一团乱,从窗子望出去,后面花墙上还有一个浅浅的灰色脚印,刚才的一切简直就象没发生过一样。 潮生刚才的第一反应是把胸前捂住——其实走光也走不了多少。 然后她想,这个人是谁呢?他又怎么会在自己床上呢? 红豆目瞪口呆:“姑,姑娘……” 潮生转头看看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干巴巴的说了句:“别怕,人走了。” 外面传来脚步声,许婆婆的声音问:“姑娘怎么了?” 潮生还来不及回答,许婆婆已经领着人进来了。 都是红豆那一嗓子给招来的! 许婆婆一看屋里的情形,脸就沉了下来。 红豆终于找着了主心骨,在潮生来得及阻拦她之前,嗑嗑巴巴的大声说:“有,有个男人,从窗户跑了!” 潮生简直想一巴掌抽晕她。 天哪,红豆,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啊! 这屋里是个什么情形啊? 衣衫不整的自己,同样衣衫不整的床,红豆的尖叫,还有她这句“跑了一个男人”,会让人往什么方向去联想?? 潮生真恨不得天上马上打道雷下来,把自己劈晕了才好! ———————————————————— 二更可能零点后啦。大家可以先去睡,明儿睡饱饱了再来看。 谢谢秀秀,成为了俺第一个盟主。 也谢谢大家,那么多肯定和支持,让俺在寒潮降温的晚上觉得那么温暖。(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见面 许婆婆的行动力毋庸置疑,她只愣了一下,马上回过神来,厉声喝斥红豆:“闭嘴!从现在起一个字也不许说!” 红豆吓了一跳,抬起手来把嘴就紧紧捂住了。 许婆婆又回头盯着那两个跟着进来的仆妇。 那两个女人中有一个机灵的,马上说:“婆婆,我们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您要是不放心,就现在把我们锁起来。” 许婆婆点了下头,显然对方识趣她也好办事:“好,那两位嫂子就先歇歇。” 说是歇,其实是先看起来,不让她们乱走,更不能乱说。 现在是什么场面?大公主嫁进门啊!前院净是宾客,倘若漏出去半句话,潮生的名声就全完了! 她以后嫁不嫁得了人且不说,只怕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许婆婆的态度如此严厉,前所未有,红豆真给吓住了。 毕竟红豆是个乡下丫头,奉阳乡下那种地方,规矩礼法是讲究不了的。 潮生也不怎么怪她。 她若是京城里长大的姑娘,一定懂得刚才那话是打死也不能说的。 许婆婆对潮生说:“姑娘马上换了衣裳,去新房陪公主。” 潮生点头说:“好。” 这时候不能惹许婆婆。 再说,让潮生这会儿再留在屋里,她也着实不敢。 红豆可怜巴巴的目光投过来,潮生只能表示爱莫能助。 出了这事儿,潮生一下午都有些心不在焉。 这事儿许婆婆会不会告诉何云起? 答应是肯定的。 而且许婆婆一定没耽搁就说了。等将将把宾客都送走,何云起来不及换衣裳陪新娘,就把潮生找去了。 “红豆说不清楚,妹妹说一下,那人是个什么样?” 潮生毫不怀疑,何云起眼里冷厉的光芒是什么意思。 他是打过仗,杀过人的,不是那种温吞吞的性格。 其实红豆何止说得不清楚?简直颠三倒四语无伦次。 什么好大块儿头,生得凶,一下子上了房顶,连什么黄大仙的说法都出来了。 “他……”潮生顿了下:“他不象中原人。” 何云起眼睛眯了一下:“是么?” “嗯,不象的。他头发不长,到肩膀,发梢有点卷的,人黑黑的,眉毛很浓……至于长相……他那会儿嘴里都是甜瓜,脸都撑变型了……我没看清楚。” 对了,潮生再补充一句:“他脚腕上有个金环。” 何云起身上的气势顿时变了:“你看得真切?” 那只大脚丫子潮生看得太真切了! “嗯,没有错。” 何云起顿时松懈下来,骂了句:“这小子!” “哥哥认得?” “认得。”何云起不再绷着脸了,拍了拍潮生的肩膀以示安慰:“妹妹也别怕,这不是什么大事儿。明天我让那小子来给你赔礼。” 既然不是外人,潮生也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就是哥哥这手势——拍肩膀…… 怎么跟拍他手下那些弟兄似的? 好吧,不完全一样,起码力道肯定不一样。要是真一样,一下就能把潮生拍趴下。 这个消息许婆婆应该也知道了,脸色好看了许多。不过潮生晚上没见着红豆,许婆婆轻描淡写一句“她得学学规矩”就带过了。 八成是受罚了。 潮生身边的贴身丫鬟一直没有选好,许婆婆虽然买了人,可是买来的人却不能一上来就放到主子身边儿,红豆现在不在,许婆婆就自己服侍她。 潮生可没这么厚的脸皮等许婆婆服侍,反正她自己样样拿得起放得下。 却不料晚饭后,大公主送了人来。 正是白天潮生在她屋里见过的四个大丫鬟中的一个,生得干净俏丽,细细的眼睛,名叫阿圆。她身后还带了两个小丫鬟,一看她们走路姿势潮生就知道——这两个小的是宫里出来的。 “芳园见过姑娘。驸马和公主吩咐了,以后我就伺候姑娘了。哎哟,婆婆快放下,您劳累一天,这些事儿让我们做就成。” 许婆婆十分客气,芳园过来接过她手里的盘子。 这事儿肯定大公主也知道了,知道潮生这会儿身边没人,才把自己身边的人打发来了。 “这可不敢当。芳园姐姐一定是嫂子身边得用的可靠人……” “姑娘快别这么说,公主说了,都是一家人,现在家里头各处还都不太周全,姑娘受了委屈,公主这当嫂子的心里也过意不去啊……” 潮生一笑。 人来都来了,当然不能退回去,只不过客气话还是得说的。 这些丫鬟改口还真快啊,这么一转眼儿,自家哥哥就成了“驸马”。 古时候有男人说过“齐大非偶”,皇帝女儿可不就是个“大偶”了?别人家的女儿嫁了人,都随了夫家,被称为某某夫人。何云起娶了老婆,就被人称为“大驸马”,得,随了公主,改姓“大 ”了。 不过看起来何云起这么气宇轩昂的一个人,并不介意老婆强势啊。 嗯,这才是真的男子汉呢。跟老婆斤斤计较称呼、名分、谁强谁弱的,估计本身就自信不足。 潮生一门心思偏帮自己哥哥,估计何云起就是摔一跤,她也会大赞:“摔得帅啊摔得真英武。” 既然是公主的人,那自然信得过,许婆婆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潮生一晚上都没睡好,虽然床褥枕头都换过了,可一想到白天那人一脚踩在床上,潮生难免心里还是硌应。 那人肯定不是中原人,最起码中原的人都不光脚丫子——就算是乞丐,有条件也给自己找双烂草鞋套上。 既然是哥哥认识的人,那就不会是贼了…… 潮生打个呵欠,今天一天下来是真累了。 她一觉直睡到天亮,芳园伺候她起身。 果然是专业水平,和红豆那不是一个水准。 嗯,潮生自己也做过宫人,先后伺候过皇妃皇子,对这个最在行不过。芳园举手投足行事先不用说,光是往那一站,低眉顺眼无比恭顺,一下子就把傻傻愣愣的红豆甩了几条街。 许婆婆纵然严厉,可是红豆毕竟之前一直生活在乡下,很多事情她不懂。 她也不知道,做奴婢,有时候多说一个字都会招致杀身之祸的。 新婚夫妻第二天起来,照礼是要拜见父母高堂的,可是何家没长辈,只能拜灵位了,潮生也跟在他们身后拜过。 大公主依旧穿着大红,新嫁娘么,自然要喜庆一些。 回来用过早饭,大公主亲亲热热拉着潮生的手:“妹妹,昨儿的事儿我听你哥哥说了,真是对不住你,都是我疏忽,让你受了这么大委屈。” 潮生忙说:“哪有什么委屈,就是……嗯,嫂子,那人你也认得?” 大公主说:“那是我弟弟。” 咦? 潮生怔了。 大公主的弟弟,不都是皇子么? 现在在世的全部皇子潮生都认得……昨天那货可不是任何皇子里的一个,太生猛原始了! 她恍惚了一下,迅速回过神来:“弟弟?” “他是松漠头领和一个女奴生下的孩子,早早没了母亲,没人看顾他,跟个野孩子一样。我到昆州时,他才两三岁,我就把他一直带着,说是姐弟……其实他就是我看着长大的,这次回京,他也跟着我一起回来了。” 哦! 潮生明白了。 原来是这么个弟弟。 按照汉家的说法,其实那家伙算是大公主的小叔子——嗯,前任小叔子。 “我上轿,他非要跟着。我劝了他,看他也应了,谁知道他一转头就钻进一口嫁妆箱子里头,一路跟来了。昨天那样热,他在箱子里闷得受不了,结果打开箱子,就进了你的屋子……” 潮生无语了…… 原来这家伙是这么跑进她屋里的。 院子里那么多嫁妆箱子,个个都是一模一样的超大规格,潮生都当是细软,谁知道箱子里面会猫了一个人! 他还真能忍,箱子里那么闷不透气,他一路从离宫闷到了何府,还如此活蹦乱跳的! ……好吧,现在她也知道这做贼的不偷她的珠宝首饰,偏偏偷了一盘子甜瓜的缘由了。对一个闷成那样的人来说,冰凉多汁的甜瓜可比珠宝顶用。 “我把他给找来了,给妹妹赔不是。妹妹尽管狠狠出气,他也实在太冒撞了!” 潮生摇头说:“没事儿的嫂子,既然都是一家人,也不用说什么冒撞不冒撞的。” 可人已经给领来了。 潮生想站起身,大公主把她拉住了。 他现在可不是昨天那个衣衫不整的样子了,可也不是寻常人打扮。 这时候的人,多半都穿长衫。何云起纵然好武,在家的时候也会穿件松松的长衫——或者把长衫改短了,可仍然穿的是衫子。 这个少年却穿着一身劲装,全黑的衣裳掐着银月边,立起的领子,紧而整肃的琵琶扣,脖子上挂着一串不知什么玉石。腰里系着一条白色带子,看着象某种皮革,下面是那种有些松肥的裤子,衬着紧绑的靴子—— 很精神,很俐索,很……英武。 他两道眉毛浓得快要长到一起了,脸部轮廓立体分明,鼻梁高高的,嘴唇削薄,是个非常俊美,非常有异域风情的俊美少年。 “阿罗,快给你妹妹赔不是。” 阿罗? 那个少年看起来比潮生还别扭,脚尖在地下蹭了好几下,笨拙地学着中原人的样子,向潮生作了个揖。 大公主十分严厉:“不会说话吗?我教过你的。” “对……对不住。”他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他的汉话说的不怎么地道,有口音。 潮生裣衽还了一礼:“不打紧的,都是自家人。” 他飞快抬起头来,看了潮生一眼。 潮生安静恬然地站着,向他微微一笑。 屋外芙蓉花的香气也飘进了屋里。 潮生头上,也簪了一朵半开的红芙蓉。 -———————————————————————— 2更有3K了。 抱抱大家。。 小声求票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棚子 “好了好了,话也说开了,以后你可不许欺负了妹妹。妹妹呢,你也多提点他些。他刚到京城,人情世故都不太懂……” 潮生寻思着嫂子您说话真是太含蓄了。他哪是不太懂?他根本一点儿都不懂吧? 可以理解,肯定是在西北野惯了呗。 怪不得人们总把成亲叫做“成家”。 的确是,何云起这么一成亲,宅子顿时有了个大家庭的样子。 从原来的两口之家变成了三口之——嗯,三口半之家。 那半口是阿罗。 这孩子真野。 虽然他比潮生还大一岁,可潮生觉得他就是个大个儿的儿童。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的,行动远多于言语。说他是半口,因为他待不住,虽然给他收拾了屋子,但是他经常不见人影儿,潮生从来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去,什么时候回来,饭桌上也见不着人。 如此神出鬼没,只算个半口人也不委屈他。 关键是,大公主这一嫁过来,带来的下人可不少,原本空荡荡后院儿一下子充实起来,感觉抬头低头净是人。本来潮生还觉得这宅子大,现在不觉得了,连花园后头那一排矮房里也住上人了。 她自己的院子更是这样,配了两个粗使婆子,芳园领着两个小丫鬟,上下都打点得十分妥贴。 热热闹闹的,真好。 岂不知,更加热闹的事情在后头。 不知许婆婆怎么跟大公主回禀的,大公主做事果决,从不拖泥带水。这边吩咐人收拾屋子,晚饭时就说起来:“过两天我们派人去温家,把月娥妹妹接回来吧?” 何云起头都不抬,只说:“你做主就行。” 潮生有点儿意外。 吃过晚饭,何云起去了书房,大公主留了潮生说话。 “我那么说,妹妹是不是觉得奇怪?” 潮生点点头。 “我听许婆婆说了,她怎么说也姓何,何家的姑娘,无论好歹不能由着温家摆布,不然将来于你哥哥和咱们家的名声都不好。”大公主吩咐丫鬟打开一只盒子,里面全是各式小首饰小玩意儿:“妹妹看着喜欢不?” 大公主没说,潮生估摸着,大概对自己的名声也不好。毕竟人家提起来,都是何家的姑娘嘛。 潮生笑着说:“嫂子自己留着戴吧,我也不缺花戴。” “你瞧瞧这花样儿,我哪还戴得出来。”大公主顺手拿起一只钗子,钗头是银蝴蝶,翅膀薄如蝉翼,稍一晃,翅膀和须子就巍巍的颤,活灵活现,栩栩如生,虽然用料有限,可是这手艺算得巧夺天工了:“你这年纪戴着才好。” 潮生也不推辞:“那我就老实不客气了,嫂子这儿的好东西总是便宜了我。” 大公主一笑:“我以前就想着要把东西给你了。你哥哥只有你这么一个妹子,以前在我面前不知提过多少遭了。有一年冬天他发高热,郎中都说没办法,他自己又挣扎过来了,后来他,他还有妹子呢,他要不在了,他妹子一个人孤零零的将来怎么活?” 潮生顿时眼眶一湿,低下头去。过了一会儿轻声说:“那些年多亏了嫂子照应他。” “是啊,一来二去,我都觉得你是我的亲妹子了……”大公主摸摸潮生的脸:“结果一见你,我就打心里喜欢,你哥哥说你生得象母亲。” “许婆婆也这么说,我自己不记得。” “嗯,何月娥来了,你要心情好和她说句话也行,心情不好不理会她也行,我自会找人管教提点她。左右不过一两年功夫……” 一两年,大公主就会把何月娥给嫁了吧? 何月娥比潮生还大一些,是该寻婆家了。 那自己呢? 潮生没想下去。 其实大公主不是没有妹妹,正相反,她的妹妹可不少。象潮生在宫里见过的,滴滴溜溜都排到十三四去了。皇帝还不到五十吧?完全可以再生几个没问题。 不过那都不是和大公主一个娘胎出来的,肯定亲近不起来。 大公主三日回门,回的是宫里。 这是当然的—— 其实潮生一直不觉得大公主是金枝玉叶。 可能因为她一直很随和,没有张口本宫如何闭口本公主怎么样。 潮生端端正正坐着描字贴。 她的字还算端正,可是绝对称不上好看。现在时间一大把一大把的,倒能静下心来好好练一练字。 正写到一个宁字,忽然后窗户靠墙的那里扑腾一声响。 潮生手微微一颤,芳园机灵,过来替她换纸:“姑娘不用着慌,我刚才见着阿罗少爷在后面呢。” 潮生一点儿都不慌,就是…… 习惯就好了。 潮生转过头来,正要落笔,窗户上啪的又响了一声。 这回芳园也不圆场了,直接过去开了窗户。 外头没人,窗台上有个草编的小袋子。 芳园笑着嘀咕一声:“肯定是阿罗少爷搞鬼。” 潮生问:“是什么?” “是栗子。” 果然是栗子,颜色红得鲜亮,衬着绿绿的草袋,看着就是刚从毛壳里头剥出来一样。 “栗子都熟了?” “可是不是么,一转眼儿就秋天了,日子过得真快。” 是啊,日子过得真快。 大公主给何月娥收拾的屋子就在潮生屋子后头,跨院后面还有三间屋子,中间有一道小门,将小门一封,就是单独的小院儿了。 何月娥要来—— 潮生顿时觉得脑袋一跳一跳的疼起来。 但是大公主说的也没错。何月娥也姓何,不能把她扔给温家摆布。谁知道温家打算干什么?可是何月娥要真走错一步,坏的是何家名声。 以前何云起忙乱着管不了,潮生也做不了主,现在长嫂进门,管得名正言顺了。 嗯,有长公主在,事情也不会糟到哪儿去。 芳园笑着问:“姑娘,这生栗子怎么吃?” 潮生一笑,想起那个阿罗上蹿下跳的样子:“就放这儿吧。” 草袋子很小巧,就是就嫩嫩的草茎编的,上面还收了口。 潮生也没心情写字了,拿起袋子来:“这个编得倒巧。” 芳园说:“阿罗少爷自己编的,以前就见他编过这个。这个草韧得很,过两天放风口晾一晾,秋天的太阳一晒,草黄了袋子依旧不会坏。” 看不出那么粗枝大叶的少年还会编这么细致的袋子?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潮生已经做好准备等着何月娥来了。谁知何月娥还没来,先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算起来,是潮生的老相识了。 公主们。 不但十公主以下的公主们来了,连十以上的两位都来了,一位第五一位第七,都已经出阁了,这回是特意来大公主家做客。 家里地方不够大,自己住是够了,待客的话就显得很窄。大公主一点儿不费难,手一挥,让人在花园里搭了个棚子,只用了竹竿,苇席和素锦,可是搭得美仑美央,铺上毡毯,摆上桌椅——用来待客真是又风雅又体面。更重要的是,这棚子用完之后可以在两三个时辰内拆掉,所有材料可以再收进库里,毫不浪费。 厉害啊厉害…… 大公主不在意地说:“这有什么?松漠那里有许多牧民,都是逐水草而居,拆拆搬搬是常事。” 呃,这倒也是,帐篷一卷赶着车就走了,到哪儿都能安家。 怪不得大公主这棚子搭的……挺象个帐篷的。 八成她也没少住帐篷吧? —————————— 这章是过渡,起不出名字。。 下更会有3K的吧?呃,也许只有2K多。。 晚上吃好好吃的猫耳朵,我一激动咬了三次腮~~呜呜,吃饱后我化悲愤为力量,甩开膀子,把大橙子洗得红通通香喷喷软乎乎的~~ 进行了如此重体力劳动,大家要理解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来客 秋光明媚。 潮生仰起头,檐下的燕子窝空了。 记得刚迁进来时,这一对燕子受了人的惊扰,时常在檐边盘旋,还能听到乳燕叽叽的叫声。有时候潮生能看到这对燕子夫妇给乳燕喂食,乳燕的嘴巴探出来,是黄色的。 黄口小儿的典故,是不是就从这儿来的? 静下心来,可以发现许多平时忽略不去关注的事情。 现在巢中已空,不知这一家四口飞去了何处,是不是在南方哪一户人家的屋檐下重新安家。 但愿它们一路平安。 也许来年它们还会再来。 “姑娘?” “嗯。”潮生接过芳园递过的靶镜,照了照,没看到有什么疏失之处。 芳园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燕子巢。 “燕子都去南方过冬了。”芳园说:“明年开春一准儿会回来的。” “你知道它们一定回来?” 芳园笑着说:“那当然了,燕子很有灵性的,积善有福人的家才有燕子落脚呢。咱们府这么好的地方,明年肯定不止一个燕巢了。” 说的也是。 “客人都到了吗?” “十公主她们只怕要晚一些到,公主们出宫没有那么容易——五公主和七公主已经到了。” 正说着话,有人来传话了,请潮生去前院儿。 潮生站了起来:“我还行吧?” 她穿了一件新做的衣裳,袖子上窗下宽,举手投足间,那半幅纱袖象是蝴蝶的翅翼。裙摆也阔,行走间摇曳生姿。 芳园小声说:“太行了。” 潮生笑着往外走,芳园急忙跟上。 几天下来,芳园已经差不多摸清了这位新主子的脾气。 好伺候,不找事儿。穿衣打扮也简素淡雅,从不弄些浓妆艳饰的。 以前没见过面时,只见过驸马,几个人都琢磨着驸马如此英武,那他妹妹会不会也是个爱武枪弄棒的泼辣女子?结果一见面大为惊讶。这位何姑娘斯文秀美,落落大方,据说之前几年过得都是穷苦日子,吃了不少苦头,然后一夜之间跃升为官家小姐,现在更成了公主的小姑子。 同样的事儿,要是换在自己身上——芳园觉得自己肯定没有这么平静从容。起码,小小的暴发户虚荣心总有一些,那么多好衣裳,好首饰,还不结结实实往身上尽情招呼? 穿过夹道,从前面过去有个穿堂。远远的可以听见大公主的正房里传来说笑声,叽叽咯咯的,如银铃般脆响。 潮生走到了门口,自有丫鬟通报了一声:“姑娘来了。” 屋里的人好几个都转头看了过来。 大公主笑着说:“妹妹快进来。” 潮生迈步进屋。 屋里果然是一圈熟面孔。 十公主正拈着一粒枣儿,笑意还挂在脸上,看到潮生进来的时候,她眼睛微微眯了下,盯着她看。 大公主拉着潮生的手:“来来来,都见见。这是驸马的妹妹,这几位都是我的妹子,自家人都不用客气。” 潮生礼数周全的裣衽施礼,十公主愣愣的,手里的枣儿掉了也没注意。 “潮生?” 大概还念着当年的那些排肉,十公主居然没忘记她。 大公主分别看了看两人:“你们认得?” “嗯……”十公主说话最直,嘴半张着,有点儿傻傻的说:“她以前是东宫的宫人,伺候四哥的,怎么成了驸马的妹妹?” 这中间的情由,一句话两句话可说不清楚啊。 十一公主她们也认出来了,虽然不如十公主对潮生那么熟悉,可是她们都是见过的。 外面有人禀报:“昌王妃到。” 顿了下又接着说:“诚王妃到。” 诚王妃?潮生怔了下,回过头去。 诚王妃温氏正走到门前,看着有人站在门前,已经露出了客套的笑容。 然后这笑容就这么凝固在她的脸上。 潮生也没有想到,会在此时此地见到这个人。 她以为……今天只有公主们来。 屋里已经没人说笑了,个个噤口不言。 门里和门外的人这么对望,大公主笑着说:“贵客临门,偏一个两个都站在门外头做什么,我的屋子是窄,可是坐的地方还有呢。” 昌王妃也说:“这屋子哪里窄了?我倒想住这样的屋子呢。” 她轻轻推了温氏一把,温氏如梦初醒,应了一声:“是……是啊。”就这么胡混着进了屋。 大公主很光棍,直接把话说开了:“今天来的都不是外人,驸马的妹妹也都认得了吧?以后大家常来常往的,要时常亲近才好。她以前没兄长看顾,吃了不少苦头,你们以后可不能欺负了她。” 十公主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怪不得都说女生向外啊,大姐姐,你这一嫁了人,就只把驸马的妹子当亲妹子了,我们难道都成了外人啦?” 大公主噗哧一笑:“就你刁滑。我什么时候说你是外人了?你是金枝玉叶,只有你欺负人的,哪有人欺负你的?” “潮生,你评评理诶。”十公主亲亲热热拉着潮生的手:“你说我以前欺负过你没有?” 潮生想了想,认真的点了一下头。 十公主顿时急了:“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啦?我是骂过你还是打过你呀?不行不行,你得说清楚,别叫大姐姐以为我欺负了你。” 十一公主先忍不住笑了,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屋里头气氛总算融洽轻松起来,不象刚才那样了。 十公主也会过意来,潮生是逗她,用力推她一下:“你也学坏了。对了,你怎么成了驸马的妹妹啊?以前怎么都不见你提起?” 这个……以前她可不知道自己有哥啊。再说,那时候何云起还在昆州吃沙子拼功名,可不是现在声名显扬的驸马爷,她要怎么说? 潮生笑了笑,不出声。 大公主岔开话:“好啦,这屋里挤得慌,客都齐了,大家到后面园子里去转转,十妹妹,你和潮生的账慢慢细算吧,可不要吵嘴打架啊。” 十公主眼一瞪:“我又不是三岁孩子!” 屋里头又是一阵笑声。 温氏僵着脸坐在旁边,旁人笑的时候,她的嘴角也跟着扯了扯,只是没扯出笑意来。 —————————————— 只有2K没有3K,今天太累啦……抱抱大家。(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羡慕 对这花棚表示惊艳的可不止潮生一个,公主王妃们个个都赞叹不已。秋日的阳光显得格久明媚,棚子上的素锦在阳光下有些半透明的,闪烁着点点晶光。棚子里头并不怎么透风,可以从素锦的缝隙间看见花园里的花。 已经是秋天,但是花园里依旧繁花似锦,也许正因为将要凋谢,花儿反而开得更加卖力,尽力想抓住夏季的尾巴。 十公主选了靠池子的座位,还拉着潮生坐她旁边。 她快好奇死了:“你快跟我说说,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啊?你要是驸马的妹妹,怎么会进宫当宫女啊?我还惦记过你呢,听说你家里人把你从王府接走了,谁知道今天在这儿遇着你。” 这事要解释起来,真是小孩儿没娘,说来话长—— 茶点摆了上来,丝竹声悠然而起,潮生借着点心把话岔开:“公主尝尝这个。” 十公主的注意力果然被引了过去:“这是什么点心?” 潮生悄悄松了口气。 棚子里很快热闹起来,公主们很难得出宫,象十公主,潮生知道她好象就去过一次离宫,二皇子成亲开府后,十公主也只去过寿王府一次。 以前十公主养在贤妃身边,贤妃脾气好——最起码表面上脾气很好,而且既然有一个贤字,就得拿出个贤德的样子出来给人看,十公主的日子过得着实不错。可是后来皇后说,公主们年纪也不小了,该好生教导,一句话就把她和下面几个妹妹都揽了过去,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连多说一句话都不能够。十公主嘴馋些,喜欢吃个零嘴儿,可是在皇后那里,每个人的份例一样,想多让厨房给点儿什么东西难上加难。 十公主捧着一碟儿焦糖栗子仁儿,吃得啧啧有声。 其他人也各有各的玩法,有的坐在一起说话,有的就在棚子四周赏花。还有的已经取了钓竿来在池子边垂钓了。 十公主吃着栗子,一脸羡慕:“唉,大姐姐这日子过得真好——我什么时候嫁了人,也要好好舒坦舒坦!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 十公主还真有雄心壮志啊。 这个时候她的烦恼就是不够自在,吃不到想吃的东西。可是等她再大一些,她所烦恼的东西就不是这些了。 十公主小声说“我嫂子今天没有来。” 潮生点了下头。 是的,昌王妃和诚王妃来了,寿王妃没来,算着日子,这会儿也不到她要生的时候。虽然几位王妃都算是十公主的嫂子,但是她这么称呼的肯定是寿王妃。 “她现在可金贵啦,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生怕动了她的胎气。”十公主翻个白眼:“就算她来了我和她也没什么话说。要我说她的命也真好,破落户家的女儿,一步登天……” “小声点。” “我怕她什么?”十公主看来憋了好久了,这些话也没法儿跟旁人说:“就凭她那个出身,在京里能嫁到什么好人家?除非到别处去,还能唬个把乡巴佬。结果也不知她怎么交了华盖运,就嫁给我二哥了……” 当然了,十公主这话有失偏颇。二皇子妃梁氏虽然高攀了,可二皇子也并不完美啊。二皇子是皇子不错,可他双腿残疾不能行走,与皇位是无缘了,就是上朝——谁见过两腿残疾让人抬着上朝的臣子?那上阵杀敌就更不用说了。文不能,武不能,可以说二皇子只算得富贵闲人而已,差不多的人家,绝不会把姑娘嫁给这样一个没有前途的皇子。 十公主忽然碰碰潮生的肘:“喂,看那边儿,有人瞅你呢。” 潮生转过头去,那方向正是温氏。 不过她的头已经低下去了。 十公主小声说:“你当心些,她刚才那神情可有点儿不善。” 温氏现在还敌视她?潮生也低下头。 她和诚王府,已经彻底没瓜葛了。 “上回我见我嫂子,她还说起你来呢。” “嗯?” 潮生有些意外。说起她?她和梁氏可不熟。 “我嫂子说,四哥成亲这么长时间,府里也没动静。他肯定要把你收……”十公主神经再粗,也知道潮生现在身份不同了,有些话不能随便乱说。 她有些讪讪的,潮生倒也没生气。反正以前人人都这么说,十公主听说这个也没什么稀奇。 温氏的肚子一直没动静,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的压力只会一天天的增大。 “我嫂子说,她要再没动静,宫里只怕会赐人……到时候,她日子可就更难过了。我有次听皇后娘娘也说起这事儿来,要是到年底她肚子还不争气,赐人的事儿八九不离十了。” 潮生不想总谈论诚王府的事情,转了话题:“听说五皇子也要定亲了?” 这消息潮生还在诚王府的时候就听说地这。 “啊,他啊……”十公主显然对这个酸文假醋就会摆谱儿的人没点儿好感:“是啊,议了两回都没成。” “为什么?” 十公主终于放下了盛栗子的盘子,已经快让她吃到见底了:“头一个好象八字不合吧?后一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走走,我们也钓鱼去。” “不去了,要开席了。” 时辰近午,厨房那边儿差不多都该预备妥当了。大公主手下没弱兵,拿出去个个都能独当一面。以前厨房算是潮生的地盘儿,现在她差不多只能当个看客了。 “对了,驸马不在?” “哥哥领了京营的差事,今天晚上都不会回来了。” “真好……”十公主羡慕得很:“大姐姐真自在,自己当家作主。你看那边儿,我五姐,瞧见没。” 潮生看了一眼,五公主穿杏色衣裳。 她点了点头。 “她比大姐姐小着几岁呢,可是你看看,比大姐姐可显老吧?啧啧,她嫁的是朱家,特别讲究礼数,上头不但有婆婆,还有太婆婆,妯娌姑嫂一大堆。我要是她,当年出嫁时拼着挨骂受罚也要自己分家出去过,就算建不了公主府,也不能跟这么一大家人挤在一个院子里。” “五公主可是公主啊……” “啧,公主稀罕么?没亲娘撑腰,婆家又占着理,一个孝字压下来,你就得在婆婆面前站到腿肿……”十公主也不是一只草包,许多事儿看得明白着呢。 嗯,所以她如此羡慕大公主。 即使现代女人找老公,还想找那有车有房父母双亡的呢,何况在这时候?何家上面没长辈,下头就潮生一个妹妹,了不起多给些嫁妆。至于车和房……咳,这个何云起就算没有,大公主却嫁妆丰厚,配置齐全。更何况何云起年轻英武,很有前途。大公主以近三十的高龄,丧夫再嫁,能寻着这么好的夫婿,由不得其他人不羡慕啊。 —————————— 每次起章节名都费难,所以我现在干脆随便取了。。能沾个边儿就行。。 噗,不要打俺…… 二更大家明天来看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蹴鞠 不说公主们心思各异,今天来的昌王妃心里也有些想法。 三皇子昌王是皇后陆氏所出,身份在所有皇子中算是最贵的,他只有六皇子一个弟弟,所以向来看着其他兄弟姐妹都是俯视的。 可是大公主不同。 大公主是前皇后蔡氏所出。蔡氏是元配,如果大公主的同胞弟弟还活着,三皇子就尴尬了。即使在民间,继室填房之子,和元配之子也不能相提并论。 之前大皇子亡故,大公主远嫁,陆皇后已经把蔡皇后的痕迹一点一点从宫中、朝中消抹去。可是没想到大公主居然回来了,皇帝对大公主的爱重偏心,那真是没有道理讲。 能与皇帝同辇,这代表了什么? 连陆皇后都没有和皇帝同乘过御辇呢! 更不要说大公主丧夫再嫁,嫁的还是当年勇毅大将军何孝元的儿子。皇帝还让她从离宫出嫁,如此风光显赫…… 一下子,所有人又把蔡皇后记起来了。 这些天昌王的心情都不怎么好。 他以嫡子自居了那么久,突然间被剥下一层体面的外衣——是的,他现在是皇后之子。可是他出生时,陆氏还不是皇后。大公主作风强硬,又比他年长,更重要的是,皇帝明显对这个元配嫡出的长女另眼相看,在离宫的时候碰了面,三皇子也不得对她恭敬有礼。 换成旁的公主,丧夫想改嫁,能有那么容易?就算能改嫁成功,能有这么招摇这么风光这么不避人言? 不过昌王妃教养极好,心里想什么,绝不会在脸上表露出来,和大公主说得十分投机,言笑晏晏的,看起来姑嫂颇为和睦。温氏坐在旁边象个可有可无的陪客,昌王妃若不问她一声,她就不会主动开口。即使她开口了,也只是无意义的附合一声。 大公主看了她一眼,笑着说:“这茶你们喝着怎么样?我离开京城这么些年,昆州那边可没有什么好茶叶,有人就拿干树叶泡水,还喝得津津有味儿的。” 昌王妃说:“这是紫龙团吧?我们今天算是有口福了,据说一两茶十两金呢,那还没地方买去。” 温氏勉强笑笑,估计这会儿就是给她喝龙肝凤髓她也品不出味儿来,胡乱答了声:“是不错。” “潮生原来在王府,还多亏了你照应。”大公主一笑:“长嫂如母,我可得替她好好儿谢谢你。对了,还有月娥,以前我们腾不出手来,也多蒙你们温家照应她。这几天我就打算把她接回来了。” 温氏悚然一惊:“公主这话……” “月娥到底是何家的人,我是长嫂,不能不管哪。” 昌王妃也听出几分意思来,世家豪门之间,这些事儿不鲜见。 再说,大公主说这话名正言顺,义正辞严。何家现在外头做主的人当然是何云起,内里头的一应事务当然是大公主做主。 虽然大公主说话和气,笑容可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不要说温氏,就是昌王妃也觉得有一种威胁感。 那笑容背后的东西,让人捉摸不透。 大公主笑而不语,把话岔开了:“今天寿王妃没来,我还没见过她呢。” 昌王妃笑着说:“她谨慎,在家养着呢。要不然以她爱凑热闹的脾气,今天肯定会来的。” 温氏手心里出了不少汗,一条手绢已经攥得湿漉漉皱巴巴的。 大公主说这话……难道她已经知道了什么? 她的目光又往那边席上瞟过去。几位公主都凑在一块儿了,连十一公主也抛下钓竿不理,几个姑娘在那边说得十分热闹。阳光照在几个人身上,灿烂明亮,有一种蓬勃旺盛的青春之气。 温氏只看了一眼,迅速收回了目光。 象是怕多看一眼,就觉得自己多苍老一分。 宴客这种事,潮生有经验—— 虽然以前她是做为丫鬟而不是做为主人。 客人多了,主人难免招呼不过来。所以贵夫人们宴客时,通常主人不会只有一个,也许是姐妹,也许是妯娌共同招待客人,以免热了这头冷了那头,厚此薄彼。 不过最好的办法是给客人找事情做,她们自己玩得起劲,主人时不时招呼一下就可以了。 有年纪的老太太们喜欢打牌听戏,摆上一台戏就打发她们一下午,今天来的客人没一个老太太。象十公主这些小姑娘,让她们去摸牌,纯粹开玩笑啊。 大公主笑着说:“妹妹们平时在宫里都做什么消遣?” 几位公主互相看了一眼,十公主说:“平时要上学,也没什么消遣。” “蹴鞠喜欢不喜欢?” 十公主顿时眼睛一亮:“喜欢!” 其他几个小公主也有些跃跃欲试。 “后面有地方,潮生,你陪她们去玩儿。把衣裳换换,穿这么一身儿可不方便活动。” 这时候姑娘们也玩蹴鞠,三五个人就能玩,扎个彩球,找片空地就成,玩法多得是。十公主她们顿时一片欢腾,笑嘻嘻的随丫鬟去换衣裳。 潮生对这个可不怎么在行,这东西得常玩常练才行,她哪有那机会? 不过等大家全换了衣裳,拿出彩球来一试,潮生差点儿笑出声来。 合着这帮公主们水平也不怎么样哪。 象十三公主,年纪小,身子也弱,球没踢着两下,就气喘吁吁的说不行了,退到一边儿去喝茶歇息,还兴致勃勃替场上的人加油。 潮生她们一共六个人,除了公主还有两个宫人也跟着凑凑热闹,分作两边,就是比踢数,一边一个人轮流踢球,看谁踢的下数多,球落地了就换下一个人上,最后看哪边儿的总数高。潮生和十公主分作一边儿,本来以为自己肯定是拖后腿的,结果一踢起来才知道,自己这水平还算得上高手哪。 潮生做宫女的时候,也曾经几个人凑在一起玩过。那时候陈妃长日无聊,会看她们踢踢球自己打发时光。到东宫之后也玩过。 她虽然不会多少花样,可是踢数对她来说还是简单的。带着六根不同颜色流苏穗子的彩球在脚尖上下起跃,忽高忽低,十公主拍着巴掌一五一十的数着数。 “六十九!潮生好样的!”十公主脸红扑扑的,与有荣焉,好象这么高的数是她自己踢出来的一样。 潮生笑一笑,一下踢了这么多,气喘的也急。 不过好久没这么运动了,虽然累,可是却觉得轻松。 连呼气都畅快了不少。 怪不得人们说生命在于运动啊。 小姐们天天关在绣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走几步路就要喘,那体质能顶什么用?一场风寒就能要命,更不要说以后怎么生孩子了。 嗯,以后有空了,天天都踢一会儿才好。 十一公主心里压力巨大啊。 六十九个! 这怎么超越? 她捧着彩球,看看十三公主和自己这边的宫人——手里并不怎么有份量的小鞠球这会儿显得沉甸甸的压手。 十公主笑吟吟地看着她,也不催促。 六十九耶,这是个巨大的差距。自家姐妹水平相近,自己最好不过踢到四十多,十一比自己还次。这回不管怎么踢,自己这边儿都稳赢了。 一轮下来,毫无悬念,潮生这边获胜。 十三公主给姐姐鼓劲儿:“十一姐,别怕她!” 十一公主哀怨地瞅她一眼。 这就叫站着说话不腰疼哪。 十三公主刚才就说自己岔了气儿下去歇着了,让宫人顶她。十一公主寻思,被她抢先了一步,自己肯定不好再用岔气儿这个理由也下去歇了。再说,一边儿三个人,人家那边十公主和潮生两个人都没下,自己这边要是两个都下场了,全上宫人顶上,那也实在说不过去啊。 大概自己就没报希望,十一公主还没踢出平时的水准来,只到三十一就没接下去。 下头是十公主了。 有了潮生的骄人战绩在前,十公主轻装上阵,可以说是毫无心理负担,踢得又稳又高,小小的彩珠一上、一下,流苏跟着上下甩动,斑斓的彩球象是化成了一只彩色的蝴蝶在上下翩飞。富贵人家用的鞠球当然与平民穷巷里耍弄的不一样,弹力十足,又做得十分精致。平时不玩的时候,都能放在屋里做为装饰。十公主踢得稳当,心里高兴,竟然一侧身,脚尖一勾想踢个盘花,结果……咳,没接住,眼睁睁看着彩球扑的一声掉在了地下。 十三公主一下子笑出声来:“十姐,你这心也忒大了,还想踢花儿。瞧瞧,砸了吧?” 十公主也不恼,抹了把汗,也笑了。宫人忙过去把球捡了起来。 “你们这地方够宽阔的。”十公主看看四周,居然还看到一个兵器架,上头有刀剑枪矛钩戟,还有几张弓。她顺口问一句:“这是驸马练武的地方?” “嗯。” 练武的人讲究个拳不离手,何云起天天都要练,这么些天来没有一天辍下的。即使是下雨天也不歇着。 如果他没这个韧劲儿和毅力,也不可能年纪轻轻就有今天的成就。 再后头是两个宫人踢了,这两人水平都差不多,平时伺候主子的时候大约也玩过,可是并不怎么当真,都踢的不怎么样。 一轮下来计总数,毫无悬念,潮生她们边赢了。 十三公主她们顿时丧气了,十一公主怏怏地把当筹子用的红花交过来一朵。 —————————————— 这章是昨天的二更啦,昨天晚上写完之后怎么都登不进后台,所以没能贴上。。 日子过得真快,一转眼儿十一月过去了一大半啦。 小声求票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射箭 几个姑娘坐下来歇了口气儿,接着又战。再踢了两轮,没悬念,还是这边胜。十一公主手里的红花只剩了可怜巴巴的一朵,潮生这边却是一大把红花。十公主也觉得这么欺负妹妹没意思,突发奇想:“那边有箭靶,能射箭吗?” “家里没有弓啊。” 其实家里有一把弓,就是何云起放在书房里那把,不过与那硬弓相配的铁箭潮生却没见过。 这时候的弓箭与现代的枪弹一样,是属于管制品,民间是不允许制造和私藏弓箭的。 “哎呀,我们自己玩玩儿,绣弓总有吧?” 这个倒是有。 姑娘、孩童们玩耍用的弓,家里有两张。潮生吩咐一声,丫鬟去取了来。那弓做得小巧玲珑,极其精致,箭头也不锋利,箭羽的纱簇染着彩色,箭头则是小小的一个绒球,上面可以蘸上彩色粉末儿,射到靶子上就会留下印渍。 说是玩具,一点儿不为过。 十一公主她们输了好几回,也正想找个理由不玩这个。 “好好,我们射箭玩儿。”十一公主拉了拉潮生的袖子,挺挺胸,对十公主说:“这回咱们重新分队。” 十公主刚赢过了,而且对自己的准头也很有信心,豪爽地答应了:“成。” 靶子只有十步远,不然以这小弓小箭的力气,几个姑娘把弓弦扯断了都射不到靶上去。 “大公主说了,玩弓箭也可以,可是护指都得戴上,别伤了手。” 十公主脆生生答应一声:“知道。” 她拿起一张弓来试试手:“又轻又结实,真好。” 这边还一箭都没射出去,场地另一边,今天的另外几位女客也来了。 大公主和昌王妃诚王妃一同过来的。 “嫂子,你们怎么来了?” “在屋里坐着儿也无聊,看看你们玩儿。谁射得准哪?” “还没射呢。” 十公主攥着根箭,忽然说:“大姐姐要不要试试?” 大公主一笑:“这些孩子玩意儿,我可好久都不碰了。你们射吧,谁夺了魁,我出彩头。” 十公主眼珠滴溜溜地转:“我可听说过,大姐姐当年没嫁人的时候,骑射功夫比寻常男子都强呢。快给我们露一手瞧瞧。” 其他公主也壮着胆子跟着起哄,大公主一笑:“你们就想看我笑话是吧?好吧,那我就露一手。” 拉弓射箭倒不用特意换衣裳,大公主只把袖子用臂钏一挂,接过一张弓来,搭上箭试了试,手一松,彩箭呜的一声射了出去,稳稳的打在靶子中心,留下一枚圆圆的红印。围观众人顿时一起叫好。 潮生觉得有些奇怪:“这箭怎么还有声音的?” “哦,箭杆后头削空了挖了孔,跟个哨子一样,所以射出去会响啊。”十公主对这个十分在行。 大公主把箭交给潮生:“来,试试。你哥哥可是百步穿杨的神射手,看看你的功夫怎么样。” 这哪能一样啊…… 潮生笑着说:“我跟哥哥比射箭那是不行的,让哥哥来跟我比穿针眼儿,他也肯定比不过我。” 几位公主顿时忍不住大笑,连昌王妃都忍俊不禁。 大公主笑着说:“这倒是,他再勇武善战,让他来跟咱们女儿家比纫针绣花,那是一比一个输。” 潮生可从来没玩过这高级的游戏,学着大公主的样子把袖子挽起,以免袖子缠搭在弓弦上。 拉弓搭箭,潮生感觉着自己瞄准了,手一放,箭斜斜的飘了出去,离靶子足足偏了一丈有余。 十公主愣了一下,努力忍着笑,一本正经地说:“不错不错,比我第一次强多了。” 潮生本来也没指望射中靶心,不过……连靶子的边儿都沾上,这准头实在也太离谱了。 潮生把弓箭交给十公主,自己退到一边儿。 大公主问潮生:“你们可见阿罗了?” 潮生摇了摇头:“没见着——他不是跟哥哥出去了?” “前院的人回说,他的马正拴在马厩里吃草呢,人必定也回来了。” 说话间几位公主都试了一回,不算大公主的话,倒是十公主的成绩最好,她的箭痕只比大公主偏一寸。十三公主力气小,箭也没沾着靶子——可也没象潮生似的偏的那么远。 大公主毫不含糊,说给彩头,立刻命人取了彩物出来,分别是三只荷包,里面鼓鼓囊囊的肯定装了东西,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你们分个高下,拔头筹的可以拿这个金线荷包,居次的拿银线,第三只能拿彩线了……” 潮生一笑。 这彩头她肯定是得不着啦。 众人再射一回。潮生的箭还是没沾着靶子,十公主这回射的比上回准了一些,大概是找着了手感。十一公主却令人刮上看,一连三箭都射在了靶心周围。 刚才她射得也并不算太准。如果这回是一箭中了靶心,还可以说是偶然,连着三箭,就只能说——原来十一公主就有这个实力,只是刚才没显露出来。 看来十一公主对那只金线荷包是势在必得。 潮生纯粹是垫底儿的,一直到三轮之后,她还是没有一箭上靶的。 夺魁的果然是十一公主。 大公主笑吟吟的把那只金线荷包给了十一公主,银线荷包给了十公主,潮生落第,那只彩线的归了十三公主。 十公主抹了抹头上的汗:“热得很,潮生,你屋子在哪儿?我们过去歇一会儿喝杯茶。” “嗯,从花园这边儿过去有近路,跟我来吧。嫂子你们来不来?” 大公主挥挥手说:“你们小姑娘家说话去吧,我们就不过去了。” 潮生松口气,不来好。大公主要来,昌王妃和温氏大概也会跟着过来。 招待公主们没什么,可是要招待温氏去自己屋里——潮生难免觉得别扭。 跨院儿这边十分安静,院子里花池中栽的丁香、茶花开得挤挤挨挨的,廊下有一只小小的风炉,炉上面一壶水已经开了,水花沸滚。芳园已经听着动静,从左边厢房里迎出来,一一向公主们行礼问安。 到底是大公主的人,要是红豆在这儿,保证话也不会说了。 十公主性急:“快倒茶来喝,渴死了。” 芳园笑着应了,潮生招待几位公主进屋。 潮生的屋子已经和一住进来的时候不同了。那会儿除了家什器物,唯一花了心思的就是床上的海棠花帐子。 现在几个人一进屋子,先看到迎面墙上挂着的荷塘烟雨图,炉中不知焚的什么香,清淡宜人,让人觉得本来还跳得很快的心一下子安稳下来。 十公主最性急,已经把荷包上面的纽子解开,看荷包里是什么东西了。 “是什么?” “金豆子。” 十公主让潮生看,一荷包里头装的都是金豆子,很均匀的黄豆粒大小,金灿灿的,成色极好。 怪不得这么沉甸甸的。这个荷包不大不小,里面起码有三四十粒金豆子。 潮生也是在宫里待过的,大公主这彩头给的真是实用实惠。 公主们看起来风光,其实日子并不好过。她们手里基本都没有什么余钱,别看在宫里当主子很风光,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象十公主她们现在住在皇后眼皮底下,想要过得好些,非得掏钱打点皇后身边的人和晖苑的头管事的那些人不可。要不然,叫人吃暗亏有苦说不得的法子有得是呢。潮生过去见得多了。比如,人家都吃上热饭了,到你这儿是冷饭。再比如,一件事旁人都知道了,唯独你没被告知,误了事儿闯了祸算是谁的错? 十公主她们几个人没有亲娘,也不象大公主这样得皇帝的偏爱看重,有苦去向谁诉? 大公主要是给了她们首饰、玩意儿,好看是好看了,却没有什么实际效用。首饰不能变钱,玩意儿更加派不上用场。 还是真金白银最实惠啊,到哪里都顶用。 十公主心满意足——但是马上又好奇起来,缠着十一公主要看她的荷包里是什么。在她想来,自己这个银线荷包都是金豆子,那十一公主那个里头肯定更好。十一公主窘得脸通红,就是不给她看。 十公主一撒手:“不看就不看,谁稀罕。” 她转过脸去,十三公主目光和她一对,十分乖觉地不等十公主要,就把自己的荷包拿出来:“十姐姐你随便看。” 十公主嘿嘿一笑:“这才是好妹妹呢,放心吧,我只看一看,又不会抢你的。” 潮生想,这彩线荷包比银线的又次一等,里头是什么?难道是银珠子? 结果十公主看了之愣了下,抬头看看潮生,又看看十三公主。 “怎么了?” “一样……” 荷包里东西一样。 十三公主那荷包里也是一模一样的一小包金豆子,而且看起来数量也是一样的。 十一公主看了她们一眼,自己默默把那只金线收口的荷包打开来。 “也一样。” 大公主可真是有意思。 三只荷包分了三等,可里面的东西完全一样。 既然都一样,又何必用三个不同的荷包来装,又要她们分出名次来才给这彩头呢? ———————————————— 粉红票被后面一名赶超了,俺从老四变成了老五。呜呜……老四好,老五不好。俺不想当老五…… 大家还有票票的,别留啦,投吧。。别留到月底又忘了投,那不就作废了么。。(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松鼠 这个话题不约而同的被几个人掩下了不说,改说起潮生这个院子来了。十公主说:“我刚才进来时,好象还看到有个阁楼?” 潮生说:“是有个,梯子在后头呢。” “那你都在上头做什么?” 潮生能做什么? 偶尔上去看一看呗。虽然也看不远—— 从阁楼窗子里往外看,更多看到的,就是一重重一片片的屋脊和院墙,近的地方,远的地方,全是一样的。屋脊的颜色有深有浅,还有的隐然一层苔绿。早上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屋瓦上一片光亮,象是鱼的鳞片。太阳要落下去的时候,暮色四合,那些屋脊也渐渐的模糊起来,阁楼就象是一座浮在暮蔼中的孤岛。 “走走,我们上去瞧瞧。” “上头空荡荡也没什么好看的,梯子还有些陡。” 可十公主那脾气哪是轻易劝得住的? 潮生可拗不过她。十一公主她们当然也要跟着上去看看。 阁楼很小,六角形,全是大窗子,显得很敞亮。靠东墙的地方摆了张椅子,还有绣架。 十公主恍然大悟:“怪不得小姐们住的地方叫绣楼!原来是要在阁楼上刺绣!” 潮生把笑意憋成了一声咳嗽。真笑出来十公主肯定饶不了她。 不用她招呼,几位公主一人占了一扇窗子往外望。 ——其实她们不是想参观她的绣楼,而是也想居高远眺吧? 生活的圈子太狭窄了。 就这一点来说,潮生比她们还幸运。因为她起码能看到宫外的世界是什么样。 “看!那里有河!” “那里是街,有车过去了!” “看,那边夹道有人走过去……” 其实这些都是再平常不过的景象。 是的,很平常。 河,行人,入了秋,许多草絮到处乱飞—— 可是这些生活化的景象,公主们肯定没看过。 河也好,行人也好,宫里都没有。 一片什么东西打着旋儿从上方落下。 潮生定睛一看—— 好么,栗子壳儿! 天上当然不会无缘无故掉下栗子壳儿来! 潮生不用想都知道这栗子壳是打哪儿来的。 怪不得大公主说阿罗回来了,可是宅子里外都找不见他人影。 这家伙属猴儿的,从来不爱在平地待着。 潮生悄悄往外探点头,又一块儿栗子壳从天而降,差点儿砸在她鼻子上。 然后她看见一只再眼熟不过的脚丫子。 又没穿鞋! 潮生心里发急。 要是平时也就算了,大路朝天各走半边,阿罗爱在屋脊上头走她才懒得管。可眼下有客人。 要把他请走,任务太艰巨了。 潮生只能回头想办法。 “行啦,咱们下去吧。” 公主们刚看了几眼,哪愿意就这么下去?十公主反而把潮生扯过去,指着远处问她:“那个是什么?那个尖顶的?是庙吗?” 潮生心不在焉,随口说:“不是,听说那是胡人住的屋子,和我们的不一样。” “这里还住着胡人?是什么样的人?做买卖的?” 潮生说:“我也不清楚,左邻右舍都没有认全呢……” 十一公主插一句:“朝里不也有胡人做官儿的吗?那个什么吐儿什么来着?不就是个胡人?” 十公主摇头:“他不算,他爹娶了咱们这边的媳妇,他就在京城出生的,除了长相哪都和咱们一样。” 公主们七嘴八舌,潮生心里只惦记着屋顶上那只猴儿。这家伙也算是个胡人了—— 不知道他带了多少栗子?快吃完快走人。 公主们的注意力又从胡人转到不远处的河流。 “那是什么河?” 十三公主说:“是御河吧?” “傻子,御河怎么会流到城西来?” “那你说是什么河?” 十公主把目光投向潮生,潮生望了一眼:“是浀河。” “啊,原来这就是浀河。听说七月十五大半个京城的人都来浀河边放河灯,潮生你见过吗?” 潮生说:“这倒没留意过。” “咦?”十公主伸手往头上一摸,摸到一片栗子壳儿:“这哪来的?” 潮生顿时想哀嚎。 “这个大概是……嗯,松鼠。咱们还是下楼去吧,嫂子说不定在寻我们了。” “有松鼠?” “哪儿呢?” “我看看我看看!” 三位公主齐齐眼睛发亮。 潮生真后悔怎么找了个这么理由。 她的心高高悬着,但是十公主她们探出头去,却失望的又缩了回来:“什么也没看见、” 没看见太好了! 阿罗也知道不能惊吓着客人,不然大公主肯定又要押着他去给人赔礼道歉,对他来说那比揍他一顿还难熬呢。 潮生松了口气:“咱们还是下去吧。” 公主们还不舍得走,可是时候也确实不早了。她们能出来一回已经不容易,要在宫外过夜那是万万不行的。这会儿已经是下半晌了,再不情愿,也不能总待在阁楼上。 下楼的木梯有些窄,也有些陡,潮生走在倒数第二个,她后头是十公主。 前头两个人已经下去了,楼梯这一段很暗,十公主一脚踩在潮生的裙子上,潮生身子一晃,伸手去抓扶手,十公主也失了平衡朝前跌,两人一撞,谁都扶不住谁,一起朝下栽。 谁也没看清楚阿罗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好象眼前一花就突然多了个人。他稳稳的站在楼梯口,一只手抓着了十公主的领子,一只手抓住了潮生的腰带。 十公主惊魂未定,本能地转过头去瞅了一眼。 潮生也没站稳,手忙脚乱抓住了扶手,就听见十公主爆发出杀鸡一般的尖叫声—— 一点儿都不比嫂子嫁进来那天红豆的嗓门小啊。 敢情……她们是不是都一个师傅教出来的?你也叫啊我也叫。 潮生一站稳,阿罗的手就收回去了。 十公主腿一软,跌坐在那儿,左看右看,眼前除了潮生也没人了。 下头的人慌着问:“出了什么事?” 潮生淡定地说:“刚才我和十公主绊了一跤,没事了。” “潮,潮生……”十公主一把拉住她:“刚才,你……你看见什么了吗?” “看见什么?” 十公主刚想说话,宫人已经迎上来,她只能又咽了回去。 —————————————————— 加更,求粉红票……从第四掉到第五了…… 我还是喜欢四四不喜欢老五的啊。 屋里太干了,早上起来总是觉得鼻子嘴巴都要冒火一样。。(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姐妹 十公主丢给潮生一个“回来你给我说清楚”的眼神,潮生一点儿不怕她。 谁怕谁啊? 大公主已经打发了丫鬟来找人了,十公主这次回去了不定下次还没有机会再来了。 等把客人们都送走了,大公主换了衣裳,问潮生:“累不累?” “还好。” “其实应酬呢,就是这么回事儿。高兴了就多说两句,不高兴就不搭理,反正咱不求着旁人什么。” 潮生心说嫂子您老说的太有道理了。 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儿么?无欲则刚啊,还有有句文绉绉的话叫人到无求品自高。 不求着旁人什么,当然活得自在活得舒坦。 “刚才看见阿罗了。” “在哪儿?” “他在阁楼屋顶上……吃栗子来着。” 大公主点点头:“这孩子……在那边野惯了,在这儿到处是房是墙,连个跑马的地方都没有,也难怪他憋得慌。” 大公主没有问起温氏的事,但潮生觉得她什么都知道。 “嫂子,下午那三只荷包……” 大公主笑了:“怎么,没得着彩头,心里不高兴啦?” “哪儿的话啊,我原来以为,三只荷包里装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大公主点点头:“原来是为这个。我也在宫里待过,知道她们最缺什么。与其拿些华而不实的东西给她们,不如给点能顶用的。至于荷包里的东西一样……你一开始觉得,谁会夺魁?” “十公主……” “可是最后恰恰不是她啊。” 潮生慢慢明白过来…… “嫂子的意思是……十一公主她一上来并没有拿出真本事?” “是啊,不过小姑娘家,再藏能蒇多深?一只荷包就试出来了。今天来的我这三个妹妹,十公主性子直,可并不是一味莽撞。十三妹妹年纪小,倒不去说她。倒是十一妹妹,看起来秀气温婉,可是好胜心却是最强的一个。” 姜是老的辣呀。 十一公主就算有意想藏着,不也被大公主一眼就看穿了? “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得给阿罗找些事情做,不然他整天憋在家里也不是回事儿。”大公主苦恼起来:“该怎么办?放得远了怕有什么事儿顾不过来,放得近了……又着实没有什么事情能让消遣打发。” 这个潮生也帮不上什么忙。 “还是让你哥哥头疼去吧,反正在昆州的时候,阿罗也总缠着他。实在不行给他补个京营的名额,让他自己摔打胡混去。” 大公主行动力惊人,这边房子粉刷好,那边已经打发人去温家把何月娥接来了。 潮生心里十分矛盾。 说实在话,她一点儿都不想和何月娥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可是她也姓何,还不知是出于什么居心,一直顶着何夷然的名字在外面晃荡。潮生实在不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这个“堂姐”。 就象大公主说的,把她扔在温家不是回事儿,她到底还是姓何。 何月娥当然不是一个人来的,她带了两个丫鬟,一个乳娘过来,还有七八口行李箱子。 潮生那会儿在自己院子里,许婆婆急匆匆来了:“姑娘,姑娘快去前边儿看看吧。” 潮生是知道大公主派了人去的,抬头问了声:“接来了?” “嗯。” 唉,如果可能的话,潮生真不想去看。不说何月娥的行为作派,就是她的打扮、说话,潮生也看不惯。 可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啊。 往后就要住在一起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不能天天躲着不见吧? 再说有大公主在……她应该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潮生在廊下就听见屋里头有人说话的声音,她站住了脚。 屋里头大公主说:“你的住处已经安置好了,回来你看一看,缺什么来和我说。” 听起来大公主倒是十分和气。 没听见何月娥说什么,丫鬟已经打起帘子,潮生只能迈步进屋。 何月娥规规矩矩站在那儿,大公主笑着说:“潮生,你来得正好,见过你月娥姐姐——” 何月娥转过头来,潮生和她见了礼。 何月娥大概早不记得她了,温家的人可能也没和她说什么。何月娥只瞅了她两眼,倒没象温氏一样露出愕然意外的神情来。 以前在王府的时候,潮生没仔细打量过何月娥的样子,现在看起来,何月娥比她好象还矮着一些,脸上敷着粉,嘴上涂着鲜红的颜色,满头上起码插了七八根钗簪,乍一看倒象只刺猬似的。后面站的那个应该是她的乳娘,看起来四十多岁年纪,穿着件茄紫的衣裳,下面是暗红裙子,鬓边戴了一朵大绒花,主仆俩一样的浓妆艳抹,站出去倒活象是两个媒婆。 “行了,你们先去安顿收拾一下吧。” 大公主吩咐人带了她们主仆出去,何月娥却站着不动。 大公主微笑着问:“还有什么事?” 何月娥张了下嘴,她乳娘在后面用力扯了一下她的衣襟,她也不理会,仍旧问:“我哥呢?他怎么不在?” 潮生目光投向一边……嗯,大公主这插瓶的菊花不错…… 何月娥真是老实不客气,这哥喊得比潮生都显得理所当然。 “他出去了。” 那乳娘在后面又拉了何月娥一下,陪着笑小声说:“姑娘,咱们先去看看屋子。” 何月娥有些不情不愿,这才跟着人出去了。 她们一出去,大公主忙吩咐人:“快开窗子散散,这香气冲得我鼻子痒痒。” 潮生笑着说:“嫂子也有吃不消的时候啊?” 大公主说:“这香露是好东西,可也得用得适度——她起码往头上身上洒了半瓶子。” 外头的风吹进来,屋里的香味儿总算冲淡了不少。 大公主拉着潮生的手坐下:“妹妹心里不大舒服是不是?” 潮生看了大公主一眼,老实承认了:“嗯。我总觉得她是个外人……” 一个外人突然进到自己家里,谁心里都会不舒服吧? “你只管放心,她也烦不着你什么,我自有安排。”十公主说:“她要是没蠢到家,我也不介意多她一双筷子。她要是不识相,就按你哥哥说的,把她远远送走。” ———————————————— 这章写的不太顺啦,写了一半删了重写的。。还是觉得不好。 大概有点心急,越想写得好,就越觉得写出来的东西离想象差距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写字 何月娥能乖乖识相吗? 显然不能! 她和乳娘刚走不多时,就打发一个丫头来回话,说院子小了些,卧房的窗子开得是朝南的,月娥姑娘不习惯。问还有没有旁的院子能换一换。 大公主微微一笑:“去告诉她,咱们家在威河的庄子有二百倾地,她要想要大院子,那里有的是。到了那儿想要窗子朝哪儿都随得她。” 威河!离京城几百里地呢。 果然这句话传过去,那边顿时消停了。 不知道何月娥这些脾气是怎么让温家给惯出来的。多半那边盘算着什么主意,对这位表姑娘十分客气优待,至于高低进退,没有人教她,她也不会看。 她那种作派到了大公主这儿可一点儿都行不通。 潮生原来还是把人往好处想的。 何月娥的父母做了什么,并不能把帐算在她身上。温家把她接了来,做的种种安排,她一个孤女也不能反抗。 毕竟大家也是亲戚,血缘是剪不断的。大公主把她接了来,若是她虚心受教,何云起和大公主肯定也不能亏待了她,旁的不说,起码将来借着何云起的势,何月娥肯定能找着个不错的好归宿。要知道何云起现在是驸马,驸马的妹子,和温家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表姑娘,那能是一回事么? 可是——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把想象给砸得粉碎。 何月娥……咳,潮生就算抱着满腔热情,也觉得对她实在是喜欢不起来啊。 其实她也未必就是对屋子不满意。不过是要表白一下,自己不是随随便便任人拿捏的。开头就要端起身份来立立威,以后才不会被小看了。要是一上来就软了,以后只怕谁都能上去踩一脚了。 毕竟虽然是一个姓,却早在两辈儿人之前就分了家了。没了爹娘发,这边虽然也是哥哥嫂子,可关系隔得远,如何亲得起来? 换潮生到她的位置上想一想,潮生觉得她也不是那么可恶。 可是这立威也得选对时候选对人啊。 对着大公主,这一套耍不开的。 大公主是什么人啊?皇帝见了这个女儿都要买账,何月娥算哪根葱? 这一上来谁给了谁下马威?一目了然啊。 等她换了衣裳过来用午饭,大公主笑吟吟地又问了句:“屋子可还有哪儿不满意?” 估计她敢说不满意,大公主这就能让人把她塞车上发配了。 何月娥的表情象是被饭噎了一下,费力的咽下去,才低声说:“嫂子费心了,都挺好的。” “东西可齐全?缺什么没有?” 她马上说:“不缺什么,都挺好的。” 乖,看样子她已经知道这个家里谁当家谁做主了。 大公主满意地点了点头,这顿饭算是安安静静的吃完了。等上了茶,大公主慢慢问:“你几岁进的京?可念过书?平时都做什么?” 何月娥小心翼翼地说:“就是……绣绣花,写写字……原来一直住在乡下老家的,后来外祖母家把我接到京城来,到今年冬天就整三年了。” 大公主一笑:“嗯,绣花是姑娘家的本份,虽然将来不指着自己做这个,也总得能做一两样拿得出手的东西。写字也是一样,能陶冶性情。你今天先歇歇,明天后天的把女诫里头《敬慎》那了一篇抄给我看看。” 何月娥愣了一下,椅子上象是长了针出来,刺得她坐不安稳。转头看看自己乳娘,乳娘自然也没什么主意,她只能小声说:“刚搬来,以前的书都没有带……” “你潮生妹妹那里有书,你随便挑一篇自己熟的写写就成。”大公主笑吟吟地说:“潮生的字写的就不好,现在也天天练着呢,贴子、纸笔什么的都是现成的。” 何月娥那副坐立不安的样子,谁都看得出她心虚。偏偏大公主就当没看见一样,任由她在那里难受。 何月娥到底也没说出不交两个字。 潮生也得表示一下:“女四书我那里都有,回头就让人给姐姐送过去。” 何月娥低着头,勉强应了一声。 潮生满同情她的。 在嫂子这儿,最聪明的做法就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肚里没货千万别装。要不然她让你掏出来亮亮,你掏不出,那肯定没好儿。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大公主是卯着劲儿要收拾何月娥,务求把她一身在温家养成的毛病习气给扭过来,就算何月娥这会儿没逞能硬挺着,大公主自然也有别的办法。 潮生回了屋,让红豆找出一套女四书来,芳园亲自给送了过去。两人就住前后院儿,这边大声说话那边都能听见,也就两步路的事儿。 芳园办事妥当,红豆干活儿是没得说,应酬来往就比她差远了。潮生说让她向芳园学着点儿,红豆苦着脸说:“姑娘,我也想学……可是我天生嘴笨哪……” 呃,这就没法子了。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这本事的确不是人人学得来的。 芳园很快回来了,潮生问她:“书送到了?她说什么没有?” 芳园忍着笑:“月娥姑娘脸色不大好看,倒也没说什么。” 潮生说:“行了,你们都当心些,说话别太大声……” “是,姑娘放心,我们一定不扰了月娥姑娘写字的正经事。”正经事三个字还特意说得格外清楚。 连红豆都听出来芳园在说反话,偷偷跟着笑。 许婆婆抬起头来重重咳嗽一声,几个小丫头忙收了笑,眼观鼻鼻观心。 碍着芳园在,许婆婆话说得不重:“行了。她是主子,你们都注意点儿分寸。” 芳园忙应了一声:“婆婆说得是,我们一定谨慎恭敬。” “嗯。”许婆婆也没疾言厉色,芳园表了态她也就缓下来:“主子再不好,做奴婢的也不该在背后说三道四。” 潮生低下头去翻书。 许婆婆您老真是丈二灯台,光照见旁人照不见自己。一开始跟潮生说何月娥爹妈怎么怎么样的不就是您嘛? 严于待人宽以律己,您老也是不折不扣的双重标准。 让小丫头们不说闲话是不可能的,当面不说背后也一定要偷偷说。潮生在宫里的时候,皇妃皇子们还都被拿来闲聊议论呢。 “姑娘歇一会儿中觉吧?” “也好。” 昨天晚上没怎么睡好,上午又折腾了大半晌,潮生也真困了。 大公主进了门,正院那边儿的事儿许婆婆是完全甩手不管了,只专心伺候潮生一个。 刚把钗子拔下来,外面有人回话:“姑娘,月娥姑娘来了。” 潮生愣了一下,许婆婆脸色不怎么好看:“这什么规矩?哪有这时候乱走乱串的?说姑娘睡了,让她晚些时候来。” 许婆婆太不了解她了,潮生可是知道。 何月娥连诚王府的小书房都不屈不挠的寻摸过,更何况潮生这一道小院门? —————————— 啊啊,一下子掉到了第六。呜呜。 有点卡,但是俺会努力写的,求票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求助 院子里头绿叶转黄,黄叶转红,还有开得一片锦灿灿的花,在阳光下斑驳而明亮,叶子显得比花还要鲜艳。 “月娥姐姐请进。” 何月娥迈步进屋,屋外亮,就显得屋里头要暗多了。她眼睛眯了一下,飞快的在屋里扫了一眼。 大公主也没说她们姐妹应该分个大小排行,下人也就混着喊。 潮生吩咐:“去把那枫露茶沏一盏来。” “不忙不忙,”她摆了摆手:“我也不是来喝茶的。” “那姐姐是找我有事儿?” 何月娥点点头,可是瞅了潮生一眼,一时又不吭声。 潮生也不细问,等茶端了上来,潮生笑着说:“姐姐尝尝这茶。” 何月娥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看了旁边的丫鬟一眼。 芳园极有眼色,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何月娥看支不走她,磨磨蹭蹭的还是说出来:“妹妹平时也写字么?” “写的,不过我的字不好。” 潮生见过大公主的字,女子写字很少有那样的挺拔力道。相比之下,潮生觉得自己写的字既没力,又没体,软嗒嗒的根本拿不出手。只不过熟能生巧,笔划没有忽粗忽细忽大忽小的,勉强算得工整清秀吧。 大公主倒夸她,说这样的字才是女儿家的字。 那会儿潮生问她:“嫂子的字是临的哪位名家?” “我开蒙是父皇教的,旁人看了说有三分象。” 三分应该是谦虚的,既然说象,起码应该有七分。 何月娥的两手绞着块帕子:“我有好久没写字了……手生……明儿要是交不出来……那书上的字那么多……” 女四书的字不算多了吧? 女诫全篇就不少,敬慎那篇也就二百多字吧? 潮生料想温家人也不会怎么认真教她。京城的姑娘上闺学、女学的不少,自己在家里请先生的也有。但是温家的女儿好象既没听说有出去上学,也没打听着有请先生在家里专教女儿的。自家人都如此,更不用指望何月娥能学着什么,大概能认识个一二三,天地人就不错了。 潮生叹口气,自己从架子上抽了一本书下来,翻开,指着其中一页说:“就是这一篇。” 何月娥把书接过去,潮生一看她那拿书的架式就不怎么地道——这怎么两把攥哪?还斜着的。 “这篇字也不多。姐姐只要认真写了,嫂子也不过就是想看看你的字如何,又不是考秀才,姐姐不用怕。我这本儿字大些,刚才给姐姐那本字小,怕是看得费力,你把这本儿一起拿去吧。其实我一开始写字儿的时候,也什么都不会,全当自己在描花样子了,不会写,照着描总会描。一开始写字,不都叫描红么?就是照着描。” 好说歹说把何月娥打发走,潮生也睡意全无。 许婆婆劝她:“姑娘也够费心的,还提点她,没见她说个谢字。 “我是怕她老不走啊……赶紧的打发她回去好。” “姑娘多少歇一会儿,要不后晌没精神。” 潮生眨眨眼:“不睡了。” 许婆婆笑了:“好吧,我看姑娘也是不习惯。刚才侧儿的老泉家来跟我说,那一位……”她往后头一指:“刚才吃完饭那会儿,她的丫鬟要出去,问是干什么去,说是有东西落在温家啦。” 红豆缩在一边儿特别的老实,芳园问一句:“那泉嫂子让她去了么?” 许婆婆说:“那怎么能让她去呢?都这么着你想出去我也想出去的,府里不乱套了?泉嫂子说了,姑娘要是忘了什么东西,应该打发人和前院儿的人说,跟姑娘的丫头哪能这么随便的就出去了?她一个人去,要不要派人跟着?要不要套车?这事儿多着呢,前院儿多的是闲着的护院儿,说忘了什么东西,麻利儿的就给取来。那边儿支支吾吾的,也没说出落下了什么东西,灰溜溜的又回去了。然后这位才到咱们院子来的。” 啧啧,大公主真是治家有方哪。 其实何月娥不是忘了东西吧? 许婆婆一语中的:“我看,八成是交不出那篇字来,想辙呢。河沿儿那有一溜铺子,还有字摊儿,说不定是想寻个摊儿抄一篇好交差。” 潮生肃然起敬。 许婆婆这猜的真准,八九不离十。 找不着外路,所以何月娥不得不委委屈屈的来潮生这里求助。 潮生想,也许何月娥这姑娘并不象他爹当年那么天怒人怨——就算有点儿不好,兴许是温家给教歪了。 现在她接回来了,有大公主在,十个何月娥也扳得正。 呃,就是,但愿嫂子大人手轻点儿,别还没扳正,啪一声先扳断了…… 何云起晚上回来了,这顿饭吃得比中午还压抑。他不知是不是今天遇着不顺心的事儿了,脸黑黑的往那儿一站,不怒自威,一身煞气。 何月娥那声哥一波三折,在嗓子里含了半天,最后叫出来跟小猫叫似的:“哥……” 何云起对这个半道儿来的妹妹只是一点头,眉眼气势硬朗得跟刀剑一样。 何月娥满腔热情的等来了哥哥,可是却愣是不敢往上凑。 潮生鼻子最敏感,先闻到一点儿辛辣的气味儿。 她鼻子皱了一下,没出声,等这顿饭吃完,潮生悄悄和大公主说:“哥哥这两天八成事情多,要有些什么擦擦碰碰的,嫂子你得多留心点儿。” 大公主点了下头:“我知道,你别担心,快回去吧。” 那股辛辣的味道是外用的跌打药味儿,虽然味道淡,可是潮生一闻就知道。 还好不是金创药。 当武将的,擦擦碰碰应该算是常事儿。不过潮生就是有点儿不放心。 绣架上一副芙蓉图绣了好些日子了,想起来就摸几针,想不起来就扔在那儿,到现在还只有一小半。潮生心神不宁的时候,要么写字,要么绣花。 做了大半个花瓣,她才觉得心里安生下来。 从阁楼的窗子往后看,原来一直黑漆漆的后面的那几间屋的窗子,都亮着灯。 何月娥也没睡吧?八成是在绞尽脑汁的凑敬慎篇哪。 —————————— 这是今天的一更,上午那个其实是昨天二更。。今天二更肯定有,三更。。俺咬咬牙努力。 抱抱大家,求票票>o<~~~(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真相 何月娥的灯亮到几更潮生不知道,第二天一早儿在大公主那儿,何月娥来问过安,战战兢兢交上了她的作业。 看那样儿,怪可怜的这孩子。 就跟考试得了鸭蛋,怕挨竹笋烧肉的小学生一样。 其实大公主一没打她二没骂她,就提了提威河的庄子,她怎么就吓成这样儿呢? 大公主接过来并没看,先往旁边儿一放:“你哥哥已经出去了,咱们先吃饭。不用等阿罗,他已经跟你哥哥走了。” 还不如看了再吃呢。估计何月娥这顿饭是食不知味了。 心吊在那儿呢,能吃出味儿来么? “对了,昨儿孙家下了贴子,孙姑娘请你去赏她们家的菊花。” 对,贴子放在潮生桌上呢,可是昨天的事儿多她就把这事儿给漏了。 “既然特意下贴子请你,你就去看看吧。” 潮生一愣。 去的话……也不用这么早吧? 虽然去做客讲究个赶早不赶晚,可是两家儿就住隔壁,至于这么早么?这早饭才刚咽下去呢。 眼珠再一转,看看大公主好整以暇的摆开架式—— 好吧,大公主这是要批阅作业了…… 不想让她在旁边? 潮生出来了还是有点纳闷。许婆婆从头到尾看在眼里,悄声说:“姑娘真是的。你和她都是小姑子,单说她你看着,你自在么?” 这倒是啊。 潮生说:“婆婆说得是。” 如果她也在,难免让何月娥更不好看。再说,大公主光发落何月娥,她若在未免显得太厚此薄彼了。 虽然本来就有厚有薄…… 毕竟这关系就是有亲有疏的。潮生是亲妹子……何月娥她八杆子,嗯,要不了八杆子,也是四五杆子才打得着这亲戚。 许婆婆一笑:“姑娘快换了衣裳过去吧。从咱们家办完喜事儿,姑娘这还头一回去孙家呢。” 这倒是。 之前一直忙,顾不上。 潮生换了衣裳,这回是芳园伺候她出门儿了,红豆自动自觉地留下来看家。 孙家诸人当然知道隔壁办了喜事,娶了新妇,就算门上没挂出公主府的牌子,可是何云起当了驸马,不但这条街,只怕全城的人都知道了。 潮生的身份当然也不同了。 虽然她觉得自己没什么变化,可是哥哥娶了公主当了驸马,连带着她的身份好象也高了一等。 孙家人当然没那么眼皮浅,上赶着讨好。进了门,还是先去见了孙家老太太,照例一屋子人。大概人上了年纪就喜欢个热闹,儿媳妇、孙媳妇、孙子孙女儿一屋子人,说话的喝茶的在一边儿解连环玩耍的,各得其乐。 孙家老太太笑眯了眼:“瞧瞧,何家姑娘来啦,秀真呢?秀真快过来,一天要念叨好几回,怎么今天人来了你倒不理会了?” 孙秀真抿嘴笑笑,摸了摸幼弟的头走过来。 她穿了一件淡红的绸衫,因为早上风冷,还围了一条桔色的披帛,孙家老太太问:“早上吃过饭了没有?” “吃过了。” “那你们去看菊花儿吧,别在屋外待时间太长了,这秋风凉,回来吹了头。” 一屋人似乎和以前一样。 可是潮生觉得,分明有哪儿不一样。 是笑容?是目光?是那种看起来自然其实另有侧重的氛围? 说不清楚,这纯是一种感觉。 孙老太太的目光好象更慈祥了,孙家大房二房的夫人笑容好象更真切了,连引路小丫鬟的服务都更专业更热情。 她们出了正院儿,孙秀真才放慢步子,小声说:“你可好长时间没来了。还说去你家看荷花呢,这会儿荷花都谢了。” 还惦记着荷花哪?这会儿不光荷光谢了,莲蓬吃了,连叶子都快掉光了。 孙秀真姑娘堪称一位花痴啊。 那两盆菊花都不是常见的,一盆是绿菊,一盆是墨菊。 “好看吧?” “嗯,好看。” 孙秀真说得头头是道,绿菊有什么名堂,墨菊又有什么名堂。一说起这个来她就眉飞色舞,精神百倍。 后面孙秀真的丫鬟等她讲得告一段落,恰到好处地上来问一句:“姑娘,进屋去喝口茶吧?这外头怪凉的。” 孙秀真爽快地说:“行,咱们去喝茶。我用菊花瓣儿泡的茶,你一定得尝尝。” 孙秀真忍不住话,小声问:“哎,你真……成了驸马的妹妹?” 潮生一笑,这话问的。 “你应该问,我哥是不是真成了驸马。” “哎呀,一个意思的。” 潮生点点头。 “那……大公主,好相处吗?” “嫂子人挺好的,整天给我送这送那的。” 孙秀真点点头,一看就是肚里藏了话,老想往外掏。 潮生顺势问一句:“你有话想说?” “嗯……”孙秀真小声跟她咬耳朵:“你还记得那回我说,我伯父为了差事犯愁么?” “记得啊。”孙秀真的伯父就是礼部的嘛。 “他愁的,就是大公主要嫁人的事嘛……” “那天我去你家,有个官媒找上门来。”孙秀真说:“当时我觉得奇怪,又不好问嘛。回来之后又打听着我伯父说了一件事儿,正好对得上。你猜那媒婆谁派的?” 潮生还真琢磨过这事儿,没琢磨出头绪来。 “你知道?” 孙秀真重重点头,趴过来小声说:“是大公主派的。” 潮生不明白。 大公主不是请动了皇帝下旨么?那媒婆算哪出啊? “是这么回事儿。好象大公主要嫁,皇上那儿……一开始好象不太同意,礼部也说不合规矩什么的。大公主就说,行,你们不好办,那我自己办,我叫媒婆去他家里提亲去,是嫁是娶不用你们费心操劳了。她找的就是有京城第一媒婆之称的刘二嫂子了。后来宫里知道这事儿,急忙派了人把那媒婆追了回去……我伯父他们为这事儿都急坏啦,幸好没让她说成。” 原来那媒婆还真是大公主差的! 潮生半晌无语,只能想出一个字来。 强! 嫂子您太强了。 怪不得那许婆婆说那媒婆那么不自在,后来又急急忙忙走了! 大概这种上男家的门儿给公主提亲的事儿,对媒婆们来说不但前无古人……后可能也没来者了吧? 要真让她说成了,咳……皇帝的面子就给他大闺女丢在地上当脚踏踩了。 这事儿在潮生心里头存了好久了,今天才总算解开了谜团啊。 原来真相这么嗯……有喜感。 “哦……我还听说一件事儿,好象……”孙秀真说了一半又打住了。 这姑娘就是这点儿不好,明明很想说,偏得把话掖一半儿,等人问着劝着才说出来。 “什么事儿啊?” “和你有关系。” “和我?”潮生纳闷。她是挺低调的一个人哪,孙秀真能听说她什么事儿?又是从哪儿听来的? “就是昨天晚上,我伯父回来在书房的时候,我和小弟偷偷听到他说的。”孙秀真深吸了口气,憋着劲儿捏着嗓子,声音还有点儿抖:“说五皇子婚事,说了两桩都没成了。昨天他好象跟皇上说,想娶……驸马的妹妹呢。” 什么? 潮生这下是结结实实的震惊了! 驸马的妹妹?哪个驸马的妹妹? 孙秀真看着她的神情,缓缓点了点头:“嗯。” 这算是哪一出儿啊! 潮生当然知道,自己的过去、还有现在,不大可能瞒得了人。起码那天来的宾客有好些见过她。大姚夫人和小姚夫人还极力夸赞她一番。只不过那些宾客多半不会知道她曾经是伺候四皇子的人。而温氏和昌王妃王氏,还有几位公主们,她们是知道的——跟着她们来的宫人、丫鬟们当然也知道……消息要散播出去,速度通常是相当快的。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五皇子怎么想起来……向皇帝提亲? 孙秀真看着潮生的样子,关切中带着好奇:“潮生?你没事吧?” 潮生缓缓摇了摇头。 会不会是哪里搞错了?也许说的应该是别人?别的驸马家中肯定也有妹子…… 可是孙秀真刚才已经确定了,提的就是她。 怎么会呢? 潮生定定神,忙问:“那,后来怎么样?” 孙秀真摇头:“不知道,我也只听到这么两句,是大伯父和大哥说话是提起来的。后来我们就出来了,也不知道更多了。” 潮生点了点头:“好……多谢你了……要是还有什么消息,你打发人去我告诉我一声儿。” 孙秀真点头说:“你放心……潮生……你真要做王妃了?” 潮生怔了下,摇了摇头:“不会的。” 她怎么可能嫁五皇子? 简直……简直荒唐! 潮生觉得肯定有哪儿出了错。 也计是孙秀真的伯父没说清,也许是孙秀真没听清—— 五皇子在寻亲事潮生是知道的,十公主也说起过。 可是怎么可能会寻自己头上呢? 芳园不知道她们两人在屋里说了什么话,只是见潮生出来之后有些恍惚,神情和进去时的平实欢快完全不一样—— 又没听见动静,一定不是吵架了。 那孙家姑娘说了什么,让自家姑娘变成了这样? 潮生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进的家门,都走到自己的院门口了,才一下站住了脚,回头往正院儿去。 对,找嫂子。 她一定知道。 ———————————————— 今天的二更。。么么大家。。 这两天各种不顺,卡文,在榜上从第四掉到第六,晚上赶着写字还被大橙子关了机丢了字……大橙子睡了我又开始拉肚子,这会儿跑了四五趟啦。。 抱抱大家。。 悲催的求票…… 俺不想当老五老六……(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重阳 大公主听潮生把话说完,眉毛都没抬一下:“还说什么了?” “后面她也不知道。” “那也就是说,这事儿一来不知真假,二来未成定局。”大公主哧的一笑,伸手在潮生腮上拧了一下:“你至于这样么?老五就那么不招你待见?看你这脸,好象不是有人求亲,而是被逼良为娼似的。” 潮生好险没让自己的口水呛着。 “五皇子……”潮生从来没想过要嫁那样一个人。 他那种黏嗒嗒的目光,就象梅雨天里晒不干的衣裳,说湿不湿,说干也不干,粘在皮肤上,腻乎乎的让人不舒服。 要和他一起生活……潮生只想象了一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行啦,用不着听风就是雨,更用不着杞人忧天。” 大公主的淡然和镇定让潮生也回过神来,有点儿不好意思:“我就是突然听到,吓了一跳……” “你心里有人吗?” 潮生疑惑地抬了一下头。 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 大公主一笑,又重复了一遍:“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潮生慢一拍才想起来摇头。 大公主也没再问,只说:“回去吧,这事儿我知道了。” 大公主为什么要那样问? 潮生站住脚,摸了一下脸。 秋风凉凉的,她的脸却有些热。 难道,大公主发现了什么? 那些事已经是过去了。 她不愿意嫁给五皇子,并不代表她就想嫁给别人。 五皇子为什么想娶她?她有什么可图的?驸马妹妹的身份?还是自己的容貌? 潮生发了一会儿呆,笑了。 原来自己已经不是一无所有的小宫女了,也有了值得别人图谋算计的身价。 潮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镜子里的一张脸,俏丽秀美,看起来既陌生又熟悉。 可是一转眼,潮生仿佛又看见烟霞宫生变时,自己被打得一身鲜血淋漓,被拖进了浣衣巷,扔在柴草堆上的情形。 仿佛就在昨日。 人生的际遇,何止奇妙二字可以形容。 在宫中她见过有人荣华,有人受辱。有人得意,有人死去…… 都已经离开那里了,为什么这一切在记忆中还如此鲜明清晰? 潮生伸手将镜子翻扣过来,又把镜袱盖上。 大公主说到做到,何月娥果然给圈在院子里一动动不了。她那天交给大公主的文章,嗯……形容一下就是,别人看不懂,她自己也不认得。 大公主也没发火,只是说:“虽然姑娘家不认字也没关系……” 何月娥马上说:“嫂子,我以前……没人教,以后我会学的。” “嗯,这也怪不得你。你的针线如何?” 这回何月娥不敢再夸大,老老实实说:“在乡下的时候还做过点儿东西,进京后就没摸过针线了。” “再拾起来,绣个帕子也好,做个荷包也可以。” 何月娥忙不迭点头。 其实大公主哪是想培养何月娥做女秀才女绣娘?只是想磨她的性子而已。 人有事情做,就不会胡思乱想,也没有那个功夫去胡思乱想了。 其实何月娥对大公主那么畏惧,潮生倒觉得她其实是有福气的,大公主这么为难她,其实不是害她。 大公主倘若对她不闻不问,任她自生自灭,等将来有一日闯出祸来不能收拾葬送了她自己,那才真是害她呢。 其实这个嫂子是刀子嘴豆腐心哪。 这一点,没几天就让潮生给看穿了。 重阳时大公主与何云起进宫去赴重阳宴,何月娥来潮生这儿串门。 她头上簪了一小枝茱萸,红红的,显得有几分喜气。 “潮生妹妹,在剪花儿呢?” 潮生一笑:“嗯,听说这个晒干了装枕头,人枕着也有好处。趁着今天重阳,剪两朵。” 难得大公主不在家,何月娥跟出笼小鸟一样:“我也来剪。” 潮生说:“好啊。” 一旁丫鬟又递了一把竹剪刀过来。 “干嘛用这个剪?” 潮生弯下腰去:“金克木,用铁剪子来剪,剪口很快就发黑变萎了,花儿也坏得快。” “哦,我也听说过这克不克的,原来还真有道理。” 剪了一篮,潮生直起腰来,何月娥把手里的花儿抛进篮子里,盯着潮生看了好几眼,忽然说:“我老觉得你有点面熟。” 潮生一笑。 在王府时她没和这位表姑娘打过什么交道,所以她认得何月娥,何月娥却认不出她。 “喝杯茶歇一歇吧。” 何月娥把剪子胡乱一放,追着她问:“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你在哪儿见过我?” 这一问把何月娥问住了。 是啊,在哪儿见过?偏偏想不起来。 可是,肯定见过。 她把这个疑问抛开:“今天是重阳,该登高赏菊的日子……咱们也出去转转吧?” 这才是她过来的真正目的吧? 也难为她刚才一直憋着话,还陪着剪了半篮子花。 “咱们花园里也有菊花赏,用不着出去。再说今天哥哥嫂子不在家,咱们再出去了,家里可没人看家了。” “诶呀,天天待屋里你就不闷吗?我以前……”她顿了下,又说:“咱们不走远,就在近处转转,不会耽误太多时候的。” 潮生心里一动:“你想去哪儿?” 何月娥笑了,颇有几分得意和炫耀:“诚王府!诚王妃可是我表姐呢,以前我常去王府做客的。跟你说,王府的花园可好啦,比咱们家宽敞多了。王府人也多,热闹。咱们一块儿去吧?” 潮生的笑容没变,喝了一口茶,才说:“今天过节,诚王和王妃都不在府里,你去做什么?” 何月娥一愣,看样子她之前光琢磨想出去,却没想到自家当家的人不在家,诚王府的焉能例外? 可是没过一刻她又精神了:“没事儿,王府的人都认识我的,咱们自己过去玩儿。” 许婆婆笑着说:“月娥姑娘要出门?可家里这会儿没车——姑娘昨儿也没和公主说过这事儿吧?那门上可也不敢放姑娘出去的。” 何月娥不耐烦的摆摆手:“我这又不是要去别处,就隔两条街,我表姐家怎么去不得?” 她目光热切的看着潮生。 许婆婆说的她也知道。 要是她能出得去府门儿,就犯不着来撺掇潮生了。不但她出不去,她身边儿的丫鬟乳娘也出不去。 潮生只说:“我要看家。你想出门,等嫂子回来了,和她说一声,去哪儿都成。” 何月娥眉头皱着,脸色十分难看:“你这什么意思?去玩玩儿又怎么了?我又不是罪人,凭什么把我关着不让我出去?” 潮生声音不大,可是并不买何月娥的账:“姐姐可别乱说话,并没有人关着你。我累了,婆婆替我送姐姐出去。” 许婆婆往前一步:“我送姑娘出去。” 何月娥狠狠一甩袖子,茶盏被扫到地下,当啷一声碎成了几瓣。 “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就欺负我没爹没娘,没有人撑腰!我告诉你,你嫂子是公主,我表姐还是王妃呢!咱们走着瞧!” 她狠狠剜了潮生一眼,出去了还把门帘用力一摔,震得门框上落下些许灰来。 许婆婆忙唤人来收拾碎杯,又安慰潮生:“姑娘别与她一般见识。” “没事儿。” 潮生早见识过这位何姑娘的作派,更不会同她治气。 只不过,听何月娥说话那个意思,并没把自己当何家人呢。 这些天看她老老实实,还以为她能扭转性子呢。 看来,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她之前自在任性惯了,哪能这么短短的日子就给改过来? 碎瓷片收拾了去,地上的茶水和茶叶也都扫了。 忽然听着后面院子里长长的一声尖叫,正是何月娥的声音。 “蛇!蛇啊!快来人啊!” 蛇? 潮生出了门,听着那边又是哭又是喊的闹成一片。 墙头上人影儿一闪,阿罗从墙角翻了过来,象只大狸猫般轻盈地落在地下,拍了拍手上的灰,脸上带着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潮生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问:“阿罗,你……” 她往那边院子望了眼,阿罗眼睛晶晶亮,笑起来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也学着她一般小声说:“没毒的,她太吵了!” 果然是他。 潮生又是诧异,又是好笑。 “你真是……” 阿罗误会了她的担心,头一昂,颇有几分傲气地说:“他们没看见我,你放心。” 好吧,潮生承认,自己也是兴灾乐祸的。听着那边乱成一团,她也觉得报了刚才的一杯之仇。 不过阿罗一出手就是……咳,如此不凡。大公主回来只怕不会太高兴。 那边鸡飞狗跳的闹腾了好半天,也不知那条倒霉的蛇是被捉住了还是溜走了,总之何月娥终于消停了半天,没再过来找事儿。 大公主他们天快黑时才到家,把潮生找了过去。 “今天五皇子旧事重提了,不过父皇没有答应。” 潮生顿时紧张起来。 大公主扭了扭脖子,长长出了口气:“怨不得你看不上他,他那样儿着实不配,眼珠子骨碌碌的,看着就一副心术不正的样。” ———————————— 那个来了……大家懂的。 今天还有一更,俺不食言。。。就是,不保证是今晚上还是明早上。。 谢谢大家的票票,让俺又回到老四啦,嘎嘎。 下章,可能,老四会出来哟。 其实这孩子挺好的,真的,只不过他长的是古代人的脑袋瓜子,暂时和潮生还调不到一个频率上。。咱们要治病救人,求同存异……呃,我这都开始胡言乱语了。。>o<(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烦扰 大公主话音一转:“今天家里有什么事儿?” 潮生说:“也没什么事儿……”一看大公主的目光,改口说:“其实有点儿事儿……” 反正她不说,大公主最晚在临睡前也能知道。 潮生不是想掩饰什么,就是……大公主不会再责备阿罗一通吧? 大公主只是笑着骂了句:“这混小子。”看来还是褒多于贬。 潮生要回去时,大公主叫住她,沉吟了一下才说:“潮生……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迟迟早早的,你要是自己不拿主意,那别人就会替你拿主意。这次的事情,只是个开头。” 潮生点了一下头。 她也明白。 “老五就是太心急,姿态也太难看了……傻子都知道他另有盘算,所以父皇才没答应。” 从及笄的时候,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及笄之后的姑娘们都在做什么? 忙着嫁人,要么,忙着为嫁人做准备。 可是,她该做什么? 以前的人生规划现在已经不适用了。 她曾经想过,不能出宫怎么办。 那就学好手艺,老实干活儿,给李姑姑养老送终。后来有出宫的希望,就想着,找个人,不用富贵,能踏实过日子就好。 许婆婆把一只盒子放下:“姑娘,这是诚王府李姑姑打发人送来的。” 潮生精神一振:“是什么?” “多半是吃的。” “送东西的人说什么了么?人还在么?” “东西交过来,人就已经回去了。”许婆婆说:“并没有什么话捎带。” 潮生点了一下头。 有些心安……又有些……怅然。 她手指在盒盖上的一圈花纹处缓缓摩挲了一会儿,才掀开了盒盖。 食盒里当然是吃的。 盒子里面整齐的码着菊花糕。 潮生心里有些歉疚。 因为四皇子的事……她下意识的想避开与诚王府有关的人和事,已经好一段日子没有和李姑姑通消息了。 心虚……呃,明天打发人给李姑姑也送点东西吧。 潮生对着那些菊花糕出神。 现在她的情形和以前相比,那是很好的。 起码没人会时刻威胁她的生命安全了。 不用担心第二天早上起来就有飞来横祸落在头上,被拖到宫人斜那种地方任野狗啃啮。 但是新环境有新问题。 她面临的新问题就是,嫁人。 即使她不想嫁,架不住旁人还想娶。 就象大公主说的,她自己不拿主意,旁人也会替她拿主意的。 嫁,是要嫁的。 可是嫁谁呢? 潮生一片茫然。 后世许多人说林妹妹宝姐姐让狗屎糊了眼,把个无能纨绔贾宝玉当成宝贝,一个要死要活,一个用尽心机。 嗳哟,林、薛二位要机会喊冤,那肯定要喊得六月飞雪啊。 这时候的姑娘,能认识几个适龄未婚男青年?貌似她们只认得贾宝玉一个——总不能看上贾环吧? 到了潮生这儿,她觉得自己还不如林薛二位呢,起码人家还有个宝哥哥/宝弟弟,潮生这硬是一个也没有。 人总得有一个目标,然后才能坚定不移地为这个目标努力奋斗。 何月娥姑娘就有一个目标,而且也的确在努力奋斗。 潮生现在连个目标也没有。 五皇子危机暂时过去了,可是并不代表从此一劳永逸。 皇帝只是没答应,也没明确拒绝说,你不能娶她。 只要五皇子一天不成亲,潮生的心一天就放不下来。 天气一天冷似一天,十月底就下了一场薄雪。 潮生这些日子随大公主出了两趟门儿。一趟是去姚将军家,大姚夫人小姚夫人两人热情洋溢,对潮生嘘寒问暖,并且殷勤而含蓄的向大公主推销起自家尚未成家的侄儿、外甥、表弟…… 以上三亲四戚的共同点是:全是行伍出身,年少有为。最低的职衔儿也是宣节校尉,工作地点包括了宫中、京营,还有在昆州的…… 咳,可以说是高低胖瘦天南地北一篓子都囊括了。 大公主只是笑而不语,口称:自家妹妹还小呢,实在舍不得这么早就出门,要多留几年。 小姚夫人快人快语:“嗳哟,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再说了,要是觉得合适咱们先议着,又不是立马过门儿,公主大可以把妹子多留两年。” 潮生早就躲出去了,害羞不害羞的,总得做出害羞的样子来。 大姚夫人要含蓄得多了:“你瞧你这话说的。”但是大姚夫人也是这个意思,并且讲得更深入了一些:“我们家的这些孩子,本事不敢说有多强,可人品我是能打包票的。潮生要真是嫁过来,有我和妹子在,绝对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小姚夫人在旁边用力点头以示保证。 五皇子在重阳宴上闹的那一出,京里差不多的人家都知道。 可是姚家并不避忌,还能迎难而上,可见是很有底气的。 何月娥一直没能出门去找她的靠山王妃表姐,大公主第二天就给她院子里加派了两个人,一个教规矩,一个教女红,上午下午占得满满的,一天下来何月娥现在拿碗筷都不稳当,晚上还得练字儿——不要说出门,她连来潮生这儿撒气找麻烦的力气都没有了。 可是山不来就我,我就山。 何月娥出不去,可是温氏打发人来登门了。 温氏打发来的那个婆子很会说话,礼数周全,先向大公主问安,转述温氏的话说:“王妃没出阁前,和表姑娘很要好。这么些日子没见,也挺想她的,想接过月娥姑娘和潮生姑娘过去住两天,过了冬节就送她们回来。” 若是只要接何月娥,潮生一点儿都不意外。 可是,温氏要接自己做什么? 要说表亲,这实在沾不上。 要说温氏也想念她——潮生可不信。 无事献殷勤…… 果然大公主并没答应:“她们两个都不得空呢,月娥正学规矩女红,一天也丢不开。潮生这些日子身上不爽快,也没法儿出门。等过些日子得空了,我带她们过去去看看弟妹。” 婆子可不敢和大公主争理,只能怏怏地去了。 然后,温氏竟然亲自登门了。 —————————————————— 这是昨天的二更哟。(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探病 潮生掀开锅盖,用筷子戳了一下笼里的丸子。 嗯,筷尖戳上去颤巍巍的嫩乎乎的,火候正好。 芳园笑着吸吸鼻子:“真香……” “可不香么?这里头还放了有名的肃州火腿呢。”潮生用笼布包着碗沿儿,小心翼翼地端了出来。 “姑娘可真尽心,这丸子做起来可够费事的。” 之前的剁,拌,裹,腌那些功夫就不用说了,上笼蒸的时候,每过一会儿就要打开笼屉,用小勺将碗里的油撇掉,蒸出来的丸子才能毫不油腻。 这样费心,就算馅里不用那有名的肃州火腿,也肯定好吃。 “姑娘这手艺,都赶上宫里的御厨了。” 潮生一笑:“不知道嫂子喜欢不喜欢这个……哥哥今儿难得在家一日,偏又出去了。” “驸马这是没口福。” “姑娘,”红豆从外头进来,因为走得急,险些在门口绊一跤:“诚王妃来啦。” 芳园看了她一眼:“又这么毛毛躁躁的,来就来了呗。” “可她说是来探病的……” 潮生一笑,红豆就是太老实。 说生病了,是个常用的借口,未必见得就是真病。 可温氏这么一来,真有些奇怪。 潮生并不觉得她是为自己来的。多半是打着给自己探病的幌子,来看何月娥。 温家到底想在何月娥身上盘算什么?她父母已死,落魄穷困。温家就算热衷于用联姻巩固自家扩大自家势力,他自家姑娘就不少了,更何况温氏现在是诚王妃,份量足够。 为什么还对何月娥如此紧张? 这其中肯定另有缘由。 大公主陪着温氏,有说有笑,就是不搭她的话。 话题已经从衣料转到茶叶又转到冬日修缮屋子上头了,明明天气不热,温氏的额头却有些微微见汗。 “公主,若是方便,我想见一见月娥。” “月娥这会儿还没下课呢。”大公主微笑着说。 “那……我去看看潮生。她的身体好些了吧?” 大公主吩咐丫鬟:“去看看姑娘这会儿做什么呢,要是她精神好,我们去看看她。” 丫鬟过了一会儿来回话:“姑娘正写字呢。” 大公主笑吟吟地站起来:“那咱们就过去瞧瞧她。” 温氏刚想说“我自己过去就行”,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勉强一笑跟着站起身来:“好。” 潮生洗了手换了衣裳,老老实实坐在书案前。 狼毫笔,贺兰砚,蘸饱了墨汁的笔锋在纸面上滑过,发出细微的,沙沙的声响,屋里的架子上,书本码得并不多整齐,有些书就随意的摆在案头,可见是主人是常翻看。后面墙上挂着孙秀真送给潮生的牡丹图,浓丽的牡丹,给素净的书房增添了几分柔美颜色。 潮生写完最后一笔,大公主她们也正好走到门前。 潮生放下笔,站起身来,耳朵上的点翠宝瓶五福坠子微微晃动。 “嫂子好,诚王妃也来了?” 大公主说:“你不好好儿歇着,又起来写什么字?” “闲着没事儿做呗。”已经溜去厨房一上午的潮生脸不红心不跳,一副安份守己的样子。 温氏的目光只在潮生身上停了一下,又很快收了回去,仿佛潮生什么有什么可以灼伤她的东西一样,多看一眼都无法忍受。 大公主把案上的纸拎起来,潮生抄的是一首燕山词,一手字已经写得十分端正,笔致圆润清秀。 “诚王妃特意来探你的。” 潮生一笑:“这真不敢当。并没什么大病,就是天气冷了人犯懒,太医看过了,说药都用不着吃。” 温氏挤出一个笑容来:“那就好,那我也放心了。” 温氏端着一件檀秀红的衣裳,十分端丽——就是太老气了些,看着与大公主倒象是同岁的人。 大公主在这儿,温氏想说什么也说不了,只能干巴巴地说:“你好生养着,等大好了,去我们府里玩玩散散心,老闷在屋子里人就是容易没精神。” 潮生客气有礼地说:“多谢王妃。” “过些日子我们去威河的庄子上住几天,那里地方大,能骑马,能打猎,庄子前还有条河,我也有好久没去了,咱们好好儿玩几天。” 潮生眼睛一亮:“真的?” 温氏没话找话说,硬是坐了半天,何月娥也上完课了,急急赶了过来。 “表姐!”何月娥一眼看见大公主,已经迈进门的脚步一僵,顿时变得畏畏缩缩起来,细声细气地福身说:“嫂子。” 大公主说:“快进来吧,诚王妃等了你半日了。” “表姐特意来看我的?”何月娥眼睛一亮:“表姐……你到我屋里坐会儿吧,我有好些话同你说。” 温氏看了大公主一眼,大公主说:“去吧去吧,你们姐妹也多日不见了。” 何月娥如蒙大赦,上前一步紧紧拉着温氏的手。 出了正院,两人脚步匆匆,温氏不时的说:“慢些,走慢些。” 到了屋里一关上门,何月娥眼泪唰一声就下来了:“表姐,你快把我接走吧,这儿我是一天都住不下去。” 温氏压下心里的烦燥,耐心地说:“别急,坐下慢慢儿说儿。到底怎么了啦?我听说你在上课,上什么课?” “上午学规矩,下午学针线。”何月娥把手伸了出来,好几个指头上都扎出了小针眼儿:“我的手都快不成样儿了……她这是分明想看我不顺眼,想慢慢儿磨死我。” “哎哟,怎么弄成这样儿了?”温氏捧着她的手细看了看:“这……这也太狠心了。你和那个潮生……都要学吗?” “她才不学呢!”何月娥声音高了起来,温氏忙对她比个小声手势。她才压低声音说:“她整天闲着没事儿做,一府的人都捧着她护着她,欺负我没人撑腰。表姐,你是来接我的吧?我这就收拾跟你走……” “别忙。”温氏拦了她一下:“你这些日子,可见着何云起了?” “见着两回。” “他对你如何?” 何月娥慢慢摇了下头:“他在家的时候很少,就说过两句话。他那人挺凶的……” “他没问过你什么?或是说过什么?” 这次何月娥答得很痛快:“没有。” “那,潮生呢?” 何月娥眉头一皱:“提她干嘛?” 温氏忙安抚她:“好好,不提不提。你且不要着急,再耐心等几日,我一定接你出去。” —————————— 么,看了大家的评,有些意见提得相当中肯。 太感谢了。 小声求票票,快要到月底啦,票票别藏着啦~~ 二更可能今晚,也可能明早……呃,大家不要熬夜了,早睡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做客 “还要再等几日?我一日都待不下去了!还不是你们说的,说我过来了有好处!我呸,他们根本没把我当成一家人看,我连院门儿都出不去,再这么着我就……” “姑奶奶,你小点声。”温氏忙安抚她,又摸出荷包来递给她:“你待下人手松些,对大公主和驸马嘴甜些,别拧着来。你终究是姓何,怎么说也是驸马的妹妹,大公主的小姑子了,讨好了他们,对你将来可没有坏处。” 她最后一句话拖了长音,显得意味深长。 何月娥勉强安生下来,把荷包一把抓过去,嘟囔了一声:“我知道。” 温氏走了之后,何月娥着实安份了几天,也舍得打点下人。连芳园都得了赏,回来以后掏给许婆婆和潮生看:“姑娘快瞧。” 潮生拈起那根银簪看了一眼,微微一笑:“不错。” 许婆婆但笑不语。 何月娥姑娘兴许是小时候穷怕了,一向手紧得很,除了她乳娘黄氏,再没谁能从她那里揩下一星半点儿的油来。这回打赏给芳园的银簪,簪头是朵小小的梅花,看着玲珑精致,不过掂一掂,份量明显不对。 铜包银。 好吧,这一根簪连料加手工,顶多值个五分八分银子,说起来是寒酸了点儿。可是对于素来一毛不拔的月娥姑娘来说,这一次已经是大出血了! “看来诚王妃倒真有办法,一劝就给劝转了性。” 芳园说:“哪能呢,人家花出一分,得想着收回一两。硬拉着给我这簪子,搭了一筐的话,还朝我打听姑娘的事儿。” 潮生笑着说:“谁让你整天穿得这么朴素,连簪子都不带一根?人家肯定觉得我薄待了你。” 芳园他们这些大公主带来的丫鬟,和一般的丫鬟做派很不一样。除了过节,头上连朵花儿都不戴,什么耳坠戒指更是一样儿不见。平时的衣裳不是细布就是素绵缎,和京城里大户人家的丫鬟们全然不同。旁的不说,就隔壁孙家,那小丫鬟头上还常戴着时令鲜花儿呢——当然,孙家上上下下都是爱花之人,家里本来就种了不少花。 潮生抿嘴笑。 有些事情教是教不会的,也不会有人教,只能自己慢慢看着,慢慢学会。这种收买人心的事,不是不能做。可是有时候广泛撒网不如专攻一个。大家人人都有,跟过年发福利似的,谁念你的情儿啊?据芳园说,这两天不少人都得了赏,尤其是看门儿泉嫂子,听说连着两天都得了。 可是赏归赏,何月娥的乳娘还是没能和泉嫂子上套上近乎,门儿也仍然是出不去。 而且,这打点也要舍得花本钱。 芳园说得没错,花出一分,为的是收回一两,关键时候能派得上大用场,说不定一条消息一句话就能救了命。 可何月娥姑娘这,真的只肯花一分,指望着挣回一两——咳…… 潮生对财物看得倒是不重。 不是因为她现在不缺钱了。 因为她明白,在很多时候,钱留在自己口袋里是一点价值都没有的,花不出去,而且不定哪天就不是自己的了。就象她从烟霞宫的梳头宫女一下子变成浣衣巷的洗衣宫女一样,全部家当就只给她剩了一块手帕—— 对了,上一次来公公来宣旨,潮生向他道谢。来公公那时候要说什么来着? 病的真不是时候……偏偏那时候晕过去了。 她一直不明白,来公公为什么要照拂她?那会儿她可没有能干的哥哥,手眼通天的嫂子,也没有李姑姑那样明里暗里护着,更没有四皇子那样…… 潮生把发散的思绪硬扯回来。 心里头翻腾着酸楚的感觉。 不要紧。 不要紧的,她对自己说。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总会有一天,想起他的时候心里会平平静静,不起波澜。 关于这个打点还是收买的话题,其实不宜讨论太多。芳园今天的举动,是一种姿态。 向主子表示自己十分忠实,不会被收买去。 潮生笑完了,突然想起一句很有名的话。 没有绝对的忠诚,只是因为背叛的价码不够大。 潮生绝对相信,芳园的忠诚不是区区一根铜包银的簪子买得动的。 过了迎冬节,大公主带了潮生和何月娥一同出门儿,去七公主府上做客。 其实照潮生看,这就是和诚王府那次的赏梅一样,算得上一次集体相亲活动。 一帮妙龄少女,一帮毛头小子,隔水相望——能望见个什么名堂啊?连高矮胖瘦都挺模糊的。 女客们是七公主招待,外面当然是七驸马王承合。这位王驸马和潮生的哥哥算是连襟,可是风度气质大为不同。王驸马笑口常开,肚大能容,要是把袍子一解往那儿一坐,活脱儿是庙里的弥陀佛。 潮生再瞅瞅七公主——也是圆圆脸,小小的眼。 很有夫妻相! 就不知道他们夫妻俩是谁随了谁啊。 五公主也来了,不过她和七公主正好相反。五公主瘦仃仃的,穿着厚厚的锦衣皮裘也显不出丰满来,嘴角下垂,眉心苦皱,和五公主笑眯眯的模样形成了鲜明对比。 那天她们来何家的时候,有十公主打岔吵嚷,潮生对这二位公主的感觉倒还不明显,现在两人站在一起,相映成辉。胖得更胖,瘦得更瘦…… 何月娥和潮生一前一后进的花厅,厅里原来的欢声笑语顿时一歇。 对于何驸马的妹妹,厅里的人已经没有不知道的了。 这位幼时遭逢大难,发配西北,却一跃而成为大公主东床快婿的何驸马,在京城中名……嗯…… 褒扬之辞是有的,但毁誉更多。旁人不管是羡是妒还是出于旁的什么心思,总要把他的出身,他和大公主身份年纪的过大差异拿出来议论,口沫横飞,滔滔不绝。大公主俨然成了前朝那等荒淫妇人的化身,何云起则是佞幸卖身求得高官荣华小人等等等等。 有个字叫裙带关系,当然不是什么好词儿,现在套在何驸马一家头上,倒是正正合适。可不是么?他们一家难道不是手抓着大公主的裙带挤进京城权贵圈子的么? 至于何家当年是不是冤屈,何云起有没有直才实学,他们是不管不问的。 但是不管他们在背地里说得多么热闹多么过瘾,当着面还得是作出亲热恭敬殷勤的姿态来。 就是权势的魔力。让人憎恶,让人着迷。 —————————————— 这是昨天的二更。。 好吧,又是2K。。 不要打俺,这两天真不太舒服。。 那什么,而且今天大橙子嗷嗷叫着求关注。。 还是要厚脸皮的伸手求票票。。。我也嗷嗷一声~~(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初雪 何月娥在这个场合居然还有仨熟人,不简单哪不简单。由此也可见京城里圈子其实就这么大,有资格出现在公主家、王爷家赏花宴上的,来来去去就是那么几家,正待嫁年纪的姑娘,也就是那么几个。 何月娥象出笼小鸟一样,一看大公主没有在拘着她的意思,一头就扎进靠东边几个姑娘的圈子里去了。 潮生清楚的听见其中一个问:“夷然,那个和你一起进来的是谁?” 她嘴角狠狠抽了一下。 何夷然! 这些天在家里都月娥月娥的喊,她倒忘了被冒了名这回事。 何月娥悄悄往潮生这边看了一眼,七公主正拉着潮生的手笑着说话,看起来都没在意她。 “那个是我堂妹。” “堂妹啊……” 七公主笑吟吟的说:“大姐姐整天把你们藏在家里不舍得带出来,难道还怕我把你抢了谋了去不成?今天你别听她的,好好玩一玩。我们家里头也有两个妹妹。来来,你们小姑娘家一处玩儿吧。” 真是给她找了两个好伴儿。 王家的两个姑娘,一个十二,一个十四,看着都是挺大方的。而且彼此身份也相当——都是驸马的妹妹嘛。 不但结亲要讲个门当户对,交朋友也是一样。地位悬殊太大,朋友渐渐就变了质,弱势的总要讨好那有权势的,象半个跟班儿半个丫鬟一样。 互相通了名字,姐姐叫素玉,妹妹叫如玉。三人说完名字,不知怎么往下搭话,你瞅我瞅你,都笑了。 这一笑倒不拘束了。 王素玉说:“潮生姐姐头次来我们家吧?” 潮生点头说:“是啊。坐车绕了好一段路。” “我们家就是偏僻了点儿,可是地方大。”王如玉说:“我和姐姐一人一个院子哪。上次去姑姑家做客,他们家里那个窄啊,两房人挤一个院子里,下人没地方睡,就在主子的外间打地铺。晚上铺下睡,早上要赶紧收起来,别提多憋屈了。” 这话说的是,王家地方是大,七公主和驸马住的是西院儿,王家其他人住的东院儿。院子一重一重的,花园也大。对于这些没有出门需求的姑娘来说,家里有个大花园比地段好要重要多了。地段再好与她们无干,她们一不逛街二不上班。 看得出来这二位都没有什么花花肠子,挺好相处的。没几句话,王如玉小姑娘就露了本性,羡慕地看着潮生:“潮生姐姐,你生得可真好看。” 潮生笑了:“你也好看啊。” “我不成。”她摇摇头:“我们家人都是圆脸,你没见过我爹吧?他做一件袍子用的料儿够别人做三件的。唉,我吃得不多,可脸还是这么圆。” “圆脸有什么不好,有福气啊。”潮生由衷地说。 按这时代的评判标准来说,王家这两位姑娘肯定不愁嫁。一脸福相,这身量看着也好生养。 王素云问:“刚才和你一起进来是谁啊?” 潮生抿了下唇:“是我堂叔家的姐姐。” “哦……”素云小声说:“我好象见过她一回,不过没说过话。” 如玉坐不住:“潮生姐,咱们去后头转转吧,这屋里人多,怪闷的。” 因为天冷,所以窗子都关着,当然显得气闷。 潮生转头看了一眼大公主。 大公主笑着说:“去转转吧,别走远了,今天还有不少男客呢,你们别到前头去。” 三个姑娘你挤我我挨你的出来。各人的丫鬟忙跟上来给她们加斗篷。 王家的花园的确很大,池塘简直象个小小的湖泊,上面修着九曲桥。如玉指着对面说:“那边是白鹭洲,我爷爷在那里养了好些水鸟儿,有鸳鸯啦、雌绿鸭,落沙雁,可多啦,不过天冷,它们也都不大活动。我领你过去看看吧?” 潮生欣然点头:“好。” 王家的宅子看来也有些年头了,九曲桥的桥栏看起来已经很旧,上头的漆色都褪了。天阴了下来,风也显得更紧。素玉拢了拢斗篷:“今天说不定会下雪。外头怪冷,看完白鹭洲咱们快回去吧?” 白鹭洲果然很冷清,水边的荒苇都已经枯黄,芦花在风里瑟瑟发抖。如玉靠着桥栏杆拍巴掌吆喝,芦苇丛中飞起两只不知什么名儿的水鸟,翅膀扑棱棱的扇着,没飞多远又落下去,嘎嘎的叫声回荡在水面上,更显得凄凉。 如玉再拍掌,却没有鸟儿飞出来了。 素玉轻声说:“这会儿不好看,等夏天你再来,那时候热闹得很,丢些饼渣下去,一堆鸟儿过来抢食。咱们回去吧?” 如玉怏怏不乐:“好吧。” 潮生倒是很喜欢那些芦苇,虽然明知道是人工移栽来的,可是看着却有一种自然的野趣。 素玉的丫鬟匆匆走来,朝这边张望,看见她们,连忙赶过来:“二姑娘,七爷闹脾气呢,谁都不要,就要找你,三夫人打发我来,请你过去哄一哄他。” 素玉有些意外:“谁又惹他啦?” “姑娘快过去吧,路上我慢慢同你说。” 素玉有些不好意思:“潮生姐姐,我……” 潮生忙说:“既然家里有事,你就快过去吧。我这儿还有如玉陪着呢。” 素玉同她们告个别,忙跟着丫鬟去了。 如玉解释说:“老七是我家最小的弟弟了,给惯得不象话。还好二姐的话他还肯听。对了,你家里就你和驸马兄妹两个?” “是啊,我倒羡慕你们,兄弟姐妹一大家子人。” 如玉说:“羡慕什么啊……”她凑过来小声说:“告诉你,我家的亲戚我都认不全哪,有时候见着了一下想不起名字,就含含糊糊的混过去。” 两人从白鹭洲绕过去,一路走一路说话,潮生走得微微出汗,如玉也有些气喘。 “不行,歇一会儿吧。”如玉说:“前面是别有洞天了,我们在那儿停一停,吃杯茶再走。” 别有洞天是在假山旁的一所敞轩,如玉要去解手,潮生坐在那儿吃茶等她。 风越吹越紧,零星的雪花飘落下来。 在这里隐约能听到园子里不知哪一处宴饮行乐的声音。她朝远处看,敞轩旁边种了几株梅树,枝条疏朗,还没有开花。 潮生托着帕子,有一片雪花飘落在上头。 正是这个时候,她听到了脚步声,女子走路不是这样的声响。男子的步伐才有这么大,这么重。 潮生微微吃惊,转过身来。 刚才跟在一旁伺候的丫鬟不知道去哪儿了,敞轩里光线幽暗,那个人一半身形都在暗影里。 —————————— 啊啊啊,又是2K,我不要做2K党啊。。下更一定3K。 话说中午我想吃个桔子,大橙子爹说马上就吃饭了吃啥桔子。我说,吃桔子开胃嘛。他一脸不屑:不开胃你也跟个猪一样能吃,再开了胃还得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桥 没有看见他的脸。 可是潮生知道是谁。 不用看。 也许是感觉——或者是气味。 无论在什么地方,她都能一眼认出他来。 “你怎么来了?” 这句话问得可真笨。 四皇子往前走了一步,从暗影中走了出来。 就象……无数次的梦中,他走到她面前来一样。 雪花无声的飘落,铺天匝地,象是把敞轩隔成了一块遗世独立的安静空间。 “我来看看你。” 话到这里,潮生不知该怎么接下去了,她转头望着外头。 他问:“我听说你病了,现在好了吗?” “都好了。” 生病都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他一直惦记着吗? 他也走了过来,站在她的身旁,两人一起看着外面的茫茫飞雪。雪落得紧,山石上,地上,远处的屋脊上,似乎眨眼的功夫就覆上了一层白。 谁也不先开口,似乎怕打破了这一刻的美梦。 “跟我来。” 潮生微微怔了一下,随着他走出去。 小肃等在外头,撑起伞来。四皇子微一摇头,他便站住脚没跟上来。 “五弟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五皇子? 潮生低声说:“我不能嫁他。” “可是他这样一来,就算对你有意的人,也会却步不前了。” 是啊,潮生也想过。 雪花擦过她的睫毛,又被轻轻弹开,微微的痕痒,却并不凉。 “他这一两年是没有空暇想这件事了,你可以不用担心。” 潮生抬起头来。 这是要告诉她,她可以放心的寻找其他亲事吗? 她…… 她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她在心里,隐约的猜过,如果再见面,他会说什么,她又会说什么。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 她让他做到,可是她自己……都很难忘却。 一日一日,光阴容易消磨。 不想起,不提起。 可是不代表就能够忘记。 纵然各在一方不相见,心好象还是被牵着,拽着。 潮生垂着头,不说话。 四皇子走在前面,脚步起落间,脚印留在地下。 一地薄雪,他的足印虽然浅,却异常的清晰。 “其实来见你之前,我有好些话想和你说。” 四皇子停了下来:“可是见着你之后,我忽然明白了。原来我在想,即使你嫁了旁人,那人就能一生一世的,把你放在心头,再不起他念了么?他能如我一样知你,懂你,顾惜你么?” 潮生抬起头来,两人的目光交会。 “想到你会嫁给旁人,成了别的人妻子,你和他在一起,我心里的感觉……就象有火在烧一样,从来没有那么难受过……”他淡淡一笑:“那会儿我忽然明白了你的心情。我若在别人的身旁,我还有旁的女人,那时候你的心情,一定就是这样的。就象你说的,把心放在油里煎,放在火上烤……” 一片雪粘在潮生的睫毛上,让她的视线有些模糊起来。 是的……他明白了。 潮生说不出是悲是喜。 是的,她就算嫁了别人,那人就能只有她一个吗?没有妻妾,没有红颜知己,能时时懂她,事事照顾她吗?不会的。 她从来没做过那样的美梦。 这时节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平常,从大公主说要为她寻亲事,她就没做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妄想。 可是,那些人并不是他。 她对那些人本来就没有这样的期待。 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丝竹箫管之声,遥远而缥缈。北风又紧起来,声音又隐没了。明明在下着雪,风却干而冷,吹得人脸庞发紧。 潮生的脸庞冰凉,手心却滚烫。 她记得小时候读过一句词,换我心,知你心…后面是什么?不记得了。 他若对她用情不深,就一定不会懂得。 可是现在他懂了……那有什么用呢? 潮生朝远处望,茫茫大雪似乎把天与地连接了起来,天地间没了分际,成了混沌的一片。 李姑姑说过,人活着不能太较真,糊糊涂涂的混过去,就算了。 因为认真不起。 他今天要不来,不说这些话…… 也许对他们俩都好。 再朝前走,前面是一座桥。 不是九曲桥那样的平桥,而是拱桥。 四皇子转过身,朝她伸出手来。 “当心,地下滑。” 她犹豫了一下,将手交给他。 沾了雪沫儿的石阶是很滑,不当心就会跌倒。 桥边的垂柳,枝条干枯嵝峋,在风中摆动。 “慢些。” 他们走的很慢。 也许这座桥永远过不去更好。 他们不必想着身后是什么,对岸又有什么,只要留在桥上。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别人。没有身份,没有分离,没有绝望…… 心不在焉,脚下忽然滑了一下。 四皇子手疾眼快,一把揽住她。 他低头注视了她片刻,忽然将斗篷拉过,把她兜了起来。 眼前忽然变成了一片黑。 什么都看不见。 潮生静静靠在他胸口。 这么狭窄的,黑暗的一片小空间。 是的,他不属于她,她也不属于他。 能属于他们的,只有眼下,只有这片刻。 终究他们还是要到对岸的。 四皇子替她拉好兜帽,潮生就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直走,潮生辨不清方向,就一直跟在他身后。 他们也没有再说话。 “从前面夹道过去,就回花厅了。” 潮生低低的应了一声。 他从袖中摸出一个细长的盒子,递了过来。 潮生看了他一眼。 “给你的,我不会再收回来。” 潮生终于把盒子接过来。 他朝她笑了笑,似乎有无数未尽之言,都包涵在这个微笑中。 “雪大,快进去吧。” 他转身去了,斗篷翻起一个角,雪花在他脚边被卷起来。小肃撑着伞,远远迎上来。 他那一笑里,好象……有什么让潮生不懂的东西。 并不是最终放手的释然。 而是坚定。 他…… 潮生已经不能再追上去问他。 也许只是她的感觉,并不代表什么。 她低下头打开盒子。 那只君子木雕的凤头钗静静躺在盒子里。 风紧雪大,潮生指尖冰凉,盒子上还带着他的体温。 潮生紧紧攥着盒子,再抬头看时,四皇子和小肃的身影已经在风雪中隐没了。 ———————————————————— 又是2K。 但是这章的感觉就到这里了。 于是2K就2K吧。 抱抱大家。这章写的很慢,写了三四个小时,也希望大家慢慢的读。 月末求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看戏 潮生的丫鬟芳景默默的迎上来。 潮生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这个芳景当初是芳园一起带到她这里的,潮生和她说过的话不多,只知道她不是大公主从西北带回来的,而是大公主要出嫁时,由内侍监拨过来的。要说内侍监什么最富余?除了人还是人。掖庭宫里到底有多少名宫女?辛劳一辈子,可能最后就终老宫中。 芳景平时手脚勤快,做事稳妥—— 刚才在敞轩那里,她却恰到好处的不见了,现在却又在这里出现。 潮生刚进门,如玉就扑了过来。 “潮生姐姐,你上哪儿去了?我解手回来就找不着你了。” 看如玉的神情,倒是真的不知道。 潮生心中微微歉疚,拉着她手说:“我看外面下雪了,想在园子里逛一逛。” 如玉是直脾气,笑着说:“我家园子不错吧?以后你常来来,今天来不及,下回领你去我屋里坐坐。我和姐姐不住这边。” 这个潮生知道,西院就住了七公主和驸马,王家其他人都在东院住。这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分家不分府了,七公主日子过得悠闲自在,要不然也不能那么心宽体胖。 屋里其他人都没留心潮生的事,大公主倒是朝这边看了一眼。 素玉一直没再过来,多半是东院儿事多抽不开身儿。吃完饭才是今天宴请的重要活动:看戏。 七公主这戏楼修的上下两层,女眷都在楼上看戏,男客们在楼下——又是方便相亲的设置。姑娘们拿着小手绢儿之类的遮遮掩掩,目光在戏台和楼下流连往返。这是冬天不方便,要是夏天用扇子当道具,可以看得更清楚一些。 七公主大大方方往楼下看了看:“今天来的人不少呢,大姐姐,你坐这儿,这儿暖和。” 大公主说:“我倒不怕冷。西北的风刮起来,屋都能掀走。京城和那儿一比,就跟江南似的。” “对了,今天老四家的没来,说是病了。”七公主笑眯眯地说:“也不知道是什么病,太医也没请。” 这意思,好象是影射温氏托病不来。 何月娥对这个份外关切:“表姐病了?严重么?” 她往前凑了凑,想看看楼下的情形,大公主一眼过去,她又往后缩。 戏台上演的什么潮生也没留心,不过中间来了一拨杂耍,爬杆儿,顶盘子,还有一个吐火的,一口喷出去,满台都是金灿灿的火星,犹如爆开了一朵巨大的金丝菊。如玉大声拍手叫好,七公主笑着说她:“你看你,转眼都是大姑娘了,还这么疯。”又咐吩一声说赏。 大公主对潮生招了下手,潮生坐到她身边。 “看。” 大公主指的那方向,坐了两个青年。 “那个穿蓝的,宣平候家的。” 潮生匆匆看了一眼:“哦。” “哦什么哦,仔细看看。” 潮生又看了一眼。 “怎么样?” “……看不清。” 大公主哧的一声笑出声来:“好啦,我知道你脸皮儿薄。可是姑娘家总得有这么一回。现在不多看,不看清,将来要后悔一辈子的。” 她放低了声音:“宣平候家是开国功臣,门风好,几朝下来他家都太平无事。这是他们家老三。” 潮生还是垂着头。 大公主也不催她。 楼下坐的那些人似乎也有感觉,抬头朝这边看过来。 隔着漫天大雪,他们其实看不清什么。 何月娥往这边看了一眼,又朝楼下望一眼。 宣平候家的公子,她也听说过。可是却没有机会见一面。现在机会来了——却不是给自己的。 “你怎么了?” 她回过神来,言不由衷地说:“今天这戏当真热闹。” “哎,你瞧见了么?宣平候家的三公子。” “嗯,看见了。” 看见了有什么用。 “我听人说,今天诚王爷也来了。” 何月娥顿时来了精神:“诚王爷也来了?在哪儿?” “好象早走了吧?听说诚王妃病了,他多半没有心情在这儿宴饮听戏,就来招呼一声。” “真是……怎么又病了……” 一旁的姑娘安慰她:“你也不太担心你表姐,听说并没请太医,应该不要紧的。” 何月娥点了点头。 她的目光在下头巡梭了一圈,也没看见诚王爷人。 大概是真走了。 这一场戏,或许谁也没有认真去看。 台下其实远比台上还要精彩得多。七公主笑吟吟的剥了橘子递给大公主,往台下扫了一眼,悠然地往自己嘴里也填了一瓣。 雪直下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还没有停。房上地上都已经被厚厚的盖了一层,粗使婆子挥着大扫帚扫雪。树枝被雪压得都弯了下来,象是开了满满的一树白花。 “姑娘,外头冷,快关上窗子吧。” 潮生回头一笑,把窗子关上。 许婆婆笑容满面——也无怪她高兴,何府上上下下都是喜气洋洋的。 还没过年,何府先迎来了一桩喜事。 大公主有孕了。 何云起虽然二十来岁,可是这时候象他这个年纪的人,都是儿女成行,小三儿都会打酱油了。大公主又比他年长,许婆婆着实挂心。现在可好了,何家列宗列祖保佑,何云起要有后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一点儿不假,许婆婆满面红光,忙进忙出的。原来正院儿的事她一概不问,现在可不成,大公主和何云起那是年轻夫妻,办事不稳当,须得她出马坐镇调停。大公主自然不跟她顶着,许婆婆不管说什么,她都来一句:“婆婆说得是。” 潮生觉得这个要强的嫂子简直象是换了个人一样。 大概…… 女人要做母亲,总是不一样的。 大公主嫁到昆州多年,并没有一男半女。听人说,她和那个松漠的丈夫并不和睦,甚至长年分居两处。她住城里,那个丈夫住在族中。 都不在一处住,这上哪儿去怀孩子? 潮生也是满心欢喜,不管大公主怀的是男是女,她都一样高兴。到明年,就有个小小的侄子侄女儿了,她可就当姑姑了! —————————— 呃,怎么又是2K!!!我不要做2K党啊。。 呜呜,下更一定努力3K!(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雪球 据说何云起刚知道这消息的时候,十分镇定从容,并没有失态。不过他出屋门时,细心的丫鬟发现驸马爷走得同手同脚——顺拐啦。 他匆匆出门去又匆匆回来。大公主说:“你再不出门要迟了。” “我让人去告假了。” 他告了假在家,专心盯着大公主的肚子看,其实这才一个多月,那里还是平平的,什么也看不出来。一屋子人,潮生也在。当着小姑子,大公主这么爽利的人也难得的不好意思起来:“有什么好看的。”顺手推何云起一把。 要说大公主这当然不是责怪,是娇嗔哪。 这推一把,也是撒个娇,以何云起那功夫那定力,平时绝对是不动如松的。可是今天不知怎么了,大公主这么轻轻一推,何云起咕咚一声就倒了。 一屋人都吓了一跳,何云起自己笑呵呵地又爬起来了:“没站稳……” 那副傻相,潮生都不忍卒视了。 这真是她英明神武的将军哥哥? 大公主脸红红的,何云起笑得傻乎乎的。潮生觉得自己在这儿实属多余,悄悄站起来出了屋子。 屋里两个人竟然一个转头看她的都没有。 真好。 潮生在心里说,这可真好。 象哥哥和嫂子这样,多好啊。 嗯,趁着天冷,她赶紧做些针线活儿,什么小衣裳小鞋子之类,纵然家里有得是人做,不缺她这份儿,可是这是她的心意。 与这快乐节奏不合拍的音符,大概就是何月娥。 不得不说,何月娥姑娘虽然打点得不到位,可是三节五令,温家会派人来,她也会打发乳母黄氏去给叔外祖母、表舅母请安,这个大公主总不能拦着她。 “表姐真的病了?” 黄氏轻声说:“说是因为天冷路滑,跌了一跤。” “要紧么?” “说是不要紧。”黄氏说得并没有什么把握。毕竟这消息都转了好几道儿了,兴许一传两传的就走了样儿。 何月娥愁眉不展:“表姐答应了接我过去,现在她这么一摔,又不知什么时候才好,再不来接,就该过年了……” 黄氏将丫鬟打发出去,掩了门,回来悄悄对她说:“姑娘,我倒听说了另一件事儿。” 何月娥忙问:“什么事儿?” “我给蔡管事的媳妇送东西过去,听她们说起来。原来伺候诚王妃的丫鬟不是说都放出去了吗?” “是啊,不就秦荷一个跟着嫁过去了么?其他人说是开恩都放了。” 这事儿何月娥是知道的。 “哎哟我的姑娘,听她们说,哪是放了啊,都卖啦。原来那个挺伶俐的,叫什么来着……是个什么花儿来着,姑娘可记得?” “叫碧花吧?” “对对,就叫碧花。”黄氏拍了一下腿:“就是说起的她。说她卖到江都那一带去,有相熟人的人从那里来,说她已经死了。” 何月娥就算再傻也听出里面不对劲了。 “没听说她犯错啊?” “可不是么。打小儿伺候王妃的,说是王妃小时候摔着,她都扑到下头去垫着。这么忠心的丫头可不好找。” “那其余的丫头呢?也都卖到外地去了?” “都远远的卖啦,其他人连卖到哪里去都不知道。” “那……表舅母这是为什么呀?” 黄氏猜度着:“说不定,是她们一起犯了什么大错儿……” 可哪有什么错是这么多人一起犯的? “要么……就是有什么事儿,不想让人知道。” “对。”何月娥一下子来了精神:“多半是表姐有什么事儿,旁人不知道,她院子里的丫鬟知道。怕她们走漏风声,才出嫁之前全打发了。妈妈你还打听着什么?” “这事儿哪能打听,就这些还是趁她们在茶房里说话时我听来的。我一进去她们就不说了。” 何月娥琢磨了一阵。 她到温家时,温氏已经在待嫁了,她们并不算熟。温氏那院子的事情她也没怎么关心过。一开始乳娘说,温家把她从乡下接来,又是在他们家姑娘该出嫁的当口,说不定是想让她给温氏做媵人,权贵人家这样的事不少。何月娥自己也愿意相信这说法。虽然是小老婆,可是嫁给皇子啊,那以后还不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而且见了四皇子之后……她变得越发期待。 现在温氏嫁过去,头尾都算上要三年了,肚子一直没动静。她自己不急,温家也得急啊。瞧,连大公主这么大岁数,寡妇再嫁,还当年就有喜了呢。温氏倒好,吃了那么多药,还是只不下蛋的母鸡。 她就是想自己全占着,那也得能占得住啊。 三年无所出,在乡下都说不过去,何况是京里。 黄氏看了何月娥一眼,试探着问:“姑娘,大夫人问你在这边儿过得怎么样……” “妈妈你怎么回的?” “我说姑娘过得不怎么顺心……她也没说什么。” 何月娥撇了下嘴:“我算明白了。这世道儿谁都靠不住。他们把我扔到这儿,我过得好赖他们才不管呢。” “哎哟姑娘,小声些。” 何月娥也知道这牢骚不能随便发,真让大公主知道了没她的好儿。 到底温氏有什么事情需要这样密密的隐瞒? 月娥姑娘的心扑通扑通的跳得特别快,胸口火热。 要是好事儿肯定不用这么遮着瞒着! 准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不能让人知道的事儿! 别看温氏现在总敷衍她,没一句准话儿,要是让她抓着了这个把柄,看她还能装得下去? “对了妈妈,表姐从过了门,不是就吃那生孩子的药吗?那药方是哪里找来的?” 黄氏摇头:“这个可不知道。听说好象是宫里的秘方吧……” 何月娥也不知道。当时在诚王府的时候她的心思可没放在表姐身上。再说,温氏吃药,是秦荷一手操办的,从不让外人插手。 秦荷啊…… 她跟着表姐时间那么长,从温家,到王府—— 想必表姐有什么事,她肯定都知道。可是何月娥又犯了愁。秦荷就是知道,凭什么要告诉她?再说,她现在根本出不了门,也见不了人,想干什么都干不了。 外头有人笑着问了句:“姑娘可在屋里?” 黄氏忙应了一声:“在在。”打开门说:“哟,芳辰姑娘,快快,快进来。” 芳辰笑着说:“黄妈妈也在哪?我给姑娘送斗篷过来。原来上个月就该做好,送来了一看,有好几件儿都赶得粗,就退回去让重做了。这是姑娘的两件。” 黄氏赶着接过来,芳辰也没多留就走了。 两件斗篷,一件大红的,一件银红的,又轻又软,握在手里就象握住了一把春光似的暖和。 “姑娘快看,这新衣裳可真不错。” 何月娥也眼前一亮,接过来一一细看,本来是眉开眼笑的,结果没看两眼,又把斗篷往炕上一摔。 “姑娘这是怎么了?是颜色没看中?还是样式不喜欢?” “肯定又是前边那一个挑剩下的,我不稀罕。”何月娥现在可算是知道,为什么她看潮生眼熟了。原来她就是以前诚王府那个让表姐吃不安睡不稳的狐媚子丫头。 这什么世道儿啊,丫头一翻身成了正经的大家小姐了,自己居然还时时处处矮她一头。什么好东西不先尽着她挑?这斗篷,肯定是先送了她那边,又轮到自己这里。好看的,贵重的,还不都让她先留下了? 看她又拧上了,黄氏也不好劝。 虽然说姑娘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可现在她是姑娘,有些话也不好说。前院儿的那是驸马的亲妹妹,这谁的胳膊肘不往里弯啊? 何月娥生了一会儿闷气,让黄氏把斗篷收起来,琢磨着该怎么打听温氏的事情。 原本大公主说要带潮生去威河的庄子上小住散心,现在这么一来,可就去不成了。潮生倒还好,最失望的人是阿罗。 他都摩拳擦掌好些天,包裹都打好了,结果又去不成,一连几天都提不起精神来,垂头丧气的。大公主安慰他:“等天暖和了,带你去打猎。” 天暖和? 阿罗抬头瞅瞅外面,天寒地冻啊,这才刚下入冬的第一场雪。要等天暖和,那得等几个月? 圈在笼子里的野猫是个什么样儿,阿罗这会儿有过之而无不及。 潮生从大公主屋里出来,从屋后面过,隔着一道墙,听着砰砰的声响,还夹杂着家中小厮仆妇叫好的声音。 “那边儿干什么呢?” 芳园笑着说:“阿罗少爷和人赌赛呢,比谁的雪球掷得远掷得准。” 正说着话,忽然间嗖的一声响,跟在后头的红豆“哎哟”一声,捂着头蹲了下去。 潮生吓了一跳,芳园忙抢着过去扶起她来,拉开她手一看,后脑勺和领子里满满的都是雪—— “疼不疼?破没破?” “姑娘别担心,没破皮。” 就是那雪球的份量着实不轻,红豆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只觉得头嗡嗡的,半天回不过神来。 阿罗扒着墙探过头来,居高临下的问:“哎?没事儿吧?” 红豆眼泪汪汪的好不可怜,还摇着手说:“没事儿。” “啊……”阿罗也看清楚,刚才那雪球砸着人了。他扒在那儿挠挠头,一副过意不去,又不知道说什么的窘状。大冷的天儿,他居然只穿了件单衫,还敞着领子,头上身上腾腾的往外冒白气。 —————————————————— 呃,有人说情节慢。。这个,俺反省,俺是个慢脾气,就这么着我还觉得快了。。那啥,大家放心,俺不拖戏。这周就给他们突破性进展。。(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过年 不等潮生说话,阿罗已经手一撑,整个人从墙上翻过来,象只大猫一样轻盈无声地落在地下。 “砸着了?” 红豆挤出个笑来:“我没事儿,没砸着。” 阿罗松口气,看起来红豆是没什么事儿。 “你们这是上哪儿去?” “去厨房。”潮生说:“嫂子说,忽然想吃胡麻饼。” “真的?我也想吃。” 潮生忍着笑说:“那好,我多做些。” 阿罗不知从哪儿摸出个雪球来,随手往旁边一扔。他手劲儿大,雪球砸在墙上,砰一声溅开来,红豆又给吓了一跳。 胡麻饼的吸引力比掷雪球要大多了。潮生揉面,阿罗就蹲在凳子上看。潮生把面擀成匀匀的饼子,一层层压起,再揉。这样几回之后,面捶揉出了筋骨,做出的饼才筋道好吃。 阿罗说:“在昆州的时候,常吃。到了这里,天天吃米。” “是么?你想吃什么,就和厨房的人说,让他们给你做。” 阿罗又不出声了。 他平时话很少,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大公主给他派的两个小厮和丫鬟,常常找不到自己少爷在哪儿。 从昆州乍然到了这个地方,他一定不习惯。在这里他几乎没什么认识的人,四周也不是他熟悉环境。 潮生揭了一张热腾腾的饼递给他。 “尝尝吧。” 阿罗要伸手来接,手伸出来才看见上头黑漆漆的,不知道在哪儿抓挠得全是脏污。 “去洗洗吧。” 阿罗在身上蹭了蹭手,一把将饼抓了过去。 潮生做了三种不一样的味儿,芝麻的,椒盐儿的,还有牛肉的。阿罗显然对甜的不是很喜欢,倒是椒盐的吃了两张还意犹未尽,又抓了一张牛肉的。 潮生端了饼去大公主那里,有个妇人正从屋里出来。 潮生没见过她,那妇人不施脂粉,一身青布衣裙,显得干净素淡。她低头退到一旁,潮生看了她一眼,迈步进屋。 何云起不在屋里,大公主笑眯眯地说:“我今儿有口福了。” 屋里有一点淡淡的烟气,好象刚烧过纸的气味儿。 大公主掰了一块芝麻味儿的饼,尝了一口:“嗯,做得好。”她用没拿饼的那只手摸了一下潮生的脸,口气活象街上的登徒子:“诶,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手艺这么好,将来不知哪个有福气的能娶了去呢。” 潮生一笑:“我不嫁,嫂子要喜欢,我给你做一辈子饼。” “哎哟,可惜我不是男人。”大公主又撕了一角牛肉饼,吃得津津有味儿:“放心吧,我一定给你寻个称心如意的好婆家。” 真能称心如意吗?哪有那么幸运的事儿。 “对了,过年的时候,跟我一块儿进宫吧,”大公主说:“穿前儿那身新做的衣裳,绣莲花的那件。” 潮生怔了下:“进宫?” 正是进宫。 大公主可不开玩笑,潮生也没想到,自己还有再进宫的一天。 而且,那么巧,进宫时走的,就是她出宫时走的那道银汉门。 潮生揭开一角车帘朝外看。 上一次她离开的时候,前途未卜,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小宫女。 这一次回来,会怎么样? 因为下雪,空气闻起来甜丝丝的。 宫中张灯结彩,灯火通明,透着过年的喜庆劲儿。这一切潮生都很熟悉,这里的声音,气味儿,颜色…… 何月娥望着高高的宫墙,眼睛睁得大大的,嘴紧紧抿着,大气都不敢喘。 宫车穿过宫门,一路向前驶。到了延福门,她们就得下车。潮生站在车边,看大公主下车时,好扶她一把。大公主扶着她的手下了车,早有内侍监的人迎上来,已经给大公主准备了步辇。 “我先去给皇后请安,你们先去坐坐,别乱走,等会儿入席时咱们再一起。” 潮生应了一声,看大公主上了步辇。内侍监的人不用嘱咐,也知道大公主现在不比往常,抬得稳,走得慢,务求妥当太平。 另有一位宦官笑着过来招呼她们:“二位姑娘,请随我来。” 潮生和何月娥随他一路向里走。 虽然在宫中几年,潮生也没到中宫这边来过。那宦官脸上带笑,既殷勤又不失分寸,将她们领到偏殿的宫室,屋里已经坐了好几个姑娘,其中一个朝门口看过来——不是旁人,正是王驸马家的妹子如玉啊。 见总算见个熟人,王如玉和潮生都欢喜。如玉和何月娥招呼一声,就拉着潮生在自己旁边坐了:“你这些日子也不来找我们。” “家里有事,脱不开身。” “你嫂子有孕,你有什么脱不开身的?”如玉冲她做个凶相:“难不成你天天端汤送水的伺候她?” 潮生抿嘴笑:“那你也没去看我啊。” “我倒想去,可是出不了门儿啊。” 旁边她姐姐素玉忙说一句:“你看你,哪来那么多话。” 王家规矩也大,如玉姑娘说起这个来真是一肚子委屈。潮生一边听,一边时不时劝一句。 有个王如玉这样的朋友,倒真是不怕寂寞,她一个人顶得上三个人能说。何月娥没什么熟人,被晾在一旁,好不容易瞅个空子问:“诚王妃今天来没来?” “应该是来了。”素玉说:“刚才还看见昌王妃她们过去,应该是去向皇后娘娘请安了吧?” 何月娥又向门口的宫人打听,宫人不知道,她又寻刚才领路的宦官。那人倒是知道的:“几位王妃都在后头暖阁里呢。” 何月娥自然想过去,可是瞅一瞅,屋里这几位都没有要挪动的意思。王如玉端着一碟儿松子,边吃边说两不耽误。王素玉娴雅安静,更不用指望她。 “潮生……” “嗯?” 潮生知道她要说什么,可是她不开口,自己绝不先开口。 “你陪我去看看表姐吧?她前阵子生病……” “可是嫂子说了,让我们别乱走。你要见,等下席上也能见着。” 素玉也说:“是啊,我看快开席了,要不了半个时辰。再等一等吧,外头那么冷。” 何月娥只能又坐下来。她以前那是天不管地不怕的性子,要干什么谁也拦不住。这一阵子倒让大公主给磨得,有眼色多了。再说这是宫中,不比别处,她也没那么大胆子乱闯乱走。 过了一会儿七公主过来招呼她们,屋里头的姑娘忙着站起来,抚平衣襟,扶正钗子,如玉和素玉互相打量一眼,素玉替如玉拈去粘在袖子上的松子皮儿。 寿王妃又没能来。她生了个大胖小子,据说落地就哭,嗓门儿出奇的宏亮,足有七斤八两重。现在还没出月子,来不了。寿王两口子扬眉吐气——这可是皇帝的头一个孙子啊!看谁还敢背后嘀咕说他们两口子有毛病? 昌王妃王氏笑容和煦,落落大方。而温氏看起来真象是大病初愈的模样,即使有脂粉掩盖,还是能看得出憔悴。 潮生的目光朝下移——温氏穿的那条裙子,看起来那么眼熟。 上头的金线绣的牡丹花栩栩如生,在烛光下熠熠闪光,竟然就是她补过的那条。 潮生收回了目光。 这顿宴席做秀的成份居多,潮生她们只是无关紧要的小配角,妆点热闹,充当背景。只是看着席上的菜一道道由热变凉,每样不过能动两三筷子。旁人举杯,也得跟着举杯。旁人放下筷子,你也不能再捡着菜挟个没完。 好容易上来一道热腾腾的羊肉,如玉舀了一勺汤尝了,连忙丢个眼色过来。 潮生也舀了汤喝,热乎乎的,喝下去倒是很舒服。羊肉也炖得酥烂,与其他的菜相比吃着舒服多了。 何月娥刚才吃了好几口凉菜,这会儿觉得胃里有点顶得慌。她往温氏那边频频张望,温氏却一直没看她。 潮生有些惦记大公主。宫中这席分的真不合理,大公主既不和潮生她们一起,也不和何云起在一块儿。席上的东西都不怎么中吃,潮生怕她不习惯。大公主这些天胃口有些不怎么好,早晨起来尤其如此。殿里人多,各种气味儿浊杂,坐久了,潮生都觉得头有些晕晕的。 旁边侍立的宫人很有眼色的过来,潮生说:“劳烦给倒杯热茶。” 那宫人应了一声去了。 潮生看着她背影有些出神,这样的衣裳她以前也穿过。宫女平时不能打扮,过年的时候都要换上新衣,头上戴花。如玉拉了她一把:“瞧外面儿。” 哦,时辰差不多了,该放焰火了。 砰然一声闷响,连头顶的檐瓦似乎都给震得颤抖起来。 巨大的焰火在殿外的夜空中绽开,潮生趁空儿朝大公主那儿看了一眼。大公主正靠在那儿,人懒洋洋的,五公主掩着耳朵,身上的衣裳象个壳子似的套在身上,空荡荡的。外面响一声,她就哆嗦一下,看起来整个人都快给震散了一样。 何月娥忽然抓住她一只手。潮生有些意外,转头看她。 何月娥却没看她,定定的瞅着诚王妃的方向。 潮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这一下她的目光也移不开了,连何月娥的指甲掐进来她都没觉得疼。 温氏的表情很古怪,嘴角和眼角都斜着,象是被一根钢丝勾着牵过去一样,说不出的诡异。 这不是一个正常人能有的表情。 不等她们两人反应过来,温氏忽然间向后仰着倒了下去,椅子倒地,桌布被拖动,桌上的酒菜杯盏一骨脑儿的全掉下来。 旁边昌王妃惊呼着站起身——这一切就发生在顷刻间,本来应该有很大的动静。可是外面焰火的声音很响,连成了一片,把殿里的这些动静全掩过了。不远处发生的那一切,就象一场默剧,一切都无声无息。 —————————————— 终于3K了。。 呃,俺也掉到第五了,和第四的差距很大,基本是没希望赶上去啦。那俺……咳,就没出息的期望保住第五吧。。千万别掉到第六去。。 挥手帕求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病 诚王妃迅速被抬走了,何月娥想跟过去,被拦了下来,只能回到她的位子上头。地上的狼藉被收拾过,所有人都重新坐下,象刚才一样,如常的吃喝,说笑,看焰火,就象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就在那些脚步杂乱起落的时候,透过人丛,潮生看到温氏在地上抽搐着,她的身体象是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控制了,即使有人死死按住她,她还是在抖动,甚至象被甩上岸的鱼一样,几乎要弹跳起来,力大无穷,令人生怖。 潮生两世加起来的阅历,足够她判断出温氏是怎么了。 可是温氏怎么会这样? 她…… 潮生一直心神不宁。 温氏这是头一次吗?不,应该不是。虽然她了解不多,可是这种病常常在幼年时就显露征兆。 她嫁过来的这几年里头,吃的药,有多少是为了不孕?又有多少是为了她的隐疾? 她到王府之后发作过吗?也许有,但是隐瞒了下来。那些药和方子,都只有她和秦荷两个人才接触,防其他人象防贼一样…… 他……知道吗? 也许知道。 他们并不很亲近,她完全可以瞒得过。 大公主在回来的车上已经睡着了,何云起几次到马车边来,撩起车帘朝里探看。大公主睡得很踏实,一直没醒。 何月娥没睡着,她和乳娘黄氏两个说话。黄氏一直没睡,撑着等她回来。她终于问到了一些应该很重要的事情,温家的下人总有那么一两个嘴巴不太严的,对她的打探不那么提防的。 “姑娘,我问过了,”黄氏小声说:“大姑娘以前在家就吃的药里,有沉香啊,黄芩啊,还有大黄什么的,我托人问了药铺……” 何月娥重重坐下,黄氏说的什么她好象根本没听见。 “姑娘?”黄氏试探着问:“今天在宫里……不痛快?遇见她没有?” “遇见了……” “那,姑娘和她说了吗?她答应没有?” “没说上话。”何月娥如梦初醒一般,用力抓住了黄氏的手:“妈妈,她有病!他们家人瞒得死死的,谁都不知道,她还嫁了皇子!” 黄氏咽了一口唾沫:“姑娘,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何月娥把脚上的鞋踢掉,黄氏站起来:“我去给姑娘倒水,姑娘慢慢和我说。” 潮生这一晚也睡不着。 远远近近的鞭炮声,把旧的一年送走,把新的一年在夜中迎来。 她翻了个身,芳园今晚上夜,她睡得警醒——又或者她也没有睡着。 “姑娘,要茶么?” “不用。” 今晚睡不着的远不止她们。 大公主在车上补了一觉,现在精神百倍,何云起却是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不得不强打精神舍命陪媳妇。 “哎,你说,今晚的事儿,父皇能忍住么?” “忍住什么?” “嘿,温家这下要好看喽……” 何云起又打个呵欠:“这也不算什么,姓温的老滑头只要一口咬定事先不知情……皇帝能把他怎么着?”这又不是乡下,俩亲家老头儿能揪着领子对掐一架。 “能把他怎么着?这不过是个开头哪……”大公主靠在何云起肩膀上:“可惜这会儿抓不着他别的把柄,这老油条。” “没事儿,他好日子已经到头儿。” 温御史的确如何云起说的那样,脑门在青砖上都磕出血来了,还是死死咬定了自己事先并不知情。 来公公站在殿门外——这样的时候并不多。很多时候,很多事情皇帝并不避讳他。但是今天这也实在……来公公当然是识趣的,这种时候皇帝不会希望有旁人在,哪怕是自己的心腹太监也不行。 皇帝的声音从殿内传来:“你府上药房每个月熬什么药,你女儿贴身的丫头全都远远发卖,你一点儿都不知情!好得很呐!” 温御史又碰碰的叩头,痛哭流涕,替温夫人请罪,说什么妇人无知,又说她是一片爱女之心。 来公公想,温御史其实是个聪明人。 如果诚王妃没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发病,能一直隐瞒下去。 皇帝还得把这件事儿盖着。要不然如何?说堂堂皇家也让人骗婚了,娶了个有痫病的儿媳进门?皇帝有这么昏聩?四皇子有这么倒霉? “很好。” 皇帝不象刚才那样暴怒了,声音也低了下来。 “你是毫不知情,你夫人是一片爱女之心,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你女儿她年幼无知,根本不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病哪?” 温御史噎了一下。 这个无论如何是推托不过去的。 如果要硬赖到底,说女儿不知道自己得的什么病,那她这么久来服药,瞒着所有人让郎中秘密开的方子……这是赖不过去的。 温御史老泪纵横,头深深叩下去:“老臣……老臣治家不严,教女无方……” 皇帝的声音越发温煦了:“温爱卿言重了。依朕看,你夫人治家很是严谨,女儿也教得很好,很有心计。” 来公公伺候皇帝几十年,知道皇帝越是恼怒,表面上看着却越是平静。 听听,爱卿二字都出来了。 温御史就算不如来公公这么善于揣摩皇帝心意脾性,可是他居官几十年,也绝不是白给。皇帝身上威势不减反增,他头都不敢抬起来。 “朕本来觉得,老四什么都好,就是缺个孩子了。现在看来,真是幸好她没生出什么来!” 皇帝今天这个人丢大了! 当着宗室们、皇亲们,儿女们……温氏这病发得好!发得真是时候! 按着皇帝年轻时的性子,把温家人全杀了也洗不掉他今天受的羞辱!可是偏偏他不但不能处置,为了皇家的体面,为了儿子的体面,他还得和所有人一样揣着明白装糊涂!把这个已经千疮百孔的面子撑着。 “跪安吧。”皇帝都懒得再和这个人生气,看他的目光就象看一条烂泥里的死狗一样。 “皇上……” “滚!”皇帝怒不可遏,顺手抄起案上的纸镇砸了过去。琉璃纸镇砸在地上,打得粉粉碎。一地碎渣,象是碎的冰块儿,闪烁着冷漠的寒光。 温御史腿直哆嗦,一步三晃地从殿里退了出来。 来公公看了他一眼。 他并不怜悯此人。 如果换一个人……说不定来公公在他进去之前还会提点一句。 与其说自己全不知情,把罪责全推卸给旁人,不如自己光棍一回,全认下来。起码在皇帝那里,还能博个好点的印象。 皇帝也是为人夫,为人父的。就算怪罪,心里也会有三分体谅。 反正碍着体面,皇帝肯定不会让温氏的事成为别人的话柄,温御史一时也不会怎样。 现在呢? 他全不知情吗?来公公都不信。 皇帝又怎么会信。 再说,妻女有罪,当家的男人不能保护她们,反而先急着把自己摘干净—— 薄情寡义,毫无担当…… 温御史的路,算是走到头了。 皇帝没立时处置他,绝不是就此放过了。 他只是…… 唉,可惜了四皇子。 来公公招一下手,噤若寒蝉的小太监们进殿去把地上的碎渣收拾了。来公公拿了一件云豹氅衣,轻手轻脚走到御案边,替皇帝轻轻盖上。 皇帝晚宴时饮了几杯,又生了这样一顿气,酒意上来了,阖着眼靠在那里。 外头有人回话,来公公问:“什么事?” “皇后娘娘差人来问,皇上歇了没有……” 来公公看他一眼,那个宦官吓得缩了下头。 真没有眼色。 来公公挥手让他退下,皇帝眼睛睁开条缝:“什么事?” 来公公忙说:“回皇上,是皇后娘娘关心皇上,差人来……” 皇帝厌烦地抬了下手,来公公忙咽下后面的话。 皇帝盯着殿门外一片茫茫的黑夜出了一会儿神,象是自言自语般小声说:“阿荇,朕对不住你啊……” 来公公垂着头,目光老老实实落在鞋尖上。 程荇……程美人…… 来公公还记得她。 她初进宫时,也只是掖庭角落里一个普通的宫人,因为女红出众,在一条窄窄的丝带上头绣了一百九十九朵花,朵朵都姿态各异,没有一朵重复,蔡皇后喜欢她的手艺,把她提到了身边。后来,她成了才人,又升为美人。 来公公一直记得,有一次,早上。程美人从花园里经过,用新摘的茉莉花枝缠在发间,上面的小小的茉莉花苞象一枚枚玉珠一样。程美人看起来也如茉莉花一样,柔嫩,鲜妍,带着一股清雅的馨香。 可惜红颜命薄。 一晃眼这么些年,宫里头那么多的美人来来去去…… “老四回去了吗?” “回皇上,”来公公低声说:“四皇子还没出宫,一直在偏殿候着。” “让他回去。”皇帝揉了揉眉心,吩咐一声:“你去送一送他。” 来公公静静等了片刻,见皇帝没有旁的吩咐了,才慢慢退了出来。 殿外寒风凛冽,雪已经停了,可是抬头向天上望,隐约能望见阴云的轮廓,却看不到星月。 白荣迎上来,喊了声:“师傅。” “殿下说什么了吗?” 白荣摇了摇头。 来公公挥手让他退到一边,伸手推开了殿门。 ——————————— 降温了。。今天只有两度,听说明天要零下两度。 大家注意保暖。。 吆喝求票了。。 俺说过这周进展很大的,没食言哟。(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疑 偏殿里空旷安静,四皇子正对着棋盘出神,半天没落一颗子。 偏殿里本来没有棋盒棋秤这些东西,不用问,肯定是白荣去拿了来的。 这小子虽然不怎么聪明,但是很细心。 听到门响,四皇子回过头来。 来公公忙上前一步:“给王爷请安。” 四皇子伸手虚扶:“来公公不必多礼。” 对来公公,连皇后都得客客气气的。 四皇子先问:“太医是怎么说的?” 来公公斟酌了一下言辞:“宋掌院和今儿当值的两位医官都请过脉,确诊了……是癫症。” “为什么会突然发病?” 这个来公公倒也听太医说了:“太医说,可能是今晚人多,又放焰火……被声响惊着了,这会儿虽然静下来了,不过还是不宜挪动。” “她人呢?” “用过了针药,现在还没有醒。王妃那儿有人照应,王爷不用担忧。” 四皇子点了下头,静了片刻,他问:“父皇怎么说?” 来公公心说,这才是有情义的人哪。也怪不得皇上偏重这个儿子,要换了二皇子、三皇子那些儿子,第一句话必定是问皇帝的意思,至于那个老婆……古人都说了,老婆如衣服么。 “皇上说,天不早了,王爷先回去吧。” 皇帝只说让他回去,没提温氏的事儿,里头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四皇子站起来:“来公公,我想求见父皇,劳您给通禀一声。” 来公公面露难色:“王爷,不是老奴敢不应承,皇上今天也实在累了,又有酒意,这会儿实在没有精神。王爷有什么话,明儿再来回也是一样。” 四皇子没出声,来公公又说:“皇上吩咐老奴送王爷。” 四皇子站着不动,来公公也不动。 唉,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纵然温家这个……骗婚,四王爷要是把老婆扔下就走,也实在是…… 可是这事儿又不是自己做得了主的,皇上气得不轻。从收拾完自己几个兄弟,这些年都没人敢这样欺瞒……咳咳,总之这个年过得是糟心透了。 “王爷,不早了,您还是快回去吧。” 小肃直直的立在那儿,一眼看见自家主子从台阶上下来,忙过去扶。 四皇子摆了摆手:“回去。” “是。” 街上静悄悄的,巡街的兵士踏着雪,挑着灯笼。嘴里哈出一股股白气,从街那头巡过来,远远看到王府的灯笼,就避到路旁。 进了府门,齐管事迎上来:“王爷回来了……” 走时候是两个人,现在回来只有王爷一个人—— 还有,王妃贴身伺候的秦荷,也没一起回来。 齐管事知道肯定出事了。 他的好处一是不多问,二是转过身去就勒令府中下人,任谁也不能多说半个字。当然,主母不在,这事情是瞒不住的。明天初一,进宫之后皇室宗亲也要互相拜会,到时候…… 到时候也应该会有个得体的说法。 “李先生睡了吗?” “没有,李先生他们几个人还在守岁呢。” “请李先生来我书房。” 李申匆匆赶来,他和王府的几个幕客一起守岁,还喝了点儿酒。他虽然已经成家,但是妻小都在家乡,京城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王爷。” 四皇子点头示意他坐下:“刚才王妃在宫中宴上病发了。” 李申吃了一惊。 温氏一直隐瞒的病情,王爷已经知道了,而且已经打算是年后找个机会再报给皇帝。可是现在这样一来…… “那郎中不是说……最近不会发作么?” “太医院的说法是,今晚人多嘈杂,放焰火的声响也大……” 只是这样吗?会不会还有别的原因? 李申问:“王妃现在……” “她在宫里。” “伺候的人呢?” 四皇子摇了摇头,也许的确是巧合。 过年事情多,温氏的身体也一直不好。 可是,太过巧合,让人觉得事情另有蹊跷。 父皇不肯见他,是不是也……有疑心?疑心他早就知道了些事,但隐瞒不说。又或者,疑心今天这事就是他所为? 本来他打算向父皇说起潮生的事…… 可是先有五皇子提亲在前,又有温氏突然发病在后—— 他若是父皇,只怕也会疑心。 他喜欢的,想要的,只是她这个人而已。 可旁人不会这样想。 四皇子揉了揉眉头。 他也有疑心,可是……事出突然,现在想来并无头绪。 郎中说过,温氏最近情形还好,去宫中赴宴应该无碍。 可是偏偏就在宫中出了事。 温氏出府的时候,看着也一如往常。如果说是因为焰火声……那也不至于,从小年那天起,天天都有人放鞭炮烟花—— 会不会,进宫后有别的事? 他们进宫后就分开了,那时候温氏看着是平静从容的。四皇子和几位兄弟在一起,温氏去给皇后请安,然后一直待在椒房殿偏殿。一直到开席……这中间,只有秦荷一直随身跟着照应伺候。 还有就是,昌王妃。她们从进宫也一直在一起。 现在已经太晚,想打听什么,都得等到明天。 这一夜间,会不会再有变数? 李申最后说:“王爷早些歇着吧。明天的事,明天再想也不迟。当务之急……是让皇上相信王爷,体谅王爷。旁的事情,可以暂且不提。” 旁的事情是指什么,李申没说,但两人心知肚明。 的确,他知道现在不宜节外生枝。若皇帝认为他已经谋算好了一切……算计了温氏的病发,更谋划着大公主的势力。 还有潮生,五皇子之前已经向皇帝提过一次。 可他忍耐到现在是为着什么?只是为了她。 现在不说,什么时候才算得是恰当的时机呢? 他等得,潮生等得吗? 他甚至没给她一个承诺,一个约定。 今天的事,她也吓着了吧? 第二日是大年初一,天意外的放晴了。虽然出了太阳,可是那阳光显得苍白遥远,并没有带来一丝暖意。遍地积雪,更让人觉得触目生寒。 —————————————— 二更送上。 那啥,其实我真的想3K。。好吧,下章3K。 今天月末啦,月票不投过期作废哦~~扭扭,快投下来投下来投下来。。俺拿大橙子的饭兜兜接着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晴 在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宫人们已经纷纷起床,穿衣,洗脸,将铺盖好。她们的发髻通常梳得很紧,睡得又是硬枕,早上起来用梳篦抿子之类蘸一点头油和水抹两下,头就整齐光滑了。然后人人各司其职,该做什么做什么。 白荣熬了大半宿,快天明时才在熏笼边打了个盹。外面门一响,他立刻机警地跳了起来,手往旁边水盆儿里一伸,冷水冻得他机灵灵打个寒战。他用冰凉的手再贴到脸上,这办法十分提神。等他从屋里出来时候,已经又是精神抖擞,完全看不出熬了一夜的模样。 他穿过两道门,隔着墙可以听到那一边扫雪的声音,大扫帚哗哗的一下又一下。 太医院的几个人这一夜估计也没能睡得好。白荣和侍卫点了下头,正好个睡眼惺忪的小宦官从里面把院门打开了。 “白公公,来得真早。” “我来问一声儿,回头来公公肯定要问的。” “是是,您进来瞅瞅吧,挺太平的,一夜没听见什么响动。” 白荣隔着门缝已经看见,诚王妃躺在里屋的榻上,床帐挂下来半幅。 “跟着她的人呢?” “哦,那位姐姐在隔壁屋里。” 她怎么没在温王妃榻前服侍? 昨晚来公公问她话时白荣也在旁边,来公公并没怎么为难她,问完了,就吩咐她好生伺候。 白荣心里一紧。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小宦官:“把她叫起来,这都什么时候了。” “是。” 小宦官去敲另一间屋门,白荣跟在他的身后。 门是虚掩着的,一碰就开了。 白荣比他高,越过这小宦官的肩膀,先看见了屋里头一双悬在半空中的脚,一只脚上穿着翠绿的绣鞋,一只脚上是白袜。 糟了。 来公公听了这件事儿,却没有白荣想象中那样立刻动怒。 “哼……” 他往后靠了一下,白荣马上站过去,不轻不重地替他捶着肩。 “你说,她为什么死的?” 白荣小心翼翼地答:“多半……是怕她主子以后怪责?” “这有什么好怕的,就是论欺君之罪,也论不到她一个小丫头身上。”来公公眉一挑,眼中精光一闪:“你要是她,你会一根绳子把自己吊死吗?” 白荣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那……她不是自己吊死的?” 来公公摇摇头:“不,她就是自己吊死的……” 白荣先是不明白,然后明白了。 明白的同时他觉得脊背阵阵发凉。 这是最简单,最省事的论断。 如果她不是自己吊死,是别人逼的?甚至有人把她挂上去的? 这要一追责下去,拖进来的人就数不胜数了。 白荣又不是第一天进宫,也不是头一次见到死人。 这后头,水深着呐。 “唉,这个年过的……糟心透了。” 来公公觉得自己头上的白头发肯定又多了一把。 他岁数不大啊,还不到五十呢,可是觉得自己这么熬着熬着,都老得不成样儿了。 秦荷已经死了这件事并没有几个人知道。四皇子进宫请安,可是皇帝只是温言劝慰了几句。就这几句里头,已经把温氏的命运决定了:“你媳妇身子不好,昨天宋掌院说,京城的气候于她的病不相宜,先送她去方山休养段日子。” 只怕送去了,就回不来了吧? 方山那地方四皇子知道,一些犯错的妃嫔,老太妃之类的人,都被送到那里去养老。那是个只见去,从不见回的地方。 去了那里的人,无论死活,永远不会再回到京城来了。 可见皇帝这一次气到了什么程度。 本来他手里已经握住了证据,药方,药,郎中,他想的是,温家隐瞒在先,他们理亏,施点压,让他们把温氏接回去,温家想要什么他也知道,如果能把事情解决,他也愿意出手帮他们一把,风平浪静把这件事抹平。然后才能谈到其他…… 那样的话,一切都不会引人注目,也不会有太多阻碍。 可是现在不行了。 那一瞬间四皇子觉得自己一点儿都不聪明。 他做事做人一直谨小慎微,不肯留一个破绽。可是这件事就象当头给了他一棒—— 不是什么事情,都会按着你事先埋设好的路朝前走。 皇帝事实上不比他好过多少,安慰人这种事皇帝没做过,尤其是安慰儿子。 当初定这门亲事时,人选是皇后递上来的,可是最后是他圈的,当时还觉得是一桩好亲事。 可皇帝能对儿子说,真对不住儿子,这回看岔了,你不要难过,更不要觉得丢人,我再给你挑个好的?美女咱不缺,掖庭有的是,回来你多带几个走? 四皇子也不能对皇帝说,爹,这事儿不怪您,谁让他们家瞒得紧呢,咱也没想到有人能骗婚骗到皇帝家来啊。 如果是寻常人家的父子,这样把话说开了,也许大家心里都好过很多。 偏偏他们是天家父子,肚里有话,说不出来,言不及义,一切只能靠心领神会。 “好了,你回去吧。” 四皇子抬起头来,他眼里带着一点自己都没发觉的哀恳之意。 皇帝微微怔了一下。 这种目光,有很多年没见过了。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好象,还是阿荇去了之后,这孩子穿着一身孝衣,一个人站在门槛外头。那时候他的目光,仿佛就是这样。 “父皇。” 四皇子站起身,一撩袍襟,跪了下来。 “儿臣有话向父皇禀告。” 皇帝恍惚了下,手抬了起来,又放了下去。 他已经长大了,不是那个忍着眼泪,孤伶伶没了亲娘的孩子。 “温氏的事儿,儿臣在秋天的时候已经知道了……” 来公公站在门外,仰起头来。 嗯,今儿有太阳,真好。 他可什么都没听到。 远远看着有人过来,冬天的阳光虽然没有暖意,照在雪地里却十分耀眼。他眯起眼睛仔细看了,忙笑着迎上去:“大公主来了,老奴给公主请安。”作完揖,又说:“老奴也给公主拜个年。” 大公主笑着说:“你还跟我客气什么?这么冷,怎么在外面站着?” “诚王爷跟皇上说话呢。” “哦。”大公主拢了下风毛领子,浑然没有一丝杂色的白狐裘象雪一样,越发衬得大公主脸色红润,面如满月:“那成,我等一会儿。” 喝过一盏茶,也没见人从殿里出来。 来公公有些不安:“公主……要不,老奴去通报一声。” “不用。”大公主转头看看:“把窗子开一扇吧,屋里闷。” 来公公没让旁人动手,自己过去,拔开销子,把窗子推开。 凉风吹进来,可屋里亮堂了许多。 “来公公……” 来公公恭谨地应了一声:“公主有什么吩咐?” 大公主的神情平静,目光专注,看得来公公心里微微发虚,借着端茶低下头去。 “来公公还记得我弟弟吧?” ———————————— 看了白蛇传奇了……呃,还是叫白蛇传说?忘了…… 咳,特技不错,我喜欢水漫金山那段。至于男女主角,嗯,就让我们一起忽略他们吧…… 谢谢大家的评,还有票票,非常感谢。 上个月底的时候我记得是第十几名来着?忘啦,这个月一下子前进了这么多。 我很感激。 下个月我会更努力。(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 坦诚 来公公手抖了一下,几滴茶水从盖碗里漏出来,溅在桌上。 “要是他还在,也早该娶妻生子了。”大公主轻声说:“一晃这么些年,我总还梦见他。刚学写字的时候,手短握不住笔杆。他特别聪明,过目不忘,人人提起来都是赞不绝口的,来公公,你还记得吗?” 来公公头深深低下去,过了一会儿,才答了句:“老奴也没有一日忘记过大皇子。” “是吗?我还以为只有我记得。”大公主望着敞开的窗子。天晴得好,雪光又亮,远远的,隔着一重重宫阙——那是椒房殿的方向。 是大公主的生母蔡皇后曾经居住的地方。 现在陆皇后住在那里。 来公公也微微侧转头,朝那个方向望过去。 宫室连绵,屋脊就象银白的,起伏平缓的山川,隔断了一轮又一轮岁月。 当年的旧事,有多少人忘记了?有多少人还记得? 大公主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只是这笑意在冬日凄清的阳光下,显得那样冰冷。 皇帝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说完了?” 四皇子缓缓点了下头。 如果李申知道他把什么都说了,肯定又要拍腿叹气,满脸是“恨铁不成钢”的惋惜。 可是他不后悔。 从小到大,他似乎从来没有冲动过一回,什么话都要想过几遭才出口,什么事也总要前思后想才去做。 可是这件事,他今天进宫之前根本没想过。 不,不是进宫前,就在一刻钟前他都没有想到自己会这样做。 如果时间回流过去,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选择和盘托出。 皇帝的手轻轻抬起来,放在他的头上。 四皇子有些意外。 皇帝的声音仿佛……有些潮湿。 “朕很欣慰。”皇帝微微笑着,毫无不悦的神情。他象看着一个小孩子一样,注视着已经成年的儿子:“朕的儿子,能和朕讲知心话。” 皇帝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说不上是惊是喜,四皇子只觉得很不真实。 这父慈子孝,看起来十分融洽的一幕,大概只在他还不懂事的时候,在幼时的幻想中才出现过。 “起来吧,地下凉。” 四皇子顺势站了起来,皇帝又拍了一下自己身边儿的圆凳:“坐下。” 这一坐下,就和皇帝……呃,膝头靠着膝头了。 四皇子安安稳稳坐了下来。 “你还是太年轻了,经的事情少,心也不够狠。”皇帝谆谆教导他:“我知道……温氏和你算是结发夫妻。你总念着这份情义,所以想把这事儿掩过去。可这世上没有你好我好,让所有人皆大欢喜的好事。温家既然敢做,就要敢当。”皇帝轻描淡写地说:“现在这样处置,已经给他们家莫大的恩典了。” 四皇子只能低下头,应了一声:“父皇说的是。” “你说,驸马的妹妹,在你身边儿伺候了好几年?” “是。从八弟迁到宜秋宫之后,华叶居人手不足,魏公公挑了几名宫女补缺。潮生她……就是那时候补来的。” 这么一说,皇帝也有隐约的印象。这个儿子身边,的确曾有一个美貌出众的宫人。潮生……潮生,听起来倒是个平和质朴的名字。 “你看,古人就曾经说过,有花堪折直须折,你要是当时就纳了她,哪用得着现在费事。怪不得老五也要讨她……原来是那时候就见过。” 皇帝居然说出这么一句……呃,可以说是站在纯男人的立场说的话,而且是类似取笑一样的话。这可不是做为一个皇帝,做为一个父亲会说的话。 ——君与父,是有着无上权威的,同时也是做为完美道德标杆的存在。这样的人,可不会随意和儿子闲聊取笑。 也许是他刚才的坦诚,让皇帝也暂时放下心防,跟他也坦诚了一把? “父皇……” 皇帝一笑:“行了,我知道了。不过,她是何驸马的妹妹——这件事,还得看大姐的意思。” 皇帝的意思,是他已经答应了? 四皇子怎么也想不到事情能如此顺利。 来公公候在门边,朝里迈了一步。 皇帝抬起头,来公公说:“皇上,大公主求见。” “瞧,说到她,她这就来了,可真巧。”皇帝说:“让她进来吧。” 大公主脱了斗篷进来,虽然还没显怀,可是穿着松松的衣裳,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慵懒的韵致。 她要行礼,皇帝说:“别闹虚礼,你现在可不比平常,坐下说话。” 大公主坐了下来,笑着问:“父皇和四弟这是说什么呢?” 四皇子清清嗓子:“也没说什么。” 不知怎么,在这位大姐面前,他莫名的心虚起来。许是炭盆的烟气熏着了,脸不自觉的就泛起了红。 皇帝看了有些坐立不安的儿子一眼。 这孩子一向稳健从容,可是今天的眼神却显得慌乱。 大公主是他姐姐,可是也是那位何姑娘的嫂子。有道是长嫂如母—— 那不就等于四皇子的岳母了? 皇帝的心情不知不觉间已经变好了——都有开自家儿女玩笑的心情了,能不好么? 皇帝问大公主:“你是自己来的?驸马呢?” “家里头有客。” 皇帝又问:“驸马的妹妹呢?也没一起带进宫来?” 大公主别有深意的看了四皇子一眼:“天儿冷,再说昨天守岁,都没睡好,趁这会儿让她睡个回笼觉也好。” 四皇子从没有象现在一样坐立不安过。 大公主的目光,皇帝的笑容,都让他觉得自己的秘密根本不算是秘密了,早已经被洞悉。 皇帝这里是他自己坦白的。 可是大公主那里呢? 四皇子觉得自己一向行事是周密的,应该不会被大公主抓住什么把柄才是。 难道……潮生会和她说什么? 四皇子的心怦怦的跳得极快。 可是皇帝和大公主却不再就这个话题谈论下去,家长里短的说起了别的。 四皇子微微松了口气,有种逃过一劫的侥幸。可是又有些失望。 他是巴不得能把事情早早定下来。夜长梦多,今天会出温氏这样的意外,谁知道明天又会有什么变数? 如果不是担心这个,他又何必冒险向皇帝坦诚一切? “……四弟,你说是不是?” 四皇子突然发现自己走了神,刚才大公主说得什么他可一个字没听见。 但是四皇子反应机敏:“大姐姐觉得是,那就是吧。” 大公主笑出声来:“你可真滑头。以前老听人说你老实,我看那些人都看走眼啦。” 四皇子只能陪笑。 出了殿门,四皇子觉得全身力气都耗得一干二净。脚踩在地上,竟然有点飘浮虚软。 “四弟。”大公主笑着叫住他:“你赶着回府么?” “并没什么要紧的事。大姐姐有什么吩咐只管说。” “吩咐是不敢当。”大公主笑吟吟地说:“我的车来时陷了一下,轮子损了。正好顺路,你送我回去吧。” 四皇子怔了一下——他没听错吧? 大公主瞅着他:“不方便?” “不不,方便,很方便。” 大公主笑着把手伸过来,四皇子搀扶着她下了台阶。 那小心翼翼诚惶诚恐的姿态……不知是伺候自家姐姐,还是为了别的什么缘故,倒是让人费解啊。 +++++++++++++ 新的一个月开始啦。。啊,每天都要例行呱呱一句:求票。 话说我这算是昨天的第二更,还是算这个月的第一更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敬酒 潮生一早起来精神倒还好,送大公主出了门,又去厨房看了看。过年,难免人都有些懈怠。其实过年么,他们偷会儿懒潮生是不在乎,可是不能不能出什么差错。到处都是放鞭炮焰火的,有些柴火还堆在杂院儿里,别一枝爆竹窜过墙来就给点了。还有炉火灶火,弄不好就烧起来了。这时候的房子大多都是砖木的,木头居多,梁,柱,顶,门,窗,栏…… 冬天想打水救火都很为难——到处都结着冰哪。 以前在宫中,就有冬天的时候失火的事,不过火势并不大。宫中每处院子都有储水的大缸,到了冬天会特意加厚保护,还会生炉子加温,不让它冻上。 “姑娘,你瞧瞧这儿。” 厨房把包好的饺子放在水缸盖上冻着,一个个硬梆梆的象小石块儿,雪白可爱。 芳园快步赶了过来:“姑娘,姑娘快去看看吧,月娥姑娘要进驸马的书房呢。” “哥哥人呢?” “驸马刚才出去了。” 潮生快步赶过去。 因为过年,前院的护院也有好些了放了假回家的。书房这会儿还真是没什么人看守。 潮生还没走到跟前就听见何月娥在嚷嚷:“你给我让开!” 拦在书房门口的是一个小厮一个丫鬟,小厮本来应该有力气,可是偏偏何月娥是姑娘,小厮只敢支叉着手臂,却不敢碰着她。丫鬟也是大公主带过来的人,名叫芳荟,平时很沉默寡言,个子也小。她头发一边已经披散下来,脸上殷红——潮生一眼就看得出来这是挨了耳光,还不止一个。 “月娥姐姐。”潮生不急不躁:“你这是做什么?” 何月娥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怎么着?你来给这两个狗奴才撑腰啊?我就不信了,这书房我今天还非进不可了。” “大过年的,犯不着跟下人置气。”潮生说:“不知月娥姐姐为什么想进书房呢?要是想找书,我那儿也有不少。” 潮生上前一步,已经站在书房门前。 “你给我让开,凭什么我就不能进?” 也许何月娥一开始也没想事情会到这一步,可是到了现在,她绝对不会灰溜溜的退回去。 “月娥姐姐,你要是有道理,我当然不拦你。” 言下之意,你要是没理,这门绝对不能进。 “你让不让?” 潮生也不和她讲理了:“不让。” 何月娥抬起手恶狠狠抽了过来。 也许这个巴掌她想了很久了……久到,她还不认识潮生,只听说过诚王府有个美貌的丫鬟的时候,就将她当成了假想敌。 可惜预想中解气痛快的一幕并没来临,芳园惊呼一声要扑上去,潮生已经一把抓住了何月娥的手腕,一拧,再顺势一堆,何月娥朝前踉跄了两步,重重趴在了雪地上。 嗯,看来上辈子学的女子防身术,还没有全还给师傅嘛。 何月娥比潮生粗壮,可是她好吃懒做四体不勤,打架这回事,不是块头儿大就一定能赢啊。 旁边的人全愣了,芳园维持着那个抬着手张着嘴的动作,半天没反应过来。 “公主?” 潮生怔了一下,回过头来。 大公主怔怔的站在院门口,看看潮生,又看看趴地上的何月娥。 而潮生的目光却落在大公主身旁—— 她眼花了? 四皇子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不,不是眼花! 潮生在用力眨了一下眼。 真是他! 这…… 潮生手都不知道怎么摆了,僵硬的维持着刚才那个把人推出去的动作—— 穿越来这么些年第一次暴露出不淑女不文静的一面,竟然好巧不巧的让四皇子给看见了! 何月娥愣愣的坐在雪地上,她自己竟然没想到要爬起来,旁边的人,包括她的丫鬟都没想到要去扶她。 大公主笑出声来:“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呃……”潮生真是无言以对。 芳园反应最快,两步过去把何月娥从地上拉起来,又替她拍打身上沾的雪。积雪、冰渣,还有水渍——何月娥这件刚上身儿的过年的新衣裳,就这么报销了。 何月娥看看大公主,看看四皇子,又看看潮生,脸色又青又白,最后涨得通红,哇一声哭着朝外跑去。 潮生这会儿也顾不上她了,满心里头都只想:他怎么来了?他……来做什么? 大公主走了过来,潮生的身体反应比大脑反应快,先扶住她——天冷地滑,大公主现在可禁不起磕碰。 “我的车坏了,四弟送我回来的。” “哦。” “你们也认识,就用不着我再引见了吧?” “不用……” 潮生呆呆的样子让大公主直想笑,又忍住了:“刚才是怎么了?” 芳园看了潮生一眼,替她说:“就是……月娥姑娘不当心,摔倒了。” “哦——原来她是不当心啊。”大公主含着笑说:“大冷天儿不好生在屋里待着,跑这儿来不当心。” 潮生垂着头站在一边,大公主说:“我不在家,你辛苦啦。四弟就留下来用过饭再回去吧?反正你回去了,也是一个人……” 四皇子正在出神,含混的应了一声:“好……那就叨扰大姐姐了。” 大过年的,饭桌上却并不显得十分丰盛,白菜豆腐,草菇冬笋,就一个马马虎虎的荤菜是翡翠荷叶羹——里头有火腿。瘦肉鲜红,肥腴处是透明的,衬着翠绿的羹汤,红绿相映,让人一看就有食欲。 大公主先舀了一匙羹尝了,赞了句:“嗯,清香鲜美。难得这时候还有荷叶,妹妹手艺也好。” 潮生解释:“这荷叶是夏天时摘下来放在冰窖里冻着的。” “四弟,你也尝尝,好不好?” 四皇子也尝了一口:“挺好的。” 可是看他那表情,显然这羹的美味一点儿也没品出来,那个好字偏偏又说得恳切由衷,也不知是赞的羹还是赞的做羹的人。 旁边芳辰烫了酒来。大公主说:“过年,喝一杯热闹热闹。我就不陪你们了。妹妹,听说以前四弟对你十分照顾,你该敬他一杯才是啊。” 潮生抬起头来,和四皇子隔着桌子,目光触了一下,又慌慌的躲开。 芳辰将酒斟了两杯。 潮生心里发慌——四皇子来得突然,大公主的笑容暖昧,这桌上的气氛古怪。酒一热,酒香氤氲蒸腾,令人未饮先醉,有一种微醺的感觉,脚仿佛沾不着实地,心也在一团雾里飘着。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呃,又是2K,不要紧……还有下更。 能等的就等,不能等的快去睡,明早起来看。 嗯,月初求票呀…… 挠头,好象我从月初求票到月末,又从月末求到月初……就没歇过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 对饮 潮生端起酒杯,站起身来:“王爷……” 只说了两个字,杯中酒气好象已经冲到了脸上,烫得吓人,潮生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 她的皮肤细白,所以脸红也总是特别的明显。 四皇子的手指搭在酒杯上,望着潮生——眼睁睁看着她的脸红了起来,且越来越红。 就象三月里头暖风吹开了桃花,晕红如霞。 潮生清清嗓子:“多谢王爷一直的照拂……” 四皇子忙说了一声:“应该的……” 说了这三个字,他觉得不恰当,又换了句:“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 这话好象比刚才那句更不合适。 别说大公主了,连芳园芳辰都看出苗头来—— 这一边是含羞脉脉,一边是情真辞切,再看不出什么,她俩该成傻子了。 大公主忍着笑看着。 潮生头都快低到酒杯里去了,四皇子就盯着她的发端看。过年,潮生鬓边簪了小小的红红的胭脂花,耳坠是豆粒大的红色珊瑚珠子,在暖黄的烛光下微微晃动,一下,一下的。 潮生把酒杯凑到唇边,以袖遮掩,一饮而尽。 绵和醇厚的酒液滑下喉咙,热气却直向上涌,眼睛一下子就湿了。 四皇子也把酒喝了。 虽然酒是寻常的新鄷酒,可是这一次却不是寻常的味道。 热,软,回味泛甘。 潮生放下杯子,眼睛湿漉漉的,显得格外的明亮—— 就象雨停之后,夜空中星子。没有一点阴霾,也没有沾染尘埃。 “好啦,快坐下吧。” 大公主细细品着汤里火腿的滋味,悠然自得。 一顿饭吃得是什么滋味,各人自己心里知道。 外面零零落落又响起了鞭炮声,风紧了,吹得窗纸簌簌轻响。 “天也不上了,四弟早些回去吧。妹妹,你替我送送。” 潮生看了大公主一眼,大公主很理直气壮。 本来么,说是一家人也不为过啊?一边是弟弟,一边是妹妹,有什么可外道的? 潮生终究在大公主直截了当不加掩饰的目光下败了阵。 送就送—— 反正她也有那么多话想问个清楚。 出了屋子,芳园忙展开斗篷替潮生披上。寒风凛冽,可是潮生身上暖烘烘的,手心滚热,一点儿都不觉得冷。 “四王爷这边走。” 灯笼在风中摇晃,出了屋门,经过穿堂时,潮生脚步慢了下来。 穿堂里有屏风挡住了风,东西各设了两张椅子供人暂歇。 “王爷刚才吃了酒,喝杯热茶再走吧。” 芳园那么伶俐,哪还用潮生多说,立刻应了一声退下去。 跟四皇子的人不是旁人,就是小顺。刚才潮生一直没见他,这会儿才有空打个招呼:“你穿得太单了吧?” 小顺笑嘻嘻地说:“车上还有夹袄,再说我身板儿好着呢。” 他退到门边,有意无意的成了一个望风的姿势。 “你怎么来了?”潮生觉得,好象每次他们见面,她总是会问这句话。 四皇子一笑:“我送皇姐回来。” 潮生上的热度一直没褪,四皇子这一笑,她更局促。 可是现在不是难为情的时候。时间有限,她得赶紧问要紧的。 “昨天到底怎么回事儿?” 四皇子简短地说:“她有癫症。本来一直好好儿,昨天却突然发作。” 潮生缓缓的吁了口气。 她没猜错。 “她……以前就有这病?” “就我知道,过府来起码发作三回,七公主请客那一回就是。” “那现在呢?皇上……他会不会怪你?” “父皇没有怪责我隐瞒他。”四皇子回想起白天的事情来,也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当时真的豁出去了。 已经等待、忍耐了那样久,他不能接受最终是一个曲终人散的结果。 纵然父皇会怪责,那些话他还是要说。 四皇子伸出手来握着潮生的手,把她往自己身前带近了一些,替她挡住穿堂风。 “我知道这件事,原打算过年后找个机会禀告父皇,温家若愿意接女儿回去,嫁妆让她全带走,我还可以给她一些补偿。若温家不愿意,也可以将她送到别庄去休养……只是没料到突然发生此事。” “为什么她会突然发作呢?” 潮生一下子就问到了点子上。 四皇子轻声说:“她进宫前还好,进宫后去拜见了皇后,又一直和昌王妃在一起,只有秦荷跟着。今天早上,秦荷被人发现在太医院的一间屋子里吊死了。” 潮生手抖了一下。 “那两个时辰里她吃了什么喝了什么,有什么人见过她,说过什么话……已经不能再查问了。父皇把她送走,温氏她……这一生都不会再回京城来了。” 潮生点了一下头。 不管心里如何惊骇,可是这会儿她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镇静。 “那,你和皇上说了?” “都说了。”四皇子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父皇没反对。” 潮生的眼睛微微圆睁,面颊娇嫩红润仿佛含苞的蔷薇。两人离得很近,可以清楚的闻到她身上暖洋洋的馨香。 四皇子有些心猿意马,他定定神:“刚才我和皇姐同车回来,她问我,是不是真心喜欢你……” “啊?” 大公主这么问了? 不过这还真是大公主的作风。她对感情的事,从来不喜欢拐弯抹角的。要嫁何云起,那拿定了主意就雷厉风行,皇帝稍一延搁她就能干出让媒婆上门来提亲的事。 要说她会问四皇子这话,潮生一点都不意外。 她意外的只是,大公主什么时候知道的? 四皇子和她有同样的疑问。 他和她并没有行迹亲密,只见过那么两三次面—— 潮生轻声问:“那你……” 他是怎么说的呢? 四皇子低下头来,呼吸热热的吹在她的耳边:“我跟皇姐说,若是你嫁给我,这一生,我绝不相负。” 潮生六神无主,呼吸急促。 “你……真这么说的?” “是的。” 潮生用力闭了一下眼。 也许是太突然,也许是……太震憾,她觉得有些眩晕,头顶张挂的灯笼一下子变成好几个,而且似乎离她越来越近,近得让她眼前什么都看不见,全是那柔亮的光芒。 —————————————————— 那什么,我又2K了。。表打。。 这一章真是,那什么荡漾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送客 “我知道现在不是恰当的时机,可我担心再延搁下去,还会有更多的变故。”四皇子轻声说:“不光是名份上……” 还有重重隐忧——就象温氏发病的突然,秦荷自尽的蹊跷……温家之后的应对,还有何家当初的事…… 潮生只是微笑。风紧了起来,灯笼下垂的穗子在地下投下一片暗影。 “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四皇子点了下头。 可是手舍不得松开。 “刚才,是她找你麻烦了?” 没有话,也想多找些话出来说,多说一句,多留一刻。 “嗯,没什么的。其实嫂子管她很严厉。原来说要把她送回乡下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又没这么做。我想嫂子也许另有打算。” 四皇子微微沉吟,低声说:“我曾让人打探过。她的父母当年虽然因为早早回了乡下,逃过了抄家那一劫。但是她父亲第二年就因为酒醉和人争执被打死了,那年房子也着了火,家当细软烧了个精光。她母亲病重不治,乳娘带她迁到了别处。” 潮生怔了下:“这么说她在乡下也没有家,更没亲人了……” 许婆婆说过,何月娥一家回乡下后,没了何孝元当靠山,境况肯定不怎么好。但是没有说过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他们夫妇俩的死这样突然……难道也和何家被抄家的事情有关联? 何月娥为什么执意想进何云起的书房呢? 见书就头疼的她,不会轻易转性的。 “嗯,这事儿回来我和嫂子说。” “我想这件事皇姐也知道。当年何将军……他死了之后,其实兵部已经有人出来作证,那两封所谓通敌的信函不是何将军的亲笔,少了何将军写信时的暗记。但是人已经死了,家也抄过了,再说,他当时确实有失城败战之罪……” 人都死了,再证明他的清白又有什么用?人们总说盖棺定论,总要在一个人死后,才会还他一个公道,给他一个清白。可是对于活着人,却无比苛刻,落井下石,百般谋算…… 潮生垂下头:“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嗯。” 虽然答应着,可他还是不动步子。 “晚上的羹,是你做的?” “嗯。” “很香。”他低声说:“真想天天都能吃着你做的东西。” 这话里暗示的意味太重了。 天天给他做东西——当然不象以前,是以丫鬟的身份了。 “你回去吧……以后,以后来日方长……”潮生就说了这四个字。 现在已经不象从前那样了,他和她……是有来日的。 四皇子忍不住,紧紧的拥了她一下。 他身上的气息还是象记忆中一样,带着茶香,墨香,暖融融的。她恍恍惚惚的闭上了眼睛。 他们现在在一起…… 忽然间她被一股极大的力道抓住了朝后甩开,潮生险些摔倒,扶着桌子勉强站住了。等她看清楚眼前的情形,很吃了一惊,四皇子更是如此——他已经让人揪着领襟,整个人都给拎起来了! “哥哥?” “你!”何云起的拳头险险在四皇子鼻尖处停住了,脸上神情又是恼怒又是意外:“诚王爷?” “何……何将军……”四皇子也不知这人怎么象神兵一样从天而降,还在这个当口儿给他撞了个正着。 门外头小顺被两个护院拧住了,嘴也给捂着。那两人都比他高了一头还多,活象老鹰抓小鸡一样把他给困得紧紧的。 他倒想报信儿的,可是没来及啊。 何云起转过头来瞪着妹妹:“这是怎么回事儿?嗯?” 潮生忙说:“哥哥先松开手。王爷同嫂子一起回来的……嫂子,让我送送他……” 何云起这副凶相潮生从没见过——四皇子这副窘状,也是生平头一遭啊。 不知为什么,潮生虽然着急,可是心里还暗暗有些好笑。 何云起看看她,又看看四皇子:“送客?” 言下之意,送客有这样儿送的吗? 家里就没个管事的人了?得让妹妹出来送客?刚才他远远就看到穿堂这里有人影,练武之人耳力特别灵光,听着一男一女低低说话的声音,还以为家里头哪个丫鬟勾搭人,万万想不到是自己一向乖巧的妹妹在这里! “这是嫂子的意思啊,哥哥不信的话,可以去问她。” “是么?那还真是得罪了!”何云起悻悻地松开了手,四皇子终于两脚沾着了实地,喘了两口气,又咳了两声,才有些干巴巴地说:“驸马……回来了?” 这不废话么? 何云起哼了一声,显然还气着,转头对潮生说:“客我来送,你回去!” 潮生偷看了四皇子一眼,两人目光一触,潮生丢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听话地出了穿堂。 何云起瞪了四皇子一眼,招了一下手,外头两个护院终于把小顺松开了。小顺连滚带爬的朝四皇子赶过来:“王爷,您没事儿吧?” 四皇子摆了下手,示意他别说话。 何云起盯着他的目光,活象盯着仇人一样。四皇子虽然心里叫苦,脸上却带着笑。 面前这个人,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何云起哪有送客的心情,敷衍的抱一下拳:“王爷请回吧!”转身大步就朝里走。 那两个身材高大的护卫一左一右,象两尊门神,瞅着这主仆两人,虎视眈眈的象是盯贼:“王爷请!” 四皇子还能怎么着?虽然不是没受过冷遇,可是这么直白恶劣还是头一回,等于让主人家扫地出门。 两人出了门,上了车,小顺惊魂稍定,赶紧请罪:“王爷,刚才……” “没事,不怪你。” 四皇子靠着车壁。 刚才一直不觉得,现在一松懈下来,疲倦就象山似的压下来。 昨夜他也等于没合眼,今天一天又一直绷得紧紧的。 “王爷是不是担心……驸马爷不同意?”小顺试探着问了句。 四皇子抬眼看看他。 小顺小声说:“其实我觉得您不用担心,驸马爷再凶,他也得听大公主的对吧……再说,潮生姑娘自己也愿意……” “不许胡说。” 虽然被喝斥了一句,可是小顺知道自己说到王爷心里去了。瞧瞧,累成那样儿,又受了惊吓,还笑得跟吃了蜜似的。 小顺头转向一边儿,也偷偷笑了。 —————————— 怎么,怎么又2K了。。 那啥,下章保证3K! 天好冷,好冷好冷。。手都不会打字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灯 芳园比小顺幸运,她端着茶待在一边,没象小顺一样给按住。潮生一出来,她急忙迎上去:“姑娘……” “先回去。” 潮生走了两步,不忘叮嘱一句:“可不能和许婆婆说。” 芳园诚恳的保证:“奴婢知道。” 这一点儿潮生信得过她。要是红豆在这儿,可就保不准了。那丫头虽然天天被许婆婆教训,可她总是弄不明白,什么话是该说的,什么是不该说的。 潮生坐在那儿回想起刚才,只觉得啼笑皆非。愣一阵,又笑一声。屋里头灯已经熄了,她抱着膝坐在那里——突然觉得这会儿来杯酒也挺好,也许能她镇定一下。 当然这屋里没有酒,只有茶。 她溜下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温的,捧在手里小小的喝一口。 心还是怦怦跳,脸微微发热——可能是屋里地龙烧得太热了。 外面芳园轻声问:“姑娘睡着了吗?” 潮生说:“没事儿,你睡你的。” 芳园端着灯进来,披着袄儿,把潮生的茶杯接过去,又替她掖好被子。 潮生不想折腾得她也陪着熬夜,只能乖乖睡下。 芳园当然也睡不着。 不过,她和潮生之间,还没到可以讨论主子心事的关系哪。 伺候小姐的丫头们,常常都掌握着小姐的秘密和心事。 再多些时间,也许芳园和潮生也就能达到一种,嗯……主仆以上,姐妹未满的关系吧? 丫鬟可以分享小姐的心事和喜怒哀乐,同时也给予更多的忠诚与体贴。 芳园静静的躺着。 屋里很安静,外头不知是不是雪太重,压折了枯枝,发出轻脆的,细微的断裂声。 这位姑娘,以前曾经也是丫鬟,据说从宫里到王府,一直伺候着诚王爷。 咳,倘若没听说,芳园决计不信这位姑娘当过那么多年的下人——举止,谈吐,气质,都不象。 现在看来,她和诚王爷可不止只是简单的主仆关系啊。 芳园心里一则喜,一则忧。 喜的当然是自己前途无量。大公主把她给姑娘时已经说过,她以后就是姑娘的人,那姑娘出嫁她必是要跟去的。姑娘嫁进王府,那她的着落肯定也在王府了,值得欣喜。 忧的是,王府门面大,内里水不知多深,前头的路未必是坦途。 前头王妃是翻不了身了,在和不在一个样儿。可是只要她活着一天,就要占着原配正妃的名份,自家姑娘要是嫁过去了——这名份上就要低一等。 名份可是头等大事啊。 这时候什么不要讲个名正言顺?姑娘腼腆,看起来又是重情的人,可是公主绝不糊涂。若是公主也首肯,那必然是另有办法。 对,有公主在,就算自家姑娘名份稍差一点儿,也没个人敢小瞧的。 芳园抱着被子偷笑。 驸马是王爷的姐夫,王爷又要变成驸马的妹夫……这关系,咳…… 第二天吃早饭时,潮生还是有些心虚,何云起脸色倒是一如往常,看不出特别高兴,可也没有不高兴。 等何云起搁下碗筷出去,大公主笑着给潮生挟了一块儿糕:“看你,吃得这么少。你哥昨晚回来,冲我发了一通脾气。” 潮生可不敢相信——就他哥那个样子,见了嫂子立马气焰全消倒有可能。 也许是昨天四皇子的举动让他太不满意? 其实潮生误会何云起了。经过大公主的解释,他最不满意的是:四皇子那身板儿实在太荏弱了,他一只手就能给拎起来—— 不得不说,长年在西北和军中,何云起打交道的全是粗壮豪迈的人,四皇子这种文质彬彬的“小白脸”实在不符合他的审美。 小白脸=花花肠子。 弱不禁风=命不长久。 他还是皇子,还有老婆! 如果四皇子不是大公主的弟弟—— 如果自家妹妹不是这么明显的回护他—— 何驸马才不会这么罢休。 他认识的年轻才俊不少,虽然都是扛枪吃粮的,可是这样的人才疼老婆,会过日子哪。 其实何云起第一次见四皇子,是刚回京不久,四皇子那会儿和三皇子一起,不知在说什么,正从兵部出来。 说真心话,当时何云起对这位诚王爷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当然哪,这个不错是需要比较的。和三皇子眼高于顶相比,四皇子显得温雅谦逊,待和和善。 后来再见着,就是他和大公主的亲事已定时了。那会儿这些皇子们,可都成了他的小舅子了。何云起当时进宫一看一屋子人,头皮都麻了。 皇帝可真能生儿子!这一堆乌泱乌泱的小舅子们……要把名字排行都记住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听说还有十来位公主…… 幸好幸好,他不用和小姨子打交道。 可是现在小舅子之一来拐带自家妹妹…… 何云起觉得胸口憋着一股火儿,没地儿去发。 冲谁发呢?冲老婆?他舍不得。冲妹妹?也舍不得。 何云起一抬头看见了阿罗。这孩子正蹲在墙头上,一动不动的不知在看什么。 何云起笑了。 他脚尖一勾,一块冰坷垃弹了起来朝阿罗疾射过去。阿罗头都没回,稳稳的把冰弹给接住了。 “下来,跟我舒散舒散去。” 阿罗俐落地从墙头蹿下来,象只大马猴儿。 何云起心说,阿罗这孩子多好啊,怎么妹妹没看上他呢?两人在家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何云起又仔细打量了阿罗一番。阿罗给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阿罗多好啊。生得俊,虽然黑了点儿。可他没歪心眼儿,身手又好。不说旁的,有次他们在沙洲遇着强盗,阿罗一个人能打翻他们三四十。 何云起不无遗憾…… 好吧,他知道,自己想也是白想。 四皇子一看就不是没成算的人,事情都到了这一步—— 他要替父母报仇,大公主要替母亲和弟弟讨还公道,只凭他们,势单力孤。他就不用说了,根基不稳。大公主的外祖父蔡杭早已经去世,蔡家在朝堂上没什么势力。 况且…… 何云起靴尖一磕马腹,坐骑撒开四蹄泼剌剌向前跑,践得雪泥迸溅。阿罗骑上一匹栗红马,从后头赶上来。 潮生把做好的小衣裳给大公主看,大公主笑着说:“瞧瞧,你的手可比我巧多了。我当年就不爱做这些,离开京城之后压根儿摸都没摸过。” 虽然不知道孩子是男是女,潮生选的颜色是柔雅的中性的颜色,不论男女都一样穿。 “嗯,还有这个。” 那是个襁褓,面子是用各色的布头拼起来的。潮生说:“这是许婆婆去找的,说都是积善有福多子多孙的人家,将来用这个,孩子穿了肯定百病不生,多福多寿。” 大公主轻轻抚摸那襁褓。上面的那些布颜色斑斓,裁割拼接得特别平整,一点都没有凹凸粗糙感。她点头说:“婆婆有心了。” 许婆婆没有儿女,把何云起和潮生看得和自家孩子一样。 大公主摸着襁褓出神,潮生不知她是想起了什么,神情平静之中,透出一丝怅然。 “妹妹,坐。” 潮生放下包袱,在大公主身边坐下来。 “四弟对你……是真心的。要不然,虽然他是我弟弟,我也不会偏帮他。” 潮生没想到大公主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只低低的嗯了一声。 “他也不容易,程美人过世后,他一个人挣扎着,一直到现在。他那个人,肚里有十分,嘴上可能只说一分。不象有的人,其实满肚子虚情假义,却还能做出一副情深义重的样子来。” 是的,在这一点上,潮生和大公主的看法一样。 “他前头娶的那个休不得,所以父皇要是替他做了主,名份上……要委屈你了。” 潮生也知道,皇家最重的就是体面。从来没听说过皇帝皇子休了女人的。即使他们不要了,也有冷宫,尼庵这些地方等着接收。温家纵然惹怒了皇帝,可是温氏不会被休,只是被变相的,打入冷宫。 潮生有些茫然—— 她和他,真的能在一起了吗? 这些天虽然他没来,可是每天都想着他。 以后,究竟会怎么样? 他还会有其他人吗? 等她红颜不再,两人厮守相伴着,、时光会消磨尽热情,他们…… 他们能一直如现在这样吗? 在现代,还有离婚这一说。 在这时代,可没有啊。 尤其是当了皇家的媳妇。 “别害怕……”大公主替她理了一下鬓边的头发:“姑娘家大了,总得要嫁人的。四弟要是敢对你不好,我绝饶不了他。” “嫂子,你当年,不害怕吗?” “不怕。”大公主说:“要怕的话,世上那么多事儿,怕得过来吗?”她在腹部轻轻一按:“人一生出来,就有无数艰难困苦等着呢。难道能因为这个就不生了?有难事,也要大步踏过去。” 芳辰从外头进来回话:“公主,诚王爷打发人送了东西来。” 大公主看了潮生一眼,才笑着问:“什么东西?” 芳辰目不斜视:“是盏花灯。” “哦,明天就过上元节了,送灯倒应景。” 灯装在罩盒里,大公主看了潮生一眼,调侃的说:“妹妹还是拿回去看吧?” 要说这个脸皮,姑娘明显比不了大嫂啊。 潮生大大方方站起来:“好,那我就拿回去看。” —————————————————— 这章写得不顺…… 今天大橙子不去幼儿园,得陪他。今天他剪了头发——巨傻的西瓜头。晚上还拉肚子了,大概白天不该给他吃梨。 嗯,昨天欠一更,大家也帮俺记着点儿。我要是忘了补,记得提醒。。 今天就不要票了。。这种状态写字不好意思要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元宵 盒子里装着一盏不大的花灯。 潮生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四皇子亲手做的。 要说为什么…… 咳,她当年看他做过一次。 再说,上面的字和画,也是他的手迹,她认得。 灯并不大,小巧玲珑。乍一看象走马灯,可仔细看又有些不一样。 这是一盏同心灯,里面两层的。 潮生在书上读到过,不过还是头一次看到实物。 同心…… 潮生咬着唇忍着笑,把灯笼里的蜡烛点着。 灯笼亮了起来,上面的图案缓缓转动。 啊,不一样。 里面一层顺着转,外面一层却是倒着转的。 潮生趴在桌上,认真的看着它。 里层是一只胖胖的小虎,和外层一只憨憨的大猪,随着灯的转动,从不同的方向往前走。然后它们遇在一起,再继续走,又遇到一起…… 潮生忍不住笑了。 原来他记得她属什么啊。 嗯,本来应该很威风的老虎,给画得这么小巧。连头上的王字,都透着股妩媚。而那只猪,却画得威风凛凛的,鼻子挺翘,不象家猪,倒象野猪。 图案转到眼前,潮生用手在猪头上轻轻弹了一下。再转过来,再弹一下。 为什么把小虎画得这么小?她个子有那么矮吗?还有这只猪,他有那么英武吗?明明就是很斯文的一只家猪嘛。 天渐渐暗下来,灯笼显得更亮了。上头小虎和大猪,一次又一次的相遇,小虎显得很羞涩,大猪显得很欢跃。 芳园隔着屏风问:“姑娘,公主打发人来问,姑娘换了衣裳没有?” “哦,就好。” 大公主在家歇着,却打发何云起带着妹子出门儿去看灯。 “这可是全家团圆之后头一个上元节么,出去热闹热闹。” 大公主没说口的是,这可能也是最后一个潮生在娘家过的上元节了。 上元这天,不管什么门第,姑娘们都是可以出门的,走百病,赏花灯。 潮生换了一身儿轻便衣裳,斗篷又厚又暖,一兜上,光见衣裳不见人了。 红豆眼巴巴的瞅着潮生,可是许婆婆不许她出门,这场热闹她是看不成了。 潮生没看见何月娥。 从那天她想进书房而没进去之后,就在自己院子里闭门不出。潮生想,她多半并不是自愿的。 那天四皇子说的话,隐约暗示了,何月娥的父母,可能和何家当家的变故脱不了干系。 那何月娥那天为什么想进何云起的书房呢? 难道她还能如上一辈一样,再炮制出什么通敌书信来? 也许她是想从里面取什么东西,也可能是想往里放什么东西。 不管是哪一样,潮生都不能够原谅。 这和她们小姑娘闹脾气,斗心眼儿是两码事儿。 何月娥,亏她也姓何,吃了几年温家的饭,就把自己当成温家的人了。 这些事情何云起和大公主不会告诉她,许婆婆似乎也觉得潮生是位小姐,要嫁出去的,这些事情她多听无益。 要不是四皇子提起,潮生还真没往那个方向去想过。 芳园小声说:“姑娘,快瞧。” 隔着一层纱帘,外面是一片灯火通明,有如白昼。车已经上了桥,前面人多,挤得几乎走不动。桥上桥下都是灯。桥上的灯是有人拴在那里的,祈福平安。桥下的是河灯,扎成莲花形,鲤鱼形的花灯浮在水面上,慢慢漂向远方。 幸好桥上人虽然多,但都是朝着一个方向移动,而且并不凌乱拥挤,马车一点一点的向前移动。 桥上左右多半都是女子,结伴成行,一起过桥。 过了桥,上了大路,速度就快多了——这个快,是相对的。 观灯的人多,不过都自发的靠路边走,中央留给车马通行。 这时候要养匹马,比养好几个下人还要费钱费力,能坐得起马车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家。 远远的能看到东边有一处地方特别的亮。潮生想,那里应该是城隍庙。据说那里热闹得很。舞龙的、舞狮的,斗灯的,猜谜的。听说庙里也会出灯谜给人猜,猜中的话能得些彩头,百姓们趋之若鹜,接踵摩肩,猜灯谜,摸城隍庙门的门钉,在庙台下观的小摊子上买几文钱的元宵,一人吃上一颗。 潮生从来没见过这样热闹的景象——那么多人,那么欢快,大声的说笑,即使他旁边的同伴根本听不见他说了什么。 嘈杂,吵闹,欢腾。 潮生的脸颊贴在纱帘上,睁大眼向外看。 这么,这么多的人…… 如此真实,如此喧闹…… 曾经她以为穿越后的世界是狭窄的,人只有那么几个,所处的地方也永远都是方方正正的院子,头顶是被切割过的一块天空。这个世界是安静的,压抑的,也是空落的,封闭的。 从一个院子到另一个院子,她以为所有人的,都是这样的过的。 可是眼前的一切把她的固有印象都颠覆打破了。 并不是这样的。 这世上还有那么多人,他们的活法儿和她不一样。 他们大声说话,谈笑,嗓门宏亮,孩子骑在男人的肩膀上,高人一等,兴奋的喊叫。女人们穿红着绿,离马车很近的那个年轻姑娘,眉心和眼角都点着朱砂红——是的,潮生知道这是驱邪的,也是一种美容妆饰。不过看起来还真是…… 嗯,也许看习惯了就好了。 车子停了下来,何云起下了马,跑到路边儿小摊上,挤进人堆里,端了一只碗又挤了出来。 潮生纳闷了。 芳园接过碗。里面有四枚元宵,还有一枚圆圆白白的糖鸡蛋。 何云起说:“到城隍庙来的人都得吃一碗,说是吃了一年里头都福康盈顺,不生病的。”他补了一句:“我小时候也来吃过……” 何云起小时候…… 那时候他还是娇生惯养的何家小公子,上元节来城隍庙吃一碗糖鸡蛋和元宵—— 何云起感慨地看着四周:“那会儿还是父亲带我来的,母亲原来不肯让我吃,怕外头的吃食不干净,我记得父亲说,那么多人在吃呢,个个都好好儿的,一准没事儿。过了这么些年,这里还是那样,人这么多,这么热闹,看起来什么都没变。” 他还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灯笼,上面绘着钟馗捉鬼,挂在车子前。仔细看,来来去去的人手里都提着一盏。 大概这又是她所不知道的一种避邪的风俗。 潮生默默的吃了糖鸡蛋和元宵,何云起去还了碗,然后车子继续向前走。 过了城隍庙,人就没有那么多了。 潮生能感觉到,他们离皇宫更近了。 “看,那是定远候府的灯楼。” 潮生探头看,那全是彩灯堆起来的,上下两层,不光是彩灯,还有绢花彩绸,在金红色灯光的照耀下,看起来金碧辉煌。 再往后,更争奇斗艳的都有。 很美丽,也很浮华。 京城的名门世家,大大小小都有自己家的灯楼。 潮生看到了一朵硕大的牡丹花灯,足有间小房子那样大,下面是各种花形的彩灯,芍药菊花荷花……全被压得抬不起头来,成了这朵牡丹的陪衬。 “这是谁家的灯?” 这次芳园没说话,何云起在车外面说:“是陆国舅家的。” 哦…… 原来是他们家啊。 怪不得弄出这么一朵牡丹艳冠群芳的花灯来。 陆国舅也是位将军,掌着兵部。不过他更有名的外号是——救驾将军。 陆国舅据说文韬武略无所不通,不过他这辈子一仗也没打过。他年轻时,有一次陪同皇帝围猎,远远窜出一只虎来,陆国舅一面大叫“救驾”,一面“奋勇护主”。皇帝是不是因为他这一声喊而得保性命不知道,但是陆国舅这一辈子只有这么一桩拿得出手的功绩了。 也许是陆皇后不放心自家兄长去外面拼杀受苦。陆国舅这辈子都没过京城,安安稳稳太太平平的当着将军—— 陆国舅这个救驾将军的故事,潮生在宫里的时候就听说过。 “前面就是三元桥了。妹妹,你也下来走一走吧。” 潮生往前看。 果然,前面隐约能看见那三座桥。 三元桥是好彩头,举子们都迷信着,走过这三桥,也能三元及第。 芳园扶着潮生下车。坐了这么半天,腿也麻了,下来走走正好。 远远的能看到禁军把守着,这里一般百姓人家来不了——当然,安全无虞。 芳园扶着潮生刚上桥,后面有人喊了她一声:“潮生?” 原来是王家姐妹,如玉和素玉也来了。 “我就说你会来。”如主笑嘻嘻地拉着她的手:“真巧就遇着你了。走走,咱们一块儿过去。你怎么这时候到?从你家过来可比我们近啊。” 两姐妹一左一右,潮生也笑了:“我们路上经过城隍庙,还吃了一碗糖元宵呢。” “啊。”如玉惊讶又羡慕:“好吃么?城隍庙热闹吗?我总听人说起,可是一次也没去过。” “挺香的。”元宵是芝麻馅儿的,鸡蛋是糖桂花煮的。 大概人们都觉得,一年头里吃碗甜甜蜜蜜的元宵,这一年都会有好福气。 三个人说说笑笑上了桥,如玉开始数步子了。 据说过完三座桥,步子如果正好是九百九十九步,那才更吉祥。 —————————————— 么么大家。 明天周一,大橙子要上学了。哦,我也能多写点字了。 看别人好象都在周末加更,感觉我和别人正好反过来。周末大橙子休息,我想加也加不了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章 走桥 如玉认真的数步子,素玉小声问潮生:“大公主今晚没进宫吗?” “嫂子嫌人多,在家歇着呢。” 素玉点头说:“这倒是,还是小心些好。那边车旁边,是何驸马?” “是啊。” 素玉有些羡慕:“真好……我家哥哥总说一动不如一静,想让他出个门千难万难,更不要说陪我们出来过节。” 想想王驸马那个可观的肚子,潮生理解他。 “我们家人少,也没有多少规矩要讲。我想哥哥多半自己也想出来赏灯过节,才陪我一块儿来的。” “那大公主就一个人在家了?” “家里也挂了几盏灯,嫂子说她可不闷,有肚子里那个陪着呢。” 素玉也笑了:“大公主说得也是啊,她可不是一个人。” 没出阁的姑娘不好多谈妇人妊娠之事,闲聊了几句,素玉也跟着如玉开始一起数步子。三座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如玉和素玉平时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第三座状元桥还没走到头就已经气喘吁吁了。潮生和她俩一比,强了不是一点半点。 “看。” 素玉忽然指着前头。 潮生抬起头来,前面那光亮巍峨光亮的地方,应该就是皇宫的正门丹凤门。 远远可以看见上头灯火通明,人影幢幢。 “是皇上和皇后娘娘出来观灯了吧?”素玉说。 “不是,时辰还没到呢。” 潮生对这个门儿清,什么时辰饮宴,什么时辰游园,什么时辰上宫门城楼观灯,这个是一成不变的,潮生在宫里几年,这个是不会记错的。 如玉疑惑地看着她们俩,忽然一扁嘴:“糟了!我忘了数到几了!” 素玉笑了,潮生说:“六百八十一。” “对对。”如玉认真的接着数。 等她们走完三元桥,如玉也没有数到九百九十九。她有些懊恼,说来年一定步子一定迈得再细碎些。这样就有希望走满九百九十九步了。 素玉说:“累不累?歇一会儿再走吧。”她又对潮生说:“我们家在福熙楼上包了位置,潮生妹妹和驸马也一块儿来坐坐吧?” “这个我要问下哥哥,不知他有没有旁的安排。” 据潮生想,何云起多半会和姚将军他们有约,大家在一起好热闹热闹。小姚夫人那么爱热闹的性子,十有八九也会来,她那个人性子爽朗好相处。 如果不要总说些要做媒之类的话打趣她,就更好了。 如玉兴致勃勃地说:“明年要不咱们一块儿去城隍庙吧!姐姐,咱们也去尝尝城隍庙有名的元宵啊。” 素心只是笑。 没出阁的姑娘才有这些闲情哪,嫁为人妇之后,总要顾着体面。也许明年,也许后年,她们都不会再来了。 嫁人之后,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也许会想起来今天晚上快活无忧的走桥。 三人在桥头告别,如心再三说:“我们就在三楼左首甲字号厢房,你可一定来。” “知道了。” 潮生侧着头打量三元桥两边的花灯。 灯的式样都是好口彩的,讨个吉利。 一马奔腾,四喜平安……不过仔细看,这些亮丽光鲜的彩灯中混着补过的,旧的,甚至上面颜色都已经脱落了的旧灯。 去年的灯,前年的灯,都会在这时候全摆出来滥竽充数。 诶,宫中就是这样的。 虽然每年匠作监的账册上都会清楚记着数目,支领了多少绢,多少丝,多少钱,多少蜡、纸、胶与染剂用以制作花灯。但实际上,更多的都是将从前库中的灯拿出来补一补用上,省下的油水被揩进了腰包。反正皇帝不会看到,他能看到的地方,当然都是新的灯笼。而这些充数的,一点起来,都是亮堂堂的色彩明丽,远看当然没问题。 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芳园陪在潮生身边,缓缓向前走。人熙熙攘攘的,难免有擦碰。芳园的裙子不知被谁一脚踩中了,把她带了个趔趄,潮生手疾眼快,一把扶着她。 “没事吧?” “我没事,姑娘没事儿吧?”芳园吓了一跳,脚下又滑,好不容易才站稳。 她有些恼怒地回地头去看,却不料那踩了她一脚的人也直勾勾的往这儿看。 看的当然不是芳园,而是潮生。 潮生刚才走得热了,把斗篷的风帽摘了下来,雪白的狐皮领子衬着脸庞,头顶上花灯的光亮将她的脸庞柔和的染了一层乳脂似的暖晕,说不出的清丽动人。连芳园这么慌乱中一回头,都觉得目光一瞬间拔不开。 潮生也发觉了那人的目光,她侧过脸去:“咱们走吧。” “哎,姑娘……” 那人胳膊一伸,将她们拦住了。 “刚才是我冒撞了,姑娘没事儿吧?” 他踩着的明明是芳园,可是话却是对潮生问的,眼睛也眨都没眨的盯着她看。潮生已经转过头去,那人只能看见一道优美而流畅的侧面弧线,从下巴到颈项,圆润精致,仿佛玉雕,还有微微的温润的莹光。 芳园老实不客气地斜上一步挡住他的目光:“我们要回去了,公子请让让。” 那人脚下延延蹭蹭的不想挪动,芳园扶着潮生,已经绕过他往前走了。 也许那人脸皮还没那么厚,没再上来拦人。可是过了状元桥回头看,那人居然还在后头跟着。 “这人怎么……”芳园没接着说下去。 能到这儿来的,都不是一般人家的子弟,就算出格一些,也不会有什么真的孟浪非礼之举。 就是让人觉得不舒服。 那人大概二十来岁,看这年纪,也早该娶妻纳妾了吧?怎么还跟毛头小子一样,见个姑娘就移不开眼拔不动腿了? 芳园一看迎过来的人,顿时放下心事:“驸马。” 何云起看看潮生:“刚才和你一块儿的是谁啊?” “是在七公主那儿认识的,王家的两位姑娘。她们家在福熙楼包了位子,还邀我们去呢。” 何云起嘴上应着,眼睛眯了起来,越过潮生的头顶朝后看。 那人居然一直跟到桥头这边来了。 芳园乖巧,不用何云起问先说:“那人刚才撞了我一下,后来就看他一直在后头……” 何云起在潮生肩膀上拍了拍:“你先上车去,我去看看。” 潮生忙说:“哥哥……那人也没做什么,这大过节的……” “知道,我有分寸。” ———————————— 这是昨天的二更?还是前天的二更?反正是补更。今天也有两更。。咳,大家不要急,俺会慢慢的补的。。 那啥,老求票怪没新意的,今天不求票,求评,长短都好,褒贬皆可。。。(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 何云起不知和那人说了几句什么话,潮生一直透过纱帘往前看,只是人太多,看不清楚。 潮生往后靠了靠,芳园从茶窠中取出一直温着的茶壶,涮了杯倒了半杯茶。 潮生接了过来,忽然有人轻轻敲了两下车壁。 潮生诧异的转头,不,不是何云起回来了。 外面一张俏丽的脸庞,有些犹疑地朝里看。 “含薰!” 潮生又惊又喜,怎么也想不到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含薰会突然出现。 “潮生。”含薰踮起脚,确定自己没认错人,也笑了:“我看着象你,还怕是看错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潮生激动地想掀开帘子去拉她的手。 芳园在一旁,比这二位冷静多了,她委婉的提醒:“姑娘,请这位姑娘上车来说话吧?” 对。 一高兴倒没想到这个。 潮生忙说:“快上车来说话,车上暖和。” 含薰上了车来,她披着一件织金线的斗篷——这可不是一件女式的斗篷,有风领没有风帽,下摆阔长。就是颜色也不象女式的。 潮生紧紧抓着她的手,上下打量她。含薰抿着嘴笑,手一直在微微发抖。 “潮生,听说你现在可是驸马的妹妹了。”含薰笑弯了眼:“我也替你高兴。我就说啊,你不是个丫头命。这些日子,你可还好?” “我挺好的,今天就是跟哥哥出来的,嫂子也好相处。我托人给你送了信儿,可是……” 那还是大公主进门之前,潮生托人去问过含薰,若是她愿意,潮生可以替她张罗赎身出王府。可是含薰并没有答应。 是的,潮生理解。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她这样的运气,能和哥哥重逢,日子也过得很好。事实上,会进宫、或是卖身为奴的人,背后的家境都不如意。离了王府这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反而生计没了着落。纵然有家可归,还未必有做奴婢来得如意。 可是潮生想,含薰不肯离开,肯定不是担心以后的生计。至少,不止是这个原因。 芳园很有眼色,给含薰也斟了杯茶,自己下了车把地方让给她们两个。 “你这是……和谁同来的?” 含薰脸微微发红,头低下去,手指揉弄着斗篷的边儿:“你……知道的。” 看这斗篷的样式,还有含薰现在的处境,那简直不作第二人想啊。 “是寿王爷?” 含薰低低的嗯了一声。 还真是啊…… 这才是含薰不离开的真正原因啊。 潮生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分别的时间太久,她们也很久没有坐下来说过话了。 “那,你现在……” 潮生看得见,含薰还梳着姑娘的发式,没盘起头来。 “嗯,王妃刚刚……现在还不是时候……” 潮生握着她的手,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她们两个——所走的路还真是出奇的相似啊。 “寿王爷也来了?” “是啊……他进了宫,可是开宴前就借故溜出来了……”含薰看了外面一眼:“在京城这么些年,还从来没有出来赏过灯,没想到能遇到你。” 含薰眼圈儿发红,潮生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絮絮叨叨说起别来之情。明明那么多事,可是却三言两语就说完了。潮生说自己出了府,有了哥哥,哥哥又娶了嫂子,自己有个家了。含薰说王妃有了身孕后脾气好多了,王爷也高兴,府里人日子都好过。王爷对她很好…… 这很好两个字说起来简单,涵义却可以很丰富。 两人靠在软垫上,说话说得口干舌燥。仿佛又回到了过去,在烟霞宫时,在宜秋宫时,避着旁人,在一起说悄悄话,把自己攒的吃食拿出来两个人一起分享,对别人不能说的话,都可以说出来。 她们是好朋友,是姐妹…… 真好,能象现在这样,重逢,在一起说话。 潮生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可是,也有些替含薰担心。 “你过来找我……那寿王爷呢?” “他在那边。” 含薰指了一下。 福熙楼—— 是不是今天所有熟人都去那儿包位子了?话说回来,福熙楼又宽敞又体面,当然是权贵人家赏灯休憩时的首选。 “那你将来……” “我……”含薰说起来还是有些羞涩,声音压得低低的:“王爷说,等过些日子,就和王妃说……给我个名份。” 在梁氏手下讨生活,并不容易啊。 宋婵不就是前车之鉴。在王府的一个小院子里,从天明熬到天黑,又从天黑熬到天明,和其他的女人争斗算计…… 当然,含薰同宋婵不一样的。寿王爷腿脚不便,并不喜欢出门。这样出来看灯,是为着含薰。能有这样的用心,应该是待她不同一般的。 记得还在宜秋宫的时候,宋婵借机发作含薰,还是二皇子替她解的围。 “你和寿王爷……怎么就……” 好上的? 潮生觉得自己这话问得挺傻的。 她自己和四皇子不也是……如果问她是怎么好上的,她八成也说不出来。 日复一日,总同那个人在一起。看着他的悲喜哀乐,熟悉他的一举一动。 “其实……从以前就……”含薰嗑嗑巴巴的,很难为情:“反正,就这样了呗。去年……王爷病了一回……” 这个潮生也听说过,寿王爷那一回病了好些天。 “我一直在病床前伺候。好些时候我觉得,他不象个王爷,任性起来和我家小弟也差不多,吃药都得人哄着……” 这是患难见真情么? “他还不愿意吃饭……你还记得不,还在宜秋宫的时候,你教过我几道菜。我做了给他吃。其实我手艺可比你差远了,平时又没做过,蒸蛋不知为什么特别腥,炝菜的时候油又太热,菜都快焦了,他还笑话我……” 潮生很想和含薰多待一会儿,多说些话。 可是含薰能和寿王单独出来,这样的机会太少了。 潮生轻声说:“我送你到福熙楼那边儿去吧?你在这儿时候长了,他怕是要着急。” 寿王爷可不是个有耐性的好脾气的人。 “没事儿……” 含薰也舍不得她。 “咱们以后还会见着的。”潮生犹豫了一下,含薰还不知道她和四皇子的事情,一切都还说不准之前,潮生也不愿意冒失的说出来,免得含薰替她担心。 马车掉转方向往福熙楼去。 ———————————————————— 么么大家,下更三千。 求票求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 劫 潮生一肚子话,可是对着含羞带怯,望着福熙楼满怀期待的含薰,她只能挑拣着说。 “你在王府孤身一个,自己要多加小心。吃食、衣裳……别轻信人。寿王妃脾气也不好,你以后难免受委屈,得忍着……” “我知道。”含薰低下头去,又很快抬起来,笑着说:“在宫里头见也见得多了,你不用替我担心,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将来的路怎么走。” 潮生微微有些讶异。 含薰——不太一样了。 分别了几年,她留在潮生记忆中的,还是那副温婉柔弱的脾气。可是看来,这几年里头,不光潮生长大了,含薰也成长了。 她不再是那个时时处处都忍让,找潮生拿主意的小姑娘了。 在她们分开的时日里,没有人能帮她,也没有谁让她依靠,她只能靠自己,一步一步走过来。 “有件事儿,我可能没和你说过。小时候在家里,没什么钱,过年,过十五,总盼着穿件新衣。有一年天时不好,做不了新衣。娘用她的旧衣替我改了一件,我不想穿着旧衣出门,所以从初一到十五,就关在家里,哪儿都不去,娘生气还骂了我一顿……我挺任性的,是不是?” “谁小时候没任性过?” “嗯。后来我不任性了……因为再没有谁象娘那么疼我。对了,今年我们府里的冬衣出了差池,王妃又不能操持,我们都没得新衣穿。” “啊?” “你看。” 含薰把身上的斗篷掀开,让潮生看。里面桃花色的衣裳只是七八成新的样子。 “我和王爷出来时,我不知怎么,就和他说起小时候的事儿来了。他就把身上的斗篷解给我披着。他说,这是新做的,今儿头一天穿……以后每年过年,他都一定让我穿新衣,高高兴兴的过年……”含薰笑着说:“我真高兴,真的……” “你都想清楚了,那我也不劝你。其实我刚才想说……王府里水太深,王爷纵然有心,可是你在内宅,时时刻刻要同其他女人打交道……” 说给含薰听的,未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 一般的权贵之家,妻妾,嫡庶之争,已经十分残酷。她们在宫中挣扎求存,陈妃的起落,宫中诡谲的风云变幻,更让她们看得明白。 寿王爷现在是对她有情有意,可是以后呢? 她都明白,还要选择走这条路。 “我知道,我会当心。你别送我了,你哥哥不还在桥边?快回去吧,这儿有人接我。”含薰下了马车,有人迎了上来,待她很是恭敬殷勤。 含薰回过头来向潮生一笑,挥了一下手,转身向里走。 潮生心情复杂。 见到含薰她是很高兴,可是……也很担心。 梁氏不是好惹的。看她对付宋婵的手段就知道。 最近寿王府风平浪静,不是因为母老虎改吃素了,而是因为她怀孕,产子,腾不出手来。 “姑娘,我们走吗?” 潮生又看了一眼含薰离开的方向:“走吧。” 无数的烟花在空中爆开,人声,鞭炮声,焰火象是流星雨一样纷纷而落,金色,银色,红色,紫色……火星有如雨滴,在夜空中拖出令人目炫的光弧。 丹凤门上头,站在那里的人离得那么遥远。 他……现在就站在那里吧? 嗯,一定是的。二皇子一向惫懒,所以找借口溜走,他却不会。就算沉闷、疲倦,他也不会表露出来—— 他这一时刻,也在看焰火吧? 他在想些什么? 他知道不知道,他们两人站在同一片烟火下? 也许他也想到她了,就象她想他一样。 何云起前后张望,问随从的护卫:“阿罗呢?谁看见他了?” “阿罗少爷?” “我刚才好象看见他了。” 晚上出来的时候问阿罗,他明明说不出来的。按理他不会在这里出现,可是何云起对自己的眼力有自信。 一个护卫说:“刚才仿佛看见一个人,有些象阿罗少爷。不过没看见正脸儿,就见着个背影。您别担心,以少爷的身手儿,京城里只怕没人能伤着了他。” 焰火的光亮明明灭灭,映得何云起脸也是忽明忽暗:“谁担心他了。我就怕他一时兴起,要把别人打坏了,那就麻烦了,这小子,就会惹事生非。” 虽然是抱怨,可是言下之意不以为憾反以为喜。 护卫也明白他的心思,笑着附和了一句。阿罗少爷那身儿好功夫,一半天生,一半是自家驸马爷手把手教出来的。阿罗少爷越有本事,自家驸马当然是越高兴的。 潮生他们回到家时,已经过了二更。 潮生从来没有这么晚还在外头游历的经验。路上的人越来越少了,马儿砸着掌的蹄声踢踏作响,因为天冷,时不时打着响鼻儿。 何云起丢下马鞭,先问:“阿罗回来了没有?” “少爷还没有回来呢。” “这小子,又乱跑。” 大公主许是白天睡多了,这会儿还精神着,吩咐人替何云起倒热茶来,还准备了甜汤。 潮生也分到一碗,热腾腾甜丝丝的汤汁滑下肚,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 “花灯好看吗?” “嗯,挺好看的,还看了焰火。” 还遇到了一直惦念的朋友。 潮生觉得这个节过得再充实不过了。 前院儿有人气喘吁吁来回报:“驸马,公主,阿罗少爷回来了。” 大公主说:“问问他要不要也来喝碗汤再睡。” 回话的人有些小心翼翼的说:“少爷还……带回个姑娘。” 阿罗带回个姑娘? 他们没听错。 阿罗是带回个姑娘,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裹着阿罗的外袍被扛回来的。 而潮生更没有想到的是,阿罗带回来的这个姑娘,不是别人,居然是含薰。 阿罗的描述很简单,喝了两大碗热腾腾的甜汤,抹抹嘴才说:“她让人劫了,我记得看见她和潮生说话,就把她救下来了。” 他可累得不轻,含薰就算苗条,那也是个大活人哪。阿罗一路把她给弄回来,就算有马,也不轻松。 何云起问:“劫她的人是谁?” “不知道,跑了。有一个胳膊让我踢断了——还有两个也带伤。”阿罗挺无辜地说:“他们地形比我熟,钻进巷子里难找。她又躺那儿不动,我总不能把她扔下了去追人吧?又不知道把她送哪儿好,就带回来了。” 含薰怎么会被劫?她不是回去找寿王爷了吗? 潮生站在屏风后头,紧张的听着那一边的动静。 ——隔着一道屏风,郎中正在替含薰看诊。 ———————————————— 那什么。其实我挺喜欢含薰的…… 谢谢大家体贴俺包容俺。 大橙子真是个可爱的小恶棍啊。。。。他总想关我的电脑>o<(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一章 药 大公主轻轻敲着茶盏盖,郎中拿不准刚才让他诊治的是什么人,看打扮,不象一般丫鬟,可是在何府他来过两回,又从来没见过有这么一位主子。 难道是新抬举上来的侍妾?看着象。穿戴不俗,长得也秀丽。 “这位姑娘……只是中了迷药,所以才一直未醒。要现在让她醒来,也有办法,扎上两针,用点儿嗅药就成,不过人还是要昏沉一阵子。若是等她自己醒转,天明时候也就差不多该醒了。” 大公主不说话,瞅着他。 郎中回话越发小心:“还有一事。这位姑娘……” “你只管说吧。” 潮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听到郎中低声说:“这位姑娘被人灌了药,以后只怕……难有子嗣。” 耳边咚的一声响,心重重沉了下去,一直往底落。 “可有补救的法子?” “药力霸道,只怕已经……这会儿用催吐也不会见效。在下开个方子,调养调养看吧……” 郎中这样说,就是并无把握了。 芳园扶住潮生,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刚才那位姑娘来时,满脸喜气,笑得多么欢悦。谁知道顷刻间就陡生变故。 不能怀孕生子,这一辈子……可不就毁了么? 外头何云起已经撒出人去把消息打听回来了,去福熙楼那边的已经回来。 “那边二掌柜说,申时末的时候,是有这么一位贵客,包的是二楼的竹歆间,腿脚不便,是家人将软椅抬上楼去的。戌时一刻这位贵客就离去了。” “戌时?他没记错?” “不会。因为在福熙楼包了地方的人,差不多全是看完了焰火才回去的,戌时一刻放焰火之前,这位贵客就走了,都没等着看上元夜的重头戏——所以掌柜的印象很深。” 何云起记得妹妹送那姑娘回去,之后焰火才开始。 也就是说,寿王跟本没等含薰,自己走了? “还有什么?” “二楼跑堂的说,好象是这位贵客家中有人来报了急信儿才走,可说的什么没听清。” 何云起抬了下手,那人退了下去。 大公主点头说:“我这位弟妹,真是行事果决啊。不过忒急了些,寿王爷回头一想准保会明白过来的。” 即使明白了又怎么样?寿王难道能替含薰报仇,能休妻吗? 诚王都休不了温氏,寿王也不可能休了梁氏。 潮生木然坐着。 此事除了寿王妃梁氏,不做第二人想。 纵然上元夜拐子偷儿极多,可是拐了女子去发卖之前,断不会先争分夺秒给灌一碗绝子汤,要不是阿罗出手及时,只怕含薰的清白都难保。 而且,若不是梁氏,怎么会那么凑巧,在含薰回去之前,寿王就已经先被王府的人找了回去。 含薰下车时,那迎上来的人认得她,她也认得那几个人。潮生是看她挥手道别之后才让车子离开的—— 含薰遇到她是意外。 可即使没这个意外,只怕寿王妃也有别的办法让两人分开,从而对含薰下手。 去寿王府打听消息的人也回来了。何家与诚王府,寿王府隔得都不算远,城中权贵高官在西城这一带住得很密,状元坊,凤鸣坊,拾墨坊,长乐坊,这四处住的人全是京城有身份的。 “寿王府出了事。”那人气喘吁吁,大冷的天却出了一头的汗,可见赶得很急:“说是小公子病的极重。” 大公主点了下头,看了一眼丈夫:“怪不得寿王一听就回去了。梁氏倒会找理由,大正月的咒孩子,她也不怕忌讳。” 是啊。寿王现在最着紧这个宝贝儿子,梁氏就算说家中失火、自己病重这些理由,寿王说不定都不会回去。就算回去,也不会赶得这样急,把含薰一个人先留下。 潮生站起身来。 现在原因知道了,可是有什么用呢? 含薰她…… 梁氏的手段就象大公主说的那样,果决。 一分机会都没留下。 寿王爷这会儿发现含薰失踪了吗?说不定他只担心着儿子,根本没想起含薰的事情来。 含薰还昏迷不醒。她被迷昏的时候,大概都没察觉到出了什么事,所以神情显得很平静,很安详,就象睡着了一样。屋里热,她的脸颊红扑扑的,看上去还很娇艳。 潮生在床边坐了下来。 也许她不要醒来更好。 醒过来后,她要面对的事实,太残酷了。 另一打探的人也回来了,说西城这一片药铺、医馆还开着门的都去问过了,没有象阿罗少爷说的一样受伤的人去求医。 这个倒是何云起意料之中的事。 毕竟事情虽然发生在西城,却保不准动手人会留在西城这边,甚至可能因为心虚不会去求医。 本来对找到这些人就没抱多大希望。 大公主摸了一下潮生的头发:“妹妹,先回去睡吧。” “嫂子……” 潮生抬起头来,有些恍惚。 “她要醒了,我就让人去叫你。郎中也说了,她得到明早才能醒。” “嗯。嫂子你也早些睡吧……你现在熬夜可不好。” 大公主也坐了下来:“吓着了吗?内宅里头这种事并不鲜见,你将来说不定也会遇着。她算是前车之鉴。所以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对谁都不能全心相信。并不是身边所有的人都不值得相信,而是把信任和自己的安危交托给旁人,本身就是一件冒险的事。想要长久的太平,就不能给任何人完全的信任。” 潮生低声说:“我知道。” 大公主没再说什么。 潮生洗漱后躺了下来,可是她睡不踏实。梦里头一会儿是含薰披头散发满脸是血的样子,一会儿是梁氏那得意的笑容。甚至还有温氏,她狰狞万状的扑了过来,潮生想要躲,可是身体象被捆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这么一吓,她从梦里醒了过来。 天还没有亮,不到五更。 潮生穿衣起来去客院,这边有两个丫鬟守着,含薰还没有醒来。 潮生心里乱糟糟的,充斥着愤怒,忧虑,无奈…… 等她醒过来,要怎么告诉她? —————————————— 呃。。火锅这个东西不太适合在家吃,吃完一屋都是味儿。。 求票。。 呃。。(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 接二连三 天总是要亮的,人也总会醒来的。 大公主对潮生说:“你要是不好开口,我来跟她说。” “还是……我说吧。” 含薰醒了,就象郎中事先说的那样,她是一瞬间就被迷药放倒了,根本不知道后来出的事情。见到潮生的时候,她的表情十分讶异。 “我家的人,看到有人把你劫走……”潮生握着她的手,低声把事情说了一遍。 含薰的眼睛越睁越大,但是幸好,她一直很平静。 可是,最重要的事情,潮生还没有说出来。 含薰打断了她:“王爷知道我在这儿吗?” 潮生摇了摇头:“寿王府现在大概还乱着……我们还没差人报信。” 含薰如释重负:“谢天谢地。千万不要告诉他。回来我和他说,嗯,就说我和你谈得投机,直接和你一起回家了。” 潮生明白。 这时候,女子被劫也好,被拐也好,哪怕回去的时候还是完璧无瑕,终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了。不但自己受人非议,连一家人全都要跟着抬不起头来。 可是,即使再怎么难,还是得说。 “含薰,有件事……”潮生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重重压着,压得她喘气不畅,说话也变得更艰难:“郎中说,你被灌了绝子汤……” 含薰好象没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 “以后……很难有孩子。郎中开了方子,说是调养调养,也许会好的……” 含薰还是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她疑惑地看着潮生,明明她说的每个字她都懂,可拼起来的意思,她怎么就不明白? 潮生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神情一点点的变化。 是的,她明白了。 可是,含薰难以相信。 “为什么?” 她的手按住了肚子,喃喃的问了声:“为什么?” 她转过头来看着潮生,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潮生,你……你是骗我的吧?” 潮生也真希望是骗她的。 可事实就是这么残酷。 为什么一觉醒来,原来的世界已经被打了个粉碎?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为什么偏偏是自己,为什么…… 太多太多的疑惑。 是的,人们在遇到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时,第一反应都是疑惑。 等她终于相信了这件事实,才会开始痛苦。 潮生觉得每一刻都那么难熬。 含薰终于明白过来—— 她紧紧抓着被子,青色的血管在苍白的皮肤上浮凸起来,整个人象筛糠一样发抖。 潮生觉得所有安慰的话语,现在都讲不出来。 在这样的创痛面前,言语太苍白无力了。 好象有一块烧得通红的铜烙,按在肌肤上,灼热的燃烧的剧痛,咝咝的冒着青烟,疼得都出不了声。 “含薰……” 她慢慢转过头来,表情僵硬,眼神呆滞,仿佛没看到眼前有人一样。 “含薰。” 潮生抓着她的手,只觉得她手凉又滑,全是冷汗。 “潮生……” 喊了这么一声,她又转过头去,怔怔的发呆。 芳园在旁劝了一句:“姑娘……还是让这位姑娘歇一会儿吧。药熬好了,姑娘先喝了药再梳洗吧。” 小丫鬟们端着药碗漱盂脸盆手巾鱼贯而入,含薰这会儿无比听话,丫鬟端了药给她,她就喝。就象魂魄已经出窍了,只留下一个空壳子在这里。 芳园小声说:“公主请姑娘过去呢。” “说什么事了吗?” 芳园摇了摇头。 潮生往屋里看了一眼,芳园马上说:“姑娘不用担心,这儿四五个人守着呢,郎中等下还来。” “看好她——千万别让她寻短见。” 芳园一惊,立刻说:“是,我这就去吩咐。” 含薰会寻短见吗?潮生不知道。 人在绝望的时候,会做些什么,谁也猜不到。 一定是梁氏! 大公主看她脸色不好,也不多问什么,让她坐下来:“寿王府有消息传来。” 是寿王终于察觉含薰不见了,开始找人了吗? 还是梁氏知道自己手下没办好差事,又要出什么花招? “她儿子死了。” 潮生没明白。 大公主重复了一次:“她儿子死了。寿王妃梁氏昨晚儿打发人出去找寿王回府的时候,那位小少爷好象只是吐奶哭闹。可是等寿王爷回府之后,他突然面色发青,从鼻子和口中涌出白沫儿,憋得喘不过气来。请了四五位太医都束手无策,天没亮那孩子就断气了。” “怎么会?” 潮生不明白了。 差不多大家都以为,含薰的遭遇是梁氏所为,她儿子急病也只是一个把寿王爷叫回去的借口而已。 可是这孩子……怎么可能真死了? 这?梁氏当然不会要杀自己的儿子。 难道这孩子真的突发急病? 能有这么巧? 还是说,含薰的遭遇,并非梁氏在背后主使操纵?不,不可能。除了她还有谁要对付含薰呢? “那……现在那边怎么样了?” “肯定顾不上那位含薰姑娘了。寿王爷都要疯了,梁氏厥过去两次了,哭天抢地的,抱着孩子不撒手……”大公主摇了摇头,又轻轻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她的肚子还没有明显的隆起。 大公主的神情显得那样温柔。 潮生毫不怀疑,大公主这份母性的温柔,在遇到威胁时,会化作多么凶狠而坚定的力量,牢牢的保护住自己的孩子。 那,梁氏呢? 会是什么人对她的孩子下的手? 可怀疑的对象很多。比如,府里头的其他侍妾。除了春墨之外还有两三人呢。也有可能是别的什么人。 婴儿实在太脆弱了,他们没有力量保护自己。成人稍一疏忽,他们就会遭逢灭顶之灾。 那,含薰的事,会不会不是梁氏,也是别人所为呢? 当然,也有可能是梁氏螳螂捕蝉,却有旁人黄雀在后了。 这一天一夜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既惊心动魄,又扑朔迷离。 也许所有的消息,都赶着今天一起来了,倒省得零零碎碎的拖延磨蹭。 诚王妃温氏,在往方山的路途中,天寒路滑,车子翻下了山崖,车上的人包括温氏、一个丫鬟和一个车夫,全都当场毙命。 —————————————————— 二更送上,小声求票。 今天大雾,还时不时的下一阵小雨,听说明后天有大风,会把天气吹晴,可是也就代表气温会更低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 决定 潮生低声问:“她怎么样?” “喝了药,又睡了,一直没动静。” 潮生点了下头,推门进去。含薰果然静静的卧在床上,潮生动作虽然轻,她却已经听到了,睁开了眼睛。 “含薰。” 潮生握住她放在被边的手。含薰眼神清亮,显然刚才并没真的睡着。 她没有哭天抢地,更没有歇斯底里。 安静的让人心底发慌。 “起来吃点儿东西吧,我下厨给你熬了芋头粥?还记得在宜秋宫的时候,要吃芋头都只能偷偷埋在灰堆里焐熟。” 含薰摇了摇头:“我不觉得饿……” “熬都熬了,我嫂子有孕吃不得这个,单给你做的,好歹尝一口。” 她扶着含薰起来,给她披件袄,芳园已经带了丫鬟将小桌搬了过来,从盒中取出热粥和四样小菜。 含薰垂下眼帘,默默的吃了大半碗粥,潮生又让人收拾了下去,自己端了茶给她,两人挨着坐在一起,倒象是以前在烟霞宫时一样。 “有件事,我也刚知道……” 含薰慢慢抬起头来。 潮生低声说:“寿王爷的儿子没了。” 含薰死气沉沉的眼神要过了一下,才有了变化。 “什么?” “昨夜儿里寿王妃说儿子急病,打发人把王爷从福熙楼叫了回去。王爷到家的时候,孩子已经不好了,请了四王位太医,也没救回来,现在王府乱成了一锅粥……” 含薰手抖了一下,茶水溅了几滴在被子上。 潮生说:“说给你听,可不是为了让你再受一次惊吓。王府现在这样乱,人心难测。你将来……有什么打算,可要好好思量,拿个稳妥主意。” 如果含薰现在决意脱身离开,潮生自然也能够帮她。含薰这一次亏吃得太狠了,决不是书上说的什么吃一堑长一智。女人在这个世道,生不下孩子,将来就没有依靠。王府虽然不比宫里,可是从昨晚到今天,一件件事都让人触目惊心。不知多少双眼在背后冷冷的看着,不知多少双手隐在暗中伺机而动。 含薰低着头,不多时就抬起头来:“潮生,你对我的恩,不只这一回了。我也不说什么谢。还要劳烦你家里人,送我回去吧。” “什么?” 含薰点了点头:“我要回去……我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走。” 潮生只怕她有什么糊涂的念头,别回去了反而把命搭上,含薰的手抬起来,轻轻在她眼睛下面一蹭:“你看你,眼睛都熬成这样了。没事儿,郎中不是说了么,也许我将来还能生。再说,以前那么多坎都趟过来了,我就是人穷命贱,就象路旁的野草一样,这回我也过得去。” 她居然还倒过来劝潮生:“你不用替我担心,更不用心里过不去。昨天就是不遇到你,强人一样要劫我,还幸好你家的人救了我,不然我现在只怕命也没了。你知道我的,我不是那种冲动犯傻的人。我现在已经好了,也别再多吃你家一顿午饭。我放心不下他,我一定要回去。” 她的声音不高,话却说得斩钉截铁。 潮生就是一百个不愿意,也知道她的主意不能挽回了。 她出来吩咐人备车,又去向何云起讨人。何云起说:“好,让李勇带两个人护车——不过他们话说不周全,让许婆婆去她送一趟吧。虽然是你过去的好姐妹,可是她自己拿定了主意,你也不要再多管。” 潮生说:“我知道。” 可含薰要再有事,她管是不管? 潮生按着大公主的法子,把金豆子装了一兜,给含薰带上。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不管在哪儿都用得上。含薰也没有推辞,就接了过去。潮生送她上了车,赶车的一扬鞭子,车轮轧着积雪咯吱咯吱的向前走,地上只留了两道深深的车辙印子。 潮生回来之后,觉得背上最要紧的一根骨头好象给抽掉了,怎么都站不直,去大公主那里照看过,就回自己院子,一头栽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温氏居然死了。 芳园有些心疼。姑娘一早替公主张罗着吃食,又给含薰姑娘熬粥,自己一直水米没打牙呢。 诚王爷那回事儿,芳园现在是心知肚明的。 那个诚王妃一家子都叫人不省心,先把个有病的女儿瞒了人嫁过来,现在事发了,居然大正月的又暴死了。 哎呀,也不知是真死假死。别是听说送到了那样的地方这辈子回不来,半路上跑了也说不定。象温家那等不要脸面的人家,什么事做不出来? 不得不说,她还真和潮生想到一块儿去了。 潮生也在想着。 山路就算陡滑,怎么护送的人前不跌后不跌,只跌了温氏一辆车?实在太巧了。如果不是有人下黑手,那兴许有可能是温氏要跑。 红豆提了个食盒进来:“姑娘,公主吩咐做了汤给你尝。” 潮生闷闷的说:“我不饿。” 芳园笑着朝红豆使个眼色,笑着说:“姑娘都说不饿了,你看你馋的这样儿。早上没吃?哎哟一说起来我也没吃呢,可惜了这好汤了,给厨房送回去吧。” 潮生也忍不住,苦中作乐地说:“好,就送回去,你们两个陪我一起饿着好。”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爬了起来。 食盒里当然不止汤,还有两样点心,四个小菜,都热气腾腾的。一样一样摆开,潮生说:“许婆婆不在家,咱们三个一处吃吧。” 芳园她们几个都怕许婆婆,不怕潮生。盛了汤先递给潮生,芳园又给她把点心挪近:“姑娘快尝尝,这糯米糕做得地道。” 潮生咬了一口,果然甜糯,而且不粘牙。 芳园想让她开心,讲起邻家的笑话来:“姑娘可知道,孙家这个年过得可热闹呢。” “怎么说?” “听说孙家大老爷退下来啦,不做官儿了。” 孙家大老爷潮生没见过,但听孙秀真说过一次,爹爹已经升一级,年后就养老了。 “孙老太太年前回老家去了,孙大太太这些子把孙家大老爷逼得在家待不住,大家三十都睡的书房呐。” “为什么啊?”这个潮生却不知道了。 芳园打起精神来细说:“孙大太太家里寒微,两个哥哥都是孙大老爷给安置的差事,皆是那等有油水又不用出力的好地方。孙大老爷脾气不怎么好,孙大太太这些年着实受了不少气,为着娘家、儿女也都一直忍着。现在孙大老爷一要荣养,旁的不说,孙大太太家里那两个没用的哥哥已经让人给撸下来了。孙大太太和孙大老爷商量着看能不能再寻,可是当官儿嘛,就是人走茶凉,自己都下来了,还怎么抬举亲戚啊?” 红豆也附合:“对啊,这几日总听着隔壁有动静呢。” 潮生倒没留心。 芳园接着说:“孙大太太可不依不饶了,撕缠歪打,破口大骂,骂得孙大老爷没处躲没处藏的,好象要把这些年受的气都发出来一样……这都有好些天了,天天不消停啊,就跟疯魔了似的。” 潮生一琢磨,孙大太太现在差不多也是,嗯,更年期吧? 也怪不得,平时太压抑了。上头有婆婆,下头有妯娌,娘家人前程靠着丈夫,几十年不知道怎么挨过来的。现在突然间丈夫不是官了,这种陡然间的地位落差让孙大太太一发不可收拾了。 第二天孙秀真过来,也是愁眉苦脸的,说了几句话就诉起苦来:“唉,你们家也听见了吧?真是的,劝也劝不过来……” 潮生只能说:“怕是过年烦燥,请大夫来,开些静心的药吃吃就好了吧。” “别提了,大夫早请过了,我娘把桌子都掀了,说我们要咒她……”孙秀真把后头的话咽了下去:“想引她去走亲戚她不去,让她打牌消磨她不打。我二婶原来还劝过,也不成,娘还把二婶也得罪了。姑姑回来了也劝,也不行。” “那你舅舅他们呢?” 孙秀真摇了摇头。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不过潮生想了一想:“放心吧,顶多出了正月,你娘就该好了。” 孙秀真疑惑:“为什么?” “你家老太太一回来,你娘必好。” 孙秀真想了想,顿时眼一亮:“对啊,这些天都急糊涂了,竟然没想到这个。娘对奶奶是最恭敬孝顺的。” 那是啊,孙老太太那个婆婆面前有媳妇儿撒泼的余地么? 其实孙大老爷也只是顾忌面子儿女吧?大概这么些年下来,也总有些夫妻情份,才一直忍着,不然孙大太太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这时候女人总是弱势的,难得找个婆婆不在家的时候强势一回。 “可是这些天又该怎么办呢?”孙秀真想了一会儿,还是没主意。 这可实在没什么办法。听门上说,孙大太太已经泼到拦着门骂了,让孙大老爷想躲出门都躲不了。 送走了孙秀真,潮生因为想着这些日子天冷,怕许婆婆好不容易调理过的腿疾再犯,让人再熬些药晚上好敷。芳园从前头过来,小声说:“姑娘,诚王爷来了。” “是么?”潮生怔了一下:“在哪儿呢?” “在前头,和驸马爷吃茶呢。” 以何云起的脾气,招待他吃茶可能性小,和他大眼瞪小眼的可能性更高。 其实潮生觉得,自家哥哥并不适合在京城生活。富贵日子一日一日困得他不自在,就象阿罗一样。 他虽然是京城出去的,却是在西北成长磨练的。 也许那里……更适合他。 —————————————————————— 么么大家,天冷真的要注意身体啊。 啊啊啊求票,马上要被后一名超了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章 潮生左右看看,没见许婆婆,心里稍安定一点儿,快步朝前走,芳园忙跟了过去。 小花厅后头有一道小小的夹道回廊,有一道大屏风挡着。 潮生原来有些担心何云起再动手,不过远远就看见芳辰站在回廊里头,情知道大公主肯定也在。 这就不怕了,既然嫂子在,哥哥总不能当着面和她弟弟动手。 诶,这关系乱的。 芳辰见是潮生过来,笑着往一旁让让,潮生就站在屏风边听着。 “从年三十之后,就已经有人看出不妥了。椒房殿父皇一步也没进,上元节游宴时皇后没来,到观灯时,皇后才到,已经晚了一刻,虽然看起来还是一切如常——不过父皇没象往年一般与她携手登城,在上头,两人的目光一次也没交会过。” 芳园可不敢再听下去,退了几步。 潮生在宫里时日久,一听就能发现这看似平淡的话里隐藏了什么玄机。 帝后离心早就不是新鲜事了,可是面子体统一直还是抹平光滑平整。现在却连这层遮羞布都不挂了。 没想到他们说的是这样的正事。 初进宫时潮生在烟霞宫,就已经听说过陆皇后。当年也是艳冠后宫的佳人,手腕心计都不少。但是有些事,当妃子的时候能做,当皇后却不能做。比如撒娇示弱,比如献媚独宠。正相反,陆氏以美艳妩媚见长,当了皇后之后却把妩媚全收起来了,全换成了一副正宫派头,不能叫人说没有母仪天下的风范,不庄重。贤妃可以隔三差五给皇帝做东西,贵妃可以撒娇卖痴,据说有时候缠着皇帝不放,把一整条龙袍袖子都哭湿。这些事儿皇后能干吗? 所以常言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咳咳,扯远了。 总之,潮生在陈妃那里伺候的时候,皇后那儿皇帝就只是每月点三五天的卯了,再没有过去当宠妃时一个月二十多天留宿的光景。 “内侍监那边,连着出了几个岔子,好些人无缘无故就不见了,父皇把御用司副监陈度传了去,结果陈度晚上就没了人影,现在不知死活。昨天皇后到麟德殿求见,父皇没见。” 陈度是有实权的,虽然潮生没和他照过面。但是御用司里头正监已经老病不堪,陈度就算是实际掌事儿的。御用司油水十足,能混上去的哪可能清白?不查则已,一查肯定十个头都不够杀的。宫中用度里面猫腻大了,皇帝那么精明,犯不着现在才发作人。 只怕是敲山震虎,杀鸡儆猴吧?皇后的手,也委实伸得长。当初陈妃生日皇帝亲至,听说就是皇后劝说的。表面上看,是皇后贤惠。当时潮生不明白,现在想,皇后是项庄舞剑,意在打压贵妃,想把皇帝当成自己手里的菜,想往哪儿摆往哪儿摆。后来陈妃小产疑团重重,除了皇后显得很清白,几位得宠的都沾了瓜葛—— 其实最清白的那个,只怕恰恰不清白。 潮生忽然有了个奇怪的联想—— 皇帝这举动,怎么跟隔壁孙家大太太似的,一口气憋了那么久,现在要一次全发威了? 可是皇后在里头根基深厚,外面还有陆家。 就象孙家大太太一样,看着骂得凶,其实只能出出气。除此之外她还能怎么样?皇帝敲打皇后也好,敲打陆家也好。只要皇后的根基没动,什么都是空话,白搭。 潮生正出神,不防有人在肩膀上拍了下,吓了一跳。 转头一看,何云起正站在后头。 “哥哥。” “进来吧,外头冷。” 潮生想不到他这么好说话,跟着后面进来。 一直以来,何云起和大公主有什么大事,并不与她商量的。潮生也明白,一来她是个姑娘家,二来,虽然是亲兄妹,可是毕竟中间少了十几年的相处,要马上推心置腹,那也不容易。 还没出正月,四皇子穿着件锦袍,是让人觉得心里安稳的茶色。 潮生只看一眼就知道他也指定没睡好,甚至这两天可能根本就没睡过。 他站了起来,潮生屈身一福。 “行了,都不是外人,妹妹过来跟我坐。” 潮生走到大公主旁边儿坐下。 大公主点下头:“你继续说。” 四皇子却没有接着刚才说下去,摇了摇头:“只凭这些是不够的。父皇如果真要出手,就不会打草惊蛇。现在这样做,也不过是敲山震虎。只要不犯谋逆之罪,陆家就倒不了。” 是,他说的没错。 可陆家会谋逆吗? 照现在的情势下去,会怎么样?皇帝若要立嫡,大皇子早亡,三皇子就是嫡子。立长?二皇子残疾,还是得轮到三皇子。 陆皇后只要有耐心,一直等下去,她早年一步步的努力,终究会收获丰硕的果实。何必多此一举的去谋逆。 可要是那样的了话,自家前途会如何呢? 大公主和陆皇后是绝对坐不到一张桌上去的,到时会怎样还真说不好。 现在看来挺风光显赫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到时候什么也不是。 四皇子和其他的兄弟呢? 运气好大概能留在京城,当个富贵闲人,也可能象二皇子那样,担点只谈风月的差事。 六皇子当然不用愁,他是陆皇后的幼子,三皇子的亲弟弟,将来少了谁也少不了他的富贵。 其他人……更有可能是新帝一纸诏书,指到个偏僻州府去就藩,这辈子就圈在方寸之地,湮没于民间。 还有更糟的,有的王爷们,这边老皇帝刚死,那边就被新帝拿个借口入罪的也不是没有,贬为庶民的,打发去守皇陵的,关起来一辈子不见天日的…… 到时候就得全指望陆皇后和三皇子的心情过日子了。 真是不细想不知道,一细想,顿时让人觉得眼前的安逸岌岌可危。 是的,皇帝年事不高,身子也一直很康健。三皇子虽然好端架子,与兄弟们都不怎么亲近,可是眼下看着也没有什么暴戾寡恩之举。 往好处想,似乎并不用怎么忧虑。 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 二更送上。 有朋友提醒说,月底可能会有双倍粉红票。。所以现在不急着投月票。 我真是难以取舍啊,是请大家一起攒到月底呢,还是有了就投呢。。啊啊啊,艰难的选择。。 好象我还欠着上周日的一更,明天看能不能补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 陆家 大公主和四皇子现在看着都是皇上偏疼的女儿和儿子,可是爹是亲爹,娘是后娘。陆皇后可比皇帝年轻多了,可以预见,按正常生老病死的规律,皇帝必然先于皇后去世。就算是平常人家,这种情况也是大大不妙。爹一死,都不是一个娘生的兄弟分家,给你仨瓜还是俩枣,那不是随人家说了算? 有什么办法呢?若真是平常人家的兄弟,说不定可以请族老、官府做主,也许会有公道。可是皇帝家的事儿……咳…… 也许,办法只有一个,也永远只有一个。 想不受欺负,就自己当老大。 潮生想通了这一点之后,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惶恐,正相反,她心情很平静。 因为怕也没有用。 有同样想法的,肯定不止他们。 象贤妃,贵妃,别看现在都风光着,要是没了皇帝,她们封号前头统统要加一个“太”字,升格变成太妃,然后,冷宫,尼庵,道观,没生育的可以任选。有儿女的还要担心儿女安危,也好不到哪儿去。 她们甘愿这种命运吗?肯定不甘愿。纵然自己儿子坐不了皇位,或者根本没有儿子能去竞争皇位,也绝不能让陆皇后和三皇子舒舒服服顺顺当当的 四皇子说:“另外,过年之后,户部的朱铖两次进宫。” 朱铖是贵妃的弟弟,年纪轻轻已经是户部左侍郎。 这代表什么?皇帝有意抬举朱家和贵妃吗? 同是外戚,也分三六九等,有陆国舅那样的救驾将军,也有朱铖这样两榜出身,靠真才实学升迁上来的子弟。 大公主手指在案几上扣了两下:“行了,四弟难得来一回,别总说这些了。今天正好有熬得好汤,四弟留下用饭吧。” 潮生抬头看了他一眼。 四皇子的目光和她一触就收了回去,若无其事的说:“皇姐府上的好汤,肯定要尝的。” 大公主实在通情达理,硬是把何云起给一起叫走了,将花厅留给他们两人叙话。 四皇子问她:“那件事,你可听说了?” 哪件?哦,温氏的事。 这几天事情太多,潮生几乎没有余暇去想。 她点了下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皇帝不是已经发了话送她去方山么?那等地方有去无回,实在不必多此一举在路上要她的命。 “人还没运回来……”四皇子顿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形。” 对…… 温氏不管怎么说,温氏还挂着诚王妃的名头。她死了,也是诚王府发丧下葬。 潮生心里感觉很复杂,没想到四皇子说了句:“我猜,说不定这是金蝉脱壳之计。” “为什么这样说?” “送回消息的人说,丫鬟与车夫还好,唯有她……面目全非,只能凭衣饰辨认。崖下全是冰雪,没有尖石,也没有猛兽,一同跌下去的车夫尚且面目完整,在车里的人却血肉模糊,这情形有些奇怪。” 啊,这样说来,是有些奇怪。 难道真是温氏的脱身之计? 说起来,如果潮生面对这样的抉择,一边是变相的终身监禁,一边是诈死脱身隐性埋名……也许她也会选择诈死。 如果她是借死脱身,丫鬟和车夫是同谋,还是无辜被牵累的? 手上微微一暖,四皇子低声说:“无论如何,我都……” 他的话被打断了,有不速客上门来了。 来的是个官媒。 而且说巧不巧,就是上回来的那个刘氏。 天气冷,刘氏穿着酱色皮褂,头上包着一条紫色额兜,鬓边插着红花。和上次不一样,这次刘氏却是满面笑容,十分殷勤。大公主没出来见她,打发了身边管事的赵婆婆,问她来意。 刘氏笑着递上一个匣子,匣子里是张红贴。 “小妇人是受承恩侯所托,来向府上小姐提亲的。” 承恩侯? 潮生在屏风后头听着一怔,随即明白过来。 啊,不就是陆国舅吗? 虽然众人提起他来都喊一声国舅,但是国舅可不是他的官衔,也不是他的爵位。陆达将军既然是国舅,自然正儿八经是位候爷。承恩侯这爵衔一听,就知道是外戚专用。 承恩侯来提什么亲? 家里的小姐……好吧,并不止她一位,还有何月娥呢。 这……这都是哪和哪儿啊? 四皇子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示意她再往下听。 他脸上虽然看着很平静,可是潮生和他朝夕相处好几年,看得出来这人眼神冷得跟冰一样。 赵婆婆也吃了一惊,忙问:“说的是哪位公子?” 刘氏笑着说:“看您说的,还有哪一位?当然承恩侯府的二公子啊。说起来,二公子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这家世,这品貌,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出来啊。” 赵婆婆眉头皱了下:“二公子不是早娶妻了么?听闻孩子都有三四个了。” 三四个! 刘氏咳了一声,有些不太自然地说:“二公子,这不是去年丧妻么……” 赵婆婆面无表情放下匣子,说要进去回禀主母,刘氏当然满口答应。 京里头,陆国舅家的传闻一向不少。潮生即使在宫里,在王府里,也都听说过。承恩侯家这位二公子的品行,确实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 这……这人怎么会提亲提到他们家来? 何云起拿起红贴翻开看了一眼,哼了一声:“记吃不记打的东西,陆家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肯定没安好心!” 大公主问:“怎么?” “那天有事儿没来及和你说,潮生去走桥的时候,有人在后头跟着,我带着勇叔去把那人喝退了。看着油头粉面的……当时我也没问,不过听着他的随从喊他二公子。原来就是这个二公子!” “哦……”大公主点了下头:“怪不得突然找上门来了。嗯,妹妹生得这么花容月貌的,也无怪君子好逑啊。” 何云起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那头刚死了老婆,这边儿还想娶我妹妹……”话没说完,就看见大公主的眼刀嗖嗖的飞过来。 呃……失言了。 刚死了老婆,又想娶自己妹妹的,可不止陆二公子一位啊,自己家里还赖着一个呢,而且还是自家小舅子——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何云起觉得这个年过得真是……糟心透了! 陆家突然来这一手,到底是什么意思? —————————— 冻死我了。。呜呜,天咋一下子这么冷捏。。(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章 思量 如果现在演的是一部狗血言情穿越大戏,何云起OR潮生OR四皇子,或者挺着肚子的大公主……会有一个人冲出去,把红贴一撕两半狠狠扔到媒婆脸上,还要啐上一口,放两句狠话,以示正邪不两立,国舅家不成才的纨绔子休想娶忠臣良将家的闺女。 可惜现实没有那么夸张,还是赵婆婆出来,把贴子客客气气还给媒婆:“姑娘还小,暂不议亲。” 这就是没说死,刘嫂子还想再添几句话,看着门口已经站了两个一脸阴沉沉的护卫,到底没敢开腔。赵婆婆又拿出一个红封来:“大正月里的,劳烦嫂子空跑了一趟。小小心意,烤个火喝杯茶吧。” 这就是茶钱了。京城规矩,媒要是说成了,当然谢媒礼少不了。没说成,也有一份儿茶钱车马费,不能让人空跑。 刘嫂子本来以为这趟空跑了,得了茶钱,也是意外之喜。回去了跟承恩侯府把话一递,不管那边儿高兴不高兴,还是不是记得她这份儿茶钱,反正今天是没白走。 等红包入手一捏,刘嫂子的笑容更真诚了。 打发走了她,大公主打趣潮生:“瞧瞧,这就是有个漂亮妹妹的好处了,一家女百家求,说出去多有面子。” 如果您说这话时,眼风别去刮您家四弟,就更显得有说服力了。 好吧,就算四皇子恨不得今天就提亲,明天就成亲——他也绕不开父母之命这一样条啊。而他的父母……这不是和一般人的不一样嘛。 何云起沉默了一会儿,说:“陆家有了防备?”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 大公主却说:“陆家一定有什么事,咱们还不知道。可惜我手底下的人,都离了京城有些年了,旁的消息还成,陆家那边儿的打听不着……” 四皇子看着还很淡定,不过把椅子把攥得挺紧。 就知道这个人的性格,嗯……闷骚。 以前就是这样。不管别人当面说什么,说得好听难听,他都好象没听见——嗯,听见也好象没听懂一样。 大公主也不急。你不出声是吧?妹妹反正是我家的,要不要许你还是两说呢,咱们看谁沉得住气。 咳,还是四皇子先说:“陆家老大牵扯进了常南的征粮案里,情形不好。父皇现在要抓陆家的把柄,陆国舅多半有些慌神。前几天的消息,户部已经握着账本了……” 啊,原来朱贵妃的弟弟如此能干。账本这个东西,堪称命脉,尤其是这种苛酷强索,逼起民乱的黑账,没手段胆量真弄不到手。 怪不得皇帝大正月里就召户部的人呢。 可是这和陆家求亲有什么关系?难道陆国舅觉得娶了大公主的妹妹,两家成了亲家,就能化解此劫了? “就凭陆家那个德行,他们家人到了哪里,哪里就天高三尺。要说常南那乱子和他们没关系,城墙根儿的乞丐都不信。” 意思皇帝只要查,肯定不愁没罪状。以前好好的,不是他们老实,是皇帝不计较而已。 是什么促成了皇帝这一次的动作呢? 当然,诚王妃年宴时的事情,或许是皇帝不快的因素,但肯定不止这个。就算没这档子事儿,民乱一起,皇帝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 好象但凡国舅什么的,总是会和贪赃枉法欺凌百姓的扯不清干系。 大概多因沾了裙带关系,外戚,幸进,本身没什么底子,又怕眼前的好光景过去了,总想着拼命多存些,多捞些。再加上溜须拍马的,撺掇架势的,混水摸鱼的……呼啦啦的看着好不显赫,那要出事儿也是招摇摇的无比显眼。 “陆达心虚。” 何云起说了这么句话,转头说:“妹妹去厨房看看,看菜齐了没有,再烫些好酒来。” 潮生识趣的站起来出门。 厨房忙得热火朝天,外头冰天雪地,屋里头灶火烧得正旺,映得人人脸上都是一团红通通的光。柴草在炉下毕毕剥剥的燃烧,油锅里油已经热了,葱花一撒下去,“滋拉”一声炸锅,冒起一阵烟气。各人忙各人的,忙中不乱,有条不紊,压根儿不用她插手。 这里一切都是潮生熟悉的,她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在靠着门框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要是所有的人和事,都象做菜一样简单就好了。料都备好,一起下了锅,最后盛好端出来。 “姑娘看看,可还差什么?” 潮生看看案上的碗盏,又看看锅里的材料,点了下头:“也不缺什么了。酒烫了吗?” “已经烫上了。” 确实是,铜盆里头小锡壶摆成梅花状,水咕噜咕噜的冒着水泡儿,已经沸了。酒香弥漫,闻着就让人有股醉意。 这一天何云起倒是没甩脸子给四皇子看,两人把杯换盏,都喝了不少酒。潮生不知道何云起喝多了会怎么样,可是四皇子喝多了她可深知道——这人一喝醉了就不是他了! 看着壶里的酒差不多了,潮生站起来给他们两人都盛了汤,顺势把酒杯撤了。 何云起象是自言自语:“这次事情闹的虽然大,只怕伤不到陆家的筋骨。下头替罪羊多得是,一抓一把。” “伤不伤得着,我们说了不算。” 是啊,这个,皇帝说了算。皇帝要只想敲打敲打陆家,那肯定不会伤筋动骨的。 可是谁能猜着皇帝的心思呢? “朱铖这人我知道,虽然少年得志,却毫不骄矜,是个有城府有心计的。既然账册在他手里,陆家就是这次不倒,也得给咬掉一大块肉去,再不济,总能折他一条臂膀。”四皇子用筷尖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名字给何云起看。潮生眼帘垂下,看到其中一个名字。 不熟悉,只是在王府时听说过一两次,应该是陆国舅那一党里的干将了。能折掉此人,陆家许多事情只怕就不好施展了。 用过饭,四皇子要告辞,大公主殷勤留客:“刚喝完酒脸上热,出去吹了风易生病,你歇一会儿,等酒气散一散再走。” 潮生也不放心他这么就走。 上午的话没说几句,就被那提亲的不速之客打断了。有好些话……潮生想和他说,也有许多话想问他。 四皇子在客院歇息,潮生让人沏了酽茶送了过去。红豆在门口探头探头的,潮生有些奇怪。她这些天被许婆婆管得严,可好久没有这么举止不当了,这是看什么? 红豆缩回头来,服侍潮生更衣洗脸:“姑娘睡一会儿吧?” “睡不着。” 芳园说:“那也得歇歇。这两天净事儿,姑娘可都熬瘦了。” 潮生一笑:“哪有瘦,我倒觉得下巴肉松了。许婆婆呢?” “公主让许婆婆去五公主府上送东西了。”芳园笑得有些促狭:“姑娘不用担心。” 潮生十分淡然从容,芳园这点小调侃还不会让她心虚:“天冷,我担心婆婆的腿。这几天药都敷了?” 红豆说:“都敷了,我伺候婆婆,每次换三块药帕,捂足了大半个时辰呢。” “嗯,可不要断了,晚上炕也要暖和。” 许婆婆心里也有数了。毕竟四皇子三番两回的来,满府里都知道,她不会不知道。不过既然何云起和大公主没明着发话,大家也都不敢议论。 潮生迷迷糊糊的打了个盹,听见西厢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 许婆婆回来了? 听着声音象。 潮生拥着被子坐起来,只能听见只字片语。许婆婆在和谁说话? 芳园一挑帘子走了进来:“姑娘醒了?” 西厢的说话声也停了。 芳园过来挂起帐幔,替潮生梳妆穿衣。 “婆婆在和谁说话?” 芳园朝后呶了下嘴:“黄妈妈。” 潮生有些意外。 何月娥一直被拘在院子里,她们那一院子人都不出来走动,黄氏这会儿来做什么? 芳园小声说:“她们只知道诚王妃发病,想打听后头的信儿呢。还不知道诚王妃已经……” 许婆婆三言两语把黄氏打发走,过东厢这边来。潮生刚睡醒,脸上红扑扑的,象是一把就能掐出水来。 许婆婆脚步顿了一下,芳园伶俐地把梳子递给许婆婆,自己退到一边。 许婆婆接着替潮生梳发。柔软的头发握在手里象握着一把绢丝,那样顺滑,可是比绢丝又多了一份韧性。 “姑娘……” 潮生从镜子里对许婆婆微微一笑。 “姑娘拿定主意了?” 潮生知道许婆婆说的是什么意思,她拿起簪子递给许婆婆:“四皇子已经向皇上说了。” 许婆婆的手顿了一下,轻声说:“姑娘……这皇家媳妇,可不好当。” “是啊。” 潮生在宫里,在府里,见的就不少了。 她哪不知道那是趟混水?而且,皇子王爷,眼看着风光,内里凶险,还不知道前途在哪儿呢。嫁了过去,公爹是皇帝,那是动辄要人命儿的主。温氏也是儿媳妇,还不是说发配就发配?皇后心机人脉都令人看不透,又是名义上的婆婆,将来也得应付。 想起来自己也觉得奇怪。 明明一心想离开的,怎么兜兜绕绕的,又让他给绕住了呢? 她的手虚虚按在胸口。 心就长在这里,可是它要跳急跳慢,不由自己控制。 “诚王爷……也是个有情义的,性子看着也好。”许婆婆也不再说什么了,替潮生挽好头发。 —————————————— 呃,今天下午去邮局,又冻得半死。 么么大家,看评看得俺又暖和起来了,谢谢大家的贴心温暖。T_T(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章 暂离 许婆婆的话当然只是安慰,不过聊胜于无。 不过,嫁谁就能保证一辈子平顺和乐?嫁了四皇子,起码每个月进宫那么几回请安,除此之外,没有公婆需要立规矩,妯娌也不在一个屋檐下生活。 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不然还要怎么想呢?嫁了别人,是不会动辄有性命之忧。 可是…… 可是人活着,不单单是为了活着。 多活了一辈子,本来就是赚来的。 许婆婆看在眼中,在肚里叹口气。 到底还是年轻。 两个人互相爱慕,和在一起过日子,那完全是两码事啊。 许婆婆想起当年的小姐,潮生的母亲。她看中了何孝元,觉得他热情诚信,有担当,有真本事……可是一起过起日子来,那不合的地方多着呢。一开始两人吃饭都要做两样,等姑爷发达了,那位俊二爷从老家投奔来以后,闹得家里很不融洽,还有一次大晌午的就闯进小姐的院子。有了韬哥儿之后,居然还对韬哥儿的乳娘动手动脚,一桩桩一件件的说起来,脾气再好的人也磨得气急败坏。 后来何孝元功劳越大,盯着他的人越多,应酬往来已经够累的,还有人盘算着别的主意。温家那个女儿怎么进的门,怎么成了俊二爷的妻,许婆婆最清楚。有再多喜欢,一天天过起日子来,也是不顶用的。冷不能当衣穿,饿不能当饭吃,受苦时它也不是包治百病的良药。对许婆婆这样历尽风霜的老人来说,能过安稳日子比什么都重要。权势富贵看着好,可就象花儿一样,有开有谢,说不定哪天就败了。 可是想安稳哪有那样容易?先是韬哥儿娶了公主,自家姑娘又在宫里待了好几年,和王爷之间的关系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就算没有这事,自家姑爷小姐的仇,就不报了?要报,就不可能安稳。 唉,也许真是前世的债吧。 许婆婆和潮生说了一会儿话,唤了一声,芳园掀帘子进来。 许婆婆问:“红豆呢?” “红豆妹妹去库房取东西了。” “就会乱跑。”许婆婆说。 潮生当时没问,等许婆婆出去了,潮生才问芳园:“前院……客人走了吗?” “已经走了。”芳园说:“驸马和他一起走的,多半还有什么事。” 潮生点了下头。 现在是多事之秋,趁着皇帝的这股动作,多少人的心思都活动了。 温氏的遗体已经运回京来。丧事办得很简朴,但也很庄重。 不管四皇子是不是有所怀疑,都要把这件事情办得妥妥当当。大公主怀着身孕,可以不必参予这事,连带着潮生也没有去。 过了正月,一切似乎又恢复正常,当官的正常上朝,买卖人开张营生。连何云起也挪了个位置——原来京卫营指挥使的差事没卸,多加了一个宣威将军衔,领了北五路的兵马,二月初二那天就出发离了京城。 去常南平乱去了。 宣威,听听,潮生倒想起了前世吃过有名的宣威大火腿了……很是肥嫩浓香。 不过,皇帝之所以给何云起上了这么一个衔,宣的不是德而是威,已经说明了皇帝对常南民乱的处置方略。 不管是不是天灾连绵,也不管是不是官逼民反,这个民乱苗头绝不能助长。不然今天你也乱,明天他也反,天家威严何在?皇帝的威严何在?自古以来皇帝们都怕什么?不就怕这个么。 只不过,平乱的事情交给了何云起,是皇帝对这个大女婿特别看得起才委以重任,还是有意的盘算什么…… 潮生有些无奈。 真的,穿越的女人,怎么折腾也就是宅斗跟宫斗,男人能走出去,游历也好,进学也好,做官也好……女人呢?哪怕象大公主那么刚强,也是困在家里。整天打转的范围不过就是这个院子到那个院子。 纵然潮生知道哥哥和四皇子在外头都很凶险,她也只能把自己的本份做好。 何云起究竟能不能顺顺当当的平乱?潮生对哥哥的本事真的不太了解。 何云起的弓马拳脚、刀剑枪矛这些样样拿得起放得下,每天晨起练武不辍,这些潮生都知道,可是这领兵的本事,和自己本身的武艺是不是高强,没有太大关系。 大公主渐渐显怀,人也越发慵懒,潮生接手了大半的家务,只除了何月娥的事。那边从上到下都是大公主一手把着,不用潮生操一点儿心。 未出嫁的姑娘名声要紧,落个管家厉害,苛待族姐说头可不是玩的,哪怕过去三十年五十年,都会有人记性贼好,当面揭短恶心你。男人名声不好,不孝悌会有碍升官前程。女人名声不好,也一样是件糟心的事儿。 大公主把信给潮生:“看看。” 何云起的家信写得跟军报一样,硬梆梆的惜字如金。说自己一切都好,现在已经到了常南北边的辽安。问大公主身体如何,潮生到这会儿才知道大公主芳名刘徵,因为何云起在信上称她阿徵。 呃,好吧,这个称呼大概是全信唯一能显露出一点柔情的地方了。 怪不得大公主挺大方的就把信给她看了,上头根本没说什么闺房私话嘛,什么我想你啊之类的一句也找不着。 放下信来,潮生和大公主一起盘算辽安的位置。常南之乱从北至南,现在何云起已经顺利平了辽安,比预期的要顺利多了。看信上说的,也不光是打,那些趁乱而起打家劫舍的流匪是肯定要打,大部分所谓乱民只是活不下去逃难的百姓而已,这得区别对待。 大公主有些感慨:“你哥哥可没那些人心黑。换了旁人,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都按乱民算了。剿了几万乱贼和几千流匪这论起功来可不是一码事。” 潮生嗯了一声。 是啊,她也知道。现在太平年景,除了剿匪,平敌,没有什么大的战功。年年报上来的那些剿匪功绩里不知有多少是杀良冒功的。 就象国舅陆达这样的救驾将军,真让他出去,指不定能干出什么事儿来呢。 春日的太阳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看完信,总算知道何云起平安,两人也放下心来,大公主说:“妹妹坐会儿,咱们说说话。” “嫂子不歇会儿中觉?” “这会儿睡了,晚上又睡不着。” 潮生笑着应了一声,靠在大公主身边儿坐了。 “妹妹当年进宫,吃了不少苦头吧?我听人说……你在浣衣巷待过?” “现在想想也觉得奇怪,不知道当初怎么熬下来的。寒冬腊月的,衣裳帐幔还是一盆盆得洗,手都好象不是自己的一样……吃的东西也粗,好些时候干完活领了饭,都是冷汤冷水,想办法再烘热一点才能下肚。棉衣裳里头摸不着棉,不过好在浣衣巷破布烂裳的不少,随便找找缝好几层糊身上,倒也能暖和。” 大公主点了下头,轻声说:“难为你了。看着娇滴滴的,谁想这么能捱得住苦。你哥哥也是,发配到西北的一路上,好些身强力壮的大人都撑不住,他就撑下来了。西北比京城要冷多了,晚上能把人活活冻死。他刚到昆州时,就睡在马棚里,四面都透风,冻得缩成一个团。他和我说,有时候冻得受不了,就去挤着羊睡,暖和……” 潮生心里发酸。 何云起吃得苦只会比她多,绝不会比她少。她在宫里虽然也有凶险,可是何云起在那里,只怕天天都在搏命。 “那嫂子……你和我哥,是怎么熟识起来的?” 大公主一笑,眯着眼,摸着肚子:“嗯?这个我可也记不得了。反正觉得这孩子和别人都不一样。旁人浑浑噩噩的有,怨天尤人的有,可他不是。每天早晚都要打一趟拳,还在沙上画字,嘴里念念有辞。我走近一听,得,他正背武经韬略哪。我奇怪他怎么会背这个。他说他从识字起,读的背的就是这些,倒是三字经千家文那些,一篇都没读过。他天天刷马,切草,打扫的时候,都在心里默背这些,生怕日子久了自己会忘记。” “真的?” “嗯。”大公主笑着说:“当时我就觉得他将来一定大有出息。” 呃,大公主真没看走眼,慧眼识……那个英才,而且把这位英才牢牢拴在自己身边变成了丈夫。 “你哥他救过我几回,我也数不清了。昆州那地方可不太平,有一次出门时整个马车都被砸碎了,他挟着我翻过土墙,感觉就跟挟着一袋什么东西似的。还有一次,在城外遇着风雪回不去,为了挡风,把马车圈了一个圈。烧堆火,人和马都躲在圈里取暖。迷迷糊糊就睡着了,醒过来发现我就枕在你哥腿上……” 潮生听得悠然神往。 “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了——反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看着他的时候,就不把当成一个孩子了。他一天比一天高大,什么事情都难不倒他……”大公主笑容甜蜜:“别人看我的时候,总是先当我是公主,他不是,他看人的时候,眼睛又黑又亮的,直直的盯着人看……” 啧啧,何大哥和公主这经历,攒攒凑凑,完全够写一部《大漠儿女英雄传》了。 —————————————————— 真冷真冷。今天有二更。 么么大家。注意身体。 刚才看红月亮了,可惜拍不下来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章 父女 “那……”潮生笑眯眯的小声问:“总有一个人先开口吧?我哥哥胆子这么大?他当时怎么说的?” 大公主眼波流转,脸上有一层薄薄的红晕:“去去,净打听这些做什么?小姑娘家家的也不害臊。” 得,他们做得出,还不兴她问啊? “嫂子,好嫂子,跟我说说嘛。” 大公主眼珠一转:“行,我和你说,你也跟我说说,你和四弟的事……嗯?” 最后那一声嗯,音调上扬,显得意味深长。 潮生顿时招架不了。这不管什么时候,斗嘴皮子干仗,姑娘总是干不过大嫂。 没办法,大嫂已为人妇,说话没顾忌,姑娘总是脸皮嫩。 “我……我去厨房看看。” 大公主拉着她不放人,笑着说:“晚饭还早着呢。来来来,跟我说说。四弟什么时候儿开始对你另眼相看啦?你又是什么时候觉得他不错的?” 潮生头扭到一边去,有些难为情,可是不知为什么又忍不住有些好笑。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她也说不上来。 四皇子一直不愠不火的,含蓄自持。要说起来,却一直对她不错。从一开始,大概因着程美人的缘故,就待她很和气…… 一天一天,一点一滴。许多细微的琐事,慢慢堆积起来。等到发现的时候,自己也觉得吃惊。 什么时候他已经走进心里头了? 是他喝醉了,酒后吐真言的时候? 还是在雪地里,他把斗篷给她披上的时候? 真的说不上来。 好象就是那时候,又好象……在那之前就已经有苗头了。 大公主看她低着头不说话,笑了笑,也再不难为她,高抬贵手转了话题:“晚上咱们吃什么?” 潮生松了口气,扳着手指说:“晚上烧一个桃仁儿鲫鱼,芝麻拌芥菜,溜丸子,再来一个姜丝儿橘皮樱桃肉汤,嫂子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大公主觉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满面笑容:“妹妹真是能干,这食谱单子是太医开的?” “嗯,太医上回来就开了禁忌食单子,我这里也抄了一份,厨房也有一份。” 潮生当年在烟霞宫时就伺候过一位孕妇。虽然那会儿对厨艺没有认真学习研究,可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怀孕的人口味总是和平时不太一样。那道烧出来味道一般人觉得有些诡异的汤,大公主现在就觉得挺好的。喝过一次之后表示:好喝,下次还要。 说起来,大公主这一胎算是好伺候的,虽然是头胎,却很稳当,孕吐和其他反应也不算很厉害。要知道大公主的年纪在这个时代来说,已经算是大龄产妇了。十几岁出嫁,年届三十已经被看作半老徐娘,膝下儿女成行。那手脚再快些的,三十来岁就当奶奶外婆也是有的。 潮生去了厨房,许婆婆替潮生挽起袖子,把钗子去了,用布帕包上头。这么一收拾,整个人就清爽俐落多了。 “这儿油烟大,婆婆不用陪着我。” “我也看看,说不定还能跟姑娘学几招儿。” 潮生一笑,将拌好的馅儿捏出一个一个丸子,滚了薄薄一层粉下油炸。看着丸子在热油中渐渐变成了金黄色,香味儿也飘散开来。潮生捞起丸子,沥一下油,盛在盘子里。 从何云起出门之后,她们姑嫂二人的日子过得可以说是很平静。 但是这一天有些不同。 家里来了客人。 潮生正看着婆子们烫菜蒸饭,芳辰气喘吁吁来了。 潮生有些奇怪:“有什么话,让小丫鬟来说一声就行,你怎么自己跑了来?嫂子突然想吃什么菜?” 芳辰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屋里忙碌的人,凑到潮生耳边说:“姑娘快换衣裳随我去——皇上来了。” 潮生怔了一下,随即把围裙解下,轻声问:“来了多久了?” “刚坐下,上了茶。” 潮生匆匆换了衣裳,头发另梳是来不及了。她老是有些疑心自己身上会不会有油烟气。 潮生在门边看见了来公公,他也换了一身儿灰布衣裳,打扮得如同个管家。 皇帝穿了一身便装,灰青色的袍子,系着头巾,笑眯眯的,看起来倒象个哪家私塾的先生一样。 潮生恭恭敬敬地行礼请安,皇帝笑着说:“别多礼了,今天也没有外人,都随意些。” 上位者总是会如此说,表现自己亲民。但是这样的话本身,就已经给双方划出了界限。身份有别,怎么能不拘礼? “嗯,我记得你。”皇帝点头说:“以前老四还在宜秋宫的时候,你仿佛给朕递过茶。” 能当皇帝的人,总有他的过人之处。潮生想了一想,的确有那么两次,不过她当时都是垂着头,皇帝也没必要打量递茶的宫人长什么样,现在居然还能把她认出来。 皇帝这回认真的打量她。 这就是让儿子不惜下跪恳求的那个女子了。 当然,她生得很好,比温氏强。落落大方,并没有畏缩鄙俗之态。 潮生低眉顺眼站在那儿,没来由的想起一句话:丑媳妇终须见公婆。 咳,好吧,这话用在现在,也算是应景儿。 就是这位公公的来头大了点儿。 皇帝应该是主要看来大公主,连带着见一见她。 这么一想,潮生也就不紧张了。 反正以前也不是没见过,皇帝也不是三头六臂。 皇帝指着下首一张椅子说:“坐吧。” 潮生应了一声,规规矩矩坐下来。 大公主问:“父皇今天怎么想起我来了?” 她口气是真的很随意,就象一个受宠的女儿和自家父亲说话的口气一样,亲昵,有些埋怨,其实就是撒娇。 潮天知道大公主在皇帝面前同别人不一样,但这的确是头一次真真切切听到看到。 大公主的确与旁人不一样。 其他人在皇帝面前,总是敬畏多于亲近。但是在大公主这里,亲近摆在了敬畏之前。 换做别的皇子公主,绝不敢这么放纵,可皇帝偏偏就吃她这套。 “你不方便进宫,我就过来看看。太医回话的时候千篇一律,只说你很好,朕得亲眼看一看才放能放心。可缺什么东西么?” 大公主看了皇帝一眼,大声叹了口气:“当然缺……就缺驸马啊。” 皇帝笑了:“你这丫头,放心吧,他过不了多少日子就要回来了,耽误不了当爹。” —————————————————— 今晚月全食大家看了么?红色的月亮啊……看来果然很妖异,抖~~(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九章 羡慕 皇帝的话当然最权威的,看来何云起在常南那边真的很顺利。 潮生暗中松了一口气。 这些天她也替何云起担心。 都说富贵险中求,可如果能选择,潮生宁愿不要富贵,也不让家人去冒偌大风险。何云起是武将,上了战场刀剑无眼,谁能打包票,他就能一定平安无恙?看他练武的时候,身上大大小小深深浅浅不少的伤痕,可见过去经历了多少坎坷艰难。 日已西斜,粉白的墙被抹上一层柔暖的黄色。潮生沿着夹道向厨房去,抬起头来看一眼天色。夕阳将落未落,风吹在脸上,还带着春日的暖意。 看着大公主和皇帝之间的相处,潮生心里……不由得羡慕。 潮生头一次见着这样的皇帝,那么随和,这样的慈父别说在天家,就是寻常人家也不多见。传言果然并没有夸大,大公主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是完全不同的。 虽然早年丧母,可是皇帝用他的方式,给予大公主更多的父爱。 若是自己的父亲还在,他会是个什么样的父亲呢? 皇帝留下来用了饭。本来已经忙碌的厨房更是折腾的鸡飞狗跳的,好在没出什么岔子。添两道菜也容易,反正皇帝平时吃饭也不很奢靡,动辄摆上一桌子菜,光看就让人看饱了,其实真正吃的不过是面前几道,其他的都只是呈样子而已。 皇帝和大公主口味倒差不多,溜丸子和拌芥菜这两样菜都差不多吃光了,新添的菜里有一道是蒸鹿蹄,做法倒没什么复杂,鹿蹄拾掇好,酱膏切成块儿码在鹿蹄上,上了笼大火蒸到酥烂,酱膏已经完全融化,滋味儿全渗进鹿蹄里,蹄筋黏而弹韧,香得扑鼻。皇帝说:“这好象不是京城的吃法。” 大公主笑着说:“父皇要喜欢,回来把做法抄一份让人带回去。” 潮生敬陪末座,眼观鼻鼻观心。刚才在厨房尝菜都已经尝了半饱了,这会儿吃了小半碗饭,喝了几口汤,就放下了筷子。 皇帝看了一眼,说:“小姑娘家吃东西,跟鸟一样。” 大公主噗哧一笑:“父皇这怎么说哪?以前笑话我吃饭和猫一样,现在到了妹妹这儿,变成和鸟一样了。姑娘家难道斯斯文文的不好,非得狼吞虎咽才好?” 皇帝一笑,也没再说。 大公主也饱了。她现在一天要吃五六顿,晚上时不时还加一餐宵夜,只不过这每顿的份量就不多了。 饭桌撤下去,潮生亲手沏了茶端来,大公主那杯却不是茶,是一盏蜜糖莲子汤。 皇帝问了几句话,诸如,平时在家中做些什么。潮生答看书和针线。皇帝又问看什么书,话题都很家常,潮生也不紧张,说起前两天看了一本落霞山居记。书里头除了吃食,山居游记,就是记述了那位隐士与妻子的深情。 皇帝说:“这书我也翻过,倒是本消遣的好书。” 大公主却说:“我却不喜欢落霞居士,整日不是想着吃就是想着玩儿,明明是个游手好闲的人,有这功夫不去做些于人有益的事,就算他活到九十多,也只是虚度光阴。” 皇帝哈哈笑,指着大公主说:“你啊你啊,这个脾气就是不改。以前你皇祖母就说过,你明明该生成个小子,却错投了个丫头的胎。” 大公主眉毛一扬:“丫头怎么了?论文论武,好多男人还比不了我呢。明明是父皇母后把我生成这样的,难得非得扭扭捏捏的,让人夸一句贞静娴淑才好?” 大公主这样说话,皇帝一点儿不恼,点头说:“你就很好。不过你妹妹这样文静的也好。” 潮生抿嘴一笑,不插嘴,只在一边儿静静的充当背景。 皇帝要走,大公主送出来。皇帝说:“你现在身子重,别送了,好好养着吧,给朕生个白胖的外孙比什么都强。” 大公主笑眯眯的,还是要和皇帝顶一句:“父皇就知道是男孩儿了?我偏想生个闺女呢。” 皇帝给自己女儿顶得没脾气,笑呵呵地说:“随你,都随你。” 潮生低下头忍着笑。 这……咳,这生男生女,又不是谁说了算的。就算贵为皇帝,金口玉言,这种事情上头也做不了小娃娃的主。 等皇帝走了,大公主松口气,伸了个懒腰:“哎哟,这腿酸的……” 潮生扶着她回屋去:“嫂子快歇会儿吧。” 大公主手指在潮生脸颊上轻轻一蹭,笑着说:“父皇这是特意来瞧你的。” 潮生往后躲,说:“嫂子又拿我开玩笑。” “不是玩笑,说正经的。”大公主坐了下来,将腿平伸在榻上:“你刚才去厨房的时候,父皇还问我的意思来着。你可知道我是怎么说的?” 潮生一点儿没有好奇的表情,拉过薄毯替大公主盖上腿。 反正她被大公主打趣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再薄的脸皮都能磨厚。 大公主想逗她,可是潮生不上钩,她只能自己揭盅亮牌:“我说,我和驸马拢共一个妹子,可不会轻易许人。必要给她寻一门称心如意的亲事,绝不随随便便的将就。父皇就笑,你猜他说什么?” 潮生适时的问了句:“猜不着,嫂子你就别卖关子了。” 大公主笑着说:“父皇说,我这么些儿子里头,论相貌,品行,才干……最拔尖儿的就是老四了,难道他还配不上吗?听听,父皇这意思,事情就算是定准了。我猜,要不多久就会有旨意下来。便宜老四了,我家妹子生得标致,心灵手巧,就这么让她拐了去。诶呀,这姑娘备嫁是桩大事,咱们家嫁妆什么的可都没预备呢,可怎生是好?” 潮生实在招架不了,逃也似的从大公主屋里出来,听着屋里大公主笑声不绝,心里一阵欢喜,又有些茫然。 赵婆婆从外头进来,迎面遇上。 “姑娘,这是要回屋?” “是啊,婆婆从哪儿来?” 赵婆婆对潮生是恭恭敬敬的,从来不因为自己是公主身边儿得用的人就倚老卖老拿腔作势。潮生是驸马唯一的妹子,眼见着又要结一门显赫的亲事,赵婆婆如何会得罪她? ———————————— 今天回娘家了,好累好累。(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 回京 “也没什么事儿,就是两件采买上的小事儿要回公主一声。” “嫂子还没歇呢,婆婆快进去吧。” 赵婆婆笑着应了一声,搭着手站在一旁,等潮生过去了,才进了院门。 芳辰打起帘子请她进去,大公主抬起头来:“回来了?” 赵婆婆行了礼,大公主让她坐下来回话。 “公主没料错,皇上今儿过来是有缘由的。今天朝上有人参了一本,说北五路定河军统领马从辉剿匪不力,致使贼首花孤、黄烈川逃逸,还说什么治军不严,抢掠民财……” 大公主点了下头:“嗯……” 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不直接冲着何云起去,但是马从辉如果罪名落实,何云起自然有治下不严之过。 “父皇刚才来了却没说起……朝上是怎么议的?” “压下了没议。” 大公主望着烛火出了一会儿神:“马从辉也是将门出身,不过他母亲姓朱。” “是,我也记得是这么回事。” “只是,父皇今天为什么没和我提起这事呢?” 赵婆婆说:“必是怕公主担心呗,您现在可是双身子。” 大公主笑了笑。 “还有旁的事吗?” “来公公刚才走时说,内侍监选了八名乳娘备着,这两日就送过来以备挑选。还有就是,李婆子来了一趟,说人都得了,或明日或后日就带过来好挑拣……” 李婆子是西城有名的牙婆,大户人家买人,一半都从她那里办。这时候谁家没点阴私之事?别说雇人不保险,就是买人也未必可靠,许多人家都是用家生子,一家子老老小小两三代都在这个府里为奴,为得是用起来放心。虽然用家生子也有许多积弊,可是毕竟还是放心一些。 大公主的人手并没有全带回京城来,有些还留在昆州,虽然出嫁时内侍监也拨了人过来伺候,可是眼看大公主要生产,小主子也要人伺候,家里是肯定要再买些人的。 “还有,听说寿王爷府上,今儿又发作人了,王妃身边几个得力的都打死了,连贴身的大丫鬟都挨了板子,现在半死不活的。” 大公主微微诧异:“怎么又发作了?不是说正月里已经打死了一拨了?” “当时府里头的侍妾打死了两个,伺候小公子的人更是一个没能跑得了。也不知这番是为什么。” “妹妹那个旧识呢?” “那位含薰姑娘,现在极有体面,连寿王府的长史官都对她毕恭毕敬啊。” 大公主笑得意味深长:“这女人没了后路,发起狠来,男人根本比不了啊。” 赵婆婆没应这话。 大公主转着手上的戒指。那戒指跟了她许多年,也是君子木刻的,乌沉沉的。 “其实妹妹什么都好,就是有些事情,她年轻姑娘懂得不多。那绝子汤哪是喝一次就见了效验的?真那么灵验,宫里女人生出来的孩子还少得了?要是当天晚上灌的药,只怕那个含薰命都没了,怎么会只是绝子而已?我看,她自己心里也有数。她那么一心要回寿王府,寿王府里决计太平不了。” “公主说得是,寿王府里听说可不缺美人儿,寿王管着丽苑,那更是莺莺燕燕数不胜数。这含薰姑娘没三两下本事,怎么能就能把寿王爷攥手心儿里,还带她出门看灯呢?只是这人不能把好处都占了,殊不知你在算计别人,别人也在背后算计你哪。” 赵婆婆端了茶给大公主,红枣青果茶,青果已经熟黄,红黄相衬,看着就让人心里喜欢,闻着一股甜丝丝的香味儿。 “这也是姑娘给公主预备的,姑娘倒真是有心人。” 大公主点一下头,喝了一口茶:“让你清点的东西,怎么样了?” 赵婆婆从袖中拿出一张单子来:“王掌柜他们几个都说想来给公主请安,只是怕主子不方便。这单子上是京城的,威河那边的产业还得等一等才能抄来。” “嗯。”大公主扫了一眼:“叮嘱一句,要快些……就是这一年半年的事儿了,别到时候姑娘要出阁了,咱们家倒什么都不齐备,让人看笑话。” 赵婆婆笑着说:“看您说的,那可不会。庄子、店铺,这些都现成儿的,衣裳赶得快,家具什么的也不用急躁,纵然赶不出来,诚王爷也不是外人哪,纵然仓促些,也不会挑理的。” “他不是外人,可是别人就说不定了。”大公主伸个懒腰:“我那些妹妹弟弟,没一个是好缠的,还有皇后在那里呢。就是老四,他也没有看上去那么挚诚,真是个君子,肯定在宫里活不到现在。” 赵婆婆纵然谨慎,也忍不住说:“公主说得是,当年咱们,唉……” “是啊,我弟弟就是太实心眼儿了。母亲的心计好象全生在我身上了,他就老实得象只绵羊。”大公主笑着说:“老四看着象他,其实只是外面看着象,他是个有城府的。要不是潮生的事儿,想逮着他的短处可也不容易。” 赵婆婆从屋里退出来,芳辰笑盈盈地说:“婆婆快坐下歇会儿。” 赵婆婆问:“今晚不是你上夜?” “今儿不该我,是芳荟带人上夜。” 赵婆婆坐了下来,芳辰又端了茶给她。 “姑娘睡了么?” “姑娘那边的院门儿已经上闩了,应该是睡了。” 赵婆婆看了一眼,从这边当然看不见什么。 “听说驸马爷要回来了?” “是啊,好象今天皇上亲口说的,没几天的事儿了。” 赵婆婆点下头。 还是早点回来的好。这家里只有女人们,连阿罗少爷也跟着一同走了,总是让人觉得心里没有底。 “皇上好象对咱们家姑娘挺满意的,我看啊,这亲事是八九不离十了。清闲日子可没两天了,得早些预备起来。” 何云起和阿罗十六那天回来的。 何云起风尘仆仆——这个词现在用在他身上实在太形象传神了。何云起一路骑马回来的,赶得又急,那头上脸上身上,可不全是尘土么?这时代又没有柏油马路水泥马路,官道顶天了是青石铺的,那也只是少数,更多的就是黄泥路,马蹄又扬尘,走一趟下来,真是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 不过,让潮生感触最深的,却是何云起身上的那股气势。看着就让人不自觉的挺直了脊背—— 也许这就是百战之将的杀气? “妹妹。”何云起冲她笑。 潮生也笑了。 哥哥还是哥哥。 何云起去换衣裳,大公主满面喜悦,神采飞扬,指挥得一屋子人团团转,完全不似平时那么镇定从容。 潮生很识趣的自己告退,绝不会没眼色的杵在那儿妨碍人家夫妻感情。 大公主和何云起琴瑟和鸣,潮生当然很是高兴……呃,好吧,也有点小泛酸。 对于哥哥来说,嫂子现在才是他最亲近,最需要的人哪。妹妹什么的,嗯,就暂时靠边站吧。 潮生提着裙子杀往厨房——何云起可是肉食动物,和大公主那要求完全不一样。大公主吃得精,吃得细,何云起只要有肉就成,很是好打发。何云起一走,厨房肃静了好些天,现在厨娘甩开膀子,磨刀霍霍。 厨下是腥膻狼藉,端上桌却是丰盛肥腴。何云起和阿罗简直眼放绿光,二话不说埋头大吃,大公主怜惜地说:“看看,这一出去吃不好睡不好的,可得好好儿补一补。”一面说,一面还使劲儿的给何云起布菜,看他吃得香,比自己得了什么宝贝还开心。 潮生笑眯眯地端着碗吃自己的。 阿罗不用旁人照应,都已经把脸埋进碗里去了—— 这碗可不是潮生她们用的精致碗盏。 那可是大海碗啊!用许婆婆的话说,那不是碗,那是只盆。 和胃口好的人一起吃东西,自己也不知不觉的比平时多吃了许多。 饭菜都扫得差不多,潮生还让厨房预备点心。这是西北的点心,用羊奶子、蜂蜜,葡萄干与枣子,和着面蒸的热糕。阿罗眼前一亮,先把最大的一块儿摸手里了。 何云起也笑了:“倒是有段时日没吃这个了。” 大公主也掰了一块儿拿在手里,这才有机会叙起别来之情。 何云起并没多说常南的事,匆匆一句带过。阿罗的关注方向则完全不在点子上,说常南天气湿的很,十天里八天是雾天,到处潮乎乎的,十分不惯。 “那边的人都长得瘦瘦小小的,好些男人还不及昆州那边女人高呢!”这样说法当然经过夸张了,下一句才是阿罗少爷的心声:“连鸡都生得特别瘦!拔了毛连二两肉都不到!” 咳……您到底是有多馋肉啊,怨念这么强。 潮生忍着笑说:“今儿的鸡肥吧?” 阿罗咂了咂嘴:“还好,明儿还照这么做。” 潮生满口答应:“成。” 阿罗一笑,伸手去怀里摸:“我给你带了好东西……” 摸了两下,没摸着东西。旁边芳辰笑着提醒:“阿罗少爷,您刚换过衣裳啦。您的衣裳包裹这会儿正准备拆得拆洗的洗哪。是件什么东西啊?” “哎哟,可别给我扔了。” 阿罗拔腿跑了,留下潮生摸不着头脑。 —————————————————— 买了一件手感超好的毛衣,颜色也好,大小也合适。缺点就是……它掉毛。 不是一般的掉,那掉得叫一个凶啊,我衬衣上外套上枕头上床单上……到处都是毛!鼻子里嗓子里也是毛!呛得我一直咳嗽~~~(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一章 挑人 阿罗的礼物让潮生发窘—— 好吧,其实挺好看的。 一把山鸡翎毛…… 阿罗笑嘻嘻说:“我看小姑娘们都拿这个扎毽子,这个鸡咱们这儿没见着,是在常南灰岭上打的,我把好看的毛都挑出来给你留着啦。你可以多扎几个!” 潮生挺想说……我不玩毽子好多年了。 虽然礼物有点出人意表,可毕竟是一番心意。常言说得好,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啊!这话套在这里再贴切不过了,虽然阿罗少爷送的不是鹅毛,而是鸡毛……反正都是毛,没差。 潮生笑着道谢:“多谢你啦。这个可真好看。” 阿罗顿时得意起来:“那是,我挑了又挑的,都是拣好看的才留着。” 潮生看那缤纷的毛色,明显不是一只鸡身上能长出来的。 看来灰岭的山鸡没少遭他的毒手—— 呃,阿罗刚才抱怨常南的鸡太瘦,咳……很明显,那些被拔过毛的,可怜山鸡们的去向已经不用再多问了。 关于这个常南的鸡是不是比北方鸡瘦的问题,潮生其实很理解它们。 常南气候温暖,又多山。山鸡们体格大了,可不方便在山林间穿梭行动。再说,那里冬天没有北方冷,山鸡们不会长出厚厚的脂肪来专为御寒。 再说,现在冬天刚过刚刚开春,山鸡们一冬天忍饥挨饿没多少食儿吃,就算去年屯下些油水,过一冬也都熬尽了,哪来的肥脂肥膏满足阿罗少爷的口腹之欲啊? 可怜的山鸡们,你们受委屈了。贡献了鸡毛,贡献了鸡肉,还要被人嫌弃鸡太瘦…… 潮生严重怀疑,阿罗会想起带来一把鸡毛当礼物,其实是……吃鸡太多了,顺带的把鸡毛废物利用了吧? 再说,鸡毛干干净净的,扎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收拾得挺好,保管的也好,阿罗那么个粗枝大叶的人,这次是难得的细心。 还别说,就这把鸡毛,就让大公主吃起醋来了。 好歹潮生还有一把鸡毛,大公主连毛都没捞着一根……咳,这话听着怎么有点不对味儿…… 阿罗还挺有理的:“姐姐你又不踢毽子,再说你现在怀了我外甥啊,等他生出来了,我带他骑马去……” 不得不说阿罗跑题功力高深,一转眼话题就从没带礼物变成了对美好未来的展望…… 一家团聚是喜事。 不得不说,家里头男人就是顶梁柱,主心骨。何云起和阿罗不在,整个家都显得疲沓没有活力。他们这一回来,连院子和花木都显得精神焕发起来了,更不要说人。 何云起那里是问不出什么话来的,潮生向阿罗打听这次出去的情形。阿罗一肚子闷气顿时有了发泄的地方:“哎哟别提了,我这辈子再也不去了。那山路陡的呀,都没法儿骑马。地下尖石又多,我也不敢骑啊,万一伤了马蹄就糟了。常南人可都狡猾的要死。尤其是剿那个什么花狐的时候……” 潮生给他纠正:“是花孤吧?” “花孤?孤就孤吧,虽然这个匪首名气大,可是就没人见过他长什么样子,逮着的那些小喽罗有的说他长得高大壮硕,有的说他长得就是个白面书生,有说是个老头儿,还有的居然说是个女子。把那个寨子打破之后,人是逮了不少,可是没一个能和那个花什么对上号的……” 阿罗说得兴起,还把袖子卷起来:“看,那些人惯会躲在树后放暗箭。” 他手腕上有个嫩疤,看着当时一定伤得不浅。 潮生吓了一跳:“这伤要紧么?” “嗳,不要紧。”阿罗有点忸怩起来,忙把袖子放下了:“就是皮肉伤,大哥的药好使,抹上当时就止住血了,就是这些天没敢使劲儿。” “可别马虎了,一定得好好养着。” “嗯。”阿罗嘿嘿笑。 “嫂子这两天要买人,有丫鬟有小厮,你回来也挑一挑,你那院子也不要总是丢三落四的。” 阿罗应了一声,又说:“我自己什么都能干啊,用不着那么些人。” 李婆子还是把人带了来,不愧她响亮的名声,带来的人一看就是挑选过的,男女各站了一排,衣裳整齐干净,人也都很温顺规矩。 李婆子穿着一件浆洗得有些褪色的青布绸衫,外面套着紫色长坎肩,头发拢了个圆髻,人显得非常精神,说话听起来也和气,和潮生印象中牙婆的形象相差甚远。 李婆子请过安,拿出名册呈上来。 念到名字,待挑选的小姑娘和男孩子就走上前来。他们的年纪都不大,潮生坐在帘后看着,有些恍惚…… 不知怎么,想起来自己进宫的那个时候了。 那会儿,好象也是这样的情形。一群小姑娘站在那里,头顶太阳照得人眼晕,汗从身上冒出来,又被太阳晒干。那会儿……含薰和采珠,就站在她旁边。潮生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那会儿不知道是她们两个中哪一个伸出手来扶了她一把。 要是那时候晕过去了,可能就进不了宫了—— 本来以为已经模糊的记忆,这一刻却显得如此清晰。 含薰不知怎么样了……采珠……但愿她一切顺利平安。 大公主问了几句话,留下了八个丫头。小厮那边还要带了给勇叔过目。虽然勇叔为人沉默不擅言辞,不过这人办事稳妥踏实。 八个丫头里面,最小的十岁,最大的十四岁。大公主让潮生先挑人,潮生说:“我不缺人使啊,嫂子这边眼看要忙起来了,还是留这边吧。” 大公主笑了:“怎么不缺?现在不缺,可是再往后就说不准了。这些人根本不够,还得买呢。等庄子上的人送来了,还得好好多挑挑。” 大公主话里的意思,潮生也不能装听不懂。 是啊,如果她今年明年出嫁,那么肯定是有陪嫁的丫头和家人的。眼下小跨院儿的人手,根本不够。 当初温氏嫁进皇家,里里外外,丫鬟、陪房,要连她庄子里和店铺里的人都算上,简直是浩浩荡荡,蔚为壮观。 潮生再看底下站的那些小姑娘,一眼看去并没有太大差别,梳着一样的双鬟,穿的衣裳也差不多。 刚才念花名册时,潮生也听着。她的记性还好,丫鬟的名字也好记,无非是春啊花啊英啊珍啊,还有的直接就是二丫,五丫的,听起来倒象是一家子姐妹。 潮生问站在中间的一个穿蓝衣的:“你多大?” 那个姑娘轻声说:“回姑娘话,我十三。” “姓什么?” “姓钱。” 这报的应该是周岁,看着、听着并不显得畏怯,身量和潮生差不多,在家应该是能做活的,手长,脚也不小,很能干实用的样子。要挑人,当然也得挑个差不多的。那个最小的,才十岁,潮生看着她就有一种自己在奴役童工的罪恶感。 不过,她当年进宫的时候,好象也是这么大吧? 潮生留下这一个,又挑了一个,是十二岁。 大公主说:“你也太实心眼儿了,让你挑两个,你就只挑两个。”大公主又指了两个给她,说:“好了,这几个都放你那里吧,让许婆婆先调理调理,教一教规矩。一开春,我看她比冬天时精神可好多了。” 潮生点头应道:“是啊,天暖和了,腿疾也没发。” 许婆婆也是个闲不住的人,训谨教导这些丫鬟的活计也会适合她。 丫鬟领进来第一件事儿是换衣裳检查身体,她们随身本来也没什么东西,主要是看有没有皮肤病,有没有虱子之类。虽然那个李婆子口碑很好,可这一道步骤也不能省的。 等许婆婆调理了数日,觉得她们初步过关了,接下来就要统一改名。 什么二丫五丫之类的名字,在这里可不能继续用下去了。 许婆婆笑着说:“姑娘来取吧。” 潮生还是头一次接这样的活计,有点儿不大适应。 看着眼前换了衣裳,显得更恭顺,也显得更水灵秀气的四个小姑娘,潮生一时间脑子里什么也想不起来。 许婆婆笑着提示说:“都是春天进的府,就取个春字吧。” 潮生受了启发,于是四个丫头按大小分别改名叫春芽、春水、春雨,春光。许婆婆笑着说:“姑娘取得好,听着顺,喊着也顺,还不俗气。” 四个变成了春字辈的丫鬟还得谢过潮生给改名。 行,这么统一批发改名倒挺省事。潮生想,要是夏天再进一批人,那就都是夏字辈了。要是秋天进人,那就都是秋字辈了……回头说不定再整个秋香出来,只可惜这里没有什么风流才子唐小虎,难凑一段三笑佳话。 不过潮生却想起了春墨来。 不知春墨现在过得怎么样?温氏不在,诚王府里只怕没有别人能压下她了,也许现在正意气风发呢。 潮生这边想着秋香,正院儿大公主那儿倒是改了一个春香出来,是大公主给改的。 这边的四个人里,春芽显得稚气些,春雨春水就是京城人,春光就是潮生一开始问的那个姓钱的姑娘,她以前在别家做过下人,业务纯熟,规矩齐整,连许婆婆这样挑剔的都说她不错。到底是熟练工,就是比那应届的要强啊。 ———————————— 啊啊,百雀羚的护唇凝露好黏好黏,毛衣上掉的毛都黏在我嘴巴上啦 不求票还真有点不习惯,也不知道月末到底有没有双倍啊。。咳,到底求不求呢?这真是个问题啊。。。。 有人猜到阿罗的礼物是啥么?(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章 御史 何云起小心翼翼的摸了下媳妇的肚子,怕冰着她,还特意把手烘热了才凑过来的,不知道肚子里那一位公子还是千金,知道自己爹终于回了家,很给面子的在里面翻了个身。 何云起吓了一跳,手嗖的一声缩了回去:“这……他会动!” 大公主哈哈笑:“废话,常言说四不动五动,这会儿都这么大了,当然会翻个身儿踢个腿儿。” 何云起盯着她的肚子,好象自己的视线能变成X光一样透视,好把里面的小家伙看清楚。 大公主把衣襟拢拢,坐直身说:“你也得了消息吧?” 说起正事儿,何云起顿时沉稳起来:“早知道了。” “打算怎么办?” 御史这样人,不少都是那种直着脖子想挑外戚的错儿的。外戚嘛,从来都是仗势倚权,横行不法,不挑他们的错儿,简直对不起御史们的祖师爷。何云起早就被京城的人嚼得只剩渣儿了,出身微贱,又傍上了大他那么多岁的守寡的公主,不少御史摩拳擦掌要拉他下马。 “他现在自顾不暇。”何云起端起茶喝了一口。 这种想打倒外戚博名取利的人,就跟一只只癞蛤蟆似的,咬不死你可也恶心你。 “姓褚的这些天都没脸儿出门儿了。据说九香院的妈妈堵着褚家的大门儿骂街,说他和他家两位公子白睡了她女儿赖着不给嫖资,哦,听说爷仨睡的还是同一个……”何云起一笑:“他要有脸出门儿才怪。等不了几天,怕是他那些亲切的同僚兄弟就要上本弹他了。父子同……咳,十足的衣冠禽兽,斯文扫地啊。” “真的?”大公主笑眯眯地说:“这倒巧啦,正赶着他遇着麻烦。不过,你就知道御史台那些人不会官官相护好包着自己的面子么?” “不会。”何云起这样说,就代表他有十足把握。 得,这也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恶心人,就让他自己也吃个恶心的哑巴亏。 反正,也没冤了他啊。 而且,姓褚的不过是头排小兵,何云起绝不相信他后面没人指使。 大公主的注意力却被细节吸引了。女人嘛,到什么时候都是少了不八卦精神的:“他……咳,真赖钱不给?” 何云起哈哈一笑:“当初自然不是这么说,说是人家清倌人说仰慕他家的清名、才学,主动不收的。可是这会儿就不是这样说了嘛……” 真损…… 不过大公主认为自家男人出手又快又准,对损人就该用损招儿。 “阿罗这次出去,没闯祸吧?” “没有,他的身手你还信不过么?人也机警,有回半夜里,有人偷营,就是他先示的警的。要不是他,黄烈川也不能生擒。” 这行功论赏,生擒的比斩首可要高一级。 大公主十分欣慰:“嗯,我倒不图他立什么功,只要不闯祸就行。再说,总在京里憋着,也难为他。本来说要去威河庄子上住着散心,因为我现在这样,一年半载的也去不了。” 何云起轻轻握着她的手:“辛苦你啦。” 大公主年纪已经不轻,别人这年纪,说不定儿媳妇都娶上了,她却才刚怀头胎,按一般人的想法儿,是十分凶险辛苦的。 “对了,诚王最近可来过?” “他也顾不上来。”大公主摇摇头:“又到春汛啦,工部忙得很。还有,前阵子皇陵上有人偷盗材料,到现在还没抓住,说起来够烦人的。还好他那个老婆下了葬,事情总算没再出什么岔子,妥妥当当的过去了。” “偷盗皇陵的材料?” “嗯。偷盗木料和铜。”那木头可是好木头,一根价逾百金。历朝历代,皇帝就算别的事情不经心,给自己修陵建墓那都是马虎不得。 “木头那么粗大,怎么偷的?” “用船呗。” 大公主伸了下腿,何云起马上问:“不舒服?” 大公主点下头:“前天还抽筋了,现在小腿还僵着。” 何云起换了位置坐,把大公主的脚架到自己腿上,轻轻的替她揉捏。 大公主眯着眼享受,忽然笑出声来。 何云起觉得莫名其妙:“笑什么?” “我想起以前,让你替我捏腿的事啊。” 何云起笑了:“提那些做什么……那会儿不是岁数小么……” “嗯,岁数小,力气可不小,把我的腿腕都捏青了。”大公主又笑了一会儿,才说起正事来:“那天父皇来了,话里已经明示我了,妹子的事儿应该就在明年。我这儿正加紧的预备嫁妆呢。” “这有什么难办的?”何云起对这些到底不在行,在他想来,只要有银子,事儿还办不好?自家又不缺钱,厚厚的陪上一笔,够妹妹吃穿花用一辈子的,和其他王妃公主比,也绝不会落下风。 大公主瞅他一眼:“你懂什么,嫁妆就是女人下半辈子的门面,首饰衣裳好办,庄子铺子也容易,就是两样儿有点费难。一是家什器物没有现成的,二是陪嫁的人手不足。家什还好说,内侍监那里可以搜罗人手材料,加紧预备。这人手就难了,现买的怕信不过。要是从北边儿调人过来,他们一来不熟京城,二来那边也离不了他们……” 这倒也是。何云起就是带人统兵的,当然知道亲信的重要性。好的,能为你死。要万一有个歹心,背后抽冷子给你来一下,那可要了命。以此来推,妹妹在内院,必得有亲信人手不可。否则手下有了异心,内宅妇人怎么可能不被蒙蔽?那才叫坐困愁城哪。 何云起这么琢磨着,忽然点头说:“对,对。” “对什么啊,我正犯愁呢。” 何云起笑着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个怕什么?就算一时凑不够,慢慢接着凑。老四要敢让潮生受一点儿委屈,我就……” 大公主眼一扫:“你就怎么着啊?” 何云起现在绝对不敢和老婆顶嘴,要知道这有身子的女人娇贵着呢。当年何夫人怀潮生的时候,何云起已经模糊的记事儿了,那叫一个小心尊贵啊,他爹大气儿都不敢喘。 何云起马上笑了,毫不勉强:“我就跟他好好儿说呗。” 大公主白他一眼:“不是我偏护自己弟弟。这夫妻相处,最忌讳别人指手划脚,好好儿没嫌隙也给你掰出缝子来。” 何云起连忙赞同:“对对,正是这个理儿。” ———————————————— 上火了,嗓子疼~~(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三章 黄昏 进了六月,天气一日热似一日,春装还没穿两天,就换了夏裙。潮生穿着一件天青菱格褶纱的荷叶衣,下头系着白绫水波裙,头发挽在头顶,用珠链一围,只别了一枚白油玉笋簪,看着清秀素雅,显得凭空又小了几岁。大公主笑着说:“妹妹穿得倒象画上的采莲女似的。” 潮生一笑:“天热,谁耐烦穿得一重重的。” 她把脚伸出来,穿的居然是一双——咳,好吧,算是另类的凉鞋。 其实这不是潮生的发明创造,更不是把后世的凉鞋样式用到了现在。此时夏天天热,穿木屐的人也多。潮生脚上这双是草底丝织,镂空绣花的夏凉鞋。 以前读诗词,曾有人专门写过金缕鞋,金缕自形容其精致华美,但是放到鞋子上头,凭空让人有一种奢靡香艳的感觉。 大公主笑了:“看着是凉快,回来我也弄一身儿穿穿。” 大公主懒洋洋地站起来,扶着潮生的手往小花厅去,她现在走路已经是挺肚凹腰,标准的“鸭子式”了。但是任谁也不会觉得难看。 “来,妹妹瞧瞧这个。” 大公主递过来一撂图样。 潮生翻了一下:“嫂子这是做什么用途的?” 上头都是家具图样,潮生第一反应是嫂子要给宝宝弄间屋子,可是立刻她就回过味儿来了。 要是侄子侄女儿住的屋,大公主当娘的就办了,让自己这个当姑姑的来看个什么劲儿啊。 再说这上头的样式,分明是……咳…… “别的还罢了,这个可得看好。”大公主指了指图样:“其实来来去去的花样就是那几种,白头鸳鸯啦,百子千孙啦,五福登门,喜上眉梢……” 大公主说的都是床上的雕花。 潮生也就难为情了一下,大大方方的翻看起来。 人生有一半的时间在床上睡过去,这床可不能马虎。 潮生心里也有数,这会儿要精工细作,费时费力的,可有点儿来不及。她翻了翻,指着其中一个图样说:“这个挺好的。” 大公主看了一眼,倒有些不解:“这个,是不是太简单了些。” 匠作监送来的图样包罗万象,从极繁复的到简单的式样都有。 潮生挑的就是个简单的。 “我觉得这个好,有暗格,有灯台,有衣隔,都齐备了。要是里三层外三层跟间屋子似的,夏天多气闷。再说,简简单单就好。雕那么多东西,晚上灯影凹凸,看着也不舒服。” 大公主点头说:“说的对,这白天看起来精致得很,晚上灯一照,就走样了。木头呢?” “这个我却不懂了,嫂子替我定吧。”一说起床,潮生倒想起过去的事情来,顺口说:“当时……温家的喜床,刚送到王府安过床,床头板就裂开了。” 在这时候,人们都认为这是不吉之兆。 而这段姻缘,果然没有逃得脱噩运。 大公主怔了一下:“是么?我倒是头次听说,那床也是匠作监造办的?” “不是,是温家的人自己打制的,匠作监的人大概只去看过一两回吧。” “是安床时碰损了?” 潮生摇摇头:“当时匠作监的人看过了,说原来的料应该就有裂缝,不过上了漆看不出来。等全组上了,上头一压,吃不住力,原来的缝子就裂开了。” 大公主点了下头:“这应该是选料时就被人做了手脚——” 可是当时经手的匠人必不是一个,出了这样的岔子,只怕不止一人要担干系。可若没有缘由,谁无端端去触这个霉头? 看来温家并非上下齐心,连床板都会出缝子,大有漏洞可钻,很好。 大公主回过神来,又和潮生一起讨论箱柜桌案。潮生挑的样子都是简单大方的,没有那么多工丽赘饰,大公主打趣她:“时辰来得及,不用净挑那省工的。” 潮生大大方方说:“我喜欢简单的。嫂子你也知道我以前伺候人,什么活计都得干,最繁琐的就是那雕花的窗棂案角,里面又容易积灰,打扫起来特别费劲。” 大公主失笑:“那你倒是给伺候的人省功夫了。好吧,其实这简单大方的也好。别人是唯恐不富丽堂皇,你却要一派自然,也挺好。” 潮生一笑,又顾虑起来:“会不会……让别人看着,觉得咱们家不够体面?” 她没说完,大公主也猜到了:“没事儿,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图样圈出来,我就让人给匠作监送去。他们人手足,赶得快着呢。” 言下之意,妹妹不用心急恨嫁,时候尽够。 被打趣多了,潮生脸皮也厚了,浑不当一回事儿。 白天闷热,太阳下去之事,热气一会儿还不散。用了晚饭,潮生在院子里乘了会儿凉。芳园她们点了蚊草驱蚊虫,淡淡的青烟在夜幕中散开。芳园笑着说:“姑娘不去园子里走走?这里等会儿就好了。” 潮生倒不怕草烟。左右这活儿她以前也没少干,不过芳园领着新来的小丫鬟们干活儿,她在这儿未免不自在。 “也好,我去走一走就回来。” 园子里头还弥漫着花香气,池塘里蛙鸣阵阵,赵婆婆曾经说,要不让人把蛙逮了去,免得在草边儿出没,再说叫声扰人。大公主说:“在昆州想听蛤蟆叫也没有呢,就让它们叫呗。” 呃,想来昆州戈壁荒滩的,缺了水,蛤蟆也难以安家落户。 潮生走到池塘边的时候,听着后面脚步声响。 “姑娘。” 潮生回过头来:“芳景?你怎么来了?”刚才跟着她的应该是红豆啊,不过她好象落在后面了。 “天黑了,姑娘也没提个灯照路。”芳景亮了一下手里的灯笼:“院里已经熏好了,姑娘走走就回去吧。” 潮生一直没问过芳景,到底那次在七公主府的事情,芳景是不是知道? 她是谁安排的人? 可是回来之后,事情一多,而且芳景一直老实本份,从不冒头,潮生也一直没问她。 “嗯,就回去。” 芳景提着灯笼走在前头,潮生捻着扇子上的穗子,正想开口说话,芳景忽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 芳景提着灯退了一步,潮生往前看。 前面柳荫处站着一个人,正朝她微笑。 ———————— 此人真是神出鬼没……噗哈哈哈~~~ 那什么,只差四票就要被后一名赶上了。。唉呀不知道月底有没有双倍,要不大家还是现在投一投?(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四章 焖饭 潮生站在灯笼黄蒙蒙的光晕里,身上纱衫轻薄,被灯光一映,仿佛身上罩着一层半透明的烟雾一样,美好的身姿隐约可见。 潮生转头看了芳景一眼,四皇子已经走了过来:“你不要怪她,是我不让她和你说的。” 太言情了……接下来他是不是要说,想给潮生个惊喜? 四皇子接着说:“咱们这么见面,是有些于礼不合。让旁人知道,于你的名声有妨碍。” 知道还来,这叫明知故犯啊。 可是潮生并不怎么认真怪他。说起来…… 是有好些日子没见他了,知道他忙,而且两人要见面,的确不大容易。 芳景那丫头真机灵,灯笼就别在小路旁的山石上,人不知哪儿去了。 四皇子顺手把灯取下来:“咱们走走。” 潮生问:“你来……嫂子知道吗?” 四皇子笑着握着她手:“你猜呢?” 咦?这人从来都一板一眼的,居然学会卖关子了。 潮生才不去猜。大公主就算知道——只怕也会装不知道。 就不晓得他是从哪个门儿进来的,肯定不是正门儿。 当然,这人有的是办法,也不会学愣头青一样去翻人家后院的墙。 “芳景是你的人?” “是魏公公的人。” 这不一码事嘛,魏公公可是他的人!这个潮生在宫里时就早知道了。 刚才蛙鸣停了一下,现在又欢快地叫了起来,咕咕呱呱的,倒是热闹。 潮生小声嘀咕:“你就是没安好心。” 四皇子只能摸着鼻子认下这个坏心。 虽然他可以说是体贴挂念……可是你体贴挂念人家一个没出阁的姑娘,本身就不是个堂而皇之的理由啊。 池塘边的草丛窸窣作响,然后咕咚一声,有蛤蟆跳下了水。四周静悄悄的,潮生有点不忍出声,怕打破了这一刻的静谧。 可是她又有许多话想问。 这次离开了王府之后,他们……第三回单独在一起?啊,也许是四回。 和前两回的心情,那是截然不同了。 前两次那是黯然神伤,原因无他——唯别而已。 这一次却是带着淡淡的甜意,十分踏实。 月亮升了起来,倒映在池塘中。 这也算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了吧? 潮生在暗中微笑,拉了一下他的手:“这里草多有蚊虫,我们去亭子里吧。” 亭子也近水,好歹有两个坐墩。潮生轻声问他:“听说工部这些日子忙得很?” “也还好。”四皇子低声说:“以前没办差的时候,总听人说工部的差事有油水,一项工程就能肥一屋的人。可是现在看,也不是那样。为了赶河工堤防图,包侍郎几天几夜都没回家,有个姓吴的营造郎都吐血了……” “是啊,哪儿都有蛀虫,可也都有勤勉认真的人。对了,听说皇陵失盗了?可是真的?” 四皇子点头:“对,上一批木料进来就一直放在库里,去取时却发现少了将近三分之一了。这些料都长了至少百年,从南方运来的,铜料也少了。” 偷铜还容易,木头这种东西肯定有内鬼,要不然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偷走那么大的东西。 四皇子失笑:“看我,怎么和你说起这些来了……” 不说这些说什么?难道两人默默对望,说些我想你你想不想我我不想你是假的之类的话吗?潮生倒是喜欢听这些。四皇子的生活,他在做什么,想什么。 “你在家中都做什么?” “也没做什么,看书,做针线……” “就做了这些?”四皇子饶有兴致地问。 “偶尔也下厨。” “都做些什么呢?”四皇子还真是打破砂锅问到底。 潮生笑了。 好吧,就象她想了解他的生活一样,他也一样想知道她每天做什么,想什么。 “嗯,今天给嫂子熬了一锅汤,圆白菜,草菇什么的都熬化在汤里了,很稠,不过鲜得很……” 咕噜…… 潮生停下来。 如果没听错,好象,这是谁的肚子在响? 她转头看四皇子。 后者有些局促:“嗯……” “没吃晚饭?” “其实,中午太忙。” “两顿没吃了?” 这不能怪他。潮生琢磨着,在两顿没吃饭的人面前说好吃的,人家肚子当然会抗议。 “其实垫了点心……” 潮生拉着他手站起来:“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潮生带他绕过池塘,穿过夹道。初夏微热的风吹在脸上,可是潮生觉得自己的脸比风要热。 也许是四皇子的手热。 小厨房这会儿已经没什么人了,就两个婆子还守在那儿。潮生打发她们走了,左右看一眼,才又打开门,让四皇子进来。 呃,有一种做贼的心虚感。 四皇子大概这辈子都没做过这样猥琐的事,轻手轻脚的,生怕人听见。 潮生揭开笼屉看看,又打开存食柜,有些不确定:“嗯,你想吃点儿什么?” “什么都行。” 潮生笑了:“好吧,还有冷饭什么的,那就将就一下吧。” 虽然有冷的点心,可是不舍得让他真那么将就。 这人两顿没吃饭,却先赶来看她……就冲这个,也得给他弄点热饭吃。 四皇子丝毫不觉得自己吃冷饭是不是有失身份什么的……他眼睛发亮,兴致勃勃的等在一旁。 潮生挽起袖子,又从门后面摘下围裙围上,拿布帕包了头发,洗手择菜。 四皇子还是头次进厨房,看什么都新鲜,灶边挂着两排刀,大小宽窄不同,四皇子挨个看过去,猜测它们都是做什么用处的。 “你瞧什么呢?”潮生回头看他一眼。 “哦,这刀……” “那是剔骨的。” 怪不得寒光闪闪…… 潮生拿着细细的小刀,将葱段象削铅笔一样削成一片片的。她动作轻盈娴熟,随着擦擦的轻响,葱片象雪花一样,纷纷落进盘子里头。 白天蒸的饭当然已经冷了,潮生把准备好的材料铺在盖碗底下,饭压在上面。饭的上头又均匀的盖了一层切细的卤牛肉条,然后上火蒸。 其实炒饭更快,但是油锅热炒会有声响,他们这会儿还是低调些的好。 再说,四皇子这些天都忙,天气又热,煎炒的吃了怕上火。 四皇子挪近了一些,看着潮生往灶下填柴草,跃动的火焰,红光映在她的脸上。头上包的布帕边半垂下来,遮着了她的额头和耳朵,只留下小小的一片耳垂,看起来温润光洁。柴草燃烧着,热浪托着火星,从灶口飘出来。 潮生转头看了他一眼,小声问:“你看什么?” 四皇子收慑心神,也轻声答:“烧饭原来是这样的。” 潮生笑了,把手里的柴草递给他:“你试试。” 四皇子怔了一下,接过来。 “一次别填太多。”潮生拍拍围裙站了起来,打算再烧个汤。 四皇子看看她,又看看手里的柴草,试探着往前递了一下,灶里的火苗卷出来,他赶紧朝后缩。 潮生忍着笑—— 可以理解,生手嘛。再说一般人都怕火。 看起来挺全才的、能诗会画的四皇子殿下,一定能搞定烧火这种简单的活计的。 焖饭很快就好了,掀开笼屉的盖,随着腾腾白气一起冲上来的还有一股香味儿。 潮生把碗端了出来放在案上:“坐吧,慢慢吃,小心烫。” 这碗焖饭看起来诱人之极,吃着也一样,热烫喷香,软糯美味。潮生把汤端过来,坐在一旁看着他吃。 四皇子的确是太饿了,但是他吃的不快。一来是烫。二来,他也舍不得狼吞虎咽。 潮生问:“饭够么?”又问:“汤怎么样?我没敢多放盐。” 四皇子抬起头来,含糊不清地说了句:“都好。” 潮生伸过手,揩下沾在他嘴角边的一颗饭粒。 四皇子握住了她的手。 潮生就这么眼睁睁的看他把饭粒又吮走了,整个人顿时轰一声烧了起来。 他……有这么饿么! 潮生闪电般把手抽回来,甚至把凳子朝后挪了一挪,好象四皇子已经饥不择食到会越过这张条案过来把她整个人都吃下去一样。 四皇子眯着眼睛笑,然后……继续吃饭。 噎死算了! 潮生还是脸红。 那个笑容里似乎包含了很多暗示,嗯,很多。 他想做的,可是现在不能做的,或是他将来准备做的……坏事。 潮生觉得再和他这么面对面,自己要么会得脑溢血,要么可能得心脏病。 她站起身来,凳子也让她带了个趔趄——幸好没倒。 “我……给你倒杯茶。” 四皇子美美地又往嘴里塞了一口饭。 嗯,香! 虽然只是一碗材料再简单不过的焖饭,可是四皇子觉得比什么龙肝凤髓之类的珍馐可要美味多了。 这些天他吃什么都食不甘味,可是现在舌头和牙齿一起都活过来了。 潮生差点儿拿错了茶叶。 虽然这儿不是茶房,不过也备了几样茶叶—— 她冲入热水,茶叶在水杯中悬浮旋舞。 她这会儿没看茶叶,看的是自己的手指。 对,就是刚才惹祸的那根。 “茶好了吗?” 潮生没好气地说:“好了。” 她把茶端过来,四皇子面前只剩了两只空碗——真的很空,一粒米都没剩下。 —————————————— 啊啊,俺不求票了,因为确定了月底从二十九号到一月的七号都有双倍。。 大家多攒票。二十九号一定要投给俺。越多越好,到时候用双倍的票票把我淹没。。 顺便再公布下丹凤的群号:二六零八七一七二。(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五章 内鬼 “我听说,皇姐托内侍监的人造办东西……” 潮生看了他一眼,转过脸。 这个当然不可能瞒过他。 “生我气了?” “谁和你生气。” 这种对话,怎么这么的幼稚呢?不光幼稚,还暧昧。简直象狗血言情剧里的对话。 四皇子笑微微的说:“别恼,让我多看看你——等下我就该走了。” 这倒是,潮生再不回去,只怕许婆婆也要起疑心。 当然她可以用大公主什么的当借口搪塞,但是每次看到许婆婆虽然苍老却不混浊的眼睛,潮生总觉得有些难为情。 她好象一切都心知肚明,只是不拆穿而已。 潮生站起身来:“我送你吧。” 四皇子顺势握着她的手,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坐了一会儿。 潮生又说了一次:“我送你出去。” 这回四皇子顺从地站了起来,潮生拉着他的手,出了小厨房的门就变成四皇子拉着她的手了。 他轻声说:“我从花园后面的一扇小门儿进来的。” 果然…… 潮生想,自己对何家这宅子的熟悉程度,可能都及不上他。这人八成连她家狗洞开在哪儿都知道。 宅子里除了芳景,肯定还有别人被他给买通! 起码守门儿的肯定收了好处。 远远的,潮生也看见那扇小门了,在一丛青竹后头,真够隐蔽的。她以前到这儿来过。可是没绕到竹子丛后面看过。 要是在现代,谁家能有这么多门啊? “行了,你快回去吧。” 潮生点了下头。 好啊,让人回去,您得把手松开啊。手还握这么紧,让她怎么回去? 四皇子轻声说:“我天天都想见你,可是见你一面却不容易。早知道……当时就不该放你出府的。” 潮生小声说:“那我哥哥会打上门去的。” 这倒是真的。 想起威风凛凛、回京后又升官又受褒奖的大舅哥,四皇子觉得他肯定有那个胆量,也有那个实力。 “行了,快回去吧。好好儿歇着。差事永远做不完的,身体要紧。” “嗯。” 别光嗯,得松手啊。 忽然间,四皇子非但没松手,反而将潮生向怀里一带,整个人已经贴着墙了。 潮生吃了一惊,正要出声,四皇子的手掩了上来。 “有人。” 潮生一怔,顿时也紧张起来。 要是让人发现了……好吧,他们俩这还构不上伤风败俗,可是也实在太不成体统了。 四皇子耳朵比她灵,或者说比她机警。毕竟是他来做偷香窃玉的事,不机警不行。潮生就是被他提醒后才听到脚步声的。 很轻微,听起来有些仓促。 不是巡夜的婆子。她们那走路都是稳稳当当的,一步一下,结实着呢。也没有拿灯笼——园子里挺黑的,不拿灯笼很容易绊着。 潮生转过头看,那人也正好停住脚步。 借着月光,潮生看见了她的长相。 何月娥。 她来做什么? 何月娥目标明确,就是朝着那扇小门去的。 门紧紧闭着,她在门前来回走了两圈,又把耳朵贴门上去倾听动静。 门里门外都很安静,潮生疑惑地看着她。 何月娥这是等什么? 很显然,不管她等什么,都没有等到。 远处传来一声咳嗽,何月娥象受惊的兔子一样惊跳起来,然后象她来时一样飞快地,也是悄悄地又沿着原路回去了。 等她去远了,四皇子和潮生才从暗影里出来。 “她是做什么?” 潮生猜不着。她觉得她从来都猜不透何月娥的想法和做法,两人的思路从来没有交集。 要偷偷摸摸的,肯定不是好事。 是传递什么东西?还是想见什么人? 她又能认识什么外面的人? 这简直不用猜。 “她这个人蠢得很,可是蠢人往往也会坏事的。” “我知道,回来我去和嫂子商量这事,你路上当心。” “我送你回屋。” 别! 这么你送我我送你的得送到什么时候。 潮生说:“不用担心,芳景还陪着我呢,你快回去吧。谁跟着来的?” “车停在巷尾了,小肃在外头守着。” 四皇子轻轻抱了她一下,退了两步,手在门上轻轻弹了几下。 刚才还象蚌壳一样紧闭的门开了,四皇子又看了她一眼,才闪身出门。 潮生在那又站了片刻,心里头那种感觉令人说不上来。热热的,软软的,带着酸楚,可是又有些甜意。 芳景轻声说:“姑娘,回去吧?” 潮生点了点头。 潮生第二天去见大公主,说看见何月娥在园子后门儿那转悠。 大公主只说:“哦,这个我已经知道,这是这个月的第三回了,先不用管她。对了,”大公主看了她一眼:“你是怎么看见她的?” 潮生顿了一下:“我正好在园子里转转……” “哦,真巧啊。” 大公主笑得太假了,假得潮生实在没好意思再坚持“正好”的说法。 大公主肯定知道昨晚上家里来了什么人,也知道他们都做了些什么事儿。 “好啦,没事儿。”大公主这次是真笑了:“我是过来人,这有什么好难为情的?没成亲的时候,你哥哥也偷偷去瞧我。” 是么? 那会儿何云起总不在家,早出晚归的,有时候好象根本就不归。那会儿他都在哪儿过的夜啊? 咳咳,潮生赶紧让思绪拐回头来,不再沿着不正常的方向发散下去。 “嗯,这些事儿本来不想和你说。”大公主挥退了屋里伺候的人,手轻轻盖在潮生的手上:“你哥哥说,希望你别有太多烦恼,快快活活的过日子,高高兴兴的出嫁。可是内宅里的事,你哥哥他是大男人,他不懂。我觉得有些事儿你该知道,不说别的,若遇到了总有个提防。王府也好,宫里也好,多得是见不得光的手段,不知有多少居心叵测的人。你若是什么都不知道,那才糟糕呢。” 潮生往前探了些身子:“嫂子请说,我听着呢。” “当年何将军被陷害一事,是有人出首密告,然后又搜拣出了两封书信,这案才办成了铁案,没等得到秋后,何将军就被问斩。”大公主用平淡的口吻说起当年的事情:“出首密告者是谁,到现在还没查清楚。可是那两封信,的确是众目睽睽之下,从何将军的书房里搜出来的。” 有内鬼。 这是潮生的第一反应。 —————————— 二更送上。。 啊啊,其实我想更到3K的。太困了。。 刷牙眯觉去。明天争取早更、多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六章 旧事 书房是何等紧要的地方,以前四皇子未离东宫,还在读书时,书房就不许一个人进,小肃一张冷脸拦着,白天晚上都不懈怠。出宫分府之后,更是严谨。书房里头只有她值守打扫,小顺和小肃绝不会两人一起出门,必有一个留下。诚王按例有一等侍卫四人,二等八人,三等十二人,都有品衔,食官俸。其中就有四人是巡守书房的。这是明面上的,暗里,肯定还有人手。 何云起的书房也是轻易不得入的。 那,何孝元书房里的信,是什么人所写,又是什么人放进去的? “你哥哥和我说起,心里有个怀疑。如果说有这个机会的人,当时何府里的下人有这样机会的不多,寥寥三五人。可是这几个人,除了夫人身边的一个大丫鬟,余下几人都是何将军的亲兵,在梧漠城陷落之时,为护着他突围,都送了命 ,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自幼服侍,何家被抄家时也无辜枉死,似乎都不可能。还一个……就是何孝俊,或者是他妻子。” 潮生想了想,低声说:“可婆婆说,这位俊二叔一家,在父亲坏事之前,就已经离开京城了。” “是啊,”大公主点了下头:“可是妹妹,他们当着众人被送走了,难道不能私下再回来?何府他们住了好几年,要说门路人面儿,没人比他们更熟了。何况,也未必是那之后,之前也可以先藏匿起来,待抄家时翻出来……当初他既然能偷拿了贴子去外面惹事,既然能拿,想必也能放进去些……” 潮生悚然而惊,外面明明艳阳高照,却让人感觉不到一点热度。 “那,真的是他?” “这个不知道。”大公主低下头,拨弄了一下扇穗:“就算想问,也没处去问,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不但何孝俊暴病猝死,他老婆温氏,他亲信的长随,妾侍,满院子的人……除了奶娘和他女儿避痘在外逃过一劫,其他人全部葬身火海,没有一个活口留下来。” 这件事一听就有问题。 起火这种事,哪怕发生在半夜,也不会没有一个人能逃脱吧? 这时候的房子又不象现代的楼房,住的密集,全挤在一起。这会儿有前院有后院,而且乡下庭院比城里还要平阔宽敞,火势没那么快蔓延,起火之后众人惊醒,时间应该足够大多数人逃生。 这其中太有问题了。 当然,可以推测是何家的仇人见何家失势,借机报复。可是何孝元何孝俊已死,完全不必再将满门老幼杀个鸡犬不留。 只能让人想到灭口。 “派人去老家打听过,四邻全细细访察了,当年的事还有不少人记忆犹新。都说晚上并没有听见什么异样动静,只后来发现火起,才纷纷起来呼喊找水救火。可那时何家院里已经是一团死寂,并无一人逃出……火势极大,冬天井干河涸没法救……” 那是因为,火起的时候,院子里的人已经都死了吧? 什么人下的手? 这灭口的人,和陷害何孝元的人,就算不是同一人,也必然有密切关系。 “那,何月娥和乳娘黄氏为什么逃脱了性命?” 大公主摇了摇头:“兴许是觉得两三岁的娃娃不会知道什么事,也可能是因为其他原因而收手了。” “那,后来呢?” 潮生记得以前看过一句话,当一个人死了,找不出凶手的时候,就看他死了谁得了最大的利益。 这人身上一定能查出些什么来。 “何家覆灭,宋家势颓,而陆家兴起,国舅陆达更是坐上了兵部的头把椅子,位高权重……”大公主说:“当时的事情牵连很广,还有许多人家,包括何夫人的娘家崔氏,也打那时候起就沉寂下来。西北大片好土,都拱手送人。你哥哥发配,我出嫁……” 大公主称自己的公公婆婆为何将军何夫人,潮生听了也不觉得有什么怪异。 而且现在也顾不上这个。 潮生敏锐地抓住一个问题:“得了好处的,就是陆皇后和陆家?温家当年与何家也算姻亲,可是没有受牵连,温御史还升了御史台大夫——何月娥这些日子的行为,和当年的事情有关系吗?” “你哥哥积功升迁之后,温家立刻把这个扔在乡下十几年的孤女接了来,还取了你的名字。要说他们没别的盘算,你信么?” 潮生摇了摇头。 “何月娥的事情,你哥哥心里也有数。温家把她送来,肯定是有打算的。” “她……不知道自己父母是怎么死的吗?” “我看那个乳娘黄氏可能心里有数,但她不敢讲。否则的话,当初都杀了这么多人,不差她一个。又或者,她可能就是温家安在何月娥身边的。那院儿里从温家带来的两个小丫鬟,到是一直没有什么动静。” 那么上次何月娥想进何云起的书房,是为什么呢? 难道还想着把当年的事重演一遍? 此时已经与往日不同了,再说,何月娥那个性子,实在不是什么卧底探子的料,要进书房吵得人尽皆知——倒是黄氏和小丫鬟更可能是被安插进来的。有何月娥在前面上窜下跳,她们倒是很不起眼。 是的,很不起眼。 潮生对何月娥从温家带来的小丫鬟就没有多深的印象,两个人都不大出院门,见着的时候总是低眉顺眼的,没有什么存在感。这倒是很符合当探子的条件——不起眼。 “我说这些,不是想让妹妹去做什么……”大公主拉着她的手,十分恳切地说:“过去你哥哥护不了你,让你进宫吃了不少的苦。我今天把事情和你说,只是想让你有个提防。温家和陆家一系,乃至皇后……都要小心提防。你在宫中待的日子不短,知道宫中阴私手段极多。王府的人也不见得都能信得过。” 潮生用力点头。 说起皇后的算计,潮生真不陌生。以前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就担心皇后的算计。虽然现在还是没有搞清楚,陈素萍和秋砚背后的人,到底是皇后,还是陈妃。可是那时候处境险恶,潮生绝不敢喝别人倒的水,也不敢一个人出宜秋宫的门,绝不轻信别人的言语,哪怕就是身边的人。 谁也不能相信,哪怕睡觉的时候也得睁着一只眼睛。 在宫里头,许多人都是这么生存下来的。战战兢兢,年复一年。 大公主倒也为潮生的镇定冷静觉得欣喜。 潮生平时不声不响的,可并不是心里没数的人。看来在宫中的经历也没有坏处——没在宫里生活过的人,是不能体会到那里面的严苛与残酷的,也不可能领会消化她刚才那番话。 欣慰吗?当然欣慰。毕竟这一家人,也得要相处起来才有感情。要是小姑子不是潮生这样聪慧乖巧百里挑一的,而是何月娥那样愚顽不灵的,她也有得头疼。 可是欣慰的时候,也有些心酸。 谁也不是生下来就心灵手巧,进退有度的。都得吃亏,吃苦,受了伤受了罪,才一样一样都学会。 越灵巧,说明付出的代价越大。 “嫂子当年嫁到昆州,也是陆皇后逼迫的吗?” 大公主摇头说:“不,是我自己要去的。但是,也可以说是她逼迫的。我母后死了,我弟弟也……我如果留在宫中,嫁在京中,那会怎么样?时时处处,战战兢兢,就算有父皇撑腰,也要仰皇后鼻息,她要搓我扁,我就不能圆。那样的话,只怕我也早活不到现在了。” 而以大公主的傲气,她是元后嫡长女,要她向继后低头服软,讨好求生,她也肯定无法忍耐。 所以…… 当时她的选择,也可以说是破釜沉舟,不留后路了。 就象她自己说的,到了昆州,吃的住的全不惯,连那边的人说话都听不懂。更重要的是,还有一个已经三十多岁,粗蛮不堪的异族丈夫。 这么些年,大公主在那里不知怎么熬下来的,到现在才怀上头一个孩子。 都不容易啊。 姑嫂二人这一刻倒是很有志一同的,替对方感慨起来。 “对了,老四要下次再这么偷偷摸摸的,你不要理会他。不能惯他这毛病。偷成习惯了,就不稀罕了。要钓鱼,就不能给鱼吃饱,饵得拴好了,姑娘家矜贵着呢。” 这话说得潮生不知怎么回应了,只笑。 本来她也觉得不会瞒过大公主的,不过宁叫人知,莫叫人见嘛。现在大公主这么当面说出来,总让人脸上有点抹不开。 但是她和四皇子不一样——以前她还服侍过他穿衣呢,倒是洗澡没服侍过。都那么亲近过了,再端架子……咳,也不大端得起来。 这件事情,潮生自己猜到了几分,可是现在大公主跟她摊开了说,还是一时间……觉得心里头难受。 许婆婆关切地问:“姑娘这是怎么了?” “没事儿……就是嫂子刚才和我说了些过去的事。” 许婆婆怔了一下,慢慢将茶放下:“哦。” “婆婆也知道当年的事情吧。” 许婆婆点了下头:“知道一些……唉,好些年了,想忘也忘不了,有时候还会从梦中惊醒过来……” “母亲为什么要自尽?” “小姐她……若不自尽,也会被逼死。女眷要发卖为奴,夫人怎么能……”许婆婆叹了口气,脸转向一旁,不愿再说。 覆巢之下无完卵,她要是不被偷抱出来,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 那盏茶放在那里,潮生也忘了喝。第二天再看,杯子上已经结了一圈浅浅的茶渍。 —————————————————— 修改了一处小细节。么么大家。 月底有双倍月票,从二十九号吧?现在就不能求票了,改求评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七章 瓜熟 天气愈热,大公主的日子就难捱了。她怀着孕本来就比往日更怕热,可是不能用冰,也不敢吃凉的。心气一浮躁,连外面的蝉声都更觉得扰人,胃口也不太好。 宅子里差不多已经忙忙碌碌的准备起来了,为着大公主即将临盆。 七月底八月初,天气最热的时候……赶得真不巧。暑热难耐,这会儿生孩子,坐月子,可都是苦差。 可是偏赶这时候了,也没得挑拣。大公主总不能和肚子打商量:喂,要不你再等一个月,过了中秋节,八月底你再出来?那会儿天气可就凉快多了,起码坐月子的时候不会捂到身上发臭啊…… 不能开窗,不能洗头,不能洗澡,不能刷牙,不能下地……又摊上这样不动也不是一身汗的天气…… 潮生深深同情嫂子。 而且,现在担心坐月子,还早了些。 首先要担心生产的问题。 大公主这还是头一胎,总是要费力。按这时候的观点看,她的年纪又偏大。 太医和婆子们是早就在何家住下了。 所有人在焦虑与期待中,等着瓜熟蒂落的那一刻。 结果……算着到日子了,大公主那儿还没有动静。 又等了几日,还是四平八稳。 众人难免担心,赵婆婆安慰大公主:“这贵人要是迟到些的,小少爷必定不是寻常人。” 太医也说不碍的,再等等。 潮生以前没生过孩子,不过听生过的人说,预产期前后半个月,也都算正常。可是再晚的话可能就不行了。 许婆婆早晚在佛前上香祷告,发愿吃斋。潮生虽然不太信这个,可是人在这种时候,有个寄托,总比空着急要强。 许婆婆站起身来,轻声说:“姑娘也来了?” “我也拜一拜吧。” 许婆婆忙摆了垫子,潮生上了柱香,端端正正跪了下来。 隔着袅袅香烟,佛龛里头佛像的脸,显得温和而慈悲,眼睛微微眯着,象是什么都不在意。又象是什么都看在眼中。 潮生双掌合什,默念祷告,又拜了三拜。 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没说出声来,可是把心里的祈愿说出来之后,还真觉得轻松了不少。 外头传来红豆的声音:“婆婆,姑娘……要生啦!” 要搁在平时,许婆婆非得再训红豆一顿不可,怎么教都白搭,红豆这丫头就是不会说话。可现在却顾不上,忙问:“真的要生了?” 红豆显然是一路跑来的,喘着气连连点头。 许婆婆快步就往外走,潮生忙说:“婆婆当心脚下,红豆快扶着婆婆,别摔着。” 妇人生产,是一场漫长的煎熬。大公主发动时,不过刚吃完午饭,断断续续的,一直到夜里才算是真正开始。 大公主这几天一直脾气暴躁易怒,这会儿事到临头了,反而显得比别人都镇定。潮生是姑娘,不能进产室陪她,只能听赵婆婆许婆婆她们传话。大公主黄昏时分还吃了些东西,又喝了鸡汤。 她的镇定让产室外面的人也都慢慢平静下来,尤其是何云起,刚才一直想往屋里闯,被硬拦在外头。赵婆婆气急败坏:“驸马!这产室男人进不得!您又是武将,这真触着了,是大不吉利的!” 何云起气沉声说:“这有什么?那些破规矩都是胡说八道!你们听说谁进了产房然后倒霉了的?谁听说过?我还给母马接过生呢,这有什么了不得!太医,你见识广,你说说!” 太医讷讷的说出不话来,也尴尬得不行,何云起拨开稳婆就要进去,里头大公主却尖着嗓子说:“不许进来。” 何云起脚步顿了一下。 大公主喘了一口气,又重复了一次:“不许他进来。” 何云起咳嗽了一声:“阿徵,我进来陪着你,你不要害怕。” “滚你的!”大公主毫无风范,悍气十足的吼了一声:“谁说我害怕了!你给我老实等着!” 潮生明明也担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想笑。 大公主雌威不减,何云起已经迈进去的一只脚,只能又慢慢缩了回来。 潮生上来劝他:“哥哥坐下吧,咱们一块儿等着。嫂子一向身子康健,这里有两位太医,还有这么些人照看着,嫂子一定能平安顺产。对了,哥哥可娶好了孩子的名字了?” 何云起有些心不在焉的说:“嗯,下一辈该是明字辈了……已经拟了好几个了,还没定。” 那当然定不了这么早,还不知道男女呢。 潮生只是想引着何云起说说话,让他分一下心,别这么紧张。 话说,潮生还是头一次看见哥哥这样。 好象整个人只剩了一半精魂了,另一半已经切了下来,自动的跑进了产室屋里头。嘴唇颜色发白,拳握得紧紧的,眉头皱着,表情忍耐而不安。 ……不知道的还以为吃苦捱疼的人是他呢。 何云起虽然是坐在那里,却是一种蓄势待发的姿势,仿佛起跑线上的运动员一样——随时都可以跳起来冲进门去。 这时节,女人生产极为凶险,一只脚算是踏进了鬼门关。哪怕太医院的妇科圣手守着,几个经验丰富的婆子围着,潮生也放心不下。 大公主并没象一般妇人那样,叫得撕心裂肺的,事实上,她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喊叫,稳婆们也都说大公主难得。一般的妇人,尤其是头次生产,总是忍不住疼,也不知道该往哪使劲儿,往往还不到紧要的时候,就又哭又叫又流泪的把力气耗空了。大公主却只是咬着布帕忍着,就算疼得狠了,也不见她喊出声。 何府彻夜灯火通明,远处传来鸡啼声,催促着黑夜快些过去,黎明早些来临。 听着屋里婆子们喊着:“好了好了,快了快了。”又喊:“公主,吸气,使劲推……” 潮生忍不住站了起来。 好象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屋里传出一声婴儿哭声。 那稚嫩而响亮的声音让潮生心里一松,整个人都没了力气,腿一软,差点儿就地坐倒。 稳婆大声报喜:“恭喜驸马爷,恭喜公主,是位少爷!” 何云起牢牢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潮生以为他高兴傻了,推了他一下:“哥?你当爹了!你有儿子了!” 何云起僵硬地点了点头:“小妹……你喊人扶我起来,我腿麻了……” ———————————————— 咳……那什么,大公主做事总是快人快语的,这个……也不落人后哈……(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八章 圣旨 大公主体格的确比一般的贵妇人好太多了。大概是之前一直在西北生活的缘故,那边民风骠悍,女子也放牧、骑马,饮食习惯也和京城不一样。大公主生完孩子,仍旧很有精神,喝了一碗汤,又让把孩子抱来看。要换成一般人,这会儿肯定是撑不住。 潮生刚才从乳母怀里把孩子接过来,落地已经大概擦洗了下,用襁褓包裹好了。刚出生的孩子并不多好看,脸有些红皱,胎发都粘在一块儿,显得脏脏的,眉毛是压根儿没长,脸很小,感觉还没有潮生半个巴掌大呢。 孩子哭了几声就睡了。毕竟生产大人累,这孩子被生出来也不易,累得不行,睡得那叫一个香,在众人手上传来传去,身边的人又是说又是笑,门外还在放鞭炮,他依旧睡得结结实实的。 大公主抱着亲生儿子,那是怎么看也看不够。还是赵婆婆上前一步,把孩子接了过去:“公主歇一会儿吧,小少爷这儿您只管放心,两个乳娘都在外面伺应着呢。” 要办的事儿多着呢,打发人各处去报喜,府里头人人忙得脚打后脑勺,潮生照应完大的,又不放心小的——何云起实在没用,回过神来除了傻笑还是傻笑,再加一个阿罗在人堆里添乱,钻进钻出的,他自己倒没事儿,可别人给绊倒了好几个。 “咦?小娃娃呢?” “睡啦。” 阿罗笑得嘴快咧到耳边去了:“对了,这娃娃是喊我舅舅,还是叔叔?” 潮生想了想:“还是该喊舅舅吧。” “那是喊你姑姑?” 潮生点了下头:“您真是明白人,说得再对也没有了。” 阿罗再单纯也听出她话里的笑意:“我这不是……以前没什么亲戚么。嘿,我就说姐姐要生个男孩儿吧,我这几天做了两把竹弓,还削了一把木刀……” 潮生笑着听他说。虽然这些东西一时间都派不上用场,可是将来总能用得着。 忽然屋里头大公主喊了一声,潮生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进里屋去,大公主已经醒了。 “嫂子刚才喊人了?” 大公主摇摇头,低下头看了一下肚子:“刚才半梦半醒的,忽然发觉肚子空了,吓得不轻……原来已经生过了。” 潮生一笑:“是啊,怕扰着嫂子睡觉,所以乳娘抱了在西屋里呢。要不让人抱过来与嫂子在一处?” “好,快让人抱过来吧。” 丫鬟替大公主换过褥垫,天气热,屋里又关门闭窗,大公主却好象一点儿不觉得热,两眼不移地盯着孩子看。 太医开的方子,煎了药送来,大公主虽然经过了生产这一番折腾,又失血,可是看着气色和精神都很好。 外面传来婆子的声音:“驸马来了。” 话音没落,何云起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这人生得太英武了,他一进来,屋子顿时显得窄了。潮生很识趣:“我去厨下看看。” 她这边还没出门,已经听见何云起在说:“哎哟,瞧瞧我这大胖儿子……” 潮生和芳辰一起捂着嘴笑,潮生有些感慨——哥哥这媳妇也有了,儿子也抱上了,前途也好,要不是还有当年的事儿悬而未决,这人生也算没缺憾了吧? 只是一想起过去的事,潮生心里就象压了一块大石头,总也轻快不起来。 仇家如此显赫,要是自己真的嫁了……皇后也就算是她的婆婆了。 芳辰却是很羡慕。 她伺候了公主好几年,公主和驸马之间的事情,大概再没人比她更清楚了。公主并不是柔婉的性子,也不算很美貌,前头还已经嫁过一次,却能寻着这么好的良人。别的府上,就算公主出身尊贵,驸马也总有那么几个妾侍,通房。可是大驸马这儿,可是一个没有。公主有孕直到生产这些日子…… 赵婆婆唤了一声,芳辰连忙过去应着。 “宫里赏赐送来了,去请驸马出来。” “是。” 皇帝可不是头一次抱外孙了,但是这次的赏赐格外丰厚,不仅赏了药材,补品,如意,长命锁、锦缎布匹这些,重头戏却是给孩子的爵位。 刚落地的外孙,皇帝就荫封了骑都尉。而听说其他公主的子女,尚无一人有荫封恩赏的。 何云起笑呵呵地抱着儿子:“瞧瞧,咱爷俩都沾了你娘的光了。等你会说话了,可得去谢谢你那位皇外公啊。” 大公主笑着嗔他:“你净胡说。” 不过虽然皇上如此厚待,大公主却并不见得特别欢喜。 满月那日何家宾客盈门,嫁在京里的几位公主都来了,连宫中未出阁的十公主她们也来了。皇子那边,除了二皇子没来,其他人也都来了。 潮生有很久没见着寿王妃了,记忆中这个女子还是神采飞扬华贵端丽的模样。可是现在看,虽然打扮妆饰不落人后,可是精气神儿比从前简直象是换了一个人。说着说着话,突然就发起呆来。 婆子将新生儿抱了出来,大公主和何云起给他起了个乳名叫虎哥儿,和刚出生时的模样可是大不相同了,眼睛乌溜溜的,显得很有神。鼻子象何云起,嘴唇微微翘着,下巴象大公主,倒很是秀气。被众人抱来抱去传看,一点儿也不怯生,左看右看的,仿佛在认人一样。 寿王妃的眼神儿就直了,旁边七公主看得分明,忙打了个岔:“瞧大姐姐这气色真好,人也没发福。我生了两个,现在腰身儿可比过去粗了一倍有余,跟水桶似的。诶,想当初我也是柳腰纤纤啊。” 席上的人顿时都笑了,七公主这人没什么架子,和谁都能说得来。她这么打趣自己,连五公主都忍不住说:“你这腰才是水桶么?别忒谦虚,我瞧都赛水缸了。” 七公主不依,上来要拧她。两人都不是小姑娘了,可是这么一闹,还能依稀看出当年的影子来。 寿王妃眼神儿有些呆滞,旁人笑的时候,她也不笑,也没怎么吃东西。 席上的人都知道她有丧子之痛,原以为她今天可能不来,结果寿王没来,却是她来了。 大公主穿着一件袖金线撒花薄衫,头发挽得高高的。因为出了月子,总算把自己从头到脚好手打理拾掇清爽了,看起来脸色红润,容光焕发,在座的王妃,公主们都比她年岁小,可是这么比起来,大公主可显得比她们还年轻。 女眷们在后院,和男客是分开的。这边刚开席,就窜来一个不速之客。 八皇子九皇子小兄弟俩流窜过来了,姐姐嫂子的一通乱喊,大公主笑着问:“你们怎么不在外头,跑我们娘们儿这来做什么?” 八皇子头一扬:“前头没意思,又不让我们喝酒,五哥还说我们——大姐姐,听说你家里有个练武场啊?” “你们就惦记这个啊?这会儿日头这样毒,可不能乱跑,坐下来再吃点儿面。想去练武场也成,等下阿罗来了让他带你们去。” 八皇子瞅了瞅,拉了张凳子过来,就在潮生身边儿坐下了。 “殿下。” 八皇子摆摆手:“我听人说起来,还有些不信呢,原来真是你啊。” 想起一起捉蝉的时候,好象就是上辈子的事情一样。潮生样子没大变,只是出落得更齐整秀美,八皇子却长高了许多,脸上肥嘟嘟的肉减了好些,已经不是一副孩童模样了,有了少年的雏形了。 时光不知不觉的过去,令人唏嘘。 “殿下一向可好?” “我倒挺好。”八皇子说:“四哥一出宫,我一个人住宜秋宫不知多闷。不过我现在也已经进学了,还有,九弟也已经搬来了。” “夏笔、冬纸她们如何?” 八皇子说:“她们还是老样子,天天唠叨,不许这不许那的……潮生姐姐,你,”他左右看看,原来的话咽了回去,说:“我可想吃你做的排肉呢,她们做的味儿都不对。” 潮生笑了:“方子我是写给她们啦,论理该是一样的。” 大概是心境不一样吧,即使是同样的东西,也吃出不同的味道。 九皇子还是一团孩气,七公主给他挟了块糕,他就乖乖的在那儿吃糕。 八皇子却不大坐得住,在椅子上扭来扭去的。等米酒黄团子端上来,他只吃匆匆吃了两口,就缠着要去看练武场。 前院让人来传话,说是有旨意。 大公主怔了一下。 这会儿还有什么旨意。 可是这会儿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大公主问:“驸马呢?” “正吩咐人预备接旨,请公主也快些预备起来。”芳辰顿了一下,说:“还有姑娘。” 潮生抬起头来。 真来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到了这一刻,还是觉得茫然。 其他人心里哪个不是亮堂堂的,只是旨还没接,不好明着说,七公主笑吟吟的瞅着潮生,倒是五公主说:“那大姐姐你们快去预备吧,我们也不用人陪着,就在这儿等消息吧。” 潮生也回去换了衣裳,匆匆忙忙的赶时间,许婆婆蹲下去替她系上衣带,抬头看了潮生一眼。 “姑娘……快去吧。” ———————————————————————— 今天下午差点和人吵一架。。其实俺是个脾气很好的人,难道正因为这样,所以看起来才显得更好欺负?不然那么多人,干嘛偏找我碴呢…… 谢谢金条帮挑错字,改过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章 道喜 来传旨的不是旁人,也是熟面孔了。 皇帝身边儿最得用的是来家安,不过苏公公也是实权人物。他比来公公要矮一些,白胖的脸上总是带着善意的笑容,正和何云起寒喧说话。 设好香案,何家三口跪了下来。 圣旨骈三骊四,晦涩难懂,倒是好话不吝啬,什么出自名族,贞静兰淑之类的,潮生倒也能听懂——只是有点疑惑。这圣旨上说的人真是自己吗?她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的美好品德? 最后一句才是定音锤:特赐婚于诚王刘衡。 潮生觉得有什么东西,咕咚一声,终于落了底。 苏公公宣完旨,笑眯眯地说:“恭喜公主与驸马爷,恭喜姑娘了。” 何云起说着:“劳烦公公了,这么大热的天,今天恰是小儿满月,公公留下吃杯酒再走吧。” 苏公公摆手说:“可不敢吃酒,还得赶着回去缴旨复命,不过既然来了,总得讨一讨喜气啊。”他从怀里摸出个红包来,显是早有准备:“也算是一点儿心意,公主与驸马莫嫌菲薄。” 大公主也不同他客气,收了那个红包,也是有来有往:“天气炎热,请公公与各位喝茶。” 这个苏公公也没推辞,这宣旨也分好几等。那等凶信儿,自然是谁也不愿意去领的,这等喜差,大家都抢着来,喜钱收的也是顺理成章。谁不喜欢报喜?谁喜欢当那催命报凶的? 前面的信儿,不用一刻就传到了后院,大家倒都是笑呵呵的,七公主还说:“大姐姐府上今天是双喜临门,等下一定让她多吃几盅。” 虽然人人脸上都带笑,可是真欢喜还是装样子,各人心里清楚。 里面女眷不过是说笑,可是男宾那一席上,可是真刀实枪的要灌人了。 灌谁? 当然是那个要做新郎倌儿的兄弟、连襟啊。 今天除了几位皇子,还来了两位驸马,与其他宾客并不在一起。 六皇子叫嚷得最起劲:“四哥,你这不声不响的,居然又要娶媳妇儿了!弟弟还一次都没娶过呢,不成不成,这杯你非喝了不可……” 三皇子端着架子:“六弟,你这怎么说话的?” 温氏有病,又是暴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平时里头都不提她。六皇子这会儿嘴快,说完自己也后悔了,自己在嘴上拍了两下:“哎哟,看我这嘴。四哥可别见怪。” 四皇子当然不和他计较,可是六皇子这酒还是往前凑着,非让他喝了不可。 旁边却有一个恼了。 五皇子的坐位,是夹在四皇子和六皇子中间的。前头旨意传来,别人还罢了,五皇子却象当面挨了一嘴巴,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热起来。 他向皇帝求娶,皇帝没允。可是一转脸儿,却许了老四了!这让旁人怎么看他?都是儿子,怎么他就比老四低一头矮一等? 这让他以后怎么见兄弟,怎么见旁人? 六皇子还在跟前吵吵嚷嚷的,五皇子心里一把火蹿上来,猛地一推:“你有完没完?耍什么酒疯?” 面前杯盘酒盏罗列,他一巴掌过去,六皇子退了个趔趄不说,杯里酒也都泼在前襟上,更不要提其他的瓷器,好几件被扫在地下,叮叮当当全打碎了。 屋里顿时一静。六皇子站住了脚,脸也沉下来了。 “谁发酒疯?” 旁边人忙劝:“哎哟,看这闹的。都喝得不少了,来来来,六爷去换身儿衣裳,歇一会儿醒醒酒……” 五皇子那里也有人劝,可他的目光,并没落在六皇子身上,却瞅着自己这位四哥。 一样是宫妃生的,四皇子有什么比他强?是书读得好?还是箭射得好?就是他会装! 五皇子随手抄起一个酒杯来,提起壶倒了一大杯酒,满得都溢了出来。站起身来,端到四皇子面前:“四哥大喜啊!弟弟我也敬你一杯。” 虽然说着道喜的话,这脸上的神情却是恶狠狠的,眼睛瞪着,倒象是要逼人喝毒药一样。 刚才那一下还能说是失手,现在众人也都看出来了,这是有意要找碴。 之前五皇子求亲的事,外头就算不知道,这些兄弟连襟是都知道的。要是这女子嫁了别家吧,那也不说了,偏偏现在还要嫁自己兄弟了,老五怕是觉得伤面子。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这何姑娘以前就是四弟身边的人,只怕早就……郎情妾意了,老五非要去横插一杠子,纯属自找没趣啊。 在座的都是打小生在权势中,长在富贵乡,谁身边没两个可心的贴心的人儿?虽然不是妻子,可你也不能公然去挖墙角吧? 四皇子没接那酒,五皇子又硬朝前递,眼看这酒又要洒到四皇子衣襟上,三皇子也看不下去,起来拦了下:“老五!你还说人耍酒疯,我看你才是喝多了。”他吩咐旁边的人:“扶你们爷去西边厅里坐坐歇一会儿。” 五皇子根本不买他的账:“你闪开,没你的事儿!” 他酒意可能有三分,其实剩下的还是借酒撒疯居多。 四皇子声音不高不低,问了一句:“你这酒,有什么说头儿?” 五皇子从牙缝里挤出话来:“这不是恭喜你么!” “恭喜我什么?” 五皇子被噎了一下。 恭喜他娶亲?娶的是自己没求着的人? 感觉这话要是说出来了,等于自己又打了一回脸。 何云起已经大步走了进来,看着厅里这样,也愣了下:“这是怎么了?要喝酒啊?”他哈哈一笑:“大家都知道了?那倒省得我再说一回。来来来,都端起碗来,今天可是好日子。” 一旁七驸马说:“正是,恭喜恭喜,双喜临门啊。” 众人都端起了酒,算是贺主人之喜。五皇子已经不好再和四皇子硬顶,气势这东西,只能一下子,再而衰,三而竭。旁人都喝酒,他左右看看,也是一仰脖子。 这杯酒没敬出去,还是自己消受了。 大公主回了内院的席上,潮生却没回去,大家说:“姑娘大喜,可是害臊了?等吃了酒,再去贺她。” 大公主笑着说:“哎哟,反正嫁过来,娶过去,都没到旁人家去啊?你们要看要贺,以后有的是功夫,来来来,菜都凉了吧?使人撤了,再上新的。” 潮生这边儿,跨院儿头,许婆婆领着,芳园芳景红豆,还有新进的四个丫头,几个粗使小丫头和婆子,站得齐齐的,给她道喜。 潮生忙扶住许婆婆:“快别这样,婆婆这是做什么。” 许婆婆笑着,还是把礼行完才起身:“这是应当的。姑娘以后,可就是贵人了,这礼数自然得讲究起来。” 潮生摇头:“讲究也是旁人,婆婆你可不要这样。” “那可不成,自己站不正,怎么说旁人?”许婆婆说:“姑娘可要换衣裳?” “换吧,今天真热,这一会儿功夫又出了一身汗。” 芳辰上来伺候,点头说:“可不是,又跪又拜的,前前后后的着实不轻松。” “姑娘歇一会儿吧?” 潮生点了下头。 外头的美人蕉花红似火,蕉叶如同抹了一层蜡,油光光的,映得墙壁也成了淡绿。 外头传来脚步声,说笑声—— 道贺的人来了。 潮生忙站起身来,没等她迎出去,客人们已经进来了,十公主一把当先,拉着潮生的手说:“哎呀,咱们以后可是一家人了!” 昌王妃笑着说:“我们是来道喜的,快让人倒茶来吃。” 潮生这院子从来没这么热闹过,就是上回十公主她们来做客,也没有所有人都到这里来。潮生招呼完上茶,就只要低头抿嘴扮羞涩就好。 大家嘻嘻哈哈一阵,到底还是放过了她,到外屋去喝茶,十公主没出去,拉着潮生在窗边坐下,小声说:“哎,你和四哥……真的……” 潮生只是含羞带怯,脸上红红的,还带着抹笑意。 十公主再怎么好奇,也是个姑娘家,不好意思再问下去,清清嗓子:“恭喜你啦。” 潮生也低声说:“多谢。”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笑了。 十公主松了口气:“其实你比先前那个好……嗯,你不介意吧?” “没事儿。” 温氏虽然不在了,可不能抹煞她曾经存在过的事实。 “嗯,反正前头那个我不喜欢她。”十公主看了一眼外间:“唉,我哥哥的那一位嫂子,也不省心,这都半年多了,还是不消停,整天不是吵,就是哭,看着谁都象谋害她孩子的人,我哥也不是好脾气,两人就……”十公主摇摇头:“今天是好日子,不说那些。” 潮生也安慰她一句:“日子久了,应该就会好的,你也不要太担心。” “嗯,”十公主犹豫了下:“上次那人……” 潮生一时没想起她说的什么。 “在阁楼那里……” “哦,”潮生想了起来:“阿罗啊?他不是外人,是嫂子的弟弟。你今天没见着他?” “没有。”十公主也听过这名字:“他就是嫂子从西北带来的?听说,还跟驸马一起去了常南平敌?” “没错。” ———————————————— 其实这章我原来想起题目叫圣旨的,可是上章一走神,给用了,上章应该叫满月。好吧,这章叫道喜也行。。 电脑坏了,屏幕上雪花、乱闪,硬件问题得拿去修了,今天花了好长时间备份……大家懂的,宅女腐女的电脑上总是有很多的咳……(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百章 礼 外头五公主喊了一声:“你们两个在屋里说什么呢?快出来吃茶。” 十公主应了一声,看样子还想再说些什么,咬了下唇,最后也没说出来。 十三公主笑着进来,手里还拈着一块儿梅花糕:“十姐姐,你快来尝尝这个点心,肯定合你口味。你再不来,我们可就都给吃光了。” 十公主说了句:“刚刚才用过饭,哪还吃得下点心。” 外头热热闹闹的,已经说到成亲的事宜了。七公主笑道:“这次咱们可吃亏了。大姐姐这边嫁妹妹,咱们得添一次箱,等抬到老四那里,咱们还得掏一份儿贺礼,你家办一回亲事,我们倒得搭两份礼儿,不划算啊不划算。” 大公主笑她:“那你到时候把阖府的人男女老幼都带上,狠狠吃上一顿喜酒,把礼钱都吃回来好了。” 七公主拍了一下巴掌:“哎呀,说得对。我怎么没想到这个。行,回头老四娶媳妇,我把我们全府人都带上,连门房的亲家的表侄儿也得一起捎去,不然吃不回本我太亏啦。” 一群人都笑起来。昌王妃也笑着说:“各位要送什么添箱、什么贺礼,咱们事先通个信儿,别等到时候大家送的全一样儿,那多不好。” 说起这个众人都来了精神,反正可送的东西就那么几样,头面首饰衣料摆设之类。自然,要好的,礼重的,还可以送田契地契仆人婢女这些。 这种热闹喜庆,总是刺了旁人的眼。 寿王妃梁氏一直没什么表情。今天她本来不想来,可是不来,在家里看着那些人,也够恶心的,陪房婆子也劝她出来转转,做皇家的媳妇,哪能样样随着自己的心意性子来?王爷称病不来,她怎么能也不来?不说大公主是皇帝爱重的长女,就是妯娌、姑嫂之间,也原该走动联络。 可是今天一来她就后悔了。尤其是一看见那襁褓,梁氏就觉得有刀子往心里扎。那孩子又白又胖,就跟自己那孩子一样——也是这么大的时候,也是长得这个样子,那会儿她抱着孩子,只觉得心里怎么都爱不过来…… 可是孩子死得不明不白的,她抱着孩子整整一夜……一夜啊…… 娘家靠不住,丈夫靠不住,只有儿子……可是儿子却让人害死了…… 满月酒也吃过了,喜也道过了,一众宾客纷纷告辞。待出了二门,看到昌王身边儿的宦官迎上来,说昌王爷在车边等王妃一道,心里更刺得难受。 十公主跟着出了门,疑惑地问:“咦?嫂子,怎么站这儿了?” 梁氏看了她一眼,没吭声。十公主又问:“嫂子打算给潮生添箱送些什么礼?我们这些没嫁的,不知又是怎么个规矩?” 梁氏冷笑着说:“你倒是上心,不知道还以为那要嫁是你是亲姐妹呢。添什么添?有大公主在,用得着你多事?” 十公主被堵得脸发白,不过她也知道梁氏从丧子到现在,一直都这样死气怪样的,也不同她吵。 十一公主却在琢磨旁的,上了车,她撩起帘子往回看了一眼,日头大,何家的大门灰扑扑的看着并不起眼:“哎,这位何姑娘的嫁妆该怎么办啊?” “这话怎么说的?” 十一公主细声细气地说:“何将军尚了驸马不错,可是这宅子什么的,不都是大姐姐的陪嫁么?难道何姑娘出嫁,也拿了大姐姐的陪嫁东西当她自己的嫁妆?” 十公主也疑惑起来,这倒也是啊。这何家被抄……早年的事就不说了,何将军之前不过是边军的小官儿而已,能有什么家底?何姑娘之前还做宫人的,可见家里是没什么钱的。这嫁入王府,嫁妆可不能薄了。 不过她并不附和十一公主的话。这个妹妹……反正总让人觉得亲近不起来。 虽然同住在晖苑,也都是姐妹,毕竟不是一个娘生的,都在皇后面前讨好,谁不战战兢兢?十一公主看起来脾气最好,可是十公主也绝不敢在她面前松懈,露什么破绽,让她拿着自己的错处去当讨好皇后的本钱。 “反正是父皇赐的婚,咱们天家娶媳妇,娶的是人品才德,难道还图女家的钱财不成?” 十三公主正吃果子,闻言点头:“十姐姐说的是。” 十一公主脸上掠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又撩起帘子朝后望了一眼,这已经走远,看不见何家的大门了。 好不容易把这些贵客们送走,潮生累得一动也不想动弹,拆了簪环躺下歇了一会儿,听着外面有人走动,淡淡的草烟味传了进来,日头快要下去,外头又在熏蚊虫了。 红豆把点燃的草束塞在墙角,拍了拍手站了起来,芳园看了一眼:“你这是什么法子。” “这墙角,草里头藏蚊子才多呢。”红豆笑着说:“在这儿熏肯定更见效验。” 芳园打小卖到昆州,又成了公主身边的奴婢,昆州蚊子可不多,这熏蚊子,大概还真没有红豆来得内行。 “真的,那我去那头儿也试试。要真行的话,一夏天也能省好些功夫呢。” “春光她们几个呢?” “前头事儿多,她们也去帮着洒扫收拾了。今天来得客人真不少,都快赶上驸马公主成亲的时候了。要不是搭棚子,哪能摆下那么些桌酒席。” 红豆小声问:“芳园姐姐,咱们姑娘,真要当王妃娘娘了?” “那还有假的,圣旨都下了。” 红豆说:“小时候看戏,那戏台上的王妃娘娘都可尊贵啦,说话特别管用,谁都得听她的……” 芳园心想,这丫头多半把王妃和皇后皇妃的弄混了。王妃虽然也是贵人,可是也没到说话谁都要听的份儿上。再说了,戏文上的事儿,能当真么? “今天咱们院儿里来的,不是好几个王妃么?你不都见了?” 红豆点头,老老实实地说:“嗯,那衣裳头面比戏台上的可好看,看得眼都花了。对了,芳园姐,那咱姑娘要是出嫁,还要咱们伺候么?” 芳园怔了下,点草的那火捻差点儿烧了手,忙用力甩了甩,把火苗甩灭了:“这个不是咱们琢磨的事儿,一切要看主子怎么吩咐。” —————————————————— 电脑送修了,本本打的字,不是很习惯,可能有错的。 么么大家,这是算昨天的第二更,还是算今天的第一更捏>_<(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O一章 嫁妆 何云起提起一桶水,从头顶直浇了下去,哗啦啦的好不痛快。 潮生站在井边看着,抿着嘴笑。 何云起胡乱抹了一把脸,指着阿罗说:“你小子服不服?” 阿罗瞪他一眼:“我这会儿力气没你大,可不是本事不如你。” 何云起哈哈一笑:“行,那我等你再长几岁,咱们再比过。”他接了护卫递过来的布巾擦了擦:“妹妹,你跟我来。” 潮生点了下头。 刚才阿罗说要和何云起比试,大公主可没有空陪他们胡闹,把潮生给叫来做见证。其实要潮生看,两人的功夫显然是如出一辙,阿罗是何云起教出来的,套路都一样。但是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十个人照着一本字贴临贴,写出来的字也是十种样子。阿罗没有何云起刚猛,可是比何云起要灵活。 “哥,我们去哪儿?” “去库房看看。” 外院有库房,内院也有库房。 可是何云起这会儿去的是练武场后面的一排矮房,这儿也是库房? 何勇迎了上来:“少爷,姑娘。” 潮生也招呼一声:“勇叔。” 何勇摸出一大串钥匙,开了门上的锁,推开了门。 何云起的个儿高,进那门的时候得略低下头,不然脑袋可能就要碰到门框。 屋里码着一口一口的箱子,上好的结实的樟木箱,铜角铜钉,上头都挂着一把把的锁头。怪不得何勇那钥匙是一大串,想必就都是开这些箱子的。 “打开来看看。” 何勇点了下头,对了一下钥匙上的号数,开了右手边最上头的箱子。 那口箱子比其他的略小一些,里面码着整齐的金锭,看得聘为成色极好,比官库金并不差分毫。 再打开一口,箱子里头散乱的填满了各种颜色瑰丽的玉石,玛瑙,祖母绿,猫眼石,绿松石,珊瑚,还有的她认不出来是什么石头,这些有的已经琢磨过,有的还是未打磨的粗胚,静静的躺在一起。 “还有香料,宝石,珍珠……还有些毛皮、织金料子什么的。”何云起抓起一把石头,摊开来看了看,又松开手,珠玉叮当的滑落回箱里,声音低沉而悦耳:“这些东西我攒了好几年了,那会儿我就想着,等将来我回京,找着妹妹……这些东西可以给她当嫁妆。喏,现在能派上用场了。” 潮生伸手拿起一块石头来,这一块有两个巴掌那么大,黄澄澄的象抹了一层蜡,拿在手里滑不溜手。 她轻声问:“这些……都是哪儿来的?” “有跟商队换的,有的是剿沙匪的时候抄来的……给你的那个镯子还记得吧?象那样的首饰还有不少……”何云起含含糊糊一句带过,潮生猜想,大概有些东西,来路不是那么光明正大。 “那屋里还有些东西,是当初……母亲留下来的。” 潮生抬起头来,何家当初不是被抄家了么? 何云起揉揉她的头发:“母亲之前已经料到可能出事……所以提前转移了许多细软,我带你去看看,回来清点清点,看看哪些合适能派上用场。姑娘家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了,自己有钱,就不用看别人脸色。” 潮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的珠宝金玉。 这几间不起眼的屋子里装的东西,多得超乎她的想象。 可是奇怪,她一点儿都不觉得高兴。那些东西,沉甸甸的,压得她难受。 不管是何云起积攒的那些,还是当年……父亲母亲留下来的那些东西。 沉得让她负荷不了。 从那边回来,潮生坐了半天,没有出声。许婆婆轻声问:“姑娘?” 潮生抬起头来:“婆婆……” “韬哥儿带你去瞧那些东西了?” 潮生轻轻点了两下头:“嗯,看见了。” 许婆婆在她身边坐下来:“姑娘别想太多。韬哥儿这会儿妻儿俱全,姑娘也终身有托。眼看着,姑爷当年的冤屈,也能平反了……姑爷和小姐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潮生低下头,泪珠从眼眶中落下,打在手背上,热得很。 “当年小姐闲时就常说,这样东西要留着将来给韬哥儿的媳妇,那样东西要留着给姑娘出嫁时当嫁妆……好在这些年,东西一样也没丢,我也算对得起小姐当初的托付了……” “这些东西……是婆婆一直保存着?” “嗯。”许婆婆望着窗外,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额头上的皱纹象是一道道深深的沟壑:“小姐持家有道,嫁入何家数年,当初的嫁妆又翻了一番呢。姑娘要做王妃了,这嫁妆当然不能简薄,得好好儿备起来。” 潮生连着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睡得很浅,躺在那里迷迷糊糊的,半睡半醒。 惦记着她,怕她没有嫁妆的,不光有她没有见过的父母,也不光是哥哥嫂子。 还有一个人哪。 潮生写字时,芳景悄悄的进来,将一封信放在潮生的手边。 潮生抬起头来,芳景已经默不作声的退了下去。 潮生放下笔,拿起那信封。 信是谁送来的,不言而喻。 她拿剪子剪开口,从里面抽出几张薄薄的纸。 不是信,是地契。 三张加起来,足有百十顷地,还有一处宅院的文契,一处店铺的契书。 潮生是看见诚王府的账册的,这地契不是当初分府时给的,也肯定不是温氏带来的陪嫁产业。 应该是四皇子后添置的。 当初,温氏嫁进来的时候,温家好象也没有陪送这么丰厚吧?嫁妆是一百零八抬,但是田地没有这么多。 潮生把契纸又装回信封里—— 这些,应该是四皇子出宫开府这几年挣下的全部身家了吧? 是怕她没有陪嫁,会被人挑剔看轻,所以才遣人悄悄送了来? 潮生忍不住笑了。 这人也真狡猾啊。 这举动是格外体贴,这时代的男人,能做到这样的,只怕没有几个。 可是,他也没吃亏呀。 这些东西交到她手里,出嫁时还是要带到王府去的,只转个手,还是回到他自己的口袋里,又妆点了两家的面子,又讨好了老婆。算算账,他不但没损失,何家还是要贴一付嫁妆的。 潮生早就知道这个人绝不象他平时表现的那么方正,那么君子。 老实都在脸上,其实一肚子主意。潮生想一想,这人好象就没吃过什么亏。 这可不是巧合,也不是运气。 唉,怎么就被他给哄骗到手了呢? 潮生拿着那薄薄的信封,脸上热乎乎的,顺手扇起风来。 要是她现在悔婚,还来得及不?这些东西嘛,就昧下来不还他了,看他会不会吐血。 红豆端着茶站在门口,看着自家姑娘笑得象吃偷了腥的猫,很是纳闷。 —————————————— 电脑确定是显卡坏了,芯片烧掉了据说。返厂修,至少两周…… 后面一名咬得好紧哪。大家攒票吧,月底双倍时一定要给力呀!握拳!扭扭!(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O一章 嫁妆2 潮生把那几张薄纸放在一个盒子里,压在枕头底下,这天晚上倒是睡得特别香。 说起来也奇怪。 哥哥的东西,父母的遗物,潮生都觉得那不是自己该得的。纵然收下,也难以心安。可是四皇子送来的这些,她却觉得十分理所应当—— 怎么她就一点不和他见外呢? 是因为……他们实际相处的时间更长吗? 也许是的。父母她从未见过,何云起也是分别多年,在重逢前,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哥哥。而这些年里,她都是和四皇子在一起,他的衣裳,书札、饮食、还有一些要紧的东西,都是她保管。不知不觉,她和他,早就分不清楚界限了。他的就是她的,潮生真是一点儿都没拿他当外人啊。 也可能是因为,这东西反正还是会回到诚王府去的,暂时由谁保管,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套句现代的话说,我的就是我的,你的还是我的。反正现在这些归她所有,要不要交到他手里……那就再说吧。 何月娥这些日子平静得很,圣旨传到何家,那么大动静,她不可能没有听到。但是她一直没有什么反应。 这很不寻常。 何月娥一直以来对四皇子抱的心思,差不多认识她的人都知道。 要说她知道了这消息之后会毫无反应,潮生不信。 可是现在忙得很,潮生根本顾不上她。 事情既然敲定了,备嫁妆的事儿就要放到台面上来了。虽然之前也在预备,可那会儿毕竟没过明路。 按俗例,新娘子总有些东西要亲手做的。枕罩一对,床单一套。还有的那手巧的姑娘,嫁衣、盖头,新房用的各样东西全是自己动手。还有,给婆家人的东西,比如鞋子,荷包这些,是不能假旁人之手的。 可是用大公主的话来说:“又不是没有针线上的人,自己赶这些做什么?那些活计自有人干,你拣那要紧的小东西做些吧。” 潮生也不得闲,除了自己的活计,还跟大公主学习怎么管家理事,看账册记账。虽然主母不用自己当账房先生,可是你得懂,得会,才能不被下面的人蒙蔽。还有那裁缝,宫中针线上的人,和京城老字号的绣娘、师傅,都忙得脚不沾地,量体,裁衣。四季衣裳都得备出来,一般人家的女儿出嫁,也会春夏秋冬各备四套。富贵人家就更多了,大公主打算的是一样十二套,潮生好歹劝住了,改为各做八套。 “用不着一下子做这么多啊,可能我的身量还会变。再说,现在做了的样式,不一定明年后年还时兴不。按我说,八套都多了。” “不行,至少也得八套,不然不象样子。” 量尺寸是裁缝忙活,可是潮生这个被量的人也累得不轻。一趟就得半天,折腾下来,话都不想说了。春天的绢,夏天的纱,秋天的布,冬天的裘皮,一样样的料子捧过来,一个个颜色任挑任拣,看得人眼花缭乱,严重的审美疲劳。衣裳也罢了,还有各种头面首饰,花样册子厚厚的撂起来足有几尺高,又是嵌珍珠又是镶宝石,还有腰带、鞋子、袜子、内衫…… 外面铺子做的是常服,各种场合要穿的王妃命服是由宫内差来人量体裁制,上述过程于是一再重复…… 所有一切加起来,其实堆砌出的就是富贵二字。 原来这人人渴望的两个字,会这样沉重、繁琐,潮生睁眼闭眼,只觉得耳边永远有人在嗡嗡嘈嘈的聒噪,眼前人影走马灯似的转——谁说现代人结婚可怕?哪及得上古人的一半儿繁琐啊! 可是旁人却极羡慕她。 孙秀真就是。 她来看潮生,带了自家做的糕点。潮生这边屋里都快没有站人的空了,只能请她到西屋里坐。 “恭喜你啦,你比我年岁还小呢,想不到却比我先出嫁。” 孙秀真带了自己绣的荷包来,里面还装了一枝五瓣梅花镶珠钗。 “这个……是我心爱的,给你做个念想吧。” “嗯,多谢你,这个真是精致。”潮生摩挲着钗子,微笑着说:“你也别难过,反正王府也不远,以后咱们还是能见着面的。” 孙秀真点点头。 其实她知道,往后再见面,就不是现在这样了。潮生不再是邻家的姑娘,不是普通的闺伴,而是高高在上的王妃。纵然她们交情不变,可是到时候自有礼法、规矩、身份这些横在中间……再也不会同现在一样了。 “那边屋里,都是给你预备的?” “嗯,乱糟糟的,你可别笑话。” “真好……”孙秀真倒是藏不住话:“都是难得的东西呢,你哥哥嫂子可真疼你。” “是啊。”潮生点头说:“旁人都说,养女儿就是赔钱的。以前我老觉得这话没理,凭什么就这么看轻女儿?儿子是玉,女儿就是瓦砾?可是现在看,儿子能成家立业,支撑门户,娶妻生子,延续香火……女儿呢?娇养一二十年,就要白送给别家了,还要厚厚的陪送一笔嫁妆,生怕她受委屈。我什么都没替哥哥嫂子做过,他们给我的太多,可我什么都没能给他们……” 眼看着,她就要成另一个人的妻子了,不再和哥哥嫂子侄儿生活在一起…… “人都是这样的。”孙秀真安慰她:“一代一代的,不都是这样么?又不独是我们。对了,婚期可定了?” 潮生点下头,轻声说:“已经定了,在明年春天。” “春天好,要是夏天可就受罪了。”孙秀真心有戚戚焉:“我表姐出嫁时就是夏天,险些没在轿子里热晕过去,又不透气,又没水喝,闷在里头快两个时辰……”她打个哆嗦,似乎感同身受一般:“春天不冷不热,正合适——只是,没有多少日子了吧?东西都齐备了吗?” “赶着呢,应该差不多。” 时间过得极快,好象只眨了一下眼,秋天就匆匆的从指端流走了,这一年的冬天好象来得比往年都早。 —————————————— 好吧,起不出章节名的我,终于二了~~~望天。。 这章过渡,后面几章会有大进展。(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0二章 惊魂 天虽然阴着,可因为没刮北风,所以也不冷。 从厅门望出去雪花象柔软干松的棉絮一样,无声无息地飘落。 今年过年格外的热闹,家里又多了一口人哪——虽然虎哥儿现在听不懂别人说什么,自己也不会说,可是他咿咿啊啊,哭哭笑笑闹闹,一屋子人围着他团团转,从他睁开眼就伺候吃喝拉撒,哄他高兴,直到他闭眼睡了,大人也睡不踏实。这孩子夜里要吃两三次。只多了这么一个小家伙儿,可给家里凭添了无尽的热闹。 虎哥儿名符其实,长得跟个小老虎似的壮,眼见长大了肯定又是一个何云起。脾气也不小,饿的时候立马得吃上,慢一刻都气得要命,逮着谁都是一顿乱抓乱刨。潮生寻思,这么坏的脾气到底象他爹还是象他娘呢? 看看何云起,一上桌吃饭的那个狠劲儿。再看看大公主,不怒自威精明干练……啥也别说了,爹娘堪称强强联合,儿子弱得了么! 但是吃饱喝足了之后,虎哥儿也很是可爱,这孩子已经很识逗了,一逗就笑,笑得咯咯响。拿支波浪鼓晃啊晃,就能把这孩子逗得直乐,口水哗哗的淌,令人太有成就感了。 潮生真舍不得出嫁了—— 出了嫁,哪还有这么舒心的日子过? 女儿在家里娇生惯养,出了嫁就是人家的媳妇儿,顶门立户,天天起早贪黑,里里外外操持,上下人情打点,左右应酬往来,哪里还有象现在这么逍遥自在的日子? 潮生嫁妆到现在为止,已经基本齐备。 虽然说姑娘家的嫁妆是论“抬”的,不过这都是指细软贵重之物。家什器物这些都是事先已经抬过去安好。娘家来吹女婿好,婆家去夸嫁妆多。就象男人十年寒窗终成名,金榜夺魁后可以御街夸官一样,那大概是一辈子最意气风发的时刻。这新娘子要夸嫁妆,也是如此。婆家娘家不过隔着半里地,嫁妆却要绕半个城,让别人好好儿看看自家的嫁妆有多多,有多好。给那吹鼓手班子塞足了红包,让他们卖力吹死命吹,吹得满城人都听见了才好。 有那舍得嫁女儿的人家,嫁妆塞得满满当当,头一抬在街口,最后一抬在街尾,整占一条街。有那实际份量不足,但是又要妆面子的,东西就装得空,两只钗放一个盒子里,那也算是一抬。 潮生这里的问题不是如何凑数,而是怎么把那么多东西,塞进一百二十八抬嫁妆里去。 当初昌王妃王氏是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寿王妃梁氏和温氏都是一百零八抬。梁氏是有原因的,她父母都不亲近,跟着祖母长大,谁也没想到她会成了王妃,自然,嫁妆拼拼凑凑的,才弄了一百零八抬。据说箱子里都只装满了一半,外面看着光鲜而已。温氏那会儿的实情,王府里也尽知。尺头多,大而无当的多,实际上嫁妆的含金量并不是特别高。 如果比着王氏,潮生可以置个一百二十八抬。许婆婆倒是顾虑过,和大公主请示,要不自家也置个一百零八抬。毕竟前头温氏是这个数,梁氏也是这个数。倘若自家多了,难免非议。大公主一笑:“理她们呢。就要压她们一头,爱说什么闲话只管说去。驸马的妹妹,出身不比那两个要高?咱犯不着自降自价和她们混为一等。” 好吧……大公主说一不二,一百二十八抬,一抬都不能少。 可现在的问题是,即使是一百二十八抬——似乎也塞不下啊。 嫁妆箱子是上好木料的,精工细雕,漆色鲜亮。看上头富贵绵绵百子千孙的图案——这个不但可以成亲的时候风光一把,以后再传个几代都没问题。 东西太多,也有东西多的解决办法。铺展新房,放炮挂帐的那天就可以先运过去一部分,剩下的过嫁妆时再抬过去。 嫁妆单子展开来长长的一条,叠起来厚厚的一撂。 潮生心里很不踏实。 四皇子送来的地契,潮生老老实实的拿给大公主看了。 她心里有些忐忑——毕竟这东西经过芳景,递到她手里,没经过大公主。 不过大公主这人也不是斤斤计较的性子,更何况,潮生这边儿是妹妹,四皇子更是她弟弟呐。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一边儿都不是外人。 “啧啧。”大公主笑着翻看过,又随手递给潮生:“你收好。嗯,看来老四还挺下本钱的,攒了家当想娶你这个媳妇。” “嫂子……”潮生被说得脸红。 “甭不好意思。”大公主说:“这些既然不是分府时的赐田,就是他自己攒的了。这是好事儿啊,说明他会过日子。能攒下钱,而且钱都用在了该用的地方。买地买铺子,都有进项。地价现在一年年在涨,买地绝对亏不了。这铺子的地段又好,哪怕自己不买卖,赁出去也是不小的一笔进账。” 潮生小声说:“虽然田契给了我,可是庄子上人,铺子上的人,那些可都不归我管,我不过是替人当个看管。” 那庄子上的人手,铺子里人手,听谁的?有了进项又不会直接交了她,这个潮生很明白。 “诶,契书这么要紧,给你收着,说明他没把你当外人,信得过你啊。”大公主说:“穷得叮当响的王府可不少。挣的不够花的多,一年的年俸,东西,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万儿八千银子,可是今天买个妾,明天买个古董,后天又在花园子里头填池塘造假山——”大公主摇头说:“净干这些不当紧的事儿,等到要用钱的关头才犯愁,想方设法挪借拼凑。” 这种人是有的,而且还不少。潮生就知道有那么几家郡王府、公候府,都是只剩个空架子了。除了一座空空的宅子,别的什么都没有。可问题就在于,这些郡王府、公侯府,多半都是赐第——也就是说,是皇帝赏你住的,可以看做是一种福利宿舍,却不是你的私宅。一旦有什么意外,或是王爵不能再承袭,宅子也要被收回,赫赫公府侯府中人一夕间就要流落街头无栖身之地。 奶娘抱了虎哥过来,这孩子满脸不高兴,小眉头皱的紧紧的,拳头攥得跟小皮捶一样。 “他这是怎么了?饿了?” 奶娘忙说:“已经喂过了。” 虎哥瞅见大公主,眼睛一亮,伸出手来朝她呀呀的叫。 潮生笑着说:“真是母子连心哪,他这是想找娘了。” 大公主笑着把他接了过来,天冷,虎哥被包得象个小棉团儿一样。 果然大公主一抱,虎哥顿时转忧为喜了,笑得咧开了没牙的小嘴。 大公主狠狠亲了他两大口:“这才多大点儿的孩子,就会撒娇了。” 奶娘说:“可不是么,别家这么大的孩子,平时就是睡睡睡,眼都不大爱睁呢,还是咱家的少爷,看着就壮实聪明。” 要讨好有孩子的人,直接讨好她不如夸她的孩子。喏,奶娘这么一夸虎哥,大公主的确很是舒心。 所以常言说得好,老婆是别人的好,孩子是自家的好啊。 “前天进宫父皇还说,让我把虎哥儿带去给他看看呢。乖儿子,你想不想去见你皇外祖父啊?” 虎哥:“啊啊……” “你也想去?成,那下回带你一块儿去……” 嫂子您是从哪儿听出他想去的? 外头丫鬟进来,和大公主小声说了两句话。 “是么?”大公主把虎哥交给奶娘:“行,那让她过来吧。” 她转过头对潮生说:“月娥要过来,说是有事情和我说,你陪虎哥去西屋玩一会儿。” 潮生有些好奇,站起身来进了西屋。 何月娥安静了好些日子,甚至安静得都不象她了。 今天怎么突然想见大公主了呢? 奶娘把虎哥放在炕上,这孩子牢牢抓着一个布老虎,很是自得其乐。 潮生听着那边屋里的动静。 何月娥进了屋来,给大公主见过礼。 大公主说:“坐吧。天冷,怎么穿得这么单?大毛衣裳没得?” “不是不是。”何月娥听起来很紧张:“我就是觉得……旧的穿着自在。” 潮生挑了下眉毛,这可不象她说的话。 以前潮生还是丫头,而何月娥还是表小姐的时候,那派头可大呢。手也紧,只见她差使人,没见她打赏过人。衣裳从来都只穿光鲜的簇新的——难道这段时间的软禁让她改了脾气? 潮生摇摇头。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喝杯热茶暖暖吧。这下着雪,有什么事这么急着说,非得这会儿过来?” 何月娥声音很低,听着就给人一种底气不足的,心虚的感觉:“是这么回事儿……这,这不又快过年了么。我这进京都几年了,还没回过一次老家,也没给父母亲扫过墓,所以……” “嗯?” 何月娥忙说:“我想回趟老家……祭拜父母。” 大公主没说话,何月娥又说:“这几日,晚上做梦,梦见母亲了……她说我不孝。我想,这不马上要过年了么?回去祭拜一下,再做场法事,也是我做女儿的尽一点儿孝心……” ———————————————————— 本章内容全部修改了。可是章节题目却改不了了。。唉,昨天越写越不顺,最后不知道怎么写出来那么一段,贴上就后悔啦,现在推翻重来吧。 么么大家,真是对不住。好在这章原来买过的就可以看了,不用重买一次。(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0三章 出门 话说得没有错,在情在理的。 当女儿的要对父母尽孝,要去扫墓祭拜,有什么错儿? 可是从何月娥嘴里说出来,就让人觉得有点儿……咳…… 很不对劲啊。 要说她会不会想念父母,相信是有的。可是天寒地冻,要奔波那么远去穷乡僻壤祭拜?这个绝对不会! “打算去多久?” “啊,这个,也不去太久。一来一回,再加上待在老家的功夫……总得大半个月吧……” 那边屋里静了一刻,潮生听到大公主说:“说得这么恳切,我要是不依你,不就成了拦着你尽孝的恶人了么?” “不不……大嫂子别这么说,我也知道,老家路远,回去一趟不易,劳民伤财的……” 哟,劳民伤财四个字都出来了。 “你打算带几个人回去?” “黄妈妈是要带的,还有我贴身的两个丫头,使惯了,也不用另挑人,就她们跟着吧。外头的事儿我不太懂,不过得有两个办事儿跑腿的管事吧……” “嗯,可是眼见要过年了,我这里人手可不是那么闲哪。” “没事儿,嫂子这里抽不出人来,我可以跟,”她顿了一下:“我可以跟表舅母借两个人。” “成,既然你都想得这么周到了,那就去吧。回来让账房给你准备好银子和车马,既然要做法事,就要尽到心意才行。明天就走吧,早去早回。” 何月娥似乎一直子没反应过来,愣了会儿才说:“大嫂子答应了?” “是啊。” “多谢、多谢大嫂子。” “谢我做什么。天寒地冻的,你自己要多当心身子。行了,你回去吧,收拾准备一下。” “是是,我这就去。” 等她走了,潮生又过那边屋里去:“嫂子。” “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让她去?” 潮生是觉得奇怪。 这件事儿从头就怪。何月娥最记挂的事就是吃穿玩乐,回家祭祖给父母办法事……实在不象她会做的事。 “她想去,那就让她去。”大公主微微一笑:“这主意肯定不是她自己出的,她出去也肯定不是为祭祖去的。温家最近日子很不好过,官场上那些人最是现实,你得势时,一堆人上赶着捧着,你一失势,他们踩你比什么都狠。” “她……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放心吧,出不了事。”大公主笑着在潮生粉嫩嫩的脸上扭了一把:“就是出事儿,也耽误不了你出嫁。我总不会让她乱来,连带着也坏了你的名声。” 何月娥果然收拾了东西,第二天就带着黄氏出了门。 她带的东西着实不少——潮生琢磨着,说不定把所有的细软都带上了。 何月娥的性子她知道,谁都信不过,对财物看得又重。她要出门去,必定不放心自己的家当放在何家。也许在她心里,何家所有人全盯着她的这点细软,日夜想给她谋了去。 可是,她难道就不想想,把全部身家带在身上,就安全了吗?在外头丢失被窃出意外的机率,可比放在家中要大多了吧?更不要说她这一去,还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难道…… 潮生琢磨着——难道她这一去,就不打算再回来了? 这也很有可能。 在温家的时候,她是风风光光的表小姐,还能时常出入京城名媛的上流交际圈。到了何家之后,处处有潮生这个正牌的何家姑娘压她一头,还有大公主这么一个厉害的,滴水不漏的嫂子,更不要说,何云起对她从来不假辞色。除了写字、学规矩,娱乐是一概没有,从那次书房的事情之后,连院门都出不了。 她想摆脱这一切,不是不能理解。 她走时还去和大公主告了别,大公主让赵婆婆送她出门儿上的车。许婆婆也去瞧了,回来和潮生说:“车子吃重,车辙印儿可深了。八成她是把能带走的东西都带走了。” “嫂子为什么让她去呢?” 许婆婆经的事多,微微沉吟,低声说:“她打着要祭祖尽孝的幌子,其实,必定是温家撺掇的。温家人无利不起早,可是能从她身上敲着什么好处呢?” 这个潮生也想不出来。 就算把何月娥拐了去卖,能卖出多少钱来? 何月娥虽然姓何,还曾经顶着她的名字风光过一段时日,可是正儿巴经来往的人家,全都知道她并无根底,除了一个靠不住的温家,何家这边她也借不上力。 温家还能在她身上谋什么呢?费心的把她拐出去,总不会图她孤女的一点薄产,这可说不通。 “姑娘别琢磨了,反正有韬哥儿和公主在,温家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潮生点了下头。 既然大公主肯放何月娥去,那肯定有把握,她不会翻出自己掌心。 “汤好了,姑娘快喝吧。” 潮生现在一天三顿的调养,是太医开的方子,调理补养身子的。至于功用么…… 咳,总之,好处是有的。 药汤也不难喝,里面混了冰糖,酸中带甘,回味是甜丝丝的。热热的喝下去,鼻尖上微微沁汗。 许婆婆把药碗收走,潮生漱了口,又擦了一把脸。 镜子里映出来一张粉扑扑的脸,眼睛水汪汪的,嘴唇红嫣嫣的。 现在不用象以前一样起早贪黑,当差执役,身体倒真是调养好了不少。看着面庞比前丰润了些,身子……也渐渐长开了。 可是,她还没到十八哪,这就要嫁人了? 而且,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孩子? 也许很快就…… 她的手下意识的按在小腹。 要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象大公主那么顺顺当当的怀孕生子的人是有,但是更多的女人,生产都很艰难。 更不要说,大公主是什么年纪,潮生是什么年纪了。 科学的观点认为最好的生育年纪是二十岁以后。 唉…… 她捧着脸呆呆的出了一会儿神,镜子里的那个她也在出神。 潮生伸手戳了一下镜子里自己的脸。 心里还是忍不住,隐约的惶恐不安。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婚期一天天临近,这种感觉就越发强烈。 王府她并不陌生,有四皇子,小顺小肃,有李姑姑,齐管事……这些人都是她相熟的,都是善意而亲近的。王府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她都清楚,哪一处的活计难做,哪一处有油水,哪一处的人最磨牙难缠,采买上的人会做什么手脚——她全知道。 这是她的优势。 比起那种两眼一抹黑的新娘子来说,她已经很幸福了。不会两眼一抹黑,从头开始了解、适应。她可以迅速省掉磨合的时间,直接进入状态。那些事,那些人她都熟。 嗯,未来的相公,也非常熟悉。 他喜欢穿什么衣裳,吃什么东西,喝什么茶。习惯什么时候写字,喜欢做什么消遣……甚至有时候,他不用说,她也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们之间,在还没有爱情的时候,就已经习惯彼此了。 很好。 这个丈夫刨去其他部分,单看人品:不好色,会理财,重情义……该温柔的时候温柔,该体贴的时候体贴,年少英俊,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有家产有固定收入…… 而且亲妈已经早早去世,嫁过去之后小两口当家作主过日子…… 简直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夫婿! 这时代不用伺候婆婆的女人有几个? 只可惜,他是皇帝的儿子。 这是个危险的职业,虽然现在看着景况良好,可是未来有很大的不确定的风险存在。 而且,虽然没有亲婆婆,可是还有一位皇后—— 利弊兼有,而且,似乎风险更大。 前路该有多难走啊。 皇帝只怕是天底下最难讨好的人了,当他的儿媳妇也要十分当心。温氏不就被揪着小辫子整得下场凄惨无比么? 潮生把镜子扣上。 大概这就是婚前恐惧症吧。 对女人来说,嫁人就象第二次投胎一样。投个好胎,应有尽有。倘若命不好所嫁非人,这一辈子也就毁啦。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四皇子的职业是王爷——这不是他自己能选择的,而是一生下来就注定了。 潮生要嫁他,现在也已经成定局了。 过了正月,就正式纳采下聘,三月里成亲。 满打满算,她能待在娘家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潮生实在舍不得。 舍不得哥哥嫂子,舍不得虎哥儿,舍不得这熟悉的院子……舍不得现在这一份幸福安逸的生活。 唉…… 京城最近新闻不断,因为下雪,有乞丐冻毙,好几家寺庙舍粥舍衣。昌王病了一场,据说太医轮流出入,一直多半个月才好。寿王府就没有消停过,眼见要过年了,寿王却直接住到别院去了,好些天没踏进王府一步。 不知含薰怎么样了。 她过得好吗?寿王对她如何? 含薰自从走了之后,这近一年的时间里没捎过一字片语来,潮生觉得,她可能并非疏忽,而是……有意如此。 还有就是,何月娥已经出门十来天了,大公主这里一直有第一手消息。 她的确出了京城,朝着老家去的。随行的还有温家派的一个管事,几个长随,帮忙打点安排路途上的事。 ———————————————————— 上一章是重写的,没有看的人要去看。要不然会觉得两章怎么接不上了。。 么么大家,不要打俺,实在觉得上章写的不好才重写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0四章 换位思考 这时代的交通和通信都很落后,用开玩笑的话来说,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但大公主的消息依然很灵通且细致,连何月娥晚上投宿在什么地方,吃了什么饭,那管事和长随干了什么,都事无巨细的全都报了回来。 看来她还真是认真打算是要祭祖的,起码就现在传回的消息来看,没有什么别的打算。虽然说是老家,可是何家也就几房远亲散居着,何家的老房子早就让大火烧成了一片白地,当年何月娥和黄氏在火灾后一直赁房居住,现在回去之后,也没有什么现成地方住。不过好在虽然地方小,却有好几家寺院庙宇,那里都是长年有客院客房招待香客的,可以说是服务周到卫生便捷,一套的服务,不但能住,吃饭、洗衣、打扫这些活计全有人干,何月娥她们在一家不大不小的庵堂包了个小院儿住下——这倒挺好,住宿解决了,要办法事也不用另跑别家,很是方便。 一切都很正常,太正常了。 正常得让人觉得不正常。 “看这架式,说不定她这个年赶不回来,要在庙里过了。” 确实,年是越来越近了。 年年到,年年过。可是潮生今年的心情不同。 这是她最后一次在家里过年了。 准备年夜饭的时候潮生很是伤感,险些来了一出“泪滴入盘盏,问客盐不盐”的苦情戏了。可惜这感伤的气氛只持续到了何云起和阿罗上桌的时候,两头饿狼这两天东奔西跑也不知道干什么,不上饭桌还真逮不着他们。 潮生拿着筷子还没回过神儿来,菜都已经被卷下去一大半儿了。 潮生很是怀疑,他们到底嚼没嚼?不会直接往喉咙里一填,跟填鸭子一样就填完了吧? 小姑娘的感伤,就象美丽的肥皂泡泡,“啵”一声就在这风卷残云的吃相面前破灭了。 踏踏实实过日子吧,没事儿瞎感伤什么呢?瞧,再感伤一会儿,连菜汤都没了。 “这个肉不错……”何云起头都没抬。 “不错不错……”阿罗连声附和。 潮生的手艺当然不错,连大公主也下厨做了一道蒸菜。不过对这两位而言,别的都不重要,只要满满的端上两大盘肉来,他们一样捧场。 吃完了饭,几个人坐在一起守岁。虽然人不多,可是有虎哥一个在,一屋子的欢声笑语关都关不住。阿罗在那儿逗虎哥,又是“汪汪”又是“喵喵”的,虎哥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得可入神了。不过看懂没看懂……嗯,那是另一回事了。 “妹妹,咱们里屋坐会儿,他们在哪儿,哪儿就吵吵的不得清静。” 潮生跟大公主进了里屋。 大公主把伺候的人打发出去,自己动手把装了各式点心的攒盒捧过来,潮生倒上两杯茶,两人舒舒服服靠在那儿说闲话。潮生把蜜饯撕成细细的一条一条的,一点点儿送进嘴里。 大公主正给潮生普及常识——潮生的婆家,就是大公主的娘家,要说熟悉,只怕没人比她更熟悉了。不过大公主毕竟远离京城十几年,许多事情,她反而不如潮生知道的清楚。潮生呢,知道的事情大多只是底层的,片面的,不象大公主剖析的那么深入浅出,纹理分明。 “父皇当初兄弟也不少,不过到现在,我只剩一位王叔,远远的住在吴州府,他这人非常老实,重要的是,他母亲也只是宫人出身,不要说有什么外家势力——根本一个亲戚都找不出来。” 所以这才是他保住一条小命,得以安享余生的原因吗? “父皇当初在兄弟里既不占长,也不占嫡。至于才干,我那些叔伯们也都不缺。这种时候,父皇之所以最后能夺得大位,无非是靠了两点,一是他做事做人最合皇祖父的心意,二是靠外家实力拼杀。太后当时不过一嫔妃,娘家也没有多少可以扶持的人。后来父皇就迎娶了我的母后,蔡氏一家世代将门,从开国时的大将军蔡贺,一直到我的大舅舅蔡惜山,无不一是名将之才。” 潮生点了下头。 这些事情,以前不会有这样详细而直白的向她分说。 可是以后她当了皇家的媳妇儿,这些是常识,必须得知道。 “我那些叔父伯父也不是软柿子,各展所长,父皇最后得了那个位置,可是初登大宝,那把椅子也坐不稳当。我舅舅更是如此,皇祖父弥留之际,已经到了图穷匕现的关头了,我舅舅在乱中被刺了一刀,刀上有毒。父皇登基第二天,舅舅就撒手人寰了。”大公主十分平静地说:“母后听说舅舅的死讯,当时就吐了血,她的病根从那时就埋下了。” 潮生静静的听着。 大公主不需要她安慰。 她足够坚毅。 “太后对母后并不好,你也知道,婆媳天生是对头。母亲出身太好,太后却出身卑贱,打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所以父皇登了基,太后不必再顾忌,立刻就做主,安排了许多美貌又年轻的妃嫔,又时常说身上不舒坦,让母后侍疾……女人要折磨女人,那手段数不胜数。” 是的,尤其是婆婆要折腾儿媳,天经地义。 若是蔡国舅没死,那事情肯定是另一种局面。 可是蔡国舅死的太适时了,就象一枝蜡烛,贡献完了最后的光和热,这边皇帝一登基,他那边就吹灯拔蜡。若蔡国舅在,太后会不会还敢这样肆无忌惮的虐待蔡皇后呢? 至于皇帝——后宅和后宫一样,是属于女人的地盘儿,在这种时候不要指望男人。 “后来母后病逝,父皇异常哀恸,辍朝三个月……”大公主轻声说:“第二年,又册了陆氏为后。” “陆家当时并不显贵吧?” “对,陆氏进宫后提携着,陆国舅补了一个校尉,不过是四品。后来有件事,对,你也听说过吧?就是围场救驾……” 潮生点了下头。 太听说过了,满京城没有不知道的。 “那事之后,陆国舅一下子被升了两级,成了郎将官。那时京城人都说,千里边关洒热血,不如万岁身旁一声喊来得实惠啊。” 潮生给大公主续上水。 “陆氏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虽然当时太后把她捧了起来,可是自从我母后病重,她掌了宫务,和太后也就不那么和睦了。陆氏之前在太后面前事事柔顺,极会献媚讨好。可是渐渐的就不是这样了。” 那当然,一山不容二虎。陆氏羽翼丰满,自然不愿事事听太后指手划脚。而太后呢?后宫中她是老大,弄掉了一个出身很高自己看不顺眼的皇后,也绝不需要再添一个心机手腕更胜前任的来和自己过不去。 “可是太后这次失算,陆氏不比我母后……太后故技重施,陆氏可不吃那一套。太后这边装病,太医自然不敢说她没病,也不敢说病得很轻,陆氏就十分体贴孝顺地要送太后去汤泉休养,太后自然不肯去……”大公主喝了一口茶:“其实,虽然太后对我母亲不好,对我却还不错。我到底是她的长孙女,而且我是个公主,总是要出嫁的,再宠也翻不了天去。” 说完了当年的事,再说眼下。 “瞧,眼下父皇的儿子也不少,二皇子不算,老八老九还小,也先刨去不算,中间还有三四五六七哪……” 听着大公主象报数一样的统计,潮生顿时想起风行一时的“数字军团”“九龙夺嫡”,反正十部辫子戏里,总有七八部是讲那段故事的。 “老三老六都是皇后生的,不管哪一个能继承皇位,对皇后来说都一样。老三居长,可是才干平平,墨守成规又好大喜功,眼界、心胸……都不是帝王之才。这个父皇也肯定明白。” 朝中有眼睛的人都看得明白,三皇子去了兵部之后,可以说是什么建树也没有。 当然了,太平年月,想在军事上折腾出名堂来那也不易。 “老四呢,才干是有的,可是他生母不显,又早早逝世……”大公主看了潮生一眼:“我要是陆皇后,肯定会忌惮他。毕竟父皇对他显得有些与众不同,如果任他坐大,将来必是心腹大患。不,也许不用等到将来……” 老四有这么大潜力吗? “老五不说他,老六看着也没定性。老七呢,假以时日,倒也有一争之力,他自己不是蠢人,又是贵妃所出……” 潮生点了下头。 是的,眼前看来,情势和大公主说得没有出入,的确如此。潮生在东宫待过,几位皇子她全都知道。大公主早早离开京城,回来后与兄弟也没多少往来,却也看得如此清晰明白。 “当然,父皇春秋正盛,身体一向康健,现在说这些,还早一些。”大公主看着潮生:“若你是陆皇后,放着老四这么个眼中钉,你会想怎么对付他?” 当然是要除掉。 只是,如何除掉? 政治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 潮生还从来没想过,要如何去除掉一个人。 大公主笑着说:“没关系,你可以回去慢慢想,明天后天的再告诉我也不迟。什么办法都可以,回来咱们一一的商量,看哪条最合用。” 呃…… 大公主这种新颖的换位思考方式,真让潮生……不服不行啊。 潮生在满城的鞭炮声里,思考了大半夜,大年初一顶着一对熊猫眼去向大公主交作业。 ———————————————————— 折腾半天,终于登入后台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0五章 鸿雁 不同的人,遇事有不同的做法。 卖肉的老婆倘若知道自家汉子有外心,说不定会抓起杀猪刀追杀他一条街。财主家的老婆不待见小老婆生的儿子,饿他几顿不给饭吃,或是罚跪、揍一顿。 潮生想,如果她是皇后,如果有个人妨碍了自己儿子的前程,自己要怎么办? 当然不能操起杀猪刀——咳,想必皇后想找把那东西还不大容易。 也不能又打又骂…… 她的层次可比屠夫的老婆,地主婆要高多了。当然,手段也要狠多了,换句话说,已经到了上兵伐谋的境界,不动手,动心眼子。 潮生怕自己前言不搭后语,表述不清楚,特地写在纸上,跟以前做学生写作业一样,恭敬地请嫂子老师指教。 大公主粗略看了一眼,笑着说:“不错不错,很有天份。” 潮生心说,有什么天份?玩心眼儿的天份? 对不住您哪,这不是咱的发明创造,实在是看多了宫斗宅斗夺嫡大戏,总结了无数前辈的智慧精华。 其实后宫争斗,有好些时候,都用上了兵法要决。 兵者,诡道也。 后宫里美女如云,能出人头地的却寥寥无几,说明只有美貌是无用的,更需要有头脑,当然,机遇也是一种关键因素。可是机遇也是给有准备的人创造的,不然机遇到了你面前,你抓不住,那也白搭。 比如有个美女,比我美,比我得宠。我想把她干掉取而代之,怎么办呢? 嗯,完全可以挑拨别的对她嫉恨不满的人出来挑衅,自己在她耳边拨火泼油,引得她沉不住气,和挑衅的人冲突起来——皇帝喜欢刺头儿吗?心情好的时候可能会包容,可是要是皇帝正好心情不好呢?这美女从此打入冷宫也不是不可能的。老大不在了,老二当然顺顺当当的变成老大。还可以对原来的老大表示同情、关切,适当给予一些小照顾。在皇帝那里加个贤惠大度的印象分。 仔细一品,什么围魏救赵,远交近攻,苦肉计,美人计,无中生有,借刀杀人……这些计谋,后宫里的女人哪个不会?身经百战的武将都未必有她们精通。 陆皇后要对付四皇子,完全用不着自己出手,老二暴躁,老五刻薄,要挑拨他们自己掐架,不是件难事。 还有,老四出身卑弱,这一点是他的硬伤,不能轻易放过。 还可以捧杀。 他不是博学多才么?不是勤恳有为么?儿子如此出息,当老子的有没有感到一点威胁?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那不如前浪先回过手来把后浪拍死了再说。 就象看过清宫戏的人都知道,有个很惨很惨的老八,他爹让大家推举太子,大家都推举了他,然后他爹把他整残了,还说他娘是辛者库贱妇…… 嗯……这么一说,四皇子的出身和那个老八差不多啊。 程美人曾为浣衣宫奴,和说的那辛者库差不多是一个意思。 还有许多其他的手段,更直接一点的,比如某皇子和某年轻嫔妃有染啦,某皇子摔马致死致残啦,中毒,谋逆……等等等等…… 大公主把那张纸凑到蜡烛的火苗上,看着它烧起来。 “喏,会遇到的麻烦,你也都心里有数。既然有数,就要好好应对。有时候一味挨打不是办法,知道对方要对付你,你不能光防备,最好给对方也找些麻烦,最好让她先垮了再说。”大公主笑眯眯的又布置了功课:“你再去琢磨琢磨,如果皇后使出上数手段来,该怎么应对?” 潮生应了一声。 大公主这是给她上“宫斗&宅斗”理论课吗? 别的东西,她都已经学的差不多了。怎么管理下人,分派活计。怎么人情应酬,礼节往来。怎么节源开流,管理家庭财政。这些东西学起来并不很难,道理通了,到时候根据实际情况不同因地制宜就可以。 还有许多的东西,是教不来的。只能自己一点点摸索。 这么天天一来一去的,大公主还时不时给她出个难题,忽然遇着构陷该如何应对,遇到别人话里的陷阱应该怎么绕开,千万别被架上梁山当了别人的枪使等等。潮生觉得把这些天的所见所想全记下来,改头换面,完全可以出版一本《现代职场宝典》又或是《XXX升职记》之类的畅销书。 可是理论毕竟是理论,这些书大家可能都看过,可是在实际中却完全联系不起来,或是表演手法拙劣,或是书里的上司老板们吃这一套,而你的老板根本油盐不进……所以书中主角职场升迁了,情场丰收了,看了书的人还是缩缩巴巴的混自己的小日子。 过了年,天气还是冷着,。看来何月娥的确是留在乡下过年了,再怎么说,也没有大正月里赶路的道理。这会儿生意人买卖人也多半没有出门行路的,许多车马店船行和客栈也都没开门做生意。 人的习惯真是很奇妙,平时何月娥在的时候,虽然存在感也弱得几乎找不到,可是她不在,就总是放不下心来。 虽然感情不好——也算有感情吧? 更何况不知道她这趟出去到底是打算搞什么名堂。消息传回来,她一天到晚就安安份份的待在庵堂里,做了七天的法事,一步都没外出过,也没有见过什么人,也没有和外面传什么信儿。 让人欣慰的是,虎哥儿生长势头喜人,满月的时候就已经胖得象个大包子,现在更是沉得压力。别看人小,劲儿却特别大。已经自己慢慢试着能翻身了,不过从趴着翻成仰着容易,从仰着要翻成趴下就相应来说难一些。还有,最近他口水淌得特别多,赵婆婆许婆婆都是有经验的,说孩子这是要长牙了。现在他已经不光光吃奶了,开始添加一些辅食,大概因为要长牙不舒服,脾气比以前更坏了一些。 据说许多孩子在长牙时会发烧,虎哥倒是挺好,第一颗小牙顺顺当当的萌出来,发烧倒是没有。 进了二月,就是下聘纳采的日子。 这日子是太常寺卿周大人亲自推算定下来的。大概因为四皇子上一次成亲时,太常寺只是出动了一位郎官卜算,结果那段婚姻并不平顺美满。这回太常寺的大头目亲自出马,多少也有些补偿四皇子,讨好皇帝的意思。 聘礼中有一对雁。这是吉祥而重信的象征。鸿雁来宾,鸿雁传信,都是人们寄托情谊和思绪的美好词句。 大雁总是雌雄为伴,一夫一妻相偕不离,秋天南去,但春日必定复来。 ———————————————— 这是昨天的二更。。 今天有两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0六章 教学 聘礼摆了一院子,还没来得及收拾,真巧,何月娥回来了。 据红豆回报,何姑娘盯着那些聘礼,看得眼睛都拔不动了。红豆形象传神的描述:“何姑娘那样子简直想把那些东西吃了。” 潮生虽然没亲眼看到,但能想象出何月娥恶狠狠的样子。 何月娥瘦了一些,潮生进屋的时候,她正在大公主面前规规矩矩的坐着回话。潮生进来时,她的目光刷一下就扫了过来。 潮生一下子理解了“要吃了”的目光是什么样子。何月娥的目光,看起来就象是要把她吃了一样。 不过她很快又低下头去。 那么久的幽禁,虽然没让她学会完美的掩饰,却让她知道了克制二字怎么写。 如果她现在再失态,大公主肯定不介意再关她个一年半载的。 “老家亲戚都怎么样了?” 说起来大公主也算是何家媳妇了,只是老家她一次没去过。主要是何家本不是什么大族,亲的近的死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出了五服,除了都姓徐,实在找不出什么亲戚情分来。 何月娥说:“除了一个老五奶奶我还见过,其他人以前就没来往过。五奶奶去年过世了。” “嗯。法事做的可顺当?” “顺当。”何月娥说:“挺顺当的。” 大公主没再问什么:“劳累了一路,你去歇着吧。” 何月娥应了一声出去了。 潮生坐下来:“嫂子……” “没事儿,你哥哥心里有数。”大公主笑容里有些别的东西。 潮生知道,这次何月娥出去肯定另有原因,绝不象是她说的那样只为了回乡扫墓尽孝。 而她的真正目的,大公主一定已经知道了。 之所以不说出来,有可能因为那目的龌龊,也有可能是因为事关重大,现在不是说出来的时机。 是的,不怕她不动。 她只要动,就有破绽。 何月娥对当年的事,肯定不是一无所知的。虽然她小,可是黄氏却不小,温家的人留下她们的性命,一定有原因的。 何月娥这次出去,说不定就是为了这个原因。 潮生松了口气。 日子过得飞快,冰融雪消,天气一天天暖起来,潮生的婚期也近了。 大公主进了屋,示意其他人都出去。 潮生微笑着说:“嫂子坐。” 大公主从盒子里取出两本册子给她:“喏,你翻翻看看,不明白的问我。” 咳…… 潮生不用瞧都知道那是什么。 生理卫生教育嘛…… 大公主还真是…… 咳,一般人家就算妈妈、嫂子教这种事,也是羞羞答答遮掩掩的,大公主居然来一句“不明白的问”,咳,换成一般姑娘,敢问么? 难道她能问,嫂子这一处画得太模糊啦我看不懂? 大公主笑眯眯地说:“其实这些事儿嘛,不用教,到时候就会了。就算你不会,他也肯定会,你就听他的就行了。” 潮生头都抬不起来了。 不不,她不是因为不懂才害臊。实在是大公主……太剽悍了。 “看看呀,这个有用处的。” 潮生翻开来——嗯,应该说,画工得不错,颜色鲜明,应该属于这种刊物中的上品了,起码能看清楚上面两人在干什么。以前在宫里头,有宫人偷偷藏了这些个,潮生无意中看见,那画得可粗糙哪,就是能看清是两个没穿衣服的……咳,都不能说是人,倒很象猴儿。 她很快翻完,又放盒子里。 “别给我了,你自己留着吧。”大公主说:“成,这个事儿你心里有数就行了,时间长了就知道了,没啥大不了的。” 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潮生不是养在深闺的小姑娘,以前在宫里还伺候过妃子,有什么事儿还不懂得?皇帝和妃子关了灯做什么,伺候的人还能不知道?再说,后来潮生还伺候过他四皇子那么长一段时间……该看不该看的,大概也都看过了。 所以大公主纯粹是来走个过场而已。 “唉,便宜了老四了。”大公主摸摸她的脸:“我可真舍不得你。原先还想着多留你几年,你和你哥哥打小儿就不在一处,现在好不容易一家团聚了,可是你又很快要嫁出去了。” 潮生也有些鼻酸,她又何尝舍得了? 在家里做姑娘,样样都好,不用费心思想那么多事,想吃就吃,想睡就睡。 嫁了人,跟以前做宫女做丫鬟相比,好象没什么大区别。一样是身不由己了,只是和以前的工种不同而已。 “反正离得近,你要回娘家,或是我过去看你,也都方便。” 潮生也点头说:“是啊。” 离得的确近,乘轿过去也就一顿饭的工夫,坐车骑马更快些。 虽然话是这样说,彼此安慰着,可是心里都知道,以后再来往,那也是两家人了。 潮生靠在大公主肩膀上,大公主教给她许多东西,对她也是真心疼爱。长嫂如母这话的确没说错,大公主就象半个妈妈一样。 “哎哟,你可别哭鼻子。这眼看要出门子的人了,可不能肿着眼啊。”大公主说:“虎哥儿该笑你这个姑姑了。行了,你睡吧,我也回去了。” 陪嫁的人已经定来了,潮生这个院子的人都跟着去——许婆婆也要跟过去。 潮生原来是不肯的。 许婆婆已经操劳半生了,潮生现在嫁过去,不管自己想不想,王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加上宫里头……烦难的事情一定少不了,她不忍心许婆婆再跟过去。何家现在生活平静,许婆婆在这儿养老就很合适。可是许婆婆自己坚持要过去:“姑娘本来就该是我教养服侍的。韬哥儿这边什么都不缺,公主是个很妥当的人。姑娘到了那边可是新媳妇,立足不稳,我不跟了去,以后别想再睡个安稳觉了。” 人老了越发执拗,全家人都拧不过她一个。 连何云起把儿子举起来卖萌都没用。许婆婆见了虎哥儿,那真是恨不能疼化了。可是她的主意还是不变。 芳园芳景是要跟去的,红豆也跟着,不过潮生更指望她多多服侍许婆婆。老人家有了年纪,总是各处不舒坦。红豆现在就是和许婆婆睡一间房的,晚上有什么好能照应。再说,红豆之前已经跟许婆婆一起待了好几年,两人的关系更象是祖孙。还有春光她们几个,大公主仔细考量过,认为她们还算是乖巧可靠的。 另外写在陪送单子上的人,潮生根本就没见过也不认识了。庄子上的庄头、管事、铺子里的那些人,都算是她的陪房家人。 ———————————————— 远远看见路边摆着一个羊肉汤的招牌,兴奋极了。到了跟前发现有家毛线店,有家杂货店,还有家在干电焊,哪有羊肉汤?我怒,小胖指了指……哦,那个电焊工正在做另一面招牌……(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0七章 刁难 礼部的人和诚王府的人在婚礼前来过家里。其实平民百姓家办喜事,头一天两天的,也会到新娘家去一趟。虽然时间、流程都是固定的,也得再顺一遍,彼此心中有数,以免办喜事的时候,突然出现什么不和谐音符。 用现代的话说,叫预习,叫彩排都可以。 何家是要招待一桌席面的,何云起亲自作陪。 这种拜访,放民间常常是新郎的叔伯领着人去。不过四皇子家……咳,情况不同嘛,所以来的是礼部的人,领头的是位郡王,已经算是很有份量了。这位郡王几十年来一直行事低调,离争储啊夺嫡啊从来都远远的,所以才在京城数度风云变幻中幸存下来,既德高,且望重,现在挂着宗正卿的名头儿。有他出面,可以说是太给何家面子了,也说明了皇帝对这门亲事是十分看重的。 潮生听着前院的动静,不是不感慨的。 人的际遇啊,真是说不准。 想想几年前,她起早贪黑的伺候别人,现在被别人伺候。那会儿冬天冷得厉害,屋里没炭盆儿,被子又旧又薄,晚上冻得瑟瑟发抖——现在则是貂裘狐裘的轮着穿。那会儿不知道自己将来是不是要老死宫中,甚至连一块葬身之地都求不得。现在呢,挺好,可以确定就算是横死了也有一块儿好墓地——怎么说咱也是上了皇家玉碟的人啦,皇帝的儿媳妇,王爷的老婆。 至于前方,虽然肯定有很多糟心事儿等着,但是再糟心,至少不象以前,担心冻死,饿死,拖出去扔给野狗吃。 从一无所有,一步一步到了现在。 回头看一看,感慨良多。 潮生这一夜睡得特别香,差不多一个梦也没有。也许有,但是她不记得。 人生本来就苦多乐少,还非要揪着过去的愁苦不放,那是自找苦吃。 即使是黄连,也要品出回味甘甜来,对明天永远充满希望。 潮生四更的时候就醒了。 应该说,整个何家都醒了。 现代新娘子也总得起个大早去化妆——在这一点上,古代和现代没区别。 化妆么,不新鲜,可是绞脸,却是两辈子的头一遭了。 来给潮生绞脸梳头的都全福人,手法老到,可见平时一定没少干这活儿。潮生只觉得那线象小刀片一样,滋拉拉的一刮,疼是疼,但不是很厉害。 许婆婆在一旁笑着说吉祥话,又赞那位夫人手段好。这绞脸不怕狠,就怕慢。有道是软刀子拉肉更难受。薅着几根毛半天绞不掉,死拉硬拽的,把新娘子疼得都能哭花脸。 “那是啊,”旁边一个不熟悉的插句:“刘夫人这个月都是第三回啦。” 怪不得如此训练有素呢。 照例要给人家一份儿谢礼的,当然,一看这刘夫人的穿戴也知道人家不图这个,不是那种靠此挣钱吃饭梳头婆子。不过这是讨吉利的事儿,大小两位姚夫人半真半假的一起感叹,这么好的姑娘自家没抢到手,实在太遗憾了。大公主也跟着笑:“唉,可惜我又生了个小子,不然将来倒还可以结亲家。” 潮生的确没辜负她们的夸赞,刚绞好的脸白皙里透着薄薄的粉红,光滑紧致,仿佛能透出一层珍珠的晕辉来。一张素颜,眉目清秀得象用墨笔描过,浓淡深浅的黑白中,一点嫣红的唇色那样鲜明动人。 新娘子都不会丑的,但是那是上了妆之后。 潮生这实打实的,是一位绝色美人。 刚才绞脸还是有些疼的,潮生的眼睛是湿漉漉的,清朗得象月夜下的水波。才十六七岁的姑娘,没绞脸时,有一层薄薄的绒毛,就象冬瓜在初秋挂的白霜,让她平时看起来总是很柔和的。虽然秀美,却没有现在这样的容光照人。可是现在绞过脸,肌肤仿佛会发光一样,艳色逼人而来。 她静静坐在镜台前,还穿着一件家常的衣裳。因为屋里不够亮,还点着灯。 她坐在那里,就象一个发光体。 屋里众人说话的声音不知不觉就低了下去。 连给潮生上粉膏的时候,那个女人的动作都放轻了,象是在对待一尊价值连城的精致玉器。 可惜了。 那个女人想。 给人上妆不是头一回,可是头一次觉得,这样的美人,根本用不着脂粉妆饰。 有句诗怎么说来着?对,不教脂粉污颜色。 上妆,梳头,这都是细致活儿,足足用了快两个时辰才完工。开始绞脸时天还没全亮,等到全弄好了,潮生的屁股都坐得都快没知觉了。 幸好头发并不用梳得很考究,因为要戴冠。 很实在,很沉重的一顶凤冠。匠作监绝对一点都没偷工减料,这凤冠光纯金就用了四斤多,还有各种珍珠,宝石,流苏……加起来就算没有十斤,也绝对差不了几两。 “等一等再戴吧。” 潮生点了下头。现在戴,她怕自己脖子撑不住啊。十斤重! 她现在都不敢说话,也不敢笑了,只怕一笑,脸上的粉就簌簌的往下掉。旁人逗她,她只能一概端庄的示意一下。 大公主有一瞬间恍惚了下。 她觉得潮生的神情,美貌,还有那端坐的姿态……都很象一个人。 可是忙乱之间,想不起来究竟象谁。 这会儿外院的人已经折腾上了,几个到街口打探敌情的小厮飞一般蹿进来,一边跑一边笑着喊:“迎亲的到啦!快快快,关门关门!” 原来因为办喜事而大敞的何府大门,顿时被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毛头小子给紧紧关上了。 门外头迎亲的也颇多少年子弟,宗室世子,笑骂着想抢上来夺门,当然是不可能让他们抢进门来的。门闩一放下,门里的哄一声笑出来,高兴得象打了个胜仗,有的就隔着门儿和外面的喊话,有的就架起梯子上了墙头了,还抱着箩往下撒东西,什么麦麸粗糠,瓜子硬糖,砸得墙外面那一伙儿人跳着躲,笑着骂。新郎倌当然是重点关照对象,差点被那些麸糠给埋了,一身鲜亮的红衣顿时被盖了一层黄褐的糠屑粉渣。反正是图吉利的,据说撒得越多越好——至于下面的人是不是迷了眼,呛着了,那不重要。喜事嘛,就要热闹才喜庆。 潮生其实一点儿也不知道迎亲的已经到了门口了,屋里屋外都是人,吵吵扰扰,她眼睛都快不够使了,耳朵当然也是一样,再说前面锣鼓琐呐都已经热闹半天了,把其他动静都给盖下去了。 “新郎倌成不成啊?是不是好汉拉出来遛遛!”骑在墙头上的小伙儿大声喊:“要是软脚虾,咱妹子可不能许给他!大伙儿说是不是啊?” 底下的人一片起哄:“对!对!新郎倌儿可得拿出真本事来!能不能抱得美人归,就看今朝啊!关键时候可得硬得起来!” 半荤的话顿时又引起一片笑骂声。 四皇子早有准备。 娶文官家的闺女,说不得要考一考才学。可何云起是武将啊,这墙头上墙头下一帮子也都是棒小伙儿,当然不会考酸书生那一套。 四皇子清清嗓子,还没出声,鼻子奇痒,都来不及捂嘴,惊天动地的打出了个大喷嚏——没办法,糠屑呛进鼻子里头了。 墙头底下一片等着新郎倌儿发威的人顿时笑得东倒西歪。 墙头上那个喊话的笑得直不起腰来:“哎哟……我的肚子,混蛋,别扯我的靴子。”用力蹬了下面的人一脚,回过头来又说:“新郎倌真是先声夺人啊!有气魄!好汉子!” 下头人又扯他脚:“老六你行不行啊?你到底站哪儿边的?这才哪到哪儿你就夸上了!” “滚你的,你才是内奸呢!” 何家当然是人手充裕,个顶个拿出来都是能骑能射能打能上阵的。诚王爷也是有备而来,都是年轻气盛的谁也不服谁,已经摩拳擦掌,誓要把何府的大门给拿下了。 就算是皇子、王爷,你也是来当女婿的吧?挺好的姑娘,人家养得不易,凭啥那么容易就给你啊?太便宜你小子了!而且这不光是嫁出一个姑娘,还陪送出多少金银珠宝啊,田产店铺啊……不好好折腾你一下,这怎么能让还打着光棍的墙头党们内心平衡? 墙头上的先使出了连中三元的招数。当然不是让新郎倌儿做三篇应试文章,而是从墙上坠了一个一尺方圆的草靶子,又给了新郎倌儿弓箭。射吧,射中了算。当然了,新郎倌儿要是觉得力有不逮,也可以让迎亲的队里出一人来射。 墙外的人嚷嚷:“这有何难?” 四皇子接过墙上的人抛下的弓箭,也没有下马,先拉了弦,又单臂擎弓,对了一下准头儿。搭上箭一松手,“笃”一声响,箭正正射在草靶中心。 “好好!射得好!” 墙头上的人也笑:“哎,这有何难,是个男人都射不歪啊……来来,换靶换靶!” 第二个草靶比刚才那个小了一半,只有那小烧饼般大。四皇子依旧射中了。 第三个就…… 墙头上的人刚把靶子亮出来,外头的人就起哄了。 太欺负了人啊! 第三个不是靶子,是枚铜钱,拿红线拴着的。而且线头提在一个人手里。 “这定着不动的,谁都射得中。这一回,可不一样!下头的人听好了,得等我把钱抛起来时才能射。”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谢谢大家帮捉虫。。。果然人名错了一处呀。。。 咳,么么~~(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0八章 礼成 关于那第三箭,一直到很多年后都是一个谜案。 潮生是知道四皇子的,马也能骑,但骑术说不上精绝,箭也能射,可是射铜钱,还是抛动的铜钱,就不是他能有的本事了。他毕竟不是专业干这个的呀。 但是那天迎亲,据说连中三元十分精彩,最后一箭“咻”一声射出去—— 大家猜怎么着? 系铜线的红绳应声而断,铜钱轻飘飘的在空中翻了个圈儿,呈一条抛物线落下,被迎亲队里头一个人跳起来抓个正着。 “哈哈哈!诚王爷好箭法!这三关我们是闯过了!” 到底那绳子是怎么断的?是四皇子瞎猫撞着死耗子?还是有人暗里帮忙?或是那根红绳是假冒伪劣商品,质量严重不过关,抛一下就给抛断了……咳,后来潮生问了一次,四皇子理直气壮:“自然是我凭真本事过的关哪。” 好吧,也许这事将成为千古之谜。 外院的消息传进来,屋里头也忙开了,大公主和大姚夫人两人一起帮着潮生把那顶凤冠戴上,又把上头的流苏串珠一一理好。 大公主拿起了盖头。 潮生抬起头来,抿着唇,朝她微微笑。 大公主微微怔了一下,手一滑,沉甸甸的盖头落下来,盖住了潮生的脸。 她终于想起潮生让她觉得象谁了。 象……敬顺皇后……蔡氏。 她的母亲。 盛装打扮,精致的妆容,沉静的眼睛,还有矜持的笑容—— 新娘被簇拥着走了出去,大公主站在原处,怅然若失。 大姚夫人轻声说:“生儿子总是比生女儿好,起码儿子不用送走成了别人家的人。” 大公主点了点头。 是啊,大姚夫人说得对。 潮生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被塞进轿子的。 就是塞。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狼狈过,头重脚轻,衣裳象是一个铁壳子一样,坚硬而沉重,把她牢牢的捆在里面。 幸好轿子够宽敞的,不然这身儿衣裳非给挤皱了不可。 潮生把裙摆尽量摊平拉直,以免等下被她给压得变了形。 她的耳朵里灌满了各种声音,鞭炮声震天响着,人们乱哄哄的说话,琐呐声吹得很喜庆,可潮生完全听不出吹的是什么调子。 “起——轿——” 这一声既响亮又肃穆,潮生心里一颤。轿子也震动了一下,颤颤的离地而起。 骤然的动静让潮生身子歪了一下,急忙扶住了一旁的托手。 轿子稳稳地朝前行,潮生一颗心也悬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没有底。 王府是她熟悉的,这个丈夫也是,可是她还是无端的惶恐起来。 忽然轿子外头有人问了句:“潮生,你闷不闷?” 潮生怔了一下,外面那人又问:“轿子走得快么?颠得厉害么?” 她听出是小顺的声音,心里的不安倒是一下子消散了许多,也小声答:“我没事。” “你坐的后面暗格里有点心,有暖汤,要是饿了,你就拿出来吃些。” 潮生险些没笑出声来。 她往后摸,果然从后面摸出一把藤壶,一包点心来。 这肯定是李姑姑预备下的,小顺虽然体贴周到,却也没周到到这个份儿上。 潮生倒有些渴,可是却不敢喝水吃东西。虽然从早上起来没吃什么东西,可一直也不觉得饿。 她把藤壶和点心又放了回去。其实她自己的袖子里也有一小包点心,以备不时之需。万一真饿得头晕眼花,可以拿出来应应急,总不能出现让新娘饿晕的笑话。 鞭炮声忽然又扑天匝地响了起来,外头又听着那一声拖得长长的声音:“落轿——” 轿子落在地上。 潮生的心却一下子提了起来。 轿帘被掀了起来,喜娘扶着她下轿。 潮生手里牵着一段红绸,盖头遮住了目光,视野只有自己脚尖左右的一小块地方。 就这么一小块方寸之地,还有另一双脚。 只能看见他的一点靴子尖,和一角红袍。 潮生的心扑通扑通的跳得极快。 他在前面,她在后头,一步一步,上了台阶,进了大门。 她曾经居住在这里,也曾经离开这里。 现在,她又回来了。 而且这一次回来,就不再走了。 以后,这里是他和她的家了。 许是新鞋子不太合脚,潮生的步子不太稳当。 幸好喜娘和丫鬟在两边扶得稳稳当当。潮生毫不怀疑,就算她此时脚软得一步也挪不动,这两边的人肯定也有足够的力气一直扶持着她,支持完这拜堂大礼。 跪,拜,叩,起…… 潮生以前看到旁人拜堂,新郎总是磕头磕得结结实实,新娘总是略弯一弯就应付过去了。不是一个两个如此,差不多全都是这样的。那会儿她想,新娘子都腼腆,不肯出力拜。现在轮到自己了,才知道这是有苦衷的! 就算想结结实实的叩拜下去,也得看自己头上的凤冠答应不答应啊!潮生可以肯定,她要真敢低头叩拜,这顶沉重无比镶宝攒金的凤冠,铁定会砰一声砸在地下。 这种时候,她想的却净是不相干的事。 这间正堂,她曾经在这里跪拜过一次。那是刚迁进新宅子的时候,祭宅神灶神,她当时是跪在外面台阶下的。青砖地硌得膝盖生疼。不象现在,既铺着红毡,又设有褥垫,跪在上头软绵绵的。 等到礼成,潮生只觉得背上肯定出了汗。 天气已经暖和起来,今天太阳又好,穿得这样厚,又跪又拜折腾半天,不出汗才怪。 “这处有门坎……新娘子当心,下台阶儿了……” 潮生现在完全没有方向感,一直到被扶着坐了下来,她头已经快被压得抬不起来了,发根被扯得一跳一跳的隐隐作痛。 再忍,她可真忍不下去了。 正这么想着,忽然头上压力一松,潮生本能地抬了一下头。 眼前已经不再是一片深沉浓烈的红,亮堂堂的。可是眼睛习惯了那红色,现在突然间掀去了盖头,一时间什么也看不见。 她茫然地怔在那里,听着屋里人纷纷议论着“新娘子真是国色天香”“这郎才女貌,真是天作之合”之类的吉祥话。 然后模糊的视野中,渐渐有一个人影清晰起来。 他穿着一身红衣,正朝她微笑。 潮生忽然就想起从前来。 那是什么季节?恍惚间记不清楚了。他撑着一把伞从雨幕中走过来,越来越近。身形似乎也是这样,从模糊,渐渐变得清楚。 那时候他笑了吗? 好象没有。 可是管他呢,现在他是笑着的。 后面又有人打趣:“看看,王爷这娶了新娘子,乐得嘴都合不上啦。” 诚王爷放下秤秆,笑着抱一抱拳:“见笑见笑。” 撒帐时潮生低着头,丫鬟和喜娘替她兜着衣裙,染得红通通的花生、和莲子桂圆枣子一起,纷纷扬扬的落下来,撒果的人还笑问:“兜着了吗”,潮生只能轻声:“兜着了。”还有系着彩绦的撒帐钱,象花蝴蝶一样飞过来,落在喜床上头。 反正人人都得经这么一遭,新郎新娘在这一天,有耍猴戏娱乐宾客的义务。终于把所以流程经了一遍,两位有年纪的夫人和喜娘起来赶人了:“走走走,前头热闹去,让新娘子歇会儿吧。” 就有不知哪家的女人插了一句:“可是得好好歇着,这晚上还有得劳累嘛。” 屋里人又笑起来。 潮生还是低着头。 等满屋的人终于走了个一干二净,潮生终于抬起头来,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啊,等等,还有一个人没出去哪。 四皇子眼里带着笑意,轻声问她:“累不累?” 潮生诚实地点了一下头。 “我还得去前头……你把大衣裳去了,洗把脸歇一会儿吧。” “嗳。”潮生轻声应着。 他低下头来:“我会尽快回来的。” 他暖烘烘的气息,象一只热热的手,挠得她耳朵痒痒的,半边身子都酥麻了。 四皇子走到门边,又回头看了一眼,朝她笑了笑,才开门出去了。 芳园她们这会儿也都有些放不开手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乍一到了一个新地方,什么都不熟悉。 还是许婆婆先上前来:“姑娘,先把冠去了,换件衣裳吧?” 潮生点了下头。 芳园上前来,和许婆婆一起,小心翼翼地替潮生将凤冠托起取下,总算解放了她的脑袋和脖子。 有个带头的,其他人总算知道该干什么了。有的去打水,有的就收拾起屋子来。刚才人多,屋里乱哄哄的。等潮生换好衣裳,洗过了脸,屋里已经收拾清爽了。芳景和芳园两个训练有素,各揪着床罩一角,俐落地一兜再朝中间一抖,刚才洒了一床的彩果喜钱就都被兜了起来。 “姑娘歇一会儿吧。” 潮生推开一点窗缝朝外看。 她知道新房是设在哪一处的,只不过,虽然家俱器物是她选的式样,屋子怎么布置也是按她的意思来的,她却是头一次看到这屋子、这院子。 新房设在东院里,出了这个门,一条夹道穿过去,就是四皇子的小书房——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与这里,只是一墙之隔。 许婆婆正归置东西,忽然轻声说:“姑娘,您看。” 潮生走到屏风后头,许婆婆指着那里摆的衣柜箱笼,其中一口打开了,里面装的是四皇子的衣物和东西。 潮生并不觉得意外,许婆婆看着她平静的神情,也没再说什么。另行打开一口柜子放置东西。 ———————————— 下章真的洞房哟~~~~ 祝大家圣诞快乐~~(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0九章 月色 白天过得极快,厨房送了饭菜来,领着人来的正是李姑姑。 潮生从没见李姑姑把自己拾掇得如此精神如此鲜亮过。她穿着一件紫红的衣裳,头发梳得光溜顺滑,进了门笑着行礼,潮生忙伸手拉住了她。 “姑姑……” 李姑姑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潮生已经换下了吉服,现在穿的也是一件大红的衣裳,头发松松挽着。 许婆婆和李姑姑是见过面的,这会儿倒可算是重逢,两人寒喧了几句,李姑姑说:“厨房预备了一点儿吃食,不拘好歹先垫垫吧。” “姑姑想得周到……” 潮生吃东西的时候,李姑姑和许婆婆两个的目光一起投过来,目光中透着她熟悉的关切。 可还有些她不熟悉的东西。 和以前不一样…… 可是,不同在哪儿呢? 四皇子回来的时候,潮生正在摘耳环。这耳环也是沉甸甸的,上头镶着莲子般大的红宝石,坠得两边耳垂直打晃。 她听到外面一连串的声音:“王爷来了。” 不等她站起身来,四皇子已经推开了门。 他的衣裳是大红的,脸也是红红的……也许是衣服映的,也可能,是因为酒意。 芳园她们一溜儿的拜下去,四皇子抬了下手,屋里的人知机的都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回来了?喝了多少酒啊?” “不太多。”四皇子走了过来,站在她的身后。 镜子里映出两个人的脸,都红通通的。 他伸出手,替她摘耳坠。 他的指尖热热的,但是动作笨拙,又没敢用力,慢慢的弄,好一会儿才拆下一只来。她的头发散了几丝下来,搭在他的手背上。他拂开,可是头发顽皮的又滑过来,他就再拂开。如是再三,才把两只两坠都取下来了。 潮生可以闻到他呼吸间吞吐的酒气,并不难闻,可是一定喝了不少。 他把两只两坠一起递过来,潮生把耳坠放进盒子里,盖上盖子。 他站在身后,手臂把她环住了,手掌就覆在她的手上。 潮生整个人被他包在了怀里,只觉得背上象贴着一块火炭,火星已经烧到了身上来。她心里慌慌地没底,轻声说:“我给你倒杯茶来吧。” “好。” 可是他却没松开手。 潮生侧过身说:“你坐下歇一会儿。” 他才顺势松开了。 潮生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四皇子接过去喝了,潮生又倒了一杯,再倒第三杯的时候,四皇子可不再喝了。 潮生拿着那杯子还等他接过去,四皇子笑了,低声说:“喝不下了。” 啊…… 真的。 本来已经喝了酒,哪能接二连三的再灌下茶去。 “屋子还中意吗?是按你的意思摆的。要是看着不好,回来再重新挪放位置。” “挺好的。”潮生声音也轻:“我看见后面箱子里有你的东西。” “嗯。” “这儿离小书房也近。” “是近一些。”他说 其他的话就不用多说了。 “你……” “我……” 两人一起出声,又都停住了。 四皇子说:“我去把衣裳换一换,洗把脸,一身的酒气别熏了你。” “嗯。” 潮生开柜子取了便袍出来让他替换。隔着一道门,听着那边水声淅淅沥沥的,心里刚才的慌乱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平定下来了。 龙凤喜烛照得一屋里暖融融的,床已经重新铺好了,一条长长的合欢枕,被子也只有一床。 她摸着枕头有些出神。手指慢慢滑动。微微凹凸的,精致的花朵在指尖缓缓的延伸绽开。 四皇子出来,就看见她坐在那里出神。 “在想什么?” “嗯?我想……这会儿是真的,不是做梦吧?” 四皇子在她身旁坐下来:“自然不是做梦。” 他握着她的手,两人静静的坐了一会儿,想起从前的分分合合,只觉得这一刻无比安谧珍贵。 “我带你看看院子吧。” “现在?” “嗯。就现在。不用其他人跟着,我领你瞧瞧。” 一对新人象做贼一样,悄悄从屋里溜出来。 “这边院子以前一直空着,咱们的事情定下来之后,我想着你住这里合适,所以让人赶着收拾出来。” 他们出了院门。夹道两边都是高高的墙,挡住了月光。 潮生觉得他们两个人简直象两只小老鼠一样,偷偷的在高墙的阴影下穿行。 “那边就是小书房。回来我让人在院子这边开扇小门,要过去的话走两步出了门就行。” “有人来了。” 巡夜的人从那一边走过来,四皇子拉着她快步绕过墙角,推开一扇门,两人躲在门后,听着巡夜的脚步声响,从门外头走了过去。 黑暗中,两个人的心都跳得很快。 ……潮生握紧了他的手。 明明是明媒正娶的新婚夫妻,却不在新房好好儿待着,跟偷情的人一样躲躲藏藏偷偷摸摸的—— 她想笑。 而且也的确笑了。 反正这里很黑,他看不到。 “你笑什么?” “没有。” “真没有?” “真的没有。” 他的手轻轻摸索着,停在她的脸颊边:“明明就笑了。” 潮生实在忍不住,肩膀微微颤抖。四皇子也笑了。 做贼的感觉很新鲜,偶一为之,也不错。 听着巡夜的人走远了,两人才打开门出来。 他们围着院子转了一个大圈,潮生对这儿的地势可不如他熟悉,就任凭他拉着手,在安静的夜色中往前一直走。月光投在地下,象是落了一层霜。脚步起落间的影子,就象一个个足印,浅浅的,却没留下什么痕迹。 他们又悄悄溜回院子里。新房的窗子上贴着大红的喜字,没人察觉这对小夫妻偷溜出去了一趟。 等进了屋,关上门,潮生靠在门边,朝外看了一眼,松了一大口气。 “要是让看见,非说我们胡闹不可。”太丢人,也太不成体统了。 四皇子凑了过来:“放心吧,就是看见了,他们也不敢说。” 好吧,他说得对。 她靠在门边,两人离得那样近。 她的头微微垂着,他靠得近,她知道。 可是她不敢抬起头来。 怕什么,她也不知道。 心跳得那么快,象是要从喉咙里跃出来。 “潮生。” 他低低的应了一声:“嗯……” 他的手掌托着她的脸庞,她被动的,把头抬了起来。 窗子也许没有关严,细细的风不知从哪儿吹来,帐幔轻微的摇晃,光影明暗不定,远处隐约的嘈杂与室内的安静交错着,令人不知今夕何夕。 其实也许并没有风,是她的错觉。 眼前的这个人,既熟悉,也陌生。 他们曾经朝夕相处,早就习惯了对方的存在。 可是现在不一样。 从今往后,都不一样。 她坐在那里,看着他放下帐子。 床的里面成了一方小小的,与外界完全隔绝的小天地。 解开了衣带,衣裳松松的从肩膀上滑落,露出细细的红绫带子,攀在玲珑精致的肩头,大红的肚兜衬着她的肌肤格外白皙晶莹。漆黑的头发披了下来,象水一样柔软。 他的唇在她的颈项边厮磨流连。 一瞬间,潮生的呼吸都停止了,头微微的朝后仰,深吸了口气,又无力的缓缓呼出。 他紧紧抱着她,象是要把她嵌进自己身体里。 “灯……”她含含糊糊地说:“熄了灯……” 他说:“龙凤烛,是不能熄的。” “灯……” 不是龙凤对烛,她看到了,帐角还挂着琉璃灯,把一切都映得那么清楚。 她伸出手,可是还差着一点,够不着。 他伸出手,扣着了灯,然后把烛芯捻灭了。 帐子里顿时暗了下来,稠红的,侬艳的,影影绰绰的人,模模糊糊的眼。 潮生被他紧紧抱着,呼吸急促起来。 她以前从来不知道,和自己喜欢的人亲近,是这样一种感觉。 血液象是被煮沸了一样翻腾着,他急切的亲吻她,潮生的头发散开来,他的手指穿插在她的发间,向下一路仔细的抚摩着,一寸都没有漏过。 潮生胡乱的摸索着,他的头发也散开了,缠在她的指缝间,他的额头是宽宽的,曾有人说这是文曲额颐,代表着这人一定很聪明。而他的眉毛平时看着很舒展服贴,现在摸起来却是毛茸茸的,并不那么柔软,扎着手心有些微痒。他的鼻梁很挺,唇是灼热而潮湿的…… 他忽然在她手指上咬了一下,潮生想缩回手,他却衔住了她的指头,舌尖细细的描绘她的指腹指缘,热,痒,还有刺痛…… 她喘不过气来,他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而火热。 很惶恐,也很坦然。 然而,痛是一定痛的。 潮生几乎哭出声来。 不,她没出声。 她急切的吻他,象是溺水的人索求空气一样寻找他的唇,胡乱的吸吮啮咬。 也许亲吻真的是能止痛的。 琉璃灯下面的玉穗子晃动着,发出细细的“叮叮”声音。 陌生的感觉,陌生的体验。潮生一点力气都没有,因为四周昏暗,看不清楚,所以感觉越发鲜明。 那叮叮的声音静了一会儿,又响了起来,由缓渐急。 到后来,就象是落了一场急雨。 ———————————————————————— 圣诞快乐~(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一0章 拜见 据说,初夜比挖个菜窖都累。 潮生以前听着这句话只是觉得有趣,完全没体会到,这初夜和挖菜窖是怎么被联系到一块儿的。 现在她明白了。 这两样都很……嗯,很锻炼腰力? 嗯?还联想不起来?那请找把锄头,去挖个菜窖试试看,试完,保证就知道了。 好,扯回原题来。 初夜过了,一早起来,该是个什么景况? 阳光,微风,带露珠的鲜花,早餐——还有没刷牙的早安吻。 嗯,这些是电影中会有的。 现实中很难有。 比如,潮生这里就不大可能有,她现在处境是“丑媳妇终须见公婆”。 这公婆住得还有点远,得坐车去说早安。 其实不早了。 皇帝还有朝会,潮生他们拜见皇帝的时候,已经过了巳时了。 公公么,相对于婆婆来说,往往只是一个符号,他在内宫或是内宅通常并没有存在感,具体的,就象一部叫什么高高挂的电影,里面的男人从头到尾都没让人看见他的脸。 但这位公公的存在感太强了。 潮生和四皇子一起,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 皇帝笑呵呵地说:“起来,起来。” 看着很和气的。 皇帝笑着拈着胡子,他和潮生记忆中的样子差不多,从潮生第一次在烟霞宫见到他到现在,说来也好几年了,皇帝却好象一点都没有变过。衣裳还是那衣裳,人也是那个人。 皇帝完全是了一副和儿子媳妇唠家常的口气:“你们家娶了朕的女儿,又还给朕个儿媳,这要算起来,朕可没有吃亏啊。” 那是,您是皇帝啊,天底下有人能让您吃亏嘛? 皇帝很通情达理,还打趣了一句:“你们俩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吧?” 潮生看看四皇子,然后只能羞涩的点了一下头。 算,太算了。 就算不算,皇帝说算,那也一定算。 皇帝给了一堆赏赐,全是观赏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这些东西一不能吃不能穿,因为有内造记号也不能拿出去换钱—— 接着要去拜见皇后。 话说,虽然对于潮生来说,皇后的大名如雷贯耳,可是她从来没见过皇后。 这不奇怪,宫里头宫人宦官没有上万也绝不少于八千,见过皇后的有几人呢? 潮生忍不住好奇,在去椒房殿的路上问四皇子:“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人?” 四皇子想了一下才回答:“你见到就知道了。” 这是什么回答? 椒房殿檐如凤翼,住着皇帝的正妻。 从前,这里住的是蔡皇后,现在则是陆皇后。 潮生想一想,虽然她从来没见过皇后,可是她身边的人,或多或少和住在这里的人都有些关系。她一直的经历,也都和皇后有关系。 陈妃,四皇子,大公主…… 女官笑着迎出来:“诚王、王妃来了。皇后娘娘和诸位主子都等着呢。” 潮生深吸了口气。 拜见皇帝不过是开胃小菜。 正经的考验在这儿等着呢。 四皇子轻声说:“别怕。” 潮生朝他笑了一下。不过她觉得自己这个笑容可能有点发挥失常。因为四皇子安慰的紧紧握了一下她的手。 两人迈步进殿。 殿里已经坐了许多人——全是女人。 正中位置上坐着一个穿大红锦袍的女人。只看服色的话,说不定以有会以为她才是新娘子。 潮生和四皇子向她行礼。 陆皇后声音清朗:“快快起来。” 潮生缓缓站起身来。 皇后说:“你近前来我瞧瞧。” 潮生依言朝前走了几步。 皇后微微欠身,拉起她一只手。 皇后这只伸出来的手上戴了两枚指套,她的手柔滑细白,指甲涂成了大红色,更显得手白。 只这一双手,就已经称得上女人中的女人了。 “这孩子生得好,喏,你们也瞧瞧,和诚王倒真是般配啊。” 潮生配合的垂着头,抿着唇,一副羞答答的小媳妇状。 这低头的本事,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又或是将来,还都是派得上用场的。装老实、装害羞……时时用得上。 刚才抬头时瞥了一眼,她看见了陆皇后的模样。 无怪李姑姑她们说起时,不管口气如何,都不能否认陆皇后的美貌。 陆皇后生得的确很美,眉眼描绘得精致而华美,一张脸全然看不出年纪,一眼看过去,让人惊艳,完全想不到她的身份。 她已经是三皇子六皇子两个皇子的母亲,做了祖母,可是她还是美得如此令人心动。 是的,她也应该很美。 不然当时的那些妃嫔、美人们,不会被她一一打败,从从容容登上了皇后的宝座。 潮生一瞬间又想到了那句话,一将功成万骨枯。 陆皇后这张红颜背后,不知铺垫了多少人的血泪与白骨。 这么一想,她顿时觉得身上发冷。大殿里本来就比外面阴寒,纵然有这么多人在,也并不显得多热闹。 一想到那些事情,那些人,陆皇后的美貌在潮生眼中,顿时褪色。鲜亮的红仿佛血染,晶莹的白好似白骨。 殿里还有潮生曾经见过的贤妃与贵妃。贤妃穿绿,贵妃穿紫。殿中只有两个人穿红。 陆皇后,她是皇后。 潮生是新娘,未满三朝,也穿着红。 潮生也得向有份位的妃嫔行礼—— 贤妃笑微微的,说话里外透着和气:“快别多礼了。我看这孩子又知礼,又懂事,诚王可不能欺负了人家,要不我们可不能饶你。” 旁边的人也跟着打趣四皇子,四皇子微笑着立在一旁,那些打趣也好,调侃也好,一律照单全收。 轮着贵妃时,她毫不掩饰,上下打量了潮生,笑着说:“哎哟哟,看着这些孩子,一个个鲜嫩嫩水灵灵,才发觉我是真老了啊。” 贤妃嗔她:“胡说,我比你还大呢,我可没觉得自己老。” “哎哟,怎么不老?瞧瞧,皇后娘娘都当祖母了,我呢,说不定过两年也抱上孙子了,还能不服老?” 贤妃只是微笑,没接话茬。 贤妃生过孩子,只是没能活下来。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也不再侍寝,不会再做母亲,更不会有做祖母的机会。 宫里头数得上的几位妃嫔都在这里。 女官一一替潮生引见:“这位是安妃娘娘。” 潮生礼数半分不错,稳稳的福身:“见过安妃娘娘。” “……不必多礼。” 潮生抬起头来。 事隔数年,她又一次见到了陈妃。 这位旧主子,已经变得让潮生完全认不出来了。 论年纪,她比皇后、贤妃都要年轻。论美貌,陈妃当年也是柔情款款秀美动人的佳丽。可是现在潮生面前的这位妃子,却一脸憔悴苍老,脂粉象是浮在肌肤上头,一点都没能让她看起来有多么动人,反而更凸显了她气色极其不好。 她看着潮生的时候,目光有些茫然。 潮生都不能肯定,她把自己认出来了没有。 应该认得出。她曾经给陈妃梳过那么多次头。虽然过去了数年,可是……她相信陈妃不会忘。 但是她的表情…… 贵妃说了句:“安妃姐姐的见面礼呢?可不会想赖了不给吧?” 安妃有些尴尬,她和贵妃虽然年纪相差无几,可两人若放在一起看,简直象是母女两个。 她命宫人取出见面礼,匆匆说了句早生贵子之类的吉利话。 除了这几位妃子,其他人的身份就不够让潮生问安拜见了。皇后笑着问:“诚王大喜,听说皇上给了半旬的假?” 四皇子恭敬地答了句:“正是。” 皇后说:“工部事务繁杂,你就趁这会儿好好歇几天,也多陪陪新娘子。” 她笑容和煦,看起来并不过分热络,也不显得冷漠生分。 从椒房殿里出来,走出回廊的阴影,阳光重新照在身上,潮生只觉得刚才的经历十分不真实。 那些浓妆艳饰,勾心斗角的女人……都被留在身后的阴暗里头。 四皇子扶着她的手,一步一步慢慢走下台阶。 潮生身上不太舒坦,的确走的不如平时那么稳当。 “累么?” 潮生隐蔽瞪了他一眼。四皇子的笑容里有些歉疚,有些怜惜,可是还带着一丝餍足,一点得意。 累。昨天折腾一天,晚上又……今天不但不能睡懒觉,还得一大早来这里给人请安行礼。 能不累吗? “回去你好好歇着。” 哪能就好好歇着了? 现在是她拜别人,回去了该轮到别人拜她。王府的管事、仆从们,可得拜见主母。 他轻声说:“要不,我背你走?” 潮生连翻白眼的力气都省了。 有着现在体贴,昨天晚上怎么就不肯体贴体贴她呢? 反正潮生现在是全都不得劲儿,走也好,站也好……哪怕坐着不动,还是有些难以启齿的不适感。 她只能安慰自己……万事开头难。 以后……咳,应该就好了。 “见着皇后了,觉得如何?” 潮生站住脚,也想了一想:“就是个皇后的样子。” 虽然她的貌美年轻令潮生觉得有些意外,可是在她原来的想象中,皇后也就应该是这样的。 高贵,美貌。 只这么一面,看不出太多东西来。 —————————————————————————— 小修~~~~~~~~(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一一章 回门 拜了别人,再被别人拜。 也许在权势之中迷失的每个人,都是这样媚上欺下,送往迎来。 切,这什么比方,感觉象在形容娼女…… 好吧,其实,娼女起码出卖的是自己的东西,换取自己的生存。可是身陷权势之中不能自拔的人,往往出卖的是别人。 这样比较起来,也许娼女更高贵一些。 想到自己刚才在宫中拜见别人,然后再看到一院子的人拜见自己…… 潮生忍不住脑子里冒出这样的想法。 迎来送往啊迎来送往…… 为什么这样的场面,总让她止不住胡思乱想? 也许是在现代的时候,看多了大场面的影视剧?比如满城尽是那个啥,那里面的皇宫可比潮生见过的皇宫要华美多了,电影里那座菊花皇宫,金壁辉煌,透着一股腐朽和荒淫的气息。实际上的皇宫不是那样的,那里更沉寂,破旧。 论场面和气势,还是电影胜出一筹啊。 好象这些日子,她常常的回想以前。 也许是因为,她的生命又经历了一场巨大的变革。 前一次穿越,是不可控的,一睁开眼就穿完了,没有什么过多的感触和体验。 这次出嫁,她从头到尾都是清醒的。 说实在的,潮生还是觉得不真实。 一下子,她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面对全新的生活环境和人际关系。 从早上醒来的时候,她就有这种感觉。 其实改变应该是从昨天开始的。昨天才是她出嫁的日子。可是昨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而且,她觉得,在……咳,在昨天晚上他们发生亲密接触之前,她都没有明确感觉。 那之前她只是从一个地方到了另一个地方。 可是今天早上醒来时,她看着陌生的帐子顶,再看着身旁不知怎么多出来的一个男人…… 忽然就发现,自己不是自己了,自己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姓诚,名叫诚王妃的人…… 因为刚好有人在外间问:“王妃醒了么?” 那一瞬间潮生本能地想,王妃?诚王妃不是死了么? 啊,不…… 诚王妃活着。 自己就是诚王妃啊笨蛋。 幸好她只是想了想,没有真的把“找错人啦,诚王妃已经死了”这话从嘴里说出来。 对于身边这个男人,嗯,也有全新的,不同的认识。 原来笼罩在他身上的那些光环,博觉的,温柔的,神秘的,高贵的……反正不管是什么光环,在两个人脱光光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没穿衣服的时候,人伪装不起来,所以那时候,潮生觉得这个人既真实、又陌生。 这种感觉已经深深印在脑子里了,即使他衣冠楚楚,潮生却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一看到他的脸,下面……就自动替换成他没穿衣服的身体。 不行不行,这太猥琐了。 也许是昨天晚上受到的刺激……嗯,太大了。 潮生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来。 再胡思乱想她都不知道自己的思绪会跑到哪里去。 院子里的人,许多还是潮生记忆中的那些。 还有许婆婆、芳园她们这些跟着潮生从何家一起陪嫁来的人。 但是,温氏曾陪嫁来的那些人,一个都不在。 她的陪房妈妈,那些丫鬟们,媳妇婆子,在更远的外院里,那些管事、小厮潮生看不到,可是她能肯定那些人一定都不在。 而院子里这些面孔,全是潮生熟悉的。 老熟人喜相逢应该是好事,可是她们全跪下拜她的时候,潮生觉得这个……似乎不太喜。 以前大家梅香拜把子,全是伺候人的。潮生可以习惯有人服侍的生活,可是她可能还不太习惯,由以前的熟人来伺候自己…… 不过显然下面拜的那些人适应得比她快。下面的人恐怕没有不认识她的,过去她们可能还在背地里窃窃私语,当面说话也是阴阳怪气。可是现在她们的态度都很恭敬。 潮生看到了春墨,还有,满儿。 当然了,如果潮生还在任人鱼肉的位置上,她也会立刻适应的。 唉,不适应还是因为她现在活得娇惯了。 要是以前在浣衣巷时,哪来的感受,习惯这些奢侈词儿?要不要吃饭?要吃就干活儿! 瞧瞧,忧郁啊什么的就是闲出来的。 以前干活儿累得要死要活的时候,哪会忧伤啊?没那时间也没那力气。 都折腾完,终于可以吃饭了,潮生饿得前胸贴后背,早上就草草垫了两口,这一日一夜之间潮生觉得她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的消耗,都有点过量了。 李姑姑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潮生美美饱餐一顿,然后又美美的饱睡了一觉。至于陪吃和陪睡的那个人,现在没有力气去管他,只能暂时当他不存在。 潮生是热醒的。 身旁突然多了一个人的体温,被子又全是新制的,足够柔软,也足够厚实。 潮生模模糊糊觉得自己好象已经到了夏天,热烘烘的空气让她喘气都不舒畅。 然后她醒过来,先愣了一会儿神,才发现让自己喘气不舒畅的罪魁祸首。 四皇子一条手臂压在她胸口,虽然他不胖,也不算壮,可是一条胳膊的份量也不轻啊。 怪不得梦里喘不过气来呢。 潮生醒的时候,他也醒了。 两个人对望了几秒,他才露出一个懒洋洋的笑容:“什么时辰了?” 潮生老老实实说:“不知道。” 午觉睡得太久,容易让人混淆时间,醒来的时候不知道这是早上,还是午后。 潮生抬起头来朝外面看了一眼,又躺回枕头上。 能这么懒散的机会不多——何况她现在还是腰酸腿也酸,一动也不想动。 四皇子微笑着,学她的样子也躺了回去。 两人一起看着帐顶发了一会儿呆。潮生转头看了他一眼,四皇子仿佛没察觉,仍旧光明正大的偷懒。一手捞起潮生的长发,在手指间缠绕消遣。 好吧,他也难得偷懒一回。 这个潮生很有发言权。从她到东宫,就没见四皇子睡过一次懒觉。哪怕是生病的时候,仍然每天坚持练字读书不辍。 现在是婚假期间,可以赖一会儿床。 可是赖床就赖床吧,干嘛拉她头发? 潮生要把头发扯回来,四皇子没松手。 两人对视了几秒,他很无辜的把手松开了。 潮生白他一眼,把头发扯了回来。 她板了一会儿脸,还是忍不住笑了。 四皇子轻声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 平时看着挺聪明的人,怎么这会儿傻乎乎的? “起来吗?” “起来。” 可是虽然说了,两个人都没动。 这会儿的气氛太安逸,太舒服。偷得浮生半日闲——即然半日都偷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有好些话想说,可是眼下却只愿意享受片刻的安静。 四皇子的手伸过来,在被底握住她的手。 他也一定是这样想的。 潮生觉得这一刻他们如此接近,好象变成了一个人…… 不,比那种感觉还要融洽美好。 这个午觉睡了两个多时辰,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了。芳园她们进来服侍的时候,潮生觉得很不好意思。大白天两个人关起门来……不知道会让这些近伺候的人有什么联想啊。 芳园替潮生挽了一个髻,四皇子走了过来,芳园放下梳子,知机的退了下去。四皇子笑着拈起眉笔:“来来,我帮你画一画眉。” 潮生狐疑地看着他:“你会?” “就和画美人图一样吧?我会画美人,难道不能给你画好眉毛?” 潮生笑着仰起脸,闭上眼睛:“好吧,画吧,大不了再多洗一遍脸。” 四皇子端着她的脸庞,一手执着青黛眉笔,缓缓的,一笔一笔的描画。 潮生只觉得那笔端一下一下的划过皮肤,那种感觉……难以言喻。笔尖就象画在她心弦上最敏感的地方,她整个人都微微战栗着,脸不觉的就红了。 她眼睛微微睁开一些,看到他专注的神情,还有那令人沉溺的眼睛。 他的动作越来越慢,眉笔从他指间滑落。 他捧着她的脸庞,热吻就落在她的眼帘处。 潮生微微发抖,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靠在他身上。 他的唇很烫,她的眼皮仿佛要被他吻化了一样。 潮生紧紧抓着他的衣襟,掌心又潮又热。 真奇怪,以前她好象没有这么敏感…… “不,不行……” 潮生抓住他的一只手,努力平定喘息,声音很低:“还疼的……” 四皇子的脸庞埋在她的肩膀上,两个人的身体贴合的那样近,没有一丝空隙。她分明感觉到他……不过他还是松开了手,放了她一马。 别的新婚夫妻都是怎么过日子的?潮生不晓得。但是他们两人,真是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 几乎没什么感觉,时间流逝得那样快,一眨眼就到了三朝回门的日子了。 大公主一看潮生的气色,就露出了笑容。 潮生脸上那种红晕不是任何一种胭脂能调出来的,她看起来眉目舒展,容光焕发,举手投足间和原来都不一样了。 ———————————————— 有点卡。。。。(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二二章 “怎么样?他没敢欺负你吧?要是有,你只管说,我给你做主。” 潮生声音小得象蚊子哼哼:“他挺好的……” “咦?说什么?我听不清啊。” 潮生脸一板:“听不清算了。” 大公主哧一声笑了:“哎哟哟,到底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啊,这就不认娘家人了。” 潮生充耳不闻,拿着波浪鼓逗虎哥儿。 大公主只能见好就收——唉,这出了嫁的姑娘,到底脸皮儿厚多了。 “阿罗前儿还去看你来着。” “前天?”潮生回过头来:“他什么时候去的?” 大公主挥挥手,不太在意:“反正他说你看着挺好的,就回来了。” 这孩子八成又爬墙上房了。照他这么逛,哪天逛进皇宫去都不稀奇。 “进过宫啦?” “嗯。” 大公主微微一笑:“父皇还和气吧?” “皇上挺和气的。” “那,皇后呢?” 潮生说:“皇后娘娘也挺和气的。”不用她一个个问,潮生干脆自己说:“还见着了贺贤妃、朱贵妃,李德妃,姚丽妃,陈安妃……”再想想,摇下头说:“没了。” “那个陈妃,就是你以前伺候过的人吧?” “是啊。” 大公主说话间揪了一下虎哥儿的耳朵,虎哥儿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娘,大公主也藏起手来,无辜地看着他。等他转回头去,她再揪。 潮生很想说,做为一个大人,这么对一个还没满周岁的孩子,过分啊,太过分了—— 可人家是亲娘啊,亲娘玩儿子,要别人插什么嘴? 于是亲姑姑也无良的坐壁上观。 “你看,皇后就擅长这样,她从来不自己出头露面,贤妃被陈妃分了宠,陈妃又被贵妃分了宠,掉过头来,陈妃小产又疑似贵妃和贤妃所害,贵妃也因此不受皇上待见,好象还被禁足了?” “对。” “你瞧,从头到尾没皇后的事儿嘛。” 虎哥儿十分顽强,别的孩子被这么老揪老揪的,早该哭了,他小脸儿红红的,眼睛亮亮的,依旧和他娘玩儿这种另类捉迷藏。 是啊。这就叫上兵伐谋吧?无怪当时美女那么多,可是只有陆氏成功上位做了皇后。 大公主的话引申一下,皇后如果要对付四皇子的话,可能会延用她的一贯手法,我不对付你,我让别人对付你,然后看你们自相残杀,最后两败俱伤,我的儿子从头到尾没沾上什么嫌疑,然后,大概就能象陆皇后成功上位一样,三皇子最终也能成功上位。 毕竟三皇子前面已经没有别的障碍了。论嫡,元后嫡子已经死了。论长,二皇子比他长,可已经残了,且那个暴戾任性的脾气……绝无可能。 所以三皇子若论嫡长,绝对能争得一大批的支持者。没什么意外,皇帝去了之后,那个位置应该是他的。 可如果论贤呢?他就悬乎了点儿。三皇子功课不怎么样,骑射也不怎么样。陆皇后的手腕心计本事,好象这孩子都没遗传到啊。他么,更象一句老话说的,外甥象舅,他象陆国舅,不笨,也不出色,很平庸。 皇帝似乎对他并不满意,具体表现就是——皇帝从没有立太子之意。 太子就是储君,立下太子,名份早定,再让其他没指望的儿子分封就藩。如此一来,陆皇后就是稳当当的太后,三皇子就是下任皇帝,这事情再没悬念。 陆皇后怕什么?怕的就是皇帝属意的不是她的儿子啊。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顿团圆饭,也没摆开一桌的山珍海味,就是挺普通的一顿家宴,何云起拿出上战场的劲头儿来,三下五除二,四皇子就甘拜下风了。 大公主的酒量也不容小看,西北极冷,男男女女,连小孩子都能喝。这个潮生就甘拜下风了。她喝那甜酒,两杯脸就热。要让她喝烈酒,咳…… 四皇子手盖在酒杯上,陪着笑说:“今天实在不能再喝了,非出丑不可。” 何云起哈哈一笑:“出丑怕什么,又没外人是吧?” 潮生瞅他一眼:“哥,你再这样儿,我们下回可不敢回来了。” 何云起扁了下嘴。 得,他是为了谁啊?把这小子收拾服贴了,妹妹才不受欺负嘛。可这还没开始收拾哪,就心疼了。 小姑娘家就是…… 何云起摇摇头。 不过大公主也发了话:“吃菜吃菜,灌什么酒啊?” 好吧,这个妹夫……同时还是小舅子哪。 这事儿闹的。 何云起觉得亲上加亲也有不好的地方。妹夫是要收拾的,可小舅子又得关照…… 阿罗一直在打量四皇子,他从四皇子进门就开始纠结这个称呼问题。何云起挺豪爽,反正比你大,喊哥就成。 可是阿罗觉得,他比潮生大,既然娶了潮生,那为什么不是四皇子喊他哥呢? 再说,这人看起来瘦瘦的,脸又白,要说何云起是大哥,阿罗是心服口服的。可这么个小白脸儿……咳,阿罗那声哥实在喊不出来啊。 好在四皇子也不强求那声哥,含含糊糊的就混过去了。 大公主说:“头一个月新房不能空,不然今天就留你们住下了。等出了这个月,你们好生回来住几天。妹妹在王府住得可习惯?” 潮生心说,住的倒是习惯,就是不习惯床上多了一个人。还有,虽然天天不用干活儿不用早起,却总是睡眠不足…… 自己想想也奇怪啊,不知道两个人哪有那么多话说。 “好啦,吃完饭你们也歇一会儿。” 潮生住的屋子还是老样了,虽然只离开了这么短短的两三天,潮生再回到屋里的时候,却觉得……恍如隔世一样。 四皇子站在门边,饶有兴致的打量屋子。 “进来啊。” “这就是佳人香闺了……”四皇子十分感慨:“吾向往已久……” 潮生愣了下,背过身去笑了起来。 这人,这么一本正经说出这么不正经的话来。 四皇子迈步进来。 潮生的屋子和她这个人差不多,很简单,也雅致。屋里东西并不多——架子上空了好些地方,大概心爱之物和常看的书都打了包运往王府了。 潮生推开窗子:“你睡一会儿吧?刚才可喝了不少酒。” “不困,你陪我躺一会儿吧。” 潮生替他除了外袍,又拿了个新枕头来给他靠着。四皇子却看不上那个,非要枕床上原来那个。 潮生也脱了鞋子,靠在枕上假寐。 四皇子的手很自然地搭在她的腰上:“你平时在家中,都做些什么?” “嗯?”潮生闭着眼睛,随口说:“也没做什么,绣花,看书,帮嫂子打理点杂事儿……” 很宅。 不过在这个时代,大多数女人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个个都是宅女。出门的话,不是亲戚应酬,就是烧香拜佛。至于逛街——完全可以让那些铺子送货上门,任挑任选。 “就没想过我?” 潮生嘴角微微翘了起来:“没想过。” 四皇子的手慢慢滑动,潮生把他的手按在了襟口处,没让得逞。 “口是心非。”他轻声说。 “别闹……也不看看地方。” 四皇子笑了一声,不过手还是回撤了一些。 潮生松了口气。 在王府,这三天她就够丢人了。要是再丢到娘家来,那她以后还怎么有脸回娘家?大公主那张嘴可不饶人哪。 潮生觉得,有句话说得太对了。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啊——因为你对一个人的了解,往往从结婚的那一刻才真正开始。 四皇子平时看起来多么沉肃端方,多么温文尔雅…… 咳,没洞房之前,谁知道他还有这么一副色狼的真面目啊? 潮生有一种严重的偶像崩塌加上轻微的感情受骗的感觉——以前相处那么久,她居然都没看出他的色狼本质来。 这人藏得也忒深了! 或者,换句话这就叫闷骚? 对,肯定是。 “等得闲了,我带你去庄子上住吧。那儿地方宽敞,人也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 潮生毫不客气的揭穿他:“你有那偷懒的功夫么?除了过年你一年到头没几天能得闲。” “时间么,匀一匀总是有的……” 好吧,虽然这个愿望美好而渺茫,不过潮生也不愿意一而再的煞风景泼冷水。 “离京城远吗?” “不远,半天的路。不过要去住的话,房子得好好修整修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商量着,要怎么修整房子,怎么规整院子,屋前屋后种什么树都讨论得津津有味。潮生还说:“嗯,院子里可以移两棵葡萄藤,搭个架子,晚上坐在下面赏月,秋天还有葡萄吃……” “原来你真这么喜欢吃葡萄啊……” 潮生转过头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四皇子飞快地在她唇边啄了一下:“以前二哥说你馋葡萄,我还不大信呢……” “谁嘴馋啊?别胡说。我是看人家院子里都种葡萄,既风雅,又实惠……” 四皇子忍着笑说:“还是惦记着吃啊……” 他笑得活象只狐狸,潮生只觉得手痒痒,直接上手就扭。四皇子只愣了一下就回过神来,两手一起出动,哪儿有痒痒肉往哪儿抓,潮生笑着躲,笑得喘不过气来,快缩成只大虾米了。 “服不服?” “服……服……哎哟我喘不过气来了……” ———————————————————— 实在想不出章节名了。。 这两章都在过渡啊…… 咳,下章就不这么甜蜜且无所事事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一三章 家务 从何家出来的时候天快黑了,潮生这半天吃饭,说话,还歇了一会儿中觉,都快忘了自己已经出嫁的事实,全当自己还在家里呢。等到天色不早该走时,顿时有点儿回不过神来? 走? 慢慢的才咂过味儿来。 可不是要走么—— 现在何家,是娘家,可不是她的家了。 从今以后她的家,是诚王府。 潮生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四皇子也知道她心情不太好,一直握着她的手没松开。 可惜,就象潮生自己也明白这个事实——忧郁,也是需要时间的啊。 新婚三天一过,潮生立刻没了忧郁的闲功夫。 王妃要做的工作有多少呢? 答,很多。 首先摆在面前的是人事安排。 诚王府刚经过了一场大的变迁,很多人翘首以盼,等着看王妃的动作。 王妃是带了不少人过来的,当然自己的娘家带来的人手更信得过,用得更方便。这些人肯定要安插进王府的方方面面,如此一来,有的人可能会被提上去,有人可能会被挤下来—— 潮天仔仔细细把名册看了一遍。 其实,她算是有优势的。 名册上这些人,她基本上都认识,而且,还有一定了解。 潮生圈起了几个名字:“这几个人可用。”又圈了两个:“这几个要再看看。” 她当然不会一上来就来个大换血。 何府来的人毕竟不了解王府的情形,再说,搞得王府人心惶惶没有必要。 话又说回来,就算她想大换血,她也没有那么多人手啊。 名册上这些人,有的有能力,但是账目钱物上头不清白。有的很老实,可是却又没什么本事。 前者让人用着不放心,后者倒是放心了,可是又做不了多少事。 所以……得在这些人中间找一个平衡。 大概,皇帝看他朝堂上的那些官员,也都是这样的吧? 平衡。 不数不知道,后院的人还真多。衣食住行加上月银,光养这些人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了。 潮生停下来,她看到春墨的的名字。 春墨能力是有的,即使温氏在时,也用得着她。不过,春墨的心思,到现在估计都没有变过。 潮生有点儿烦恼,把这页掀过去。 再往后面的那页上,还有满儿的名字。她们原来都在正院伺候。现在王府重新整修过,小书房和这间院子才算是正院,她们现在就守着那间空院子。 潮生再朝后翻,很快把一本名册翻完。 四皇子的假还没歇完,体贴的陪她整理熟悉家务:“有什么烦难的地方?” “人事最复杂……”潮生问:“其实后院里用不了这么多人伺候吧?一个针线房就有七八个人,哪有这么多活计做?” 四皇子笑了:“这个倒也是。可是这都是宫里拨出来的。再说,平时没什么事做,可是一到裁衣做活的时候,还忙不过来。全宅上下不少人,去年冬天的时候就赶了快半个月,夜里都不熄灯。” 是啊,这个潮生也知道。针线房忙时就忙得要死,平时就都闲着没事做,真让人头疼。 王府有好几个库,前院一个库房,厨房那边的几个库房,还有地窖冰窖,还有内院的库房。潮生现在一嫁过来,她的那些陪嫁又单放着。 真不知道哪来这么些东西。茶具瓷器要单放着,平时用不着的金银器皿又要单存着,厨房的家什器物米面柴禾…… 真是家大业大啊。 这还只是府里的。 庄子上的,还有店铺里的那些人和账,潮生想一想都觉得头痛。 “慢慢来。你以前没理过,所以看着有些畏怯,其实等上了手就好了。这些人、事,都是有定例的,没什么意外就都按定例来就是了。外头的账有外账房和齐管事,你心里有个数就行了,不必事事亲力亲为。” 他说的当然有理。 潮生在家里时也替大公主理过账,算过开支,也知道管库的那档子事。不过眼下突然间所有的事情好象都堆到了眼前来了。 大公主一般有事都放在上午整理,何家和王府有个共同点——没长辈需要伺候。如果这会儿再有个婆婆压在头上,要一边立规矩服侍,然后还要料理这些家务,那也得咬牙干活,不能叫苦。 现在已经好多了。起码王府里没什么派系,也谈不上关系错综盘结,行事不用有太多顾忌。象孙家那么一大家子,祖孙三代——不,四代同堂,上有公婆,下有妯娌叔嫂,还要操心孩子和家务,娘家人又不省心,一步不能多走,一个字不能说错,孙大太太几十年下来都快给逼疯了,要不然那会儿也不会爆发的那么厉害了。 很多女人自己受够了苦,心理多半都磨得有点变态了。所以等到自己熬成婆婆之后事,对待儿媳是一点都不会手软的,相反,还会变本加厉。 潮生又翻开一本账簿,这是去年王府的收支总账。王府的收入从账面上看,还得过得去。四皇子的岁禄是额定的,年年都是那么多。另外就是田庄上和店铺的收入。可是再看支出——皇帝过寿,皇后过寿,兄弟生辰、添丁,宗室应酬往来……这笔开支沉甸甸的简直让人触目惊心。 “这些人情礼是不是重了些?” “这些都是有来有往的。” 是啊,可是那些收来的礼,既不能变卖换钱,大多数也不能再拿去送人,存在库里,光账上看着好看,有什么用?毫不实惠啊。 不过潮生可以断定,四皇子肯定也有灰色收入,具体来源她虽然不清楚,但是要没有另一块收入,四皇子绝不能再置下那片田产和铺子。地契房契还在潮生那里收着呢。 灰色收入……咳,这来源就不好说了。 潮生一时间也不能都搞清楚,反正日子长了,自然就能知道。 “瞧瞧,还是人家家里人多的占便宜。”潮生笑着说:“光恂郡王府里,去年嫁了一个姑娘娶了两个媳妇,礼可真收了不少。等着瞧吧,这些人再生了孩子,咱们还有得破费呢。” 四皇子深以为然:“不错。他们家果然人多,占便宜。不过不用怕,”他一本正经的拉着潮生的手说:“来年咱们就生儿子,一口气生他七八个,这不就赚回来了?等儿子们大了再娶上一串儿媳妇……” 潮生呸了一声,把他的手甩开了:“七八个?你当是母猪下崽呢!” 四皇子嘿嘿笑着:“当然啦,还有个办法。你看鲁国公,娶了一堆的妾侍,娶一房,就要请客热闹一回。这也是收礼的好办法啊!” 潮生的眉毛都要竖起来了:“你也想娶上一堆?” 四皇子急忙表明立场:“没有,绝对没有。其实他这事儿从长远看,还是亏了。这么些个妾,平时的吃穿用度,伺候的人,开销不小,哪里省了钱?一点儿都不省!” 潮生抿着嘴忍笑,再换过一本账簿翻看。 这时候的账簿看着费力,又不象后世,年终来个报表,资产负债什么全列上,一目了然—— 记账的方式也看得人不太舒服。潮生在何家的时候,已经试着自己记个小账,是用复式记账法算的。一季下来,家里的收支状况心里就有谱了。但是也有很多地方不好记,比如厨房,只能记个大概的流水账。采买了多少,支用了多少。可是这用了到底几斤油,烧了几斤柴,是很难掐准了算的,中间可以钻的空子可大了。还有采买们,东西是采买回来了,一季完了铺子店家来账房结账,可是以次充好,以多充少,吃取回扣这些小花招,是什么地方都有的,再防都防不住,只要不过分,合理范畴之内,当家人也要学会睁一只眼闭一眼…… “春墨的年纪不小了,”潮生没绕圈子,直接问:“当时伺候的人……现在也只剩她一个了。这么多年的情分……你对她是怎么个打算?” 四皇子反问:“你觉得呢?” 潮生看了他一眼。 四皇子说:“去年我让人问过她,要是她想嫁出去,我风风光光给她办一份嫁妆。要是她想在府里挑个人成家,前院也有年纪合适的人……” 潮生不用等他说完:“她不愿意?” “是啊。” 春墨的心思,只怕没谁不知道的。 潮生指头在桌面轻轻叩了两下。 她和春墨算是有交情的。 可是再有交情,她也不能把自己丈夫分一半给她。 别的东西好姐妹间共享一下无妨,丈夫绝对不行。 要换成别人,倒也不难办,四皇子想必在她进门之前就给料理了。 可是春墨……毕竟是伺候了好几年,总是…… 潮生斜睨了他一眼:“那……你是想把她留下了?” 四皇子摸了下鼻子:“我可没那心思。要有,还用等到今天啊?这个旁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 这倒是。 四皇子对春墨是一点暧昧都没有。 “问过她好几回了,她都只说不愿嫁人,老家也没什么人了,出了府也没地方可投奔,情愿在王府里伺候一辈子……” 估计这原话,可能还要多几个字。 是伺候王爷一辈子吧? —————————————————— 么么大家,29号开始就有双倍月票了啦。。 呃,上章标错了,应该是二一二章,不是二二二章。。咳,,我真的那么二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一四章 请客 潮生并不急着见春墨。 反正姑娘家的青春苦短,好年华只在眼前,不抓点儿紧马上就成老黄花了。这事儿,急的人不是潮生。 春墨要是愿意跟她耗,那潮生就跟她对着耗,春墨今年得有十九?不,她得有二十了。潮生不急,真的一点儿不急。 只要四皇子摆明了态度,潮生有的是耐心和时间。 不想春墨没等来,满儿倒先来了。 一别经年,满儿看起来样子并没大变,梳着双鬟髻,穿着半新不旧的一件衣裳。被领进了屋来,双膝跪下,叩了一个头:“奴婢拜见王妃。” 潮生只怔了一下,就回过神来:“快起来吧。” 满儿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屋里的陈设。 以前温氏住在正院的时候,屋子的布置很精心,处处都是花团锦簇的。东边的院子从重修之后,她只来过一次,而且没进过屋。 窗子更大,屋子也显得更敞亮。屋里东西倒并不很多,要不是那些大红的帷幔桌围椅袱,真看不出是间新房。 满儿一脸笑容,恭恭敬敬地递上一份儿单子:“禀王妃,这是王妃要寻的旧年的几家的礼单。” 潮生是吩咐人去取了,眼看人情来往一桩接一桩,当然要参询一下旧例。不过潮生没想到是满儿送来的。 “嗯,搁着吧。”潮生问:“这么久没见,你一向过得如何?” 满儿低眉顺眼地说:“托王妃的福,奴婢这一年跟着李姑姑和杨姑姑,虽然没办成什么事儿,也长了不少见识。” “原来西院伺候的人都还在?” “都在。”满儿说:“春墨姐姐领着看管屋子,做些针线,姐妹们都很和气安分……” 和气安分?这个潮生是不信的。 不过温氏一去,那个正院没有了主人,只能叫做西院。院子里的人也都没了盼头,当然能安静许多。 “去年府里修整房子时,春墨姐姐想换到书房当差的,不过秋天的时候病了一场,这事儿就耽搁了。” 潮生点了下头:“嗯,单子放这儿,你先回去吧。” 满儿又行了个礼,才出去了。 潮生把单子轻轻放下。 芳园端茶进来:“那个满儿姑娘,也是宫里出来的吧?” “你们说话了?” “没有,看她走路就知道。”芳园说:“一看就是掖庭出身。” 潮生倒没太留意过满儿走路的姿态。 芳园也受过宫里的那套训导,倒是看得清楚。 许婆婆摇头说:“这丫头心术不正。” 心术正的话,不会刚才急急的就来告密。 不知道,满儿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踩着别人往上爬的满儿,潮生感觉,刚才的人和她记忆中那个圆脸大眼,爱说爱笑的天真的女孩子,已经完全没有相似之处了。 潮生倒情愿满儿是来攀交情的,怎么说过去也曾经是相依为命的同伴。她真攀交情,潮生也不好翻脸不认人。 但是满儿太善解人意了,一面绝口不提潮生的过去,一面不动声色把春墨揭发了。 许婆婆和潮生说:“姑娘,那个春墨,你是如何打算的?” 潮生一笑:“婆婆别担心。” 许婆婆见她好象不太当回事,正色说:“虽然姑娘刚嫁过来,一时半会儿尚不用想这事。不过这个春墨既然伺候了王爷那么多年,与其他人不一样,不可随便打发了,不然只怕会让人说闲话。” 潮生点头说:“我知道。” 许婆婆为难了一下,还是说:“姑娘不要怪我多话,这事儿……早晚是会有的。只是这些宫中赐下的人,背景繁杂,真的抬举起来了,怕以后不好压服。所以……与其抬举她们,不如从陪嫁中挑两个人。” 嗯,卖身契都扣在手上,大多数家里也都知根知底的,好控制。 潮生知道许婆婆是跟她一条心才这样和她说,别人不会在这个时候就说这些讨她的嫌。 “我心里有数。” 许婆婆知道潮生是个有主意的——要不然也不会和王爷…… 看着王爷和自家姑娘情深意笃的样子,许婆婆既欣慰,又有些不安。 姑娘能寻着一份儿真心,这当然是好事。可是这世上的男人,哪有几个不三妻四妾的?尤其是王爷。 所以,就算话再不中听,许婆婆还是要说的。 “这事儿姑娘自己不惦记,等别人替咱们惦记上,那就不好了。” 其他的王府里,哪一家没有几个侍妾?昌王妃出身那样好,昌王的侍妾也有好几位,寿王府里更是没大没小的一团糟。 倘若姑娘在这上头强硬了,一来可能失了王爷的心,二来,宫里头说不定会赐下人来,那时候更是吹不得打不得,还不如自己先抬举起来呢。 关于这个问题,大概是所有穿越女都会遇到的问题了。 首先想活下去,然后想要个安定的生活衣食无忧,现在荣华富贵有了,又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人总是贪心不足啊。 四皇子现在的情意,潮生是可以保证的。 但是五年后,十年后呢? 就连现代人,都不能保证结了婚就没有外心不会离婚,更何况古代啊,一没有法律约束,二没有道德约束。 潮生只能先把这个问题绕了过去。 瞧瞧,这就是讲感情的坏处。倘若大家没感情,两口子只当是合作伙伴,他爱纳几个小就纳几个,当大老婆只要保住自己和孩子的地位就行。大家同心协力,你赚钱来我养家…… 可是…… 潮生很想挠头。 明明当初和他说清楚了,也分了手了,怎么最后还是嫁他了? 真是奇哉怪哉。 明天有客人。 昌王他们兄弟几个过来吃酒。 已经春暖花开,宴席又可以摆在园子里,宽敞。又从丽苑叫了一班伎人来助兴。这些官伎个个技艺精绝,且见多识广,谈吐不凡。还有一个好处是——面孔熟。不要说昌王寿王他们常见,连潮生都见着好几个脸熟的伎人。 虽然这场酒宴有新媳妇认亲的意思,可实际上全部来宾潮生一个不拉都认得—— 这倒挺好,省了不少功夫。 —————————————————— 这是昨天的二更。话说双倍月票是从今天中午开始的好象。。啊啊啊之前投的都不是双倍,可惜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一五章 新衣 园子里全是花,桃花不似常见的那样单薄孤零,重瓣的,双色的,满满簇簇开了一园子,花枝沉甸甸的垂下来。 潮生不是太喜欢那双色的桃花,总觉得象是一片白花上莫名的泼了一片血一样,血迹斑斑的。 但重瓣的她极喜欢,那花瓣细软馨香,层层叠叠的,美得不象真的。但是世人总说桃花轻浮,开时蜂蝶嗡嗡扰人,凋败时花瓣一日间都落下去,象下了一场雪一样,快得让人抓不住。 眼下花还没到凋残的时候,满园锦绣。 这会儿众人都换上了春衫,鲜妍明艳,远远望去姹紫嫣红,比鲜花还绚丽。 “让我瞧瞧,啧啧,以前就看着四弟妹是个美人胚子,这一做了新娘子,可把我们两个都比下去了。” 昌王妃和谁都能应酬得来,来来往往的人里从没有人说过她的不是,要论做人,她可比昌王要圆滑多了。寿王妃和她一比,那就差得远了。从到诚王府,她脸上就没怎么见笑容,话也不多。 喝着茶闲聊,昌王妃说:“听说五弟的婚事也要定下来了。” “谁家啊?” 昌王妃说:“好象是宏国公郑家的孙女吧?我恍惚听着是要定下了。” 潮生说:“是么?不知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我想五弟年纪也不小了,真的定下来的话,大概今年也会办喜事了。”昌王妃笑着说:“那咱们今年又多了一位五弟妹了。” 寿王妃梁氏有些心不在焉:“宏国公家有待嫁的孙女吗?我记得他们家的两位姑娘早嫁了吧?” “有。”昌王妃王氏解释:“宏国公有个儿子任宜州长史,这位姑娘好象比五弟小一岁吧?” 梁氏点了下头:“哦,这个儿子好象不是国公夫人生的。” 这件事潮生已经听四皇子提过一次,并不意外。 宏国公夫人也是出身名门,生了两子一女。现在说的这个儿子应该是侍妾所生,只做了一个六品长史,可见这位未来的五弟妹虽然号称是宏国公的孙女,但实际上含金量远没有那么足。 不知皇帝是有意还是无意,选儿媳妇的时候,似乎并不太喜欢选择那些高门大户家的女儿,象梁氏,前头的温氏,还有现在的郑氏,都是说起来体面,其实没什么靠山的。梁氏父母不亲,由祖母抚养长大。温家说起来是御史,清贵,可是也并无实权。郑氏出自宏国公家,可是宏国公已老,郑家正在没落,这位姑娘又是庶子所出。 也许皇帝自己当年吃过诸兄弟倚仗外戚夺嫡争位的苦头,不愿意这种事情在儿子们身上重演。 这么说起来,现在的几位妯娌之中,王氏算是出身好的了。至于潮生,虽然驸马的妹妹说起来也好听,可是驸马……咳,不提这个的话,何云起是三品武将不错。但是不同系统,三品文官可算高官,品级一样,武官却至少要降三级论,何况他在京城并无根基。 梁氏打量了下屋里的陈设,忽然说了句:“弟妹怎么不去住正院?这边院子看着可没有正院的宽敞啊。” 王氏端茶的手一顿。 潮生微笑着说:“是么?我倒觉得东院这边的屋子更精致些。其实只要舒服,住哪儿不一样?” 梁氏撇了下嘴。 都一样?谁信哪。 王氏仔细看了一眼潮生,她并没有恼怒的神色,对梁氏刚才的话,要么是真的不在意,要么就是这小姑娘其实城府很深。 潮生笑眯眯的想,三个女人一台戏,古人诚不欺我。二嫂三嫂加上她自己,可不正好三个么?等老五的媳妇也进了门儿,正好凑一桌打叶子牌了。 对梁氏,潮生是同情的。 不管梁氏做过什么,对含薰下药,绑架的真凶是不是她,她失去了刚出生不久的儿子,对一个女人而言,只怕没有比这更重的打击了。 以前见梁氏,她虽然也显得傲慢、刻薄,可是不象现在一样,象被抽去了主心骨,眼神儿都显得黯淡无光。 而且,自从孩子死后,梁氏和寿王的关系一落千丈,夫妻两人时常互吵互骂,甚至听说有时还厮打,这在京城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原来这两人脾气就不合,从梁氏有孕起,倒是慢慢改善了不少,寿王就算看在孩子的份上,也对梁氏格外容让。等孩子生下来,梁氏可是得意,好象大将军打了仗得胜回朝了。她得意是自然的,女人生了儿子,那就是尽了身为婆家儿媳和妻子的最大义务,自己下半辈子也有了倚仗。 可惜她高兴得太早了。 白胖可爱的孩子,一夜“急病”就没了。 梁氏这个跟头,栽得太狠了,到现在都没有缓过气来。 有的人跌倒一次,一辈子都爬不起来。 梁氏对潮生有一股敌意,对王氏也没有好声气,别人说十句,她答不到一句,倒显得潮生和王氏谈得挺投机。其实趁空一琢磨,王氏这半天闲谈,什么当紧的话也没说过,不是说衣裳首饰,就是说气候饮食。和寻常女人家长里短的一通乱谈,连夫妻吹了灯那点事儿都随口道出的水平,可绝对不一样。 潮生也绝不落后,在宫中待那么久,吃过亏吃过苦,到后来就只有她套别人的话,没有别人套她的话了。昌王妃说衣裳就陪她说衣裳,她说吃食就陪她说吃食,光说一味蒸百味,就足足扯了一顿饭的功夫。 等好不容易送走了客人,潮生往榻上一倚:“快快,倒茶来,口干死了。” 许婆婆笑着说:“姑娘今天可说了不少话,怪不得口干。王爷今天大概也没少让人灌酒,厨房里都预备下醒酒汤了。” 潮生喝了两大杯茶,才长长的松了口气,坐直了身说:“婆婆也坐下歇会儿吧,今天头次请客,都手心脚乱的。” 许婆婆摇头说:“姑娘调派得当,哪有什么忙乱的?” 外头传来声音:“王爷回来了。” 帘子一掀,四皇子走了进来。 许婆婆很识趣的退了下去,四皇子把沾了酒气的衣裳换了,潮生绞了热手巾来给他擦脸。 热乎乎的水气渗进皮肤,整个人舒服了不少。 “喝了不少酒?” “也没多少。”四皇子笑着说:“不如回门那天多。” 潮生哧的笑出声来:“小心眼儿,你都唠叨过几回了?”她伸出一只手来,五根手指都伸展着。 四皇子朝后一靠,踢掉了靴子:“唉,明儿就要上部里去应卯了,这闲散了几天,再要早起,还真有点儿不习惯。” 潮生把醒酒汤接过来端给他:“那是因为你较真儿。你看昌王和寿王,谁天天应卯了?” 昌王都不是天天去,有时候都过了午才去。寿王更不用说了,丽苑那里全是伎人,兴致来了就去,没兴致就不去。 四皇子接过汤来喝了一大口,烫得往外吁气:“唉,这不是……开头儿的时候太认真了,天天都去。既然开了这么个头,后面就不好懈怠了。” 潮生抿着嘴笑:“小心烫。”等他喝完了汤接过碗来:“好习惯就是这么养成的,要好好保持啊。” 四皇子有些咬牙切齿,老婆这话听起来,怎么都有些兴灾乐祸的意思在里面啊。 是啊,老婆不用上差点卯,自然能说风凉话。 可是潮生也没有懒觉可睡啊。就算家里没有公婆长辈看着,也没有谁家的主妇能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的。再说丈夫都起身,漱洗出门了,老婆还能高卧不起?自然得起来帮着打点收拾。 “嗯,工部这些日子也忙,农司的人报上来说,京城附近的几个州县一直干旱,春耕也大受影响,这河是年年修,可是半年旱半年涝。就算在家歇着,我心里也不踏实。” 按说,再旱,也缺不了王爷的衣食。可是谁让这个人……他有责任心呢。 昌王、寿王,还有他其他的那些兄弟,在这一点上,都不及他。 让那些龙子凤孙的上河工堤坊上试试去?能捱三天就算他们有骨气了。 可是四皇子,那会儿待了快有半年啊,还遇着洪水,险些丧了命。 潮生一面埋怨这人傻,可是一边又感到隐约的自豪。 她的意中人,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他不象别的达官显贵一样不知民间疾苦,也不象那些膏粱纨绔一样醉生梦死…… 四皇子有点儿动机不纯的拉着潮生的手,两人靠在一起甜腻腻的还没说上两句话,外面传话进来,说李先生有事求见王爷。 “哎,李先生没有事儿不会找你的,去看看吧。” 四皇子叹了口气,不甘不愿的爬起身来:“请李先生到小书房。” 他走了一会儿,小顺过来传话,说晚饭就送到小书房,和李申一块儿用饭。 潮生吩咐厨房去预备,又问小顺:“知道在说什么事儿?”连吃饭的功夫都要占上了? 以前……潮生还在书房伺候的时候,她和小顺就经常会说起这个。有时候小顺朝她打听,有什么她朝小顺打听。 小顺说:“这个我可不知道了。”不过他压底声音说:“李先生从王爷大喜的第二天就出去了,这会儿刚回来,衣裳都没顾上换。那靴子上的泥哟……一看就是走了远道儿的。” 那肯定是要紧的正事。 “哎呀,”小顺说:“看我这人笨的,还没给王妃娘娘叩头呢……” 潮生被他给逗笑了:“去你的,少来这套。你就是叩了头我也没红包给你。” 小顺嘴一扁,慢慢弯下去的膝盖咻一声又扳直了:“没红包谁叩头啊。” “红包是没有。”潮生让人从屋里取出个包袱来:“新衣裳是有两身儿,你一身儿,小肃一身儿。是我裁的,大小应该没差。不过后来功夫不够,可不是我缝起来的。” 小顺眉开眼笑:“成成,那我就收下了。” 他挟着包袱从屋里出来,正好迎面遇上红豆。 小顺嘴甜甜的喊了声:“红豆姐好。” 红豆的脸刷一下就红了,红得就象廊下还没摘的大灯笼一样。 —————————————————— 求票啊求票,俺现在是第六,俺好想当老五,老四更好。。咳。前三就不奢望了。 明天幼儿园有联欢会,让家长都去,据说还要家长表演节目!!坑爷爷啊,俺哪会啥节目,这不成了赶猪上架了么。。(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一六 干旱 “红豆,红豆?” 红豆回过神来,忙说:“哎。芳园姐姐喊我做什么?” 芳园摇了摇头,转身进了屋。 红豆莫名其妙,看没事儿了,又坐下来发呆。 芳景朝外看了一眼:“这丫头怎么了,一天到晚迷迷瞪瞪的。” 芳园说:“不知道。” 芳景看红豆这一天下来,脸色忽红忽白的好几回,既然不是生病,那……难道小姑娘思春了? 不大可能。 在何府的时候也好,到了王府也罢,红豆的活动范围都只限在院子里,就算偶尔能见到一两个护卫吧…… 说不定就是,哪个护卫? 芳景心思细密,仔细回想了好一会儿,把红豆有可能见到的护卫都琢磨了一遍,只觉得哪个都不象—— 忽然她脸色一变。 这丫头,不会动了王爷的心思吧? 芳景心里有了这个怀疑,就更注意红豆的举动。可是几天下来,自己又推翻了这个猜测。 不象。红豆藏不住心事,可是王爷在的时候,她根本什么异常反应也没有。 看不出什么端倪来,芳景也只能暂时把这茬放下。 诚王爷开始上差,王妃也开始料理家务了。 潮生的作息十分规律,寅时三刻起身,用了早饭,送走四皇子,卯时过半开始在采石堂理事,四皇子倘若中午回来,那当然是两人一块儿用饭。不过他能回来的时候少,饭菜都是用提盒装了送去的。他不回来,潮生就午时用饭,再歇半个时辰的中觉,下午相对来说就轻松得多了,她不需要伺候婆婆,也不用应酬什么姑嫂妯娌。 这时候内宅的女人能做的消遣太少,又出不了门。所以各人都有些打发时辰消磨时光的爱好。象孙家的秀真姑娘,就喜欢个画画,她也不用什么好纸好笔,这项消遣可以说成本低廉,又养性怡情。还有的就做做针绣女红,这项爱好更加实用,画出来的画孙姑娘多半只能孤芳自赏,但是女红好可以做衣裳、荷包、佩带、绣帐子帘子…… 家务还好办,应酬这种事,潮生一点儿都不喜欢。 和一群心思各异的女人坐在一起,表面上笑语欢颜,其实谁肚子里装着什么算计,只有各人自己知道。 但应酬又不能不去。 五皇子的亲事果然定下来了,就在十月里,时间也很紧了,五皇子这边指了惠西坊的一栋宅子,赶紧赶忙的动工修整翻新,郑家那边也开始紧锣密鼓的预备起嫁妆来,说起来,这位郑姑娘比潮生还要大半岁呢,回来却得管潮生喊一声嫂子。 潮生这边儿可得备份儿礼了。 算一算,这一年到头的要送的礼可着实不少。宫里头的三节两寿,王爷王妃们生辰,宗室里头郡王国公和夫人们做寿,还有各家的婚丧嫁娶洗三满月……简直三天两头赶不完的场儿。 一个礼字,能把人给活活累死。而且这礼送来送去的,要是那没进项开销大的人家,一来二去就要囊中羞涩了。 潮生歇了中觉起来,外面人回说:“春墨姑娘求见。” 潮生有些意外。 “让她进来。” 春墨这会儿就来了?她本以为春墨能沉得住气,跟她一直耗下去呢。 但是话说回来,春墨现在守着一个空院子,既没有什么明确的差事,又见不着四皇子的面。哪怕还拿着一等丫鬟的月银,那又有什么用? 春墨进来之后行了礼站直身,嘴紧紧抿着,眼睛盯着人看。 还是过去那个脾气。 许婆婆面色不善,潮生倒觉得有几分亲切。春墨的性子一直都没变过,总有一股倔强不驯的劲头儿。 “春墨姐姐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春墨看了许婆婆一眼,潮生说:“婆婆不是外人,有话就说吧。” 春墨果然没兜圈子:“自从前头王妃没了,我们一院子的人都闲着没事情做。不知王妃打算怎么分派我们,我回去了跟她们都说一声,大家也省得整天没事儿瞎琢磨。” 潮生一笑:“我刚接手府里的事儿,一时还没理顺。春墨姐姐自己是个什么打算呢?” 春墨犹豫了一下,没象过去那样想说什么张口就说。 “我……一直伺候王爷的,别的活计我也不见得能做得来,要是王妃肯成全,那还让我照旧伺候王爷就行。” 许婆婆可不知道春墨这人一向如此,眉梢微微一挑,脸上还露出几分笑意来:“这位姑娘一直伺候王爷?那可真是劳苦功高。” 春墨点了下头:“我打十一岁上就伺候主子了,那会儿潮生……”她顿了一下:“那会儿王妃还没到东宫呢。” 看她讲出自己的资历,还颇有些自得的模样。潮生很想告诉她,被许婆婆盯上了可不是什么好事。钱家就是血淋淋的前车之鉴哪。 “我知道有人告过我的状。”春墨说:“她说什么我也不在乎。我是什么样的人,王妃比别人都清楚。” 这哪是来求人的态度啊。 潮生摇了摇头,却问了在春墨想来全不相干的一句话:“姐姐怎么知道有人告你的状?又知道那人告了你什么状?” “还能有谁!”春墨说起这事来带着几分不屑:“她不就仗着曾经和王妃一起洗过衣裳么……和满儿住一屋的槐花儿告诉我的,她想着把我踩下去了,她就能出头了?她除了会洗衣服还会什么?” 潮生啼笑皆非。 春墨其实一点儿不傻,就是一张嘴不饶人。潮生曾经贬入浣衣巷,她自己虽然并不忌讳别人提起这一点,可是许婆婆的脸色已经越来越不好看了。 和她一比,满儿说话就有技巧多了。 瞧瞧,人家也不是光会洗衣的。 “春墨姐姐先回去吧,这事儿我会考虑。” 春墨还想说什么,芳园已经走了过来:“我送春墨姐姐出去。” 她一走,许婆婆马上说:“姑娘以前跟她在一处,受了不少委屈吧?” 委屈吗? 潮生倒不觉得冷言冷语,一些小刁难算什么委屈。起码春墨没象秋砚那样,脸上一派和气,暗中却下毒诬陷。和她相处固然是要忍让些,可是不用提心吊担的。再说,后来有李姑姑护着,春墨也没能把她怎么样。 “姑娘就是脾气太好了。”许婆婆说:“一个奴婢在主子面前这样放肆,她有什么凭藉?不就觉得姑娘和王爷都是好脾气重情义的人,才敢这样么?” “她这个人就是这样,说话很直,以前就吃了一次大亏,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姑娘别替她说话了。”许婆婆说:“我就不信她在温氏的跟前也这么说话?早该赏一顿嘴巴,不改就再打,看是嘴巴先打烂,还是她先悔改。” 是啊。 春墨就算倔,在温氏跟着还是规矩的,绝不敢这么放肆 至于潮生自己……曾经在她手下被呼来唤去,春墨敢这样,也的确是吃定了潮生不会轻易翻脸。不然就是不念交情,排揎旧人了。 太熟了也有坏处。 “姑娘不好处置,不妨把她交给我吧。” “嗯,她毕竟是伺候了王爷那么些年的,没功劳也有苦劳。回来我同王爷说一声再定吧。” 原来正院的那些人,潮生并不打算用,虽然说现在许多事情都人手不足。可是用人,忠诚才是第一位的。再能干的人,背后另有主子,那他越能干,反而越危险。 原来正院里的那些人,肯定有旁人安插的。宫里,别的王府里的,肯定都有。 这事儿,以前四皇子也提过一次。不过一来他也不大上正院儿去,二来正院的人又都是温氏把着,管得也算严。自从温氏不在,正院里那些伺候的人都闲在那里,温家的已经打发了,还剩的人里除了宜秋宫出来的旧人,就是内侍监拨来的人了。谁能说得清那些人都是什么来路呢? 就拿满儿来说,她和后院浆洗房的人比旁人要相熟,以前就时常到她那里去。满儿是出不了门的,但是浆洗房那里就不同了,全府各处的衣裳都送去洗,里里外外来往的人杂,要递消息或是传东西都容易。谁能说她就一定靠得住?潮生不知道她在掖庭宫里都认识些什么人,做过些什么事,因为什么被指派到王府来的。还有莺歌,绮树……这些人,一个心眼儿赛一个多,都想踩着别人往上爬。 身边儿怎么能用这样的人?那不等于放了些母狼在枕头边儿上?不定什么时候一晃神,就让她们咬一口。 四皇子连着几天回来的都晚,这天都已经快到宵禁的时辰了才回来,身上冠上都是一层黄土,一看就是出城了。 “怎么回来这么晚?” “去郎沟那边看了看,地旱得都裂口子了,抓一把全是干土。” 怪不得身上也被扬了这么多飞尘,可见这天是旱得厉害。 “用过饭了吗?” “小顺带着干粮,垫了两口,倒不饿,就是干渴。” 潮生吩咐厨房送了饭来,先盛了碗汤递给他,四皇子喝了一口,只觉得温润鲜美:“这是什么汤?” “春笋哪。现在吃春笋晚了些,不过今天这个是庄子送来的,倒还脆嫩。说起来咱们这个庄子还好,靠着河,就算旱,好歹也还有收成。” 四皇子点了点头,想起这些事,连汤都觉得不那么鲜了。 —————————————————————— 啊啊啊,落到了第七名,而且马上又要被超了。。呜呜。。 泪奔求票票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一七章 扣子 “别发愁了,你就是愁病了,难道就能把雨给愁下来?”潮生替他挟了一块芙蓉香芋糕:“尝尝,这个是南边儿的做法。” 四皇子笑笑,咬了一口香芋糕:“嗯,确实爽口。” 两人不再谈论这个沉重的话题,四皇子安安静静的把汤喝完了。 潮生沐浴出来,脸红扑扑的,身上带着一股动人的馨香。她赤着脚套着双白绢的睡鞋,领襟处有一对绿色的蝴蝶攀扣,虽然已经要就寝了,扣子这会儿还扣得严严实实的。 “对了,这月底是昌王爷生辰,可别忘了。” “忘不了。”四皇子顿了一下,说:“其实三哥以前最不爱过生辰。” “是么?为什么啊?” “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四皇子想了想说:“我记得也不大清楚,大概是他四五岁的时候吧?那时候他身边有两个乳娘,一个很和气,另一个是皇后指的,很端肃。小孩子嘛,当然都喜欢和气的人,不喜欢整天有人提着说这规矩那不许的。就他过生辰的那天,皇后派人把他那个和和气气的乳娘杖毙了……” 潮生顿了一下。 这还真象皇后能干出来的事儿。 “看三皇子一板一眼的,想不到以前还有这样的事儿。” “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一板一眼的。”四皇子说:“他身边全是皇后的人,想多走一步路都不行。” 四皇子忙了好几天,明天休沐,终于能歇一天,他笑着说:“明天一整天我都空着,陪你回趟娘家?” 潮生只抿嘴笑笑,探过身去将灯盏移近,吹灭了烛火。 屋里暗了下来,四皇子揽着她,两人静静的靠在一起。 他的手慢慢的滑过来。 过了一会儿,他轻轻咳嗽了一声。 潮生咬着唇忍笑。 他再努力了一会儿,还是没成功。 “这扣子怎么这么难解……” 潮生实在忍不住,翻过身去趴在枕头上笑。 然后她笑不出来,他整个人从后面压了上来。 “我,我自己解……” 但是现在已经不用关心那蝴蝶扣子了。 此路不通,人家会绕路的。 他的手心滚烫,贴在肌肤上,火花一路灼烧着延伸上来。 他有些小心翼翼,毕竟新婚那几天潮生不习惯,总是不免会疼。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好象……有些不同。 难道是因为……换了姿势的缘故? 潮生紧紧攥着床巾,呻吟声就闷在喉咙里。 屋里那样黑,潮生觉得的他的力道越来越大。 很热,人象是闷在一个大的蒸笼里,密不透风。身上湿漉漉的,裙子早皱成了一团,象陈年的腌菜一样卷成了条搭在身上。 他手上的力气也渐渐变重了,从抚摩变成了揉搓。可是她竟然一点都没觉得疼,只觉得一阵又一阵的快感象洪水一样,决堤般向她冲了下来,把整个人都淹没了。 感觉象过了许久,帐子里才终于平静下来。 潮生一动也不能动,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象拆了又重装了一遍。可是身上黏黏的着实不舒服。 “热水备好了。” 潮生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他。 他披着一件湖蓝的长衫,腰里松松的拦了条带子。 人们总把瘦弱连起来说,但是这个人看着瘦,却一点都不弱。 潮生两腿发软,几步路都走得歪歪扭扭的。还是四皇子从后面伸过手,半扶半抱的把她放进浴桶里。 热水接触到皮肤,潮生打了个哆嗦。 “我自己能行……你先出去……” “我叫芳园她们进来?” 潮生摇了摇头,恨不得整个人都藏到水面以下。 四皇子知道她抹不开面子,退了两步,站在屏风外头:“那你好了……就唤我一声。” 这也算是另类的掩耳盗铃吧?其实,伺候的人肯定心里都有数,更不要说,还让人备了热水…… 水里加了香露。 潮生能闻到合欢花的香,甜丝丝的,淡淡的,跟热气一起升腾起来,把整个人都包裹住了。 无论是亲热,还是泡澡,都只会让人更乏力。 潮生虽然不想唤他帮忙,可是她自己试了,没法儿从浴桶里出来。 四皇子有点笨拙的,拿着薄毯把她裹起来,一点点替她擦净水。 潮生一直垂着眼帘,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好意思看他。 比洞房花烛夜还要难为情。 “抬下头。” 潮生被动的抬起头来,四皇子替她把头发理了一下。 在烛光里,他的脸庞线条显得很柔和,瞳仁黑黑的,烛光在里面微微的跳动。 等一切妥当了,两个人重新睡下——潮生注意到床巾和枕头也换过了。 肯定不是他换的! 已经过了三更了,潮生疲倦至极,半梦半醒间听到他的声音。 “潮生。” “嗯?”她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 “那个……” 潮生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下文,稍稍清醒了一点,转过头来问:“什么?” “那个扣子到底怎么解的?” 潮生睁开眼,四皇子认真的看着她。 这个人…… 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拍了拍他的脸颊:“快睡吧。” 虽然睡得晚,可是潮生依旧在天亮之前就醒了过来,她习惯性的想起身唤人,坐起身来才想到,今天四皇子休沐,可以多睡一会儿,不必早起。 她怔了一会儿,又慢慢躺了回去。 身旁的人似醒非醒,手臂横过来把她揽在怀里。 潮生整个人都松懈下来,靠着他,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阳光照在窗子上,雪白的窗纸给映成了一片暖暖的黄色。 哎呀——已经这么晚了。 潮生眨了眨眼,打了个呵欠。 现在只怕大半个王府的人都知道王爷和王妃一起睡了懒觉。至于睡懒觉的原因……那还用问么? 潮生真觉得,要没脸见人了。 明天到采石堂再见着那些回事儿的人,那些女人看见她,心里不知会嘀咕什么呢! 好吧,新婚夫妻,晚起似乎也是情有可原的。 潮生腰酸腿也酸,娘家——今天还是先别回了。她只想好好儿歇着养养精神。 ———————————— 二更送上。 小声求票票~~~ 俺真的想回到前五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一八章 寿宴 昌王生辰那天,昌王府可以称得上热闹非凡了。 潮生还是头一次见着昌王妃的小女儿呢。小姑娘穿着一身红绸衣裳,黄黄的细软的头发扎了一个小辫,头绳上还缀有红色的珊瑚珠子。 这么大的小孩子都十分可爱,尤其是富贵人家的,吃得好,养得娇,又白又嫩胖胖圆圆,是个大胖丫头,潮生笑着逗她两句,给了见面礼。乳娘笑着谢了替小姑娘收起来。 可是小姑娘不知怎么想的,却不肯乖乖让乳娘抱走了,扯着潮生不松开。 潮生看着她就想起虎哥来。好些天没见,不知虎哥又高没有,长胖没有? 出嫁这些日子以来,要说潮生最想念的,不是哥哥嫂子,也不是自己的闺房,而是虎哥这小家伙。早上起来耳边静悄悄的,听不到他哭闹、叫喊和咯咯笑,总觉得身边耳边一起空荡荡的。 昌王妃王氏也有些诧异:“这丫头,倒跟四婶儿亲上了?平时可从来没这样过。” 旁边一个夫人笑着说:“诚王妃生得美啊,我看这一屋里就她最好看了。小孩子肯定都喜欢漂亮的人。” 潮生忍不住把这丫头抱了起来,哟喂,一下差点儿没抱起来。 真胖。 她和虎哥不一样,虎哥也挺重,可是虎哥不象小姑娘这么软,男孩子显得更结实一些。这小姑娘软得象团大棉花一样。 小丫头咯咯笑着,小手揪着潮生那件宫装的莲花领沿,手背上凹着一个一个的小肉涡,看着真喜欢人。 “诚王妃这么喜欢孩子,就快点儿自己生一个呗。” “正是,听说你们两口子恩爱得很哪……” 一屋的女人纷纷打趣,潮生有些不好意思,把小丫头还给乳娘。 新娘光环还在她身上套着呢,不打趣她打趣谁?要想这个光环消失,一是要靠时间。 二来,有个更新的新娘子同现。 后者更值得期待,因为五皇子就要娶妻了。等郑氏一进门,潮生就会被新旧更替了。 在那之前,她还得忍受这些婆婆妈妈的打趣,女人们的生活太苦闷无趣了,所以这些打趣中不约而同都带点不正经。 潮生还见着了昌王的几个妾。不得不说,昌王妃是个很精明的女人,那几个妾的共同点都是:貌美妖娆出身寒微,有一个还是乐伎出身,当然这一个相貌也是最美的。 她很懂得互补。 她是个很端庄的女人,三皇子在她这里找不到的东西,在那些妾侍身上都可以找到。而且那几个妾彼此间相互制衡,有才情会诗画的并不算太美貌,而美貌又风情的女人出身实在太拿不出手。瞧,多么和谐。她们彼此竞争,又相互映衬,昌王府的后院倒是一片花团锦簇啊。 不过,她们都没有孩子。 这个昌王妃必然是严防死实的。在她还没有生下儿子之前,这些女人都不会有生育的机会。而且为了保险起见,嫡长子与那些庶子们的岁数差距,最好还要拉得大一些。 寿王妃来得晚了一些,更让人吃惊的是,她不是独个儿来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女子。 潮生怔了一下。 含薰穿着一件桃瓣色的衣裳,脸色让衣裳衬的粉扑扑的,眼睛晶亮动人。她一身娇而不贵,是典型的妾侍打扮。头发也盘了起来,戴着一只小小的三股彩翼侧凤衔珠钗,鬓边簪着一朵淡红的清明花,整个人娇怯怯嫩生生的,就如清晨初开的花朵一般。而寿王妃梁氏白粉敷面,唇涂得殷红,和她一比倒象个假人,十分苍老。 今天这场合为了热闹,别家也有带着侧室一起来的,多半是在各人家中有体面的,或是贴心听话的,寿王妃也带一个,并不显得多奇怪。但是和她一惯的脾气不符,是以人人侧目。含薰显得十分恭谨,行过礼就不言不语站在寿王妃身后,甚至没和潮生交换一个眼神。 可是她不出声,别人不能真当她不存在啊。这还是寿王妃带出来的头一个妾呢,旁人再怎么含蓄,也得看两眼,问一声的。 “这个看着眼生,新抬举的?” 寿王妃嗯了一声,不多说。 “看着倒是个懂事的。这有人帮衬服侍着,你也省些心。” “嗯,她本来就伺候了王爷几年,也算给她个着落。” 这话就言不由衷了,谁家主母也没有说妾多了省心的,就算再不待见自家男人,那也绝不能便宜了旁人。 可面子上该这么说。本来么,妾就是服侍主母,服侍男人的。你看,有个人既伺候了你,又帮你伺候了男人,你岂不省心省力了? 潮生琢磨,梁氏肯抬举含薰,多半不外乎两个缘故。一是寿王喜欢。这个人要喜欢一样什么东西,那是绝对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就算他皇帝老子,也没有拦着儿子宠一个妾的道理。二是,含薰那药多半是梁氏下的,含薰再娇俏得宠,反正已经是个下不了蛋的母鸡。过得三年五载,含薰好年华不再,寿王也不是有长性的,到时候还不就丢开手了? 等到热热闹闹拜完寿,前院后院都开了席,潮生寻个空子出来,才和含薰在回廊上见着面。 含薰礼数不错:“给诚王妃请安。” “别多礼……你一向可好?” 潮生和含薰本是旧识,这也没什么可避人的。 含薰低声说:“挺好的,王爷待我没得说,我现在单有一个院子,王爷让德总管指了几个妥当人服侍照看我,王妃……也和气。嗯,我还没恭喜王妃……” “快别,我现在可不想听什么新婚大喜了,两只耳朵都给磨出了茧子。”总被那些女人拿来当笑料嚼也称不上是什么好事。 可含薰要说寿王妃和气,潮生是不信的。别人心里不和气还会装一装,寿王妃装都懒得装。不过既然寿王对她的安全上心,那当然是好事。 要是别人,这么熬着,生下孩子傍身,下半辈子也有个倚仗。可是含薰是没有这个指望的。妾的好时光有限,她的出身又决定了不可能扶正,这代表含薰必须另想办法。 可是眼下潮生却不能和她讨论这件事儿。 “我闲时绣了块帕子,王妃倘若不嫌弃,收下了赏人也好。” 她果然拿出一条帕子递了过来。 潮生点头说:“你是有心人,那就多谢你了。” 含薰先进内堂去了,潮生捻了一下,帕子里另外夹有东西。 ———————————————— 么么大家,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啦,有票的不投作废啦,求票求票!俺努力加更。。今天还有两更! 昨天参加幼儿园小班儿的联欢会,感觉象进了菜园,一地的小萝卜头儿乱滚…… 祝大家新年快乐,健康长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一九章 请安 手帕看起来并不是新的,起码,不是特意准备了送人的。因为上面已经被捏皱了一个角。 潮生飞快地把手帕里夹的那个细纸条拿了出来,上头有一个图样,乍一看有些象万字如意,但是和那个样子又有些不同。纸角不知是从什么东西上撕下来的,图样画的也很潦草。潮生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但是含薰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把这个东西给她看。应该是很要紧的东西。 也许是一个提醒。 远远的有人过来,潮生指着院子里的花池问:“那是什么花?” 芳景仔细看了一眼:“兴许是芍药?我也认不清。” 来的是七公主,潮生和她寒喧过,七公主笑着说:“可惜今天大姐姐没有来,听说是偶感风寒?要不然你们姑嫂还能见一面说说话呢。” 潮生笑着说:“应该是不要紧的,虽然现在天气暖和,可是一早一晚的风还是凉哪。” 大公主是不会来给三皇子贺寿的,何云起也没有来。这个偶感风寒,其实该明白的人都明白,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有时候大公主显得行事细密,但有的时候,也显得挺任性的。 她不来,大家都不奇怪,她要来了,只怕大家才会觉得奇怪哪。 “怎么不进去?” “嗯,里面人多,闷得很,出来透透气儿。” 七公主笑着说:“可不是,人一多就这样,现在还好,再过两个月,这样的场合总得热晕一个俩的。你可能以前不大出来不习惯,等多经历些就好了。” 七公主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和谁都能聊上几句。潮生和她一起进了厅里。戏台子上一个伎人正在弹琵琶,音如裂帛,声声甘脆。潮生看了一眼,有些奇怪:“那是个男子?” 旁边坐的正是寿王妃,看了她一眼才说:“那是阉人,丽苑有不少这种人。” 潮生目光往旁边一扫,含薰陪侍在寿王妃身后,一脸恭顺的模样。 她们过去曾经无话不淡。可是现在……潮生已经不知道,含薰在想什么,又打算做什么了。 含薰专心致致的在那儿剥松子,剥了一小把,端在碟子里奉给寿王妃。寿王妃拈了一个,也没有吃,就在手指间漫不经心的那么捻着。 有人用盘子端了戏台来,戏单写在折扇上,递到潮生面前,潮生也点了一折。 一直到散席,潮生也没机会再和含薰说上话。她回家的时候把那个图样又仔仔细细的看了好几回,乍一看很普通,随处可见。 四皇子也看到那个图样了,潮生并没瞒他。 “你看这象个什么?” 四皇子摇了摇头,他只确定以前并没有见到过。 “她还说过什么?” “并没有说什么了。” 四皇子的神色有些倦意,想来前面应该也很闹腾。潮生让他枕在自己腿上,去了冠,替他轻轻的按揉,没揉一会儿,感觉有些异样。低下头看,四皇子已经睡着了。 车子不多时便停了下来,小顺在外面说了声:“王爷,到家了。” 四皇子咕哝了一声,并没有醒。 潮生又唤了他一声:“到家了,回屋去再睡吧。” 四皇子这才睁开眼:“咦?我睡着了?睡了多久?” “你这几天太累了,今天又喝了酒,才打了一个盹,没多久。” 四皇子打个了呵欠:“没事,其实也忙得差不多了,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潮生想起前阵子的那件事,顺口问:“皇陵失盗的事情有眉目了么?” “嗯,管库的一个小官儿服毒自尽,还有几个人失踪……可是木料并没有追回来。” 这件事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失盗的案子,并不是有人认罪就行了,关键是东西呢? 潮生琢磨着:“那些木料都不是一般的东西,要运送也不那么方便,再说,盗了木料的人总不会用来盖自家的房子,应该是想换钱的。” “嗯,这案子现在挂在大理寺,父皇前两天还问过一次。” 别的事情皇帝或许能容忍,可是涉及到皇陵,哪个皇帝都不会姑息。 那服毒的小官儿,多半只是替罪羊吧? 初一那日潮生换上命服,进宫请安。芳园芳景两个随着,两人穿着青缎衣裳,头发梳着一式一样的燕垂髻,不施脂粉,也没戴任何首饰。 到宫门口下了车坐了一乘肩舆,穿过长乐门,一条长长的宫道向前延伸出去,两旁是高高的宫墙。 每次一走到这地方,都让人生出一种压抑的感觉。四下里十分安静,朝阳初升,晨雾正渐散去。 到了椒房殿外,宫人引领她先进了偏殿的宫室候着。昌王妃已经到了,妯娌两人相对一笑。潮生说:“三嫂来得真早。” 昌王妃笑着说:“我也是刚到。谁让我住得最近呢?可不好落在旁人后头,叫人指着说一声懒婆娘。” 皇后是是她亲婆婆,这当然不同的。就是昌王府离得远,昌王妃一样会早来。 两人说话的功夫,寿王妃也到了。 三人进殿请安,来请安的妃嫔公主们正陪皇后说话。潮生她们向皇后问安,赐坐一旁。 皇后问寿王妃:“你身子可好些了?太医是怎么说?” 寿王妃欠身说:“谢母后关怀。太医也没说什么,如今还是吃着药。” 皇后点了下头:“你还年轻,可不要不把身子当一回事,将来有了年岁,病痛缠身,那时后悔就晚了。药一定要记得吃。”又问昌王妃:“怎么没把琳儿一起带来?我可好些日子没见着她了。” 琳儿就是昌王妃的女儿。 “原是想带她来的,可是早起来有些发热,才没有带她来。” 皇后顿时露出关切的神情:“太医看了么?怎么说?” “太医说不碍的,还让乳娘不要给她穿得太厚呢。” 旁边贤妃说:“这倒是的,小孩子身上本来就热,穿得太厚了倒会捂坏。” 皇后又问潮生:“听说老四这些日子忙得很,你可要多留心些,别让他累坏了才好。” 潮生也规规矩矩答了话。皇后对贤妃她们说:“你们就回去吧,留她们在这儿陪我说说话就行。” 贵妃笑着说:“看看,皇后娘娘一见了水灵灵的媳妇们,就不待见我们这些老菜帮子了。我们这就走,给她们腾地方。” 皇后笑着说:“瞧瞧,就数她嘴刁。让你回去歇着还不好?那你就留下来吧,我这儿正缺个打帘子捧痰盂的人呢。” 一屋子莺莺燕燕一起向皇后告辞,潮生目光掠过人丛,正好与安妃陈氏的目光碰个正着,陈氏低下头去,潮生也转回头。 等她们都走了,皇后说:“屋里闷,咱们去外头转一转。” ———————————— 么么大家。 2011年要结束啦,票票还有米?快投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二0章 请安下(新年快乐) 昌王妃十分自然的在一边搀扶着皇后,皇后保养得太好,昌王妃又打扮得端庄,两人看起来不象一对婆媳,倒象是姐妹两个似的。 寿王妃和潮生两个很自觉的跟在后头。十公主在潮生看过来的时候朝她挤了下眼,却没有象从前那样过来亲亲热热的说话。 太阳已经升了起来,晨雾散尽,从椒房殿外的平台远眺,能看到御花园的碧玉池。太阳映在水面上,一片金灿灿的鳞光。要说椒房殿的地势着实好,宽敞,华贵,代表着后宫里至高无上的地位。 皇后倒没有厚此薄彼,起码表面上是一碗水端平的。虽然昌王妃在她面前更显得周到孝顺,把潮生和寿王妃甩出半里地去。人家毕竟是亲的,潮生她们这些虽然也称一声母后,可是二皇子跟皇后早不对付,四皇子与椒房殿也素来不亲近。 潮生看着这两位嫂子,一个刻薄,一个精明。不知将进门的那一位妯娌又是个什么脾气。好在虽然妯娌难处,却不象大宅门里的媳妇一样困在一个院子里,整天锅碗瓢勺鸡毛蒜皮的折腾。大家各过各的日子,不过偶然这么见一次,应付起来不算吃力。皇后也是一样,虽然她是婆婆,可是难得见着一回,皇后又要顾着国母的体统,也容易打发。 “眼看着天要热起来了,去年事情多,就没能出去避暑,今年不知道能不能成行呢。听说行宫那边重新修缮过了,我和二嫂都只去过一次,四弟妹是新媳妇,还没去过呢。” 潮生应了一声:“只听说过行宫那边冬暖夏凉,还没有见过。” 皇后笑着说:“行啦,我知道了。要是今年夏天去避暑,一定把你们几个都捎上。” 十公主忙问:“母后,也带我们去吧?” 皇后故意一板脸:“偏不带你去。你这丫头,女红不好生学,字也不好生练,这样不听话,还净想出去玩儿?” 十公主顿时做出一副苦相:“母后,我最近已经很用心了,您瞧瞧。”她把手伸出来:“我这手指头都快扎成筛箩了。天生的手笨,不是我不用心啊。” 皇后笑了:“行啦,看看,苦肉计都出来了。好吧,要是今年出去,也捎上你。” 十公主顿时笑逐颜开:“多谢母后。母后这凤口一开,可不能反悔啦。” 看起来真是母慈女孝。 潮生是见过十公主背地里的模样的,可还是头一次见着她在皇后面前什么样。 刘妃当年是败在皇后手下的失败者,二皇子的腿更是残的不明不白。可是十公主能怎么样呢?她现在住的晖苑就在椒房殿西院,正正的处在皇后眼皮子底下,真是连多说一句话都不可能。虽然有个亲哥哥吧,二皇子脾气又坏,估摸着不是那么可靠。将来她的婚事还操握在皇后的手上,她能不讨好皇后么? 行宫去不去是次要的,在这里十公主要达成的目的不是去行宫,而是在皇后面前卖乖。 十公主笑嘻嘻的又对潮生说:“对了,四嫂还没给我见面礼呢。我可等了好些天了,听说人家家里新嫂子都要给小姑子绣荷包绣手帕当面礼的,四嫂不会把我们的礼都给省了吧?” 潮生抿着嘴笑,装腼腆。昌王妃那会儿,没听说给公主们送什么。寿王妃进门那时候,也不见掏出货来。民间归民间,宫里头算起来,人实在太多了,挨个都送,新娘子就算再长出两只手来也绣不够这么多份儿的见面礼啊。别的不说,就说普通人家敬茶的这风俗,宫里头真要敬一圈儿茶,简直是一项浩大工程。 果然不用潮生和她掰扯,皇后说:“这说起绣活儿呢,你上个月就说要给本宫绣个荷包了,怎么到这会儿也没见荷包的影儿啊?倒是绣得怎么样了?” 十公主顿时苦了脸:“这个……正绣着呢。” 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 一直这么其乐融融的,潮生出了椒房殿,只觉得两边脸都笑得有点僵了。 一直保持笑容,也不容易啊。 中午本以为四皇子不回来了,潮生已经咐咐了厨房,做两道简单的小菜就好。今天进宫折腾一趟,只觉得疲倦焦渴,没什么食欲。宫里的茶水她只沾了沾唇,可没敢喝。 结果四皇子却回来了。 潮生十分意外:“你怎么回来了?” 四皇子还没换衣裳,先走到她身前,端着脸儿仔细打量了一眼:“今天进宫如何?” 潮天心里有些甜丝丝的。 这人是不放心她才大中午的赶着回来。 “挺顺当的。皇后一视同仁的赏了茶叶,牡丹园里头花开得正好,十公主摘了一朵大红的戴头上呢,看起来花比脸还要大,很是滑稽。” “嗯。”他点点头,一边解开斗篷系带,一边说:“没出什么事就好。” 屋里没有别人,潮生就过去服侍他更衣。这些事她以前都做惯了,要论业务熟练,恐怕王府上下没一个丫鬟小厮比得上她。 “看你说的,能出什么事啊?” 皇后就是一肚子的杀气,也不会在这样的场合发作啊。寻常人家恶婆婆要收拾小媳妇,打骂啊罚跪啊那些手段,皇后可不能那么干。可要一旦出手,那就是见生死、定输赢的,绝不会小打小闹。 比之寻常人家的苛责打骂,皇家更加虚伪,也更加残酷。 四皇子郑重的告诫她:“千万不能掉以轻心。我从没见过皇后做过什么无用的闲事,也从没见到她做出一件对别人有益的事情。哪怕当时看着她是好意,可最后接受了好意的人,却都没有好下场。比如……我母亲。” 潮生还是头一次听他提起这个。 不过他的话,潮生很理解。 就象当初的陈妃,能再次得宠,似乎也多亏了皇后在皇帝面前的美言劝慰。可是看看现在安妃陈氏,没了孩子,没了恩宠,虽然有了个名份,可是整个人干瘪枯败,活象个小老太太。不用太医来诊断,潮生都能断定她的情形肯定不妙。 —————————————————— 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本来这章想3000字的,可是太困啦。 明天会加更的。 求保底月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二一章 认识 没料到这人突然回来了,菜不多。 四皇子笑着说:“行了,饭管够就行。” 听听,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日子过得多么俭省呢。 好吧,其实要和旁人比,他是挺俭省的。 听说昌王府一天吃掉几十只鸡鸭,上百斤的肉,菜蔬瓜果那些就更不用说了。据说昌王有天想吃鸭舌羹,好家伙,那一顿饭就得吃掉多少鸭子舌头啊…… 有比较才有鉴别,自家这一只王爷真是太好养了——这也跟个人口味有关。就算给他一碗鸭舌羹,他大概也吃不下去。 两个小菜,一大碗汤,两碗饭。潮生专心致志的从汤里舀出小丸子,放在他的碗里。 吃着饭的时候,感觉两个人象是寻常人家的夫妻一样,过着普普通通的日子。柴米油盐,家长里短。 他们的话题大概也和普通人家差不多。 “明儿晚上不用等我吃饭。” “有事?” “袁大人外放了,去送送他。” “哦,部里其他人也去吗?” “差不多都去。” “要送程仪吗?” “嗯,外头已经预备下了。” “下午我想和齐管事商量一下,府里不少人年纪都大了,或是成家,或是放出去……回头先拟个名单给你看。” “没事儿,你和齐会安商量着办吧。” “春墨呢?” 四皇子抬起头来:“她还想不通?” 没看出有半点儿想通的迹象。 四皇子的冷处理,大概没让这姑娘想通,反而让她觉得生命不息,希望不息。 潮生笑着摇了摇头。 “她这个人太一根筋了,吃几次亏都不改。” “嗯。”潮生笑着说:“要是把她放出府,她说不定会在府门前长跪不起。” 这倒不是玩笑,以春墨的脾气,大概真干得出来。 潮生一直不愿意用什么过激的手段对付她。说到底,春墨没做什么害人的事,和以前的秋砚等人是不一样的。以前在宜秋宫的时候,虽然受过她欺负,可也受过她的照顾。 “先送到庄子上,或是送到庵里头,过个一年半载就该想通了。” “嗯。” 也只好这样了。 春墨很能干,样样拿得起放得下,潮生想,府里头的护卫也不少,春墨随便挑一个,下半辈子都应该能过得不错。 只是,需要她自己先想通。 四皇子对她没有那种心思,潮生也不愿意两个人之间多一个。 两个人多好,大家都说小两口小两口,没说小三口小四口的。 两个人,正好。再来一个,就多了。 不管以后怎么样,起码现在很好。 “府里也该梳理梳理了,后院那些人都快反天了。人多事儿少,闲着就生事。”四皇子说:“府里本来也用不了这么多人手。” 这些人来路驳杂,一屋里有几个人,背后可能就有几个不同的主子。 四皇子书房,还有现在潮生住的东院儿,是把得严严实实的,但是不代表那些人就什么东西都刺探不到了。 外院住着的护卫,幕客,也不一定个个都是嘴紧可靠的。 人多眼杂,人多嘴杂。 总之,人多了事儿就多。 “今天说起避暑的事儿。”潮生说:“说起来,总听人说起行宫,我还一次都没去过呢。” 以前四皇子没分府的时候,也随皇帝去过行宫避暑,不过那会儿都是小顺和小肃服侍着去的,并没有宫人跟随服侍。毕竟出门在外,要行路,要跑腿,要抛头露面,小顺他们是要方便多了。 “想去?” “想,听说行宫的夏天,可凉快了。” 四皇子换了衣裳,躺了下来,笑着问:“嗯,你那么怕热?那儿夏天是凉快,晚上都要盖被子的。今年要是能去,咱们就一块儿去。” 他眉心有一道深深的纹印,潮生替他揉了两下。抹平了,手一松,又陷下去了。 “部里的事儿很烦吗?” 四皇子睁开眼,他没说话。 潮生替他理了理头发。 “嗯,也不算多。”四皇子轻声说:“只是有时候……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袁大人要不是因为办事太直,也不会有人想把他调开。工部的差事总有人惦记着想捞一把,河工上是这样,连皇陵都有人伸手……查出一个,带出十个,查了十个,后面还有成百上千个,官官相护,欺上瞒下。皇陵那儿我也去看过了一次……” “慢慢来,不用急。”潮生也躺了下来,轻声说:“就象我在浣衣巷洗衣服的时候,满满一箩,看着就觉得头皮发麻,真不知道从哪儿开始洗才好。你都不知道那些衣服有多脏的,上头什么都有,有的床罩上还有血……” 四皇子握住她的手。 “就一件一件的洗,总会洗完的。” 静了一会儿。四皇子忽然问:“那会儿,你帮我补过衣裳……” “哦,补衣裳的时候我已经不在洗衣班儿里了,在内房里做缝补。” “嗯,”顿了一下,他说:“所以我托魏公公把你要了过来,那时候也没多想,就是觉得你手很巧,补得也用心思……” 潮生以前猜过,不过她觉得自己猜的不太靠谱。 “你让魏公公……” 四皇子朝她笑笑,把她的手往上移移,放在心口那个位置上。 “我还不认识你的时候,先认识你的手艺了。” 潮生抿了抿嘴,忽然把手抽出来,跳下床。四皇子欠起身,看她打开抽屉,从下头取出一个妆盒来,潮生拿着那个盒子又回来,坐下,把盒子递给他。 “什么?” “你看看。” 四皇子看她一眼,扳开了铜扣,把盒子打开了。 里面装着一块手帕。 四皇子当然一眼就认得出来,那是他的帕子。 他的帕子差不多都是这个式样的,宽大,素净,边角会收一下线。 但是他不知道潮生收着这个做什么。 “我还不认识你的时候,就认识你的帕子了。”潮生捂着嘴笑,趴在他肩膀上:“那会儿我还伺候陈妃呢,在烟霞宫,和东宫就隔着一道墙……有一天,这帕子勾在树枝上头。我从烟霞宫到浣衣巷,什么都没有,就这帕子一直陪着我……” ———————————————————————————— 我真的想3K的。。咳,可是总是写到2K这里就觉得,嗯,就是这样了…… 好吧,下章努力3K。。。 求保底月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二二章 帕子 四皇子握着那块不知什么时候不见的帕子,半天没说出话来。 “那会儿真是身无长物啊,除了一身儿被宫杖打得稀烂的衣裳,就剩这个了。好歹也算是件细软吧……就一直好好儿留着。也不知道这帕子是谁的,反正觉得风吹了来,我捡了,没主,就算是我的了。有时候也会想想,这帕子是谁的呢?小宦官可用不起,侍卫的又不会刮到我们那里去……”潮生微笑着说,想起过去的酸楚苦痛,现在却觉得都不算一回事了。 “后来知道是我的?怎么不还给我?” 潮生笑:“写着你的名字了呀?干嘛还你?” 四皇子以前从来不知道——他觉得自己知道许多事。 可这帕子的事他委实不知道。 潮生一直这么细心的宝贝的收着这么块旧帕子。 这里头的意思……还用说吗? 即使她说以后再也不见他的时候,也没有提过这件事,更没说过要把帕子还他的话。 他不知说什么才好。 潮生头枕在他肩膀上,一点一点把帕子从他手里抽出来,又叠好了,放进盒子里。 她瞟了他一眼,显得很俏皮:“以后也不还你,这是我的。” “嗯,是你的。”四皇子手按在盒子上,挺郑重的递给潮生。 潮生接过盒子的时候,也握着了他的手指。 感觉,刚才那句话,好象说的不光是帕子,手里攥着的这个人,好象也在一瞬间承诺给她了一样。 “你……不睡会儿?下午还出去吗?” “不出去了。”他说:“好好歇一觉。” 潮生褪了鞋又躺下。两人还是睡在一条合欢枕上,同床共枕,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帐顶也绣着一对鸳鸯,亲亲热热的挨在一起,交颈白头。 四皇子伸过手来,拉着潮生一只手。 两人就肩并肩的,这么静静的躺着。 其实四皇子还事,下午要见两个人,一个就是他大舅子兼大姐夫。 潮生下午也有事,说了要和外帐房的人对帐,还要理一理府里的人事儿。 但是两个人这会儿都想不起来。 或是说,不想起来。 初夏的风从窗缝吹起来,那是一种让人陶然欲醉的暖意。 不象春天时那样犹带寒意,也不似夏天那般酷烈焦灼。 就是这样暖暖的,让人象饮了酒一般醺然欲醉。 “马上你也要过生辰呢……” “不想过……”潮生小声说:“看看昌王府那通折腾啊,累死人了……” “嗯,那就不过。要不,咱们回娘家?你不想虎哥么?” 潮生抿着嘴微笑:“想啊。” “那就说定了,你生辰那天回去。” 也不知道是谁先睡着的。 不过潮生到底没回娘家去过这个生辰。 大公主一句话:“别人过寿你送这么多礼,轮到你过,你不收回来反倒要躲起来?真没出息,我还想去热闹一下呢。” 果然收了很多礼。 潮生看了一下清单,大件都誉在前头,光落地绣屏就收了十来架…… 你看,又不能拿去卖,再转手送人也不合适,搁在家里还白占地方…… 所以潮生就不喜欢这种礼尚往来。 象一些摆件,字画,锦缎,首饰之类的,倒还好办一些。 还是上一回到昌王府的原班人马,这回热热闹闹的又在诚王府重聚了。当然,宾客没有那么多,毕竟诚王不是昌王那么炙手可热的红人。 大公主把虎哥也一起抱了来,这孩子相貌生得象娘,但是性子估计是象爹,精力旺盛,力气又大。昌王妃没带女儿来。 潮生发现她去哪儿都不带着孩子,哪怕是进宫。 这世上变数太多,没有什么地方是绝对安全的。相对来说,家中的危险要少一些。出了门,那么多人和事,难免照顾不到。 也许是寿王妃的前车之鉴,才让昌王妃有了现在的小心谨慎。 而大公主好象并不畏惧这一点,她带着虎哥儿来的。这孩子喜欢人多的场合,一点都不怯生,手里抓着一把小小的木剑,乳娘要抱紧他,他偏偏不合作,又是蹬又是挣。 潮生很是同情那个乳娘。 象虎哥这种孩子,一个人是伺候不来的,起码得两个人齐上,有时候说不定得三个才行。 虽然多日不见,可是虎哥显然并没忘记了自己的姑姑。潮生一伸手,虎哥就嗷嗷叫着往她怀里挣。 乳娘忙说:“王妃当心些。” 潮生笑着说:“我接住了,你松手吧。” 虎哥的小脸儿贴在潮生脸上,姑侄两个别提多亲热了,看得大公主都有些醋意了:“这孩子,跟我都没这么亲近。” “都说姑侄亲姑侄亲哪。”旁边七公主笑眯眯的说:“我家老二,以前也老亲近他婶子,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我打他,他婶子不打,还给他糖吃。” 大公主恍然大悟:“这么小的孩子会记仇?” “当然会哪,反正我们家那两个都是。”七公主了然:“大姐你肯定没少揍他吧?” 这倒是。 “不听话当然要揍哪!不揍还不反天!” 这么小的孩子,也不可能打板子怎么样啊,顶多就是气急了在屁股上拍两下——就这样他都记仇? 话说,潮生当然不可能教训过虎哥。人家亲爹亲娘都在,要姑姑多什么事? 大公主问潮生:“你过生辰,老四送了你什么啊?” 潮生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一点儿小东西……” 大公主看她一眼:“那你至于这么不好意思?跟我都不能说” 潮生没办法,小声说:“送了我帕子。” 帕子? 大公主疑惑了。 是多么金贵的帕子? “哦……”大公主露出一个心知肚明表情,笑得很奸诈:“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哈哈哈,你们小夫妻嘛,有些情趣也是应该的……不过你也不能都由着他性子来。你听我的,男人嘛,就不能对他百依百顺的……” 潮生一看大公主那表情就知道她想歪了! 而且歪得很离谱。 那帕子真的很朴素,很纯情……绝非绣了什么春闺秘戏图,又或是有什么别的其他功效!真的没有! ———————————————————— 看了龙门飞甲,厂公啊你真的迷死人了。。 求票求票。。 呃,这章好象又2K了? 灰溜溜爬走。。(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二三章 芳辰 毕竟是自己过生日,总不好再偷懒不打扮。潮生穿着新裁的衣裳,戴着一顶细纱围冠,围冠正中簪着一朵牡丹,花瓣重重缀缀。昌王妃一见就赞了句:“这花开得好,看着象是失传的名品哪?你们府上还有这么好的牡丹?” 潮生说:“哪儿是,这是绢花。” 昌王妃诧异:“绢花儿?上头还有露珠……啊哟,倒是我想岔了,要是真花儿,露珠可不能黏在上头。” 虽然潮生这么说了,可是花看起来栩栩如生,全然不象假花仿的。 寿王妃冲那花儿看了几眼,说:“花是好,也不是人人都配得上戴。” 潮生只是一笑。 昌王妃笑着说:“这仿花儿的手艺真好,改天也帮我制两朵。我看要戴花儿,绢花儿比鲜花要强。” 寿王妃低下头拨茶沫:“假的就是假的,假花儿怎么比得上鲜花儿?” 昌王妃看了她一眼:“假花起码有一样好啊,就是三年五载它都不败,鲜花儿么,三天五天就不行了。” 潮生笑着听她们说话,反正她们也打不起来,说几句怕什么? “行啦,今天是来讨寿星的寿酒吃。过来过来,一人给你们斟一杯。” 大公主开口,这两个人倒是都得给面子。 “对了,二弟妹,你带的这姑娘是谁啊?怎么一直不吭声哪?” 站在寿王身后的姑娘朝前了两步,给几个人问好。看着十五六岁,有些怯生生的样子,倒是十分清秀。 “这是谁啊?” “是我三妹妹。”寿王妃显然并不在意她:“她没怎么出过门,今天带她出来转转。” 在座的都知道寿王妃的妹妹们都不是同母所生,后母待她并不好,所以她跟着祖母生活。这个既然是她妹妹,那也就难怪她不热络。 今天来得姑娘们也不少,潮生笑着招呼她两句,命人取了表礼相赠,又让她去和其他姑娘们一处说话。 七公主劝寿王妃:“你也别太小心眼儿,她们怎么说也是你的妹妹,将来嫁个好人家,大家常来常往的,也是门亲戚啊。” “我可不要这样的好亲戚。”寿王妃弹着指甲:“打小儿我有什么东西,她们姐几个都想要,非得变着法儿的抢走才算。现在瞧我金贵了,当年要不是祖母护着,她们把我踩得比野草还不如。” 反正这都是别人的家务事,七公主也犯不着上赶着劝。 不过要说她心里头,是不大看得上寿王妃的。 怪不得人都说五不取呢,寿王妃这没了亲娘,教养、眼界,行事果然都差一着。 不对,话说回来,诚王妃也是早早的父母双亡,又曾经流落离乱,屈身为奴,但是现在看行事儿气派,比寿王妃还强多了。 大公主吃了两杯酒,等旁人散了,她和潮生一起回了屋。 “嫂子,是不是有话和我说?” 大公主坐了下来:“是啊。先和你说一声,最迟年底,你哥哥可能会回昆州。” “回昆州?” 潮生意外之极。 “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啊。” “可是,哥哥他在京营干得好好儿的,怎么还要回昆州?” “是你哥哥自己想回去。在京里困着,把人的志向都消磨了。你瞅瞅,老守在京里,不成了陆国舅那样儿的护驾将军了?再说,在京中既难建功,又不得出头……我也不耐烦天天和这么些女人坐在一起说长论短的。本来是不放心你,可是现在看,老四待你很好,你哥哥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说得也是……” 潮生心里空落落的一片。 大公主不会劝人,敲着茶盖,看着她的神情,也知道潮生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她也从这年纪过来的,当时离了京城,举目无亲,一个人无依无靠的嫁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那时候要是有个家,有个哥哥能依靠,她也会好过许多吧? “你放心,虽然现在走了,可将来总会我们总回来的。” “嫂子也走吗?” 大公主笑了:“当然了。我要不去,你哥哥一个未必镇得住那些人。再说,他一个人去,我也不放心。” “虎哥还小,能走那么远的路吗?” 潮生已经明白过来,大公主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偶然想起这件事来。 是的,哥哥在西北习惯了,在京城难以施展,从进京到现在,一直憋闷着。要是有机会能回去,还是回去更好。 “不怕,虎哥壮实着呢。”大公主说:“你不用挂心我们,只要你自己好,我和你哥哥也可以放心了。” 潮生垂下头:“道理我明白,就是心里舍不得……” “你放心,老四他不敢欺负你,不然不用你哥哥,我肯定不放过他。” 潮生小声分辩:“没有,他待我很好。” “好得就送你帕子当贺礼?忒小气了。” 潮生无语,大公主真是揪着一个破绽就不放手啊。 “嫂子……” “行了,和你说笑呢,当真恼了就不好了。老四是我弟弟,你是我妹妹,我就盼着你们俩好。早点儿怀个孩子,踏踏实实过日子了。他疼着你,你帮着她,遇事千万不要焦急,要两个人商量着来。防着皇后,防着陆家。” “嗯,我知道。” 大公主转头看着窗子外头:“京中现在平稳,来日如何就不知道了。皇后和陆家虽然吃过教训,收敛了很多,可是元气未伤,只要父皇一天没拿定主意,他们就稳如泰山。老三志大才疏,父皇为这个一直犹豫。其实若想立他为太子,早就立了,犯不着一直拖到今天。再说,他若能承继大位,陆家越发不可收拾,象常南的民乱,只怕以后会常常的出现……” “皇上不想传位于昌王。”这个潮生也看得明白。 “是啊,可他占了嫡长的名份,皇后稳居东宫,陆家又势力广布。一二十年前,陆家不过也是寒门,可是靠着陆氏得宠崛起得快,现在隐然成了气候。父皇若想另做打算,又担心会伤筋动骨……” “嫂子的意思,我明白。” “对,老四也明白。所以他一向闷头做事。父皇不管是想稳妥为上,还是对皇后有夫妻恩情,那都是他的事。皇后,只有皇帝才动得了。” 说这话的时候,大公主声音里带了一丝,隐约的悲凉。 潮生本能的感觉到,大公主这话里的意思,不止在说陆氏。 ———————————————— 今天状态不好。 呜,看名次一个劲儿往下掉,别人的票票都涨…… 现在还是双倍期间,求票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二四章 离 “这件事儿,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四皇子摇了摇头:“没有,我也是今天才听姐夫说起。”他握着潮生的手:“姐姐和你说了?” “嗯。” “舍不得吧?” “那当然。” 四皇子搂着她坐在那儿,过了一会儿说:“要不,我也去跟父皇说一声,给我块封地,嗯,要不就封在余兰城,这样你和姐姐、姐夫就不用分开了,想见还能时时见着。” 潮生满怀心事还是让他给逗乐了:“你说什么哪。” “这不心疼你么……” “我又不是三岁孩子啦,离开哥哥嫂子自己就不能过日子。道理都明白,就是心里一时转不过来。” 四皇子明白。 她一个人孤孤单单这么些年,陡然间和亲人重逢——没有失去过人,就不知道得到的可贵。 而潮生显然是深知道这种可贵的。 就象饿了许久的人,终于得到了一碗美味的饭。可是还没吃上两口,又要从她面前抽走。 这时候是只小狗都会狗急跳墙。 四皇子把潮生想象成一只饿急的小狗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虽然他笑的很轻微,潮生还是抬起头来疑惑地看他。 废话,这种时候她这么伤感,他有什么好笑的? 四皇子迅速想了三个发笑解释,然后他一笔划去,选择了最简单直接最身体力行的安慰方式。 好吧…… 等潮生累得半死,勉强撑着擦拭了身体就睡着的时候,四皇子觉得……这种安慰方式很好! 以后应该多多保持并发扬光大。 潮生累极睡了,他倒神清气爽睡意全无。 索性披了衣裳出来。 天气转热,府里人也都不会睡得那么早。 起码李申屋里灯还亮着。 李申身边有个长随,姓董,听见脚步声就立刻出门来看,十分意外。 “王爷怎么来了?” “李先生呢?” “正自己玩棋子呢。” 四皇子一笑。 主子很有城府,跟班儿的却是一根筋。 李申在屋里已经听到,掷棋子儿砸了这个长随的头。 “王爷快请进来。” “先生还没睡?” “王爷不也没睡?” 两人相视一笑。 李申自己动手泡了壶茶来:“今天府里好生热闹,王爷也应酬了一天,该早点歇着。” 换作别处可以说是酒过三巡,不过到了这里,是茶过三巡。 四皇子轻声说:“何将军要回西北。” 李申点头说:“何将军胸有成算,回去方是上策。” 四皇子开了句玩笑:“是啊,纵不济时,我也还有条退路。” 李申也笑了,不过他却正色说:“殿下说得是,大公主在西北经营多年,那边……朝廷实际上已经控制不到。西北将门自成一系,大姚将军已老,小姚将军又勇猛有余,智计不足。何将军既有能为,又能借势——象当年的何都督,蔡将军的故旧部众,我看西北迟迟早早的,就要改姓何了。” 四皇子点了点头。 这一点,朝中能看出来的人不少。 但是朝中就算看出来了又怎么样?西北那块地方原来连年征战,朝廷从来没有真正的,实际的掌控过那么一大片土地。无他,实在是因为离得太远。 而西北这些年来的安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只要不傻的人都知道,从大公主和亲西北开始的。 分化,利诱,挑拨,这些手段大公主用得出神入化,昆州那里的人 李申由衷地说:“可惜大公主生为女儿身。倘若她是男人……” 倘若大公主是男人,那还有他们下面这些弟弟们什么事儿啊?皇位铁定是这一位的囊中之物。 李申又给两人杯里斟上茶。 “昌王爷一心想建功,可是总待在京城寸步不离有什么功可建?皇后和国舅又绝不放心他离开京城。”李申一笑:“想抓军权没错,可是老虎猛兽都没有这么圈起来养的,圈里养大的只有猪。” 两人一起想到昌王的衣裳冠冕包裹到一头猪身上的模样—— “朱家也不会坐以待毙的,还有贺家。陆氏现在已经如此嚣张,何况将来。”李申捏了一颗五香豆扔进嘴里,颇有些享受的眯起眼:“大公主和驸马离京,想必那些人的注意力也会挪到旁的事情上,不会总盯着咱们。” 四皇子点了下头。 “王妃不太好受吧?” “是啊。” 李申点了下头,有些感同身受:“王妃和驸马兄妹两人相依为命,西北又千里迢迢,这一去可能又是几年见不着面,王妃不放心也是当然的。王爷这些天多开解开解,驸马他们走之后, 不妨带王妃去庄子上住几天散散心。那儿不象京城里规矩严,人也少,住在那儿想必人也能心胸开阔。” 四皇子深以为然。 其实他觉得,可以给潮生寻些事儿做。 比如……这要是有了孩子,估计潮生就顾不上难过了。 过了端午,何云起与大公主带着虎哥一家三口走了,何月娥也被打了包装上车。潮生本以为她肯定不愿意走的,可是看她的神情,并没有什么被强逼的迹象。 潮生站在亭子里,一直到车队远去,再也看不见,才慢慢坐了下来,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虎哥刚才牙牙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响。 再见面,可能虎哥儿都不认得她这个姑姑了。 四皇子把帷帽替她戴上:“咱们走吧。” 他们没有回城,四皇子带潮生去了庄子上。 潮生掀起车帘往外看,四皇子轻声问:“以前出过京吗?” 潮生回头看了他一眼,摇头说:“没有。” 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很快又进了宫——一直到现在,她都没离开过京城一步。 这是头一回。 这个世上其实大多数女人都是这样的,一生就生活在院子里,从娘家的院子,到婆家的院子。外面的世界对她们来说是陌生的。 潮生现在就是这样,看什么都新鲜。整齐的田垄,在田间耕作的人。他们中途停下来的时候,潮生还看到农家吱吱呀呀转动着的纺车,感觉特别新鲜。 这村子小,听说还有人家有那种织布机,脚踏、梭织。潮生只听过,也没见过。四皇子说:“那回来到了庄子上,找来给你瞧瞧。” “你见过?” “见过的,那年出京的时候见过。寻常人家,就自己纺出线来织布、做衣裳穿,很多人家图省事省钱,也不染颜色。不到年节的时候,绝对舍不得买鲜亮的布做衣裳。” “嗯,所以说男耕女织……都是为了张罗衣食。” 潮生笑了:“那咱们俩男不会耕,女不会织,真是一对懒人。” 四皇子捋了下袖子:“谁说的,耕田又有何难,回来到了庄子上,我耕给你看看。” 他们在庄子上住了几天,四皇子和潮生换了衣裳,去垄间地头漫步,还教她骑马。庄间的河沟里,有光着腚的小孩儿摸虾摸螺蛳,小的喂鸭子,大的人可以吃。潮生和四皇子从那窄窄的小桥上过,一看见桥下面晃动的几个光屁股,潮生顿时惊呼一声,不知道该把目光朝哪儿放了。 四皇子哈哈笑着说:“不怕的,都是孩子,没什么忌讳的。” 潮生也笑笑。 嗯,她都快变成一个地地道道的古人了,刚才看见那个画面,第一反应就是想捂眼——非礼勿视嘛。 桥下的小孩儿看见了桥上的人,也就站在浅水里瞅着他们笑。有大一点儿的男孩子会不好意思了,两手捂着前面,遮遮掩掩的把自己藏到芦苇丛里。 这里的人和事都那么简单。 庄子上种了些樱桃,已经熟了。四皇子也不用旁人帮忙,自己动手摘,潮生兜着围裙在下面接着。熟透的樱桃从上面落下来,有的掉进兜里还会弹出去,还有的碰破了,樱桃汁儿染在手上身上。两个人玩儿得象小孩子一样高兴。 果然潮生的离愁被驱散了不少。 虽然到了晚上的时候,还会叨叨几句:“不知嫂子他们走到哪儿了。”又或是:“也不知虎哥习惯不习惯……” 在庄子上待了几天,四皇子带她返回京城。 潮生越来越习惯她的新生活,她现在完全进入了“王妃”这个角色之中。家中年纪大的丫鬟有的放出去成了家,有的领了一笔银子回了老家。春墨还是坚持着她的那份儿初衷,被齐管事二话不说堵了嘴捆上车送到了庵里。但愿庵里的清净嗯……能感化她那个顽固的脑袋。 虽然潮生觉得,一年半载的时光说不定在春墨身上见不了效,三年五载的可能都悬乎。 满儿也在这次被遣散的名单上,但是针线房的杨姑姑出面留了她。说她手艺好,年纪也不算大不急着配人,再说她没有亲人,出了府也没处可投奔。 杨姑姑和满儿是一条线上的人,潮生也知道了她们两个背后都是宫里头的人,而且多半是皇后的人。当然,也不排除贤妃、贵妃。但是毕竟可能性小。 原本潮生觉得,既然知道她们有问题,干嘛还留下来不打发了? 但是转念一想,水至清则无鱼,一个不留,回头宫里再找个什么名目拨人过来,同样的事还要再折腾一番。 八月里头,潮生有了身孕。 —————————— 我好想冬眠,总是睡不醒似的。 继续求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二五章 喜 潮生的月事并不很准,常常迟来。这个倒也不算什么,年轻姑娘家大多是这样的。有人初潮之事会隔了一年才来第二次。潮生在宫中吃过不少苦,在浣衣巷时就更不用说了。还是到了东宫之后,日子才总算安定了一些。再加上营养跟不上,心境放不开的一些原因,所以潮生这一世天葵初至已经算是晚的了。出嫁前大公主请太医给她把脉调养过,不过出嫁之后还是不太准。 到了王府之后,常请脉的除了以前的老熟人孟太医,还有一位专擅千金科的胡太医。 一直调养着,孟太医还说过,不要心急,这事儿顺其自然就好。 潮生也不心急。她觉得,再过两年,身体再长开些,怀孕生子的危险性更小。 进了八月之后,潮生就开始有些异样。总是没有力气,身上虚软,就算在凉爽的屋子里,也能出一身的汗。 开始她只以为是天气热,有些不适应。但是孟太医有一次例行的请脉时,迟迟没有松开手。 许婆婆忙问了一句:“怎么?” 孟太医拈了下他的山羊胡,微笑着说:“王妃怕是有喜了,不过现在日子还浅,不敢断准。再过几天看看。” 虽然他说不敢断准,可是要没有摸出来,当太医的人都谨慎,是肯定不会说出来的。 许婆婆哎哟一声,又惊又喜:“有多少日子了?可稳当不?” 潮生自己也愣了。 有孩子了? 第一反应是,这么快? 感觉上,这……这才成亲几天哪? 其实已经已经不短日子了。三月里成的亲,现在八月——嗯,算是有效率的,谁家都欢迎这样的儿媳妇,进门当年就有喜,第二年就抱娃娃,多好啊。 有了孩子了? 是男是女呢? 算一算,该什么时候生? 会不会生得很健康?会长什么样?会聪明吗?会听话吗? 她发了半天呆,连孟太医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许婆婆已经喜气洋洋的张罗开了,一面打发人去给四皇子报信儿,一面让人赶着收拾屋子,又去厨房里吩咐一声。家中有孕妇,要避讳的东西多着哪,好些平时不在意的东西,听惯了的声响儿,甚至气味儿、衣料这些,都要讲究起来,以免恶物让孕妇眼睛不舒服,恶声惊着胎,气味儿更需要仔细,怀孕的人娇贵着呢。 “婆婆,这不还没说准呢么?” “所以更得好生预备着啊。”许婆婆扶着潮生坐下,感觉象是在护着一樽琉璃水晶一样当心仔细。 “王爷要是知道,准保会高兴坏了。”许婆婆说:“对了,还得写封信,给韬哥儿和公主也报个信儿去。” “要最后不是呢?” “哪能呢。”许婆婆说:“这几我看你也懒懒的吧?这个月月事不还没来么?迟了那么些日子了。孟太医又那样说了,一准儿没错。” 可潮生还是有些不放心。 要是孟太医诊错了呢?那岂不是让大家空欢喜一场。 “要不,请胡太医也来看看?” 许婆婆笑着说:“对对,说得是。再让胡太医来看看好,我顺便也再问点事儿。” 刚才许婆婆就问了孟太医不少事儿了。 再说,许婆婆经的多见得多,听红豆说在乡下的时候,许婆婆还照看过妇人生产,无论是理论还是实践经验都是特别丰富的。 四皇子来的比胡太医可要快,潮生还在屋子里发呆呢,就听见外面脚步声响,四皇子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潮生感觉,认识这人也好几年了,就没见他走得这么快过! “潮生,”四皇子在床边坐下来,他的目光在她脸上略停了一下,就往下去,停在她的肚子上。 那里现在当然看不出什么来,可是四皇子目光灼灼,仿佛做梦都想发财的人,突然知道某块地方埋了无数的金银珠宝一样。 “还没确准呢……孟太医说日子浅……” 四皇子笑了,很是得意:“老孟是个稳当的人,要没有把握他才不会说。” “也让人请胡太医去了……万一,要不是呢?” “准是。”四皇子看了一眼潮生的神色,很理解她的心情,马上又说:“要不是,就再努力呗。” 努力…… 咳,潮生把脸扭到一边去。 屋里还有其他人呢!这会儿说什么努力不努力的…… 胡太医也很快来了,芳园忙迎上去接过他的医箱。 “胡先生,您快瞧一瞧。” 胡太医显然已经从迎他进门的人口中听到风声了,笑呵呵地说:“好好。给王爷、王妃请安。王妃不用起来了,就这么靠着吧。” 红豆端来凳子,胡太医在床前坐了下来。 潮生伸出手来,这会儿和刚才的心情可不一样。 孟太医诊脉的时候潮生完全是平常心,可是现在却紧张得要命。 万一是孟太医看错了,而胡太医否决了他的诊断…… 紧张是会传染的。 一屋人都盯着胡太医——也不知会不会让他心理压力激增。 不过不负众望,胡太医笑着说:“诶,王妃不必忧心,这脉象,确是喜脉无疑。未及两月,这头三个月里,可都要当心才是,最好是静养为上。” 屋里的人不约而同长长的松了口气。 潮生心中的石头也落地了。 一个人可能诊错,可是两位太医都这样说,那就不会错了。 四皇子揽着潮生的肩膀,对胡太医满口子的道谢。他平时不是这样不稳重的人,可是现在那表现——活脱儿把太医当成了送子观音似的谢起来。 重谢了太医,屋里其他人也都出去了,四皇子笑眯眯地搂着媳妇儿,轻声说:“潮生,咱们要有孩子了。” “嗯。”潮生低下头看了一眼。 “我……真的很高兴。” 这话说得含蓄,可他那副喜心翻倒的样子却毫不含蓄,把他的心情全表露出来了。 潮生也高兴。 可是,同时她也很不安。 她能平平安安的度过十个月,然后,顺利的生下孩子吗? 这时代女人生孩子,就得豁出命去——生产的死亡率可是极高的!而新生儿的夭折率,也不比前一项数据低多少。 “怎么了?”四皇子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不安。 “我……有点儿怕。” “别怕……”四皇子紧紧握着她的手:“有我呢。” 有他顶什么用啊? 他又不能替她生。 可是心里多少还是安定一了点。 有人说精神安慰的作用是巨大的,大概是没错。 虽然他既不能替她怀,也不能替她生,可是潮生靠在他怀里,倒是真觉得没刚才那么忐忑了。 ———————————————————— 二更 ,求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二六章 来客 无独有偶,也不知是不是潮生开了个好头,这两个月里有孕的人可不少。 昌王妃也诊出有孕了。嫁到闾州的九公主也写信来说有孕了。最劲爆的是,宫中连贵妃在内,也有三位嫔妃有孕。一位李才人,一位张美人。不过她们份位都不算高,绝没有贵妃来得引人瞩目。 潮生听到这消息,半天才把嘴合拢。 别人还罢了,贵妃年纪可不轻了。 好吧,其实三十来岁也不算太大…… 不过在宫妃里这个年纪已经可以算是能退休的年纪了。 贵妃有孕,让不少人心思活动起来。 有孕说明什么?说明有圣眷啊。 皇帝迟迟不立太子,贵妃的份位又仅次于皇后。再说,七皇子的确聪明伶俐,众人称赞。 有的人心中不免会想,是不是皇帝心中另有属意的皇子,那……会不会就是七皇子?只是因为现在七皇子还未成年,又有皇后和三皇子在前,所以迟迟未册封。 宫中暗潮涌动,朝堂上也不怎么太平。潮生老老实实在家里养胎。 天气越来越热了。潮生只有一早一晚的出去,在院子里,园子里走一走。整个漫长的白天都待在屋子里。 天气本来就热,加上有孕之后胃口不好,潮生没见丰腴,倒是又瘦了些。许婆婆和李姑姑变着法儿做好吃的,谆谆叮嘱:“姑娘就算自己不想吃,也得顾着肚子里那个,现在可是一人吃两人补啊。” 根据潮生的常识,现在那孩子才比花生大点儿吧?肯定没有土豆大,哪需要这么多营养? 但是许婆婆和李姑姑两人的心意摆在那里,不管好歹,捏着鼻子都得吃下一些,虽然吃下去也会吐出来。虽然夏天瓜果多,可是潮生现在什么口福也没有,连闻到西瓜味儿都止不住干呕。 七公主来看潮生,还把如玉素玉姐妹两个人一起带了来。潮生在家困了这么久,一下子来了客人,倒是喜出望外。 如玉和素玉两个,还是上次潮生过生辰的时候来过一次,可是那天人太多,事也多,都没顾上说话。 “哎哟,怎么反而瘦了?”七公主拉着潮生的手左右打量过。她毕竟是过来人,轻声问:“害喜太厉害了?” “嗯,连喝水都想吐。” 七公主摇摇头:“这样可不成。你瞧瞧,这都瘦了一圈儿了。大人没得吃,孩子怎么能长得好?还是得吃。” 素玉和如玉有些羞涩,小姑娘也不好多问潮生身子怎么样。潮生让人切了瓜果来招待她们。到底还是熟人,如玉很快就不拘束了,在甜瓜里拣了个大块儿托着吃。 七公主笑着说她:“你就馋吧,眼看要说婆家的人了,难道到了婆家你也这么着?” 如玉把瓜籽儿吐在碟子里:“哎哟,我才不嫁呢。” 七公主调侃的是如玉,可是素玉的脸倒是红了。 潮生看出苗头来,问七公主。 果然,七公主说:“二妹妹已经有人家了,说的是我婆婆娘家的一门远亲,姓赵,未来姑爷很有出息,十七岁就中了举,又是长子,婚期定在明年春天,眼看着往后也不能常出门儿了。等嫁到淮州去,要回京也不容易,所以趁这会儿带她出来走走散散心。” 素玉的年纪也不算小了,虽然七公主和潮生声音低,她肯定也能听见这边在说什么,脸红扑扑的,只当是没听见。 潮生笑着说:“恭喜恭喜,只是算着日子,出阁的时候我肯定去不了。” 潮生吩咐许婆婆取了两样礼赠给素玉,算是提前添箱了。素玉忍着羞意,还是落落大方的收下来道谢。 王驸马这两个妹妹,脾性全然不一样。素玉大方稳妥,做人家长媳绝对是当得起。如玉却娇憨顽皮,一股孩子气。 “前儿我去昌王府了。” “是么?三嫂怎么样?” “比你气色好多了。”七公主有感而发:“头胎总是要受些罪的,昌王妃这已经是第二回了,看着情形不坏,脸色红润,比之前丰腴了些。” 这个羡慕也羡慕不来。 潮生记得大公主那时候也没有害喜这般厉害。 素玉和如玉去逛园子,七公主陪潮生说话。 “不过啊,我看她也有心事。” “怎么?” “她想生个儿子呗。” 潮生一笑:“谁不想生儿子啊。” “那不一样,她前头已经生了个女儿了,要是这回还生女儿……只怕也得抬举妾室生儿子了。就算她自己等得,我看老三和皇后是等不得。” 潮生默默的点了下头。 “她府里头还请了道士什么的,说是看风水,想换间屋子住。我看啊,都是想求子闹的。不过那位刘道长很有名气,听说……”七公主压低声音:“灵验得很。” 潮生对这个是一点儿不信的。 儿子还是女儿,怀上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现在再请道士什么的,纯属瞎折腾。潮生也听说过,有什么作法能将女胎换男胎之类的,都是当无稽之谈听听就算了。 “你别不信啊,我听说真的很灵的。”七公主小声说:“京里好几家都请他去给看过,后来果然生了男孩儿。你也考虑考虑,这先开花后结果当然好,可要是头胎就喜得贵子,老四还不更高兴?就是父皇也肯定喜欢。” 是啊,皇帝到现在还没抱上孙子呢。虽然寿王家曾生下过儿子,可是没等皇帝看上一眼,给他取名字上玉碟,那孩子就夭折了。 七公主还有没说出来的一句话。 按日子算,潮生肯定会在昌王妃之前生产。要是她先生下儿子来,那可不就是皇帝的长孙了?世上的人,多是偏爱长孙和幼子的。 再说,女人有了儿子,才算真正在婆家站稳脚跟。七公主纵然是公主,没生儿子之前,还总觉得在婆家的腰杆不那么直呢。等有了儿子,那说话立刻有了底气了,公公婆婆也总是笑脸相迎,和以前那种纯客套绝不是一回事。 “要不,你也请道士来看看。” 潮生忙摇头:“哎哟,我可有点儿怕。” “那有什么好怕的。”七公主推心置腹的说:“他是青阳观的,不是什么跑江湖的骗子,都是知根知底的。你看那么多人家请他去看过,虽然也不全生了男孩儿,可是也没谁家出过事儿啊?有用当然好,没用也不碍什么。” 她这样热情,潮生只能说:“嗯……那我回来和王爷商量商量。” 七公主她们留下来用饭,席摆在小花厅里,四面长窗敞着,风吹进来,也不显得多热。潮生今天心情也不错,倒是破例比往常多吃了些东西。重要的是,吃完也没有立刻犯恶心想要吐。 不但许婆婆和李姑姑大为欣慰,四皇子回来后听说今天的事,心情也极好。 “是不是有人陪着说着话,胃口倒是好些了?”四皇子击了一下掌:“那从明儿起,我天天中午回来陪你一块儿吃饭。” “天这么热,大中午的来回折腾,回来你再病了可怎么办?”潮生半靠在那里,四皇子从屏风后头出来:“七姐今天都说什么了?” “啊,倒是说起一件事儿。说青阳观的道士很灵验,有人家请了改了家中布置,又或是换了院子居住,就生了男孩儿。” 四皇子有些意外:“真灵吗?” “不知道。”潮生说:“不过以前听说过另一件事儿,说是有一间庙里香火灵验,求子最好。其实后来有去过的人说,那庙里的和尚医术挺不错的,曾帮着把脉开方,倒有人是因此得子的。” “既这样说,要不要请来?” “还是不用了。”潮生摇摇头:“我总觉得怪骇人的。和尚替人瞧病倒罢了,已经有孕了,让道士来改什么胎,听着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四皇子点头说:“说得很是,子不语怪力乱神,还是敬而远之得好。趁太阳下去了,我陪你院子里走走吧。” 潮生应了一声,起身下地。芳园她们不在跟前,四皇子蹲了下来,握着她的脚,替她把鞋子套上。 潮生笑眯眯的任他把两只鞋都给穿上了。四皇子抬起头:“王妃娘娘,小人服侍得可好?” 潮生点头说:“很好,赏。” 四皇子笑着凑过来,在她唇边啄了一下,扶着她站了起来:“谢王妃赏,王妃这边儿走。” 芳园她们在外头听得真真的,一个个捂着嘴偷笑。 芳景看着外面的天色,想唤红豆取灯笼。却看见这丫头站在门边,正瞅着院门口,一脸痴迷怔忡的模样。 芳景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站在院门口的,赫然是王爷贴身的内侍小顺。 芳景怔了一下,芳园问她:“趁王妃出去了,熏一熏墙角吧?” “哦,好。” 芳景又回头看了一眼,小顺已经跟随着王爷和王妃走远了,红豆垂着头站在廊下发呆。 红豆刚才的神情,芳景觉得自己没有看错。 那分明是……钟情迷恋的模样。 可是,可是红豆看的人…… 芳景忽然想起来,红豆一直生活在乡下,也许……她不懂得,小顺其实是宦官? —————————————————— 大橙子好象迷上了上校鸡块儿,蛋挞和土豆泥成了昨日黄花…… 求票求票。。 天好冷的说。。呜呜。(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二七章 喜酸 潮生和四皇子之间的称呼问题,一开始潮生是宫女,当然要称呼他一声殿下。 至于后来,嗯,当着人的时候,潮生当然说王爷如何如何。 但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四皇子曾经非常热切的要求,让潮生喊他四哥……或是四郎…… 潮生拒绝了。 不为别的,实在是肉麻得喊不出口啊。 当然,某些时候,还是偶尔能喊那么一两声的,因为那时候脑筋不太清楚吧。 反正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也用不着喊名字。只有两个人,难道还能是和第三个人说话的不成? “最近太医院忙得很。” 潮生也笑笑,没说话。 虽然现在有孕的人这样多,可是谁知道最后有几个孩子能平安的生下来?潮生她们还好,可是宫里的呢? 贵妃也好,才人美人们也好,也许会象当初的陈妃一样…… 想必太医院的人也不会高兴的。 据说太医院掌院最高兴的年份,很多年前,圣祖皇帝暴崩,幼子即位,所以在年龄上出现了断层,宫里十几年没有女人可能怀孕的。 对太医院来说那真是一段难得的幸福岁月。 因为不出事,他们就不需要承担连带责任。 潮生记得寿王妃骂过太医院那些人尸位素餐,一个个全该杀头——看,问题就出在这里。假如病人出了毛病全要杀郎中,那天下的郎中早就全杀光了,要么就全改行了。太医不是不想把病治好,可他们首先得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吧?他们也只是寻常人,既不是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圣人,也不是不懂世事不怕死的傻子。 想必太医院的太医们现在焦头烂额的不少。 “中午我在宫里用的膳。” “和皇上?” “嗯。” “是有什么事儿吗?” “今年雨水一直不多,倒是没有什么大的水患……可是许多地方粮食歉收,甚至颗粒无收,还有的地方因为催租闹出好几起事端了。若是不能安抚,反而纵容酷吏催逼,只怕又会象去年那样,闹出常南那种民乱来。” 潮生静静的听着。 四皇子其实也并不需要她出什么主意,只不过四皇子也喜欢这样和她说话。 没压力,把烦恼说出来,不用多想。 很放松,也很安心的感觉。 潮生说:“这说得也是,今天我们庄子上也因为天旱歉收了,齐总管把账册给我看了,比往年短了洗多。” “严重吗?” “大概两三成,还不算很严重。齐总管说按旧例是减租的。” “嗯。” 池子里的荷花开着,在夜色中,荷叶是墨色的绿,白色的花朵象珍珠点缀其间。风从池塘上吹过,扑在脸上的是淡淡的荷香。 “还说什么了?” 四皇子扶着潮生过桥:“父皇还问起你来着,身体如何,太医怎么说的。嗯,还了些别的……不过都是些家常话。” 皇帝和人议国事不奇怪,说家常……就有点不寻常了。 虽然这代表着四皇子很得皇帝的信重,可是伴君如伴虎啊。 “父皇挺高兴,说明年不但要添孙辈,可能我们还要多出弟弟妹妹来。” “可不是,算起来都差不多赶在一块儿生。”说话间潮生忽然想起来:“宫里头那位有孕的李才人,是住在哪所宫院的?” 这个四皇子倒没关心过。 潮生想,要是她没猜错,这个李才人,也许……就是青镜。 潮生直觉应该是她。 虽然李这个姓很常见,可是宫里的才人,有几个姓李? 青镜的样子在潮生的记忆中已经有些模糊了,她漂亮的容貌,灵动的眼神…… 只是不知道现在的李才人是什么模样。这时候有孕,对她来说,是福还是祸呢? 想到青镜,潮生就难免想起那时候的其他人,岁暮,画梁,望梅……还有采珠、含薰。 陈妃小产的事,改变了烟霞宫所有的人的命运。 潮生直到晚上躺下来,还在琢磨这件事。 她睡得并不踏实,从有孕以来,总是这样。皮肤变得格外敏感,还有嗅觉。可能还有别的原因。她常常会在半夜的时候醒过来,迷迷糊糊的左右看一眼,然后靠着丈夫再沉沉的睡过去。 她一醒,四皇子常常也会跟着醒。其实潮生的动作并不大,但是他好象同她心有灵犀一样。 有时候醒了一时睡不着,四皇子还陪她说一会儿话。 所以从潮生有孕,不但她自己瘦了,连四皇子也跟着清减了不少。固然有苦夏的缘故在里头,可是多半还是因为她。 这也算是有难同当了吧? 潮生半睁着眼,注视着四皇子的侧面。 他难得睡踏实一觉,潮生不想惊醒了他,所以虽然自己醒了,却也躺着没动。 结果她还没看几眼,四皇子也醒了。 “唔?”他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睡意,含糊地问了一声:“什么时辰了。” 不等潮生答应,他已经完全清醒了。 “又睡不着?” “没有,许是白天睡多了。” 四皇子把她揽了一下,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替她轻轻的按揉腰背。 潮生最近有些腰酸。孟太医说并不严重,胡太医也是这样说,不过四皇子有空时就会帮她这么按一按。 潮生舒舒服服的靠着他,脚趾头来回拨弄他的小腿——其实潮生是想拨他的脚心的。可是两人身高差距摆在这里哪,躺在一个枕头上的时候,四皇子的脚可比她长出一截。 蹭不着脚,蹭腿也聊胜于无。 她正拨得不亦乐乎,四皇子忽然伸过手来把她按住了。 潮生慢一拍才发现,有个什么……硬而热的东西,正抵在她腰上。 这个…… 潮生无辜的看着四皇子。 好吧,她能理解…… 可是理解归理解,她爱莫能助啊。 现在她还处在妊娠不稳定期,四皇子这个…… 当然,这时代的男人,大多数没这个困扰,要知道他们可不止有一个妻子,还有妾,通房,外室,甚至还可以去一些风月场所。 四皇子显然……嗯……首先他很正常,很健康。其次,他工作也很忙,而且非常洁身自好…… 那,现在呢? 让他憋着好象……不太人道。但是自己现在的状况实在是不宜…… 可是潮生也不能说你自己解决吧…… 许婆婆曾经认真的建议过让他们夫妻分房睡,估计就是怕年轻人不知轻重,最后闹得不可收拾,真到了那一步,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卖。 潮生认真考虑了一下,把手伸了过去。 做手工…… 四皇子僵了一下。但是他既没说拒绝的话,也没有避开的动作。 这就是……默许了? 潮生闷不作声努力努力努力——努力到手都酸了,换一只手继续努力…… 直到两条胳膊都象灌了铅一样又酸又沉,终于完工了…… 四皇子重重的吻她,吻得潮生头晕眼花的,嘴唇生疼,舌根发麻。 两个人都出了一身汗,再看外面,已经四更了,四皇子可以不用睡了,沐浴更衣就可以去上朝。 潮生倒可以再倒回去睡个回笼觉。 可是帐子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气味儿,潮生面红耳赤,也实在没法儿若无其事的再接着睡。 芳园她们进来收拾服侍的时候是从容自若的,许婆婆不赞同地看了潮生一眼。 等四皇子出去了,许婆婆问潮生:“姑娘和王爷没有……” “没有。” 许婆婆松了口气,可脸色还是不怎么好看。 不过令潮生意外的是,许婆婆也说起青阳观来。 “听说很是灵验,断男断女十有八九是准的,不如请了来看一看。” “这有什么好看的。”潮生摇头:“还是不要了。” 许婆婆耐心地说:“姑娘别不当一回事。现在还算是新婚,王爷也是一心一意的待姑娘,这当然是好事。可是姑娘后头这还有好几个月呢,总不能一直这么着……再说,这一胎若得个男孩儿,姑娘以后可就省心多了。要是个女孩儿,看看现在昌王妃和寿王妃……到时候宫里要是有什么话说,那更不好了……” 潮生也知道许婆婆是为了她好。 可是潮生对这些事情,天然有一种排斥心理。 什么捉鬼啊,神通啊,炼丹啊,上辈子的时候这些新闻没少看, “姑娘别担心,我让人去把人请了来,从侧门进,只看一看,别的咱们都不问。青阳观的人也绝不会多嘴出去乱说的。” 潮生没出声。 许婆婆知道她心里不情愿,暗暗叹口气,也没有再劝。 吐得昏天黑地的日子总算告一段落,等荷花大半都谢了,鲜莲蓬被当成点心端上桌的时候,潮生已经好多了,只早上感觉厉害一些,白天大部分时候已经不再难受。鲜莲子剥出来吃了好几枚,芳园笑着说:“想不到这莲子还能治害喜啊?” 潮生发现怀孕的确让她的胃口变得奇怪。以前是全无胃口,现在则是想吃些以前根本不想吃的东西。 她以前可怕酸了。 现在却一见着酸的东西,就口水直流。什么酸枣儿、青果,越酸的越好。吃个菜喝个汤,也要浇上不少的醋。 许婆婆和李姑姑却非常高兴,潮生越爱吃酸,她们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 酸儿辣女嘛,爱吃酸好,好得很哪! —————————————————— 春天在哪里啊,春天在哪里~~~~ 好冷好冷…… 话说我为什么手那么贱要撕嘴上的干皮呢?撕出血了。。。 继续求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二八章 灵符 七公主中间又来探过潮生一次,还挺郑重的从怀里摸出个荷包给她。 “这是什么?” “我替你求的符,包生男胎的。你不愿意见道士,这个符挂帐子里,我生我家老大的时候,就求了一个挂在帐子里头的,果然后来生了男孩儿。你也挂上,心诚则灵啊。” 潮生差点儿没呛着。 七公主还真是执着啊。 当然,她的好意潮生是明白的。大公主一走,潮生也没有娘家可回了,怀了孕之后一个人在家里也着实闷得很。七公主来,她是高兴的。 人家一片好意,潮生笑着收了下来,还说要把香火钱算给她。七公主看了她一眼:“可不是么,求这个我给了六十两银子呢。快快,把你家的好饭好菜摆出来犒赏犒赏我。” 潮生笑着说:“行,行。七姐姐都想吃什么?” “你家厨娘手艺实在好,让她拣拿手的做吧。”七公主说:“京城这么些家王府公府的饭菜我都尝过,你们王府可以拔头筹了。”又说:“看你气色倒比上回好了,吃东西有胃口了么?” “还成。” 七公主压低声音问:“爱吃酸的不?” 潮生抿着嘴笑,点点头。 “爱吃酸好,多吃,多吃啊。” 看来大家都这么认为。 可是潮生怎么听现代有一科学说法,好象什么男孩儿更喜欢碱性女孩儿更喜欢酸性之类的?忘记了,反正是男是女早都定型了,吃什么不都一样啊。 等七公主走了,潮生才有空细看那个荷包。 荷包做工还好,颜色是大红色的——喜欢说吉利喜庆,可是潮生衣裳多以素雅为主,除了成亲的时候,还有需要穿命服的场合,其他时候从来不穿红着绿的。不过这个也不用戴在身上,只挂在帐子里的话,颜色倒无所谓。这荷包绣工还过得去,不过上头的带子、穗子都是外面的市卖货,跟内造的或是府里的不能比。 不过七公主也说了,要紧的是里面装的符,外面的荷包是道观里的,想必好不到哪儿去。 许婆婆也拿过荷包细看过:“这个就是青阳观的他灵符?还是七公主有面子,一般人根本求不到啊。” 许婆婆倒是极高兴,不过拿着荷包又犹豫了一下。潮生也知道许婆婆在犹豫什么。 自打潮生有孕,家里是严防死守的,入口的东西李姑姑亲自把关,穿的用的东西许婆婆也是验了再验的。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潮生觉得有李姑姑和许婆婆两人在,自己真是省了不少心。李姑姑在宫里多年,饮食上头最易被人做手脚,而那些能做的手脚,基本都瞒不过她去。许婆婆久经沧桑,内宅里的事儿也是门清的。衣裳鞋袜熏香这些,可都容易被做手脚的。 而现在,七公主给求了一道符来。虽然许婆婆很想让潮生怀个男胎,可是毕竟外来的东西,总是有些信不过。有心拆开来看看,又怕损了这灵符的效验。要是一拆之后不灵了呢? 潮生本来也没指望它能灵验。 不过为了让许婆婆同意,潮生说:“诶,这东西虽然是七公主送来的,可是不知道经过什么人的手,万一有人起了坏心做了手脚怎么办?” 许婆婆猛地一僵,赶忙把那个荷包上面的系绳打开,把里面的符纸抽了出来。 潮生其实只是随口说说。七公主并没有要害她的理由。再说,一张符纸而已,潮生根本不相信这个有什么害人的功效。 也许这个时代的人对什么咒魇巫盅之类的讳莫如深,总相信那个东西具有邪恶的力量。 符纸就是普通的黄裱纸,上面用朱砂画着曲曲折折的复杂的符纹。许婆婆翻来覆去的看过了符纸,又验看荷包,也没看出不妥来。 “看来是没什么,咱们是小心太过了。”许婆婆要把符纸装回去:“今天不早了,明天挑个好时辰,让前院儿李家媳妇儿来挂,她生了三个小子一个丫头,儿女俱全,让她来挂再合适不过了。” 潮生却顿了一下,把符纸接过来看。 黄裱纸好象不是市面上常见的,上面除了朱砂印,还有印的暗纹。 象是个万字如意的样子—— “哦,青阳观的符纸上好象都有这个。”许婆婆说:“早年去过一次,好象青阳观后头那口大钟上就刻着这么个花样。” 潮生打开了梳妆台抽屉,把上次含薰给她的帕子拿了出来,里面还裹着那个小纸条。 纸条上绘着的那个图样,虽然粗糙潦草,可是和这个暗纹却是一样的。 含薰当时为什么绘这个给她? 潮生后来一直都想不明白,含薰也没有再送信给她。 潮生想,她是想提醒自己什么吗?还是想传递别的什么意思。 当时她和四皇子两个人都看不出来,而潮生又没有拿给许婆婆看过。 含薰画这个图样给她,是要提醒她注意青阳观吗? 那时候潮生还没有孕,难道含薰是想提醒她去求子? 不对,肯定不是。如果是的话,这种话也没什么可避人的,完全可以说一句,听说青阳观香火很盛,求子最灵。 好话是不怕别人听到的。 不能说出来的,绝对不是好事。 含薰应该是想提醒她小心什么。 这个图样相似,只是巧合吗?含薰想说的,是青阳观吗? 潮生发了半天呆,直到四皇子回来,也没理出头绪。 她心里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 只不过不想让许婆婆担心,潮生什么都没和她说。 等四皇子回来,潮生把人遣出去,才把那张符纸和含薰当时递过来纸条,一起放在他面前。 四皇子仔细看过,很快抬起头来:“这是哪来的?” “今天七公主送来的,说是在青阳观求的,挂在帐子里,可以……包生儿子。她还说,当初她也用过,昌王府现在也有道士在……所以帮我也求了一个来。” 四皇子好一会儿没有出声。 潮生轻声问:“当初寿王府里,也请了道士吗?” 四皇子点头说:“请了,我记得听人说起过。” “那,不知道寿王妃生产之后,道士还在吗?” 潮生的意思四皇子明白。 寿王的儿子夭折,原因众说纷纭。官方的,太医们说是暴病。私底下议论很多,最多的是说寿王府的侍妾因嫉恨下了毒手,证据就是寿王府后来打死、处置了好些人。 含薰把这个图样交给潮生,到底是想暗示什么呢? 四皇子把那张符纸收起:“这个先不要用,我拿去让人看一看。” 潮生点点头,又说:“如果能再见她一次,清楚的问一问就好了。” 四皇子想了想:“这个也不难。” ———————————————— 二更送上。 继续求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二九章 小名 这一天潮生觉得糟心透了。 一早起来她就有些心神不宁的,总觉得什么事儿都不对劲儿。衣裳变紧了,胸口鼓涨涨的,那种感觉说疼不是疼,说痒也不是痒,反正不得劲。肚子也觉得涨,潮生皮肉本来就紧,肚子凸出来之后,就觉得皮肤被抻得难受。 潮生的理论知识是很丰富的,起码,她知道这会儿要是不管不顾,等皮肤纤维断裂之后,就会有俗称的妊娠纹了。 太医院十分周到,胡太医已经把膏药备下了,擦上纵然不能立竿见影,但总是有好处。 潮生把药膏拿出来,有股清香味儿。可是她说不出的心烦。 许婆婆很是理解:“人有了身子了,脾气大点儿是正常的人。姑娘要是闷,再过会儿晨雾散了,咱把椅子搬到廊下晒会儿太阳吧。” 潮生也只能点点头。 她也知道自己这脾气来得没头脑,可是来都来了,自己也没办法。 然后今天一天都没有好消息。 李姑姑过来的时候,脸色凝重。 “姑姑这是怎么了?” 李姑姑行了个礼,潮生忙说:“姑姑别多礼了。”又让人给端了凳子,上茶。 李姑姑端了茶也没喝,手指在杯口划了两圈儿。 闹得潮生心里更没有底了。 其实事儿倒不大,厨房里逮着一个内贼,把潮生吃的金贵补品用次品顶上,把好的拿出去变卖换钱。 李姑姑气得话都说不清楚了,跟潮生请罪的时候结结巴巴的语无伦次。 潮生忙安慰她:“姑姑别气,也不是多大事儿。” “这个都能换,那下一步是不是就敢往里头下药了?”李姑姑抹了下眼:“这事儿,是我失察。” 李姑姑对这件事特别的敏感。 潮生明白的。 李姑姑从前伺候的严妃,就是这么出的事儿。严妃死了,李姑姑的姐妹也死了,自己也受了好多年的罪。 而且这一次,又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出这种事儿。 许婆婆也劝她:“你瞧你,一样米养百样人,这不是没让她得手么?咱看得严严实实的,那起小人钻不了空子。” 李姑姑点了点头:“今天早上要熬燕窝粥的时候我看着不对,一问,就说了。府里不缺她们吃穿,不短她们月钱,王爷和王妃是好性子,从来没象别的府里,动不动打骂训斥,结果这宽纵却纵出贼来了,我问出来的时候,她还不当一回事儿似的,嬉皮笑脸的……”李姑姑说:“这事儿绝不能开头儿,头一次宽了,后面的人胆子就会越来越大,背恩卖主,恩将仇报!我就是来跟王妃讨个示下,这回,得严惩。” 厨房这些人,都跟了李姑姑好些年了,从宜秋宫到现在。潮生以前也是整日在厨房厮混的,哪个都脸熟。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所以那些人胆子才大。王妃又怎么样?以前不一样是当宫人当丫头的?现在显赫了,也不能把过去的故人情分一笔全勾了不认吧? “嗯,跟齐管事说一声吧,姑姑别太往心里去了。” 那人拉到外面院子里,扒了衣裳打四十板子,然后发卖。 肯定不会卖到什么好地方去的。盐井,黑窑……这辈子别想见天日了。 这一辈子大概就完了吧? 潮生心情越发不好。 许婆婆拿着一双小鞋子比大小,轻声说:“李姑姑也是一片心为了姑娘,虽然说今天的事儿她急了点儿。姑娘还有身孕呢,她这事儿其实可以慢慢的回……” “姑姑是性情中人。”潮生说:“出了这事儿她肯定难受。在一起这么些年了,彼此都跟一家人一样……再说这事儿,本来也该来禀报的。” 许婆婆也没再说什么。 中午吃的东西不太合胃口,只觉得肚子里一直有什么在往上顶。天气闷得厉害,可又不下雨。 到了傍晚的时候,四皇子又打发人回来,说晚上不能回来用饭了。 潮生顿时也没了胃口。 两个人的时候,饭还能多吃几口。一个人实在吃不下去东西。 这不是矫情。 大概就是那个什么孕期综合症吧? 心里明白归明白,可是情绪不是那么好控制的。 他不回来,就什么都觉得不对。吃饭时没人陪着,吃完饭也没人用悦耳的声音念书给她和肚子里那个解闷。 潮生都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了,才感觉到身边有动静。 “回来了?” “嗯。”四皇子在她鬓边亲了一下,低声说:“我可知道了,你晚上又没好好吃饭。” 潮生说:“那都得怪你。” 她半醒不醒的,声音里带着鼻音,听起来特别娇憨。四皇子觉得心都要化了,手心儿热热的——人反而往床外侧挪了一挪。 再擦枪走火,难受的是他自己。 “快睡吧。” “你今天还没给我念书呢。” 四皇子笑着摸了下她的头发:“好。” 他从床头摸了本书出来,又把帘子撩起些,让灯光照进来,翻开书开始念。 他的声音平和从缓,象静静流淌的溪水。 潮生眯着眼,头枕在他身上。 其实她没注意他都念了什么。 她只是享受这时候的氛围。他们在一起,安静,平和。他的声音不管读什么都很好听,哪怕有一回摸起账本,也能把柴米油盐读得抑扬顿挫,意味深长。 有张美颜,还有一把美声,潮生觉得吧,这人不当皇子,去干个别的职业也肯定能干好,比如…… 不行,潮生赶紧把乱散的思绪揪回来。 还有孩子呢,不能教坏了他。 潮生摸了一下肚子。 她能感觉肚子里有点动静。 可能孩子也醒了,在听他爹念书。 四皇子停了下来,问她:“怎么了?” “好象在动……”潮生说。 不过她也不能肯定,说不定是自己的错觉。肚子里这种感觉,和肠鸣有点象,咕噜咕噜的。又象是有只小蝌蚪在里面游动,一动儿碰碰这儿,一会儿又蹭蹭那儿。 四皇子紧张的把手轻轻盖在她的肚子上,想了想,又把脸贴上来。 里面的动静还在持续。 四皇子脸上露出满足而欣喜的神情,眼睛亮亮的:“真动了。”他郑重地用手指点了点潮生的肚子,一本正经地说:“儿子,我是你爹。” 潮生插了一句:“说不定是女儿。” 四皇子从善如流:“闺女,我是你爹。” 潮生忍不住笑了。 “真快啊,一转眼儿都会动了。”可是刚说了快,他又改了口:“真慢啊,还有几个月才能生。” 潮生觉得,一说起孩子的事儿,四皇子的智商情商一起降低,象个大龄儿童一样。 “诶,给他想个名字吧,我听人说,现在想个名字,开始叫他,和他说话,那他生出来,就很乖很多,你喊他的名字,他会安心的。” “是么?”四皇子点头说:“行,明天多想几个,咱们好好儿挑挑。” 等把帐子合拢两人都躺下了,潮生问了句:“对了,昨天那事儿,你可别忘了。” “没忘,这两天就会有消息的。” 消息果然来得很快。 事实上要和含薰通个消息并不很难。她现在有自己的院子了,寿王妃也没那功夫一天到晚十二个时辰紧盯着她。 “刘姑娘说,她也不能确准。当时王府出事儿的时候,青阳观的那个道士和他的僮儿已经回去了。可是之前那道士在府里曾经和一个乳娘不清不楚。还有,”四皇子顿了一下,不确定下面的话是不是要说出来,他怕老婆和儿子的耳朵一起受污染。 “还有什么?” “那个道士和他的僮儿也……” 潮生倒不觉得有多意外。在宫里多年,什么没见过?宫人和宦官之间,宫人和宫人之间,还有宦官和宦官之间,那些被压抑的,扭曲的…… “可这些,也不能说明什么。” “嗯,她还说,王府事发之后,其实也有派人去找过那个道士,结果那个道士在上元之前,已经掉进河里淹死了,未免太巧了。青阳观虽然在京城颇有盛名,可是树大有枯枝,这样的人,出了一个就难保不出第二个,如果能不打道,还是不要同青阳观扯上关系得好。” 潮生低下头想了想:“你觉得,她是不是还知道别的什么,没说出来?” “也许。” 如果能见到面,含薰可能会和潮生说得更详细。但是通过人传话,肯定会有所顾忌的。 “不管怎么说,她事先提醒你也是一番好意。青阳观的符,还是收起来吧。要生男孩儿当然好,可女孩儿也是一样的。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嗯。” 四皇子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的都是名字。 “来,咱们挑一个。” 潮生也暂且放下心事,仔细看上头的名字。 都是些寓意不错的字眼。 现在只是想取个乳名,也不用太正式。 潮生看着哪个都好,举棋不定。 “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怎么选啊。” 四皇子笑着说:“男孩儿取个女名,也好养活。女孩儿起个英气的名字,也没什么啊。她外公、舅舅都是将军,她必然也不弱。这么着,你闭上眼,随便指一个吧。” 潮生想了想说:“好。” 她闭了眼,手指尖在纸上一阵乱划,最后停了下来。自己有点紧张,没睁眼,先问:“是什么字?” “你自己看看。” 潮生深吸口气,慢慢睁开了眼。 ———————————— 嘴旁边起了两个大泡,好疼好疼,嘤嘤嘤~~~ 么么大家,求票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三0章 杀鸡 永。 永字也不错。 潮生看看,差着不到一分分,她的手指就会按到一个基字上。 这个基字,也不是不好。就是,喊起来容易有歧义。 小永,挺好。小基……难免让人想到别的。 永姐儿,挺好。基姐儿就…… 好吧,小家伙运气挺好的。给自己挑了个好名字。 四皇子笑着说:“看,不用费心思了,就是小永了。” 小永,小永挺好的。女孩子叫永也不错,男孩子就更合适一点。 反正是乳名,也不要紧,叫着顺口最好。 四皇子也把永字在嘴里念了两遍,微笑着说:“这名字很好,意思好,念着也顺。” 他的手轻轻抚摸着潮生的肚子,低声喊:“小永?听见了么?” 难道他还指望肚子里那个答应一声? 潮生笑着把脸转开去。 有时候真觉得这个少年老成的丈夫,挺傻气的。 不过,似乎他只在她面前有这样的一面。 喏,孕妇的状态就是这么起伏不定,前一天阴转多云,今天就雨过天晴了。 潮生让自己不要去多想那些事,下人吃里爬外,道士居心叵测……她要多想些美好的。可别因为整天情绪不稳,生出个愁眉苦脸的孩子来。 潮生学着弹琴。 四皇子找了一具蕉叶琴给她,潮生虽然一时半会儿还摸不着门道,但是勾着弦一根一根拨过去,再一根一根的拨回来。 潮生以前欣赏不了古琴的声音,觉得沉闷、枯躁,弹出来的曲子没有个调,从头到尾都象弹棉花。 但是自打四皇子给她弹过一次之后,潮生对古琴就完全改观了。 琴声从容,和缓,宽广。 就象……船从水面上滑过,两旁的青山安静的向后退去。山间云霭浮沉,细雨绵绵,风拂在脸上…… 虽然她还是没听出他弹的什么曲子,但是,潮生终于破天荒的领会到了,什么叫意境。 比起言传,那更需要意会。 潮生可看不懂天书一样的琴谱,不过不妨碍她把四皇子弹过的调子记下来,然后自己给转换成哆锐咪索拉。这办法很好使,一天她学会了两首小令,一首小阳春,一首如梦令。 当然,是一只手。 潮生觉得自己弹得跟弹棉花一样,毫无什么空灵,深邃,境界。许婆婆没口子的直夸:“姑娘弹得真好。”夸得潮生都脸红了。 许婆婆从袖子里摸出两张单子来:“这是今天庄子上的送来的。” “哦,”潮生接过来看了看。潮生陪嫁中有两个庄子——不算四皇子偷偷塞给她的那个。这两个庄子的面积也都不小,几百倾地,有池塘有山林。除了两季的地租子,平时还有很多的零碎出产送来,比如时令水果、鲜鱼、虾、野菜、莲藕,螃蟹,野鸭什么的。 单子上写的就是这些东西。 许婆婆好象有些心事,潮生问她,许婆婆摸了摸一旁的树叶子:“也不知道这会儿韬哥儿他们怎么样了,西北天凉得早……” 说起这个,潮生也挂心。大公主他们到了西北之后来了信报平安。大公主的信写得言简义赅,和她的人一样。不过毕竟她还是比何云起要细心多了,夹在信里的还有一张纸,上面忽粗忽细画圈圈勾勾的画的一团糟。大公主在纸下面加了句备注,那是虎哥儿的笔迹。 潮生捧着那张纸先笑,笑完了又淌泪。 真想他们啊。 不但哥哥嫂子侄子,连带着阿罗,勇叔他们,甚至连何月娥,潮生都觉得有点儿想她了。 怎么会想那个人呢? 可是真是有些惦记她,不知道她到西北习惯不习惯?说不定已经受不了西北的艰苦,哭着喊着想逃回京城来了。那儿天高皇帝远,大公主想怎么收拾她就怎么收拾她。潮生惦记了她不到一分钟,就又笑了。想象着何月娥被大公主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样子,感觉比吃了什么都神清气爽。 虽然每次西北来信都让潮生象过节一样,可惜的是信太少了,也太慢了。 不去想那些,潮生低下头继续弹棉花—— 四皇子不知已经回来多久了,站在院门口静静的听着里面艰涩生硬的琴曲。 不过虽然他听得很享受,和他一起的人却不享受了。 “老四,咱进去吧。”寿王爷嘴角直抽抽。 他虽然琴棋书画样样不会,可是他却从小看好的听好的,尤其是接手丽苑之后,号称天下第一的琵琶、琴曲、歌子,那都是想听就听,爱怎么听就怎么听。这么一来,难免把耳朵给惯坏了,现在再听这种初学水准,只觉得活象在杀鸡,还不是一下杀死,偏偏吊着一口气让那只鸡断断续续的惨叫。 真难为老四,老婆虽然漂亮,可是内涵实在不咋地,要是娶个漂亮老婆的代价就是天天听杀鸡,那自己还是不用羡慕他的好。 院里的人已经看见这二位爷了,一行礼问安,潮生的琴当然也不再弹了。 寿王爷是坐着两人抬的便轿——其实就是两根杆儿绑着把椅子。估计他在自己家里也是天天这么来来去去的。 潮生迎了出来。彼此都不是没见过,也不用拘束。要知道她还吃过寿王给的葡萄和酥皮肉呢……这关系怎么算也不是外人。 “王爷好。” 寿王摆摆手:“叫二哥,别整那虚礼。” 您可真二…… 潮生笑盈盈的改口:“二哥。”又问:“今天怎么有空来我们府里逛逛?” 寿王心说早知道会听杀鸡我就不来了。潮生这会儿脸有点圆了,脸也红扑扑的,看着就和当年在宜秋宫的时候差不多……好象这些年她没怎么变样,还是那个盯着葡萄发呆的样子。 四皇子说:“我请二哥来坐坐,我们也好久没一处喝酒说话了。” 潮生笑着点头:“好,请二哥先坐坐,我吩咐厨房一声。” “记得让李姑姑亲自掌厨啊,可别糊弄爷。” 这人真是太不见外了。 潮生只好说:“一定一定。” 潮生领着人把酒菜摆好,寿王已经不耐烦地朝她挥手了:“你们快走,我们爷们儿说话你们别在这儿碍事。” 不等潮生出门,他已经和四皇子说开了:“听说了不?贵妃和贤妃靠一块儿了,皇后的离间计可没成……” ———————————————————— 为啥一写到二皇子我就觉得很欢乐。。。。咳,真是太不应该了,其实人家是个命苦的娃。。 这是昨天的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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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查的话,人人都没事儿。要去查,天下没一个清官。”四皇子不紧不慢地说:“朱铖是世家子弟,朱家绝不缺这份儿钱。可是很多事情早就成了俗例,户部每拨出一份钱粮,层层转手下来,到外地起码要三成或四成的折损,即使京营也得一成半,两成左右。朱铖在这事儿上不可能独善其身,得罪所有同僚,难免是要和光同尘随大流。” 寿王点了点头:“这倒是,一群乌鸦里,要出来一个白毛的,肯定早给干掉了。那陆达这事儿……” “不用我们操心,朱铖要连这点手段都没有,也不会年纪轻轻的升到这个位置上了。再说,只要父皇说他没事,他就准保没事。” “也是,朱贵妃正好有孕,父皇这会儿绝不会斥责她弟弟的。” 四皇子点头微笑。 就算朱贵妃这会儿没有怀孕,父皇只怕也不会顺着陆达处置朱铖。 皇后的宠眷已经大不如前了,她这些年在宫中的势力,经过皇帝上一次雷厉风行的整治,内侍监里头倾向皇后的那些人,几乎全被连根拔除。 就象大公主曾说的那样,陆氏是一深宫妇人,她想做什么,都不能自己出马,外面有陆家,宫里面得依靠一层层的人手替她办事。皇帝出手剪除她的羽翼……这事明眼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寿王嘿嘿一笑:“那陆达岂不是又要偷鸡不成蚀把米?我看他这一下是把户部上上下下得罪光了。下次再有什么事儿,户部能不卡他?” “他还是国舅,户部的人倒是未必会卡他的事。” 但如果陆达有个不慎,这些人绝不介意墙倒众人推。 因为陆达捅出这事儿,不单单是户部的事儿。军甲兵胄,从采办、匠作、转运,到军中的储运、分派、更汰,不知多少人要从中分润油水。这是多么庞大、多么紧密的一张利益网。陆达想对付朱铖他们不会介意,可是要触动了他们每个人的利益,这些人绝不会容忍。 寿王心情大好。 只要陆家不痛快,他就痛快。 “弟妹怎么样?我刚才看她气色还好,太医是怎么说的?” 四皇子怕寿王心里头丧子之痛未消,一直都没在他面前说起这事儿,倒不想他自己先提起来了。 “她还好,就是这阵子脾气不好,喜怒不定。” 寿王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女人有孕了是这样的,你得多担待。” 看他的样子仿佛一点都不介意。 四皇子有些奇怪。 寿王看看门口,压低声音说:“我府里头那一个,和弟妹一直交情不错。还央求我要是见着弟妹,可得替她问声好道个喜。” 这说的当然不是寿王妃,而是含薰。 “嗯,那我也替潮生谢谢她。” 寿王笑得有点儿神秘:“等明年侄子出世……嗯,说不定那会儿我也能给他添个兄弟。” 四皇子怔了下,没听说寿王府里有人有孕。 寿王就说了这么一句,也不肯再说了,两人酒意都有几分了,天色也不早,寿王告辞时还不忘捎上四皇子答应的酒。 “添个兄弟?”潮生想了想:“只说了这一句吗?” “嗯。” 那当然不可能是寿王妃。 从那件事情之后,这夫妻两人不说有深仇大恨,也已经成了怨偶了。这中间有没有含薰的功劳,实在说不好。 而且寿王妃要有孕,是不必瞒也瞒不住的。含薰……虽然现在得宠,可她是不会有孕的。 那是寿王府里别的姬妾有喜了吗? 又为什么要瞒着人呢? “也许是因为有前车之鉴,所以这回加倍小心了吧?” “也许是外室?” 这个四皇子倒也想到了,寿王现在掌着丽苑的那档子事,丽苑里什么多?美人啊。环肥燕瘦应有尽有,而且多是色艺双绝的。以寿王那个性子,要是有点儿什么风流韵事那真是不稀奇。 “算了,别琢磨他了。今天小永可乖?” 潮生笑着说:“嗯,今天吃得挺好的,午睡也睡得踏实。” 不过潮生还是在想着这件事。 寿王这话一定不是随口说的。 不在寿王府,那就是在府外头,一定有一个女人为他怀了孩子。 含薰知道这件事吗?她又会怎么想? 下过两场秋雨,天气一天冷似一天了。潮生又收着了大公主写来的信。大公主嘱咐潮生自己多当心身子,又说虎哥已经会喊爹和娘了,姑姑也曾教他,可是他却总是咬不清楚字,总是喊成“不不”。 西北已经下了过了一场雪,那里天气比京城要冷得多。虎哥特别喜欢雪,一直要待在外头都不肯进屋了。 潮生把信来回看了好几遍,才恋恋不舍的放下。 跟着信一起来的还有好些东西,除了皮毛,首饰,香料,还有好些西北的土产。 另外,护送东西回来的人是何勇。 “小人拜见王妃。” “勇叔快别多礼,这一路车马劳顿,实在辛苦你了。” 何勇话不多,只说:“一路上很平安,也不累。” 潮生的问题有一堆,何云起怎么样,大公主怎么样,虎哥怎么样,阿罗怎么样。恨不得连他们一日三餐吃了什么做了什么一天睡几个时辰都打听清楚。偏偏何勇这人不擅言辞,潮生问十句他未必能答一句。 潮生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看我,光顾说话了。勇叔肯定累了,先去歇着吧。晚上王爷回来了,只怕还要打听问话呢。” 许婆婆也说:“就是,快去换件衣裳,吃饱了好生歇一觉。你看看,这出去没多长时间,人又黑又瘦的……” 何勇只是笑笑。许婆婆待他就象待自己的子侄一样,要说就说,要训就训,从来不客气。 “这趟回来,还急着走吗?” “还要办两件事儿,等过了年再回去。” 许婆婆喜出望外:“那敢情好儿,咱们能一处过个年了。” 潮生有些同情的看了何勇一眼。 许婆婆前阵子还在唠叨何勇呢。 何勇一直忠心耿耿的,以前跟随潮生的父亲,后来照料潮生,再后来又因为何云起的事奔波寻觅——这么多年下来,倒把他自己的终身大事给耽误了,年过三旬了,还是孤身一人。 许婆婆那天和潮生说起来,说何勇也跟着去了西北,要不然就替他在京城张罗门亲事。到了西北,纵然大公主能想着这事儿,可西北又能有什么合适的亲事? 本来潮生都预备在下次去信的时候把许婆婆的嘱咐写上了,结果何勇恰好这时候回来自投罗网…… 等着瞧吧,以许婆婆的手腕魄力,只怕何勇的光棍生涯就要在今年底明年初终结了。 这事儿潮生也是乐见其成。 何勇一直以下人自居,为了何家的事,自己的终身一直蹉跎至今,不管是潮生还是何云起,都是过意不去的。 寻门好亲事,成个家,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是大多数人的追求,安定而美满。 ———————————————— 今天洗儿子,挺累的。二更只能明天白天补上啦。。 求票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三二章 说亲 五皇子的亲事据说办得很热闹,潮生怀着孕,就没能去。不但因为怀孕的人不能进新房的缘故,就算能去,她也不想往那样人多口杂的地方凑。 不过四皇子回来一五一十的讲的很详细。 “五弟的宅子在辅阳门外头的定安坊。宅子稍小了一点,不过才建了十来年,各处都很齐整。” “新娘子如何?” 四皇子犹豫了一下才说:“新娘子生得十分美貌。” “是么?”潮生还是头一次听四皇子这么赞别人。这人自己生得俊秀不凡,所以眼界当然也就高了。难道他这么说,那新娘子肯定是很漂亮了。 “是啊,掀了盖头,人人都这样夸。听说宏国公当年那个妾侍就是有名的美人,所以连带着她的庶子、孙女,相貌都不错的。五弟眼都看直了,想必他也没想到宏国公这个孙女生得这样好。” 潮生难免要问一句:“跟我比呢?” 哪个女人都有好奇心的,听丈夫这么夸别人老婆,肯定会想问。 四皇子毫不犹豫,斩钉截铁的说:“比你那是差远了。” 潮生顿时心气儿平了。 四皇子换了衣裳,端起茶来,想起来问:“今天家里怎么样?你怎么样?” “我挺好的。许婆婆张罗着要给勇叔寻亲事,今天已经唤了媒人来了。” “这么快?” “这哪儿算快啊。”潮生说:“许婆婆不想在家里的丫鬟婢仆中寻,好歹勇叔现在补了六品的巡检尉了,正经是官身,哪能寻婢仆为妻。要在外面寻呢,一时倒也不易寻着。许婆婆眼界高,普通人家的姑娘,她未必看得中。要是有点家世的,勇叔在京城又没有根基,而且终年在漂泊不定 ,人家只怕又看不中咱,所以寻是寻了,什么能寻着,还不晓得。” 四皇子点了点头:“其实这也不难,给他置个宅子,只要安下家来,不愁娶不了媳妇。” “嗯,我也这样想。今天齐管事已经问过了,咱们附近没什么合适的宅子。往南去寻倒有几间,有一间我觉得合适。前后两进,有十一二间屋,住小两口是绰绰有余的。要价也不高。” “成,那就买吧。买了先搁着也不怕,早晚能派上用场。” “也好,那明天就让人去。” 房子好找,媳妇难成。 许婆婆挑挑拣拣的,果然应了潮生说得话,高不成,低不就。 那条件好的,自然嫌何勇岁数大了,没什么根基。那贫民寒户姑娘生得不好拿不出手的,许婆婆这双眼自然看不上。挑三拣四的,都快到年下了,才找出两三个不错的来。 何勇自己还很不配合,许婆婆一要找他说这事儿,他就总有事情。哪次也没让许婆婆顺顺当当说完话。一次两次没觉得,事不过三,许婆婆顿时咂摸出味儿来了,这天瞅准时机,终于把何勇堵在屋里了。 不把话说清楚,休想出门。 “婆婆,这……我今天还得出城呢。” “说完话,你只管出。”许婆婆端着凳子在门口坐下:“你至于这么忙么?连说句话的功夫都没有?怎么我不是要给你成家,是要害你不成?” 何勇低声下气:“哪能呢,这是真有事儿啊。” “那你自己说说,想找个什么样的?那天我和你提的,一户姓刘的,姑娘十七,另一户姓连的,姑娘十八,生得不错,人品也不错。你看中哪个,只要点个头,我这就让人上门说亲去。王妃和王爷连房舍带家什都给你预备下了,聘礼也不用你操心。你说吧,你想娶哪个?” 天气这么冷,何勇的汗却都要下来了。 “婆婆,我这……这真是顾不上这个啊。正经事都干不过来……” “别胡扯。什么正经事儿?成家立业传宗接代不是正经事儿?你别拿这个搪塞我,我这就写信给韬哥儿,问问他到底派给你多少差事,是不是存心要把你累死了他才高兴?” “不不,不关少爷的事儿……” “那你给我句准话儿,到底娶哪个?” 这真是…… 何勇支支唔唔的,急得不行,可是就是不吭声。 许婆婆心里一动,站了起来:“勇子,你……身上没啥毛病吧?” “没有!” 何勇答得又快又响,这事儿可含糊不得:“我……都挺好的。” “是么?”许婆婆什么人哪,再瞅他一眼:“那,你是不是心里早有人了?” 何勇这次没有反驳。 以他的脾气来说,这就等于默认了。 许婆婆问出了症结所在,可是并没放松。 他看中了什么人,要是条件相当的,不至于不说出来,这么些天两人围追堵截的都快赶上官兵抓贼了。 他看上的人,八成……是不符合许婆婆的条件的。 许婆婆扶着椅子把手,又缓缓坐下了。 “看中了哪一家儿姑娘啊?” 何勇两手搓来搓去,还是没出声。 “难不成,不是姑娘?”经过给何云起寻亲事的打击之后,许婆婆的承受能力和想象力都是成倍的增长:“也是寡妇?” 何勇摇摇头:“没……她没嫁过人。” 许婆婆心一沉:“那种不正经的女人,你趁早给我死了这条心!你难道就不在乎败坏门风?王爷和王妃问起来,你敢如实回话?” 何勇猛地抬起来,猛的摇手:“不不,她不是那种烟花女子!是正经人!” “既然没嫁过人,又不是寡妇,还是正经人,那你有什么不能说的?”许婆婆突然间冒出个想法:“难道是出家人?” 何勇眼瞪得象铜铃,头摇得跟波浪鼓一样。 “都不是!您看您,这都说的什么啊。” 许婆婆真恨不得拿把斧头把他的木头脑壳劈开来,自己翻出真相。 “那你给我说实话!到底是什么人?” 何勇十分别扭,小声说:“她是正经人,和我年纪差不多。除了她,我谁也看不中……再说我都这么老了,还寻人家小姑娘,实在不般配。” 乖乖,何勇都三十好几了,这姑娘和他岁数差不多! 这是谁家的老姑娘啊!这么老了还没嫁出去? 肯定有什么毛病吧?要不就生得丑,要不然,就是特别的穷,或者有什么毛病,要不然好好儿的姑娘家,怎么能三十好几不出嫁?三十好几,人家手快的都能当祖母了!这,这何勇就是娶回来了人,还能开枝散叶生儿育女吗? 好吧…… 许婆婆咽下一口气。 不怕的,媳妇大点就大点儿吧,懂事儿,会疼人。至于孩子,咱可以再买个年轻体壮的妾啊! “在哪儿认识的?怎么认识的啊?” “您……您就别问了,我……也不知道她对我是不是有意……” 许婆婆险些没闪了腰。 合着……原来何勇还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啊! “成,有个人就成。是哪儿的?你不好问,我去给你问啊!我就不信了,凭你这人品,谁看不上啊?” 许婆婆现在太淡定了。 哪家的姑娘在娘家养到三十几家里人不愁死啊?现在有个人愿意娶,她或是她家里人,还敢说个不字? “其实……婆婆,也认识……” “我认识的?” 许婆婆迅速回想,她认识的人里……哪一家有三十好几人姑娘没嫁人? 何勇又补充一句:“就是咱们王府的……那个,李玉檀……” 李玉檀? 许婆婆觉得自己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李……玉檀。 李姑姑啊! 许婆婆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何勇终于说了实话,有些忐忑的看着许婆婆的神情。 “你……”许婆婆咬了咬牙:“你怎么看上她的?” 是的,李姑姑的确不错。 生得不说多漂亮,可是也算秀美。要论能干,那是太能干了。要说人品,那也没得挑。而且也是三十来岁,许婆婆记得她象她比何勇还大一岁?两岁?记不太清了。 真是……怎么也没想到何勇……他会看上了李姑姑啊。 这事儿真是……许婆婆真不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 “婆婆……” “别说了。”许婆婆利索的站起身来,把门儿给他让开了:“你出去吧。” “婆婆我……” “去去去,爱去哪儿去哪儿,别在我跟前杵着。” 许婆婆怎么都想不通。 是啊,这俩人都挺好的。何勇没得说,李姑姑也没得说。可要把这两人凑一块儿,怎么想怎么别扭啊。 她慢慢的穿过院子——潮生还等着她回话哪。 该怎么说? 许婆婆迈进了门。 天凉,潮生也没再玩儿弹琴那一套了,正抱着手炉翻书。 “婆婆来了,快坐。”潮生看许婆婆的神色说喜不喜,说悲不悲,带着一种恍惚的麻木。 “婆婆这是怎么了?没见着勇叔吗?” “见着了。” “那……”潮生看许婆婆这神情,肯定是没有谈拢吧?但是,这回谈不拢,可以托媒婆再找别家,为什么许婆婆会有一副梦游似的表情呢? “他说,他心里有人了。” “是吗?”潮生先是高兴一下,接着又反应过来。要是好事儿,许婆婆不会这样子:“是哪家儿的姑娘?” “是……咱府的。” “诶?”看上哪个丫鬟了么?这也好办啊。 “李玉檀,李姑姑。” —————————————————— 其实,这两人挺般配的吧? 呃,小声求票,现在在十名开外,俺想进前十名,这个月竞争太激烈了,前五已经不指望了。 谢谢秀秀、莹莹一潭深翠等几位朋友的打赏,鞠躬感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三四章 说媒 何勇是自己人。 李姑姑也是自己人。 两个自己人如果要凑一家人…… 好象是件挺好的事儿啊? 潮生不象许婆婆那么震惊。当然,她也意外,也觉得这事儿有点匪夷所思。可是她很快就扭过弯来了,问了一个比较关键的问题:“那,李姑姑是这个意思?” “不是,是他自己一头热呢。” 潮生觉得也应该是。李姑姑有什么事向来不瞒潮生,要是她也对何勇有意思,潮生早该知道点什么了。 “那婆婆怎么先就急起来了?成了当然好,不过,也许不会成呢。” 许婆婆显然不能接受这种说法。这代表了李姑姑看不上何勇?这哪能成啊?在许婆婆看,自家勇子看上李玉檀,那是她祖坟冒青烟哪。 亲疏还是分出来了。 潮生心里,李姑姑更亲一些,她们共患难,李姑姑教她,护她,两人的感情象师徒,象母女,那是别人替代不了的。 可是许婆婆和何勇当然更近一些。 人都是这样的,不相处哪来的感情呢?潮生和何勇相处才多久? “那这事儿,婆婆打算什么时候去问呢?” 许婆婆又有点恍惚:“我……过了午饭去。” 潮生看着她的神情,还是主动把这个任务揽了过来:“还是我去跟李姑姑说吧。” 许婆婆也点了头:“行。” 李姑姑来的时候,还不知道潮生为什么找她,还觉得是不是想吃点儿什么特别的了,特意两本册子都带上了,准备和潮生深入全面的探讨一下孕妇口味与营养学之间的关系,下个月再拟份儿新菜单。 潮生嘛,两辈子加起来,还是头一遭……做媒。 其实上辈子,有一男生托她给班上的女同学转了一封信。 如果那也算做媒的话,那潮生这其实不能算头一次。 李姑姑进来的时候还是笑眯眯的。 潮生好象从来没有这么仔细打量过李姑姑。 以前天天都见,可是人嘛,相处时间长了之后,就会对熟人的相貌视若无睹了。正所谓:久居芝兰之室不闻其香。哪怕天仙美女,天天见天天见,也腻得跟墙上贴的挂历画一样了。 李姑姑并不很显老,不过她总是打扮得老气横秋,头发全朝后梳,结结实实挽一个髻,一点儿花哨的饰物都没有,顶多也就两根簪子。在厨房的时候还包块布帕在头上。衣裳也是老气的秋香色,大的吊襟,裙子是灰绿——瞧瞧,这哪是三十来岁的打扮?跟许婆婆简直不相上下啊。 刨开这些都不说,只看人的话,李姑姑还是拿得出手的。 皮肤白皙,一白抵三俏嘛。眉毛浓浓的,省了画眉的功夫了。眼睛很有神,最好的是,眼角挺紧滑的,没有什么鱼尾纹。身量中等,也不胖。 潮生的打量让李姑姑会错了意,她摸了一下头,又低下头扯了扯襟角,没什么不妥啊?难道脸上沾了面? 潮生说:“姑姑快进来吧,站门口做什么。” 李姑姑笑眯眯的行了个礼:“请王妃安。” 潮生说了多少次,李姑姑总是说礼不可废。 芳景端了凳子来,又上了茶,就识趣的退下去了。 “嗯,我有件事儿,想和姑姑商量一下。” “什么事儿?”李姑姑先想着,是要把厨房换个地方?原来小厨房位置靠前一些,潮生嫁进来后,在东院起居,所以小厨房到这儿,稍微是远了那么一点儿。原来说着想迁的,结果潮生一怀孕,不宜破土搬迁,所以就搁下了。 “姑姑……想没想过嫁人?” 李姑姑一愣:“嫁人?” “嗯。如今不是在宫里了,姑姑年纪还轻,寻门儿亲事,成个家,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李姑姑哈哈笑起来:“哎哟,这可没想过。我都多大年纪了……” 听听,这口气不象三十的人,倒象五十的。话说回来,潮生上辈子,七十的老先生老太太们还结婚呢,年纪不成问题啊。 “姑姑,我是说正经的。” 李姑姑眼泪都要笑出来了,好不容易才打住:“王妃是闲得闷了,寻我开心哪?这真是……” “姑姑从来就没想过吗?” “好端端的想这个干什么》为什么要嫁人呢?我现在日子过得挺好的,自己挣钱自己花,上头有王妃撑腰,下头一拨人听我使唤。想干什么干什么。要嫁了男人,哪有这般自在?处处受管束,得伺候他吃穿,理着家算着钱,还得防着他起外心。要有公公婆婆,那更不得了,生生能把人磨去半条命。” ……好吧,潮生承认,一定程度上,李姑姑说的有道理。 这世道对女人不公平。 三纲五常里头,就讲了夫为妻纲。 丈夫就是压在妻子头上的天哪。 谁想不开给自己找个天顶在头上,替他一家子做牛做马?戏词里也唱,为人莫做妇人身,百年喜乐由他人。 看来这事儿,恐怕是没戏。 李姑姑不是那等春心萌动思嫁恨嫁的小姑娘了,她主意拿得稳,世情看得通透,对男人这回事早就不抱什么期待。 “王妃怎么想起来问我这个?” “嗯,其实……”潮生想着,既然这事儿不成,还是别说出来了。要不李姑姑和何勇要是照面儿,那总是尴尬。 不过又一想,何勇其实是个挺好的人,想来不会对媳妇朝打暮骂作威作福。李姑姑要是和他在一起,两个单身的人儿都有伴儿了,将来相互扶持着,总是个依靠啊。 “是有人托我问姑姑的意思。他心里对姑姑很是……想娶你为妻。” 李姑姑“啊”了一声,嘴半张着,半天没下文。 “那人是个可靠的人,肯定不会让姑姑给他当牛做马的。要我说,他给姑姑你当牛做马倒是有可能……” “是谁啊?那人认识我?” “认识。”潮生顿了下:“就是勇叔。” 何勇和李姑姑当然是认识的,不过算不得太熟悉。只怕加起来一共说过的话也超不过百句吧?李姑姑手艺好,人大方爽利,这是里里外外都知道的,何勇喜欢上她,潮生觉得一点儿都不奇怪。 “他……”李姑姑也纳闷起来:“不会吧,是不是搞错了?” 这事儿是突然了一点儿。 潮生悄悄打量李姑姑,揣摩她现在的心情。 只要没一口回绝,这事儿说不定有门儿。 ———————————————————— 这更到底算哪天的呢。。糊涂了。 反正欠一更我记得呢。 啊,继续求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三五章 见面 “寿王真的置了外宅?” 四皇子点头说:“二哥这一次前所未有的小心谨慎。照他那个性子本来是藏不住事的,这些天看他也没有什么与往常不一样的地方。不过他有个心腹,前些天有人见他往长平坊去了,进了一户宅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我让人注意那一处,昨儿有郎中进宅子,是给孕妇看诊的。” 潮生一咂摸:“那,会不会是那个心腹自己置的宅子?” 四皇子一笑:“你糊涂了,宦官就算能置个宅子包个女人,难道还能让女人有孕不成?” 啊,这倒是。 潮生倒把这个忘了。 整天在一起,却容易忽略最基本的事情。 比如小顺和小肃,潮生也时常想不起他们两个是宦官的事实。 “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郎中也说不清,他没见着人,不过他说年纪不大,也就十五六吧。倒不象是有架子的人,宅子里伺候的人嘴也都很紧。” “寿王这也是吃一堑长一智了,藏起来总是安全一些。” 话虽这样说,可潮生想,他是在防谁呢? 防府外的人?还是防府里的人? 含薰知道这件事情吗? “对了,何勇的事儿,怎么说了?” 说起这个来,潮生的表情顿时很古怪。 “怎么了? “许婆婆这些天都白张罗了,勇叔一个也没看上。他心里早相中了一个了,还是咱们府里的。” “是么?”四皇子接过手巾擦手:“是看中哪院里的丫鬟了?这倒也好办。” “不是丫鬟。”潮生说:“他喜欢上李姑姑了。” “李……”四皇子失声。 潮生顿时觉得心理平衡了。 四皇子露出这样的表情真是难得一遇。 “李姑姑?” “嗯。” 四皇子回过神来,用力抹了两下脸:“这是打哪儿说起啊?他……他们见过几回面?” “没几回。可是这事儿,又不是按时间长短论的。” 四皇子也得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消化了这件事。 “何勇这小子……他倒有眼光。” “嗯?” “我是说,他看起来很憨直,可眼光不错。李姑姑识大体,眼界宽,又有本事,性情也好。这样的媳妇……果然是宜室宜家。” 男人看女人,和女人看女人,果然角度不同。 许婆婆上来先挑毛病,什么年纪大啊子嗣不易啊等等等等。 到了四皇子这儿,却说何勇很有眼光。 “那……现在怎么说?” “婆婆不太高兴,毕竟白忙活了这么些天,我今天问过李姑姑了。” 四皇子连忙追问:“她怎么说?” 潮生看他一眼:“你着什么急啊?” 四皇子一笑,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好吧,潮生理解。 再淡定的人,也总有八卦的时候啊。 “李姑姑原先是说自己没有嫁人的打算,后来我说是何勇,她心里好象就有些活动了。” “后来呢?” “她说要回去好好儿想想。” 四皇子摸摸下巴:“这事有门儿。” “嗯,咱俩想一块儿去了。”潮生也是这样想的。 要是没那个意思,当场拒绝不就行了呗。所谓考虑,其实就是权衡得失,自己说服自己的过程。 潮生很理解李姑姑的心情,毕竟她自己也才刚嫁过不久呢。 嫁人,尤其是人选不错的时候,那当然是好事。 可是嫁人也是有风险的。要不要放弃现在的安逸,去换取一段未知的前程。这种犹豫潮生也有过。 就象李姑姑自己说的,她现在有正当职业,生活很有保障,不用受谁的气,也不用小心翼翼委曲求全。 当然,何勇也有他的好处。 忠厚老实,年富力强。人品是绝对没得说的,要不然就不会搭上自己半辈子的时光,都是为了何家。 四皇子说:“也许不用年底,咱们又能喝上喜酒了。” “但愿吧。” 潮生的妆台还没整理,有些乱糟糟的,几封信,柬贴和书册压在一起,四皇子抽出一张贴子看了一眼:“这什么时候送来的?” “昨儿送来的。”潮生说:“我已经和来人说了不去,那婆子办事不老道,也不知回话能不能说清楚。实在不行,明儿打发人送张回贴,告诉五弟妹一声,我现在是不便出门的。” 那是五皇子妃下的贴子,邀潮生过府赏梅。潮生现在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全府上下把她看管得严严实实,更不要说外头天寒地冻,这会出门麻烦,不管坐车坐轿的都颠簸折腾。 四皇子露出有些讥诮的笑:“宴无好宴,你不去是对的。” “怎么?”潮生有些纳闷:“这宴还有什么说道的?我和五弟妹又没过节……” 不可能有过节啊,面儿都没见过。 “哼,他们成亲那天,就有嘴快的人说了,说这位新娘子美貌娇艳,不亚于诚王妃,这下王皇子该知足了吧?不管是老五还是他那个媳妇,只怕都把这话记在心里了。我看,他们叫你去指定不是善意,可能是老五想显摆显摆出口气,也可能是他老婆想和你当面见见一分高下。无聊得很,把自己都当成人物了,还想把你叫过去供他们评头论足?做美梦去吧。” 潮生觉得自己真无辜。 这就叫躺着也中枪啊。 她好端端坐家里也能招祸,这叫什么事儿。 “嗯,你也别生气,我本来也不打算去的。”潮生笑眯眯地说:“难道他们还能跑咱们家来评判我和五弟妹到底谁美?” 潮生本来是玩笑,可是没想到一语成谶。 她不去,人家果然找上门来了。 隔了两天,李姑姑给潮生回了话。 她答应了。 不过还有条件。 她虽然嫁了,可是还是留在王府——这会儿潮生可离不了人。再说,何勇又一年到头的不着家,李姑姑待在什么地方其实没有分别。 这个潮生当然一口答应,她求之不得呢。李姑姑倘若一走,潮生可不知道该把厨房交给哪个了。纵然也有信得过的人,可是这个口味却一时习惯不了。别说她不愿走了,就是她愿走,四皇子和潮生也舍不得放人啊。 还有一条就是,将来两个人要是合不来了,那好聚好散。 得,这还没聚呢,就想着散了。 但李姑姑的担心并非多余。 何勇三十多岁,在男人来说是好年华。可女人到了三十来岁,许多人已经不把她当成一个女人看待了。三十多岁的男人添儿子再寻常不过。可是三十多岁的女人……这就不好说了。 将来何勇要是因为无子,后悔这桩婚事,或是另外纳人,那李姑姑是肯定不会跟他凑和下去的。 何勇表示,这两条都很应该,他没二话。 这婚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李姑姑跟潮生说话从来不藏着掖着:“要说不想嫁人,那是假的。晚上一个人也寂寞啊。不盼别的,哪怕有个人问你一声冷不冷,累不累,能听你说几句心里话,遇到艰难的时候能有个倚靠,有个人能帮你一把。谁不想呢?可是良人难寻啊。” 是啊,所以宫里才有那么多假凤虚凰,对食,结拜的……其实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有个伴儿吗。 事情既然定下来了,两人年纪不轻了,也都不是那种讲究虚礼的人,腊月里就有好日子,定了下来,府里就开始操办起来了。 李姑姑还说:“这有什么好操办的……” 潮生笑着说:“外头买的宅子一时是用不上了,就在府里收拾三间屋子,再不讲究,也得裱糊裱糊,置几件家什吧?难道姑姑想直接把铺盖一卷就搬过去了?那不成了私奔了。” 李姑姑这么爽快一个人,听到私奔两个字,老脸也红了红,转开话题:“今天的菜单子拟好了。” 潮生接过单子来还没看,外面有人回禀说,七公主和五皇子妃来了。 七公主是熟客,常来常往的。虽然青阳观的那件事让潮生心里有个疙瘩,不过四皇子还在访查此事,七公主求的那道符也交专人看过,并没有什么问题。她也是一片好心,潮生倒没因为这个和她生分。 可五皇子妃这会儿过来……离过节早着呢,又没有谁做寿。 潮生想了想:“请她们进来吧。” 潮生肚子已经隆起,好久都没化妆了,首饰也不怎么戴。这会儿要见人,总不能邋邋遢遢的。她换了件衣裳才出来,七公主来得次数多了,一点都不拘谨。 “七姐姐来了。” 七公主笑着站起来,拉着那个穿红衣的女子的手说:“我是替人引路的。喏,这是五弟妹,你们还没见过呢。”又对那个女子说:“这就是诚王妃,她这人性子是出名的好。” 潮生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出名了。 五皇子妃郑氏和潮生见礼,莺声呖呖地说:“四嫂好。早就听说你了,今天才见着面。” 只听声音,就让人觉得身上酥了一半了。 果然是位佳人啊。 潮生微笑着说:“都是自家人了,以后可别客气。因为我有身子,你大喜我也没去得。前几天承你想着,还下贴子给我,可是天气太冷,人也懒得动。” 郑氏抬起头来,两人打了个照面。 果然生得美貌如花。说良心话,潮生觉得她好象比自己还要娇艳三分呢。 只不过——五皇子妃一双眼水汪汪的,那模样我见犹怜…… 就是,有点儿…… 不太庄重? 嗯,准确的说,不象个正室该有的样子。要说是哪家的妾,那倒是再合适不过了。 ———————————————— 今天有事,更得晚了些。。(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三六章 心思 说实在的,应酬真不是一件轻松活儿。 要是熟人,彼此脾性都了解,来往多了也不用太讲究礼数,那就轻松得多。比如七公主,说什么,潮生听着就是,时不时应和两声她就满足了。 可是这位五皇子妃——果然自家男人没说错,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潮生寻思着,要是她真和五皇子有点儿什么,五皇子妃这会儿上门来示威倒说得过去。可问题两人之间什么关系也没有啊! 顶多就是五皇子求婚不遂而已。 可那是他单方面的事,跟潮生一毛钱关系也没有啊! 五皇子妃看潮生的目光是估量而苛刻的。 潮生毫不在乎,看吧看吧,最好一次看够,满足了她的好胜心虚荣心玻璃心什么的,以后就别再来了。 五皇子妃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苛的飞凤髻,正中戴着只有皇子妃,皇妃们才能享受七股分叉大凤钗,衔的流苏宝石是滟滟流动的红。耳朵是上明珠耳坠,身上穿的虽然不是正式命服翟服,却也是重绣镶滚的宫装。潮生一双眼历练多年,扫一下就从上到下全看清了。 这一身儿都是簇新的皇子妃行头。 对女来说,华服美饰就是甲胄,心计口齿就是武器。 五皇子妃这哪是盛装出场,明明是重甲上阵啊。 潮生微笑着,一点儿也没把这种小挑衅放在眼里。 五皇子妃的打扮在她看,那就是装“哔——”来的,再说细点儿,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当然,她刚开始做皇子妃这份儿外表光鲜的职业,还不太适应。 潮生已经在宫里摸爬滚打N久了,深知道其中奥妙。 飞凤髻好高……除非那种发长五尺天赋异禀的人,一般人梳都要填充假髻。为了保持稳固,自己本来的头发也要梳得很紧才行,头皮肯定被扯得发紧发疼。更不要说还戴着这么繁复的首饰,动作稍大一点儿只怕就会有走形之虞。还有这宫装,穿着也要各外小心,不然很容易压褶。只是寻常出门拜客,完全用不着如此隆重,不够自己受罪的呢。再说,就潮生看,几位妯娌之间,都不是很常穿这些内造官造的衣裳。谁没有陪嫁?各人都有自己更喜欢的料子首饰,犯不着跟没见过世面似的,得了一点儿宫中的好处就要急慌慌的挂在身上给人看。 相比之下,潮生穿的就太家居了。妆花宫缎短袄,米脂黄的裙子,头发还是刚才挽起来的,脸上不着脂粉,肚腹已经隆起——杨柳细腰是谈不上了。和五皇子妃站一起相比,一个精致华美,一个粗笨慵懒。 五皇子妃显然是得意的,从她的神情就看得出来。 潮生小声问七公主:“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七公主翻个白眼—— “你多体谅吧,我也是不得已。上回说话时我说要来看你,就被她给逮着空子了,非得要说定了日子和我一起来。今天一早就派人给我递话了……” 好吧,七公主总是八面玲珑,谁都不想得罪。 “生我气啦?我先给赔个不是,你就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了。下回我绝对不理会她这茬了还不成么?” 潮生板起脸:“没那么便宜。你要让我不生气,把你家池子里的那种莲花给我拔两株来。” 七公主苦着脸答应了。 虽然和五皇子妃相处不愉快,但是有七公主在,也不算太困难。七公主一个人顶三个人的热闹,又会圆场,又会找话题。说起京中的一些人事来,五皇子妃明显插不上口——她父亲放外任,她在外地生活了差不多十年,才回到京里没久就出嫁了,对京里的一切都很陌生,对皇室宗室这些亲戚关系也还弄不明白。 七公主正笑着说:“……我说她呀,干脆还是别省了,越省身上的肉越多。” 潮生想起鲁国公夫人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她现在这样挺富态的,也没什么不好。” “可是鲁国公喜欢的都是些苗条的美人儿啊。” “嗯,”潮生说:“这倒也是。” 鲁国公从年轻时就是个风流的人,到现在孙子媳妇都有了,他还是龙马精神,奋斗不止。而且他喜欢的美人儿,无一例外都是细腰纤纤的。鲁国公夫人天生大骨架,生儿育女养尊处优的生活又让她发了福,在一众娇小的女眷中,怎么看都有点儿虎背熊腰,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风范。 大概她几十年来都一直觉得,鲁国公是不喜欢她太粗壮了。 可是老两口吵吵闹闹这么些年了,现在不知又闹哪一出啊。 五皇子妃插了一句:“鲁国公夫人倒是很贤惠大度的人,鲁国公后院的人可不少。” 潮生微微一笑。 贤惠大度?那都是逼出来的。 而且,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别的意味。 是暗示潮生不贤惠不大度,怀着孕还霸着丈夫不给他纳妾吗? 潮生只当没听出来。 七公主也觉得五皇子妃有点儿不上台面儿。这话,七公主她们这些公主的身分可以说,五皇子妃凭什么这样说?再说,这人怎么这么不招人喜欢哪?七公主家里头……可也没有妾啊。 两人都没接她的话茬,七公主说:“大姐姐最近可有信来?” “有,说西北很冷,已经下过雪了。” “哎哟,这可真是冷。”七公主说:“要换了我哪,一天我也过不下去。也不知道大姐姐这些年怎么过来的,这都回了京了,没待多久又回那儿去。” 要是七驸马放个这么偏远的外任,七公主那是肯定恕不奉陪的。 “对了,上次我给你求的符,你用了没有?” “说起这个,可得多谢你了。” 潮生并没说用没用,七公主想当然认为她已经用上了。 “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啊。大姐姐不在,你在京里没有娘家人,我当然得替你多想着点儿。其实五姐姐也想来看你的,只是你知道,她要出来一趟很不方便……” 说起五公主,潮生也挺同情她的。 皇帝女儿也分三六九等的,五公主自己不硬气,婆婆又占着孝字的理——天底下婆婆都不好伺候,尤其是守寡的婆婆。 ———————————————— 一更。 求票票。今天是双倍月票最后一天,今晚上零点双倍就结束了。大家手里要有票票请快投吧。。 这两天家里有点事,不过今天晚上家里人就要从外地回来了。 唉,具体的详情就不说了,提醒大家在生活中一定要多多注意,别轻易给人做担保人,中间人也最好别做……家里人就是因为当了一回介绍人,结果双方发生债务纠纷弄得他吃官司。(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三七章 成亲 七公主很有眼色,说潮生不便,也没留下用饭,就把五皇子妃也一起给拉走了。 五皇子妃看起来还不甘心,好象很想留下来蹭顿饭似的。 潮生 潮生换了衣裳,笑眯眯的往榻上一靠。 芳园坐在脚踏上,替潮生揉腿,红豆和芳景两个看着小丫头翻找晾晒大毛衣裳,一头一身都是汗。 秋天已经到了尾声,可阳光还是一样明媚。芳园往外看了一眼,笑着说:“没几天就是李姑姑的好日子了。今天我还看见一群人恭喜她,李姑姑可大方了,一点儿都不怯。” 潮生说:“这两口子脾气正好互补。”四皇子昨天还说,何勇脸皮儿薄得很,前院那些人恭喜打趣他,把他窘得差点儿夺路而逃。 “嗯,是挺好的。何大人忠厚老实,害臊怕什么?以前听人说,会害臊的男人才会疼媳妇呢,李姑姑是有福的。” 潮生笑了:“你听谁说的?” “小时候听人说的。” 会害臊的男人才疼媳妇吗? 那四皇子算不算会害臊呢?嗯……不好说,以他的城府,要他害臊有点儿强人所难。就算难得的害一回,估计也不会让人看出来。 以后得争取让他多害几回臊。 芳景也说:“是啊,可依我看,何大人也算是捡到宝了,李姑姑脾气好,人又能干。” “都好,只要两个人相扶持着,彼此有个伴儿就成。” “可惜婆婆的媒人没有当成。”芳景看了红豆一眼:“要不是小顺和小肃两个是宦官,许婆婆八成也想给他们保媒的。” 潮生微微有些意外,芳景从来不多话,更不要说是这样的话题了。 红豆的手顿了一下,手里的线打了个结。 她有些迟疑的问:“为什么……不能给他们保媒?” “傻丫头。”芳园说:“宦官哪能娶老婆啊。” 红豆虽然有点儿一根筋,但是手脚勤快做事麻利,芳园她们对她都挺照顾的。再说,她从小在乡下长大的,进京才多长时间,不明白也不奇怪。 “为什么不能娶啊?” “呃,”芳园张了张嘴,却一下子不知说什么。 这个要细说起来,咳,真有点儿少儿不宜。 芳园和芳景是宫里出得有,当然是明白的,可是怎么跟红豆讲,他们被割过一刀,已经不算是男人了,所以不能娶老婆生孩子呢? 芳景说:“宦官都是在宫里服侍贵人主子的,偌大的后宫,只能有皇上一个男人,宦官可不算是男人,所以不能娶老婆。” 红豆似懂非懂,脸上还是一片茫然。 芳园索性直说:“你见过小孩儿没有?小男孩儿比小女孩多长了东西知道吧?” 这个红豆当然知道。 “宦官的那个,割掉了,所以不能生儿育女传宗接代。要不是没办法的人家,谁舍得让孩子受这样的罪,身体残缺了不说,据说下辈子也投不得好胎。你知道就行了,可不要随便去问人,更不要在小顺他们面前乱说话。” 潮生的心情也沉落下去。 是啊,小顺和小肃都是苦命的人。 芳景转头看红豆,红豆低下头去不吭声。 希望这傻丫头已经明白过来了,早早儿把那份心思歇了。 芳园也有几分觉察,主要是红豆也太不会掩饰了,心里想什么全写在脸上。这是主子有孕不上心,再这么下去只怕阖府上下没有不知道的。 小顺自己肯定也心里有数。本来他嘴挺甜的,一到东院儿来,就姐姐不离口,和谁都能说几句。可是最近却不大过来了,倒是小肃跟着过来好几遭。小顺即使来了,是安安份份的一句话不多说,和以往的热络大相径庭。 唉……这丫头真是。 别说小顺小肃他们是宦官,就算不是,内院的丫鬟和前院的小厮护卫有什么私情,也是家法难容。 这丫头,其实不适合待在王府这样的地方。 李姑姑的喜事办得十分热闹,虽然新房就在府里,花轿没派上用场,可是其他的礼数一样不少。李姑姑穿着大红喜服,盖着一顶鸳鸯戏水红盖头,被两个丫鬟扶着一步一步的从屋里走了出来。 新郎倌儿的样子简直是傻到了极点,何勇高大魁梧,那大红鲜艳的吉袍穿在身上怎么看怎么……咳,不大那么合适,古怪不说,脸也衬得更黑了。胸前还绑着个大大的红球——也不知是谁给他绑上的,按说斜拉一道也就行了,这给他绑红球的人简直是唯恐绑得不结实不牢靠,都快把整个人都五花大绑了。 何勇的脸也涨红了,不过他本来生得黑,脸红也不大能看出来。 鞭炮声噼里啪啦放得震天响,碎屑纷纷扬扬的落了一地。潮生虽然不能到跟前去,可是也能听到那边何等热闹。 “哎呀,李姑姑这一去成亲,中午厨房是谁掌着事儿?可别误了饭时。” 潮生笑着说:“误不了的。” 看,李姑姑还真是身居要职,一天也离不了她。 不过这三天是甭指望吃着李姑姑做的饭了,人家成亲,总得给几天假意思意思吧? 许婆婆也穿着一身光鲜,笑呵呵的坐在主位上。何勇是孤儿,许婆婆是他长辈,看着他长大的。二拜高堂时,一对新人结结实实拜下去,许婆婆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人逢喜事,哪还记得琢磨那些不痛快的事儿?何勇总归是成家了,新媳妇除了年纪大点儿,别的什么都好。至于孩子,应该也问题不大。看大公主,不也顺顺当当的生了个大胖小子么。 四皇子陪着潮生,也没有过去凑热闹。他一去,各人都会拘谨起来,倒不如现在这样欢腾尽兴。前院差不多的人都去了,还有一些外客,小姚夫人自己不便来,还打发了人送来了贺礼。不管这些宾客有多少是冲着何勇,还是想攀上他这个王爷来的,反正四皇子没打算露面。两人安安静静的用过了饭,四皇子搬过琴来,给潮生弹了一小段儿江水平。等他抬起头来,潮生已经靠在那儿睡着了。 四皇子坐在榻边,轻轻拨开拂在她脸上的一丝头发。 前院的喧闹,让他也想起成亲时的情形来。 一晃眼,他已经是要当爹的人了。 前院的唢呐吹得俗气而喜庆,让人止不住的想会心一笑。 ———————————————— 马上零点啦,还有谁有票票? 么么大家,注意身体啊,最近好多人生病。大橙子和奶奶一起重感冒……(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三八章 洞房 何勇拿着秤杆,旁边的人起哄:“去啊,去啊!” 他上战场杀人都不怯场,可是这会儿不知道怎么回事,腿发沉,手发软。 到处都是一片红艳艳的,红得让人心慌气促。 何勇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把那方盖头挑了起来。 李姑姑抬起头来,她这辈子头一次这么妆扮,绞了脸,描了眉毛,涂了脂粉,戴了满头的珠翠,坐在那儿僵着一动也不敢动,她怕一动一说话,脸上的粉,头上的钗子就会往下掉。 给她梳妆的人是个中高手,李姑姑看起来与平时竟然判若两人。 再说,平时很少有人去注意她的长相。李姑姑太能干,也太泼辣,里里外外都知道她不好惹。 至于她长的什么样儿……好些人虽然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却着实说不上来。 现在一瞧,王府的众人都有点儿愣神儿。 这是李姑姑? 没……没弄错人吧? 新娘子怎么看也不象三四十的人哪!虽然还没到国色天香的地步,可是看起来绝对是唇红齿白,明艳照人啊! 何勇自己也愣了。 仔细看看,眉眼还是那个人,没错。 一颗心终于放回肚子里。 闹新房的被许婆婆都赶了出去,只剩了一对新人。 何勇试探着喊了声:“玉……玉檀?” 李姑姑长长的松了口气:“怎么?不认识我了?” “不是,你今天……好看!” 李姑姑心想算你识相,老娘今天被又拉又扯的折腾了半天,你要敢说句难看,今晚就睡院子吧。 她站起身来,自顾自坐到梳妆台前,把头上钗子簪子拔下来,假髻也给拆下来了。 何勇站那儿愣愣的看着,李姑姑吩咐他:“让人给我打盆水。” “哦,好。” 水打了来,李姑姑把脸也洗过了。擦净了水一转脸,何勇觉得,这一下又是那个他熟悉的人了。 他也放松下来。 “你还得出去吧?” “啊,前院有两桌酒。” “那你去吧,少喝点儿。”李姑姑想了想,从袖子里拿出个小纸包来:“这个给你。” 何勇接了过来:“这是什么?” “解酒药,你先吃两丸,等喝了酒,再把剩下一丸吃了。” 何勇点头答应了:“你也歇会儿,要渴了饿了就吩咐一声。我……我就回来。” “行了知道了,快去吧。” 何勇攥着那纸包出来,心里头美滋滋的。 瞧,媳妇多贴心,多能干,这才刚进门,就给他备下解酒药了。 有了这药垫底,何勇状态大好,几个军中的兄弟轮番上来灌他都没把他灌倒。还是其中一个老成些的过意不去,替他拦了一下:“哎哎,意思到了就行了,真想把新郎倌灌趴下啊?当心新娘子回头扎你们的小人儿。” 兄弟几个笑呵呵的,果然放了他一马。 何勇倒是一点儿不在乎,他觉得他现在力大无穷,充满了勇气,别说三斤酒,三十斤酒都能接下来。 等他回新房的时候,一推门儿,一股浓烈的酒气就跟着扑进屋了。 李姑姑差点儿没给呛个跟头。 这人! 都嘱咐他少喝点少喝点了,怎么还喝得这么多! “我……回来了。” 李姑姑脸板了起来:“你还知道回来啊?这都什么时候了,后面有热水,你去洗一洗吧。” 她开了柜门,找出一套替换的衣裳,结果一回头,鼻尖差点儿没撞到他身上。 李姑姑吓了一跳,这人怎么悄没声息站到她身后的? “你……去洗呀,再不去热水要凉了。” 何勇瞅着她嘻嘻笑:“玉檀……” 他这回喊李姑姑,就比刚才那一声要自然多了,一点儿都没打愣,象是喊过了许多次一样谙熟。 “什么事?” 何勇没出声,脸又凑近了一些。 李姑姑有一种危险临近的感觉,背上的寒毛好象都竖起来了。她想再退一步,可是身后就是柜子没处可退。 “嘿,我真娶了你?”何勇自言自语了一句:“不是做梦的吧?” 李姑姑好气又好笑,伸手在他脑门儿敲了一记:“你是做梦的,快醒醒吧。” 可手伸出去容易,要收回来就难了。何勇一把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朝下一抄,直接把李姑姑给扛了起来! “啊——” 突然间头下脚上,身体悬空,李姑姑吓得尖叫一声,伸手紧紧抓住他。 “你干什么?快放下来?” 何勇大踏步的走到床前,把她一提再一横,李姑姑就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了,何勇重重的扑上来,压得她差点儿背过气去! “你混蛋……呜……你干什么……” 外面听墙根儿的人一个个捂嘴偷笑,一个小个子说:“何大哥这憋了三十多年的童子鸡要发威了,不知道李姑姑明天还能下床不?” 另一个要接话的时候,忽然抬头望了一眼:“有人来了,快走。” “怕什么,新婚三天无大小嘛……” 这几个都是王府的护卫,还没成家。 “快走吧你,小心新人过后找你算账。” 小个子被硬拉走了,还不甘心:“只要你们不说,谁知道今天晚上的事儿啊?再多听会儿嘛……” 一个年纪大些的拍了下他的头:“瞧你那没出息样儿。回来你休沐的时候,哥带你去逛院子,什么样儿的女人没人啊?” 小个子脸红了,结结巴巴地说:“谁,谁没出息啊……” 当然这些对话,那对新人是不知道的。 新郎倌儿逞了半宿威风。说他是借酒装疯也好,高兴的过了头儿也好,反正何勇的确是雄纠纠气昂昂的做了一回大丈夫——可惜一早儿起来,就变成小男人了。在恼羞成怒的李姑姑面前,何勇做小伏低,任打任骂…… 李姑姑可不是不懂人事儿的小姑娘。以前伺候严妃,皇帝来了,他和严妃不睡,李姑姑她们这些伺候的人也不能睡。当时她还懵懂,寻思着这种事儿有什么妙处,屋里头严妃那个腔调,哭不象哭笑不象笑的,哼哼唧唧听得人真难为情。 后来年纪渐渐大了,有时候夜里一个人躺在床上,也睡不着。听着外面不知哪里的猫在叫春,一声接一声的,挠得人心里发颤。 很好,她现在总算知道了。 男人这上了床一脱衣裳,那就成了头牲口了! 李姑姑觉得身上那个酸啊,好个疼啊,腰跟腿当时好象就不是自己的了。现在眯了一觉醒来,全身都跟要散了架一样。 当年她挨板子,干粗重活儿,被人欺负的那些时候,好象还没这么难受呢。 “来,你喝点儿粥吧……” 李姑姑没好气的把勺子夺过来:“我自己会喝。” 一早起来人总是干渴的,这粥还是咸的,李姑姑喝了两口,实在咽不下去。 “这谁煮的啊?” 何勇忙说:“这个,肯定没有你的手芑好。还有芝麻糊,要不我去给你盛点儿?” “行。” 何勇果然又去端了碗芝麻糊来。芝麻糊刚出锅的,香、甜、糯,烫,李姑姑喝了大半碗,肚里暖和了,人也缓过来了。 潮生那边儿也起来了,正用早饭。虽然早饭不是李姑姑看着做的了,但是味道还和往常一样没什么分别。 四皇子今天也难得在家一天,两人用了早饭换了衣裳,何勇和李姑姑已经过来请安了。 潮生笑着说:“这两个人都没什么别的亲人了,咱们就都串一把,娘家婆家主家一起兼了吧。” 这人成了亲,变化是肯定有的。 何勇倒不大显。这个人平时沉默寡言,只埋头做事,今天脸上却一直带着笑意。李姑姑呢,那个表情说喜也不是喜,说恼也不是恼,反正不象平时那么大大咧咧的,那么坦然。 好吧,准确的形容一下就是——害羞了。 潮生真心替他们高兴,也十分乐意观赏一出难得一见的西洋景儿。李姑姑以前在宜秋宫,现在在王府里,那都是母大虫一样的存在啊! 母大虫居然害羞了! 这要不赶紧的瞅,过了这村儿可没这店儿了。 他们向四皇子和潮生行礼时,李姑姑的动作有点儿不自然,何勇赶忙的要扶,李姑姑还不领他的情。 潮生强忍着笑。 瞧瞧,不管年纪,这新媳妇总是脸薄面嫩的。 四皇子和潮生说了几句“百年好合”的吉祥话,潮生已经准备了见面礼。知道李姑姑讲究实用不爱虚头巴脑的东西,潮生也没送什么华而不实的东西。李姑姑又问潮生今天吃的怎么样,十分关切。 潮生笑着说:“我好着呢,早上吃了一碗半粥,还有水晶糕什么的。你就放心踏实的歇两天吧。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累着你,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啊。” 他们两口子还要去见许婆婆,就辞了去。潮生捂着嘴笑了半天,才说:“哎呀,以后是不是不能叫她李姑姑了,得叫何家的了?” 四皇子也笑:“没事儿,你怎么习惯怎么叫吧。” 潮生觉得,李姑姑这么好强的人,多半还是喜欢旧称呼。 何家的,听听,把女人原来的身份一笔抹煞,从此成了男人的从属附庸了。就象潮生,从她成了亲之后,人人都管她叫王妃,只有许婆婆老了,还固执得总按旧时习惯来。 —————————————————— 这章标题没和以前重复吧? 咳,这个,我想李姑姑的洞房就没必要详写了对吧。。 今天出门了,办了好多事儿,还给儿子采购了口粮牛奶什么的。。结果回来时又晕车了,好难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三九章 过年 许婆婆看着面前请安的一对新人,笑着说:“快起来吧。” 虽然是笑着,可是却觉得心酸,拉起袖子来擦了下泪。 何勇刚来时,瘦得跟柴禾一样。又矮,又不吭气。一到灾年,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孤儿太多了,何孝元捡到这孩子的时候,他正和野狗抢食儿。野狗啊,荒年都吃死人肉的,眼放绿光,跟狼一样。这孩子被咬了好几下了,还是抢下来一小块儿黑糊糊的不知道是什么肉。 何孝元觉得这孩子很有一股子狠劲儿,把他给带了回去。何勇这名字,也是他后给起的。 经过了那么多年的风雨,总算是成了个家。 许婆婆本来对李姑姑还是不满的——最不满的就是年纪。 现在看着两个人很是恩爱的样子,许婆婆也想开了。 算啦,想那么远干什么?传宗接代?人能把自己这一辈子过好就不错了,还想着儿子孙子……操得了那么多心吗? “你们两个,也不是小孩子了。道理呢,不用我多说。勇子,以后你就是有家的人了,要再遇到上什么事儿,可得先想想,家里人等着你回来了呢,可不能动不动就豁出命去啊。可不能混吃酒欺负老婆,玉檀从小进了宫,一直熬到现在,也是苦过来的,你要体谅她。” 何勇点了点头。 “玉檀呢,你是个难得的明白人。何勇他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了,你就提点他,帮着他些。” “是,我记下了。” 送他们出去,许婆婆觉得很是疲惫。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很老了。 韬哥儿成家立业了,姑娘也嫁了人,马上要当娘了。连何勇现在也有媳妇了…… 几十年的时光现在回想起来,竟然就象一场梦。 一晃眼就到了年下。 潮生借着怀孕,在家里躲了快半年的懒。可过年时,总是要进宫的。 潮生自己还没什么,四皇子却如临大敌,嘱咐了好几遍:“一定要当心,千万不能一个人落了单。” “我知道了。” “还有,芳景很妥当。” 潮生看了他一眼。 芳景当然妥当,魏公公那种老奸巨滑的角色一手栽培的人能不妥当么? 话说回来,魏公公是很老辣,可是魏公公还是四皇子的人呢,这么一推断岂不是自家男人更奸滑腹黑? 两人一道进宫,在银汉门前分开。四皇子去见皇帝,潮生去椒房殿见皇后。 椒房殿不愧是中宫的居所,宏阔华丽,前后加起来有数百间宫室,两侧还有花园。再瞧瞧妃子们住的地方,就拿烟霞宫来说,既偏僻又陈旧,里面除了陈妃住正殿外,还有徐才人啊黄美人啊等等几位住在那里,每人的屋子也就是小小两间。更不要说掖庭宫里还有许多做为美女被选进宫来,却连皇帝一面都没见过的女子,甚至要和宫人一样做杂活儿,有的活着还不如宫人有体面有实惠。 所以宫里的女人都要往上爬。不为了中坚力量的,就算只为了生存,或是改善生存条件。在底下的想上去,在上头的不想掉下去。僧多粥少,能不干架么?你得到一分,就意味着别人失去一分。 潮生和昌王妃打了个照面儿,十分吃惊。 昌王妃怀的月份比潮生要小,可是肚子看着比潮生要大。而且她脸色十分不好,虽敷着粉,支能看出来脂粉下浮肿泛黄的脸。 相比之下,潮生的气色好得令人发指啊。脸色白里透红,皮肤滋润有光泽,只看脸庞根本不象有孕的人。的确是,潮生除了肚子,身上几乎哪儿都没长肉,而且她的肚子也不是横着长的,从前面看、侧面看,当然看得出有孕。要从后面看,只是腰身稍稍粗了些的样子,一点儿不臃肿。 五皇子妃郑氏很会说话,不着痕迹的奉承了昌王妃一番,说她这怀相一看就是宜男之相。 昌王妃不知是不是真的信了,笑着说:“那就借五弟妹的吉言了。” 郑氏笑着看了潮生一眼,那意思不言而喻,肯定觉得潮生这怀的是姑娘。 潮生也听说过什么“美女丑男”的说法,很多人都这样说。说怀的若是男胎,孕妇也会变丑。要是怀的女儿就显得容光焕发的。 不过昌王妃这样子,显然并不是单纯的孕相。必然是有些病症。只不过人家自己要瞒了不说,旁人也不会没眼色的上前去细问。 寿王妃谁都不爱理会,在那儿端着茶盏发呆。女官过来传话,妯娌四人进殿去给皇后问安。皇后笑着说:“我这里过年事多,想来你们府里过年也都忙着呢。” 寿王妃梁氏和寿王不和人尽皆知,但是这夫妻俩面对皇后的时候倒是一个鼻孔出气,梁氏在皇后面前从来都淡淡的,虽然不至于无礼狂妄,可绝没有上赶着趋奉。 还是昌王妃王氏接的话:“承蒙母后惦记着,大事儿也都齐了。年货年礼,该备的都备了,该送的也送了。只是家里下人一忙起来,难免出些小纰漏。” 听听,这话说的很有水平。就象现代人要写年底总结一样,先大篇幅的肯定自己一年下来的成绩,再稍稍提两句小处的不足,以示谦虚。谁说内宅女人无用?拿到现在去混职场,只怕个个都能混得风生水起。 “你还有身子,可要自己多保养着,前几日送给你的补品,你可吃了?” “都吃了,觉得这两日精神好些了。” 郑氏偷偷打量过皇后的衣饰。因为过年,皇后一身大红,脂浓粉艳,看起来可一点儿也不象四十上下的人。郑氏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又抚了下鬓,显然心中很是忐忑。 皇后对潮生说:“老四家的,你可不要怨我偏心。实在是你三嫂身子骨不如你,我才多替她想着点儿。” 潮生心说您不用解释,谁不知道你俩才是一家子。再说,就算皇后敢给,潮生也绝对不敢吃。 外头天色暗了下来,皇后身边的女官回禀:“启禀娘娘,还差一刻便是戌时了,该起驾了。” 皇后点了下头,寿王妃领头,众人都站了起来。 “你们也过前头去吧,天冷路滑,可要当心。” 几人待皇后凤辇前行,才各自上了舆轿。寿王妃梁氏在前,五皇子妃郑氏在最后,宫人挑着灯笼,宦官抬着舆轿缓缓前行。 芳景扶着舆轿一边的抬杠,一步不落的紧紧跟着。潮生抱着手炉,把斗篷的风帽也拉起来挡风。 这一回年宴如往年一样,摆在金华殿。殿里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潮生隔着人丛看见了四皇子,朝他微微点了下头。 当着众人,四皇子再想过来,也只能忍着。 七公主过来和她们几个人招呼,特别拉着潮生的手说:“我家两个妹妹一直惦记你呢。” “怎么没见她们?” “在那边儿呢,姑娘家说话投机,可不好往咱们这里凑。” 这倒也是,彼此身份已经不同了。 等人都到齐,殿中肃静下来。 “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殿中人纷纷跪下迎接。 听着脚步声响,皇帝皇后在前,贵妃贤妃一众妃嫔在后,走进殿中。 皇帝说:“都平身吧。” 潮生听皇帝声音好象有点哑。 芳景扶着她站起身来。 旁的命妇随身侍女都留在殿外,潮生和寿王妃王氏因为有孕而破例每人带了一个丫鬟。 金华殿中明烛高照,亮如白昼。寿王妃的脸色比刚才还难看一些,潮生估摸着她身体必然不适。 其实寿王妃完全可以借辞不来,没必要死要面子活受罪。万一有个闪失,那可不是一个人出事,到时候可没地方买后悔药去。 潮生已经可以预见这顿饭是吃不下去的。一桌连她在内八个人,三个妯娌是王妃,余下几位是郡王妃。旁人不说,梁氏王氏郑氏这三个妯娌面合心不合,心思各异。几位郡王妃并不相熟,在这种场合也只说些淡淡的场面话,席上的东西潮生基本没怎么碰。临进宫前她已经垫过肚子,芳景那里还带着点心。宫宴一来吃着不放心,二来吃着不可口。反正她是孕妇,一句脾胃不合,众人也能理解。 这宫宴更象一场冗长又繁琐的政治秀。殿里的都是皇亲国戚,所以又可以算做一场家庭情感大戏? 反正皇帝和几位老叔伯、兄弟们看起来很融洽,皇子们轮流上酒,昌王又抢了寿王的风头,先做了一篇迎新赋,言行举止间,显得志得意满,有股舍我其谁的气派。 他已经把自己当成老大看待了,对其他弟弟,还有寿王那个没用的哥哥,都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气。 寿王小声跟四皇子说:“瞧他那样儿,来日真成了……太子,哪还有咱们站的地方。” 他刚才说话停了一下,想必原来想说的,应该是皇帝二字,临时又改口说了太子。 四皇子脸上显得从容平和:“你那酒冷了,让人换壶热的来。” “不用热,这就行,没得喝着上火。”寿王朝女眷那边看了一眼,转过头来说:“老三家的看着不对头。你听说什么没?” “没听说这两日他们府上有什么事,太医也是正常的请脉。” “哼,真有什么事儿,哪能让咱们知道了。” 五皇子凑过来:“两位哥哥说什么呢?” 寿王不爱搭理他,装没听见。四皇子说:“五弟今天不做诗?” “咳,哪能啊。”五皇子说:“刚才就想好了,可三哥把我想好的一个典故用上了,我还得再想一个。” ———————————————— 啊,咱们也该过年了。 昨天去超市采购,人山人海挤都挤不动啊——费了半天劲东西也没买够,年前还得再去一次。 么么大家,这两天家里事多,又快过年了人情往来也不少,俺会尽量加更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四0章 小心 后宫妃嫔以皇后为首,也向皇帝上酒——好在皇帝不是每杯酒都要喝个底朝天,而且这酒也不是几十度的烈酒,要不然年宴非把皇帝灌成一只醉猫不可。 贵妃贤妃她们都是按品级妆扮的,命服的样式都差不多,感觉简直象制服一样。而且并不是非常华丽。据说开国皇帝的皇后是农家女出身,十分简朴,即使做了皇后还是不失本色,所以这后宫命服也就华丽不到哪儿去了。所以虽然是过年,这些妃嫔们打扮起来反而显得十分呆板,毫无平时那么姹紫嫣红风情各异。 贵妃坐在皇后下首,她有身孕,敬完这杯酒,就先离席回宫去了。 潮生转头和芳景小声说了句话,芳景知机地扶她站了起来。 旁人倒不理论,七公主转过头来说:“你要去更衣?我跟你一块儿去。” 不等潮生说话,她已经站起身来了。 芳景举止轻盈,前前后后将两人伺候的十分周到,七公主赞了一句:“这丫头不错。” “嗯,她原是大姐姐身边的人。” “怪不得呢,这就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大姐姐惯会调理人的。”七公主说,也就着热水洗了手。 潮生扶着芳景的手,和七公主一起穿过长长的回廊。有两个宫人迎面走来,俯身向两人行礼。 七公主不在意的挥了挥手,潮生却怔了下,唤了一声:“采珠?” 其中一个宫女有些惊愕的抬起头来。 潮生果然没有看错。 她微微一笑。 七公主明白过来:“你认识?” “嗯。以前在一处的。” 潮生以前做过宫女,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许多人都知道。七公主说:“可巧了,今天遇着了。这儿怪冷的,到前头找个地方坐下歇歇吧,说话也方便。” 采珠机灵的站起身来说:“请随奴婢来。” 进了一间宫室,采珠要重新见礼,潮生拉住了她的手:“你怎么在这里伺候?” 采珠也是喜出望外:“我是跟着我们主子来的,正好这边儿晚上事多人手不够使,我刚才帮着跑腿传话来着。你……” 潮生的情形,说起来就是一言难尽了。 采珠当然也听说了消息,只是没再能和潮生见面。昔日两人一同做活,一起吃一起住的情形恍若在目。采珠也顾不得放肆失礼了,上下打量她。潮生头上身上明晃晃的都是珠宝,命服更是锦绣华美。 “真好。”采珠飞快地抹了下眼:“我早就说嘛,你品貌不凡,是个有造化的人,肯定不会做一辈子的奴婢。” 潮生问:“你现在怎么样?我也一直想见你,只是不方便。” “我挺好的。”采珠说:“我们主子在皇上跟前虽然不怎么得宠,可是在皇后、嫔妃们面前,也算是有点体面。我的活儿不多,日子也挺清闲的。我也听说你有孕了……这……” 她有些敬畏的看着潮生的肚子。 “嗯,”潮生低头看了一眼,虽然命服的衣褶已经放宽松了,不过她肚子隆起这是一目了然的事情:“是啊。” 觉得有点儿不太好意思。 七公主十分体贴,自己在外间吃茶,把地方让给她们叙话。 看采珠想伸手又畏缩的样子,潮生笑着拉起采珠的手,轻轻放在自己肚子上:“没事儿的,你摸摸吧。” “不知道是男是女啊……”采珠小心的触了一下,赶心缩回手来,十分向往的说:“要是男孩儿,那就是小世子吧?要是女孩儿,就是郡主娘娘了。” “是啊,不管男女,都得管你喊声姨呢。” “哎哟,我不配。”采珠忙摇手。 “怎么就不配了?”潮生没再多说,小声问采珠:“我原想着让人给你捎信儿,现在能见着面再好不过了。你想过出宫没有?要是想出宫,我可以替你安排。” 采珠怔了一下,低声说:“想是想过,可是我年纪不到,还差着好几年……” “这个容易,只要报个病,一切好说。只是……徐美人那里……” 采珠想了想:“不要紧的。我们主子待人还好。她身边现在也没有什么可以信重的人。这些年她待我不错,不打也不骂……我要走了,旁的人一时也顶不上啊。” 这种不可取代的地位,也不是什么好事。虽然得到主子的信重,可是在上位者眼里,她们还是随时可以牺牲的。就象当时的岁暮,陈妃待她也如姐妹一样,两人更是从小就在一处,感情绝非旁人可比。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岁暮还不是不明不白的就没了? 采珠重情义,潮生是知道的。要不然她们也不会好了这么些年。 可是重情义也要分人啊。跟主子讲情义…… 潮生隐晦的提醒她:“常言说得好,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你又没有女官品级,早些谋算以后的事情,总不至于事到临头再着急。” 采珠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其实……我在宫里日子不短了,都快忘了外头是什么样了。真出去了,说不定还不如留在宫里头来得习惯自在。再说,现放着你这么个菩萨呢,真是我没饭吃了,你能看着我饿着?” “没饭吃不打紧……”有命在才是最重要的。 “嗯,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考虑的。等过后,我托人捎信给你吧。” “那也成,那些宦官能出宫,带话也方便。你自己在宫里不易,要多多保重。” “别操心我了。”采珠笑眯眯地看着她的肚子:“还是操心你自家吧。啧啧,当时咱们三人里你最小,现在却是你最早当娘。对了,含薰现在怎么样?” “含薰现在……跟着寿王爷,自己单住一个院子,在寿王府也算有些体面。” “原来是真的啊。”采珠拍了一下手:“那就好,总算有个着落,就是听说寿王妃厉害,她只怕要受气。” 潮生看她这么高兴,原来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含薰的风光只怕长久不了。 不过她这会儿只能安慰采珠:“听说在寿王面前,有时她说话比王妃可管用多了。” “嗯,当然了,含薰也漂亮嘛,将来再生个一儿半女的,这辈子也就有依靠了。”采珠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哎呀,你们当时都服侍了皇子,现在都……早知道啊,当初我也该谋个路子,去伺候皇子才对啊。” 虽然她是开玩笑,潮生心里还是有些发酸。 自己就不说了,倘若没有哥哥和嫂子,一介民女的身份,能当王爷的正妻吗?含薰就更不用说了,她的苦楚旁人又怎么能知道? 两人每次见面都只能匆匆说几句话。七公主陪着潮生回到大殿,两人在门边停了一下。 七公主小声说:“快看。” 潮生已经看见了,她们那一桌上,昌王妃王氏不见了。 殿中的气氛似乎还同刚才一样,只不过细心的话,也能发现其中的差别。 有些不安。人们在小声的窃窃私语。 潮生回到席上,轻声问:“三嫂怎么不在?” 寿王妃没说话,郑氏说:“刚才三嫂说不适,就离席了……”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这年宴的确磨人,平常人熬下来也得疲惫不堪,更何况是孕妇,昌王妃要是想提前离席也并没有什么,刚才贵妃就没有多停留,敬过酒就告罪先回去了,面子固然重要,可自己的身子更重要。 看殿里情形,大概昌王妃的不是一般的不适吧? 怎么每次过年,都得出点儿什么事儿? 那一年是温氏当众发病,现在王氏又…… 潮生注意到,有个宫人匆匆的向皇后禀报什么。从她的神色和皇后的表情看,这说的一定是个要紧的消息,而且不是喜讯。 后来得到消息,王氏那晚的情形的确不怎么好,当时就已经见红了。太医又是施针又是灌药的,好歹是保住了。 潮生听说这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年初二了。 “现在情形怎么样?” 四皇子说:“说是不宜挪动,后头几个月只怕都要躺在床上过了,稍有动作只怕都险。” 潮生点了下头。 这可真是…… 四皇子万分小心的揽住她:“你可千万要当心,以后能就少动还是少动吧。” “我没事,能吃能睡的,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那也大意不得。”四皇子有些后怕:“早知道三十那晚就直接说身体不适别进宫了……” 潮生的脸贴着他的胸口,小声说:“我真的挺好的。你看我以前,什么活儿没干过,什么苦没吃过?我体格可比嫂子她们那种娇怯怯的小姐们好太多了。她们拿过最沉的东西只怕就是饭碗了,哪能和我比。” 四皇子纵然还担心着,也让她逗笑了:“你比她们强多少啊?” “那可强多了。你看人家乡下的农妇,挺着大肚子照样干这干那的,有的孩子直接生在田间地头——所以说,人越娇惯着,身体越不顶事儿。经常走动走动,到时候才有力气生孩子。总躺在床上,好人也给躺废了。” 道理四皇子也知道,他也打听过,向太医、郎中们请教过。 可是知道归知道,心里就是不放心。 “太医也说了,怀孕头三个月易流产,后三个月易早产,总之,一定要当心!” 见他紧张成这样,潮生也不愿意再和他唱反调了,反正现在嘴上顺上他点儿也没什么。 “是,我知道了。” 等她的孩子足月生下来,感觉四皇子得担心的老上好几岁。 以前听人说,有什么孕妇焦虑综合症。到他们这儿,改成孕夫焦虑了? —————————————————————— 么么么大家。。周末愉快。 继续厚着脸皮求票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四一章 早产 李姑姑嫁了人之后,人人都琢磨着她是不是得有啥变化。 比如,是不是温柔了?恋家了?再或者…… 咳,以上统统是空想。 事实证明,李姑姑铁腕依旧,而且比从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而对于其他人来说,以前如果有人敢顶撞李姑姑,那也只要当心李姑姑一个人的镇压而已,现在不得不考虑,会不会一并也得罪了何大人?这么一来,一加一的效果,其实远远大于二。 潮生一边觉得好笑,一边也替李姑姑觉得高兴。 现在李姑姑和以前相比……笑容多了些,脸上也红润了些,似乎连腰板也比以前更挺直了。 这是阴阳调和的结果?咳,好吧,也许是…… 过年热闹,不过府里的人却少了。前院里一些属官和幕客已经回去过年了,原来住得满满的排房空了至少一半。还没走的,要么是家远,要么就是没成家的,比如李申等人。他们虽然没回家,但是在府里头也不寂寥,几个人一起烤火,下棋,会文,据说酒喝多了还做了几首诗。四皇子吃罢晚饭去瞧他们,结果去了一个多时辰还没回来,倒是小顺回来传话,说王爷和李先生他们饮酒作诗来着。 潮生笑了:“他们倒有诗兴。” “王爷说,正是趁着有雪,有酒,才有诗呢。” 明白,文人情结有时候和小资情结差不多,总结起来就是风花雪月四个字。春天有花,夏天有风,秋天有月,冬天当然就盼下雪了。 这雪也下得好,瑞雪兆丰年,想必来年不会象过去的那年一样遇到大旱。 潮生站在门前,伸手接了一片雪花。 凉凉的,很快就融成了一滴水。 “王妃快进屋吧,下雪呢,潮气重。” “嗯。” 雪下了整整一夜,四皇子都没回来——他又喝多了,怕半夜回来扰了潮生,直接在小书房里窝了一宿。潮生一早到小书房去的时候,他还没有醒呢。 这里潮生再熟悉不过了,她在这里待了那么长时间,推开窗子看到后面被厚厚白雪覆盖的小园子,只觉得心中一片宁静。雪已经要停了,还有零零碎碎的雪粒飘落,也分不清是树上屋上落下的,还是来自于天上。 四皇子裹着一床被子,还睡得正熟。连那被子潮生都眼熟。 只是旧了很多。 小顺端着热水进来,放下盆,小声说:“王爷在这儿住了好长一段日子呢……” 潮生知道说的是她出府之后的事。 小顺又悄悄退了出去。 潮生坐在床洞,拧了热手巾替他擦了下脸。热乎乎的手巾让皮肤上的每个毛孔都张开了,四皇子舒服得呻吟了一声,眼睛睁开条缝。 “潮生?” “嗯。” 他又阖上眼:“我老梦见你在我旁边儿,不过不是这儿,是在宜秋宫的书房里——” 这不奇怪,人总是在记忆中回到自己待的时间更长,印象更深刻的地方。 “头疼……” “活该,谁让你喝这么多。” “说话说得高兴嘛。”四皇子一笑:“李申可嫉妒我,他比我年长许多,现在老婆还没影儿呢,我可眼见要当爹了。” 四皇子象个小孩子一样撒起娇,搂着潮生的腰身,耳朵贴在她肚子上。 “嘿,小永,天亮啦,你也起来活动活动吧。” 潮生笑了:“你儿子比你勤快多了,五更的时候他就在里面活动手脚呢。” 月份越大,孩子的动作也越大,特别有劲儿。有时候潮生肚子上可以看到一个清晰的凸起,那不是小拳头就是小脚丫。不过当人的手摸上去的时候,他又会害羞的缩回去。 “嗯,那你也就醒了?” “是啊。” 有人在肚子里打拳踢腿做早操,能睡着才怪。 “来来,陪我再躺会儿。” 潮生摇了摇头,朝门外看了一眼:“不好吧……” “没事儿,过年呢,又下着雪,没人管。” 潮生想了想,脱了鞋,拉过被子盖上腿。 两人一起再赖会儿吧。 四皇子忽然笑起来,虽然没笑出声,不过肩膀却在抖。 “你笑什么?” “我是高兴啊。”他搂着说:“以前,我是说,你还在府里的时候,好几次你来叫醒我,我就想着把你拉着这么躺下来……” “呸!”潮生瞅他一眼:“你这人……原来是个假正经。” “男人嘛,哪有几个真正经?那不是心怀鬼胎,就是太监。” “嘘……”潮生朝外比了比。 小顺他们有可能听到。 做宦官又不是他们的错,拿这个取笑可不应该。 四皇子也瞅了一眼,果然不再笑了。 “太医说,会在几月生了吗?” “三四月里头,具体哪一天却说不准了。” “嗯,那天气也暖了。” 是啊,摊上个不错的季节。又不太冷,也不算热,大人孩子都不至于受罪。 四皇子坐了起来,披上袄,将潮生连人带被一起抱住。 窗外面是宁静的小园子,白雪覆盖的假山,水池,还有在雪下面依然苍翠的柏树,竹子竿都被压得弯下来了。 象是一处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这就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吧? 这种清闲是难得的。 两人厮缠了半天才起床,洗脸水都凉了,又重新打了来。潮生咐咐厨房做了莲子汤和蜜糕,两样都是解酒的,蜜糕柔软之极,入口即化。四皇子虽然醉酒起来没什么胃口,还是不知不觉的吃了好几块儿下去。 “啊,李先生他们昨天也喝的不少……” “已经让人送去了。” “嗯,那就好。” 潮生坐在旁边儿笑眯眯的看他吃,四皇子挑起一茶匙蜜糕喂到嘴边,潮生也张开嘴吃了。 甜而不腻,很香。 四皇子看着她的笑容发起愣来,调羹里的莲子滚下来,落回汤碗里。 出了正月,天气渐渐暖和起来,路上冰雪消融。 诚王府这些天都很平静,只有那么几件小事。 何勇又要回西北了,再回来最快也要两三个月。 对于还在蜜月期的两口子来说,这会儿分离大概是最难受的。而且这并不是一次两次,如果何勇不调职回京的话,他们的两地分居大概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不过看李姑姑的样子好象没受什么大影响,一样该吃吃该睡睡,差使也没耽误,就是……笑容比前些日子少了些。 潮生的肚子更大了,行动也越发不便,自己扶着腰站在镜子前,只觉得样子象只鸭子一样。站直了往下看的时候,只看到一个肚子——完全看不到自己的脚了。 肚子变大了,潮生的胃口却变小了,因为肚子顶上来的缘故。每次吃的都不多,但是很快又会饿。厨房差不多是十二个时辰时刻准备着,以供应潮生随时想吃的需要。 进了三月里,王府的太医,稳婆,已经时刻准备着了。潮生自己也能感觉到变化。 肚子往下降了一些,孩子的活动也少了。 太医说这是正常的。因为临近降生,肚子里的孩子也在做准备,向下移动,进入骨盆,这样一来活动余地就变少了。 太医对潮生说:“王妃身体一向康健,胎位也正,完全不必有什么担忧,只等瓜熟蒂落就成了。” 潮生点了下头。 她心里也紧张。 女人分娩的过程中,各种意外都有可能出现。要搁在现代遇到生不下来的情况,可以剖一刀再缝上,问题也就解决了。在这个时代,只能靠产妇和孩子自己努力。 可以说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潮生给自己打气。 她体质好,孩子一向也好。太医也说了,胎位没问题,不会出现头上脚下的情形。只要咬住牙坚持住,肯定能平安顺产。 她的命可不是一般的硬啊,那四十宫杖没打死她,在浣衣巷那么糟糕的地方也没把她折磨死。多重多累的活儿她都干过。生个孩子而已,她一定挺得住。 可是令人意外的是,潮生还没有生,昌王妃先生了。 她怀的月份比潮生还小至少二十来天,这是早产。 从辞夕年宴之后,昌王妃就一直卧床不起,各种保胎的药物办法都用上了,还是没能撑足月份。 据说大人和孩子的情形都很不好,虽然已经不是头一胎了,却比头一胎的时候还要吃力。用了差不多一天一夜,才生下一个瘦巴巴的女婴,脸已经憋得,心跳微弱。接生婆子打了好几巴掌,才微微喘气,根本哭都没力气哭。 昌王的失望是一定的。 他本指望先开花后结果,这一次该生个儿子了,可是生下来却仍旧是个女儿,而且就算是太医院擅专小儿科的吕医丞也不能保证,这孩子一定能养得活。 至于昌王妃,身子亏损的厉害,至少两年是别想再有孩子。 别人听到这消息犹可,寿王是高兴坏了,还特意来找四皇子想再喝一场酒。 “瞧他那副倒霉相,前天见他,脸挂了有三尺长……” 结果他自己哇啦哇啦说了一阵子,突然发现这位一向温和淡定的四弟脸色并不怎么好看,完全没和他的情绪接在一个频道上。 他当然不笨,马上想到潮生也要生了,四皇子肯定担心。 “哎,你也别太担心了……” 兴灾乐祸是他的强项,要安慰人寿王就不怎么在行了。 “弟妹肯定能平安生产的,你就等着当爹吧。” 四皇子勉强笑了笑,想起来问:“对了,你上次说的那件事……” 说到这个,寿王一脸喜色,压底了声音:“你也不是外人,我么,最迟夏天的时候,肯定也能抱上娃。只不过这事儿瞒着人的,省得那些不安份的打什么主意……” “可是生孩子的时候若没有太医和宗正派的人,生下来了也不好记入玉碟啊。你要怎么把孩子抱回府里去?登载玉碟宗档的时候孩子的生身之母你又要怎么写?” 寿王不担心这个:“没事儿,我自有办法。” 难道他想把孩子记在王妃的名下? —————————————— 呃,不是潮生早产哟。。 真的不是哟。。 一到过年,到处都是送节礼的人。拖儿带女,大包袱小盒子。今天二十分钟才打到一辆车,上了路比公交还慢,早知道不如坐公交。(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四二章 临盆 这样的事以前不是没有先例,可是并不好办。即使记上了,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这样的孩子即使记入正室名下,也是很难立为世子并承继王府的。 四皇子耐下心来劝他:“你和嫂子也都还年轻,有什么小事儿,说开了也就算了,以后还有几十年要相互扶持着过下去,难道几十年都要象仇人对头一样不成?冤家宜解不宜结,就算本来没有什么,日子长了,隔阂也会越来越深,到时候……” 寿王摇摇头:“不成的,这也不是我一个的事儿。我和她就是过不到一块儿去,连说话,超过三句也会吵。这个女人心太毒了……” “可是……” 寿王不耐烦了:“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现在的老婆是挺好,原来那个你怎么不提?你怎么不和她和和美美的过?” 这话说的实在是…… 很顺利的就把四皇子后面的话都给堵回去了。 “哎哟,你看这我嘴吧……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有些事儿我实在改不过来。”寿王也知道自己说的这话不好听,不过他也知道四皇子不会认真和他生气。 “嗯,”四皇子只说了一句:“别的我就不说,只是这孩子生下来了,将来你总得接回王府吧?到时候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就算这孩子记在嫂子名下,她就能真心诚意的待他吗?” 寿王怔了一下:“这个我也想过……” 不过看样子他是没有认真想。 他们虽然不是女人,可是宫里是个女人多男人少的地方,女人能狠到什么地步,他们也都是见过的。 四皇子刚才也的确被寿王给问住了。 要是温氏还在,他能和温氏互谅互助,和和美美吗? 很难。 的确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四皇子有些感慨。 小顺从外头匆匆进来,到了门口时脚步顿了一下。 “什么事?” 小顺咽了一口唾沫:“王妃怕是要生了。” 四皇子“蹭”的站起身来。 “哎哟,真的?可巧让我赶上了。” 什么叫让他赶上了?难道他以为自己在赶集?这女人生孩子,难道不成他还想过去细看看? 小顺有些奇怪的看了寿王一眼。 不过这位王爷一向不着调,小顺也不觉得奇怪。 四皇子步子极快,简直是一溜烟似的进了内院。产室布置在东边的两间厢房里。四皇子心里火急火燎的,这么短短的一段路的功夫已经在脑海里设想了许多情急势危的画面,结果到了门边,却看见潮生正安闲的靠在那里,李姑姑喂她喝汤,顿时就愣住了。 许婆婆慢了一步,过来拉他:“王爷,这产室男人进不得!” 四皇子有点儿摸不着头脑:“这……不是说要生了了吗?” 该唱急惊风的,怎么还是不紧不慢的四平调? “这才刚才感觉呢,真正发动起码还得好几个时辰。”许婆婆经验丰富:“有人足足要三天功夫才能真正开始生。” 三天…… 四皇子不由得打了个晃,伸手扶住了廊柱。 潮生刚才觉得肚子发紧,那种细微的疼不仔细可能觉察不出来。不过她还是叫了婆子和太医进来,确定是有动静了,于是立马转移到产室这边来。趁着现在精神还好,有胃口,多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潮生喝的这鸡汤里放了参片,十分补养。 四皇子从来没有这样不镇定过。潮生让他先到书房去,或是回屋里去,他哪里肯去。 “你别害怕,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潮生点头应了一声:“我知道。” 不知道谁更怕啊? 这人说话的声儿都打颤了。 潮生觉得,外面那个,比自己还要怕。 好吧,既然他都先替她怕了,那她就用不着怕了。总不能两个人都怕得要命,总得有一个顶事儿吧?再说她要怕了,软弱了,那接下去的一切怎么应付? 过了午,潮生的疼痛已经十分明显了。及至到晚间,疼痛才越来越越频繁,疼痛的感觉也在加剧。 婆子们经验丰富,观察了情形之后告诉潮生——起码还得两个时辰。 潮生点点头。 这会儿说什么都是假的,只能忍耐。 好在她已经很善于忍耐。 不然的话,也许她早就已经没命。刚进宫的时候,受罚受气和受伤的时候,不知前路在何方,迷茫甚至绝望的时候。她都跟自己说,忍耐,忍耐。困境总会过去,前面总会有希望的。 何况两个时辰……她能坚持。 当时受了杖刑,缺医少药,伤还没结痂的时候,整个后背一直到腿上都象有火在那里烧,疼得冷汗一阵阵的出,趴在那儿也没有办法动。 那时候她真恨不得谁给她一棍把她打晕了也好,起码昏过去就不会那么疼。 旁边的婆子和外间候着的太医也都有些惊讶。 他们惯见待产的女人,可是诚王妃这样的,以前可没有见过。疼是肯定疼的,那脸色、还有冷汗可不是假的。可是她一声都不吭,疼得紧了,也只能听到在吸气呼气。缓下来一些了,仍然是只有呼吸声。 许婆婆心疼至极,不时拿帕子替潮生擦去脸上的汗珠。 潮生心里只想骂,这种活罪这辈子再也不要受第二次了。 受伤的话,从头到尾疼痛感都是一样的,没改变,而且你知道伤在愈合,疼得会越来越轻。可是生孩子,疼痛是由轻到重的,疼得她整个人都要抽搐了,要不是怕虚耗力气,潮生也想学着别人一样嘶声大喊,甚至破口大骂—— 可是不行,最要紧的时候还没到。 这会叫了,等下想使力使不上,那才糟糕。 婆子不时的观察,只说“快了”。潮生已经记不得自己听到几次“快了”。这个快了到底是多快?能有个准信儿没有?现在早就不止两个时辰了吧? 疼痛几乎都没有间歇了,潮生觉得她所有的知觉都消失了,就剩下了痛感,还被放大了无数倍。 就在她觉得这两个时辰永远过不完的时候,终于婆子不再说快了,而说:“王妃娘娘,您跟着我来,先深吸口气——” 他妹的,终于开始了! ———————————————————— 呃,二更了。 刚才那一更的时候不敢夸口说今晚能两更。 呃,的确也不是“今晚”两更,因为现在已经是周日凌晨了。 我们还是把它算做昨晚的第二更吧。。 么么大家。(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四三章 降生 四皇子的手紧紧攥着椅子把手,小顺站在旁边,都听到了木椅发出格格的声响。 屋里头灯火通明,院子里也灯笼高挂,照得这一片地方有如白昼。产室里的事孟太医插不上手,但是要安慰四皇子几句,他还是驾轻就熟的。 “王爷不必担忧,里头情形很顺利的。头一胎嘛,总是要费力些……” 四皇子嗯了一声,也不知他听进去没有。 “您只管放心吧,一切都齐备妥当,要不,王爷去书房坐一会儿等着,您在这儿,进进出出的这些人,也都格外不自在啊……” 但这一点,四皇子是不同意的。 孟太医也识趣的不再说这个话题,转而说:“王爷这是头一次做父亲,心焦难免。下官当年也是一样,虽然说自己就是行医的人,可是事到临头那心里头是一片的空白,只会急得直转圈儿……” 四皇子终于把注意力分给他一些:“孟太医似乎有二子一女吧?” “对对,王爷好记性。拙荆头两回生的都是男孩儿,后一回生了个闺女。闺女好啊,又贴心又听话……” 似乎孟太医是担心王妃会生个女孩儿,所以才提前跟王爷这样说。 小顺心说,你是先生了两个儿子,不愁传嗣香火,所以才说闺女好。你要连生三个闺女,看你还说不?远的不说,就说昌王吧,谁现在跟他说闺女好,闺女是小棉袄之类,他能把人打得满脸开花信不信? 四皇子听着他说三个孩子都是妻子所生,顺口问:“孟太医家里没有婢妾?” 孟太医怔了下,轻声说:“下官少年时,也荒唐过。不过从成亲之后,就……趁她们还年轻,都好生打发了。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一母所生的兄弟,为了家产还会争得不可开交,何况那不同母的?那简直不是亲人,而是生下来就住在一个院子里的仇人……” 他这话可以说是十分大胆了,但四皇子只是点了一下头。 没谁比他体会得更深了。 皇宫就是这样一个院子,而且是天底下最大的一个院子。里面的女人多不胜数。 孟太医只说了这么多,很快又转了话题:“王爷还记得建平五年的事吗?” 四皇子怔了下:“记得……” 那年他刚迁进东宫,生了场大病。也就是那时候孟太医来给他诊治,两人才结识的,后来渐渐熟悉起来。 “那会儿王爷身上生了疱疮,奇痒难耐。夏天天气又嫌麻烦,一出汗浸了之后又疼得钻心。那会儿王爷都能忍下来,这会儿怎么这样沉不住气啊?” “那不一样。” 忍耐自己身上的病痛,和眼看着自己重要的人在生死边缘挣扎,那完全是两回事。 不过那时候……也真的很苦。身边的人还都不熟悉,看着谁都不可信。因为母亲早亡,自己不受重视,病了也没有什么人来过问,即使病痛难熬,也只能咬牙熬过去。因为除了自己,再没有别人可以依靠,可以帮助。 而屋里的潮生……她正在挣扎着生下他们的孩子,他却也……帮不上她。 潮生这会儿浑身都汗湿了,整个人都象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手紧紧攥着床头系的布绳,嘴里也咬着一块布巾。 婆子几乎是嘶声力竭的要她吸气、用力,潮生却觉得她们的声音离得都很远,耳朵里嗡嗡的直响。看着婆子的嘴在动,却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我会不会死?” 这想法不知为什么突然窜进她的脑子,随即被她用力踢开了。 不!她一定不会死的! 开玩笑!难道她辛辛苦苦穿越一回是为了难产再死一次?还是她捱过那么多苦日子,现在终于有了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家,马上要有自己的孩子,却要在这时候功亏一篑? 不会,她肯定不会死的! 她会好好儿活下去,她的孩子也是一样。 “看见头了!王妃,吸气……用力推!” 潮生觉得她已经没力气了,可还是深吸一口气,然后努力—— 一瞬间,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体中滑了出去。那种感觉怎么都无法描述清楚。感觉她象是一个拉着沉重的板车爬坡的人,一下子到了坡顶,然后所有的重量都消失了,她连人带车向下方滑下去。 潮生抬起的身体软软的躺回榻上,她眼神空洞,剧烈的喘息着。 身体、思绪,精力……全都给掏空了,空得她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已经成了一个空壳。 婴儿的啼哭声响了起来。 婆子惊喜地把剪断了脐带的孩子托到潮生旁边:“王妃先看一眼,是个男孩儿。” 潮生的头微微侧了一下,她看见一个全身红通通的小东西,被婆子托在手上,身上头上还有些脏兮兮的,眼睛紧闭,张大了嘴在哭。那张好象只有拳头般大小的脸上,别的五官全不清楚,就那张没牙的大张的嘴看得清清楚楚。 就为了他啊…… 潮生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儿,高兴?心酸?感动?震憾?都有一些,可又都不象。 “小永……”她嘴唇动了一下,不过没发出声音来。刚才憋劲儿的时间太长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婆子们忙碌起来,照料孩子的,伺候产妇的,来回端水收拾产室的……相比刚才的忙,这会儿的忙碌是忙而不乱,人人脸上都带着喜气。 许婆婆端了汤来喂给潮生,刚喝了两口,门口人影一闪,四皇子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潮生连笑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四皇子也没有说话,看了她一眼,就接过了许婆婆手里端的汤碗。 他把一碗汤一勺一勺的喂给潮生。其实潮生自己要喝,也能办到。四皇子做这个极不熟练,还洒出来不少。 但是两个人好象都没想到要让潮生自己喝。 好不容易一碗汤喂完,婆子把孩子抱了进来。 包在大红襁褓里的婴儿,已经和刚才的样子不大一样了。没那么红了,显得白生生的。皮肤有些半透明,上面还有一层细细软软绒毛,正安安静静的睡着。 ———————————— 今天本来要出门的,因为落枕很厉害,没有去。所以把这一章写出来了。。落枕好痛苦嘤嘤嘤~~~(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四四章 娘家 探望的人很快来了,一拨一拨轮流着,象商量好的一样。洗三那天十公主也来了,数她问的问题最奇怪。 “四嫂,生孩子……疼吗?” 那当然很疼……可是真奇怪,潮生当时疼的那么厉害,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一切都很模糊了。 “疼,当然是疼的。” 十公主仔细打量她:“我瞅你脸色挺好的,还有挺红润呢。”她压低声音说:“前些天我去昌王府了。” “怎么样?” “三嫂脸色发青啊。”十公主小声说:“两眼无神,也不说话,看着好象大病一场,而且病得很重似的。” “是么……” “嗯。”十公主点了下头。 “见着孩子了么?” 十公主摇摇头:“听说不太好……皇后娘娘都没多赏赐,就是吩咐内侍监按例赏了。。” 皇后大概也很失望。 昌王妃有孕时她是多么重视啊,大概满心盼着生个孙子。现在一见分晓,嘴脸立刻变了,这也太现实了。 他们母子太盼望一个皇孙了。可是昌王妃伤了身子,以后两三年都不可能有消息。 他们能等那么久吗?两三年后昌王妃真能调养好吗?即使调养好了,会不会再生女儿? 一切就是这样现实。昌王妃家世好,为人也没什么可挑剔的。可是她有再多的优点,全都加起来,也抵不过她不能生儿子的缺陷。 她自己也应该很明白。生产固然让她身体亏虚,但是对接下来一切的绝望,才会让十公主看到她时,两眼无神,话也不说。 十公主好奇的看着初生的婴儿:“他可真小。我能摸摸吗?”不等潮生说话,她又连忙摇头:“还是算了,万一摸醒了肯定会哭。” 十公主给的是小小的金镶玉如意金锁,十分精致小巧。潮生替孩子谢过这位十姑姑。 十公主手头并不宽裕,公主们看起来表面风光,可是手上的现钱很少,总不能把衣裳首饰拿去变卖换钱吧?就是变卖,她也没那个门路。 “四嫂,其实我有事儿想求你……” “怎么?”潮生有些意外。 十公主一向好面子,怎么会说出求字来? “我二哥,还有二嫂……老是吵。二嫂其实挺想和二哥和好的,就是……我觉得,你和四哥一直挺好的,你能不能劝劝二嫂,让她……嗯……”十公主有点儿说不出口。 潮生明白她的意思。 可是她和寿王妃没有私交,因为含薰的关系,还可以说是有点儿过结。她劝寿王妃,那含薰呢?不过,就算她想劝,寿王妃也肯定不会听她的。 十公主不能多留,很快出去了。 潮生抱着孩子,脸轻轻贴在他娇嫩的皮肤上。 寿王和寿王妃的关系…… 四皇子也劝过,一样没用。 虽然寿王没有明说,但四皇子从别的途径也得知了内情。寿王妃在那个上元夜,一面派人去找寿王回府,一面让乳娘给孩子喂了些药,孩子脸发红身上发热,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可是后来孩子暴毙了。当然,寿王妃不想毒死自己的儿子,那药也肯定不是能致孩子于死地的毒药。她只是想将寿王与含薰分开,可是有人在乱中混水摸鱼,就钻了这个空子。太医们又被心虚的寿王妃误导,延误了最好的治疗的时机。 寿王最不能原谅她的,就是她对自己的亲生子也能这样利用。 这件事情,象一把锋利的寒刃竖立在他们夫妻之间,每当两人稍微接近一点,必然被这把刀刃割伤。孩子,孩子是两人共同的盼望,可又是两人共同的禁忌。寿王只要看见妻子,就会想起夭折的孩子,他怎么可能和寿王妃再生孩子? 再说,还有含薰。 她那天晚的遭遇,肯定不会和寿王一字不提,当然,也不会合盘托出。一边是心上人的遭遇和儿子的惨死,一边是心狠手辣的寿王妃…… 这事,外人劝不了。 晚间潮生和四皇子提了一句,四皇子笑容也没了。 “这件事……对了,前天寿王府还出了件事,我还没和你说吧?” “什么事?”潮生心里一紧。 难道含薰…… “寿王妃的妹妹,不知怎么穿了一个乐伎的衣裳进了寿王的院子……虽然说最后没什么,可是那姑娘衣裳不整的样子很多人都瞧见了。” “啊?”潮生真是大吃了一惊。 “真的?” “那当然,虽然那边也下令不准下人乱说,可这种事哪儿是瞒得住的。” “那……怎么办?” “寿王暴跳如雷,肯定不肯认这个账的,还说是王妃搞的鬼……” “不会的。”这个潮生可以肯定。 寿王妃和她那个妹妹的情形潮生见过的,许多人都知道。妹妹是继母所生,跟她素来不合。再说,寿王妃要算计,何须让她穿乐伎的衣裳混进去呢?肯定有别的更好的安排。 “梁家能答应吗?” “梁家就算想硬,也得硬气起来啊。就算寿王名声不好吧,可那姑娘身上的打扮可作不了假,正经姑娘怎么会一身那样儿的打扮?再说,她把守门的人哄开,这些下人都能作证。后来那姑娘梁家就带回去了……” 出了这样的事,那姑娘只怕不是死,也是送进什么家庵尼庵的关一辈子。 “这可真的是……”潮生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寿王妃梁氏本来处境就不好,娘家人又这么拖后腿…… 出了这件事,只怕最伤心生气的不是寿王而是她。娘家人在背后捅刀子…… 再说,这回梁家人,连带寿王妃,出了这么大的丑,几乎可以说颜面扫地,这夫妻间只怕…… 潮生想了想,自己的娘家人如果做出这种事来,比如何月娥——这完全有可能的。不过她再有贼心也没有用,都被大公主都揪到西北去了,说不定就会在当地把她嫁了,许给一个当地人,让她这辈子都回不了京城。 “行了,别替旁人操心了,儿子吃过奶了吗?” “刚喂过。” 四皇子点点他的小脑门儿:“整天不是吃就是睡的……” “小孩子可不都这样儿。” 落地的孩子长得真快,几乎一天换一个样儿。两个人头凑在一起看儿子,怎么看都不够。 ———————————————— 么么大家。这章2K。。落枕痛苦死了。。 天冷,又快过年了,大家千万要注意身体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四五章 满月 四月里,宫里添了两女一男。李美人生了一女,张美人生了一个儿子,贵妃也生了一个女儿。难得的是都很平安,平安得让潮生都意外。 她本来觉得,皇后与贵妃之间很不太平,这个孩子只怕不能平平安安的生出来。 不过再仔细一想,现在的情势,皇后大概也真不方便做什么手脚。贤妃摆明了是和贵妃现在站在一边了,再说,皇后现在的地位也不比从前,皇帝对她很不待见。贵妃真出了什么事,她绝对脱不了干系。 再说,贵妃只生了个女儿。女儿就算生下来了,养大了,也不顶事儿。 潮生还没出月子。这时候坐月子真痛苦,不光许婆婆她们坚持不让她洗澡,不让她下地,连太医也是这样说。许婆婆的话四皇子可能不信,但太医的话就太有说服力了。潮生只能弄点儿热水来擦擦,总比不擦强。,头呢,不洗会痒吧?也有办法,干洗。 没听错,就是干洗。用梳子梳通,再用篦子一遍遍的篦过,有灰尘、头屑什么的,也给篦干净了,用湿的热手巾擦过,再用干手巾擦。 虽然跟隔靴搔痒似的,可也确实有用,这么弄完确实清爽舒服了。摸着也不油,闻着也不难闻。 过去的人总觉得产后风异常可怕,而现代人说这种坐月子的方式不科学。 这也没有办法,这时候的什么条件都不能跟现代比,产妇坐月子肯定也不能象现代一样泼辣。 以前在宫里的时候,洗澡洗头有时候也不方便。尤其是在浣衣巷,冬天里让洗都不敢洗,真洗出风寒来没医没药的你就硬撑着吧。所以篦子这东西,真是很管用,既去灰,又杀痒。象许婆婆这样手艺精到的,篦头跟按摩一样,又活血又舒服。 篦子这时代的男男女女都用得着,不可或缺。而现代人只用梳子,篦子很少用了。因为卫生条件改善了,大家一周就洗好几次头,不大能用上这玩意儿。 潮生靠在枕头上,阳光照在窗纸上,屋里也很亮堂,人身上也暖融融的。东院的屋子朝向好,窗子大。虽然装饰不如原来的正院那样华丽,嗯,院子也不如地边宽敞。可是要潮生选,她肯定喜欢东院这边。 采光好,通风好,格局实用。正院屋子大,可是她不喜欢。 许婆婆耐心的替她篦头,篦一下,就把篦子在布巾上抹一下,再接着篦。 潮生舒服得都快睡着了。 她恢复得不错,太医十分精心。现在自己起卧完全没有问题。不过许婆婆把她也当小婴儿一般精心呵护,还告诫她,女人坐月子太重要了。以前若有什么病,月子坐好了就能养好去根儿。可反过来,要是在月子里做下什么病,那就一辈子也别指望能好透彻。 这个潮生也明白,所以再多的不自在,她也咬牙坚持下来了。 潮生其实并没有什么宿疾,就是在浣衣巷时太辛苦,手脚都冻过,腰腿也受了寒。趁这会儿好好保养,没准儿真能全养好。 “婆婆,可以了。我觉得舒服多了。” 一睁眼,旁边的人已经不是许婆婆了,四皇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 “咦?你今天回来得早啊?” “嗯,你怎么样?身上觉得好些没?” “都不怎么疼了。”潮生说。 其实她也有点儿担心,毕竟……生育过一次,身材总受些影响。胸口变得鼓涨了,肚子也松了,嗯,别的地方肯定也受影响。虽然她现在岁数不大,恢复能力强,可是……总有点儿不自在。 他不会嫌她吧? 四皇子可没猜到她的小脑袋里转着什么念头,说:“过两日我要出京。” “去哪儿?” “父皇要去常灵的行宫,让我们几个都去。” “寿王、昌王也去?” “对。” “那,多长时间能回来?” “往年去,总得一个来月吧。” 得,那潮生是肯定不能跟着去,哪怕她现在不坐月子,也得老老实实的看家。 “皇后去吗?” “皇后不去。” 啊…… 潮生难免有些不安。 四皇子不在,皇上不在,而皇后却在。这段时间倘若皇后耍什么花样,他们在外面可是鞭长莫及。 四皇子也不想去,可是他和皇帝不光是父子,更是君臣。 “你也要多当心,我这就让人给你收拾打点一下。” “嗯。” 四皇子这一走,孩子满月他肯定也不能回来了。 潮生心里有点儿埋怨这个皇帝。有这么当爹、当爷爷的吗?孙子的满月酒,当爹的却不能在家。 好吧,他是皇帝。 不能把他当一个父亲看,而应该当一个不能违逆的老板来看。 你不听话,老板就可以砸你的饭碗。 潮生上辈子,也不是没被老板折腾过。来例假痛得脸发白脚发软,老板让你去几十公里外跑单你也得去。周末在家里好不容易能休一天,打个电话又把人叫回公司去干活。 权当这皇帝也是一位难伺候的老板就是了。 不,他比老板还狠多了。你不听话,老板只能踢了你,可不能要你的命。对比之下,老板还是可爱多了。 潮生不舍又不安的送走四皇子。 满月酒办得热热闹闹的,毕竟是诚王府的嫡长子——范围再扩大些,这还是皇帝的头一个孙子。先前寿王府那个孩子连满月都没到就夭折了,所以这个孩子扎扎实实能算是第一个。 贺客临门,潮生也总算解禁,能下地能出门了。 儿子在这一个月里长了好几斤肉,现在已经快十斤了。落地的时候是七斤三两,这个重量还很有水份。等撒泡尿再称,估计那三两的零头还得抹去。 这孩子现在看起来已经很有模有样了,鼻是鼻,嘴是嘴,耳朵象精致的小贝壳一样。皮肤白里透红,细嫩得象缎子似的,可以说是人见人爱——就连总是习惯性面无表情的五公主,都不自禁的望着他笑。 五公主和七公主年纪差不多,可是两人际遇差太多了。五公主长年累月过着压抑的生活,好生生的人也给挫磨禁锢成了一块木头。七公主却是爱说爱笑爱交际—— 相比之下,几位王妃就没有公主们想的这么单纯了。 昌王妃是压根儿没来,据说还病着。寿王妃始终一张晦气的脸,好象别人全欠她钱一样。 这个,潮生理解。 她儿子没到满月就没了,可是现在自己的儿子却办满月。再加上前一阵子那位梁姑娘干的事儿,京里头该听说的人早都听说过了,她没好气也是理所当然的。 五皇子妃郑氏就有些艳羡,有些嫉妒的样子了。进门当年就有喜,次年就生子,这是每个女人都梦想的。 四皇子她见过,才貌是一等一的,在几个兄弟间绝对没得说。更难得的是,品行也端正,到现在后院空空的,只有王妃一人。即使她有孕的时候,也没有旁人。 可自己呢?过门也几个月了,月事月月准时的来——头一次月事来时,她就把陪嫁的丫鬟给开了脸,五皇子还笑着夸她贤惠,连假意推辞都没有,就欣然笑纳了。她心里舒服吗?肯定不舒服!那天晚上她肚子隐隐作痛,睡不着觉。想着厢房里五皇子和那个丫头正在做什么说什么,只觉得心里象浇了一勺热油,烫得滋滋直响。 倒不是她对五皇子有多深的夫妻情份,而是……这种必须把自己的东西拱手送到别人嘴里去的感觉,实在太刺心。 第二天那丫鬟盘了头发,来向她问安,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儿,看得她眼里直冒火。 等过了年,她肚子还没动静,就又抬举了一个丫鬟。 不是她想这么贤惠,而是五皇子那眼神儿,谁看不出来啊?除了开始那一两个月,他对她还新鲜着。后来一进了屋,眼神儿就总勾在丫鬟们的身上,撕都撕不开。 人比人,气死人。 看这个四嫂的样子,容光焕发,唇红齿白的,一点儿不象寻常女人生过孩子之后的样子。眉梢眼角的喜意浓得都化不开,抱着孩子的时候,那样子更教人看不下去。 等着吧,等她有了儿子,那些小蹄子们一个个的都别想得着好。 她算看明白了,五皇子读了那么些年圣贤书,可整天脑子里盘算的全是黄金屋和颜如玉,且这人特别的喜新厌旧。第一个开了脸的秋鸳,现在都快被他忘光了。 何云起和大公主是来不了,但是贺礼却送来了,扎扎实实的好几车,有补大人的,有给孩子的。这些礼物应该是早就预备好的,因为不知道潮生会生男还是生女,所以那些料子、东西全是双份的,只是颜色花样不同。不管潮生这一胎是男是女,反正都备上了。还有大公主亲手抄的一本儿食单,孩子吃什么大人吃什么上头都有写。 “大公主可真有心。”许婆婆识字,只是眼睛现在不怎么好使,芳园念了给她听。念了有两页,许婆婆说:“嗯,都是用得上的。回来给厨房也抄一本儿,这本儿就留在姑娘屋里吧,这可是有用的好东西,外头有钱都寻不来。” 芳园猜度着:“这个,会不会是当初蔡皇后留下来的?” “应该是的。” —————————————————— 么么大家,今天本来想剪头发的。结果到地方一看,哇,那一屋的人啊。。不知要等多久,所以没剪就回来了。年前还是不剪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四六章 归家 皇帝在行宫赐了满月礼来,同时给这孩子起了个正经的名字。 延。 和潮生他们当时取的乳名,不管是读音还是意思,都有几分相近。延,永,都寄托着对这孩子的美好祝愿。 皇帝也是希望这个孙子可以平安长大吧? 不过府里上上下下还是叫孩子的乳名,永哥儿,永少爷。至于大名,这几年是用不到,只等开蒙上学才会叫了。 这时候的人取乳名的不少,象何云起,就有个乳名叫韬哥儿——虽然除了许婆婆,再没第二个人会叫了。 其实……有个会唤自己乳名的人,是件幸福的事。 潮生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 男人一不在家,就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来。 不过好在她现在有儿子。一忙起来,也没多少功夫伤春悲秋。最先头几天过了之后,也就适应了晚上一个人睡在床上的感觉。 初一十五进宫点卯,在皇后那儿装木头人就行了。平时没事儿也就是妯娌应酬——这些就是全部外务了。内务么,管家,看账,带孩子,家务事琐碎,也杀时间,一天忙忙碌碌,没什么感觉就过去了。 潮生有一本小册子,详细记录着儿子每天的生长状态,吃了什么,便了几次,比昨天多做了什么动作。还印了他的满月时小手印小脚印,一份留存,一份给四皇子寄了过去。行宫那边很快回信,四皇子十分欣喜,还约定好,以后每年庆生都给孩子印一次。等到他能娶媳妇时,拿出来看一看,该是多么感慨而快活的事。又抱怨行宫这边吃的并不太合口,油腻腥膻尽有,素菜偏偏少。还说很想她,很想儿子。晚上躺下,时时惊醒,觉得仿佛听到了儿子的啼声。然后再辗转睡去,字里行间充溢着浓浓的恋家之意,寂寥之情,让人感同身受啊。 潮生却看着信直发笑。 这人…… 不光他想家,她也想他啊。好好儿的被抓丁出差,想偷溜回家来看老婆儿子都不行,皇帝这个当爷爷的实在太不通情达理了。他自己儿子多,不在乎。可是四皇子这还是头次当爹呢,能不想儿子么? 这样通着信,也聊解相思。潮生让小肃回去时给他带去了两身替换衣裳,一些药物,还有李姑姑亲手泡制的坛子菜。这菜么,就是当年四皇子去顺河巡视河工的时候带上的那种,好几样子,比如菜心,豆干,炸小鱼,还有排肉,全是爽口又耐存放的。四皇子回信则说,衣裳和菜来得都很及时,最近天气渐暖,带来的衣裳就显得不太合适了。至于送的菜,真算是及时雨。可惜没吃两顿,就被二皇子发现,硬是分去了小半。消息传开,其他人纷纷来打秋风,连皇帝都指名要尝尝诚王府的秘制小菜,四皇子不得不双手奉上,自言是粗陋的东西,所以没敢先进献给父皇品尝。 外面下起小雨来,已经是暮春天气,雨丝细细的,密密的,从屋脊沿着瓦沟一直淌下来,又落下地,打在石阶上。 一早起来雨还没有止,潮生抱着儿子在廊下转了一圈儿,小家伙儿能吃能睡,平时也算乖。别人没什么,许婆婆却十分感慨。 “韬哥儿小时候也是这样子的,都说外甥象舅,果然不假。” “哥哥小时候也这样子?” “啊,可结实了。不过越大越淘气,被姑爷打了好几回都不改。不是爬墙就是上房的,小姐那会儿总说,这孩子粘上毛儿就是只活猴儿。” 这可真看不出来,潮生见到的何云起不苟言笑,是个十分稳重的人。 ——当然了,他无忧无虑的时光在八岁的时候就戛然而止了,此后的岁月再也没有人纵容娇宠他,他不得不成长。 潮生抱紧了儿子,闻着他身上甜甜的奶香味儿,从来没象现在一样虔诚的企盼,只愿他能平平安安,一生顺遂。 端阳节的时候,潮生提前包了粽子送去。好在行宫离城不远,要是路远,天气又热起来了,粽子非给捂坏了不可。馅儿有好几样,红豆,枣子,咸肉,火腿等等都有。府里挂上菖蒲、艾叶。五月正是仲夏,天气一天比一天更炎热。潮生还给儿子嘴巴上也抹了几颗黏软的粽子米,这小子扁扁嘴,抿了抿就给咽下去了。 真好养活,一点儿都不挑食。 四皇子接了粽子,回了信来,说再过几天就能回京了。 潮生笑眯眯的把信看完,许婆婆正看着红豆她们串彩珠打络子,问了句:“王爷信上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就是……快回来了。” 许婆婆顿时眉开眼笑:“哎哟,这可好了。怪不得姑娘这么高兴呢,赶紧叫人收拾准备吧。” 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可是消息传下去,大家都显得有了些精神,张罗忙碌起来,打扫收拾。 说快了,等四皇子真正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六月了。皇帝在行宫住的日子不算短,众皇子里,寿王在行宫住得最惬意。四皇子来信说,二皇子把含薰也带了去。没有寿王妃在跟前,寿王对含薰的宠爱,那是有目共睹,两人恩爱的如胶似漆的。皇帝要回来,寿王还不大舍得走呢,大有接着在行宫消夏避暑的意思。 潮生一早就有些心神不定,许婆婆知道她着急,笑着说:“放心吧,既然有了准信儿,今天是必到的。” “嗯,我知道。”潮生有点儿不好意思,坐了下来。 四皇子到家时已经快正午了,外头日头大,他脸上带着汗意,真有几分风尘仆仆。 众人纷纷行礼,潮生刚微屈了膝,四皇子就一把拉住她的手。 “外头热,你何必出来。” 潮生只一笑。 并不是单为了礼数才出门去迎,是她也想早点儿见着他。 四皇子比走时好象黑瘦了一些,想来在行宫时陪皇帝打猎,游园这种事儿是没少做,而且吃住到底不如在家里习惯。 “你瘦了。” “你也瘦了。” 潮生摸摸自己的脸。 她瘦并不奇怪啊,四皇子走时她还没出月子呢,现在不象怀孕和坐月子的时候一样吃得多动得少,那会儿添的丰腴自然又消了下去,看起来依旧清秀而玲珑。 其实,从某些方面说,潮生觉得四皇子这会儿出去,也有点好处。 起码现在她肚子上松驰的皮肉已经紧实多了,穿着衣裳一点儿也看不出来。脱了衣裳,当然还有痕迹。要是四皇子一直在,那她就没有这么段时间来恢复缓冲了。 两个人可算是久别了,四皇子紧紧抓着她的手,哪怕用饭时都不怎么肯松开。潮生心怦怦跳,手心里热烫烫的。 刘延小朋友吃饱喝足精神正好,睁着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有些陌生的男人。 四皇子把他抱了起来:“哎哟,沉了不少。” “瞧你说的,比你走时可涨了一倍了。” “长得可真快,样子变了许多。”四皇子满心欢喜,就是手脚太笨了点儿。这抱孩子,他实在不熟练,看得乳娘和许婆婆都有些心惊胆战,等他过了过瘾,赶紧把孩子接了回去。 四皇子赶了半天路,理直气壮的要歇中觉。潮生脸红红的,先推他去沐浴。 即使不算这次分别,从她有孕起,两人就……嗯…… 这么一加起来,可不是小别胜新婚,而是久旱逢甘霖了。 四皇子走到屏风后边了,忽然朝她招了一下手。 “怎么了?” 她一走到跟前,四皇子就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一块儿洗。” “哎……” 潮生脚步发软,可抗不过他的力气,四皇子简直如老鹰擒小鸡一样把她给携进去。 一大桶水正冒着袅袅热气,浴房里比外头可要闷热多了,潮生觉得自己的脸蹭的一下就要烧起来了。 四皇子一手闩上门,一手才把她给松开,好整以暇地说:“这有什么可害臊的啊。” 潮生脸红红的,瞅了瞅门——被四皇子挡住了,没法儿出去。 “你是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四皇子的手已经伸过来,在潮生看这简直就是禄山之爪,来意不善哪! “我自己脱。” 四皇子颇有几分遗憾,手慢慢放下:“好吧,那你自己脱。” 潮生的手放在襟口,忽然回过味儿来。 又上了他的当了! 不让他帮忙,那就是自己主动了。 这人……这让自己主动宽衣解带的……好吧,虽然两人早就成婚了,什么该看的都看过,该做的都做过,连孩子都生了,可潮生还是觉得……这,现在这样太难为情了。 四皇子催促了一句:“脱呀。要不,还是我帮帮你?” 潮生飞快的一扭身—— 好吧,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她缓缓的伸手拉开衣带,把衣裳解开。 浴房里雾气弥漫,潮生背对着他,缓缓卸下衣裳,拔掉簪环。 漆黑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雪白的背。 四皇子的呼吸停滞了一下,然后深吸了口气。 好象曾经在梦里头,也梦见过如斯曼妙的美景。 ———————————————————————————— 唉,最近真的烦心。 一,大橙子的感冒明明快好了,又反复了,现在上呼吸道感染,还发低烧。 二,有个吃喝嫖赌的亲戚又捅了篓子,借了一大笔高利贷的钱,他家人又频频骚扰我家里人……凭什么啊,帮一次帮两次,难道他一直不改我们得一次次帮他善后求人啊,气死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四七章 受伤 肚兜和亵裤潮生实在不好意思也脱了,正犹豫间,四皇子悄悄从背后走近,他的嘴唇轻轻贴在她的肩膀上,潮生象被烙铁烫了一下,好险没叫出声来。 四皇子揽住她的腰,潮生有些惊慌地回过头来—— 结果回过头之后才更是大惊失色! 四皇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衣裳都脱了!不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身上有一道伤疤,正在胸口,长而狰狞,还没有完全愈合,那鲜艳的肉红色让潮生气都喘不上来。 “这是什么?” 四皇子拉着她的手:“没事的,都快好了。” “别胡说!”这是快好了吗? “皮肉伤而已……十七那一日随父皇在果岭游猎,路遇盗匪。” “盗匪?是刺客吧?” 果岭就在行宫后头,属于皇家林苑,盗匪能盗到那儿去吗?潮生可不是傻子! “父皇说是盗匪,那就是盗匪。” 四皇子扶着潮生坐在浴桶里,他自己却坐在外头。 ——这伤还没有全好,沾水肯定不成。 四皇子尽量简洁的把那一天的事情说了一遍。皇帝要去行猎是临时起意的,不过谁都知道,皇帝既然去了行宫,那必然要行猎。所以猎场那边是时刻准备着的,自然,皇家猎场,闲人免进。周围数十里地都没有人家的,更不要说山上会冒出什么樵子啊猎人啊的,那不可能。 可是那天,偏偏就在皇帝一马当先,众人四散分开的时候,突然冒出一队人来,十几二十个,不但手持兵器,还会用套索、石灰粉那些东西,侍卫们措手不及,虽然个个身手都不错,可那队人中领头的一个技艺相当出众,直接就奔皇帝杀过去了。四皇子当时离得最近,上前救驾,这道伤就是那人给留下的。 “怎么会……” 潮生泪蒙蒙的,手指轻轻在那道口子旁边触摸:“一定很疼吧……你怎么就冲了过去……旁人都干嘛去了?” “我原先就骑马跟在父皇后头的,侍卫都被缠住了。”四皇子安慰她:“没事儿的,皮肉伤罢了。看着口子长,其实不深。再说随行御医也及时包扎上药了,血都没流多少。” 潮生信他才怪。 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人在信上居然一字不提。 “那,可有抓到活口?是什么人行刺?” “没有活口。”四皇子说:“不过查了这些日子,说是当初常南乱匪中未曾落网的匪人所为。那个领头的,据说就是赫赫有名的花狐。” “花狐?” 潮生还记得这个名号,以前何云起就去平了常南之乱,回来时他和阿罗都提起过。此人狡诈凶残,又变化多端,所以虽然乱子平了,其他匪首也都落网,可是此人却下落不明。 “可是……” 潮生本能地觉得不对。 花狐再狡猾,也只是一个匪首而已,他为什么要来杀皇帝?杀了皇帝于他有什么好处?对,他是乱民匪首,是皇帝下令平乱的。照这样说,天底下所有的盗贼都可以视皇帝为假想敌了,那些开刀问斩的重刑死囚也都应该最恨大理寺卿了——因为所有的问斩勾决都要从那里经手,最后批决嘛。 讲不通。 再说,花狐怎么能这么准确的把握皇帝的行踪呢? “为什么说是花狐呢?” “嗯,先是因为有一个人死前喊了一声‘为我花家寨的弟兄报仇’……后来查的时候就朝这个方向去查了。” 这也太不靠谱了。 潮生深深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皇帝死了,那个传说中的花狐能得益吗? 最得益的,应该是皇后和三皇子吧? 一个立刻升格,变为皇太后。另一个则是嫡长,可以名正言顺的…… 一说到这个猎场,潮生忽然间想起一件事来。 “那,猎场负责的人是谁?” “姓穆,现已经革职查办了……” “他与陆家……” “看不出有什么联系。”四皇子说:“起码,表面上看不出来。” 听听这话。 当年国舅陆达是怎么一下子冒起来的?就是因为他救驾。 而这一次猎场出事……潮生很难不往这上头去想。 当年陆国舅救驾,是一件意外吗?现在四皇子和皇帝遇到盗匪,又是一件意外吗? 只怕都不是。天底下哪来那么多意外,全让皇帝碰上?要都是意外的话,皇帝去御花园、掖庭巷走一走,能“意外”遇着多少美女呢?少说也一个加强连。 “皇上没受伤吧?” “没有,父皇安然无恙。” “其他人呢?寿王,昌王他们……” “昌王那天没和我们一路,在半山的时候他就领人朝东边去了。寿王压根儿没去,五弟也没有去,他水土不服,那几天都在上吐下泄。” “你怎么……刚才还抱儿子,要是把伤处挣破了呢?这么些天了,信上居然什么也没有写,一个字都没提过。” 四皇子笑了,把潮生的手在自己脸上摩挲了两下。 “哪,要按戏词儿上那样说,当然是我不想让你担惊受怕,所以才将消息瞒着你。” 潮生瞅他一眼:“那要不按戏词上说呢?” 四皇子看着她:“我当然想让你到我身边儿来,陪着我,照顾我。别的不说,每次换药的时候那长着胡子的太医,和美貌温柔的娇妻,区别可太大了。再说你来了,我在行宫也不用孤枕独眠……” 不过他顿了一下,说:“可是你刚出月子,身子也不好。儿子又小,让你过去,儿子怎么办?把她扔在家里?还是远路迢迢的一起带上?这都不成的。再说,这件事儿封锁了消息,京里、宫里现在还一点儿风声都没有……” 潮生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这就更说明问题了。皇帝如果信了现在查出来的说辞,又何必瞒着消息?肯定是要再接着查下去。 “府里头,也就小顺小肃和我身边的几个护卫知道,其他人,先瞒着吧。” “嗯。” 四皇子又笑了:“只是我这上药换药的事,就要劳烦王妃亲自动手了。” 他虽然笑着,可潮生却笑不出来。 她的头轻轻靠过去,贴在他肩膀上。 是贴,不是倚。 她怕压着他的伤处。 怎么会这样…… 好端端的去趟行宫,别人都没事,偏偏他受伤了。 这人一出门,就让人放心不下。 以前去顺河的时候,也受了伤回来。那是有水灾,保不齐有点疏失。可这次去午宫,前呼后拥的,居然又出了事。 四皇子的手本来是搭在桶沿的,这会儿有点蠢蠢欲动起来。 潮生朝后躲了一下,义正辞严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你受着伤呢,别瞎闹。” 四皇子柔情款款的神情目光,顿时化为了可怜巴巴。 “王妃,我伤的是胸口,又不是那里……” 潮生一视同仁:“那也不行。你就不怕你一动伤口迸裂了?我不就信太医没说过伤好之前要戒慎女色的话。” 太医当然说过了。太医们多小心啊,尤其是对这些身份尊贵的伤者病人,医嘱多得能开出三尺长的单子来,从饮食一直讲到房事,要有无菌室,太医们绝不会吝惜资源,一定会把他们全关进去,省得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连累了自己的顶戴和顶载下面的脑袋。 “嗯,那也没关系。”四皇子凑过小声的说了句什么,潮生脸涨得通红,连忙转过头去。 不得不说,不管四皇子是真心的想恩爱一回,还是为了转移潮生的注意力,他的目的都成功达到了。 至于他后来有没有得偿所愿——这个,看芳园她们里外收拾张罗,还换了褥单什么的……咳,可见一斑。 潮生也是真心的……嗯……体贴心疼他。 是啊,让他一直这么憋着,实在不太人道。换成别家的男人,现在小妾丫头早不知睡了多少个了。可是从她有孕起,为了保证安全,鱼水之欢可是一次也没行过。只是每个月帮他纾解纾解……有时候四皇子抱着她,忍不住挨挨蹭蹭过过干瘾,也实在难为他。 可他现在又带着伤,那,自己主动……就主动一点儿吧。 已经那么久没有真刀实枪的亲热过,而且又用了以前从来没用过的新姿势。这个午觉睡完,四皇子真是神清气爽,身心愉悦。尤其是潮生脸红红的,气喘吁吁的,额上鼻尖都挂着亮晶晶汗珠的样子……这情景值得回味良久啊…… 潮生替他擦了汗,取了药来上药,天气炎热,包起来只怕并没好处。可是不包起来,又唯恐衣裳摩擦着伤处,一来疼痛,二来影响恢复。再说,要是衣裳的纤维、布丝的粘在上头,那也不好。潮生寻最孔大线疏的薄纱布来,细细的包了一层,才服侍他穿衣。 四皇子舒服得一根指头都不想动。 瞧瞧,还是媳妇好啊。 那太医再体贴,能有媳妇这么体贴吗? 这软玉温香,这柔情似水……这要不受伤,哪来的这般享受?当然,也不是说平时没受伤的时候媳妇就不体贴了。不过……咳,常言都说,小别胜新婚啊那个久旱逢甘霖……意义大不相同嘛。 潮生又去厨房吩咐了下,改了以后几天的菜单子。那些发物,刺激性的,带酱色的是一概不能上了。这件事,潮生倒没有瞒着李姑姑。做饭的人心里有数,这进补和禁忌的食物,才能做的更到位更准确。 虽然四皇子回来了,可是潮生觉得,她设想的太平日子,已经悄悄的结束了。 未来……不知都有什么在前方等待着他们。 —————————————————— 这章标题真好起,想都不想就写出来了。。 么么大家。大橙子今天好多了,没发烧,精神也很好。明天打算送他去幼儿园了。其实也就再上两天幼儿园就放年假了。 大家一定要注意身体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四八章 四皇子的伤一天天好起来,伤口虽然不象他说的那么浅,但也没有潮生想象的那么深,愈合的速度与太医估计的差不多。至于李姑姑发,压低声音诅咒痛骂了一顿刺客之后,挖空心思使出浑身解数要把四皇子亏下的都给他补回来。这一天五六顿,净是清淡美味又滋补的东西,还有潮生的爱心汤水,当然,酒是没有的。四皇子回京后,借着“时气”“中暑”这些理由,在家里歇了足足半月,每天搂搂娇妻,抱抱爱儿,小日子过得别提多滋润了。 这半月一过,他就不似从行宫回来时那么黑瘦了。 京中一点动静也没有,关于皇帝行宫遇刺事件,各方都表现得好象一无所知。 越是平静,潮生心里越不安。 皇帝表现得就象这事没有发生过一样,该做什么还做什么。 贵妃所出的十八公主,是个得天独厚的小姑娘。她一降世,就博得了皇帝的万般怜爱,这位是十八公主,生得格外可爱讨喜,张美人生的儿子,和李美人生的女儿,虽然也是皇子公主,可是只是按例赏过之后,就没什么下文了。贵妃的这位公主却是不同一般。皇帝连着数日都亲自到贵妃所居的延春殿去看望小公主,说话,用饭,天色已晚,理所当然就留下来过夜了。一时间宫中贵妃风头一时无二,宫里宫外众人都在猜测。当初贵妃初进宫得宠的时候,尚没有连续快十日,皇帝都留宿在她那里的隆宠。生七皇子的时候,也不曾有过如此圣眷。怎么突然间一位小公主,就令皇上如此欣喜? 如果平民百姓家,当爹娘的偏疼小儿子小女儿,大家或许不会多想。可是皇帝不是一个寻常的父亲,一举一动都有人密切的关注。贵妃做为宫里地位仅次于皇后的妃子,又有七皇子这么聪明灵秀的儿子—— 一些人难免会想,皇帝迟迟不立太子,是不是因为三皇子志大才疏,而七皇子尚且年幼? 要论出身,贵妃朱氏是世家之女。论才貌,贵妃不比皇后逊色多少,而且常言说得好,妻不如妾么。看外戚,陆国舅跋扈却又无能,且权欲熏心,贪婪无度。朱家满门却是清白肃正,极为上进。再论儿子,三皇子才志平平,为人处事又不够圆滑。再看七皇子,这孩子从进学开始,已经表现得极为优秀,过目成诵,文采风流。而且为人大方随和,和兄弟们的关系都不错。 皇后与三皇子胜出的地方,只占了一个正宫的嫡字而已。但话又说回来了,陆皇后又不是原配,也是先为妃嫔后册为后的,那时三皇子已经降生了,这个嫡字……既然能立,也能废啊。贵妃倘若上位,七皇子也能跟着被称为嫡子了。 那这将来的事儿,还真不说准哪。 很多原已经把注下在三皇子一边的,现在难免观望起来。已经下了注的,也停止了前进的步伐,悄悄寻找抽身退步的后路。 这个夏天很炎热,许多人心浮气燥。 四皇子还是一步一个脚印的埋头办差,刘延小朋友进过一次宫,皇帝对这个白胖活泼的大孙子也表现出了十分的热情,虽然不至于象寻常人家的爷爷一样趴下来给这孩子当大马骑,可也是笑呵呵的有求必应。潮生有些心惊胆战的,看着皇帝抱着孩子,坐在书案之前,那上头撂着一本本的折子,刘永小朋友就伸手去抓。 皇帝不但不拦阻,还把他往前托一托,给他捣乱大业创造有利条件。 能放在皇帝这边御书房里的可都是要紧的国事大事,哪能就这么让孩子胡抓。 可是皇帝高兴,谁人敢拦? 所以人常说,隔辈亲隔辈亲临,也常说老儿子,大孙子,老两口的命根子。刘永小朋友可不就是皇帝的大孙子么? 他现在的这待遇,他爹和他叔伯们可从来没有享受过。 潮生看他摸起这本放下那本,似乎不大感兴趣,又想捞御笔,终于坐不住了,轻声说:“父皇,这孩子玩了好一会儿了,让乳娘抱去喂奶吧。” 皇帝有些不舍,不过也不能耽误孩子吃奶,把他给递了过来。 潮生忙伸手接过,把他抱了出来,书房里就剩了皇帝和四皇子爷俩,潮生听见皇帝问了句:“你的折子我看了……” 出了屋子,后面的话她就听不到了。 皇帝的角色转换倒很快,马上从好爷爷模式调整到了皇帝模式。 喂奶是借口,他还不会这么快就饿。潮生是怕他尿在皇帝身上,那就不怎么好看了。 给儿子把完尿,潮生在偏殿等了一会儿。 今天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是皇帝想见孙子,所以潮生他们一家三口都进宫来。刘永小朋友不大出门,进宫还是头一遭哪,看什么都新鲜,一点儿不怯生。来公公逗他的时候,他非常配合的咯咯直笑。皇帝抱他,他也挺听话的。虽然是亲祖孙,可是这还是他们头回见面哪。 天气并不怎么好,有些阴沉沉的。虽然没有太阳,却也不比平时凉快。宫墙上方的天是灰色的,象一口锅盖扣在京城上方。 潮生等了一会儿,四皇子没来,来公公却来了。 “皇上和诚王还说话哪,让王妃和皇孙先回去,这天儿看着不大保险,一会儿只怕有雨。” 潮生也是这么觉得。 “有劳来公公了。” “王妃客气,白荣,你好生送王妃出去吧。” 白荣躬身应了一声。 潮生向他笑了笑,白荣恭谨的把头低了下去。 两人出了宫门,潮生上了肩舆,白荣扶着抬杠跟着。潮生轻声问他:“好久没见着你了,你一向可好?” 白荣说:“多谢王妃还惦记着,奴婢挺好的。有师傅照应着,活儿也不多,还学了不少东西。” “还没问你,你什么时候认来公公当了师傅?” 白荣低声说:“这个说来也是缘份了。当时我跟着一位高公公,他身体不怎么好,十四年冬天的时候,病势沉重,我一直在床前伺候着,那会儿来公公来探望——他们两个原来是旧识。高公公眼见不成了,就托来公公以后多少照应我些……” “的确是难得。” 来公公可以算是皇帝身边最得用的一个了,白荣跟着他,当然是有前途的。这孩子眼活嘴巧心眼多,难得的是并不刁滑,为人还很实在。现在跟了来公公,也没有一朝得志就忘了形,看着还是过去的样子。 沉得住气的人,才能成事。 白荣抬头望了一眼,潮生正抱着儿子小声哄他。这孩子没什么耐性,总让他待着不动他不大乐意。潮生的声音又轻又柔,发钗上的流苏穗子映着光亮,在脸颊旁来回摆荡。 白荣只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 ————————————- 二更送上。。 小声求票。。 俺还是想努力一把,看这个月能进前十不。。。 大家看在俺手割破了还在码字的份儿上,咳,给点同情票也行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四九章 篮子 时间倒是赶得刚巧,潮生这边回到王府,那边雨就落了下来。 天气闷热,乳娘给孩子换了衣裳,潮生也换了衣裳,洗了脸。许婆婆端了茶进来:“姑娘怎么先回来了?” “王爷还有正事儿,看着要下雨,我们就先回来了。” 雨越下越紧了,潮生用过午饭,和儿子一块儿歇中觉。 门房的人打了个呵欠,这会儿雨大,正想着不会有什么人来,忽然见一乘轿子在门前停了下来,跟轿的人打着伞快步走了过来,门房的人急忙站起来迎上,那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诚王爷可在府里?” “王爷不在府里。”因为认出来是寿王身边的人,猜到轿子里坐的必是寿王,门房也就多说了一句:“进宫去了还没回来呢,看这雨只怕一时也回不来。这么大的雨,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王妃可在?” “在,王妃回来了。” 那人回到轿边去匆匆问了两句话又折回来:“见王妃也一样。” 门房连忙进去通报。 许婆婆十分诧异:“寿王爷来了?” “是啊,说咱王不在,那边说见王妃也一样。” 许婆婆他们在门外说话,潮生已经醒了,问了句:“什么事?” 许婆婆抿了下嘴,芳园掀帘子进来回话:“寿王爷来了,要见王妃。” “他怎么来了?”潮生说:“还有谁?” “没别人了。” “帮我更衣。” 潮生十分奇怪,不过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儿放在寿王身上,也都不显得奇怪。这人行事一向没章法,从来不按牌理出牌。 潮生进了厅门,寿王正坐在左首的第一把椅子上,向潮生点了下头:“弟妹,我来得冒昧了。” 虽然嘴上说着冒昧,但从脸上一点看不出他觉得自己哪冒昧。 “哪儿的话,只是我们王爷不在家,二哥要是找他有话说,那就白跑一趟了。” “没事儿,他不在,和你说也一样的。”寿王在椅子上挪动一下身子,颇为客气地说:“我有件事儿想托弟妹帮忙。” 潮生有些意外,自然不能一口答应下来,先问:“什么事情?若我能帮得上,必不会推辞的。” “能,我想了一圈,也就你和四弟能帮我了。”寿王招了下手,站在门口的内侍小心翼翼的长着一只篮子进来。 寿王抬抬手,那人把篮子捧到潮生面前。 “这是……”潮生抬头看他。 “劳烦弟妹……替我照管些时日。” 篮子上头虚盖着一块薄绢。这是上好的云绢,既细密又透气。潮生把云绢揭开一角,露出下面一张婴儿的脸。 潮生吓了一跳,一瞬间许多恐怖片的画面在眼前飞快闪过。再仔细看,不,不是。这是个活生生的孩子,只是睡着了,眼睛闭着,呼吸细匀。这个孩子显然要比潮生家的宝贝儿子月份小,不知有没有满月。 潮生抬起头来。 “二哥你这是……” “我现在不方便……这孩子不能留外头,一时又不能带回府去,正好你家里也有孩子,乳娘什么的都现成,就替我养几日吧。”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潮生可不敢应! 就算是托他们保管个什么东西,那潮生也不能贸然答应,得问过四皇子才行。更何况这不是一个物件,是个活生生的孩子啊!这样大的事,她怎么能做主答应? 寿王摆了下手,两个内侍又将他扶起来坐到抬椅上:“弟妹,这事儿我就拜托你了。” “这个可不成啊……” “有什么不成的。” 寿王都到了厅口了,篮子就放在地下,潮生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寿王爷根本不容她拒绝,把篮子扔下就扬长而去了。 外面雨这么大,潮生又不能追出去拦阻。 这事儿……这叫什么事儿啊! 好吧,起码这孩子的出现,证明了他们当时的猜想没错。寿王的确在外面养了一个女子,那女子还给他生了一个孩子——眼前这个就是铁证。 可是他把孩子扔给她算怎么回事儿?孩子的亲娘呢?他怎么就不能把孩子带回寿王府去了? 四皇子回来的时候雨还没停,前院的人打着伞迎他进了府门,走这几步地的功夫已经回过话,说寿王爷来过了。 “哦?可知是什么事?” “小的不知,他说王爷不在见王妃也一样。没有多待,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就走了。” 等四皇子进了东院,就觉得气氛有点儿……不大对。 许婆婆也好,几个大丫鬟也好,神情都透着点……不自在。 这是怎么了? 四皇子迈步进门的时候,先听见了一阵哭声。 不是从儿子住的东厢传来的,而是从西厢。 而且也不是儿子的声调。 孩子的声音,当爹娘的人是绝对不会弄错的。 他脚步顿了一下,这才进屋。 潮生迎上来,她的表情也怪怪的。 “出了什么事?” 潮生一直盼他回来,从后半晌直盼到天黑,总算有了主心骨,心里也不那么乱了。 “寿王下午来过了。” “嗯,我知道。” “他留下一个孩子……说是他自己不方便,让我们给照看几日。” “什么?”四皇子的眼睛也睁大了。 “我要不答应,他扔下孩子就走了……又下着雨,这事儿实在是……” 四皇子回过神来,也是哭笑不得:“二哥这真是……”他拍了一下桌子:“我原来就和他说了,这事儿难办,让他早做筹划,把这难题解决了。他倒好,直接把这块热炭丢给我了。” “那……现在怎么办?” “也不怎么办……”四皇子说:“既然送都送来了,就先让乳娘照管着,你也上上心,这消息还得先瞒着。我明后日就去寻二哥。看他是跟寿王妃讲和也好,摊牌也好,孩子生都生出来了,总不能不认祖归宗,总放在外面,将来的事可就不好说了,孩子的身份也成问题。” “寿王妃……能乐意吗?” 潮生觉得她十有八九,不,十成十的不乐意。 开什么玩笑,换成自己是她,自己能乐意么? 寿王这干的算怎么回事儿啊。 “他也是没办法,和寿王妃一直僵着,府里头又让她把持得严严的,一个孩子也生不下来……” “他没办法,就把这烫手山芋往我们家里头递啊?” 四皇子揉揉额角,也觉得头疼。 潮生也觉得实在是…… 唉。 从道理上讲,她觉得寿王妃虽然做得过份了一些,可也不代表寿王就没有错处了。 “对了,孩子是男是女?” “是个男孩儿,白白净净的,看眼睛鼻子也很清秀,是个齐整孩子。” “二哥是太想要孩子了……那会儿他说起来的时候,还说不管男女都好。其实,这若是个女孩儿,倒好办了。” 是啊。 女孩儿么,养大了也是别人家的人,不过多一副嫁妆罢了,寿王妃再辣手,一个小女孩儿应该能容得下。 可这是个男孩儿,养得活,就是庶长子了。这将来的事,怎么论? 麻烦大着呢。 “对了,我们走了之后,你同皇上都说什么了?” “说了宫中修缮的事。我们去行宫时,宫里许多地方都翻整了,上漆,铺瓦什么的。还有些旁的事。” “用过饭了吗?” “还没呢。”四皇子说:“你也没吃吧?” “嗯。” 一来是等他,再说,潮生心里装着事儿,也吃不下东西。 “身上觉得怎么样?” “嗯,有点痒……” 四皇子身上的伤口已经算是基本愈合了。皮肉要长出来,自然是痒。这天气又不好,上半天闷热,人身上难免有汗。下半天又下雨,天气潮得要命。用过了饭,潮生又仔细替他擦净了,再上了一层药膏。 “都好得差不多了,也不用再上药了吧?” 潮生认真地说:“话可不是这么说,别为了图一时的省事,弄得将来后悔。”她把药瓶、银剪刀什么的装进盒子里,又洗了手。 四皇子忽然感慨了一句:“二哥就是图一时省事,弄得现在麻烦。” 寿王把这个烦恼扔给了他们,弄得夫妻俩一晚上没睡好。 寿王就把孩子这么扔下了,也没有给他带来什么随身的东西,更没有乳娘。许是怕人知道,连孩子都只能装在篮子里盖着端进来,更何况乳娘那样的大活人?好在潮生这里有两名乳娘备着,倒不怕喂不了孩子。衣裳什么的也都是现成的,这孩子比自家儿子小些,正好也能穿儿子的衣裳。 估计寿王也都考虑到这些了,才把孩子送他们家来的。潮生这里什么都是现成的啊,送到别人家,衣裳、东西都得现寻不说,乳娘可不是现寻能寻得来的。潮生生产之前挑了又挑,最后才确定下来这两个人,长相端正,身体十分健康,乳汁充足——最重要的是信得过。选中了之后,又有太医和李姑姑天天调理着,乳娘吃的什么穿的什么都是定好了的。潮生自己乳汁不多,所以只象征性的喂了一个月,出了月子之后就不再喂了。 夜时头两个人都没睡踏实,一听到孩子的哭声就立刻醒来,再分辨出是自家儿子在哭,还是那个孩子在哭,早上起来都困顿不堪,潮生送他出门时叮嘱:“今天一定要去问个清楚,再这么下去我们别想睡安生了。人家的孩子放咱这里,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 四皇子重重的点了下头:“你放心,我记得。” ———————————————————— 咦,上章好象忘了写标题了。。嗯,可能太困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五零章 照看 两个孩子并排睡在榻上,搭着同一床凉被。 昨天下午寿王走了之后,潮生就让太医给这孩子看过了。孟太医的嘴最紧,就算猜到什么,也不会说出去。 孩子倒是很康健。 孟太医一个字没多问,比如诚王府怎么又多出一个孩子来这种事。 幸好他没问。 如果他问,潮生还不知道怎么和他说呢。 许婆婆经过最初的别扭之后,倒是很喜欢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孩子,乳娘喂过奶,她就把孩子抱了过来哄他睡觉。那孩子很乖,起码这么看着,要比潮生的儿子乖多了,吃饱了一哄就睡。 “挺好的孩子啊……”许婆婆叹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嗯,他也待不了几天的。” 潮生想,不知这孩子的亲生母亲是谁,她现在又在什么地方。 在这个时代,这个社会里,女人很多时候就是生子的工具。孩子生下来,她的使命也完成了。之后她的去处,无人关心。 潮生的手指轻轻在孩子的脸上蹭了一下。 婴儿的肌肤细滑而柔嫩,如此脆弱。 这孩子要是回了寿王府,不管交给谁来照管抚养,都不会有亲生母亲那么全心全意。 潮生本以为这孩子留在诚王府也就两三天的功夫,寿王那边一有头绪,自然会把他接走。 可惜她猜错了。 这孩子一直留在了诚王府里,一直到中秋时,寿王也没能来将他接走。 刘延小朋友倒是很快就发现并习惯了这个小伙伴。周围的人都是大人,突然来了一个和他一样的无齿小人,不由得他不惊奇啊。乳娘把两个孩子一起放在榻上的时候,刘延比那个孩子要大一些,就会主动的扭头去看他。那一个呢?除了吃就是睡,为数不多的清醒时间,也积极响应身旁这个伙伴的号召,两个孩子睁着眼睛在那儿相互打量,这个呀呀呀,那个就啊啊啊,仿佛在交流着只有他们才听得懂的信息。 “这看着真喜欢人。”芳园忍不住说。 天气热,两个孩子一个穿着红绫绣莲花鲤鱼的肚兜,另一个穿着绿绸子绣牡丹蝴蝶的肚兜,小胳膊小腿儿肥肥的短短的,好象藕节一般。刘延小朋友已经满百日了,一头胎毛剃得光光的,露出个大大的脑门儿。那个孩子还不满百日,胎发毛茸茸的翘着。 “看着倒象双生的兄弟似的。瞧瞧,这眼,这嘴,这手脚……” 潮生也觉得象。不过自家儿子到底要大一些。 “寿王究竟是怎么想的?” 四皇子摇了摇头:“他这个人……就跟没长大的孩子一样。别看现在都当了爹了,说话行事还那么不靠谱。和二嫂说不到三句话必定吵起来。” “寿王妃不愿意?” “是啊。” 那肯定不成了。 寿王妃不愿意,寿王再把这个孩子抱回去——真有个三长两短,那后悔都来不及。 那,含薰知道这件事了吗? 她对这个孩子有什么想法吗? “对了,你说皇上知道不知道这孩子的事儿?” 四皇子微一沉吟:“我都能发觉的事,以父皇的耳目不可能不知道。不过既然事情没有摊开,父皇肯定知道也装不知道。” 这么多天下来,潮生对这个孩子也十分怜爱。有时候看他和自己儿子在一起,心里想着,要是寿王真摆不平,不来接这孩子,就当自己的孩子一样养着呗。天天看着两个孩子,潮生有时候都有一种自己是不是生了双胞胎的错觉。 这孩子寿王送来时还都没给他取名字,这些天众人也都含糊着,他啊他的叫。潮生真的挺替他委屈的,挺好的孩子,弄得现在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有家也回不得,连个名字都没有。 四皇子真没说错,寿王自己就象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他任性,贪玩,性子浮躁,也没有多少为人夫为人父责任感——虽然他比四皇子大,可是人成熟与否,有时候跟年纪真没多大关系。 大公主的信来了,随信来的还有一堆东西。西北特产的甜瓜、葡萄、蜜果之类的自然不少,还有许多给孩子的玩意儿,什么牛皮缝的鞠球啦,彩绳扎的小马小羊啦之类的。还有什么木摇车、木马、林林总总的,也装了好几车。 刘延小朋友抓着一只小羊就不松手了,潮生笑着把那些小东西一样样拿起给他看:“瞧瞧,你大姑姑多疼你……” 咳,潮生想,这不但是姑姑,还是舅妈呢。 同样的,大公主家的虎哥,既要管自己叫姑姑,也能管自己叫舅妈—— 得,这就是亲上加亲的结果。不知道将来儿子会说话之后会不会问她,为什么这个称呼这么复杂啊?到底叫哪一个才对呢? 厨房把甜瓜的汁水压出来,潮生拿小调羹喂孩子。 刘永小朋友好象对甜瓜的美味一点兴趣都没有,只喝了两口就不喝了,宁愿喝白水。给他吃别的带甜味儿的东西,他也不喜欢。 许婆婆诧异:“这孩子怎么……不爱吃甜的?真是少见哪。” 潮生也觉得奇怪。她和四皇子都对甜食没什么忌口或是不喜,怎么这孩子不喜欢甜的东西呢? 好吧,不吃糖也好。糖易蛀牙,这孩子将来肯定有一口结实的好牙。 正相反,寿王的儿子却对甜瓜汁,甜羹什么的来者不拒,吃得高兴时,居然眉飞色舞的。 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啊。 这些甜瓜等等土产也不光潮生这里有,宫中也收到了。大公主当然不会忘了皇帝的那一份。这甜瓜在京城不多见,送到宫里的根本不够分的,有脸面有位份的能分着些,更多的人连见都没有见过。 要搁着往常,诚王府里有这么样的东西,寿王非来蹭吃蹭喝不可。可是这一回,他可没有来。 自从把孩子送来之后,许是心虚,许是有事耽搁,寿王一次也没有登过门。 转眼就是中秋,潮生发现她越来越不喜欢过节。 以前是因为过节活儿特别多,累得人半死。现在呢,应酬多,礼多,事多,感觉真不比从前轻松。 ———————————————— 居然这么晚了!!!! 因为有点卡,翻资料什么的,不知不觉就到这会儿了。。。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五一章 潮生在椒房殿遇见了六皇子。有些日子没见,感觉他好象又长高了一些似的。潮生看见他在殿前基台那里和十公主说话,两人也看见了他,六皇子笑着招呼了一声:“四嫂来了。” 虽然和皇后、昌王不对付,但是六皇子还是很讨人喜欢的。潮生走了过去:“怎么在这里说话?” 十公主笑着说:“四嫂什么时候来的?没带我小侄子来?” “最近时气不好,不敢抱她出来。” 潮生其实是来探病的,十三公主病了好几日了,潮生正要去晖苑。 虽然她带着笑,可是脸上愤愤不平的神情却没有一下子都掩饰好。 六皇子往皇后的居处去了,十公主说:“四嫂去看十三妹妹?我陪你过去吧,今儿我还没去看过她。” “你这是怎么了?和谁斗气了?难道六皇子惹了你?” “没有。他倒不是讨人厌的人。”十公主扯扯身上的衣裳:“你瞧。” 那是一件草绿的绸缎宫装,如意领,宽腰身,衣料上有浅浅的白色暗花,衣裳倒是很雅致,不过,和十公主有点儿不大衬。五公主不是那么白净,这衣裳倒显得她的脸更黄了些。 潮生猜着几分。 “衣裳不合意?” “原来料子送来看时,我就相中了一块粉的,明明说好了要那个给我裁,结果针工局的做完一送来,那件却给十一妹做了,倒给我用了这个料子,衣裳是小事,可这起人踩高拜低……” “嘘。”潮生可不能让她接着说下去,虽然现在前后没有旁人,只有十公主身边的宫人喜云和潮生身边的芳景跟着,可谁知道哪扇窗子后面还有没有旁人的耳朵在听着? 是啊,十公主可不如十一公主在皇后面前得宠,十一公主乖巧温顺,很会讨好。而十公主呢,自己也想讨点好,可是又比不上十一公主这个妹妹。再加上寿王夫妇在皇后这里很不受待见,连带着十公主日子也不好过。 说起来,十公主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了,也不见皇后提起她的亲事来。 她将来要嫁什么样的人,皇后起码能做一半的主。 结果到了十三公主那里,十一公主恰好也在。 巧得很,她穿的正是一件粉色宫装,九成就是十公主被截的那块料子了。果然颜色动人,衬得整个人娇嫩嫩的。款式和十公主那件一样,但是看料子看绣工,都显得比那件顺眼多了。 “四嫂来了?十姐你也来看十三妹妹?” 十公主眼一眯:“怎么?就兴你来?不兴我也来啊。” 十一公主善体人意的一笑,在这种时候她总是显得温婉和顺又识大体,可不会和十公主做口舌之争:“快请坐吧。” 十三公主要起来,潮生忙按了她一把:“别起来了。” 十三公主看起来瘦了不少,脸色晦暗,头发只挽了一下,睡得有些凌乱,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哑:“我也没什么大病,还劳动四嫂来看我。” 芳景把提的两样礼递给十三公主的宫人,来探病总不能空手。 “太医是怎么说的?” “太医也说没什么了,只是为了稳妥,才让多躺几天。我睡得身上都没力气了,倒真想起来走走。” 潮生说:“太医的话还是要听的。”不过总闷在屋里也实在难为她:“要是想走一走,在屋里头也能走的,不必非到外头去。” 十一公主插了句:“四嫂说得对,我也是这样和她说的。” 潮生和十三公主说了几句话,还吃不吃药,太医几时来,身上觉得怎么样之类的。探病也就无非是这些话,问问情形,再宽慰几句,也不能多待。病人哪有那么多精神待客说话?探病本是好意,要害得她劳累了,病更重了,那倒办了坏事。 潮生出来时,十公主跟着一块儿出来了。十一公主俨然半个主人一样,送了她们出来。 等出了院门,十公主狠狠呸了一声:“就显得她会做好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主人呢。” 潮生劝她:“你也该改改你的脾气了,心里想什么可别都挂在脸上。” 十公主哼了一声:“不说这个了。你这就要出宫吗?” “是啊,时候也不早了。” “唉,要不是我侄子自个儿在家里头,我就不放你走了,陪我一块儿用饭多好。”她左右看看:“那个……听说我二哥他在外面置了宅子?” 连十公主都听说了?那这宫里宫外还有谁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十公主一点儿不笨,马上猜出来:“这么说是真的啦?我听人悄悄的在说,还不大信呢。” 十公主听来的消息,只说寿王养了外宅,可并没有说他已经有了儿子了。 这事儿潮生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有句话叫帮理不帮亲,但潮生都不知道到底寿王和寿王妃谁更没理。 站在女人的立场来说,潮生理解寿王妃。尤其潮生还是穿越来的,用现代人的眼光看,她做的没错,可是不合这时代的礼法,不是一个贤妻。寿王呢?他肯定觉得自己没做错。他是皇子啊!连皇帝都一直纵容他的任性,除了腿上的残疾之外,其他的时候他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可以不念书,可以纵情声色……是的,做为一个与皇位无缘的皇子来说,他不算错——可他也并不是一个好丈夫。 中间还夹着个含薰。 潮生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寿王和寿王妃之间的嫌隙越来越深,这其中必定有含薰的功劳。 寿王妃对她下药在先,又使人劫掠在后,含薰也付出了惨重代价。 这些事理不清。 谁知道这事儿以后怎么收场?反正寿王的儿子现在还在诚王府里养着呢。 中秋那一日,几位妯娌又坐了一桌。昌王妃看着气色好多了,只是话比以前少了,脸上也没有什么笑容。寿王妃也是一样,板着一张脸坐在那儿不声不响。五皇子妃郑氏还是头一次在宫中过中秋节,看什么都觉得新奇。树上挂着圆圆的纸灯,乳白的颜色,看起来就象在枝叶间藏着一个个的小月亮。 潮生是早就看惯了,年年都是如此,了无新意。 本来郑氏和潮生也不大合得来,但是这会儿除了她也没有别人能说话了,那边二位都和锯了嘴的葫芦一样,一个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另一个酒杯好象就没停过。梁氏身边的丫鬟已经劝了两回,也不敢再劝了。 潮生说:“二嫂,虽然过节,可是酒多伤身啊。夜里风也凉了,喝点热茶吧。” 她很自然地把梁氏手里的酒杯拿走,示意宫人端了热茶过来。 梁氏已经有几分酒意了,热茶端来,她也不管不顾的,直接喝了一大口。 茶有些烫,梁氏哎哟一声,嘴里茶水喷了出来,杯子滚落在地上,茶水又溅在了裙子上。 那宫人吓了一跳,忙跪了下来。 “你这个……” 潮生忙问:“二嫂烫着没?衣裳可湿了?” 昌王妃也终于回过神来:“哎哟,怎么回事儿?” 梁氏总算还记得这是在宫里,忍下了脾气,对那宫人说:“算了,起来吧。” 丫鬟服侍她去更衣,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看来梁氏是洗过脸了,重新上了脂粉,可眼圈还是红红的。 这宫宴寡淡无味,好不容易挨到席散,潮生和四皇子在宫门外头会合,上了马车。远远看着前头正是寿王府的车,寿王已经上车了,寿王妃还站在车前,两人象是正在说话。离得远也听不清说的什么。 寿王妃忽然一扭头,也不上车,就这么往前走。丫鬟慌心跟上去——看她越走越快,没有要回头的意思,看样子竟然是打算自己走回寿王府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五二章 心软 寿王在原地发了一会怔才回过神来,连忙让车赶着追上去。潮生他们的车就在后头,梁氏的两条腿当然不如轮子快,可是她没停下步子,也没改变主意上车。 寿王撩开车帘和她说话,潮生隐隐约约能听见只字片语的,还是不知道他们说什么。但是猜着,应该是两人又口角了吧?寿王这会儿肯定在说,你有什么话上车来,回府再说。寿王妃八成回答的是,你自走你的,我一个人也能回去。 这架都吵到宫门口大路上来了,寿王再厚的脸皮也不能让这么多人看笑话。 “这人……”潮生转头和四皇子对望了一眼:“要不要去劝劝?” 闹成这样,也忒不成个事儿啊,总不能这么干看着。 “再看看。” 不得不说潮生猜得很准,那两位的对话正是这么几句,个别语气词上有出入,但大意是没错的。 寿王前后看看,眼见自己就要成街上的西洋景儿,忍无可忍,吩咐人:“把她给我架上来。” 两个人应了一声过去——他们哪敢硬架啊,一个就低声下气地说:“王妃,先上车吧,这夜也深了……” 梁氏身边的丫鬟也劝:“是啊,娘娘有什么话回王府再说,咱先上车吧。” 梁氏站那儿不动,寿王一怒:“还愣着干什么?” 那两个人不敢怠慢,连拉带托的就把寿王妃给弄到马车了。 “这真是……”潮生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梁氏的哭声从前头马车上传来。 这哭声又尖又响,夜里又静,听得清清楚楚的。诚王两口子面面相觑。不过这哭声只有两声,就没有了。 难道是寿王把老婆的嘴给捂上了。 两家回府的路差不多,潮生他们的车始终跟在后面。没再听到前面车上传出什么动静。潮生真有些担心,怕出事。 吵归吵,可没听说谁家两口子吵架吵到大街上来的。寿王府这下子,又给京城人提供了多少茶余饭后的谈资啊。 两人直到躺下了,还在琢磨这事。四皇子席上也喝了些酒,觉得轻微的烧心的感觉,虽然喝了解酒茶,可是一时起效也没有那么快。 “寿王和梁氏这样……只是孩子太可怜了。” 四皇子点点头:“谁说不是呢。今天在席上二哥也多喝了几杯,不知两人刚才又因为什么争执,八成还是因为那个孩子。” 第二天寿王没有出门见人,据可靠消息,寿王的脸好象光荣挂彩了,但是具体是被掐了被抓了还是被别的怎么了,尚不清楚。 看来昨天马车上战况激烈。 经过这件事,寿王府的是全没有什么面子了。虽然本来也没多少…… 这两人,只怕合好的希望更渺茫了。 以前再闹还是他们关起门来的事,哪一回也没有这样出格过。 许婆婆说:“两个人都喝了酒,这喝醉酒的人还有什么道理可讲的?只是……世人对女子多苛刻,寿王妃以后还怎么出门见人?”她的手在那个孩子的头上摸了下:“只是可怜了孩子哟,以后回去了,只怕日子也不好过。” 许婆婆对这个小孩也十分疼爱,她本来有了年纪,潮生连阿永都不让他多抱。但是老年人总是喜欢小孩子,尤其这样生得又好又很乖的。寿王生得也算俊,孩子的娘也不会丑,这孩子当然生得好看。 “不管怎么说,吵完这一架,总该有个说法了。”许婆婆有些不舍:“这孩子,八成很快就要接走了。” 潮生也这样想。既然脸都撕破了,以寿王的性子,劲头一上来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孩子八成就会接回府去吧? 隔了一天,寿王果然上门了。 不过他不是来接孩子的,而是来找他的好四弟诉苦来了。 对着四皇子,他倒也不用遮遮掩掩的,脖子上果然被抓伤了,嘴角也有点淤青。 四皇子涵养很好,既没盯着他的伤处看,也没有追着打破砂锅问到底。 寿王自己倒先说了:“瞧瞧,这娘们儿手够狠的,我身上还有呢,抓子比猫还尖。” 四皇子虽然博学,可是对此真不知该发表什么意见才好。 咦,等等——夫妻吵架,抓着磕着脸不奇怪,但是……身上怎么也抓了?这会儿早已经入秋,那天晚上寿王衣裳可没少穿。 这个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啊,女人的指甲再尖,想隔着衣服把人的皮肤抓破可不太容易。 除非是没穿衣服时抓的。 四皇子心里存了疑,着意打量这位二哥的神情:“那天晚上,到底是为什么吵啊?” “就是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儿。我和她说,这中秋又是团圆节,把孩子一个人扔外头过也就算了。总不能到过年也让他在外头过啊……” 咳,在宫门口说起这个来,可见寿王那天是喝多了。 但梁氏也没少喝,潮生回来时可和他说了,梁氏那醉意也有六七分了。 两个脾气又坏,又喝多了酒的人凑一起,怪不得那天晚上闹成那样。 “那,吵完了呢?孩子怎么办?” 这话问到点子上了。 寿王看起来,竟然犹豫了。 对这个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人来说,犹豫这种神情,极少能出现在他的脸上。 “她跟我哭来着,说她是错了,可我也对她不算好……我从来没见她这么哭过……孩子没了,她也撕心裂肺的难受。她说她就算错了,难道就没有一个改过的机会?现在抱回这个孩子,是不是就绝了她的路,往死路上逼她……”寿王抓抓耳朵,无奈的长出了口气:“这事儿……” 梁氏说的话,其实还不止这些。 只不过后面那些话涉及情情爱爱的,寿王再豪放,这时候对着弟弟,也难免扭捏起来。 梁氏的确是喝多了,要不然不会把话都说出来。 她说,她是想和他好好儿过日子的,她一心一意的待他,可他呢?身边那么多漂亮女人,她觉得那些人都跟一根根钉子一样钉在她身上…… 她问,你怎么就不能也一心一意的待我呢?你要不喜欢我哪里,我以后都改了还不行吗?我从小到大没朝人服过软,后娘陷害我,我爹冤枉我,妹妹们排挤算计我,我都不怕他们,他们狠,我比他们还狠…… 寿王想着想着,又叹了一口气。 四皇子算是明白过来了。 寿王的心,软了,也乱了。 —————————————————— 么么大家。 觉得喉咙不舒服,赶紧的翻出药来吃了。啊啊,马上过年了可不要在这时候生病啊。 求票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五三章 改变 那天晚上的梁氏,让寿王想起了刘妃。 十公主还小不记得,但二皇子那时候已经记事了。太医确诊他的腿疾严重,长大了也不可能再行走。刘妃当着人没哭,等没人时才抱着他哭了一场,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他已经自己已经忘了。 可是那天晚上,一下子又全想起来了。 以前他一直不喜欢梁氏,从一开始就抵触。梁氏家世不好,又是皇后择的。他每次看到她,都难免想起了皇后。而梁氏呢,她也很配合,时时处处端着正室的身份和架子,那作派让他反感。 再说,还出了后面那些事情。 这个女人在他心里已经定了型了,但是怎么一下子,又觉得不认识她了呢?好象从来没有真正的看清楚过。 “她说,孩子可以抱回去,记在一个已经病亡的妾室的名下……” 这估计是梁氏能做的最大让步了。 “你原本是怎么打算的?” 寿王吭哧了一阵:“我是想记在另一个人名下……” 四皇子微皱了下眉头:“那个刘姨娘吗?” “对,就是含薰。她……不好生了,我想有个孩子在她跟前,多少是个安慰。将来……她也有个倚仗……” “这是你的主意,还是她的主意?” 寿王马上说:“当然是我这么想的。” 他回答得有点太快了。 四皇子没有再追问,现在最重要的是面对现实:“现在呢?你改主意了?” 寿王的表情很是苦恼。 要是已经决定了,他还犯什么愁啊。 对梁氏他是心软了,可是心软归心软,梁氏从前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了,寿王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就相信了她。但是要直接把孩子抱回去给了含薰,一怕梁氏那边过不去,二来,他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妥。 到底哪不妥,二皇子就不去深想了。 送走寿王,四皇子把刚才的话告诉潮生。 潮生也是半晌无言。 “其实,二哥和以前不一样了。” “怎么?” “几年前,他比现在还混呢。做什么事都不管不顾的,好象过了今天没明天一样。别人怎么想,怎么说,自己怎么做以后才能更平顺过得更好,他从来不去想。” 这么一说,潮生也有感觉。 且看以前在宜秋宫,寿王三天两头的罚宫人,干一些出格的事儿,大有破罐子破摔,什么都不在乎的架式。 “以前他心里有气,那些言行一多半是做给父皇和皇后看的。再加上他的腿……现在他不一样了,懂得权衡了,也会站在别人的立场上去想一想。” 潮生忍不住吐槽:“可你看他干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啊。现在才懂事……” 四皇子忍不住玩了句玩笑:“朝闻道,夕死可矣。他现在浪子回头,也不算晚啊。” 寿王给潮生的感觉,就象一辆疯马拉的车,没命儿的朝前奔,撞到哪儿是哪儿,撞着人他也不问,等到停下来想修整时,却发现破烂的地方太多,不知该从什么地方补起了。 寿王还是没有决断,孩子就一直在诚王府这么住了下来。 潮生觉得日子过得极快,好象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大半年就过去了。儿子从呱呱坠地,现在已经可以满地乱爬了,也长了牙,还会含含混混的发出一些让大人辨不清用意的声音。 “这是想说话了。”许婆婆很有经验,一口就断定了。 实际上,这些日子以来,众人都在教他说话。 最先教的当然是爹和娘。 家里的那位小客人比阿永要乖多了,也不太好动。文文静静的象个小女孩儿一样。阿永对这个小伙伴极好,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先都扒到自己跟前,然后还会慷慨的递给他一两个。 “瞧这弟俩,还真是兄友弟恭哪。”许婆婆不忘在潮生耳边吹风:“姑娘调理好身子,再给永哥儿添个兄弟吧。瞧瞧,这孩子多有长兄的风范。要是寿王把孩子接走了,阿永自个儿该有多孤单啊。” 潮生笑而不语。 阿永这是长兄风范吗?潮生倒觉得这象恶霸风范。瞧瞧他平时的样子,喂奶稍慢一慢,那就不依不饶了。之所以对那个孩子特别,估计原因有两个,一是那孩子比他还小,周围可都是大人,再没有这么大的孩子了。在孩子的世界里,也许他认为这孩子和他是一国的——都是小人国的。 还有就是,两人时常一处吃一处睡一处玩耍,感情么,往往就是在相处中培养出来的。 要说平淡的日子里有什么事情算得上大事的,那也有几件。 昌王府上有侍妾怀孕了;五皇子府上郑氏也有孕了;皇后在替六皇子挑选媳妇了,一时间京城里有女儿的人家都紧张起来,有人紧张可能是想女儿能飞上枝头,有的紧张可能正好相反。 还有就是,据说那个曾经名噪一时的乱匪头子花狐被捉住了,坊间传说可离谱了,说什么身高八尺眼如铜铃凶残无比——京城人民的想象力真丰富。照潮生看这些猜想都很不靠谱。当时何云起去常南平乱时,比几个厉害的贼头都擒下了,独跑了他一个。 这个人如果长得那么异于常人,即使和一千个人扔一起,他也太显眼了。这样的人一出门,街上能不人人侧目?这么引人注目,他又怎么潜踪匿迹,还能一路来到京城? 潮生觉得这个人必然长得普通,要么就是他有办法让自己看起来普通。 “花狐?”四皇子说:“你怎么好奇这个?” “还不是外面说得太离谱了嘛。” 四皇子摇了摇头:“这个只怕还不是花狐。” “啊?不是说都已经画押认罪了吗?” “是啊,抓到的那人看起来不象个软骨头,但也不象是能领人作乱,还能策划行刺的人物。一过堂,还没上刑,就痛快招了……你不奇怪吗?” “对。” 这个确实有点不合理。 也许他并不是花狐,不过他愿意供认自己是。这样一来,朝廷认定他已经伏法,就不会再缉捕这个犯人,真正的花狐当然就逍遥法外了。 “那,我们都觉得不对,刑部的人没怀疑?” “他们也愿意相信,这个就是。” 对啊,捉到花狐是大功一件,傻子才往外推吧。至于以后会不会再有人打着花狐的幌子出来作乱,这些人也可以说,真花狐早问斩了,那后来的是冒牌货,借这个名义闹事而已。 “这个人要不是真花狐,他也必然认识,或是知道真的花狐什么样,可能还知道他在哪里。两人可能关系菲浅。不然的话,人人都只有一条命,他犯不上拿自己的命去换花狐活着吧。” “是啊。” “那上次行刺的事儿,皇上怎么说呢?” 四皇子摆了下手,示意不谈这个。 潮生也就把问题咽了下去。 四皇子的伤当然早就好了,天天好药擦着,连伤痕也减淡了不少。可是潮生每次看见,还都觉得有些心惊后怕。 “你当时怎么就冲上去了呢?你不怕被砍死啊?” “我也佩着剑呢,就是在马上剑不是太好使。”四皇子笑着说,把被子拉高盖到两人胸口:“当时也没顾多想啊,一下子就冲上去了。要是给我仔细回想的余地,我……” “你怎么样?还逞不逞英雄?” 四皇子想了一想:“还是会冲上去吧。” 是啊,那是他亲爹。而且,还是皇帝。 这时代一个人立足的根本就是忠和孝。不忠不孝之徒,在这个社会是没有立足之地的。 皇帝的身份单拿哪一个出来,都是四皇子不能不救的。 那是他父亲,血脉亲情,怎么能见死不救。 那是皇帝,皇帝在你面前遇险,你能坐视不管?那皇帝回头一想,还能待见你?如果皇帝挂了,没有回头一想的功夫,别人又能放过四皇子吗? 所以,他这一刀是必挨的。 只不过,这刀也没白挨。 虽然皇帝没公开遇刺的事,一切的调查都在秘密进行的,但是潮生能明显感觉到……四皇子进宫的时候变多了,时常被皇帝召去,有时候是正事,有时候却只是一起赏鉴幅名画之类的。 还有,就是他身上的差事,似乎也变多、变重了。 去书房的人比从前多了一点。 不多,只是一点。但是潮生对此感觉很敏锐。 连朱贵妃的弟弟都来过两次。工部和户部是不可能不打交道的,工部是个花钱的地方,一年到头的营造修缮设计运料……这些都需要什么?需要钱哪。户部是钱袋子,既然四皇子差事多了,那么朱铖多来几次,也很正常。 这些变化都不算很明显,但有心人一定能注意到。 潮生变得越发谨慎起来,府里的人事经过上次的梳理,已经精简了好些,效率也提高了许多。但是上上下下的人还是不少。经过刘管事和李姑姑双管齐下内外分工,这些人都有自己的差事,职权明确,遇到难事儿没得推诿,有了错处也不会相互扯皮指责。当然,这样一来冒功,私下争斗、抢权谋利的事也,也跟着减少了。 天气一天冷似一天,人人都套上了棉衣、皮袄。阿永小朋友更是穿成了一个棉团儿,走路不象象,倒象是在滚。 ——————————————————-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马上过年,我却感冒了呜呜呜,捶地哭。。。。 头疼,嗓子也好疼,一天都昏昏欲睡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五四章 过年(给大家拜年喽) 两个孩子都穿着一身红,圆滚滚的,跟两个红球一样。 “瞧瞧这样儿,象什么?” 红豆先说:“象年画上画的大娃娃——不过那画上都是一男一女的,咱们这两个都是男娃娃。” 许婆婆也笑了:“可不是么,我看着也象,那抱鲤鱼的,就是永哥儿他们这个样。” “也不一样,年画上的人可没有永哥儿好看,那衣裳也没有这衣裳鲜亮啊。” 一要过年,府里上上下下都穿了新衣,芳园她们头上还绞了红艳艳的绒花戴上,到处都显得喜气洋洋的。尤其红豆,她脸圆,梳着双鬟髻,又扎上了红花,显得格外活泼可爱。 小顺捎话进来,请过了安,正要出去,红豆喊了他一声:“小顺哥。” 小顺回头看见是她,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规规矩矩的问:“有事么?” 红豆咬了一下嘴唇,从怀里摸出一个手帕包:“这个……做给你的。你要不爱穿,就扔了吧。” 小顺没接。 红豆把东西朝他怀里一丢:“你不用老躲着我,我又不是老虎,吃不了人。芳园姐姐她们和我说了,我也知道了……你以后不用一见我就板脸,咱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呗。” 听着脚步声响,红豆转身回屋,小顺飞快地把手上的东西朝怀里一掖。 等回去了打开看,里面是一副袜子,一双鞋垫。 小顺一笑。 以前没进宫的时候,看见邻家男人收到女人给做的这东西,那是定过情的人。 他这辈子是不指望了。红豆这丫头心眼儿挺实在,当个妹妹也挺好的。 小顺利索的把鞋脱了,把袜子往脚上一套—— 这个…… 咳,红豆的心意可嘉——但是这袜子,好象缝得有点短? 小顺笑着把袜子比量了一下,果然短,短了得有一寸呢。 这个……不是他不爱穿,实在是不合脚啊。 再看鞋垫,果然也小。 就象红豆,这姑娘挺好,可惜再好也和他没有关系。 小顺打开箱子把那副袜子收起来—— 虽然穿不上,可是……他也不舍得扔了。 就留着吧。将来……要是收个徒弟什么的,也可以跟后辈们吹吹牛,比如说,前辈我当年那个英俊倜傥啊,还有小姑娘上赶着给我做袜子来着。 阿永在除夕年宴上大出风头,虽然昌王家的刘琳岁数更大,表现却比阿永逊色多了。阿永被乳娘放在御座前,事先不知教过他多少次如何磕头作揖。反正他本来就是趴着,这趴和跪本来就差别不大。至于作揖,就有点不大靠谱了。平时教他的时候,潮生许婆婆齐上阵,既诱哄又比划,有言传有身教,阿永十回里能一回照着作,就算给面子了。 但是这孩子临场发挥很好,头也磕了,两手也拱起来,象小狗熊似的笨笨的作了个揖。相比之下,刘琳一句恭贺的话说得磕磕巴巴,声音象蚊子哼哼,估计就算站她旁边都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皇帝笑呵呵地说:“好孩子。赏,都赏。”又招手让两人过去。 阿永手一抬,很自觉的让人把他抱过去。刘琳也被领了过去,皇帝抱着阿永,揽着刘琳——虽然左右加起来恰巧凑了一个好字,可是皇帝未免还有些遗憾。 都快到知天命的年纪了,才拢共这么两三个孙辈,皇帝遗憾也是自然的。 “嗯,阿琳很懂事,你们这一辈人里,你可是大姐姐了,以后可要做好弟弟妹妹们的表率。” 刘琳似懂非懂。她知道自己添了个妹妹,自己做了姐姐,可是王府里人人都不高兴。在刘琳幼小的心灵里,她觉得当姐姐好象也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潮生听到这话,想的却是大公主。 今天是除夕,不知大公主他们一家人在做什么呢?想必也在围炉守岁吧?虎哥又长高了吗?哥哥身体还平安吗? 刘永才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奔着案上的点心去了。皇帝面前的点心自然是不马虎的,色香味俱全,刘永刚长了几粒牙,现在是见什么都想啃。 皇帝呵呵笑着,给他取了一块锦糕,阿永两手抱住,张嘴就咬住了——可惜小糯米牙中看不中用,连含带撕的半天也没弄掉一块儿,只把糕弄得黏糊糊的上面全是口水。 刘琳在旁边看着,表情有些艳羡。 不知是羡慕阿永有糕吃,还是羡慕他被皇帝抱在怀里头。 皇帝当然不能厚此薄彼,也她拿了一块。刘琳有些胆怯,看了皇帝一眼,皇帝朝她笑,刘琳才把糕接了过去。 “嗯,这一大盘子糕,才只分出去两块儿……”皇帝说。 言下之意,皇子和媳妇们不够努力啊。 皇后说:“明年想来就会分出去好些块儿了,到时候皇上可不要心疼点心了。” 皇帝让人把这两个孩子都带下去,阿永那糕的渣儿都糊了一脸一下巴了,潮生哭笑不得,只能赶紧给他擦。昌王妃那边也接回了女儿,刘琳手里紧紧攥着那块糕,从皇帝刚才给她,她就这么一直拿着,既没丢,也没有吃。等到了昌王妃怀里,她把那块已经攥变形的递给了昌王妃。 昌王妃愣了一下,刘琳把糕又往前递了递。 昌王妃只觉得一股热气只往眼睛里冲,借着抬袖的功夫飞快的遮掩了。 “你吃吧,娘不吃。” 郑氏正在害喜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席上的东西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和刚成亲时相比,她现在显得沉淀些了,不象一开始那种乍然得了志,一副乐极忘形的样子。 潮生另一边坐的就是梁氏。 “四弟妹。” “二嫂。”潮生应了一声。 梁氏端起杯,朝她示意。 潮生不解其意,也把杯子端了起来。 “多谢四弟妹了,替我担了不少辛苦。” 潮生微微一笑,酸话她从来都不怕。几句话怕什么,不伤筋不动骨的。 “二嫂客气,这样的辛苦,我觉得多多益善。” 梁氏似乎有些意外,看了潮生一眼:“都说四弟和四弟妹是好脾气的人,想不到口舌也这么伶俐啊。” “二嫂谬赞了。” 两人以茶代酒,都喝了一口。 寿王和她之间的事儿,潮生一个外人不好多嘴。只听说两人最近是和睦些了,可是寿王若真的回心转意,那孩子就不会现在还养在诚王府了。 再说,上元夜,含薰那一回是被自己救的,她现在又回了寿王府,梁氏也不是不知道。两人本来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从前也没什么过节。寿王和诚王关系好,按说两家女眷的关系也该不错。可梁氏这脾气……再加上含薰的事儿,两人是怎么都不可能成为好妯娌的。 郑氏隐隐绰绰听过一些风声,看看录梁氏,又看看潮生:“两位嫂子这是打什么哑谜呢?” 梁氏还是懒得理会人,潮生说:“今天菜五弟妹是不是觉得都不合口?” 郑氏说:“倒不是菜的事儿,是我自己太挑剔了。” 言若有憾,心实喜之。 郑氏的目光落在阿永身上,阿永原来戴着一顶虎头帽,殿里热,已经摘了下去,露出挺大的一个脑壳儿,小脸儿热得红扑扑的。郑氏心想,她求的不多,只要能生个这样健康活泼的儿子就好了。 看看旁边的妯娌位,梁氏和自己一样是没有娘家撑腰的。王氏倒是娘家得力,可是自己生不出儿子来又怎么样?还不是得忍气吞声的?这说一千道一万,什么都是假的,有儿子傍身才是真的。象诚王妃何氏,她是驸马的妹妹,自己生的美貌,头胎又得了儿子。看看现在多意气风发? “看看永哥儿,真讨人喜欢。”郑氏笑着说:“四嫂真有福气。” 梁氏看着永哥儿出了一会儿神,不知在想什么。 她的目光让潮生觉得不怎么舒服。 年宴从来都是那一套,主旨就是国泰民安,继往开来。皇帝自然是江山永固,臣子很应该忠勇报国。年年如此,一样的流程,一样的祝词儿,一样的场面,一样的歌舞,连殿里坐的人,差不多也是一成不变的。 不管喜欢不喜欢,年年总得这么熬半宿。 忽然外面有些骚动,皇帝命人查问,过了片刻来公公进来回话,说是增成殿走水,已经救下了。 大过年的不好为这个发脾气动怒,不过到底还是影响了席上的气氛。皇帝自己大概也很厌倦了,看着歌舞,就出了神。皇后喊了两声,他才回过神来。 “皇上可是累了?” 皇帝从善如流的点了下头:“是有些累了。” 又过了盏茶时分,皇帝还是提早离了席。皇后跟着起身,也离席回宫去了。殿里的人一起跪下恭送帝后起驾。 老大都走了,剩下的人也纷纷开溜。 阿永还小,早就耐不住困,在潮生怀里打起盹来,乳娘要接过去,潮生也没让。四皇子心疼妻子——要知道孩子虽然不能说是有千钧重,可是抱的时间长了,也着实压手。 “给我吧。” 潮生看他一眼,小心翼翼的把孩子递给他。手臂有些酸了,她活动着手腕,自嘲地想,瞧,养尊处优习惯了,以前什么重活儿没干过,现在多抱会儿孩子都觉得有些吃不消。 四皇子让儿子枕在臂弯处,对潮生说:“你也累了,合上眼歇一会儿吧。” 潮生也困了,靠在四皇子的肩膀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马车摇摇晃晃的,在漫天大雪中朝诚王府的方向驶去。 —————————————————— 呃,好巧,大家过年,潮生他们也过年。。 祝大家新春愉快,合家团圆。龙年行大运!!! 求票票压岁。。哈哈哈。(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五五章 侍疾 也许是一直操劳着,逢了年头年尾的事情又多。也许是受了风寒,或者是除夕夜被走水的消息惊到了。 皇帝初一祭祀的时候还撑下来了,但是午膳用了又全吐了出来,接着人就病倒了。 潮生有那么那一会儿功夫不太相信皇帝生病了,而且病倒了。 虽然说起来有点儿可笑,不过肯定不止潮生一个人这样想。皇帝他不是一个哪,他是一片天哪。天也会生病吗? 事实证明,皇帝虽然号称真龙天子,可那是号称,实际上他毕竟不是皮糙肉厚还长鳞长角的稀罕生物,就算是,龙也保不齐会有病有灾的。 所以皇帝会生病一点都不稀奇。 有的人,可以时不时生点小病,身周的人嘘寒问暖,呵护备至,那样的生病,大概病了也不会太难受,反而觉得幸福。 但是有的人是不能软弱,也不能倒下的。 因为他坐在全天下最高的位置上,无数双眼睛看着他。他软弱一点,可能就会有双手从椅子下面伸上来,把他扯下去。 所以皇帝一直显得很刚强,无坚不摧,流光璀璨,如果只是小病小痛,他是不会表露出来的。 现在是真的病倒了。 儿子儿媳女儿们开始轮流侍疾。 在潮生看这简直是添乱,一副药,你看着煎,我端,他尝,最后喂药又是另一人。人人看上去都是焦虑忧心,恨不得个个拿起刀子来在手臂上割两刀来入药疗亲似的。 其实各人心里想什么,他们自己最知道。 年纪小的皇子脸上惶急绝对不是开玩笑的。虽然皇帝现在对他们也关心不多,不过是例行公事一样,但是有父亲关怀和没父亲,那能一样吗? 有父亲,他们住在宫中,是皇子。没父亲了,他们是什么? 公主们一样仓惶,但是她们能做的只是一日两次来问安。说是问安,不过是在殿外拜安而已。 潮生远远看见几位公主跪立在殿前,过了片刻,来公公出来,她们才起了身,默默的回去。 皇帝时昏时醒,断断续续的在发烧。据说皇后已经给御医吃了几次排头,问他们到底能不能确诊,能不能对症下药。宋掌院和其他几个人也是叫苦连天,只能对皇后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皇上是个格外刚强的人,又自恃精力健旺,所以平时对寒热不太上心,又过分劳顿……一来二去的…… 宋掌院的解释不能让皇后明白,但是潮生明白了一些。 在现代的时候,也有病人无缘无故的不断发烧,今天吃了药降下去了,明天烧起来又去医院挂个水又降下去了,还有人是鼻炎咽炎口疮什么的反复发作……这些似乎都属于一种叫免疫系统紊乱之类的病?潮生对这个不是太了解,也许皇帝也属于这一类? 不过她倒是知道一点,这种病不是吃一天两天的药就能见效的。先缓过症来,然后靠长期的调理疗养,好象还不能熬夜,不要抽烟不要动怒之类的。 皇帝再病下去,只怕先要把别人熬倒了。 两天下来,四皇子看起来就憔悴了许多,潮生只能吩咐多给他熬汤水,又嘱咐他别太心实,轮着他在榻前侍疾的时候当然要兢兢业业,可是换班的时候还是抓紧时间能歇一会儿是一会儿。 “我知道。”四皇子拍拍她的手背。 潮生在他的荷包里装了各种东西,提神的药油,香雪润津丹之类的一样不少。其他的东西就交给小顺收着,诸如压成小块儿的糕饼,潮生特意让人压得特别紧实,这样带起来不费事,吃起来还顶饿。宫里当然少不了吃的,可是一来这会儿处处忙乱,没有爹病得要命你嚷饿让进膳的理。二来,就是备好了的,也不太敢放心的吃。 四皇子走进殿里,先问:“父皇今日如何?” 白荣规规矩矩的回话:“早上万岁爷主子醒了一回,进了药和两口粥。” 白荣既然说是两口,肯定不是随口说两口的,那肯定不是一口或三口。 四皇子微微点了下头,白荣端着手里的托盘出去了。 他到床前去,先规矩的跪下,然后抬头望皇帝的容色。 看起来还是那般。 不过虽然没好转,也没比前两天更糟。 四皇子和昌王换了班儿,从这半天都是他值守了。 这段时间里皇帝还要再服一回药,用些水。 幸好现在是过年期间,部里也不办工,要不然差事就要疏了。 昌王还没有走,皇后来了,同来的还有贵妃、贤妃,安妃等等妃嫔。除皇后之外,个个显得妆容惨淡,除夕夜的人人盛妆的喜庆气褪得一分不剩。皇后也的妆饰也显得素淡多了。 四皇子恭敬的向皇后请过安,皇后也问了一遍话,又问:“医案呢?” 来公公亲手捧上,皇后翻了翻,看用的药与前一日并无变化,点了一下头。 过了不多时药煎好送来了,皇后要亲手喂药,四皇子就立在一旁。 皇后的袍子宽服大袖,其实不怎么方便喂药这种工作。而且,皇后对这项业务也着实不太熟练。她也一直都是被人伺候的人,对于怎么伺候人没什么心得。皇帝又半昏半醒的,一碗药差不多只喂下去三分之一,其余的有不少喂了皇后的袖子。 皇后又嘱咐他两句,就回去更衣。 朱贵妃问四皇子:“皇上醒过没有?太医还没商量出个好的方子来?全是吃干饭的。” 贵妃总是显得比别人要嚣张,有股刁劲儿,但是这股刁劲又奇异的并不损害她的娇美和大家闺秀的气质,纵然已经年过不惑,声音还甜腻腻的有如少女,也无怪宫中美人虽多,她却始终保持着盛宠不衰。就看这会儿,除了皇后,别人都不吱声,偏她就出声发问。 “宋掌院今天来过,说父皇的病症已经轻些了。” 朱贵妃显然并不是特别相信,不过也没有再追问,倒嘱咐四皇子一句:“你也当心身子。” 四皇子忙躬身:“是。” 朱贵妃没再跟他多说什么,皇后一眼看过来,朱贵妃也若无其事的回她一眼。 虽然一边是风韵犹存的皇帝妾妃,一边是成年的皇子,可是当着众人,朱贵妃又没说别的,皇后也只能说了一句:“别扰着皇上的清静。” 皇后领人走了,据四皇子的经验,皇后这一去,只怕晚膳时分才会过来了。 四皇子一直值守在床前,皇上微有动静,就过去看一眼。果然晚膳时分皇后又过来了一趟。不过这回贵妃她们没有同来。 “皇上醒过吗?” “没有,只是半昏半醒的,进过一次水。” 等再一次送走皇后,殿中终于清静下来。宫人端来饭菜,四皇子匆匆吃了几口,又回殿中去守着。 看着龙榻上躺着的那个男人,四皇子心情有些复杂。 皇帝的这间寝殿,从小到大四皇子进来的次数屈指可数。幼时他孤立无援时,常会想着皇帝会从天而降来搭救他,温柔安慰……不得不说,那时候四皇子想象中的皇帝,大概已经神化了。是父亲,菩萨,皇帝这几样的综合体。 他也想象过皇帝住在什么样的地方,想象是美好的,真看到了觉得不外如是。 床么,除了雕了龙,挂了明黄帐子,其他的也看不出和寻常的床有什么太多不一样。 四皇子渐渐觉得困劲儿上来了,装药油的小瓶子就在口袋里,他抬起袖子,掩住一个呵欠,拔开塞子闻了闻药油。 一股辣劲儿直冲鼻腔,话说七窍相通,眼睛也一并受了涉及。 四皇子用力眨眨眼,把眼泪眨回去。 不得不说,这样的侍疾是很磨人的。主要是待在这里什么都不能干,也不能出声,四周静的很,隔着重重门户,连风声都听不到。 在这里,时间象是被无止境的延长了。 平时可能觉得几个时辰不算什么,可是这种时候,每个时辰都象半天那么长。 所以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啊,这种事情需要很强的忍耐力才行。 昌王平时体格也不错,可是一侍疾,也显得萎靡不振了。 四皇子的秘诀是,在心里默背文章。凡是读过背过的,一篇篇在心里过。这个法子很有用。 在以前以前,童年时的漫漫长夜里,他睡不着了,就躺在床上不动,一遍又一遍的默背文章诗书,背完了之后,再把白天见过的人,说过的话拿出来回想。鸿文馆的博士和先生赞他有天次。不过四皇子想,天资固然是一方面,另外,他的温习方法也和旁人是不一样的。 后来渐渐长大了,学会保护自己……渐渐的,也能保护身边的人。 他的目光垂下一,看着掩在袖里的手,只有手指前端露在外头。 他以为自己已经长大了,可是父皇这一病,他虽然表现的镇定而从容,内心深处,还是隐隐担忧。 并不是出于大局的考虑,那些他已经考虑得太多了,但是这种安静至极的时候,他的想法最简单,也最真实。 父皇如果这一病再不好了…… 如果那样……他缓缓的吁了口气。 ———————————————————— 我真的不是因为自己生病,才让皇帝生病的啊。。 呜,感冒好象越来越重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五六章 机遇 殿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儿,熏香倒是没有再用。 四皇子一直撑着,后来还是没忍住,歪在那儿打了个盹。醒来的时候身上盖了一件斗篷。 他起身先看了皇帝的情形,皇帝还是没有醒,但是脸色还可以。 “父皇醒过吗?” 苏公公说没有。 “衣裳是你帮我披的?多谢你了。” 苏公公忙谦逊:“王爷千万别这么说。王爷一片诚孝,可也要顾及自己的身子才是。” 四皇子把斗篷交给他,去洗了把脸,小顺先倒的水热,四皇子把热水里的拧出的手巾在脸上盖了一会儿,果然舒服了些,又掬了把凉水,狠狠搓了两下脸。 这种办法很提神。 小顺又端了小菜和粥,粥只有一小碗,热热黏黏的,一滑下肚,那种热烫的感觉就开始向全身蔓延发散,四皇子觉得全身的感觉一下子给唤醒了,原来已经变得有些麻木迟钝的思绪,也渐渐清晰起来。 刚才的斗篷…… 不,那件斗篷,应该不是苏公公给他盖的。 那斗篷是滚玄狐毛领子的,下头用的是金线。 那是父皇的斗篷。 苏公公就算看他打了盹,给他披件衣裳,也绝不会敢拿一件皇上的衣裳给自己披上!御前的人哪能这点儿谨慎都没有? 除非是不是苏公公,而是别人。或者有什么人,让他给自己披。 那个人是谁,还用说么? 四皇子又用力搓了下脸。 父皇已经醒来过了。 这不是疑问,而是确定。 这两天皇帝也都曾经短暂的从昏迷状态中醒来过,但不是真的醒——那时候他眼睛无神,和他和说话,他只简单的点一下头或是摇一下头——不用太医,谁都看得出皇帝病得神智不清。 可是父皇昨天晚上肯定是清醒了,起码他能清醒的让苏公公给自己披了件衣裳。 父皇是夜里刚醒的,还是之前已经醒过,但一直隐瞒着? 应该是刚醒。 起码自己来时看父皇的脸色,呼吸,都和前一天一样。而且人若是已经清醒了,还一躺在那儿不动弹,也不是一件轻松活儿。 父皇现在肯定是醒了,只不过,也许身体还虚,或是另外有什么布置,所以才要隐瞒自己已经醒来的事情。 寿王和五皇子他们都来了。寿王有腿疾,自己都需要人时刻伺候照顾,谁也没指望他真能给皇帝侍疾,不过他每天都会过来。 看寿王冲着老四去了,五皇子也觉得很正常。寿王打小儿就阴阳怪气的,也就跟老四还能说到一块儿去。 “父皇还没醒过?” 四皇子摇了摇头。 苏公公说皇帝没有醒过,那就是没醒过。 “太医说醒了就算好了大半……”寿王的忧心倒不是假装的:“可这要一直不醒……不行,我得找那帮子干吃饭不干活儿的废物去。一个两个平时都挺唬人的,一到紧要时候就只会支唔。” “你别莽撞,宋掌院可是三朝老臣了。” 寿王狠狠地说:“五朝也不顶用。要是父皇今天还醒不了,我把他老骨头拆了。” “行了,快进去吧。” 他们与内殿就是一帘之隔,父皇要是已经醒了——这会儿最好是少说话。 四皇子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提醒寿王。 随即他把这个念头摁灭了。 对寿王来说,还是全不知情更保险些,不然谁知道这二哥会不会反而弄巧成拙。 寿王到床前仔细察看了一眼,眉头皱得紧紧的。 五皇子在榻前打了个转,就避到一边儿去了,把苏公公叫了来问长问短,苏公公答得中规中矩,不该说的一个字也不会多说,五皇子声音高了起来:“你们都是父皇贴身的人,可别打量着父皇现在一病你们就不尽心了……” 寿王瞥他一眼:“行了小五,父皇还病着呢,你吆喝给谁听啊?消停点儿吧。” 五皇子对这位二哥可没多少惧怕和敬意。反正人人都知道寿王荒唐,寿王暴戾,理总不在他那边儿。 “是,二哥说得对。”虽然嘴上这么说,五皇子脸上可没有半分服气的样子,对四皇子说:“四哥也熬了一晚上了,快回府去歇歇吧,这儿有我和二哥呢。” 四皇子应了一声。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皇帝还躺在那里。不过这会儿皇帝是醒着还是睡着的,四皇子也判断不出来。 他出了宫,先去工部问了一声,并没有什么事儿,才又回了王府。潮生一直让人在火上温着汤,迎了他进屋,问:“皇上情形怎么样?” “老样子。”四皇子换了衣裳,捧起潮生的脸看了看:“你这一夜也没睡好啊?” 潮生摸了下脸:“这么明显啊?可能是炕太热了,一夜断断续续醒了好几回。儿子倒是睡得挺踏实的,就醒了两次。” 潮生肯定是不放心他。 四皇子轻声说:“我没事儿的,你可千万别再把自己给熬病了。” “没事儿,我心里有数。”潮生问他用过饭没有,四皇子说:“在宫里垫了一点儿。这会儿不忙吃饭,我还有些事儿。儿子呢?” “两个人在西屋里呢。” 四皇子掀开门帘看了一眼,屋里头两个孩子正在炕上滚成一堆。屋里暖,阿永穿的也不那么厚实,正吭哧吭哧的爬,翻,滚,他胖,肉墩墩的,所以动作就显得不那么灵便了。寿王家的那个孩子,正抓着一只斑斓的布老虎,认真而文静的看着阿永在那儿折腾。 四皇子觉得有点儿好笑。 这要只从表面上看,旁人指定得以为那个爱动爱闹的是寿王家的,旁边那个文静的才更象他的儿子。 这孩子这么爱动,是随了谁呢?自己小时候爱动吗? 不记得了…… 等他能记事之后,他就一直很安静。从来不多说一句话,总是认真的观察着身周的一切。 人都说孩子是最敏感的。也许每个没了亲爹娘照管的孩子,都会有些改变。虽然潮生照料这个孩子也是无微不至的,可是到底不是自家的孩子。阿永淘气,潮生急了也会在他屁股上用力拍几下。可是对别人的孩子,那是不一样的。至少绝不能抬手就打。 潮生很理解,送了他出门。太阳升了起来,照在她脸上身上。高束的领子显得她的脸庞更小了,别人生完孩子多少会丰腴些,潮生却依旧苗条,象是初春微寒风中绽开的第一枝桃花一样。 四皇子说:“快进屋去,外面冷。” 潮生应了一声,还是站在那儿。 四皇子知道自己不走,潮生只怕也不会进屋。 他转身快步朝书房走去。 李申已经来了,听见门响站起身来。四皇子摆了下手:“先生坐吧。” “王爷从宫中回来了?皇上的情形如何?” “父皇昨夜醒过一次。” 李申点了下头:“孟太医说的没错,皇上醒转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按太医院写的脉案开的方子看,只要醒过来,皇上龙体应该是无大碍。那现在……” “父皇并没宣扬这个消息,我也是无意中知道的。” 李申点了下头:“王爷没有多说什么吧?” “没有。” 李申点了点头,起身给两人各斟了一杯茶。有时候两人谈话没有旁人在跟前,李申已经习惯自己动手了。 “皇上的身体应该还需要调养。”李申斟酌着说:“还没出十五,朝上是没有什么事。后宫里头,也很太平,皇上若只是小病,一好转当然是皆大欢喜。可是眼看两三天过去,皇上要是一直没醒,只怕有心人就会琢磨点别的。皇上是不是想趁这机会,让一些隐藏在水面下的东西,浮上来?” “也许有这个可能。”四皇子说:“也可能是,父皇另有别的布置……现在没有醒,是为了稳住局面。” 皇帝若是真的不醒,最高兴的人是谁? 应该是陆家吧。皇帝病的突然,没有只字片语留下,陆氏当然继续摄六宫事,三皇子更是名正言顺承继大统的人选。 这些天皇后并没有什么异样,陆家也是。皇帝病的时日还短,他们有什么想法也不会这么急的表露出来。但若皇帝还不醒来呢? 这是父皇所想的吗? 四皇子总觉得不会那么简单。 皇帝的这个位置不是顺顺当当得来的,当中经过多少惨烈的拼杀,踩着兄弟们的的累累白骨才最终获得了胜利。可以毫不犹豫将兄弟手足一并除去,皇帝的权谋、心术还有坚忍,是他们这些儿子们不能比拟的。上次父皇遇刺的事,四皇子本以为京城会立时掀起一场风暴,可是一直到现在都悄无声息。 皇帝不打算追究吗?肯定不是。只能说拖的时间越长,皇帝的盘算就越深。 “这两天京城有什么动静?” 李申说:“皇上生病的消息宫中没对宣扬,倒是只有少部分人知道,京城倒还是一派太平。”李申又补了一句:“不过该知道的肯定都知道了。” 四皇子点了点头。 上次父皇遇刺,固然对他们父子来说都是一次危机,但是对他来说,同时也是一次机遇。 那么这次父皇生病呢? 会是谁的危机,又会是谁的机遇? ———————————————————— 今天回拖家带口回娘家,回来时打了辆车,经过一个地下道出口时司机兴奋的拿车上那个通话器向一干同行们播报:哎呀我今天这里居然没堵!居然没堵!我理解他的心情,因为我回十次娘家,九次在那里都要堵一堵。。(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五七章 明白 “皇后不是一般女人,前前后后,皇上有意无意的给的这几次机会,她都没有真的做出什么事来。” “是啊。” 皇后现在行事越来越沉稳,至少从明面上,不会让人抓着一丝破绽。头年里,后宫里连贵妃在内三个人有孕,所有人都觉得会出点儿什么事,可是出乎人意料,虽然中间有点小小的风波,比如贤妃头一次表明了立场,和贵妃走得那么近。可是另外两位美人也是有惊无险,平平安安生下了孩子。 皇后没有必要对她们出手。就算她们生下了孩子,也不可能撼动她的地位。她明白这一点,贵妃她们也明白这一点。 后宫里头皇后,贵妃都已经成了气候,经过安妃的那件事,大家心里都明白。凭私底下的手段想撼动对方的地位已经不可能了。个人荣辱与家族前途、还有儿女的地位休戚相关,陆家不倒,皇后也不会有事。而朱家荣宠不失,贵妃也不会有事。同时,三皇子、六皇子、七皇子……他们都已经渐渐长大,自身也有了能力和人望…… 这个道理其实并不难明白,但是许多人付出了头破血流的代价之后才明白。 从地位和势力看,皇后是占有优势的,可是在皇上那里,这种优势并非好事。 皇帝要的是什么? 是平衡。 不管是后宫,还是前朝,皇帝永远不会允许谁的势力一家独大。陆家一忘形,皇帝立刻敲打一番。朱家是世家,虽然一向行事低调,朱氏子弟即使在朝,也多数官位不显。可是这些看来细碎零散的势力合起来,也组成了一张密实的网。 皇后已经明白这个道理了,贵妃也一定明白了。 所以皇后绝不会再贸然出手。 只要皇帝稳如泰山,这平衡就不会被打破。 但是若皇帝不稳呢? 即使不是现在,眼下的平衡也只是暂时的。毕竟,刘家从太祖皇帝传至如今,没有一个皇帝活过了六十的。 皇帝如今的年纪,已经不能不为后事考虑了。 “皇后沉得住气,可是她一个人沉得住气没用,陆家其他人……”陆家冒起太快,行事张扬浮躁,沉不住气的大有人在。 李申点到即止,四皇子和李申没有就这个问题再讨论下去。 李申默默地又替四皇子斟上茶。 潮生和齐管事说完事,齐管事抬头看她一眼,又低下头。 潮生说:“齐管事有话就说吧。” “是,是关于春墨姑娘,她让人捎话说,她已经想通了。” “是么?”潮生有些意外。 “传话的人是这么说的。王妃看……” “这事儿齐管事儿看着办吧。” 齐管事明白过来,一躬身应道:“是。” 真明白还是假明白,潮生现在没那个心思和她计较。说白了,不值得,也没必要。 真明白了当然好,四皇子和潮生不会亏待她,一定给她一笔厚厚的嫁妆。假明白的话,也骗不过齐管事的眼去,再送她回去呗。 四皇子这两天胃口都不好,一方面因为忧心皇帝的病,而且人熬夜之后本就没什么胃口。潮生劝着他又喝了半碗汤。 “对了,春墨让人捎信来,说她已经想通了。” 四皇子也有些意外:“是么?” “我让齐管事去安排一下。” 四皇子点了点头,喝完了汤。 “歇一会儿吧,要是有事儿我唤你起来。”潮生有些心疼他:“你看你,眼里都熬出红丝来了,脸颊又要凹下去了。” “好。”四皇子微笑着,轻声说:“你陪我一起躺会儿。” 潮生看了一眼旁边站的芳园她们。芳园何许人也?一副“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的木头姿态。 潮生轻轻嗯了一声。 虽然说一起躺下,可是两人也没有做什么…… 倒也不是因为现在是大白天,主要是皇帝那边还病着,四皇子现在也没有那么充沛的精力。 两人就是静静的躺着。 “你别想太多了。”潮生能看出来他心里有事。两人相处了那么些年,如今又成为了枕边人,这个潮生如何看不出来? “父皇昨夜已经醒了。” 潮生并不太意外:“还瞒着消息?别人不知道?” “也许父皇……是想看看别人会不会有异动。” 皇帝要试探的,就是他身边的人吧?而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他的亲人。他的妻子,妾,儿子们…… 可是在皇权面前,至亲也是至疏,甚至是至仇。 潮生有点害怕。 怕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四皇子感觉到她的手微微发抖,以为在害怕。 潮生也的确是在害怕,只是她怕的原因与四皇子想的不太一样。 “你不用担心,”四皇子放低了声音:“不会有事儿的。” 潮生嗯了一声。 她怕的不是这个。 以前比这还要危险的时候也过来了。眼下的情势,尚不到害怕的时候。 她怕的是另一回事。 皇帝和皇后,还有这些儿子们,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一开始一定不是如此,皇帝与皇后肯定是有感情的,不然她不会被立为皇后,还生下了两个皇子。对这些孩子,皇帝从前也是盼着他们早日长大,能有出息,有作为—— 可是现在夫妻不象夫妻,父子不象父子。 亲情荡然无存。 潮生微微侧过脸,看着四皇子。 四皇子眯着眼,看着象是快睡着了。 他和她是相爱的,两人亲密无间——还有儿子。 他们将来,会不会有一天,也走到这样的地步? “看什么?” 四皇子声音醇厚,微微带着点沙哑,眼睛睁开了一些,带着一点笑意:“嗯?” 潮生怔忡片刻,手抬起来,轻轻抚摸他的脸庞。 她的手温热而柔软,使的力道又轻,摸得人格外舒服——还有一点点痒。 四皇子侧过头,唇轻轻印在她掌心。 潮生的手抖了一下,她靠了过去,依在四皇子的怀里。 “别怕,有我呢。” 潮生嗯了一声。 他的体温透过薄衫传来。还有心跳声,沉稳有力。 这些都让她觉得安全。 无论如何,她和他都不会走到那一步吧? 四皇子很快睡着了,潮生却睡不着。她闭着眼,以前的种种情形在脑子里晃来晃去的。 齐管事来回报,说春墨求见。 “她说想见王妃一面,有几句话想说清楚。” 潮生确认了一次:“是见我?不是见王爷?” 齐管事很肯定:“是见王妃。” 潮生点了点头:“好,我也想听听她说什么。” 春墨穿了一身青灰的布衣,全身上下极是简素,一件饰物都没有戴。 潮生第一眼差点儿没认出她。 春墨过去可不是这样的。她喜欢鲜艳的衣裳,别致的首饰,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总是把自己扮得光鲜动人。不过她身上最吸引人注意的,应该是她的神韵,她总是神采飞扬的,看起来就比旁人显得自信好强。 可是她现在看起来沉默而温顺,与从前判若两人。 当初春墨送进庵进去的时候,可是嘱咐过的,她在那里应该也是衣食无缺,也不用劳作。难道那边的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私下里克扣折磨她了? 潮生忍不住问:“你这些日子……过得如何?那些人可有为难你?” 春墨摇了摇头:“托王妃的福,奴婢一切都好,居住起卧虽然不能和府里比,可也供给无缺。” 潮生点了下头:“那就好。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春墨抬起头来。 她平静的注视着潮生,她的目光显得客观而坦率,这一刻,好象从前那个春墨又回来了。 不过这个时刻显得短暂,春墨很快低下头。 “王妃还记得你初到宜秋宫的时候吗?” 潮生怎么会不记得。 那时候春墨是大宫女,很是风光。潮生是初来乍到,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其实头一眼见你,我就觉得有点不对。”春墨说:“虽然我没预见到将来,可是我那会儿就觉得你是个大威胁。” 她也没有料错。而且春墨对潮生一直都表现得处处提防,从没掉以轻心。 可是她毕竟不是宋婵那样的人,做不出来真正的狠毒的事来除掉潜在的竞争对手。 所以潮生对她也从来没有真正的反感过。 这个人其实不坏,真正的恶毒事她做不出来。 “这些日子,我也想明白了……王爷对我从来没有男女之情,要是有,何须等到今日?我硬想留下,不过是自讨没趣。” 阿弥陀佛,她终于是明白了。 “我到王爷身边时,他年纪不大,还没有十岁。我总是不放心旁人,觉得谁都没有我尽心……没有我伺候得好。其实王爷早就长大了,他用不着我跟老母鸡一样时刻护着……”春墨有几分感慨,但声音一直平静:“我把自己看得很了不得,现在才算真明白了。其实从很早的时候起,就是王爷倒过一直包容我护着我了,就象当初桂枝受伤的那件事,要不是王爷,我早没命了……” 潮生也很感慨。 —————————————————————————— 嗓子疼,头也昏。 这样的状态下写的东西自己也不太满意。 先贴上吧,等病好了再倒过来修一修。 么么大家。其实我自己一点都不讨厌春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五八章 孩子 以前潮生也好奇过,为什么在压抑的宫廷中,春墨还能保持着她原本的品性没有改变。 至少,潮生觉得自己都已经被改变了。 宫廷一点点的改变了她。属于现代的那一部分散漫,天真,活泼…… 她被这个宫廷改造得如任何一个古代女子一样——起码表面上是一样的。 她变得勤快,认命,沉默,安静的听到,看到,但是不诉诸于口。学会忍耐,忍耐饥寒,不公,病痛。 不过,即使在最糟糕的时候,她也没有放弃希望。 要是没有希望,也许她早就熬不下来了。 可是春墨却是个例外。 当然,东宫本来就相对单纯一些。春墨的环境出乎她自己的意料,四皇子沉默的保护着自己身边的人,不管是曾经犯事被贬的李姑姑和潮生,还是保存着直率本性的春墨。 春墨的眼神有些飘忽,潮生看出她在回想些什么。 那些回忆也许是很甜蜜的,春墨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 她没打扰她,等着春墨自己回过神来。 春墨想起了什么呢? 她想起了她头一次见到四皇子殿下时候的情形。 四皇子殿下和她想象的可不一样。她总觉得皇子一定是白胖高大的,四皇子却很瘦,比她还矮呢。但是他很和气,喊她名字也客客气气的,“春墨”是他给取的名字。她那时候不太懂这名字是什么意思,她只觉得很好听。 春墨从连翩浮想中回过神来。她觉得自己这辈子也不亏了,至少,她有那么好几年的好时光。那会儿殿下最信重她。 花瓶里插着一枝梅花,香味儿清雅。 四皇子迈步进了内殿。 皇帝已经苏醒了,正倚在床头。五皇子正缓缓退出来。在门边时他转过身,和四皇子碰了个正面。 四皇子跪下行过礼,皇帝说:“起来吧。” 皇帝的声音低哑。 宦官端来一张圆凳,四皇子侧身坐了。 “父皇龙体康安,儿臣心中不胜欢喜。” 皇帝露出一个笑容:“朕一向觉得自己身子比常人好,可这生起病来,也比常人要重。这些天,你也受累了。” 两人说了几句话,四皇子答话十分谨慎小心。皇帝忽然话音一转:“听说承恩候也病了?” 四皇子说:“承恩候前日告了病,太医院回禀说是因为天寒,腿疾复发。” “是么?腿疾复发的人应该好生休养……朕倒听说这两天承恩候府里很热闹,府门都快让人踏破了。”皇帝说:“明天你和昌王去探个病吧,带些虎骨什么的药材过去。” 四皇子站起来应了一声:“是。” 皇帝抬抬手:“坐下。” 四皇子重又坐下来。 “过完年,你手里的事情交接一下,换个地方待待。” 四皇子有些意外:“父皇?” “开始放你在工部,是怕你们年少气胜,一上来做事不妥贴。可是现在看,你妥贴是尽有了,就是行事束手束脚的,顾虑太多。再说,工部那地方也没多少要紧事儿,非得让你在那儿长久的待下去。” 皇帝没说给他换到什么地方。 但是四皇子想,不是户部,就是吏部。 总不会是兵部和刑部。 更有可能是户部。 皇帝终于病愈,宫中上上下下全松了一口气,人人脸上露出了欢容。潮生听说这消息,十分宽慰。 皇帝稳当,代表一切都稳当。这当然是好事。 正月十五上元节的时候,皇帝还登上了宫门城楼,如往年一般观景赏灯,以示与民同乐。 可是过了上元节,寿王登门了。 潮生虽然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还是觉得心里不好受。 人家亲爹来接孩子,总不能不给。 来时只是一只篮子装着,比一只刚出生的小猫大不了多少的孩子,现在已经长得康健白胖,还有一大包东西,都是他平时穿的用的。 潮生眼圈儿发红,四皇子也看见了,安慰她说:“没事儿,二哥这回是有打算的,不会亏着孩子。” 潮生嗯了一声。 她可不大信得过寿王。 四皇子笑着说:“你要真这么喜欢他,咱们再生一个,好和阿永做伴。” 潮生白他一眼,最后在孩子头上摸了一下,恋恋不舍的撒开了手。 寿王有什么打算?就算他能保证这个孩子吃饱穿暖性命无忧,他还能保证别的吗?这孩子生母卑下,抱回寿王府也是记在姬妾的名下,将来寿王若有嫡子,这孩子的处境立刻变得十分尴尬。 他的命运,也许生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阿永睡醒了一觉,就发现自己的弟弟不见了。他现在还不能表达出自己的意思,可是他焦虑,到处寻找,啼哭不止,无论潮生怎么哄都没有用。最后哭累了,还用泪汪汪黑漆漆的眼睛控诉着,看得潮生好一阵心虚。 可是阿永,人不但要学会得到,更得学会失去。就算是天之骄子,在这世上也绝不会一帆风顺。 也许这是阿永人生中遇到的第一个挫折吧。 潮生这个无良的娘戳着阿永的大脑壳。 自己这个当娘的也没有办法啊。倘若阿永想要一只小猫或小狗,那当然好办。可是这孩子……是旁人家的,阿永喊破喉咙,也不能再把寿王府的孩子抱回诚王府来。 孩子没有记在含薰名下,也没有交由含薰抚养。 这无论对她还是对孩子,都是一种更为妥当的安排。 孩子刚抱来时,潮生夜里睡不踏实。 家里突然多了一个孩子,而且还是要瞒着人的,心里就象揣了一只活兔子,怎么都安生不下来,总防着它时不时的要踢蹬一下。 可是现在已经习惯了,突然间孩子又抱走了。 潮生睡到半夜,恍惚觉得自己听见到了孩子的哭声,醒了过来四下里却十分安静。 并没有孩子在哭。 平时那孩子在这时候,差不多会醒一次,潮生这边也能听到动静。 可是现在并没有孩子在哭。 潮生慢慢的又躺下。 是啊,孩子已经送走了。 屋角燃着纱灯,帐子里也有着朦胧的柔光。 四皇子也醒了过来。 潮生有些抱歉:“我吵醒你了?” “没有。”四皇子摸摸她的脸:“睡不着?” “嗯……好象还能听见孩子在哭。” 四皇子不说话,伸过手臂揽住她。 潮生脸贴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很沉稳。一下又一下的,仿佛从什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一直这样,坚定,从容,不会改变。 那孩子现在已经在寿王府里了。他习惯吗?他吃的香吗?睡得好吗?身边有没有人看顾? 放在身边养了那么久的孩子,一下子抱走了,不要说潮生,就是四皇子心里也有些空落落的放不下。 烛芯烧出了一个结,烛油发出细微的咝咝的声响。 “想什么呢?” “有点儿后悔,真不舍得让他抱走。” 是啊。 四皇子在她耳边说:“我看儿子也不习惯,咱们再生一个给他做伴吧?” 潮生抬起头来,四皇子的手从她松散的襟口滑进去,潮生眼睛眯了一下,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 孩子要长大是很快的,阿永已经会走了,也学会了说话。会喊爹、娘、还会喊婆婆。这声婆婆可把许婆婆乐得嘴得合不拢了。 四皇子急不可待,已经想教阿永读书识字了。潮生简直要瞠目结舌,好说歹说拦下来。 “这才刚过周岁的孩子,你也未免太心急了吧。” 四皇子笑着说:“我这不是……嗯……”他也实在找不着合适的解释,只能笑。 好吧,毕竟是头次当爹,潮生理解他。 自己何尝不心急?有时候真觉得想把全天下的好东西都捧给他,盼他成为一个最出色最有出息的人。 这就是望子成龙吧?普天之下没哪对父母不希望孩子好,盼着他将来过得好。 虽然字是不教的,不过四皇子却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必然读一小段书给孩子听。管他听不听得懂,反正先薰陶着,兴许听着听着就听会了呢。 潮生更是大把的时间都给了他,娘俩儿在一起永远不会闷。牵着他,哄着他摇摇晃晃的走路,唱摇篮曲哄他睡觉,和他一起玩数手指的游戏……阿永喜欢数手指,潮生掰着他胖胖嫩嫩的手指头一根根数过去“一,二,三,四,五”。她的声音轻柔,带着浓浓的甜蜜,仿佛在数的不是指头,而是什么特别珍宝。数过两次后阿永就会配合了,数到几,他会把手指头翘起来配合。 娘俩儿感情好得,让当爹的都嫉妒了。 媳妇是他的,儿子也是他的,可是怎么总把他给撇在一边儿? 这会儿两人正数得高兴,阿永忽然就被从天而降的一双大手给掐着腰抱了起来。他转头着短短的小脖子四下张望,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爹!” 四皇子笑着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口:“儿子,想爹没?” “想!” 阿永答得脆生,四皇子笑得眼都眯起来了。他从怀里拿出个木雕的小猴子来,阿永一把就抓住了。猴子雕得十分质朴,样子活灵活现的。四皇子逗了他好一会儿,才把儿子交给许婆婆抱出去。 ———————————————— 呃,有点卡文=。=(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五九章 猫叫 采珠领着新近拨来的两个小宫女,穿过玉鸣宫东侧的窄道。 有两个宫人从南边走过来,这段路窄,那两人识趣地先避让到一旁。 采珠穿着绛红色衣裳,这是有品级的大宫女才能穿着的服色。 采珠在徐美人身边可是最得倚重的一个。虽然还有香露,但是香露话少,性子也软,压不住人。 两旁都是高墙,脚步声远远的传出去,又从窄道那头荡回来。 “采珠姐。” “嗯?” “咱们……” 小宫女的话被一声尖叫打断。那声音尖锐凄厉,吓得小宫女打了个哆嗦,一下子靠到采珠身边,拉住了她的袖子:“采珠姐……这,这什么动静啊。” 采珠见怪不怪:“猫叫。” “猫?” 这么一说,小宫女也慢慢缓过劲来。 这倒也是,回想起来,刚才那一声,倒是猫在叫。有时候猫叫声,和女人、孩子的哭叫声很相象,一时听岔了不奇怪。 可是猫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这样叫?叫得这么渗人,耳朵那一下跟针扎似的。 平时猫当然不这样叫。 采珠抬头看了一眼玉鸣宫的宫墙,嘴角滑过一丝冷笑:“没事儿,日子长了就习惯了,走吧。” 另一个小宫女也吓了一跳,小声说:“幸好咱宫里不养猫。” 宫里的女人养猫,养哈巴狗的的都有。狗儿还好,阳气旺,活泼乱跳的惹人喜欢。猫阴气太重,采珠从以前就觉得猫的那一双眼亮得慑人,尤其是夜里,仿佛死了的冤鬼重新托生了,看人也是那样阴森森的。 采珠反正不喜欢猫。 再说,玉鸣宫…… 采珠摇摇头。 宫里头人折腾人,人折腾畜生的事儿哪天都有,一点不新鲜。 小宫女一路上心都怦怦跳,虽然叫自己别去想别去想,可那声惨厉的猫叫一直在耳边回荡。她倒了一杯茶,急急慌慌灌了一口,还呛着了。 “咳咳……” 同屋的人笑:“你忙什么,又没人和你抢。” “不是……”小宫女刚想说自己是被惊着了,可是犹豫了一下,又把话咽了回去。 她进宫的时间虽然不长,可是已经知道有的话能说,有的话不能说。 外面有人隔着窗子说:“你们在屋里躲什么懒哪,香露姐姐叫人一个都叫不着。” 屋里头两人应了一声,忙推门出去。 采珠在徐美人那里回过话,看她没有旁的吩咐,才退出屋来。 “采珠姐,白公公寻你呢。” “他人呢?” 传话的小宫女呶一呶嘴,采珠快步走了过去。 白荣现在今非昔比,可是人人都想攀上的红人了。 一见着面,白荣笑着说:“采珠姐可是大忙人,见你一面可不易。” “别胡说。”采珠左右看看:“你才是大忙人呢,怎么有空儿来我们这里?” 徐美人并没多少圣宠,虽然有个美人封号,不过是按部就班升迁来的,人也本份,性格长相在这宫里都不太显眼。没圣宠,也没多少是非。没人上赶着奉承,但是徐美人做人还算周到圆滑,也没谁上赶着来踩她。采珠跟着这么个主子,要说风光显赫那是不可能有的,但是一路也算踏实太平。 “这是你上次托我寻的东西,喏,给你。” 采珠忙接了过来:“亏你还记得。你现在跟来公公,多少人盯着你看,这事儿我自己都要忘了。” “你忘了我也不忘。”白荣说:“你最近如何?” “我挺好的。我们主子是个好脾气的人,从来不会象其他人一样表面上一套,背地里给人苦头吃。” “那就好。”白荣松口气。 两人的交情也有好几年了,白荣以前不得志的时候,采珠私下里也照顾他不少,贴补他些吃食,替他缝补过衣裳。两人还有共同的一个熟人潮生。现在白荣攀了高枝儿,今非昔比了,两人交情还和从前一样。 “你前阵子不是咳嗽么?好了吗?” “我师傅赏了我两丸药,早就好了。” “你当心着点儿。” 这当奴才真是病不起,你一病,谁知道你的差你的宠就让谁顶了去。 “对了,有诚王妃的消息吗?” “王妃好着呢,前天还见过一回。”白荣说:“你要见她可不大方便,要是有什么话,我替你转告也是一样。” “我也没什么话,她过得好就行了。” 两人说了几句话,白荣不能多待,临走时白荣说:“刚开春时气不好,人活泛了,病气也活泛。听说这两天掖庭那边病了好几个。你们这里要当心,被褥衣裳都勤晒晒,出去进来可别过了病气。” 采珠笑着说:“知道。” 送走白荣,采珠才回了屋。 香露看她一眼:“走啦?” “嗯。” 香露放下手里的活计:“白荣也算有造化的,谁想到他就让来公公看上了,满宫里的小宦官谁不眼热。” “切,有得这份儿眼热,当初干嘛去了?”采珠嘴里不停,手里利索,打了个活结咬断了线才说:“当初高公公病的那样,人人都躲不及,唯恐病染到自己身上了,只有白荣一个端屎端尿黑天白日的伺候。人有这份儿造化,也是自己心眼实,吃了苦才换来的。” 再说,忽然显赫起来,也说不定不是造化。 位置高了,要办的事儿也要紧了。遇到的风险肯定是以前不能比的。 两人声音都不大。香露还往屋里看了一眼。 徐美人睡觉总不太踏实,有点儿动静就易惊醒。 还好,这会儿没醒。 “嗳,听说明年春里又放人。” “嗯。” “你怎么想的?” 采珠怔了一下。 “走一步算一步呗,想那么多做什么。” 香露和她小声咬耳朵:“你自己得有个打算啊,看这宫里一茬一茬的进新人,机灵能干的哪儿不是?你呢?还真想干到人老珠黄干不动的那天啊?” 采珠抿了下嘴。 是啊,谁不惦念个前程? 伺候的主子都不知道前程在哪儿呢。这没生育过的后宫女子,在先皇驾崩后,要么一裹齐送到掖庭后巷,要么就送到庵里观里头出家。徐美人又没个孩子,真到了那时候自己都不知道在哪儿,身边伺候的人,肯定也没好着落。 要是明年出宫的话…… 采珠眯起眼。 老家也不知还有什么人在,这么些年没通过一回信儿。她当时离家时,根本连自家在哪儿都说不清楚,家里人也从来没往宫里捎话找过她。 虽然有潮生在,以潮生的性子,是肯定会照应着她的。可是采珠想,人这一辈子,总得自己站得直才行,投亲靠友可不是办法。做个小买卖许是行得通…… 香露说:“对了,前天我遇着一个同乡了。” 采珠恍惚听她说过,想了想:“叫什么绣来着?” “魏绣。”香露说:“她也算命大的,原来在东宫的仙云苑做事。那年大病一场,被抬出去,我还当她就这么没了,结果她又挣过来了,在掖庭待了两年,现在在拾翠宫做事。” “那可真不易。” “嗯。她也说,那会儿的日子都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想想都后怕。唉,明明那会儿是个出头的机会,结果落水生病不说,机会也让人顶了。” 徐美人醒了,在屋里唤人。采珠忙应声,进去服侍。香露说的事她当时唏嘘过一番也没细想,晚上躺了下来,四周静得很,回想白天的事,怎么都觉得好象漏了什么。 东宫,仙云苑……以前有那么段日子,好象含薰就在那里待过,后来才去的宜秋宫服侍二皇子。 这事儿说来也没什么,不过是碰巧吧? 话虽这样说,可采珠心里总象压了块什么东西,沉甸甸的总挪不开。 过两天找了个机会,采珠见着了香露说的那个同乡魏绣。魏绣生得也有几分秀美,都是一年进宫的,年岁自然同采珠她们差不多,可因为生过病,做过苦活,魏绣已经显出几分老态了。 采珠拐弯抹角的打听,魏绣知道她和香露关系好,倒也没瞒她:“是啊。当时说是拔几个人去宜秋宫伺候,那会儿还以为自己稳能选上。结果自己一大意,叫人给算计了。有人从背后把我推进水池子里,寒冬腊月,从水里捞起来就病倒了……” 采珠只觉得嘴里有些发苦:“那,顶了你被挑上的人,你可还记得?” 魏绣说:“当时挑走好几个……这么长时间了,也记不清楚了。” 采珠想,应该不是含薰做下这种背后暗算人的事。人都想往高处走,这没什么错,只要不是踩着别人的尸骨当踏脚石就成。 可是为什么她心里有点儿不安呢? 四皇子正把儿子扛在肩膀上,陪潮生逛园子。 阿永乐得咯咯响,两手揪着他爹的头巾。潮生不断的嘱咐:“你当心些,别把他给晃下来了。” 四皇子说:“放心吧。” 他还担心儿子的口水全落到他头上呢。 翅子五彩斑斓的大蝴蝶翩跹飞过,阿永扯着他爹就要去追。 太阳大,潮生走得出了汗,慢慢落在后头。 四皇子停下脚来,阿永喊:“娘!” 潮生笑着应了一声。 ———————————— 这年,怎么没啥感觉就过来了? 小时候过年多有年味儿。。现在啥感觉也没有。 咳,好吧,俺感觉就是病好多了,就还有点儿咳嗽。(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六0章 儿子 寿王前些日子没少登诚王府的门。 倒不是因为别的,孩子虽然抱回去了,可是新换了地方,一时却习惯不了,找的乳娘也喂不了,厨房做的东西他也不爱吃,寿王没法子,只能回来请教。 结果抄了满满一张婴儿辅食单回去,他颠来倒去看了半天,小声嘀咕:“本王吃的都没这般精细。” 瞧瞧这上面多少花样啊,肉粥,蛋羹,南瓜泥,山药丸…… 潮生听说寿王抄了那张食单回去,先让人按上头的做法全做了一回自己品尝。用他的话说,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哪能冒冒然做了给小孩儿吃?可依潮生看,这人分明是自己嘴馋贪新鲜吧?这事儿别人干不出来,可是放在寿王身上,一点儿都不新鲜。 而且据说寿王还很喜欢食单上的几样东西,吩咐王府的厨房以后常做。 潮生觉得四皇子说的有道理,寿王果然就象是一个从没长大过的孩子,脾气,行事,处处都象。瞧,他还爱吃婴儿食品,这可不象一个成年人的爱好。 这事儿据说皇帝也知道了,还特意问四皇子有没有吃过。四皇子颇为尴尬:“未曾吃过……不过,有次潮生喂阿永的时候,我试过冷热。” 皇帝笑着说:“你瞧,你这当爹的就不如你二哥尽心了,他那为了孩子,都把那些糊糊渣渣的东西尝了个遍,你就不行了。” 四皇子很想喊冤:我是不如二哥,我自是不如他馋啊。您当他是替孩子尝的?他那明明是自己嘴馋好吧? 这一年皇帝又添了一个孙子,一个孙女儿。 昌王府的姬妾生的也是个女儿。 五皇子妃郑氏倒是生了个男孩儿。 听说昌王又得了个女儿,寿王乐得合不拢嘴。 “就他那样儿,色厉内茬外强中干,只配生女儿……” 四皇子心想,这生男生女,和色厉内茬有什么关系? 寿王美滋滋儿的把西北蜜枣儿往嘴里丢了一颗,一嚼,顿时意外了。 枣核儿已经剜出,里面塞的是芝麻花生糖的芯子,一嚼之下是一种甜,再嚼又是另一种香,每一口感觉都不一样。 “这枣儿不错,怎么也没想着给我府上送点儿。” “回头你带两篓走吧。” 寿王点头笑道:“这还差不多。嗳,你说老三生了这么多闺女,赶明儿得预备多少嫁妆啊,赔不死他。” 四皇子把酒给他满上,寿王美美的抿了一口:“听说他府里又有两个侍妾怀上了,他倒是急着撒种,可是就是结不出瓜来。诶,你的新差事,可顺心?” “还好。” “好什么好啊。”四皇子眨眨眼:“在工部就够埋汰人了,整天跟木料黄土什么的较劲,现在把你挪户部去了。原来我还以为父皇这是器重你,可是没两天又把小六也打发去,这到底谁算正主啊……” 四皇子把他的话截了:“父皇自有决断,不是你我可以揣测的。” “父皇当然圣明,可是就怕有小人作梗。我看啊,又是椒房殿那边吹的邪风。她怎么能见得你落好?急急的把自己儿子也塞过来。要我说,你和那小子远着些。谁知道他打什么主意?” “我倒觉得六弟这人还行,这些日子他其实只来点个卯,一句话都没多说过。” 四皇子自己不失落吗? 他听皇帝那么说的时候,也只想着户部或吏部了。 可怎么都没想到前脚他进了户部,后脚六皇子也跟着来了。 五皇子接他的班儿,进了工部当差。六皇子也跟着领了差事。 六部里头,谁不知道户部吏部兵部好?户部掌着天下的钱袋子,谁到了户部那两扇门前不服软?更不要提吏部和兵部了。老三一屁股坐在兵部就不动了,现在老六一出来,就进了户部这么要害的地方。到时候打虎亲兄弟,谁能和他们硬抗? 父皇为什么会这样安排? 寿王虽然自己是没指望,可是却也不希望皇后所出的二子这么得势! 陆家的手伸得也太长了! 寿王虽然流连花丛,日子过得很是舒心快活。可是他也知道这快活也没多少年了。皇帝总会老,总会换人做。将来换了哪个兄弟当皇帝,可不会这么纵着他。更不要说他和老三这么多年暗中作对,将来有他的好果子吃才怪。 外面恰有人报:“王爷,六皇子来了。” 寿王脸一板:“他来干什么?” 六皇子已经从外面进来了,笑着说:“凭什么二哥来得,我就来不得?四哥家里酒好菜好是出名的,我也想来沾沾光哪。” 寿王虽然跟三皇子一直过不去,不过六皇子性格爽郎,和他哥哥大不一样。 六皇子虽然年纪小,但是人情世故比寿王还练达。虽然说是上门来沾光的,却不是空手来的,一手拎着个包裹,里面盛着这一路来扫荡小摊儿的战利品,布人,木偶,泥哨子小风车之类的,满满的包了一包。六皇子见样儿就买,这些自然都是用来讨好小侄子阿永的。 四皇子唤人把阿永带出来,阿永小嘴儿甜得象抹了蜜,喊一声二伯,再喊一声六叔。可二伯是空手来的,阿永的两只眼都被六叔那一兜玩意儿挂住了移不开了。 六皇子眉开眼笑,寿王却心有不甘了。 这点儿小玩意儿,也就骗骗小孩子——可是自己偏偏没想起来弄点儿玩意儿来哄孩子啊。寿王一咬牙,把白玉佩解了下来:“阿永,来来,二伯把这个给你。” 小孩子是很现实的,价值连城的白玉佩,在他们的眼里还不如那个涂着彩漆的泥哨子来得吸引人。 话说,泥哨子能吹响,风车会转,玉佩又不能吹又不会转,也无怪阿永看不上。 寿王越发委屈了,堂堂的白玉佩竟然还比不上几个泥哨子、竹风车? 他越看六皇子越不顺眼,只觉得这小子和他那个亲哥一样,都是专给自己添堵来的。 等回来四皇子劝他:“你做什么和他过不去?” 寿王说:“我和他过不去?明明是他和我过不去啊!” “你是做哥哥的啊。” “对啊,他是小的,原应该该敬着我让着我啊?” 潮生说起来也笑,笑完了,看六皇子带来的那兜各式玩具——这些东西好是好,就是太不禁摧残了,风车已经七零八落,泥哨子早不知道在哪儿摔碎成好几瓣了。 “六皇子和昌王殿下一母同胞,脾性却是大不相同啊。” “孩子怎么长,要看人怎么教了。”四皇子逗着阿永,拿着小老虎不给他,阿永爬到他身上去抢,爷俩你进我退声东击西,折腾得十分热闹。 他们一家人说话这会儿,六皇子正在皇后那里。请完了安他就要走,被皇后叫住了,好一通训诫。 “你也正经开始办差了,自己也要稳重些。你看你衣裳——又骑马去了?” “没有。” 陆氏把手一松,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从她膝头跃下,迈着轻悄的步子,从帘子下面钻了出去:“没骑马,那去哪儿了?” “去了四哥府上呗。” 陆皇后精致的眉头皱了起来:“去做什么?” “看我大侄子啊。”六皇子坐在陆氏身旁的锦墩上:“母后用过膳了么?那天在您这儿吃了一味蒸糕,倒是挺好吃的。对了,原来那只花猫呢?怎么又换了只白猫?” 陆皇后一腔怒气全发不出来。 这个小儿子并非不懂事,可就是倚小卖小,总不按她划好的道路走。 “知道,我再吩咐人给你做就是了。”陆皇后放柔了声音,没提猫的事儿:“一年大二年小的,还总惦记吃和玩。咱们娘仨,在这宫里头可不容易,其他的人,不管是谁,那都是咱们的对头。咱们娘几个心得往一处想,劲也得往一处使,才能保住得这风光和富贵。” 六皇子抿了下嘴:“我知道。” “那朱铖呢?你这些天和他打过交道没?” “我能管什么事儿啊,就是放在那儿当个摆设。” 陆皇后眼眯了一下:“他们竟然如此慢待你。” 六皇子说:“本来嘛,我刚去,什么都不懂。人家和我说,这个是旧例,那个是尚书已经额准的,我能说什么?我要说旧例不懂,尚书额准的算怎么回事儿?你们给我讲解讲解?人家也不是学馆里的先生,把我当徒弟教啊。” “那老四呢?别人也把他供起来?你不懂不会,他也不会?” “四哥办差好几年,能和我一样嘛?唉,我就说户部那地儿我不该去,闷的人要命,我说要看个东西吧,抬来的卷宗码起来比我还高呢,谁有耐性一点儿一点儿翻着看。” 陆皇后伸手在他脑门上戳了一下:“你这孩子……谁让你去看那些旧账本子?要看人。人才是要紧的。尚书郎中也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就有短处,有贪念。事都是人在做,你只要拿住了人,那些人自会按你的意思把事情妥妥当当的办好。” 她耐着性子教导:“户部那么多人,个个都得志吗?不得志的人想得志,你不找他们,他们也会想走你的门路。朱铖年少而登高位,会没有人嫉恨吗?他这几年窜得这么快,夺了旁人原来的口中食,那些人比你了解他,也比你知道怎么对付他……” 六皇子嘴里应着,一看就没真的听进去。 陆皇后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也就没再说下去。 她也无奈。 他大儿子志大才疏她不是不知道,小儿子心又全不用在这上头。 虽然她贵为皇后,可是却不能整天把儿子们带在身边耳提面命——再说,她这些心机、手段,也都不是别人教的,是自己一点一点摸索领会的。 可是两个儿子……是她的手心手背肉,她从小护着他们,不敢令他们经一点儿风险。宫里处处是刀,步步险境,她冒不起这个险。 他们是平安长大了,可是他们没学着她的一成本事。 ———————————— 么么大家。还是在卡文,,呜呜,卡得我死去活来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六一章 兄弟姐妹 女人有了孩子,注意力重心就转移了。 四皇子最先发现妻子的变化。以前潮生可以说,八成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身上。可是现在差不多都让儿子占去了。 不是说潮生就不关心他了,只是,四皇子感觉,现在在潮生的心目中,自己的地位微妙的,悄然的下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阿永。 四皇子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还是有些酸意的。 不成,得给这孩子找些事儿做。 嗯……两岁开蒙还是早了些。三岁吧,三岁应该能开蒙吧?请个有能为的先生来教教……对了,还可以请位教拳脚的师傅,这样阿永将来就能文武全才了…… 阿永这小家伙儿不知道自己被老爹惦记上了,兀自乐颠颠儿的。 潮生又过了一次生辰,然后她又有孕了。 这一回潮生已经有经验了。 在这个时代,没有什么特别有效的避孕措施,潮生一直是算日子的,她的月事在生完儿子后,变得十分精确,每个月固定就是那个日子,提前推后都不会超过两天,要算安全期也方便。 但是世上的事,总不会百分百按你的计划来。 计划中总有意外。 潮生这个月的月事已经迟了好几日了。 不用郎中来请脉,潮生自己都心里有数。 她也想过,阿永一个人是不是孤单?再添一个弟弟或是妹妹他高兴不高兴? 之前潮生也问过。 “阿永,你想不想要弟弟妹妹?” 阿永那会儿正在扯一只布缝的兔子耳朵,这只兔子是他的新宠,而原来的布老虎虽然还没失宠,可是地位也是大不如前。起码现在阿永晚上睡觉都不忘把兔子捎上床,布老虎么,就只能在篮子里孤零零的过夜了。 阿永对弟弟妹妹这个词儿,不大有什么概念。 府里没有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阿永迷惑地看了潮生一眼。 “弟弟妹妹?”他想了想:“要。” 潮生摸了一下他的头。 “真的?” “嗯!”阿永扯着兔子的耳朵站起身来,稳稳当当的走到潮生跟前:“我要个弟弟,再要个妹妹。” 合着您以为您这是下馆子点菜哪?要个荤菜再要个素菜? 潮生捏捏阿永的小脸儿。 她还以为阿永会说不想要弟弟妹妹呢。以前潮生在现代的时候,就听亲戚家的小孩儿被问这个问题。那孩子也就是两三岁,家里人问要不要个弟弟妹妹啊?那孩子眼一瞪:“不要!” 这样的孩子可不在少数,好多孩子都会说不要,有的甚至撒泼打滚哭闹着反抗。 可能那么大的孩子已经明白了,有了弟弟妹妹,自己就不是独一无二的宝贝了。 阿永明白不明白呢? 潮生和儿子对视着,儿子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澈见底。 潮生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儿复杂了。 孩子的世界是很简单的,不能用成人的思维去揣测。 潮生搂着他。 潮生自己也有些矛盾。 既想让阿永多个弟弟或妹妹,不至于孤单。又怕这个孩子生出来,自己的关注会被分散,对阿永来说,会有失落感。 这个问题她想了大半天,四皇子上了床之后,发现怀里的老婆明显心不焉。 “想什么呢?” 潮生枕着他的胳膊:“在想孩子。” “阿永?他怎么了?今天淘气了?” “不是。我在想,阿永一个人是不是太孤单了,要是有个兄弟……” 四皇子的手顺势从她的襟口潜进去,捻弄着那一片柔软嫩滑,顺口说:“有兄弟当然是好事。我以前可不知多想有个亲兄弟,或是有个亲姐妹也好。就算不说其他的,起码遇着事儿的时候,也不至于孤立无援。哪怕他并不能帮上忙,可是只要心里想着,这世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孤零零的,连一个可以说知心话的人也没有……” 是啊! 潮生一下子想通了。 这一点应该是最要紧的。将来他们总会老,总会先一步比阿永离开这个世界。倘若一个兄弟姐妹都没有,阿永在这世上岂不是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苦了无人去说,痛了无人抚慰,遇到难事连个帮手也没有! 她为这个苦恼什么啊。还怕再有了孩子阿永会失落—— 四皇子忽然回过神来:“你怎么想起这个?” “我就是想,要是再有个孩子,阿永会不会心里不痛快……” “胡说。”四皇子翻身把她压住:“你这脑袋瓜儿里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孩子当然是多多益善了,多子多福。别的不说,赶明儿孩子大了,上崇文馆进学,要和别家的孩子打起架来,一个多吃亏?有句话叫双拳不敌四手,打虎亲兄弟啊……” 潮生失笑:“就为了上学堂打架?” “那自然不是了……”四皇子亲吻着她的鼻尖,然后一路下延,两人唇舌交缠,潮生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呻吟声。四皇子终于转移阵地,轻轻的啃着她柔嫩的肩膀:“你看老三和老六,再不合拍,他们也是亲兄弟,老六怎么可能不帮着他亲哥……再说,你看姚将军家,大姚小姚不说,他们姚家子弟在军中的不下百人……上下齐心,什么事儿不成……” 后来嗯……他们忙了起来,就没能再就这个话题讨论下去。 是啊,潮生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有点儿傻。 这不是后世那个连生育都要计划的时代。 这会儿生产力低下,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儿力。再说,这时候医疗水平也不行,人家都想多生,生了又拼了命想养活养大。谁象她这么傻,还想着要不要生的问题…… 这哪是她说不生就不生的…… 那天晚上两人闹了半宿,第二天四皇子还显得更加神采奕奕,与潮生的萎靡不振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人真可恶,简直象练了什么采阴补阳的邪功似的。 嗯,潮生的手慢慢下滑,停在小腹这个孩子,应该就是那晚有的。 不知这个孩子是男是女?算一算,应该会在秋天的时候生。 儿子好,女儿也好。 都很好。 潮生的事儿,没人比许婆婆和芳园她们更清楚了。尤其是芳园芳景,潮生每月换洗,她们记这个日子只怕比潮生自己还熟悉。一向很准的,突然就不来了,这说明什么还用问么? “王爷知道了么?”许婆婆轻声问。 “还没和他说呢。”潮生声音也低:“还不确准呢。” “一准是。”许婆婆脸上乐开了花:“姑娘可得当心,这头三个月……” “我知道。”潮生拉着许婆婆的手,让她在身边坐了下来:“婆婆最近觉得身子怎么样?太医开的补药可有按时吃?” “吃着呢。”许婆婆说:“红豆天天熬了药端给我,少喝一口都不行。” “红豆是尽心,改天我赏她。” “赏她做什么。” “红豆和您也是难得了。” 四皇子当然也很快就知道这个消息了。有了头一次的经验,这次总算不那么傻气了。 “真的?” “我觉得是……还没让太医看过呢。” “明儿就让孟太医来请脉。”四皇子恨不得把潮生捧到一边儿坐下,小心翼翼的生怕动了胎气。经过上一次,现在四皇子也是过来人了,知道现在是最娇嫩的时期,连说话都压低声音,好象怕声音大了把这孩子给惊跑了似的。 两夫妻对着傻笑了一会儿,就开始猜这个孩子是男是女了。 “男孩儿吧,给阿永添个兄弟,赶明读书、骑马,打架都有伴儿了。” 这人真是念念不忘打架啊。 潮生寻思,他是不是当年在学堂被欺负过啊,怎么对上学堂打架有这么深的怨念呢? “女孩儿不好么?” “女孩儿也好啊,肯定象你……嗯,也很好。”四皇子靠在床头搂着潮生,浮想连翩:“嗯,到时候你给她打扮起来,头上扎个红花,身上穿身儿小裙子,我抱去馋二哥,肯定给他馋得要命……” 潮生也笑了。 是啊,只这么想一下,就觉得挺美好的。阿永那会儿就当哥哥了,大娃娃领着小娃娃,想想都觉得那情景很甜蜜。 “诶,女儿好是好,可是长大了总得要嫁到旁人家……”四皇子这想的叫一个远,已经想到十几年后去了,顿时舍不得:“便宜了别人家,真恼人。” 是啊,女儿只能在自家娇养十几年,一朝出嫁,就成了别人家的人了。要伺候公婆,相夫教子……要是受气受罪…… 两人一起叹了口气。 咳,这气未免叹得早了点儿啊。 孩子都没生出来呢! 孟太医第二天过府把脉,笑眯眯地和四皇子说恭喜。四皇子乐得眼眯起来了,一句同喜到了嘴边儿又咽了回去,想想说托福更是不妥当。当下命人:“取双份儿谢礼。” 孟太医得了双份儿谢礼,那当然笑得更真诚了。 所以说,人人都乐意当喜鹊,没谁喜欢当报丧鸟触人霉头的。 阿永小同学很快也听说这一喜讯——他就要当哥哥了。 再过九个月,他就会多出个小弟弟或是小妹妹来了。 阿永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围着潮生团团转,很想看看他娘把弟弟妹妹藏在身上的什么地方。 在袖子里?在怀里?总不能藏在鞋子里吧? ———————————————————— 又抠了半天还是抠不出章节名来。。。。。就随便起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六二章 双喜 潮生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来。 “你这孩子,找什么呢?” 阿永干脆地说:“找弟弟,弟弟在哪儿?他什么时候才能陪我玩儿?” 潮生脸一红。 孩子话就是直白。 芳园笑着哄他:“永哥儿不用着急,这弟弟还住在王妃的肚子里呢,明年这时候,永哥儿就能抱上弟弟了。” 永哥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虽然大家似乎都有信心,觉得她还会生个儿子。 可潮生直觉的,这次肚子里怀的,可能是个女儿。 这纯粹是一种感觉—— 许婆婆一直在问潮生最近都做了什么梦。 潮生想,梦挺多的,可是都不象是胎梦。 七公主是常客,她和潮生一向合得来,也就先知道了这个好消息。 “哎哟,可是真的?多少日子了?” 潮生微有些羞涩:“两个月了。” “哟,那可得当心。”七公主小心翼翼的扶她坐下,笑着说:“阿永眼见就要添弟弟妹妹了,你们府里可要更热闹了。” 七公主十分健谈,潮生又是出名的脾气好的人。无论在她这儿说了什么,都不用担心一转脸这话就被原样儿流传出去。潮生的嘴最严,又有一双巧手,一双好耳朵。七公主觉得,自己倘若是诚王,也会钟爱这样的妻子。温柔、美貌、贤惠,安静,嗯,当然了,大舅子也不太好惹。 “这没孩子的时候盼孩子,有了孩子又想多生几个。孩子小的时候盼他们快些长大,等他们真长大了,又舍不得他们离远了。”七公主感慨:“我家那两个都进了学堂了,现在整天跟野马一样只想往外跑,我多问一句都烦得不行。” 潮生理解。 民间俗话说,七岁八岁,猫憎狗厌。这会儿的孩子最不讨人喜欢,精力旺盛,好奇心强,讨厌约束。进了学堂之后,肯定认识了不少年纪差不多的玩伴,一加一生成的破坏的效果远大于二。 “说得我都怕了。” 七公主笑着说:“以前我家那一位要管教孩子,我总是心疼的护着。现在我也明白了,不能护,这孩子就是欠教训。他爹一出马,顿时收拾得两个小子服服帖帖的。” “咦?驸马怎么收拾的?” “就是当年他爹收拾他那样啊,罚抄书,罚跪,饿饭,老三样儿,可是好使。” “饿饭……不会饿坏了啊?” 七公主笑她天真:“你以为真饿啊?他们当然会偷吃啊。身边儿的丫鬟小厮都会偷着递点心,大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了。反正他们知道惧怕就行,抄书最有用,他们可怕抄书了,宁愿罚跪打手心都不愿意抄书,可是驸马还最喜欢罚他们抄书。一般三五遍下来,一本书就背熟了,字也练了,还消磨了时间,他们没有往外跑去捣蛋惹事的功夫,所以抄书最顶用。” 这…… 潮生想想,还真是这个理儿。 跟后世的小学生作功课一个道理。一个生字写二十遍,一篇课文带拼音抄个五遍十遍的,潮生小时候最痛恨这样的作业,她就不明白,明明已经会写的字,干嘛还非得写个二十遍?课文学过就学过了呗,为什么还要抄五遍?难道还能抄出花儿来? 古往今来,教育者的手段可没有多少翻新啊。 但是已经摆脱学生身份的潮生,自己站在父母的角度来看——与其让孩子出去捣蛋,宁愿让他在家抄书练字。 潮生借着身孕,又躲过了不少应酬。 嗯,有句话叫双喜临门。该着王府要添丁进口的,潮生这边儿怀上了,李姑姑那边也传来了喜讯。 这可是算是老蚌怀珠了吧? 许婆婆乐得象跌进蜜罐里的老鼠一般,她看待何勇就象自家子侄,一直就为他的事儿忧心。没成家的时候愁成家,成了家又愁香火传承。这回李姑姑一有孕了,许婆婆恨不得把她给供起来! 李姑姑自己也没想到。 这么大岁数了还能怀孩子? 这……她都不好意思出门见人了都。 搁别人家,她这岁数都能当祖母、当外祖母了! 许婆婆说:“哪有。韩国公家里,世子都儿女成行了,国公夫人不还给他添了个小兄弟么?这有什么好害臊的?” 高兴得找不着北的还有何勇。老实说,娶李姑姑的时候,他就想过,这孩子么,有当然好,没有也不强求。可是真有了,那还是狂喜啊,喜不自胜。原来挺沉默严肃的一个人,一整天都在傻乐,别人恭喜他,他乐。别人打趣他,他还乐。别人让他请酒,他更乐。 李姑姑看他可不顺眼了,二指禅神功使出来,拧住他腰上一块肉。何勇全不在乎,拧吧拧吧,只要媳妇高兴,爱咋拧咋拧。 四皇子也意外,见着何勇时说了句:“恭喜啊。” 何勇来了句:“同喜同喜。” 这话让一向从容淡定的四皇子都被噎了一下。 好吧,的确是同喜没错。就是这话,咳,怎么听着就这么别扭呢。 何勇本来在京城和西北两处来回,现在许婆婆发话了——你媳妇怪不容易的,不比那年轻人了,这身子要紧,心情也要紧啊。在孩子生下来之前,你就甭回西北了。 李姑姑怀了孕还是丢不下她厨房那一摊子事儿,不过这会儿厨房上上下下谁也不敢让她动弹了,她到了那儿,也是被好好的供起来,只要动动嘴就行了,绝不敢让她动手。 李姑姑觉得特别别扭——哪就这么娇贵了?太医也说了,她身子一向结实康健,这胎也稳着呢。 可惜没人听她的,连潮生都不站在她这边。 潮生进宫去请安的时候,赶上皇帝这一天朝会散得早,也来了椒房殿。潮生正在皇后面前坐着,几个妯娌都在这里。外面一声传报皇帝来了,几个人都起身朝殿门口跪下。 虽然是一家子,但是这位公公首先是皇帝。 皇后也在殿门口相迎,皇帝笑着说:“皇后不用多礼。”帝后二人携手进殿,皇帝扫一眼儿媳妇们,说:“都起来吧——老四媳妇有身孕,以后就别跪了,自己多当心些。” 以皇帝的风格,能和一个儿媳妇说这样的话,算是难得的恩典和体恤了。 潮生当然毕恭毕敬感恩戴德的谢恩。 皇后说:“这孩子知礼,刚才我也让她不要跪呢。” 瞧瞧,这说话的艺术,既和领导保持一致,又显出了自己周到贤惠,还小小的夸了潮生一把。 真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在这种场面上,皇后总是显得八面玲珑。 皇帝来了,来请安的几人当然就告辞了,不在这儿碍眼当电灯泡。潮生从椒房殿出来,芳景就近前一步,搀扶着她。 潮生也没说她过份小心。 椒房殿前的台基得有十几米高,长长的一道石阶上下,看着真有些心惊。 潮生走得很慢,寿王妃梁氏在身后说:“瞧弟妹这小心劲儿。” 潮生站定脚,才回答:“二嫂要是赶着回去,就走前头吧。” 梁氏却不赶了,就和潮生并排走。 “弟妹真是好福气啊。” 潮生低头一笑。 多说多错。 这会儿说什么,只怕都会让梁氏觉得她在耀武扬威。 远远的,潮生看见十公主了。 她只带着一个宫人,等在台基下方的一侧。 “二嫂,四嫂。”十公主招呼她们。 梁氏虽然是十公主的亲嫂子,可是两人的关系一直淡淡的。她现在等在这里,潮生也没把握她到底是等谁的。 不过听人说起,十公主在议亲了。 也差不多了,十公主的年纪放在一般人家也该嫁了。 做公主虽然风光,可是毕竟亲娘不在了,只有一个亲哥哥,还不怎么靠得住。 要是十公主是四皇子的亲妹妹,那以四皇子的性格,肯定会替妹妹好生打算筹划。偏偏寿王……他的心可没这么细。这时候要是有个周到体贴的好嫂子,那作用就大了。 寒喧两句,看十公主的架式,是来等梁氏的。 是有关她的终身大事吧? 这种时候,再大方爽朗的姑娘,心里也没有底。驸马是什么样的,十公主在深宫中可不会知道,想打听消息,或是短什么东西,都只能找哥哥嫂子了。 看梁氏的样子,倒也比过去显得周到耐心多了。 她们姑嫂相携离去,潮生也迎面遇到了白荣。 “白公公。” 白荣礼数一丝不错:“诚王妃,我师傅让我来送送王妃。” “那有劳了,回头替我谢谢来公公。” 来公公身在御前,就是后宫嫔妃,或是四皇子他们这些皇子王爷,对他都不敢怠慢。白荣又是他身边儿得力的小徒弟……让他来送,这面子可给得很大。 瞅着前后都没有人,白荣说话也随意了些:“采珠听说王妃又有孕了,高兴得很。” “她最近可好?”潮生算了一下:“按她的岁数,明年能出宫么?” 白荣顿了一下:“这个……还说不准。” “这次要是不抓着机会,那就只能再等三年了。” 白荣轻声说:“徐美人身边的大宫女只有采珠和香露两人。香露比采珠还大了两岁。两人当然不能一下全走了——” 潮生明白这个意思。香露比采珠大,那么这次的机会,香露的机会比采珠要大。 “还有件事儿……”白荣犹豫了一下。 “什么事?”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六三章 婚事 “也没有什么。”白荣把原来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低声说:“就是……六皇子最近往御书房跑得很勤快,说笑讨喜,很会来事儿……” “我知道了,多谢你啊。” 六皇子现在和四皇子同在户部,虽然说他和四皇子眼下关系还不错,可是再往后谁说得准呢?人都是会变的,皇子们都不傻,一天天长大,自然各有各的盘算。 白荣送到银汉门,看着潮生上了车出去了,才觉后背都是汗。 不成,虽然他想现在就把这事儿告诉潮生,可是现在时机不对啊。 潮生怀着孩子,月份还浅着呢,白荣虽然是个宦官,可是在宫里这么些年什么事儿没听过没见过?后宫里有女人怀了孩子,可是还没等及高兴呢,莫名其妙就没了,动气也好,跌倒也好,甚至有时候滑胎根本找不到原因。 这事儿现在可万万说不得。 潮生要是动了气,有个什么万一,白荣可不敢想了。 就算没动气,可是心思一重,难免也有影响吧? 幸好他把话又咽回去了,要不然岂不闯了大祸。 再说,那个刘氏做的事,在宫里其实算不得什么。她纵然有心机有手段,可是她现在是寿王府的人,要见潮生一面都不易,潮生对她来说又是个助力,她也不会害潮生。 至于采珠的事儿,白荣刚才倒是和潮生又说了几句。 要论年纪资历,徐美人那里要放出去也是先放香露,采珠且得再熬三年。谁知道这三年里会出什么事儿?再说,谁又知道三年后是个什么境况? 但是,事情并不是没有商量的。 香露是孤女,父母兄弟姐妹全无,她出去了,能怎么样?年纪也不小,也没有家人可投奔。白荣琢磨着,要是许给她些好处,没准儿香露肯留下来,把这次出宫的机会让给采珠。 白荣是一辈子都不可能离开这座皇宫的。宦官和宫女不同,宫女到底还有出去的指望,宦官呢?已经阉割过了,出去了家人也不待见,更不可能娶妻生子成家立业。 但是他希望采珠能出去。 采珠年纪还轻,肯吃苦人也能干,出去了还能嫁个好人家。 回去的路上,潮生一直沉默着。 芳景不象芳园一样伶俐善言,要陪潮生说话解闷儿她是来不了。潮生沉默,她也跟着沉默,主仆俩活似一对闷葫芦。 梁氏那边,和十公主倒是说得还算投机。 毕竟寿王就这么一个亲妹妹,她平时虽然和梁氏不怎么亲近,可姑嫂间也没有过节。女人嫁人是一辈子的事儿,十公主托她,她也就应了。 皇后给十公主寻婆家,正经程序是,人选由宗正寺报上来,皇后斟酌,最后皇帝也点了头才可以。当然,流程是这个流程。实际上,宗正寺能把人报上来,这人选范围是谁定的呢?宗正寺当然不会和后宫实际掌权的人过不去。现在的宗卿是个圆滑老实的人,要不然这个位置他也坐不上去。此人八面玲珑,素来不肯得罪人的。人选如果到了他那里,要打听并不为难。若是其中有谁特别不成器,要从人选中删去名字也不算难。寿王出面,那老头儿必会给这个面子的。 梁氏盘算得好好的。 她和寿王可是好久没有吵过架了。当然了,也没有特别融洽。 这次的事儿,对她来说也是个机会。 寿王虽然不着调,可是亲妹妹的终身大事他总是关心的。自己和他多商量,多讨论……一来拢了他的心,二来,十公主倘若嫁好了,也承自己的情,将来又是个助力。 梁氏点了点头,回了府换了衣裳,就让人将寿王请过来。 果然不出她所料,一说是十公主的事,寿王即刻就来了,比其他什么借口都好用多了。 梁氏把今天和十公主说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他:“说起来,妹子年纪是不小了。就是寻常人家,这个年纪的姑娘也该出门子了。” 寿王点点头:“这倒是……我竟然把这个疏忽了。” 梁氏声音温柔:“这些都是内宅的事儿,是我的疏忽,没事先想到这个。十妹妹在宫里,我在府里,平时也见不着面,说不上话。要是事先想着,先瞅中几个条件差不多的人暗暗访看着着,心里有个谱,也不至于象现在一样现抓瞎。” 寿王倒也开解她一句:“她在皇后那里,你要见她一面也不容易。至于人选,你还听说什么没有?” “这个倒不知道,十妹妹自己也没听说。想来皇后行事素来周密,她一个姑娘家,也不好打听。” “对,明天我就去宗正寺。” 梁氏耐心地说:“看王爷说的。这事儿呢,说穿了是家事,私事。王爷要一去人家衙门,倒给办成公事了。公事就得公办,有些话碍着面子,反而不好说。那边就是有心关照,也得顾忌人多眼杂,反而不好关照了。要我说,不如到他家里去。这什么话都好说,什么事儿都好办哪。” 寿王点头:“对,你说得是。” 梁氏笑着说:“那我备份儿礼,明儿咱们一起去淳郡王府上作客吧。他家正好上月添了个小孙子,咱们过去道个贺也说得过去。淳郡王妃那里我也去说说,她是个厚道人,想必能体谅咱们做哥嫂的一片心意。” 寿王想了想,这倒也真是个好法子,既周全也不惹眼:“就按你说的办吧。” 看时候该用饭了,梁氏顺势留了他一同用了饭,饭菜清淡精致,两人又商量起十公主的事来,话说得前所未有的投机融洽。 这一晚寿王就留在梁氏屋里。 四皇子今天回来得晚了一些,先直奔潮生处,搂着老婆孩子一阵肉麻,然后换了衣裳又去小书房。潮生递了茶给他,又把今天白荣那句提点说了。 四皇子并不意外。 这消息他当然也知道了,且比潮生知道得早。 实际上,今天白荣是临时改口才说起这件事儿的,这也本来不算什么秘密,更不算紧要。 “嗯,我知道了。晚上吃什么?” “有九折菜,还有雪藕汤。” “我一会儿回来。”九折菜四皇子素来喜欢,他还嘱咐一句:“天气热,我看李先生这几日胃口也不大好的样子。这汤和菜给他也预备一份儿。” “知道,已经预备下了。” 四皇子果然晚饭前回来了,九折菜盛在乌木攒盒里,外面八个小碟子里头盛着切成丝儿牛肉,青瓜,胡萝卜、木耳等物,中间的圆碟里是晶莹透亮的薄饼子,还有醋、酱,各种调料摆得满满当当,看着五彩缤纷,已经让人胃口大开了。 四皇子先给潮生卷了一个,潮生笑着接过来:“我自己能卷。” “我这不是给你卷的。”四皇子的目光笑眯眯地往上移:“我是给我闺女儿喂食儿。” 切。 潮生白他一眼,接过来咬了一口。 四皇子考虑着她的口味,饼里多刷了点醋,潮生吃了一口,酸酸的很是合口。 四皇子也亲手给阿永卷了一个,阿永吃得一塌胡涂,酱沾得到处都是。鼻尖儿,脸上,下巴上,手上,看着活象一只小花猫。 潮生并不娇惯他,阿永也习惯自己吃东西,绝不象其他权贵人家的子弟一样,都七八岁了吃饭还要乳娘丫鬟喂食。 四皇子给自己也卷上一个饼,整个儿塞嘴里了。 吃着饼就着汤,四皇子也很快放松下来。 在外面不管怎么累,到了家里来他总不愿意对妻子多说那些烦难的事情。再说,看着潮生,看着儿子,还想着没出世的闺女,四皇子也很放松很愉悦。 “十妹妹好象是要嫁人了。” 四皇子点了下头:“是啊,小丫头也到了要出阁的年纪了。” 言下之意好象十公主有多小似的。 其实潮生和十公主是同龄人啊!要论月份,潮天是春天里生的,十公主是九月里生的,潮生算是比她大个半岁吧。 这个年纪,再留就成老姑娘了。 都说恨嫁恨嫁,皇后再不给她们寻亲事,公主们的怨气可就不得了了。十公主不出嫁,下面十一公主、十三公主当然也就都不能嫁人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还有件事儿,我以前有个要好的同伴叫采珠,现在服侍徐美人的。明年春天宫里要放人,不知道她能不能一起放出来。” 对四皇子来说这件事儿并不难办。他顺口问:“她家是哪里的?宫里放人,一般只给几十贯钱,少的只有十几贯,有时候都不够路费的——她是想回家,还是想就在京城找个婆家?” 这些事儿他比潮生了解得通透,有的宫人打小进宫,对宫外一点儿都不了解。一放出来,举目无亲,又一时谋不着个生计,有些干脆就沦落风尘了。 “我没见着她,还不知道她的打算呢,是白荣替我们在中间传话。” 四皇子点了下头:“这些小事儿你不用操心,好好儿养胎才是最要紧的。” 潮生笑着点了点头。 有本事有担当的男人就象一株大树,为家中妇孺牢牢的撑起一片天。在大树的遮蔽下,她和孩子才能安然无忧的生活。 —————————————————— 昨天家里网路不好,写好了之后好一会儿进不了后台…… 汗,一月份过得好快,生了场病把年也辜负了,什么好吃的都吃不出味儿来。年过完了,我的病也好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六四 亲戚 淳郡王有个外号叫“不倒翁”,还有个别号,叫“不沾手”。从这个名号,就能看出来此人的性格了。不管是不倒翁还是不沾手,两个绰号都很形象的说明了淳郡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所以皇帝能容下他。 所以皇帝容下了他,可是以这人的性格,也任不了什么实职。只想全不得罪保命过日子的人,能干什么实事儿?不过好歹他辈分还高,坐镇宗卿还是能说得过去。 寿王呢,平时是个不干正事儿的,说起吃喝玩乐来,倒是淳郡王很说得来。哪家的歌伎好,哪家的酒菜精,有来有去的。寿王一时不提来意,淳郡王乐得打哈哈。 等寿王把来意说明,淳郡王一琢磨,这事儿对他没什么妨碍。十公主一个姑娘家,嫁到哪家影响不大。皇后最近的心力可不在这个事儿上头,淳郡王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和寿王打好关系,对他也并无坏处。反正寿王——他是不可能问鼎大位的,所以即使两府来往多些,也不会变成“结党”。 “寿王爷对妹子倒真是体贴啊,嗯,说起来这名单虽然还没拟出来,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了,据老夫所知,有两个人选。” 寿王满意而归,轿子一进府门,他和梁氏就分道扬镳了。看他匆匆而去的身影,梁氏毫不意外。 倒是她身边的丫鬟很是不平:“王妃,那边儿的越来越不象样了。” 梁氏不慌不忙地问:“又怎么了?” 不说梁氏那边,寿王进了含薰的院子。 含薰微笑着迎上来,服侍他换了衣裳,端了茶上来,轻声问:“今天的事儿还顺利么?” “挺顺利的,那个老滑头算是知无不言了。”寿王看了一眼含薰的脸,有些疑惑的问:“你哭过了?” 含薰下意识抬手摸了下眼:“没有……” 寿王的脸慢慢沉下来:“是不是我不在的时候……” 含薰忙说:“不是……看你说的。哪有人敢欺负我啊。今儿上午,我家里人来了……” 寿王一怔:“你家里人?” “嗯,我哥哥来了……” 寿王点了下头。 那怪不得,含薰可有好几年没见过家人了,这亲人相见悲喜交集,肯定是为这个哭的。 “那是好事儿啊,用不着哭哭啼啼的。只你哥哥来了么?还有别人么?” “嫂子也来了……” 寿王点了下头:“他们人呢?” 含薰低下头去:“已经回去了。” “回去?”含薰的老家又不在京城,他们回哪里去? 含薰添了句:“哥哥他们住的客栈。” “荒唐,住客栈算怎么回事儿?难得来一趟,你也肯定想和家里人多说说话,该留他们在府里住几天。” 潮生轻声说:“他们也算不得客……” 含薰的身份不过是妾,婢妾的家人,的确算不得正经亲戚,也算不得什么正经的客。 寿王也明白,可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啊。这世上的事儿要是桩桩件件都按规矩来,人早憋死了。 “你就是顾虑太多。”顾虑的是谁,两个人是心知肚明的。有梁氏在,含薰想多留自己哥嫂也不能做这个主。 “明天让范贵去接人,我说的,就安置在西客院儿吧。哪有人大老远来了,还住在客栈里的。” 含薰带着泪微笑:“多谢王爷……” “谢什么……瞧这眼,跟兔子似的了。” 寿王一句话,下面的人当然不敢怠慢,含薰的哥嫂第二天就被接了来。他哥嫂不过是平头百姓,一开初接到妹子的信,知道她在王府里做了妾,还很不敢相信。这回真的进了府,由不得他们不信了。 前一日见含薰的时候,她嫂子已经不大会说话了。含薰的样子可和以前不一样了,住的那屋子——比画上的可精贵多了。身上那穿的,头上那戴的,说不上来是什么物件,可是都那么好看。屋里头香喷喷的,跟前还有丫头婆子服侍着——连这些人穿的也比她嫂子身上穿的好几倍。 这事儿梁氏知道么? 她当然是知道的。 要按着她以前的脾气,早就闹起来了。 为着梁家人干的那些不地道的事儿,她的娘家人已经不登门了,而那个贱婢的娘家人却堂而皇之的把自己当成客,还住进了府里来。 但是现在梁氏已经学乖了,她绝不和寿王正面顶着干。反正贱胚子的家里人也是不入流的货色,听人说,就外面穿的还齐整,里面衣裳还打补丁的。她就不信了,寿王和这样的人有什么话说——是能说吃喝玩乐啊,还是能说庄稼生计啊? 再说,还有十公主的事儿——皇帝万寿节又将至,备礼也是大事儿。梁氏不急不慌,寿王自然会到她这儿来的。 梁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那面庞,眼神,表情……好象都和出阁前的自己没有什么分别。 不,她自己知道。 她身体里的一部分,已经老了,死了。 她以前太天真,以后再也不会了。 她现在就想要一个孩子。 梁氏的手缓缓向下移,落在腹部。 一个,自己的孩子。 而不是西厢房里那个,不知哪个女人肚里生出来的种。 梁氏抬起头朝上看,檐下燕子窝中里传来雏燕叽叽的叫声,大燕子辛苦的做窝,孵蛋,现在又到处找食儿,为的什么,不就为了自己的孩子么? 诚王府里,潮生这两日精神不太好。 她又开始害喜了。 早上起来什么不做,洗漱之前先吐一回,早饭吃得清淡,上半晌补一顿点心,中午一般还要吐一回。晚上说不准,有时候晚饭时害喜厉害,有时候是临睡时觉得难受。 虽然难受,但是有规律。而且虽然吐得厉害,可是吃下去的东西也不是一点儿用处都没有。虽然吐,可是她人并没有瘦,脸色也依旧红润。孟太医的说法是,只要吃下去的东西有一部分能克化补养在身上了,吐一吐也没什么,完全不用开药方来压制缓解。须知是药三分毒,怀着孩子的人,药能不吃最好不吃。 潮生自己也是这个意思。 屋里头服侍的人也都训练有素了,捧漱盂的,端茶的,拿面巾的,各司其职有条不紊。 倒是李姑姑那边儿,高龄孕妇最近的情形也不怎么乐观。李姑姑被身体变化折腾的脾气暴躁,胃口大减,再加上害喜的缘故,日子过得磕磕绊绊吵吵攘攘,何勇现在可以说是二十四孝的好丈夫,就算现代那些三从四德五好老公都未必及得上他这么耐心细致。 能不细致么?媳妇岁数不小了,还头次怀孕。习惯万事皆在掌握的李姑姑这会儿连自己的身体状况都掌握不了。 她是伺候过怀孕的人,可是这伺候旁人和自己怀上,完全是两回事啊。 潮生还得倒过来宽慰她。 “姑姑莫要急躁,这女人怀孩子,都是这样的。再过些时日就好了……” 潮生这话并没有说错。 四五个月的时候,孩子就会在肚子里动弹了。 那动静起初很容易被忽略,一开始孩子的动静很轻微,就和肠子消化蠕动的感觉一样。但是越往后,那种感觉越发清晰起来。 潮生正听许婆婆说话,就感觉肚腹间有轻微的动静。 象是调皮的小鱼吐了个泡泡,噗噜一下滑过。 她手轻轻按在腹部,微微一笑。 一种满足的感觉从胸口向整个人蔓延开来。 感受到新生命,就知道自己不是白白的吃苦受罪,这些付出都是有回报的,是值得的。 天气一天天热起来,孕妇依旧不能贪凉,冰是不能用的,偏偏这时候又比一般人要怕热。汗淌个不停,潮生眯起眼——京城的夏天闷热,潮湿,多雨。她有些怀念别庄的生活。虽然她在那里待过的时间不长,但是那里安详宁静,绿荫处处,溪流潺潺…… 可惜四皇子分身乏术,她自己也怕车马劳顿会影响到孩子。 “对了,十公主的婚事,可能快要定下来了。”潮生虽然深居简出,但消息依旧灵通。 许婆婆对十公主的印象很深。 “哦?是哪家的少爷?” 公主们都更想留在京城,即使外地的人家条件更好些,也没有留在京城的吸引力更大。 潮生理解这种心情。 要是能有选择,谁不希望和娘家离得越近越好?嫁到外地去,人生地不熟的,不说生活上适应不适应,心理上就先受不了。 “一家姓霍,另一家姓李。”潮生说:“霍家是公侯勋贵之家,李家一门都是读书人……两边算是各有千秋吧。” 许婆婆说:“公候之家虽说体面,规矩大,人也多,这日子过得累心……” 是啊,从实用角度考虑,李家也许更合适。 反正不管嫁谁,都是先结婚再培养感情——公主们的婚姻,不管内里幸福不幸福,大面上总要过得去。 潮生是过来人了,考虑角度从实用出发。李家人口简单,没有那么些盘根错节的关系,也没有大家族里那么些污糟事情。好吧,纵然有,也会少得多。 但是其他的人,象皇帝,寿王,或者十公主自己,大概都会觉得公候之家更配得起公主的身份。 —————————————————————— 二月开始啦,求保底月票。。么么么~~~(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六五 亲戚二 含薰有两个哥哥,不过从前逢着荒年的时候饿死了一个,只有这一个平平安安长大了,娶妻,生子。这一回他们夫妻来探亲,把儿子也带了来,孩子没大名,在乡下就柱子柱子的喊着。乡下孩子,平时在田间野跑惯了,脸晒得黑黑的,头发黄稀,豁着牙,来城里走亲戚,他母亲已经尽力的把拾掇得体面些,可是没用。这孩子没一会儿就把自己弄得跟泥猴儿一样。 对这个漂亮得跟画儿上画的人一样的姑姑,柱子没有多深的印象,她和爹娘一起哭,还问他叫什么名字几岁了,柱子都不吭声。她还给他两个叫锞子的东西,不过被他娘给拿去收着了。他印象最深的就是王府里有那么多好吃的,肉尽着吃,点心更是。头一天他把点心吃了大半盘,剩下的实在吃不了,可是又不想让那些人再端走,于是他把桌上盖的那块布掀起来,点心倒在里面,系了起来揣在怀里。 他这么干的时候,门外面的那两个人都看见了。 然后他娘又教训了他一顿,说他小家子气,丢了他姑姑的人。 柱子一点儿都不在乎,有吃的最实惠,丢人——反正他们住两天就要回家了,这些人以后又见不着。 王府里下人们无聊,传这些话最快,到晚间的时候连寿王都听说了。 “真是小孩子。”寿王哈哈大笑:“见了好吃的就想藏起来。” 含薰有些发窘:“实在太不成体统了……在乡下日子过得也苦……” “没事儿,孩子嘛。” 寿王是这样说的,第二天他还特意抽空见了刘家三口。含薰的哥嫂到了王爷跟前连句整话都不会说了,倒是柱子不怯场,他先是满屋乱看,后来又盯着寿王看,他娘拉他,他也懵然不觉。 “你叫柱子?” 含薰的哥哥陪着笑说:“乡下人不会起名。” 寿王还吩咐人端了好些样点心来,对柱子说:“你要喜欢,这些都给你。” 柱子毫不客气,下手就去抓。 含薰有些心酸,又觉得脸上不好看。 寿王倒是笑呵呵的。 含薰看了他一眼。 她清楚寿王的高兴并不是因为把刘家三口当了亲戚看待。对于自幼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皇子王爷来说,刘家三口对来他说很新鲜,很有趣——就象三个玩意儿,或者说……就象杂耍班子里耍的猴儿一样有意思。 含薰脸上还带着笑,不过帕子却被她绞的紧紧的。 虽然说皇帝也有草鞋亲——可是那毕竟是句民间俗话。皇帝真有草鞋亲吗?就算有,那也绝不会真当成亲戚看待的。 说到穷亲戚,可不止寿王府里有。 诚王府今天也有远客上门。 “表舅舅?”潮生的眼睛微微睁大了。 她还不知道,四皇子母家还有什么亲戚。 说起来,对于四皇子的母亲程美人,潮生知道的并不多。为数不多的信息来自李姑姑、大公主她们的说法。至于四皇子自己——程美人去世的时候他才刚记事,对亲生母亲的印象都不算深刻,更不要说了解。 程美人出身寒微,入宫那么些年也没听说老家还有什么亲戚。 这…… 这表舅舅是真是假,从哪里冒出来的,潮生真是完全摸不着头脑。 许婆婆倒是不意外。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当初姑爷没发迹的时候,也没什么亲戚照料扶持过他。可是等他一显赫起来,何家的七大姑八大姨的就都找上来认亲了,其中最典型的就是何月娥的爹,那位俊二爷,直接就赖下不走了。 “来了几个人?” “三个,两个都说是舅老爷,还带着一个姑娘。” “齐管事是怎么说的?” “齐管事说,王爷不在府中,王妃也不便见客。先留在前院儿客房歇息了,中午款待一顿饭,等晚间王爷回来了,禀告过了再做处置。” 潮生点了下头,也只能先这样了。 许婆婆仔细盘问:“来人何等模样,说话、打扮如何?那个姑娘多大了?生的什么样子?” 前院来传话的人隔着一道帘子说话。他口齿伶俐,三言两语就说得很明白:“两位男客一位穿棉衫,一位穿的是新绸衫,一位看着得有四十开外了,另一位三十多岁,一口南边潭州一带的口音。那位姑娘看着十五六岁,倒是一直没开口说过话。” 年轻的男管事,自然是不便叙述女客的相貌。 许婆婆问清楚了,让他出去,又使了人去仔细打探情形。潮生屋里的丫鬟里,春芽心细周到,她去了一会儿,回来说:“看见了。那位姑娘生得倒还算白皙,穿着件桃红的棉绸衫子,眉眼我瞧着有点儿象后院针线房叫香珠的那个丫鬟。” 潮生对那个丫鬟印象不太深,不过记得她是分府时,和满儿、莺歌一同从掖庭拨来的。 许婆婆想了想:“我记得这丫头,生了一双桃花眼。” 啊,是。潮生也想起来了。 那个丫头是瓜子脸,眉眼细巧,嘴唇薄,不笑的时候显得有些刻薄,笑起来那双眼活脱脱是双桃花眼。 这种长相倒也不是不美,就是总让人觉得……有些轻薄浮浪。要是男人看了,多半觉得这人总带着勾人的意味。但是同是女人,大多数人可不欣赏这种长相。 这位表舅舅带来的姑娘,也是这副长相? “那位姑娘还打听王爷的事儿呢,年纪啊长相啊什么的,还想打听咱王府后院儿的事儿。” 许婆婆哼了一声:“一个姑娘家倒管得宽,当人不知道她打什么主意哪?” 要认亲,表舅舅来也就够了。要从潭州到这里路途不近,带着个姑娘上路多有不便。 潮生一笑:“婆婆也别动气,是不是亲戚还未可知。” 许婆婆心里想什么潮生也明白。 比着以前何家的例子,不就有个何孝俊赖着不走了么。不过他是投靠堂哥,还说得过去。这表舅舅带着可能是表妹的姑娘一同来了,要是也赖着不走了……这事情可完全是两种性质。 这年头儿表哥娶表妹的可不少哪。 据说当初三皇子要娶亲时,陆皇后是有意让他娶陆家的姑娘的,不过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没有成。 换个立场,潮生想,要是自家有个表外甥居然是堂堂王爷,那还不想方设法的把他抓得越紧越好?表外甥——一听就外道。要是变成亲女婿,那可不一人得道,全家跟着鸡犬升天? 潮生一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许婆婆还宽她的心:“姑娘不用担心,那什么外八路的亲戚能搅什么风浪?王爷也不是那样的糊涂人。” 潮生一笑:“我没担心。” 只是心里有点儿疙瘩而已。 四皇子看着宽和,可并非那种没原则的滥好人。他生在皇家,长在宫中,对所谓的亲情早看穿看透了。他承认的亲人,也就是潮生和孩子而已。这种打着认亲的旗号,其实奔着荣华富贵来的人,怎么能欺瞒得了他? 只是……这样所谓的亲戚,既然找上来了,也得有个妥当的应对,不然说出去了,多少会对四皇子的名声有妨碍。 潮生歇了一会儿午觉,天气热,她也睡不踏实,翻了好几回身,朦朦胧胧的看着床前有人。 她眼睛微微睁开:“你……怎么回来了?” 四皇子替她轻轻擦拭脸上脖颈上的汗:“下午也没什么事儿,天气又热,就回来了。热得厉害?” “嗯……” 四皇子拿起枕旁的扇子,轻轻替她扇凉。潮生懒懒的朝他笑,脸庞红扑扑的,刚睡醒,眼睛水汪汪的,一副娇慵不胜的模样:“让王爷服侍我,可不敢当。” “怎么不敢当的?你以前也没少替我打扇。” “那怎么一样,那时候我是小丫鬟。” 四皇子俯过来在她唇上轻轻一啄:“我心里可没把你当小丫鬟。” 四皇子陪她靠了一会儿,潮生轻声说:“家里来了客,你可知道了?” “知道,齐管事说了。” “你还没有见?” “有什么好见的。”四皇子淡淡地说:“明天让人打发几两银子送走就是了。” 潮生心想要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听说还带了一位姑娘同来的。” 四皇子的手在她滑腻的肌肤上缓缓游移:“那就更不用见了。男女有别,见她做什么。” “只怕人家不会轻易肯走。” “齐管事和我说了几句,这样的人是万万不能留在京城的,今天留下,明天他们就能打着我的旗号出去招摇。” “嗯……只是,要是旁人议论……” “哪个议论?让他们去议论吧。”四皇子说:“瞧瞧朱铖,正经贵妃的弟弟,还没整天一副皇亲国戚的作派呢。” 潮生心想,人家那么远来了,能轻易几两银子打发走,他们要跟你耍无赖你能怎么样?难道绑起来打一顿不成?这样的人可不是没有,潮生还没出嫁的时候,孙秀真就和她抱怨过家里的穷亲戚,一个打发不好,回了家乡就拼命败坏你的名声。就说何家,当年那位俊二爷,就干出了吃里扒外破家败业的事。 不过这会儿潮生也不想多说那些败兴的话,她靠在四皇子怀里,舒舒服服的又眯起了眼。 ———————————————— 么么大家~~~~有童鞋问这书会不会写三年五载……咳,那是肯定不会的。。春天应该会结束吧。。这两天在找感觉,继续写字,把活色生仙给结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六六 送客 不速之客是那么好送走的吗? 寿王的那一家三口就没走。 不过他们并不是死赖硬拖着不走的。 倒是寿王先问,乡下还有什么人哪?得,没什么亲戚了,就几亩地三间屋,那干脆也别回去了,就在京城落下脚吧。寿王靠长平坊那里有宅子,两进院子,正空着,里面的东西都现成的,什么都不用带,立马就能搬进去。正巧离那儿不远靠街还有个铺面,寿王本打算在那儿置个当铺,这回也挺好,当铺照样置,含薰的哥刚好可以过去管个事儿,倒也不指望他能干出什么名堂来,有朝奉有掌柜有伙计,他么……就是个白拿钱的,也挂个二掌柜的名。 含薰当然是高兴的。家里人能留在京城,总比在乡下强。一年旱一年涝的,在土里刨食也不易,想传个信儿同样不易。这在京城,虽然不指望他们,可是心里感觉就不一样了。自己也是有娘家的人了。嫂子时不时的进个府说个话,还能见着小侄子。 感觉就有根了。 寿王表示了这个意思,含薰欣喜,照她想,哥嫂也该欣喜才对。这一下子,就从乡下泥腿子变成了京城里的人了,有了宅子,有了营生。 可是出乎她意料之外,哥哥并不怎么愿意留下。 “为什么?”含薰不明白了。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儿,哥哥还想往外推。 含薰的哥嘴笨,对着这个今非昔比的飞上枝头的妹妹,话也不大能说清楚。 说了半天,反正他的意思,就是无功不受禄。 乡下是穷苦,可是日子过得踏实啊。房是自家的,地也是自家的,一年到头不管怎么说,卖力气总是能混个一家温饱,晚上睡觉也心安。现在是突然间从天下掉下来了个大饼,就算再好,吃着也不安心。 妹子现在是年轻,还好看,人家宠着,连带着家里人也得了好儿沾了光。可妹子要是不年轻不受宠了呢?那自家得的这一切,人家能给,也能要回去啊,给是一句话的事儿,要回去可能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到时候怎么办? 好日子谁不想过?好东西谁不想吃?可是这一种……让人吃着心里没有底啊。自己凭两手挣饭吃,挣一碗是一碗。人家赏饭吃,说不给你你就饿着了。 含薰实在觉得她哥想法很奇怪。 好吧,她也明白。她哥老实巴交半辈子的人,一下子被富贵砸中了,一时反应不过来也是有的。 等含薰走了,她嫂子有些犹犹豫豫的说:“你刚才说的话,不太合适吧……” 含薰他哥看他一眼:“你也想留下?” 女人么,总是更虚荣一点。 虽然心里也忐忑,但是对这场富贵还是更向往的。 而且她嫂子还考虑到另一方面。 “你看,王爷给了这样的体面,咱要是不搭理,还走了,人家会不会觉得咱不识抬举……对妹子也不好啊?” 是啊。 他也这样顾虑。 瞧,想走的人走不了。 另一头儿诚王府,有人却千方百计的不想走。 诚王态度很明确,亲戚既然老远来了,盘缠总要打发些,再带点东西回去给老家的人看一看分一分,比如绸缎布匹小玩意儿之类的,也算是上京一趟的意思。看这些人穿着,相貌,日子过得应该不算很穷苦,不存在什么救急救穷救命之类的问题。 这亲戚的面儿他都不愿意见。 但是来的那两位表舅来意也很明确。娘舅娘舅,没了娘舅最亲。这外甥是王爷,舅舅还是平头百姓,在穷乡僻壤的讨生活,这也太不体面。再说,这王爷手底下这么多差事,总得有人干吧?用别人难道就比用自己人放心?娘舅总比别人得可靠多了吧?再说有那好差优差,与其便宜外人,为啥不照顾下自家人?不照顾一二的真说不过去啊! 你不见,咱也不走。咱可不是赖啊—— “病了?” “是啊。”许婆婆说:“说是连日赶路奔波,劳累着了。到了京城一时又水土不服,再说,还有些气儿不顺,郁结在心……” 一套一套的,听着真怪有道理。 三个人病了两个,大表舅和表妹都病了,而且还不是装病。 郎中看过了,的确是病了。 瞧,人家这病的多及时,多恰当,说病就病,这是难得的一项本事啊。 你就算再不讲情面,也不能把病人撵到大街上去吧? 潮生想,要么就是这几位真是平素体质不佳。 要么,人家就是有备而来,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 那位表姑娘原来还积极表示过要给表嫂请安,挺好,这下她一病,安倒是不用请了,潮生怀着身孕,她带着病请什么安哪?别请出不安来。 真是想打秋风的倒不怕。 关键是,别是什么人指使来的吧? 早不来,晚不来……四皇子开府封王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前后好几年了。 上一次怀孕的时候,意外知道青阳观不简单。这次怀孕,又来了这不知哪一路的表舅。 当然,这些天也不光都是糟心的事儿,也有那么一两件高兴的事儿。 一件是大公主来的信,说秋天回来一趟。当然,何云起回不来,是大公主带虎哥回来,时间也没说定,只说那边的事还要处理一下,反正今年是一定会回来一趟。 这信让潮生和许婆婆高兴的好几天都合不拢嘴,连连吩咐人预备这预备那,四皇子笑着说:“还早着呢,你就别无事忙了,我已经吩咐了人照看打点,那边的宅子一直有人照看着呢,误不了事儿。” “嗳,我就是高兴。”潮生说:“也不知虎哥长成什么样儿了,这么些年不见,一准儿不认识我这个姑姑了。他和阿永哥俩儿也从来没见过,不知见了面儿会不会玩儿到一块儿去?也不知道嫂子这两年变样儿了没有……可惜哥哥不能一同来。” 四皇子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 大公主和潮生倒是投缘。嗯,而且关系也亲近——亲上加亲嘛! 还一件事儿,就是孙秀真。 她和潮生的交情还是挺好的,而且她去年也出嫁了,还到王府来做过两回客呢,虽然她还是有点儿拘束,可是潮生很高兴。 潮生的朋友不多,姑嫂间也没多少往来,孙秀真可以算是她闺中好友了。没出嫁的时候,两家就隔一道墙,来往挺多的。 孙秀真就嫁在京里,对方也是官宦人家,但是她的夫君并未出仕,替家中打理田庄生意,也是个爱书画爱书的人,和孙秀真倒是正对脾气。两口子说起画来可以说一夜不睡觉——这门亲事是孙大太太挑了又挑拣了又拣才选中的,果然知女莫若母,找的这姑爷也是和姑娘一个脾气,一对儿富贵闲人。 潮生很是替好友高兴。 孙秀真成亲的时候,潮生没能去道贺,不过派人送了贺礼。知道孙秀真爱画,贺礼中有一张画是前朝书画名家的喜鸣富贵。有花有鸟的,甚合孙秀真的脾性。 孙秀真上门的次数多了,也就放松些,随意些了。她也没多少好友——起码别人没那么好脾气,听她说起话来一说半天都不烦。 而且潮生不但听得耐心,还真的很欣赏。潮生这儿的丫鬟手巧,把她以前给潮生画的牡丹、绿菊,都绣了出来。孙秀真没有什么雄心壮志要当大才女,要扬名立万。只要有人欣赏,她就高兴。再来的时候还特意带了一大本花样子,都是她自己画的。 潮生笑眯眯和她一起翻那本子,孙秀真特别喜欢阿永,抱着就不想撒手。 “真喜欢,自己生一个啊。” 孙秀真脸一红,小声说:“我一直调理着呢。” 潮生安慰她:“这事儿不用心急,你这满打满算成亲才刚一年……” “嗯,其实我也不多急,他上头两个哥哥,都有儿子了,婆婆有得是孙子抱,一时还顾不上我呢。” “你和妯娌们处得还好?” “还好。”孙秀真说:“我那位大嫂是很稳重的一个人,也不刻薄。二嫂在婆婆跟前很会讨好,心眼儿有点小,我和她话不算多。不过婆婆最疼的还是我相公。” 这是当然的,人总是偏疼小儿子一些。 孙秀真说:“对了,上次那个蒸蜂蜜丸子,我回家试着让厨房做了,家里上上下下都爱吃。你这儿还有其他点心方子没有,再给我抄两张吧。” “方子是有……”潮生想了想:“这个天儿吃的,象梅子酿瓜球之类的都合适,用料也有限,我来给你写吧,李姑姑这些天不舒坦。” “可是病了?唉,近来时气不好,天儿热,中暑的人可不少呢。” 潮生一笑,低声说:“李姑姑不是病,是有喜了。” “啊?” 孙秀真半天没反应过来:“真的?”话一出口她自己就说:“瞧我说的,这事儿肯定是真的。这可是好事啊。” “是啊,勇叔可高兴坏了,现在天天是晚出早归的。”潮生吹了吹墨迹:“这两样你试着做做。不过夏天吃的东西可别贪凉。” 孙秀真笑着说:“我知道。” ———————————— 么么大家。最近进度是慢,一病真耽误事儿。。嗯,后面几章会加快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六七 灾 京城看起来依旧风平浪静,七月底要进八月了,有两件事情算是热闹。一件就是陆国舅家续娶了儿媳妇。据说那排场——可不比皇子成亲公主出嫁逊色。皇后的亲侄儿嘛,身上又有恩赏的爵位,虽然是继室,仍然十分隆重。 潮生对这个人根本没有印象——就是那年上元夜在走桥的时候见过一面,可是后来含薰的事,四皇子的事,亲事……陆家还曾经来提过亲,潮生倒还记得那个人,但早已经把他的长相忘光了。 另一件事是十公主定亲,定的就是安国候霍家。 众人都说是门好亲事,霍家的老四年轻英俊,称得上文武双全,这门亲事可算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霍家的媳妇可不大易做。上头有两重婆婆,妯娌姑嫂叔伯的一大堆,光认人就够十公主忙的。 婚期还没定下,潮生这边已经把贺礼预备好了。 诚王府里那三位不速之客还没走呢。先是一病,就拖了足十天,病好了,那两位表舅舅开始打感情牌了。就算见不着诚王爷,可是逢人就说他们当初与程美人的兄妹情份之类的,真是比亲兄妹还要亲上三分哪。那位表姑娘表示了几回要给表嫂请安,还要道谢,谢潮生请医延药的照料关爱。 “她这么想见我?” 许婆婆哼了一声:“姑娘不用理会,这两日就打发他们走。” 红豆小声说:“我看她才不是想见王妃,谁知道到时候她会说什么话。” 春水从外头进来,抓起扇子用力扇了几下,扇出来的依旧是混沌的热气,一点儿不凉快:“这天气热得离谱,立过秋了反而更热。” 确实如此,比三伏天都热,而且是一种燥热,原来就算白天热,晚上总会凉快些,可是现在不分早晚,那一股热就没变化,晚上躺下了,只觉得心都跳得比平素快,偏还不大象夏天一样出汗,出了汗起码凉快舒服些。 “我刚才进来的时候遇着杨姑姑,针线房原来都开始裁秋衣了,可是这几天说实在太热了,活儿都没法儿做。一拿针手上汗湿打滑,汗渍还会沾在衣裳上头。” “可不是,我的裙腰前几天就想改一改来着,到现在也没有动呢。” 许婆婆经得多,见得也多。怕潮生担忧,她只在心里想着,可没有说出来。 这种不正常的天气……以前也遇着过。 后头紧跟着的就是天灾。 以前记得有一年也是这般的燥热,然后接着就变了天,下了足足五六天的暴雨,那雨那样大,就不是雨丝,雨点,而是从天上往下泼水一样,老人们都说,这是天河水漏了。等雨停时,整个京城都让水泡起来了,房倒屋塌,还有疫症蔓延,许婆婆印象很深。 人力在那样的天灾面前显得那样薄弱。 芳园端了一只切开的西瓜进来。瓜用井水湃过,可是就拿出来切开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没有那股冰过的凉脆了。红豆她们一人拿了一块,几个人头碰头的吃瓜。 阿永也吃了一大块儿瓜,手里抓了一把乌黑的瓜籽,滑溜溜的握不住,掉了好几颗。他蹲下去捡,可是瓜籽儿太滑,怎么都捏不起。忙活了半天,累得吭哧吭哧的,不但地下的没捡起,手心儿里的反而又掉了好几颗出来。 潮生看着他,笑了笑。 阿永折腾了自己一头汗,潮生叫他过来,替他擦汗。 阿永的脸儿红扑扑的,眼睛晶亮,潮生替他擦汗,他伸出手来,很郑重地摸了一下潮生的肚子。 潮生吓了一跳。 阿永倒是没使劲儿,许婆婆、乳娘,还有身边儿的其他人都一直告诫他,王妃肚子里有小弟弟,这会儿可碰不得,阿永记得牢牢的。 “小弟弟。” 他很认真的和潮生的肚子打着招呼,好象他面前不是一个圆圆的肚子,而真的有一个小娃娃一样。 潮生摸摸他的头。 虽然很难捱,可是看着孩子,就觉得吃什么苦也都值得。 天气极热,潮生也不敢让阿永出去,哄了一会儿,阿永睡着了。他只穿了一件儿绿绸子的连脚肚兜,白生生的胳膊腿儿都露着,撅着屁股趴在那里呼呼大睡,怎么看怎么象只胖青蛙。 潮生的肚子渐渐沉重,人也更慵懒了。偏天气又反常的热,人是够受罪的,比怀阿永的时候苦头吃得多了。晚上睡不好,天热,身子沉,心慌气促的,迷糊一阵又醒一阵,一夜加起来也没睡足三个时辰,天不亮又早早醒了。晚上睡不好,白天当然没有精神,胃口也越发不好。四皇子心疼得很,眼见着妻子脸颊又凹了下去,眼下面的青色特别明显。他倒想变着法儿让潮生多吃些,可是这天气热成这样,就算屋里放了些冰,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其实潮生也觉得,这天气热得不祥。太反常了,常言说,事有反常必为妖,让人惶惶难安。 天燥热干旱,连带着菜、鸡蛋和鲜鱼的价格都开始往上涨了。采买回来之后上账的时候就发起牢骚:“这什么天儿啊!这几年鸡蛋从来没这么贵过。” 账房也是挥汗如雨,指指一边的茶:“润两口吧——这也不能怨他贵,这么热的天,母鸡不爱下蛋,那可不就贵么。” 潮生和许婆婆的预感都没有错。 廿九那一日,没有太阳,天气热得人都喘不过气来了,树梢的叶子都蔫得打起了卷儿,枝头一动不动。潮生只觉得好象有什么东西压在胸口一样,憋得难受,早上中午两顿都只喝了两口汤。 过了午,就变天了。 潮生歪在凉榻上,一回头,就看见乌压压的云象奔马一样,飞快地从西南方向压过来。 潮生印象中从来没见过这么黑的云。平时就算下雨下雪,那也只是阴云而已。这个云,就是黑的,绝不夸张。 外面的人也都已经看见,一片惊呼,都忙了起来,收衣裳,关门窗。 只眨个眼的功夫,那云就已经压到头顶了。乳娘领着阿永从西厢房过来,进门的时候,四下里已经变得昏暗一片,就象已经到了晚上。 阿永走到潮生身边,望望窗子外面,他的神情有些迷惑,大概在他想来,现在明明是白天,为什么天却黑了呢。 “这是要下雨了。”潮生搂着儿子轻声说。 雨点落下来的动静的确不小,第一下雨点落在檐前的瓦片上,砸得檐尖啪的一声响。 这一声之后,大雨就象开了闸的水一样,从天上倒下来。 闪电映得屋里头猛地亮起,潮生忙替阿永捂着耳朵,许婆婆就站在旁边,伸出手来护着潮生,掩着她的耳朵。 滚滚雷声就象打在头顶一样,窗扇门框屋瓦都震得颤抖起来。 虽然掩着耳朵,潮生还是好半天心惊肉跳。 幸好阿永胆子可不小,看起来不怎么怕。他自己抬起小胖手来也捂在耳朵上,眼睛乌溜溜的一直盯着窗子看。 隔着窗纱朝外看,外面的一切都已经模糊了,什么都看不清。 大雨一直下着,潮生靠在那里迷迷糊糊的,外面的一片雨声中,似乎还有些别的什么声音,她微微睁开眼,问了声:“怎么了?” 门帘掀开,四皇子走了进来。 潮生吃了一惊:“你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四皇子身上都找不着干的地方了,湿淋淋的头发贴在额上和脸上,潮生从来没见他这么狼狈过——象落汤鸡一样。 四皇子安慰她:“没事儿,起雨的时候我已经快到家了。你怎么样?儿子呢?刚才雷那么响,可吓着没有?” “你先把衣裳换了,我让人熬姜汤来——儿子可不害怕打雷,是个小男子汉。” “他人呢?” 潮生把帐子撩开一些,阿永睡得正香。 四皇子换了衣裳,头发擦得半干,有些凌乱的披在肩膀上。 潮生埋怨他:“你也是,这么大雨,先避一避再说啊,就算坐在车里,这雨这样大,雨篷车窗也挡不住。” 四皇子笑着握着她一只手。 潮生的手心软软的,感觉好象捏不到骨头一样。 “我放心不下,再说,这雨只怕有得下。” 屋里已经点起了灯。 按常理,暴雨都来得快,去得也快。 可是这一回天气这样反常,谁也说不好这雨会下多久。 芳园端了姜汤进来,她手里还拿着样东西。 “这是什么?” 芳园把手掌摊开:“地下捡的,滚到走廊下来了。” 四皇子接了过来。 那是一粒冰疙瘩,有半个鸡蛋大。 两人对望了一眼,神情都不轻松。 雹子没下多久,但雨一直没停,直下到第二天早上,雨势才渐渐转小。 京城的暴雨和冰雹还算不得什么——虽然也有人畜死伤,房屋庄稼受损,可是同第二天报到京城的加急消息相比,的确不能算什么。 衮州、肃州两府十几个郡县遭遇冰雹加飓风,房倒屋塌,人畜死伤无数。 —————————————————— 么么大家……明天要早些更新。 快到元宵节了,买了元宵,花生馅儿和芝麻馅儿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六八章 暂离 十几个郡县! 潮生心里一紧:“那……现在情形怎么样?” “连肃州的府衙都塌了大半。” 虽然说做官不修衙,可是和一般民房相比,府衙起码是砖瓦木石结构,要结实得多。连府衙都塌了,那一般民房更不用说。 四皇子揉了揉额角,潮生接手过来替他按揉。 “京城这边呢?” “也不太好,今天够忙的。”四皇子的手按在潮生的手上,侧过脸去在她手上轻轻蹭了两下:“我可能得出京一趟。” 潮生并不太意外。 “去肃州吗?” “是,今天听父皇的意思,很可能我和六弟都去。“ 潮生有些放心不下,毕竟那一回猎场行刺的事到现在还没有个说法。 “你……要多加小心。” “我没什么的,就是放心不下你。”四皇子的手轻轻搁在潮生隆起腹部。 离太医说的潮生的预产期,也就个把月的时间了,他这一去,连来带回,加上处理事务,只怕不会很快回来。 要说这个,潮生心里也有点没底。 虽然生过一次了——可是他在不在身边,那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心里这样想,潮生还是柔声说:“我没事儿,太医,婆子,还有这么些人伺候着,你只管去。” 四皇子摩挲着她的手。 “我和父皇说一声……” 潮生轻声说:“六皇子殿下毕竟没独自办过什么事,你总比他好些。再说,从这儿去肃州路也不算远,快马一天多也就到了。你先把事情理顺了,看日子差不多了你赶回来也来得及。” 四皇子头一次觉得这样踌躇难办。 若不是出了这样的事,他是决不会在这种时候离开京城的。 虽然潮生说的轻松,可是那里灾重,决不是十天八天就能解决得了的。六皇子虽然也是皇子,可是一来他没有什么办事的经验,二来,户部派出的另外的人选,多半是朱铖。即使不是他,也是朱家一系的人。六皇子毕竟是皇后之子,傻子都知道皇后、陆家和朱家的关系。若是他不去,只怕事情反而会有其他变数。 可是若要去的话……京里虽然这些天还算太平,潮生却没个妥当的人照顾她——真要临盆,有个什么万一…… 这时候女人生产实在危机重重,四皇子前几天还听说户部里一位司官的妻子难产,一尸两命。 他急忙刹住思绪,不让自己朝那个方向再想下去。 这差事也不是缺了他就不能办了,四皇子决定还是向皇帝推拒这次的差事。户部还有旁的人,这件事……也并不是非他去坐镇不可。 四皇子没料到,他的请求在皇帝那里被驳斥了。 四皇子说得很婉转,阿永还小,潮生又快要临盆,他还推荐了一个人选,户部右侍郎龚定邦也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他还有个好处,就是此人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派系倾向。 皇帝直接就说:“这次你去,明天就动身。何氏那里,有太医照料着,你半个来月差不多也就能回来,赶得及。” “父皇……”四皇子还想再努力一下。 皇帝看了他一眼:“如此怯懦,儿女情长,置百姓疾苦于不顾,可不象你。” 这一句话说得不轻不重,可是皇帝的神情让四皇子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他心怦怦直跳,为皇帝话里头那隐约的暗示。 是他理解错了,还是皇帝真的在向他暗示什么? 同一时间,身上的冷汗也悄悄的渗了出来。因为皇帝的神情阴郁,眼神锋锐,就象带着寒光的刀尖一样。 自从那一回生病之后,他感觉,皇帝象是变了。 以前四皇子还能多少估着一些皇帝的想法,起码有些脉络。但是从皇帝病好之后,变得有些喜怒不定起来,前些天还因为一件小事在朝堂上训斥了三皇子——这不合皇帝的一惯的性格和做法。皇帝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极少有人见过他雷霆震怒。 上次的病人,明明宋掌院他们说过,并无大碍……更没有透露过什么有碍年寿的意思。 可是皇帝的表现…… 四皇子不由得想起了……困兽。 皇帝说的话立刻兑现了,不但又指派了两个太医到王府,还有一位杨夫人低调的踏进了诚王府的府门。 这位杨夫人,虽然现在知道她的人不多,可是四皇子是知道的。 她可是曾经照料过皇帝的乳母,身上有二品诰命。她早已经不在宫中当差,回家中颐养天年了。若不是皇帝的意思,谁请得动她亲自出面? 四皇子知道这一次他是非去不可了。而且,这差事一定得办好。 好在有杨夫人在,四皇子多少也算是放下了心事。 四皇子第二日便离京了,虽然走得仓促,潮生还是尽可能周全的替他收拾了东西。尤其是各种常用的药丸药散,解暑防瘟的更是带了足足的一大包,哪怕四皇子要天天拿这个当饭吃,只怕都够了。 潮生叮嘱了他好些话,总是难以放心。灾后常有疫,这时候的人已经知道以火焚、深埋、石灰还有煮沸这些方式来堵塞传染渠道,但是毕竟卫生环境差,许多手段也很落后。 “放心吧。我会当心的,小顺他们办事也稳妥。你自己保重身子……” “不用挂心我,把差事办好……能多救些人总是好的,再说,也不能让皇上失望。” 杨夫人就在诚王府住了下来,潮生命人单收拾拾了一个院子给她。 杨夫人看上去比实际年纪要年轻些,并不是一身老太太的颓唐气。正相反,她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衣裳大方素净,头上只戴了两只白玉如意扁簪,见了潮生也是礼数周全,言辞不卑不亢,几句话一说,潮生不由得起了敬重之心。 皇帝的乳母,可不是人人都当得来的。 更让人意外的是,许婆婆和杨夫人,两人竟然是认识的。 几十年不见,两人的遭际更是天差地远,两人看了对方半天,几乎不敢相认。 潮生倒是很替许婆婆高兴。到了她这个年纪,想见着一个当年的故人可有多不容易啊。 杨夫人和许婆婆互叙别情,几十年的际遇,一句两句怎么说得完? “真想不到,还有再见面的一天。你既然平安,怎么十来年没个音讯?” “怕还有人盯着,我一直在奉阳老家,依山而居,一个村子拢共几十户人家,从那里到镇上,山路都要走个一天呢……有时候觉得自己都快成了个野人了,就不停的回想从前的旧事……”许婆婆问:“你呢?你又怎么出的宫?” 杨夫人松懈下来,在老姐妹面前完全不必端着:“太后那个性子,你也是知道的。虽然说我一直伺候皇帝,还伺候过大公主……后来皇上登基,我也跟着进了宫。不过太后总是不放心,就开恩放我出宫荣养了。” 许婆婆理解的点了下头。 太后的娘家没什么人,她的依靠只有儿子,自然希望儿子全心全意的向着自己。可是实情是,太后和皇帝的母子之情是很淡薄的,当年太后又没有亲自抚养儿子,全是杨夫人照料服侍,在皇帝开蒙前,他识的字念的书也是杨夫人教的。对于皇帝来说,杨夫人才更象一个母亲。后来的蔡皇后,也和杨夫人关系不错——太后既看杨夫人不顺眼,又对这个出身高贵的儿媳妇气不顺。 “真是想不到,咱们现在还能见着面……” “是啊。”杨夫人也十分感慨,还未变得混浊的眼睛望向窗外:“有时候夜半醒来,觉得前头几十年跟做梦一样。苦没少吃,富贵荣华也享过。现在我这结局,算是好的。” 是啊,总算全身而退。 可是话说回来,杨夫人被皇帝又请了来照看潮生,只怕皇帝对她早年和何家的关系也是清楚的。 这就是帝王。 你永远不知道,皇帝对你了解到什么程度。 虽然杨夫人一手将皇帝带大,可是她也越来越看不清摸不透皇帝的想法。 潮生吩咐许婆婆打点了一份儿嫁妆。 春墨一直待在庄子上,齐管事仔细挑拣之后,替她定了一门亲事。男方姓张,家境殷实,人品忠厚,上头父母已经不在,还有一弟一妹。家中有田地买卖,前头曾说过亲,只是不待过门就亡故了,父母又去世,要守孝,一直耽误下来。 春墨似乎对于一切都不在乎了,要嫁什么样的人,对方是个什么条件,她都显得不上心,只说一切听凭府里做主。 潮生替她备的这份儿嫁妆也称得上丰厚了,女人自己有嫁妆,吃穿不靠夫家,说话也要硬气得多。 虽然春墨闹腾过,不让人省心,还弄得送到庵里去幽禁,但是她这个人并没有坏心,起码,她没象曾经的秋砚一样,脸上笑眯眯的,手里就捅刀子。 潮生觉得,象她这样,已经算难得了。 何况就是看在她以前尽心服侍四皇子的情份,也不能随意轻慢的打发了她。 春墨的事好办,可潮生家中那三位客人,因为遇着这样的大风天灾,又一次耽误了回乡的行程。 潮生苦笑着想,这也算是人不留客天留客了。 —————————————————— 今天更的比昨天早。。扭扭,要表扬。。 有二更。。。 提前说,祝大家元宵节快乐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六九章 疫症 不得不说,有杨夫人在,潮生的心理压力减轻了许多。 要不人们为什么总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事实的确如此。哪怕她什么都不做,只坐在那里,也让人觉得一下子有了主心骨了。 在别的事情上,潮生或许并没有这么软弱。可是生孩子……虽然已经是第二回了,心里还是没怎么有底气。 杨夫人不愧见多识广,经验丰富,观念和一般人不太一样。一般人到了要生产的时候,总是怕早产,所以不敢动弹。杨夫人却鼓励潮生多走动,生的时候可以顺利些。还让人把预备好的白布,布带,垫棉什么的用热水煮了,再曝晒消毒。天气热,襁褓做得单,其实就是两层布而已,小衣裳就用阿永以前穿过的。旧的衣裳摸在手里加倍的棉软,不会让初生的婴儿觉得不舒服。 如果说潮生还担心什么——一是京里听说也有人染病了。前些日子京城的大雨,城东、城北的许多地方都被水淹了。雨停了之后,积水好几天也退不下去,而天一晴,烈日一照,气温又迅速的升高,这样的情况下,疫症是不可避免的。现在只希望疫病不会大规模的爆发。 京城已经如此了,不知道肃州那里又是什么情形? 四皇子应该已经到地方了吧?住的怎么样?吃的合口么?天气变化莫测的,不知道他身体怎么样? 这是阿永出生以来,四皇子头次出远门,而且去的时间还这样久。阿永第一天并没有感觉——因为四皇子有时候在宫里待的时间晚了,赶不及回来,就会住一宿。但是两天、三天……阿永也开始觉得不对劲了。他在屋里,院子里到处的转,还拉着潮生要去小书房。其实小书房他没去过几次,但是小孩子的记忆力有时候很奇妙,他就是知道他爹经常待在那里。可是小书房也没有。 阿永有点怔怔的,他并没有问潮生爹去哪了,只是一个人默默的发了一会儿呆。 潮生告诉他,他爹出远门了,要过些天才能回来。阿永的大眼睛象黑葡萄一样,眼皮忽闪忽闪的。 潮生觉得他应该是听懂了。 潮生没来由的心疼起来。 看着孩子,有时候大人会有很奇妙的感觉。好些事情这个年纪的孩子不该懂,可是他表现的好象都懂。当然,这样的时候很少,更多的时候他就是傻玩傻吃傻乐。 “爹很快就会回来的……” 四皇子有信送回来,当然在信上并没讲那边情势多恶劣,大概没有想象中糟糕。但是潮生知道,即使那边情势不好,四皇子也不会写。他决不会在这时候让她忧心。 好在有信来,说明人是平安的。 潮生现在已经不能抱阿永了,只能摸摸他的头表示安慰。 阿永看着潮生的肚子,眼神显得专注而敬畏。 当然,也许这是潮生的错觉,阿永心里没想那么复杂的事情。 不过好象他一下子变得乖了一些——具体表现在不再老想往屋外面去,吃东西的时候也特别乖,给什么吃什么。 儿子捣蛋,固然让人头疼。儿子一变乖,又让人有些心疼。 京里的情势越来越不容人乐观了。染病的人数听说一直在不断增加。采买、出府办事的人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染了病带回府里来,尤其是采买,买肉、菜的时候特别的小心。本来经了灾,京城的这些供给就有些紧张了。现在又有疫症,那鸡啊猪啊的,你知道它们带不带病?你吃起来放不放心?潮生听说,城北和城东有些区域已经封锁了,不许人进出。那些地方住的人多半穷苦,地势又低洼,当时积水那里是最严重的,现在疫症一起,也是数那里最厉害。 可是这封锁也许并没有效,或者说,病症并不全是人来传播的。很快,城中其他地方也有了染病的人—西城住的多半是达官显贵,开始的时候大家心里还觉得有底气,毕竟这一带没积水,又不象城北城东那样脏乱,疫症应该不会蔓延过来。这种天真的想法没几天就被打破了——有一家的下人病倒了,有了第一个,后面接二连三的陆续出现了。 官药局已经安逸了很多年了,不得不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话放在哪里都适用。别说防疫治疫的药材了,就连药方一时都拿不出来。相互推诿,亏空巨大,据说已经查出来好几处药库里全是空的,还有有草根树皮装在袋里充着数。 连京城的官药局都是这样,别处的更不用说了。 诚王府是王府,有太医们着紧盯着,府里众人心里还踏实些。可是象诚王府这样的京城又有几家呢? 许婆婆在潮生面前表现得很正常,可是转过头来就焦虑了。谁成想会遇着天灾?王爷在外面还不知情形如何,京城又是这般模样。 潮生现在产期将近,要不然的话,还可以迁到别庄去,别庄清静,人少,有田地有水塘,粮、肉、菜都不缺 ,关起门来一切都自给自足,比在京城安妥得多。 有许婆婆这样想法的不是一家两家,京城已经不安全了,人这样多——平时京城人无不引以为傲,觉得繁华热闹,现在却只盼人越少越好。 想出城躲避时疫的人,也许早走的就走脱了。等现在想走已经晚了。 城门设了卡,城里人已经不能随意的出城门了。 城里的情势越来越严峻,官药局的局官来过,话很客气,但来意很明确,看府上有没有人染疫。诚王府还好,现在上上下下并没有人有异样的症状。听说,也有家人染疫,却遮掩不报的。因为一报,这染疫的人就得被带走,家人怎么舍得?或者说,家里的下人病了,也瞒着不报,因为一报,这人固然要带走,这一府也要封了,不许他们出外,免得再把疫症传给别人。这不等于困死了?不能出府延药求药,指望官药局派郎中来替你家看病发药?等一百年怕也等不来。 四皇子的信是户部的人转来的,说自己会尽快回来,让潮生不要担心,又提醒她要多当心。 他大概已经知道京城的情形了,可能不太确切。 他一定心焦如焚吧?毕竟谁也想不到京城的疫症会一下子蔓延开来。如果他早知道,就算皇帝严令,只怕他也不肯离开。 潮生很矛盾,既希望他回来,又觉得京城现在也不太平,他回来未必稳妥。 潮生的院子把得很严,能出入的只有她身边的几个丫头,阿永也拘着不让他出去。许婆婆和杨夫人两个坐镇,府里头屋后,墙角,门廊下都洒了生石灰,一些防疫防暑的药,比如太乙紫金丹,行军散这些,也都配足了备着。各处窗纱、和门帘时时检查怕漏进了虫蝇,安定香除秽香那些因为怕影响了潮生,不敢用,改为烧花椒和薄荷叶熏炙驱虫,即使这样,也尽量离潮生远些。 —————————— 二更求票。 其实第二更已经写完好一会儿了,可是网不给力就是贴不上。后来换了一个浏览器才行。 感觉360越来越不稳定了,一天报好几回错。也许是我该重做系统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七0章 早产 潮生领着阿永在后面园子里头看春芽她们逮鱼。花园里头有个池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当初内侍监的人修缮这座宅子时,池子里放的是金鱼。四皇子并不太欣赏这些鱼,在宜秋宫的时候,他时常垂钓,钓出的鱼都由李姑姑料理。所以这池子里后来也放养了不少鱼,四皇子有闲情时,也戴顶斗笠去垂钓。 池子里的鱼好吃好喝的养着,真是养鱼千日用在一时。现在京里的情势,菜都买不着,这些鱼可是派上大用场了。 李姑姑还开了一小块菜地,以前纯粹是个兴趣,偶然摘个瓜撷个果的大家尝鲜,这会儿众人才觉得,这菜地开得好,开得妙,太有用处了。 幸好王府的存粮不愁,吃到年底都够。发个豆芽腌个菜干什么的,一时半会儿王府倒是不用犯愁吃的问题。 潮生想,这囤粮是真有好处。要是象现代人似的,一次只买十来斤米面,吃完再买。方便是方便了,可是一遇到什么变故,比如象现在这样,可不抓瞎了? 当然了,这古代住得宽敞,有的是地方,装得下几千上万的粮食。你说现代人往哪儿装?就算装下了,那屋里还能装得下人吗? 当然了,要搁在现代,估计这疫症也蔓延不起来。 潮生只坐了一会儿就腰酸,扶着芳园的手站了起来。这些天心里有事儿, 春芽她们几个忙活了一会儿,她们不是钓,是用扎的兜子捞的。一共捞了三五条鱼,芳园探头看了一眼,笑着说:“我看见一条大的,回来正好煮鱼汤喝。” 潮生笑着点了下头。 春芽才来伺候潮生的时候年纪最小,一团孩子气。这几年下来,也历练出来了,手特别巧,扎个花绣个荷包什么的,比旁人都显得有灵气儿,心也细,想事儿也周到。打眼一瞧,四个人里,倒是她最有潜力接芳园的班儿,做王妃的贴身头牌大丫鬟。其他人呢,春雨性子急些,春水呢,有点小心眼儿,春光从来不爱揽事儿,该她干的,她妥妥当当的都给干好。除此之外,多一个字不说,多一步路不走。本来许婆婆倒是对她寄以厚望,觉得她年纪大些,做事又妥贴。可是这些年看着,人虽然有那个本事,可没那个心,也是白搭。 后来有了阿永,春光照顾阿永的时候就偏多了,阿永那一溜小跑,别看人矮腿短,跑的真不慢,别人追了几步就娇喘吁吁了,乳娘好几次都追丢了,还就春光能陪他耗。 虽然府里大家嘻嘻哈哈的,看起来象是很轻松。仿佛府外的一切都被隔绝在外了。潮生心知道身边的人都是怕她忧心,毕竟她现在身子重,临盆在即。杨夫人许婆婆她们是变着法儿想让她吃好,李姑姑身子也沉了,这些天还亲自下厨给她做菜煮汤。 潮生心里都明白。 阿永被看得严严的不能接近水边儿,但是鱼提过来,他一下就扑上去了。 不夸张,就是扑。简直象饿了三天的馋猫一样,闻着鱼腥味儿就按捺不住。 春光笑着拎着一条小鱼给他看,那鱼也就两寸来长,要吃是吃不着什么,也就拿来哄哄孩子玩儿。那鱼小,劲儿可不小,鱼身上又滑,春光手一滑,鱼就掉到草地上了,扑腾扑腾的直跳。阿永就趴着,冲着那鱼追着,想把它按住。结果他按是按住了,可是小胖手,又短,鱼一下子滑出来,跳起半尺来高,鱼尾巴又准又狠的“啪”一声抽在了阿永的脸上。 阿永给抽愣了,半天回不过神儿来。潮生怕他要哭,可是这孩子抹了下脸,接着去追鱼。 呃……真执着。 潮生想,这孩子的性子是象谁呢?很少见他软弱、撒娇——仔细琢磨琢磨,他爹性子是外柔内刚的,潮生是有什么苦都能咽下去的人。再说他舅舅,何云起要是性子软弱的人,就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了。大公主就更不用说了……好吧,这孩子长成这样,的确是有原因的。这爹妈、舅舅姑姑没个软弱的人,这孩子打哪儿去继承呢? 最后那小鱼给折腾的不行了,阿永也累得小脸通红。 潮生摸了帕子替他擦脸。 阿永鼻梁那里红红的一道子,就是让鱼尾巴给抽出来的,肿起来了。潮生有些心疼,阿永自己倒好象没感觉一样。 鱼汤熬出来是雪白雪白的,喝着很鲜美,一点儿都不腥。潮生和阿永娘俩把一小钵鱼汤都给喝完了。 过了午,乳娘抱走了阿永,潮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觉得腰酸眼涩,可就是睡不着,翻了几个身儿。肚子里那一个不知道是不是也觉得不踏实,时不时的动一下,虽然不频繁,但是劲儿却很大。 潮生心里有点不踏实,叫了许婆婆进来。 许婆婆不敢怠慢:“姑娘可是觉得不妥?是不是发动了?” 算日子,还没到哪。 “不大象……”潮生说。毕竟是生过一次的人了,上回要发动,并不是这种感觉。 “也许是今天累着了。”许婆婆替潮天查看了一下,她的经验也丰富,看着的确不象要生的样子。 许婆婆就想,潮生多半还是心里不踏实。 “姑娘要是睡不着,就起来吧,老躺着也硌得身上难受。” 潮生点了点头:“杨夫人呢?” 真是说谁谁到,杨夫人正好进来了。 “王妃怎么醒了?” 潮生说:“不知怎么的,就是睡不着。” 杨夫人比许婆婆专业,过来在床边坐下,手按在潮生的腕上把脉。 潮生轻声说:“我觉得,不象是要生……” 杨夫人又摸了下她的肚子,也说:“是不象。王妃怎么睡不着呢?是心里烦乱,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潮生想了想:“就是有些心慌……更清楚的也说不上来。” “前两天这样吗?” 潮生想了想:“这几天都有一点儿,昨天夜里也没怎么睡好……可能是肚子太沉了……” 杨夫人一笑,扶着潮生起来:“可不是么,这种时候最难熬了,睡不着就别躺着了,您到榻上靠一会儿。” 潮生顺从的起来,挪到了榻上。杨夫人又问她热不热,是不是口渴。她的态度不急不躁,声音也不高不低的,潮生心也渐渐踏实下来,不象刚才那么不安定了。 杨夫人的心里却没那么轻松。她使了个眼色,许婆婆过来守着潮生,杨夫人就去了里屋,看着是整理床褥,不动声色的把薄被,枕头,帐子都掀了,闻了。 还真翻出了不对劲的地方来。 天已经入秋,但因为天气一直炎热,潮生的枕头还是凉枕,枕头里原来填的是荞麦壳装的芯子。杨夫人对这些熟门熟路,手抠开缝边儿,摸了一下,没摸着什么,再往里探,手指尖捻住了什么东西,缓缓抽出来。 那是两片灰扑扑的草叶。杨夫人凑到鼻端闻了一下,有一点甜甜的香味儿,混在荞麦芯壳里头,完全察觉不出来,这么单揪出来,才能清楚的闻到这个味儿。 这东西很偏门,可杨夫人在宫中混了多年,这东西她见过。 常置身侧,能致妇人早产。 这东西是什么时候,怎么到了潮生的枕头里的? 杨夫人把东西往荷包里一掖,转身出去。 潮生有些迷迷糊糊的,许婆婆却一眼看出来肯定不对。 杨夫人没表露出什么来,只是又替潮生把了一回脉。 潮生含糊的问了一句:“夫人?” 杨夫人轻声说:“王妃是不是困了?困了就睡会儿吧。” 潮生摇了摇头,睁开了眼:“眼发涩,可就是睡不着。” 这就没错了。 杨夫人的镇定功夫了得,一直到出了屋子,才跟尾随出来的许婆婆说:“让人预备着,只怕今晚、明天就会生。” 许婆婆深吸了一口气。 这会儿不是寻根问底的时候,她只说:“好,我这就吩咐人预备起来。” 潮生现在的状态,按许婆婆看并不象要生的样子。但许婆婆相信这个老姐妹的眼光和判断。 “还有一件事……能进里屋的人,拢共有几个?” 许婆婆马上说:“你我之外,红豆我可以担保她。芳园和芳景是大公主给的,春芽她们四个是后来买的。” 其他的小丫鬟和其他人,是进不了不东院的里屋的。 这么看来,后来这四个春的嫌疑最大。 潮生迷迷糊糊始终睡不沉,肚子特别的重,她现在早就不能平躺着睡了,都只能侧着睡,肚子沉甸甸的坠着,坠得她怎么都踏实不下来。 她不知道外面已经紧锣密鼓的准备起来了,她只觉得头沉,身子也沉,肚子里好象塞了一块大石头,压着,坠着。 可是这个当口,却出了岔子。 两个婆子是早就预备下的,可是太医却不在府中。 “曾太医呢?今天他不是应该来府里请脉的吗?还有胡太医,他去哪儿了?” “曾太医没来……这些天宫里头事情也多,还有官药局那边也请调人,曾太医前日过来时就说,这两日可能来不了……胡太医今早说不放心家里,所以要回去看看照看一下……” “马上派人去接。” “是。” 潮生想,兴许是鱼汤喝多了,所以口渴,肚子也涨得厉害。 她唤了芳园进来,扶她去解手。坐到恭桶上,热热的液体从身体里涌出来—— 不,感觉不对。 潮生下意的摸了一下肚子。 不是便意,她的羊水破了。 ———————————————————— 么么大家。都吃元宵了吗? 立过春了,元宵也过了~~收收心,该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啦~~俺也要加劲儿码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七一章 羊水一破,孩子非生不可。 可是现在明明不是该生的时候,肚子一阵阵发重发紧,孩子却一点没有要出来的迹象。 潮生心里知道不妙。 羊水破了,孩子却不出来,时间一长因为窒息的原因,孩子大脑很容易就会损伤。潮生在现代时,邻居就有一户,因为这个原因,孩子后来成了脑瘫儿。 众人将潮生扶到产室,杨夫人亲自看顾。汤药端了来,杨夫人亲自尝过才递给潮生,潮生也顾不得烫,急忙就喝下去。 身上头上都是汗,说不上是热的还是疼的。 杨夫人即使再镇定,这时候心里也没有底。 潮生还没到要生产的时候,现在的情况是不正常的。可是羊水破了,孩子不得不生。汤药也喝了,可是能不能见效,杨夫人也拿不准。 可是偏偏这时候,府里一个太医也没有。 真是巧合吗? 当然不是了! 杨夫人明白,这是有人想要潮生死,而且时机抓得太好了。现在城里乱成这样,诚王还没赶回来,女人生孩子时出点什么意外,这简直太正常也太容易了。 四皇子和大公主虽然是兄妹,可是皇家的兄妹亲情简直一钱不值。把何云起,大公主和四皇子牢牢牵系在一起的那个关键就是潮生。 如果潮生不在了呢?何家和四皇子的这种亲密联系还能维持下去吗?皇帝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做鳏夫的,那何家又被置于何地呢?失了亲母的刘延,能成什么气候?能顺利长大吗?将来能成为世子吗? 杨夫人深吸了口气。 来之前她就知道这件差事看着简单——其实是桩棘手的差事。 有些事情看起来平静,其实下面暗潮汹涌。 杨夫人来时带了两个伺候的人,一个是经验丰富接生过皇子的婆子,一个是伺候她多年的婢女。杨夫人自己也懂得医术,可她毕竟不是太医。 潮生咬着块软布,手紧紧抓着布带。 肚子发紧,象石头一样。 她心里发慌。 上一次生产不是这样儿的。 虽然都疼得受不了,可是她能分出来,动静不一样儿。连疼法儿都不一样。上一次的疼是有规律的,宫缩是一阵阵的,那代表孩子才能出来。 可现在不一样,疼是是一种沉重的坠涨,这疼的不动劲……孩子怎么不出来呢?是日子没到?可是现在……不出来也不行啊。 潮生也感觉不到孩子的动静。 婆子的袖子都挽了起来,也是一头的汗。 “王妃,这还不到时候,不到时候呢,您忍住啊,千万千忍住。” 产门不开,则产必艰难。 潮生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来,头向后倒。 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太医呢?太医怎么不来? 杨夫人握着她一只手:“王妃不要急躁,缓着点儿。越急,这身子越紧。” 潮生闭着眼,点了点头。 “王妃是明白人,我就直说了。这情形,是有点险。我给您用一回针,过半个时辰,咱们再看。” “太医呢?” 杨夫人说:“太医这会儿过不来,已经派人去请了。其实就是太医来了,他们能干的事儿也不多。要论妇人之症,他们懂的还不如我多。” 潮生又点了下头。 “那我就为王妃施针了。” 丫鬟把针盒捧过来,杨夫人净过手,将银针取出来。 潮生的手微微发抖,杨夫人的手却非常稳,先针过合谷穴,又再针了脚腕上的两处穴道。最后一针杨夫人顿了一下,扶着潮生让她侧转,撩起衣裳,认准了位置,才落下来。 潮生觉得那一针象带着电一样,麻刺的感觉从脊椎一直窜上来的。 她手指痉挛起来,越来越剧烈的疼痛,象是把她身体的一部分狠狠的向下撕扯。 潮生望着屋梁, 许婆婆站在门旁,死死盯着院子里的人。 枕头那件事,有可疑的就是这院子里的人。潮生的枕头填塞时是肯定没有问题的。中间还翻晒更换过一次,要动手,也就是最近这些日子。院子守的那么严,都快水泼不进了,更不要说进外人,没成想出了内贼。 这会儿这样的关头…… 许婆婆的目光从她们脸上一个个掠过。 除了红豆,许婆婆可以担保她绝没有一丝儿外心。其他的人,看着哪个都有些不对。芳园和芳景是大公主给的,平时也尽心,可是许婆婆对她们的从前并不了解。春芽那四个是后买的,那就更不用说了。 而且,还不知道府里象这样的人还有多少。 针线房那几个,外院的那几个,一早就牢牢看着的。但是这些人是放在明面儿上,肯定还有他们没发现的。 放枕头里的东西既霸道又偏门儿,不是随处都能找着的。 有人打算好了,掐准了这个时机——王爷不在,京城大乱,王妃即将临盆…… 既然已经有了初一,十五肯定也会来,不会只有这么一招儿的。 许婆婆阴鸷的目光看得几个小丫鬟直哆嗦。 芳园知道出了事儿,这会儿说什么都没用,也什么都不用说,先把眼前的关过去。 芳景则脸色阴沉沉的。 王爷临行前还特意嘱咐过她,她也加倍的留心,可就这样,还被人寻隙而入。 乳娘看顾着阿永,一面张望这边的动静。 阿永睡得并不踏实,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屋里,潮生苦苦挣扎着。 她一定能撑下去,孩子也一定会平安出生的。 就是孩子的爹,真是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等孩子生下来,不知他能不能回来…… 她觉得她一丝力气都没有了,从胸口往下,都已经麻木没知觉了。呼气都那么费力,她觉得力气就那么一口一口的,都呼出去了。 “王妃,再加把力,孩子要出来了。” 杨夫人还是不躁不慌的样子,只是汗珠也沿着她的鬓角蜿蜒的往下淌。 天快亮了。 可是现在的京城,却没有从前常常会听见的鸡啼声了。 到处都是死气沉沉的,安静得让人心慌。 “生了!生了!” 许婆婆猛然转身要往屋里走,眼前忽然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伸出的手在空中晃了一下,没碰着门框,人象抽去了骨头一样,缓缓瘫了下来。 婆子剪了脐带,擦去孩子身上的脏污,抠了嘴里堵的东西,啪啪的拍了两巴掌。孩子咳嗽了一声,哭出声来。 明明天气还热,潮生却觉得温度一点点的流失,随着力气一起离开她的身体。 “孩子……怎么样?” 杨夫人知道她的心意,把孩子抱到她近前:“王妃快看,是个胖小子。” 又是儿子啊…… 一直都觉得是个闺女呢。 潮生想把孩子看得清楚些,但是似乎眼前一切都在晃。杨夫人,孩子,屋里的人,门窗,连她躺的榻,都晃了起来—— 血从她的身体里迅速的涌出,瞬间就洇红了垫褥。 外面的人慌乱起来,喊着许婆婆的名字,潮生已经听不见了。 而太医,却还没有来。 不但没有请回太医,连去请太医的人都没有回来。 第二回去请太医的人里头,就有何勇。 连他都没有音讯。 以何勇的身手和阅历……杨夫人不知道这府里还有什么人能派出去。 “夫人,这……这怎么办?” 杨夫人深吸了口气。 潮生的情形不容乐观,许婆婆有了年岁,惊怒,煎熬,这一倒下,也不是小症候。 杨夫人于医道并不算精深,她能做的都做了,潮生的情势也没有好转,人也一直没有醒。许婆婆那一边也昏迷着。 杨夫人把手里的帕子攥紧了:“这里你照看着。让人备车,我亲自去。” 跟随她多年的丫鬟丽容也已经人过中年了,急切地说:“夫人,那些人是存心要命的,您去也……” “我看看他们是不是连我的命一起要了。”杨夫人狠狠地说:“就算我不去,王妃有了万一,我就能脱得了干系?” 要是那些人连皇帝的乳娘也一并下手,这事的结果也绝不会如他们的意。 丽容不敢再说。 杨夫人整了整衣襟,也不再换衣裳,快步朝外走。 她还没走到二门,外面有人冲了进来! “来了!太医来了!” 杨夫人脚步一顿,冲进来的人正是何勇,后面的人被拉得踉踉跄跄的,头巾也掉了,头发散着。 “胡太医!” 杨夫人顿时觉得手脚无力,身形晃了一下,丽容忙抢上去扶住她。 杨夫人也是有年纪的人了,这么折腾了将近一天一夜,怎么熬得住? 本来已经抱着必死的念头了,那股劲儿绷得紧紧的,突然间一下子松懈下来,也的确会让人崩溃。 何勇是怎么把胡太医带回来的,这个已经不重要了。 潮生的血崩暂时控制住了,而许婆婆,一直都没有醒。 胡太医话说得很直白。 “毕竟是有年纪的人了……”胡太医轻声说。 许婆婆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这消息现在是瞒着潮生的,但是肯定瞒不了多久。许婆婆是什么性格?她只要能站起来,一定会守在潮生身边的。 李姑姑大着肚子也跟着心碌忧急,硬是让人架出去的。 “胡大人今天怎么出的王府,又是怎么回来的?” 胡太医沉默了。 无论什么原因,他都不应该在这样的时候却离开王府。 他说了能够回来的原因。 有个人帮了他们。 ———————————————— 这章改了两回,贴晚了。 么么大家。我真的是想早些更新的。 希望明天可以早睡。(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七二章 药 已经过去的这一夜,有人彻夜未眠,有人睡得很沉。 皇后就睡得很沉。 她一向如此,越遇到大事,越沉得住气。而且,能做的都做了,尽了人事,后头的就听天命吧。 而且,在此前的十几年中,每当她醒来,常常有一个好消息等着她,接下去一天或是数天,她的心情都会十分的好。 可是这次等着她的并非好消息。 “怎么回事?” 下面跪的人声音微微发抖:“原来好好儿的,诚王府一直看得死死的,前后三拨出来求救的人都扣住了。可是后来亭二爷……” “少亭?”陆皇后皱着眉头,握紧了梳子:“他做什么了?” “他听着人说诚王妃难产危急,他,他背着人把那个何勇和胡太医放过去了。等发现的时候已经追不及了。” 陆皇后深吸了一口气憋着火,还是忍无可忍,用力一砸,玉梳摔在地下断成了好几截。妆台上的胭脂盒粉盒都带翻了,殷红的胭脂粉倒倾了一桌,象是泼了血。 “这个败事有余的东西!一门心思都长在女人身上了!” 陆皇后怎么也没想到布了这么久的一个局,竟然被自家侄子拆了台! 之前陆少亭在上元夜瞅见了何家的姑娘,跟中了邪似的,非要娶她。结果陆家前去提亲,还碰了一鼻子灰。为这事儿,陆皇后早就不自在了。求亲不成,这两年陆少亭倒是改了过去的荒唐,行事不那么张狂,也终于又成了家。可是这心事刚刚放下,陆少亭竟然又做了这么一桩事出来! “娘娘,娘娘暂且息怒……咱们还有后着,这事还没完呢。” 是啊,这事儿还没完。 潮生不知睡了多久,睁开眼时,只觉得窗上亮的刺眼。 她虚软地躺在那里,浑身软瘫如泥,连一根手指头都难动弹。 “王妃?王妃醒了?” 潮生先看到了杨夫人,还有芳园和春光她们,唯独没见着许婆婆。 “孩子……” “孩子好着呢,乳娘喂过了,这会儿正睡着。” “婆婆呢?” “她照看了王妃一夜,累了,歇着呢。” “要紧么?太医看过了么?” “太医看过了,王妃不用担心。” 潮生微微点了下头:“让婆婆好生歇着,她这么一把年纪了,夫人你也是,都是为了我……” “看王妃说的,这还不都我们份属应当的么。” 杨夫人使个眼色,乳娘把孩子抱了过来。 潮生这会儿才仔仔细细的看了他一眼。 这孩子五官看起来生得比他哥哥还秀气——幸好他平安无事。 潮生真怕自己早产会对孩子有什么不良影响,她慢慢抬起手来,乳娘知机的把孩子抱到近前,潮生的手指在孩子的小脸上轻轻蹭了一下。 初生婴儿的皮肤软极了,上头还有软软的茸毛。他眉头皱着,好象不太高兴的样子。呼吸匀细,鼻翼微微的一张一张的,胎发卷曲着贴在脑门上, 看着他,潮生觉得心里发酸,那是一种既失落,又满足的感觉。怀胎十月,突然间与他分成了两个完全独立的个体,只觉得心里和身上同时挖去了很重要的一部分。可是看着他生得这样好,又觉得一切都值得——人们总说的虽死无憾,大概就是这种心情。 潮生虚弱地笑了一下,虽然不舍得,还是说:“抱出去吧,这屋里气味儿不好。” 虽然收拾过了,可是屋里还残余着些许污浊的气味,毕竟这时候的人都认为产室进不得风。 杨夫人用孩子岔开了潮生的注意力,这一手很是高明,潮生果然没有再接着追问许婆婆的事。 药汤端了过来,杨夫人接过来吹了吹,尝了一口,才给潮生喂药。 春光忽然出了声:“等等。” 杨夫人的手顿住了。 潮生也看了过来。 春光有些不安地说:“这……奴婢刚才煎药时有点儿迷糊,分了神。这药好象熬过了时辰,不知道药效是不是还对,要不,请胡太医看看,要是没事儿的话,再给王妃服……要是不成,奴婢就赶着再煎一副。这都是奴婢的错……” 杨夫人很自然地说:“也不能怪你,你从昨天也熬到这会儿,还没合过眼呢。” 潮生微微点了下头:“这不打紧的,再煎一副就是了。” 杨夫人把药放回托盘里,又和潮生说了两句话,才起身出了屋。 药煎没煎老,一看颜色,再闻气味,杨夫人心里有数,她刚才尝了,并没有问题。 但是春光素来稳当,她这样说一定有她的用意。 春光站在门边,见杨夫人出来,便跟了上来。 “说吧。” 春光从托盘上端起那碗药,闻了闻:“奴婢也不懂得,夫人再尝尝这药。” 药刚才杨夫人已经尝过,是没有问题的。 她看了春光一眼,把药接过来,先闻了闻,又用舌头舔了一舔。 药不对了! 刚才她尝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药就出了问题? 这中间除了杨夫人自己,并没有人碰过药盏一下,众目睽睽之下,药是怎么被做了手脚? 看着杨夫人的脸色,春光知道自己没猜错。 “这是怎么回事?” 春光说:“奴婢也不是很肯定这药有问题,只是……刚才忽然看到这勺子不是原来用的那一把。” 勺子?杨夫人把调羹拿了起来。碗和勺子都是安窑莲花纹白瓷,杨夫人没看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原来那把勺子,因为有次磕着了,底边有一点裂纹,药的颜色侵进去,就能看得出来……”杨夫人迅速把勺子翻了过来。 这把勺子的底边是光滑平净的,没有裂纹。 是了,问题就在这把勺子上头。 杨夫人手指在勺子上抹了一下,送到鼻端闻了闻。 手指上感觉略有些黏。 杨夫人瞬间明白过来。那下药的人把药液抹在勺子上,外面又轻轻的涂了一层胶,杨夫人用勺子搅药的时候,药汁烫,胶遇热融化,药液也就化在了盏里。 好心计。 有杨夫人在这里,潮生每样入口的东西她都要亲尝。想在药里面动手脚,绝对过不了她这一关,所以下药的这人选择了勺子。 杨夫人手直哆嗦。 终日打雁,今天却险些叫雁啄了眼。 要不是春光眼尖看出勺子不对,这药现在已经进了潮生的肚子。一想到她会亲手把这有问题的药喂给潮生……杨夫人牙咬得格格响。 “药是谁煎的?都有谁动过碗和勺子?” 春光抬起头来:“药是我和春芽一起煎的,碗和勺子是从柜中取出来的——平时也是和我春芽一起收管这些东西。” 杨夫人的眼眯了一下。 刚才杨夫人和春光一起出去了,春芽对春雨说:“你去西边看看许婆婆的情形吧,回来杨夫人必是要问的。” 春雨看了一眼里屋:“那……这边呢?” “这儿有我呢。“ 春雨应了一声去了,春芽掀帘子进了屋,走到了榻边:“王妃可口渴么?要不要吃口水润润?” 潮生也真渴了,轻轻点了下头。 春芽先倒了些热水烫了下茶盅,然后斟了半杯温水端了过来,递到了潮生的嘴边。 潮生眼睛眯了一下,接过了茶盅,转头看了看窗子,低声说:“把帘子放下些,太刺眼了。” 春芽应了一声,起身走过去,把帘子放下了一半,又重新勾好。 她转过身来,潮生已经喝完了水,把空杯递给她。 春芽的手终于忍不住抖了一下,但她很快镇定下来,没露出什么异状,把杯子接了过去。 “王妃再歇会儿吧。” 潮生点了点头,春芽扶她躺好,替她把被子盖上。 春芽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潮生安静的躺在那儿,看起来象是已经睡着了一样。 春芽快步向外走去。 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她出了院子,立刻拐进了夹道,快步一直朝前走。走到了针线房后面的一排矮房,伸手推开门进了屋。 屋里等着的两人立刻跳了起来,紧紧的盯着她。 春芽咽了一口唾沫,才发出声音:“成了。” “真的?” 春芽确定的点了一下头:“先下在药里没成,可是后来我倒了水,她喝了!” 满儿怔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也许是始终没有亲眼得见,所以难以置信。 也可能是……觉得事情如此顺利的解决了,大功告成,竟然无所适从起来。 还是春芽先镇定下来:“得快把消息送出去。” “哦,”满儿回过神来:“我这就去禀告陈姑姑……那你呢?” “我得马上走。” 两人出了屋就分头行事,满儿的心怦怦直跳,越跳越快。 潮生真的死了? 太阳升了起来,秋天的阳光比夏天的还要耀眼。满儿抬头看了一眼,天蓝得让她有些眼晕。 她知道王府马上就要乱起来了,这想法让她口干舌燥,心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四周还很安静,满儿忽然想起还在浣衣巷的时候,她和潮生互相抓着床单的一端,往相反的方向用力拧水,水珠滴滴答答的落进水盆里。 —————————————————— 呃,咋还是这么晚。。 早睡啊早睡。。(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七三章 归 潮生把枕头掀起来一些,那里一大水渍——半杯水看着不多,倒在褥子上却会湿一大块,躺在上头很不舒服。 那杯水她不确定百分百有问题,但只要有百分之一的疑惑,她就决不会冒险。 她刚才也不能拒绝那杯水。 如果春芽真的包藏祸心,屋里现在只有她,她又动都不能动,春芽想做什么都太容易了。 等到春芽转过身,潮生把杯子还给她的时候,春芽那一瞬间的神情让潮生什么都明白了。 再会伪装的人,在长久的目标终于达成的时候,也会动容。 潮生想,春芽毕竟稚嫩,大概也从来没有亲手杀过人。 这背后的人是谁?不管是谁,潮生都佩服她。 春芽从潮生未出嫁前卖身进府,到现在的几年间,本份勤快,心灵嘴巧,都被许婆婆看成可以接芳园班儿的大丫鬟。她进府的时候是那拨人里岁数最小的。有十岁没有?不管她背后的人是谁,能使出这样厉害的手下来,主子也不会弱。 看着那滩水渍,杨夫人腿一软,几乎跪在榻前,还是丽容眼急手快急忙拉住了她。 “幸亏……王妃机警……”不然杨夫人真是死也不足赎此罪了。 “她刚走,夫人现在去追查处置都来得及。” 潮生没有事,杨夫人身上顿时生出了使不完的力气,一点头就转身出去了。 芳园两腿发颤,她力持镇定,重新煎了药,同春雨一起送进来。 潮生忽然想起来:“芳景呢?” “咦?”潮生一问芳园才想起来,芳景刚才还在她身后的,人呢? 潮生头直发沉,眼也觉得睁不开。芳园把别的事情先放一边,先服侍潮生躺下,又轻声说了几件事。永哥儿很好,小少爷也很好,永哥儿还吵着要见娘,见弟弟呢,乳娘给缠得没法子,带他去看了下小少爷。 潮生微微点了一下头。 芳园替她换过褥垫,心里又是一突。 虽然昨儿那样的出血已经止住,可是看褥垫上——芳园已经伺候潮生坐过一回月子,自然知道这不是正常情形。 人活着,靠得就是气血二字,血不足,气不继,人怎么好得了? 芳园低下头叹了口气。 只盼王爷早些回来——王妃已经生产的消息,现在已经往宫里报了,若没什么意外,赏赐今天不来明天也该来。 只是现在京城的情形…… 不枉这个秋天,真是个多事之秋。 但愿小少爷的出生,给皇上带来一点喜庆吉祥的意头儿吧。 小少爷的委屈是受定了,王爷不在,王妃病重,京里丧乱四起……想想永哥儿那会儿满月办得何等热闹,一落地就有宾客盈门…… 现在人人自危,连从前爱登门的七公主都不来了。 忽然听着外面声音扰攘,芳园皱了下眉头,担忧的看了潮生一眼,潮生已经睡着了—— 芳园掀帘子出来,却见着一个人大步而来,身上的斗篷急急的扯开了丢落一旁,迈步就上了台阶。 芳园欢喜地结巴了,都忘了行礼:“王,王爷!” 四皇子步子急,象一阵风似的从她身前掠过,直接进了屋。 芳园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王爷怎么一下子回来了,就象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 这可好了。 芳园忍不住喜极而泣,又急忙抬手去抹眼角。 可不得在这时候哭,触霉头。 四皇子走到内室门前,忽然站住了。 他把鬓边抹了抹平,又揉了把脸,这样能看起来气色好些,精神些,这才掀开帘子往屋里看。 潮生静静的躺在那里,脸色腊黄腊黄的,唇上半分血色都没有,仿佛一阵风来,就能把她吹走了。 四皇子真想走进去,伸手摸一摸她,抱一抱她。确定她还好……确定她就在那里。 不成,他这会儿没梳洗更衣……别把外面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带了进来沾在她的身上。 可是他又不舍得立刻就走。 只这么向前弯着腰,认真的,仔细的看着她。 秋阳将树影投在窗上、地上,斑斑驳驳,屋里安静得很,静得可以听见呼吸声。 四皇子只觉得胸口那块被大风吹得无比坚硬的地方,慢慢的软下来,软得似乎全化了水,满满的,要从胸口溢出来。 芳园站在那儿,她也想着了,四皇子一看就是风尘仆仆的,可是拦着他不让进屋——又说不过去。 幸好四皇子自己有分寸,并没进屋。站直身后,又停了一刻,就转过身来放下了帘子。 “这些日子,你们也辛苦了。” 芳园忙说:“王爷在外也是辛劳,王爷是先更衣沐浴,还是先去看看小少爷。” 四皇子摸了下衣袖:“先更衣吧。” 四皇子用药草叶子熏浴,换了干净衣裳才去看儿子。 一出门就让阿永扑过来抱着了大腿。 “爹!” 四皇子笑着,伸臂捞起儿子抱在怀里,阿永急忙说:“娘生了个弟弟。” 那神情得意的,仿佛娘生了弟弟,反而是他的大功劳一般。四皇子抱着他的手紧了紧,感觉儿子并没有瘦,倒象是又重了些。 “你看过弟弟了?” “弟弟在睡。” 新生儿除了吃就是睡,这会儿吃过了,睡得正香。 小脸儿象桃子一样,透着红润,粉嫩嫩的一个小人儿。 又有了个儿子了,四皇子心中说不出的感慨。高兴归高兴……可潮生现在的情形却不好,这高兴未免就冲淡了许多。 他的日子原没算错,可是潮生……早产了。 四皇子的神情有一刻变得十分阴郁,眼神象刀子一般。 阿永在他爹怀里就朝前挣:“看娘,去看娘。” 四皇子依了他:“好,去看娘。” 潮生觉得脸上有些痒痒的,她眼睛睁开一条缝,就看见一大一小两张脸凑在近前,倒把她吓了一跳。 阿永笑嘻嘻脆生生地喊了声:“母亲。” 四皇子的手替她捋了下头发,轻声唤:“潮生。” “你……回来了?” 四皇子点了一下头:“苦了你了……到底我还是没赶上。” 潮生眼眶发酸,昨天那样疼,那样怕,她都没想哭,可这会儿却觉得想哭。 四皇子看她眼里水雾蒙蒙的,忙说:“别哭,这会儿可流不得泪。” “没有。” 潮生眨了眨眼:“什么时候到的?” “刚刚到家。” “那边的事,怎么样?” “房倒屋塌,眼看要秋收了,庄稼却全毁了个精光。幸好现在天还不冷,不然冻、饿一起,死的人就更多了。” 他说得简单,潮生也能听明白。 没了秋收,这两州的人,可怎么过这个冬?指望赈济?那不知要饿死多少。 “可有流民了?” “有,怎么没有,不但州府有,也有奔着京城来的。” “可京城……” 京城的疫症…… 四皇子轻轻摸了一下她的脸:“你就别操心这些了,把自己身子养好比什么都强。” 潮生无力地笑笑:“我总比流离失所的饥民要幸福得多了,躺这儿还有人伺候。”她有些担心:“你……回来了还走吗?” “不去了。”四皇子搂着阿永,不让他往潮生身上扑:“回来我进宫去,恐怕得晚上才能回来。” 潮生心里已经踏实了:“嗯……你要多当心,城里现在……” “我知道,我会的。” 四皇子一直陪着她,两人轻声说话,那气氛让芳园看了又是欣慰,又是羡慕。 谁说权贵纨绔没良心?四皇子就是这样的良人,王妃真是好福气,不白受了那么大的罪。 可是她这会儿一个字都不提。 但潮生不说,该知道的,四皇子一件都不会少知道。 芳景一桩桩一件件的说,她平时话很少,这会儿也一样,简短的把前后讲了个明白。 “那个丫头呢?” 芳景知道他问的春芽:“已经押住了,但是……她好象已经把消息送出去了。” 什么消息? 四皇子马上明白过来,还能是什么消息。 那些人现在只怕以为潮生已经死了吧? 四皇子心中恨极,紧紧握着椅把。 “还有一个呢?” “也扣住了,”芳景顿了一下,说:“她嘴还很硬,说和王妃有交情,说她是冤枉的。” 小顺在外面说:“王爷,李先生回来了。” 四皇子抬了下手,芳景顺从地站了起来,退到门边。 李申走了进来,芳景退出去,将门带上。 李申也十分羞愧,王妃最危险的时候,他也不在府中。倘若王妃有个什么万一……李申比谁都清楚那后果。 “这事儿怪不得先生,那些人是有心算计,自然会断了你回京城的路。怎么样,这一路可遇着什么危急的事?葛先生那里怎么说?” 李申摇了摇头。 满京城的名医、郎中都没有办法,葛先生名声不显,却是有真才实学的……连他也没有办法…… 四皇子深吸了口气:“回来再与先生细谈吧,我正要进宫。” 有时候,一味隐忍只会让对手愈发肆无忌惮。 —————————————— 今天比昨天稍暖和一些,希望明天会比今天更暖和。。 春天快点来吧。。。 小声求票,俺会加更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七四 噩耗 陆皇后终于等到了她期盼的消息。 不知怎么她觉得有些不太真实,还一反常态的追问了一句:“当真吗?” “回娘娘,是真的。” 诚王妃已经死了? 陆皇后坐在那儿,手指在猫背上缓缓的抚弄。 诚王妃真的死了? 陆皇后终于确信了这个消息。但是,她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欣喜。 而是疲惫。 “还有一事,诚王爷回京了。” 陆皇后脸上露出一个微笑:“回来得正好。对了,征儿没一起回来?” “六殿下没有一同回来,只有诚王爷回来了。” “他是特意回来等王妃临盆的……”陆皇后已经许久没有觉得这样快意了,四皇子看着宽和,凡事不在意,其实也是个拗性子,费尽心思求娶了何氏,现在不定怎么摧心肝伤断肠呢。陆皇后十分轻快地说:“替我更衣吧。” 皇帝必然也会很快得知这个消息,诚王妃死了,诚王必定不好过,皇帝的心情也不会好。自己就不宜穿戴妆饰得如此光鲜艳丽了。 陆皇后换了一身儿青莲色的衣裳,首饰也换了白玉与青玉的。她遣了人去前面打听,知道诚王爷已经进了宫。 诚王妃去世不是小事,皇帝一定会亲自过椒房殿来同她说,绝不会随便遣人知会她一声。 陆皇后对着镜子仔细理妆。 她只用了一点胭脂,薄薄的抹在腮上,看起来显得很温婉,唇上没有擦口脂。 女为悦己者容,什么时候应该做出合适的妆扮和姿态,陆皇后很精通。 她会让自己看起来更亲和,让皇帝不自觉地对她放下心防…… 但是……她也有拿不准的地方。 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已经不再年轻了,虽然穿着衣裳看起来似乎同十年前没有变化,可是脱下衣裳,就能看见已经日渐衰老的身体。 已经成年的儿子里头,老二是不可能的,老五也不足为惧,就是老四和老七…… 陆皇后忽然觉得眉画得浓了一些,她用手指蘸了些香露,缓缓将眉黛拭去,擦得淡薄一些。 她的手顿住了,仔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这样的她,看起来仿佛又回到了封后之前。 那时候她还是小小的昭仪,蔡皇后还活着。 她那时候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够娶代那个高高在上的女子,成为椒房殿的主人。 不,不一样了。 时间是最公平的,没人能躲得过。 衰老的不止是皇帝。 她自己也不再年轻了。 镜子里的女人没有平时那样的浓妆艳饰,看起来有掩不住的苍老和憔悴。 陆皇后的心绪就象破了口的布袋,原来的欣喜庆幸都悄悄漏洒了。 她有些不快地把镜子一合,转身站了起来。 已经快到傍晚了,从椒房殿前望出去,残阳如血,将落而未落,墙上,地上,栏杆上……到处都被涂染上了一层血似的余晖。 皇帝的舆驾朝这边过来了。 陆皇后领着人出迎,一众人都跪了下去,陆皇后屈膝行礼:“恭迎皇上。” “免礼平身吧。” 陆皇后站直了身:“皇上要来,也不先让人通传一声,臣妾也能做好准备啊。” 她不着痕迹的打量着皇帝脸上的神情。 皇帝眼圈微微发红,神情也显得十分沉郁。 陆皇后心里更确准了。 诚王妃必是已经死了,老四在皇帝那儿应该没少掉泪。 皇帝难过什么呢?难道他就这么心疼老四? 陆皇后不动声色,待皇帝进了殿,坐下来,皇后才说:“皇上……看着象是有心事?” 皇帝看了她一眼。 这就是默认了。 陆皇后善解人意地说:“虽然朝中多事,皇上也要保重龙体。眼看天气要凉下来了,想必疫症也不会再扩散蔓延。” 皇帝点了一下头,可是明显心神并没放在这上头。 不就死了一个诚王妃,至于父子俩都这样么? 陆皇后恶意的想,不知道的,还以为死的是皇帝的爱妾的呢,可得有好长时间没看到皇帝这种神情了。 真的很长时间了—— 似乎,就连那年安妃陈氏小产的时候,皇帝都没这么沉痛过。 皇帝挥手遣退其他人,殿中只留下了来公公和皇后身边的女官。 “朕有件事,要和皇后说……” 说吧说吧。 陆皇后心里笑得欢快,脸上却是一派关切:“怎么?出什么事儿了?” 皇帝伸手过来,握住了皇后的手。 陆皇后怔了下,皇帝有多久没这么主动的,温柔的表示过善意了? “征儿他……三日前在肃州,桥断了,征儿落水身亡……” 陆皇后只觉得耳中嗡嗡直响,皇帝后面的话,她好象是听见了,可是怎么都又听不懂。 什么叫落水身亡?谁落水?谁身亡? 她的征儿,怎么会…… 肯定是哪儿弄错了。 陆皇后满怀希望的看着皇帝。 “你别太难过……” 陆皇后想,她为什么要难过? 她知道死了人,可是死的是诚王妃何氏啊! 怎么会有讹传说她的儿子死了? “荒唐!”陆皇后脸色沉了下来:“这是诚王说的?他怎么能胡说八道信口开河!” 皇帝怜悯又沉痛地看着她。 虽然恩爱早已不爱,但是死的不但是皇后的儿子,也是皇帝的亲子啊! 皇帝还清楚记得老六临走时那意气风发的样子。这孩子长这么大,从来没出过京,更没办过这样的大事。他还说什么来着?是,他说,父皇,儿臣也长大了,能替父皇分忧,大事有哥哥们,儿臣先从小事学着做…… 皇帝头转到一边去,可来公公还是看到了他脸上纵横的泪痕。 陆皇后也看见了。 皇帝……哭了? 皇帝干嘛哭? 明明死的不是她的儿子! 陆皇后暴怒,可是,她也觉得无比的惶惑。 她的目光从皇帝身上移开,殿里空荡荡,静悄悄的,来公公低垂着头,她身边的女官却一脸忧色惶急的看着她。 “你……你们……”她绝望的喊出来:“骗子!我儿子不会死的!他怎么会死!他还不到十七啊!” “燕儿,燕儿。”皇帝唤着她的名字。 他已经许久不曾这样亲近的唤过她,要放在平时,陆皇后必会得意而欣喜,可是这时她只觉得害怕。 殿里空的让人害怕,皇帝的表情让人害怕。 她的儿子呢? 她的儿子在哪儿? 陆皇后用力摔开皇帝的手,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朝外奔去。 征儿怎么会死?他走时还笑着来辞行,说一定会做出些实事来,给她挣脸面,让她放心不要挂念…… 陆皇后越走越快,出了殿门,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下来,风呼呼的吹着。 身后的人慌乱的喊着皇后,她象是都没有听见一样。 骗人的……这是骗她的。她的儿子没有死,他很快就会回来,象小时候一样撒娇,拉着她的袖子不肯离开…… 到处都是漆黑一片,她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她不知道去哪儿才能把儿子找回来。 陆皇后发出长长的一声喊,凄厉而悲凉。 远远的,晖苑里头的十公主听到了这一声叫,她朝窗外看了看。 又是哪一处的宫人在受惩处吗? 然后她反应过来,这声音是椒房殿传来的。 出了什么事? 另一边,十一公主也推开了窗子,两人的目光碰到一起,都看到了对方的惊惧。 —————————————— 呃。这章短了点,不过今天有二更。三更就不一定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七五章 家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的确是有道理的。 四皇子一回来,潮生心里就踏实多了,一踏实,就觉得身上好象也舒坦多了。 她现在已经可以靠坐在榻上。 但她精神一好,代表着许婆婆的情形瞒不住了。 就算许婆婆累了去歇着,也不可能歇这么久不过来看潮生一眼。 杨夫人尽量和缓地把事情说了。 她紧紧盯着潮生,就怕潮生关切情急,一来忧急伤身,潮生现在经不起。二来她要想下榻去看许婆婆,以她现在的身子,也不行。 潮生显得很安静,她问:“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毕竟有年纪的人了,且静静养着……” 杨夫人说得含蓄,可潮生知道。 人昏迷不醒,和静养有什么关系? 许婆婆的症状,听起来很糟。如果……是脑溢血,那无非就是熬时间。 潮生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形不好,产后大出血,命几乎就是从阎王那里捡回来的,再心焦,身子不会因为你心焦就快些好起来。 她就算到了许婆婆的病床前,也做了不了什么。 可她就是想过去,哪怕就看一看。 当初她出嫁的时候,许婆婆本可以不过来的,留在何家享享清福,颐养天年,可有多好?可是许婆婆却不放心她孤身嫁入王府,硬是要跟了来。 当时,自己再强硬些,不让她跟来,也许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事,许婆婆,肯定还可以平平安安的多活几年…… “王妃,这会儿可不能流泪。”杨夫人吓了一跳,急忙劝着她:“王妃可得保重身子,永哥儿和小少爷可都指望着您呐。看看前两天的事,就是有人存心要您的性命。您要一没了,撇下两个没娘的孩子孤零零的在世上,得受多少苦楚?就算这会儿王爷回来了,也不是就太平无事了。您的身子得养,不养好了身子,又怎么照看永哥儿他们俩呢?王爷挂心您,不眠不休的,换马不换人,一路赶回京城来。刚才听跟着的小公公说,都两天两夜没合过眼了。” 潮生点了点头,没说话。 杨夫人在心里叹口气。 王妃是重情义的人,绝非凉薄寡情之辈。许姐姐这一辈子,也不亏了。刚才她过去看时,那个小丫头红豆,眼睛红红的,但是做事却显得比前些天稳当了不是一点,看着让人放心多了。 杨夫人端汤送药的,潮生喝了药,也喝了些汤,劝杨夫人说:“夫人也一直操劳,快些去歇着吧,我这里有芳园她们呢,再说王爷也回来了。” 杨夫人也着实有些熬不住,点了点头,又多嘱咐了芳园两句。 潮生这会儿就盼着四皇子从宫中回来,一直到日落时分,才听着人传话说王爷回来了。 潮生让人在背后垫了个枕头,好坐着省力一些。四皇子已经换了衣裳进来了。 屋里掌了灯,四皇子额头上微微有汗,他打量潮生的气色,潮生也在打量他的神情。 这一回出去,又黑瘦了。 潮生问:“在皇上那儿回过话了?都说了什么?” 四皇子刚才就没和她说六皇子身故的事,现在也不打算说。家里的事已经够多了。 “说了一些肃州的事,那边疫症倒没有京城这边厉害,虽然也有染病的,却不多。人伤的不少,最要命的就是今年冬天难熬。房舍倒塌了许多,得赶着修建,不然北风一起又会冻死不少人,另外就是粮食了。” 潮生点了点头:“你这些天,都住在驿馆?吃得怎么样?” “你给我预备的很周全,我可没受什么委屈。” 四皇子在榻边坐下,手指轻轻在她脸上蹭了蹭:“你身上现在觉得怎么样?” “就懒洋洋的。” “可还疼的厉害?” 潮生摇了摇头:“不怎么疼了。对了,你先回来了,六皇子还留在肃州?” 四皇子嗯了一声,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潮生是怎么都不会猜到六皇子出了意外的,她只是想,两人一同去办差的,现在四皇子却先回来了。那这差事要是办好了,功劳当然不能算在他身上,谁让他没能善始善终?六皇子却坚持到底了。差事要是办不好,四皇子只怕会受责难。六皇子没经验,四皇子却是历练了好几年的,事情坏在他半途而废,六皇子却不会有什么损伤。 瞧,怎么看,皇后人家那边都立于不败之地。 而且,这边前脚把四皇子打发走了,后脚自己就早产加难产。 皇后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连环招数,招招都是致命的。 四皇子看她隐有忧色,轻声说:“许婆婆的事儿,我已经听人说了。你放心,太医一直看顾着呢。你自己也要保养……” “嗯。” 夫妻俩小别数日,中间又发生了许多变故,现在看着对方,竟然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潮生的手在他脸上细细的摸了两下,恨不得叫他立马脱净了衣裳看个仔细,身上没伤吧?这人纪录不良,去顺河的那一回就带伤回来了。 四皇子看着潮生,也是一阵心惊后怕。 早产,太医不能至,血崩之后又下药……皇后的毒计一招接着一招,潮生万幸挺了过来—— 胡太医也说了,潮生这一次亏损太过,怕没个一两年回复不了元气。房事当然要禁着些,一定得好生养着。 这个话,胡太医当然没有告诉潮生,杨夫人也不会说。 可是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 潮生觉得,好象除了那回挨宫杖,她还没有这么虚弱过。 晚上一家三口吃了顿团圆饭——其实三个人吃了三样儿,潮生单吃一份儿,她得补养调理。阿永还是儿童,也是单做的,四皇子吃的又一样。其实这一家现在是四口人了,不过婴儿没有牙,一直在呼呼大睡,就不计在内了。 四皇子看看妻子,又看看儿子,喝了一口热汤。 终于是到家了。 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守在一起,前头纵然有再险再难的关隘,他也能闯得过去。 —————————————————— 么么大家,二更,求票。。现在是第十五名吧?俺想再进一回前十,拜托大家了。明天还会加更,呃,现在应该说是今天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七六章 夜深 李申微笑着说:“恭喜王爷,又得贵子。” “先生这些日子也辛苦了。” 两句话一过,迅速进入正题。 “六皇子的事……王爷怎么看?” 四皇子抬起头来:“先生怎么看呢?” “虽然看起来事态对王爷不利,但是再想深一层,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不管动手的人是哪一边的,王爷都脱不了干系。也许这正是那人的用意,皇上与皇后痛失爱子,偏偏王爷正好提前一天回京……皇后那里固然会视王爷为杀子仇人,皇上只怕也觉得王爷不体恤不爱护手足,疏失大意,只怕难当大任——” 四皇子点了点头。 下手的人,时机掐的很准。恰是他离开肃州的第二天,六弟出了事。 四皇子在入京前,遇到了往京里报讯的人。 他的第一反应觉得怎么可能?六弟是识水性的,身边的侍卫身手也是一等一的。 这必然不是单纯的意外。 然后他就明白过来,这是一箭双雕之计。 他能脱得了干系么?就算皇帝相信,皇后信吗?其他的人能信吗?天下人会怎么看待他这个做兄长的呢? 他以往的勤勉、谦和、干练……做多少件事都是白做了,这一件事出来,就把从前全抹煞了,更结下了陆皇后这个仇家。 虽然以前陆皇后一样处心积虑想算计他,但丧子之痛……谁也不知道皇后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并不畏惧,可是他担忧他的妻儿。 就象这一回,潮生母子处境太险了,真是生死一线,万般侥幸。倘若胡太医没有及时到来,潮生的命只怕…… 可是放过何勇和胡太医的,竟然是陆少亭。 “但王爷再想,危机有时候,也是转机。” 月影映在地下,花枝扶摇,风一吹,桂子香越墙而来。 潮生白日睡多了,晚上便不怎么困。乳娘把孩子抱了过来,潮生撑起身仔细看他。芳园笑着说:“生得这样秀气白净,倒象个小姑娘。” 乳娘说:“男生女相,可是有福之人哪。” 生阿永的时候,潮生还喂了一百天的奶呢。可是现在她的体质实在不成,喂不了孩子。 潮生心里未免对二儿子觉得歉疚。 生在这个时候,想热闹是没有了,到现在都没有人来上门道贺,这满月、百天,只怕也都热闹不起来,一口亲娘的奶也吃不上,整天困在屋里,哪儿都不敢去。 再说也没什么吃的,往年这会儿是最好的时节,各种瓜菜蔬果,山珍……好吧,就算现在这些都有,没长牙的孩子他也吃不了。 可当娘的,总想把最好的,能给的,一古脑儿都塞给孩子。给不了,就觉得亏欠了。 “婆婆怎么样?” 芳景轻声说:“红豆在那边……还没有醒。” 潮生点点头。 她自己其实也知道,许婆婆醒来的机率不大。 “王爷回来了。” 潮生抬起头来,四皇子已经掀帘子进来了。 “回来了?” “嗯,你还没有睡?” “白天睡多了,不太困。” 四皇子也看了一回孩子,才让乳娘抱开。 老二抱走了,老大又窜来了。 阿永小童鞋多日不见他爹,想得不行。腻缠了半天,又要举高高,又要跨背骑马,四皇子任劳任怨,陪他折腾了好半天,潮生看着都替他累。 都快两天两夜没合眼的人,哪还经得住这折腾? 可四皇子自己乐意啊。 好歹阿永也累了,时候也不早了,他揉着眼睛打哈欠,春光和他的乳娘来把他给哄了出去。 “你快去歇着吧。”潮生轻声说,扯着袖子一角,替他把额上的汗拭去。 四皇子搂着她的腰,没敢使力,头轻轻靠在她胸口:“我真怕你有事。” 潮生摸着他的头发,感觉自己好象又多了一个儿子似的:“傻话,我这不是好好儿的?” 四皇子不出声。 潮生就那么一下一下的摸着他的头发。 女人苦,可以哭,可以说。男人苦、累,却不能说,更不能哭,只能自己抗着。 潮生觉得他们两个,好象两只在风雨中互相依偎,用体温取暖的动物。 他们彼此了解,彼此关心,彼此相爱。 “我现在不方便……你还是去别处睡吧。” 四皇子不肯走。 “正是你不方便,我留下好歹也能照应你一下。” “你哪懂伺候人啊。”潮生说:“再说你也累了,别因为我闹得你也睡不好。” 好说歹说,四皇子反正是不走。 潮生这一夜都没合眼。 身子还在疼痛,白天的时候感觉不那么明显。可是晚上这样安静,四下里又昏黑,没有什么分散注意力,自然就觉得疼痛比白天要厉害得多。 还有,她在出汗。 产后气血两亏,体虚,这出的也是虚汗。 四皇子睡得也不踏实,潮生呼吸急促,躺得不踏实,他怎么会没有感觉?即使累得不行,他也还保持着警醒。 潮生实在无奈。 这人真是……刚生产过的女人身上不干净,气味也不好闻。这人却非在这儿添乱—— 内衣都快让汗浸透了,黏黏的潮潮的极不舒服,四皇子唤了人进来,替潮生擦了汗,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 幸好过了午夜,汗好象没有上半夜那么多。 潮生模模糊糊的,也算是睡了,只是没一会儿就会自然的醒过来,然后闭上眼再试着睡。 后半夜四皇子倒是睡熟了。 潮生转过头看他,屋里并不亮,四皇子眉头紧紧皱着,即使是在梦中,显然也在忧虑。 潮生心里微微发酸,很想伸出手去把他的眉头抚平,可是又怕自己一动,他就会醒。 她就这么看着他,看了一会儿,闭上眼,头往他那里靠了靠。 红豆就趴在许婆婆的床边,也是时睡时醒的。她不敢躺下歇着,怕一躺下就睡沉了,醒不了。 屋里点着灯。本来只点了一盏,但是一盏灯的光不够亮,只能照亮床边这一块,屋子四角显得黑沉沉的,显得这一块儿亮堂的地方象被水环着的孤岛一样,红豆不知怎么,就觉得有些怕。 她以前在乡下听过,要是有人即将辞世,那来拘魂的小鬼,就会在屋里灯光照不到的地方等着,等着人咽了气,就会…… 她于是多拿了两盏灯来,放在屋角。 屋里是亮堂多了,可是,却还是显得既安静,又空洞。 红豆心里慌。 她白天都给太医跪下了,倒把太医吓了一跳。 “姑娘快不要如此,快快起来。医者父母心,病人我当然会尽力医治……只是,许婆婆年纪大了……” 言下之意,红豆也要有心理准备。 所以红豆害怕。 是的,许婆婆的年纪确实大了。 她们过去生活的那个村子,最长寿的人也不过活了六十一二吧?乡下日子苦,又缺医少药的……许婆婆的年纪放在那里,已经算是长寿了。可是,这是京城啊,有那么好的药,什么人参鹿茸何首乌,王府里都有。还有给皇帝看病的太医,许婆婆一定会醒过来的。 看看更漏,已过了三更了。 红豆莫名的想起一句话:阎王让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她心里咯噔一下,急忙把灯拨得更亮了,又仔细看了一回,许婆婆还有气息。 忽然有人敲了两下门,红豆吓了一跳,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头皮发麻,声音发抖,转头死死盯着房门。 “谁?” “是我,小顺。” 红豆也听出他的声音了,只觉得心里陡然一松,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她起身过去打开门。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小顺点了下头:“我看这儿还亮着灯,所以过来看一看。你也没睡?许婆婆怎么样了?” “还那样。”红豆退了一步:“来都来了,进来吃杯茶吧。” 小顺便进了屋。 红豆往杯中冲了温水,涮了杯,倒了茶给他。 小顺接过杯子,没吃茶,也没出声。 屋里只是多了一个人,红豆却觉得一下子有了主心骨,心里踏实得很,不象刚才那样惶恐不安了。 “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要是能醒过来,就算没大碍了……” 现在的情形是,人只怕是醒不过来了。 红豆眼圈一红,把头低下去。 这两天出了多少事,王妃早产,许婆婆病倒,听说春芽竟然是包藏祸心的……红豆过去几年里头发生的事加起来,也不及这两天那么风云变幻,惊心动魄。 “不用怕,吉人自有天象,婆婆这么好的一个人,想必老天也会保佑她的。” 红豆点点头:“你……跟王爷一路出去,也辛苦了。” “不算什么。” 红豆想起上次给他做的东西来:“那……袜子合脚吗?” 小顺怔了下,没说话。 红豆看他一眼,又低下头,轻声说:“你没穿是吧?” 小顺很想说穿了,让她安安心。可是这话…… 他还是老实的说了:“想穿的,可是短了。” “哦……” 灯芯结了了花,卟的爆了一声,红豆拿剪子把灯芯剪了剪,再罩上灯罩。 小顺站起身来:“我也该回去了。” 红豆站起来送他,到了门边,小顺走时说了句:“你自己也多当心身子,别熬坏了。” “我知道。” 夜深人静,红豆站在门边,看小顺走远了,才掩上了门。 —————————————————— 么么。一到周末,体力就透支……大橙子的精力太旺盛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七七章 回京 一早四皇子起身时,潮生还没有醒。 她的脸好象小了一圈,四皇子用手比了一下,没错,是小了一圈。 当然,人怀孕的时候,多少会丰腴些,加上还有些水肿什么的,脸庞自然看起来圆润。潮生受了这么大的罪,现在还怎么圆润得起来? 她平躺在那儿,身体在纱被下面,看起来十分单薄。 四皇子想起潮生刚到宜秋宫的时候了。 也是这样瘦瘦小小的。 有的人说潮生命好,可是四皇子知道她一直以来受了多少苦。 潮生这一觉睡得很香,好象胃口也变好了。 “王爷呢?” 芳景把头发束好:“王爷一早就出去了。” 梳好了头,洗过了脸,感觉人的精神好了不少。 杨夫人亲自下了厨,潮生喝了半碗汤,又喝了半碗粥,还吃了一块米糕。杨夫人十分欣慰。俗话说药补不如食补,五谷养气血,潮生既然有胃口,那这是大好事儿。 果然什么药都不如心药管用。王爷这一回来,王妃不用吃药也好了许多。 潮生试着下了床,头重脚轻,步子也迈不开,只能一点一点往前挪。 躺着还好,一下了床,就觉得整个人仿佛被折成了两截,然后用一点布裹着中段勉强缠在一起,腰完全吃不住力。潮生扶着芳园的肩膀,走了两步,就觉得有些天旋地转。 “王妃,还是上床歇着吧。” 潮生吸了口气:“没事儿的,生完了应该早下地走走。” 杨夫人心说,生完了大出血的人可不应该。 潮生还是没能出得了门,杨夫人不许是一方面,她自己也走不出去。 潮生躺回床上,气喘吁吁的,眼前一阵阵的发晕发黑。 许婆婆还没有醒,潮生想看看她。 可是去不了。 杨夫人猜得出来潮生的心思,可是她也没有办法。 生或死,从不由人的意志来决定。 “听说,王爷差人打听了一位名医,姓葛。这两日就要请来给王妃好生调理身子。王妃不用着急,俗话说,遇医逢缘,这郎中和病家,也讲缘份的。既然现在寻着了好郎中,王妃的身子一定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是哪里的名医?” “说起来,我也听说过。此人并非悬壶行医的,他早年中过举人,做过翰林,却不喜欢做官,只爱钻研医道。后来他父母过世,他便辞了官,也没在京城居住,一般人不知道他的名声,也亏得王爷能寻着此人。” 芳园欢喜地说:“那可好了,听着这大夫就是有本事的。” 这时候的人们总有一种心理,隐士多半是有本事的。举个最有名的例子,就是三顾茅庐。诸葛卧龙多有本事呐,可人家就要住茅舍,自耕田,等明主去请。请一次还不够,还得请三次,方显明主心诚,也才衬得起高人的身价。 有名的终南捷径,不也就是这么一回事么? 府外一片肃杀,府里也是人心惶惶。大概唯一不受影响的,就是那个整天呼呼大睡的婴儿了。连阿永都不象前些天那么鲜活。 虽然阿永还不懂得外面情势的危急,也不了解府里发生了什么事。春芽不见了,对他来说影响不大,反正一直照顾他的是春光。他不明白,许婆婆为什么一直躺着不起来。旁人说,婆婆病了。阿永也病过,喝过苦药汤。 还有娘,娘生了弟弟,也一直躺着。 那么,娘和婆婆病好了,就会起来了吧? 阿永仰头看着屋檐下的燕子窝。 夏天时,春光曾经抱起他看过窝里的样子,里面有小燕子。 但是现在窝里空空的,春光说,燕子回南方去过冬了,因为北方太冷。等到明天春天,燕子还会再飞回来。 阿永看着外面有人快步进来,不知说了句什么,芳园一脸惊喜:“真的?” 然后她匆匆掀帘子进了屋传话,不一时又出来了。 整个院子的人都忙了起来,阿永趴在那儿看着,直到春光过来给他换衣裳。 换的是正经见客的衣裳,比较繁复,头发也重新梳了一下。 等把他收拾停当了,客人已经进了院子。 好几个丫鬟仆妇簇拥着一位贵妇进了院子。 潮生也是又惊又喜,生怕是传话的人传错了。等到大公主真进了屋,见着人了,她的一颗心才放下来。 “嫂子……” “哎,你躺着吧别起来。” 大公主快步走进屋,按着她不让她起身,把她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瘦多了。老四就这么照应人的?回来我好生骂他一顿。” 潮生鼻子酸酸的直想哭,大公主虽然曾经有信来,说秋天会回京。可是现在京中正逢多事之秋,人心惶惶,潮生本以为大公主只怕来不了,想不到她却还是到了。 “怎么也没先递个信儿,好让人去接你啊。” “你现在这样,老四也不得闲,何必闹那些个虚客套。”大公主说:“紧赶慢赶的,还是没赶上。听说又添了个胖小子?快抱来给我瞧瞧,阿永呢?” 春光牵着阿永过来。 “哟,都长这么大了。” 阿永规矩礼节一丝不错,给大公主见了礼,大公主笑着把他搂过来:“哎哟,姑姑的心肝儿宝贝儿……” 潮生一笑。 这不但是姑姑,也是舅母呢。 阿永睁大眼睛瞅着这位“姑姑”。 除了家里人,外边的人还没有对他这么亲热的,更别说这只是头回见面了。 “虎哥没有来?” “没有,原来想带他来的,这孩子也闹着想来。可是听说京城这边有疫症,沿途也有不太平的地方,就没带他。”大公主抱着阿永就是亲不够。 一别几年,大公主看起来还是潮生印象中的模样。 “哥哥好吗?” “好着呢。”大公主说:“要不是那边离不得他,我倒想把他一起拽了来的。” 潮生一笑。 何云起职责在身,哪能象大公主一样说来就来? 知道他过得好,也就安心了。见不见得着,也并不那么重要。 只是虎哥没能来——当然了,要是京城好好的,潮生当然盼他来。这会儿这样,还是算了吧!小孩子毕竟抵抗力差些,万一有什么闪失,向谁哭去? 潮生从见到大公主就在笑,脸都笑酸了兀自不觉。 要说,见到大公主抵京,和四皇子返家哪个更让她欢喜——潮生仔细想想,竟然是大公主的到来更让她欢喜。 真是奇怪。按说,人们都说夫妻一体,潮生应该看到四皇子回来时更欢悦吧?可是并不是那样。 热闹了一阵,乳娘把阿永抱出去,其他人也都识趣的退了出去。 大公主问潮生:“怎么提前了?算日子还有几天呢。” 潮生低声把这几天的事说了,说到许婆婆病倒的时候,声音变得很低。 大公主半晌不语,她伸过手臂,把潮生揽在怀里:“苦了你了……亏得你撑了下来。婆婆的事儿,你且放宽心。生死有命,婆婆是个豁达的人,她是求仁得仁。这事儿要是倒回去再来,一次,两次,十次百次,她的选择都不会变的。”大公主问:“那个春芽现在哪里?” “已经被拿住了,府里还有两个人也是一起的。其实那两个不过是放在明面上迷惑人的,春芽才是那个埋得深的真正的要动手的人。” 大公主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哼,这才是打雁的叫雁啄了眼呢。亏了我当时查了又查的,居然还混进了这样的钉子。” 潮生说:“嫂子也别往心里去。你毕竟多年不在京城,哪比得上旁人细心经营安排。再说,哪有千年防贼的?防是防不住的。” “是啊。”大公主挑了下眉梢:“说得对。防备千日,也总会有疏忽的一天。陆皇后把儿子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不一样阴沟里翻船。” 看见潮生疑惑的神情,大公主反应过来:“你还不知道?哦,对,老四没和你说吧……” “出了什么事?” 既然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大公主也不瞒她:“六皇子死了。” 潮生一惊:“真的?这……这是几时的事?” “我也是刚知道,老四从肃州动身回来的第二天,六皇子就出了事。说是山洪突至,桥塌人亡,信儿已经报回京城了,尸身只怕也要运到了。” 怎么会……六皇子他还这么年轻,刚刚娶妻,刚刚出宫—— 潮生还记得他上次来诚王府蹭饭,脸上总笑嘻嘻的,眼珠黑亮灵动,一看就是一肚子的调皮主意。 潮生轻声问:“他……真是意外吗?那王爷他会不会受牵连?” 说她凉薄也好,做妻子的,第一反应总是担心丈夫,担心自家人。 六皇子故去的确令人感到惋惜痛心,可是潮生现在更担心四皇子。 “没事的。”大公主安慰她:“真有什么事儿,他也不能一直瞒住你。” “可是,皇上会怎么想?皇后又会如何?” “她?”大公主的语气轻快:“也是时候了,让她自己尝尝眼珠子被人挖出来是什么滋味。” 潮生看着她,大公主的语气让潮生觉得有些陌生。 她记得,大公主的弟弟就是莫名的意外身亡——而且,也是落水! 就在宜秋宫里,在洛水阁,那是一桩令所有人讳莫如深的意外。 也是一桩意外吗? 时隔多年,也是中宫的皇子,也同样都是溺死,令人心惊肉跳的巧合。 大公主坐在那儿一动不动,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她沉浸在遥远而悲凉的回忆之中。 潮生伸手过去,握住了大公主的手。 大公主微微颤抖,反握住了她的手。 往日繁华的京城,现在一片死气沉沉。关闭了多日的建春门缓缓打开,官兵护送一队车马进了城。 队列中央的马车上,是一具棺木。 —————————————————— 么么大家。 嗯,不知说什么了。那就,求票,顺便预祝大家情人节快乐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七八章 陆皇后一直没有合眼。 短短的一日一夜间,她迅速的憔悴下去,一口饭也没吃,只喝了些水。皇帝再见到她的时候,几乎认不出来。 陆皇后自负美貌,一向爱惜容颜,记忆中她从来都是鲜妍娇美的模样。 可是皇帝走进殿里,陆皇后缓缓转过头来的时候,皇帝一时说不出话来。 是的,陆皇后毕竟也不再年轻了。 尤其是,遭逢丧子之痛,她看起来双目无神,形容枯槁,脸上没有脂粉,头发也显得散乱,身上还穿着那天皇帝来时她穿的那件青莲色的衣裳。那颜色现在看起来,象是放得久了,已经落了灰褪了色,皱巴巴的裹在身上。 陆皇后从内殿一步一步的走出来。 六皇子已经开府,但是他的遗体送回了宫中。 陆皇后走到近前,慢慢的跪了下来。 她抚摸着那具棺木,就象在抚摸儿子的脸庞一样温柔。 然后她去推棺盖。 从肃州一路运来,要是棺盖一推就开,那只怕早就颠坏了。 身边的人去劝,她象没听见一样。贴身的女官魏凌去拉她,被她一把甩开。 陆皇后的手抠在棺缝里,用力的扒拉。 还是皇帝挥了下手,让过来把棺盖打开。 然后他拖着陆皇后往后带了两步。 陆皇后垂着手,留了两寸多长的指甲掰断了,手指上也翻起了一块,露出白白的肉,血丝慢慢渗出来。 十指连心,可她象是一点儿都没觉得疼。 棺盖被启开了。 陆皇后刚才那样,现在反而不敢上前。 皇帝拥着她,一步,再一步,往前挪。陆皇后眼神发飘,不敢看那棺材。 皇帝低下头看了一眼,心头一酸,扭过头去。 生离死别他经历得多了,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父母,兄弟,妻子,儿子…… 淹死的人是什么样,他再清楚不过了。 当年,他的第一个儿子,就是溺死的。 皇帝恍惚觉得,那一刻又回来了。 他紧紧抱着儿子,他身上是湿的,冷冰冰的。 白发人送黑发人,对皇帝来说这既不是第一次,大概……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盖上吧。” 陆皇后忽然抬起头来:“不,别盖。” 她终于鼓足了勇气,又或是,横下了一条心。 她转头往棺材里看。 皇帝转头看着她。 陆皇后直直的盯着棺材里头的人。 皇帝试探着喊了一声:“燕儿?” 陆皇后没有应声。 春芽和满儿被关在一间屋里。 说是关在一起,可是两个人互相看不到对方。 因为一时还不会处置,又不能让她们寻死,所以两人捆得结结实实,塞了嘴蒙了眼再堵了耳朵。 堵耳朵的时候春光和芳景一起过来的。芳景这边塞棉花,春光拿了蜡烛过来,往她们俩耳朵上都滴了满满的蜡油。 芳景诧异:“你打哪儿学的?” 春光只是抿了下嘴,没说话。 看不到,听不到,也不能发出声音,只过了不到两个时辰满儿就撑不住了,涕泪齐流,抖如筛糠。春芽比她好些。等送饭的人来了,发现满儿失禁了,春芽不知什么时候晕了过去。 一把堵嘴的东西取下来,满儿嚎得都没人声了,直说我什么都招,我知道什么说什么,别杀我。 送饭的人不理会,直接把吃的塞进她嘴里,满儿一边哭一边咽,咽完了嘴又被堵上。 至于春芽,泼了一回冷水,醒了。给她喂饭她也吃,和满儿不一样,她一声不响。 但是她一直在发抖。她和满儿不一样。满儿还觉得有活路,但是春芽知道事情既然已经暴露,她们是绝无生路的,区别只是早死还是晚死。 无论是宫里,还是王府,不会有人救她们。 春芽一直很明白。 可是明白归明白,她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无畏。虽然她想过,如果暴露之后会怎么样,可是这一刻真的到来,她还是害怕,浑身都抽搐,呼吸困难。 会怎么个死法?春芽知道有好多让人活受罪,呼号几天都死不了的刑罚。 死她可能不怕,可是她怕死不了。 春芽以前看不起满儿。 她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障眼法,咋咋乎乎,一瓶子不满,半瓶子乱响。可是现在两人同时落到同一种境地里来了。陈姑姑不知道怎么样了,可能……已经死了。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一片黑暗,听不到声音,时间过得格外的慢。 芳景回来对杨夫人说:“那个满儿就是个怂货,才半天就不行了,我看到明天说不定会疯。” “她无关紧要,春芽不疯就成。” 大公主原来是要回何家的,现在却在诚王府留了下来,潮生需要人照顾。 杨夫人真是谢天谢地,总算把身上的担子卸了下来。 还有一件好事,许婆婆醒了。 胡太医诊断后,说性命一时是无碍的。 但是这一次病倒,给许婆婆身体的损伤太大了——半边身体都没了知觉,站不起来了。 红豆抹着泪,露出笑容:“没事儿,醒了就行。我会伺候人,我能把婆婆伺候的妥妥当当的。” 许婆婆说话也不大利索了,清醒之后第一句话就问:“生了吗……母子……平安吗?” 杨夫人握着她的手,老泪纵横:“生了,又添了个大胖小子,母子都好。你放心,别挂念。王妃还要过来看你,只是产后还虚弱,不敢让她出屋子。你只管放心养着,等你好起来了,小少爷还得你来照看呢。” 许婆婆无力地点了点头,嘴角牵动了一下。 她大概是想笑的,但是只有半边嘴角动,看起来十分怪异。 杨夫人贴在她耳边,把春芽,满儿的事情说了一遍。怕许婆婆费神担心,其中的惊险都略了去,即使如此,许婆婆眼中也透出了愤怒的光亮。 杨夫人毫不怀疑,她要是还能动弹,会立刻冲出去,把春芽和满儿两个一起活活咬死。 “要处置她们容易,你先好好儿养身子吧。”杨夫人倒了半杯温水,亲手喂她喝了:“留着小鱼,才能引来后面的大鱼。” 许婆婆点头都不太灵便,眼睛闭了一下再睁开,看样子是同意了杨夫人的说法。 “本来我是受命照料诚王妃的,现在王妃已经生完了,王爷回来了,大公主也回来了,我原该功成身退。可是你又偏偏病了,害得我又走不成。”杨夫人抽出帕子替许婆婆擦了擦流到下巴上的水渍:“咱们当年总算好了一场,我总不能在这时候扔下你不管。说不得,我还得再辛苦伺候你。” 许婆婆眼中露出善意的嘲弄。 她人不能动,可是心里明白。 杨夫人回去能做什么?还不如留下来,她们老姐妹能相互作个伴儿说个话,彼此也不寂寞。象她们这样劳心劳力大半辈子的人,让她们在家中闲坐,还不及让她们一直忙着呢。 “你……就是……想赖着。”许婆婆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杨夫人一笑:“可不是,咱们这么多年没见了,这就让我回去,我也舍不得你啊。” 王府里原本也人心惶惶的,王妃虚弱,许婆婆也病倒,李姑姑身子越来越沉,就算她想出来管事,谁敢让她管?府里头有好几个人从王妃早产的那天,就莫名的就消失不见了,没人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也不敢问那些人的下落。针线房的杨姑姑、满儿,还有王妃院子里的丫鬟。 有的人嘴上不说,心里也多少有数。 这些人铁定是和王妃早产脱不了干系。 一同从掖庭宫拨来的其他几个人,都战战兢兢夹着尾巴小心过日子,一步不敢多走,一个字也不敢多说,生怕自己也被卷进去。 论亲信,王爷原来身边的人,王妃陪嫁来的人,都比她们得力也贴心。现在杨姑姑和满儿又出了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她们越发小心起来。 大公主这一来,倒是人人精神抖擞起来了。 大公主带的人手车马不少,打扫客院,安排食宿,跑腿传话—— 大公主是什么样的人?那既是王爷的长姐,又是王妃的嫂子,谁敢怠慢?再说大公主那脾气可是眼里不揉沙子的。平时差事懈怠一些倒无妨,现在得罪了这位贵客,岂不是自己上赶着去撞南墙。 晚间四皇子回来,一脸倦容。不过见着大公主,却是难得的欢喜。 “大姐来了,怎么也不先让人传个信儿,我好去迎你。” “你们倒真是两口子,说话都是一个腔调。”大公主说:“老六的事儿,你怎么想的。” 四皇子微微沉吟,摇了下头。 大公主也明白他的意思。 现在四皇子的处境十分被动。而且要说对六皇子下手的人,那可能性太多了。谁让陆皇后、陆家树敌太多呢? 但是,有这个心的人,未必有这个胆。有这个胆的人,又未必有这个本事。皇子身边都有侍卫,且身手胆识阅历都是百里挑一的。下这个手,即使有天时地利,人也不能忽略。 几样都要具备,那范围就很小了。 要大公主说,朱家的嫌疑最大。 —————————————————— 啊啊啊,居然三点了!!! 怎么越来越晚了捏。。不行,作息一定得调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七九章 过继 朱家有贵妃,有皇子。贵妃在后宫里已经是皇后一人之下,后宫诸人之上。如果能再进一步的话——那前景是多么令人心动啊。 “你今儿进宫了吗?” 四皇子点了一下头:“是。六弟已经被送回来了……” “皇后,说了什么?” “皇后看了一眼就厥过去了,醒来后不停的说,他不该死。” 大公主摸了下指甲。 因为常骑马、射箭,她不象其他贵妇那样留着长长的指甲。 是啊,她的儿子不该死,那别人的儿子就该死了? 大公主和四皇子又说了一会儿话,两人一个是心力交瘁,一个刚经过长途奔波。大公主起身告知,四皇子送到门口,又命人多打两盏灯笼照路。 “行了,你也快回去歇着吧。潮生挂念着你呢,多说两句话安安她的心。” 四皇子说:“让姐姐挂心了。这些天事情多,潮生那里,还得姐姐多照看。” 大公主一笑:“知道了。” 她的笑容里带着几分挪揄。 四皇子只有一妻,未曾置姬妾,这专情的名声早传遍了。 潮生身体还弱,原来是想等四皇子回来的,却不知不觉已经迷糊着了。但她睡得浅,一听见脚步声响就醒了。 她轻声问:“回来了?” 四皇子点了下头,在榻边坐了下来:“我吵醒你了?” 潮生说:“没有。我就合上眼养养神。晚饭用了?还要不要让人倒盏茶来你喝?” “我不口渴,不用张罗。” 潮生知道他在外头一定很艰难,可是她……却帮不上他什么忙。 她只想让自己快些好起来,能操持家务,照顾好儿子,也照顾好他。 给大公主住的院子收拾得干净妥贴,因为怕空置的屋子潮气重,还熏过香。 大公主坐了下来,揉了揉额角。芳辰轻声说:“公主,热水备下了。” 大公主抬起头:“阿罗可回来了?” 芳辰摇了摇头。 “这孩子……”大公主皱着眉头:“现在京城里这样乱,他还到处乱走。” “您放心吧,阿罗少爷这样机警,身手又好,不会有事儿的。当初在黑河城,那一城的人都染了疫症,阿罗少爷不也没事儿么。” “那怎么一样呢。”大公主恨恨地说:“他也不小了,还总这么没轻没重的。很该给他寻门亲事,好好儿拴拴他的心才是。” 芳辰服侍大公主沐浴,一边拿了香膏沫子替她洗头发。在路途中种种不便,都只能忍着。这会儿安定下来,可不得好好儿的洗浴休整一番。她笑着说:“公主就是会嘴上说得狠,其实心是软的,光说要打他罚他说了这么多次,没有一回真下得去手的。再说,这婚事也不用急。阿罗少爷一表人才,好多的姑娘偷着给他送帕子送荷包的,只是他自己没想过这些情情爱爱的事儿罢了。” 大公主的手指在桶沿上轻轻叩了两下:“他现在身份不同了,妻子当然不能随随便便娶一个算数。我又不想让他娶个松漠族里的姑娘……” 说到要紧的事情上,芳辰不再插话。她手脚伶俐,服侍大公主躺下歇了。外面人回话:“公主,阿罗少爷回来了。” 大公主坐了起来:“让他进来。” 阿罗隔着窗子说:“姐,我不进去了,就是和你说一声。我回了咱们前街的宅子一趟,没去别的地方。” “胡说八道。你是不是又闯祸了?要不然怎么不进来?” 阿罗在外面嘿嘿笑:“这不是男女授受不亲么。” 大公主也笑了,拍着床边说:“听听,弓马本事没长进,嘴皮子却长进了,连男女授受不亲都学会了。”她又想起件事来:“你是从大门进来的?” “我跳墙进来的。”走大门难免要通报,招呼,啰嗦半天。 就知道他这个性子改不了了。 “行了,你去歇着吧,让人给收拾出屋子来了,明天一早别乱跑,去见见诚王爷和王妃。” 阿罗隔着窗子答应了一声。 他不肯进屋,当然不是因为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话。 还真就因为他有不能进屋的理由。 身上溅上血了。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在昆州时哪一天不打个几架。可是京城又不比昆州——阿罗已经是第二次来京城,不象上次一样什么都不懂,也懒得去懂。 说实在的,今天这一架有点冤枉,他连那是两拨人还是三拨人都没弄清楚,就莫名其妙的卷进去了。 纵然他以前主动惹过不少事,但今天这一桩,着实不怪他。 可是大公主一定不信。 所以他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把衣裳换下来交代人赶紧拿去洗了,这事儿还是烂在自己肚子里最省事。 夜深人静。 陆皇后却无法合眼。 她一动不动的躺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帐子顶。 魏凌轻声劝她:“娘娘,您得自己保重啊。这当下您再有什么闪失,岂不更遂了那些人的意?药煎得了,您好歹喝两口。” 陆皇后缓缓转过头来看着她。 那空洞的目光让魏凌心里发寒。 她跟在陆皇后身边这些年,何曾见过主子露出这样的神情。 “魏凌……” 陆皇后声音低哑,魏凌却有些高兴。不管怎么样,肯开口说话就好。 “娘娘,我在这儿呢,您只管吩咐。” “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魏凌一怔:“娘娘怎么这样说?” “要不是我处处算计,征儿他也许就不会死……他还不到十七,刚刚娶了妻了,连个孩子也没留下来……” “娘娘。”魏凌鼻子发酸,忙忍住了:“这怎么能是娘娘的错。娘娘不算计旁人,旁人也不会放过咱们啊。在这宫里头,不算计,怎么活下去?靠别人,那靠谁?又有谁靠得住?” 陆皇后闭上眼。 是啊,一步一步的,只能往前走,没有退路。 靠谁呢?早在父母双亡的时候,她就明白这个道理了。亲戚翻脸不认,他们兄妹险些流落街头。进了宫又怎么样,靠皇帝?那一位,可以说是天底下最靠不住的人。 一切都只能靠自己。想出头就要把别人踩下去,皇帝的宠爱只有一份,你得到了我就得不到……孩子也是一样。 “药端给我。” 魏凌连忙抹了眼角,把药汁滤过,端给陆皇后。 药很苦,陆皇后一口一口的往下咽。 六皇子妃年纪轻轻,过门不到一年就守了寡,哭得死去活来。不过,她和六皇子其实夫妻之情并不算深,与其说是在哭丈夫,不如说是哭自己未来的命途。没了丈夫,后面还有几十年得苦熬。她的一切指望都付诸流水——倘若有个孩子傍身也好,可是他们成亲的时日太短,他都没能给她留下一儿半女,让她将来去指靠谁? 陆皇后看着一身缟素的儿媳妇,只淡淡地说:“你放心,你不负他,我当然也不负你。” 六皇子妃心里一颤,不敢多想陆皇后话中深意,只摸出帕子捂着脸,又低声啜泣起来。 第二日六皇子妃就明白了陆皇后昨天那话的意思。 陆皇后提了出来,要给六皇子过继一个嗣子。将来总得有个人替六皇子供奉香火,六皇子妃老来也有个依靠。 这提议是合情而合理的。 但是陆皇后提出的过继人选,不是旁人,正是诚王府刚刚出生的那个婴儿。 陆皇后显得很淡然从容,这个想法绝不是冲口而出的。 “这也是有先例的。当年,义亲王暴卒,不就是过继了兄长景亲王的次子为嗣么?这兄弟,叔伯,原本血脉就比旁人亲近不是?再说,这孩子小有小的好,不记事儿,征儿媳妇现在就抱去养着,跟她也亲。” 皇帝没作声。 陆皇后又说:“再说,诚王已经有了长子了,将来要没什么意外……这世子肯定是要立长子的。次子能得着什么啊?要是过继给征儿,将来那府里的一切还不都是他的?这两个儿子都有了着落,也不算亏了诚王夫妇吧?” 皇帝说:“这事儿朕记得了,皇后先歇着吧。” 陆皇后拉住了他的手。 这两天的功夫,陆皇后瘦了一圈,眼圈红红的,头发散着,看来楚楚可怜。 “皇上……也许臣妾是做了不少的错事。可是,臣妾是一个母亲,这天底下母亲的爱子之心,都是一样的。他们兄弟里头,只有诚王家中有两个儿子……诚王一向友爱手足,既诚、且孝……这事儿,想来他也不会不赞成的。再说,征儿他是横死的,停灵的日子也不能长,眼看得入土了,民间尚且讲究要个摔盆顶幡的孝子……皇上,征儿也是想为皇上分忧,才和他四哥去了肃州。他四哥回来了,他却还在那里奔波,以至于出了这样的事……”陆皇后泣不成声:“皇上就算不看在臣妾的份上,也要看在那没了的份上……皇上还记得吗?征儿他刚学会说话时,头一句会喊的不是母后,是父皇啊……” “朕知道了。” 陆皇后有些失望。 知道了三个字,看似应下了,可实际一想,什么也没答应啊。 不,其实她也不指望皇帝能一口答应。 她还有别的办法。 老四在这件事情上是理亏的,陆皇后不怕他不应。 不管应,还是不应,这苦酒,他们两口子都得乖乖咽下去。 这不过开了个头,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慢慢走着瞧吧。 ———————————————————— 么么大家。情人节过得好么? 呃,一转眼二月过了一半了。。 不行,我要努力更新!(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八零章 消息 所以说,皇宫里是没有秘密的。陆皇后和皇帝说完那番话不到两个时辰,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昌王这几天脸上阴云密布,大家理解。亲弟弟没了嘛,就算兄弟俩平时感情不好,可是这乍然间生离死别了,断了手足,谁受得了?昌王妃百般劝慰,好话歹话说尽。 “王爷固然伤心,可总要保重身子。就算不为自己,不为咱们府里这么一大家子,也要为母后多想想。常言说得好,世上至悲痛之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母后该多么伤心,王爷该多在母后面前安慰劝解些才是。王爷这么不顾惜身子,倘若你再有个闪失,那可不要了母后的命了?” 昌王抬头看了妻子一眼,默然地接过了她递的参汤。 昌王妃脸上带着关切的表情。 是的,她当然关切。 这个男人固然有种种不好,可他是她的依靠。 看看六皇子妃,就知道没了男人的女人,活着也跟活在坟墓里一样。 人总是渐渐学会无奈,学会妥协,学会口是心非。 “王爷今天还进宫吗?” 昌王点了下头。 其实就算他进宫,也做不了什么。六弟的丧事全由内侍监和礼部操办,他插不上手。陆皇后那里……昌王觉得很是别扭。他也想安慰皇后,可是他从来不善于说安慰人的话,反来复去不过是几句干巴巴的“母后不要伤心,要保重身体之类”的。妻子倒是比他能言善道,可陆皇后一样不理睬。 去劝慰母后,那是应当的。昌王绝对不能说他不想去。 但是他真觉得在椒房殿浑身不自在,气氛生硬,冰冷,令人如坐针毡,度日如年。 听说了皇后要过继诚王家的二儿子给六弟的事,昌王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感觉。 好吧,听说老四家又生了个儿子的时候,他心里很难舒坦。 老二,老四,老五家都有儿子,虽然老二家的儿子是外头女人生了抱回来的,可也都比他强。 他的妻妾生的全是女儿。现在又有一个怀上了,昌王衷心期盼这是个儿子。 “……王爷你说是不是?” 不知昌王妃上半句话说的什么,但是昌王还是点头应:“是啊。” 陆皇后一脸倦容:“我没事儿,你们先回去吧。” 昌王和昌王妃对望了一眼,站起身来:“母后要多多保重,儿臣就先告退了。” 出了椒房殿,走出一段,昌王妃忍不住轻声问:“王爷刚才在想什么?怎么走神了?” 昌王唔了一声,昌王妃说:“还好母后精神不好,没在意。王爷是不是太累了?听素娟说,你晚上都没睡实。” 昌王找到个台阶下:“是啊,晚上总睡不实。” 素娟她们几个,是承恩侯陆家送来的姬妾。相貌自是不必说,吹拉弹唱琴棋书画也样样来得。素娟是其中最为得宠的一个,善解人意,据说当初买来身价就逾千两,又经过几年的精心调教,也难怪昌王总是流连在她的屋里。 “王爷自己也要保重才是。” 昌王琢磨了一会儿:“你说母后她……”说了半截,昌王又把话咽了回去。 昌王妃猜度着他的意思,试探着问:“王爷可是在想六弟过继的事?” 昌王爷点头:“不错……” 昌王妃轻声说:“这事儿自有母后和皇上决断,不必咱们多想,更无须咱们多言。” 论见事儿,昌王妃比昌王清醒明白。 皇后的用意连她都猜得出来,皇上和诚王只会更加明白。 昌王妃觉得,是不是丧子之痛让皇后失去了她一惯的沉稳。女人在绝望的时候,往往会行事冲动,不计后果。这时候提出过继,当然没有错。可是非得过继诚王府的孩子么?这大可不必。这风声放出去,宗室里得有多少人想攀这个高枝,捡这个天大的便宜啊。六皇子虽然早亡,也没有来得及封王爵,可是皇后的儿子,就算亲王够不上,将来过继的孩子至少也能混个郡王当当吧?一个郡王的含金量是多少?六皇子的府邸,田产,将来的年俸——要是哪个破落宗室能成功的把自己的孩子过继过来,怕不做梦都要笑醒。 而皇后放着这么庞大的积极的备选不要,非要过继诚王的儿子。 是,这也无可厚非,毕竟是兄弟,血脉亲近。可是偏偏这回诚王是与六皇子一同出的京,而诚王平平安安的先回来了,六皇子却横死他乡。 这会让其他人怎么想?皇上和诚王又会怎么想? 两人经过延福门时,恰与苏公公苏常碰个对脸。 这一位虽然不如来公公,在皇帝身前也是很得宠信的。 昌王夫妇不敢怠慢,昌王招呼一声:“苏公公这是往哪里去?” 苏安忙请了个安,回话说是去传话,又添了句:“大公主回京了,现在正在东侧殿陪皇上说话呢。” 昌王已经知道大公主回京的事。 他往东侧殿方向看了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公公有要事在身,那就不妨碍你了。” “王爷客气。王爷和王妃这是要出宫?” 昌王胡乱点个头,心思全不在这上头。 潮生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没人敢告诉她。 再说,皇后只是这么提一提,皇上那儿可未必会答应。 新生儿头一两天喝水比吃奶多,也就从第三第四天开始,变得会吃奶了。 吃是人的本能,不用教。潮生自己现在体虚,没法儿喂孩子,看着乳娘解开怀让孩子吃奶,潮生觉得心里酸酸的。 吃奶也是个力气活儿,要不说做什么艰难的事儿,会使出吃奶的力气呢。孩子咕咚咕咚的吞咽着,小脸儿红红的,一脑门的汗。 奶还没吃完,他就睡着了——累的。 乳娘轻轻把他托高些,拍了拍背。 潮生把孩子抱过来。 这几天她就抱过一次孩子,这是第二次。所有人都把她当成了易碎品,需要小心看护。抱孩子这种动作似乎都会给她带来莫大的消耗和危险。 潮生爱怜的看着他,轻轻在他脑门上亲了一下。 “永哥儿呢?” 芳景一笑:“一早就缠着阿罗少爷,刚才我看见他们,说是去后面池子边逮鱼啦。” 潮生有些诧异:“阿罗也来了?” “是啊,今早王爷才见着,阿罗少爷又长高了,奴婢站他旁边,足足矮了他一头。” 芳景身材中等,据潮生目测,也得有一米六五左右吧。阿罗比她高一头——乖乖,这孩子平时都吃的什么?光吃面饼烤肉那种东西能长这么大个子? “去找一找,让人看着点儿,别让他们掉水里去。要是玩够了,请阿罗少爷来,我想见他一面。” “是。” 潮生把孩子交还给乳娘,轻声嘱咐:“去问一声,要是方便,把孩子抱过去让许婆婆看一看。” 许婆婆现在已经半瘫了,都是为了她,还有这个孩子。 起码让她看一看,这个她为之付出了巨大代价的孩子。 乳娘抱着孩子,屈膝应了一声。 许婆婆刚喝过药,红豆在外面说:“芳园姐姐来了?哎哟,这是小少爷吧?” “王妃让抱过来,给婆婆看看。” “快,快请进来。” 红豆打起帘子,许婆婆虽然动不了,可是耳朵并没废,她们的对话她都听见了。芳园和乳娘进屋的时候,就见许婆婆已经撑起半边身子,高高的抬着头,眼中流露着急切和欣喜的光亮。 芳园心里一酸。往日许婆婆是何等爽利的人,现在却只能躺在那里,什么都做不了,哪儿都不能去。 她脸上扬起笑容:“婆婆,快看小少爷。” 许婆婆胡乱应了两声,一双眼都不够用了。 孩子抱在襁褓中,还正睡着。皮肤象牛奶子一样白,小鼻子微微翘着,乳娘把他抱得近,他软软热热的呼吸就拂在许婆婆的皮肤上。 许婆婆的心都要化了。 “哎哟……真好,真好啊……” 黄豆大的泪珠从她浑浊的眼睛中淌下来,她一手撑着身体,另一只手不能动弹。红豆忙凑过来,拿帕子替许婆婆擦泪。 “看婆婆高兴的。” 许婆婆嘴有点歪,说话也不大利索:“王妃,和少爷,都好?” “好着呢。”芳园说:“王爷请了个有名的郎中替王妃诊治调养。那郎中说了,王妃不碍事儿,就身子虚了点儿,好好调养着,再过两年啊,一样的生儿育女。小少爷也好,能吃能睡的,哭起来嗓门都比旁人响亮。” “好,好!” “大公主一来,咱们府里可忙活了,这一二年都没有这么热闹过,王妃精神也好,王爷也放心不少。婆婆别挂念着,把身子养好了才是正经。” 红豆说:“芳园姐姐说得对。婆婆就是想得太多了。一天要问好几次,王妃怎么样了,永哥儿和小少爷怎么样了,我说都好,婆婆还说我应付她。” 许婆婆专心的看着这个孩子。 这孩子,要了王妃半条命去啊。生得可真好,一群人的辛劳总算没白费,他总算是平安落了地。 就是姑娘的身子……让她放心不下。 偏偏自己又不争气,现在连床都起不来。倒叫姑娘惦记着她,还特意让把孩子抱过来给她看。 “抱,回去吧。”许婆婆说:“这屋里,有药气,不干净。” 芳园出了屋子,笑容就从脸上消失了。 她已经听说了那个消息。 愤懑、惶恐……同时,她还得若无其事,因为王妃担心不起,王爷也严令了,这消息决不能传扬开来。 现在知道的人也就是她和芳景。 皇后这是成心想要王妃的命。 前两次出手不成,这一次干脆明抢?把初生的孩子从虚弱的母亲身边夺走,交到居心叵测的人手中……这真是杀人不用刀啊。 ———————————————————————— 章节名我又乱起了~~~~ 么么~~ 下个坑,大家想看什么样的故事?收集下意见建议。。(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八一章 旧事 来公公暗自佩服。 要不说大公主就是大公主呢,别人不服气不行。从接了那个消息,皇上就一直没怎么说过话,朝会当然停了——其实早在这噩耗传来之前就停了,京里到处都在蔓延着疫症,万一哪个朝官儿染了时疫又进了宫,这病气要是过给别人,甚至过给皇上,那可不得了。 但是朝会停了,皇上并没歇息,一样有人进宫回话。 这两天,皇上什么人都没见,也没怎么进膳。 可大公主一来就不同了,不但陪皇上了说了半天话,还传了膳,大公主给皇上盛了满满的一碗汤,皇上都喝了不说,还又添了一碗。 旁人眼热,都说皇上宠大公主过份。可是大公主就是能把着皇上的脉,说的话句句都让皇上舒服妥贴。 换个人来试试,有这本事没? 大公主一来,皇上心情就好多了,来公公当然也就轻松多了。 膳桌撤了下去,大公主端了盏茶过来:“父皇,用茶。” “你也歇会儿吧。赶了那么远的路才回来……可惜虎哥没带来。” 大公主抿嘴一笑:“我乐意,又不累。往日离父皇这么远,就是想给您泡盏茶也不能够。这会儿您就让我多做些吧。” 皇帝笑着摇摇头。 大公主的茶艺是经过名师指点的,虽然出嫁多年,也没荒疏。茶沏得恰到好处,正是皇帝喜欢的味。 “父皇,我想去给皇后请个安。”大公主微笑着说:“悲郁伤身,皇后总这么着,也不好。六弟就是去了,也于心不安的。” 皇帝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那你去吧。” 大公主一路往椒房殿行来。 椒房殿还是老样子,不管是哪位皇后住在里面,它都依然故我。 大公主提起裙裾,走上长长的石阶。 宫人看见大公主,真是露出了近乎惊骇的表情。 谁不知道大公主和皇后是有名的不对付,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哪一次碰面,都算不太平。 宫人连忙进去通报,心想皇后这会儿哪有那心思见大公主,别让她吃个闭门羹。今天一天倒是不少人来过,但除了昌王夫妇,皇后谁都没见。 大公主可比这个宫人要了解陆皇后。 不是说么,最了解你的常常不是身边的人,而是你的敌人。 果然里面传话出来,请大公主进去。 不但相见了,而且皇后还好好拾掇了一下自己。虽然儿子没了不能艳饰华服,看起来也齐齐整整的,不堕皇后的体面。 大公主是谁啊,一打眼就瞧见皇后眼皮上扑了粉,脸上还抹了胭脂。要不然这眼,这脸色,哪能见人。 她在皇后下首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人死不能复生,皇后还请节哀顺便。” 陆皇后很是得体地说:“有劳你挂心了,本宫自然会好好保重。” 大公主环顾四周:“椒房殿还是老样子,一点儿都没变样。” 陆皇后声间有点儿尖:“是啊,一点儿都没变样儿。” 大公主转头看她:“物件总是比人经老。一进到这儿,我就想起建平元年的事儿……” 陆皇后若无其事:“大公主是想亲娘了吧?” 大公主似乎有些出神:“建平元年也有一场天灾人祸,其实从承泰二十一年就初露端倪了,数十年未遇的大旱,还有蝗灾,到了秋天的时候,北方十一州颗粒无收,官仓里一粒粮也放不出来。不但如此,建州、康州、昆州三处戍军的营库里也是空空如也。上上下下牵连无数,光是六品以上的营管、将官,有几十个人自尽,可那些军粮、饷银,象是长了翅膀一样,飞得无影无踪……后来事情查出来,说是当时的渭王与平王勾结,挪用军资,意图谋逆作乱。这二人后来一个服毒自尽,一个被赐死狱中。可是那些被挪用的粮食银饷,到底都没有寻回来……” 陆皇后有些不自在的微微挪了下身体,换了个姿势。 “那时候父皇刚刚登基,朝局不稳,国库空虚。我母后以身作则,崇俭抑奢,首先裁减中宫的一切用度。这椒房殿当时本说要好生修缮,再扩出两个宫苑,也就没有建成……”大公主转头看向陆皇后,微笑着说:“结果一直就没有扩,直到今天还是老样子。” 陆皇后深吸了口气:“本宫亦不喜繁赘奢靡,公主不必话中有话。” “话中有没有话,要看听的人心里有没有数了。”大公主款款站起:“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告辞了。皇后一定要多多保重,承恩侯,昌王爷……他们可都仰仗着皇后你呢。” 陆皇后一直撑到大公主出了宫门,魏凌朝外看了一眼,忙过来扶她:“娘娘……娘娘?” 陆皇后僵直地坐在那里,隐在袖中的手一直在发抖。 “娘娘没事吧?可要传太医?” 陆皇后连忙摇头:“不!” 魏凌倒了杯热茶过来,陆皇后喝了一大口,把杯子紧紧攥在手中:“她……她知道了。” “娘娘不用着慌。”魏凌说:“这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当年的人和证物早都没有了。要是有人存疑想翻案,当年不就翻了,如何会等到今天?” “那不一样……”陆皇后低声说:“她在昆州多年,我们这边固然已经斩草除根了,可难保他们那边的不漏点什么口风出来。那些书信和账册……万一……” “娘娘,那些……不都烧了吗?” 陆皇后猛然抬起头来,吓了魏凌一跳。 “烧了房子,可谁真的亲眼见着那些东西也化成灰了?要真的……还在呢?” 魏凌打了个寒噤,还得强打精神安慰她:“看您说的,要是大公主真捏着了什么凭据,哪还用得着和娘娘说这些?还不直接捅到皇上那儿去了?能早点儿对付咱们,她没必要拖延,更不用节外生枝啊。再说,奴婢想着,要是奴婢得了什么要紧的东西,肯定不会让第二个人的知道,她何必到您这儿来张扬一番?这不是……打草惊蛇,让咱们有了提防吗?” 她的话说得直白,甚至有些冒犯了,但陆皇后深以为然。 “对,你说得对,她没什么凭据,就是诈我的,我不能上她的当……” 魏凌暗中松了口气:“就是说。您还是歇会儿吧,看您脸色,比刚才还差些呢。传太医来请个脉吧?” 陆皇后看看窗外的天色,不置可否。 没反对,也就是同意了。 魏凌于是唤人去传太医。 走到门外头,让风一吹,她背上凉嗖嗖的,也全是冷汗。 当年的事……当年的事要真是翻出来了…… 她一直服侍陆皇后,深受倚重,这事她也是尽知的。 幸好刚才殿里没有旁人。 大公主离开椒房殿后,皇后就让人传了太医。这事儿要是联在一起想,未免让人有些…… 大公主说了什么?为什么她前脚走皇后后脚就传太医诊脉? 这事儿皇帝自然也知道。 不过,从当年蔡皇后病重时,大公主和陆氏就不和睦了。 陆氏因宠而擢升,从小小的宫人,先做了昭仪,又被册封为妃…… 大公主是天之骄女,自然看不起这等以色事人,擅媚邀宠的女子。更不要说陆氏的出身着实微贱。 所以后来陆氏为后,大公主自请远嫁——未尝没有埋怨他这个父皇的意思。让她在素来看不起的女人面前低头,让她对一个占据了她生母位置,占据了中宫地位的仇人屈膝,她死都不会干。 这孩子的傲气…… 皇帝摇头。 他既喜欢大女儿的这份傲气,又觉得无奈。 但是蔡皇后的死,和陆氏是没关系的,这一点,皇帝很确定。 对这个元配,还有她的一双儿女,皇帝是有愧的。而妻子病逝,儿子溺死,母子三人,只剩了大公主一个,皇帝对她未免就多放纵一些。 阿罗把阿永小朋友夹在胳膊底下,好象夹着一个面口袋似的,大步流星就进了屋。他的动作太快,丫鬟只来及回一声:“阿罗少爷来……”来了的了字还在舌头上没说出来,阿罗已经站到潮生面前了。 “娘。”阿永挣着下地,脆脆的喊了一声。他没有立刻就扑上来,因为别人都和他说了,娘现在身子虚,经不起。 “你们可回来了。”潮生笑着打量阿罗。 果然……咳,好大的个子啊。 比前两年又高了不少,不过还好,没跟个巨灵神似的。虽然高,但是并不显得很壮,很笨。举手投足间显得蓄势待发、游刃有余。就象预备捕食前的豹子,稳健中透着股狠劲儿。 “这几年,你还好吗?” “好着呢。”阿罗说。他显然是经年累月的在外头,皮肤沐浴了充足的日光,是一种饱熟的小麦色,很有光泽。眉毛挺拔,又粗又黑,带着股直楞楞的野性。他头发颜色也不黑——潮生想想当时初见时的情形……嗯,印象已经有些模糊了。也不知道他这是天生的发色,还是被太阳晒得褪了色。 阿永手上还都是泥,他在衣裳的后襟上使劲儿的蹭了几下,想把上面的脏污蹭掉——孩子总觉得自己的秘密掩藏得很好,其实屋里人人都清楚的看见,他在试图掩灭罪证。 潮生问他:“刚才去哪里了?” 阿永说:“就在园子里……”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么么,又不早了=。= 明天一定要加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八二章 看在有远客的份儿上,潮生放了阿永一马,没追究他怎么把自己弄得跟只泥猴儿一样。 而且,大公主也回来了。 “嗳哟,开饭吧,咱们先吃,不等老四了。” 潮生笑着说:“成。” “我还想着李姑姑的手艺呢,结果她都快生了。”大公主说:“就这个月吧?” “对,太医说她胎位正,身子骨也没问题,一定能平安生产的。” 姑嫂两人,加上阿罗和阿永,倒是不显得冷清。 阿罗和阿永简直是一见如故。小孩子总是崇拜强大的,不受规则约束的人。阿罗就是个中翘楚,他身手好,从来不爱走寻常路,不是爬墙就是上房,各种男孩子调皮捣蛋的玩意儿只怕没有他不会的。阿永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一下子就着了迷。 虽然桌上的饭菜不算多么丰富,但人逢喜事,吃得都很香。尤其阿罗和阿永,两人好象饿了三年一般,使劲儿往嘴里扒饭。阿罗就不说了,阿永的表现实在让潮生瞠目结舌。这孩子有乳娘,丫鬟,婆子伺候着,还有许婆婆盯着,虽然年纪还小,但是规矩却是一点儿不错的,什么时候吃饭变得跟饿死鬼投胎一样? 果然近墨者黑! 这学好不易,学坏,一天就够了! 大公主笑着说:“别管他们,我也管过,管不了。虎哥吃饭也这样儿的,反正大面上规矩不错就行,没外人的时候就别管得那么严了。” 潮生点点头。 那两人一扒完饭,抹抹嘴,阿罗就把阿永又拽上了:“我们先走了。” 潮生忽然有种预感——阿罗不知道会在京城停留多久,等他走的时候,阿永会不会也变成一只爱窜房顶的野猴儿? 不过没了碍事的人,姑嫂两个倒是可以好好儿说说话了。 大公主早已经注意到潮生屋里的陈设器物,还有刚才吃饭时用的碗碟什么的:“你倒是会过日子,东西用旧了,也不说换换。” “又没有破,用不着换。”潮生说。 人们总说衣不如新,可潮生觉得旧衣穿着更舒服自在。东西也是一样。旧瓷总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岁月和生活磨损了它们,在上面留下了不能抹灭的印痕。可是这些印痕,看了觉得亲切。 当然,也许有人说这是小家子气,穷酸。 好在四皇子和潮生一样,也习惯旧东西,旧衣裳。 潮生现在理家也是一把好手儿了,人情往来,家计,下人,田庄,这些事情一个合格的主母都要心中有数。潮生也有自己的一间小书房,里面放着她记的簿子。有些账外账房一套,她这里一套。潮生的记账方法比他们更简单快捷,她还会把一些汇总的收支填在表格里,要查阅核对的时候一目了然,非常直观,这办法还被四皇子学去——户部太能用得上这些了。 那些库里的东西,哪些合适自己用的,哪些是用来走礼的,哪些又是得密藏起来,用来传于子孙的。这些事情她是一点一点学会的。 幸好有许婆婆在,不然就是她愿意付出努力,也没有师傅领进门。 可是现在许婆婆的情形……潮生在心里叹品气,转而问起大公主在昆州的情形。在潮生的印象中,昆州荒凉贫瘠,听说走十几里路见不着人烟。 大公主笑着说:“有的地方是那样的,不过昆州城里还是很热闹的。远近的人都来卖货赶集,还有许多过路的商队会经过那里,什么都不缺,象茶叶之类的当然比在中原贵,而且那里的喜欢喝那种黑黑的茶砖,可跟中原的习惯大不一样了。也有好些东西中原见不着的。我给你带了好些东西呢,这两天理出来你瞧瞧喜欢不喜欢。” 潮生笑眯眯的说:“嫂子给的东西,当然都是好的。” 大公主替她理了下头发:“在昆州住惯了,一回来倒不习惯,抬起头来看见的总是院墙,天都给框成一块块四方的。路也窄,人也这样多,觉得真憋屈。在昆州的时候,我住的那屋子可是昆州城里最大的,还有一间阁楼,在城里算是最高的。天气晴好的时候登上去,好象整个昆州都踩在脚下。不但能把城里的一切尽收眼底,还能看见城墙外远处的牧人和羊群……” 潮生也被大公主描绘的那画面吸引了。 “虎哥啊,在屋里待不住,天天在外头野跑。不但自己疯,还领了一帮子孩子一起疯。”大公主笑着摇头:“这孩子性子蛮,还霸道,一定要当头儿。人家要不服,上去就打……比他大的孩子都打不过他。” 潮生想起记忆中虎哥的模样,的确是虎头虎脑的。就是不知道现在长成什么模样了,很是惦念。 “哥哥平素很忙吗?” “他呀,就是那样儿。”大公主说:“有时候天天腻在眼跟前让人看了生烦,有时候又一出去一两个月不回来。” 口气好象在嫌弃似的,可是那种亲昵和甜蜜的感觉潮生能品得出来。 潮生也和大公主说起京里的事,虽然信也常写,可毕竟有些事是信上不写的。大公主听得仔细,不时问一句。 “十公主亲事已经定下来了,原来已经在挑日子备嫁妆了,可是一遇上风灾和疫症,就给耽误了,到现在也没再提起。大概会到明年再议吧。” “我记得你信上写了,定的是安国侯家的老四吧?” “对,就是他。” “这孩子我见过。”大公主想了想:“那会儿他还小……小毛孩子一个,乳娘一步不敢错的跟着……他今年有十几了?” “二十一了。”这说的是虚岁,不过放在这时候,也着实该成亲了。 “那怎么一直到现在还没说亲?” 潮生顿了一下:“说是因为读书才不想早娶的。不过我也听七姐姐说,他房里开了脸的通房有好几个……” 大公主不屑地哼了一声:“又是个外面光鲜的。” 是啊。但是都已经定了,那有什么办法?皇家办事,一向是把体面放在第一位的,至于里头是不是比黄连还苦,那是十公主自己的事儿,别人用不着多操闲心。 “对了,阿罗怎么还没有成亲?”就算是在昆州,成亲也不会拖这么晚吧? “他啊,总是有事情耽误。我倒想给他寻亲事的,可总也瞅不着合适的。”大公主说:“他父亲去年死了,几个儿子争得不可开交的。” 父丧,在中原可是要守三年的孝。不过昆州应该不讲究这个。 “那……是不是局势不稳当?嫂子你信上都没提这事儿。” “哪有,他们争他们的,昆州很太平。你哥哥处事一向公道,不偏不倚的。” 潮生可有点儿不大信:“真的?” 大公主笑了:“嗯,就是谁弱了,就帮扶一把,算起来,我虽然已经不算他们家的人了,可当初那人留下的一些族人部属还依附我生活,我总不能见他们受欺负不管吧?” 啧啧,太奸诈了,生怕人家斗得不热烈啊。 大公主看潮生情绪不错,状似无意地说:“对了,听说皇后有意,要给六皇子过继个孩子承嗣香火。” 潮生笑容一顿:“是么?这也是应当的……” 她在心里盘算着,大公主打量她。 嗯,不错。不是原来那实心眼儿的样子了。 皇后对潮生下手几次,一次比一次更狠,最后那下药,简直就是图穷匕现了。要不是正好六皇子死了,四皇子绝不会将这事儿就这么掩下。 当然了,凭这事儿也动摇不了皇后,她完全可以推得干干净净。 “要过继哪家儿的?” 大公主只说:“谁知道,反正人选有得是。” 这倒是的,就潮生知道的,有那落破的郡公、县侯,说起来也是太祖皇帝后裔,可是家中穷的只剩间宅子了,偏又很能生,子又生孙,孙又生子,也不分家,三四代挤在一块儿住着,穷得一点体面都没有。估计那家的老太爷自己都认不清满院跑的孙子是哪一房的。随便过哪一个出去,他们都是千肯万肯。 不过那也得皇后看得上,陆皇后可不是个宽厚随和的人。 要过继,这年纪就不能大,不好养。关系也不能忒远了……也许会在几家郡王府中择一个? 四皇子回来的有些晚,潮生靠在那儿,她和大公主说了那么一会儿话,毕竟气血亏虚,这会儿微微有些头晕。 四皇子有些担忧,潮生说:“没事儿,歇歇就好了。对了,六皇子他……什么时候下葬?” “十六那日。” “那……不就这两天了?” “是啊。”四皇子换了衣裳,过来靠着她坐下,试了下她的额头,倒是没有发热:“他这算是横死,所以不能久停。” “听说,要过继一个?” 四皇子的手微微一顿:“谁说的?” “嫂子今儿进宫了,应该不会听错。” “哦,这件事父皇自有决断。”四皇子说:“也有旁人听着这消息了,今天有好几家到六弟妹面前去探听的。又是安慰又是讨好。” 这些人也真是势力。 “还有件事,春芽和满儿还关着呢,满儿把什么都说了,春芽一直不开口,不过芳景说她情形不太好……” “她们的事,我自有处置。” 潮生点了下头,也不再问。(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八三章 郎中 潮生夜里睡得并不踏实,恍恍惚惚的,心跳得极快,还觉得口干。她想唤人倒茶,可这么一来,四皇子必定会醒。忍了一会儿,刚刚入梦,又好象听到婴儿的哭声。这时候的婴儿,一夜总得醒那么几回的,尿湿了,饿了,都会哭。 她越听越象,欠起身来,四皇子随即也醒了。 “怎么?” “儿子好象哭了。” 四皇子听了一听,并没听见哭声。他披衣坐起,让人去看一看。果然是哭了过,乳娘已经给换了尿布,正在喂奶。 “离得这么远,你也听得见?” “人家都说母子连心,大概是有些的道理的。” 潮生想,也许她刚才不是听到,而是,一种感应吧? 说起来很玄,可是很多做母亲的人都有过这种体会。不管隔得再远,孩子一哭,母亲都会立刻惊起。 芳园端了茶进来,潮生喝了几口,两人重又躺下,一时也都睡不着了,潮生小声说:“刚才做了个梦。” “什么梦?” 潮生抿了下嘴:“不行,现在天还没亮,不能说。” 民间有种说法,说是若做了恶梦,等太阳升起后再说出来,梦就不会灵验。 潮生虽然不迷信,可是想起来,总也觉得心里不太舒坦。 “没事儿的。梦都是反的,梦见死,往往却是发财的兆头。梦见分离,有时候代表着离别的人就要重聚了。” 四皇子的声音低沉醇厚,本来就带着一种让人心神安定的力量。潮生朝他那边靠了靠:“嗯……我刚才梦见,有人把儿子抱走了,我跟在后头追,怎么都追不上,就听见他在哭,哭声还越来越远……” 四皇子拍了拍她:“你瞧,我说梦是反的吧。儿子怎么会被人抱走?” 潮生一笑:“我也不知道,可能前几天分娩时太紧张,那股劲儿还没过去。” “说得也是,到现在你也没抱过几回儿子,可得早点儿把身子养好才行。” 四皇子吩咐了一声,乳娘喂过孩子,把抱了过来。 这孩子已经又睡着了,小脸儿红扑扑的,手攥着小拳头,就贴在脸颊边。 “把他放下吧。” 潮生又惊又喜:“放这屋里?” “你不是想孩子嘛。”四皇子说:“我觉得孩子也肯定想亲娘了,就让他睡中间吧。” “可是……那你也睡不好了。” “我好办,明天找个空子再补一会儿。” 话虽这样说,可是潮生也知道,现在是多事之秋,空子哪那么好找的。顶多就是坐轿的时候眯一会儿,或是用完午饭的时候能偷得一点点闲。 软软的婴儿卧在了两人中间—— 阿永那时候也曾经在这张床上睡过。 潮生一瞬间有一种时光倒流回去了的感觉。 她爱怜的替儿子挪了个舒服的位置,把只有巴掌大的小枕头垫好。 不知道是不是也知道自己换了地方,婴儿的嘴巴呶了两下,仿佛还在寻找食物。 他很快就沉沉睡着了,潮生也是一样。 四皇子看着身畔熟睡的妻儿,这个孩子长得更象潮生,比阿永还显得秀气,鼻子嘴巴都小小的。母子俩头靠得很近,四皇子伸过手臂,就把两个人都揽住了。 第二天传来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意外的消息。 今日六皇子妃在灵堂晕倒,太医替她诊脉,竟然诊出来六皇子妃有身孕了。 这就是遗腹子啊。 得知这消息,潮生倒是替六皇子和六皇子妃庆幸。 这个孩子,生下来不管男女,总算是六皇子留下的血脉啊。而且,有个亲生的孩子,六皇子妃下半辈子总算有了寄托和依靠了。要是个姑娘,好好抚养长大,可以解多少寂寞。要是个男孩儿,那他们府中可就后继有人了。 也算是丧事中的难得的一桩好消息了。 潮生喝了半碗汤,芳园把碗接过去,忍不住说:“别人怀上孩子,您倒先高兴上了。” “总是桩好事。你瞧这两个月过得,哪有一天顺心日子。六皇子还未及弱冠,就这么撒手走了,也的确可惜。撇下六皇子妃,实在够可怜的。有个孩子,她下辈子总是好过得多。” 芳园说:“您就是心善。” 潮生还记得当初在宜秋宫的时候,有一次宴上,六皇子偷着多喝了酒,脸红的象猴屁股一样,还硬撑着说没喝,可沿着一条直路走,他硬是走成了八字型,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 想来就跟昨天的事儿一样。 可这人说没就没了。 不管皇后和陆家做过什么,六皇子他人是好的。 可惜。 “六皇子妃这一有了孩子,那过继的事儿自然就不用提了。”潮生提了一句,芳园心一跳,看了她一眼,发现潮生神情并无异状,才轻轻松了口气。 看来王妃从头到尾就不知道,陆皇后想过继的是谁。 她连忙说:“正是啊。这要是弄个嗣子进门,可六皇子妃将来又生下个儿子,这长幼,亲疏,名份,都是大麻烦。” “是啊。” 圣人让人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那也是先幼自家的,再推及到旁人家。自家要是没有,那抱来的大概也能当亲的养。自家要是有了,这隔一层肚皮,区别可就大了。 芳园把话岔开:“刚才遇见芳辰,她说公主带了不少东西呢,都得整理归置,忙得她们几个团团转。” “嗳,咱们院里也不怎么忙,要是她央告你,你就去帮帮她吧。” “我知道。” 芳园端着东西从屋里出来,芳景正好进院门。 “你这是从哪儿来?” 芳景朝后头呶了下嘴。 芳园左右看看,拉她到一旁,问:“那事儿,怎么说?” 芳景轻声说:“已经送走了。” 芳园点下头,也没问送到什么地方去。她很明白,有的事儿最好不要打听,知道的越少越好。 “前院儿的人说,葛先生请到了。” 芳园惊喜地问:“真的?” 芳景点点头。 “哎哟,谢天谢地。”芳园说:“那我这就安排,请这位葛先生替王妃诊脉吧?” “嗯,把大公主也请来吧?” “对。” 现在许婆婆一躺下,潮生还在坐月子,身子也弱,加上李姑姑又即将临盆,内宅没个管事儿的人,实在不便。大公主要是在场,上上下下的人可都有了主心骨,做事儿也麻利起来了。 屋里布置好,大公主也过来了,芳景挑开帘子,小肃引着那位葛先生进来。 这人一把年纪了,胡子头发都是白的,脸上皱纹却不多,双目有神,看起来精神矍铄,虽然是老人,可一点老态也没有。 他有年纪,潮生也不用多避讳什么,大公主招呼着:“葛先生请坐。”又吩咐人上茶。 葛先生淡淡一笑:“不必客气了,还是先请脉吧。” 这种务实的作派倒是让大公主很欣赏。 可不就是么,夸夸其谈的那是江湖骗子,手下没有真功夫,才要在嘴上拼命吹嘘。 潮生想,其实葛先生就算医道高明,未必就比孟太医胡太医他们有优势。毕竟诚王府这一摊子,一直是他们两位轮转着来的,各人的身体情况都更了解。 可是其他人不这么看啊,这看郎中,当然是越老越好。毛头小子初出茅庐,看过几个病人?那能靠得住吗? 葛先生诊脉时,屋里人一起盯着他的脸看,仿佛潮生的身体病况都会在他的一张脸上体现出来似的。 潮生虽然不迷信“老郎中一定是好郎中”,但是看着这位葛先生,也觉得亲切。老头儿的眉毛都是白,尾端还很有些长,垂了下来,也不会让人感到颓唐,倒是显得有些俏皮。 莫名的就让潮生想起老顽童来了。 这位葛先生,不论医道如何,肯定很会保养,而且心态极好,要不然不会看起来这么童颜鹤发的。 这位葛先生家境殷实,还做过官,本来也不靠行医糊口的。等闲人都没听说过他的名号,其他人若想寻他治病,一般得亲自上门去。四皇子能请到葛先生出诊,这下的功夫可不算浅了。 可惜他这会儿不在。 葛先生诊完了脉,大公主性急,先问:“怎样?” 一般亲属问病况,都会避着病人的。大公主倒是直接,当面就问上了。 “王妃不必忧虑,身子并无大碍,我开一剂药,吃几天看看。其实不吃也不打紧,要补气血,膳食可比药石要强得多。” 这说得也和太医说的一样。 大公主对这个答案看来并不满足,不过也没有当着潮生的面再问下去。 葛先生说:“王妃性情平和,这是好事。凡事不必心急,顺其自然就好。” 潮生说:“多谢先生,先生费心了。” 大公主说:“请先生到外面吃茶。” 葛先生出内室,坐下来吃了一口茶,提笔写了一张方子。 芳园接了过来,递与大公主。 上面的东西倒都有限,并无什么极名贵稀罕的药材在上面。 大公主又问了些话,葛先生笑呵呵地答:“公主尽请放心,那些大发大补的东西,于王妃现在并不相宜,倒不是小老儿穷酸惯了舍不得开好药。照这方子吃上十天看看效验。过得十天,小老儿再来替王妃请脉。” 大公主点头说:“那就先吃着看吧。” 言下之意,对葛先生并不是特别信得过。葛先生也不在意,还是呵呵一笑。 “还有一位病人,也要劳烦您。” 葛先生并未多问是什么人,芳园上前来带路,领葛先生去了许婆婆那屋。 —————————————————— 。。还是更晚了。 虽然已经到了节气已经到了七九河开……可是天气还好冷。。(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八四章 出殡 许婆婆的病,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 太医每天都来替她施针,葛先生把过脉,问了红豆一些话,又讨要了太医开的方子来看,脉案也就料准了。 许婆婆毕竟年纪到了,葛先生也没说有什么旁的治法,红豆略有些失望。 “平时尽量多活动一下。” “活动?” 许婆婆半边身子都不能动弹了,连床都起不来,如何能多活动? “太医是怎么说的?” 红豆有些委屈:“太医每天施针,倒没多说什么。” “得动。”葛先生说:“一开始就算起不来,架着她活动也成。你也要替她按揉活络,这样血脉才畅通。” “能,能好吗?”红豆满怀希望地问。 葛先生摇了摇头,红豆又萎靡了。 “但是不活动,只会更糟。就象那门轴,天天用着倒好好的,一段时间不开那门,门轴可不就上了锈了?” 红豆揉揉眼:“先生说得……虽然我不太明白,不过我想您说的有理。只是这按揉,手法是有讲究的吧?” “这个倒不难,一学就会。” 葛先生没收诊金,也没要谢礼,约了十日后再来,便告辞了。 大公主说:“这倒是个实在人——可也太实在了,话说得和没说一样。” 潮生说:“本来就没什么病,难不成让人家编一篇话出来好显得尽心尽力?” 大公主评价:“这人早早辞官是对的,这种脾气想升官那是做梦,不惹祸就不错了。” 潮生笑着打趣了一句:“是啊,他比嫂子差远了。嫂子要是个男人,肯定有一番大作为,不当大将军,也会当大丞相。” 她本来是玩笑话,大公主却恍惚了一下。 她要是个男人…… 她曾经想过不止一次,她要是个男人,会怎么样? 对于六皇子的死,寿王表示很惋惜。 弟弟里难得一个不讨厌的,而且还是皇后生的。唉,这人哪,能跑能跳的也未必就幸福了。象他,不能跑不能跳的,倒是平平安安一直长这么大。其他的人哪……比如老大,也死得不明不白。老六这回,天知道是谁下的手。 倒是他挺好,拖着残腿,也没谁打他的主意。 以前他不明白这个道理,白跟自己较了那么多年的劲。 腿残的滋味儿,没经过的人不会明白。离了人,他动弹不得,哪儿都去不了。看别的弟弟能走,能跳,能跑,学射箭、骑马、自由自在的……他当年只读了一年多的书就不愿意去读了,并非他那么厌恶读书,而是看着满屋子走动的同龄人,心里实在难受。 别人和他说话,目光总是忍不住要溜到他的腿上瞅一瞅,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鄙视、怜悯,优越……总是让他想把手里能扔的东西都砸到那人脸上。 什么瘸子、瘫子,这些话他都没少听。就算那些人不当他的面讲,也总能传进他耳朵里。 不过六皇子虽然不错,毕竟还是皇后的儿子啊。寿王一边可惜,一边还觉得快意。皇后两个儿子,平时虽然看重大的,可是人总是偏疼小儿子的。老六又比老三的嘴甜,皇后更喜欢他一些。这回瞧陆氏还抖擞得起来? 寿王抿了口小酒……唉,可惜了。可惜死的不是老三哪,要不然这事儿就完美了。 含薰把酒壶放到一旁,斟茶上来:“可不好喝酒,今天怕还是要出去,让人闻着一身酒气,倒显得王爷没有手足之情。” 寿王笑着说:“好好,不喝。”又叹口气:“可惜十妹妹的亲事,只怕又要耽误一年了。” 含薰说:“这也没什么,左右是定下来了。事情缓一缓,倒是能预备得更充份些。”含薰一下一下替他捏着肩膀,忽然笑了:“再说,这媳妇是那么容易就娶到手的,只怕也不会珍惜,也要急一急未来的十驸马才好。” 寿王也笑,不过他可和含薰想的不一样。 “霍家的事儿嘛,我也知道些,不那么好应付。这一拖,不知道会不会让那些人生出旁的心思来……” 寿王就没有再接着说下去。这事儿和含薰说,她也不了解。这种时候要是梁氏在,倒是能一五一十跟他讨论这事儿。含薰虽然体贴,可是大事上头她不懂。 “请范先生到书房。” 寿王一走,含薰有些失落。 她本想问一下寿王对她哥嫂的安排。因为疫症的关系,他哥嫂一直也没离府,闲着很不自在。下人奴仆们当面客气,背后说什么的都有。 这几天听说疫症已经遏制住了,含薰想问寿王几时她哥嫂能搬到长平坊去,那间寿王说的当铺又几时能开张。 寿王府也有幕客,不过寿王现摆在这儿,没什么大前程,领着一份说来有些可笑的闲差,有鸿鹄之志人才自然也不往他府上来,倒是都有点儿歪才。比如一位范先生,就已经年过五十,平时爱个烹茶逗鸟儿,哪是来做幕客,分明是寻个好地方养老来了。 寿王倒是挺喜欢和他聊两句。 “王爷。” “范先生来了,”寿王说:“先生请坐。” 范先生的小眼儿一直眯着,看样象是没睡醒。 “找先生来,是有点儿困惑……” 范先生笑了:“王爷困惑什么,反正事不关己,咱们坐着看热闹就是了。” “就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不会,王爷只管放心。” 这老头儿言之凿凿的,寿王也放下心来。 对啊,关他什么事? 至于朝中有一股声音,说六皇子之死是诚王有意陷害云云,寿王嗤之以鼻。 老四是什么人,他再了解不过了。这人面善也罢,心狠也好,起码不蠢。他要宰,那也该宰老三才对,老六不过一个毛孩子,杀他顶什么用?再说,老四真要杀,也不能选在自己和他一道出去的时候让他出事儿啊! 老四这是让人给阴了。 六皇子下葬那日,寿王备了两条手绢儿,哭得两眼通红,情真意切。 六皇子妃并没有露面,她怀胎不稳,需要卧床静养,大悲大喜都能伤身,有孕的人尤其经不住。 皇后就露了一面,她苍白憔悴,没施脂粉,也没佩戴首饰。一抬眼,寿王还想这女人是谁,接着才想起,这是皇后啊! 怎么就老成这样儿了? 寿王得费了好大力气,才能抑制住惊喜的神情,他把头低了下去。 见了四皇子,两人一对兔子眼,谁也没比谁强哪儿去。 “弟妹还好吧?来来,我也不方便过去,这个是给我小侄子的一点儿贺礼。” 四皇子也没推辞,接了过来:“也就你还记得。她倒还好,太医也只说要好生调养。” “那就养着呗。”寿王不在意地说:“只要人好,好东西好药尽够?你府里要一时没有,让人到我府里来寻。就这该死的疫症给闹的,想吃个什么新鲜野味儿也吃不成。听说城外也有染病的,连人带禽畜都死了不少,想来那野地里头的山鸡花雀什么的也保不准染上,唉,这些日子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四皇子使个眼色。 这还出殡呢,寿王就惦记着吃。 寿王不以为然,不过声音也压低了:“咱们回头再说,我还有事儿问你呢。”他左右看看,四皇子问他:“你找人?” “没有。”寿王顺口说。 七皇子朝这边过来,两人就没有再说下去。 寿王憋着劲儿想听皇后的哭声,但是皇后并没有哭喊。 她那种撕心裂肺的劲头儿早在看到六皇子的棺材时就爆发过了,这几天她过得异常煎熬,一闭上眼,就想起六皇子从小到大的一点一滴,音容笑貌,胸口疼得象有刀子在割。到现在,都已经麻木了,感觉不着疼了。 皇陵离城也有近二百里地,皇帝和皇后按制是不能去送的,陆皇后握着昌王的手,哑着嗓子叮嘱他。 “你……你好好儿的,送你弟弟最后一程……” “母后放心。” 她怎么能放心?她恨不得自己也跟着去了才好。看着寿王他们一众王爷皇子们,她眼里死气沉沉,心里却是满腔的怒愤。 凭什么她的儿子死了,他们却一个个好端端的?他们没一个是真心难过的,心里都不定怎么兴灾乐祸,拿他们母子的惨状当笑话。 陆皇后握着昌王手,还是慢慢松开了。 队伍向前移动,陆皇后扶着魏凌的手,背挺得直直的。 京里这些天因疫症死去的人为数不少,几乎每条街上都能看见白幡,全城都笼罩在低迷沉郁的气氛中。 阿罗带着阿永,趴在墙头上往外看。 阿永的眼睛圆溜溜的,他天真的打量着外面的一切。对于死亡,他还不太懂得。可是这种压抑如此真切。 他想起昨晚问父亲,什么是死了。父亲说,死了,就是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阿永顺着梯子爬下去,迈开小短腿朝前跑,一直进了潮生的屋子才停下。 “你这是怎么了?”潮生有些惊讶,又有些心疼。这孩子跑得气喘吁吁的,是怎么了? “娘!”阿永一头扎进她的怀里。 潮生不明白他的心事,但是却能体会到儿子正在不安。 她抱着,轻轻拍抚他的背:“没事儿……没事儿的,娘在这儿呢……” “娘,你不会死吧?” 潮生怔了一下,伸手在他头上弹了一下:“净胡说。我好好的,怎么会死呢?” 阿永点点头,象是得到了一个郑重承诺一样,又把脸埋进潮生怀里。 潮生抱着他靠在那里。 是啊,她不会死的。她会好好活下去,她是个母亲,她要保护她的孩子,她的家。 —————————————— 坏了,我的作息彻底变成美国人了。。 不行,一定要调整啊。。要不然各种毛病又会一起找上来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八五章 满月 人们对于事不关己的悲伤和快乐,通常都遗忘得很快。 六皇子下葬了,京城也解禁了。然而秋风愈刮愈冷,街上显得比从前冷清了许多,那些热闹和话语声象是都被风刮走了。 但是一切都会渐渐好起来的。 潮生身子也好多了,出了月子,总算不必天天卧床。满月虽然不好遍请宾客,素来交好亲近的几家亲朋都来了。七公主一来就和大公主凑一起说话去了,寿王妃就陪着潮生。依潮生看,她现在可是长进多了——起码你现在看她的脸,绝对不可能一下猜到她在想什么。 以前梁氏可是个七情六欲全放在脸上的人,潮生虽然不喜欢她,却也不是特别提防这个人。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看她笑眯眯的,你不知道她肚里打什么主意。 但是她来,潮生也高兴,梁氏把孩子带来了。 这个在梁氏身边养大的孩子,没记入玉碟,连个正经大名儿都没有,梁氏把他带了来,看身上穿的衣裳倒还光鲜,头发也整齐,就是瘦了些。 “田儿,来见过你四婶。你小时候,你四婶儿可带过你好长一段日子呢。” 田儿的头垂着,声音小得象蚊子哼哼,喊了一声:“四婶儿。” 潮生笑着说:“他挺斯文,不象我们家那个似的。”她唤人带阿永来,结果去了半日,也没找见。潮生有些抱歉:“真是的,这孩子就会野跑。” “孩子嘛,都这样。”梁氏说:“上次见永哥儿,他生得可结实了,这会儿又长高了没有?” “又高了。”潮生说:“这会儿孩子长得最快。” 她是做娘的,田儿的真实情况到底怎么样,潮生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这会儿孩子个子长得最快,衣裳做好只能穿一回,有的时候甚至一回都没来及穿就小了。所以一般人家的孩子衣裳从来不合身——先是做得大,折了边,随穿随放。再后来就是小,将就着能穿,也就不用再做新的,总之合身的时候少。 田儿身上外头这件衣裳明显是头次上身,八成就是为了这次出门做客才新做的,潮生拉着他的手,眼一扫,就看见他内衫的袖子短了一截,再活动活动,八成能缩到肘上去。 梁氏对这孩子不过是面子情儿,并不是真尽心。 潮生在心里叹口气。 虽然她一直惦记心疼这孩子,可是她也没法儿为他做什么。 当初他在诚王府的时候,虽然没有阿永壮实,可也养得挺圆润的。什么东西阿永有一份一定有他的一份,潮生一天里头好几次要亲自查看他们俩的情形,就怕丫鬟乳娘偷懒,亏着孩子。 看现在瘦的……阿永就比他大几个月,可是现在看起来,体型简直是他的两倍。 好在这会儿春光把阿永给找回来了,一看又到外面乱跑过了,脸红扑扑的,衣裳却也整齐,想来是春光刚替他换了。 阿永见了外人规矩是不错的,跟梁氏行了礼问了安,然后就瞅着屋里另一个孩子挪不开眼了。 “这个是田儿弟弟。”潮生说:“你还记得吗?” 潮生觉得小孩子的记性是不牢靠的,新鲜的东西越来越多,旧的忘得很快。再说那时候阿永还小,也不指望他还能记得。 没想到阿永点了点头:“记得。弟弟走了……” 他还记得? 潮生十分意外,又有些心疼。 谁说小孩子不懂事?他们也懂。 “弟弟这不是来了么,你领他去你屋里玩吧。” 田儿看着阿永,倒不象对着大人们一样畏怯。不过阿永过来拉他的手,他还是先回头看了一眼梁氏。 梁氏笑着说:“去玩吧,可不许胡闹。” 田儿小声应了一声:“是。” 阿永拉着他一点儿都不费力,简直象扯着只纸风筝一样,一溜烟儿似的出去了。 新生儿睡醒了要吃,乳娘喂过了孩子,抱出来与众人看。孩子也只取了个乳名,现在大家都宁哥儿宁哥儿的唤着。 一众女客当然夸了又夸,好话不要钱一样使劲儿的往孩子身上堆。 宁哥儿做为今天的主角——这会儿还是很给面子的。吃饱睡足换过尿布了,一双眼乌溜溜的左顾右盼。大概他不明白今天怎么多了这么多不认识的新面孔。 别人还好,七公主大公主她们都是有儿子的,唯独梁氏,儿子刚要满月的时候就死了。现在看着这个刚刚满月的孩子,脸色一会儿忧,一会儿喜,不知都在想些什么——总之眼是没舍得挪开过,一直盯着孩子瞧。潮生都让她瞧得心里有点儿发毛。 七公主说:“本来十妹也想来,可惜她现在不方便出宫了。还有十一妹妹,十三妹妹她们,都有礼物托我送来。” 十公主是定了亲,但是她们不便出宫的原因,却不在定不定亲。而是六皇子的事儿才算了结,她们要出宫得皇后点头才行,以往还好,现在谁敢去触陆皇后的霉头?尤其是诚王家的喜事,正是扎在陆皇后心头的一根刺。 这会儿陆皇后的心思大半都被六皇子妃的身孕给占去了,天天召太医来问话,生怕六皇子妃这一胎有个差池。 梁氏去探过她,六皇子妃的样子看着不大怎么好,脸色发暗,整个人都萎靡无神。 梁氏虽然不会医术,可她也怀过孩子。六皇子妃这样,怎么看也说不出个好字来。 人的命,也许真是早就注定了。以前就有人说诚王妃是多子之相。看,这一连生了两个儿子了,谁还能撼动她的地位? 梁氏想到这儿,心里就微微发热起来。 瞅着空子,她试探着问:“弟妹这一胎,听说生得不太顺?” “嗯,比原定的日子早了些。”这也没什么可瞒人的,瞒也瞒不住。梁氏为什么要明知故问?她心里想着,嘴上说:“幸好也有惊无险。” “这是吉人自有天象,弟妹肯定是有上天保佑的……”梁氏接上话头:“一直给弟妹请脉问诊的,是胡太医和孟太医?” “是啊,后来还有一位曾太医,也很尽心。” 梁氏默默的记下来,又问:“弟妹听说过青阳观没有?” 潮生笑着说:“听说过。前次七姐还替我求了一个符来。” “你用了吗?可有效啊?” 潮生看她一眼:“嫂子以前不是请过青阳观的道士去府里么?有没有效,自是比我清楚。” 梁氏不好再问,正好有旁人说话,也就岔过去了。 阿永和田儿两个倒是能玩到一块儿去,阿永平时吃饭虽然不用人追着哄着喂着,但是也是只顾着眼前的。这会儿田儿来了,倒是一下子拿出了做哥哥的范儿,告诉他:“这个好吃。”一会儿又说:“吃这个。” 京城孩子做满月,席上必有红心馒头。阿永掰开一个,递了一半儿给田儿。 “吃。” 里面是枣泥馅儿,刚蒸好的馒头又香又软又热,馅儿浓稠得要淌出来了。田儿没经验,一口咬下去,立刻被烫得叫了一声。 阿永连忙扔了自己这半馒头去看他。一旁乳娘丫鬟也赶着瞧,春光先看了一眼,笑着说:“不碍事儿的,我拿些凉油来擦一下就好。” 烫得不狠,起了个小泡泡。阿永也没心思吃饭了,一个劲儿瞧他的嘴。 田儿也不敢再吃那馒头了,春光替他盛了小半碗甜羹,田儿小口小口的抿着——其实他嘴倒不疼了,就是阿永老瞅他,他反而不自在。 可惜田儿还是要走的。梁氏要告辞了,田儿当然得一起离开。 阿永顿时沉下脸来,拉着田儿不松手。 “你瞧你,弟弟自然要跟你二伯父他们一道回府去。你们要想见面,以后有的是机会。” 阿永眼睛转了转:“弟弟,留下……跟我住。” 潮生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大概是阿罗他们来了,住下了,让阿永有了这种错觉。 “弟弟还小,得回去的。你要想他了,下回咱们去做客,就能见着了。” 好说歹说,阿永才算松了手。 潮生认真考虑,是不是现在就给这孩子找个玩伴? 好些人家,也都会早早给家中子弟寻小厮、僮儿。阿永现在身边除了乳娘就是丫鬟们,四皇子能陪他的时间毕竟少。人总需要同龄玩伴的,总和大人在一起也不好。 这也不难寻,他们庄子上人家里头,多的是想把孩子送进王府来做事的。回头和齐管事说一声,让他留意着些。 那些人家都是巴不得的。孩子一进府,吃穿都在府里,还有月钱、赏银这些林林总总的,省了家里的嚼用不说,更重要的是,将来的前程肯定比困在庄子上要好啊!瞧,要是自家儿子陪着少爷一块儿长大,这是什么情份?将来少爷大了,办事儿也要用自己的人手吧?一来二去的,可不就出息了? 打发走了宾客,潮生只觉得浑身都要累散了架。虽然来的客人不多,女客更是只有梁氏、七公主她们两三个人,可潮生还是觉得疲于应付。尤其是梁氏—— 她想要孩子。 这个潮生能确定。 可是,为什么她一直没怀上呢? 寿王和她现在的关系,面子上总是过得去,听说也在她屋里过夜。她身子也没听说有什么不妥,可是从那事儿之后,就一直没有怀上啊? —————————————————— 马上就去睡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八六章 偶遇 梁氏不是不能生,寿王也没有问题,两人前头是有过孩子的。 但是梁氏打那事到现在,一直没有动静了,也难怪她要着急。虽然有个田儿在眼前长着,可那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不但不是亲生的,还是丈夫和别的女人偷生的。 潮生想,大路旁捡来一个孩子,都可以付出很多爱心。偏这孩子又不是捡来的,一看到他,就难免想到许多膈应人的破事儿,梁氏心里指定是看一眼就添一次堵。不打骂找碴就算她够宽厚了。 看着田儿,她大概更急。 可是再急,这事儿也得找太医。找青阳观那些人,只怕不靠谱。是,也许那里的香火符水真的灵,可是好经也往往会让坏和尚念歪了。树大有枯枝,谁知道寿王府请回去的道士是什么来路?反正…… 潮生又想到上次含薰隐晦的提醒。 她觉得,梁氏想怀上,天时地利都不差,就差人和。 有含薰在,梁氏指望心想事成恐怕……很难。 四皇子也是疲惫不堪,夫妻俩对望一眼,一个笑笑,潮生连笑都懒得笑了。 反正是自己人,不用再应付。 今天的也没请什么客,还是觉得累。 儿子满月是好事,可是按俗例,好事嘛,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总得请场客摆场酒唱次欢,宾主尽欢累得半死……那才算尽了兴。 现在事儿算是结了,但是夫妻俩都没有高兴的力气了。 终于出了月子,潮生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头发还没干透,一身馨香潮热。四皇子旷了这么许久,现在妻子就在身旁,又是如此的…… 可他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再没什么比这种事儿更让人郁闷了。 好吧,不能真枪实弹,起码能占的便宜也要占一下——不对,他这哪算是占便宜?跟自己媳妇,那是天经地义,算起来他眼看着吃不着,明明是吃了亏。 “今天寿王妃把田儿带来了,我本来觉得小孩子不记事儿,可是看样阿永还没忘了这个小弟弟。” “嗯,大人总以为小孩子什么都不懂……” 四皇子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弄着,潮生的皮肤又热又软,象缎子一样……不,象是煮得温热的羊奶子一样…… 潮生隔着衣裳按住他的手:“可是我看田儿过得不怎么好,瘦多了,外面衣裳还过得去,里面的都小了。” 四皇子叹口气,手停在那里:“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就算我提醒二哥,他一个男人,也不好管这内宅的事,孩子又小,没有亲娘,爹也不怎么上心……” “寿王爷不看重他,为什么要把他接回去?” “有个儿子摆在那里,总是让人心安一些。”四皇子说:“反正梁氏也不会怎么苛待他,可要和亲生孩子一样,那是不可能的。” “我也知道……就是看了心里难过。下午他们要走的时候,阿永也难过。我满心舍不得,这孩子到咱们家来的时候,就装在一只篮子里,跟只小猫一样。寿王爷这脾气,没有的时候没完没了的折腾,有了又不上心……” 四皇子实在不想在这种时候——两口子躺在床上,却在谈自家哥嫂孩子的事儿。 潮生后面的话,就都没能说出来。 满月酒吃完,杨夫人就要告辞回去了,潮生很是不舍。 经过这么一场生死患难,感情可比得上相处几年的。 许婆婆也舍不得,不过她就不婆妈。 “走吧……你也累了好些天了。” 反正都在京里,以后又不是见不着。 杨夫人熬了那么些年,才总算熬个自由身,不让她走,难道还让她留下做牛做马不成?她只是皇上指来照看潮生分娩的,现在满月都过了,还留着也说不过去。主不主,客不客,仆不仆的,别扭着呢。 潮生打点了不少谢礼,杨夫人也有了年纪,礼物中有一柄沉香木拐杖。 杨夫人看了这个,笑着说:“王妃有心了。我还一时用不上这个呢,倒是老姐姐现在腿脚不便利,用这个更合适。” “还有呢。”潮生说:“也不知道都是什么人送礼送来的,库里现放着好几柄,我和王爷要用这个,那还得多少年。礼不在轻重,在乎心意,夫人就别推辞了。” “也好,那我就收下了。” 送走了杨夫人,小顺来了。 他笑嘻嘻的捧上个小盒:“这是昨儿宫中来人时带来的,两样儿。一样儿是采珠托白荣捎的,一样是白荣自己的心意。” 潮生倒是很惊喜。 “是么?还说了什么话没有?” “人多眼杂的,也没来及说话,就递了东西。” 潮生可有些日子没见他们俩人了。 采珠送的是个荷包,鲜艳夺目,精致之极,可见是下了大工夫的。潮生再看白荣的礼,却是一只小金猪,肥嘟嘟的,份量十足。 阿宁可不就是属猪的么?和他爹正好一样的属相。 他们还一直惦记着她…… 这两样礼物的价值,和前一天收的礼相比,那是不值一提的,但是潮生却郑重的亲自收起来。 阿罗也发现阿永情绪低落。他挺喜欢这孩子,特意去捉了只鸟儿来,用细绳捆上脚,拿去给阿永。就在夹道转弯的地方,迎面遇到一个女子。 夹道可以容三人并行,可那个女子却直直朝阿罗过来,要是他身手不好,兴许两人就撞一块儿去了。 “哎哟,这位公子……”那女子声音显得特别娇羞:“奴家没撞着你吧?” 阿罗心想,就凭这小身板儿,撞上了又能把他怎么着?不过他不怕,他捉的这鸟儿可不经撞,别给撞扁了。 阿罗二话不说就要走人,那女子正低头装娇柔,一看这事儿没按自己预想的发展,忙又侧了身挪了一步,恰好挡住阿罗的路。 “公子这是从外头来?要到哪一处去?公子……” 阿罗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这个丫鬟怎么这样烦? 其实她穿的明明不是丫鬟的服饰,但是阿罗对中原女子累累赘赘的打扮从来都搞不清。他这就弄懂了一件事儿:没出嫁的姑娘头发和出了嫁的女人梳法不一样。眼前这个一看就没出嫁,在这府里头除了大公主和潮生,其他的肯定都是丫鬟下人。 他对面那姑娘也心急着呢。 这人怎么不问她是谁啊?他问了,她再答,一来一去的,可不就搭上话了? 没关系,他不吭声,她来问。 “公子…也是这府里的人吗?以前好象没有见过你。奴家姓蒋,是……”她说着说着,觉得有些不对劲,抬起头来一看,眼前哪还有人在! 蒋芸前后左右张望,人呢? 阿罗捧着小鸟去向阿永献宝,结果扑了空,阿永去看他弟弟去了。阿罗也跟着找过去,在门前就被拦住了。 “阿罗少爷,您这是弄的什么啊?” 阿罗有些得意,把鸟举了起来:“鸟啊。” 他这可是空手抓的,没下套子,也没用弓弹。那都不算本事。瞧,一身羽毛都没损,旁人哪有这份本事。 “哎哟,您没听府里人说啊?前些日子外面都是病,乱得很,鸟儿也保不齐,可不能乱抓乱吃的。虽然这些天好些了,万一要是带点儿什么病气,那可不得了。您要进屋可以,这鸟儿不能进。” 阿永想了想,倒也是。 以前他经过黑石城,那些秃鹫什么的可不就吃那些腐肉吗?是够脏的。 这么一想还真不干净。 可惜了,费了他一上午功夫,阿永还一眼都没看呢。 这孩子比虎哥儿乖巧多了,口口声声的喊舅舅,虎哥哪有这么听话?没大没小的跟他阿罗舅阿罗叔阿罗哥的乱喊一通。 阿罗解开绳子,那鸟突然得了自由,大概是给捆得血脉不通,往前的一扑,居然没飞起来,在地下趔趄了两步,然后才拍拍翅子飞走了。 阿宁这孩子吃得又白又胖,这会儿已经又睡着了,阿永趴在一边儿看着。 他知道这个是弟弟,是娘生的。但是昨天的田儿,也是他的弟弟,他记得。 阿罗进来了,和他一起趴着看。 乳娘想笑又忍住了,把尿布小衣裳什么的收起来。她是被嘱咐过的,这些衣裳尿布洗过了都用开水烫了,又在太阳底下曝晒的。据说这样才干净,穿上舒服不易生病。乳娘不懂得细菌什么的,不过古人自有他们的理解方法:这开水是滚热的,太阳也是一样热,阳气都充足。人们认为阴气易招邪祟,人自然容易生病。这阳气一旺了,那体魄自然好了。 “刚才给你抓了只鸟。” 阿永小大人一样,煞有介事的挥挥手,示意他不要大声说话。 其实这会儿婴儿的耳朵还不那么好使,吵不醒他的。 等出了屋阿永跟他讨鸟,阿罗一摊手:“她们说鸟脏,我给放了。” 得,这两句话中间隔得有点儿远,让阿永白欢喜了一场。 阿罗想点子讨好外甥:“咱们去抓鱼?” 阿永摇头。 “那,我教你射箭?” 阿永眼一亮。 “走走。” 阿罗把阿永揪起来往肩膀上一放,大踏步的走了。 四皇子过来时正好看见他们的背影,心里竟然有点儿发酸。 这阿罗,比他还象爹呢。他和阿永都没这么亲热的玩闹过。 —————————————————— 又晚了。。。挠墙中。。(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八七章 父子 也许他这个爹当得并不合格。 说实在的,他也不懂怎么当爹。他和父亲的关系,首先是君臣,然后才是父子。在他的成长中,很长一段时间,是没有父亲这个角色存在的。他只有母亲,母亲对他极好,无微不至。 一个父亲对儿子,该是怎样呢?四皇子从来没在他的父亲那里得到过多少照料和教导。他曾经想过,自己要是有了儿子,肯定要对他好。 可是自己从来没陪阿永做过这样的游戏。 四皇子心里酸溜溜的,以前光知道人们为男女情爱之事吃醋,原来这当爹的嫉妒别人拐自己儿子,也是一般的滋味啊。 芳景已经把刚才的事儿跟潮生禀告了。 自从春芽、满儿的事发,后宅看得严严实实,哪怕多钻出一只耗子来都有眼睛盯着。潮生听芳园小声说了那位表姑娘蒋芸的事,这位姑娘八成是急眼了,先是赖在府里住下,后来因为疫症的关系,人人困居在屋里不得乱走,饭食也不合意,犹如困兽一样。现在京城解禁,他们没理由再赖下去了,势必得走。 两位表舅舅就不说了,蒋姑娘要想留下,唯一的、有效的办法,就是在京城找个人嫁了。 王府里头来来往往的肯定都是有身份的人,嫁不了王爷,那退而求其次也成。 见识过了京城和王府的繁华,他们怎么肯再回到偏远的老家去? 潮生笑眯眯的听着,并不恼怒。 芳景也是当笑话说的:“这位蒋姑娘不知道咱们府上的事儿,看着阿罗少爷一身华贵,年少英俊,就当他是有身份的人了。她要是知道,嫁了阿罗少爷,就得终身待在昆州那不毛之地,不知道会不会吓晕过去。” 潮生笑完了,悠然说:“其实也不能说她不对。男人想鲤跃龙门,姑娘想飞上枝头,俗话不是说么,人往高处走。再说,昆州有那么可怕吗?” 芳景点头说:“昆州当然有昆州的好,可是中原人去昆州很难习惯。奴婢当年到昆州时年岁还不大,跟在公主身边服侍。晚上都能听见狼叫,吓得睡不着,吃得也不习惯,嘴上长满了泡,头发也一直掉。” 潮生点了下头,昆州那里干旱荒凉,饮食习惯也与中原大不相同。 “您不知道,前儿我和芳辰说起来,月娥姑娘刚到昆州的时候,可是吃了一番苦头呢。” 潮生顿时来了精神。 大公主刚来时她问过,大公主也没有多说,只说她挺好。潮生寻思这个好字水份太大了。没病没死都能叫好,可是何月娥那么一个爱虚荣爱热闹的姑娘,生生的给弄到了那个地方去,吃的不惯,住的不惯,就算想找个人磨牙吵嘴,那里人说话都和中原不一样,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何姑娘大病了一场呢,半年都没缓过来,一直病恹恹的。” “她是不是闹着要回京城了?” 芳景摇头:“没有,我也奇怪着呢。按说以她那个脾气,怕不得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折腾,非得回京不可。可是芳辰说,她病归病,气归气,还真没有和大公主说过要回京的话。” “八成是不敢说。” “大公主还说,有人向她提亲呢。” “啊?”潮生问:“是什么人?成了吗?” “有两三回呢,前一回好象是姑爷手下的参将吧?后来还有个松漠族的人,不是汉人。听说在他们族里也有点儿地位,偶然见了何姑娘一次,就念念不忘的,后来就上门来提亲了。昆州那里胡汉混居,民风和咱们这儿不一样,尤其是婚姻之事,比中原随意多了,哪来那么多媒啊聘啊礼啊的说法。提亲时那人请了一个陪客,就一起上门儿来了。” “嫂子没答应吧?” “就是何姑娘自己也不能答应啊。”芳景说:“何姑娘偷看过,都吓坏了。那人生得可粗壮了,眉毛胡子头发长得都要连起来了,她说她绝不嫁个野人。” 四皇子问了句:“什么野人?” 芳景行个礼,潮生说:“我们在说月娥的事,有松漠人向她提亲。” 四皇子要想了想才记起月娥是谁:“啊?她成亲了?” “没有,她哪肯嫁。” 但是算一算,何月娥的年纪也不小了,眼看要成老姑娘了。 当然,这个老是相对的。要放在现代,二十岁的姑娘那青春才刚开始啊。但是在这个时候,二十出头,那可得着急了。 大公主不勉强,何月娥又想挑拣,哪儿去找称心如意的亲事?就算是在京城,以何月娥的身份,也没什么可供挑选的余地。毕竟她又不是何云起的亲妹妹,也没多少妆奁。 四皇子对这事并不关心,看了一眼屋里,问:“你们这收拾什么呢?” “明天得进宫请安,刚才把衣裳头面找出来。” 四皇子不放心。 这是当然的。 和皇后那边是已经结下仇了,皇后出手一次比一次狠,处处针对潮生。 可是又不能不去。 皇后……只要她一天还是皇后,国法,家礼,孝义……这些就象一道道锁卡在脖子上头。 潮生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说旁的,只说:“我会多当心的。” “嗯。”四皇子顿了一下才说:“她要真的撕破脸皮,你也不要吃眼前亏,能躲则躲,哪怕冒犯她呢。只要你没事,旁的事都有我来扛着。” 潮生点了点头,头靠在他肩膀上。 她并不害怕。害怕并没有用处,别人又不会因为你怕了而放过你。正相反,你越怕,恶人只怕越会得寸进尺。 以前她是个小宫女的时候,生命安全更没有保障,不也一样挺了过来?现在她可不是一个人了,情形比从前已经强多了。 潮生调养了这么些日子,脸色是好多了。但是还是不能和寻常人相比。到底失了那么多血,元气亏虚,哪是坐完月子就养得回来的。她比从前容易累,觉睡得并不踏实,总是多梦,盗汗,那位葛先生开了一个方子给她,吃着也并没有立刻见效。 第二天潮生进宫。 事隔数月之后,潮生又见着了皇后。 这中间发生了多少事情,真是一言难尽。 潮生和梁氏她们一起拜了下去给皇后请安。她心里十分镇定,坦然无畏。 ———————————— 这章只2K,不大舒服,明天会补回来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八八章 姐妹 皇后想要她的命,但没成功。 皇后的小儿子死了,而潮生的儿子出生了。 四皇子有可能是三皇子登上皇位的一大阻碍。 不管出于哪一条理由,她们之间都是仇人。 潮生在知道皇后要她命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愤怒。 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怀着孩子。如果只是对她不利,潮生是一个善于忍耐,并且已经习惯忍耐的人。可是要伤害她的孩子们,哪怕只伤到他们一根小手指,每个做母亲的都不能忍受。 潮生用极为客观的目光审视着陆皇后。 撇开别的不说,单说她本身,陆皇后是个有心计,有手腕的女人。后宫里玩弄手段,也许没有人比她更在行了。 四皇子那样担心,好象潮生进椒房殿就是羊入虎口一样。但以潮生这么些年来对陆皇后的观察和了解,在椒房殿里她是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陆皇后做什么事,从来不冲动。以前安妃陈氏那件事就能看出来。她一个一个的把人引过去,然后陈氏恰到好处的出事,谁都有嫌疑,独她撇得清。 她就是一百个想杀潮生的心,也绝不会在自己的地盘上动手。不但不会,还会尽量把自己摘开。 再说,妯娌几个都在,同进同出的,皇后想下手,也有难度。 行过礼,妯娌几人都坐了下来,二三四五都在,六皇子妃没来。 以昌王妃王氏为首,众人都说了些劝解安慰皇后的话。 丧子之痛,寿王妃梁氏感触最深。她的孩子是在她怀里断的气。那会儿她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孩子就这么死了。明明他前一刻还在抽噎,明明他身子还是温热的,怎么就说他死了?梁氏无论如何不能相信。 后来也有人安慰她,娘家的人,别人,梁氏当时只觉得这些人说的全是些废话。什么叫不要伤心?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也试一试? 就算你自己麻木了,这些人还是不断的提醒你,刺痛你,让你想起来,让你难受…… 真不知道这些人是亲戚朋友还是八辈子的仇人。 所以王氏说过话之后,梁氏一个字没接。 她想,陆皇后这会儿最不需要的就是一番又一番的安慰。这些安慰也许是善意的,可是并不会减轻人的痛苦。 虽然她和陆皇后一向不对付,可是这一刻她还是什么都不愿意说。 说出来的话,也会让她自己难受。 潮生也很沉默,郑氏倒是也接着说了几句,接着就冷场了。 陆皇后端起茶来,忽然问潮生:“你身子可养好了?那阵子乱纷纷的……听说你生得不太顺当。” 潮生轻声说:“承蒙您惦记着,虽然提前发动了几天,倒也有惊无险。” 陆皇后笑着说:“正是,母子平安就好。听太医说你身子得好好调养,这事儿不能心急,要吃什么用什么,你们府里没有,就尽管跟我说。” “是,我记下了,一定不会跟您客气。” 看起来真是一片和乐。 可惜在坐的几个都不是外人,也不是傻子。对潮生早产,各人都有自己的消息来源。现在看着陆皇后一副慈母心肠,心里都难免有些发冷。 “大公主一直住在你们府里?” “是啊,大姐姐回来的时候,正好我身子弱,她就留下来照料我几日。” “你们姑嫂也是难得的缘份。” 潮生低头一笑。 从椒房殿里出来,几个人又去探望了十三公主。 这位公主身体素来娇弱,天热时病,天冷时病。现在不冷不热的,也病倒了。不过看她精神倒还好,就是人太瘦了,衣裳松松的象是挂在身上一样,风再大一点,整个人都会吹跑了。 “我都没什么事儿了,还烦劳几位嫂子来瞧我。”十三公主很不好意思,招呼她们坐,又让宫人上茶。 “别忙活了,我们从前面过来,吃过茶的。”王氏说:“瞧瞧,好不容易养了些肉,这一病,又都没了。太医怎么说的?开了什么药?每天饭食呢?” 十三公主很不好意思:“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素来弱。前些天又……就病倒了。药也开了,我脾胃弱……其实我也想多吃些,可是身子不争气,要是多吃一口,一晚上都睡不踏实,前几天天天吃药,肚里哪还有空儿装饭呢。” 典型的富贵病啊。前些日子又是六皇子的丧事,又是疫症什么的,十三公主顺理成章的就又病了。 不过说到吃药撑肚子,潮生很理解,她在月子里也是如此,天天药汤、补汤,各种汤水一天灌下几回,看到饭菜时已经毫无胃口,勉强才能吃下一点儿。别人生了孩子坐完月子,多少会显得丰腴些,她倒好,出了月子再试以前的衣裳,还觉得腰身宽松了呢。 “我还没恭喜四嫂呢。”十三公主说:“恭喜你了,这下永哥儿又多了个兄弟,你们府里肯定比从前还热闹。” “是热闹啊,大的闹,小的哭,一天到晚吵得不得安生。你要是有空了,到我们府里逛逛,也散散心。要想胃口好些,就不能整天闷在屋子里,多走动走动才好。” “我也挺想去的。”十三公主说:“大姐姐也回京了,可惜她进宫两回我都没见着她。” 说话间,十一公主也来了。她穿着一件嫩黄的衣裳,衬得皮肤雪白,显得十分端丽。 “几位嫂子都来了。” 十一公主素来周到温和,礼数周全。 “妹妹今天好些了?我带了些桂花糕来,还有你上次说过的茶饼,你尝尝这味儿是不是你喜欢的?” 十一公主很周到,完全是体贴妹妹的好姐姐的样子。十三公主却对她很冷淡,只嗯了一声。她身边的宫人忙过来接过食盖,笑着说:“还是十一公主有心,有什么好东西都没忘了我们公主。奴婢替公主谢过您了,前儿您让人送来的螺蛳糖可好吃了,我们公主用了下药,都说嘴里不苦了呢。” 宫人很会说话,场面也显得不那么僵硬。十一公主有了台阶下,十三公主也不会在各位嫂子面前落个坏印象。 潮生想,十三公主不是一直跟十一公主很要好的么?不知道的人还真会以为她们俩是一个娘肚子里生出来的。可是现在看来,十三公主那神情明晃晃的带着厌恶排斥,连一句话都不想和这个姐姐说。 “十一姐有心了。”十三公主说:“十姐姐这两天胃口也不好,十一姐不妨也给她送些点心、糖果之类的,也许十姐姐嘴里一甜,心里也就不苦了。” 这话里有话,十一公主只是微笑,各位王妃也只当没听出什么来。 不过从十三公主那里出来,各人神情都不一样。 寿王妃要去看望十公主。这个众人都理解,她们才是嫡亲的姑嫂,寿王只这一个妹妹,自然关心。王皇子妃郑氏和潮生一道走,两人客套了几句,郑氏又对潮生表示了羡慕——儿子嘛,多多益善。越是能生,这腰杆就越硬。 女人这辈子,最要紧的是什么?长相?娘家?丈夫?那些都不及儿子来得紧要。 潮生琢磨着,十一公主是知道她们来,有意赶着过来的,她这么做,肯定不单是为了在众人面前表现她的贤惠和周到。她当着众人的面送糕点,十三公主都爱搭不理。可以想见,要是潮生她们不在场,十三公主的表现只会更强硬更不客气。 十一公主是出了什么岔子?十三公主刚才话里提起十公主,明显有种为这个姐姐鸣不平的意思。 椒房殿的消息一向不那么容易打听,不过潮生这边刚回府,后脚梁氏来了。潮生有些意外,才换下衣裳,又得再换一身见客。 “二嫂怎么来了?” 梁氏去了十公主处,出宫比她也晚,这会儿应该是刚出宫,没回寿王府,直接到诚王府来了。 梁氏先喝了口茶,才说话:“十妹妹不大好。” 不大好是什么意思? 梁氏接着说:“皇后让她抄孝经……她精神很差,见了我都没有话说。她身边的宫女偷偷说,她前几天被皇后训斥了。” 潮生本能反应,这事儿和十一公主有关。 “好象是说她……”梁氏压低了声音:“眼见皇兄亡故,她却没有哀戚之情。” 潮生心一沉:“别是搞错了,这是从何说起啊。” 潮生相信,十公主虽然有时候性子急了些,可是这种大事上头是不会出错的。哀戚之情这东西怎么表现?穿孝,哀哭,茹素?这些表面功夫人人会做,十公主肯定也会。那她又是怎么被揪住的小辫子? “是她身边的宫人说的,皇后还让跪了两个时辰,怎么会搞错。”梁氏叹了口气:“这话要是传出去,十妹妹名声可就毁了,这以后……” 潮生也没有话说。 名声太重要了,尤其是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来说。 “唉,你看我,也是急了,还来寻你说这事儿,让你也跟着忧心。算啦,咱们都想开些,车到山前必有路。” “是啊,二嫂也别太担心了,回去也劝着些寿王爷。皇后现在心情不好,等过些日子缓过来了,应该就没事了。” 这事儿有蹊跷,十一公主是从中挑拨了,还是下了什么套儿让十公主钻了?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公主们又不象皇子们,为了那把椅子你死我活的。她们各嫁各的人各过各的日子,能有什么解不开的仇? 陆皇后一腔怨愤正无处发作,十公主要正触到这事上头,被陆皇后记恨上,她日子可就难过了。 潮生和梁氏关系并不怎么亲近,不过这会儿倒是一同替十公主担心。梁氏觉得回去后和寿王不好说,潮生担心十公主在陆皇后手下讨生活实在不易。 送走梁氏,潮生把这事儿和大公主说了。 大公主眉一挑:“这个女人……”她看了潮生一眼:“你和老十好象还要好?” “说不上要好。以前在东宫的时候,十公主常去,一来二去的,也算熟识吧。” “那这事儿,你想帮她?” 潮生摇了摇头:“我帮不上她。不过我想着,十公主的名声倒不用太担心,就是皇后要零零碎碎的折腾她比较费难。” 大公主赞许地看她一眼:“是啊。” 这事儿春水在旁边听着,她却一时没想明白,为什么十公主的名声不用担心。 芳园后来耐心的解释给她听:“你想想,养儿不教谁之过?十公主平素好好儿的,这些年又一直是皇后管着教着的,她要是不知礼,皇后脸上就好看吗?” “对啊。”春水明白过来:“再说,十公主下面还有好几个妹妹,要是传出去了,也会连累其他人吧?” “对了。”芳园嘉许地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姐妹兄弟间同气连枝,是手足之亲,外人说起来,也往往不会只说其中一个,总会把其他人也捎带上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芳园没说。 春水也没多问。 反正皇家的事儿,也不该她们说的。 虽然六皇子的死,令宫里宫外都蒙上一层阴影,可日子总是要过的。擦干净泪,人总得往前看。 四皇子这些天来,总算没有白辛苦。户部遇变不乱,筹措运转得宜,四皇子在皇帝那里得了一句淡淡的嘉奖。 “嗯,做得不错。” 话是不多,可是意义重大。 让皇帝记住,和其他人那意义能一样吗?要知道有个词儿,叫做简在帝心。 “寿王妃还来坐了一会儿,说了十公主的事,没留饭回去的。” 乳娘把宁哥儿抱进来,潮生接过孩子。宁哥儿醒着,两只乌溜溜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潮生看。 一见着他,潮生就什么烦恼都忘了。 春光也把永哥儿领来了,他一见弟弟就不要爹娘了,直接冲着婴儿就扑过去:“弟弟!” 潮生把孩子放下,永哥儿就乖乖的趴在那儿看。 潮生摸了一下他的头:“整天淘得连人影儿都不见,象个活猴托生的。” 除了吃饭睡觉的时候,潮生能见着阿永的时候真不多。原来可不是这样,自打阿罗一来,阿永就被带野了,整天的闲不住。 也好,虽然晒黑了点,看着倒结实了,个儿好象也又长了。 —————————————————— 么么。。补了一千字。 可还是没能加更,真是~~~ 么么大家,厚着脸皮求一求粉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八九章 四皇子精神不济,却还挂念着两份带回家的公务。用了晚饭,哄过了儿子,他说:“我小睡一会儿,过半个时辰把我叫醒。” 潮生有些心疼:“什么要紧的事,不能明天再办?” “明天怕父皇会问起。” 潮生只能应下来,四皇子宽了衣睡下,几乎头刚沾枕就睡着了,发出规律的鼾声。 他平时不打鼾的,这几日是太累了。 潮生示意春水她们把灯移开,又放下半边帐子,指望他能睡得更踏实舒服些,又吩咐厨房预备汤水、宵夜。今晚只怕又得过三更,不补养补养,天天如此,人怎么熬得住,还亲自到小厨房去看了一回。 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潮生进了卧房,四皇子已经睁开了眼了。 “到时候了?” “嗯。” 这人实在太自律了,潮生想,就算她没来叫,四皇子自己也会准时准点的醒来,绝不误事。以前他还没出宫的时候就是这样,冬天最冷的时候,外面滴水成冰,去崇文馆读书他都是四更、五更天,离天亮早着呢。北风呼啸,潮生每次起床都难免会觉得痛苦,可四皇子除了生病的时候,从来没有晚起过一日,更没有误过一次功课。 “炖了汤,回来送你要记得喝。” “知道。”四皇子摸了下她的脸:“可能回来得晚,你别等我,早点儿睡。” “好。” 潮生送走四皇子,看看时候也不早了,去阿永那瞧过,这孩子白天玩得太累,已经早早睡着了,四仰八叉,呼呼大睡的样子象只小猪。潮生笑着替他掖好被子,忍不住偷亲了一下。再去看老二,这一位也睡着了,跟他哥哥一样。 潮生自己躺下来一时却睡不着,想着四皇子这会儿不知吃了宵夜没有,要不要打发个人去提醒一声。 结果外面人传来个消息,得,睡不成了,爬起来吧。 李姑姑这一天晚间有了动静。 她倒是镇定,何勇却是慌了手脚,全无平时镇定从容的风范。潮生换了衣裳过去照应。小院儿里灯火通明,何勇急得在一边干搓手,几次想进屋都给硬推出来了。 潮生安慰他两句,进屋看李姑姑。 李姑姑一脸是汗,素来要强的人,这会儿也露出无助与惊慌来。 不管她有多能干,这女人头一遭生孩子,没有不怕的。 在其他事上要,李姑姑都是潮生的前辈。但是在这件事上,潮生可比她经验丰富多了——她都成功生过两回了! 潮生在榻边坐下,握着她一只手:“姑姑不用担心,没事儿的。太医和婆子都在,你什么都不用多想,让你吸气,呼气,你就照着做。让你使劲儿的时候,手就攥紧了,只管往下使劲儿,别的都不用管。” 李姑姑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随即眉头又紧紧皱了起来,等这一波疼痛熬过去,她说:“王妃……快回去吧,你身子也不好……” “没事儿,我就是回去了,想着这边儿,我也睡不着。再说,勇叔急得跟关在笼子里的猴儿一样乱转,指望他稳着场面拿主意,那是指望不上的。你放心,有我在这儿看着你,你不会有事儿的,一定能顺利生产,母子平安。你瞧,我两个都生了,你这才一个,有什么好怕的。” 过一会儿,四皇子也听说了消息过来了。不过女人生孩子,男人是帮不上什么忙的。就算四皇子是王爷千岁,位高权重,也不可能一声令下,孩子就自觉自愿的马上生出来。 说实在的,虽然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四皇子对女人生孩子这事还是有一种敬畏心理。是敬多些还是畏多些,这个倒是分不清楚。女人孕育孩子,十月怀胎不易,一朝分娩更是分割血肉,痛不可当。有人就迈不过这个生死关——潮生生阿永的时候他在,据说算是顺利的,已经让他心惊了许久。生宁儿的时候…… 他不在她身边,潮生又被人算计,那情形到现在都令他后怕。 两人待了一会儿,婆子出来说,只怕还得一个多两个时辰呢,请王爷和王妃先回去歇着。 潮生放心不下,李姑姑的意思却是,潮生要真在这儿守着,那她心里更不安了。 “我们就先回去吧。”四皇子说:“好歹你也睡一会儿,这情形只怕到天明后才生。” 潮生犹豫了一下,她要不回去,四皇子也不安心。 但是回去了,两人一时间也睡不着。四皇子想起潮生第一次分娩的时候,他的情形可不比何勇好哪儿去,一样是六神无主跟没头苍蝇一样。不过两人的区别是,四皇子多年来习惯了压抑情绪,就算心里再急,脸上也能挂得住。 “李姑姑和勇叔年纪都不小了……也难怪他们着紧。”潮生打了个哈欠,她的确是累了,精神不济。 四皇子却没睡着。可能是因为刚才补了那一小觉,也可能脑袋里装的都是事儿,一时还松不下来。 他静静的坐在那儿,把白天遇到的人,经历的事情,一一的过一遍。这是他的习惯,就象他读书时一样,那时候想得多的是白天学的诗书。 有许多事情也许当时想的不周全,有些话外之音,也可能当时没有体会到。 晚上这样仔细想一想,有时候可以弥补许多疏漏之处。 他微微转过头,潮生的睡姿很老实,头不自觉的往他这一边偏一些。 四皇子的手指在她脸上轻轻摸了一下,没敢用力,怕将她惊醒。 潮生总是胖不起来。 人们总说心宽体胖——潮生从嫁了他,好象真的没过过几天舒心日子。总是经历这样那样的烦难事情。 如果当时他没有争取,而是就此放手,让潮生嫁了别人……她现在会生活的怎样呢? 四皇子想象不出来那种情形。 也许她会嫁一个平常的人,日子过得比现在要舒心。 可是他舍得吗? 舍不下。 她,还有儿子。 哪个他都舍不下。 四皇子迷糊了没一会儿,外面有人来报,李姑姑生了,生了个胖小子。 四皇子点头说:“知道了。” 心里也有些欢喜,毕竟府里添丁是喜事。再说,这孩子和宁儿差不多大,将来正好一起作伴。 这会儿功夫潮生也醒了,有些怔怔的,还没彻底醒过来。 “说什么?” 那副样子有点傻傻的,看起来象个孩子一样。四皇子凑上去在她嘴唇上嘬了一下:“李姑姑生了,何勇当爹了。” “生了?”潮生迅速清醒过来:“是男是女?大人孩子都平安吗?” “生了个儿子。” 潮生笑了:“真好,勇叔也有儿子了,这下婆婆肯定高兴。” 那是,许婆婆差不多把何勇当自家儿子看的,李姑姑自从有了身子,许婆婆比谁都着紧。现在就算身子不灵便了,一天还要问好几回呢。 潮生洗漱过,送走四皇子,就去看李姑姑。 李姑姑生完孩子也睡了一会儿,不过这时已经醒了。头上缠着块布巾,靠坐在那儿,一脸幸福的笑意。都说产妇失血,乏力,脸色不会好看。可是这说法显然并不准确,或是说,并不完全准确。李姑姑现在看来脸色还是红润的,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有了儿子,那精神能不好么?何勇更不用说了,嘴快咧到耳朵,笑得眼都睁不开了。 “勇叔,恭喜你了。” “嘿嘿……” 潮生去看孩子。新生儿的样子都差不多,眼睛睁不开,软得好象没骨头一样。 “乳娘喂过了吗?” 李姑姑笑着说:“哪用得着找乳娘,没那么娇贵,我自己喂。” 潮生当然不会反对。 母乳喂养好,尤其是初乳。当初生阿永的时候,潮生也自己喂了些日子呢。这会儿生老二,那是没办法才不喂的。况且还有一堆的规矩,也限制得潮生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李姑姑这儿,既然身体条件允许,又没谁压着管着,亲娘喂奶有什么不可以的? 说话间大公主也来了,还带了补品、给新生儿的贺礼来。京城这里通常的习惯是生女送缎子,生男送金银。大公主送的就是一个赤金项圈,李姑姑连忙道谢。大公主笑着说:“孩子在哪儿呢?抱来我瞧瞧。对了,刚才看见何勇,眼都红肿了,是熬了一夜吧?” 李姑姑老脸一热,没接这话。 大公主这是明知故问。 熬一夜半宿的,哪就能把眼熬成这样了? 何勇那不是熬的,是哭的。 先是急,后来又怕。等李姑姑这边终于生下来,信儿报出去,何勇就忍不住了,李姑姑那会筋疲力尽,隔着窗子都听见他嚎啕了两声。 这个人……怎么也想象不出他会哭啊!明明是个硬汉子,只流血不流泪那样的人,这会儿却…… 也许这是喜极而泣? 李姑姑自己也觉得那会儿鼻子发酸,心里也发酸,怎么都控制不住,也落了泪。 世事真是让人捉摸不定。 要放在两年前,或是再往前,说她还会嫁人生子,她肯定会嗤之以鼻的。都什么岁数了,再说在宫中待久了,想法观念都和一般女子不一样。成亲有什么好?生子又有什么好?上半辈子劳心劳力伺候人,下半辈子依旧要劳心劳力的伺候人…… 伺候丈夫,伺候孩子,奉养长辈,打理家事…… 可是现在想一想,这些她都心甘情愿。 有个人陪着你,帮着你,护着你……遇事有商量,病了有人惦记着你,给你端汤送药。将来老了,相互扶持着过日子,老伴老伴嘛…… 李姑姑眯着眼笑了。 ———————————————— 今天事情好多,儿子幼儿园还开家长会…… 实在想不出标题来了,就空着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九0章 打量 许婆婆特意让人抬了她过来看孩子。李姑姑要下床,许婆婆连忙说:“你快躺着吧,别乱动弹。” 孩子抱了过来,许婆婆老泪纵横,红豆急忙替她擦泪。 “嗯,好,好。” 不知是不是为了确定一下才放心,许婆婆还把手伸进襁褓里摸了一下。红豆睁大眼看着,许婆婆摸着了小雀雀,才满意的把手拿出来。 得,这还能作假不成,还要亲手摸摸。 “你好好儿的养着。”许婆婆明显偏心了孩子,才关心上李姑姑:“生得可顺当?现在身上怎么样?” “挺顺当的。”李姑姑说:“吃过晚饭开始疼,快天亮的时候就生了。预备郎中也没用上,倒是参汤喝了几口。” 那是挺顺的。 许婆婆终于放下了心事。 李姑姑虽然年纪是大了一些,可是身子素来结实,这到了紧要关头,可不就看出好处来了?要是换成娇滴滴的小姑娘,说不定可没这么顺当。 何勇这家也成了,儿子也抱上了,潮生那边也挺好,许婆婆顿时生出一种“此生无憾”的感慨,哪怕现在就撒手去了,也没什么可牵挂的。 红豆过来扶她:“婆婆,看也看过了,咱先回吧?” 诶,还有红豆,许婆婆想起来,还是放不下心啊。 这丫头跟了她好几年,总得看她有个着落啊。 有的人就是这样,总有操不完的心。 李姑姑这会儿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前面那些年过得都是伺候人的日子,现在被人伺候上了。何勇端汤送药的,别提多周到了。李姑姑心里那个舒服啊,看着人高马大的汉子在自己面前跟面团一样,怎么揉都没脾气,那滋味儿说不出的甜。 怪不得人都要成亲,生子。日子过得苦点儿累点儿都没关系,只要两个人在一块儿,前面儿的路上有再多坎,那也没什么好怕的。 小孩子落了地,一天一个样儿,简直是见风就长。哪怕这样一天天看着,都能清晰而鲜明的感觉到他们身上的变化。天气冷了起来,人们换了冬装,孩子更裹得象棉团儿一样。外面下雪的天气,尿布褥子这些都搭在屋里头,到处显得很杂乱。 只是多了一个孩子,可是生活一下子就全被改变了。声音,气味儿,习惯,一下子全变了。 闹闹腾腾的到了年下,旧的一年要结束,新的一年要开始。潮生一家四口,同大公主一起进宫,连阿罗都被捎带上了。为了给他整一身行头儿大公主可没少费心,足足花了半月功夫。不过这心思没白花,阿罗最后被拾掇打扮出来时,效果真是令人惊艳。大公主很了解他,压根儿没想把他往书生那边儿打扮,一身上下拾掇得精神利落,透出一股勃勃英气来。 大公主替他理好发缨,上下打量一番,油然而生一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感慨来。 阿罗是她看着长大的,真和儿子没什么两样。 “跟你说的,你都记住了?” 阿罗点点头:“记住了。” 大公主倒也没有什么好不放心的,阿罗虽然性子有点野,可是大事情大场面上从来撑得起架子,从来不会令大公主丢人。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人招呼你,你也回一句。等开了席你就只管自己的,别人举杯你也举,反正今年人少,也热闹不到哪儿去。” 今年先是遭了灾,皇帝又死了一个儿子,一切从简。 六皇子妃终于露面了,她脸瘦了许多,打扮也素净。衣裳象是个壳子一样套在她身上,而且她看起来的样子简直想把自己的头也缩进衣服里去。 寡妇的苦,别人既无法劝慰,也帮不上什么忙。还好她有孩子,生下来,以后虽然是孤儿寡母,可总算有个奔头,有个依靠。 只是看她这个样子,还是没从丧夫之痛中解脱出来。思虑太过,郁结于心,这都对身子不好。 逝者已逝,她现在保重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她现在有多重要呢?或者换个直接的说法,她肚里的孩子现在有多重要呢? 看皇后有多么小心翼翼就知道了。 潮生印象里,皇后哪有如此紧张过?就是昌王妃有孕的时候,也没有这样隆重,这样的精心。 皇帝倒是很喜欢阿罗。这孩子身上有一种很难得的,少年人特有的活力,生机勃勃的,眼睛闪闪发亮,说话声音也宏亮,举手投足间,好象有一股使不完的力气。 不比较分辨不出来,看看这样年轻的孩子,再看看自己——皇帝从来没有哪一刻象现在一样,发觉自己已经日渐衰老。他的精力体力都已经大不如前,以前连着批两三个时辰的奏折根本没感觉,现在不行了,腰酸,眼涩,看着一行行的字半晌,竟然全没看进去,完全不知道那寥寥几行字说的是什么意思。以前去跑马,拉弓,他还自豪自己全然不输给壮年人,可是这一二年他已经不去了。 因为他以前的那把弓,已经拉不开了。 皇帝在这一刻,特别清楚的体会到了,他的父皇当年是什么心情。 儿子们渐渐长大,年富力强。 他们觊觎着自己手里掌握的这一切,而且,他们迟早会得到——他必须选定一个继承人,将祖宗传下来的基业,再交出去。 是的,想到这儿,皇帝觉得很不甘。 谁坐拥天下,都不会舍得放开手,哪怕是交给自己的儿子来继承。 所以古往今来这么多皇帝,有几个是禅了位自己退却的?不,除了少少的几个特例,所有的皇帝都是把这份职业做到自己死的那一天,才心不甘情不愿的交接给下一任。 阿罗在皇帝面前表现得很老实,问什么就答什么,不知道的就老实说不知道。问他平时喜欢什么,这个阿罗倒是多说了几句,喜欢骑马,打猎。他说话时神采飞扬,看得出来是真的喜欢。 “年轻人嘛,都是这样。”皇帝露出些缅怀的神情:“朕年轻的时候,也喜欢打猎……对了,听大公主说,你还没有成家?” 阿罗有些腼腆:“我还……没想过这些事儿。” 皇帝笑了,看到这个一直表现很自然的孩子露出局促的神情,让皇帝有种成就感。 “男大当婚嘛,你看朕的儿子,比你小的,都已经成亲有孩子了。你们在京里多住些日子再回去,朕来给你指门好亲事。” 阿罗挠挠头,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不过好在皇帝是忙人,也没有那么多功夫为难阿罗,终于还是放了他一马。 阿罗和皇帝说了这么一会儿话,殿里不少人在打量他——阿罗生得和中原人不同,高鼻深目,肤色也较深,再加上他和大公主同来,身份也不是什么秘密。 那些视线带着不同的含义——有估量,有疑惑,有篾视……这些阿罗都不在乎。他从小不是没经过人情冷暖,旁人心里怎么想他,他从来不在乎。那些人他根本不认识,为什么要去在意他们的想法? 不过…… 他看了一眼大公主身旁坐的那个姑娘,穿着杏黄衣服的那个,从刚才起就一直在看他。 她的目光和其他人不一样,并没有恶意。 他听到别人称呼她十公主。 —————————————————— 一到周末大橙子状态超好,我的状态超不好的。。 今天只有2K,明天会补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九一章 怀孕 阿罗没认出十公主来。 本来就匆匆打了个照面,阿罗心目中根本没这号人物。更何况中间已经过了三四年,十公主的样子也变了。十公主有一双浓眉,这是她和众姐妹最不同的地方。那眉毛让她一看就显得有生气,但是也显出了她很倔强。其他的公主,要么眉毛很淡需要每天描画,要么就是仔细的修成弯细的时下流行的样子。虽然妩媚,标致,乍一望去,象是一位擅画美人的名家笔下画出来的,全一个模样。 十公主也修过,可是拔了眉毛她嫌疼,又不耐烦总把功夫花在这上头,所以后来也就不修饰了,一对眉毛浓浓的,挑起来。春光明艳的时候,这张脸显得神采飞扬。可是现在,这眉毛还挑在消瘦的小脸上,只显出一副孤零零的倔强来。 这个冬天格外冷,这两日又下了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年宴上,大家穿的都是一样,公主们是一模一样的宫裙,只是颜色不同。十一公主是娇嫩的杏花红,十三公主是雅致的柳叶黄,下头更小的十六、十七公主还是小姑娘,倒没有什么。十公主穿的是一件杏黄色,看着还算鲜艳的颜色,不知怎么穿在身上却显得别扭,大概料子当时过水过得不好,那颜色看着总是不那么匀净,象过了夜的茶水渍一样。她的脸色本来就不好,让这衣裳一衬,显得更苍白了。 潮生轻声问:“衣裳怎么回事?” 十公主只说:“送来什么我穿什么。” 她以前还会这样的事情气愤哭泣不平,现在已经变成漠视了。 潮生并不赞成她这样的做法:“我不信你就没有别的衣裳了。” 十公主嘴角微微朝上抿了一下:“这不就是她们想看到的嘛,那就让她们看吧,看个够。” 得,改的只是表面,内里脾气还是那样坏。 潮生耐心地说:“那不一样,看的可不止是她们,这么多人看着,出去就是满城风雨,你婆家要不要知道,知道了又怎么看你?” “那有什么关系。”十公主说:“我还有我哥哥呢。姓霍的敢对我一个不好,我哥哥敢把他家国公府的牌匾砸了。” 这对兄妹啊……让潮生真是哭笑不得。 话说到这儿,潮生也不劝了。人各有各的脾气,各有各的活法儿。 十公主和寿王有一样共同点,这兄妹俩都不怎么在乎名声,豁得出去。皇后不是要冷落她,折磨她吗?她就让所有人都看看皇后是怎么对她的。身边那一惯温柔体贴懂事的好妹妹又是怎么漠视这个姐姐的。 十公主转了话题:“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六嫂,她和丫头不知道在说什么,看见我的时候,竟然显得有点慌,好象很怕我听到似的。” 各人都有自己不愿意让人知道的事,不过潮生还是本能的看了一眼六皇子妃。 六皇子妃看起来力持镇定,可是潮生多么善于观察,她眉宇间有种惊慌不安的神气,再说深一点儿,简直是惶惶不可终日。 她怎么了?孩子有问题?那应该快叫太医啊! 除了这个,潮生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能让一个有孕的女人露出这样的神情来。 潮生有时候会梦到过去的时光,六皇子笑呵呵的,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进宜秋宫的大门——是的,是宜秋宫,不是诚王府。 明明诚王府才是她的家,但是她做梦的时候总是回到宜秋宫里去。 六皇子的孩子,可能是个女孩儿,也可能是儿子。不知道会长什么模样,但总之是他留在这世上最后的痕迹了。 潮生衷心希望这个孩子可以平安降世。 这对所有人都好。 但是现在潮生本能的察觉,这事情有点不对头。 六皇子妃那种惶恐之中带着心虚,潮生坐得离她近,就隔着郑氏。所以能看见她执箸的手微微的发颤。 她是不舒服,还是出了什么事? 看样子已经在硬撑了,为什么要硬撑?天大地大的事也没有怀孩子的女人来得娇贵重要,她完全可以说不舒服退席,然后太医们就会急慌慌的围过来…… 潮生一瞬间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掠过了脑子,不过来不及多想,阿永呛着了。 潮生急忙照料儿子,等阿永的不咳嗽了,她也忘记了刚才那个想法。 这孩子,居然不是让喝水什么的呛着,而是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潮生并不放心让儿子吃宴席上的东西,她自己也是一样。出身皇家的人,永远不会在人前表露自己在饮食上的偏爱和喜好。事实上,他们也不可能存有什么喜好。每顿饭,每样菜只动那么一点点,将被下毒的风险降至最低。 下毒,这种手段再普通再古老不过,可是最最有效。 因为你只要活着,你就得吃,得喝。这些入口之物中,可能就有哪一样会要了你的命。 宫宴散得很早,阿罗出了金华殿,就把阿永给抱了起来。看得出来这一大一小在里面都拘得够呛。潮生头疼地想,等阿罗随大公主返回昆州后,她得花多大力气把阿永现在养成的一身野孩子习气给扭过来?因为怀孕、产子,休养……潮生对阿永难免疏忽。尤其是宁儿出世,潮生的注意力不能不分出了一半给了小儿子。 想到这儿,对阿永,潮生也觉得有些歉疚。 潮生从前是独生子,她独享的父母全部的关爱。 这时代可没有计划生育的说法,人们认为多子多福。事实上也是这样,幼儿的生活率不并高,多生几个才保险。不是每个孩子,都能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人。 六皇子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坐到了回府的车上,潮生才算松了一口气。 在宫里总是战战兢兢,时刻绷着的。那称得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了。 “累了?” 潮生把阿永揽得紧了一些:“有点儿。不知道宁儿今晚闹没闹,我们都不在。” “他乖得很,只是你不放心。” 潮生点点头。是啊,只是她不放心。宁儿还小,潮生怎么放得下心呢?她恨不得所有的事都自己亲力亲为。宁儿不会说,不会表达,什么都不会。乳娘和婆子稍微懒怠一些,孩子就要吃苦,而且吃了苦还不会说。 任何一个做母亲的,都是这样的心态。 孩子,那是比自己的命还重要的。 阿永曾经有一次发烧,不舒服,整夜都在哭闹,潮生一直抱着他,那一夜阿永断断续续还睡了算有一个多两个时辰,潮生却整夜都没合眼。 可是一点儿都不觉得苦。 等到了家,看阿宁已经甜甜的睡了,潮生才松了口气。 抱着儿子亲了亲。外面是冰天雪地,屋里却温暖得象春天的夜晚。 儿子睡得很香,小脸儿粉嘟嘟的象初熟的水蜜桃——连上面挂的茸茸毛都那么的相仿。 潮生把老二放下,再去打发老大睡觉。阿永现在很省心,基本不用潮生来哄。他活动量很大,晚上总是倒头就睡,睡得也沉,跟小猪一样。 潮生照管完儿子才回屋,收拾打理自己。四皇子已经换过衣裳,洗浴过了。 潮生进了浴间,春雨替她解衣裳松头发的时候,潮生的目光往下落,看到小腹。 她算是恢复的不错,可毕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小腹不可能如少女时一般紧实光致。潮生的手在小腹处缓缓游移,春雨轻声问:“王妃,您试试水热么?” 潮生试了试:“不热,刚好。” 春雨服侍她入浴,潮生问府里今晚的情形,春雨三言两语就说完了。 潮生总觉得有件什么事儿她大概忘记了,但总在心头萦绕。等到上床,夫妻两说了几句话,迷迷糊糊的时候,潮生才忽然间又想了起来。 六皇子妃,她肯定隐瞒了一件事关重要的大事!她怕,她心虚,她不敢让太医来诊治。 她怕什么?她不怕孩子有事吗? 不,她怕的应该是…… 潮生躺在那儿——六皇子妃她……真的有孩子吗? 四皇子也还没睡着,潮生有一动静,他也醒了。 “怎么了?” 潮生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荒唐。 怎么会没有呢,要是没有,这几个月她养的什么胎啊?那些照料她的太医又不全是瞎子或是傻子—— “我觉得……”她和他是没什么不能说的,哪怕是这个荒唐的猜测:“六弟妹的孕相,不大对……” 四皇子静了一会儿,说:“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们互相太了解了,潮生一听这话,惊得几乎坐起来。 “你说什么?” 四皇子很平静地说:“她根本没怀孕。” 两个人睡意全无。 四皇子揽着潮生,两人靠坐在床头。 四皇子把被子朝上拉一拉,盖好潮生的肩头。至于他自己,肩膀和双臂都在被子外面,也没觉得凉。 “那时候皇后简直快要发疯了,说想过继宁儿给六弟。” 虽然已经事过境迁,潮生还是惊惶起来。 四皇子安慰她:“没事儿,她只是那样说说。不过为了稳住她,也稳住当时的局面……六弟妹本来就情况不太稳当,太医一时误诊……这也很自然。” “那……” 四皇子也没有想到后来事情成了这样。 在他的预想中,这件事顶多一个月,就会落幕结束。六皇子妃当时情形确实不稳,京中宫中的情形都乱着,怀孕的日子浅,又是那样的悲痛丧乱之下,太医误诊并不出奇。月份浅的时候,的确容易看错。等过个半月一月,说明情形,也不过是让大家空欢喜一场,并不是什么顶天的大罪。 但是六皇子妃,却在知道自己有孕是误诊之后,封了太医的口,把这个孕,一直怀了下来。 也许是她太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了。 如果说穿了她怀孕是误诊,那她今后呢?不管是孤独终老,还是抱养一个别人家孩子,哪及得上有个自己的孩子呢? 过继孩子又不会是秘密,这孩子长大懂事了,会和自己真的贴心贴肺的亲吗?不抱养,自己一个人,这府里能守住吗?将来……哪里又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或者,她还有别的打算。 不管是哪一种,总之,六皇子妃这胎已经怀了好几个月了,也势必得,继续的怀下去。 潮生半晌说不出话来。 原来,根本没有所谓的遗腹子吗? 四皇子那时候那样做,也是一时权宜之计,潮生几乎马上就站了自家男人这一边。 不这样做,儿子就算很可能被夺走。 一想到这个,潮生全身的刺都要竖起来了。 而且,这事情到后来也不由四皇子控制了。是六皇子妃自己选择了把这个孕,继续怀下去。 这件事她自己做不了,必须得有太医帮忙隐瞒,还有,她身边的人也肯定会知道实情的。因为她只要没有孕,就会有月事,会换洗,这势必不可能瞒过身边最亲近的伺候她的人。 “那……我们就……” 看着她,这么装下去吗? 这……潮生觉得这事儿,大概早晚会露出破绽。 陆皇后有多么上心啊!也许这是六皇子死事她最最看重关心的一件事了。 六皇子妃能瞒一时,她能瞒完这十个月,瞒到生,再变出个孩子来向陆皇后交差吗? “这事儿会兴支牵连到你?” 四皇子摸了下她的脸:“不会的。” 他虽然这样说,可潮生并不是百分百放心。 陆皇后那一次出手没能置潮生于死地,但是潮生想,她肯定不会就此放弃,目前的平静,也许是蛰伏着在等待时机。 不,不是也许,是一定的。 潮生和陆皇后相对时可以从容自若的说话,谈笑。她们不象真正的婆媳,当然也绝不象一对仇人。 只是彼此目光中包含的东西,自己最清楚。 四皇子在外面做的事,潮生不全知道。可是她知道,四皇子也不象他表现出的那样淡泊无求。 因为不能退,没有后退之路。后面是万丈深渊。 就算他自己不惧,可是还有妻儿呢? 一个男人在世上要担负,远不止他自己生命的重量。 —————————————————— 么么大家,先补上昨天的一千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九二章 元宵 同样,一个妻子,一个母亲,要担负的,也远远不止她自己这一份人生。 可是哪一个人不是这样活着呢? 我们之所以对人世有牵挂,不止因为花如此的红,太阳如此地耀眼,风景这样美,活着的每一刻都可以称为享受。不,不是的。更多的时候,我们是自讨苦吃的,我们放心不下亲人,爱人,我们苦苦奔波。 所爱的人,也一样放心不下我们。 彼此牵挂,彼此扶持,有苦有乐,有悲有喜,生命才如此丰满而鲜活。 潮生靠在他的胸口。 四皇子轻声安慰:“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你和孩子有事的。” “我知道。” 她只觉得,此刻如此珍贵。 旧的一年已经过去了,新的一年到来。 潮生只希望,以后每一年,他们都能这样过。他和她,还有孩子,这样太太平平的,一家和乐的度过。 有的时候,知道了一个秘密,往往心里就多了一份重量。 潮生忍不住替六皇子妃着起急。 这撒一个谎容易,后面却得再撒无数个谎去圆它。就象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越滚越快,到最后牵扯进去的绝不是一个两个人。造成的后果,大概也无法估量。 上元那一天还得进宫一回,潮生着意多看了两眼她的肚子。冬天衣裳穿得厚,倒也看不出什么。 算日子,要是真的有,这会儿肚子也该鼓起了,不过冬天衣裳挺厚,就算身形变化了,也看不什么来。有那瘦的人,怀到六七个月的时候也不大显。六皇子妃……这算着日子,开春四月、五月的就该生了。 真的十月怀胎,瓜熟蒂落,那当然没什么好琢磨的,该生就生呗。可六皇子妃这……嗯,到时候会怎么生?生出个什么样的孩子来。 六皇子妃的神情看着比过年那天要镇定,除了话少,没有什么旁的异样,昌王妃王氏问她平时胃口怎么样,起居怎么样,她也答得一五一十的,听着没什么不妥。 昌王和六皇子是亲兄弟,虽然平时关系不是那么亲近,可是总是比其他人要近得多了。王氏又是过来人,生过两个孩子了,自然有发言权。 “四嫂?”五皇子妃郑氏轻轻拍了她一下:“怎么出神了?喊你都没听见。” 郑氏也把儿子带来了,挺虎头虎脑的孩子,倒是一时看不出长得象谁。这岁数的小孩儿少有不可爱的,白胖圆润,又是一身的绸缎锦绣,个个看着都跟画上的大娃娃一样。 潮生喜欢得很,逗着他说话。这孩子没有自家阿永这么活泛,但比梁王家的阿田那是外向多了。虽然岁数比阿永小,但是说话口齿挺清楚,童言稚语的很是可爱。 阿永对这个弟弟并不是太上心,虽然被潮生拉着不能乱跑,可是两只眼骨碌碌的,一会儿看着这边的花灯好,一会儿又看着那边的焰火亮。 “娘,那是什么?” 潮生看了一眼:“那是五谷丰登。” 阿永点点头:“原来这就是五谷丰登啊。” 没一会儿又瞅中了另一个:“那个又是什么?” 这回他指的灯有点儿远,花花的一片,潮生也分不出他到底指的哪个。 阿永描述着:“那个红的,高的……” “那是花好月圆。” 郑氏笑着说:“四嫂还真精通,这些花样都知道。” 潮生一笑:“没法子,这会儿的孩子话就是多,你又不能不搭理他,就是瞎编也得现编出一个来。这花灯年年都一样,来来去去不见什么新鲜的。” 郑氏只是笑,向四下张望,顺口问:“六弟妹怎么不见了?” 梁氏说:“她怀着孩子呢,这边儿人多,外头也冷,她又不能久站,先进去歇着了。” 郑氏有些不以为然:“我看她到现在还那么瘦瘦的,就算是有心事,也不能老这样。大人不吃,孩子总得补吧?还有一两个月就得生了吧?你瞧瞧那脸儿,还没个巴掌大。” 梁氏说:“可不是么,我也这么劝她,凡事得往宽处想。四弟妹,你说是不是?” 潮生怔了下,点头说:“是啊。” 潮生也觉得自己真是闲吃萝卜淡操心,人家装假,她怎么跟着心虚上了? 六皇子妃既然走了这一步,肯定已经把前因后果都考虑了。至于将来生的时候怎么办……想来人家肯定有所准备。 潮生放下心事来,拢着阿永不让他乱跑。 梁氏把女儿刘琳也带了来。小姑娘生得很清秀,皮肤雪白,眼睛水汪汪的,举手投足间已经很有淑女范儿了,规规矩矩的跟着梁氏,有人问她话就说一句,别的时候就安安静静的站着。看样梁氏在她身上没少下功夫。倒是昌王府的二姑娘,因为身子弱,平素不怎么出来。 潮生生了两个儿子,倒是很稀罕小姑娘。又文静又清秀,乖顺听话。所以人们都说,女儿乖,女儿好,女儿是贴心小棉袄呢!象自家这野小子,还没进学,就一天到晚的逮不着人,精力旺盛,好奇心又强,实在让人招架不住。 花灯这种东西,年年看,已经不觉得稀罕。再说,这些近处的,皇帝能看见的,当然都是花团锦簇,那些远处的,九成还是旧的,破的,烂的,反正一点起来都彩熠煌煌的,也看不出什么。 可是这个排场已经成了俗例,年年如此。 元宵一过,年也就算是完了。 过年应酬往来,操劳费力,等过了年一松懈下来,四皇子先病了一场,发热,咳嗽。缠绵了半月也没好透彻。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起来,等四皇子的病渐愈,潮生却又病倒了。诚王府这阵子汤汤药药的就没有断过。养病的日子极其烦闷,药一碗一碗的喝下去,病势却不怎么见好,连屋子都不能出。病中还有人来探望,走马灯似的轮着转,个个说的话都差不多,潮生答得话也差不多。 朝堂上的事儿潮生不见得桩桩件件都知道,但是过了年一开春,陆国舅一系的人就有好几个遭了弹劾。 —————————————— 今天找不到感觉=。= 汗,明天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九三章 赌 这其实不稀奇,御史们总是喜欢咬外戚权贵们身上的肉吃。你看那清贫自守的,出身不显的,家中人口少,门庭破败的人是没有人去参他的。骨头硬没有油水没有肉,咬他做什么?勋贵外戚们就不一样了,那都是肥得流油的主儿,真成了那是名利双收。 但这回的情况略有不同。 不是那种风闻奏事,也不是不疼不痒的敲打,实打实是翻出来旧事,罪证确凿的。 其中一个兵部的,姓徐,被数出十六条罪状,每一条都是结结实实的有铁证的,单论哪条都够抄家杀头。 潮生只听人说起其中一条,是这个姓徐的当年在蔓州为官的时候,曾经看中了一个下属的妻子。要换个无耻一点的人,卖妻求荣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关键这人脾气很直,甩手不干。姓徐的于是暗地里派人把这人灌醉后溺死,进而霸占了他的妻子,那个女子也性子刚烈,上吊自尽了。 这些事以前并不是完全没有风声,但是好象全挤在一起爆发。 四皇子这些日子在家的时候不少,一来他的病也没全好,太医说不宜劳神费思,该多多休养。他有大把的时间陪着潮生和两个儿子。阿永蓦然发现自家爹不止是会读诗书而已,好多有意思的玩意儿他也懂,这种有意思,和阿罗舅舅是不一样的。 阿罗舅舅会教他爬树,捉鸟儿,抓鱼,那些都很新奇,每天都觉得新鲜。但是爹说的,做的,也很有意思,可是和阿罗舅舅不同。爹带给他的也是新鲜的从来没见过的东西,但是爹却不会直接告诉他这东西怎么来的,或是这东西怎么做的,而是让他自己揣摩,自己去想。有的时候他能想出来,有时候猜不出来。可是这个想的过程……还有,终于猜到的时候,那种满满的成就感,是任何事都比不上的。 “爹怎么会这么些东西?”阿永没有这么问出来,但是他的疑问都满满的写在脸上了。 四皇子微微一笑,揽着阿永,指了一下书房里那一排排的书架:“都在书里头,那里面什么都有。” 阿永之前也认字,三字经什么的也能郎朗背诵。可是之前,他从来不知道书籍上的方块字,有着那么神奇的力量。 真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啊。 潮生先前还在头疼着怎么拘拘阿永的性子,眼看着,一年大二年小的,总不能老是放野马一样放任着。可是四皇子这一出手,立马就见了成效。 果然儿子还是要爹来教啊。四皇子也曾经是男孩子,男孩子心里想什么,喜欢什么,渴望什么,他都清楚。潮生毕竟是女子,再疼儿子,她也不知道怎么给儿子这个时代男孩子应有的教育。 欣慰归欣慰,潮生心里不是不泛酸的。 同时还有些不安。 陆国舅一系遭遇弹劾攻讦,这事儿和自家有没有关系呢? 但是四皇子表现得很从容,一直在家养病,朝堂上越来越紧张的气氛好象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最近……外头,不大太平。” 四皇子看了她一眼,笑了:“你不用害怕,没事儿的。” 潮生索性摊开了问:“你和大姐姐,有没有……” 四皇子缓缓的摇了摇头。 潮生松了口气,又有些疑惑。 四皇子摸着她的头发:“大姐姐的势力不在朝堂上,再说,这种零零碎碎的发难,也不是她的性格。” 是啊,的确如此。 “至于我……”他停下来,看了潮生一眼。 潮生朝他一笑。 四皇子从来不当出头鸟。 “那会是谁呢?” “承恩侯树敌太多。”四皇子说。 是啊,陆国舅贪婪而吝啬,许多人当面奉承他,转过身来却十分鄙薄这位“承恩侯”。 承恩承恩,可不是靠女子裙带,靠承恩才登高位的吗? 这些人,朝官也好,勋贵也好。要么是自己有本事,要么是祖宗有本事,挣下一份儿家业。到了陆家,人家是妹子有本事,给哥哥挣下爵位家业。 “现在看着很热闹,但是……”四皇子轻声说:“陆家没那么容易扳倒的。” 潮生转头看他。 “承恩侯,是父皇封的。” 由皇帝所封,也只能由皇帝褫夺。 承恩…… 潮生点了点头。 他的平静,也让潮生平静下来。 日子如常的过着,照料一家人饮食起居,打理王府上上下下的内务。心里一静,病似乎也好得快些了。 四皇子这些日子仿佛没事可做一样,一直陪着潮生,陪着儿子。潮生一病,许多事难免耽搁。四皇子捧起潮生的账本来,一样一样看得还很仔细。说起来,自家有多少钱,庄子上有多少地,府库里有什么东西,四皇子大致心里是有数的,但具体到每一样,他就不那么清楚了。潮生的账本记得非常清楚,按分类来的,玉器、瓷器,字画,绸缎……后面还标着这样东西的来历以及价值几许。这库是每个月都要盘一回的,每个库必然有两个人负责,还有单一个人负责监察,职责交插。 “真不错。”他点头嘉许:“这可很难出错了。” “管家里自然可以这么管。”潮生说:“人就这么多,东西也就这么多,日子一长不用看账本都背下来了,府里每个人我都能叫出名字。可要是放到外头就不成了,人多,事也多……” “但是办法是好的。”四皇子眼光精准:“只要有一套规法在那里,放到别处去一样有用。” “其实办法也不算是好办法。”潮生说:“可再好的办法,也要人哪。” 再好的办法,执行的人不得力,甚至给你来个以法害民,你能怎么办? 就象前朝几次变法,为什么都越变越糟?最后变法派一败涂地。那些变法不全是坏的,有很多是很好的,可是再好的法也要人去执行—— 问题就出在这里。 四皇子放下账本,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潮生的手盖在他的手背上:“慢慢来,不用急的。” “是啊。” 这一次对陆家的围攻越演越烈,眼看火就要烧到承恩侯长子身上时,嘎然而止了。 承恩侯遇刺了。 当然,他没有死,只是伤得也不轻。陆皇后在皇帝面前痛哭流涕,而且皇帝当天晚上留在了椒房殿——第二天还派人去承恩侯府上探视,还有赏赐。 这是一个很清晰的风向标。 朝中那些鼓噪的人象是被一只手掐住了脖子,集体失声了。 陆皇后太清楚皇帝的底线在哪里了。 事实上,后来四皇子对潮生总结这件事。从一开始,他们的时机挑的就不对。 六皇子刚去世还不到一年,皇帝心中还念着这个儿子。 这是可以说的理由,还有不能说的理由。 那些贪赃受贿弄权的事,还不足以扳倒陆家。 皇帝以前真的对这些事一无所知吗?肯定不是的。所以要扳倒陆家,只靠这些是远远不够的。 一片扰攘中,六皇子妃——该生了。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潮生想,她应该会“生”个儿子。 这时代,儿子才能顶门立户,延续香火。女儿都是赔钱货,辛苦养大了还得花费大笔嫁妆打发出门,从此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对娘家的照拂是极其有限的。 嗯,陆皇后除外。 就事论事,六皇子妃要生个女儿,以后孤女寡母的,可得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指望旁人照拂。要是有个儿子,那意义完全不一样。 所以,她如果“生”了,就一定会生个儿子。 三月里头,天气晴好,一日比一日热。这种热是浮燥的,让人沉不住气,身上总觉得刺痒。消息传来,四皇子妃终于要生了。 终于要生了,快点生了吧,了解了大家一桩心事。 六皇子妃这个孩子倍受关注,想一想,她要“生”出这个孩子,得买通多少人? 潮生本来以为她会想个什么办法,避开其他人的关注。比如,去庙里,半路上要生之类的。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办法,总之,不用被那么多人关注她生产的过程,直接拿出一个结果给大家看。 也许她想过,但是陆皇后监控得很严,决不会放快临产的孕妇出门。 事实上潮生觉得六皇子妃真是了不起,能在陆皇后眼皮子底下一直伪装到现在。要不是四皇子言之凿凿的证明了六皇子妃根本没怀孕,潮生都要相信她是真的怀了孩子,而且真的要生了。 潮生一直等到晚间,那边没再有消息传来。 这是生了,还是没生?是成功的瞒天过海了,还是事情败露了? 怎么着也得有个信儿吧? 大公主拍了她一下:“你出什么神呢?” “哦,没事儿……” “是在琢磨老六家的肚子吧?” 潮生吃惊了:“嫂子你也知道?” “我早知道了。”大公主说:“过年的时候她在宫里来了月事,偷偷的去更衣,她的丫鬟还得偷藏着处置,吓得脸都白了,当谁是瞎子看不出来。” “啊……”潮生半晌说不出话:“那,还有别人也知道?” 大公主悠然说:“那我就不清楚了,你想呢?” 那是一定的。 怪不得那天六皇子妃的神情那么古怪。 她年纪不大,也没有生育过,月事想必也不是太准。突然在宫里的时候来了月事,这事情要是一个处理不好——所以她硬撑着也不敢提早退席,更不敢让太医、婆子来替她诊治查看。 “那她现在……” 大公主笑眯眯地说:“她生孩子?我也想知道她什么时候能生出来啊。不过,可能别人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谁?” “比如和皇后不对付的人哪。”大公主说:“能让她一直太太平平的怀到现在,都要生了。憋了这么久,不弄出点大动静来,多对不住花的这些功夫。本来我已经想回去了,不过就为了这事儿,也值得留下来看完了再走。” 潮生抿了下嘴。 六皇子妃看来是瞒不过去了,现在的区别是,她会怎么暴露。暴露之后,又是怎么个下场。 这一切都可以预见。 她的终点站,是一条没有希望的死路。 虽然和六皇子妃没有什么太深的交情,可是潮生做不到对这件事无动于衷。 大公主看看她,她对潮生很了解。 “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大公主放低了声音:“没人让她假装,她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就该知道被拆穿的后果。” 潮生点点头:“就跟赌钱一样。可能赢,更可能输,但不试一试不会甘心的。” 六皇子妃想赌一把,但她的秘密早已经暴露在有心人的眼中,不知不觉中成为了别人博弈的棋子。在这一场赌局里,她下了重注,但是从一开始就押错了宝。 “对。”大公主敲着茶杯盖说:“可是她可能没听过一句话,十赌九诈啊……我活了半辈子,就没见谁是靠赌钱发财的。就算能一时发财,也长久不了。” 是的,道理她也全都明白。 只是这种感觉并不太好受。 潮生想,她得学会适应。 阿永从外面进来,他这几天安静多了,对书的兴趣大增。当然,他还没有独立阅读的能力,所以潮生得帮他读。 搂着大的,看着小的,潮生轻声读着书页上的字句。 阿永还听不懂——宁儿就更不可能会懂了。 但这不妨碍他们听得异常入神。阿永尽量记住潮生读的字句,宁儿只要听到母亲温柔的声音就很满足了。 四皇子进来时,就看到这么一幅温馨的画面。 一大两小,母子三人在灯下的样子。 他站在那儿看了好一会儿,直到阿永抬起头来发现他,并且欢快的朝他扑过来 。 潮生把书合上,微笑着看着他。 宁儿不太满意,发出咿咿呀呀的抗议声,潮生把他抱起来拍了两下,他就转怒为喜了。小嘴儿张开来,粉色的牙床上只长了上下各两颗牙,还没个米粒大。长牙的那几天他不舒服,一直哭闹,还好牙长得还算顺利。 —————————————— 补了昨天的一千字。但是还是没能完成加更。。 唉,不行,我一定要调整作息。现在的作息太不健康了,整个人都没有精神。(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九四章 送别 一早就听着信儿了,六皇子妃难产而亡。 不知内情的人,可能感叹惋惜一句。唉,本来挺好的一件事儿,结果成了这个结果。知道内情的…… “先是回报说生了个男孩儿,父皇和陆皇后都很是高兴,结果紧接着就有位太医出来揭破了这事,还有接生的婆子证明……父皇震怒,命人彻查……” 这还有什么好彻查的,明摆着。生没生过孩子,这还能查不出来么。 “那……”就成了现在这样,母子俱亡。 潮生叹口气。 虽然已经预见到这个结局,还是为皇帝和陆皇后出手的狠辣震惊。 本来潮生想,也许会象当初对待温氏一样,把她送到方山或是什么地方去“养病”的。可是没想到,竟然是难产身故。 这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吧。皇帝和陆皇后听见得了个孙子,六皇子后继有人,那一刻必然喜出望外。可是就在这时候迎头被浇了一盆凉水,被告之这个儿媳压根儿是一直装着有孕,那个所谓的孩子是不知从哪儿抱来充数的。 这个时机挑的真好。不知出手的人是谁,一直隐忍不发,直到这个时候才揭破,真是铁证如山,无可抵赖。 不过想来想去,幕后人也并不难猜。能有这样的势力手段,又和陆皇后过不去的,还能有谁? 难产而死在这时算是十分不吉的,六皇子妃只匆匆停了一夜,都没有设奠给人吊唁的机会,就仓促的下葬了。对这一点,倒没有什么人有异议——估计就算有,也不敢吭声。 这件事牵连的人不是一个两个,连六皇子妃的母亲都因为伤心过度而“重病”了。 六皇子妃一个人做不来这事儿,尤其要找个一个初生的男婴来,这个六皇子府里的人都不便去做,还还能替她去做这事? 这世上最疼孩子的,永远都是母亲。 六皇子妃的母亲……欺君之罪是那么容易逃脱得么?只怕她这病,没几天也要不治而亡。 潮生又叹了一口气。 这下手的人真狠。给皇帝和陆皇后这一击够重的,破坏力堪比那年温氏在年宴上病发。要是早揭破,杀伤力不够。晚揭破,又错过了最佳时机,可能弄巧成拙。 温氏那一次,皇帝是面子受伤。 六皇子妃这一次,估计是内伤更重些。毕竟这件事只在小范围内有人知情,不象温氏那时候,闹得那么大,想捂都捂不住。 等再进宫的时候,潮生发现,皇帝竟然一下子,老了那么多。 过年的时候,皇帝还是精神熠熠,年富力强的样子。只是短短数日,皇帝鬓边竟然有了那么多白发。陆皇后受的打击也不小,原来风韵楚楚的脸庞,看上去枯瘦苍老,脸上用了不少脂粉,可是脂粉都象是浮在脸上的,她说话的时候,潮生都怕她的粉会掉下来。 几位妯娌一打照面,就知道各人心里都有数。 谁家还没几个探子?没自家的消息来源? 但是这事儿,就得揣着明白装糊涂,不但不能显露出自己知道内情,还得特关心的安慰陆皇后。 毕竟她盼的孙儿没有了,儿媳妇也“病亡”了,怎么能不安慰? 感觉这些安慰,都象一把把刀子,反复的在陆皇后身上戳了一下又一下。 朱贵妃她们,更是不遗余力的“安慰”过陆皇后了。 女人们之间的争斗如此残酷,心里头已经撕扯得血淋淋的,还一点儿不能露出来。 不过这接连不断的事情,不但耽误了十公主的婚事,也耽误了宫里往外面放人。 本来,要是没有意外,三月四月里内侍监就该把名单拟出来了,各宫再核过,删减调整,到六月能放人就算快的了。可是现在……一桩事儿接着一桩事儿,桩桩都让人糟心。宫里今年还放不放人都两说了。再说,就算单子拟出来了,象现在这么个情形,谁也说不准还会不会有变数。 暂时耽误就耽误吧,采珠现在的情形也还算稳当。徐美人不受宠,也有不受宠的好。不招眼,也就不招祸。 潮生暂时放下心事,全神戒备陆皇后。 不知道陆皇后现在是不是还没缓过劲来,多一句话都没说,就把她们都打发出来了。 到了外头,正好见着十一公主要进去。她亲手拎着食盒,身后跟的宫人倒是空着手。遇见她们妯娌几个,十一公主谦和有礼的一一招呼过,才领着宫人走进殿里。 “瞧瞧,好歹还有个女儿是贴心的。” 潮生没应声,梁氏接了句:“是啊,我就羡慕三弟妹,两个女儿都乖巧伶俐。” 王氏抿了下嘴,梁氏又问:“听说你们府里,两个妾都有消息了?” 王氏不能不说话了:“是啊。” 梁氏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潮生倒是头一次听说。 昌王还真是挺勤恳的,一下就俩…… 看来他是真的很想要个儿子。现在府里连王氏生的,连妾侍生的,已经三个女儿了,花开了好几朵,也得结个果了。 这几天潮生还有一桩心事。 天气渐暖了,路上的冰雪也都化了,大公主在京里过了个年,已经开始收拾东西打算回昆州去了。 丈夫儿子都在昆州,大公主难免心里牵挂。 潮生当然舍不得。 大公主笑着说:“这有什么,要不,你同我一道走,到昆州住几个月再回来?” 潮生低头笑了:“哪走得成啊。” 又不是一个人,无牵无挂的。她要走了,四皇子怎么办?更不要说两个孩子了。 丈夫孩子都在这里,女人能去哪儿?易地而处,大公主归心似箭也就不足为奇了。 潮生替大公主打点行装,来时塞得满满当当的马车,又重新塞得满满的。还有皇帝的赏赐,其他人送的礼,比来时又多出几辆车来才将将装得下。 带着这么多行李,路上也走不了多快。阿永很舍不得阿罗,对那个遥远的昆州也十分向往。大公主笑眯眯的说:“要不要跟着姑姑去昆州?你还没见过你表兄吧?你们两个肯定玩得来。到时候你们俩一起骑马,打猎,虎哥还杀过一头狼呢,剥了皮做了围腰……” 阿永眼睛亮亮的,杀狼?虎哥也不比他大多少啊,还不到十岁呢,他就能杀狼了?那自己呢? 当然,再向往,阿永也没能去成,只能眼泪汪汪的和阿罗告别。 —————————————— 这个月居然有二十九天,四年一次啊。。 么么大家,票票都投了吧?不投作废了。。 祝晴天生日快乐。。(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九五章 安慰 “嫂子路上千万当心,别只顾着赶路,身子要紧。东西都清点过了么?可别落下什么。药丸和成药我单让人放着的,上头抄了一份儿单子,好找的很……” “行啦,别这么磨磨叽叽的,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大公主最不耐烦这样絮叨:“过一两年我还来呢,到时候把虎哥也带来。你哥哥也会回京述职,到时候不就又团聚了?瞧你这样子,还是当娘的人呢,快把眼泪擦擦。” 潮生满腔离情也让大公主给说散了,哭也不是笑也不是:“那也还得两年呢。” “照看着孩子,两年快得很,一转眼就过去了。”大公主说:“你自己多当心,皇后手黑着呢。大人还好说,孩子太小,一刻也不能离了人。” “嗯,我也留心着。”潮生用力的点一下头。 “老四要是欺负你了,你就写信告诉我,我回来收拾他。” 潮生一笑:“好,我肯定都给他记着,等嫂子回来了一总秋后算账。” 阿罗抱着阿永不愿意松手,看样子很想把阿永一块儿打包带走。大公主要抬脚踹他,阿罗心不甘情不愿的,把阿永松开了。 “还跟个小孩儿似的。”大公主说他。 平心而论,阿罗现在可不象是小孩儿了,个子高高的,肩膀也宽。这几年他的个头儿一下子蹿起来一截,不再是当年那副少年模样。但是脾气好象没怎么大改,还是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 大公主登车辞别,阿罗也走了,跟从伺候的人也全走了,王府里顿时感觉空了下来。潮生抱着阿永发了一会儿呆,她还没调整过心情来,阿永不干了,小孩子可没这么好的耐性,能一直陪着潮生在这里感怀离愁,他挣下地来就跑了。 真是儿大不由娘。 潮生转而在小儿子处求安慰,这肉团子虽然没吃上亲妈的奶,但是乳娘喂得也不差,白胖白胖的,手一伸出来,手背上全是肉涡涡,小胳膊小腿儿都跟藕节一样,别提多喜人了,绝对是治愈系的。听他呀呀呀的这么一会儿,潮生已经觉得心里好受多了。 虽然说姑嫂间多半不会真和睦,不过潮生跟大公主倒是很相得。大公主脾气爽利,潮生又不找事,再说了,又不长住一起,哪去生矛盾? 距离产生的美,真是说的太精确了。天天住一起,哪还没个饭勺碰锅边儿的时候?难免有点摩擦不快。这离得远,三五年才见一回面,见了面亲近还亲近不过来,哪有功夫去摩擦? 宁儿睡得很香,一脸不知忧愁模样。 “小笨蛋。” 潮生扭了一下他的鼻子,他也没反应,照样睡他的。 真羡慕啊—— 他现在什么烦恼也没有,除了吃就是睡,有限的时间全用来找娱乐。人要是能不长大,永远这么无忧无虑的就好了。 潮生又扭了一下他的鼻子。 这回小家伙儿不干了,眉头皱了起来,嘴巴一咧,潮生赶心的拍他哄他,又给哄的安静下去。 一时没有旁的事,潮生亲自下了一回厨,洗手做羹汤。烙饼是很费事的,先把面和好,调了馅儿,擀成饼,锅烧热了一张一张的烙。阿永闻风而动,已经跑到小厨房门口来守着了。不用问,烙好的第一张肯定是便宜了他。 刚烙好的饼特别香,外面焦脆,里面的馅不能使劲儿咬,不然肉汁溢出来会烫着嘴。 潮生叮嘱他:“别急,小心烫。” 阿永嘿嘿一笑,果然小口小口的咬。 潮生看儿子吃得那么香,比自己吃还欣慰呢。 等四皇子尝了这饼,果然也喜欢。饼不光是有肉馅儿的,还有胡葱馅儿,豆腐馅儿,各有各的香。 四皇子当然不象阿永那样只顾吃,他发现潮生的情绪不高。至于原因,这就用不着去猜想了。 “大姐姐走了,你心里不好受吧?” “有点儿。”潮生这一天忙忙碌碌的,就是不大想让自己闲下来有时间胡思乱想。 “没关系的,大姐姐总还会再来的。你要是自己闷了,咱们去庄子上住些天,散散心,如何?” “你也就是说说罢了。” 这种时候,哪有那样的闲情逸志,就算四皇子撇得开手头的事,潮生还撇不开呢。 不过就算四皇子只是说说,潮生也觉得很宽慰。 吹了灯躺下,潮生还在念叨:“不知大姐姐他们走到哪里了?” 四皇子算了算:“那么多车马,走不了太快的。今晚八成会宿在曲郡吧。” 那也就是还没有走多远。 四皇子揽着她,轻声安慰了几句。 潮生懒洋洋的转头看他,四皇子的唇轻轻贴在潮生的鬓边,温热的呼吸象一块软软的布,兜下来,把她整个人都罩住了。 从潮生生过宁儿,身子一直虚,前阵子又病,夫妻俩倒是有些日子没有亲热过了。他的手这抱上来,掌心热烫烫的,潮生就先给软化了一半。 “别想大姐姐了……也分点儿心思出来想想我吧……” 潮生笑着朝后缩了一下:“你这人脸皮越来越厚了,你就在我跟前,我想你做什么?” 脸皮厚不厚的,反正是两口子的事儿。脸皮厚怕什么啊?得了实惠就行呗。 潮生身上穿着一件藕合色的薄衫,不象时下的衣裳那样是系带子的,而是用的结扣,扣子就是一粒粒的小珍珠。朦胧的烛光之下,那一粒粒的小扣子闪烁着温润柔和的光亮。 四皇子一粒一粒的把那小扣子解开,露出里面的鹅黄肚兜—— 嗯,这颜色极亮,衬着潮生的肌肤,仿佛羊脂玉一样。 其实冬天的时候更好,有一回为了过年应节,潮生还穿过一次大红锦缎的肚兜,上面绣着锦绣牡丹,裹着一抹雪白丰盈,那副景象,艳色夺人,简直是惊心动魄。 今天这鹅黄的,却是素锦面儿,没有绣花。 艳有艳的好,素也有素的好。 芳景本来在外面值夜,听着屋里的动静,脸微微一热,用被子把头蒙上了。 说实在话,她也没见过比自家王妃更美貌温柔的女子了,王爷王妃夫妻恩爱和睦,她们这些人日子也好过。 —————————————————— 先贴一点,去接儿子…… 今天肯定有二更,嗯,三更就不能保证了。 么么,一号了,求保底月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九六章 劫杀 院子里其他人,比如春水春雨她们,以前没端过别家的饭碗,头次卖身为婢就进了何府,然后跟着进了王府。卖身为奴,命可以说是很苦。但是卖到了这么好的主家,命又可以说是极好了。王妃从来不打骂苛责人,一天三餐,四季衣裳,十二个月的例钱,从来没短过她们。更不用担心会被随意的送人配人…… 身在福中,却怕有人不知福。 过了半晌,芳景听着里面动静歇了,然后唤人。 芳景和春雨进去伺候,芳景目不斜视,春雨的眼睛却往床上溜了好几回。 芳景看在眼里,什么都没说。 从春芽那件事之后,府里又梳理了一遍人手,从庄子上新挑上了几十口子人来,有小厮也有丫头,最大的十三,最小的九岁。芳景去看过,都是挑过,自然生的平头正脸儿,在府里伺候,哪怕不到主子的面前,也不能嘴歪眼斜不是? 可是人呢,有时候生得好一些,心里的想头儿就多了。倒不如那生得普通的,倒是一门心思的钻研手艺学本事,用起来顺手放心。 这些人得先教规矩,再慢慢带着做事。真要顶用,没个一两年下不来。再说,还得看看心性——有人看着规矩不错,做事也麻利,可是你知道那性子是不是安份的?没经过些事儿,可看不出来心性。 前些日子大公主没走,芳辰也在,几个丫鬟可说了不少私房话。 到了主子的贴身心腹大丫鬟这地位,吃穿用住前程什么的倒是都不用担心了,整天犯愁的就是这个人事问题。 “我们在昆州,倒是不愁这个事儿。”芳辰当时说:“人是尽有,只是手脚笨些,粗野,规矩得好好教。那里那么寒苦,哪家有多得探子往我们那儿塞啊。京里繁华啊,就是这人的事儿闹心。” “可不是。”芳景往后指一指:“就我们这后头,虽然又梳理了一回,剔出不少人去,可是留下的这些,也难保个个都靠得住。” 芳辰说:“这是不容易,一多半都是宫里拨出来的吧?谁知道都是哪位的人。可是又不能一竿子全打死了。” “不止宫里的呢。”芳景低声说:“上回那个春芽,还是在何家的时候从牙婆手里出来的人。那会儿进的四个人里,就她最小,看着最可靠顶用,谁能想得到……你看,宫里拨的不敢用,自己买的也靠不住,这哪还有可信的人啊?” 芳辰也记得那时候的事儿,当时采买起名的时候她也在。 真是想不到。 “这谁能想到,还那么小的姑娘就已经……” “是啊,现在看谁都不敢信。”芳景摇摇头:“一波连一波的,就没让人省过心。” 幸好王府内宅还简单些,没什么莺莺燕燕的,要不然更让人吃不消。 “诚王爷是个明白人。再说这颜色上头,满京也寻不出几个来有王妃那么美貌的。” 芳辰她们这等大丫头,可不是只会铺床叠被的。象女红,算账,规矩,管事,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放在后世,堪比企业高管了。俗话说的好,做事容易做人难,先做人,后做事。这人事人事,人在事前。没有人,这事儿怎么做呢?人不可靠,事也办不好了。 芳景早起已经吩咐过厨房,说是春天要降火兼滋阴补气,煮了八宝羹来。 潮生以前伺候过陈妃,早就知道这八宝羹不但滋阴,而且,咳……所以皇帝重新宠幸陈妃的那一夜,岁暮要进的宵夜就是八宝羹。 芳景这丫头,嘴上不说,心里什么都有。 潮生端起甜羹吃了两口,甜羹当然是甜的,吃着甜,咽下去心里也是甜的。 四皇子早走了,阿永现在每天都有一个时辰去书房,李申教他读书。这读书不是正经的开蒙,学字学诗书,只是陪他一起玩一个时辰罢了。一些绘着花、鸟、树,鱼的卡片,下面就是字。看图识字嘛,适合阿永这个年龄段的小朋友。不过阿永学得太快,所以潮生的识字卡片很明显有些跟不上了。这个倒容易,外书房没事做的又会画画的闲人多得是,王爷的长公子要识字,那可是要卖力气的,人家做的那识字卡片可不象潮生一样抽象卡通派的,而是正经的工笔花鸟啊。尤其是有一条船,那绘得叫一个纤毫毕现啊,船头,船尾,船舵,船篷,样样不缺。 阿宁现在正处于“七坐八爬”时期,不过他太胖了,坐固然坐不稳,爬也是马马虎虎,把他往炕上一放,他也努力向前的,嗯,蠕动。没错,就是蠕动。而且往往不是向前行,而是横行,甚至原地划圈儿。 潮生这个无良的娘看着胖儿子效仿乌龟乱划,笑得直不起腰来。 不过这一天潮生没象往常一样哄大儿子逗小儿子,而是一早就结结实实受了一惊。 大公主返回昆州的车队已经走了四五天,刚进宛州就遇上了盗匪,护卫死伤过半,幸而宛州府的驻兵参将领兵前去相救,不然只怕大公主就一命呜呼了。 潮生刚听到时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可能……有那么大胆的盗匪么?光天白日去劫公主的车队?而且不抢了东西快走人,却一味的拼杀,明显是求杀人不是求财去的! 这事儿跟陆国舅遇刺一样,一看就大有内情。 不同的是,陆国舅遇刺,更象是一出苦肉计,来得恰到好处,化解了陆家的一大危机。而大公主遇的这“盗匪”,哪是盗财的?这是要劫命啊。 那些盗匪居然还生怕人不知道他们的来路,打明了旗号,说他们是常南来的,是为花孤和另一个乱民头目报仇来的!这大公主的相公何将军当初就是领兵的将官,和他们那是死仇啊。来杀他的老婆,似乎也说得过去。而且这些人有备而来,道上挖了陷坑,陷入了马车,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们居然有弓箭! 瞧瞧,和皇帝上回遇刺一样,都是常南乱民。这常南乱民实在太茁壮了,剪了一茬又一茬的,至于真假……谁知道呢! 潮生忙问:“嫂子没事吧?她……她受没受伤?” 一急,她把四皇子的袖子都扯歪了。 “没事儿,大姐姐毫发未伤,幸亏有阿罗在,这孩子身手真是了得……” 潮生一颗心才落回肚子里:“这……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狗急了还会跳墙呢。” 四皇子只说了这么一句。 以他的脾性而言,这一句刻薄话也说得粗鄙了。 不过好在是跟自己老婆,没什么顾忌,更不用端什么架子。 “这怎么……”潮生想也知道什么人能干出这事儿来,却难以置信:“怎么可能呢……” 都混到这个阶层了,要耍手腕,都得是象陆皇后那样杀人不见血的。这种明打明的砍杀,实在太不入流了。 到底大公主怎么逼急了他们? 弓箭这种东西都使出来了,上次皇帝遇刺,还没有用上弓箭呢。 这东西是朝廷管制的,民间私造、私藏弓箭是大罪,超过一定数目那就可以定谋逆了。 好吧,皇帝上次遇刺,不见得和大公主遇刺就是同一拨人干的。可是性质可以说是一样的—— 犯上,谋逆,这是毫无疑问的。 “那嫂子现在人呢?” “还在宛州。”四皇子说:“放心吧,宛州附近有辛将军的近八千兵马,无论如何是不惧怕盗匪了。” 这件事为什么会闹成这样?大公主到底握住了人什么把柄? “那皇上呢?” “父皇震怒,责令彻查严办。”四皇子转头看向窗外。 春光正宜人,一年中最好的时节,就在此时了。 ———————————————————— 这章本来想写够三千字的,可是眼睛不舒服,我现在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打字。。 今天给大橙子开家长会,小班儿的椅子真矮……说正题,老师表扬一个小姑娘,说她好懂事,午睡起来帮别的小朋友穿衣服……那个自己不会穿衣服的小朋友是谁呢?咳,就是俺家大橙子~~真让俺这个当娘的脸上无光啊。 一号啦,求保底月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九七章 斥责 这种情形,可以概括为树欲静而风不止吧? 你不想惹事,可是事情却来惹你。 不知内情的人,会觉得这个匪首花孤实在是阴魂不散,剿不灭,杀不完,明明刑部已经斩了一个花孤,结果又冒出一帮子余孽来。 至于内情……谁又知道呢?最起码潮生就只能猜着几分。 有能力做出这样布置的人,寥寥可数。而既有能力又有理由的呢?不做第二人想。 皇帝下令彻查,并不让人觉得意外,样子总得做一做,更何况牵扯到一贯受宠的大公主。 可是能查出什么结果来,潮生并不看好。 首先,那些所谓的盗匪,抓着的都没有活口,大多数都是当场身死,被抓到的几个,有的服了毒,有的伤势太重,已经不可能说话了。 有人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不管这件事能不能抓住他们的把柄,都在皇帝心里又添加了一块沉重的砝码。 瞧,谋刺皇帝,又劫杀公主——如果都是一帮人干的,那这种人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呢? 皇帝还能继续隐忍下去吗? 事情进展比潮生想象得要快,皇帝震怒,下面的人办事也绝不敢拖延推诿。很多事,做过了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更何况一大批人的行动踪迹。受此事牵连,一大批人受了处置。罪名有好几种,治下不严,纵贼过境之类的。那些弓箭的来历也查了,质地精良,绝非小作坊私制。朝廷的官坊所出的兵器弓弩,一律都有记号,标明是何时所制,由哪个地方的官坊制造,这些兵器上头也没有记号,兵部掌管军械监造和运管的人都连声叫冤枉,下了大牢动了刑之后,依旧坚持说冤枉。可是尽管叫得山响,有内行的人一眼就看得出来,那些缴来的兵器是哪一处作坊的出的,调了那里的兵器来比对,果然箭杆纹簇、箭头轻重大小、铁质都是一样,再比对刀剑,果然也是一模一样,明显就是同出一炉。 潮生寻思,真是得感谢这时候长短大小轻重不一的度量衡器啊! 但凡穿越文里,那些要打天下的主角们都得招兵买马造兵器。而造兵器通常会遇到的一个问题就是度量衡不统一,各处工匠用的尺子全不一样!造出来的东西当然也规格不一。 原来这规格不一的落后情况,还有这等好处。这时候没什么流水线作业,全靠匠人手工,每个作坊、工匠,做出来的东西都有自己明显的特点。外行人可能看不出来,可是内行人瞄一眼,马上就能猜度个八九不离十。 兵部监造的兵器弓箭,怎么落到了贼寇的手中?而且不是一把两把刀? 铁证如山,那些人哭着叫着冤枉的人,只能承认了私贩兵器的罪名,但是他们依然一口咬定只是求财,且只卖了这一遭,对大公主遭劫杀一事毫不知情。 兵部上上下下遭了一番大清洗,在这整个过程中,陆国舅一直闭门不出,理由是伤势依然沉重。他的长子陆少晖受此事牵连,又有当年在常南的事揭出来,被革除了一应职衔。昌王也因为此事受了皇帝严厉的申斥,责其闭门思过。 白荣后来悄悄对潮生透露的,皇帝那天大发雷霆,斥责昌王“昏庸无能”,据说昌王的额头都被皇帝扔的砚台给砸破了。 真的砸破没砸破,潮生不得而知。因为昌王从那天出宫回府,就没出过门,的确是一直在闭门思过。他的头破没破,这别人就看不到了。 潮生本来觉得,大公主遭遇了这样的事,怎么也得回京城来吧?皇帝也是这个意思,让她先回来,好好休养休养,压压惊,再起程回去不迟。可是大公主只在宛州停留了两天,就动身继续上路了。她没有回京,也没有搀和京里这一场风暴。 若是寻常女子遇到这事,怎么也会回来一回,向做为皇帝的父亲哭诉一场,更要为自己讨还一个公道。可是大公主行事就是与寻常人不一样。 也许,她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所以不能多停留耽搁? 潮生再进宫请安的时候,几个妯娌又碰面了。 昌王妃王氏倒真是个有大家风范的女子,处变不惊。昌王得意的时候,她淡然处之,昌王现在被皇帝斥责处罚,她也一切如旧,完全看不出失意的痕迹来。 陆皇后这个儿媳挑的实在不错。王氏这派风范,做皇子妃是游刃有余,如果将来昌王登了基,她也能做一个合格的皇后,坐镇中宫,母仪天下。除了没生出儿子来,王氏没有半点可让人挑剔的地方。 潮生虽然和她亲热不起来,但是也真心佩服她。 “三嫂。” “四弟妹也来了。” 郑氏的涵养功夫就显得不那么到家,偷偷瞟了王氏好几回。梁氏倒没有说什么,这几年她也沉得住气了,不象一开始的时候,什么都写在脸上,让人一脸就看到了底。 “三弟妹气色可不太好啊?” 王氏淡淡地说:“琳儿这几天有些不太舒服。” “哎哟,可不是。”梁氏顺着她的话说:“我们家田儿这几天也闹肚子,太医开了药,吃了,也没好哪儿去,只好净饿着,这两天倒好些了,只是小脸儿又瘦了一圈儿。” 梁氏以前在人前很少提起田儿,这回却是一派慈母口吻,看得出来她心情不错。潮生对这孩子始终很牵挂:“田儿闹肚子?” “是啊,虽然太医瞧过了,可是他还小,好些药又不敢用。”梁氏说:“太医说这孩子脾胃虚,以后得多留心。我狠狠发作了他身边的婆子丫鬟,看她们以后还敢不敢这么不上心。” 这是发作给寿王看的吧? 梁氏从不擅掩饰,直来直去,现在也变得会做表面功夫,会敷衍人了。 可以说是一大进步。 含薰最近不知道怎么样,潮生只知道她的兄嫂留在了京城,倒是没再听见别的音讯。 说起这个亲戚,就不能不提诚王府那三位客人了。经历了几个月的变迁,一次次的事情,四皇子腾出手来,二话不说就把三人打发走了——说实在的,真不象送客,倒象押解一样,一直把他们送出京城,送上了南去的客船。 那位表姑娘走时是哭哭啼啼的,口口声声说舍不得表嫂。潮生直想翻白眼,舍不得个鬼啊!从头到尾潮生连面儿都没和她照过一个! 她们进椒房殿的时候,正好后宫妃嫔们请过安正从椒房殿出来。贵妃贤妃打头,后面跟着一串风姿各异的美人。一时间香风微袭,环佩叮咚。 潮生她们自然得向几位妃嫔问安。贵妃笑盈盈地说:“快别多礼了。”又和贤妃说:“姐姐你瞧,平时我还觉得自己年轻得很哪,一看着她们,才觉得自己真是已经老了。” 贤妃一笑:“你快别卖乖,你要是老,我该往哪儿站呢?再说了,你马上都要娶儿媳妇做婆婆的人了,过一二年说不定孙子都抱上了,难道还想整天扮成二八佳人?” 说笑几句,大家各走各的。潮生目光扫过去,在贤妃身后微微停滞了一下。 那个妃嫔穿着一身雪青色衣裳,梳着斜云髻。她身材修长窈窕,在一众美人中仍然让人无法忽略。 这个人,曾经是潮生的熟人。只是现在双方都今非昔比,全不复旧日模样。 跟在贤妃后面的这个宫嫔,就是曾经的青镜,现在是李美人。 过去在烟霞宫时,青镜的美貌机灵就凌驾众人之上,所以后来安妃陈氏才会选择她,想用来固宠。 对了,安妃。 她不在这今天这一列人里头。 上次见她的时候,远远看着一脸病容,只怕现在还是那么拖着,好不好,坏不坏的。 陆皇后淡淡的,待她们行完礼落坐,问王氏说:“他的身子如何?这些天在府里做什么?” 王氏恭谨地回答:“谢母后挂怀。王爷这些日子都在读书,饮食比从前减了些,但身子还好,太医还是照例三天请一回平安脉。” 陆皇后点了下头:“那就好,我不牵挂着他,还能牵挂谁呢?你多劝着他些,读书是好事,可是身子更要紧。” “是。” 陆皇后又问郑氏:“前几天听说你咳嗽,现在可好些了?” 郑氏忙说:“已经大好了。”又多谢皇后赐药。 这些对话就象上下级之间的官样文章一样,上级表示关心,下级表示感激,母慈子孝,其乐融融。 陆皇后忽然话头一转,问潮生:“你的身子可大好了?” 潮生说:“多谢谢娘娘关心,一直调养着,没什么大碍。” 陆皇后点了点头:“你也辛苦了,连生了两个儿子,身子难免亏虚,可不能掉以轻心。这年轻的时候作下病不觉得怎样,将来有年纪了可吃不消。老四呢,从小看着也显得单薄,只顾着读书……” 听这话,就好象四皇子亲娘的口吻一样。 潮生严神戒备:“娘娘说得是。” 陆皇后微微一笑,却并没有接着说什么。 —————————————————— 么么大家,求保底月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九八章 败落 潮生总觉得皇后一定在憋什么主意,但是皇后并未出手,什么端倪也看不出来。 对于陆皇后和承恩侯一家来说,现在的处境并不好。 先说陆皇后自己,皇帝对她只剩下一点面子情分,六皇子刚去世那段时间,皇帝和陆皇后之间倒是显得和睦多了。毕竟有了共同的伤痛,共同的期待——可是这个期待却被狠狠扇了一耳光,全然落了空,且皇家血脉险些被人顶替冒充,这对皇帝来说是何等羞辱。 而皇后一向精明,却在此事上丢了这么大一个人。丢人事小,皇帝和其他人难免会猜测,六皇子妃假孕的事,皇后是不是早已知情,却代为隐瞒?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皇帝和皇后的关系,比六皇子出事之前,更为冷漠和疏远了。 现在承恩侯府的声势风光也大不如前了,皇帝的一次清洗,就差不多砍了陆国舅的一半臂膀。官场上的人哪个不会见风使舵?眼见风声不对,纷纷忙着改换门庭。 而且据白荣说,陆皇后在宫里的情形,看着也不大妙。宫务这一块儿,向来是由皇后掌管。这些年下来,内侍监里头掌权管事的,差不多都是皇后的人。但是宫里最大的,始终不是皇后。皇帝发落了几个人之后,新提上来的几个都对椒房殿敬而远之,皇后的威望已经大不如前了。 潮生知道自己不是宫斗的人才,对政治更没有天份。既然是外行,那就不瞎想,更不乱出主意。 大公主的信寄了回来,说是已经平安回到了昆州,潮生一颗心终于落了地,这些日子她就担心这桩事。 大公主的信不长,潮生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还舍不得松开手。 许婆婆听潮生读完了信,赶忙念了一声佛:“真是谢天谢地,大公主平安无事就好。” 潮生笑着说:“嗯,这下婆婆也可以放心了。” 她脸上在笑,心里却发酸。 许婆婆卧床这些日子,人瘦了许多,老态毕露,原来多么精神健旺的一个人,现在白发满头,眼窝凹现。因为也不大出房门,所以外表上也不那么讲究了,头上只包了块布帕,插了两根簪子。潮生心里把她当成祖母一样,变着法儿想让她高兴些。 “嫂子说过一二年,哥哥要回京述职,她还来呢,把虎哥也带来。我可真想他,听说这小子可顽劣了,哥哥气得要打,嫂子总拦着。” 在这个问题上许婆婆和大公主是站在同一阵线上的,连声说:“这男孩子哪有不顽皮的?现在可不正是淘气的时候?韬哥儿当年也不输人,在家里请了先生开蒙,气走了三四个。送到学堂里去,又伙同一帮孩子同人打架。这虎哥儿肯定是随了他了。” 潮生好奇地问:“哥哥小时候这样淘气?” “可不是,那会儿姑爷也总是气得要打他呢。”许婆婆追忆当年的事,脸上露出一丝笑来:“韬哥儿可不是那种没用的纨绔,在外头和人打架可从来没输过——有一回头都破了,用帽子遮着回来的,谁也不肯说,第二天丫鬟才发现。” “那爹教训他了没有?” “那回巧了,小姐回了娘家,可没人护着他。还是俊二爷……”许婆婆顿住了没再往下说。 许婆婆不太爱提起他来,潮生也理解。 不过提起这位二叔,潮生难免想起何月娥:“月娥还没有定下亲事呢。” “她再挑,可要留成老姑娘了。”许婆婆说话很中肯:“她出身摆在那里,又没什么妆奁,想寻高门世家是不可能的。只要不那么挑剔,看着韬哥儿和大公主的面子,也能寻门体面的亲事。” 关键就在于何月娥挑剔啊。 总觉得自己矜贵,不肯屈就。一年大二年小的,就耽搁到现在了。 天气一天天热起来,有两件事提上日程。一件是七皇子的婚事,还有十公主,她已经被耽误了一年了。寿王倒是真对这个妹妹上心,寻摸了不少东西,都是打算给十公主添妆的。 公主出嫁的份例是固定的,当然,如果有亲娘,再额外给女儿添些东西也没有人说什么。十公主没了亲娘,只有寿王这么一个亲哥哥,寿王自然责无旁贷,极大方的拟了一张单子出来。 寿王过来找四皇子说话,也给他看了这单子。四皇子微一沉吟,说:“这事儿咱们都不怎么精通。你没问问二嫂的意思?” “问了。” 梁氏当然也看过这张单子了,说:“上头绸缎料子倒不用备这么些,一来一时穿不着,白放着也放坏了,再说那缎子的花样过得几年谁知道还时兴不?” 寿王倒没说她这是有意的小气才要删减,因为梁氏后面还有话。 “古董之类的,不当吃不当穿,霍家又没分家,一个小院子三五间屋子哪摆得了这么许多?依我看,也不用这么多。” “这出了嫁,以后要过日子的。霍家老四就一个闲差,一年傣禄二百两银子,还不够请一回客吃一次酒的呢。可是应酬礼节又难免的,总不能指望着霍家的公中给出钱吧?所以什么东西都不如真金白银来得实惠顶用。” 四皇子也是这个意思,两人说的差不多。绸缎摆设这些并非必须的,白放着占地方,又不保值。 寿王很是受教,点头说:“那,多添些金银?” “二哥说得是。”四皇子先肯定了他的话,然后又说:“可有句老话二哥也听说过吧?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这陪送得多,固然一时好。可就长远来看,还是庄子、铺子来得好。一来这几年的地价,只有涨没有跌的。二来,庄子铺子年年有进项,那是活钱,可不比坐吃山空强多了?” “嗯,对。” 既然老婆和弟弟都这样说,那肯定是没错。 “可京城附近一时也寻不出什么好庄子来了。要么太小,要么太偏……” “这事儿二哥不用着慌。”四皇子低声说:“前阵子好几家都被抄了,二哥应该也知道。抄没入官的有好几栋宅子,还有田产……” “对对,”寿王一拍大腿:“你在户部还真不是白待的啊。来来来,咱哥俩好好参详参详。” 就潮生知道的,抄家还不光抄到了田产宅子,一起抄没入官发卖的还有人。 那些犯官家中的婢仆,妻女—— 其中就有同潮生打过照面的。记得上次鲁国公夫人的寿筵上还见过一面,虽然不熟悉,可是看到曾经金尊玉贵的夫人、小姐们落得这种下场,潮生也觉得心中不忍。 也不知道是谁先发明的抄家二字,当然,贪赃枉法的人,家产抄没相抵是没什么说的。可是家中妻女稚儿一并发卖为奴…… 就象当年何家一样,何云起一夕间由娇生惯养的大少爷,也被发配为奴。潮生如果不是被何勇偷抱走了,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等着她。 诚王府是没有进人,不过七公主再来的时候,却说她们家新买的人里,就有这次受牵连而沦落为奴的犯官子女。 “不知你记得不记得,姓白,她爹就是兵部库部司原来的司官。” “好象有些印象。” “嗯,她老子杀了头,一家子籍没为奴。转了两手,到了我们家里,如玉还记得她呢,以前到我们家来做过客。她一向心软,就把小姑娘讨了去,在她院子里,日子倒也好过些。” 潮生想了想:“那家的女儿,有十三了吧?” “不是那一个,十三的那个是老大,我们家这一个是二姑娘,才九岁。”七公主压低声音说:“她姐姐生得好,年纪又……怎么还能留得住?听说就卖在京城的胭脂巷,大概过不了多少日子就挂牌接客了。” 潮生没出声,七公主感喟一声:“真是作孽。男人在外头干的事,家里头妇孺又不尽知……昨晚上我说起这个,你知道我家那口子说什么?” 潮生问:“什么?” “他说,看他家里以前的吃穿用度,也不算冤枉了。一个六品的官儿,家里夫人能穿十金一尺的妆花缎,女儿都能用得上绿绮琴。凭他那俸禄,怎么供得起?他家里人又岂会一点儿都不知道?既然享了这些非份的富贵,现在当然也得付出代价。” 很多事情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太平时节谁也不去多说多管,一旦东窗事发,立刻墙倒众人推。 在这个社会,这是常态。 只是,想起来让人心里发凉。 七公主也是兔死狐悲,看着这些人,谁知道自家又会在哪一天突然败落呢? 纵然是龙子凤孙,现在看着赫赫扬扬的…… 一切都系在皇帝的一念之间,说要败落,那也就是一眨眼的事儿。 “哎,我还听说一个消息。” 潮生把攒盒盖子揭开,递给七公主:“什么消息?” 七公主拈了一颗核桃仁,不忙吃,只拿在手里:“霍家老四的房里人,听说有身孕了。” ———————————— 嗯嗯,求票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二九九章 势 潮生吃了一惊:“真的?” 七公主把核桃仁送进嘴里:“什么真的假的。我几时说过虚话。” 这倒是的,七公主交游广阔,在京城的贵妇圈子里人缘极好。她既富且贵,又十分好客,王驸马也是个和气的人,驸马府里一个月总有好几天宴客。 “你不大出去走动所以不知道,这事儿京里头其实没几个不知道的,只不过平时不拿出来说而已。而且这事儿也不是头一回了,以前都悄没声息的处置了。这回估计是别人看着他家眼热,给张扬出来了。” “那……毕竟可是这次是要娶公主啊。” 再风流,在这个当口儿也得收敛些啊。不管是不是有人故意给张扬出来,霍家老四自己也实在太不检点了。 “那霍家怎么处置?” “还能怎么处置?跟以前一样呗。”七公主不在意地说:“灌碗药,拉出去卖了,反正又不是头一回。” 潮生低下头去,抠了两下核桃。 “你当心些,别把指甲抠折了,带上套子再抠。” “我都不留指甲的。”潮生把手指伸出来,指甲果然剪得秃秃的。 “怕伤着孩子吧?”七公主很理解:“我生老二的时候也不敢养指甲,再说那会儿身子虚,也养不起来。”七公主放低了声音说:“唉,瞧瞧这一年净是什么事儿,想要孩子的要不来,这不想要孩子的还一个劲儿的怀。” 潮生看她一眼:“可别提这事儿。” “怕什么,外头知道的多了去了。”七公主低声说:“她生的那一天,父皇和皇后虽然不能亲自出宫去守着,可是真没少往那儿派人,她身边儿丫鬟端盆,就把孩子藏在盆里头盖着的,被逮了个正着。父皇一听回报,气得差点厥过去。皇后直说不可能……到后来气得想去亲手把她掐死。” 七公主倒是知道的很清楚,跟亲眼目睹的一样。 “唉,别说了,都是命。” “她这人也太糊涂了,欺君之罪是那么好玩的吗?自己葬送了不算,还连累了自己亲娘。” “她母亲……” “她娘当时也在府里头。亲女儿‘生’孩子,当娘的能不来吗?找孩子,送孩子,都是她帮着遮掩……说起来,当娘的疼孩子,真没什么道理可讲,明知道要瞒天过海不容易,也知道一揭破就是要命的,还一直帮着,护着。结果我听说……”七公主的声音特别轻,凑在潮生耳边说:“那一位,是用白绫绞死的,她娘眼睁睁看着的,当时就吐血了。” 潮生打个哆嗦。 七公主忙说:“看我,和你说这些个。”毕竟潮生也是才生过没多久,而且生产时也颇为凶险,现在还没将养过来呢。 “没事儿。” 送走七公主,潮生心神不宁。 有些事,不知道的时候,还能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 六皇子妃落得那个下场,虽然说是她自己的错。可是一开始……一开始说她有孕的人…… 如果没有这个因由,她可能也不会作出后来的那些事。 如果一开始就没有希望,她可能就会老老实实的接受皇后的安排,过继一个孩子。可是她以为自己会有亲生子,鼓满了希望……却又被打破。 那种得到之后再失去的体会…… 也许正因为这样,她才会做出后面的事情来。 潮生的胃口明显不怎么好,李姑姑看了撤下来的饭菜,皱了下眉头:“王妃就吃了这么点儿?” “是啊,看着有心事。”芳园小声说:“从七公主走了之后,就一直没说话。” “七公主说了什么?” 芳园摇了摇头:“起先是在闲聊,我们又不能凑在跟前。后来七公主说话声音很低,没听到什么。” “王爷呢?” “王爷这几天都忙,回来得晚。” 李姑姑抚了抚衣襟:“我过去瞧瞧。” 芳园忙说:“那敢情好,有劳姑姑了。” 要说还有谁能和王妃说说心里话,也就是李姑姑了。 潮生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什么大不同,若不是亲近熟悉的人,是察觉不到什么的。 但李姑姑了解她。 一看她的模样,就知道她有心事,而且还不轻。 “王妃。” “姑姑来了,快坐。” 李姑姑也不避让,在她身边坐下来:“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怎么饭也没吃几口?” 潮生一句“没事儿”到了嘴边,看着李姑姑坦然平静的目光,就没说出来。 “那就有心事?” “嗯。” 李姑姑轻声问:“是七公主说了什么?” “说起霍家的事。”潮生说:“霍家老四房里人大了肚子。” 这算是怎么一回事?那也不至于让潮生这样。 李姑姑等着下文。 “还说起了……六皇子妃的事。” 李姑姑点了下头。 看来症结在这儿。 “王妃是替她难过?” “我有些不安。” 四皇子做的事情,也是为了他们一家人。潮生不觉得他这样做是错的,可是,六皇子妃这件事,牵连了这么多人,始终让她心里觉得沉甸甸的。 李姑姑虽然不知道自家王爷做了什么,但是看潮生的表情,也能猜出一二。 六皇子妃假孕,隐瞒了这么久,最后关头被人揭穿,这其中要说没人推波助澜,那是不可能的。自家王爷要么是知情不报,要么也出了把力。 李姑姑心里一松。 要为了这事儿,倒真算不了什么。 “王妃心肠软,这个真是一直都没变啊。” 潮生抬起头来:“我……” 李姑姑说:“您要是为了这事儿伤神,那大可不必。六皇子妃的事情,是她自己选择的那条道,并没有人逼迫她。” “我也知道。” 只是作了娘的人,看着孩子,总是有一种隐约的惧怕。以前一个人无牵无挂的,也不会想太多。可是现在看着孩子,总怕自己护不周全他们,生怕有什么噩运就会降临在他们的身上。 就象陆皇后,她做的事,恶果却由六皇子他们来承担。 潮生真怕自己有护不了孩子的一天。丈夫,孩子……他们都是她最重要的人,比她自身要重要多了。 是的,与其说她是在为六皇子妃的事情不安,不如说是她在惧怕。 这种倾轧与算计,永远无休无止。你不知道暗中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些什么事。 “眼看着永哥儿要大了,得读书,习武,身边伺候的人也得挑起来了。”李姑姑轻飘飘地说了句:“还有宁哥儿那里,眼下各处都缺人手,可是进的人又怕信不过,我这些日子正头疼呢。” 潮生注意力果然被转了过去:“这事儿我也在琢磨,齐管事昨天也提了这事,拟了个名单,先尽着要紧的地方补上。” 可是缺人,不象缺其他东西,有钱就能解决了。 人心隔肚皮,日防夜防,家贼最难防。 “好,回头我再问问他。”李姑姑轻声说:“王妃是个明白人,也用不着我来劝你。这人的身体又不是铁打的,不吃东西,哪来的气血和精神?您要是有个什么,那王爷和永哥儿宁哥儿要指望哪一个?” 潮生点了点头:“姑姑说的是。” “我炖了汤,回来让人端来,可得多喝一些。” 是啊,现在没有时间去同情旁人。 惧怕也好,担忧也好,并不能解决问题。 她只能更努力的经营自己的生活,护好自己的家。 四皇子晚间回来,潮生替他换了衣裳,仔细围好腰带。 “今天进宫了?” “嗯。”四皇子问:“你怎么知道?” “你身上沾了薰香气。”潮生鼻子很灵的:“除了御书房别处可没有这样的龙涎香。” 四皇子在她鼻子上点了一下:“鼻子倒尖。”潮生朝后一缩,微笑着问:“是什么事儿?” “旁的倒没什么。就是七弟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 “是么?是哪一家的?” “是安国公家的孙女。”四皇子说:“你可见过?” 潮生想了想,安国公家的姑娘她见过的有两位,小的那一个还小,大的那个应该是比七皇子小一岁,应该是老大。 “嗯,是个很灵秀的姑娘。三嫂生辰的时候见过一次,还有,信平侯做寿的时候也见着了,看着教养不错,大方知礼,已经定下了?” “应该没错,过两日就会有旨意了。” 皇子们渐渐都长大了,成家分府。皇帝却一天天的在衰老了。 新旧更替是无可避免的,而且,那日子一天天的逼近。 七皇子是贵妃的儿子,身后又有朱家,现在联姻安国公府,怎么看,都不比昌王逊色。反观昌王,弟弟死了,承恩侯一直闭门不出,自己也遭了斥责,陆皇后这几年又颇不得意。 一方显得如日中天,一方却是屋漏偏逢连阴雨。 而诚王府夹在这两方之间,似乎并不被人看好。 也好。 七皇子分府,皇后和陆家的目标重心应该会转移的。 毕竟,和七皇子比起来,诚王府的份量还是轻了。 潮生的脸贴在四皇子的胸口,静静的靠着。 四皇子揽着她,也没有说话。 前路茫茫,他们也会一直相依相扶的走下去。 ———————————————— 么么大家。。 一到周末,就比平时忙多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三00章 传闻 愁着事多,偏偏又赶上一个多事的夏天。 皇帝龙体不适,据可靠消息说,是因为天热,内火,得了疮症。其实不算严重,肯定是要不了命的。但问题是,初起痛,起来后痒,溃破之后还流水,皇帝尊贵惯了,肯定受不了这样的腌臜。 二话不说,避暑去。 去的并不远。就在京城东南不过百余里,就是一处温泉行宫。温泉水中含硫碘和矿物质,又止痒又消炎,再对症不过了。 皇帝要去,当然不可能一个人去。后宫中得有人随行,皇子之中也得有人随驾。 四皇子和七皇子被点了名,得去。 京城里的确是热,高高的城墙圈住了一城的人,也圈住了一城的燠热。外面的风进不来,里面的热也散不出去。比热更难熬的是气息的污浊。城西还好些,据说城南和城北的一些地方,因为污水和污物堆积,天又热,已经臭气熏天,能出去散散也好。 “你要不要去,把儿子也一起带上。” 温泉让潮生有些心动,但还是摇头。 孩子太小,没有自保的能力。在府里还好,去了行宫,地方和人手都不熟悉,难保万全。 四皇子是万分舍不得老婆孩子的。温泉虽好,可是一个人泡有什么趣?行宫的风景再美,他一样想念阿永的狡黠聪慧和宁儿的软软胖胖。 潮生倒是比他想得开。就算在现代,也不能不让老公去出差,端着别人的饭碗,就得听人家指派。更何况皇帝既是四皇子的老板,也是他爹,去是一定得去的。 “在外头,你自己多当心。” “我知道,你也一样。” 潮生点了一下头。 “要有什么事儿,就给我送个信儿去,快马小半天也就到了。” 潮生替他拣了两大包行李,一大早把四皇子送走了。 四皇子一走,阿永沮丧了没有半个时辰,就活泛开了,满院子乱窜,活象出笼的猴儿。潮生让他吵得脑袋生疼,可是疼也是疼得很甜蜜。中午李姑姑大显身手,做的小羊肉简直入口即化,吃得阿永肚皮溜圆。小宁儿也饱了口福,他现在能吃比较软烂易消化的东西,李姑姑给他做的是清蒸乳瓜,用勺子挖了吃,一触,那瓜就颤巍巍的抖,嫩得让人不敢碰。 李姑姑的儿子只比宁儿小一个多月,长得壮实,也正是满地乱爬的时候,两个胖小子放一起,一样的大脑门儿,胖身子,看得人心里喜欢得不行。 两个小的爬累了,就挨一起睡着了。李姑姑要把儿子抱走,潮生说:“这屋里有冰,凉快。就让他们在这儿睡吧。” 阿永也睡了,潮生挨着他坐着,翻着手里的一本薄子。那是名册,潮生的指甲在一个人名下划了道痕。 那是春墨。 原来春墨是要出嫁的,可是怎么那样不巧,她订亲的那个男人,去年那场疫症里死了。 于是春墨依旧待在庄子上。她是府里的大丫鬟,庄子上的管事也不敢随意派她做事。可听说这一阵子,春墨信上了佛了,跟几个姑子打得火热。 潮生觉得春墨的事儿真是不顺当。在府里想不通,放到庵里去,总算是想通了愿意嫁人了,结果要嫁的那人又没了。跟姑子们打交道,总不会是想要出家吧? 算了,不去管她。 潮生把册子放下,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树梢一动不动的,天热,这会儿大晌午的也没有人愿意出来走动,只有树上的蝉还在卖力的叫。 初九是安国公夫人做寿,潮生也去了。因为圣旨还没有明发,所以那位定给了七皇子的姑娘仍旧出来见了宾客。她举止落落大方,旁人若是打趣她,一概当做没听懂,只回以微笑。虽然很老成,但是毕竟年纪还不大,身量不足,眉梢眼角犹带一点稚气。 还是孩子呢,搁在现代,这年纪也就是中学生。可是在这时候,已经是适龄待嫁了,以后和潮生她们可就是妯娌了。 梁氏一直和潮生坐一起,两人不过说几句闲话,梁氏穿着一身香雪纱的衣裳,脸上只薄施脂粉。席上备的是醉海棠,这是一种口感绵软,微微带甜意的酒,她多吃了几杯,脸上泛起一抹红来,眼睛也半眯着。潮生怕她醉了,让人把酒撤了,换了茶来。 梁氏看她一眼:“怕我醉啊?就这么几杯哪会。” 喝醉的人从来都不承认自己醉的,潮生只说:“天热,吃了酒更热了。” 梁氏慢慢点了一下头:“这倒是。” 她今天打量了潮生好几回了,以前并不这样。 潮生先前觉得是不是自己穿戴上不妥贴了,可是更衣的空档照了镜子,并没有什么不妥。可是再一留心,今天偷偷打量她的人不是一个两个,总是在她发现之前,及时转移了视线。 这些人是怎么了? 拜完了寿,快散席时,五皇子妃郑氏过来了。 她穿了一身水红绡纱宫装,衬着一张脸娇艳欲滴。生过孩子后她也丰腴了一些,皮肤嫩得象是可以掐出水来。 “四嫂可是要回去了?” 潮生点头说:“等和大夫人说一声就走。” 安国公夫人已经七十来岁,精神不济已经去歇着了。安国公府里的大小事情,人来客往,都是她的大儿媳妇操持——这位大夫人,也就是七皇子未来的丈母娘了,端的是位精明强干,八面玲珑的人物。 郑氏笑眯眯地说:“我倒想和四嫂一车走,顺道去你们府上串个门。” 不等潮生答应,梁氏已经说:“五弟妹说迟了,我已经说了去他们府里,这一车可坐不下这么多人。” 郑氏不经意的往左右瞟了一眼,这会儿要散席了,出来的人不少。 “是么?倒是巧了。四嫂家的茶好,点心也好,咱们倒可以一道去,顺便说说闲话。我们家那一位昨儿捎了信儿回来,还送了些行宫那边的桃子。”她神情似笑非笑的,显然是话里有话。 潮生才懒得和她打哑谜。郑氏这个人总让人觉得小家子气,她和自己向来不亲近,这会儿突然凑上来——无事献殷勤,肯定没打好算盘。 等出了门上了车,梁氏刚才既然那样说了,现在也就和她同乘了一辆车。郑氏既然说要去喝茶,她的车也跟在后头。 梁氏欲言又止,犹豫了好一会儿,潮生干脆说:“二嫂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梁氏看她一眼,点了一下头说:“好吧……我不说,等会儿她也要说,而且还等着看笑话,倒不如我先说,省得她搬弄是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听旁人说,诚王他在行宫那边……嗯,有人说他在那边置了个院子,还放了一个人。” 潮生怔了一下,微笑说:“这个啊?我还当什么事呢。” 梁氏看了她一眼。 诚王和王妃伉俪情深,从来没沾惹过什么花花草草的,梁氏本来当潮生必然愤怨动气,可是看来竟然没什么动静。 大概她是不相信吧。 反正说都说了,说一句和十句是一样的。 “我们王爷也听说了,还听说那个姑娘姓吴,年方十六,生得十分美貌,吴家在那里也算殷实的富户……不过我也觉得不大可信,你家那位又不是风流的人,多半是讹传吧。” 梁氏想,要是讹传,也不会传的这么真切,连名姓都有。 诚王妃的确是美貌,可是再美貌,两人也成亲好几年了,儿子都生了两个了,新鲜劲儿总会过去的。这天下的男人,哪有不贪新鲜的?要相信男人不会生外心,就象让猫不偷腥一样,难得很。 梁氏自己是过来人了。当初她刚过门,就为这个和寿王置气。对潮生,她一直既羡且妒。诚王人俊雅,又体贴,对潮生又很专情。还有一点更重要,潮生已经生了两个儿子。 刚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她也存了一分兴灾乐祸的心思。 瞧,潮生也不是那么幸运,男人始终是不会老实的,区别只是早与晚而已。 可是看刚才郑氏那副嘴脸,梁氏心里就瞧不上她。 她肯定是等着想看潮生的热闹——说不定刚才当着众人就想说这件事儿的。 潮生这会儿终于是解惑了。 怪不得刚才席上那些人的神气那么古怪,既偷看她,还小声嘀咕。 大概许多人都知道了,唯独她不知道。 可是说实话,潮生并不相信。 四皇子不是那样的人,这一点潮生信得过他。在府里头,美貌的丫鬟并不是没有。再往前,在宫里的时候,美貌的宫人也有。可是四皇子从来没动过什么旁的心思。他原来是皇子,现在是王爷,只要他愿意,什么美人没有呢?至于大老远跑到京城外边去和人勾勾搭搭吗? “多谢二嫂把这事儿告诉我。” “嗯,我是不信的,你也放宽心。要不去个信问一声?这世上本没的事儿,让人一传两传的也会传走样,没事也变成有事了。” 潮生答应了一声:“好。” ———————————————————— 衣服洗完缩水了=。= 想要穿上它,估计我得减下五斤才行。。 这星期事情真多,大橙子感冒,他奶奶也感冒。表弟要结婚,老爹出差,老公也忙……(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三0一章 信 梁氏已经把事情说开了,郑氏那点小心眼儿就实在没什么看头了。潮生拜寿折腾这么半天,早就想一头扎到两个儿子怀里去了,可这会儿还得打起精神应酬这个小人。 是的,郑氏毫无疑问是个小人,梁氏也不见得多磊落。但是起码在这件事情上,梁氏做得要漂亮多了。无论如何,梁氏比郑氏经历得要多,经过爱子去世的打击,丈夫冷遇的窘境,现在梁氏知道要拉拢每一个可以拉拢的人,轻易不会树敌。郑氏却一直春风得意,一跃成为皇子妃,又生了个儿子,女人的日子有什么消遣呢,于是干等着看潮生的笑话。 潮生能让她看了笑话吗? 尖酸话潮生可不怕。爱说让她说去,只要她不怕口干,潮生可以听她说到天黑。 郑氏没一会儿就走了,和梁氏一起。一是梁氏架她的话,说一句架一句,让她说不痛快。二来,潮生根本没反应,一点儿都不上她的钩。 郑氏说得比梁氏更详细,有鼻子有眼的,一派关切潮生的口吻,说那姑娘如何如何,还替潮生出主意——当然,出的全是馊主意,可是潮生一律不理会,郑氏毕竟年轻,以前和嫡姐庶妹的过招,从来没有过这种老鼠拉龟无处下口的感觉,怏怏不乐的走了。 梁氏悄悄提醒潮生给四皇子去信问问这事儿。 潮生根本没打算问这件事,她毫不怀疑,但是这件事信上还是必须要说的。因为即使四皇子没作这事,现在京里却已经突兀的传开了消息,事情有点不对头。要么就是有人存心把脏水往四皇子身上泼,要么就是更糟的事情。 泼脏水倒不怕,男人嘛,有这么一桩两桩传闻的不算个事儿,在这个时候不风流的男人简直不叫男人,家里没几房妾,身上没几件风流韵事,人家还得怀疑你有暗疾。 但是现在这时候不得不多想。 平白无故的绯闻有意义吗?传播的这么迅速,肯定不止是简单的想制造绯闻这么简单。 潮生斟酌了一下言辞,写了半页纸,没等她这封信写完,芳园进来回话。 “王妃,王爷打发人回来了。” 潮生抬起头来:“是谁?” “是小顺哥。” 来得太及时了。 潮生把写了一半的信纸撇下:“快让他进来——你去端绿豆汤去,这个时辰了肯定没吃饭。” 芳园应了一声,小顺从外头进来,虽然擦过了脸上的汗,可是脸晒得通红却是擦不掉的。潮生有些心疼,又心急想知道行宫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快坐下歇歇吧。随便让谁回来也行,你怎么赶回来了?” “怕别人说不清楚。”小顺脸上还带着笑,不过嗓子已经哑了。芳园动作迅速,已经先把绿豆汤端来了,又说饭菜马上就得。 小顺把绿豆汤一气灌下去,长长出了口气,才提起精神来和潮生说这些天行宫的事情。他带了四皇子的信来,但有些事信上不便写,也不好写。 “皇上这些天身子都不太好,脾气也暴躁。李美人和张婕妤两个侍驾好象没讨得好,张婕妤去了行宫第一晚就被冷置了,李美人还好些,可是前几天刚被召去伴驾,没半个时辰也给遣回去了,王爷也挨了训斥。” “为什么事儿挨的?” 小顺跟潮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从很早之前起,他们就这么凑在一起说话。 “其实王爷没有错,是皇上无故发作。”小顺压低声音:“皇上接了一封军报,说是尹州不稳。” 潮生心一紧,尹州离昆州可不远。 “昆州呢?” 小顺忙说:“昆州有大驸马在,很稳当。尹州那边是天热争水源打起来,越打越厉害。尹州的大小官儿一起瞒着这消息,瞒了快一个月,想着大事化小,可是眼看事态越来越严重不可收拾了,才不得不报,皇上大发雷霆,咱王爷正好在跟前,就吃了排头。” 潮生心想,皇帝是不是更年期了。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糟心事,可没见皇帝这么迁怒过。不但迁怒宠妾,还迁怒儿子。 人开始衰老,就会表现在各种方面。 不自信,情绪不稳,皇帝现在就好象要急切的想抓住什么,证明什么。 抓住他的时光,证明他没有老。 可是和年轻貌美的妃子和年富力强的儿子在一起,大概只会让他更敏感的觉察到自己老了。 “那,还有别的事情吗?” 小顺点了下头。 “王妃不知听说没有,有人传说王爷和一个那边儿镇上的姑娘……” 潮生点了下头:“听说了。” 小顺摸摸头:“您没信吧?这事儿可跟王爷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我没信,可是这传言有点蹊跷,都快人尽皆知了。是不是有什么人在背后……” 小顺好象有点儿不知怎么说,可还是得说:“那位吴姑娘确有其人,现在她也不住在自己家中,是行宫的人把她安置在行宫北边的一处园子里……咳,这是皇上的吩咐。皇上出去的时候,在湖上,正那吴家姑娘也泛舟,就这么看上了,那天王爷也在,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没盯着皇上,却盯着王爷了……” 潮生感觉好象一道雷劈在头上。 好吧,好吧,其实这没什么。 可是,皇帝也是。要看上了那姑娘,直接给个封号领回行宫去不行么?还搞起金屋藏娇来了!难道真是常言说的那样,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这东西光明正大端饭桌上没滋味儿,自己一个人偷揣着啃几口就觉得特别的香? ……虽然那是皇帝,九五至尊。 ……虽然他有可能是出于旁的什么原因…… 但潮生还是第一下就想到,皇帝也贱骨头啊。 ……而四皇子又不能替自己辩白这事。他怎么辩?跟旁人说那个是我小妈不是我小妾吗? 可就算他沉默似金扛下这个黑锅,皇帝听了自己新欢和儿子的绯闻,就算是误会,也不会高兴吧? 传这谣言的是谁啊!这也太恶毒了!真是打掉了牙都得自己和血吞下去,四皇子现在是左右都不妥,里外不是人。 “好吧,我心里有数了。” 潮生真不知说什么才好。 原来实情是这样,怪不得要遣小顺回来,别人回来未必敢说,也未必能说得这么详细明白。 潮生抽开四皇子写的信看。 一如既往,信写的很简单,而且对这事儿一字没提。 写下来的东西太不保险了,要是落到旁人手里—— 所以信上只写了一些不疼不痒的事,比如行宫这边蚊子太凶,吃得还好,衣裳不太够穿,还要再捎一条夹纱被过去。关于边关如何,皇帝如何,妃子们如何,兄弟又如何,一字不提。 潮生心里有了数,虽然还是牵挂,到底不那么紧张了,催着小顺去吃了饭,自己把刚才写的半页信纸烧了,又重写了一封。 说家里一切都好,儿子好自己也好,天气热,最近吃了几家的寿酒和喜酒等等,也全是不疼不痒的日常琐事。反正小顺来了,有话可以让他捎回去,信上就不必费心的隐晦的问什么说什么了。 李姑姑听说小顺这么大阳回来送信,亲自下厨给炒了菜,盛了饭和汤一起端过来。小顺正脱了靴子搁着脚歇着,一看李姑姑,忙的下地找鞋。李姑姑看他累的那样,心里也不忍:“别起来了,就这么吃吧。一早就出来了吧?” “嗯。”小顺忙把托盘接过去。饭菜的香味儿直往鼻子里钻,他埋头不起,风卷残云般把饭菜吃得干干净净,汤也喝完了。李姑姑坐在一边看着,关切的提醒:“慢点儿,别噎着。” 小顺吃完了一抹嘴,笑着跟李姑姑道谢:“姑姑手艺就是没得说,在行宫那整天吃得是什么啊,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李姑姑顺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说什么哪。这些天怎么样?王爷呢?” “还好。”小顺说:“鸿儿怎么样啊?可有好些天没见着他了。” 鸿儿就是李姑姑的儿子的乳名,这个名字起得可够费事,还请人掐算了八字,说是缺水,大名先空着,小名就起了个鸿字先叫着。 一说起儿子,李姑姑眼里满是笑:“会淘气了,整天的不安生。” “淘气好。”小顺没口子的夸:“听说淘气的娃长大了都有出息。” 当娘的听人夸儿子,那心里的高兴绝对不带打折的,还得谦虚两句:“看他那样,能有什么大出息?就是跟少爷们做个伴,将来谋碗饭吃呗。不说了,你快歇会儿,今天还赶回去吗?“ “今天是赶不回去了。”送走李姑姑,小顺想,李姑姑这个儿子生得还真是时候,正和二少爷一般大,将来一起读书一起淘气,那交情铁定差不了,将来何愁没碗饭吃? 他没有歇的功夫,先去前院儿找李申,把四皇子交托的话说了,还办了两件事儿,都忙完了,天已经要黑了。 小顺出了不少汗,头发里都有馊味儿了,他打了水来回房擦洗,又换了件衣裳,潮生传话让他过去。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小修了一下。。昨天躺下了又觉得有地方写的不妥当。。也多谢大家帮俺指出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三0二章 夜 天已经黑了,而白天的热气还没散去,从屋里出来,一股潮热迎面裹上来,外面就象一个巨大的蒸笼一样,走不了几步汗就下来了。 潮生又问了小顺几句把,芳园捧着两个包袱进来,潮生把信写好了,一起递了过来。小顺把信收起,又接过包袱。明天寅时他就要起身再赶回去。夏天里天亮得早,而且趁着早赶路,还不那么热。 潮生夜里没有睡好。 阿永这孩子鬼精鬼精的,知道爹出了门,就赖着要和潮生一起睡。潮生笑着在他脸上捏了一把,说:“好,去把你的枕头拿来。” 阿永欢呼一声,果然回屋去把自己的小枕头抱了来,还顺手把小纱被也一起扯了来,拖拖拉拉的,潮生怕他踩着被子摔倒,忙说:“你慢些走。” 阿永抱着潮生的腿撒娇:“把弟弟也抱来吧?” 反正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潮生让乳娘把宁儿也抱了来。 阿永很有哥哥范儿的拿蒲扇给宁儿扇凉。宁儿裹着红绫兜兜,四仰八叉的活象位大爷,享受着哥哥扇的凉风。没扇几下,阿永胳膊就酸了,可是看着弟弟,他咬牙坚持。还是潮生把他手里的扇子取下来:“睡吧,娘替你们扇。” 宁儿一双眼睛黑葡萄似的,骨溜溜的转,看看哥哥,又看看母亲,咧开嘴咯咯的笑。他现在已经能说简单的字了,娘、爹,哥哥,都会喊。阿永最喜欢引他喊哥哥,每次宁儿喊一声,阿永都乐得半天合不拢嘴,给装猫叫学狗爬都心甘情愿。 宁儿吮着手指头,口水渍淌了一片,闪亮亮的。阿永打了个哈欠,小声问:“娘,爹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就回来了。你想爹了?” 阿永点点头:“想了。” 潮生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睡吧。” 儿子都睡着了,潮生却睡不着了。 月光照在窗纱上,银亮亮的白。大儿子和小儿子一个趴,一个仰,睡得象两头小猪一样。 呃,不能这么想……那自己岂不成了母猪? 不知四皇子这会儿是不是也已经安睡了? 到底是谁传的那个消息?是皇后那边儿?还是贵妃那边儿? 与诚王府隔得不远,梁王府的内院儿,这会儿可不怎么太平。 寿王重重一下捶在桌上,茶盏被震得哐啷响。 “欺人太甚了!以前他风流我管不着我也懒得管,可是这亲事都定下来了,还闹出这种事来!他是成心踩我的脸哪!” 梁氏心说,男人哪个管得住下半身了?你自个儿就特别清白?一样不是个东西。 不过她还是得耐心的劝解:“王爷先别动气。这事儿是霍家不对,霍夫人昨天来,已经把话点明白了,药已经灌过了,霍老四屋里头的那几个,已经都打发到庄子上去了,一个都没留。将来十妹妹过了门,霍夫人也能保证霍老四三五年内绝不会纳妾的,起码也得等十妹妹生下儿子……” 寿王发过了火,听了梁氏说的这些话,脸上露出冷森森的笑:“她觉得她儿子宝贝着呢,好听的话谁不会说?纳妾不纳妾的,也不碍着他睡丫头。” 梁氏拨着指甲不吭声。 是啊,寿王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种话是蒙不了他的。 纳妾不纳妾的,反正不耽误他睡丫头啊。 前几天,梁氏还刚刚做过安排。她屋里有个丫鬟叫萝儿,生得白皙清秀,一双眼水灵灵的。梁氏那天留了寿王,却让萝儿去打扇捏脚。这捏脚的本事,是梁氏专让人教过这丫头的,果然三捏两不捏的,就把寿王给捏得舒坦了,有兴致了,那天晚上萝儿就伺候寿王过了夜。这几天正新鲜呢,一步都没踏进西边儿那一位的院子。 那边儿那个生得也不算是顶好,也不会什么琴棋书画,凭什么牢牢的笼络住寿王的?梁氏这一两年安排过好几个人了,可是寿王都没有长性,几天热乎劲儿一过,还是老样子。 “王爷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这事儿都已经定下来了,改天王爷见见他,再敲打敲打,料想霍老四也不是蠢人,肯定能明白王爷的意思。” 寿王憋着一口气。霍老四他以前就认识,也是个风流人物。风流不算是错处,可是要娶自己妹妹的人,再风流可就说不过去了。 要搁着寿王以前的脾气,拎鞭子去抽霍四一顿的心都有。可是这几年来,他已经不象年少时那么肆意妄为了。霍四纵有不好,也得顾着十妹妹的将来,不能太不给他脸了。 梁氏亲手端了消暑饮给寿王。寿王接过来喝了一口,放下碗来:“你早些睡吧。” 梁氏也不恼,招呼外头的人打帘子打灯笼,好生伺候寿王出去了。 梁氏身边的伍妈妈进来,小声说:“王爷往那院儿去了。” 梁氏不急不忙地说:“爱去就去吧。” 伍妈妈有些恨铁不成钢:“萝儿也是个没用的,才三天功夫……” “这也不能怪她。”梁氏拔下簪子,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她才多大,经的事儿又不多,哪比得上那院儿的心眼多手腕高?” 伍妈妈猜度着梁氏的心意,陪她说了几句话,又压低声音说:“张道士今天上午还来了,王妃正好去了安国公府上。” “哦?”梁氏来了精神:“他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就说改日再来给您请安。还留了一道求子符。”伍妈妈把那道符掏了出来:“张道士说这个请娘娘佩在身上,只要心诚……” “我还不够心诚吗?香油钱收得起劲,真办事就不顶用。”梁氏把符接过来看了一眼,又放回伍妈妈手里:“妈妈先替我收着吧。” 伍妈妈劝她:“这子女的事情也讲缘,您也别不要心急。左右太医也说了,您身子好着呢,王爷那边儿也没什么不妥当,早晚总会有的,可不能急躁。” 怎么可能不急躁?梁氏深吸了口气,不再提这个话:“田儿睡了?” “已经睡了。” 梁氏刚把这孩子抱过来的时候,也是听人说,多抱抱孩子,自己才容易怀上,一开始她倒是没少抱,就算不喜欢,每天也让人抱过来把他放屋里。可是一晃几年,一点动静都没有,梁氏的心也冷下来,对这个便宜儿子不象一开始那么热络。这个孩子也是,不讨人喜欢。抱来的时候明明不大,不记事儿,按说他也不可能记着亲娘,养在梁氏这里,应该和梁氏亲才是。可是……梁氏每次看到这孩子,都觉得心里头有点儿不舒服。总是不大吭声,问他话也不说。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里好象藏着许多秘密一样。 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怎么养也养不熟。 梁氏总是忍不住要想,要是她的亲生儿子还活着……那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她又何必要养着别人生的野种?她一直记得他的模样,一刻都不曾忘。快满月的孩子,脸儿圆圆的,眼睛也会看人了,还会对她笑…… 一想到这个,她心口就一阵绞痛。 伍妈妈伺候梁氏多年,一看她的神情,就知道梁氏又想起那个夭折的儿子了。 伍妈妈忙岔开话:“王妃今天去诚王府,诚王妃可知道那件事儿了?” “嗯。”梁氏说:“她不相信。其实我也不大信。诚王那个人,很有城府,遇事也很沉得住气。他真要打算收个人,肯定会瞒得严严实实的,绝不会象现在一样,没影儿的事儿偏搅得满城风雨。” 伍妈妈试探着说:“那,是有人和诚王爷过不去了?” “谁知道呢。”梁氏倒不太上心,反正不关她的事。 “西院儿那个,他娘家哥嫂和侄子,今天也来了。” “说什么了?” “没多停,待了多半个时辰就走了,也没留下用饭。”伍妈妈轻声说:“好象听着是说,他哥哥在京城住不惯,还想回乡下去。” “那刘姨娘说什么?” “她劝了她哥留下。” 梁氏点了下头。 那边当铺已经开张了,生意不好也不算坏,含薰的哥在铺子里就是个大闲人,什么都干不了。迎客待客他不会,算账写字他也不会,整天一闲一天,多数时候都在那儿发呆。那边铺子里也有梁氏的人,不过梁氏什么也没做。 她才不会蠢得在这种时候对这人动什么手脚。一个乡下泥腿子,既没见识,又没什么本事,哪值得她去费心思。他他和他妹子可不一样,他妹子脸上纯良,心里奸滑。这个人是一根筋通到底的,倒还算是个老实人。 再说,那边儿那个可不是省油的灯,他哥哥要是有个什么,哪怕不是梁氏所为,她也肯定能挑拨着寿王,把火引得烧到梁氏身上来。 谁让梁氏一开始傻,脾气急,性子也坏,在别人心里,都拿她当个恶人。要出件什么事儿,甭管和她有没有关系,都得疑心是她使坏。 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小顺已经动身了。月牙还挂在西边儿屋檐上,照得石板白生生的。清早的风还带着点凉意,吹在脸上,把困意都带走了。 ++++++++++++++++++++ 卡文了=。= 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三0三章 儿子 天一点点的亮起来,太阳终于升起。清晨的一丝凉意很快蒸发殆尽,太阳照在脸上、身上,火辣辣的热。 昌王府在沉寂了一段时日之后,终于有个好消息。 昌王有儿子了。虽然不是王氏所生,但仍然可算是一件喜事了。昌王府里一片欢腾,急忙打发了人往宫里报讯。而宫里又急忙打发人去行宫给皇帝报信。 诚王府也得了消息,潮生吩咐备份贺礼。芳园把册子找出来翻了翻,说:“前番他们府里添了两个庶出的姑娘,都是有例的。这回添的是个儿子,就不能照前两回来了吧?” 芳景说:“那是肯定不一样的。” 芳园又往前翻了两页:“可是五皇子府那一回……也不能比照那个来,人家那是嫡出。”五皇子府里那个宝贝疙瘩可是郑氏生的,别提多娇贵了。据说一屋子里头二三十个人,还不算院子里的,单伺候他一个,连掉根头发身边的人都怕落不是。 “对了,这个儿子是昌王爷的哪个妾生的?” “管他哪个生的,反正都得抱到昌王妃那里养着去。”芳园说:“昌王妃又没儿子,这个可是昌王的长子。” “可将来昌王妃要是生了儿子,这个孩子又怎么算?” “等生了再说呗,人家的事儿用不着咱们操这份儿闲心。” 齐管事办事麻利,已经让人抄了一份儿单子送来了。 春水探过头来看了一眼:“这是哪家的礼单子?” 春水她们几个原来是不识字的,这些年跟着芳园芳景,也认了不少字,礼单账薄都看得明白,也能算账记账。 “是从寿王府抄来的。”芳园教她:“这送礼是门大学问,送多送少,送轻了送重了都不好。再说,寿王是咱王爷的兄长,这些事情咱们可不能越过他们府里去。喏,这是他们府里这回要送的礼单,比着这个预备就行了。” 这些都是金玉良言,春水几个默默的记住。芳景也说:“这种人情往来,随大流就成了,用不着出头拔尖。所以这种人情送礼又叫随礼、随喜,就是这个理儿。” 春水忙不迭的点头。 “对了,春光呢?” “春光姐姐去洗衣裳了。” “这丫头,大中午的也不嫌热。” “她整天的跟着永哥儿,这会儿正好永哥儿睡了,她得了闲儿才去的。”春水在一边帮着磨墨铺纸,看芳园和芳景两个商量着拟了一份儿礼单。 单子拟好,潮生也看过了,点了头,府里就照这个单子备了份儿贺礼送过去。 潮生觉得胸口发闷,头也有点昏沉。多半是昨晚和两个儿子一床,没有睡好。今天天气又热……还是防范于未然的好。 喝了一碗解暑汤,又含了一丸雪津丹,薄荷的味道是先辣后凉。芳园轻声说:“王妃还是再歇一会儿吧。” “嗯,”潮生靠在凉榻上,闭着眼假寐,芳园点上了香,轻手轻脚的退出屋子。 生了儿子,要说高兴吗?也高兴。只是并非人人都是打从心底里高兴。昌王一脸笑容的进了怪,看见王氏坐炕沿上,琳儿正依偎在她身边,母女俩不知在说什么悄悄话。王氏相貌端丽有余,风情不足。琳儿的却生得明眸皓齿,既不怎么象王氏,也不太象昌王。她的相貌随了她的祖母陆皇后,可以预见将来长大了,也必定是个出众的美人。 昌王脸上的笑意就收敛了几分。 琳儿向他行礼问安,王氏也迎了上来:“王爷怎么也不让人说一声,悄没声息的就进来了,险些吓人一跳。” 昌王唔了一声,问琳儿:“你和你母亲说什么呢?” 琳儿声音脆脆的说:“正在和母亲商量收拾西边的屋子呢。母亲事情多,又要照看我和几个妹妹,所以我想着,帮母亲打打下手,收拾屋子的差事,我讨了来练练手。” 昌王眉头皱了一下:“你?你行吗?” 琳儿笑着说:“不过是看着人做,又不用我亲自动手。有吕妈妈她们看着,还有母亲身边的两位姐姐帮着,出不了岔子的。再说,收拾好了,母亲还得过目呢。” 昌王这才点了点头:“好,那你就去办吧。” 琳儿应了一声,看昌王没有旁的话说,就从屋里退了出来。 昌王有些感慨:“一晃眼,琳儿都成大姑娘了。” 王氏亲手捧了茶,然后才坐下来:“可不是,从小就觉得自己是当姐姐的,得照顾弟弟妹妹,比一般孩子老成稳重得多。” 昌王喝了口茶,轻轻咳嗽一声:“最近府里事多,辛苦你了。” 王氏笑着说:“看王爷说的,这些可不都是妾身份内的事么。哪谈得上什么辛苦不辛苦。再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臣妾倒觉得这几天胃口和精神都比前阵子要好。琳儿也懂事了,这还主动来讨差事,替臣妾分忧。” 昌王终于把话转到正题:“房子收拾的哪一处的?” “就在咱们院子里,后头三间屋子,一直打扫得很干净,东西挪进去就成了。 昌王悄悄的松了口气。 王氏总是这样,不等他开口,就先把事情就安排妥贴了,而且绝对办得既合他的心意,规矩上又不出差错。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人人都赞她一声贤良敦厚。得妻如此,昌王固然可以放心省事,全不用他费心了。可是有时候……对着这样能干而贤惠的妻子,昌王常常觉得有点憋闷。常常准备了一番话,到头来全派不上用场,王氏总是先他一步就将事情安排妥当了,完全用不着他多费唇舌。 而且……他的目光从茶盏移到王氏的脸上——两人夫妻也好几年了,昌王总觉得,摸不透妻子心里在想些什么。王氏从来没向他要求过什么,也从来不跟他哭闹吵架,两人的相处,正象书上说的那样,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按说这没什么不好。 可是和王氏相比,昌王总是更喜欢流连在一众姬妾那里。她们百般讨好他,使出浑身解数,哭哭啼啼吵吵闹闹也是常有的事。 就象刚才他从李氏那里过来,李氏就向他哀泣恳求,怕孩子抱到王妃之后,她再也见不着孩子一面。 “奴婢知道王妃是个温和宽厚之人,也知道这孩子由王妃抚养,对他将来好处是受用不尽的。奴婢出身寒微,见识短浅,原也不足以抚养这个孩子。只是……”李氏刚生过孩子,脸色苍白,泪光莹然,说不出的娇弱可人:“只是奴婢怀他十个月,乍然分离,就象把心活活的割了一块下来。以后,以后只怕再也见不着他一面……” 昌王温言安慰:“你不要哭。王妃必然善待他。你若想见他,也不会见不着的,将来他长大了,也不会忘了你是他亲娘。” 李氏悲切哽咽,低声说:“有王爷和王妃在,奴婢自然放心。奴婢也不求旁的……就是,这孩子过两天就抱走了,让他吃一口亲娘的奶吧,我也只能抱他这么三天……” 虽然这请求不合规矩,可昌王还是答应了。 对这个给他生下了儿子的女人,昌王不忍心拒绝。 婆子把婴儿抱了过来,昌王探过头看了一眼。 脸这么小……五官都挤在一处了,也看不出个好看难看。婆子很善解人意,垂着头说:“刚出生的孩子都这样,再过几天就看得分明了。” 昌王嗯了一声。 他虽然不是头一次做父亲,可是包括长女在内,前头生的女儿,他都没有仔细瞧过。 这个不一样,这是他盼了这么久的儿子。 不知为什么,看着孩子,昌王反而没有什么真实感,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狂喜和满足。为什么呢? 昌王想,也许是因为这孩子的生母,的确是出身寒微。即使她生了儿子,他也不可能给她侧妃的名份,只能在其他方面贴补一二,比如月钱,换个院子……只有这么多了。 这孩子,要是王妃生的……就好了。 乳娘把孩子交给李氏,退了出去。 李氏撩开衣襟,眼还没睁开的孩子,也有吃的的本能,大口的吸吮起来。 李氏头上的汗和泪一起淌下来,她两手抱着孩子不能擦拭,水滴滴在了孩子的脸上。 王氏那边的院子一收拾好,孩子就会抱过去了。 李氏专心的看着孩子,舍不得眨眼。 看一眼,就少一眼了。 怀孩子的时候她自己也知道。要是生个女儿,肯定是留在她自己身边的。要是生了儿子,肯定就由不得她了。 结果,还真生了儿子。 以后纵然能见着,也再没可能象这样把自己的孩子抱在怀里了。 初生的婴儿没多大力气,吃了个大半饱,累得脸通红身上冒汗,就这么又睡着了。 李氏小心翼翼的把滴在他脸颊上的水滴拭去。 这屋里的气味儿实在不怎么好闻,而且这样的天气还闭着门窗,热得人难受,昌王没再说什么,就出了屋子。 因为昌王等于是被皇帝关了禁闭,他既不好出门,旁人也不好上门道贺。现在生了个儿子,倒是个转机。皇帝看在新添的孙子的份上,应该也会给个面子,昌王这顿罚也就算是过去了。 —————————————————— 呜呜,还是卡文啊。 祝大家三八节快乐。。噗,我又想起蜘蛛小三八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三0四章 返京 皇帝果然赏下东西来,还给孩子起了名字,交苏公公送回京来。 昌王跪听了皇帝的口谕,苏公公笑呵呵的侧身将昌王扶了起来,又将手里的纸卷递给昌王。 昌王双手接了过来,先不忙看,十分亲切,简直是有些殷勤的招呼苏公公坐,又命人上茶。 苏常忙说:“哎哟,王爷可不要客套,奴婢这还得回去复命去呢,不能久留。” 一旁管事端了满盘金银之物打赏,昌王又将一个荷包单塞在苏常手里。 这报喜的赏钱,拿了也不亏心。苏常三根手指捏了一捏,心里倒是有些不大自在。 这日常里一惯打赏人,也算是有定例。昌王这一次出手,可是格外的大方。 肯定不光为报喜。 果然等其他人退远了,昌王低声问:“敢问苏公公,父皇这些日子如何?” “皇上龙体康泰。”苏常说:“王爷不必过虑。” 两边都是明白人,话也不必再往下深说。 昌王放下心来,这才打开了那张卷起来的纸。 余。 昌王眉头皱了一下,刘余?父皇怎么取的这个名? 身边的管事小心的问了一声:“王爷?” 昌王回过神来:“哦,好生拿进去,给王妃看。” 管事忙弯腰接过那张纸。 虽然是庶出,可毕竟是他的长子,怎么取这么个名?一听就是可有可无的。 昌王这边纳闷,名字递到里头,王氏却十分镇定,看过了之后,命人好生收起来。 反正是不是她生的,说实在的,王氏觉得这个名字取得甚合她意。 她再贤良大度,长子却从别人肚子里生出来,也实在是一桩麻烦事。 这个孩子昌王和陆皇后希罕,皇帝却不缺孙子。李氏是乐籍出身,比奴婢尚要贱一等,实在拿不出手。 王氏对昌王身边这些女人从来不多计较,只要不坏规矩,昌王想怎么着,王氏从来不拈酸吃醋。她是大家出身,自小这些事情见得多了。 但是牵涉到子嗣,就不是小事了。 孩子已经抱了过来,乳娘低眉顺眼的站着,王氏身边的丫头把孩子接过来,递给王氏看。 胖胖的一个婴儿,正张着小嘴打哈欠,一股奶味儿。 王氏嗯了一声,问乳娘孩子的情形,乳娘老老实实,一五一十地答了。 王氏的手在襁褓边缘滑过去。她生了两个女儿,伤了身子,一直到现在都还在调养。昌王和陆皇后失望了两回,可是谁都不知道,最失望的其实是她自己。她不知有多想生个儿子,对丈夫,对婆婆,对她自己都有个交代。可是一次,两次,生下来的都是女儿。 现在看着这个也算千呼万唤才生出来的孩子,王氏心里头有点怪异的感觉。 虽然初生婴儿好象都是一个样子,可是这个孩子看着,就和琳儿她们刚出生的时候不一样。 也许是心里作用,想着不一样,所以看着才觉得不一样。 男孩儿看着就是虎头虎脑的,很结实。 王氏收回手,让乳娘把孩子抱出去。 阿永蹬蹬蹬的跑进屋,打开攒盒,抓了一把糖瓜子在手里。 春光忙拦他:“哎哟我的爷,您可别这么乱抓乱摸的,糖沾在身上,回来蚂蚁都爬您身上来找糖吃了。” 阿永满不在乎,身边这些人的话,他会选自己爱听的听,不爱听的权当没听到。 阿罗舅舅在的时候,那日子过得多痛快。父亲在家的时候,阿永也喜欢和父亲在一起,还有李先生,也是个有意思的人。母亲、许婆婆,李姑姑,还有春光,都婆婆妈妈的,整天说这个不行,那个不许,烦人。 他捏了好几个糖瓜子递到春光嘴边,春光笑着,张嘴咬住了。 “热水备好了,先洗个澡。瞧这一身的汗啊……等回来换了衣裳再去王妃那儿。” 大热天里,洗澡算是阿永顶喜欢的一件事了。脱得光光的跳进浴桶里,春光被溅了一脸的水。 阿永啪啪的拍着水,春光擦了一把脸,看着他出了神。 “春光姐姐?” “哦。”春光回过神来,舀了水浇在他身上。 水气袅袅的升起来,春光眼睛有点模糊。 她想起了小侄子,想起了花婶儿,大哥…… 借着拿手巾的功夫,春光飞快地抹了一下眼。 昌王府的满月宴办得很是热闹,仿佛要把前几个月的晦气借这个机会一扫而空,光鞭炮就放了半晌,青烟弥漫在上空好久没散去。 潮生见着了孩子,乳娘抱出来,众人都说了许多吉祥话,又恭喜王氏,好象这孩子真是王氏生的一样。而孩子的亲娘,既没有露面,也没有人提起,就象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样。 说真心话,这孩子养得不错,白胖白胖的,手臂都跟藕节一样。 梁氏看着孩子,又出神了,潮生知道她在想什么——梁氏的孩子正是将满月时没的,和这个孩子一般大。 一个母亲,是永远也不会忘记她的孩子的。 “二嫂觉得这道菜做的怎么样?” 梁氏回过神来,也尝了一口菜:“嗯,挺爽口的。” “我也觉得不错,等下让人去把作法抄回去,也试着做做。” 梁氏一笑:“你们府里的厨子京里有都有名。下回我们府里再请客,我还想跟你借几个人使呢。” 总算把话岔开了。 皇帝在行宫待了两个多月才回来,宫里头多了一个吴美人,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不过关于诚王置外室的传言却一下子都销声匿迹了。 谁都不是傻子。 四皇子晒黑了一些,到了府门前下马的时候,潮生已经领着众人在门口迎接。 “外头热,何必出来。” 潮生抿嘴一笑。 就是不讲礼数,她也想早点儿见着他,哪还坐得住。 她穿着一件绯红的薄衫,腰身纤瘦,站在那里亭亭玉立。一头乌黑的头发挽了个桃心髻。四皇子一瞬间想起了初认识的时候——已经过了这么些年,潮生也已经成了他的妻子,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可是在他看来,她仍旧和旧时一样,没有变过。 他目光炽热,潮生被看得不好意思起来,这还在府门前呢。 “王爷一路辛苦了,先歇息一下再说话吧。” 四皇子点了点头。 虽然说是回来了,可是府里也不少事情,两人直到晚间才有空好好说话。 “那件事情,皇上没有怎么样吧?” 四皇子把她的手合握在自己掌中,慢慢的摩挲:“天气热,父皇一直都喜怒不定,倒和这件事情没多大关系。” 那是,皇帝就算心里不快,也不会就借这件事发作。不但不能发作,还得装着不知道才行——皇帝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容人提起这样让他伤面子的事? 可是,潮生想,到底这事还是在他心里扎了刺吧? 正因为发作不出来——所以这刺扎得格外深。 年轻俊逸的儿子,豆蔻年华的美丽少女,在旁人看来多么般配。而已经年过半百的老皇帝……除了他是皇帝之外,他还有什么强过儿子的地方? 潮生有些心疼,想必四皇子这次避暑并不轻松顺利。 皇帝渐老了,喜怒不定。伴君如伴虎这话说得绝对不夸张。 “这事儿是什么人在后头推波助澜?是不是皇后那边……” 四皇子摇头说:“是谁都一样。你不要多想,我没什么事。” 他总是这样说。 潮生更愿意他诉诉苦,把忧烦说出来,两人一起分担。 “永哥儿这些日子怎么样?” 潮生笑了:“这孩子可懂事了,你刚走的那两天,他还满院子的找你,找不着,就闷闷不乐,还问我你几时回来。不过后来他就明白过来了,急也没有用,府里也不会找得到,所以每天该干什么还干什么,跟李先生念书的事儿也没落下。月初那几天热,我还想让他轻松轻松,读书的事就暂停几天。结果他自己用过了早饭,就拿起书去找李先生了。” 四皇子十分欣慰。儿子懂事,向学,当爹的哪有不欣慰的?不过想到儿子也没有太想念自己,又有点儿失落。 瞧,当人父母的,心情就是这样矛盾。 说曹操,曹操到。阿永来了,后头乳娘也把宁儿带了来。 “爹!”阿永问过安,站起身来就往四皇子怀里扑。宁儿自己还走不太稳当,跌跌撞撞的也扑了过来。 四皇子一手一个,仔细打量儿子。 阿永比他走时好象又高了一些,宁儿也更结实了。 潮生招手让阿永过去:“你父亲累了,你不要闹他。到娘这里来。” 阿永扭了两下,还是抱着四皇子不撒手。 四皇子摸了摸他的头发,温言问他这些日子都读了什么书,有没有淘气,阿永答得头头是道。宁儿吮着手指靠在四皇子膝头,安静的听哥哥说话。 阿永说完了话,忍不住拉着四皇子的袖子提要求:“父亲下次再出门,带我一同去吧。” 四皇子笑着说:“你骑马学会了么?出了门可不象在家里一样,可是要吃苦的。床不如家里舒坦,吃的不如在家里这么如意,到时候可不能娇气,打退堂鼓。” 阿永语气十分坚定:“我不怕吃苦。” 四皇子点了点头:“好。等你会骑马了,下次出门就带你一起去。” —————————————— 今天和编辑说话的时候,她说今天周五,我非坚持说今天周四。咳,结果她是对的。我的台历忘翻页了,现在还停留在二月那一页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三0五章 急病 “见着三哥的儿子了么?” “见了,生得挺齐整的孩子,看着也壮实。”潮生说:“瞅着不象昌王爷,应该是随孩子的娘吧。”这个孩子的娘,指的当然不是昌王妃。 等乳娘把阿永带走了,四皇子把潮生揽住——又瘦了。 “你前些日子中暑了?” “也不算中暑,就是天气太热,没胃口吃东西,精神差点儿。又是谁的耳报神?这么会儿功夫就在你这儿告我一状?” 四皇子笑了,轻声说:“想我没有?” 潮生一笑,侧过脸。四皇子的唇轻轻印在她腮边。 久别重逢,夫妻俩却都没有精力亲热,光说话就说了半宿,后来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第二天早上四皇子醒时天还没有亮。这些日子他睡得总是不多,一天只睡两、三个时辰。说去是避暑,结果倒比在京里的时候还忙,睡不实。这会儿回来了,能放心睡了,偏偏又睡不着。 身边潮生还没醒,脸红扑扑的,四皇子坐在那儿看了她好一会儿,只觉得怎么都看不够,鼻尖晶莹的象是玉雕出来一样,眉毛秀气而服贴,唇是红红的——脸颊粉嫩,就象五月里初开的蔷薇花一样。 四皇子俯下头,唇在她的唇上轻轻触了一下。 温热的…… 不对,四皇子的手在潮生额上一按,烫热,再一摸身上,也是一样,热得厉害,却没有汗意。 被他这么折腾潮生都没有醒。 “潮生?潮生?” 他唤了两声,又晃她,潮生还是没反应。 四皇子忙披上衣裳叫人,太医没来的这会功夫,四皇子已经急得不行,催了好几次。 太医把脉开方的功夫,齐管事进来回事,低声说:“王妃前些日子也发过一回热,喝了一回药烧就退了,王妃也没上心。” “上回是哪位太医看的?” “是孟太医。” “上回的医案和方子拿来我看。” 这会儿功夫曾太医从屋里退了出来,只问:“这烧是几时起的?” 四皇子想了想,快四更的时候他才迷迷糊糊睡着,那会儿潮生还没事。 “该是五更前后吧。” 齐太医点了下头,开了方子让人去煎药。潮生迷迷糊糊的烧的人事不知,灌药倒也顺利。齐太医轻声说:“王妃身子不如以前康健,这些日子又多思虑,少饮食,加上时气不好——这病不妨事,只是往后得注意保养。” 四皇子点了点头:“曾太医请书房坐,我还有事请教。” 喂了药之后,过了多半个时辰,热渐渐退了。芳园小声说:“这药见效倒快。” 潮生喉咙里含糊的呻吟了一声,芳园忙凑跟前:“王妃醒了?” 潮生其实心里隐隐约约的都明白,可是身子沉得不受自己控制。 芳园跟她说话,她只嗯了一声。 “您要不要喝水?” 潮生头微微点了一下。 芳景忙倒了一盏白水端了过来,芳园扶着潮生坐起,芳景给她喂水,潮生喝了一小口,喉咙干涩生疼,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您慢些。” 喝了半盏水,芳园又扶她躺下,将被子给她盖好,放下帐子。 这会儿院子里上上下下也都知道王妃病了。阿永也已经懂得了生病的意思,直直的要往屋里冲,其他人急忙拦着,不敢让他进去。四皇子从身后走过来,手轻轻放在阿永头上:“想进去看你娘?” 阿永用力点了点头。 四皇子说:“你娘病了,你不要吵着她,看一眼就出来。” 他拉着阿永的手进了屋,阿永趴在床沿上,潮生听着动静,侧过头来。 阿永小声喊:“娘。” 潮生朝他笑了笑,这笑显得很虚弱无力。 阿永在怀里摸了摸,把他钟爱的布老虎拿了出来,放在潮生枕头边。 “出去玩吧……去吧。” 四皇子替她把鬓边的头发理了一下,轻声说:“身上觉得怎么样?” “没事儿,就是没力气。”潮生的声音虚软:“可能晚上着了凉。” 不是那么简单。 四皇子心里明白,那一场难产,让潮生到现在都没有彻底恢复过来,身子不如以前康健。再加上刚才曾太医说的种种缘故…… “你去忙吧,我没事儿的。把阿永也带出去,这屋里都是药气。” 潮生精神不济,说了几句话,眼皮沉得直往下坠。 四皇子把阿永抱开,牵着他手送他去李先生处。 “你娘没什么事,你好好读书,可别分心。” 阿永回头看了一眼,很不放心的样子。 “去吧。” 四皇子让人递了话告假,过了午,潮生只喝了几口汤,没有胃口吃东西,半睡半醒的,一直躺着没起身,四皇子就陪着她,哪儿也没去。纵然潮生催他,他也只是答应着,人却不动。 齐管事让人递话进来,潮生隐约听见他们说生病、报信儿之类的话,然后四皇子就出去了。她心里有些惦念,唤人进来。芳园轻声问:“王妃有什么吩咐?” “刚才外面来人说什么?” 芳园也没有听真切,摇头说:“奴婢不知。” “你去前头问问,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芳园应了一声,打发人去了,过了一会儿小丫鬟进来回话,芳园没让她先进屋,而是在外面问过,又进来跟潮生回话。 “您别担心,没什么事,是庄子上来的人,说是庄子上有人病了。” “是什么人?” 寻常的庄丁仆役病了,可用不着往府里禀报。 芳园说:“是以前府里打发出去的丫鬟,春墨。” “春墨?她病了?”要是寻常的头疼脑热,就不会禀报府里了。潮生问:“病得重吗?报信儿的人怎么说的?” 芳园点点头,脸色不太好看:“好象病的不轻。得的什么病,倒是没听真切,估计报信儿的也不清楚。反正……是急病。” 真巧,倒都赶到一块儿了。她病,春墨那边也病了。 “还说什么了?” “没打听着别的,庄子上也能请到郎中,可能是打发人来府里讨些药吧。八成是庄上的管事怕人万一病得重了不好交代,所以就先来禀告一声。” 潮生闭了一下眼,低声说:“要用什么药,就让齐管事和李姑姑看着办吧。” “知道,您快别劳神了,快歇着吧。” 潮生的病并没有大碍,只是身子还虚,虽然没有再发烧,四皇子也没敢让她下床。潮生问起春墨,四皇子不想多说此事,只说:“她的病来得很急,也请了郎中看了。庄子上的人说,怕病过了人,所以报备一声,把她单迁到一处住着。” “是么?”潮生问:“是什么病?” “这倒没有说,但是听那意思……很象去年蔓延的疫症。” 疫症!潮生心一沉。 疫症不是早已经遏止了么?对了,春墨定过亲的那个男人,也是染疫症死的。 果然,第三天潮生能下床的时候,庄子上又来人禀报,说春墨死了。 虽然她一直待在庄子上,可是她的编制还挂在府里,算府里的人。因为是急病死的,怕真是什么疫症,所以尸身不能正常的安葬,送去烧化了。 这事儿没有引起旁人多少注意,潮生也因为自己病了一声,无暇关注。 事实上,那天来报信的人说的,并不是春墨生病,而是春墨和几个姑子交好,偷偷了弄了些见不得人的把戏。庄子上有人发现了些蹊跷之处,然后发现她咒魇的不是旁人,正是他们的主子,诚王府的王妃。 庄子上每隔一日都有人进城,潮生莫名的发了高热得了急病的事情一传回庄里,就有人坐不住了。 这边这丫头弄些个鬼把戏,那边王妃就给咒得病了!这还了得!而且春墨不对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去年她定了亲的男人病死,她就一直神神叨叨的,说命该如此之类的,又常和一些姑子们往来。这人连忙将事情报给管事,管事的不敢耽搁,再报给庄头。 庄头吓了一跳,这事儿可不是小事。他是经得多见得广的人,知道这事儿有多严重。兵分两路,一边马上把春墨拘起来,连她捣鼓得那些东西也一样不差的看好了。一边马上派人去报信儿。 潮生被瞒得严严实实的,一点儿都不知道外面和庄子上的动静。 在这个时候,人们总相信镇魇有着可怕的力量。 一旦爆出来诚王府的丫鬟诅咒镇魇王妃,这件事儿的破坏力会远远超乎人们的预想。四皇子一面严令此事不得声张,然后火速将春墨,还有收了她银子的那几个姑子全部处置了,一点痕迹破绽都不能留下。 去年这时候京城内外闹疫症闹得人心惶惶的,现在一提起来还闻之色变。春墨得了急症,所以死了之后送去火化了,并没有人觉得这事儿有什么不对,要是真是疫症,再传染开了,那可不得了。不但她的人,连她穿过的衣裳,用过的东西,都送去烧了,一点儿都没剩。她住过的屋子,里头东西也都清过了,房门也挂了把锁——其实不挂锁也一样,人们早就让疫症二字吓破胆了,谁敢住得过病的人的地方?打着逼着都不会去的。 不光如此,连和她说过话的人,连着好些天都惴惴不安的,生怕自己被过了病气。等再过些日子,发现自己并没什么异状,才渐渐放下心来,这些都是后话了。 ———————————————————— 表弟要结,我们这里的风俗头天就得过去,再说大橙子还要滚床…… 晚上连饭都没吃上,明天还得煎熬一天。 明明是办喜事,可是为什么这么累这么烦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三0六章 出游 阿永兴奋的探出头往外看,春光努力的想把他给拉进车里来。 潮生其实也好奇,但是她不可能象阿永一样探头探脑,于是带着几分嫉妒和不甘的说:“让他看吧,难得出来一趟。” 今天是举家出游。 四皇子说,阿永长这么大,也没出过门。正好天气转凉,报恩寺正在京城西郊,不少人前去烧香拜佛,顺便赏景秋游。潮生一琢磨,这主意挺好。说起来,他们一家还真没有一起出去过。 “那儿的住持我认得,也算谈得来。这些年事忙,也许久没见他了。山上风光也好,还可以尝尝寺里的素斋。” 更兴奋的是阿永,一听到出门二字,简直象打了鸡血一样!连着撺掇央告,闹腾了潮生大半天,等潮生点了头,又兴奋的等不及,恨不得立马就去。 这时候出一趟门哪那么容易的,拖家带口一大帮子人,不先安排好了,吃住行都成问题。 好不容易等到出门那天,一看阿永带的东西,潮生顿时头疼了。 这孩子……他这是去烧香晋佛啊,还是想去打猎野营啊?瞧瞧这腰里系的,怀里揣的。再看四皇子——好吧,这位也是配备齐全,连鱼竿都带了。 “报恩寺后面有片湖。” 好吧……潮生想,大概这二位才是本土人士,她毕竟是外来的。以前,上一世,要是打算出门一天,包里肯定会塞一大瓶瓶装水,或者再来一个两个苹果,这样就可以打发一整天了。可是瞧瞧现在芳园给她预备的东西,妆盒,替换的衣裳,吃食,药,简直不象是为一天的出游做的准备,倒象是要出门十天半个月一样。 阿永兴奋了一路,宁儿比他哥哥斯文多了,眨巴着眼睛东瞅西望的。当然,也许不是他不想淘气,而是他目前体力还不行,属于心有余而力不足。 因为提前打过招呼,人家报恩寺关了山门,专招待诚王一家。 瞧瞧,这待遇。 潮生以前没来过报恩寺——事实上她去过的地方很少,基本没怎么出过京城。对于烧香拜佛她又不热衷,所以京城左近的这些寺院道观,从来也没赚着过诚王妃的香油钱。 不知是不是近朱者赤。靠近寺院的枫树,好象比远处的那些早早的变红了。往远处看,山峦间笼罩着一层雾霭。潮生忽然间明白为什么人们常管山林叫苍山。 记得她刚刚来到这世界不久,学做针线的时候人,岁暮拿了一篮子的线教她辩色。其中一种绿色,就叫苍色。 这是一种不同于其他任何绿色的颜色,那样沉郁,宁静,茫远,让人的心神一定子就安定下来。 寺院的一角红墙被这苍山的颜色衬着,显得那样鲜明。 潮生并不信鬼神,可是寺院里的气氛肃穆而神圣,由不得人轻亵。连阿永都安静了下来。跪在蒲盘上的时候,潮生第一次由衷的在心中祈祷。 但愿阖家平安,唯愿阖家平安。 木鱼声咚的一响,回音悠长。 她睁开眼,四皇子伸手过来扶她:“刚才在祝祷什么?” 潮生一笑:“那你又求了什么?” 两人相视一笑。 阿永也麻利的爬起身来,紧紧跟在后头。 毕竟是小孩子,就算老实一时,不一会儿又故态复萌了,要去别处逛。 报恩寺可不止是一间寺院那么简单。寺中有不少文人骚客留下的墨宝,每一处都可以讲出一段诗词逸闻来。潮生就见着一首流传甚广的,在京城很有名的情诗,字迹挺拔俊秀。一首情诗写在寺院的墙上,似乎很怪异。但是主持说的很妙,佛的眼中什么都有,又什么都没有。 是啊,四大皆空,一首情诗而已,有什么容不下的。 四皇子说:“当年云山居士落魄潦倒,他的好友,也是当时报恩寺的住持,将他收留在此。云山居士性情磊落不羁,诗兴上来就在墙上的涂写,这一首是醉中所写,一直留存到现在。” 阿永对情诗可没兴趣,扭来扭去的不自在。四皇子牵着他手出来,又去看宝塔和碑林。 转了一圈儿,潮生额头上微微见汗,不过走一走出点汗,人倒是舒服些。 报恩寺的素斋也是有名的,不少人慕名而来,单为了在这里点一席素斋饱口福,的确是名不虚传。象那道鸡茸鱼翅,鲜香满口。还有一道火腿腰花,要不说是素的,真是一点儿都尝不出来。色、香、味,不管从哪一点儿来说,都和真的一模一样,而且味道做的极美。 潮生好奇的问了,寺里的人对王爷和王妃当然知无不言。火腿是素鸡,而腰花则是用蘑菇做的。 不管是刀功,调味还是火候,这掌厨的手艺都堪称妙绝。潮生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什么电影,是讲吃食的,内容记不大清了,可是有一句话记得特别清楚。是赞赏厨师的手艺,已经超出了技术的范畴,而到达了艺术的高度了。 就这一点上来说,潮生虽然也学过厨,李姑姑更是此道的行家,但是比这个掌厨的人,还是差得多了。 大概她们都不能心无旁鹜吧。生活中有太多的事情,都比饭菜重要。而寺里的这些人,也不会娶妻生子,也不想什么利碌富贵,一天天,一年年,一辈子,都在琢磨这个。 宁儿吃的那蛋羹也是一样,吃得那么兴高采烈,其实吃的当然也不是真的鸡蛋,而是豆腐做的。 “禅房都收拾妥当了,王爷和王妃用过膳可以歇息一会儿。” 潮生点头谢过这老和尚。 报恩寺在京城左近相当有名气,不比护国寺差多少。这位住持也堪称本朝佛教界数一数二的人物了,相貌清矍,谈吐风雅这还不算什么,这冲份儿气度卓然,长袖善舞的本事,也称得上一位成功而杰出的外交家了。这种人才,要是不做和尚,去混迹朝堂,想必也能大红大紫,入阁拜相。 四皇子笑着说:“许久没来了,倒是想念你的好茶。不如手谈一局,把你的好茶拿出来尝尝。” 住持笑着说:“一知道王爷要来,我就猜着那点儿迎喉珍茶是保不住了。” 潮生去换了衣裳,歇了一会儿。宁儿就睡在她旁边,阿永死缠烂打的硬跟四皇子去了。 鼻端一直有香烟的气息缭绕不去,虽然淡,却显得隽永。潮生醒了也一时没有起身,靠在那儿出了一会儿神。 芳园端了茶来,轻声说:“王妃尝尝,院子后面不远就有一眼泉,这是用泉水煎的。” 潮生喝了一口,点了点头。 “你也歇会儿吧。” 芳园笑着在脚踏上坐了:“刚才我们已经偷了一会儿懒了,我还打个了盹呢。难得出来一趟,我看这寺里倒清静,听说这里冬天的梅花也好,要不冬天的时候再来赏梅赏雪吧?” 潮生一笑。 寺里平时未必有这么安静,这是因为他们要来,所以寺里清场了。 不过,在这里的确让人觉得心里安定,外头的一切、喧嚣,烦恼,忧愁,这时候都忘记了。前人有写诗,把这种感觉写得很透彻。终日错错碎梦间,忽闻春尽强登山。因过竹院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 浮生半日闲,从前不理解,现在明白了。 的确令人心神往之。 只是,毕竟是偷来的。 世人再向往这份清静,也没有人人都来出家做和尚。也许做了和尚,也有和尚的烦恼。而世间的一切牵挂,也不是能够说割下就割下的。 临走时,老和尚一直送到山门,阿永扯他的袍袖子,他也不恼,笑呵呵和四皇子话别。 车子向回走,山间的傍晚来得比城里要早,路上极安静,潮生靠在四皇子怀里,听着清脆的马蹄声,还有吱吱呀呀的车轴声。阿永玩累了,这会儿也安静下来。虽然还象来时一样,趴在车厢壁上朝外看,可是神情却不一样了。 这会儿他看起来专注而沉静,甚至有那么一个瞬间,目光显得很苍茫,象一个已经历尽世情的人才会有的目光。 潮生揽过他来轻声问:“喜欢这儿吗?” 阿永点点头。 “那么下次有空我们再来,好吗?” 阿永一时没有回答。 不知他这一刻的犹豫是因为什么,也许是单纯的累了,不想说话。 不过潮生想,这种宁静和平和,也许更适合放在心里头。 这里很好,可是,不太适合小孩子,会令人意志消沉。 阿永后头还有很长很长的人生路要走,他得去争,去拼,去吃苦受累……人活着,无论如何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所以不能过得太安逸,太消沉了。 进城的时候,天已经要黑了。这会儿昼短夜长,天黑得早。守城门的兵丁对王府的车驾十分恭敬。潮生从车帘的缝隙里,看着象一个黑洞似的城门。 车子辚辚的驶进了城。 在他们身后,已经到了时辰,城门缓缓的关闭,发出沉闷而绵远的声响。 —————————————————— 办喜事真是折腾。。 表弟结婚,大橙子的爹忙前忙后,到晚上九点才吃上一口饭。我比他还强点儿,可是也累得腰酸背痛的,原定周末想做的事一件都没做成……(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三0七章 乱起 昌王有了儿子,这仿佛成了一个风向标,绝不仅仅是他一家之事。 不少人觉得,昌王占了长,又是中宫嫡子,这储君地位是板上钉钉没跑儿的。之前皇上一直没松口,那也可以理解,昌王也年轻嘛,性子没定。这下昌王都有了儿子了。这有儿子没儿子,差别可是很大的。 明里暗里,不少人又将立太子的话题抛了出来。 当然,有挺昌王的,还有持不同意见的。嫡子能说明什么问题?昌王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看在眼里,说句难听的,在兵部的几年,简直说是尸位素餐也不为过。文,他没有定国安邦的能为,武,他也没有上马杀敌的本事。自然,为人君者,自己倒不必文武双全,有识人之明,用人之能就成了。可是瞅着昌王这几年的作派,也不怎么令人乐观。 当然,这些都是暗潮涌动,大面上尚是一派平和。 下过一场秋雨,树上的叶子被风一起扫下地来,枝条变得光秃秃的,衬着越发苍茫的天空,透出一股肃杀之意来。即使阳光再好,依旧让人觉得凄凉。 进宫请安的时候,郑氏还笑着说,眼见着又要多一位妯娌了,倒是越来越热闹。 只不过这话说了之后有些冷场。梁氏没吭声,王氏也没应和。 这一瞬间潮生也想起了六皇子妃。才十六的姑娘,人生最好年华尚未开始,花一般美好的生命啊就被硬生生的的折断了。 梁氏照例来和潮生说悄悄话:“知道么,霍家老四又不安份了,我家王爷气得要打上门去呢。” 潮生也略有耳闻:“不是说已经打发了他身边的丫头么?” 这时候的权贵子弟,哪有这么拎不清的?能尚公主,这对他本人,对家族来说意味着什么?当然,本人是要受些委屈。也许寒门子弟的终极理想就是考得功名,尚了公主——不见许多戏里都是这么演的么?可是对权贵子弟来说,荣华富贵他本来就有,娶了公主之后,反而丧失了尊严傲气风流风涯,霍四估计是不甘愿的。 “就是打发了才闹出的事儿。”梁氏说:“霍四偷跑出去看一个心爱的丫头,大概那狐狸精又哭又求的,霍四就把她单独安置起来了……” 这倒是个多情的宝哥哥啊。 可是宝哥哥在现代的评价并不高,盖因为此人就是个拎不清的人。 依潮生看,霍四也差不多。 大家族的嫡幼子,自幼也是捧凤凰一样长大的。这一要尚公主,头上顿时多了无数道金箍圈,每一道都令他痛苦万分。 当然,他也令别人头痛万分。 不知道皇帝知道这些消息没有,估计是知道。也许皇帝觉得这是少年人一时冲动犯糊涂,会轻轻放过。 可是皇帝最近心情不是很好。从行宫回来后,那位吴美人在后宫里不可阻挡的红了起来,简直红得发紫。皇帝十天里倒有七八天要召她伴驾。潮生想,是不是这有了岁数的人,突然间迸发起青春的激情来,挡也挡不住?就象老房子着火一样。皇帝一向是个有自制力的人,可是潮生觉得皇帝身上理智精明的部分,似乎已经随着他的年纪和他的健康,一起流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暴躁,偏执。 潮生听得一两句风声,说皇帝在服丹,不知真假。 在椒房殿,潮生见到了那位近来风头正健的吴美人。 的确是位美人! 潮生自己就已经生得十分秀美,一点也看不出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初嫁人的时候不过十几岁年纪,她现在正处于一个女人一生中最好的一段时光,明眸流盼,螓首蛾眉,就是身边伺候的芳园她们,有时候也会看失了神。 但这位吴姑娘,她的美是纯粹的,绝对的一种妩媚,甚至再进一步,可以说是妖媚。潮生从没见过有人生着这样的眼睛,眼角细而微挑,有人说这是桃花眼,也有人说是狐狸眼,总之——带着一股浓重的挑逗意味。还有她的唇,也薄薄的,唇角还有一点小小的美人痣。也许这样的五官单拎出哪一样来都不算是特别美,但是合在一起,效果惊人。那双眼水光莹莹的,唇边似乎总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这种成熟女子的风情,却偏偏出现在一个十五六的妙龄女郎身上,突兀而奇异,是一种难以抵挡的诱惑。 以她的这种专宠,后宫中早该醋海生波了。不过屹今为止,一切都还平静。也许已经发生过什么,只是不足为外人道。 潮生自打看到这位吴美人,心里就咯噔一声。 妖孽。 空气中浮动着各种香气,女人们身上的脂粉,头油,香囊……各种混杂的馥郁的香气中,潮生却能敏感的辨别出吴美人身上的香气,非同寻常。 她正这样想的时候,有人问了吴美人一句:“妹妹身上用的什么香?真是与众不同。” 吴美人声音有些低,象丝绸缓缓拉过,摩擦在皮肤上那种感觉,滑而痒:“我从来不用什么香,身上的味儿是天生的。” 众人动容,殿里传出窸窣细碎的一片话语声。 好吧,其实据现代一种考据说法,这体香其实和狐臭一样,都是分泌腺异于常人,并不是什么天降异人那样神奇。 吴美人应该没说谎。 她虽然没有刻意,声音却显得慵懒之极。潮生扪心自问,她要是男人,能抵挡住这样一个女人的诱惑吗? 说不好。 瞧,连身为女人的她都不得不承认对方的性感,何况一众男人。 想到就是这位吴美人和四皇子传过绯闻,潮生感觉十分微妙。 回去后她就问四皇子,可见过这位吴美人,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大凡一个漂亮的女子,见到另一个美女的时候,说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 四皇子绝没盛赞吴美人的美貌,一字都没提。虽然他并非花丛老手,可也不是不解风情的蠢货。他只说了这位吴美的人出身来历。父亲是个富商,也捐了个功名,家中三代都在本处生活,来历是没有可疑之处的。 潮生有些纳闷,打哈欠翻身时无意中说了一句:“这样美貌,还体有异香,就在京畿左近,怎么之前都没听说过。” 四皇子的目光一顿,轻声说:“多半是藏于深闺人未识吧。” 迟早会出事,一定会出事的。 潮生有这种预感。 只是她猜不到事情会什么时候,什么方式爆发。 皇帝体力已经不行,又有这样一个美人在怀。既服丹、又纵欲——简直是在一条死路上一路高歌着亡命狂奔。难道真应了那句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当然,吴美人独占风头,也会引来旁人的不满。 不管是什么事,反正总会出事的。 这种感觉真的很令人焦虑。 尹州不稳,朝廷一直没个定议,说是要派兵,可是谁来领兵又成了个问题。从尹州来的奏报一封比一封要急。要说以前尹州的官儿还想把事情盖住,现在简直是在迫不及待的求救了。 从京城往西北去昆州的路上,尹州是必经之地。自打尹州乱起,潮生就再没接到过昆州的信了,也不知道自己的信他们能不能收到,更不知道那边是没写信,还是信在半途失踪了。 哥哥很有能力,嫂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尹州之乱应该不会对昆州造成太大的影响吧? 那么多大风大浪他们都趟过来了,没道理在这小河沟里翻船。 只是一想起大公主曾经在回昆州的途中遭劫……遭劫之后大公主却不多停留,甚至没想回京城来避下风头,还是赶了回去—— 昆州不会出什么事吧? 就这样心神不宁的,一天,又一天。 感觉象坐在一个炸弹上面,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爆。 然而这一天来得很快,快得出乎人的意料。 潮生记得很清楚,就是进了十一月,初一那天的大朝会上,皇帝又看了一份关于尹州的奏报,怒冲冲的将奏折摔在脚下。摔东西的那只手还停在空中,只是,那只手抖了起来。 一众朝臣眼睁睁的看着皇帝从那张至高无上的宝座上滑了下来,因为事出突然,一旁的内侍都没有赶得及相扶,皇帝的头重重的磕在雕着龙头的把手上,头上的冠冕都磕掉了,串珠一落地就散了开来,哗啦啦的滚了一地。 一时间众人都愣住了,呆在那里,一殿里象戳了许多木头桩子。 然后,就乱了。 潮生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后半晌了。 事前惴惴不安,不知另一只靴子几时落地。 现在却坦然了。 潮生吩咐下人紧守门户,禁喧哗嘻笑,更不许搬弄是非。即使她不说,也没有人敢冒大不韪在这时候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京城的人,尤其高官权贵府中的人,不管身份,都对政治有一种本能的敏感。这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动荡中,在一场又一场的变迁中被培养出来的,灵敏无比。 这一天气温骤降,阶前落了一层霜。 潮生搂着儿子,等着丈夫的消息。 —————————————————— 奇怪,天气怎么一天比一天冷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三0八章 驾崩 潮生很镇定,所以阿永也并不惊惶。虽然他能感觉到似乎出了什么事,今天李先生的课就只上了小半,芳园春光她们脸上虽然极力要做出平静的样子来,可还是有点沉重和惶惶不安。宁儿口水滴答的玩着他的玩具,丝毫不知道一场大的变故即将到来。 现在宫里还没有消息传出来—— 若是皇帝病情不重,已经醒转,那是一定会有消息的。 四皇子这会儿一定在宫里,也许正守在皇帝的病床前。 如果皇帝这次真的…… 国不可一日无君,顷刻间就要改朝换代,天就要变了。 到时候,他们一家会怎么样? 谁都说不好。 潮生莫名的想起她听大公主说过的从前的事情。现在的皇帝登基时,京城一片腥风血雨,不知多少人卷进了那一场夺嫡之争,一将功成万骨枯,说的绝对不夸张。那时候被杀的,被牵连的,万余人只怕还说少。 现在的情形呢?似乎和那时很相象。皇帝骤然倒下,并没立下储君人选。陆家有昌王,朱家有七皇子,都是实力派兼实权派,两方都不可能退后,一退就是粉身碎骨,灭族之祸。 潮生这会儿真心的替皇帝祈祷,但愿他熬得过,但愿他能醒来。 这一夜能睡实的人很少,潮生把两个儿子都搂在身边,睡一会儿,就要醒一次。屋里烛火未熄,外面风声愈紧了,窗纸窗棂一直被风吹得发响,屋里灯影幢幢,帐帘微微垂荡,就象现在她的心事一样飘摇不定。 四皇子不知怎么样了,如果人需留守在宫中回不来,起码应该递个口信儿回来。潮生派去的人,也没见着四皇子,只在银汉门就被挡了回来。 芳园和春光在外间床上值夜,两人也都没有睡实。半夜里宁儿撒尿,喝水,两人起身伺候。 从来没觉得夜有这么长。 芳园的目光转到窗子上,既盼天亮,又怕天亮。 春光侧身卧着,芳园轻声问她:“睡着了吗?” 春光低声说:“没有。” 芳园嗯了一声,又过了半晌才说:“什么时辰?” “快四更了吧?” 芳园想说什么,可是胸口乱糟糟的,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再过一会儿,下房的粗使奴仆已经该起身了。天,也快亮了。 芳园睡不着,躺的身上反而酸疼。她穿衣起来,先将窗子开了一条缝,一股凉风顿时从窗缝里直钻进来,芳园忙掩上窗:“这风真凉。” “你是刚起来,脸上热,所以凉风一吹就难受。”春光也坐起身来,拥着被子:“再穿件夹衣的好,这会儿可不能病。” 说到这个病字,正触到敏感处。 这个病,会怎么样呢? 入了秋之后白日一日比一日短,空气也越来越干燥,在京城生活,要是脸上手上不涂些油脂,那很快就会变得象枯树皮一样粗糙。芳园和春光说了两句话,就见她的手已经有些苗头了。 春光不是京城本地人,一到冬天就有些不适应京城干冷的气候,不烧炕的时候别人不觉得,她先冻得受不了。等烧了炕,又开始一天连一天的上火,最夸张时鼻子上整日塞两团棉花不敢取下。 她那副鼻塞棉团的尊容还让四皇子见过几回,一向冷静自持的王爷都忍不住莞尔。芳园想到这个,心情稍稍轻松了些。 她打开匣子,取了一盒油递给春光:“别不上心,时时记得擦。” 春光伸手刚要接,忽然转头朝外看。 “怎么了?” “有人来了。” 芳园却没听到,她将信将疑走到门边,果然在风声中夹杂着细碎的脚步声。接着院门响了。 芳园忙披上衣裳,脚步声到门前停住,是齐管事的声音,喊的正是她的名字:“芳园姑娘?可起身了吗?” 芳园忙应了一声:“起了,齐管事有事?” “有事要禀报王妃。” 必是要事。 芳园不敢怠慢,忙掀帘子进里屋去禀报,春光一骨碌爬起来,利落地套上衣裳。 潮生也没睡实,已经醒来了。她也匆忙披上衣裳就出来——反正齐管事是宦官,和他没什么可避讳的。 “出了什么事?” 齐管事连行礼都顾不上——对这个从来规矩刻板一丝不苟来说还是头一次。 “娘娘,刚才有人报信,皇上已经……龙驭宾天。” 潮生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王爷呢?” “王爷还在宫中……”齐管事声音更低:“听说,来公公失踪了。” “来公公?”潮生问:“是谁说的?什么时候的事?” “从皇上病倒,场面一乱,就没人留意了。等想起来要找他的时候已经找不着人了。”齐管事说:“来报信儿的就是来公公身边的小徒弟,应该不会有错。” “白荣来了?” “对。” “他人呢?” “在前头,李先生在问他话。” 潮生站起身来,又缓缓坐下:“等李先生问完,叫他来我这儿。” “是。”齐管事又说:“宫中还没传出消息来,咱们……也不好先预备。” “嗯,这不忙,看看库里,先预备着。” 既然宫里没敲丧钟,他们就算知道了也不能先举丧挂白。 春光她们也都听到了。等齐管事一出去,就沉默的过来服侍潮生梳洗,衣裳也是一件素色的。 等了不多时,白荣就过来了。不知是谁给他换了一身府里的衣裳,天还没有全亮,看起来和府里寻常的小厮没什么不一样。 潮生有无数疑问。 “你师傅……怎么样了?” 白荣低声说:“师傅……肯定不是自己躲起来或是逃了的。昨儿师傅伺候皇上起身,皇上精神不济,所多服了一丸丸药才去上朝,可是在朝上就出了事。师傅那会儿还在皇上身旁。当时场面大乱,等把皇上抬回寝宫宣太医来的时候,我就见师傅被人叫去到门外面去说话,然后就再没回来。” “是什么人,你可认得?” “认得。”白荣说:“是内侍监副掌司赵公公。” 潮生顿了一下。 这位赵公公,在宫里也是有名的,有个绰号叫笑面虎……更重要的是,他是皇后的人。 “你和别人说过吗?” 白荣摇摇头:“我觉得不对,后来找师傅找不着,我就先悄悄躲起来了。刚躲起来,就有人进来找我,搜了一圈没找到才出去。” 幸好白荣机灵。 “诚王爷怎么样?皇上……几时去的?” “奴婢不知道王爷现在的情形,最后一回见着他还是后半晌,王爷和其他几位王爷、皇子在一处,都在皇上寝宫外。皇上应该是夜间去的,具体时辰奴婢确实不知道。” 从后半晌到现在,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了。这中间会出什么事,谁也说不清。 “你是怎么从宫里出来的?” 说到这个,白荣声音稍微大了一些:“王妃也知道我,以前没跟师傅的时候,什么活儿都干过,还时常出宫的,出宫的路子比别人都清楚。宫里虽然查得严,可那几个小门处的人还没得消息,我乔装了一下,趁着采买、夜车进出的时候就出来了。” 潮生点了下头。这倒是的,白荣的确路子熟,人又机灵。 “你用过饭没有?快去歇着吧。” 芳园轻声禀告:“王妃,李先生求见。” 潮生没有犹豫:“请李先生进来。” 白荣站起身来,退到门边的时候,嘴唇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潮生没有留意到他的神情。 李先生大步进来。 他还是头一次进东院的正屋,这时候却也顾不上看屋子了,直截了当的说:“外头的事情,王妃也都知道了吧?” “知道了一些,不知道王爷的情形怎么样……也没有捎信儿回来。” 李先生向前了一步,离潮生不过三步远了,轻声说:“王爷曾经吩咐过,有一方印在王妃这里,若是有什么他来不及做的事,要在下就从王妃这里取了印去吩咐交办。” 潮生抬起头来,李先生迎着她的目光,不避不让。 潮生点了下头:“是有的。” 既然四皇子能这样托付他,潮生也不会信不过。 只是,要做的是什么事呢? 潮生从内室取出一个木匣来。 这章在宜秋宫的时候潮生就见过,四皇子从不离身。后来成亲之后,也见他带在身边。宁儿出生之后不久,四皇子把这章交给了潮生保管。 她打开匣子:“先生说的是这枚吗?” 李先生看了一眼:“正是。” 潮生连匣子一起递了过去:“那就一切拜托先生了。” 李先生伸手将匣子接了过去,点了一下头:“王妃请放心,在下必定全力以赴。” 李先生带走了印章,潮生只觉得身上的力气被抽走了大半。 她不懂得外头那些事情,她只是个普通的女人,只希望家人能够平安和乐的在一起。 希望他平安,希望他早点回来。 希望这场变故,能快些过去。 天已经亮起,太阳升了起来。可是风依旧冷,阳光也显得苍白无力。 远远的,丧钟响了起来。 潮生蓦然回头,向皇宫的方向望去。 钟声沉重,一下下的象敲在人的胸口。被钟声惊起飞鸟扑棱棱飞起,仓惶的掠过了天空。 —————————————————————— 么么大家。这章写得挺慢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三0九章 争夺 按说,皇帝已经驾崩,不需要儿子们衣不解带伺候汤药,四皇子理应能回来,哪怕只是回来换身孝衣,梳洗一番。可是四皇子依旧没回来,潮生却得预备进宫。 明知道这一去凶险,可是不能不去。 李姑姑替她更衣,说了半句:“不然报个病……” 这当然是不行的。这个节骨眼上,平白递个把柄。皇后肯定会派人给看病,一把脉不就露馅儿了?到时候一顶不孝的大帽子扣下来,诚王府可就翻不了身了。 这年头做人,首讲孝悌。要这个黑锅背上,一辈子就完了。 “姑姑替我看紧门户,照顾好宁儿。铺子这些日子先停了别做生意了。” 宁儿还小,可以不用去。但是阿永却已经是将至学龄的大孩子了,祖父去世,他得去。 潮生自己是不怕的,她心中的担忧都是为了丈夫和儿子。 从前潮生没想过自己会看重旁人多过自己——可是看着阿永稚气的脸庞,潮生还是那句话,她只愿孩子能平安喜乐,能顺顺当当的长大。 阿永也换了一身孝服,潮生在车上一直仔细叮嘱他。阿永点点头,一双眼明澄澄的:“娘,皇祖父死了?” “嗯。”潮生轻声说:“一会儿不要乱发问,有什么想说的也要藏心里,或是悄悄的和娘说,不要让别人听见。” 阿永很懂事地说:“我知道,我不调皮。” 潮生摸摸他的头,嗯了一声。 李先生每天寓教于乐的教导,成果正一点一点的显现出来。 阿永没有靠在母亲的怀里,而是脊背挺直,正襟危坐,小脸儿板着,虽然年纪还小,可是他身上已经能看出龙子凤孙的气度来了。 潮生在肚里叹口气。 嫁进了皇家,这些事儿是躲不开避不掉的。只是可怜孩子,还没尽情享受过童年,就被迫成长。 进宫门的时候,潮生眼角一抬——禁军们都还未来及全换过服色,只是腰间扎了素白带子,枪头的红缨,剑上的红穗都已经摘去了。他们验看得比平时仔细多了,一个个目光锐利,表情阴沉。 也许是心理作用,潮生总觉得宫城上空蒙了一层灰扑扑的雾一样。 她携着阿永的手下了车往前走,王氏也带了两个女儿同来,梁氏带着田儿,郑氏也带着儿子——见了面也顾不得寒喧,人人脸上都挂着沉痛的表情。 皇帝的丧仪如何办,停灵何处,奠,祭,哭这些都是定好的,可是潮生怎么看,这都不象是个办丧事的样子,皇帝梓宫安置于明仁宫,可是潮生她们到了地方,却只有一个姓姚的内监引领诸位王妃先去歇息。看时辰已到,王氏问:“姚公公,前头是不是另有安排?” 姚公公不敢怠慢,但回话却不清不楚:“这个……或是另有安排吧,皇后娘娘还没发话,诸位王妃请稍待片刻。”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先坐了下来。大人还好,孩子难免会觉得气闷。王氏的两个女儿琳儿和环儿都坐得老老实实象小淑女一样,阿永靠着潮生坐着,果然一个字都不多说。田儿素来是个安静的性子,只有郑氏的儿子辉儿,坐不踏实,身子左蹭右挨的,一双眼四下看,先看阿永和田儿,又打量昌王妃的一双女儿,接着又盯着门边的宫人宦官看。过了一会儿,还是坐不住,从椅子上爬下地:“娘,我要撒尿。” 一屋子里都很安静,偏自己儿子这样,郑氏颇觉尴尬,吩咐身边的丫头好生带他去解手。 潮生带惯了孩子,知道这小子未必是内急,而是坐烦了想出去疏散玩闹。也不能怪他,这样年纪的小孩子,是坐不住。 可是现在宫里不比其他时候,郑氏也太不上心了。 她望着阿永发顶的旋心,过了好一会儿了,郑氏的那个丫头才牵着辉儿的手进来,两人脸色都不太好。 郑氏本来想责问,可是看着一屋妯娌,又知道儿子淘气,只压低声音说了句:“怎么去了这么久。” 前头一直没传话过来,可是纸里包不住火,潮生也借着更衣的功夫出来一回。芳景已经得了消息,扶着她的手,轻声说:“前头乱成了一片,并没有在行祭礼。魏公公说,王爷安好,请您放心。” 潮生静静的听她说下去。 要行奠祭之礼,须得有人主持。这主持之人,在寻常人家就是长子嫡孙,在这里……当然是下一任皇帝才有这个资格。 怪不得把她们全晾在这里。 皇帝猝死,什么话也没留下。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君臣名份不先定下,这个祭礼只怕行不了。 听大公主说过,从前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老皇帝一死,儿子们就顾着争夺皇位,把个死了的皇帝一直晾在那里,足足几十日,都臭了烂了也没有人去过问。 昌王占了嫡长,但陆家也不能一手遮天。朱家也有贵妃与皇子,绝不会坐以待毙。 那四皇子呢?他现在怎么样? 虽然魏公公说他安好,可潮生怎么能放下心? 芳景又小声说:“听说来公公殉主了。” 来公公不是被人掳去了吗?怎么又说是殉主? 他的死只怕别有内情吧?也许是……因为来公公并非一般宦官宫人,他死了总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遮掩,所以殉主是最好的理由。 芳景低头替潮生理了下腰间的素荷包:“还在,昨天前朝一出事,皇后就让人把吴美人给拘起来了,说她狐媚惑主,包藏祸心什么的……不知现在如何了。” 还能如何。 潮生想起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妖艳女子。当时的不详预感,竟然这么快就成真了。 潮生回到屋子里,仍旧安然坐着。 屋里头几个人,肯定都是心中有数的,但是没一个吭声的。 今天之前,众人都是一样的妯娌。但今天过后,就会分出高低君臣之别。胜者为王为后,败者为臣为仆。现在虽然还都一样的坐着,可是各人心中的惊惶算计,绝不比前头正殿里的那些人少。 天快近午,她们这些人倒好象被人遗忘了一般,除了端茶递水的宫人,竟然再没人来过问,午膳也不知道在哪里。小孩子可经不得饿。 王氏说:“大概是内侍监太过忙乱,遣个人去膳房催一催吧。” 正说着,十公主来了。 她双眼红肿,穿着一身孝衣,轻声说:“几位嫂嫂,今天宫中事情繁杂,此处也多有不便。诸位嫂子随我去用膳歇息吧。” 想不到十公主会来,不过她说得也是合情入理。王氏先站了起来,其他人也纷纷跟上。 十公主吩咐备了膳,因为要斋宿,所以都是些清淡的素菜清汤。人饿了也没什么可挑剔的,只有郑氏的儿子辉儿平素娇惯挑食,这些东西实在不合胃口,郑氏和丫鬟哄着喂着才吃了几口。 前面的事情只怕还没个定论。要照前朝那样来,只怕皇帝一时半刻难以入土为安了。那时候起先是争执,然后是对峙,再接着进入白热化,事态愈发失控,到后来干脆兵戎相见——最后的胜利者杀出一条血路最终夺得了皇位,而那会儿离皇帝去世都已经快一个半月了。 潮生心里压着事儿,却还是多吃了一个馒头。 不管接下去会发生什么,总得有体力才能撑下去。 阿永也是一样,虽然平时锦衣玉食惯了,可是看着母亲一口接一口的吃,他也没落下,小嘴填得鼓鼓囊囊的。其他人全不这样,王氏吃得不多,两个女儿也是一般。梁氏吃了几口也不吃了,倒是汤多喝了半碗。郑氏给儿子嘴里偷着塞了点心,自己也随便扒了两口垫一垫算数。 王氏问:“有劳十妹妹费心了。对了,怎么没见其他妹妹?” 十公主说:“十一妹妹陪在皇后娘娘身边,十三妹妹自己身子不好,还要照料十七妹妹她们,就没有过来。” 反正过来了,今天只怕也没灵可以哭。那些小公主,小皇子们,年纪都还小,顶小的那个只怕连话都不会说,一下子都成了没爹的孩子,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远处似乎隐约传来女子的哭叫声。潮生起先以为是后宫女子哀哭,只有那一声,后头又听不见什么了。 殿里众人都听到了,反正各不相同。 王氏毫无反应,一派从容,就象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她这份儿镇定涵养功夫,在妯娌里可算头一份儿。梁氏低着头,喝了一口茶。潮生握着阿永的手—— 一切是不是要有定论了? 十公主的表情有片刻停顿,又恢复如常,命宫人撤下饭食端茶上来。 用过午膳,王氏先说要去椒房殿,带着女儿走了。郑氏也说头疼,带着儿子要回府。 天气本就不算好,这会儿才过午,殿内已经显得昏暗了,竟有几分傍晚的光景。 潮生怎么也没想到今天是这样的局面,一直到离宫的时候,还有些恍惚。 —————————————————— 今天带大橙子去打了麻疹疫苗。。还好他很听话,只哭了两声。有个小男孩儿在我们后头,拼命的反抗啊,几个大人都奈何不了他。(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三一0章 长夜 阿永仰头问:“娘,爹呢?” 潮生轻声说:“你爹还有事,我们先回家。” 潮生心里沉甸甸的。最后四皇子捎的话很简单,大概他的身旁有别人。 别担心,早些睡。 别担心这话没什么,早些睡是为什么呢? 潮生进了门,李姑姑忙迎了上来。许婆婆靠在椅子上的,也挣扎着想起来。 潮生松开儿子的手,这一天下来,虽然没做什么,可是却累得厉害。 “让人关紧门……吩咐齐管事,今晚不太平,他知道怎么做。还有,李先生回来了吗?” “还没有。” 潮生点了点头,她觉得自己快虚脱了。 出宫门的时候,阿永趴在他怀里,潮生看到宫门边溅着血。 不知是什么人的血,又为什么会溅在那里。也许是外面有人想进去,也可能是宫里面的人想出来。 乳娘把宁儿抱了过来,这孩子一头扎进了潮生怀里,手紧紧抓着潮生的衣襟不松开。 潮生知道他肯定也不安,可是这会儿实在没有时间和力气哄他,只能搂着他一下一下的轻轻的拍抚。 李姑姑端来了热烫的晚饭,汤熬得很鲜美,可是潮生觉得舌头好象麻木了一样。喝着汤的时候她往外看,李姑姑轻声说:“您别担心,齐管事已经都吩咐下去了。” 可真出什么事,这些人是不顶用的。 承恩侯虽然一直在家中养病,可他身上的差事并没有卸下,京城,还有京城往西的一半兵力,都掌握在他的手里。有这个,陆皇后想做什么都够了。 白天不好办的事,晚上都能办。等天亮了,什么都完了,随便找个理由,世人不信也得信。 比如,七皇子作乱,五皇子作乱,甚至诚王寿王一起作乱,说什么都行,反正历史总是由胜利者来书写的。 潮生紧紧抱着儿子,然后她有些迟钝的发现,李姑姑也抱来了她儿子,那个小子呵呵笑着,伸手去拉宁儿的衣裳,以为他们又可以在一起做游戏了。 “姑姑?” 李姑姑顾不上说话,翻出一件宁儿的衣裳来,就往自己儿子身上套。两个孩子前后只差一个多月,身量差不多,宁儿还没有这孩子胖,他的衣裳套在这孩子身上刚好合身。 “姑姑你这是做什么?” 李姑姑看了潮生一眼。 潮生什么都明白了。 “不能这样!”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总得……那些人不熟悉宁哥儿,不会认出来的。”李姑姑眼睛发红,声音压得很低。如果不这样,潮生会听出她的声音有多沙哑。 “没到那一步!”潮生用力把她手里的衣裳抽出来。 “要真到了那一步,就来不及了!”李姑姑想把衣裳夺回去,潮生攥得太紧,她抽不动,转而又拿起一件来。 “听我的!”潮生把她的手用车一扯:“王爷有安排,李先生也早有布置,我们不会有事儿的!” 是,潮生也害怕,她比谁都想让自己的孩子活下去。 可是让李姑姑拿自己的儿子来顶替,潮生真干不出来! 李姑姑平时对潮生是言听计从的,可是这会儿却拗了起来。 她难道不心疼自己的儿子吗?何勇走时别的都没说,只是说对不住她。许婆婆,儿子,都要靠她了。可是现在主子有难,她能抱着自己的孩子去逃难去吗?如果真出什么事,诚王府也许就一滴血脉都留存不下来了。李姑姑伺候了四皇子这么些年,眼看着他长大,娶妻,生子……她总不能干看着,什么都不做! 潮生眼泪都下来了,一件衣裳经不起两人撕扯,“嘶”的一声,从中间裂开了长长一条缝,被她们给撕成了两半。 “都……住手。”许婆婆拍了一下门,红豆扶着她站在那儿,满脸惊惶。 屋里两人都没听见许婆婆什么时候来的。 李姑姑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在许婆婆面前,她总是象是儿媳妇见了婆婆,天生气短。 更不要说,许婆婆和何勇是什么情份,对这个孩子又是什么疼爱看重。 “王妃说得对,还没到那一步呢。”许婆婆说:“就算你把孩子换了,你能送得出去吗?” 李姑姑垂着头:“总得……试一试。” “别试了,送不出去。”许婆婆扶着椅子把手,慢慢坐下来,红豆忙扶着她。许婆婆现在半边身子都不大听使唤,坐也不大容易坐稳。 “刚才已经有人来报,天刚黑……就有人盯着前后门了。”许婆婆咳嗽了几声,喘过一口气来,说:“怕也没有用。等着吧……姑娘说得对,还没到那一步。” 真到了那时候,怕也没用。 潮生看着已经玩到一处的两个孩子,他们咯咯的笑着,小脸儿天真无邪。 府里的灯火熄了大半,远处也是一片寂静,整座城显得死气沉沉的,很压抑。 压抑,往往是爆发的前奏。 潮生紧紧搂着儿子。 这种时候,她忽然想起以前,曾经常见有人问一句话。 如果今天,是你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天,你想做什么,你想怎么度过这最后一天? 潮生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如果是最后一天,想做什么呢? 现在她想起这问题来,只想骂娘。 谁愿今天是最后一天?那些问这问题的人真欠揍。她只想太平安生的过日子,和丈夫,和儿子,和亲人一起。孩子还这么小,本应该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他们的人生还没有真正开始,难道就要被迫结束了? 她也怨起四皇子来。 要是没嫁给他,而是嫁入了普通人家,也许现在就不用经历这一切。 更可恨的是,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他还不在。只有她,只有她和儿子。 其实她心里明白。他要是能回来,就算砍了他一条腿,他爬也会爬回来的,用手臂把她和儿子都护着。可是他为什么回不来呢?也许他陷到了更危险的境地。 远处隐隐传来人声,潮生一惊,直起腰来转头看。 其实什么也看不见。 阿永半睡半醒的,春光守在一边,轻轻拍着他。这个丫头平素沉默稳重,可是她也是真的疼阿永,这个潮生能看得出来。只是尽本份,和真心诚意,这中间的分别是很大的。 “王妃……” 潮生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什么?” “要是……真的乱起来了,永哥儿他们……” 潮生低下头,轻轻拂去儿子脸上的一丝散乱的头发。 要是真的乱起来了,也不用怕,也不用怨恨什么了。 她会守着孩子,一直守着。 春光看着她的神情,咬了咬牙,还是把话说了出来:“要真等人杀进府里,那一个也跑不了。我只能保着永哥儿一个……” 潮生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有功夫,永哥儿人小,我背着他,应该能脱身。” “你说什么?” 潮生警觉起来,她本能的想把孩子揽到自己的身后。 这一刻她突然发现,春光好象不是她一直认识的,以为的那个样子。 她有功夫?她是什么人?什么来历?什么居心? 春光深吸了一口气:“我没有恶意,一开始卖身为奴也只是求个安身之处。我要是有恶意,不怕说句大话,您一家的性命啊都早送在我手里了。” 潮生紧紧盯着她:“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您可能听说过,我是常南人,朝廷要剿的那个花孤,就是我。” 花孤? 潮生一时间竟然想不起这个名字。 是,花孤!她想起来了。哥哥去常南平乱,那个逃脱的匪首就是花孤。皇帝和四皇子在猎场遇刺,那些刺客的头目也自称花孤,甚至就在春天的时候大公主回昆州,途中遇匪,那些人也打着花孤的旗号。 可是现在,她的陪嫁的丫鬟,一直替她照看儿子的春光告诉她,她才是花孤! 怎么可能呢?她那会儿才多大? 这句话她不知不觉已经说了出来。 春光苦笑着:“是,说我是花孤,也不确切。花孤原来是我的叔父,后来我的堂兄顶了花头领的名号。可是他也死了,最后只剩了我和一群乡亲,后来何将军来平乱,我让他们能回家的都回家了,我和婶娘一起跑了,不跑不行,总会有人知道我们家的事,想拿我去邀功的。我们一路来到京城,婶娘也病死了……我就卖身当起了丫鬟……没想到那么巧,就卖到了何将军府上……” 潮生终于慢慢找回了些真实感,她更警惕了。 春光看看自己的手:“您别害怕,我不恨何将军。其实何将军人挺好,也不滥杀,也不欺民。我还看他帮着调粮,施粥……要不是今天出了这事儿,我都快把以前的事儿全忘了,一辈子就这么安安份份的过。永哥儿特别机灵,就和我小弟一样,我一直拿他当我亲弟弟……”她抬起头来:“要是真有人杀进来了,您信也好,不信也好,我会保护他的,我的功夫也没撂下,带他一个孩子脱身应该不难。” 潮生看着她—— 春光来何家的时候,也不算大,看起来十二三……当然了,可能她的实际年纪要大个几岁,毕竟营养不好,这时候的小姑娘会发育迟缓,好些穷苦人家的女孩子,十几岁了看真情为也很小。 潮生拉过她的手。 虽然这件事情如此骇人听闻,潮生这时候也没有力气惊异了。 “傻丫头。”潮生说:“你的功夫,能比得上前院的侍卫吗?他们中间有几个人,那可是真功夫,又有名师,还打熬苦练了十几二十年的。真说要脱身,他们的机率比你大多了。真……到了那时候,你要能跑,就自己跑吧。” 喊杀声在远处响着,李姑姑从外屋进来。她轻声说:“前面街口已经乱了,不知道是哪路的兵,但是没有过来。” “没过来?” 李姑姑点了下头:“嗯,有人把街口守住了。那些人过不来。” “那又是什么人?” “离得远,实在看不清。” —————————————— 春光妹妹不简单哪……嗯…… 今天下雨,降温。去给朋友送东西,回到家她的电话也追来了,说你就没拉下什么东西吗?我一看哎哟,手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三一一章 黎明 喊杀声一时响,一时弱,足足大半个时辰,一刻都没停歇。 潮生整个人绷得紧紧的,直到李姑姑第二次进来,这次她的表情是截然不同的,潮生好象从来没见李姑姑露出这样惊喜的神情,她甚至差点儿在门边绊一跤。 潮生站了起来。 她半张着嘴,看着大步走进来的那个男人。 这个人和记忆中样子可大不一样了,上半张脸在头盔的阴影里,下半张脸则是蓬蓬的络腮胡。可潮生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哥哥?” 何云起进了门就站住了,解下披风,又摘下头盔。 这时候看起来就更清楚了,没错,就是他。 潮生捂着嘴,心里一瞬间全是狂喜。 她这会儿顾不上去想何云起怎么会突然出现,潮生快走了两步,紧紧的抓住了何云起的手——总算她在最后一刻,终于记得自己不是在现代,即使是和亲哥哥,也不可能来个亲密无间的拥抱。 “哥哥……怎么来了?” 何云起抬起手来,看样是想摸摸她的头,但是手又缩了回去。 潮生看到他手腕上也有血渍。 “有吃的吗?两天都没吃上口热饭了。” “有,有。”潮生一迭声的答应,李姑姑不用她吩咐,已经连忙出去准备。因为潮生晚上没吃什么东西,厨房没熄火,笼里还有蒸糕、肉饼、什锦饭什么的,都是现成的。还有热汤,李姑姑飞快的把东西端进屋,何云起已经洗过手洗过脸,潮生就坐在他旁边儿。 何云起端起碗来还没有喝,抬头吩咐李姑姑:“多预备些热汤、干粮,我手底下那些人也都饿着呢。” 李姑姑忙应着:“是。预备多少人份?” “越多越好,街口就有二三百呢。” 原来街口那里是何云起的人。 不提李姑姑出去吩咐人准备二三百人份的干粮,潮生坐在那儿,表情象只小猫一样,认真的欣喜的注视着何云起吃东西。 何云起看来是饿狠了,也不顾汤很烫,端起来西里呼噜喝了一大口,然后才夹起了肉饼,那肉饼做得不大,可是也不小,要潮生吃得分成好几口,何云起一口一个,嚼两下就囫囵咽了。 潮生把装什锦饭的大碗向他移近些。不过看起来何云起并不青睐口感更清淡的什锦饭——因为是素什锦。等一整盘肉饼差不多都被他吃完了,何云起又吃了两大块蒸糕。 “哥哥喝口汤。” 何云起抹了下嘴,站了起来,即使是用饭的,他也没解下腰间的佩剑。 “我还得出去,饭好了就端到门前,我让他们轮流过来吃。” 潮生把所有疑问都咽下去:“好,哥……你要当心!” 何云起点了下头。 屋里头阿永醒了。和他弟弟不一样,阿永已经能够隐约明白,现在是非常时期,他睡的也不是很踏实,听到外面的模模糊糊的人声,就醒过来了。 他跳下床,也没有穿鞋,走到了门边,正好看到潮生送何云起到门口。 何云起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阿永抿紧了嘴唇,睁大眼睛看着他。 何云起一直紧绷的神情似乎松缓了一下,他大步向外走去。 远处还传来了喊杀声,可是潮生现在已经一点儿都不觉得害怕了。 她朝儿子招了下手,阿永走了过来,努力的爬到母亲的膝盖上坐好。潮生握住他的胖脚丫,深秋了,不过人们总说小孩子身上带着火炉,所以他的肉脚丫一点都不凉。 “娘,那个是谁?” 潮生搂着他,轻声说:“是你舅舅。” 阿永睁大眼——他当然知道自己有个舅舅,还知道舅舅是个大将军,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孩子的心里头,对舅舅如何一下子跨越了遥远的地域来到京城并不是太关心,他们的注意力总是和大人不在一个地方。 “舅舅身上带着剑!” “是啊。” 那剑可不是装饰用的,潮生毫不怀疑那剑曾饱饮过人血,而且,很可能今晚也是如此。 何云起能有今日,是靠自己一剑一剑拼杀出来的。 潮生又是心酸,又觉得骄傲。 “舅舅会打仗,是吗?” “是啊。” 阿永的手抱上潮生的脖子,他能分辨出大人的情绪如何,潮生现在看来轻松多了,那种令人不安的气氛已经悄然褪去。 李姑姑再进来的时候,脸上红红的。那种红晕可不光是因为忙碌。 潮生看出了她眼里喜悦的光亮,心里一动:“是不是勇叔也回来了?” 李姑姑点了下头:“是,刚才在门口见着了,就说了两句话。” 潮生也悄悄的露出笑容,替她欢喜。 有何云起在,潮生是不害怕了。 可是她还是无法彻底放心。 四皇子还没有消息。 他还在宫里吗?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潮生替儿子理了理头发:“再睡一会儿吧,天亮还早。” 这么迷迷糊糊的捱到天亮,潮生起身头一件事儿先问外面的情形。 “街口那边的人半夜里就被打退了,何将军领着兵去了旁的地方,咱们这儿留了五十个人把守着。” 潮生一边梳洗一边听着。芳园她们几个手脚麻利,进进出出的忙着。芳景和潮生说:“……大厨房和小厨房一夜都没熄火,十来捆柴都差点儿没够烧——好在咱们府里不愁粮食,要不然真供不起这么多张嘴。” 潮生的手顿了一下,芳景忙停下动作。她正替潮生梳头发,怕自己是扯痛了她。 “春光呢?” 芳景怔了一下。 这倒是,她可没留意。春光平时都守着阿永,寸步不离的,这一早上竟然没见她。 芳园从外头进来:“春光在厨房那里帮手呢。”她也说起外面的情形:“昨儿夜里知道何将军来了,齐管事把咱们府里的人手分作两班儿,一半跟着何将军去守街口了,另一半守着府门。要不说这上过战场的人就是不一样。咱们府里的护卫平时看着也威风凛凛的,可是和何将军的兵一比,那可就差多了,人家那一看就是经过血淬过火的百战精兵,以一当百绝对不是夸大。” “知道哥哥他们去哪儿了吗?” 芳园说:“奴婢也不清楚……不过门上人瞧着是他们象是朝东北去的。” 朝东北去,那就是……去皇宫了? 潮生定定神,吩咐芳景先照看着阿永。芳景心里虽然有些疑惑,但是她的好处是从来不多问,应了一声。 春光有什么不妥?看起来,这事儿春光自己心里有数,王妃也明白。 府里的上上下下的人都得了消息。虽然动荡还没有完全过去,可是现在他们总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他们目前是安全无虞了。前院那些来历不明的精兵悍将,身上带着浓重的血气和杀气,有几个人的钢刀都砍卷了刃。要换做平时,这些人肯定会让安逸惯了的王府中人觉得害怕和反感。可是现在看着他们却觉得亲切得很,端茶送水的,裹伤拿药的,备饭跑腿的,忙得脚不沾地,还都是干劲十足。 潮生喂饱了儿子的肚子,自己还没来得及吃饭,外面传来人们惊喜的声音。 “王爷!” “王爷回来了。” “王爷回来了!” 声音由远及近,显得有些乱纷纷的,很嘈杂,这在平时规整严谨的王府是不可想象的。 潮生心怦怦直跳,两手各拉着一个儿子,站到了门口。 四皇子正从外头进来。天已经大亮,太阳升了起来,照在檐角处,那种耀眼的光亮令人眼前发晕。 四皇子快走了两步,已经上了台阶,站在了潮生的面前。 潮生嘴里直发干,只说了句:“回来了?” “嗯,回来了。” 阿永的反应更加直接,他扑上去抱住四皇子的腿。 四皇子穿的还是那天出门时的衣裳,已经皱巴巴的,还沾了可疑的污渍。这对一向爱洁而讲究的他来说真是难能少有的情形。袍子的外面胡乱的套着一件孝衣,最外面则系着一件黑的斗篷。头发有些乱,眼里都是血丝。 潮生想,他从那天起到现在可能都没合过眼。 “进屋吧。” 不管外面的事情,是个什么结果,既然何云起来了,四皇子也回来了——潮生想,总不会是个太的结果。 热水备好,四皇子先沐浴。疲倦之极的身体全被热水浸没,疲倦就象座崩塌的山一样的朝人冲下来,再没什么力量能阻止。 潮生绕过屏风,就见到四皇子靠在桶沿上,竟然已经陷入了熟睡。 她在桶边坐了下来,安静的注视了他一会儿,然后象照料儿子一样,照料起她的丈夫来。 四皇子咕哝了一声,不过也许是太累了,所以任凭潮生摆布也没有醒来。 等四皇子睡了一觉——实际上他睡的时间很短,差不多半个多时辰。 这么短的休息时间显然是不够的,但他的精神已经比刚才要好了。 潮生就守在床边,事实上她自己也短短的打了个盹,连着两日夜都紧紧绷着,潮生没想睡,可是不由自主,靠在那儿就眯着了。 四皇子一动,她就醒了。 ———————————————— 胃痛又发作了,可能是受凉了。这两天气温又降了。 http://www.qidian.com/Ploy/20120213/default.aspx起点有优惠充值活动啦。(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三一二章 换天 看着潮生眼巴巴的模样,四皇子嘴角微微弯了一下,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饿了吧?让人预备了吃食,你先用点儿,有话咱们慢慢说。” 她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四皇子觉得自己真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简直一刻也等不得。饭菜端上来,压根儿顾不得别的,就把稻香米饭拨进汤里,大口的往嘴里拨拉。 “慢点吃。”潮生替他碗里夹了两块香嫩酥烂的鸡肉。 四皇子虽然饿极了,可饭量和何云起不能比,吃完了一碗汤泡饭,又多喝了半碗粥,就放下了筷子。 潮生把茶递给他,四皇子连她的手带茶一起捧住了。 潮生的下巴尖尖的,这时候的她看起来就如同当年在宜秋宫小书房里一样别无二致。四皇子一时有些恍惚……许是太累了,人的思绪总是有些散。 “潮生,你还记得吗?那时候……” 那时候他只是个无权无势的皇子,她是他身边一个安静的小宫女。宜秋宫的小书房里,总是弥漫着墨香和茶香。除了这些,他记得,还有旁的气味。他写字,读书的时候,她静静的走进来,又悄悄的出去。鬃边袖底,总是带着一点淡淡的香气。 可是潮生并不记得那时候她身上会有什么香气。她不用香,头油脂粉也极少用。 也可能,那是他的错沉。 那种时候,对他来说很珍贵,也很难得。不用费心去防备什么,手边的茶总是温热适口的,小几上也总有一两或是两样他喜欢的点心,伸长了手就可以取一块。还有,抬起头的时候,视线总是不由自由的去捕捉她的身影。有时候在门边,有时候在廊下。 他没有说下去,可是潮生却能够看懂他眼里的感怀。 那些温柔的感触,那些零碎片断串起的记忆,她也不会淡忘。 四皇子将茶放下,却没有放开她的手。 他微俯下头,面颊埋进她的手掌中。 被热茶熨暖的手心,柔软中,带着一股淡淡的馨香。 四皇子深吸了口气。 潮生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脸庞——他又瘦了。浓密的眉峰毛茸茸的,扎得她手心微微的痒。 他的唇轮流印在她两个掌心,潮生觉得腿有些发软,身子挨着他,缓缓坐了下来。 他一定也怕,也累。可是男人总是要撑着面子,不肯把这些烦难说出来。 虽然有很多疑问,可是潮生却也希望这一刻的安谧能够更长久些。 等他终于抬起头来,潮生才轻声问:“外面情形如何了?你见着哥哥了没有?” 四皇子点了下头,他并没有太多时间,他和潮生讲得很简短。 皇帝在朝堂上病倒,陆皇后动作很快。一面命人拿了吴美人和进献丹药的青阳观道士,严刑拷打。一面暗里派人捉了来公公。可是来公公见情势不妙,知道这一回势必不能幸免,趁人不备服下了预先藏好的毒药。而吴美人那边也没有如皇后的意,并没有招出皇后满意的供状来。不管皇后是想拿到玉玺造出一份传位诰书,还是想把蛊惑谋害皇帝的罪名栽给贵妃那一边,盘算都落空了。怕夜长梦多,陆国舅当晚就调兵进了城。 说起来中间发生了很多事,可是几句话的功夫也就把过程说清楚了。 “那哥哥他怎么突然来了京城?” “从尹州生变,他就已经秘密上路了。”四皇子说:“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潮生点点头。 四皇子顿了一下,轻声说:“昌王昨夜里死了。” 潮生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何云起突然现身,四皇子又平安回来了。那代表陆皇后那边的情形肯定不太理想。 这一夜之间,死的人也肯定不止昌王一个。 潮生握着四皇子的手,听他说:“我等下就进宫,主持大奠。” 潮生安静的看着他。 四皇子以为她没有明白这话里的意思,轻声说:“你也预备一下进宫吧,要安排的事情极多。” 潮生明白。 只不过,她总觉得,这一切来得那么快,那么不真实。 四皇子为今日,筹划了多久?他和何云起又是怎么里应外合的?李先生拿了他的印信去做了什么?这些她都不知道。 她曾经想过,最好的结果,大概是能够安享半生的太平。最差的那就不说了。可是潮生从来没有想过——也许是不敢去想,今天这个结果。 一夜之间改朝换代了,人们睡一觉起来,头顶上的太阳,已经换过了一轮。 可是他们能够站得住,立得稳吗?会不会过一夜,明天再到来时,这天就又变了? 潮生很快回过神来。 四皇子前头的路可不平坦,坎还多着呢,这会儿可不是让她发呆的时候。 “好,我这就去准备。” 就是寻常人家,死了当家的,办一场丧事,其繁琐劳碌,都足够让人脱一层皮。 更何况现在死的是皇帝。 芳园她们张罗着服侍潮生更衣,梳头。现在她们也都心中有数了,一个个虽然疲惫不堪,可是却人人精神焕发,犹如打足了鸡血一般。 皇帝在潮生的心目中,更多的是一个符号,而非一个真正的,活生生的人。 可是现在,她的枕边人突然间烙上了这个符号……潮生坐在轿中,有一瞬间甚至有些害怕。 他将来,会不会变得越来越象一个皇帝,而再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丈夫? 她的将来,又会是什么样? 潮生忽然笑了一声。这笑声并不欢喜,而是带着几分自嘲和讽刺。 她发现自己总是赶不上环境的变化。穿越了,忙着适应。进宫了,忙着适应。嫁了人,一样忙着适应。等她觉得她已经对一切驾轻就熟,可以掌控住自己的生活时,环境又改变了。 她又要从头开始适应这份新的生活。 皇帝,皇后,宫城,椒房殿……这一切都那样陌生,她手中没有一份儿攻略或是指南之类的东西,可以告诉她,该怎么做。 三朝元老赵渭清和淳郡王一起展开宣读了先皇遗诏。这份遗诏皇帝在两年之前就已经写下,秘密收在安政殿的书房内。以这两位在朝中和宗亲间的份量和资历,足以证明这份传位遗诏的效力和真实。 原来皇帝一早就想把皇位传给四皇子吗?潮生在心里琢磨着——这个诏书……说不定是四皇子昨夜一夜之间炮制出来的。 应该不是。墨迹在那儿摆着,新写就的和两年前写的,看起来可不是一个模样。再说,既然赵大人和淳郡王都一口咬定这个是先帝两年前就写下的,那它就是! 众人就在先帝灵前拜了新帝,淳郡王又拿出了另一份儿诏书来。 出乎众人意料,这一份是废后诏书,废黜陆氏的皇后之位。诏书列举了陆氏的三大罪状,其中一条就是谋害皇嗣。 四皇子主持了先帝的大奠,而潮生则站在了一帮命妇们的前头。众人哀怮大哭,虽然都是一样的哭,可是各人心思谁也猜不透。 没人问起昌王去哪儿了,也没人打听陆皇后的下落。 王氏没有出现,她的女儿们也没有。 人们的哭声一阵接着一阵,很规律,甚至很有节奏感。在宦官和女官的分派指引下,一批接着一批的轮番举哀哭灵。潮生跪在那里,麻葛编的蒲盘硌得她膝盖生疼,可是她完全感觉不到。 很多很多年之后,就在椒房殿中,夜半时分,潮生忽然醒来,再也无法入睡。她又想起这一天——她的命运经历了几个大的转折,这一个,无疑是最大的一个。 那些命妇们看她的目光,带着敬畏,讨好,惊惶……包括她的妯娌在内,也不例外。一向和她合不来的郑氏,看她的时候,总显得刻薄的神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怯生生的小心翼翼的讨好。 潮生显得平静而从容。 即使她心里没底,脸上也绝不会表露出来。一天下来,潮生累得腰都要直不起来了。 他们并没有留宿宫中,还是返回了诚王府。 四皇子一直握着潮生的手,他也累得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街道上还残留着前一晚激战的痕迹,血色染进了青石板的缝隙里,一时刷不去。还有的店铺的门上,砍斫的痕迹十分鲜明。 潮生打了个寒噤,转过头去。 四皇子感觉到了她在颤抖,轻声问:“冷吗?” 潮生摇了摇头。 四皇子握紧了她的手:“别怕。” 她不是害怕。 可是心里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也说不上来。太复杂了,而她又太疲惫了,不管是害怕还是别的什么,她现在都想不到。头脑里空荡荡的,好象所有的力气情绪都被抽空了,只给她留下了一干瘪的躯壳。 车子终于回到了诚王府,潮生心里一松,下车时看到熟悉的大门和灯笼,心里涌出一股“终于到家”的感慨。可是即使她又想到——诚王府,他们住不了几天了。这里以后,不再是她的家了。 ———————————————— 今天被朋友硬拉去吃了火锅,到家就拉肚子了,呜呜呜,好难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三一三章 畏难 潮生用一种全新的眼光打量着诚王府。 对这里,她无比的熟悉。 别家的主母,对自己住了一辈子的宅子,也未必敢说处处熟悉。可是潮生不同。她的确对诚王府熟悉到了极点。因为一开始的时候,她并不是这儿的女主人,而是一个丫鬟。送东西跑腿儿,传话打杂这些活虽然轮不到她这个大丫鬟来做,可是府里的各处地方她也都去过,都知道。她甚至知道角门那里的踏砖坏了,后来补的一块颜色不齐呢。 她也知道,也许这里不能住一辈子。 可是离别的日子来得比她想象的要快多了。 府里的其他人好象都没有潮生这样的离情别绪,改口改得贼快,先帝既然有传位遗诏,自家王爷现在是皇上了,这个称呼万万不能弄错。至于登基大典还没举行……这重要么? 府里的人热火朝天的收拾起来,虽然身上还都是一身素服扎着孝带,可那股子喜气遮都遮不住。 屋里其他人都退了出去,潮生问了她最想知道的事:“传位诏书的事,你事先知道吗?” 四皇子说:“没有。父皇从没有和我说过。” 这话说得……潮生要是刚穿来的时候,八成就让他给蒙过去了,但是现在她可不是当初的嫩鸟儿,旁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那你是知道的?” 四皇子只能点头说:“嗯。来公公曾经隐晦的提起过。但是父皇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很仔细,他也被打发了出去。赵老爷子和淳郡王是事先知道的,所以今天他们一起出来做见证。我……之前也不知道,上头写的是谁的名字。” 如果上头写的不是他的名字,那么今天他就不会允许这份传位诏书得见天日了吧? 但这件事陆皇后并不知情。她倒是想炮制一份,以便让昌王能名正言顺的承继大统,可是时不予我,来公公自尽,玉玺下落不明,昌王又在乱中被杀—— 至于是谁杀了他,那倒已经不重要了。 即使是四皇子亲自动手,潮生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不是她缺乏同情心,而是这种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死,如果四皇子落败,那么他的妻小,连大公主和何云起,都不会有活路。潮生可不是没事儿同情心爆棚的圣母——她同情昌王一家,可昌王要是得了势,可不会同情他们一家。 坐在身边的这个男人,在她和孩子们的面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潮生明白这一点就够了。 “咱们,要迁进宫里去了?” “一时还不会,很多事情压在手里头。太史令肯定会择一吉日呈报上来……再说,椒房殿还得收拾修缮一下……” 潮生慢一拍才想起,他们……夫妻俩,以后就要分居了? 可不是么! 先帝常住在勤政殿,夏天的时候会挪到其他宫室消暑。四皇子以后大概也要住在那里了。而自己……以后百分百是要住在椒房殿了。 两殿之间,相距何止千米! 四皇子一时没注意潮生的表情,大事底定,他的心情总算稍稍轻松一些,半开玩笑的说:“当年太后与蔡皇后不合,椒房殿也是一大争端。按制椒房殿是皇后的中宫居所,太后理当住到康宁、康慈宫那边去。” 潮生有些心不在焉的应了句:“是啊,那又如何?” “皇祖父在世时,太后一直是妃嫔,未曾住过椒房殿一日。父皇登了基,尊生母为太后。这位太后娘娘,很想住进气派堂皇的椒房殿里过一过瘾,哪怕只住一个月呢。” 这个…… 虽然是于制不合,但潮生理解。这位太后是被压抑惯了,儿子一朝登基,自己成了皇太后,可不得想抖抖威风嘛。椒房殿不但华美宏大,更是宫中所有女子向往的地位的象征,大概太后没当上太后之前,一直向往能住进椒房殿里。现在儿子当了皇帝了,老娘想住住椒房殿,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吧? 可是太后要住椒房殿,那让出身名门的蔡皇后住哪儿去呢?这也不合祖制礼法啊。纵然皇帝想让自己老娘住一住过瘾,那些老臣、宗亲们也不干哪。 “那太后是没住成啊。” “是啊。当时国库、内库都没钱,椒房殿原说要修缮,也没有修,特意挤出钱来,花了百十万,把康宁宫修缮一新,还请了当时的一位名家,翰林院苏思白重新规设了康宁宫的花园,拆了墙,把弘福宫也并入了康宁宫,地方一下子扩大了两倍……可是太后还是不欢喜。” 那是。人上了年纪跟小孩儿一样。她说要吃煎鱼,你说煎鱼实在没有,给您炸鸡吃吧,她说,不行,我就要吃煎鱼。就是这个理儿。她想要的其实不是宫室有多宏大华美,她就是想要椒房二字的名头。康宁宫修得再大再好,也不能补上她这一块心理缺憾。 “所以太后和蔡皇后总是过不去?” “有这个原因,不过也不光为这个。”四皇子简单的说:“太后娘家没什么人,蔡皇后家却很显赫。皇帝和蔡皇后夫妻情深,和太后却只是母子情面……” 潮生点了下头,婆媳天然就是对头。潮生自己没见过婆母大人,不过身旁的例子可不算少。 “那咱们以后,就要分开了?” 四皇子这才想到这回事。 是啊。纵然是夫妻,皇帝有皇帝的住处,皇后也有皇后的住处。 “你为这个担心啊?那成,我让人直接把我的一应东西也都搬进椒房殿吧,你看如何?” “我看不如何。”潮生板起脸:“你也说了,礼法规矩在那儿摆着呢。” “礼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嘛。”四皇子并不觉得这个问题是大问题,但他多少也明白潮生心里的不安。 “你放心。”四皇子握着她的手:“还记得当初我说的那句话吗?” 记得,怎么不记得。 潮生相信他那时的真诚,也相信他此时的心意。 可是这世上的事,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环境,时势……这些都会改变一个人。四皇子变成了皇帝,后宫里那一批数目庞大的女人,名义上就全是他的女人了。环肥燕瘦任凭挑选,只要皇帝高兴,完全可以洞房夜夜换新娘啊。 不过这会儿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潮生只朝他笑了笑,点了一下头。 “记得。” “我也记得。”四皇子轻声说:“纵然身份变了,可我还是我。” 是吗?真能这样吗? 潮生垂下头,用轻松的口吻说:“我听过一句话,叫男人有钱就变坏……” 四皇子惊异,笑着说:“什么人说的这话?” “虽然话粗了点儿,可是也有道理。穷汉就是有外心,也没有那个钱,才不得不守着丑妻过日子呐。” 四皇子正值父丧,不能开怀大笑,索性一头埋进了潮生怀里,笑得两个肩膀抖个不停,眼泪都笑出来了。他抬起头来,一边抹着眼角一边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以后内侍监和内库全归你管,我要用一文钱,也得找你说好话,这样行了吧?” 呃,误会了。潮生可不是这个意思。 太坑爹了,内侍监那一摊子水多深摊子多大啊,内库和皇庄的猫腻更象百衲衣一样,揭了一层又一层,揭破天去都探不着底。潮生现在两眼一抹黑的,人也不知道,账也不知道,怎么管啊? 这么一想,潮生真想一头晕过去,啥事也不用管了才好。 不说不知道,一说起来,这皇后的差事可真是不好干啊!绝对是任重而道远!那可跟管着王府这一摊子不是一回事。旁的不说,就说人吧。王府才多少人?就连庄子上,铺子里的都算上,潮生闭上眼,心里都是大概有数的,其中多数人她还都见过,就算谈不上熟吧——可是要说后宫几千、上万的宫女宦官,她上哪儿去认识了解?那是不可能的。别说她了,就算陆皇后那么个厉害的女人,能把自己椒房殿的人宫人宦官认全就不错了。 未来并不算美好的前景让潮生头皮发麻。 人人艳羡的椒房殿,她真心的,一点儿都不想去住啊啊啊! 四皇子很了解自己妻子,完全没什么野心,也厌恶阴谋算计那一套。当然这是优点,谁也不愿意自己身边儿睡条毒蛇啊,整天谋算着权势钱财,同床异梦,尔虞我诈,那还叫夫妻?还叫一家人吗? “不要紧的,做皇后也没想象的那么难,事事都要你操心的话,要底下人的做什么用?底下人办好了,交你过个目点下头也就行了。” 说得简单。照这么说,皇帝也好做,大臣们折子送上来,皇帝负责敲个章就行了,傻子都能做。 不过眼下真不是担心这些事的时候。对四皇子来说,虽然正了名份,可是皇位未稳。陆家余党尚未肃清,还有朱家在一旁虎视眈眈。虽然这一场变乱看起来和朱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四皇子绝不相信他们会就此甘心。还有其他的事情,比如皇帝的丧事,登基,调配安插他的亲信…… 潮生叹口气说:“真是苦差事。” 四皇子心想,说得太对了。 —————————— 么么大家,求票。。 流感来袭,还是要注意保暖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三一四章 请求 夫妻两人很亲密的睡了一觉。 不要误会,这个亲密中不包含什么少儿不宜的内容,就是单纯的睡,觉!两人都累到一定程度了,再说这会儿是国丧,哪能有啥关了灯的娱乐活动啊……当然,不关灯的娱乐活动也不能有。 只是,这样的亲密,以后还有几多呢?马上就面临着分居啦,潮生深感前途无亮。 无数权责压在身上,老公又凭空多了无数的女人觊觎,这破地方又没有什么婚姻法保护她的权益,更没有离婚一说,潮生真怕自己终有一日会心理变态。 摸爬滚打的好几年,终于从那个地方爬出来了,可是现在居然一头又扎了回去,还是拖家带口的……这次扎进去,大概是永无出头的一日了。 潮生这一觉睡得很沉,一早起来就得进宫。 昨夜里宫里又死了人。这年头死人真是不稀罕,不死人才成了难得的事。 后宫中有一位妃子,一位美人,还有好些个低品级的女人自杀,服毒吞金自缢的都有。 按制,这些人算是追随先帝而去,是殉葬了。她们能得一块好地方安葬,追谥的话,品级一般会提一级的,至少一级。比如原来是美人的,现在可以以婕妤名号下葬。家人还能得些哀荣赏赐,荣光浩荡。所以殉葬是一份好买卖,一个女人的命啊,可以换很多东西,很值。至少她们的家人觉得很值。至于死去的女人觉得值不值,那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其实她们是生无可恋了。 皇帝在时,虽然深宫寂寞,还有个盼头。皇帝一去,新帝即位,她们这些先帝恩宠过的女子,哪怕只有一次,也不可能放出宫去,有孩子的那是另一种待遇,没孩子的只能一起迁到掖庭宫北巷去。还有另一个选择,去方山,那里的尼庵和道观都是用来装这些女人的。北巷是宫中女子谈之色变的一处地方,方山更是如此。她们宁愿现在自尽,还能替家人博些声名,自己也落份好装殓,能得些后人的香火。省得以后活着零碎受罪,死了更是连块安葬地方都没有。 潮生不是不同情她们的,可是她们的后事一起要办起来——潮生连同情她们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恨不得找个人来同情同情自己。一面严令内侍监,多拨人手,对先帝的妃嫔们严加看管。反正只要熬到先帝下葬,她们再自尽就没意义了。 在这一团乱的时候,朱贵妃以及朱家,保持了高度的配合与识相。潮生总觉得朱贵妃不会就此死心。也许是昌王的死给她敲了警钟。儿子当不了皇帝,总比儿子死了要好。也许是他们暂时蛰伏,以期来日。 不过无论如何,四皇子当皇帝,对朱家来说总比昌王当皇帝要好,不然现在朱家上下只怕都没有活人了。 时至黄昏,站在高处看着一座座的宫室,连绵的屋脊仿佛山峦——潮生对这里怎么也生不出“家”的归属感来,只是深深觉得,自己只是这里的过客。这座皇城几百年来住了多少帝王后妃……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公主们当然要来讨好新嫂子的——潮生这还是头一次如此齐全的见到全部公主。全是一身重孝,按年岁,从大到小的排列下来,最末尾的那个是由乳娘抱着的。 这么多小姑子……以后都要一一的打发出嫁,潮生眼前直发黑。 不过好在债多了不愁,一个个来吧。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放。 领头的是十公主,下头十一公主,十三公主,十七公主,这还都是大些的,下头的十八十九,一直排到二十一……虽然数字排得多,但是中间缺额不少。十二、十四、十五十六这些统统都夭折了。 潮生冒出个古怪的想法,难道排行奇数的存活率更高?偶数的公主明显死得比奇数多嘛。不说这些待嫁的,就说那些已嫁的公主,好象就一位四公主还活着,其他的就是五、七这些了,二六八什么的全不在了。 听说民间有的人家,为了孩子能活下来,会起个骗人的名字。明明是头生子,却取名十郎,好让鬼神以为这家前头已经死了九个孩子了,这一个就发发善心给留下来吧。 潮生招呼公主们入座,心里盘算着——将来她要再生个女儿,一定得想办法给她弄个靠后的、奇数的排行,以保万全。有时候,人就不能不信邪。 虽然是一席素宴,但是膳房的人可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整治的,色香味那都是一流的。 不卖力行么?现在可是改朝换代的时候了,上头的主子一换,一朝天子一朝臣,奴婢也是一样啊。新主子有用惯了用熟了的奴婢,你一个过气的老奴算哪根葱?要不显显本事,说不定明天就丢了差事了。 这御厨在厨艺上浸淫几十年,这一席素宴可以说是凝聚了他几十年经验的结晶了。 食不言,公主们教养都不含糊,吃相优雅,殿内只是微闻匙箸声。潮生一溜看过去,还是想叹气。 十公主左耽搁一年右延误一年,真成老姑娘了。她不嫁,后头的妹妹们也得待着。现在先帝死了,十公主又得守孝!潮生十分不孝的在心里念叨,妹的,死的太不是时候了。 民间隐约有股声浪,说先帝死于服药、纵欲。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唉,几十年都作风正派有什么用,临了晚节不保。人们不会记得你前头几十年怎么样,只记得你牡丹花下死。人常说,贞妇晚年失节,还不如老妓从良,咳咳…… 虽然这想法只在心里想想,没诉诸于口,潮生也觉得实在有点儿太不孝了。 公主们还不能称潮生为皇后——皇帝还没登基,更不可能册皇后,所以一律叫四嫂。叫法和以前一样,可是恭敬程度完全不同了。嫂子不止一位,地位是可有可无的。可是这位四嫂,以前是诚王妃,再过些日子就是椒房殿的新主人。她们的前程命运很大程度上掌握操控在新皇后的手里,能不恭敬么? 不过其中几位年长的公主,都和潮生来往过,知道这位新皇后并不是个脸硬心苦的主儿,正相反,她挺和气的,与人为善,也不小气。大概,她们姐妹将来的日子,也不会难过。 十三公主偷偷抬眼打量潮生。这段日子国丧,女人们都不用脂粉,也没有华饰美服,平时都是十分妆饰的脸,现在全都素面朝天,谁到底生得什么模样可就现了原形了。这位四嫂的确天生丽质,一身素白衣裳只衬得她越发蛾眉美目,象是用浓淡得宜的松烟墨一点一点细描出来的,没有一分不美。旁人都说从前的陆皇后美,可是十三公主觉得,这位何皇后,比陆氏还要美得多。 十一公主轻轻触了一下她的手:“妹妹想什么呢?” 十三公主不太想理会她,只是众人都在,才淡淡的说了句:“今天特别的冷,四嫂等下还要出宫回王府,可要当心别吹了风。” 十一公主点了下头说:“说得也是,今天的冬天来得是早,晚上冷得很。” 先帝一落葬,新帝就要迁进宫来了,总不能让新皇帝在宫外王府里过完这个年啊。 十九公主年纪还小,稚声稚气的说:“那四嫂晚上别走了呀。” 潮生淡淡一笑,十九公主比阿永要大着半岁,生得玉雪可爱。潮生柔声说:“那可于礼不合。” 十九公主有些沮丧的点了点头:“哦。” 这些姐妹里,还是十公主和潮生的交情最深,从潮生还做宫女的时候,两人就已经认识。所以其他人都告退了,十公主却又过来了。 “四嫂。” 潮生正系斗篷,宫人跪于地替她整理衣摆。潮生回头看见是她:“你怎么回来了?有事儿?” 十公主点了一下头。 潮生猜度着:“是不是……宫人有所怠慢?服侍得不好?” “不是的。”十公主低下头,她缓慢的,郑重的在潮生身前跪了下来:“四嫂,我不想嫁给那姓霍的。” 潮生怔住了,一时竟忘了让十公主起来。 时近黄昏,夕阳回照,宫墙和廊柱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十公主的神情坚决:“要和那样腌臜的男人做夫妻同床共枕,我想一想都要作呕。我情愿一辈子不出嫁,也绝不嫁他。” 潮生终于回过神来,伸手相扶:“十妹妹,你先起来。” 十公主眼中含泪:“我知道这事儿太难为四嫂。要是换作从前,我也就认命了,可是现在不一样……我想,总得试一试,以后才不后悔。女子这一辈子,嫁错了一个男人,就再没什么旁的指望了。四嫂是个善心的人,我才厚着脸皮求你……” 潮生心中一动:“你……心里有别人吗?” 十公主哽了一下。 既然没否认,那就是有了。 潮生声音更轻了:“那人是谁?” +++++++++++++ 怎么突然觉得这文一百万字可能完不了,错觉,一定是错觉。 求票票啦。。。(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三一五章 迁 回府的暖轿里,夫妻两人依偎在一起。四皇子发现潮生有些恍惚,轻声问:“可是累了?” “不是。”潮生抿了下嘴唇:“刚才十妹妹求我一事。” “何事?” “她不想嫁霍四。” 四皇子并不算太意外:“原来是这个。你答应她了?”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啊。”潮生说:“她跟我跪下了……把我吓了一跳。” 四皇子拍拍她的手,仿佛有压惊作用。 “我想这事儿,也不太难办吧?”潮生小声说:“老实说我也瞧不上霍四,你看看他干的那些事儿,一次又一次的,都出了格了。我说,这国丧期间,他会不会那么老实?他要是不老实,抓着这个把柄,这婚事就能作罢吧?” “嗯,是不难。我让人留意着。” 这年头的纨绔子弟没几个经得起考验的,存心找碴,那没有找不出来的。 不过四皇子看潮生还是心神不定。既然不是单为了这件事,那还有什么事能让她这样?潮生现在可不比从前了,屡经变故,早就练得处变不惊了——必然不是小事。 “刚才还十妹妹和我说了一件很久之前的小事,久到我都不记得了。” 四皇子握着她的手,等潮生说下去。 “当年我刚到宜秋宫不久,因为昌王,哦,那时候还是二皇子,他向我打听消息,后来赏了一个玉扇坠给我。” “这事儿我倒记得。”四皇子说:“那时候我还提防着二哥,怕他打你主意呢。” 潮生向他一笑,不过笑意有些勉强:“为了这个,十公主来找过我麻烦,后来哭了一场,我们反倒好起来了。那时候我一直觉得,那扇坠的事情大约是宋婵心怀嫉恨向十公主告的密。后来事过境迁,我也没想起来再问。” “不是她?” “不是。”潮生静静地说:“是含薰。” 她猜了很多人,唯独没猜过含薰。 四皇子揽紧了她,唇轻轻在她鬓边吻了一下:“别看得太重,人总是会变的。” “我知道。” 只是,她没料到那时候含薰已经…… 从在烟霞宫的时候,她就知道含薰很有上进心,要不然那时候她也不会和望梅那么亲近了。后来两人际遇不同,含薰被打发到东宫,到了二皇子身边。也许她从没有一刻松懈过力争上游的决心。二皇子那时候无端赏她,从葡萄,酥皮肉这些小东西,一直上升到玉扇坠。这种赏赐太厚重,连四皇子都觉得二哥惦记起了自己的人,其他人会怎么想不言而喻。那时候含薰一定不愿意,让二皇子的注意力再放在自己身上。她自己不能动手,十公主却是个绝好人选。 只是十公主却没有把潮生怎么样。 想到含薰在那件事后,依然和她亲亲热热的称姐唤妹,央她学字,时常请托她帮忙……一点异样都没有,想起来不止让人心寒,还让人后怕。 含薰被宋婵借故处罚时,她还替含薰出头……真是,那局面八成也是含薰一手设计的。因为后来的结果,宋婵没得任何好处,而含薰却一跃而上,隐然成为二皇子身边最信重的人了。 这么有心计有手段,又懂得韬光养晦的人,潮生觉得自己好象从来不曾认识过她。 “别去想了,这样的人,不值得。” “是啊。”潮生摩挲着他的手指,十指交握在一起:“这几天忙乱,我今天还想起采珠。她一直侍候徐婕妤。原来说今年让她能放出宫去的,结果耽误了。” “有机会的。”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后宫中也可以放一大批人出去。 说到这个放人,也是一件难办的事儿。 有谋生能力的人想出去,没谋生能力的人可不想,而且这些人多半做活也不怎么样。宫里头之前放人的思想,恰恰想把这些老弱病残赶出去自生自灭,把能干的留下来。 但这一次放人,肯定规模比从前都要大得多。 原来的皇帝把那么多青春年少的姑娘拘在宫墙内,很不人道。至于宫婢,之前皇帝后宫充实,自然需要很多人手。可是现在四皇子没有三宫六院,就一个老婆,还很会呷醋,后宫自然不需要那么多的宫婢充役了。 这事儿就是潮生的差事了,哦哦,终于有件好事了。原来她也能以权谋私一把了。嗯,以潮生现在的地位,二话不说就能把一个小宫女放出去了。 权力真是一样好东西,无怪世人那样为之着迷,前仆后继, 后面的事情,一步步全按礼制来,倒也不用多花太多心思。不花心思,可是要花力气。别以为哭灵、操持,见那些命妇不算体力活儿,让说这话的人自己试试!潮生这些日子饭量不减反增,总是没到用膳的时候就饿得要两眼放光了。只是早起晚睡,休息不好。好在这时候人人都是眼睛红红的,至于是熬红的还是哭红的,那也没什么差别。 先帝葬入皇陵的那天,恰好下了今冬第一场雪。 阿永一身孝衣,细碎的雪花沾在他的眼睫毛上,他记着父亲的告诫,不能有失体统,即使那雪花挡了他的视线,也不能抬手拂去。 雪花渐渐融化,变成了水珠,却仍然沾在那里,象是一滴凝固未落的泪。 去送葬的路上,人人如丧考妣,回来的路上却已经是一派轻松了。蒙蒙的飞雪也没能让他们瑟缩沮丧。 因为先帝下葬,代表着一个旧的朝代已经彻底结束了。现在要忙的,是新皇登基事宜了。 潮生一家在廿六日迁进了宫中。 阿永和宁儿还小,所以跟着潮生一起迁进了椒房殿。 椒房殿已经打扫粉饰过,帐幔垂帘全都焕然一新,看起来的确是新人新屋新气象。 潮生没有一种“终于买房了”的满足感,只觉得,嗯,这屋挺大,还不用付租金,只是不知道床睡起来舒服不舒服。 阿永问:“娘,我们以后就住这里吗?” 潮生点了下头。 她是要住这里了,儿子们嘛,大了之后,就没法儿住一起了。 瞧,这还叫一家人吗?恨不得给隔出八里地远去,想见一面都要走断腿。 —————————————— 加更求票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三一六章 虚惊 潮生没顾上先看自己的寝殿,而是先去关注儿子们的住处。 椒房殿说是一座宫殿,但事实上,这是一个小型的建筑群。别说他们母仨,就是三百口子一起迁进来都完全塞得下,还很绰绰有余。 也怪不得当初太后死活想住一住椒房殿——的确很排场,很过瘾。 阿永很规矩,连走路都恨不得迈方步了。他以前来过椒房殿,可是那时候是被领来拜见陆皇后的,打个照面儿就走。以后……就要改住这里了—— 阿永的心情也很复杂。 至于宁儿小朋友,他还不能明白搬家是什么意思,反正小孩子爱新鲜,他倒是所有人里最轻松快活的一个,不让乳娘抱着,自己要下地走。天冷了,衣裳穿得厚,倒也不怕他走不稳——一岁半的孩子了,也算走得稳当。 他一下地就撒了欢,小腿挪得飞快,乳娘吓得跟在后面追。 这一天是太史令亲自择算的吉日,吉不吉潮生不知道,但是天气的确晴好。初冬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天也不是那么蓝,那种蓝很浅,因而显得天越发空旷。椒房殿的檐角高高翘起,就象展开的翅膀,即将翱翔天际。 潮生从来没有进过椒房殿的寝宫,这是头一次。 里面的陈设物什都已经更换过,潮生踏进了殿门,缓缓向前走。 袅袅青烟从熏炉的孔隙中逸出,这里显得那样安静。风吹进来,帘幔轻轻拂动,轻微的窸窣声,象是有人正在走动。那一定是个美丽的女人,穿着华丽的衣裙,发钗的流苏丝穗轻轻摩擦碰撞作响。 就象前一位女主人还没离去,她的气息和动静还留在这里一样。 潮生定定神。 魏公公的笑容很殷勤,很有分寸,恭敬而不让人觉得过分谄媚:“娘娘看一看,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摆设不合适?” “挺好的。”潮生肯定了魏公公的工作成果:“就是暗了些。” 是挺暗的,一切都显得有些假,太过华美,象电影的布景。 “帘子打起来就亮了。” 魏公公没说,以前的陆皇后,是更喜欢放着帘子的。不过一位主子一个习惯,前一个喜欢幽暗,这一位显然喜欢亮堂。 还没有正式册封,潮生现在还不能被称为皇后,所以宫人都笼络的称一声娘娘。 潮生很是感慨——得,她可没想到自己有当娘娘的一天。尤其是想起当初的宫女生涯,这十几年的变迁简直象一场梦似的。 帘子果然都打了起来,风吹进屋里来,阳光也照了进来,这间屋子看起来终于真实起来,鲜活起来。芳园她们忙碌着,轻声商议着事情,宁儿从外面跑进来,遇到高高的门坎,乳娘要抱他,他偏要自己爬,爬得吭哧吭哧的。 潮生笑着接住扑过来的儿子。 好吧,她得习惯这个新家。 几位公主也连袂前来道贺,潮生笑着招呼,让她们都坐下。这人一多,屋子就不显得那么空了,被说笑声装得满满的。 十公主总有点儿不太自在,自从那天和潮生说过话——虽然最后潮生没问出来十公主心里到底装了什么人,可是再见着潮生老觉得脸上发热。 平时挺爽朗的姑娘,一扯到这终身大事,也难免扭捏。 十一公主笑着说:“嫂子这儿正忙着,我们还厚着脸皮来讨茶吃,嫂子不要嫌我们添乱就好。” “说哪儿的话,这儿你们可比我熟多了。”潮生说:“回来还得各位妹妹领我好好逛逛,椒房殿我就熟前殿,前殿还只熟正殿那一间。” 因为潮生以前每次来,都是在前殿给陆皇后请安的。 十一公主觉得这话不太好接,问十公主:“十姐姐,你今天怎么都不说话?” 十公主还没说话,那边十九公主却和阿永说得挺热乎。虽然两个孩子差不多大,阿永还比十九公主个头儿高,可是却得对十九公主喊一声姑姑。这让阿永挺别扭的。十九公主还很得意的摆出姑姑的谱来了,讨要阿永腰间挂的那只玉笔。 要是别的玩意儿,阿永向来不小气,给就给了。可这支玉笔是父亲给他的,奖励他能把三字经的全文背诵下来了。阿永可宝贝这玉笔了,密密收着,不是今天这样喜庆的大日子,还不会拿出来佩身上呢。 “这个不能给你。”阿永吩咐春光:“去拿些点心来给……十九姑姑。” 春光应了一声,吩咐人去端点心。 十九公主也不是蛮横的孩子,既然阿永说不给,她也不能硬要。可是这玉笔精致玲珑,实在别致,绿油油的仿佛大雨刚洗过的树叶,笔杆上雕着翠竹,笔端还坠着墨色细穗。 宫人将点心端来,阿永拿了块点心递给十九公主:“给你吃。” 这姑姑两个字,他实在不愿意出口。 十九公主没接点心,先回头看她的教养女官。 要换着旁的时候,女官肯定不会让她吃。公主们所受的教养管束极严,尤其是吃食上头。不过现在情形可不一样,这可是在椒房殿里,给吃食的还是皇上的嫡长子。女官微微点了下头,十九公主才将点心接过去,咬了一口。 “好吃吗?” 十九公主由衷的点了点头:“好吃啊。” 阿永挺高兴,心想你吃了我的点心,总不好再跟我讨玉笔了吧?于是他把一盘子点心都端到了十九公主面前:“都给你。” 女官这下也不好拦,十九公主好久没吃得这么可口,这么痛快了。乐极生悲,连吃了好几块儿点心,她肚子疼起来了。 这下众人可慌了神了! 不少人直接就想到中毒上头了。 这叫什么事儿!千挑万选了一个吉日,皇后才搬进宫来,就遇到这样的事情?尤其是这点心是给永皇子吃的,十九公主不过是误中副车而已! 这下毒的人是何居心?会是什么人这么胆大包天,这么手眼通天? 结果等太医上气不接下气的赶来了一把脉,再看舌苔什么的。又让人把吃剩的点心端过来验过,咳——御医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从紧绷到顶点突然间松懈到底,巨大的心理落差让都成了惊弓之鸟的太医险些虚脱,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下。 “到底怎么样啊?”潮生急着问。 太医抹把汗,行个礼:“娘娘不必过于惊慌。这个……点心油大,公主殿下吃得又急了些,多了些,所以这……不过是噎顶滞食,没大碍。臣开个消滞汤的方子,公主殿下服了应该就没事儿了,这以后饮食上还是多留意的好,小孩子嘴馋,不知克制,这也是难免的。” 呼…… 满屋子人都大喘气了。 太好了,不是中毒! 魏公公简直想抱着太医转两圈儿,您老真是及时雨救命药啊。 魏公公在东宫多年蛰伏,别人都去攀高枝,独他烧了四皇子这眼冷灶。苍天有眼,还让他给烧旺了,如今他可是内监中的头一号人物,正卯足了劲儿要在新皇、皇后面前显显本事,结果头一天就出了疑似中毒的大事……幸好太医明查秋毫啊。要不然他这开门红没红成,反而头一天就砸了锅。不用新皇发落,他自己都没脸再活下去了。 其他人也感觉象坐了一趟云霄飞车,终于回到了地面上。 太好了,没事儿。要真是中毒事件,今天在场的人个个都脱不了干系,不死也得脱层皮去。 瞧这事儿闹的,把众人都给惊得不轻。屋里就是十九公主还轻轻的哎哟。阿永也听明白了——这是因为自己的点心,把这位小姑姑给吃得肚子疼了。 他是个心眼挺实诚的孩子,觉得怪对不住十九公主的,想了想,把腰间的玉笔解了下来,塞在十九公主手里:“这个给你。” 十九公主看看那只玉笔——笔很小,握在小手里倒是很合适。 她的教养让她忍着肚子疼还道谢:“多谢你啦。” 十公主终于忍不住,嗤的一声笑出来:“瞧这两个孩子,真会折腾人。” 她一笑,其他人也笑,把屋里挺严肃的气氛就给冲淡的了。 四皇子过来的时候,已经听说了这事儿。潮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头一天就闹出这样的事情,虽然最后是一场虚惊,可总是让这个乔迁的吉日显得不那么完美。 结果四皇子却说:“出点事儿也好,让他们都警醒一下。在宫里和在府里不一样,现在的情势,也不能说是就天下太平了……” 潮生也点了点头:“今天忙吗?” “还好。”四皇子说:“大事儿也没有,先帝嫔妃都要尽快迁移安置,都是这些琐碎的事。” 这倒是,这件事绝对是太琐碎了。不数不知道,先帝的女人实在不少。魏公公把名册也呈给潮生一份,头上第一个就是贵妃朱氏,接着贤妃贺氏、德妃李氏、丽妃姚氏、安妃陈氏,下头还有大批的婕妤,美人,才人,宫人……潮生眨下眼。 陈妃……老熟人了。 这些妃子们的安置是有区别的,生育过的是一个待遇,没生育过的那又是一个待遇。可是陈妃,她怀过,没生下来——这得算到没生育过的那一拨里。 潮生都替陈妃觉得冤枉。这位娘娘,怎么总是卡在青黄不接,进退不得到的关口上呢?从以前她就是这样,到了还是这样,真不知道她是运气不好还是人品不好。 潮生有个疑问,她小声问四皇子:“陆氏,在哪里?” —————————————— 今天应该还有二更吧?不过不知道几点,大家可以先睡。(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三一七章 罪状 其实潮生更想问,陆氏现在是死是活? 嗯,多半是活的。先帝早就写好了一份废后的诏书,却和传位诏书放在一起,这里面的意图只要不是傻子都明白。不就是怕新帝登基陆氏掣肘么。既然陆氏已经被废,就不可能被新帝尊为太后,她的儿子也再也不是中宫嫡子…… 潮生觉得,对妻子和儿子这样,先帝也够心狠的。 想到这个,她不免多看了身边的丈夫一眼。 这个男人……以后不会对她也玩这一手吧?当然,四皇子的人品,潮生是信得过的。可是人当了皇帝,说不定会就会变啊…… 四皇子不知道潮生心里浮想连翩,且越想越不靠谱,他说:“陆氏现在暂拘在北巷。本朝历代还没出过被废的皇后,所以也没有前例可循。” 很好,陆氏也算开了个先河,以后再有废后,这就有例可循了。 四皇子问:“你想见她?” 潮生摇摇头:“我见她干嘛啊。”又没吃饱撑的。 当然了,在一般比较狗血的电视剧里,胜利者总得去失败者面前耀武扬威,血泪控诉对方过去对自己的迫害,通常还会送对方上路……不然的话,就成了锦衣夜行,胜利果实来得也没那么甜美。大家也对这样的场面也喜闻乐见。陪主角憋屈了N久了,还不得给观众一个痛快啊? 可是潮生和陆皇后——没什么直接仇恨啊。 不要紧,没仇恨,可以制造仇恨,培养仇恨。 这不,四皇子就跟老婆培养起来了:“这件事儿大姐夫没有和你说过,我一开始也并不知情。当初陆达不过是四五品小官儿,陆氏在宫中也没什么权柄。陆达和人一起勾结着,盗卖建州、康州、昆州营库里的军资。人死了不少,可那些东西和饷银一点都没找回来。勇毅将军后来督镇昆州的时候,却发现敌军所用兵器有异……” 潮生全明白了。 合着陆达胆儿够肥的,想钱想疯了吧,把军资盗出去就卖给敌方了!然后还让自家老爹给发现了。那没得说,肯定要陷害+杀人灭口啊。而且陷害的罪名还是通敌。得,真通敌的活得倍儿滋润,忠臣良将却蒙受了不白之冤——狗血,忒狗血了。 据潮生的判断,陆达这人虽然很贪,可是并不算老谋深算。这事儿他一个人干不了,陆氏肯定有份儿。 这么说起来,陆氏还真是她的仇人。俗话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啊。 但是……嗯,历史太久远了,潮生还真不太能恨得起来,也没有要亲自上阵去奚落践踏陆氏的冲动。 “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大姐姐和姐夫查了许久了,后来终于弄到了当年陆达通敌的书信,这可是铁证。” 也有书信? 潮生的爹也是败在书信上的,想不到陆达也有书信。可见这书信实在不是个好东西,尤其是干坏事儿,千万别写啥信。 其中的细节问题,潮生还是过了好长时间才逐渐弄明白的。 比如,和陆达一起,当年盗卖军资的人里,还有何家那位俊二爷呢!此人要让他往正道儿走,那是打着都不走,要说歪门邪道,整一个无师自通啊。陆达那一封最要命的书信,就让这人给顺走了。大概是想着万一要出了事,有个东西在手里,总是个重要的把柄,起码可以保命啊,也不排除他可能想用这个要胁陆达多要好处。但是这东西成了他的催命符,陆达派人把他弄死不算,还放火烧了他的宅子,可惜那要命的罪证陆达没找着,也许他以为已经烧掉了—— 真对不住,坏人总是不走运。那东西没烧掉,那位俊二爷根本没把东西放家里,他和老婆一商量,把那信藏进离家不远的一个尼庵里了。瞧,小人也有小人的智慧,虽然不是用在正道上。 大公主两口子在昆州一点儿没浪费时间,不知怎么拐弯抹角,绕了十八个圈子,最后还是阿罗那小子,也找出了另一份儿物证来。这些东西都递到了先帝那里,最终促成了那份传位诏书和废后诏书。 先帝不反对陆达贪点小钱,也不反对陆氏弄个小权,只要不动摇江山统治,在他看来这不算大恶,可是盗卖军资+通敌,这已经爆了他的底线了。更不要说,陆家还和猎场刺杀案扯不清干系。 四皇子把这些惊心动白色的内幕倒给潮生之后,自己倒是倒头睡了。潮生却怎么都睡不着,也许是听了那些事情心里烦乱,也许是换了新屋子,认床了。 潮生一点儿都不想去见陆氏,不过她在琢磨,送到方山或是关进冷宫,那是无期徒刑——也算差不多了。要报仇的话,难道给她改个死刑? 这个可能不大好,怕朝里民间会有什么闲言碎语。毕竟先帝的遗诏也是废后,不是赐死。现在的皇帝上台没两天就把废后弄死……不大说得过去。 再说,潮生真没杀过人。 要是她以前知道这件事儿,那人生也有个明确目标——报仇啊,孤女血泪啊……可是现在仇人都已经落了网了,要么死了,要么判了无期了才告诉她——这让她再干点儿什么呢? 算了,不去想这些,越想越睡不着。 潮生抽了个空子,找了采珠来说话。 采珠一进来,没等潮生说话,十分顺溜的跪下,磕头:“奴婢拜见娘娘。” 潮生差点儿没翻白眼。 “你快起来吧,跟我见什么外啊。” 采珠没起来,维持着跪叩的姿势不动:“奴婢……是有一事想求娘娘。” 潮生经过十公主那一跪,已经很接受事实了。反正最近有事儿求她的人不少,采珠想求什么呢?以她们的关系,采珠还用得对她跪求才能说? “徐婕妤一直无宠,身子也不怎么好,可她人很好,我们这么些年主仆情份也不薄。前些日子她也险些上了吊,幸好救下了……”果然,采珠要求的不是她自己的事:“北巷那里实在是……” 不用说了,潮生明白。 这也不算什么,反正到时候那么多人一总迁出来,乱糟糟的,给徐婕妤一个好点儿的住处并不是难事儿。 对潮生来说是小事,对采珠来说可是大事了。见潮生一口应了,她倒有些回不过神来。 “好啦,你快起来吧。” 瞧这事儿闹的,人家都是奴婢跟着主子落好处,徐婕妤却是靠着奴婢得了好待遇。不过这也说明了一个问题,徐婕妤对采珠一定不坏,主仆感情挺好。就冲这个,潮生也愿意多照顾着她点。毕竟这么些年采珠在她手下过得还行,潮生记下徐婕妤这个好儿。 ———————————— 加更求票。其实我想加三千字的,但现在实在太困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三一八章 喜? 看殿里没有旁人,采珠也放松多了。潮生让她坐,这她可死活不愿意,说:“坐着我不自在,我还是站着吧。” 潮生也不勉强。在宫里多年,总有些习惯已经根深蒂固。就拿潮生来说吧,一开始嫁给四皇子之后,一看四皇子喝茶就是想站起来去托茶盘—— 宫人很少能有坐的时候,采珠也是习惯了。 “年前只怕就会放一大批人。”潮生也不用和采珠拐弯抹角:“你有什么打算。” 采珠发了一会儿愣,潮生耐心的等着她想好。 “我……不知道出去了……”采珠慢慢地说:“六七岁就进了宫,宫外面是什么样儿都不太记得了。出去了,日子怎么过也不知道……” “想回老家吗?” “爹娘也都不在了,不知道老家还有没有认识的人……” 这种心情潮生理解。 她要离开东宫,离开王府的时候,和采珠同样的茫然和惶恐。 “这些,你可以出去了之后慢慢想着,要想回老实,我派人送你回去。要是想留在京中,也有房子给你落脚。我家中的一位婆婆因为身子不好,这次就没随我进宫。你要是出去了,就可以到她那里落脚。” 采珠点点头,有点儿不好意思:“其实挺想出去的,就是心里没底。” “没事儿,都是一样的。这一步不迈出去,谁也不知道后头会怎么样。” 潮生倒是认真的替采珠谋划过以后。 是给她备笔嫁妆好嫁人呢?还是助她开个铺子做买卖? 这些都可以从长计议。 寒冬初至的时候,倒是有了一件喜事。 寿王妃有孕了。 这一阵子忙乱,从先帝驾崩,京中变乱,众人就一直提着心的,没有一日得安。 这会儿倒是得提一句,先帝治丧期间,儿子里头,倒是寿王显得最为悲恸。虽然先帝活着时,这个儿子总是对父亲不够亲近,有时候甚至故意和皇帝对着干。文不成,武不就,好象处处都在给皇帝添堵。可是皇帝一死,最难过的就是寿王,在先帝灵前几番哭得昏厥过去。 这倒让很多人对他的看法改观了。以前总觉得寿王暴戾跋扈的人,现在却觉得寿王倒是个真性情的人,这份诚孝之情,发乎于心,感天动地。 这时候,孝是人立身的根本,一个人只要存有孝心,就不会是什么大恶之人。 先帝下葬,寿王一直养病,汤药不断。寿王妃一直在榻前伺候,自己的饮食起居倒不留心。等寿王这会儿差不多病愈,寿王妃却病倒了。太医一请脉才知道,寿王妃这身孕都快三个月了。 寿王当然很是意外,不过,也极是高兴。这几年寿王府里都没有好消息,现在寿王妃终于有了喜讯,倒是一扫府中一直沉郁颓唐的气氛。 当年那个孩子夭折之后,夫妻二人就有了心结。只是现在时过境迁了,两人也都不再年轻气盛的不懂事。虽然寿王抱回府一个田儿,可是田儿毕竟不是嫡子。按此时的宗法,无嫡子便不能算是有承继之人,寿王百年之后,这个王府是否能承继下去还是两说。再说,府里一直没有好消息,总让别人用心的人揣测猜疑。 太医把消息报上来时,潮生正给宁儿喂汤。这小子的胖手里攥着一把汤匙,极力的想自己去舀汤。潮生怕他打翻了,现在只让他自己拿取点心糕饼之类的,汤羹还不敢让他试着自己吃。 四皇子也是一愣。本来他还琢磨,寿王到底有什么急事非得在用膳的时候让人禀报,听了是这个消息,也露出了笑容。 “原来是喜事,寿王也真是急性子,一刻都等不了。” 这人就是这个脾气——要不然也就不是他了。 潮生也十分意外:“是哪位太医请的脉?寿王妃身子可还好?” “回娘娘话,是彭太医替寿王妃请的脉。寿王妃因为连日操劳,身子有些虚弱,需要好生将养,别的倒没大碍。” 她顾着说话,一勺汤迟迟没喂到儿子嘴里,宁儿张着嘴等着,结果老等不到,大声抗议潮生对他的忽视:“娘——” “哦。”潮生把勺子递给乳娘让她接着喂,又问了两句,才让那人下去。 “真想不到……”潮生有些日子没见着寿王妃了,当然,许久也没有见过含薰。自从十公主对潮生说过那件事情之后,潮生就让自己尽量不去想这个人。 只是,梁氏居然会有孕,倒让人意外。 含薰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会做什么呢? 潮生决不相信她会什么都不做,任梁氏太太平平的一直把孩子生下来。梁氏上一个孩子究竟怎么夭折的,到现在还是未解之谜呢。 当然,梁氏也不是什么小白兔,良善之辈能给含薰下药吗? 所以说,男人干嘛要娶这么多老婆?你杀我,我害你的,最后倒霉的往往都是孩子。 潮生看着阿永一板一眼扒饭的样子,再看一眼宁儿在乳娘怀里喝汤的样子…… 谁敢害她的孩子,她就敢和谁拼命。 这可不是什么扮柔弱,装清高的时候。为了表示什么贤惠,大度,让老公娶小,生子——不行!除非她死了! 寿王府的事儿让他们自己发愁去吧,潮生自己这里都操心不过来呢。 例行的赏赐,再嘱咐太医精心照看,皇帝两口子的义务就算尽到了。 用过午膳四皇子还要回勤政殿,潮生忍不住说:“天这样冷,冒着冷风过来吃两口饭 ,回去又喝一肚子风,这肠胃怎么受得了?你中午就在勤政殿吃吧,别总过来了。” 四皇子笑笑,趁潮生替她整理斗篷的时候说了句:“我这不是惦记着你么。” 潮生系带子的手一用力,差点儿勒住四皇子的脖子。 这么多人都在,说这话也实在是…… 不过看看旁边,众人都十分有眼色的做“我们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状。 ———————————— 今天精神不好,码得少。明天双更。抱抱大家。(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三一九章 册封 腊月初六,四皇子正式登基,改元景明,同日颁诏册立皇后。 因为先帝周年未满,大典已经将能删减的细节步骤都删减了。就剩下了祭天、祭祖,接受百官朝贺。而且对潮生来说前两项还和她没关系,都是四皇子独立完成的。 潮生从四更天就起身了,沐浴,梳妆。 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漫长的梳妆过程。宫人宦官们进出忙碌,川流不息。一盘一盘的妆饰用品一字摆开。潮生觉得自己也算见识过富贵了,可是那些造型各异的妆盒里都盛放着什么,她可真的猜不到。替她梳头的几位女官都已经上了年纪,其中就有杨夫人。潮生在百忙中朝她看了一眼,杨夫人恭敬的含笑施礼。 “请娘娘闭上眼。” 女官虽然已经有了年纪,可是她的手指和声音都象年轻人一样——手指十分嫩滑灵巧,声音也柔和动听。 潮生闭上眼,女官把带着清香气味的凝脂在手心捂过,然后涂在她的脸上,打圈按摩——哦,这过程倒是很享受,跟进了现代的美容院似的。等把凝脂擦去,再看镜子里头,潮生发觉得自己的气色极好,肌肤就象珍珠一样有着淡淡的润泽的光亮。 而且她的精神也比刚才好了,眼睛神采熠熠的。 真享受啊……怪不得人人向往权势,权势的确带来了太多的享受和好处。 女官打开一只木箱,箱子共分三层,第一层向两侧推开,第二层象抽屉般拉开,里面全是各式各样的梳子——足有上百把。 和那些妆盒一样,潮生也不知道这些梳子都是做什么用的。她就长了一个头,要这么梳子干嘛?干嘛?难道她能梳一百条辫子,每条辫子用一把梳子来梳吗? 这真是已经精减再精减的过的仪式程序吗?好吧,精简册封仪式不代表同时精简了女人的化妆过程。 等潮生终于梳妆完毕,天已经亮了。 最后几样首饰,女官们退下了,由宗亲命妇替潮生最后戴上。每个人拿起一样,替潮生戴上之后,还要祝祷一句,最后一枚钗子由淳郡王的王妃替潮生戴上。她是现在宗亲女眷中辈份身份最高的一个人了。 这枚钗子的凤口中衔了一枚珠子,桂圆般大小,宝气氤氲,光华四射,仿佛是用金线拴着一个小小的月亮。 梳妆之后是更衣,一重重,一件件——潮生站在那里,铜镜中映出来她的身影。 宫人跪地替她整理裙裾,潮生缓缓向前走了两步,手指按在镜子上。 镜子里映出她的脸容,精致,美丽……纵然这张脸已经看了十几年,这一刻潮生仍然从心底涌出一点疑惑,这镜中的人,真是自己吗? 眼前的这一切,是真实的吗? “娘娘,时辰到了。” “知道了。” 即使经过简约,册封仪式可以折腾去人的半条命。 授受皇后册印之后,潮生端坐于四皇子身侧接受朝拜。 原来册立与接受朝拜分成两天——也就是说要折腾两天,现在合并成一天,已经大大减少了劳动量与繁复程序。 皇后的椅子……坐起来也没有多舒服,硬梆梆的,潮生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四皇子,他腰挺得直直的,一点也看不出疲倦。 有人说权利是最好的春药……咳,潮生觉得,虽然这个说法未必准确,但是肯定能令人亢奋,连带着连身体上的疲劳酸痛都能抵消。 她身边这一位就是很好的证明。 潮生觉得自己大概不是这块材料,因为她觉得自己的腰背颈肩都已经僵硬了,虽然是寒冬腊月,却已经折腾出一身汗来,屁股下面这把椅子设计的也不太合理,有些偏高,坐下之后潮生的脚不能平放,实在太不舒服了。 她安慰自己,好在这册封和成亲一样,一辈子也就折腾这么一天,这份儿荣耀别人求也求不到,不可能再来第二次了。 典礼的精简,其他人倒是没觉得怎么样,王公与百官还上表称赞皇帝崇孝崇简,清明仁和之类的,潮生自己也觉得简朴一些的好。把钱财人力花在这些上头并没多大益处。不过倒是有旁人替她抱不平,比如七公主。 “当初那一位册封的时候,据说光是贴壁糊顶的的金箔、织金锦缎还有红绸,足足花了这个数,”七公主伸出手来比了一比:“还不算百官进献恭贺的礼物呢。那些礼物里有一樽和真人等高的玉像,价值连城……” 潮生一笑。 她不能见过那樽玉像了,陆氏显然也极其钟爱那件礼物,将其安置在库中最显眼的地方。但是这东西有什么用呢?不顶吃不顶穿,生不能带来,走也不能带去,不能在她危急之时给予她任何帮助。 陆氏和当初大公主的母亲蔡皇后不一样。 蔡皇后入门时有丰厚的陪嫁,这些财产现在都归属大公主所有。陆氏出身寒微,这库中的东西,不属于陆家,都是陆氏成为中宫皇后的这些年里积攒的,有接受的进献,也有些说不清来路。光是清单册子就装了沉沉的一大箱——可见陆氏很会敛财。 先帝政务上头精明,但对女色上头显得有点……咳,这话做晚辈的实在不便说出口,只看后宫现在需要迁移安置的女人的数目就知道了。有许多女人都是只被召幸过一晚,过后就被抛诸脑后了,连一个正式的封号也没有,也没有自己的居所,还和其他人一起挤住在一个宫院里。就拿潮生那天看过的一份名单来说,掖庭宫里小小的一个凝露轩,不过五间房舍,却住了十几位曾被宠幸过的宫人。不少人都是两个,三个人住在一间屋里,一个院子只有两个宫人一个宦官伺候——可见这些人过得是什么日子。而先帝记得这些曾经被送到龙床上的女子吗?连那些有封号的女人尚且成年累月见不上皇帝一面,更不要说这些人了。 何云起正式露面了,大公主也回了京城。虽然之前京城变乱的那一晚上不少人见过他,但是所有人心有灵犀一般对此事闭口不提,仿佛做了集体瞎子和哑巴。 何云起奉命镇守昆州,无诏而擅自回京,还在那么个时候“恰好”赶到,谁都知道其中到底是什么原因,但是胜者为王,何云起可是新帝的大功臣。要是没有他恰好带兵入京,现在皇位是谁坐那还不一定呢。何云起肯定是刚刚偕大公主一起返回的京城,没错儿。 “臣参见皇后娘娘。” “哥哥和嫂子快起来吧。” 四皇子穿了一身常服坐在一旁,潮生拉着大公主的手,但是目光却落在虎哥身上。 “虎哥,还记得姑姑吗?” 换做别人家的孩子被皇后垂询,肯定会讨好的答记得,虎哥揉揉鼻子,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不记得是正常的,毕竟他们离开京城时这孩子还小,这些年又没见过。 潮生笑了:“小没良心的,亏我还给你换过尿布做过衣裳呢。” 阿永好奇的打量这位表兄——虎哥个子高高的,简直不象个孩子,而已经象个少年了。他皮肤也象阿罗一样,黎黑的,有亮光,象搽了油一样,看人的样子也和京城的这些人不一样。京城里长大的孩子,目光都显得很温和,象被什么东西框住了一样。而这位表兄的目光却有着灼灼的光亮,透着无拘无束的野性。 “你带虎哥一起去玩吧,可不要淘气。” 孩子之间的友谊很容易建立,阿永大大的笑开了,拉着虎哥的手就跑。没跑几步虎哥就反客为主了,他步子大,比阿永跑得可要快多了。春光和其他宫女匆匆跟了上去。 潮生拉着大公主的手坐下来:“嫂子这次回来,还走吗?” 大公主笑着打量她。潮生气色还好,衣饰相对于她的身份来说,十分简素。先帝在时,后宫女子多是华服浓妆,赘饰繁复。这股风气已经悄然被取代了,新帝与皇后都是务实的人,一时间连宫女的发式都改了最普通的安份的样式。宫中的作风很快会传遍京城,然后再向外蔓延。 这总是件好事。 “还要回去的。”大公主说,不等潮生露出失望的神情,大公主接着说:“不过这一回会待得久一些。还有,虎哥我想让他留在京城。总在昆州,性子野,心也野,他也该认真读一读书收收心了。” “嫂子想让他在崇文馆读书吗?” “嗯。” 潮生点头说:“阿永眼看也该进学了。” 宫中的惯例,皇子要进学,就要迁到东宫居住。潮生当然不舍得,也不放心儿子这么快就迁出去,所以这事儿一时间就耽搁了下来。 和大公主相比,潮生觉得自己差得太远了,大公主都能放心把儿子独自留在京城,自己却不舍得让阿永迁到东宫去。 慈母多败儿,孩子总护在手臂下头是不会有出息的。喏,明摆着的一个例子就是陆皇后,两个儿子没一个有出息。 道理谁都明白,可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啊。 —————————————————— 二更会晚的,大家不要等了先睡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三二0章 心上人 何云起在椒房殿里是满身不自在——这偌大一片地方,连一个男人都没有。等未出阁的公主们一过来,花枝招展,香风满室,一双双秀目明眸对着何云起从头打量到脚又从脚打量到头,他就更不自在了,忙托辞退了出去。 也不能怪公主们,她们见过的男人实在很少。 潮生直想笑,可是又觉得有点荒唐。这后宫真是个阴盛阳衰的地方,除了皇帝……唉,不说了。 几位公主是听说大公主过来了,特意来见这位大姐姐的。宫中沉闷了多日,难得来了一位远客,既带来了西域的新鲜玩意儿,还有许多新鲜的见闻,难怪她们如此热衷。殿内就听见一片叽叽喳喳的声音,好不热闹。 尤其是十七公主十九公主两个,跟两只小黄鹂儿似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犹如连珠炮。 “昆州的甜瓜特别好吃……” “听说昆州那里的人都不种地而是牧马放羊,是真的吗大姐姐?” “昆州好玩吗?比京城呢?” “要是能去昆州看看就好了……” 一片嘈杂中中潮生忽然听见十公主问了一句:“大姐姐这次回来还走么?对了,阿罗这回也来了么?” 这话听起来本来没什么,十公主见过阿罗,知道阿罗,阿罗可以算是十公主的弟弟——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是比这些亲弟弟倒是要亲近多了。 可是,潮生心里突的一跳。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想十公主心里到底装了个什么样的人呢?刨除宗亲子弟还见过一两回,勋贵子弟她见过的并不多,似乎哪一个都不可能,此路不通。会不会是侍卫、禁卫?也不大可能。当初陆氏管束这些公主们不比囚犯松快多少,她哪有那个机会。 那她若有一个心上人,究竟会是谁呢? 这会儿突然听到阿罗的名字从十公主嘴里说出来,潮生觉得好象漆黑的夜间突然闪过一道雪亮的电光一样。 十公主她……难道说…… 大公主笑着说:“他也一同来了,不过今天进宫他不便进来。” 那是当然,阿罗就进过一次宫,那是年宴上,还是先帝发话让大公主带着他同来的,自然不同。这回大公主进的是后宫,连何云起都避出去了,阿罗当然更不可能跟来。 大公主不知想到了什么,看了十公主一眼,接着说:“好久没回来住,这几天正整修屋子,等都收拾妥当了,梅花也该开了,到时候请你们几个都去赏梅花。” 几位公主都喜形于色——能出门放次风多不容易啊。 不过她们也没光顾着高兴,目光先朝潮生这里投过来。 潮生对公主们的起居有着绝对的权力,她不点头,公主们哪儿不能去。 不过潮生当然不会反对。大公主和她是什么关系啊,去何家玩一天也没什么不妥。 潮生和大公主交换了一个目光,潮生是知道一半内情的,所以能猜得出另一半。大公主并不知道十公主要悔婚的事,但是大公主的人生阅历如此丰富,十公主问话时虽然看起来漫不经心,可是目光中闪烁的光亮,脸上微微泛起的红晕,都让大公主看出了端倪。 几位公主也知道潮生与大公主肯定还有许多话要说,识相的都告退了,不过午膳时肯定是要过来的。 等她们一走,大公主便问:“老十搞什么鬼呢?” 潮生说起这个来不知怎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仿佛暗藏春心的人是自己一样。咳,主要是大公主和潮生年龄差着十几岁,虽然说是姑嫂,但是潮生对大公主的感情也偏于“长嫂如母”一类。 “嗯,十妹妹前些日子跟我说,不想嫁入霍家,我问她是不是另有心上人了,她默认下来,可是没告诉我,她心上人究竟是哪一个。” 在今天之前,潮生一点儿都没往阿罗身上去联想过。 实在离得太远了,简直风马牛不相及,再说阿罗远在昆州,潮生怎么能想得到他身上呢? “这丫头……”十公主倒是露出有些得意的神情:“倒是有眼光。” 潮生怎么也想不到大公主会说出这么句话来,不但没有因为不合什么礼教规矩而发怒,反而有些引以为豪的感觉。 这当然了,孩子都是自家的好。阿罗就等于大公主带大的,有人看上自家孩子,大公主这种反应——也不奇怪。 “别老坐屋里,今天太阳还好,也没风,出去逛逛吧。” “也好。” 皇后要出门,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一串人,跟一条长尾巴似的。这个潮生正在努力适应中。 出了椒房殿门,大公主回头望了一眼。 潮生知道她想起了蔡皇后。 “走吧。”大公主也没拐弯抹角:“我想去看看陆氏。” 潮生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也好,我陪嫂子一起去吧。” 陆氏拘押的地方可不近,得传步辇——这就不可能不惊动人了,步辇是抬来了,魏公公一也路小跑的赶了来,潮生知道他职责所在,微笑着说:“你来领路吧。” 魏公公忙应了一声,又向大公主行礼问安,才扶着车辇一路跟随着向前走。 潮生看着四周的宫墙——她觉得这个地方她仿佛是来过。 是的!她来过! 是到了东宫之后。因为秋砚下药的事,李姑姑告了她一状,不但秋砚被处置了,还有一位女官陈素萍也被牵连进来。当时魏公公唤她们去与人对质——经过的那条宫巷好象就是这一条。 潮生轻声问:“魏公公,这地方我好象来过。” 魏公公忙应了一声:“皇后娘娘好记性,这都好几年前的事儿了,老奴都记不得了。” 他有什么记不得的?不记得还说是好几年前? 不过魏公公这样的人特别乖滑,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最清楚。主子过去的事,主子倘若不想提,那当奴才的肯定会忘得一干二净烂在心里。 这里应该是宫里一处拘人刑讯的地方——既荒僻,又隐蔽。 步辇已经抬不进去,潮生和大公主下了车辇往里走。 没错,她上次来的就是这个地方。 不过一排低矮的屋子,潮生倒不太记得上次进的是哪一间屋了。 这里被高墙遮挡,不见阳光,显得特别阴暗,有一股潮霉的气味。 —————————————— 这是补昨天的二更。昨天实在不舒服,那个要来了,腰痛得直不起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三二一章 魏公公和迎上来的女官低语了几句,潮生琢磨——这位八成是牢头吧? 陆氏被废之后,四皇子并没有就她的恶行再进行追究问罪,陆氏就一直羁押在此。这里并非阴暗不见天日的地牢,正相反,两间屋子,外面还有个十步见方的小院子,院子里甚至有一棵树,冬天里叶子都落光了,枝条光秃秃的,也不知道是棵什么树。 大公主十分满意,点了点头:“嗯,是个好地方。” 这个好是指什么?潮生猜不出来。不过那女官显然松了口气。 在宫中,差事没有所谓绝对的对错的标准,主子高兴地那就是对,主子不高兴,做再好也是错。 “没苛待她吧?衣食供给如何?” “回娘娘和大公主话,陆氏一应供给都不缺,前些天宫里都换冬装,陆氏这里也刚添了两件棉衣,两双鞋,一套被褥。一日三餐都有两个菜,没有短少。” 那这待遇是不错,虽然不能和主子比,但是比一般宫人强。 大公主抬了抬下巴:“把门打开。” 女官有些犹豫,看了魏公公一眼。 “开。” 她摸出钥匙,将上头的铜锁打开。 大公主迈步进去,潮生犹豫了下,也跟了进去。 屋子里东西很少,一张床,一张桌子,桌子上放了一把茶壶,这壶是却是木头的。还有个烛台,上头还有燃了半截的蜡烛。有个披散着头发的女人坐在窗边,仿佛没听见她们进来一样,一动不动。 女官忙抢上一步:“罪人陆氏,还不见过皇后娘娘和大公主?” 大公主抬了一下手,女官忙识趣的退到了门外,招呼人搬了两张椅子进来。然后自己领着人退得远远的。魏公公有些不放心,不过料想陆氏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也慢慢的退出去。 坐在窗边的那个女人慢慢转过头来。 潮生若不知道她是谁,根本就认不出她来。 她的头发以前总是打理得多么精致,总是梳着一尺、尺半高的发髻,乌黑的,光可鉴人。现在却是灰扑扑的,象烂草一样披散着,里面夹杂了不少白丝。那张脸…… 潮生记得她成亲后,第一次进宫在椒房殿见陆氏,陆氏还风华绝丽,恍如二十许人。可是现在看着就是个苍老的女人,鸡皮鹤发,眼睛很混浊,毫无生气。 她看了两人一眼,又将头转了过去。 大公主对她的怠慢不以为忤,笑吟吟的坐了下来,拢了下裙摆:“我来看看你,可缺什么吗?这里的人是不是有所怠慢?” 陆氏象没听到一样,并不理会。 她专注的看着趴在窗棂上的一只蜘蛛,拖着一根灰色的丝,缓缓的向前爬动。天气已经这样冷了,蜘蛛还不躲起来过冬吗?现在织网,还有什么用处呢?天冷,蚊蝇已经绝迹,这张空网上不会有飞虫来投,供它果腹。 陆氏已经连着好几天注意这只蜘蛛,她还把饭粒留下来想给它吃,但是饭粒一直在窗台上没动过,已经干了,蜘蛛大概不吃饭粒。过了好一会儿,那只蜘蛛爬进了墙缝里,看不见了。她才把头慢慢转过来。 一位皇后,一位公主,屈尊到这里来看她,陆氏知道大公主为什么来。 她们之间的仇怨,一句两句话是说不完的。 可是陆氏并不心虚。在这这宫里,你不害人,人就害你。你不踩着别人上去,别人就要踩着你上去。象当时那般情形,若是她做不了中宫,而刘妃、程美人得势得宠,她的下场也必然不会好。 大公主也不着急,她一直出神,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母后就是这个时候过世的……再过几日就是她的祭日了。” 这个潮生倒不知道,从来没听人提起过。 陆氏声音沙哑,她说:“是啊,一转眼这么些年了,现在她和皇上倒是葬在了一处。” 两人都很平和,一点儿不象仇人。 潮生一直沉默着没作声。 这屋里有一股阴冷气,也没有生火盆,凉意就从脚底往上窜。大公主和陆氏一问一答之后,屋里又寂静下来。 大公主又出了一会儿神,忽然站起身来,对潮生说:“咱们走吧。” 潮生十分意外,本来预备着今天是来看一场复仇记最后的收尾,可是大公主进来之后就说了这么两句话,什么都没干,这就要走了。 她也跟着站了起来,走到了门边,大公主回头看了一眼。 陆氏也正朝这边看过来。 对这个已经如此落魄的女人,大公主心里积攒了那么些年的恨意,已经都找不着了。 她已经一无所有了。她的地位,她的儿子,她的娘家——全都被连根铲起,什么都没留下。 可是看两人真要走了,陆氏突然出声了:“大公主,且请留步,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 大公主脚步没停,已经走出门去。等两人一出来,女官立即过来关门上锁。 陆氏扑过来,掰着门缝呼喊。没有人一个理会她,紧接着院门也落了锁。 潮生隐约听见陆氏的只字片语,只是听不太清楚。 大公主转头看了一眼这间院子,脸上露出的不是欣慰,得意,她看起来并不欢喜。明明已经扳倒了仇人,扬眉吐气。可是大公主脸上却显得失落,还有几分黯然神伤。 “嫂子?” “没事。”大公主回过神来:“耽误了你半日功夫,咱们回去吧。” 陆氏到底想问大公主什么? 潮生听到的半句是,“吴美人到底是谁的人?” 先帝死后,陆氏刑求吴美人以及青阳观的道士,可是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口供。陆氏当然最想听到他们是朱氏操纵安排的。若真是让她成功了,朱家可就背上了谋逆大罪了。 但是这件事不可能是朱家所为。七皇子毕竟年纪还小,也没成亲——要与昌王一争短长,时间越往后,对他才越有利。朱家应该盼着皇帝长命才对。假以时日,七皇子羽翼丰满,才能与陆家和昌王抗衡。 陆氏为什么要问大公主这个问题? 大公主是皇帝的亲生女儿,也是皇帝所有子女中最偏宠溺爱的一个,大公主总不会弑父。 可是突然出现在皇帝身边并得宠的吴美人,还有那几名道士……双管齐下,最后促成了皇帝的重病,这事肯定有内幕的。 但是,那个人会是谁呢? 魏公公落后几步,低声嘱咐了那女官几句话。女官脸有惧色,躬身应了,魏公公才朝前赶上来。 大公主用了午膳之后才出的宫,潮生有些头疼,不知是不是上午着了凉,歇了一会儿中觉,怎么都睡不踏实,来来去去总是想起陆氏最后喊出来的那句话。 忽然间她想起之前听过的另一个谣传来。 有人说过……先帝元后蔡氏的兄长,其实是功高震主,所以大事一定,先帝就拿他开了刀。说是乱军中受伤中了毒,其实是先帝命御医做的手脚。蔡皇后伤心病倒了,断断续续的没多长时间也去了。当年蔡氏何等显赫,可是现在谁还提起来?谁还知道? 如果他们的死真的别有内情……那大公主有理由这么做了!大公主在京里待了好几个月快半年,要布置出吴美人那件事……她有足够的作案时间。 还有,六皇子到底死于谁手?那死法太巧合了,而且大公主也正好在那之后到京——也有作案时间。 潮生翻来覆去,那时候的情形,倒和现在……真象。 当年的蔡氏,现在的何氏,简直是一模一样。 潮生心里一惊,再也躺不住了,掀帘子坐了起来,芳园忙领着宫人过来伺候:“娘娘要起身了?” 潮生额上都是汗,芳园在想是不是殿里地龙烧得太旺了,回来得去吩咐一声火力别这么猛,才腊月呢。想讨好主子是一回事,可这火不能烧得过旺了啊。别说娘娘了,就是她都觉得有点儿受不了。 芳园先端了茶来服侍潮生喝了半碗,看潮生脸上神情不定,试探着问:“娘娘莫不是做梦魇着了?” 潮生看她一眼,微微点了下头。 芳园忙说:“梦都是反的,娘娘别老去想着就成了。对了,还有件事儿,刚才玉鸣宫的宫人来求见,说陈太妃病重,太医说,她只怕是熬不过今晚了。陈太妃遣人来,说想求见娘娘一面。” 潮生有些意外:“怎么病的这么重了?” “其实这些日子宫里得病的人不少,有些是伤心过度,还有些别的原因。不过前些日子事情多,顾不上这些。” 太妃病危,论理,是该去看望一下,但皇后未必要亲自去,差个女官权做代表就可以了。这时候的人,总觉得将要咽气的人屋子里是很不干净的,不光病气,还有阴气,皇后是什么样的人,那样的地方最好能不去就不去。 潮生想了想:“更衣吧,我去瞧瞧陈太妃。” 芳园没多说什么。她多少了解一些旧事,潮生当年不过是陈妃宫中一个梳头宫女,后来还被贬入浣衣巷—— 娘娘说要去,自然有她的道理。 —————————————— 今天风那个大啊,差点能把人都吹跑。(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三二二章 外头风又紧了,说不定会下雪。潮生披了一件厚厚的大氅,戴起了风帽,差不多只露出一双眼来。 玉鸣宫中一片凄凉,北风呜呜的灌进院子,把几片凋零的黄叶吹得到处乱飘,透出一股丧乱落魄的意味来。宫人和宦官们都迎出来,在阶前跪成两列——总共也没几个人,身子在大风里被吹得瑟瑟发抖。 潮生看了一眼,越过他们进了屋子。 屋里一股呛人的药气,宫人打起帘子,潮生能看到内室的床上躺着一个人——因为这人实在太瘦的缘故,被子下面很平坦,看着几乎象是一床被子平铺在那里,而下面什么也没有一样。 太医低声禀报了陈妃的病况——陈妃长年生着病,似乎从她那一年小产过之后,她就没有彻底康健过。 太医没想到皇后会亲自前来,自然是知无不言。都不用隐晦暗示了,直接的就说明白了,陈妃只怕熬不过今晚。 潮生点了下头,迈步走进内室。 屋里的一切都显得十分陈旧,外面天色阴沉,屋里头更加昏暗。 宫人在陈妃耳边轻声唤了两声:“太妃,太妃,皇后娘娘来了。” 明明现在的气氛如此悲凉沉郁,可潮生听着宫人喊太妃,第一时间想到了……太妃糖! 咳,想当年那是她的最爱啊,一下午自己就干掉了一整盒,满桌的糖纸狼藉,充分的展现了她的战斗力。 陈妃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声音,呼噜呼噜的响,象是一口漏气的老风箱的动静。她眼睛睁开了一条线,宫人忙扶她坐起身来,替她拍背,陈妃呛出一口痰来,这才呼吸畅通了。 她茫然的坐在那里,目光没有焦距。 宫人替她向潮生解释:“太妃的眼睛……从先帝驾崩那时,就不大看得见了。” 潮生点了下头,陈妃靠在那里,看着的确是只剩下一口气了。 潮生还能想得起在烟霞宫的时候,陈妃生得秀美白皙,身段窈窕。夏天天气炎热时,她常穿着一件绡纱的衣裳,带子系得松。那衣裳在阳光下,看起来就象是半透明的一样。 “烦劳皇后娘娘了。” “太妃放宽心,好生养病。若是缺什么药材,打发人去椒房殿说一声。这迁宫的事情,等身子养好了慢慢再说不迟,什么都没有身子要紧。” 陈妃努力的想睁开眼,把面前的人看清楚。可是就算屋里点上灯来,她的眼睛也早已经不好使了,眼前一团模糊的光影,红的,黄的,黑的,影影绰绰的一片片交错着,她只能凭着声音来判断潮生的方向。 陈妃说几个字,就要喘半天,声音沙哑低沉,潮生听不太清楚。 陈妃吩咐身旁的宫人:“帮我梳一下头。” 那宫人回头看了潮生一眼,见潮生没有不悦,便去将妆盒捧了过来,先替陈妃将头发梳顺,挽了个发髻。 陈妃的精神看着比刚才好了许多,不咳嗽了,也坐直了,只是喘气的声音还是呼哧呼哧的,又重又急。 梳起了头发,陈妃又示意宫女替她上了些脂粉。枯瘦的脸上多添了几分血色,在烛光下倒遮掩去了七八分病容。 屋里的人一时间都想到了回光返照这回事。 “娘娘是个念旧的人,到了这地步,还能来看我一眼,我也知足了。当年的事情,我一直惦记着……” 当年的事情——潮生也时常会想起来。陈妃小产的那一晚,被关起来,茫然而恐惧的时候,挨宫杖的时候……不是刻意记得,只是忘不掉。 “我总是梦见岁暮,她是冤枉的,药不是她下的,可是我保不住她的命,连她葬在哪儿……我也不知道。我……知道我该死了,我想求娘娘件事,若是能找到岁暮葬在那儿,请娘娘费心,让人给她立个碑,修一修坟……恳请娘娘答应。” 潮生点了下头,然后才想起陈妃看不清楚。 “好,我答应你。” 只是,潮生想,这该上哪里去寻呢? 这么些年都过去了,谁知道当年岁暮被扔到了哪儿? 陈妃终于松了口气,连坐的力气都没有,头软软的朝一边垂,宫人扶着她躺下来。 潮生轻声问:“当年,那药到底是谁下的?” 陈妃嘴角动了一下,那个表情既象是冷笑,又象是要哭出来一样。 “药是我自己……放进茶里的,可是陆氏……骗了我,她骗我害了自己的孩子……” 陈妃一动不动的躺着,潮生等了一会儿,她再没有动静。宫人大着胆子伸手摸了一下,陈妃已经没有呼吸了。 外面风更大了,灯笼被吹得摇摆不定,火光忽闪忽闪的。 潮生离开玉鸣宫,里头传来宫女和宦官凄凉的哀哭声。 一条命就这样去了。 脸上一凉,一片雪落了下来。 这一天折腾得潮生心力交瘁,好在四皇子带来了一个消息,让人多少高兴振奋一些。 “今日有御史弹劾霍候,说他治家不严,家中子侄在国孝期间饮酒作乐。” 潮生忙问:“那,怎么处置的?” 四皇子端起汤来尝了一口,半眯起眼来,样子十分享受。下雪的冬夜里喝一口热汤,从里到外,连全身的毛孔都熨贴了,说不出的舒服。 他有些懒洋洋的说:“你说说,该怎么处置?” 潮生替他取下头冠,按揉着头皮,停下手来想了想:“这我可不懂了,按说……不是什么大罪,可是在这个时候被人揭出来,国孝中饮酒作乐,对先帝不恭,罪名好象也不轻吧?” 四皇子说:“是他们议的,我不过最后点了下头。霍家夺爵,霍四的功名也削了。” “啊?”潮生没想到处置这样严重:“夺爵……是不是处置的重了些?” “不单为这一件事儿,有道是墙倒众人推。霍家之前惹的漏子就不少了,这些人家,不查的话都好好的,一旦事发那浑身都是小辫子,什么贪渎,强夺人产,不少呢。今天也不单处置了他一家,还有另外两家。” “那亲事就作罢了?” “反正当初只是看定了,还没有过定纳采,父皇也没明发过旨意,自然是作罢了。” 潮生在他身旁坐了下来:“今天嫂子来的时候,十妹妹问了她一句话。我琢磨着,这话有点儿意思。” “什么话?” “十妹妹问嫂子能住多久,又问阿罗来京了没有。” 四皇子果然一点就透:“她……他们,之前见过面?” “见过的,我们还没成亲的时候,十公主她们去过一回,见过一面,没有说过话。还有,后来嫂子回京那次,过年的大宴上阿罗也来了。” 四皇子有点儿纳闷:“这也算不得熟悉。” 潮生点头说:“是啊,所以我一开始也没往他去想。不过,世上也有一见钟情的事,未必非得说过话,熟悉了之后才会生情啊。” 四皇子点头说:“这倒也是。可是十妹妹想过没有,要是她真的嫁了阿罗,那将来就得远去昆州了,几年未必能回来一次。松漠这次内斗也算是平息了,阿罗以后的身份怕是不简单呢。” 潮生想了想:“也未必是咱们猜的这样,兴许不是呢。改日我问问她吧,这时候害羞,可是误了自己一辈子。” “嗯。”四皇子忽然笑了:“她愿意嫁,阿罗那边还未必愿意娶呢,说不定连十妹妹是谁,长什么样他都不知道。” 很有可能! ———————————— 还是想不出标题来。 这章本来想三千字再发的,但是儿子一直折腾。咳。。(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三二三章 雪 下着雪,天也不早了,没把儿子再抱过来,皇帝皇后跟地主老财似的,一边翻账册一边聊天,潮生手边儿还有一个精致玲珑的小算盘,时不时的拨一下。热茶热薰笼,身边的人长相又绝对在水准之上——咳,这小日子也算美吧。 不过两人谈论的话题就显得有点儿严肃了,虽然口气还很轻松。 “今天我和嫂子一起去看了陆氏。”潮生说。 “哦,说什么了?” 你就装吧,潮生瞥他一眼,她不信魏公公没一五一十的汇报过。不过当然了,这会儿他问起来,也是个关心的意思。两口子要是总不说话还叫什么两口子,那关系可就会渐渐的冷了。 “我就纳闷呢,本来以为肯定得又哭又嚷的,结果嫂子什么都没说,就回来了。” “都到这地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四皇子啜了一口茶:“大姐姐那性子,旁人越蛮横她越是不服,这性情不大象个女人,一般男人都没有她那么刚毅。陆氏这会儿还有什么?踩落水狗有什么意思?” 四皇子没有说的是,就在潮生她们走后,看守陆氏的人已经麻利的给陆氏灌了一碗药下去,陆氏以后是再也不可能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了。这种药,宫中常备,随要随有,方便之极。 “说得也是。”潮生低声说:“陆氏落到现在这样,儿子也都死了……对了,刚才我去了玉鸣宫,陈太妃没了。” 四皇子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没事儿,我也不是难过。就是一条人命,这么说没就没了……还想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四皇子看她心情低落,把话岔开了问:“你这账算了半天了,究竟是什么账啊?” “今天内侍监报上一份儿名册来,将近一千人,都是这次要放出宫的。这些人里,有些就是京城的或是附近的,可是还有大部分是远路的。内侍监只按在宫里的年头算,给发一笔遣资,路远路近一概不论。” 四皇子来了兴致:“那你这是算的什么账?” “这些人在宫里多年,外头的事不说两眼一抹黑吧,也绝对不会熟悉。起码打尖住店行路这些事情,多半都不知道该托付什么人,该用多少钱……”潮生说:“我让人把名册上的人按家乡的地域分开,誉清了。然后看看她们是跟驿马传车走好,还是找她们各乡各府的会馆商栈搭车赶路来得方便。不管哪一样,总之有些保障,有个安排。” 四皇子赞她一句:“你心倒细。” 潮生一笑:“看你说的,我也做过宫人,想到要出宫,固然很欢喜,可是家乡若是千里迢迢的,该怎么回去呢?他们在宫中执役劳苦这么些年,总不能给一点点钱,把人赶出宫门就不理不问了。” 就潮生知道的,以前有放出宫去的宫女,刚出宫门就被骗去了钱财,甚至人也被骗了去,沦落风尘的也有……下场非常悲惨。 这一次放人只放了宫人,而没有宦官。宫人起码还是正常女人,可宦官出去了,是不可能过正常人的生活的。 “这些你吩咐一声,让下面的人算就行了。” “嗯,这中间牵涉的人很多,我总得心里有数。后头那些细账就让他们算去,我把活儿都做完了,让他们闲着做什么?”潮生说:“放出去这么些人,空出来的位置可不少,还都要安排人顶上,要不然只怕过年都张罗不开。” 虽然现在宫里主子不多,但是乍一裁撤这么多人手,也的确有些紧巴巴的。朱贵妃她们这些先帝遗妃,按制都要迁到清宁宫等几处宫院居住。象朱贵妃份位既高,又育有皇子和公主,肯定还是要占一处宫院的。贤妃资历老,也得单给一处吧?她们身边的人手这一回也有放出去的。至于其他那些位份低微的,不管是留在宫里还是前往道观尼庵,都不可能再保留宫人宦官这些配置了…… 真够繁琐的。 俗话说,能力越大,责任越重。好象是看蜘蛛侠还是什么电影里面看来的这么一句,原话好象不是这样说的,但是大致意思一样,潮生现在深有体会。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可能就会扭转别人的命运。就象这一回,这些人倘若就拿着一点钱走出了宫门,连东南西北都分辨不清的这些女子该怎么回乡?有人年幼离家进宫,家乡在哪儿家中什么情形都不大记得……现在库里钱又不多,不可能单为她们安排车马护送回乡,人力财力的耗费都太大了。而且就算安排了,中间的执行上也必会大打折扣,所以不得不考虑得细一些,再仔细一些。 伺候过先帝的那些宦官,除了一些殉葬的,其他的人不少都打发到了皇陵去,守陵护陵,洒扫照料,这些活计都由这些宦官们充任。对他们来说,皇陵那里虽然清苦凄凉,却也好歹算是一个容身之处,保住了性命啊,有一口饱饭。这些人在宫里年深日久,见得多,听得多,没把他们一裹齐全埋了,已经算是新帝慈悲了。 芳景进来回话:“两位殿下都已经歇下了。听春光说,永皇子殿下今天玩得尽兴,早早就上床了,还说明天要早起练武呢。” 潮生点了下头:“知道了。” 芳景退了下去。 潮生说:“春光倒是尽心。” 要不要留下春光,潮生是曾经犹豫过的。 春光待阿永是很尽心,但是尽心的奴婢多了,春光的来历背景着实让人不放心。总怕她哪一天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小心谨慎一万年也不嫌多,疏忽大意一次,就足以让人后悔莫及了。春光自己心里也明白,所以动乱一过,大事落定的时候,就来找潮生辞行。 给她一笔钱,让她自己走掉,应该是最安全妥当的处理方法。 但是潮生想起那一夜春光的话——她待阿永,真的是全心全意的。如果不是到了那样危急的时候,她也不会吐露身份,而是会象她自己说的那样,隐姓埋名,一辈子就只是春光,只是一个普通的丫鬟。 她平时待阿永怎么样,是有目共睹的。人的话语,举止可是做假的,可是眼神总是会流露出真正的心绪。春光看阿永的眼神,从来都是很纯粹的,就象一个姐姐看待自己的弟弟,自己的亲人。 这件事四皇子当然也知道,潮生委决不下。留下她,总是有些担心,让她走,却又不忍心。四皇子那时说,用人不疑。人的出身是不能选择的,但是今后要走什么样的道路,却是靠自己。 “她已经没有旁的亲人和牵挂,待阿永也尽心,就留下吧。至于会不会功夫,这不算什么大事,你总不能把儿子养成不经风雨的黄莺,阿永将来要面对形形色色的人和事,区区一个春光又算得了什么?” 春光本来不指望能够留下,结果却令她喜极而泣,在潮生面前跪着发下毒誓,这辈子一定好生伺候主子,绝不会生贰心。这时候的人对誓言十分的看重,可见她的决心有多么坚决。 迁进宫里来之后,阿永那里新添的人手,都让春光管束得服服帖帖,阿永的起居也照料得妥妥当当的。 夜深了,潮生现在总算不象一开始那样睡不踏实了。人的适应性很强,换一个新地方,换一张新床,三五天不行,一星期不行,一个两个月过去,总是会习惯的。再说,虽然换了地方,换了新床新被褥新枕头,但最重要的一点是,身边的这个人没有换。天天又忙又累,一躺下来哪还顾得上讲究挑剔?不习惯也得习惯。 只是朦朦胧胧中,有时候会恍惚,还以为自己是躺在诚王府的卧房里,偶然也会诧异一下,怎么窗子换了地方了?通常不会再深想,人就又沉沉的睡着了。 第二天雪还没有停,纷纷扬扬的一直下着。台阶下头雪已经积了老厚,从殿门向外望,远远近近都是一片银装素裹,粉雕玉砌。 寿王府中,梁氏自有了身孕人就懒得多了,全心全意只顾着养胎,旁的事情差不多一概不问了。寿王也没有别的心思,一门心思围着梁氏打转——或者说,是围着梁氏的肚子打转。天气也冷,在屋里没有旁的事做,就看着阿田认字描红。眼看这孩子也到了开蒙的年纪了,要进东宫的学馆读书,就得正经起名,报给宗正寺登上宗族的谱牒。以前是梁氏心中另有盘算,这件事就没有提起。再说从前先帝在时,这件事情说起来不合宗令律法,也就一直拖下来了。 现在新帝与寿王兄弟和睦,这……一旦登载入了谱牒,阿田长子的名份就定下了—— 这可不是件小事。 除非他一直不进学,否则这件事不可能无止尽的推迟拖延。 自己肚子里这个,还不知道是男是女…… 梁氏诚心祝祷,求神佛保佑她一胎生个儿子。 生下儿子,她在府里,在寿王心里头的地位才能扎根稳固。有儿子,下半生才有指望和倚靠。丈夫是靠不住的,女人还能怎么办?只能靠儿子。 梁氏这会儿害喜害得正厉害,以前爱吃的东西现在闻都不闻,看一眼都反胃。这两天只吃了些酸菜心和清粥,旁的一点儿都吃不下,看得寿王心焦气躁的。 ———————————— 还是不会起标题啊。 祝大家周末愉快……大橙子精力太旺盛了,我实在拼不过他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三二四章 心思 “这是从宫里抄的方子做的粥,你尝尝。” 寿王无比耐心。 当然了,在他看来,他哄的不是梁氏,而是他的宝贝嫡子。从先帝驾崩,丧乱、惊变,他大病了一场……这些事一桩接一桩,王府全是梁氏撑着的,所以寿王病愈后,瘦了一圈,梁氏也瘦了一圈。不用任何人来教导寿王什么脉案药方之类的,他也知道梁氏这样瘦不利于妊娠。 梁氏皱着眉头接过粥碗。 寿王刚才连个肉粥的肉字都没敢说,就怕肉这个字都会让梁氏听着反胃。 这方子的确是从宫里抄的——从何皇后最倚重的司膳女官李姑姑那儿抄来的。寿王当年也住宜秋宫,和李姑姑也熟,知道她的手艺绝妙,要不是当年犯了事,绝不会只屈居于东宫一隅。 果然梁氏喝了一口,问:“这是什么?” 寿王也看见了熬得快化了肉丝——白生生的,他脸不红气不喘的睁眼说瞎说:“是笋丝。” “这笋丝倒嫩啊。”梁氏一点肉味儿都没尝出来,顺顺当当把大半碗肉粥喝下去了。 寿王松了口气,自打梁氏怀上孩子,他这天天着急上火的容易么?眼看梁氏整天咸菜稀粥的,寿王急得都想给她掰嘴硬灌。 太好了,能吃下肉粥,这事情还不算太糟。 寿王琢磨着,李姑姑很有本事……但是想挖皇后墙角不大可能。就算暂借,也不大容易。唯今之计,也就只能多抄几份食谱菜单回来。 一想到这才不过三四个月,后头还有漫长的半年辰光,寿王就愁得想往下薅头发。 上一次好象也没这么折腾嘛,他都没什么印象,挺顺当的就过来了…… 不,也不是这样的。 寿王一静下来,就想起了当初的事。 当初梁氏头一次怀胎的时候,他虽然也天天过来,可是那时候想的是,终于怀上了——松了一口气,象终于尽到了一项义务,那时候他的心思大半都放在含薰的身上了。 上次梁氏可能也害喜了……不过寿王实在是记不太清楚了。 梁氏肚里有了东西,比空着肚子干呕舒服多了,不过看上去还是很萎靡,靠在床头也不动。 寿王说:“看来这……笋丝粥挺好,宫里的方子是不错,厨房的人预备了腐干和嫩芽菜,回来你再用些。” 梁氏点了点头,她自己何尝不急?这个孩子得来不易,中间不知多少波折。 外头管事要回事,寿王忙说:“你好生躺着,不要起来。”一面起身出去。 梁氏闷闷的躺着。她这些日子就没下过床,总躺着,身上也硌得难受。可是太医也说了,头三四个月本来就不稳,她前些日子又操劳忧虑,现在不得不格外当心。 她的手轻轻按在腹部。那碗粥抚慰了她的肠胃,精神也随之好了许多。 “你要争气啊。”梁氏悄悄的在心里说:“给娘争口气,也给你自己争气。” 寿王从外面又进来,梁氏问:“说了什么事?” “也没什么。”寿王说:“霍家差了人来求见,我打发了。” “他们来做什么?”梁氏从一开始对这家人就不怎么喜欢。但是既然十公主要嫁,不得不和他们打交道。昨天朝上的事情传得飞快,寿王府第一时间就听说了。既然撞在了这个新旧交替的当口,被新帝拿了开刀,肯定没什么回转余地了,以后很难翻身。 “哼,打错了主意,还想让我替他们求情。”寿王摇头说:“我不去落井下石已经很对得住他们了。” 先帝在时寿王总是显得桀骜不驯,可是其实在他心里头……霍家的要是犯的别的事,可能寿王还不理论,可这回却大大触了他的逆鳞。确实象他说的那样,能不去落井下石,已经是十分克制了,这也是为了十公主着想。 “只是夺爵,也没抄没家产,日子也没到过不下去的地步吧?” 寿王问:“霍家一大家子人,又没分家,外头看着还光鲜,其实日子紧巴着呢。霍家的宅子是赐第,夺爵了这宅子就要收归官中,一大家子上上下下这么些人,只怕一时找住处都找不着。” 梁氏点下头:“原来是这样……那十妹妹的婚事,可不又得再议了?” “那是自然了。”寿王说起这个来有些犯愁:“眼见着都要二十了,左一年右一年,总是不顺当。” 梁氏安慰他:“俗话说,好事多磨嘛。想必是十妹妹的姻缘还没到。这会儿宫里头可是四弟妹说了算了,她这人素来和善,十妹妹和她又一向挺要好的,想必再寻一门亲事,只会比现在更好。” 这么一说,寿王也高兴起来:“这倒是。老四也是好说话的,霍家这门亲不要了,自有好的再挑。” 两人说说停停的,到了午膳时分,厨房果然预备了腐干和芽菜,看着清素简单,但这腐干可是有讲究的,切成丝,里面其实还有火腿丝,只是看着吃着都让人不易查觉,用鸡汤煨过收干了汤汁,嚼起来很筋道。芽菜十分翠嫩,这时节这样的鲜菜难得,这还是宫里连菜单子一起送来的。梁氏胃口好得多了——饭菜固然精致合口,心情的变化也很重要。寿王这么一直陪着哄着,这种待遇梁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享受到了。这心情一好,自然身上也舒坦了。 用过了饭,梁氏歇了午觉,寿王才到西院去了一趟。 含薰穿了一件半旧的蜜合色缎子袄,领襟上绣着折枝花样,露出半截白皙的脖颈,正低头做针线,听见动静,忙起身迎上来。 “王爷来了?也没先让人说一声,我好出去迎。” “嗯……外头太冷,有什么好迎的。”寿王在含薰这儿,总是觉得十分放松恣意。这里的一切都是慢悠悠的,不愠不火的,恰到好处,让人既不觉得冷清,也不觉得太过喧闹。 “你做什么呢?” “看着天冷了,想做件坎肩。” 寿王拎起来那活计看了一眼,含薰忙说:“当心,上头还有针呢。” 一看这颜色大小,就知道不是她自己的。 “给我做的?” “嗯。您看大小合适吗?” “不用看,你做的一准合适。”寿王说:“你也别老待在屋里,要是闷了,叫你嫂子、侄子进府来陪你说说话。” 潮生端了茶来,笑着说:“嫂子比哥哥还忙呢。她是个闲不住的人,这入了冬,在乡下就是农闲时候了,地里活儿没什么了,家里活儿却多,腌白菜,储萝卜,晾柴火攒炭,还要把房子也修整修整……要是这会儿偷懒,这个冬天可就要打饥荒了。” 这些家长里短的话,寿王却听得津津有味。他这辈子也不可能去过那样的日子,但是他很爱听。人嘛,总向往着和自己的生活完全不同的另一种人生。比如寿王,绝对的一富贵闲人,却挺向往小门小户的日子。真让他过,他肯定一天也过不下去,可是听起来总觉得人家家里头热闹紧凑,充满了人情味儿。瞧,人家一家人,为了省烧炕的柴火,都挤在一个炕上睡,多亲热,那感觉一定不赖。 “你哥哥还习惯吗?” “比前些日子好多了。”含薰又拿起那件坎肩缝起来:“他总是好说,人哪,有多大本事享多大福。没那个本事,却享了不该享的福,心里总是不踏实。” “嗯,你哥也是老实人。”寿王握着含薰一只手,慢慢地说:“这几天,我不大过来……” 含薰垂着头,不吭声。 “你生气了?” “没有。”含薰摇了摇头:“王妃那儿也确实需要您多照看,我这儿没关系的。” 寿王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含薰总是这样,从来不会无理取闹,细心,懂事,善解人意。 “你这衣裳好象还是前年的——怎么今年没得新衣裳?” “不是的。”含薰忙说:“我觉得旧的穿着自在,做事儿也方便,穿了衣的,总怕沾脏了,又怕擦破了,怪拘束的。” 寿王点点头:“你就是这个脾气。要是受了委屈,有什么人敢怠慢……你可不要自己忍气吞声,只管和我说。” 含薰微笑着说:“看你说的,谁吃了豹子胆来怠慢我啊?” 以前可能不会,但梁氏现在不是有孕了么。寿王把她揽近了些,轻声说:“你耐着性子再等一等……等她那边孩子生下来,父皇的周年也过了……我就替你请封,给你个正经名份,让你以后在人前也能扬眉吐气。” 含薰有些意外的抬起头来:“这事儿不是早先已经过不提了么?我的出身实在是……只怕报上去了也不成的。” “以前是不行,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皇后和你不是很有交情吗?到时候王妃那边生了儿子,阿田就抱到你这里来养,给你请封也有个名目。到时候啊,你的名字就能登进谱牒里,也有诰命霞帔……” 他说得高兴,含薰却走了神。 放在一边的茶渐渐走了热乎劲,只有一缕细细的热气升起来,转瞬就不见了。 —————————————— 今天各种意外频发……快散架了。 不能两更了,只能明天加更啦。(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三二五章 侧室请封这事儿有没有先例?有! 本朝开国皇帝出身就不咋滴,当然,皇后、妃子们也多半出身不高。皇帝的几个弟弟,姬妾里有农家女,小商人的女儿,咳,当然也有出身还要微贱的……这个就不说了,后来有位大名鼎鼎的吴夫人,最后成了亲王侧王妃,她年轻时可是在江南五州艳名远播,实打实的娼家出身,最后都能请封诰命啊。虽然后来这事儿被粉饰再粉饰,硬是给吴夫人找了一个姓江的世家大族当娘家,后来的皇室也越来越讲究规矩礼法。可是寿王心里门儿清啊。这些东西,那都是装面子给外人看的。里头什么情形大家谁不知道啊? 再说,寿王又无权,又无势,只不过安享富贵而已,抬举个女人,料想不会有人和他过不去,淳郡王那里不用多虑,皇帝那里,他们兄弟感情也好——这事儿肯定稳当。所以寿王才跟含薰这么提早就打了包票。 最难打通的三个关节:宗正卿,皇帝,皇后,恰恰对寿王来说全不是问题。他要提防的是,别人不和他捣乱,比如一些吃饱撑的没事儿的御史之类。 当然,那是后话。现在寿王不可能给含薰请封的,因为现在最重要的是梁氏——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梁氏这段时日的辛苦和操荣,寿王都是看在眼里的。俗话说,没功劳也有苦劳。更何况梁氏现在绝对有功劳!大大的功劳——身为妻子,怀孕生子,这可是替夫家尽最大的义务,也是她最拿得出手的功劳了。 在这种时候,寿王当然不能横生枝节。万一梁氏和孩子有个什么好歹,那寿王找谁哭去? 一眨眼,要过年了。 这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个新年,自然意义重大。但事实上,和登基大典一样,这个新年并非大肆的热闹铺张。因先帝周年未满,连烟花都没燃放。朝野自然要说好话,纷纷赞颂新帝诚孝,克俭。事实上,寿王很了解自己这位四弟。烟花这种东西,四皇子打小就不喜欢,因为华而不实,放了就没了,还不如弄点实际的,打小寿王就没少干用自己的份例中的笔墨纸砚和四皇子换一些烟花爆竹之类的小玩意儿的事儿。现在四皇子名正言顺的节省了大笔的开销,还博了好名声,寿王已经可以预见,以后这位四弟肯定有大把的,正当的理由来节省各种不必要的开支。 无独有偶,皇后和皇帝是一个脾气,能省的钱一定会省。就拿这次宫中要遣放宫人来说吧,以前宫里不是没遣过人,可是遣来遣去,宫人宦官的数量从太祖立朝时的几百人,百年间暴增到近万人——说到底,遣的不如召的多。比如先帝登基时遣放三百,第二年就又征选了三四千。连现在的何皇后自己,也曾在建平九年的时候被征召进宫呢…… 但这次后宫遣放,是实打实的只遣放,不再东门放老人,西门就征选新人。民间有女儿的人家无不暂时松一口气,然后赶紧的给自家女儿寻婆家。皇帝今年不召,明年后年可能也不召,但是先帝周年过了,或是新帝登基三年了,会不会召呢?要知道新帝后宫空虚啊!唯有椒房殿一位正宫,一位嫔妃都没有。现在是他爹刚死,他肯定抹不开面子,赶明可就不好说了。 虽然有指望靠家中女孩儿去攀龙附凤的人,但更多的人家送女儿入宫后,音讯全无,死活不知……能在后宫熬出头的毕竟是极少数,绝大多数女孩子的青春年华和美好生命,都深深埋葬于宫墙之内。 宫中放人的事情已经定下,只等过了年开春了就会分批陆续遣放。现在到处雪封冰冻的,无法行路。 事实上,寿王不知道,节省的开支虽然有好几笔,可是需要支出的费用也不少。许多宫室都需要修缮,这一笔钱足以让四皇子肉疼得食不下咽。 人们都有所体会,有人住的屋子,即使不修也不会坏。可是一旦人去屋空,梁柱门窗墙壁就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破坏朽坏。宫里头人极多,但是闲置破败的宫室更多。比如后宫这些女子许多迁进了掖庭北巷,潮生打发人去看过,那些屋子破得能养蛇虫鼠蚊,荒得能藏鬼狐精怪,唯独要住人,十分为难。 别的皇帝坐上龙椅,多少也要修一修宫室。最起码自己办公的地方,大老婆和得宠的小老婆要住的地方,总得多少增添一二。但是四皇子和皇后商议过,倒是把掖庭北巷给列为优先工程项目。这些地方修起来倒不算费事,不用描梁画栋,实用为上,外头看着是不是规整体面倒不重要,关键框架要结实,起居也要便利。这个中心思想,潮生早交待给了匠作监,匠作监的人一合计,报上来一份儿规划图和一份儿工程预算,潮生根本不用看第二眼就给打回去了——修两排生活居住用房而已,你们以为是修三大殿哪?还是穷了三五十年了,非得捞着这份儿钱才能过这个年? “不会修就换个会修的来。” 这句话让匠作监的人从上到下不寒而栗,第二次报上来的预算就很靠谱了。房子紧锣密鼓的修缮完毕,匠作监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既不缺人手,也不短材料,过年前到底是完了工,后宫里的那些需要迁居的女人,不管情愿不情愿,包袱是早就打好了,按着名单分派的都挪了过去。也许是该流的泪都流完了,离开的那一日,倒都是很安静。安静的上了车,安静的辞别旧居。品级高的还能带一个宫人,品级低的就只能孤身一个。 潮生站在角楼上,看着宫车一辆又一辆的从脚下经过。 “娘娘,这儿风大,还是早些回去吧。” 潮生点点头,拢了一下斗篷,随口问:“这遗妃迁宫的旧例,是什么时候传下来的?” 旁边侍立的一位有年纪的女官答:“回禀娘娘,这是袁太后那时候就定下来的规制,太祖驾崩后,袁太后将当时后宫中的女子都迁进了北巷,还有些送到了方山,包括太祖曾经十分宠爱的胡妃、杨妃……” 袁太后这是假公济私的,收拾昔日情敌啊。 说什么地方挤不够住,给新帝的嫔妃腾地方……这些都不过是借口,袁太后肯定是憋了一肚子的气,老公活着的时候她只能夹着尾巴做人,等他一死,袁太后可是狠狠的出了一口鸟气,把那些昔日敢跟她叫板的狐狸精全一骨脑儿的发配到兔子不拉屎的鬼地方去,大概还吩咐人要“格外”“精心”照管着。 潮生摇了摇头。 之所以这事一代代沿袭下来,原因不难理解。每一任皇帝死了之后,做主的都是太后。后来者们的身份,和首倡者袁太后都是一样的。心声也肯定都是一样的——狐狸精们,好日子到头了,以后有你们哭的! 潮生没这种心态,因为她只是皇后,不是太后。这些女人没抢她的老公,她没有切肤之痛。出于人道主义,她愿意给她们较好的待遇。但是再多的,她也做不了。 如果四皇子还有个妈,现在后宫里还有个太后,那可以料到,现在发生的一切还会和从前一样,一次又一次的重复。 唉,潮生很想文艺的叹一声,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啊。 可是没有办法,都困在这四方宫墙里,争抢着一个男人,女人只能为难女人。 潮生一步一步走下了角楼。 天气一天冷似一天,潮生忙得没空感慨——一转眼,真的要过年了。 这还是新帝一家登基后的第一个年。 因为没有大肆铺张,这个年过得倒是素净。 大公主将阿罗也一起带了来。从上次十公主问那话的时候,大公主肯定就觉察了什么,再加上霍家夺爵的事,十公主是肯定要另择夫婿了。对大公主来说,阿罗象亲弟弟一样,十公主又是她妹妹。要是这事真能成,她也乐见其成。 潮生提前两日,不着痕迹的对十公主透了口风。十公主这两天虽然看着还一如往常,但是熟悉她的人能够发现,十公主大部分时候都心神不宁,光为了配衣裳的首饰,就来回折腾了好几遍了。 连带着潮生也有点紧张起来。 那天也下着雪,倒不大,零星碎雪,象是搓碎的盐粒,簌簌的落在檐尖瓦脊上,殿角的铁马铜铃在北风中悠然的晃荡,发出并不连贯的响声。因为下雪天潮,这声音也不象平时那样脆亮,而是有些呜咽沙哑。 大公主把阿罗也精心打扮了一番——这回阿罗没穿松漠族的衣饰,倒是一身中原男儿打扮——可不是书生装束。锦袍、箭袖,嵌宝的珠冠,脚下是一双青灰的厚底掐金鲨皮靴,显得十分英武。公主们难免都要多看一眼,连潮生都觉得眼前一亮。以前看书上写的那些形容词儿,什么猿背蜂腰,玉树临风,用在他身上都堪称贴切,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一样。 大公主在阿罗背上轻轻推了一把:“还不见过皇后娘娘?” 阿罗认认真真的打量了潮生一眼,末了才抱拳一揖,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 “不用这样客气。”潮生含笑问他:“你这些日子都在做什么?也不见你进宫来,阿永可念叨了你好些回呢。” 阿罗转头向一边,有些不耐烦似的说:“进宫太麻烦。” 这倒也是实话,阿罗最爱的是直来直去,最厌恶这些繁文缛节。 ———————————————— 这章要叫什么呢?难道叫相亲吗?咳~~(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三二六章 阿永看起来十分稳重的走了进来,不过一看到阿罗,他的踱步就变成了一溜小跑,阿罗伸出手,一把将阿永给抱了起来。 这两个人…… 潮生已经习惯了,不过宫里头的人可不太习惯,尤其是跟着阿永进来的两个女官,嘴半张着,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一大一小,看起来跟哥俩儿一样,笑得都一样傻气。潮生挥挥手:“去去,你们去别处待着吧,记得别误了开宴的时辰回来。” 阿永巴不得潮生说了这句话,拉着阿罗就往外走。 十公主和十三公主正从外头进来,两人都穿着斗篷,一个青一个蓝,都是素净的颜色。阿永胡乱的的招呼了一声:“十姑姑,十三姑姑。”阿罗则是匆匆抬头看了一眼,四个人擦肩而过。 十公主怔了一下,险些在门坎上绊了跤,还好十三公主扶住了她:“十姐姐,怎么了?” 十公主低下头来,有些掩饰地说:“没事……地滑。” 地是滑,因为下雪的缘故,石阶与门坎都有一层潮气,再一冻,不当心要是跌跤的。 潮生和大公主交换了一个目光。 十公主很快镇定下来,聊天说笑的时候已经看不出什么端倪了。十三公主还邀大公主去她那里尝尝她烹的茶,据说是梅花雪水。大公主笑着说:“还是你们小姑娘们有这份儿闲情逸致,好,那我今天也去风雅一回。” 不过看大公主的意思,她是更想找机会与十公主说话。 也是,事情看来的确如她们所料想的一样。到现在也是该问清楚的时候了。 大公主跟着十三公主她们姐妹两个一起去了,李姑姑又来请示了一次年宴的人手安排,因为客人并不算多,所以安排起来也不费难。潮生大致看了一眼菜单,并没有什么不妥。这种时候又不用求新求异,中规中矩就好。 阿永和阿罗两个人又从外头进来了,一个的前襟湿了一块,另一个头发散了。肯定是玩雪了,不过他们脸都是红扑扑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 潮生摇摇头,女官过来把阿永领了去换衣裳,潮生吩咐芳景替阿罗理一理他的头发。 阿永笑着坐下来:“来时候我就说不梳吧,姐姐还非让我梳,看,这干什么都不方便。” 潮生忍着笑:“一年里头也就过年这一天,其他时候你想怎么样嫂子哪管过你?” 这倒是真的,阿罗顺从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平时他穿戴成什么样大公主从来不强迫他,也只有在京城,在这一天才要求他。 潮生问:“你们刚才去了哪儿?” “没去哪儿,就在后头。” 潮生试探着问了一句:“刚才在门口遇见两位公主,你连个招呼也没打。” 阿罗想了想。不过刚发生的事儿,还需要想,可见他刚才多么不上心:“没留意——再说又不认识。” 果然是这样。十公主那边心神不定,阿罗这边连十公主是什么样儿都没印象。 潮生抿着嘴,没再说什么。 如果说她做了皇后,体会最深的一件事,就是不轻易表态,更不轻易说话。皇帝皇后的好恶对下面的人影响太大,哪怕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可能都会令人联想出无尽含义,从而也许有人倒了霉,也许又多花费了许多不必要的钱财。说的话就更是如此了,四皇子没当皇帝之前,不会有人拿着笔整天记录他的一言一行,做了皇帝,说出的话就成了金口玉言,下面的人可能会捧着鸡毛当令箭,将皇帝随口一句话奉为政令—— 十公主和阿罗不管有没有情意,潮生决意不在其中说什么或是做什么。她如果还是诚王妃,那么这样做就是一片好意的搓合,影响不算太大。可是她如果说了什么,那就成了皇后的懿旨,闹不好别人觉得她已经决意给这两人指婚了。 许多怨偶大概就是这么造就的。 以前听人说,上位者要喜怒不形于色,不能轻易让人揣摩出心意来,还觉得那样未免有些故弄玄虚。现在摊到自己身上,才觉得此事很有必要。不是故意要装得高深莫测,而是身边的人,全在揣摩你的心意,即使不能讨好你,也绝不愿意得罪了你。这种感觉并不让人舒坦,甚至有时候会让人觉得如坐针毡,毫无安全感和私密感可言。 时辰差不多了,魏公公过来催请。 年宴还是如先帝在时一样,摆在金华殿里。这里平素不做旁的用途,只是一年几次设宴时热闹一时,平素冷清之极,没有人会过来。潮生和四皇子一起进殿,殿中其他人跪了一地。 潮生若无其事的从他们身边经过。 册封的那天也受过朝拜,可那时候她看着一拨一拨进殿跪地行礼的人,就象看着田地里一茬一茬的庄稼,被风吹得伏下去,又立起来。那时候她已经累到麻木了,没有任何感觉。 而现在这种感觉如此清晰鲜明。 令人战栗,惶恐,同时也令人沉迷。 就象毒品,也许时日久了,就会上瘾。 潮生在心里默念,你是个现代人,现代人,不管做什么事,不管在什么地方,永远别忘了这一点。 她不是不惶恐。 自己会不会变呢?也许有一天她回过头来,会发现自己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不敢辩认…… 寿王头一个过来向皇帝敬酒。 兄弟中他居长,交情中他也是最厚的一个。 但是潮生一看寿王的笑容,心里就冒出句话:无事献殷勤,非……那个也即那个…… 寿王这人什么时候露出过这么显而易见的讨好神色啊?肯定是有求于四皇子,而且所求还必然是他极其关切的要事。 四皇子几乎同时,和老婆冒出了同样的想法。 不得不说,相处得久了,还是从年少时起就在一块儿,对彼此的了解也是够深刻全面的。 不过和潮生不一样的是,四皇子更准确的知道寿王这是为什么。 不过——将来的事儿,谁也说不准,到时候再说吧。 寿王之后,五皇子七皇子他们也都一起过来敬酒。 郑氏现在对潮生有一种小心翼翼的讨好,这对她自己,对潮生来说,都是件累人的事。 潮生眼角的余光看到阿罗出去了——这孩子,一开始就不耐烦,甚至不悄于掩饰一下。 可是紧接着,潮生看到十公主也离席了。 她微一示意,芳景立刻退下了,过了好一会儿芳景先进来了,十公主也进来了。 —————————— 还是想不出标题,真痛苦。(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三二七章 一直到最后退席回宫的时候,十公主都没有抬起头来。离得远,潮生没看清她的表情。 芳景小声向潮生禀报:“奴婢没敢跟得太近了,十公主和阿罗少爷就说了两句话——阿罗少爷也说了两句,然后阿罗少爷走开了,十公主发了一会怔,就回来了。” 八成是没戏了。 一回了椒房殿,四皇子头一句话是:“快快弄些热的东西来吃,饿坏了。” 这是刚赴过宴的人该说的话嘛?不过潮生和他有同感。 连阿永都说:“席上都没什么吃的。” 宁儿坐在椅子上,他就在年宴上露了一小面儿就给抱回来了,这么小的孩子也不耐久坐,那种场合连大人都坐不住,更不要说小孩子。回来之后他都已经困了一觉了,现在刚醒,睡眼惺忪的,面颊红扑扑胖鼓鼓的,好象嘴里偷含了块糖一样。 宵夜端了来,潮生替阿永盛了一碗核桃粥。阿永却说:“我要吃年糕。” “马上要睡了,年糕吃了会积食。”潮生这时候可不跟他讲民主:“喝点粥。” 阿永一脸嫌弃:“甜腻腻……这是姑娘家喝的。” 这孩子—— 潮生招手让人换了一碗虾肉粥,阿永才接了过去,表情还是十分勉强。 潮生真心想扭他耳朵。不过想到旁观者太多,还是按捺住了,不过在心里狠狠给他记了一笔账。 小宁儿见哥哥吃,他也要吃。他还没到挑三拣四的年纪,很是好养活,给什么吃什么,因为核桃粥里还有黑芝麻,他吃的嘴唇一周都沾上了,好象长了一圈儿黑胡子一样,别提多俏皮了。潮生抱起来狠狠亲了他两下,问他:“想娘了吗?” 四皇子腹诽:至于么,就分别这么一会儿,有什么好想的? 但小宁儿相当捧他娘的场:“想了。” 一边说还一边用力点头,以增加话里的可信度。 潮生笑眯眯地问:“哪里想了?” 小宁儿拍拍肚子:“肚肚想了。” 傻乎乎的样子萌毙了啊……潮生笑着说:“是心里想,用心想,不是用肚肚想。”潮生还拉着他的小胖手,放在心口的位置:“这儿是心。” 四皇子有点儿吃味,咳嗽一声。 潮生回头看了他一眼,识相的把儿子放下,亲手盛了汤给四皇子。 把两个小祖宗打发走,两个大人也十分困倦。潮生坐在镜台前卸妆,四皇子靠在床头看着她。拔下簪子之后,一头乌发逶迤垂落,几乎拖到地上。 今天晚上四皇子必定没体力做什么了,但是闺房之乐,可不光是在床第间。事实上,只知道床上作乐的那是色鬼,四皇子还比较懂得情趣。妻子上妆,卸妆,他只要有闲暇,都能当个景儿来看,有时候还给搭把手。 比如画眉…… 两人刚成亲的时候,潮生有一次晨起之后,举着一面小小的菱花镜描画黛眉,四皇子就见猎心喜的伸了手,要帮潮生画一画。当时潮生出于谨慎,问了句:“你行么?” 咳,对男人,这行不行……不能随便问的。 四皇子奋发图强,苦练技艺。多年下来,至少这画眉的手艺,是可以出师了。比潮生自己画的还要匀,净,柔。 不过有一样他学不来的,点胭脂。有人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可这口脂的重要性也不亚于眼睛。嘴唇也是样大工程,太浓艳了让人觉得咄咄逼人,太细薄了又让人觉得不可亲。 女人们上妆讲究,卸妆也是一样讲究。潮生先拭去眉黛口脂,净面之后,再上一层护肤膏脂。冬天天冷,谁敢不护肤?连皇帝也得涂些防皴裂防冻伤的膏脂呢。 潮生挑了一点茉莉香脂,在手心里研了研,还没涂,四皇子一翻身起来了。 “我给你涂。” 潮生看了他一眼,四皇子已经老实不客气的用指头蘸了点,细细的替她匀上。 痒痒的……自己涂的时候没感觉,怎么他一上手,就这么……敏感呢?手指在嘴唇上轻抹,越轻,反而感觉越痒,不信的就试试看。 他还涂的这样慢。 潮生的唇形特别好看,小巧而丰润,四皇子涂着涂着,捧着她的脸,唇就贴了上来,辗转,厮磨—— 很好,这下白涂了,都让他给啃去了。 但是两人亲完了,有情绪了,还得各自克制——还有孝呢,这会儿可不能随意。 潮生于是脸蛋儿红红的转开话题:“十妹妹和阿罗,可能不成……” 四皇子喘气也有点儿急:“是么?” “刚才在金华殿,阿罗出去,十妹妹也跟着出去了,等回来的时候看着她神就不大对。我回来时候嘱咐过,让她身边的人留意她些。” 四皇子点头说:“小心些是应该的。可惜了,阿罗我看着也挺好。再者说,他要真能夺得族长之位,那他的亲事……” 是的,潮生明白。就象当年大公主嫁人一样,不管说的再好听,都掩盖不了和番的本质。就是为了拉拢,怀柔,同化。 按现在昆州那边的情势来说,那几股势力算是势均力敌,而阿罗有何云起在背后撑腰,赢面最大。 既然情势要求,最好嫁一个妹妹过去,这个妹妹自己又喜欢这人,这是双赢。 当然,直接指婚也不是不行。只是阿罗不是旁人,这事儿要是能两厢情愿是最好。可是世上的事,哪来这么多的两全其美呢?四皇子和潮生,他们算是例外中的例外了。 熏笼中热气升腾,帘幕被热气鼓荡得微微摇摆。 初一那天见十公主,除了眼里有红丝,看着象没睡好之外,其他倒没看出什么异状来,并不象是为情所苦的模样。十公主纵然是直性子,可也是在宫里长大的,懂得克制,绝不会失恋了就要死要活的,再说,她对阿罗应该是有好感,可是两人既没说过话,也没有过什么相处,也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 十公主这番受挫,最难过的应该是自尊心。 十一公主还关切地问她:“十姐姐昨天没睡好么?看着脸色不大好呢。” 十公主淡淡地说:“吹了风,有些头痛。”她抬头看了潮生一眼,那眼神有些古怪。 可是古怪在哪儿,潮生一时也说不上来,有人进来回事,就给岔过去了。 ———————————————— 卡文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三二八章 成长 案头的瓶中供着一枝梅花,看着颜色娇软。 大公主一家再度入宫,这次没有旁人,算是家宴。大公主,何云起,虎哥,还有阿罗。 最高兴的人是阿永,他从年前起就一直念叨着何家表哥,也惦记着阿罗。这回三个人凑到一起,潮生真怕他们能拆了椒房殿的屋顶。 这可不是她杞人忧天。前些日子阿永玩他的弹弓,就把一块檐瓦给打落了,匠作监的人赶着来修,因为椒房殿这些檐瓦上的花纹雕饰都不相同,扣合上头也有讲究,所以竟然足足两天才修好。 为这个,潮生真想揍这孩子一顿。这孩子现在又会淘气,又会挑食,还会顶嘴了。想让他认一句错可不容易。摆事实讲道理都没用,而且这孩子看着就特别皮实,估计戒尺也吓不住他。 赶紧的,过了年就把他送去崇文馆吧!这孩子再这么放养下去,还不知道会闹腾成什么样呢。 嫡亲的弟俩,小宁儿却和他哥哥性子全然不同。这孩子不太爱动,很文静,还爱笑,潮生拿朵绒花就能把他逗得乐半天,忒好哄了。粉雕玉琢,眉清目秀的,加上衣着鲜亮,眉心还点了一粒红红的福气痣,看着活象个小姑娘。 果然大公主一见也乐得很,抱着他就不肯撒手了。小宁儿嘴也甜,姑姑姑姑的叫得可亲了,大公主把襟上系的一枚红宝石扣解下来替他系上,还在他的胖脸蛋上狠狠的亲了两大口。 这孩子……咳,倒挺有女人缘儿,将来不会长成个花花公子吧? 瞧,当了孩他娘,平白多操了多少心事。大的太淘了担心,小的不淘吧,也担心。 潮生想,女人大概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的在操心里头老去的。 虽然她才二十出头,可是感觉心态已经完全不同了。 在现代,这个年纪的年轻人,青春才刚开始。 可是潮生已经做了妻子,做了母亲——现在还做了皇后。 她觉得这半年来她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一样。 大公主抱着小宁儿,说的头句话就让潮生意外。 “过了十五我们就动身回去了。” 潮生吃了一惊:“怎么这样急?” “那边事情也多。”大公主轻描淡写的说:“回程的时候正好要经过尹州,正好可以把那儿的乱子也顺手平了。” “那虎哥呢?” “虎哥就留下吧,正好和永哥做伴。”大公主并没有太多不舍:“让他好好儿念两年书,总归是有好处。再说,孩子总拢在胳膊底下,那一辈子也长不大,没什么出息。” 这一场家宴并没有被离愁别绪所笼罩,亲亲热热的围坐了一桌,菜肴精美,气氛热络。四皇子平时极克制,除了过年那天饮了三杯酒,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是滴酒不沾的,这会儿姐弟、兄妹——都不是外人,又是送别,就以茶代酒了——可是气氛到了,酽茶好象也能醉人一样,起码潮生就有些熏然欲醉了。 四皇子和何云起两人不知低声说了句什么,一起嘿嘿的笑起来。 大公主问:“你们说什么呢?说来听听让我们也乐一乐。” 何云起摆着手说:“不可说不可说。” 潮生带着质询的目光投向四皇子,这一位竟然也难得的活泼起来,同样摆手说:“不可说。” 大公主不屑的哼了一声,看样子何云起今晚回去肯定会被逼供了。 话说不到一块儿去,干脆四皇子和何云起挪到了外头去,潮生问大公主:“虎哥一个人也挺孤单的,嫂子怎么没再给他添个弟弟妹妹?” 大公主摸了下肚子:“我也想来着,不过没有消息。你哥哥一忙起来,几个月不着家——我也不强求,这事儿就随缘吧。” 大公主的心态真好。 潮生轻声提起十公主的事:“阿罗那天可能说了什么话,我看十妹妹象是死心了。” 大公主点了下头:“阿罗的亲事……我不愿意勉强他,随他自己高兴吧。他要是喜欢,娶个牧民的女儿我也不反对。这孩子实心眼儿,我倒更愿意他过简简单单的日子。” 潮生点了点头,晚间把大公主的意思给四皇子转达了。 十八那一日大公主和何云起离开了京城,潮生难免惆怅,虎哥倒是没心没肺的,全不在乎自己被单独留了下来。潮生准备了一肚子安慰之辞,一点儿没派上用场。出了正月,干脆把这一对活宝送进了崇文馆去读书。 这会儿崇文馆里头还有几个年纪小的皇子在读书,比如八皇子,也还读着呢。其他的就是郡王、宗室子弟了。 平时觉得这两个小子淘得厉害,吵得头疼。可是乍一把他们送走,潮生一上午都心绪不宁,总觉得空落落的,坐立不安。 芳园对此心知肚明——皇后这是不放心啊。 虽然说永皇子殿下没迁出椒房殿,只是过崇文馆去读书,过了晌午就回来,可是常言说的好,儿行千里母担忧,皇后娘娘不放心也是当然的。别说娘娘了,就是春光也不放心,怕跟着的人服侍不精心,茶水点心不合意,怕授课先生太严厉…… 这一个上午潮生做什么都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一共问了几次时辰,好不容易等到下学,阿永和虎哥回来了。 潮生克制着自己没把儿子一把搂住,把两个人从头到脚细看了一遍。 还行,没什么不妥,看着精神情绪都好。 她问:“今天都念了什么书?认得几个同窗?” 阿永眉毛一挑:“他们教的不好,比李先生差远了。” 潮生又好气又好笑:“哟,这头天上学就会挑剔先生了?哪儿不好?难道是学问不好?” 崇文馆里的夫子可都是有名的博学之士,学识上比李先生这个半瓶水肯定强多了。 “他们太死板了。”阿永说:“一上午就念了一篇文章,我和虎哥都会背诵了,先生还是让我们接着念。一直等到所有人都会了,才开始阐文释义。而且讲得也不好,听得我都快睡着了。” 原来是这样。 李先生以前教阿永,那是一对一,开小灶。形式也活泼,寓教于乐,孩子喜欢什么教什么,不光念书,识字,中间还穿插了风俗、典故,传说,有时候甚至还有笑话。这种方式哪个孩子不喜欢? 现在可不一样,崇文馆里那么多孩子,接受程度不一,夫子就算想对皇帝的长子格外照顾些,也不可能只顾着他一个人。 再说这个教学方式和教学进度问题——潮生想,阿永他们正应该多和其他人在一起相处才对。以前在王府里没什么伴儿,阿永虽然没给养成个小霸王,可是也隐然有种唯我独尊的脾气。和同龄人在一起相互协作、相互体谅、相互帮助……这些事情他都没有体会过。 “你们都会了,所以不耐烦。可是还有人不会啊,要是夫子直接就往下讲,那些不会的人该怎么办呢?” 阿永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被潮生问住了。 “要是今天拉下一段,明天再拉下一段,时日久了,他们等于什么也没有学到。你们虽然会了,可是也并不能因此骄傲自满,多温习几遍,也可以巩固一下,你们说是不是?” 看着两人都懵懵懂懂的,潮生也没有再多说。 有些事情不是一句话就能讲明白的,时间长了,他们慢慢长大,会渐渐的学会很多人情世故,懂得很多原来不明白的道理。 说是送他们去读书,但是潮生更希望他们在那里能学到一些别的,一些书本上没有讲的东西。 这应该也是大公主的意思,把虎哥一个人留在京城,看似太狠心。但是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潮生能发现虎哥身上的变化。 没有父母可以倚靠,虽然四皇子和潮生对他也视如己出,精心看顾。可是这和爹娘在身边毕竟不一样。 他们遇事,学会自己思考,判断,渐渐有了自己的是非观。 看着孩子一天一天的成长,那种心情,感觉很复杂。 很欣慰,很引以为豪……也有些心酸和不舍。 他们成长了,懂事了,离父母也一天天的……显得遥远了。 他们的心智在独立,不会一遇到什么事就想着“我要找我娘”,这固然是好事。可是当娘的……却也觉得很失落啊。 天气一天天暖起来,宫里人都脱下棉衣皮裘换上了夹衣春衫。宫人们分作几批,依次的放出去。采珠也在其中,不过她的心情和旁人都不太一样。徐美人很舍不得她,可是她是个明白人。不能因为自己不方便,舍不得,就把人硬拦下来,把她一辈子就葬送在宫里。 椒房殿也放出了好几名宫人,新填上的人手一时间还不太熟悉,有时候显得有些手忙脚乱的。勤政殿那里,也放出了几名宫人。从椒房殿勤政殿出去的宫人,倒是不用犯愁前程,早有人家摩拳擦掌,把她们礼聘了去教养家中女孩儿。 —————————————— 好象天气还要转冷,大家注意身体~~(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三二九章 宫人 这些曾经服侍过贵人、甚至是服侍过皇帝的宫人,即使不是最贴身的,那规矩、见识也非同一般。一出去了绝对是抢手货,这些人出去是不用愁的。还有就是那有一技之长的,比如掖庭放出去的那位神针娘子,人家那一手绝活儿,出去了开个铺子,教俩徒弟啥的,吃穿绝不愁。 不过这样的毕竟只是少数,这次放出去的大部分的宫人,都是从前掖庭里,还有各宫院里充役干些杂活儿之类的,你说,扫地扫了十几二十年的,能练出什么扫地神功来?出去凭这个是能吃还是能穿啊? 可即使这样,她们也都是肯出去的,欢腾雀跃的盼着这一天。 潮生忙了一上午,过了午,八皇子和九皇子一起过来了,潮生有点儿意外。 八皇子九皇子利索的躬身行礼,潮生忙说:“怎么这会儿过来了?你们今天不读书?” 八皇子倒是很坦白:“天天要早起,今天就偷了回懒,告了病假,没去。” 潮生失笑:“你……装病逃学还带着九弟一块儿啊?” 八皇子摇头说:“这您可冤枉我了。再说,干这种事儿都是偷偷的,我和九弟又不住一起,哪能说病一块儿病?我告了假之后,没一会儿九弟来了,您猜他用什么理由告的假?” 潮生摇摇头,看看九皇子,这孩子正心虚的揪袖子呢。 他和潮生可不算太熟悉,不过这孩子总喜欢跟着他八哥一起,跟条小尾巴一样。 八皇子指着九皇子,笑着说:“他居然跟师傅告假说,因为八哥病了,他也不安心,所以要来探病,照看我。我装病师傅本来就心里有数,这还弄出一个要来探病的,您看这孩子,撒谎都不会撒。” 潮生也忍不住笑了,九皇子脸儿羞的红红的,小声埋怨一句:“师傅讲的我都会,缺一天也没什么。八哥也真是,你不来也不先告诉我一声……” 瞧这兄弟俩好的,这逃学还得一起逃啊。 八皇子解释:“我也是早上一时犯了懒不想起,又不是昨晚就想好的。过年歇了这么些天,人都歇懒了。” 理解,这搁在现代有个名称叫:长假综合症。 潮生吩咐人上茶点,又问:“那你们上午都干什么了?” 八皇子嘿嘿笑,推九皇子让他说。九皇子还小,正是脸皮嫩不爱开口的时候,两人推来推去,还是八皇子开的口:“哪儿也没去,就在院子里头。怕出去了让人看见,传到师傅耳朵里头……不太好。” 潮生一笑:“那你们这会儿怎么过来了?” 八皇子笑嘻嘻地说:“椒房殿的吃食比别处精致,李姑姑那手艺可是没说的,我们这不是蹭饭来了么。” “好好。”潮生说:“你们俩可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说出来,我让人做去。” 八皇子老实不客气的点了两个菜,又推九皇子。九皇子腼腆,说:“我……吃什么都行。” “哎呀,你别假斯文了。”他不点,八皇子替他点:“九弟爱吃珍珠豆腐。” 潮生说:“那就珍珠豆腐吧,也不费什么。” 潮生刚到宜秋宫的时候,八皇子才跟阿永这么大。一转眼儿都成了翩翩少年郎了,时间过得……可真是快。想想从前,八皇子还央告她帮忙抓过知了呢。那会儿潮生跟李姑姑学手艺,八皇子特别爱吃她做的排肉,想起来就跟昨天的事一样清晰。 八皇子也十分感慨——潮生原来是四哥身边儿的宫人,那会儿他还偷偷的眼红嫉妒呢。潮生脾气好,心细,八皇子很想用自己身边儿的宫人和四皇子交换,两个换一个,三个换一个都行……结果人的际遇就是这么奇妙,潮生后来居然成了他的四嫂,现在又成了皇后。 “阿永和虎哥还没回来呢,不然你们几个倒是可以一处玩去。” 八皇子嘴一撇:“我都当叔叔,是大人了,哪能和小孩子一处玩。” 啧啧,这就端起做叔叔的款来了。当然他的岁数是大一些,可是在潮生看来,他也还是个孩子呢。 八皇子缠在潮生这儿不肯走,没话找话说。 “今天宫里放人出去了?” “是啊,我记得你那里也放出去几个吧?” “嗯,夏笔出去了,冬纸说宫外已经没亲人了……所以这次没出去。” “给你添补人手了么?可还中意?” “补了两个,看着倒也老实。反正我那里事情少,” 潮生又问:“九弟那里呢?” 九皇子只说:“我都挺好的。” 这孩子看来对皇后这个称谓还有着根深蒂固的惧意。潮生可不是从前的陆皇后,当然,九皇子可能还需要再过一段时间才能明白,并且转变他的认识。 “我最近事情多,可能好些地方照顾不到。你们要是短了什么,或是服侍的人不周全了,就来和我说,或是和魏公公说一声都行。” “我知道了。”八皇子应了一声,忽然问:“皇兄那里……勤政殿也补了人吧?” “是啊,补了不少呢。”旧的去了,当然要补进去新的。御前的差事不算繁重,却十分紧要,补的人首要忠心可靠,然后要知规矩,懂进退,先挑了十几个暂时支应着,后头还得再添补。 “那……”八皇子刚想说话,九皇子扯了他一下。 潮生有点好奇:“怎么了?” 八皇子犹豫了一下:“昨天无意中瞧见一个勤政殿的宫人……”九皇子又扯了他一下,样子有些不安和着急。 这孩子是怎么了?难道八皇子要说的话有什么不妥? 八皇子拉开九皇子的手,还是把话说完了:“那个宫人生得可俊了呢。” 哦? 八皇子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后宫美女如云,八皇子能说那个宫人生得俊,那肯定是非同一般。 勤政殿添补的宫人,潮生并没有个个都见过,名册曾经送来过,她看过一眼,姓林……名册上似乎有一个林氏,这时候的人事资料上可没有照片可贴。潮生又把名册拿出来翻了翻。林氏,单名一个静字,十七岁,淮州府人氏。 从这上头真的什么也看不出来。不过十七……是个好年纪啊。再小一些,未免稚嫩生涩,花骨朵哪有什么风情可言,十七岁,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 能当得起八皇子一句夸赞,想必非常貌美。这样的宫人,在勤政殿做什么活计?奉茶磨墨?总不会是干些洒扫打杂的粗活吧?那也太糟蹋人才了。 八皇子虽然年纪还不大,可是宫里的孩子哪个不是早早就懂事了?他这是隐晦的提醒她呢。 在八皇子看来,潮生当然是自己人,他当然愿意帮着她。再说,帝后之间和谐,后宫太平无事,大家的日子都好过。 潮生亲自往勤政殿走了一趟。 倒不专为了八皇子说的话,潮生本来也想过去一趟。四皇子近来总是忙到很晚,有时候晚膳都来不及用,回来时再胡乱垫巴几口。潮生差人去催过,国事纵然要紧,身体才是本钱啊。一天是不可能将所有事情全都做完的,把自己熬病了,吃苦头不说,岂不更耽误事。 看着时辰钟,外头天色已晚,潮生吩咐备辇。 差人催不来,她亲自去请。 齐公公迎出来,扶着潮生下辇。 “皇上呢?” “户部左侍郎和吏部的郭尚书还在。” 潮生点了下头,进了东侧殿。这里设了床榻,四皇子若能有短短的闲暇,会在这里小憩。潮生坐下来,通向殿内的门是紧闭的,听不到任何声音。 两个宫人进来,一个捧着茶,一个端着热腾腾的手巾。潮生擦过了手,接过茶。 奉茶的宫女微微抬起头来,迅速的看了潮生一眼。 潮生的视线越过茶盏盖的边缘,也看清了这个宫人的长相。 的确清秀绝俗,一双眼水汪汪的,长长睫毛眨动着,眸光仿佛受惊的小鹿,一闪就逃开了。一身普通的绿宫衣穿在她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温柔。 另一个宫人也生得端庄美貌,但潮生直觉,这一个宫人应该就是八皇子说的林氏。 潮生还没喝茶,殿门被拉开了,四皇子大步走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 “怕你又误了用膳的时辰。”潮生替他理了一下领子:“我没让齐公公过去回禀,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四皇子笑了:“我们心有灵犀么。” 潮生猜他肯定是听见动静了。毕竟现在不象在王府的时候,潮生过小书房去可以静悄悄的。皇后出门前呼后拥的,四皇子听不见才奇怪呢。 “事情可议完了?我在这儿多等你一会儿。” “议完了。”四皇子拉着她一只手,很不见外的说:“你也没用膳吧?天儿虽然暖和些了,可是一早一晚的风也冷,你瞧你,手这样冷。” 潮生察觉到林氏的目光投注在他们相握的手上,又飞快的移开。 两人共乘一辇回椒房殿,潮生说八皇子逃课的事情,四皇子就笑,一天里头难得这么轻松一刻。 “不过八弟也不小了,总在崇文馆混着也不是个事儿,回来给他寻个差事,其他等成亲分了府再说。” 说到这个,就不能绕过七皇子了。 七皇子还没成亲——他和十公主一样,都因为先帝的事情,亲事被耽误了。 ———————————— 明天是大橙子的生日。。时间过得真快啊。好象昨天他还软软的一团抱在怀里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三三0章 蹊跷 潮生不但没有对林氏做些什么,甚至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来。一顿晚膳用得四平八稳的,一点都看不出她心里想什么。 芳园十分不解——娘娘已经见到人了,那林氏摆明了是个心大的,就冲那双眼睛,就绝对安分不了。 可娘娘居然什么也没说,看样子也不打算做什么。 芳园很懂得分寸,不该说的话一句不说。可是这件事儿,实在憋得她难受。 芳景瞅她一眼,俗话说得好,皇帝不急太监急。娘娘都不着急,芳园操这么多心做什么? 两人一直处得好,脾气也差不多,看着芳园干急也不是个事儿,一夜净听她在炕上贴饼子一样翻身了,弄得芳景也没睡好。早起来一瞧,嘴上都冲起泡来了。 “你急个什么劲儿啊。”芳景小声劲她:“真要有什么事,齐公公难道就只会干看着?” “那不好说,人心隔肚皮。”芳园揪着一片橘皮,指尖给染成了黄绿:“娘娘怎么一点儿不上心哪,真要等有了什么事,那就来不及了。” 芳景抿了下嘴:“娘娘比你明白多了。皇上那人你还不知道么?他要有什么心思,也不会至今只有娘娘一个人……退一万步说,他就真有什么心思,万万不会把人就放在勤政殿,咱们什么消息也不会知道。” 芳园恍然大悟:“你说是,是我糊涂了。” 皇上打以前起,做事就滴水不漏。他要真是喜欢上那个林氏,肯定不会就这样把人摆在明面上,勤政殿那是什么地方?多少双眼睛看着,连八皇子那样的大孩子都能看得出来,恰恰说明皇上对林氏压根儿没意思。 齐公公也肯定是心里有数。林氏这样的姿色,怎么就补到勤政殿的?按照宫中一般规律,御前的宫人是要讲究出身的,一般都是官宦人家出来的女子。林氏的户籍出身不过是平民,又生得那样不安分,却能补到勤政殿去,这可真是巧……无巧不成书,这中间必定有缘故。 芳园想通了这一点,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芳景笑眯眯地挑了根簪子,替她簪上了。芳园站起身:“来,你坐下,我也给你梳一回。” 芳景笑着,果然坐下来。 芳园替她拆开头绳,小宫女流翠进来了:“芳景姐姐,魏公公找你呢。” “是么?”芳景站起身来,把解开的头绳重系起来:“先记着,回来你再帮我梳。” 她跟着流翠出去:“知道魏公公找我什么事?” 流翠摇头:“不知道。” 芳景对魏公公的印象极深。她进宫的时候还小,因为同屋的人犯了错,一屋都被连带着处罚,顶着三伏天的太阳沿墙跪着,一起跪着的人好几个已经晕倒,被拖走了。她咬牙坚持着,汗水一滴一滴的落在石板地上,打出一个圆圆的湿渍,然后又迅速的被太阳晒干。 然后有人走了过来,站在她面前。那人穿着一双黑口青鞋,袍襟落在鞋面上。他在她面前站住了,倒把太阳光给遮去了一大半。 “这是犯了什么错儿?” 旁边有人说:“偷东西,一屋的都在这儿呢。” “嗯,差不多就行了。” “是,您说的是。” 其他人都回屋了,芳景被叫了出去。她渴得唇皮焦干,想咽口唾沫润润都没有。嘴里仿佛让火烤过一样。 魏公公问她,被处罚服不服? 芳景哑着嗓子说:“服。” “为什么?偷东西的可不是你啊。” 芳景小声答:“姑姑说了,住在一间屋里,就得互相扶助,互相监督……她偷了掖在席子底下我们不知情,也是错。” 魏公公笑着点了下头:“行,倒是个明白事理的。” 话说起来很简单,但有人就不明白。同屋的好几个小姑娘都气不过,觉得自己又没偷东西,平白挨这么一顿罚,实在冤枉。 芳景看到魏公公在原地踱步,快走了两步过去。 魏公公这人很沉稳,不知现在是因为什么事情,显得有些沉不住气。 “公公寻我什么事?” 魏公公一指:“坐下说吧。” 芳景不紧不慢地掸了下石凳,请魏公公坐了,自己在一旁坐下。 “我听说,皇上原来身边的一个宫人,心中不忿,还咒魇过主子?” 哦,原来是这事儿。这事儿芳景知道,齐公公也知道。但魏公公那时候在宫里,这事儿出在宫外,他虽然影影绰绰知道一些,毕竟不详细。 “是啊,那人您肯定认识,原来东宫的老人了,叫春墨。” 魏公公点了点头:“原来是她……她虽然性子不好,可是……怎么到了这一步?” 芳景不着痕迹的看看左右,轻声说:“有的人就是这样,要是过得不顺心了,不觉得是自己的错,总要把错处往旁人身上推。” 魏公公手指在桌上轻叩了两下,点头说:“春墨这丫头当时也是我挑中的,她小时候很直爽,有股拗劲儿。皇上当时……不爱言语,我想着,有个性子活泛些的人伺候着,也能……” 当时挑的一拨人里,四个出挑的。除了春墨,还有秋砚,夏笔,冬纸她们。夏笔和冬纸后来给了八皇子,秋砚犯了事早没了,就春墨一个,却也没个好着落。 他原先听说春墨是染疫症没的,就存了疑。后来又影影绰绰得了些风声,现在才知道春墨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没的。 到底是自己挑出来的,在东宫的那些年,春墨服侍四皇子也是一心一意——可惜了。 芳景有些奇怪:“公公怎么忽然问我这个?” 魏公公摆了下手,芳景忙把好奇心按住,嘴巴也闭了起来。 因为齐公公的人还在查这件事,魏公公才又知道的。 当初这件事情牵扯了几个姑子,虽然那几个人也和春墨一起“暴病身亡”了,但是这几个姑子哪来这么大胆子呢?她们身后是否有人主使呢? 顺着这条藤细查下去,那几个姑子在出事前不久,听说忽然发了一笔横财。春墨手头虽然有点首饰积蓄,可是没这大笔钱给她们,她们的横财打哪儿来的?这么尽心尽力的帮忙是图什么? 齐公公当时第一反应是,莫不是陆氏在背后操纵的?但是他马上否决了这个猜想。不可能,陆皇后是个非常务实的人,她从来不信神佛鬼怪那一套。她要出手,那有一招算一招,招招都不落空。咒魇人这么愚蠢无用的招数,绝不是她的风格。这事儿虽然没伤害到潮生,可是让人想起来心中不舒服,癞蛤蟆咬不死人可是恶心人。 这几个姑子待的那家小庵堂香火不盛,周围差不多都是庄户人家。倒有一件事不大寻常,和那几个姑子来往密切的人家里头,有那么一个女人,说是外地迁来的寡妇,赁了屋子居住,独门独户的,和村人不往来,就是和那些姑子们倒来往的多些。不过等他们去查时,那个寡妇已经迁走了。据四邻的描述,越听越让人惊心。 虽然村民们和她没往来,见她的次数也不多,可是形容那个寡妇的面貌身形……听起来很象一个人。 象一个谁都想不到的人。 一个早就死了的人。 那不是旁人,正是四皇子前头娶过的王妃温氏。 温氏身故,温家败落,四皇子娶了潮生——温氏几乎已经被所有人都遗忘了。 当时先帝动怒,把温氏遣往方山,结果她死在半途中。这件事太过巧事,魏公公还想过,是不是当时先帝暗派人下的手,甚至想过是不是四皇子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 可是现在一想,当时尸首的面容都撞坏了,谁能说那死的一定就是温氏?若她不甘心,寻个李代桃僵之计,也不无可能啊! 如果那个寡妇真是温氏,那么当时诈死的事,肯定有人帮她,要不然上哪儿去寻一具身形差不多的尸首来抵数? 究竟是不是她,到现在还不能定论。因为直到现在,也没有找到那个形迹可疑的寡妇,也就不能判断温氏是不是还活着。 如果是她,那么倒能解释她对潮生的敌意。 虽然她没多大能耐,可是总归是一块心病,如鲠在喉。 这件事儿是一直瞒着潮生的,她到现在还是以为,春墨是染疫症而死的。有时候想起来,还替春墨可惜。多么年轻,花朵一样……可惜命途多舛。本来定了门好亲事,男方却死了。她自己也就多活了一年,同样暴病而亡。四皇子一直没跟她说这事的内情,就让她替春墨惋惜吧,总比真相令人舒服。 四皇子倒和潮生说起另一件事来:“寿王妃的孩子大约几月生?” “上次太医说了,也就在五月底六月初的时候。” 记得上次梁氏为了求男胎,还请了青阳观的道士在王府里长驻。自从先帝亡故,青阳观牵涉进了炼丹献药的事情里,现在的名声是一落千丈,京城里再没有谁家愿意和这种事沾边了。 想到寿王府的那些事,难免要想到含薰—— 梁氏上一个孩子夭折的不明不白……不知道这一次能否平安? ———————————————— 大橙子四岁了——他今天特别高兴,一直把那个写着生日快乐的纸皇冠戴在头上不肯摘下来。 谢谢大家对他的祝福,鞠躬~~~~~(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三三一章 礼 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谷雨一过,连夹衣都穿不住了。潮生的衣裳都是新做的。但按她的脾气,新衣裳穿着,总是没有旧衣裳自在。 可是今非昔比,从前她只要待在王府里头不出门应酬,穿戴什么没人管。现在光替她掌管衣裳的就有八个宫人,还有两位女官,什么场合,什么时辰穿什么衣裳,绝对不容出错。当王妃的时候,爱穿个什么没人管,可现在她是皇后,穿戴打扮都上升到了国体的高度,由不得她随意。 潮生有时候会感觉着,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了——因为大多数时候,穿什么戴什么,吃什么用什么,连走几步路,说几句话,都是被规定好的。她有时候坐在椒房殿的前殿,看着来请安的公主们,命妇们,时常会有些恍惚。她觉得坐在这里的这个人并不是自己,这个被绫罗包裹着的,戴着华贵首饰的,言笑晏晏应酬往来的人,虽然长得和她一样,可是不是她,而是一个提线木偶。那些女官说是服侍她的人,实际上象却一重又重的枷锁,把她给牢牢的套住了。她真正的自我在哪儿呢? 她现在唯一能由着自己性子来的,可能就是内心的思想活动了。 鲁国公夫人来请安说话的时候,潮生浅笑着和她招呼,还问起她身上的这新衣裳。鲁国公夫人不无得意:“绣娘给我量尺寸时,说我比上次见时瘦了,衣裳还得收呢。” 潮生说:“嗯,我看也是。” 我看那绣娘真是会说话才是,绣娘上次见鲁国公夫人,肯定是裁量冬装的时候,冬装和春装能一样么?那尺寸可不得收一收?绣娘说的绝对是真话,而且这真话鲁国公夫人又爱听。鲁国公夫人心宽体胖,鲁国公的一帮子爱宠全是杨柳细腰。鲁国公夫人总想让自己苗条些。绣娘的恭维她从自己想听的角度来理解,当然是双方皆大欢喜。 潮生看着鲁国公夫人一张一合的嘴唇,这胭脂涂的够浓的……这发髻梳的也很别致,活象一只树蜗牛趴在她头上,很……后现代!对,就是后现代。 潮生肚里的形容词并不丰富,尤其是穿越了之后,已经快慢慢被同化了,关于现代的一切,一天比一天离她更遥远。 相比潮生,四皇子进入角色更快,适应力更强。大概是他之前已经暗中憧憬,揣摩,演练过吧? 身为皇子,哪怕是最微不足道不受重视的一个,也会渴望那个最高的位置。有诗这么写,他年我若为青帝……这句话,大概所有皇子都在心里头想过。 鲁国公夫人问:“娘娘千秋将至,可要热闹一下吧?牡丹苑不错,听说牡丹花正开得好呢,可见这花儿也有灵性,特意给娘娘添寿来的。” 潮生垂下眼帘:“也不好热闹,就是借这个由头自家人聚一聚罢了。” 鲁国公夫人忙说:“正是,皇上和娘娘都是诚孝之人……” 先帝去世不满一年,京里人家就算有婚嫁之事也不好大肆庆贺。皇子们更是如此,连和老婆同房都不成—— 当然,这是表面上。 实际上,就潮生知道的,五皇子府里有侍妾偷偷小产了,也没敢请太医调理,对外也只说是偶染风寒。 郑氏可不是个没心算的人,这时候她自己肯定不会往前凑,但这个时机她也没放过。那个侍妾平时很得宠,郑氏早想收拾她。这个侍妾的孕怀的实在太不是时候,算一算日子,先帝的百日都没满,五皇子就跟小老婆行房了,这个孩子当然不能生下来。 郑氏这会儿一出手,掩下了这件事情,兜圆了五皇子的面子,又狠狠打落了那个宠妾的威风。据说那个妾风寒还挺重的。潮生想,只怕她这病很难好了。 孝,虽然说是发自于心,可是更多的时候是做给旁人看的。 先帝死了,真正伤心的有谁呢? 潮生想来想去,寿王应该能算一个,其他儿女呢?可不好说了,各人有各人的盘算。后宫的女人们哀恸的有,发疯的有,殉死的有,可她们是为了皇帝吗?不是,全都是为了她们自己。 何皇后的这一次生辰,可是她升任皇后一职后的头一个生日。虽然说不可能有什么千秋宴的热闹,但也不可小视。一时间京中人人发愁。 要向新主子表忠心献殷勤这是一定的,可是宫中已经表示并不大肆庆贺,也不用命妇内眷们入宫磕头拜寿。既然不能拜寿,那寿礼怎么办呢?送得重了肯定不妥,可是薄了又绝对不行。还要注意不和旁人重样,不能犯什么忌讳,要合新皇后的心意……以前京中许多人家,都把昌王妃王氏的喜好摸得很透彻,也是为了将来做准备。至于何皇后,当时是诚王妃,为人很低调谦逊,不常出来应酬,也不爱出风头,她的喜好,大家知道的还真不清楚啊。 后悔啊,大家都赶着去趁热灶,谁成想最后的结果大出众人意料之外。想要打听也一时找不着门路。 要知道京中的这些闺秀,彼此间都是有小圈子的。公候勋贵家的自成一圈,文官和武官家的那没有共同语言,爹是四品以下的,你肯定挤不到人家更高一等的圈子里去。这些姑娘、夫人们之间多少总是有来往,相互脾性都心里有数。 可是这位新皇后,她的经历太复杂了——她是当年勇毅大将军的女儿,何家败落之后,她入宫充役,甚至一度被贬为浣衣奴。 这些官眷贵妇们,哪个亲手洗过衣裳?一提起这事儿来,都瞠目结舌,觉得不可思议。 可是人家命好啊,到了东宫服侍四皇子,后来又成了诚王妃,现在入主东宫,成了皇后!她爹何孝元沾了女儿的光,蒙冤这么些年,终于得以平反昭雪。她的兄长则统领重兵,镇守西北…… 现在大家都要讨好这位新皇后了。哪怕不讨好,也不能得罪她啊。可是谁熟悉她?谁知道她爱好什么?厌恶什么?喜欢做什么事?偏好珍珠还是宝石? 拍马的首要诀窍不难,就是四个字:投其所好。关键是得摸清人家好什么。于是大家各找门路,纷纷钻营打听。 这股风声,潮生也听说了,她只觉得想笑。等笑过了,又有些感慨。 何云起打发人送的礼已经到了,还是和往年差不多的东西,并没因为潮生的身份改变了,这礼物也跟着变化。多出来的有捎给永哥儿阿宁的,还有一大部分是虎哥的。 这让潮生倒觉得安心。 一切如常就好,她可没想让哥哥嫂子把自己当皇后待。 他们是她的家人。 这一点到什么时候也不会变的。 大公主的女红不行,所以什么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那种场面是不可能出现的。再说虎哥在潮生这里住着,还能缺了他的衣裳穿戴?送来的这些东西大多是些玩意儿,还有几匹马,这个礼物没法儿牵到椒房殿来,虎哥和永哥儿一刻都坐不住,恨不得插翅飞去看马。 潮生笑着说:“你们去看马也可以,可得当心,不要磕着摔着了。”又嘱咐跟从的人务必把他们看好了。 两个孩子如蒙大赦,撒腿就跑。在椒房殿外正遇着八皇子九皇子。 阿永急急刹住脚步:“见过八叔,九叔。” 虎哥也招呼:“八舅,九舅,你们这是从哪儿来啊?” 八皇子倒反问他们:“你们两人这么急,要干什么去?” “看马去。”虎哥说:“我爹打发人来,带了好几匹好马。” 一听到这个,八皇子和九皇子也不进椒房殿了,也要跟他们同去。 这二位过门不入的消息,潮生当然马上就知道了。 真是,古代的男人爱马,就象现代的男人爱车一样。可是好马比好车更难得,也难怪他们这么心急火燎的,多一刻都不愿意等。 潮生理解归理解,不过却依然不放心,再吩咐了人去盯着,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十公主她们也赶来了。大公主一向豪爽,表现在送礼上头就是人人有份,全不落空。而且绝不厚此薄彼,从大到小的一串妹妹全都有份,东西全都是一式一样的。 一下子椒房殿里就热闹起来了,一群女孩子叽叽喳喳的,挑这个看那个,潮生笑眯眯的看着,十公主对东西并不多上心,看了两眼就放下了,走近前来轻声问:“大姐姐一切可好?这次可有信来?都说什么了?” “都挺好的。”潮生笑着和她说:“说是上个月刚办了件喜事。” “喜事?谁的喜事?”十公主的声音都有些颤了。 潮生就当没注意一样,从容地说:“我堂姐出嫁了。” 十公主眨眨眼,半晌没回过神来。 “堂姐?” 潮生点了点头。 “她……”十公主恍惚中有些印象。好象见过一面吧?可潮生若不提,十公主真的完全将这个人忘记了。 “她嫁了谁?” ———————————— 断在这儿绝对不是我故意的。。么么么。 不要打~~~打也不要打脸~~~(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三三二章 生辰 “是我哥的手下,一个姓苗的参将,”潮生说:“说起来也是缘份。我那位堂姐本来不打算在昆州嫁人的,她喜欢京城,总觉得昆州是险恶边陲,不毛之地。前几回有人来提亲,她都没答应。这一回,是她骑马的时候从马背上跌下来了,多亏了这一位苗参将,把她救了,后来人家上门来提亲,我嫂子本来觉得她肯定又是一口回绝呢,谁成想她问清楚了是谁之后,想了半晌,居然同意了。昆州那边儿不象咱们中原这么讲究,什么三媒六聘的,反正男方一切齐备,这边嫁妆也早早的妥了,所以喜事办得很快。”潮生说:“这么一快,我的贺礼就得后补了。” 十公主不着痕迹的长长的松了口气:“您要是有赏赐,他们这面子可大了,甭管是先给还是后补上的,他们都只有感恩的份儿。” 潮生一笑。 说实在的看信的时候她也很惊讶,没想到何月娥还有想开的一天,竟然就嫁在昆州了。对方潮生虽然没有见过,也不了解,可既然何云起和大公主能放心许了这门亲事,那对方人品肯定错不了。 至于何月娥这位堂姐……潮生觉得她本质应该不坏,只是没得人好好教导抚养,又在温家沾染了一身坏毛病。跟着大公主这几年,大公主肯定给她治得差不多了。 这可真算得一件喜事。 十公主带着点笑意,压低声音问:“娘娘的千秋将至,我们正为了送什么礼犯愁呢。” “啊?”潮生笑着看着她。 潮生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和要过寿的人商量寿礼的事儿。 十公主笑笑:“我们有多少家底儿,您都知道。送得薄了,觉得过意不去。要送得厚重,我们又掏不出来。昨天十三妹妹她们几个都去找我来着,十三妹妹还说要把她那对联珠瓶送你。那可是她最心爱的东西了。我觉得嘛。娘娘您也不是那种生着富贵眼,会挑重嫌轻的人……” 潮生一笑:“心意到了就成,送什么东西其实无所谓。十三妹妹的那对瓶还是让她自己留着吧,送了我也是白搁在库里头。” 十公主说:“我也是那么和她说的……其实她女红不错,只是现做衣裳有点来不及,绣个帕子倒是能赶得上。” 潮生点头说:“帕子就很好。你光说她了,你打算送我些什么啊?” 十公主瞅她一眼:“啧,哪有问自己寿礼的啊?放心吧,我也肯定不会空着手的——先不告诉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那我就等着了。”潮生说:“要是到时候送得不合我意,寿面就没你的份儿。” 十公主哀叹:“这还是亲嫂子呢,怎么这样小气,一碗寿面都舍不得给人吃。” 潮生摸下脸颊,又老了一岁啊…… 当然,潮生现在的年纪绝不算老,二十三、四岁,放在现代绝对是青春妙龄,可是放在这个时候,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而后宫中最不缺的就是年少的美人,个个水灵灵的象小嫩葱一样。就比如那天见的那个林氏…… 天气暖和了倒也有个好处,四皇子又回来用午膳了,有时候还能偷闲歇个中觉。他的冠带衣履除了勤政殿,大多都放椒房殿这里。 潮生和四皇子一起歇了一会儿,她一直没睡踏实,索性转过身来趴在枕头上,仔细打量四皇子。 四皇子也还没到三十岁,而且他还没蓄须,看着更显得年轻,仿佛还和当年潮生在宜秋宫初见他的时候一模一样。 其实是有变化的,他比那时更高了,成熟了,也沧桑了。眉头、唇角,都有细细的皱痕。 一晃,他们相识都已经十多年了——可真快,不知不觉,时光就象江水,滔滔不绝的淌走了。 午后的阳光斜照在帐子上,雕花的窗棂将阳光切割成无数碎块儿,映得新换的白绫弹墨帐子上一片班驳的光影。日影微微轻移,照到了四皇子的脸上。 他有些困惑的皱了下眉头,头扭向一旁。 这种时候他没有平时那种老成,倒显得很稚气——跟他儿子们的表现一样。潮生趴在那儿无声的笑。 四皇子到底还是醒了。 “什么时辰了?” “还没到未时。” 四皇子嗯了一声,伸手揽过潮生,重新闭上眼。 “怎么今天清闲?” 四皇子嘴角微微上扬:“偷得浮生半日闲……反正事情搁在那儿又跑不了,晚些再去办也不迟。” 潮生脸颊贴在他胸口,隔着薄薄的里衣,能清楚的感觉到他身上的温热。 远远的,似乎有鸟儿在殿外婉转啼鸣。 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 四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她的长发,潮生的头发绵密而柔软,象缎子一样顺滑,细细的发丝在指隙间滑过,那种微痒的暖暖的感觉令人上瘾。 他想起今天上午的事情——宫人上茶的时候,袖子带翻了杯盏,茶泼到他的袍子上,然后那个宫人又慌忙的要替他擦拭。 这种把戏,未免太没新意。但是招数不在于老不老,只看有效没效。那个宫人惊惶的抬起头来时,一头浓黑的乌发,肤凝新脂,水汪汪的眼睛,绝对称得上一句我见犹怜。 四皇子抬头示意,齐公公过来把那个宫人带了出去。 有人沉不住气了。 四皇子想,也许他一贯的内敛,让人有种他软弱可欺的错觉。 潮生轻声问:“想什么呢?” 四皇子握着她一只手,由衷的说:“我觉得我运气好。” 潮生大约能猜着他这话的意思,脸微微的泛红:“我也……” 说了两个字,她不好意思起来,后头的又咽下去了。 四皇子翻过身来,两人顿时颠倒了上下位置。 他不怀好意地问:“你也什么?” 潮生瞅他一眼:“没什么。” 四皇子嘿嘿一笑,十指微屈,朝着潮生的腰间腋下四处出击。潮生特别怕痒,每每四皇子一把爪子亮出来,还没抓到她身上,潮生就忍不住开笑了。等他一抓过来,那更加不得了,简直上气不接下气,又是笑,又是躲,又是喘,又是恼……没两下整个人软得象滩水一样,眼睛亮得惊人,脸颊红扑扑的犹如喝醉了酒一般,那一抹红,用最明艳的胭脂也染不出来。 “服不服?”四皇子一点儿没觉得自己胜之不武,得意洋洋的问。 “服,服……”潮生笑得喘不上气来,连连点头认输。 四皇子趁胜追击:“服了该怎么样?” 潮生很想狠狠咬他一口,可是现在受制于人,实在没辙,只能委曲求全,割城纳地——嘴巴凑过去,在四皇子脸上“啵”了一下。 四皇子一面摇头,一面把下巴翘得更高了。那意思——不够,差远了。 潮生委委屈屈的,在他唇角再来一下。 四皇子还是一副“你没有诚意我绝纳降”的臭屁样。 好吧…… 潮生这一回十分有诚意的服输了,以至于两个人在榻上厮磨了半晌。芳园在外面听着些微动静,探头瞧了一眼。帐幔低垂,但是帐子里却有细细的低语声。她一缩头,又赶忙退了出去。又过了一刻,里面才唤人。芳园忙领了人进去服侍。 潮生脸颊酡红,乌发松垂,靠坐在床边,显得很没精神。四皇子却是神完气足,一副打了胜仗凯旋回朝的模样。端了茶来,四皇子端起杯,挥了一下手,芳园识趣的退开,四皇子于是一副温存体贴状喂潮生喝茶。 忙忙碌碌的,日子过得飞快。潮生生辰那一日,穿的是针工局赶制的新装。虽然不是大红锦绣,却也精致非凡。袖边细细的花枝攀援纠缠,透出一种低调的华贵之气。 瞧,哪儿都不缺聪明人。虽然针工局的人未必把新皇后的脾性喜好摸清楚了。可是皇上的喜好,大家还是心里有谱儿的。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贵为皇后也不会例外。皇上喜欢什么,皇后肯定不会反其道而行之,穿皇上不爱看的,用皇上不爱闻的—— 这件衣裳果然让四皇子赞了一句:“衬得你更好看了。” 潮生从镜中朝他一笑。 四皇子挑了一枝眉笔,细细替潮生将双眉描好。眉梢淡而远,恰如画儿里的暮蔼轻烟。芳园不懂得怎么形容,但是左看右看,都觉得这眉毛描得好看。皇上处理大事在行,这闺阁之事竟然也如此游刃有余,真是能者无所不能啊。 “今天没多少人来,你也别拘束,且乐上一日。等过两天闲了,我单陪你去行宫住两日散散心。” “你就会说好听的。” 潮生不怀疑他的心意,可是很怀疑他是不是真能挪得出时间。 阿永牵着弟弟进来了,先给潮生作揖叩头。难为小宁儿儿了,居然跪得挺稳当的,奶声奶气地说:“孩儿恭祝母后福寿安康,岁岁如意。” 这肯定事先练过的。 潮生笑着把他们拉起来,一手揽了一个,虎哥也过来给她拜寿,潮生忙让人拿了红封给他。 阿永嘴甜,笑着说:“母后今天特别好看。” 潮生摸了下脸:“真的?” 阿永用力点头,还拉着弟弟一起:“弟弟,你说是吧?” 宁儿这年纪的孩子,不管问他什么,他都会自动点头附合,还会重复最后两字重点:“是啊。” 潮生心花怒放。刚才四皇子也夸过她同样的话,可是她可没有象这会儿这么高兴。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一号啦!好快的说,三月一眨眼儿就没了。 祝大家愚人节快乐。哈哈哈,有收到祝福和礼物没?我今天收到礼物了……一只碗……大橙子他爹送的。 么么大家,丹凤快结文了,活色也要平坑了。下个文打算的是修仙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三三三章 珍惜 各色寿礼陆续抬了进来,琳琅满目,阿永和虎哥,还有小宁儿,三个人在礼物间穿梭玩闹。 不管送寿礼的人为这些礼物费了多少心思,但真正能到潮生面前的没有几件。那些寿礼上也许凝结了许多人的心血与劳作,也许寄托了他们的愿望和期许。但是也许这些礼物连被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直接锁进了库房,然后,就被遗忘了。 宴席摆在牡丹苑,牡丹花开得正盛,鲜艳的花大朵大朵的连成片,远望去恍如摊开的华贵织锦。太阳升了起来,花朵显得更加明艳,这美丽显得那样不真实。 潮生还是头一次看到牡丹怒放的盛景。以前她来过椒房殿,也从牡丹苑经过,但是不巧,每次都不是花期。 难怪世人总将牡丹称为富贵花。它的花朵硕大而明艳,雍容华贵,香气馥郁——花中之王名不虚传。 潮生想起那一年出来观灯,那时她还没成亲呢,那也是何云起和她兄妹两人唯一一回在一块儿过上元节。潮生还记得,那时候陆家还显赫,做出的花灯也十分霸气,是一盏快有房子般大的牡丹花灯,起的名目叫做艳冠群芳。 既然是寿星,当然要簪朵花应节。宫人将剪下的牡丹盛在浅盘中捧了来,潮生先挑了一朵,其他公主、王妃们也都簪了花。一时间殿内花香拂动,花朵衬着女眷们的容颜,倒让人分不出人与花哪个更美。 梁氏今日也来了,她整个人比从前足足胖了一圈,第一眼潮生简直没有把她认出来——梁氏这是……怎么胖成了这样?简直跟吹气球一样。 梁氏也很明白潮生的讶异。有时候她照着镜子,也时常会觉得诧异,怎么就胖成这样了?她以前可是极苗条的人,那一件件衫子裙子更是可着紧着尺身材剪的,真是多一分嫌肥。 可是她现在哪还有爱美的心思? 要说刚怀孕的时候,她想的多是这个孩子会给她带来什么——会稳固她的地位,会让寿王对她多体贴容让……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的想法也一天天变了。 孩子一天天长大。第一次觉察到胎动的时候,梁氏忍不住失声痛哭。 她再没有哪一刻,象现在这样哭的痛快淋漓,寿王在一边吓得不轻,她全不理会。 这是她的孩子。 梁氏开始想,也许这个孩子,就是她曾经失去的儿子,连名字都没来及取的那个孩子,他又回来了,又投到了她的肚子里,这是他们母子的缘份,他注定了要做她的孩子。头一次没能来得及,她也太糊涂没护住他,可是他不恨她这个当娘的,他又回来了,这一次还做她的孩子。 只要他回来就好。甚至就算这回他投个女胎,那也没关系。只要是他,梁氏就心满意足。 时间越长,梁氏越发坚定了这个想法。 什么身材,什么容貌……这些都不重要了,她压根儿想都没想过,自己要变肥变丑了怎么办?一点儿都没想过。 只要孩子平安,她要好好儿的把他生下来,把他养大。把她上次亏欠他的,都补给他。她一定不斥骂责打他,哪怕他再淘气再不听话,她也不会。她要把这世上的好东西,把她能有的一切都给他。 “太医怎么说?” 梁氏摸着高高隆起的腹部,脸上带着一种简直是耀眼的光辉:“太医说挺好的,这是最后一个月份了,让我时时留心着。” 潮生点了下头。 的确,怀孕头三个月要当心小产,因为那时候坐胎不稳,而后三个月则要当心早产。 一时间,一众女人的话题就围绕着梁氏的肚子打转,倒把潮生这个寿星给忽略了。 郑氏的目光是复杂的。 她刚才进来给潮生行礼的时候,就看到了潮生身上那件宫装。 郑氏的目光在那简直是巧夺天工的绣纹上停留了短短的一刻,她回过神来,让自己把目光移开了。 郑氏刚成亲的时候,就对潮生很不服气。 因为她打小就是远近闻名的美女。家中姐妹众多,她是庶出,可是父亲偏爱她,因为她的貌美。这个优点是实实在在的,谁都看得见的。小时候她不太明白,大了就懂了。父亲和姨娘指望着她的好容貌给家里带来一份儿实打实的荣耀。 而她确实没有辜负他们的期待,她嫁给了皇子,这简直是一步登天。 接着她就知道了诚王妃这个人的存在。 她也是美人,而且,五皇子还曾经向皇帝求娶过她,可是却没能到手,这个他觊觎的美人成了他的四嫂。 郑氏在知道的这事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屈辱。 她觉得自己仿佛一个替代品,一个补偿。因为五皇子想娶一个美人没有娶到,皇帝于是又随便选了个美人塞给这个儿子,不管什么出身,什么性情,反正……她就是那么个不受重视的人。 而且五皇子看她的神情,也让她确定了这个想法。 他审视她的目光,不象一个新郎在看着新娘,而是带着挑剔,比较,估量…… 他在拿她和人做比较,仿佛买菜的人,那样随意而轻慢,挑挑拣拣。因为最满意的那一样已经被别人挑走,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拿她充数。 郑氏渴望见到诚王妃。 这个女人是笼罩在她头顶的一重阴影,她怎么都挥不去,简直快要魔障了。 诚王妃果然很美。 郑氏虽然从小到大都对自己的容颜十分自负,也得承认,诚王妃……似乎比她更秀美动人。纵然带着挑剔苛刻的标准去仔细打量她,也挑不出她的瑕疵来。 听说当年勇毅大将军的那位夫人就是京城闻名的美人,大概是象了她母亲。 她令郑氏不快的地方不止她的容貌,还有她的运气,她的家世,她的丈夫,她的儿子—— 她太得天独厚了。 现在她甚至成了皇后。 郑氏抿紧了唇。五皇子前些日子喝醉了酒,他含糊呓语着,吟着不着调的酸诗,发泄着嫉恨与不满。 “老四有什么了不起?要不是他先下手为强……娶了何云起的妹妹,这皇位……这皇位还指不定是谁坐呢,老四鬼精鬼精的,这是美人和江山兼得啊……” 郑氏吓了一身汗,连忙将人都打发出去——幸好刚才在跟前伺候的也是可靠的心腹。 她不敢让别人进来,自己累得一身是汗服侍五皇子换衣安歇,结果听到他又说了一句:“要是我娶了……哼哼……” 郑氏一怔,手一滑,五皇子的头沉下去咚一声嗑在床头上,把他给磕醒了,瞪着一双红眼看着郑氏。 郑氏手心冒汗,嘴里发干,正要解释一句,五皇子又闭上了眼,立刻就打起了鼾。 郑氏松了口气,心怦怦的跳着。 她在榻边坐了下来。 五皇子那话说了半句,可是郑氏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诚王能坐上皇位,虽然有传位诏书——可要没有何云起关键时刻扳倒了陆家,当即立断杀 了陆达、他的长子还有他的两个女婿,那所谓的诏书也不过是一张废纸而已。 何云起为什么这样铁杆的站在诚王那边?大公主那边的因素只怕不重要,更重要的是,他的妹妹是诚王妃啊。这道理是个人都明白……正因为这一重关系,才把他牢牢绑在了四皇子的船上。 这道理前头的陆皇后也明白,所以她才几次出手想置诚王妃于死地。可惜,她都没能成功。 郑氏看着身边这个无能而猥琐的丈夫。她倒不担心他惹祸,几年夫妻,她也明白,这个男人没那个本事,他能做的,也就是酒后发几句牢骚而已。等酒醒了,他在新皇面前比旁人还要恭敬得多呢。 郑氏推开了窗子,让屋里污浊的酒臭发散出去。 不止他嫉恨他的四哥,郑氏也嫉恨那位四嫂。她拥有她努力了一辈子也得不到的东西。 永远都得不到。 可嫉恨又有什么用呢?就象五皇子只敢在这黑黑的夜里抱怨一句一样,郑氏也只敢在心里这么想一想。 等天亮了,在人前的时候,他们就会选择把这些想法遗忘,明哲保身,得过且过。 梁氏进来,坐下,说了些闲话。这么会儿功夫,她的婢女来来回回好几趟,替寿王传话进来。寿王问她累不累,过一会儿又来传话说王爷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屋里的人都笑嘻嘻的看着,半调侃半夸赞:“寿王爷现在可真会疼人啊。” 梁氏一笑,淡然地说:“哪是疼我,他是着紧孩子呢。” 男客与女眷仍然是分开坐席,中间用一大扇屏风隔开。不过说起来也都是自家人,倒也没有太多忌讳。寿王自己腿脚不便,要是他腿脚方便,肯定不会只差遣宫女婢女传话,保不齐自己就会过来了。 潮生仔细观察,梁氏的确不是故意矫情才这样说。她是真的看得淡了。 是的,女人做了母亲,心态就会大变了。原来也许她的心中全是丈夫,或者,是地位、权势、钱财这些她能抓紧抓住的东西。 可是她做了母亲,她的全部心力都转到了孩子的身上。 梁氏曾经失去过一个孩子。 也许正因为她失去过,所以她现在加倍的,懂得去珍惜。 —————————————— 么么么。。。每次临近结尾,都会很紧张。怕写得不好……(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三三四章 来客 采珠今日也进了宫,许婆婆打发她来的。许婆婆自己活动不便,不肯来给潮生添麻烦,红豆又要照应着家里走不开,就采珠还得闲,而且她对宫里规矩也熟悉。许婆婆只有半边身子能动弹,还让红豆帮着她,做了一个长寿如意荷包。 她在宴开之前已经给潮生拜过寿了,这会儿正和李姑姑一块儿说话。 李姑姑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用才好,一半放宫外,一半留在宫里。许婆婆和何勇的感情就象亲人一样,她住在宫外,虽然有人服侍,有人照应,可是李姑姑也还是不太放心。但是潮生这里更离不了她。 李姑姑自嘲说:“都说立于朝堂上的男人才会遇着忠孝不能两全的事,想不到我李玉檀也遇上了。” 宫人端了饭菜过来,采珠道了谢,笑着说:“今天进宫门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心怦怦的跳得特别快,居然有点儿害怕。” 李姑姑也还没吃饭,盛了半碗汤泡着饭扒了两口,听采珠这么说,也笑了:“和我一样。出宫的时候,都不必回头看,生怕自己是在做梦,一回头梦就醒了,自己又会被那扇黑洞洞的大门给吸进去。到了王府里,你知道我干的头一件事儿是什么?” 采珠摇了摇头。 李姑姑说的那种心情,采珠也理解。她被放出宫的那天,也是一样紧张。出宫半天了,还怔怔的回不过神不,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出来了。 “我上了府里采买的车,那车赶到东市去了,我就坐在车里听着外面那些动静,羊叫狗吠鸡啼,车辙的声音,卖菜的人吆喝,还有人在讲价,争吵,还有小孩子在哭……”李姑姑又扒了一口饭,自嘲地笑了:“我就痴痴的听着那些动静,坐在车子里头哭得泪流满面。” 采珠却笑不出来。 她知道,她明白。 出宫的这些日子,每一天对她来说都那么新鲜,那么珍贵。她怎么都过不够,连晚上躺在床上都舍不得闭眼。一闭眼,这一天就过完了。 不,其实她还怕,睡着了,她可能会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宫里,回到了漆黑不见天日的地方。 每次醒来的时候她都要恍惚一下,才能确定自己现在是在宫外头。 没有经历过那种生活的人是不会明白的。突然被压抑了那么些年,突然间挣脱樊笼的心情—— 惊喜,惶恐,患得患失。 刚才进宫门的时候,采珠是真有点儿害怕。 虽然明知道不可能,但就是隐约的在惶恐着,万一进去了,又出不来了可怎么办? 外面的一切那么美好,早晨的阳光映在床头,那桐油的漆色象宝石似的闪闪发光。红豆是个活泼的,许婆婆又很宽厚和气,还教她许多外头的事情。在宫里待了好多年,采珠其实对外面的记忆很模糊了,很多象她这个年纪的姑娘该做的,该懂的,她都不懂。许婆婆没别的事情,闲得很,一样一样的讲给她听。采珠照顾人也精心,一来二去,和许婆婆倒是处得非常好。 红豆也活泼,人也很好,怕她住不惯,总是问寒问暖的,还挖空心思想些笑话、故事来讲,给她解闷。 想坐就坐,想站就站,想说就说…… 这种巨大的幸福常常让采珠觉得不真实。 “婆婆还好吗?” 其实李姑姑隔三差五的就会打发人出去看情形,只是还是忍不住要问一问。 “好。”采珠说:“天气暖和起来了,婆婆也能时常在外面坐坐。太医说多晒晒太阳才好,阳气旺盛人才不易生病。我跟红豆把躺椅放在院子里,每天都让婆婆晒那么一会儿。婆婆总不肯闲着,非要做点什么才安心。” 李姑姑说:“她就是闲不住。” “是啊,听太医说,虽然那半边身子不听使唤,可是也要时常动动,红豆天天给替婆婆按揉活动。晒太阳的时候,婆婆就用右手剥剥花生什么的。” 李姑姑听得十分认真。 说起来,她觉得自己嫁了何勇,就象许婆婆的儿媳一样了。可是现在却不能奉养老人,连儿子也一起带进宫来,和宁皇子作着伴儿……实在觉得心里不安。 果然采珠说:“婆婆就是惦记着钧哥儿。” 李姑姑低下头:“过了这几日,我带他回去看看婆婆。” 采珠安慰她:“姑姑别往心里去,反正离得也不算远,只要知道大家都过得好就够了。” 话虽这样说,可是有年纪的人,最稀罕大孙子。许婆婆怎么疼爱孩子,李姑姑也是见过的。 可要把孩子放在宫外,李姑姑一来不放心,二来也舍不得。孩子在宁皇子身边儿,李姑姑是天天都能见着的。再说,孩子一直陪着皇子,长大,读书,将来肯定有个好前程。 说曹操曹操到,外面宫人问了一声:“李姑姑可在?” “在。”李姑姑已经听出来这声音,是伺候宁皇子的芭蕉。 出来一看果然是她,而且不止她一个人,宁皇子和钧哥儿也手拉手的跟着来了。 “哎哟,你们怎么过来了?” 芭蕉笑着说:“前头有客,他们也坐不住,娘娘就让我们先带着过来了。宁殿下说想吃点心,这会儿可有什么现成儿的?” 宁哥儿生得特别象他娘,秀气。乌黑的头发,白嫩嫩的皮肤,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看着象个小姑娘一般。钧哥儿和他同年生的,月份还小一些,可是和他站一起,倒显得比他还高一些呢。 两个孩子特别合得来,当然,有时候也会争吵闹脾气,可总的来说,好得跟亲哥俩儿似的。阿永虽然是宁儿的亲兄长,可是一来两人差了几岁,二来阿永爱动,和这个女孩儿一样文静乖巧的弟弟不大玩得来,宁儿倒是和钧哥儿更亲近,两人一般大小,又天天在一处待着,有时候连晚上睡觉都在一起睡。 “有,有。”李姑姑笑眯眯地问:“殿下想吃什么?” 宁儿想了想:“上次那个酸酸的,紫黑色的糕很好吃。” “哦,那是梅子糕。” 今天正好也做了,糕取了来,两个孩子洗过了手,一人抱着一块糕啃起来。 采珠笑吟吟地在一旁看着。 这就是潮生的儿子啊,是小皇子呢! 当初她们在一块儿吃苦受罪的时候,哪能想到有一天潮生姐会当皇后娘娘啊,真是做梦也梦不到的。 梅子糕虽然酸甜可口,但是也不能多吃。一人吃了一块,李姑姑又让人削了梨子送来。这梨子是贡品,特别甜,汁也特别多。两个孩子都吃得手上黏黏的,擦过手和脸,才又手拉手的玩去了。 李姑姑含着笑,看着几名宫人和宦官跟随着两个孩子都走远了。采珠在旁边说:“钧哥儿长得可真壮实。” “他呀,生得象他爹,傻大个子。” 采珠抿嘴一笑,李姑姑说到何勇,话里的甜意那是藏也藏不住的。言若有憾,心实喜之。 采珠想起件事儿,脸有些发热。 许婆婆这两天和她说了件事儿呢。 不是旁的事,是亲事。 采珠的年纪,也算是老姑娘了,再耽误可真会麻烦,许婆婆琢磨着,这姑娘人勤快,性子本分,在宫里这么些年也受了苦,该给她寻个好婆家才是。可是这事儿也急不来,知根知底的人,一时间没有这么合适的。要让外面的媒婆说,那肯定不合意。 媒婆的一张嘴啊最不能信,总是能把武大郎吹成再世潘安一样。 许婆婆也没和采珠兜圈子,直接说了她的打算,然后问采珠的意思——看她想寻个什么样的人家,许婆婆心里有个谱,也好张罗。 采珠吭哧了半天,脸憋得通红,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许婆婆说:“这事儿不要害羞,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是正经事。你看李姑姑,现在过得不好么?” 是挺好的……就是夫妻难得见一回面,何勇有了老婆孩子也跟没有似的。不过这是非常情况,诚王刚登基不久,皇后娘娘身边也没有什么人……再过个几年,应该就好了。 撇开这些不说,李姑姑的确嫁得很好。 曾几何时,采珠还以为自己会在宫里待一辈子。她也没有多少野心,只盼能踏踏实实的过日子。身边的人还曾经取笑过她,说她和白荣那样好,是不是要结对作亲? 真别说,采珠还想过。要是一辈子出不去,在这个地方,两个人互相作个伴也挺好的。不过……就算她愿意,白荣也不愿意,白荣心里头……反正肯定没想过这事儿。 “对了,昨天家里去了位女客……” 李姑姑问:“是谁?” 她想,难道是杨夫人去寻许婆婆说话?这老姐妹俩交情倒是好。 “是一位刘嫂子。”采珠轻声说:“她说她是含薰的嫂子,受含薰之托来的。” 李姑姑当然知道含薰是谁,在宜秋宫的时候就熟悉,不过李姑姑一向和含薰一向不热络。 “她怎么找去的?说了什么事?” —————————————————— 奇怪,这两天可想睡觉了……真是春眠不觉晓啊。 大橙子味觉敏感,不喜欢牙膏的味道。也不知道哪种牙膏味道更好呢……大家有没有推荐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三三五章 寿面 采珠说:“倒是很齐整干净的一个人,说话带着口音,看着倒很实诚。”顿一下,采珠想起了初进宫时的含薰,也是带着口音的。但是含薰学东西很快,没两个月就成了一口京城官话,要不是又见着了她嫂子,采珠早忘记了当初的事情。 “她说,早该来探我的,只是一直事多脱不开身,又替含薰陪不是,说她出门不得便,所以没能过来,还请我有空时去寿王府见面说话。” 李姑姑嗯了一声:“肯定不光为说话吧?” “姑姑您真是明察秋毫。”采珠说:“含薰准备了寿礼,说要托我带进宫来呢。” 李姑姑疑惑:“你带了?” 采珠摇头:“没有,被婆婆扣下了。婆婆觉得我可能不好说话,就出面打发了刘家嫂子,寿礼也让她带回去了。” 有许婆婆出面,自然万无一失。李姑姑点头说:“正该如此。俗话说,天家无私事。娘娘以前也做过寿,可没见她有什么表示,如今成了皇后,她就忽然想起这事儿来了?不用理她。” 采珠点了点头。 谁还不知道谁啊,含薰做过的事儿,采珠可比许婆婆和李姑姑还要清楚。但李姑姑和许婆婆老于世故,眼光毒辣,早认定了含薰这人不地道,所以绝不会和她讲什么客气情面。 宫人过来传话,说前面席散了。李姑姑忙站起身来:“哎哟,光顾说话了。” 采珠也忙说:“您忙着,我去前头看看,要是娘娘得空,我就辞了去。您还有什么话让我捎带吗?” 李姑姑想了想:“没事儿,你先去吧,回头我再另打发人回去。” 潮生脸色潮红,虽然没饮酒,可是天气炎热,身上也出了汗。芳园近前问:“娘娘要沐浴吗?” “再等一会儿吧。采珠去了吗?” “采珠在外头候着呢。” “快让她进来吧。” 采珠先行了礼,潮生有些歉意:“今天实在忙得很,都没顾上你。” 采珠笑着说:“您还怕饿着我呀?实话跟您说吧,我早在厨房偷吃过了,还吃得特别饱呢。” 潮生也笑了:“其实我也喜欢在厨房吃东西,随便,自在。虽然席上摆着那么些碗盏,可是哪有吃东西的空儿,净在虚应酬。” “那是您有福气。我倒想去坐席呢,又没人请我。” 采珠看着潮生的笑容,心里不是不感慨的。 瞧,她以前就说过,潮生长得这么好,人也好,肯定是有福气的。小宫女们凑在一起常说闲话,有时候也会向往妃子娘娘们的生活,采珠记得当时不知是哪一个同伴说过,没准儿咱们这些人里,也会出娘娘呢。 没想到她们那时候一群小姑娘里头,真出了一位皇后娘娘。 “前些天哥哥打发人送信来,还捎带了许多东西,家里也得信儿了吗?” “有,怎么没有,好几车呢。”采珠说:“我们足足理了半天。那些甜瓜什么的不耐放,还送了些给别人。其它象药材啊衣料布匹啊什么的,婆婆说几年都用不完,让娘娘给将军回信的时候说一声,说他的心意婆婆都知道,可家里人少,送来这么多东西也浪费了,下回还是少送点吧。” 潮生笑着说:“好,我一定不忘了写上,不过哥哥嫂子未必听我的。” 采珠看得出潮生倦了。说实在的,虽然过生辰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可是当了皇后,自己的事就由不得自己作主了,得应酬这么些人,把人累的半死,哪还有力气高兴? 含薰的事情,采珠并没对潮生提起。许婆婆和李姑姑都是这个意思。 含薰的路,是她自己选的,自己走到今天的。不管她现在想向潮生求什么……采珠都并不能赞同她的作为。 她从椒房殿辞出来,芳园出来送她,问:“你还要不要去看一看徐美人?前些日子她染了风寒,是娘娘让太医尽心替她诊治的,现在已经痊愈了。” 采珠摇了摇头,轻声说:“我还是不去了。” 芳园心说,采珠真是个明白人。 她已经不算是这宫里的人了,而且徐美人和她的主仆之情,采珠也算是偿还了结了。知道彼此过得还好,也就足够了。 潮生泡了一个澡,又歇了一个多时辰,睡得特别沉。四皇子进来时,芳景一抬头看见,正要出声,四皇子朝她摆了一摆手。芳景会过意来,悄没声息地行了个礼退了出来。 她刚才拿着一柄锦扇。天气一暖和,蜂飞蝶舞,许多小虫子也都活泛起来了。虽然殿中熏香,纱帘也早晚放下,可总保不齐会漏进一两个来,前天阿永的脸颊边就被叮了一口。小孩子皮肤娇嫩,马上就肿了一个红包。所以椒房殿上上下下的都格外当心。 四皇子撩起帐子看了一眼,潮生兀自睡得香,脸色红扑扑的,分外娇艳可爱。四皇子看她鼻尖上有汗,一支胳膊也伸到了被外面来,顺手拿起刚才芳景放下的锦扇,轻轻替她凉。 这活计从小到大都没做过,当然不熟练。虽然十分小心,扇子的边缘没蹭到潮生脸上,可是扇尾的流苏穗子却在潮生的肩膀上拖来拖去,没两下就给她拖醒过来了。 四皇子轻声问:“把你吵醒了?” “没有……”潮生懒懒地朝他一笑:“什么时辰了?” “嗯,也该起来了,再睡晚上该睡不着了。今天累坏了吧?” “还好。”潮生说:“好在这一年也就这么一次,咬咬牙就挺过来了——幸好今天来的人不多。” 四皇子替她拂开额前的一缕散发:“本来是你的好日子,可是却让你受累了。” 这个潮生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皇帝和皇后的日子,更多的时候是在做秀。皇帝主外,皇后主内。帝后和谐,龙凤呈祥,更多的时候是做秀给旁人看的。 “来,咱们出去走一走。” 潮生笑着穿上鞋子,动作利索地挽起头发,也不用什么首饰,刚睡醒的脸色特别好,根本用不着什么脂粉。 四皇子挽着她的手走出椒房殿,已经快到傍晚,夕阳西斜,暖洋洋的霞光映得四周一片都是红彤彤的。 四皇子指着远处:“瞧,碧玉池。” 潮生往远处看,水面映着夕阳,一片金灿灿的鳞光。 从前他们曾经在池边放过风筝,还有八皇子。 芳景远远在后面跟着,瞧见皇上弯腰折了一枝花,替皇后簪在发间,两人不知说了句什么话,皇后娘娘笑了。 他们在栏杆边停了下来,依偎在一起,静静的看着日头西沉。晚风吹来,那两人衣袂飘飞,看起来就象画中人。 神仙眷侣,说的就是这样的情形吧? 芳景就这么远远看着,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宁定。 啊,时候差不多了。 芳景知道这会儿她应该过去回话,请这二位回去用晚膳。可是她心里想着,再一刻,就一刻……让他们再待一会儿。 毕竟,他们能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太少了。 晚膳时,只有他们一家人在,潮生这会儿才算是正经过生日。阿永甚至亲手捧来了一碗寿面,有些忸怩的说:“孩儿不知道送什么寿礼才好……我能有的,都是父皇和母后给予我的。这个面,其实……也不算是我自己做的。李姑姑帮我一起做的……还请母后别嫌弃。” 潮生微笑着端起寿面,阿永忙补了一句:“要是不好吃……就别吃了吧。” 面条虽然粗细不匀,卖相不佳,但是调味什么的应该是李姑姑代劳的,味道可没有问题。咸淡正好,面条咬在嘴里也很筋道。潮生尝了一口,笑着说:“嗯,好吃。真是你自己做的吗?母后可不敢相信啊,怎么能做的这么好吃?” 阿永的脸唰一下就红了,手指在一起扭啊扭的,既有些难为情,又显得有些骄傲:“我练了好几天了,李姑姑一直帮着我,我让她先别和您说。还有,虎哥也帮忙了,他看着火的。”阿永还不忘拉上弟弟,替他也表一表功:“弟弟也帮我递碗帮忙来着。” 小宁儿吮着手指头看着,好象对这碗面很是好奇。潮生招呼四皇子也尝了一口,又喂了小宁儿一口,虎哥也没有拉下。最后是一家人一起把这碗寿面给解决了。 虽然没有生日蛋糕,也没有蜡烛,眼前这一大三小四个男人也都不会唱生日歌,可是潮生觉得这个生辰过得圆满无憾。她觉得自己已经得到的够多了,实在不应该再奢望贪求。 搂着儿子,靠在丈夫怀里,潮生只想着,但愿以后每一年,都能这样,合家安康团圆的在一起,吃一碗寿面。 四皇子轻声说:“我都被儿子比下去了,他这份寿礼可真是劳心劳力了……我就没预备什么。” 当然,天子富有四海,这天底下所有的一切,他都可以捧来给她。可是阿永的这份礼,送的是一片孝心和诚意。 “你给了我很多东西了。”潮生说。 ———————————————————— 天气暖和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三三六章 产子 梁氏一身一头都是汗,手紧紧的抓着稳婆的手。 寿王惶惶不安的守在门外头,听着里面梁氏高一声低声的呼叫,手里的玉带穗被他一根一根扯下来,在椅脚边落了一圈。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当父亲了,可是这时的心情,却比头一次的时候还要焦急迫切。 天气闷热,日头直照在屋瓦上,亮晃晃的光斑撒得一院子都是,看得人更心慌。 梁氏这是第二胎了,论理该比头一胎要顺当。但是生得并不太顺,折腾的时间太长,大人和孩子都快力尽了。 蝉声歇了一阵,又响了起来,叫得人心里越发焦躁。 寿王一挥手:“粘了!都粘了!” 管事忙应了一声,吩咐人去粘蝉。 寿王突然间又说:“回来,别粘了。” 管事有点儿摸不着头脑,看寿王的目光又投向了门帷,既焦急,又带着温柔和期待,才恍惚捉摸着一点儿寿王的心思。 不让粘蝉,是想给王妃和孩子多积儿点福荫吧? 热风吹在脸上,脸上身上都汗黏黏的。寿王伸手抹了一把,长长的吁了口气。 他想起上一次儿子出生时的情形来。 那时候的事儿,他已经印象模糊了。那时候的天气是冷是热?应该是个冷天儿吧?对,应该是个冷天儿,好象还下了雪?但是留在他记忆中的感觉,并不是寒冷。那会儿也用了那么长时候吗?好象并没这么久——也可能是他没有留意。 生了儿子他当然是高兴的,乳母把孩子抱给他看,那情景却象是就在眼前一般。孩子生得很好,天庭饱满,鼻梁挺拔,要是长大了……必然是个英俊的少年。 可惜,那时候她不懂做母亲,他也太轻浮大意,那个孩子……还没等满月,就那样没了。 寿王抬起手来,他的掌上好象还残留着那时候的触感,清晰而鲜明,鲜明得让他觉得手心微微刺痒。 寿王一阵心悸,用力攥紧了手。 其实,那感觉当然不是头一个儿子的体温还留在他的手上。因为天气炎热,掌心出了汗,汗水蛰得手心刺痒。 可是那时候的感觉……孩子的啼哭声,仿佛都在耳边一样。下人个个笑容满面,纷纷恭贺讨赏。那会儿他的喜悦并不纯粹是因为孩子,还有更多的是终于扬眉吐气的得意。终于压了昌王一头,终于洗脱了扣在自己头上那些不光彩的污名—— 对于一个新生命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意义,其实他那时候并不太懂。 至于他现在的那个孩子阿田,寿王的感觉十分复杂。阿田太畏缩,头脑也不够聪明,请来开蒙的先生也直接跟寿王说过,这孩子够刻苦的,十分懂事。 但也只有这个优点了。他学东西很慢,并不是块读书的材料。 寿王当时说,这有什么,本王也不是读书的料,也不妨碍现在的富贵啊。但是内心里,他还是失望的。人都是这样,自己没办到的事情,总希望在儿孙身上实现愿望。纵然寿王年少时愤世嫉俗,不守常规,可是他内心里其实并不喜欢那样,现在有了孩子,他也绝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象自己当初一样。 没有不望子成龙的父母。 婴儿的啼哭声越发清晰了,管事有点发愣的看着寿王。 稳婆都出来贺喜讨赏了,孩子也抱出来了,王爷怎么好象梦游似的,站在那儿不吭声呢?莫不是欢喜得傻了? “王爷?王爷?” 寿王有点恍惚的看他。 “恭喜王爷喜得贵子!”管事提高声音大声喊。 寿王终于一点一点回过神来。 哦,生了? 刚才那婴儿的啼哭声不是他记忆中的哭声,而是现实中的?他的孩子,已经生出来了? 他有些茫然的伸出手:“是男是女?” 管事大声说:“恭喜王爷喜得贵子!” 稳婆把孩子递到了寿王怀里,管事的有些担心,王爷这样子可不大保险,他可得挨近些,别王爷一疏神,把孩子摔了。 孩子的身体太软了,热乎乎的。大概是出生的过程让他太累了,所以刚才还在啼哭的孩子,被寿王抱起来时,眼睛是紧紧闭着的,已经又睡着了。 寿王简直是惊悚的问面前的人:“他怎么不哭了?” 管事的心说王爷实在欢喜傻了,轻轻咳嗽一声:“公子爷这是睡着了……恭喜王爷了!” 他的声音又大又宏亮,满院子的人都跟着一起说恭喜。 寿王这一刻真是百感交集。 新生儿的脸真小,好象还没个桃子大。小小的一团抱在手里头,他的五官面庞,仿佛和寿王记忆中的儿子渐渐重合起来。 寿王偏过头去抹了把脸,瓮声瓮气地说:“赏,都有赏!差人去报喜去……先去宫里。” “是!” 其实这事儿压根不用寿王吩咐,赏钱早预备下了,报喜的人也一样。 “王妃呢?” “里面正拾掇呢,太医也把过脉了,说王妃产后体虚,得好好调养。” “养!好好养!” 寿王不敢多抱,他总怕自己把孩子抱出毛病来,抱轻了怕滑掉,抱重了怕勒坏他。他把孩子递还给稳婆,稳婆又把孩子交给乳娘。寿王招了下手,让人把自己抬进屋里。 梁氏闭着眼睛躺在那里,脸上半分血色都没有。 寿王坐在床前,他就这么看着梁氏,看了好一会儿。 好象……在看一个不认识的人,头一次见到一样。 他好象也从来没有这么仔细,这么认真,这么心平气和的打量过她。 从她一进门,两人就开始呕气。他看不起她,她也看不起他。因为这婚事是皇后作主,寿王心里越发别扭。梁氏又是那么个性子……两人算是针尖对麦芒。后来梁氏有孕,越发显得跋扈起来,在府里安插人,连寿王身边的人都敢肆意问话训斥,手伸得越来越长。寿王看在孩子的份上都忍了。可梁氏竟然对含薰也下了手…… 紧接着,孩子出生,没等他们的高兴劲儿过去,孩子又猝然死去。 寿王府人人都得了额外打赏,连灶下烧火的婆子都不例外—— 不,也有例外。 西院那边,就显得格外沉寂,账房与管事一合计,这赏哪,就别特意送过去了。对西院的刘姨娘来说,这哪是打赏,这是打脸,是剜心哪。 王府里各人心里都有自己的盘算。梁氏陪嫁的人当然不必说了,其他的人,有和王妃近的,也有看着王爷的喜好,对西院儿刘姨娘讨好的。一时间人人脸上带笑,看着都忙得脚不沾地。但是各人心里想什么,只有自己知道。 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啊。 含薰还坐在屋里做针线。这间屋子宽敞亮堂,通风也好,即使暑天里,也比较凉爽。但是今天天气实在闷热,两边帘子都拢了起来,也没有什么风。 她在绣一朵芙蓉花,一针一针的绣得非常仔细。针穿过绢布时发出细微的嗤嗤声响,足见她绣得多么用力。 花蕊用的是深红色线,含薰已经绣了快两个时辰,仿佛一点儿不觉得疲累。圆而深红的花蕊渐渐成形,那颜色仿佛一滴落在布上,已经干涸的血渍。 其实若仔细看那块绢布,就知道虽然含薰绣得那样认真,但其实她绣反了。 丫鬟从外面进来,含薰把活计放下:“怎么样了?” “那边儿生了,是个儿子。” 含薰点点头:“又是个儿子啊……王爷呢?” “王爷一直在那边儿呢。” “哦。”含薰又拈起针来。 丫鬟偷偷打量含薰一眼,小心翼翼地说:“后院那几位,都过去道喜了,独咱们不去,是不是……” 含薰看了她一眼,丫鬟咽了一口唾沫,小声说:“要是不去,王爷会不会觉得……” “不会,”含薰说:“去给我倒杯茶来。” “是。” 出了门,丫鬟轻轻的吐了口气。 服侍这位主子也有几年了,可是……她始终猜不出来这位姨娘都在想什么。和以前的姐妹闲聊时,别人还羡慕她跟了个好主子,脾气好,从来不打骂人,又不小气…… 可是她心里的话,却没法儿对别人说。 她总觉得怕,好些时候,想起以前的一些旧事,再联系一些蛛丝马迹结合起来想,那可能性简直让她不寒而栗。现在她天天夜里都睡不安稳,总易惊醒。就怕哪一天突然有人破门而入把她拖出去,也害怕说不定哪天睡下了,就再也醒不过来。 这话,她和谁都没法儿说,连家里人也是一样。回家的时候,她娘还指望她在刘姨娘跟前说说话,给她妹子也寻一份好差事。这个她怎么敢说?她娘还觉得是她小心眼儿,不肯帮着亲妹子。 她也咬着牙不辩解。 家人知道的多了,只怕更会惹祸上身。 她隐隐有种感觉,也许,也许现在的平安日子,快要到头了。自从王妃再次有孕……她心里就一直有这种感觉。 如果真有那一天,刘姨娘不用说,她这个近身服侍的、还有这一院子的人,只怕都不能幸免。 她只希望,家人不要受她的牵累……但愿不要……一想起那曾经有犯事的奴婢,连带着一家全被发卖的情形,她就眼前直发黑。 她这么心神不宁的,有人进了小茶房她都没听见。直到有人喊了她一声:“明芝姑娘?” “哎。”她应了一声,回过头来却怔住了。 —————————————————— 这章是补昨天的更。昨天家里电路坏了,修了好久,而且各种卡文,写了三段都弃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三三七章 儿女 潮生也听得太医院的消息了,头一天梁氏开始阵痛,一直拖到第二天傍晚,梁氏生下了一个男孩儿。听说孩子将近九斤重,又白又胖,据说十分康健。大人却很虚弱,需要好生调养。 “这下寿王爷可算了结一桩心事了。”潮生笑盈盈地问:“寿王爷肯定高兴坏了吧?” 来报信的人也是原来宫里出去的,在宜秋宫伺候过,当然和潮生早就认识。知道她脾气好,也不太拘束,含笑回话:“真让娘娘说着了,王爷可高兴坏了,半天都傻傻的回不过神来呢。一品过味儿来,就乐得合不拢嘴了,我们合府上下都得了重赏。” “赏了多少?” 那人眼一眯:“小人得了五两银子的赏封儿呢。” 真不少了。潮生笑着说:“那我再给你五两,正好凑个整数吧。” 那人赶紧的谢恩:“多谢娘娘赏赐。” “这是喜钱,应该的。” 打发他走了,四皇子也回来了。潮生今天亲自下厨做了汤和凉饭。汤是酿酸鱼汤,特别的开胃养人,酿鱼时还撒了姜米,鱼一点儿腥气没有,鲜的惊人。饭虽然说是凉饭,但是吃到嘴里口感温润,既不热得让人吃不下,也不会凉得伤了脾胃,四皇子有些日子没尝过她的手艺了,足足吃了两碗饭,汤也喝了不少,肚子舒坦了,长长出了口气,这才想起问:“阿永他们呢?” “和八弟他们一起,整天在马场混,不到宫门下钥绝不回来的,反正饿不着他们,你就甭操心啦。” 四皇子笑眯眯地揽着她的腰:“寿王府添丁,你也知道了吧?” “知道了。”潮生说:“报喜的人连说带笑的。都有九斤重了,怪不得生得那么费力。寿王妃也是的,就算想着孩子好,也不能那么吃,孩子太大了生起来多费力。” 四皇子连连点头:“正是,象咱们家这两个都很好,下次也这样生。” 这……这话听着怎么有点儿别扭啊。 四皇子搂着她说:“我也不是开玩笑的,眼看着要出孝了,太医说你的身子也调养得好了,咱们再生一个。生个儿子也好,女儿更好……” 呸,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说生就生啊?上下嘴唇一碰就完了?那挺十个月肚子,疼得死去活来的敢情不是你,献完种子就可以坐等着当现成的爹了,这种美事儿谁不喜欢?要是要孩子那么轻松,潮生也可以狮子大开口,再要十个八个的。 生老二的时候实在把她折腾坏了,真觉得自己会死。 关于皇帝皇后生孩子的问题……这个倒不用急,反正长夜漫漫,可以慢慢讨论。 天气热起来,没事儿也让人心烦。更何况有事儿。 这不,贵太妃病了。 脉案潮生看过了,失眠,盗汗,心悸,不思饮食,月事不至……的确不是什么大病。 想一想,朱太妃也差不多到了岁数了。这些症状,总结起来就是三个字,更年期。 这时候女子嫁人早,生子早,更年期也来得早,有的女人三十来岁就如槁木死灰一样。朱太妃今年还不到四十,一向又保养得好,平时看来娇嫩得象鲜花儿一样。可是皇帝一死,一切都不同了。 贵太妃迁宫之后,住的地方当然和早先不能比。一所宫院中,除了贵太妃,还有贤太妃,李太妃等人,也包括采珠当初的主子徐美人,这些人没有迁到北巷,但也差不多,是在离北巷最近的延寿宫。 虽然地方是新拾掇过的,里头连主子带奴才也住了不少的人。住宿条件和以前不能相比,有的屋里甚至住了好几个宫人。按说,这里应该人气旺盛。可是并非如此,这里显得寂寥而萧条。明明叶也绿,花也红,宫人穿红着翠的行走,可总让人觉得……这里死气沉沉的,没有活力。 贵太妃的变化就很大。潮生差遣了女官过去探病,回来听说,贵太妃并无大碍。只是气色不好。看上去不象未到四十的人,倒象已经年近五十。 先帝的骤然去世对她是一大打击,七皇子争储失败也是一大打击。现在她与七皇子难得见上一面,既丧夫,又挂心儿子,她的心境只怕是度日如年。 对于其他先帝的遗妃来说,余生只剩下了一件事,等死。 既然是等死,早死晚死的,也没区别。容颜是否凋残,更是无关紧要。 贵太妃躺在那里,贤太妃坐在床头陪她说话。 早年间这二位明争暗斗,也没少向对方使绊子,施暗招,出黑手。但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自从这二位一起惜败于陆氏之手,她们之间倒是惺惺相惜,守望相助起来。 贵太妃还有儿子,她还有希望。七皇子亲事早定下了,出了孝就能娶妻,顺利的话,过两年就贵太妃就会有孙子。七皇子将来出宫开府,有了出息,将来还能奏请接贵太妃出宫颐养天年,日子并非全无盼头。其他人比她还不如,连个盼头都没有。贤太妃就是这样,她也是这么劝贵太妃的:“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你忘了,当年玉方道人给你批过字的,就说你有后福。这肯定是应在小七身上,你就放宽心把身子养好了,回头也好看顾你的孙子孙女啊。” 贵太妃双目无神。靠着园子的那扇窗子,竹帘卷起来了,窗外的景致正如一副画一样,明灿灿的。 “嗳,我和你说话哪,你听见没有?” 贵太妃有气无力地说:“听见了。” 贤太妃其实很了解贵太妃。两人当了多年对手,后来关系改善了——这世上最了解一个女人的,除了对手,就是闺蜜。这两样,她们都沾边。 “你不用不放心小七。今上是个性子宽仁,小七又从来不曾违逆触怒过这位兄长,你这一夜一夜睡不着觉,岂不是白白愁坏了身子。” “唉……”是啊,谁都不能说新帝不宽仁。要不宽仁,她们这些太妃们好吃好喝好穿的养着,说新帝苛酷?那也太没良心。可是要说新帝宽仁——哪个皇帝在遇到大位争夺的问题上,都不可能宽仁。 七皇子以前的优势,现在都成了劣势。朱家根基深厚,倒一时不怕什么,可皇帝要是来个釜底抽薪,直接把七皇子给怎么样了,朱家还有什么牌可以打?贵太妃换位思考一下,很容易得出这个结论。她要是皇帝,她肯定得把这个七弟压得死死的,或者干脆斩草除根一了百了。 贵太妃以前要见七皇子很方便,传个话就叫来见了。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她是先帝遗妃,住在延寿宫——这个地方住的都是先帝留下的寡妇,皇子们来不了这些。想来也可以,去请求皇帝或是皇后批准,就可以来了。 但是贵太妃敢让儿子去皇帝皇后面前招眼儿吗?避之唯恐不及啊,怎么能送上门去明晃晃的提醒皇帝说,喂,我蹦跶得正欢呢,我要和我娘去见面密谋了,快快来对付我吧。 所以纵然贵太妃再挂念儿子,也不能传信给他,说我病了我想见你啊儿子。她想,也许这会儿子已经知道她病了,也在焦躁想进来看她。 最好别来。 贵太妃还有位公主,现在按制,接到晖苑去住了,贵太妃一颗心给剐成了两半,一半给儿子,一半给了女儿。 她倒不怕皇后会苛待她女儿。一来没那必要,二来,新后不是那种人。 但是女儿身边的那些人可会尽心?孩子的衣裳可有按时添换?她想吃的点心是不是能时时吃到?那些大些的公主们会不会暗里欺负她? 贵太妃这些心事,贤太妃都知道。 但是怎么劝,也劝解不开啊。 她回了院子坐下。这延寿宫里分成好几个院子,象她们这些太妃,一人能占一个。其他人呢,就要挤一挤了。但是再怎么说,也比去了北巷要强。 尤其贤太妃无子。 从前她曾经为了这个而丧气灰心,了无生趣。可是后来她也渐渐想开了。儿女都是债,一辈子还不完,哪怕到咽气的一刻都挂念着放不下。看看贵太妃那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自己无儿无女倒是好事了。 还没喝上一口茶,忽然听着外面有人声,门响。 贤太妃探头一看,吃了一惊。 有位女官正领着七皇子进来,七皇子身后跟着个妇人,正是二十一公主的乳母,怀里抱着小公主。 那个引路女官贤太妃也认得,沿仪司的女官范氏,她一贯为人方正,不偏不倚,陆氏在时用她,现在何皇后也还用她。 既然她带人进来,想必是皇后点的头,让七皇子小公主来探望贵太妃。 七皇子清减了,看着比以前沉稳了许多。小公主却粉嫩圆润依旧,并没有受过委屈过得不好的样子。 贤太妃刚才想着没儿女好,现在却羡慕起来。 贵太妃还有儿女来探她,自己…… —————————————— 么么么。还好今天没有再卡文。。要不然真没脸见大家了。 晾晒棉衣收起来,把夏装找出来……天气暖和了心情也觉得很轻松。(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三三八章 倾侧 寿王进西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屋里只点了一盏灯,显得有些昏暗。含薰还在灯前做针线。 寿王问她:“你今天都做什么了?” “也没做什么,趁着有空绣点儿东西。”含薰把活计放下,扶寿王上榻,然后去倒茶。 寿王把她的手和茶盏一起握住了,含薰抬起头来。有些幽暗的灯光下,她的面容显得有些憔悴,眼皮微肿,透着惶惑不安的样子。 寿王心里欢喜慢慢沉淀下去,他低声说:“你别担心。” 含薰声音也轻:“我也没担心……瞧我,真糊涂。我还没有恭喜王爷喜得贵子呢。” 寿王拉着她在身边坐下来。含薰今天肯定很难熬,他也知道。 王妃生子,他是高兴的。可是对含薰来说,这却不是一件喜事。 “你只管放心,等出了孝,年前我就递请封折子,你脾气也好,和阿田一定也能处得来。” 寿王向来不喜欢把这些话挂在嘴边。他已经应诺过含薰的事情,他一定会做到的。 含薰慢慢的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我知道。” 可是寿王不明白,内宅的事情,往往不是男人说了算的。 梁氏现在又有了儿子,底气足了,还会象以前那样容忍她吗?眼下这种王不见王,隐约的“两头大”的局面,还能维持得下去吗? 梁氏一定不会愿意寿王替她请封诰,并且把阿田记在她的名下抚养,这是一定的。换做她的梁氏,她也不肯。 虽然梁氏生的是嫡子,可是阿田却是长子。这孩子吃亏就吃亏在出身上头。要是自己有了侧妃的名分,阿田又记在自己名下成了长子,那将来…… 再说,阿田眼见着要进宫读书了,给永皇子做伴读。这样一来,他是一定能记上谱牒的,是寿王板上钉钉的长子。 寿王大概觉得,这样可以给她一个保障,有了名分,有了孩子,下半辈子也就有所倚靠。或者说,这是一个补偿。 含薰知道,寿王肯定已经在心中,把梁氏的孩子当成了他的世子人选,将来寿王府的继承人。 虽然他没说,甚至可能心里都没有明确的这样想过。可是世人都是这样想的,这样做的,寿王也不会例外。梁氏只要生了儿子,他就必然会这样想。 何为嫡?正妻,嫡子,嫡嗣—— 这些东西几千年来都没有变过,根深蒂固的存于人们的心里,也写进了宗法里。但是同样的,嫡庶之争,也从来没有平息过。 含薰知道以自己的身份,能当上侧妃,也就顶天了,想当王妃绝无可能。还有,她这些年喝了多少药,什么偏方土法,只要有一线希望,她都肯尝试,可是身子一点儿起色都没有。 这事儿,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包括含薰从乡下来的哥哥嫂子。 含薰伺候王爷这么长时间,肚子一直没有消息。哥哥和嫂子虽然一直住在乡下,可是他们也听说过那大户人家里头的事,主母想不让妾生孩子,办法多得是,身子一弄坏了,生不出孩子来,年轻时候再张狂,风光也就那么几年。 哥哥也替她忧心。 寿王也是一样。 他不会为她向梁氏再讨还公道了。她在他的心中,也就是这样了。他喜欢她,所以愿意给她各种珠宝、钱物,愿意给她讨个名分,再塞给她一个孩子,让她即使老了也能有所依靠。 他能给她的只有这么多。 可是含薰想要的,却不止这些。 她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被梁氏害得这一生都不可能有自己亲生的孩子……寿王给她这一点东西,就觉得足以告慰抚平她的创伤?觉得她会欣喜若狂,感恩戴德? 他变了。 他渐渐的,不再是那个肆意张狂的皇子了。 其实她自己也变了。从那个只求一个栖身之地,求三餐温饱的农家女孩儿,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王爷累了吧?用过饭没有?” “我吃过了。”寿王拍拍她的手:“你呢?晚上吃什么了?” 含薰抿了下唇,寿王侧过头看她:“没吃?” “嗯……天热,不觉得饿。” “那也不成。天热人身体反而虚,怎么能不吃东西?多少得吃一些。” 寿王吩咐人准备,不多时饭菜就端了来。寿王还陪着含薰吃了两口,又喝了半碗汤。 “我去书房……你先睡吧。” 含薰的笑容僵了一下,不过寿王没有留意。 “嗯,外头黑,可要小心看着路。” 屋里灯光从她背后照过来,含薰站在门口的身形显得格外孤单和瘦削,她的表情隐在黑暗中。寿王心里微微发紧——他也不舍得,他知道梁氏产子,含薰心里必定也不好受。可是,同一时候,梁氏苍白的脸浮现在眼前……为了给他生下儿子,梁氏快折腾掉半条命了。 如果在这个时候,在儿子出生的当天,他要是留宿在含薰这里,委实说不过去。 时间过得极快,孩子过满月了。虽然还未出孝,但寿王府摆了好几桌,也是小小的热闹了一番。梁氏出来待客,乳娘也把孩子抱出来给众人看。 别人还罢了,郑氏是十分的诧异。梁氏生完了孩子,竟然没有好生保养,以图回复早先的苗条秀丽,这个月子坐完,反而越发的富态了,那张鹅蛋脸现在竟成了一张圆圆的银盆脸,腰身简直有以前的一倍粗,挂着一脸和气的笑容——让郑氏差点儿就认不出她来。孩子白胖白胖的,胳膊腿跟一节节的粉藕似的。 不过再看寿王——依稀也有些发福。 俗话说有子万事足,多半这对夫妻都是这样想的。要是整天忧思愤懑,可养不出这样的肥膘来。 寿王给孩子取了个小名叫做长生,大名倒不急着取。长生这名字十分普通,虽然比这响亮寓意又好的名字多得是,可是这个名字他和梁氏都是第一眼就挑中了。 孩子聪慧也好,英勇也好,虽然他们也有这样的期盼。可是最要紧的,却是这孩子能平平安安的活着,顺顺坦坦的长大——这是做父母的心中最渴盼也是最基本的期望。 宫中也有赏赐,皇帝与皇后分别派人来的。倒不是他们夫妻俩没商量好,你赏你的,我赏我的。而是皇帝的赏是给寿王和新生儿的,潮生的赏是给梁氏和孩子的,男女有别,内外有别。这看在旁人眼中,体会就不一样了。郑氏点有些妒羡——皇后还要单赏梁氏,可见还是看重梁氏的。以前妯娌间相处,也没见她们格外亲热…… 可是现在看,还是亲疏有别啊。要换成是自己,估计也就是一份儿赏就完了。 含薰一如既往,依旧平静而柔顺。只是王府里的风向渐渐又有偏转,梁氏有了儿子,即使她什么都不做,新生儿总得人伺候吧?两个乳娘,加七八个丫鬟,这些人都是从府里,庄子上选了又选挑了又挑才拔出来的。不要觉得这里头关系简单。乳娘是有一大家子人的,丫鬟们也是一样。她们伺候上小主子,自然也就等于站在了梁氏这一边。他们的家人,亲戚,朋友,也就都连带着打上了梁氏的印。一府里有多房家人?这一下子就偏了不是一点半点。再加上那些会看风向会趋捧的,还有寿王身边的人。以前这些人可以说是没多少偏向,只听寿王一个人的。但是现在王妃生了嫡子,不少人心里,都是看重正统嫡支的。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范先生。这老头儿素来不大问事儿,只管养老。可是王妃生子之后,他也送了份礼——儒家子弟素来要比旁人更看重这正统嫡支,宗法名分。 这些,含薰都知道。 往日里愿意巴结讨好她的人,现在渐渐来得稀了,少了,后来索性不来了。 连寿王都来得少了,他更多的时间都花在孩子的身上。这么个只会吃喝拉撒睡的小东西,差不多占据了寿王的全部心神。他没和这样小的孩子相处过,头一个儿子没满月夭折,阿田则是在诚王府寄养了好长时间。 含薰不知怎么,想起从前潮生教她识字的时候,念过的一句诗来。不知道是什么人作的,里头有两句她记得特别深。 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她当年……要是没选择这条路,现在她会怎么样?会不会象采珠那样,一直当宫女,年华蹉跎了才被放出宫来,听说她可能会嫁个小吏,一夫一妻,粗茶淡饭,可是日子应该会过得简单而美满吧?再说,有皇后的庇护,采珠不可能过得不好。 含薰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荷包。 这是她绣了,想给皇后当寿礼的。上头的花样,还是当年潮生帮她描过的呢。 可是没能送出去。 她把荷包放在一旁。 最近一直很平静。 可是她知道,这平静……是一个前奏。梁氏一定会想法子对付她,最起码,得把请封的事儿搅黄了。 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现在她没有旁人可以依靠,她只能靠自己。 —————————————— 明天要下乡喝喜酒,唉,我最不喜欢这种场合,特别嘈杂,还要坐好久的车,东西又吃不习惯。。(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三三九章 请封 先帝去世一年了。 太庙里已经住了六位皇帝,十三位皇后……呃,皇后数目比皇帝多,并不奇怪。有一位老祖宗就前后立了四位皇后,在他那里,皇后简直成了易碎易耗品。 这么多帝后大家同堂异室,挤挤挨挨的,倒也不愁寂寞。若是这些帝后们真的死后有灵,闲着没事儿也可以打马吊或是打孩子聊做消遣。先帝牌位之侧安放的是蔡皇后的神主,至于陆氏——她还活着。不过她已经被废,将来也永无可能被移入太庙享受供奉了。 办完了先帝这件事儿,京城里一片喜气洋洋的。这很好理解,很多时候,人们去参加葬礼的时候,去时都一脸沉痛,回来时满面轻松。某种意义上,这也算是一种辞旧迎新,和过年差不多。 皇子们可以娶媳妇了,公主们可以寻婆家了,新帝也酝酿了许久要有大动作了。五皇子这苦命啊的孩子,盼了许久,总是被这样那样的事情耽误,本来觉得可以和老六一起被封,结果老六死了。等老六的事儿差不多过了,爹又死了。现在皇帝终于给了他一个正经的封号:恪。 这个封号未免让人会稍稍多想一些。而且这位恪王爷的年俸是按郡王一级支领的。 寿王也上了请封折子。当然,他现在可不是以前那种愣头青了,懂得不要当出头鸟的道理。他不是自个儿上的折子,还拉着恪王一起——给儿子请封世子,寿王顺便给姬妾请封侧妃。 这些事情只要皇帝皇后没什么反对意见,宗正寺走个流程,十天半个月的就定下来了。 落地才百天的孩子就请封世子,是早了一点儿。不过又没有哪条律法规定了未成年的孩子不能请封世子。虽然按惯例,都会等儿子长大了,进学了,有好些都是成亲娶妻之时请封,也用的是进学之后请封。这一落地就请封的着实不多。因为婴儿的夭折率太高,谁知道这个孩子能不能平安顺当的活到成年呢?要是现在就请封,没个一岁半岁的孩子又没了,岂不更糟心? 还有一条,老话都说三岁看老,意思是三四岁的时候就能断定这孩子的脾气禀性了,往后也不会大改。现在则出生的孩子,还什么都看不出来。万一长大了他是个极不成材的,而其他的儿子有同息有本事了……你是改立还是不改立呢?要不改,这基业交给个败家子肯定不行。要是改……那父子、嫡庶、长幼之间,争夺算计起来也是大麻烦。 但是既然寿王自己愿意,这孩子又王妃所生,寿王想立也就立吧,旁人也不来多管闲事。 四皇子看到这折子的时候,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个算是宗室内务,不算是什么政务大事,命妇请封诰也理当知会皇后。四皇子直接把折子一袖,揣给潮生去看了。 椒房殿也有个书房,先前陆氏识字不多,书房也不常进。潮生倒是把这间书房充分开发利用了,女官、内监们回事也多半写明誉清了呈来,尤其是核算收支明细这些,更是要把数据一一算清,这样处理起来一是直观明了,二是方便存档,将来要核对查找都方便。 四皇子也很喜欢这间书房,虽然不是太大,但是布置得十分女性化,显得明亮而柔美。推开窗子,窗外就是热烈盛放的鲜花。放下帘子的时候,则可以看见纱帘上头精致明媚的绣纹,屋里一股淡淡的馨香。四皇子有时常会把公务带回来,就在这儿处置。潮生案头原来有一对羊脂玉兔镇纸,现在只剩一只了。四皇子用得十分顺手,干脆把另一只带到勤政殿去了。 关于这对镇纸,夫妻俩之间还开过一个十分有情趣的玩笑,打那之后潮生再一看四皇子摩挲那只玉兔,就总难免不自在,前几回还都面红耳赤了。啧,可见越是正经的男人,内心深处也许越发闷骚。 呃,扯远了,且说寿王的这封折子。 潮生粗粗看了一遍——首先可以确定这折子肯定不是寿王写的,那笔迹多么苍劲挺拔,怎么看也不是寿王能写出来的。最后的名字倒是他自己写的,歪歪扭扭的。说句不好听的,只怕含薰那半路出家的字都比寿王的字还好看呢。 “寿王爷可真是……”潮生只觉得哭笑不得:“要说他不懂事吧,他也不是个孩子了。要说他懂事吧,可他干的这些事儿……”真不象一个成年人的所为。 潮生的感觉,就象在宜秋宫里刚见到寿王时一样,那个自尊心特别强,特别倔,却始终不知道如何博得他人的尊敬的关心,做事老是不太着调。 就拿这折子来说,孩子还这么小,非得这会儿请封么?还把给含薰请封的事儿也一并写上,这要让人知道,会怎么说? 不过笑完了潮生想,只怕寿王府从今往后……是非又多了。 含薰绝不是个省事的,那个上元节之后她还非坚持要回寿王府去,潮生就知道她选择一条什么样的路。 再想想含薰做过的事。这姑娘表面柔顺,却十分工于心计,对于能够威胁到自己的对手,哪怕是潮生——她都绝不手软。当初如果十公主一念之差,潮生的处境实在不堪设想。 她们之间,可是天天亲亲热热称姐道妹啊,含薰尚且能在十公主那里告她的密,更何况别人? 潮生把这折子放到一边:“今天肃宁侯太夫人进宫来呢。” “难道又是求你做媒指婚的?” 瞧,皇帝都用了一个又字,可见这事儿这几天是经常发生的。 “不是。”潮生说:“她是来求事的,想求太医院宋掌院去清州替肃宁侯的长子瞧病。” “清州?怎么去那里?” “他家长子在那里的书院念书。” 肃宁侯这位长子很是娇惯,家里狠狠心把他送到离京城百十里的地清州去读书,也是为了磨砺他,希望他能成才的意思。可是结果却…… 其实潮生知道,这位大公子说是生病,其实不是病。这孩子是吃不了那里的苦,居然服了毒了! 又是个拎不清的。不管是真的觉得日子太苦没有盼头,还是为了吓唬家里人好对他放宽管束——可是拿自己的小命儿开玩笑,这孩子可不是一般的糊涂! 四皇子想了想:“肃宁侯的长子,今年也有十岁了吧?我记得那孩子好象幼时多病,所以家人待他未免娇纵。” 皇帝的记性一向很好,哪怕很微不足道的小事也记得。就比如这个肃宁侯家的孩子,潮生也是今天太夫人进宫,说起来才知道的。皇帝应该也只是从前听人说过,却还能把这个人想起来。 当然了,当皇帝记性不好的话,实在是件麻烦事,假如你自己身边的人手下的人你都记不住认不清,你该怎么任用管束他们呢? 十岁的孩子……干出服毒这种事儿来。这时代十岁的人,差不多都当大人看待了。 潮生和四皇子说:“毒药好象是他托书院的杂役买的人,说是药耗子,还要毒性最烈的呢,好象那天又被夫了训斥了,回去后就把药给喝了。好在他只喝了一口,第二口就因为太难喝实在咽不下去,吐掉了。接着肚子疼起来了,他就去隔邻学舍敲门,说自己喝了毒药了 ,他的同窗急忙唤人送他找郎中……” 四皇子问:“这是几时的事儿啊?” “得有三天了,人还没醒过来呢。人又不便往京城挪动,所以太夫人来求,想让宋掌院去清州。” “你准了?” “嗯,毕竟是救人一命的事儿,哪能见死不救呢。再说宋掌院去了,太医院还有的是人,我觉得曾太医孟太医的医道也都不差。” 四皇子只说:“只怕救回来,身子骨也折腾坏了……肃宁侯世子,只怕是轮不到他做了。” 说到世子,这话又绕回原来那封折子上了。 “那寿王爷这请封世子,皇上准不准呢?” 四皇子一笑:“怎么能不准呢……现在不少人看风向,时刻等着见风转舵。这一次我要是不准,不说他怎么想,只怕别人就觉得他失了圣心,不知道要干出什么事儿来。这侧妃嘛……” 潮生沉默了。 准不准的,和她其他没有什么利害关系。不过,含薰要是成了侧妃,那么也有了可以进宫请安的资格。潮生和她许久未见,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子。 也不知道,见了她,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她。 这个曾经是旧时姐妹,却能够一边在脸上笑眯眯,一边在背后下黑手害她的人,潮生对她的感觉十分复杂。 对含薰后来的作为,她可以概括成身不由己。可是当年呢?那个时候,她有什么不得已的?谁逼着她来害自己吗? 没有人逼她,是她自己要那么做。 因为嫉妒,与贪婪。 对含薰来说,什么姐妹情谊,完全不及她要出人头地的野心和欲望来得重要。 “要不,就驳了吧?” 潮生抬起头来:“准了吧。” ———————————————— 这一更是补昨天的,昨天一早出门,晚上到家都累瘫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三四0章 母子 四皇子还抱着潮生安慰了她一下。 其实内心里,四皇子也觉得皇后有些太心慈手软了。就冲着含薰以前向她下过黑手,不去找她麻烦已经不错了,还能念着旧情让她顺顺当当的高升? 但潮生有预感,含薰当不成这个侧妃。 梁氏自从发现她从前的手段对付不了含薰,必然会改变策略。以往她越是强势,越是打压,却越衬托出含薰的柔弱无助,楚楚可怜。 在这场两个女人的战争中,梁氏处处都胜过含薰。她占着正室的名分,她有钱,也有人,论长相,梁氏不比含薰差。论才学,梁氏比含薰读得书可要多。但处处占优势的梁氏却一直打不败含薰,原因很简单。因为含薰有寿王这么一个强而有力的外援,并且这个外援还兼任裁判。这让梁氏怎么去赢?寿王先入为主,已经认为梁氏蛮横狠毒,处处刁难对付含薰,况且含薰还和他有这么多年有感情。含薰不管做什么,寿王都认为是对的。梁氏做什么,都是包藏祸心的—— 所以梁氏的做法改变了。 她已经不再处处明面上与含薰为难,对这个人采取了无视的策略,完全当她不存在。就连寿王一并抬举含薰的哥嫂,又给房子又给财物,还给他哥哥在自家产业里安排差事,梁氏都一字不提,一句不问。 她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怀孕生子上面。 可这不代表梁氏就改行吃素了。 一个人的本性是不会变的。 梁氏肯定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一击必杀,让含薰无力还手的机会。 她现在生了儿子,就算不为自己,只为这孩子的将来着想,含薰这个心腹大敌也必须尽快除去。 本来潮生以为,梁氏会有什么办法阻止寿王为含薰请封,可是这请封的折子却还是递了上来。 那么梁氏可能会在含薰请封之后发作吗? 李姑姑很肯定:“一定会。女子虽弱,为母则强。梁氏已经死了一个孩子,这一次她肯定会全力铲除对手。这么久以来寿王府风平浪静的,梁氏肯定一直憋着劲儿在等这个时机。” 等待这个寿王把含薰高高捧起的时机,再一举把含薰踩到地上吗? 要说肃宁侯家的孩子服毒给潮生造成了什么影响——影响当然是有的。潮生立刻开始检讨自己是不是对儿子关心不够,会不会自家老大老二也有一天想不开找包毒药吃吃看?可是小宁儿现在还不懂得毒药为何物呢,现在和他说这个,委实是早了点儿,他也听不懂。至于阿永……这孩子实在太外向了,而且自打虎哥来了之后,这表兄弟俩虽然差着几岁,却十分的臭味相投,一对破坏王。整天不是作弄这个,就是打坏那个。潮生打死也不相信这样的儿子能想去服毒,他去给别人下毒还差不多。 说起这个,潮生发觉她都有快半个月没和儿子一起用晚膳了。早膳时候说话的时间太少,永哥他们得赶去崇文馆上课。中午他们不回来,下午又直接奔去看马了。 潮生打定主意对孩子不能这样放养,咐吩人去传话,让他们两个今晚务必回来用饭。 寿王从淳郡王那儿得了第一手消息,皇帝对他的请封折子并无留难之意,事情应该很顺利。同时淳郡王还暗示寿王,十公主的婚事也可以再提上日程了。没有了霍四,京城里没娶老婆的世家子弟还有不少哪。当然,十公主已经二十多了,当然不能给她找个十五六的小丈夫,要年纪、家世都匹配,这范围就大大缩小。而剩下的人里头,也未必是个个愿意娶公主当驸马的,这又要刨去一大部分,剩下可挑的人就不太多了。寿王要替十公主打算,最好未雨绸缪,抢先下手。十公主挑剩下的,可以接着给十一公主十三公主去挑。 寿王琢磨了一下淳郡王暗示的人选,不免心情大好,许诺要请淳郡王去喝酒。这会儿先帝的周年也过了,大家饮宴取乐不怕再犯忌。淳郡王也想与寿王交好,顺水推舟就答应了下来。淳郡王已经是三朝元老了,连先帝都要称他一声王叔。他能屹立不倒,诀窍就是八面玲珑。但是再八面玲珑,淳郡王的已经有年纪了,而他的儿子,无论资历、人望,才干,都不足以接任宗正一职,淳郡王为了子孙计,绝不想得罪寿王。 寿王说要请客,可是酒最后还是在淳郡王府喝的。等他回府的时候,酒意已经有五分了。怕酒气熏了儿子,寿王就没先往梁氏那院儿去,先进了前院书房,想醒一醒酒。喝了茶洗了脸,寿王在书房歇了一会儿觉。有好久没饮酒了,今天趁着兴头,又多喝了几杯,寿王只觉得胸口突突的跳的快,怎么都睡不踏实。 管事的看寿王起身了,殷勤的上来服侍。瞅着寿王精神没比刚才好多少,倒象更萎靡了。 他欲言又止,寿王已经看见了,把面巾一掷:“什么事儿?说吧。” 管事低声说:“回禀王爷,上次您吩咐的那事儿……人已经拿到了。” 寿王微有些意外,随即咬着牙问:“在哪?” “押在了后头,和送柴的车子一起进来的,没人看见。” 寿王面色阴晴不定,管事垂着头站着,一句话不敢多说。 他伺候这位主子时候不短了,知道他的脾气。他要拿定一个主意,哪怕所有人都来劝,他也不会改变。他要是喜欢一个人,那也是一样的。就说西院儿住的那位,一应供给,只除了名份,别的哪一样都不差了。 寿王这人还有一个特点,在人前有时候显得特别不要面子,怎么让大伙儿没脸怎么来,以前先帝都拿他没辙。但是其实亲近的人都知道,寿王不是不爱面子,他恰恰比其他任何人的自尊心都要强,还特别敏感。 这位管事能脱众而出,在寿王身边最受倚重,不是他特别会献媚讨好,恰恰相反,因为他这个人看起来跟木头差不多。不该听的不听,不该说的不说,大部分时候让人根本感觉不到他的存在感,但等你需要吩咐什么事的时候,往往一转头,这人就正好迎上来了。 就这一点来说,他和从前诚王府的齐管事,现在勤政殿的大总管齐公公很有共同语言,齐公公总是冷着一张脸,话也是能少则少。 寿王沉着脸,两个健仆抬着他往前走,到了后院一排矮房处,守门的人将门推开,寿王被抬了进去,随后那两个健仆又退了出来,掩上了门。 过了好半晌,门又推开,那两名健仆进去,将寿王又抬了出来。 寿王脸上一片木然,什么表情也没有。管事斟酌着,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声:“王爷,是不是回王妃那儿?” 安王看了他一眼,管事的大气也不敢出,脸上一派恭顺,极力表现得如往常一样,生怕触了王爷的霉头。 别人不知道屋里是什么人,管事却知道。 当年王妃头次有孕的时候,因为想求平安生产,更想求个男胎,王府里曾经供奉过青阳观的道士。等那个孩子夭折之后,那个道士也很巧的溺水而亡了,他身边的那个道僮下落不明,寿王曾经吩咐过追查,而已经过了几年,在寿王已经不报希望,甚至要把这件事情彻底忘记的时候,当年那个道僮,又被找着了。 他已经还了俗,置了田地,深居简出的过起了日子。要找着这个人可费了偌大力气—— 其实这个人,半年前就已经访着了,但王妃当时吩咐他,把人看紧了,却不许立时就回禀寿王。 而昨儿下晌,王爷这边让人誉写请封的折子,王妃这边吩咐他连夜派人去把人拿了来。 “你去……”寿王吐出这两个字,又顿住了。 管事不敢多出声,躬腰站在那儿。天气还热,汗从他额头上一滴滴的淌下,打在青砖地上。 最后寿王抬手指了一下,别的什么也没说。 管事松了一口气,躬着身一直待那两个健仆抬着寿王走远了,才慢慢直起腰来。 寿王进门的时候,梁氏正在给孩子换尿布喂奶。 这些事情原不必梁氏亲自动手,可是自从梁氏能动弹之后,这些事情她都要亲自动手。她甚至亲自给孩子喂奶—— 听说诚王妃就亲自奶过孩子,所以现在永皇子身体特别结实。再看宁皇子,比他哥哥就逊色了,因为生宁皇子时潮生身体亏虚,所以没能亲自哺育。 寿王在门边停住了。 梁氏正侧着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爱怜横溢。她看着用力吸吮的婴儿,因为天气炎热,吃奶对他来说又很费力气,所以孩子的额头上鼻尖上都冒出了汗珠。 她这样入神和投入,以至于根本没听见寿王进来的动静。 陪房嬷嬷曾经说过,这孩子啊,是吃谁的奶,和谁就亲。不见许多富贵人家的孩子,都亲近乳娘胜过亲娘吗? 这个梁氏相信,因为她自己也见过太多太多这样的例子了。 不亲自哺乳,是体会不到那种感觉的。这时候……她觉得她和孩子是联系在一起的。心里的悸动,用言语也无法形容——她愿意把自己所有的一切,全都捧给他。 等孩子差不多吃饱,沉沉睡着了,梁氏才抬起头来。 “王爷来了?瞧我,一点儿都没听见。” ———————————————————— 腿脚都酸涨,还没消肿。肠胃还不舒服,吃一点东西就觉得胃涨,疼。(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三四一章 查证 寿王坐了下来,他看着孩子那小小的睡脸——婴儿长得很快,眼见的功夫,比刚生下来时已经大了几乎一圈儿。 寿王还从来没有这么近这么仔细的注意孩子的成长。怪不得旁人总说,刚落地的孩子,一天一个样。 不知道是不是被人看着,这孩子也有所感觉似的。他小嘴呶呶,小眉头皱皱,梁氏把他放在榻上,这孩子被抱成个蜡烛包,寿王小声问:“是不是包得太紧了?” “不会,嬷嬷她们都说,这样包着才能长得好长得直。” 寿王抬头看看着梁氏。 因为妊娠和哺育的关系,梁氏现在又白又胖。 刚成亲,寿王挑开盖头的时候,见到的是一个有着尖尖的下巴和锐利眼神的新娘,因为新娘那个妆容的关系,看上去非常俗艳,而且一开口就显得盛气凌人。 那个第一印象真是太糟糕了。 梁氏现在一点儿尖酸劲都没有了,她目光柔和,脸上甚至常带着笑容,整天和孩子在一块儿,身上闻起来是一股好闻的奶香气。 寿王忽然把刚才进来时的话题抛开了。 梁氏知道不知道那件事,现在似乎不重要了。寿王感觉……她现在又有了儿子,连丈夫她都不在乎了。 这大概是做母亲的天性。寿王记得他有一回看见不知哪一处养的狗,下了一窝小狗崽。可能因为一直要守着崽子不去觅食,那只狗瘦得都快皮包骨了。它舔着小狗的皮毛,显得特别温柔,甚至显得很虚弱。但是当人一要靠近,那只狗顿时目露凶光,全神戒备,感觉时刻都会暴起伤人。 梁氏应该是不知道,她要是知道谁是害死她孩子的元凶和帮手,绝不会还象现在一样在这儿悠闲的奶孩子。 也许,她不知道,也好。 现在她过得平静而满足。 寿王低下头看孩子,有些没话找话的问:“他什么时候长牙?” “还得再过一个月吧?”梁氏也不是很肯定:“这个有早的也有晚的,不一定。” 寿王渐渐缓过神来。 他刚才一直觉得心里发冷。 他一直喜欢的人,信任的人,宠溺保护着的人……原来并不是他一直以为的那个样子。他觉得她柔弱,可是她用柔弱做为保护色——不,她甚至已经精明到,把柔弱当做一件武器来使用。而他一直吃她那一套。他觉得她除了他再也没别人可依靠,除了他没有人能保护她,关心她…… 现在想想,她用她的这件武器,打败了宋婵和其他女人,打败过梁氏,而寿王自己,更是她死心塌地的俘虏。 “折子递上去了?皇上的意思呢?” 寿王有些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他递折子的时候决心十足,现在却觉得自己挺傻的。他就象是一个竭力想维持平衡的走绳的人。他给梁氏世子,而给含薰的是侧妃。两边放的重量也许并不持衡,但是寿王已经尽力了。 可是他现在发现,自己不过是一直被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谁真的需要他的保护,他的庇佑? 寿王觉得心里乱糟糟的,要待不信,可是人证物证都在,一切都严丝合缝。要信……寿王只觉得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难道这么多年,她待他的情分全是假的?这么些年,他的温存宠爱全都扔进了水里? 以前遇着什么不快的事,寿王常会找他的四弟去喝一场酒,喝完了,烦闷也倾诉出来了,顿时觉得轻快了不少。可是现在不成,一来,诚王已经是皇帝了。二来,这种涉及到身边女人的事情……寿王无论如何也觉得开不了这个口,这种家丑,即使是兄弟,也没办法说。 寿王觉得这件事情,简直把他过去这些年的认识全颠覆了。 他不知道还有什么人是可以相信的。 这事就象一大团乱麻,塞在他的喉咙里头,既咽不下,又吐不出,堵得他简直要喘不过气来。 他觉得自己象个傻子,彻头彻尾的傻子。被他素来宠着护着,觉得没有本事的女人欺瞒利用。这不仅让他愤怒,也让他觉得羞辱。 哪怕别人都不知道内情,或是说,装着不知道,在他面前不提起来。他自己都没法儿面对自己。 不愿意去想,可是又不能不去想! 寿王既没歇在梁氏那里,也没有去西院儿,而是在前院儿歇下了。这一夜翻来覆去没有睡好。他吩咐了管事秘密去访查另两个也涉及到这事情里的人,一个是过去陆皇后身边的女官魏凌,另一个也是青阳观的人。 青阳观今非昔比,昔日门前车水马龙,达官显贵络绎不绝,自从先帝服药驾崩事发,青阳观也受了牵累,十来个有名望的道士都处了刑,还牵连出不少旁的事情来,因为涉及豪门阴私,所以并没有大肆张扬。现在青阳观门上的封条刚揭去不久,道士们夹着尾巴老老实实的混日子,门前冷落已久,当然更不敢得罪寿王。 而另一边,因为得了确实的消息,含薰这边院子的人,已经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起来了。侧妃比王妃低一等,可也有凤冠霞帔,是大红色的,试制的衣裳冠带含薰一试,两个绣娘赞叹地说:“真是佛要金装人要衣装,一穿上这身衣裳,您简直跟天仙下凡一样。” 含薰对着镜子有些出神,摸了摸领襟,又抚了抚凤冠,没有说话。 绣娘半蹲着替她理裙角,做了记号:“这裙腰还得收收,您看,是收一寸合适还是?” 含薰眼帘微垂,轻声说:“收五分吧。” “成。” 她把衣裳脱下来绣娘又拿去改,贴身丫鬟明芝看她并无喜色,坐在那儿半晌都没说一句话。 其实绣娘一开始是量过含薰的尺寸的,但是衣裳做出来,裙腰又大了—— 含薰这些日子瘦了不少。旁人或许会觉得,她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再说天热,人瘦些也没什么。她应该是快活的,有什么理由不快活呢?王府里的女人最终巴望的,她马上要得到了,明里暗里不知多少人在妒羡想巴结呢。 可是明芝却知道,含薰这些日子话少,动静也少,饮食更少,脸都瘦了一圈,下巴显得更尖了。 与她相对的是,王妃梁氏越发富态了,简直象是含薰掉的肉都长到了她身上去一样。 而且……王爷也来得少了,这几天请封的好消息已经传开了,可是王爷一次也没来过。 明芝觉得有些惶惶不安——再想想那天在茶房里事,不不,不能多想。 明芝光看着含薰瘦,殊不知旁人看着她也瘦了。这主仆象是约好一样,要瘦,就一起瘦下来了。 潮生那里也得了消息——陆氏被废之后,她的掌事女官魏凌自然也失势了,潮生对这个人印象不深,还是问了掌事的女官,才知道她的下落。此人养尊处优多年,虽然只是个女官,可是因为陆氏信重她,所以魏凌比一般的低级嫔妃还体面还威风。现在却发到浣衣巷去了,干的就是潮生当年干过的最粗重的活计。 “寿王的人打听她?” “是啊。”芳景小声说:“寿王爷打发的人托的的魏公公。听说,是为了寿王头前那个儿子夭折的事情,魏凌脱不了干系。” 早先的确有人猜测过,寿王的儿子夭折,会不会有陆氏在里面做了手脚。毕竟那会儿昌王还没生出儿子来,长孙的地位,在皇帝心中还是很重要的。但那只是猜测,并无任何凭据,陆氏那时还是皇后,寿王什么也做不了。 只是,现在纵使查出来了,又有什么意义呢?陆氏已经被废了,罪名中还有一条就是谋害皇嗣。不管她谋害的是皇子还是皇孙,既然先帝已经明诏废后,就不可能再为这个给她加罪了。 而且,为什么正赶在这个时候呢? 潮生沉默了一会儿,芳景看她没有旁的吩咐,便把手里贴子递上来:“这是崔姑姑交来的单子,说是娘娘让她查的旧年一些支取开销。” 潮生点了下头,没接贴子,只说:“你念吧。” 芳景应了一声,打开贴子念了起来。皇后这份工,虽然说事情繁重,责任重大,但潮生也渐渐摸着了规律和脉络,越来越得心应手起来。 芳景一边念,一边从贴子上缘看过去。 潮生看起来好象有些心不在焉,芳景有些怀疑她是不是还在想刚才的事情,根本没听见自己都念了些什么。 但是等她一念完,潮生就说:“殿阁修缮这一项单记下来,回头我和皇上商量一下。” 得,这就是一心二用啊,一边走神,一边还不耽误听取汇报。芳景连忙应了一声。 宫里常在夏季时修缮宫院殿阁。因为夏季往往闷热多雨,正是窗朽梁垮的多发期。没有人住的宫室,朽坏的尤其迅速。先帝常在夏季出去避暑,等回来时,该修缮的地方已经修完了。 这修缮中间的猫腻也比较多,就拿梁木来说,既要好木材,还要雕花描漆,一根的造价就往往成百、数百两银子。但是匠作监的那些人,“偶尔”也会把还可用的旧梁木报个修换,但真换假换呢?旧的刷上新漆,也可以冒充换过了的,这一下工料钱能吞落不少。 新帝一向克俭,皇后也不喜奢华排场,这一对夫妻和爱奢华爱排场的先帝、陆皇后截然相反。宫里大规模裁减了人手之后,用度俭省下不少,口舌是非也少了,但是各处的办事效率却一点没降,可见以前宫中人事的冗赘拖沓。 这宫室修缮是笔大开支,这两口子必定又要想法子俭省起来,力争花最少的钱办最多的事。 ———————————————— 肠胃不适……这两天以喝粥为主。唉,爱吃的菜只能望而兴叹。(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三四二章 合欢 芳景一点儿没猜错,潮生和四皇子倘若正儿巴经的商议什么事,十件里有八件都是盘算着如何省钱。 四皇子也穷过——不要以为皇子就不缺钱,四皇子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缺钱,不要说打赏,就是维持自己的基本体面生活都有困难。潮生也苦过,深知道没钱是万万不能的——这一对帝后,在省钱上头有着共同的狂热劲头。该花的钱,那是一定要花的。可是不该花的,他们肯定会想尽办法裁减。 潮生已经把过去几年修缮的清单让人列了出来,修缮了哪几处地方,都用了多少工料,做成一个表格,看起来一目了然较为直观。 四皇子看着上面林林总总的各项支出,眉头皱了起来。 不用任何人提醒,也不需要什么证据,他也知道这里头有多少水分。就拿邈云殿来说,连着三年都在修,每次都要花费一大笔钱,尤其是窗子,年年换新。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邈云殿已经有二十年没住过人了,还修它来做什么?这每年的工程款里,不知被揩去了多少油。 “干脆别修了。”还不如直接拆了省钱省事。反正四皇子没那么多嫔妃去填充那些空荡荡的宫室, 实在太不划算了。许多宫院都空置许久,或是一年中难得派上一两次用场。就比如金华殿,每年只有过年在那里摆一次宴,其他时候就空着囤灰。这个多少还能用一用,更多的地方成年累月都不会有人去,但却年年都需要翻修。 “不修是不成的。”潮生慢慢地说:“但是怎么修,可以商讨一下。” 两人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露出了有些奸诈的笑容。 省钱的办法一定有,而且不用让自己背负上苛刻吝啬的名声——操作好了,说不定能一举数得。 夜渐深了,月亮升到了头顶。过了十五,圆月的上缘缺了一块,象被咬了一块的烙饼。 “饿不饿?传宵夜吧?” 潮生笑着拉起他的手:“不用劳师动众的,去膳房瞧瞧,有什么现成的拣两样垫一垫。唔,这些天有新鲜荷叶,来碗荷叶汤也不错。” 说是出来找宵夜,其实两人都不太饿,权作出来散心。 芳园追着给潮生披了一件斗篷。那斗篷的质料十分轻薄,薄得甚至看不清楚颜色,在月光下,闪烁着星星点点的银光,仿佛将星空剪了一块来披在了身上。 四皇子走在前头,下了台阶之后伸手回来扶她。 潮生看了他一眼,含笑将手将给他,冷不防四皇子拉着她的手,另一只手臂横过来一把将她抱起。 潮生险些失声惊呼,忙掩住了嘴。 四皇子将她抱下了石阶,才放她下地。潮生啼笑皆非,捶了他一下:“吓我一跳。” 四皇子抓着她一只手,指着栏外的花树:“合欢开花了。” 是啊,整天忙碌,倒没有注意到。 潮生很喜欢合欢花。一朵朵毛绒绒红扑扑的,感觉非常柔软,象女孩子们用丝线扎的绒球一样。它的气息也不是那种扑鼻的香,而是一种淡淡的,甜蜜蜜的味道,象食物的味道多过于象花。 他们走近些,合欢的叶子在晚上都合拢了起来,乖乖的垂着,仿佛睡着了。而花还在夜间绽放着。树下落着零星的残花。那种微甜的涩涩的香被夜风拂在脸上,带着绵绵的温柔和密密的安谧。 就走那么一遭,合欢花的气息就染在身上和她的丝履上头。 结果他们根本没去膳房,宵夜自然也没吃成。 两人在合欢树下拥抱在一起,亲吻,纠缠——最后还是潮生醒过神来,硬是把四皇子的手扯住,气喘吁吁的说回去。两人都没敢走殿门,象做贼一样偷偷从侧门回了寝殿,黑暗中四皇子还一脚踢到了案桌上,两人跌跌撞撞倒在榻上,其间四皇子又被潮生的簪子扎了好几下。 合欢花的气息一直在身周缭绕不去,潮生一夜似乎都沉浸在花香营造出的幻境中一样。等天明时分,才知道原由。 床榻上有好几朵已经揉碎了的合欢花,那象针一样细密、象丝线一样柔软的花朵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了细小的花萼。连她的头发里也能找到零星的碎花。那件银星闪动的斗篷则已经沾上了泥土,象一摊水一样凌乱的摊在榻前的地上。 潮生觉得脸发热,手背贴在脸颊上,果然烫。 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脸一定红得惊人。 昨晚有点失控——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潮生想了想,没听说合欢花香有催情之效啊?又或者她应该高歌一曲“都是月亮惹的祸”? 潮生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可是一直没想起来。 等到梳头的时候她才忽然想起,啊,她忘了含薰的事情。 梁氏出手了,而且一出手就是致命一击。 含薰会坐以待毙吗? 不会的。潮生不以为她会是那种性格。 芳景向潮生禀告她打听来的内情。 “魏凌说,含薰刚到宜秋宫的时候,魏凌就已经让人找过她了。原来在二皇子身边放的人被打的打,逐的逐,陆氏需要新的耳目,当时含薰和另一个小宫女被挑中了……” 潮生把梳子轻轻放下。 怎么也想不到含薰从那时候起,居然就…… 结果芳景接下去说的话让她更吃惊:“其实更早的时候,烟霞宫的宫女望梅也是陆氏的人,那会儿含薰认了望梅当师傅,只是后来陈妃小产,望梅受牵连被杖毙了,含薰也被赶到东宫做杂役粗活。魏凌就是听望梅提起过含薰,才会直接命人去找她的。含薰一心想要巴上个靠山,两边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真想不到。 可是,似乎又不觉得太意外。 性格决定命运。含薰一心想出人头地,从一开始就是如此。 这些年潮生经历过许多事,坏事不少,好事也有。有满儿和含薰这样的人,但也有采珠和李姑姑这样一直和她在一起,没有变过的人。 潮生吁了口气,她并没有为这件事伤神太久。 但是,寿王就不一样了。 —————————— 今天只有两千,明天补回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三四三章 含薰 宗正寺已经正式传了消息来,日子定在初九,是个好日子。两所王府的世子晋封,还有侧妃的封诰,一并进行。恪王府十分欢喜。摆一场酒,办两桩喜事,固然值欢喜。但是更欢喜的是,皇帝既然允了恪王的儿子晋封世子,也就是说对恪王并没有什么猜忌冷落,恪王一直为自己的待遇问题忧心,生怕这位一向不对脾气的四哥给自己穿小鞋。 现在可以长长的松一口气,然后谢恩,再尽情的热闹一场了。以后终于能睡个踏实觉,再不用夜半惊醒了。自从诚王登基以来,老五一直惶惶不安,脸上装得若无其事,还总发些怀才不遇的牢骚。可是心底的害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一夜一夜的做梦,虽然内容不同,可主题都差不离——全是自己倒了霉被整治。一时梦见到处血淋淋的,他仓惶奔逃。一时又梦见居然把父皇暴死的根由扣到了他头上,要他认罪…… 提心吊胆整一年,终于松懈下来,恪王长长吐出一口气瘫在椅子里,人都虚脱了,要不是还有最后半分自制,险些就尿在了裆里。 皇帝,皇权……没有谁能不低头。 同样是得了好消息,寿王的气氛就有些怪了。府里人先是集体恭喜王爷王妃,恭喜他们家那个没长牙的宝贝少爷要晋封世子了。然后就有些犯难了。刘姨娘——啊,现在可以改称刘侧妃了,她那里当然也要恭贺的。但如何恭贺,分寸怎么掌握,送什么礼,选在什么时机送……这实在有些太为难了。 太热情了,怕扎了王妃的眼。不热情吧,又恐怕侧妃心里不舒担,在王爷那儿吹枕边风。 一众人琢磨半天,纷纷把目光投向总管。 这位爷甚强!就没见他干过王爷不满意的事儿。且看他怎么行事。要是他先去恭贺刘侧妃了,那没得说,总管都领头儿了,大家伙儿也尽可以过去献个殷勤讨个好,反正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王妃要怪也得先怪总管嘛。要是总管不去,大家就都收敛着些吧,别回来好儿没讨好,马屁拍在马腿上。 一时间总管大人倍感压力啊……这半天功夫,只怕他打了几个呵欠放了几个屁都有人替他记着数呢。 天气半晴不阴的,十分闷热。过了午,倒是起了凉风,吹得树梢叶子摇晃不定,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寿王终于登了西院的门。 含薰一样在门前迎接,与往日并无不同。 寿王看着她的笑容,有些恍惚,顺口说:“说了多少回了,不用到门外迎我。” 含薰也一如往常的说:“我想早点儿见着王爷。” 只是说完了这话,两人都沉默了。 寿王进了屋,挪到椅子上坐下,含薰吩咐明芝上茶。 这屋子里就是显得比别处清幽安静,陈设也简单。含薰一身雪青色的衣裳,乌黑的头发挽了个美人髻,发间簪着一支玉兰花簪。这簪子还是早年他送给含薰的,因为暗合她的名字。 幽兰生前庭,含薰待清风。 这簪子并不多么贵重,起码与后来寿王给予她的种种馈赠相比,它很不起眼,但是含薰十分珍爱,轻易不肯离身。 “前头的消息,你也听见了吧?” 含薰点了点头。那么大的动静,怎么会听不到? “初九那天正式宣旨晋封。”寿王看着含薰。这么些年来,她的容貌没有多大改变。若有,那也是更加秀美端丽了。眉眼含情,嘴角带笑,一眼望去,就觉得是个十分安静温柔的性子——与梁氏正好相反。 也许这是她一贯的禀性,也许正是为了与梁氏相反……她向来很会揣摩他的心意,说话行事都让他觉得舒服。他不喜欢梁氏什么,她身上就绝对没有那种特质,连屋子里的摆设都是截然相反的。 他不喜欢梁氏,原因十分复杂,有历史因素,也有梁氏自身的因素。他喜欢含薰,也不是一开始就喜欢的,不然在宫里时就喜欢上了。那时候只是觉得这个丫鬟不错,很贴心,真好起来,也是梁氏进门之后的事。 “对了,怎么你哥嫂他们突然走了?” 含薰很自然地说:“老家有人捎信来,说上个月下雨,老屋塌了半边。老家我们也没什么亲戚了,哥哥回去安置一下,也顺便扫一扫父母的坟。” 寿王点了下头,眼望着门外。雨丝绵密不绝,院子里的花树都在雨里静默着。沾了水的花变得沉重起来,压得花枝沉沉的低垂着,都快低到地上了。 “你也坐吧。” 含薰应了一声,在一旁的椅上坐下来。 寿王本来有许多的话想问她,想责问她,想听她亲口承认她做过的那些事情…… 可是现在,他坐在这儿,闻着屋里淡淡的馨香,听着外面的雨声,却想起了他送那根簪子给含薰的时候,她脸上的神情。 象是惊喜,又象是惊惶,嘴唇微微张着,目光迷离。 她慢慢的伸过手把簪子接过去,寿王记得那时他说,戴上看看。 含薰嗯了一声,摸索着把簪子插在发间,然后小声问他好看不好看。 寿王说,好看。 含薰有些不安的样子,又摸了一下鬓发:“是簪子衬的吧?我这衣裳……太不搭了……” 那时的情形突然这样清晰的浮现在眼前,鲜明的就象昨天刚发生的事。 白玉的簪子在乌黑的发间,显得那么脆弱精致。 过往与现实,似乎在这个刹那间重叠了起来。 寿王轻轻抬起手,含薰的就在面前,挨得这样近,触手可及。 但是一瞬间,他回过神来。 他的手收了回去。 那小小的一朵在黑发间绽放的白玉兰花,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一朵了。 “初九……我让人送你去方山。” 含薰安静地看着他,似乎对寿王说的话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 寿王看看四周:“这屋里的东西,你喜欢的都可以带走。你哥嫂那里,我也不会找他们麻烦。” 含薰点了一下头,似乎听懂了,但是却没有明白过来一样。寿王看着她的眼圈慢慢眨红,雾气弥漫在她眼底。 “王爷……”含薰轻轻眨了一下眼,一滴泪落下来:“你不要我了?” “你也早料到了吧?连你哥嫂都已经送走了。” 含薰抹了下脸,她脸上没有血色,声音有些沙哑:“王爷觉得我是个蛇蝎心肠的女子吗?若是我也有王妃那样的出身,不用受人逼迫欺凌,我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寿王的平静终于松动,他声音高了起来:“还没满月的孩子,你也下得去手?” “是她害我在先的。”含薰哭出声来:“她害得我这一生都不会有孩子,就算赔给我一个,她也还能再生许多个。” 寿王觉得心里发冷:“可那,也是我的孩子……” 含薰象被鞭子抽了一下,寿王这句话让她的哭声一下子低了下去,喘气抽噎却一时停不了,听起来呼哧呼哧的,象是一个得了重症的人在喘息。 “你顺了皇后的意,害死我的儿子。”寿王重复了一回,那一年的上元夜,红彤彤的灯亮照着那张婴儿的的小脸,那景象寿王记得太清楚了。他一直没有忘,每次看到梁氏他都会想到那个没了的孩子,心里象扎了一根铁刺,一碰,就朝外渗血。就算他想忘,含薰也总会旁敲侧击的提醒他,提醒他继续敌视漠视梁氏。 所以后来才有了阿田的出生。 提到皇后,含薰脸色更加苍白:“我的命一开始就攥在陆皇后的手里,从来就由不得我自己。谁能违逆得了她的意思?要是我一开始就违抗她,我根本到不了宜秋宫……” “是啊,我知道。”寿王点头:“我一直都知道,我身边的人,保不准个个都是皇后的钉子……可我不能把他们全赶走,更不能全杀了。我看着谁都象皇后的人,防着,恨着,唯独你,我没有那样看待你。可是偏偏你就是。” 含薰两手抓着寿王的衣袖,低声恳求:“王爷,可是我对你……是一片真心。不管旁的什么事……我说过话,我的心,都不是假的……” 她的眼泪落在寿王的手背上,热得象是可以烫伤他一样。 “是啊,你一边对我说你对我真心一片,一边和王道士在寻芳亭见面密谋,给乳娘下药,还在她衣襟上涂抹药末。上元那天晚上我和你出门去看灯,那时候你也知道,我儿子当晚就要没命了,他还那么小,他就要死了……你还可以对我笑得那么甜,对我说以后年年都要一起看灯……” 寿王的话说得那么平静,说到那个孩子的时候,甚至充满了爱怜与慈和。含薰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太了解寿王了。他要是发作起来,怒骂甚至毒打她,事情还都能挽回。 可是现在他太平静了。 他已经拿定了主意,不可能更改了—— 去方山……方山那是个什么鬼地方啊?那简直是一座活人的坟墓,比死还要可怕。他不杀她,也许是还念在旧情,更有可能是觉得痛快死了太便宜她。 含薰抹了把泪,又理了理有些散的头发。 “王爷这些年,待我很好,原是我对不住你。”含薰说:“我的诰命冠服,已经做好送来了。我穿一回……给你看一看吧。算是我……求您的最后一件事。” 寿王坐在那,含薰起身来,打起门帘,那红艳艳金灿灿的霞帔就搭在屏风前。 含薰将身上的衣裳解下,把屏风上的衣裙取下来,一件一件的穿在身上。衣裳已经改了几次,处处都很妥贴。 她没戴凤冠,而是打开胭脂匣子,挑了一点红涂抹在嘴上。 那是鲜艳的大红色,她平时从来不用。她只用些浅淡的颜色,因为寿王来她这儿,就图个心静,图个素淡。若要找美艳风情,他大可去别处。所以纵然含薰想做艳丽的妆扮,也只能把这念头放在心底。 等她转过身来,大红的衣裳衬着雪白的一张脸,唇上的一点红象是一滴血珠一样。明明是如此喜气洋洋的妆扮,却没来的由透出一股森森的凄厉之气。 她缓步走过来,一直走到寿王身前停下,双手扶膝,慢慢跪下。 “王爷还肯留我一命,我也知足了……”含薰露出一个笑容,很勉强,很凄楚:“这身打扮我一直想穿,可是真穿上了,觉得也不那么舒服,这领子真硬。好在这是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 初九晋封世子,但是她不会有穿起这身冠服受封的体面了。 寿王没有说话。 含薰抬头想了想:“对了,册封的时候,我得给王爷和王妃行家礼吧?还得敬茶……”她端起案上的茶盏,恭敬的捧过头顶:“……请王爷喝茶。” 寿王接过茶盏。 他们说了这么半天话,茶早凉透了,颜色也变得沉浊。就象他们之间这几年时光一样,不知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不堪。 寿王喝了一口茶。 含薰专注地看着他的动作。 寿王吞咽的时候,喉节上下动了一回,含薰的目光也跟着上下移了一回。 看着寿王真的喝下去了,她的神情渐渐变了,目光显露出一种奇异的光亮,脸上的神情似悲似喜。 寿王放下茶盏,拍了一下手人,那两个健仆走了进来,要服侍寿王出去。 含薰忽然一把抓住了寿王的衣摆,直起身来:“王爷要去哪?” 寿王拂开她的手,含薰却扯得死紧:“王爷别走。” “放手!” 含薰这一次被推得有些趔趄,她退了一步站稳了,却仍然扑了过来,紧紧的抱住了寿王的手臂。 “你要走了?撇下我一个人,到你老婆儿子那里去了?”含薰笑了起来:“我不让你去——你哪儿也去不了了。你跟我说过咱们一辈子在一起……一辈子不分开的,现在是你践约的时候了。” 寿王脸色一变,他的手捂着了肚子,看着含薰的目光里带着难以置信。 含薰在他耳边轻声说:“王爷,我对你的确是一片真心的……我可不愿意孤零零一个人到方山去。你喝了我的茶,就留下来陪着我吧?” 那两个健仆有些慌神,一个就想把潮生拉开,另一个急着要出去叫人。 含薰甩开了那人,回手拔下了发间的簪子。 她朝寿王扑上来的时候,手里的簪子刺进了她的脖子。 滚热的血从她脖颈中喷了出来,溅了寿王一头一脸。 ———————————————————— 这章写的很慢。 补上昨天欠的一千字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三四四章 这一幕,过了许多年,还常常出现在她的梦里。 含薰一路朝最高的地方奔去,凤冠,红衣,象被大风吹散了一样纷纷落下,露出里面的白衣。 潮生奋力地喊了一声,她都不知道自己喊了一句什么。 含薰在露台边停下,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朝她笑了笑。就象刚进宫那时候一样,温柔似春水的笑容。 她向前跃了出去,衣裙在半空中飘散开来,象一朵盛开的花。 这花只开了一刹那。 潮生从梦中惊醒过来,衣裳都汗湿了,黏黏的粘在身上。 “怎么了?”四皇子也醒了。 “没事……”潮生抹了下额头上的汗,又重复了一遍:“没事。” “魇着了?” 四皇子也没了睡意,坐起身来,把潮生揽在怀里:“别怕,梦里的都是假的,不是真的。” “嗯。”潮生定定神:“可能是白天想得多了……”所以她才梦见含薰死了。 再隔一日就是初九,事情会有个定论的。 芳景进来传话,说齐公公来了,有急事求见皇上。 齐公公这人素来沉稳,他说有事,必然是急事。 四皇子披了件长衫就出去了,潮生也想起身,四皇子说:“你再躺一会儿吧,睡不好当心起来头疼。”又吩咐芳景:“给你们主子沏清心茶。” 清心茶端上来,潮生还没喝,闻了闻,竹叶的味道煮出来有些苦苦的,但是很香。 四皇子很快又进来了,潮生问:“齐公公说什么?” 四皇子摸了一下她的头发,用比较平淡和缓的语气说:“寿王府里出事了。” 潮生抿了下嘴唇,这是她比较紧张时候的表现。 以前她紧张的时候,通常能用低头什么的掩饰过去。现在当了皇后,总不能在别人面前低头了,所以和用别的动作代替。比如拿扇子,端茶—— “然后呢?” 四皇子说:“他说要把含薰送到方山去,含薰给他敬了杯茶,在里头下了毒,然后她自己抹脖子了。” 潮生努力的咽了一下,其实她嘴里什么也没有,不过是空咽。 她想起刚才那个梦。 含薰在她面前跳楼死了,还穿着一身大红。 原来那……不是个梦。 她真的死了。 “不过寿王没事。”四皇子轻声说:“含薰的丫鬟把含薰的药给换了。” 四皇子没说的是,寿王就是喝了凉茶,又吓了一跳,所以肚子疼起来。人就是这样,惯会自己吓自己,寿王觉得肚子里凉凉的疼,又听含薰他也要死了,结果真的厥过去了。寿王府乱成一团,梁氏以为那丫鬟没换成药,寿王是真中了毒,当时也差点儿晕过去——王府的人一边扎手忙脚的照料两个主子,一边打发人请太医,一边赶紧着往宫里报信儿,怎一个乱字了得。 潮生木木的想,寿王府就是和旁人不一样,什么事儿都能折腾得这般热闹。 她想,自己应该不应该难过呢? 说不难过,心里实在有点儿难过。说难过,又觉得也不是那么痛不欲生。 就是想起来这事儿还有些邪乎。含薰那边死了,她这边也梦见了。只不过死法不一样。 所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潮生都觉得含薰其实是跳了楼,而不是抹了脖子。总这样想,她自己都混淆了,再后来偶尔想起含薰,直觉就是她是跳楼死的。 寿王喝的不是毒药,但是他受的惊吓不轻。 含薰的血喷了他一头一脸,寿王从那以后对红色就有些怵。梁氏很快发现了这个转变,一夜间就把身上、屋里的红色都给撤了。 这件事的另一个后遗症就是,寿王打那以后对女色上头就淡了,王府里好久没有什么新的姬妾。 也许生死关头走一圈,堪破了红颜白骨,色即是空的道理? 这件事里最大的赢家,是梁氏。 她忍耐多时,步步为营,终于在一个关键的时机出了手,一举把含薰除去,报了仇雪了恨。附带着还让寿王终于收了心,现在真是老实的不得了。美女也不爱看了,小曲儿也不爱听了,倒是正正经经的办起差来,让四皇子省了不少心。 只是梁氏的胜利也很惨烈,她付出的代价也不算小。而且事情也着实很险,要是没有事先布置,含薰真给寿王下了毒——后果就远不象现在这般了。 潮生其实很少想起含薰,只是,偶尔还会做那个梦。 梦里含薰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她的死路。而潮生也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她的无奈。 清醒的时候她有更多的烦恼。 太多的人觊觎她的男人了。 朝堂上那些人也不会没想法的。皇帝虚悬六宫,独宠皇后——这让太多的人不安。宗室中也有不赞同的声音。 皇帝就象一盘美味的肉,谁都想来分一口。 在这个世上,吃独食是一件被所有人忌恨排挤的事。 但是自己口中的食,怎么能让别人夺走? 如果他们是在现代,潮生可以理直气壮的保护自己的家庭。可是在这个时代,她理不直,气也不壮。 连椒房殿扫地的宫人,都会在皇帝经过时心情荡漾,总想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展露出来。有一次还让潮生撞了个正着。她还什么都没说,那个宫人已经扑通一声跪倒,泪眼汪汪,哀泣请罪。那模样端地是我见犹怜,仿佛潮生是十恶不赦的吃人妖魔,她下一刻就会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一样。 潮生站在台阶上,那个宫人跪于阶下,皇帝才刚下御辇。那宫人口口称称自称有罪,向皇后求饶,可是一招一式都是冲着皇帝去的。 一个前呼后拥,一个孤身茬弱。一个站着,一个跪着。一个面无表情,一个泣不成声。 怎么看,潮生都象是在做恶毒善妒的坏人。 这种感觉好不荒唐。 潮生在肚里骂娘——这简直是逼着人变态啊!这丫头什么人调教出来的? 四皇子扫了一眼那个哭哭啼啼的宫人,齐公公会意,两个宦官过去,一个抓人,一个捂嘴,干脆利落的把她拖走了。 然后四皇子这一天特别的谨慎,殷勤小意,晚上也特别的温存。 看他的表现就象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潮生心想,他的确应该亏心。要不是嫁了他,自己何至于象现在这样?外头一群男人话里话外逼着,里头一院子女人明火执仗的来床上争抢。 这个人……当初明明和他说了让他放手,他还是手段出尽,非把自己给娶了。 潮生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抓着四皇子,在他肩膀上恶狠狠的咬了一口。 四皇子闷闷的哼了一声,更深的朝她的身体里埋进去。 潮生死死缠住他,如果可以,她真想把他咬碎了吞到肚里去。 这样就不用担心旁人的觊觎,不用担心他会变心,不用担心儿子们会不会受到伤害…… “别生气……”四皇子轻抚着潮生汗湿的肌肤,等她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低声说:“我不会有旁的女人,只有你一个……” 潮生承认有一瞬间她是感动的。 但是随即她又想,难道这不是应该的么?她也只有他一个啊!要她忠于他,他当然也该忠于她才对。 可是,在这个地方,以他的身份来说,这话真是一句重如千钧的承诺。 这是什么破世道啊…… 四皇子的声音有些沙哑:“我打小就看得太多了,那些女人当面一套,背地一套……她们谁看上的也不是我这个人,她们都是奔着皇帝来的……她们的年轻貌美,都是昂贵的,珍稀的,不肯轻掷,要拿来交换一生的荣华富贵,一家子的功名利禄。” 这个潮生相信。 四皇子是吃过苦的,小时候大概早把人情冷暖世态炎凉都经历过了。 就连他的母亲程美人,也不是那么单纯的人。或者说,单纯的人不适宜在这宫里生存。 潮生从宫人一路走过来,她懂得宫中的生存之道。她也知道在这个世道,在这宫墙里要求一生一世一双人,难度实在太高,战役特别的艰苦。 可谁让她嫁了这个男人呢?谁让这个男人又当上了皇帝呢? 退一步说,哪怕不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孩子,她也不能松懈。一旦开了道口子,有了旁的女人……那么顺理成章的也会有旁的孩子。那些女人是她的敌人,那些孩子更是阿永和宁儿的敌人——这没有任何亲情、温情可讲。他们要上位,就得把潮生母子踩下去。异母皇子们之间血淋淋的手足相残从来没人停止过,就连同胞兄弟,都保不齐为了权势而反目成仇。 好消息也有。 采珠出嫁了,对方是个十分老实忠厚的人,早年家境不怎么好,耽误了亲事。现在小有基业了,又不想寻个年纪太小不懂事的媳妇。采珠一表人才,精明能干,嫁妆又丰厚,男方满意的不得了。许婆婆、潮生出手大方是理所当然,连住在延寿宫的那位采珠的旧主,都得了消息,也送了一对百年好合的扁头金镯子给采珠添妆。那镯子沉甸甸的,不说工艺,只说份量——一只就有二两多重。既实惠,也说明了送礼人的心意。 ———————————————————————— 胃病反反复复,什么东西都不敢吃。 呃,下个坑在计划中,修仙或是古言?好象大家还是更喜欢古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三四五章 备嫁 十公主终究没嫁成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潮生甚至都不知道这个十妹妹还写了信给大公主,并且信中还夹了另一封信,是给阿罗的。 年过二十的姑娘,这恨嫁的心就象在油锅里煎熬一样。把信送出去之后,十公主就殷切的期盼着收到回音。 有句话叫做,皇帝的女儿不愁嫁。这话并不算对。要只是嫁,那可嫁的人多了。但要嫁得可心合意,那就太难了。数一数已嫁的公主们,除了七公主,别人就没有嫁得合意的。大公主是合意,那是因为这第二回是她自己做的主,头一回不止不合意。潮生后来才知道,那个男人的死,和大公主有脱不开的干系。 当然,更多的事情,掩在一件体面的衣裳下面,渐渐被岁月湮没。 而大公主回了一封信来,直白说,阿罗已经不在昆州了。年前他跟着一个商队走了,那商队越过西域,会去更遥远的地方。 阿罗说,他不想困在一个地方,每一天都重复前一天的日子,就算活了一辈子,过了许多天,可是最后回想起来,却和过了一天没什么两样。 大公主说,阿罗打小就想去远方,想把能走过的地方都走一遍,把能看到的东西全都看到。这是个没定性的孩子。这一去,有可能十年八年的才能回来,也说不定一辈子就不回来了,所以不敢耽误十公主的终身,请潮生细心挑挑,替她另择一门合适的亲事。 潮生将信看了两遍,对于阿罗的决定,她既有些担心,又十分感慨。 许多人都想用自己的双眼,去看遍这世上所有的风景。但是更多的人都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苦苦挣扎,这个梦想只能是个梦想,只能放在心底,又或者,渐渐的淡忘。阿罗却有勇气,把梦想付诸实践。 连潮生,都曾经这样憧憬过。做宫女的时候,她想看看宫外的世界。到了宫外,她想看看京城外是什么样子……可是她现在又困在了这宫墙里,她有丈夫,有孩子,有责任……她哪儿也去不了,就象被剪了翅膀的鸟,这辈子能只能望一望天空,却不可能飞走了。 但是这个时代不象潮生上辈子那个时代,有飞机,有轮船,有火车有巴士,背一个包,哪儿都能去。不管在世界上的哪个角落,一个电话打回家,都可以报平安。 这个时候有句话,叫做父母在,不远游。 因为有的人一出门,可能一生都不会回来了。家人不知道他身在何处,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而且阿罗要去的,还是遥远的西域。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语言……纵然阿罗机警,身手了得,可是能一路化险为夷吗? 是的,一辈子,每一天都过着与昨天重复的日子,而明天等于是今天的复制,细想起来是没有什么意思。可是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是这样过的。每一天都与昨天相同,但是又不尽相同。 潮生把这消息婉转的告之了十公主。 十公主半晌没有说话,令潮生想劝都不知道从何劝起。 这事儿是真的不能再拖了。潮生立即知会了魏公公,让内侍监火速准备一把未婚世家子的名单呈上来。马上开始挑,赶着预备,争取今年把十公主嫁出去,才好预备她下头的妹妹们。 魏公公办事绝不含糊,潮生上午吩咐,他傍晚时就把名册送来了。 潮生打开来一一细看。 十公主的选择范围其实不大。真正的勋贵世家不稀罕娶公主,肯的都是那种中流的,再次一等的他们倒是肯,可皇家却不肯了。 这就划掉了不少人家了。剩下的人家里再挑——年纪太小的不行,十八以下的都不能考虑。过了十八的……又许多都娶妻了。 再划掉一批。 潮生目光顿了一下。 李家的那位公子,居然还在名单上。 上次陆皇后替十公主择婆家时,李家就曾经入围,不过最后择定的是霍家。当时潮生还十分遗憾,霍家除了一个侯府招牌,别的就什么优点了。要过日子,要舒服实惠,还是李家比较好。但是当时也没有办法,错过也只能错过了。没想到这人…… 潮生唤了内侍监的人来问话,当然没有一上来就问李家的情形,而是问了两家之后,才慢悠悠不经意似的问:“这个李敏亦,已经二十五岁了,怎么一直没成家?别是有什么隐疾吧?” 内侍监的人忙说:“回禀娘娘,奴婢们也生怕是有这样的事,特意细问过了,并不是因为隐疾,而是李家老太太过世……后来又赶上国丧……” 潮生明白了。 这是不是就是缘份哪? 最后和四皇子商议过,又问了寿王和梁氏的意思。最后也问了十公主,这亲事定了下来,就是这位李敏亦李大公子。 年纪相当,对方也是一表人才,有学识,人老实。李家人口简单,李敏亦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李夫人身子不怎么好,十公主过了门就可以掌家管事。 梁氏特意去十公主那里,把这桩亲事的好处掰开来细说了一番。 “十妹妹,嫂子我是过来人了。这门第、爵位、名声、家业……当然都重要,可是最要紧的还是人。毕竟成了亲,两口子要在一个屋里过,一个床上睡。这人要是不好,你日日夜夜对着,怎么打发一辈子?跟门第过?跟名声过?那些都是假的……” 十公主埋着头,绞着帕子,一声不吭的听着。 梁氏也不指望她跟自己讨论,听进去就成。 “皇后是个宽厚的人,和你原先也交好,还有你哥哥和我在,你嫁出去,宫里宫外都有人撑腰,绝不用担心婆家有人欺负你。可越是这样,越要谦恭一些,可不能恃宠而骄。尤其是对着公公婆婆,可不能摆出公主架子来,不然的话,最后为难的还是驸马。你对公婆越是敬着一些,他对你就越发心疼敬重一些。” 十公主轻声说:“我懂。我敬人一尺,人敬我一丈。” “对,就是这个理儿。”梁氏说:“但是有一点,公婆始终是公婆,可不是自己的爹娘。敬是要敬,可一定得有个度。别把他们惯得不知天高地厚,吆五喝六的……” 且不说梁氏这里对十公主面授机宜,潮生那里也忙着。好在公主的嫁妆是有定例的,不用她费心嫁妆多少,但是零碎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的也实在磨人。光是嫁衣,来来回回的就改了好几回。 潮生有些不放心,十公主非常配合,非常老实,老实得象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她是真把阿罗放下了? 倒是十公主自己先说:“娘娘您也不用为我多操心,我其实……早也知道他不会娶我,只是一直抱着个念想舍不得撒手。他和我说过,他心里早有人了……” 潮生意外了:“他说过?什么人?” 没看出来啊,阿罗跟块木头似的,居然心里也悄悄的装了一个姑娘?既然有人了,为什么不娶呢?大公主那么疼他,就算阿罗想娶公主也没问题啊。 十公主慢吞吞地说:“什么人他没说……不过好象已经嫁了人了。” 原来这样…… 潮生也能感觉到十公主的不甘和惆怅。 阿罗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索性远走西域呢? 也许有这个原因,也可能是他天性酷爱自由。 十公主的亲事,是四皇子登基后第一回嫁妹妹,自然办得隆重热闹,让旁人看着他不是那等薄待手足苛刻寡情的人。办完了十公主,紧接着是十一公主。她也不小了,亲事绝不能拖。 潮生忙得没一天能消停,而且她觉得,自打当上皇后之后,她干的最多的一件事不是旁的,而是打老鼠。那些不死心的,想钻进她家篱笆里的老鼠,一波接一波,打也打不完。 幸好她有一个坚定的帮手——四皇子陪着她一起打。他还特别有馊招儿。那种一心图利想把女儿塞进宫的,他会用最快的速度给人家另拴一门婚。那种跟他讲什么道理,什么君王当广布雨露恩泽的,他把不安分的貌美宫人赏下去,让那六七十的老家伙也去广布一下——看他吃得消吃不消。一年、两年,终有一天那些人会明白,皇帝是铁了心不肯广纳后宫了,他们做的这些全是无用功。 也有那么一众聪明的人,从来不在此事上头多话。怕皇后专宠,外戚坐大?打着这样明晃晃的旗号,不过是想为自己谋取好处。何家要如何坐大?何家一直人丁单薄,这一辈不过兄妹两人。再说,何将军唯一的儿子留在了京城,给永皇子作伴读——这还不充分说明了何云起和大公主的态度?要有贰心,儿子还要不要了?大公主现在的年纪,只怕是不可能再生出孩子来了,他们可只有这么一根独苗。 候选人名单,内侍监都是现成的。十一公主这会儿顾不着端庄羞涩了,再矜持,往潮生这儿也来得特别勤快。 终身大事啊,不上心能行么? 十一公主自己也有些忐忑——她以前和陆氏走得太近,鞍前马后的没少献殷勤,说好话。那会儿陆氏是皇后,十一公主要在她手下讨生活的。而且十一公主认为陆氏将来的太后地位也是板上钉钉的——为长远计,也得讨好她啊。 可谁想到陆氏居然……而且,陆氏和现在的皇后可是有过节的,十一公主一直有些惴惴不安,皇后也不用做什么,只要在婚事上卡她一卡,十一公主这辈子也别想出头了。 —————————————————— 完结倒计时了,新文确定是古言了。当然,我喜欢让女主穿越。。谁让我是个穿越迷呢。。不过这回我家的姑娘应该可以独立点,自主点,积极点。。 但问题是,我又起不出新文的名字了。。。。我实在是起名无能。。(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三四六章 心事 十一公主这点儿就比十公主要强多了。筛选出来的条件最好的几个候选人,让她自己看了看,然后没出众人的意料,十一公主挑的那门第最高的。 瞧,这就是没有亲娘亲嫂子的坏处。门第高,有面子,可未必日子就过得舒心。但是这会儿谁也犯不上当这个恶人去劝她,十一公主的主意拿得稳着呢,人家就奔着面子去的,也许若干年后,她会觉得自己的选择不值。可是现在九头牛都不能把她拉回来。你去劝一劝她试试?她说不定要当你是有意使坏,想阻碍她的青云富贵之路。 十一公主的平生最大的志愿,大概就是嫁得风光,扬眉吐气。别看她最善于看别人脸色,可是她的理想——就是不用看别人的脸色,最好是让别人都倒过来看她的脸色。 求仁得仁,潮生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反正公主要出嫁,按例配两个掌事女官过去的,该讲的,她们都会讲。至于公主爱听不爱听,那是她自己的事。 十公主终于嫁出去,操劳数日的潮生来不及松口气,又要赶着办十一公主的事情,可惜她开了个好头,却没能坚持到结尾。 潮生又有孕了。 她自己隐约也有点感觉,只是不能确定。这会儿又不象现代,两周就能用小棒棒验出来。太医医术再精湛,也总得过了四五十天才好确定。 这下可没人敢再让皇后操劳,恨不得直接给她供起来。另一边急忙的去勤政殿报喜,潮生有些啼笑皆非,被搀上了榻靠着。芳景才替她把鞋子褪了,外头已经有人通报,皇上来了。 四皇子大步进来,带进一股凉风。 潮生看他的脸色,有些狐疑地问:“你没坐步辇?” “那个一步三摇的,如何等得。”四皇子在榻边坐下来,笑眯眯地打量潮生。嗯,这气色不错,看起来心情也不错。他的手摸摸潮生的手,又摸摸她的脸,最后落在潮生还平坦的肚子上。 “真有了?” 这话说的,潮生白他一眼:“假的,八成是太医误诊了。” “什么?”四皇子声音提高了,然后才反应过来,马上捂着潮生的嘴:“去去,别胡说,还小呢,别惊着他。” 这才哪跟哪儿啊,没个绿豆大呢,就惊着了? 四皇子十分幸福的畅想未来:“这会儿怀上,那就是年底生了?不知道是个儿子还是个女儿?” 已经有两个儿子了,潮生也挺想要个女儿的。只是……女子在这个世上实在活得累,哪怕是公主,也是一样不容易。当初生老二的时候,就一直觉得怀的是个姑娘呢,在肚子里挺老实听话的,结果生下来还是个小子。不过和他哥哥比,宁儿的确老实听话,兴趣都很安静——这才多大点儿,看四皇子和人下棋,就能一看半天不动了。要换成阿永,让他安安静静坐半个时辰不动不出声,能把他憋死。 人啊,真是奇怪,一母同胞的兄弟俩,脾气差得这么远。四皇子总结说:“阿永象他舅舅——宁儿好象更象我小的时候。” 这么说来,好象是这么回事。 皇后不能操办,也绝对误不了十一公主出嫁的事。潮生定的规矩不错,现在回事的人都写成贴子递上来,而且尽量都附上清单、表格,看起来一目了然。事事妥贴,潮生点个头,事情就定来了。 连续嫁出去两位公主,她们一嫁,身边的宫人自然大都带走了,晖苑忽喇喇的就空出一半,顿时显得冷落起来,让人心里有点不太好受。以前还觉得公主们太多,现在一看眼前站的几个小姑娘——除了十三公主,其他几位都小,零零落落高矮不齐的,就象一片青黄不接的庄稼地,实在看了让人觉得心酸。这几位公主里头,多半都是没了亲娘的,年岁又小,她们的将来能指望谁?潮生一下子觉得肩膀上的担子重了起来。 晚上她跟四皇子说,这回她倒不想生女儿了。 姑娘家长大了总是别人家的人,自己做不得自己的主。生个女儿娇养十几年,嫁出去了,也是牵肠挂肚的,怕她过不好,怕她受气…… 四皇子肚里琢磨——女人一有了孩子,想的事情又多又细,还很容易伤春悲愁。瞧,这肚子还没显呢,就在忧愁女儿的终身大事了。 四皇子笑着安慰她:“那咱就不生女儿,专生儿子好了。到时候娶十个八个儿媳妇伺候你,要牵肠挂肚那也轮不着咱。” 潮生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瞧你说的,这生男生女的,可由不得大人说了算。” 四皇子说:“对啊,所以你犯什么愁呢?这生儿育女的事情,得看老天的意思,生下来就好好养育,至于他们将来走什么路,做什么事,这都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虽然潮生心里承认他说的有道理,但嘴上却不服软:“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是男人,自然不知道女子有多难。” 四皇子绝不会在这时候和潮生唱反调,现在她情况特殊嘛——回想一下,好象非特殊情况,他也不会和潮生顶着来的。 当然了,平时潮生也没有这么多的抱怨和感慨。 一下子嫁出去两个妹妹,又怀了身孕,心里还压着许多不安,太医提醒过他,皇后可能心绪不稳,暗示皇帝要多体谅忍耐。 的确是这样。 这次怀孕给潮生的影响很大。生理上是次要的,心理上却是主要的。 当初她刚嫁进王府,头次怀孕的时候,许婆婆就同她商量过,要不要抬举个人服侍四皇子,当然,这事没成。潮生固然不愿意,四皇子也不肯。可是连许婆婆都会这样想,其他人也不会例外。从四皇子登基以来,除开头一年守孝,后头他一直宿在椒房殿。可是现在潮生有孕了,那些不死心的人,肯定又会觉得这是个大好时机。 他现在对他很好,可是再过三年、五年,或者十年,她不美了,他也看厌了。而那时候肯定还有大把青春貌美的女子想爬上龙床。现代夫妻尚且有七年之痒,更何况他们? 这时候没什么婚姻法,小三是合法的,小四小五小六……只要皇帝愿意,排到小一百甚至小一千都没问题。 他对她好,她知道。 可是她对未来没有把握,任何细小的变数都令她不安。 四皇子本来打算这个夏天全家集体去行宫,也让潮生去享受一把温泉水滑洗凝脂的待遇——现在泡汤啦,老老实实待在宫里孵蛋吧。 潮生情况特殊,阿永最近也老实多了。起码一早一晚的请安肯定不误,进了椒房殿之后,连说话的嗓门儿都压低了。潮生不知道是四皇子告诫他了,还是春光耳提面命的叮嘱过,反正对着她,阿永是绝不再敢风风火火横冲直撞了。 ———————————— 我又卡结尾了。。活色的结尾倒是写好了,可是与现在的最后一章中间差个过度。。啊啊啊啊,,为什么一到结尾我就卡文。。泪奔。。(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三四七章 盛夏酷热,潮生记得当年进宫也是个暑天,站在炎炎烈日之下,没有片瓦遮头,也没有一口水喝,差点儿没晒晕过去。 芳景把贴子掩了起来,:“娘娘是不是倦了?歇一会儿吧?” “没有,就是想起从前的事。”潮生接过贴子,在其中一行字下面划了一道指甲印:“发回去吧,就按这个办。” 芳景看了一眼,潮生划出来的那个数字,分明是有些水份的。但潮生并没说什么,既没发回让人重新办,也没要追究这个数字下面究竟有几个人谋了好处。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不过分,潮生一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是总得让那些人知道,上头的人不是不知道,只是不追究而已,免得你宽容了,反被人当成冤大头。 而刚才那个数目,就卡在过分与不过分之间,快超三成了。一成半、两成其实就已经差不多了,可人总是贪心没够,或许觉得潮生现在有孕在身,顾不过来。又或是觉得她一向好脾气,这一次绝对不是偶然,而应该是一次试探。如果潮生这次什么表示都没有,那么接下来几个月甚至更长的日子,下头那些人只会越来越大胆越来越放肆。 潮生现在的确不想跟他们置气生事,但是也绝不能让他们觉得自己现在好欺负了。 芳景明白她的意思,把贴子夹好收起来:“回头我也说两句,敲打敲打他们。娘娘有喜,他们倒是一个个的想钻空子,瞒上欺下,中饱私囊,实在不象话。” “不过分的话,就随他们去吧。”潮生说:“他们又不能成家,没有儿女,总怕老无所依,能抓到到手里的也就是几个钱了,逼急了也不好。” “娘娘就是心善。” 潮生一笑。 说到底,贪钱这种事古往今来都不能杜绝,就算把这些人换下去,新换上来的一样要贪。这些宦官,女官,虽然也有品级俸禄,可是他们不是外头朝堂上的官,没有家族势力,没有子孙延绵,他们能抓住的只有银钱,没有一个人能例外。他们不贪钱,还能贪什么?又不能干政,也不可能挣下什么清廉的名声。后宫本来就是一个畸形、封闭的小社会,与宫外不同。这里自有一套生存哲学。 宫人进来禀报:“娘娘,孟太医来请脉了。” “知道了。” 孟太医行过礼,才过来替潮生请脉,又问:“娘娘这两日饮食如何?” 芳园说:“娘娘胃口不太好,昨日一整天都只进了些汤水,夜间睡得也不踏实。” 孟太医心里有数,眼下天气热是一方面,何皇后也有心事,这两样,都不便用针药调理。他要了食谱看了,又重新删减了几样,再递回去。 “有劳孟太医了,芳园,你送孟太医出去吧。” 孟太医夹起药包,又躬身行过礼,随芳园一同出去。 到了外头,孟太医可不敢劳烦现在椒房殿的头号实权女官送她,客客气气地说:“外头暑热难当,芳园姑姑快进去吧。” 芳园轻声问:“孟太医,娘娘的身子,真的无碍吗?” 孟太医说:“芳园姑姑不必太忧心,天气炎热,不思饮食也是人之常情。娘娘身子并无大碍,也用不着服药调理。” 可话虽然这样说,出了椒房殿,孟太医却放慢了脚步,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孟太医和潮生可以算是老相识了,当初在宜秋宫的时候,孟太医还替她开过药呢。去给四皇子请脉时,送进迎出,说话招呼,对潮生可是一点儿都不陌生。等四皇子出宫开府,后来潮生又成了诚王妃,孟太医仍然是常来常往的。算一算,都有十年了。 这十年里孟太医升了两级官,现在已经做到太医院的副院判了。而潮生的地位变迁却更惊人,从一个小宫人,变成了如今椒房殿的主人。 可是她的笑容却比从前少了。 当宫人的时候就不说了。在诚王府的时候,潮生整个人都是温煦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孟太医当然不敢多想什么,但是每回要去诚王府的时候例行请脉的时候,脚步都不自觉的轻快起来。 现在皇后的笑容,虽然依旧柔美,可是熟悉她的人却能看得出来,她的笑容只在脸上,没有到达心底。 孟太医能看出来的,皇帝当然更能看出来。 他不想潮生一个人总闷着,可是要是有人进宫请安,陪潮生说话,又总是让她耗费精神来待客,却并没有起到开解她替她解闷的作用。十公主和十一公主新嫁出去,都时常回来请安。十公主的气色比出嫁前好,一看日子过得就顺心。十一公主却不然,脸庞比未嫁时看着还瘦了,纵然精心妆扮了,可是和十公主一比,脂粉堆砌出来的容色与由里而外透出来的好气色,那完全是两回事,一目了然。 各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在终身大事上头,潮生已经尽力在自己能掌控的范围内,给予她们更多的自由。但将来过什么样的日子,就得她们自己去努力经营了,这个旁人帮不上忙。 十公主不擅算计,李家虽不显赫,但过起日子来却没有那么多糟心的事儿。十一公主却是求仁得仁,她得到的,正是她想要的。 十公主和潮生推心置腹地说:“我那婆婆人非常和气,看着就是个心慈面软的人。她就算不体弱多病,家里大事小情,来往应酬,她只怕也操持不来。回门之后,她就把家里的账本钥匙名册全交给我了,直说自己要当老太太享清福。” 潮生问:“你应付得来吗?” “开始是不大熟悉,眉毛胡子一把抓的。没想到家里人不多,事倒挺多的。不过好在二嫂派了一个得力的妈妈来,还有娘娘指给我的两个人,两天也就上手了。” “那就好,不要心急,慢慢的来吧。你和驸马……处得还好?” 十公主粉面微红,头也垂了下去,小声答了个好字。 过了一会儿,又说:“他还给我写了封诗……” “真的?”潮生笑着问:“夸赞你美貌么?快念给我听听。” 十公主脸更红了,羞涩中透出来的却是十足的幸福:“那我哪记得住,就四句。反正听着有举案齐眉什么的,应该是好话。” 咳,十公主确实是不怎么爱舞文弄墨的,可绝不至于连首诗也记不住。 当然了,这是人家夫妻的闺房情趣,潮生也不是那种八婆,非得寻根问底弄个究竟不可。 宁儿和何钧两人一前一后的来了。何钧比宁儿出生晚一个多月,但是个子却比他高多,也显得壮实。 宁儿稚声稚气说:“给母后请安。” “嗯,你十姑姑也来了。” 宁儿又向十公主说:“十姑姑好。” 十公主笑着朝他招手,宁儿看了潮生一眼,见母亲没反对,才走到十公主身前。 十公主一把将他给抱住了,又揉又搓得爱得不行。和阿永比起来,宁儿生得玉雪可爱,又特别乖巧,比他那个哥哥讨人喜欢多了。 想着昨天婆婆说的话,十公主的脸又悄悄红了。 李老夫人昨天和十公主说了好一会儿话。说原来听说儿子要尚公主,还怕公主骄横,自家伺候不来。结果十公主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她现在没旁的心事了,只盼着能快点儿抱个白胖的大孙子…… 十公主觉得,李老夫人也不是她曾经听说过的那种恶婆婆,动辄以折磨媳妇,挑拨小两口夫妇之情为乐。十公主年纪很小生母刘妃就已经去世,对母亲没有什么记忆。但是李老夫人慈祥和蔼,十公主心里隐约觉得,大概母亲要是还在,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还有李家老爷,还有驸马的弟弟妹妹,都是很好相处的人。可怜十公主活了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过上象样的,和家人相处的日子。以前在宫里,虽然都是亲人,可是彼此间毫不亲近,甚至彼此算计伤害。现在到了婆家,虽然没血缘关系,可是却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 十公主看着宁儿,心里暗自琢磨着,要是也能生个象他这样的孩子,又可爱又听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相比之下,和十一公主相处没有这般愉快了。 客套有余,亲切不足。纵然十一公主场面话说得再好听,潮生也只觉得是在应酬。 问她过得可好,她自然说好。公婆很好,妯娌很好,姑嫂间很好,夫妻间也很好。 潮生可不相信她过得真有那么如意。但是当事人都一口咬定了说很好,她又能说什么呢? 京城里头哪有什么真正的秘密,十一公主过得好不好,旁人都心中有数。当然,她有公主的身份,婆家对她也不敢怠慢,再糟糕,也不会糟到哪里去。 ———————————————— 楼下装修,逼得俺收拾小包袱去娘家躲了一天。希望明天不要再敲敲砸砸钻墙打洞了,不然我还得躲出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三四八章 皇后的胃口一直不好,李姑姑也很头疼。变着法儿的换样子——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朴实低调了,只要孕妇能吃的,李姑姑不惜工料,见天挨个儿的做。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孕妇能吃的东西,多半还是平常吃的最普通的一些东西,那些山珍海味稀罕物,多不利于养胎……大多数都从食单上划掉了。 好在潮生虽然害喜孕吐,但是她本人的态度良好,非常合作,努力的往下咽,哪怕咽完就去吐——吐完了回来漱了口接着吃。 李姑姑现在就盼着这暑天快点儿过去,天一凉快,人也舒坦点儿,就不象现在这样折腾了。 京城人多、地方挤,夏天酷热。宫里头除了御花园,别处想找棵树都找不着,顶多是竹子海棠这些不顶事儿的。要是树荫多些,也能再凉快些吧? 魏公公笑眯眯地来了,李姑姑正把晚上的菜谱列好,交给人去预备,让她自己先坐。魏公公也不见外,抹把汗,自己先倒了碗茶吃着。 两人也是老相识了,当初在宜秋宫的时候,还曾经有风言风语,说魏公公和李姑姑对食……虽然当事人身正不怕影子斜,可是好歹也要避嫌,现在李姑姑成了家有了孩子,还跟在皇后身边伺候,魏公公没事儿也不会过来。 李姑姑忙活完了,让人切了瓜端过来,魏公公摆了摆手:“不用麻烦了,刚喝了茶,也吃不下。” “魏公公可是忙人,怎么这会儿有空过来了?” 魏公公左右看看,两个站在门口的宫人悄悄退远了些。魏公公拍了一下膝:“这阵子都忙晕头了,也没过来和你说说话。” 李姑姑腹诽——魏公公现在可是大忙人,椒房殿的的大总管,哪来的功夫和她闲嗑牙? 这人铁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而且据李姑姑对此人一惯了解,他通常带来的都不是什么让人欢欣雀跃的好消息,简直是夜猫子进宅,专报凶信儿的。 李姑姑有点紧张起来,虽然知道皇后好好的,前朝也没出什么事,可是不知道魏公公接下去会说什么,心里始终没底。 “姑姑还记得前诚王妃温氏吧?” 这怎么能不记得呢。李姑姑点了点头:“知道,怎么?” 可为什么提起她来?先帝当时恼怒自己被揭了面子——帝王之怒非同小可,不但发配了温氏,还把温氏之父一撸到底,远远贬到了南疆之地去做了个芝麻绿豆小官,把他们全家的脸皮都剥了个一干二净。 魏公公端起茶盏来,悠然地品了一口:“她死了。” “她不早就……”李姑姑忽然恍悟过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魏公公说:“她一个单身女子,既没有温家扶持,又没有旁人相助,即使造了一个假的户籍,能容身的地方也是寥寥。她身上的金银细软想必也所剩不多,我们的人在金水庵找着她了,她的财物被抢,无奈栖身庵堂,身染重病已经两个多月,没等我们的人问出什么话来就咽了气。” 李姑姑有些不放心:“这次是真的咽气了?” “真的。”魏公公肯定地点了下头:“小顺确认过,的确是她,不会有错。” 李姑姑长舒了口气:“这人真是阴魂不散……前一回她果然是诈死的?” “正是。只可惜没从她嘴里掏出什么东西来,诈死这事儿靠她一个人决计不成,要瞒过护送禁军的耳目,还要寻一具身形相仿的女尸替代,还弄了一个寡妇的身份户籍,姓陈。当初就觉得她死得有蹊跷,总以为是是先帝命啊人动的手,没想到她居然是诈死。” 李姑姑没说话,肚里却想,这温氏着实在愚蠢。她逃出一条命来,隐姓埋名远走他乡,下半辈子安安份份的,未尝不能太平终老。 但若她是温氏,她能甘心吗?只怕也不甘心。 好在这人终于是死了,再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真是谢天谢地。本来皇后的日子就够烦难的,再闹出这么一档子假死的事儿来,岂不更闹心? 过了晌午天阴了下来,快傍晚的时候下了几点雨。虽然雨不大,却带来一阵凉意,多少驱散多日来的暑热,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四皇子过了午就一直留在椒房殿里,陪潮生午睡,醒来之后他查问阿永和虎哥的功课。不出所料,这两个孩子最近玩得太疯,又是骑马,又是射箭的,和这些有趣的刺激的玩意儿比起来,功课显得太枯燥乏味了。四皇子提了两句,阿永说得磕磕巴巴的,虎哥干脆就一句都没答出来。 四皇子把书合上,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骑马射箭,朕并不反对,年少的时候我也喜欢。但是不可荒废了正业。” 阿永低下头去,虎哥却显得欲言又止。 对这个外甥兼内侄,四皇子一向和颜悦色:“想说什么?” 虎哥大着胆子说:“我将来要象我爹一样,做将军,骑马打仗的……背这些之乎者也的有什么用?” 四皇子并没生气,他微微一笑:“你可以问问你爹,他小时候学没学过这些之乎者也。只懂得骑马打仗的人,是做不了他那样的大将军的。考武举的时候也要写策论,考四书,也考武经——你打算到时候在卷子上头写些什么?” 虎哥看样子有些愣了,但还不是很服气的样子。四皇子想,这孩子必定要给他爹去信问个清楚,到底做将军要不要读书。 到底是野惯了,一下子上了笼头进学念,不可能马上就习惯的。 阿永则是很羞愧,该懂的道理他全都懂,只是……小孩子遇到了新鲜玩意儿,自制力总是不那么强。 当然,这光是他自己的原因,还有别的因素,不过这些四皇子就没跟孩子们再讨论了。只是这场谈话之后,阿永身边几个特别会趋奉讨好的小宦官被换了。他们自幼进宫,只知道让主子开心,引着、纵着他尽情玩乐。 潮生这些日子除了胃口不好,还觉得腰酸,人总是懒懒的没有精神。四皇子考校阿永他们,潮生就揽着宁儿坐在一旁听着。宁儿瞅瞅自己哥哥,又瞅瞅表哥。虽然小孩子还不太懂他们被考校的痛苦,但是他能敏感地察觉到屋里的气氛,还有两个哥哥的态度,既沮丧,又羞愧。 宁儿吮着拇指,很没良心地咧嘴看笑话。 潮生把他的手从嘴里拔出来,唤人将他抱出去玩,何钧也跟在后头摇摇摆摆的走了出去。 这两个孩子跟双胞胎似的,真是焦不离孟。 潮生摸了摸肚子。 腹部已经微隆,摸着微微发硬,紧紧的。 不知道这一回,孩子会是个什么模样?什么脾性?他会长得更象谁一些?这种想象这让潮生一直空落落的心踏实了一些。 感觉象是好些日子没这么热闹过了,孩子们都在,空旷的殿阁里头也添了几分人气。平时这里总是静悄悄,空荡荡的,让人心里也没底。 四皇子见好就收,没再就学业苛责那小哥俩,阿永长长的松了口气。他这些日子——也隐约觉得自己是有些放纵了。功课……也知道自己松懈应付了。常听人说,念书练字须日日勤练不辍,一日不练自己知道,三日不练先生知道,一个月不练,那周围的人就都知道了。 但是四皇子却没有说什么处罚的话,也没有强令他以后不得再去骑马射箭——在他看来,这种爱好并不算是不良嗜好,而且对身体有益。再者说,四皇子对自己的儿子有信心。阿永不会一味沉迷,他终究自己会想明白的。何苦强压着他让他认错改正? 如果人一辈子注定要为某一样事物沉迷,倒是情愿年少的时候就让他沉迷过,年纪渐长之后,就成熟稳重起来,不复早年的浪荡荒唐。比如酒色,或者其它。先帝做皇子的时候持身何等严谨,与蔡皇后是结发夫妻,恩爱不渝。可是后来瞧瞧他庞大的后宫——有名份的就不说了,只有那么一宿半夜,过后就忘的,也着实为数不少。更不要说他最后死得那样不光彩。 也许正是早年太压抑了,等到无人能再限制他之后,反弹来得比一般人强烈得多。 晚上一家人团团坐了一桌,宁儿自己还拿不稳筷子,用调羹舀了饭菜,也没要乳娘来喂,自己一口一口的吃得很是斯文。阿永和虎哥的胃口特别好,两人吃得头都不抬,那叫一个香。 看着他们吃饭,潮生似乎也觉得胃口好多了,不知不觉就吃了大半碗饭,汤还添了一次。 更重要的是,她脸色很好,神情也很放松,嘴角带着愉悦的弧度。看样子,也许儿子们是治疗害喜孕吐的妙方?四皇子十分欣慰,看看妻子,再看看儿子们——当下决定以后每天都把他们一起揪过来用膳。 —————————————————————— 我卡的死去活来的—— 为什么每次结尾都会卡呢。。呜,难道被谁诅咒了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第三四九章 宜秋 正文完 “这是去哪儿?”潮生悄声问。 两人同乘一辇,放下了垂帘,潮生不知道这是朝哪儿去,只是能感觉到应该还在宫里。 “别多问,到了就知道了。” 潮生看了他一眼,四皇子微微笑着。 于是她也就不问了。 “头晕不晕?想不想吐?” “哪有那么娇贵。”过了中秋,潮生就好多了,无它,害喜也就是头几个月厉害,过了那阶段,往后虽然也还是对各种气味系系敏感,尤其晨起的时候要难受一阵,可到底是好多了。还有就是,过了中秋,天气凉爽,不光是她这个孕妇,就是其他人,精神也比大暑天要好多了。下过一场雨之后,连着数日晴天,秋高气爽,天色澄澈碧蓝,倒是出门秋游的好时节。 潮生想,四皇子这是要带她去秋游么? 可是却没有把孩子们一起带上——应该不是。 可是难得歇息一日,不好生养神,却把她也一起带了出来。 御辇又走了一段,停了下来,四皇子小心翼翼的扶着潮生下来。 眼前一段粉白的墙被映上了一层红艳艳的枫色,抬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全是深深浅浅的枫红和叶黄。 潮生呆了。 不怪她,自打那年四皇子分封出宫,她也就再没来过东宫,更没有再看过宜秋宫的这一片艳色夺目的枫叶。 秋天是一个多么丰富的季节,色彩出奇的明艳。枫叶红得象火一样,再朝后走,有一片银杏,那些叶子被秋风一吹,变成了纯粹而华贵的金黄,灿然耀眼。还有四季常青的松柏夹杂其间,秋季了,新叶不再萌发,旧叶都成了一种苍青色,仍旧是绿,但是绿得深,沉淀了一春一夏的风霜在上头。地下草间生着的野菊也开了,有红有紫,但最多的仍是黄色,零零星星的花朵象是撒在地下的一把彩珠,玲珑绚丽。 四皇子扶着她一只手,缓缓向前走:“本来这个时节,去报恩寺赏红叶,取檤泉之水烹茶,再尝尝寺里素斋……可惜你现在身子不便,咱们就在宫里赏赏红叶算了。” 潮生想起上次去报恩寺时的情形——那会儿还没有宁儿呢。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嗯,报恩寺的素斋很是不错。 至于红叶,潮生觉得宜秋宫的也不遑多让,可以说是各有千秋。山上的红叶更有野趣,而这里的显得幽静。 虽然以前在这里待了好几年,可是那会儿身在其中,并没有太多的闲情来欣赏秋景。等到出宫之后,虽然想念这里的秋色,却不能故地重游。 四皇子登基这两三年里,大事小情的一直没闲下来过,潮生也一直没有再来过东宫。 宜秋宫这里本来就是一处园子,后来才圈进了东宫,做为皇子的居所,要说景致,潮生觉得御花园也比不上这里。 小径上已经密密的落了一层叶子,红黄绿相间夹杂,仿佛铺了一条彩锦的织毯,脚踩上去,已经干脆的叶子簌簌的响。倘若只有一个人在这里行走,那这声响未免显得单调寂寥。但现在他们夫妻两人一起,两个人的脚步声错落的响着,只从声响就能听出不同来,四皇子的脚步声显得稳而重些,潮生的则轻缓一些。如果不是现在有孕,她的脚步声应该是非常轻盈的。 “八弟他们呢?” 八皇子和九皇子现在都居于宜秋宫内,再加上伺候他们的宫人宦官,这里不应该这样安静。 “我把他们赶出去一天。”四皇子说:“要是他们也在,叽叽喳喳的多煞风景。” 真亏他说得出来。身为皇帝,兄长……为了要跟老婆一起重温旧梦故地重游,把弟弟们从屋子里赶出去—— 潮生都能想象得出来,下回八皇子再见了她这位皇嫂,即使不言语打趣,那脸色也可想而知的精彩。 “当心,走这边。” 两人过了桥,前面就是华叶居了。 潮生站在华叶居的门前,过去的记忆一下子象开了闸的洪水,哗喇喇的全都倾倒出来。 第一次来东宫,第一次见到四皇子…… 已经记不清在这里看过多少次日出,又送走多少次夕阳,有风雨,也有晴天。 “原来的屋子还在,进去看看?” “有什么看的……东西早就搬出去了。” 四皇子却执意拉着她的手:“去看看吧。” 潮生没办法,迈进门,同他一起向前走。 正堂的摆设,依稀和过去一样。潮生的目光往东屋投去——东屋就是以前四皇子的书房了。那时候他才多大?十四五吧?就已经那样有成算,把个书房守得密不透风的,小肃一张冷脸不知道逼退了多少人。现在他那张脸还在发挥着作用,只不过范围又扩大化了。 潮生嘴角噙着一丝微笑,不过她自己却没有察觉。 在宜秋宫的时候,虽然……当时觉得苦多乐少,可是现在想想,那会儿还是挺单纯省心的。 明知道书房里早已经搬空了,潮生还是忍不住过去推开了门。 屋里的一切映入眼帘,她有些吃惊地回头看了一眼,四皇子朝她微笑。 潮生迟疑了一下,又转过头。 屋里头……竟然不是她以为的,空荡荡的模样。 正相反,书房里的一切,都还是旧时模样。书案,椅子,书架,甚至连桌案边的茶盏,位置都分毫不错。案头的瓶里头还供着菊花。窗子敞着,外面绚烂的秋色映进屋里,连略有些发灰的白墙似乎都变得斑斓多彩了。 潮生扶着腰,缓缓走进屋里。 四皇子跟着进来,轻声说:“喏,还都是按着过去的样子摆的,连书都是一样。” 潮生看他一眼:“你一向记性好。” 四皇子扶着潮生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这正是过去他坐的位置。然后他退了半步,捧起茶盏来,含着笑,十分恭敬地说:“皇后娘娘请用茶。” 潮生忍着笑,摇头说:“你这样儿伺候人,实在不够格,应该拉下去好好儿再学学规矩。” 四皇子看看自己端茶的手,有些茫然:“不对么?” 潮生毫不客气地说:“当然不对了。先不说你腰怎么弯的,茶怎么捧的,就说你这个眼神吧——哪有哪个奴婢敢这么盯着主子看的?还要不要命啊?往小了说是失仪,往大了说是犯上呢。” 四皇子摸摸脸:“得,原来还有这么多讲究,受教了。”他把腰弓下去些,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谄媚:“皇后娘娘请用茶。” 潮生说:“罢了,今儿就放过你一回。”说完接过茶来,入手潮生有些意外,茶居然还是温热的呢。 不用说,这一切都是四皇子布置出来的。 四皇子递过茶,又问:“皇后娘娘累了吧?我给娘娘揉揉肩膀?” 潮生敬谢不敏,急忙摇头:“可别。那回你帮我捏了,第二天我两个膀子酸得都抬不起来了,还又请太医来看的。你那手没轻没重的,谁敢让你乱捏啊。” 而且,能让皇帝给捏肩,这待遇谁受得起啊?要是先帝在,他受得起。要是四皇子生母还活着,她也能受得起。 程美人虽然出身寒微,早早的又去世了。可是她生了个好儿子,四皇子十分争气,他当了皇帝之后,按惯例,追封生母为太后。这位生前没能做过皇后的女子,却在死了数年之后做了太后。不过潮生并不觉得这种身后哀荣有什么好欣慰的——对已经死了的人来说,一点儿意义都没有,不过是对活人的安慰罢了。 四皇子把潮生圈在怀里,低声说:“早先你给我上茶,有时候我就想这么抱着你……” 虽然两人早做了夫妻,孩子都生了两三个了,听着这话潮生还是忍不住脸热心跳:“你这人真是……看着正经,脑子里净想些什么啊。” 四皇子十分无辜地说:“你可别想歪了,我就是想这么抱你一下,可没想做别的。抱一下,也算是不正经吗?” “那……怎么没抱呢?” 四皇子脸埋在潮生脖颈处,深吸了口气。 潮生有孕之后,脂粉、香料全都不用了,但身上还是有一股淡淡的自然的馨香。 “那时候我没有能力护你周全,自然不能拖你下水。”四皇子说:“就算心里再想,也只能忍着。有时候想想,我都佩服自己,忍耐了那么久。” 潮生在肚里吐槽,这么天天忍,没变成忍者神龟啊? 但是她心里,也不是不感动的。 换成别的皇子,看中一个宫人,还要多考虑什么?谁不是只顾自己取乐,至于宫人的死活——谁有那么大闲功夫去管她? 四皇子一直对她,都很珍惜,很慎重。 潮生缓缓抚摩着他的手背,两人一时都没有再说话,屋里很安静。 外面起了风,一片黄灿灿的银杏叶子从枝头脱落,被风吹得飘进窗子里来,轻轻落在了书案上。 潮生伸手把那片叶子拿了起来。银杏叶子很好看,就象一把小小的蒲扇。黄的那么均匀好看,就象什么人用笔精心把颜色涂上去的一样。 潮生忽然觉得自己这些日子的烦恼那样遥远,那样渺小。 人其实就象这叶子一样,春天萌发,夏天生长,秋天落下——顺时而生,应时而落。 她总为不可知的将来惴惴不安,觉得皇后这是个高危职业,拿无数先辈的惨烈事迹来告诫警惕自己—— 如果这片叶子,从发芽的时候就开始担忧秋天要落下,那会变成什么样子啊? 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完全不用提前就去烦恼。 预防它发生,尽力做好自己该做的每一件事…… 其实就可以了。 四皇子轻声问她:“在想什么?” 潮生微微一笑,竖起一根指头在唇边,“嘘”了一声,又说:“你听。” 窗外头,风吹过树梢,有树叶轻轻飘落的声音。 ++++++++++++++++++++++++++ 正文完。 如无意外后面还会三到五篇番外,长度不等。 另:新文开头已经写好了,正在与编辑商讨细节中,敬请期待。已经确定是古言,呃,文章名字还是很头疼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番外一 看戏 孝宗皇帝刘延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因为是一母同胞,手足间感情一直十分要好。 刘延是个十分孝顺的人,对生母何太后简直称得上千依百顺。 和其他弟弟妹妹不一样,刘延出生的时候,他父亲淳宗皇帝刘衡还未承继皇位,他的祖父肃宗皇帝刘原也还在世。 刘延对祖父的记忆也十分模糊,只记得那是个十分亲切的人,待他很好,但是在其他人的描述中,这位祖父并非一个和善宽厚的人。甚至有人对他的评价就是薄恩寡义。他能登上皇位,可以说是完全凭靠了蔡皇后和其兄长的助力,但是他登基之后,蔡皇后病亡,蔡家也没落了。 甚至还有传言,说蔡将军和蔡皇后的死,都与他脱不了干系。 而且肃宗皇帝的死因,也实在称不上光彩。没有几年功夫,民间就有了一些话本、评说,其中不乏风流皇帝游龙戏凤的故事,就是影射肃宗的。不过人家一没说是本朝本代,二也没指名道姓说就是在嘲讽你,皇帝也不能怎么办。淳宗皇帝刘衡就说过,本朝还没有看个戏听个评书就给人治罪的理儿。要治的话,那写书的,说书的,听书的,是不是一起治罪?那全天下的牢狱全塞满了也不够啊。 再说,要凭这个去治人的罪,岂不正向天下人表明了,皇家自己要对号入座,摆明了是心虚,这叫不打自招啊。 所以对于御史的奏报,皇帝一笑了之。 既然淳宗皇帝都不介意了,孝宗皇帝禀承父志,对这些词话也是不理不问。 当然,还有一个理由,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那是因为,何太后倒是很喜欢听这些词话。 刘延很理解母后。父母鹣鲽情深,父皇这一生没纳旁的嫔妃,只守着母后一个。 从父皇去世之后,母后落落寡欢的,从椒房殿移居到康宁宫,之后还病了一场,那一个来月,刘延衣不解带在病榻前亲侍汤药。他心里也清楚,无论他做得再好,再多,也填补不了母后心中的缺口。 你说何太后还能有什么消遣?听听词话打发打发时辰,也无伤大雅。刘延还曾经在何太后宫里看过一段,伎人们声情并茂,演得当真是好。演到催人泪下的地方,一旁的宫人都在偷偷拭泪。刘延给何太后递帕子,也问了声:“母后,不知这本子什么人编的?” 这本来只是顺口问了一声,何太后嗯了一声,说:“尝尝这茶。” 刘延也没有在意,想着多半是丽苑哪个伎人乐师写的本子,倒是写的真好,全不似一般曲词话本那样浮夸不实,是那种才子遇佳人,忠臣害奸人的套路。要么就是一味的宣扬因果报应劝人向善。 很真实,也很动人。 这本子本来只在宫里演,但是渐渐就流传了出去,京城的几个大班子没过多久就都学会了。然后越流传越广,听一些地方官的奏报上偶尔提及,居然连千里之外的州府乡镇也有这剧目了。 刘延未免有些好奇,叫了太后身边的总管张顺来问。宫里一应大事小情,只怕没有这总管不知道。 张顺以前服侍淳宗皇帝,后来孝宗登基,他就伺候太后。虽然也不年轻了,可是面白无须,脸上总是带着笑,看起来一点儿不象已经过了知天命年纪的人。 “奴婢愚钝,不知皇上说的哪一出?” 他才不愚钝呢,孝宗皇帝心里有数。 “就是现在最热的那一出。” “皇上说得是石头记啊?”张顺说:“这戏是好,词藻好,世情也讲得通透。丽苑的班子排了小半年呢。据说写本子的人曾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后来家境败落了,曾享过富贵,也历经人情冷暖,所以才写得好哪。” 刘延一笑,挥挥手把他打发了。 本来他没什么想法,现在却觉得这写本子的人很有意思。陆陆续续的看了几书,还真上心了。从孤女进府,共读西厢这几出开始,一直看到呼喇喇大厦倾,最后落得白茫茫大地真干净。据说外头有些地方演的时候,因为看戏的人对结局不满,所以好些班子自行改了结局,弄了个家业起复,终成眷属的团圆结局。可是那些嚷着要看大团圆的看客,却左挑一个毛病,右一个不满意。大概有了原来的先入为主,再看这样的总觉得别扭。 也许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世事原该如此,再折腾,也不过是一点自欺欺人的安慰而已,当不得真。 所以演得最多,最深入人心的,还是原先那个版本。丽苑中头一个挑梁演这个本子中那位黛玉姑娘的伎人,一时间名头传遍大江南北,堪称红透半边天。 后来丽苑的班子又陆续排了好几出剧目,都十分精彩,只是作者无一例外,要么是乡野隐士,要么是落难公子——好奇的人越来越多,可是谁也探不出究竟来。 后来还有位王爷打听消息打听到皇帝这儿来了。对这位寿王,先皇都拿他没辙,刘延也只能含糊其辞把他打发了。过后想了想,让人传话,晚上到康宁宫去陪太后用膳。 虽然派人传过了话,可是康宁宫也没有摆上一桌山珍海味招待皇帝。反正他三天两头就来蹭饭,有时候一旬里头倒有将近十天是在康宁殿用膳。李姑姑深深的怀疑,是否御膳房的新掌事和新厨子们严重失职,做出的饭菜不合皇帝的口味? 何太后一向尚俭戒奢,平日所食多是四菜一汤,口味也较清淡。皇帝要来,不过是多添了两道菜,一道鱼,一道云卷。云卷是将肉削成薄如竹纸一样的肉片,里面卷了新鲜时蔬蒸出来的,味道端的鲜美。皇帝一尝就知道,这两道菜都是何太后的手艺——当下十分捧场,两道菜一点儿都没让剩下。云卷吃了精光不说,连鱼头鱼尾巴都吮了个干净,一点儿没糟践。何太后微笑着看大儿子的吃相,心道幸好知子莫若母,就知道他一贯这样,所以两样菜做的份量都不多。 “晚上不宜多食,恐伤脾胃。皇上喝口汤吧。” 刘延放下筷子,摸了摸肚子:“母后这里饭菜总是特别可口。” 上了茶,母子俩一起说几句闲话。康宁宫后头原来是长泰殿,大概是为了孀居的太后太妃礼佛方便。但是何太后对吃斋念佛兴趣不大,所以刘延在康宁宫西墙那里拆了墙扩出去,建了个小戏台子。刘延问:“母后这里最近可有新戏看?儿子可要一睹为快了。” 何太后笑着说:“皇上是忙人,哪来的闲情看戏啊。吃饱了你就快回去吧,省得皇后、贵妃她们倚门翘望啊。” 刘延厚着脸皮说:“儿子腹中饱胀,陪母后看一折戏,消消食再回去。” 天色已晚,戏台四周挑了灯笼,伎人粉墨登场,在方寸之地上演无限悲欢。刘延喝了口茶,问:“这么些年……我都不知道母后还会写话本呢。” 何太后看了他一眼,没否认,也没解释。 谁也没规定什么事儿都得向儿子交代吧?他不知道的事情可多了去了,再说,连他爹都不知道。 何太后抿了口茶,转头看着戏台上。 浓妆淡抹的伎人正莺声呖呖的唱着:“……怡红快绿何处有,春风秋月总关情……” 看别人做戏,总是让人心旷神怡。 几十年都在做戏给别人看,说得不是自己想说的话,做的也不是自己想做的事,甚至连穿什么衣服,吃什么东西,都由不得自己做主。谁说做皇帝做皇后是幸福的事?让他来做一个看看! 虽然有刘衡,两个人互相扶持着,依靠着,走过了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可说句老实话,有实在午夜梦回,醒过来再也睡不着的时候,潮生也不禁会想,如果她没嫁他呢?如果她当时再坚决一点……选择另一条不同的人生道路,也许她不用过得这么劳心劳力,一天接一天的言不由衷,身不由己。 当然,他对她很好,做为一个皇帝来说,已经不能做得更多,更好了。 她原本有机会不嫁他的。 可是,她舍得吗? 有句被用俗了的话,描述她此时的心情最合适。 剪不断,理还乱。 算啦,这辈子,反正已经这样了。世人要是知道她还不知足,不知该怎么骂她。嫁了一个好丈夫,又有个好儿子。淳宗皇帝生前独宠皇后,虚悬六宫。孝宗皇帝事母至孝,堪称天下表率。做为一个女人而言,她已经是这个时代最尊荣最幸福的人了吧? 可人总是这样的,总是不知足。没饭吃的时候想温饱,有富贵了还想要自在。她自认也是个大俗人,不是什么圣人。所以她也会不满足,会有些胡思乱想—— 但是到了这个岁数,再回头看的时候,会发现那些过往……酸也好苦也好甜也好累也好,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甜蜜而伤感的光晕。 他不在了,她还活着。她要把两个人的快活,都活出来。 —————————————— 新坑开挖了,书名又一春。呃,现在还在审核状态。(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番外二 铁口直断 六月天变得快,说下雨就下雨,镇头的茶棚下顿时热闹起来。有原来就在这儿吃茶消闲的人,更多的是进来躲雨歇脚的人,乱糟糟的。有个担着挑子的货郎借这个空儿还做成了两样生意,卖了一把线两块手绢。还有一个徐瞎子,拖着他那块湿了大半的布幌子,挨个桌子问人要不要测字。 “这位老爷和夫人,可要测个字吗?”为了增加说服力,他还特意晃了晃那面湿了的幌子,,,幔子上面写的是铁口直断四个字。只不过已经残旧,铁字和断字都少了半边,看起来就成了失口直斤了。 那位夫人瞅着这布幌子,忍不住微微一笑。 这张桌上坐着一男一女,徐瞎子眼睛,只能模模糊糊虽然不太好使,可是鼻子却灵光。靠近的时候,能闻到上等的淡淡的香气。 肯定非富即贵。 随从要把他赶开,那个女子说:“下雨天也没什么事做,那就测个字吧,打发打发时辰。” 她发了话,随从才放了行。 徐瞎子摸摸索索的坐下来,达官贵人他不是没见过——那越是有身份的人,越是讲究体面,轻易不会大声叫嚷,也不会同他这样的小人物一般计较。 这位夫人越是显得和气,徐瞎子就越发认定她身份非同一般。 他清清嗓子,问了句:“请夫人说一个字吧?” “今日突逢大雨……就测个雨字吧。” 徐瞎子又问:“那,夫人是想问前程、家宅、姻缘,还是……” 他觉得自己这话说得不对——人家明摆着是有夫之妇,还问什么姻缘,忙又添上一句:“夫人若要问家人的姻缘,只怕不大准,得要想问的那一位自己来测才行。” “问子女吧。” 徐瞎子抖擞精神,舌绽莲花:“雨字好啊。夫人是随手拈来,并非刻意为之,可见夫人在子女上头必然顺遂,不会艰难。这雨从天而降,顺势自然,又普惠万物,生生不息,夫人必定会子女双全……” 徐瞎子的一张嘴从天文说到地理,从唯物说到唯心,那对夫妇原来是漫不经心,后来也听得入神,唇边还带了笑意。 说到底,好话谁都爱听。 那位夫人摸了摸肚腹——这一胎也有四个多月了。 已经有了三个儿子,看着旁人家的闺女灵巧秀美,她也有些羡慕。 可是旁人更羡慕她的福气。三个儿子,而且个个都健康聪明。长子和次子都已经进学读书了,小儿子还小,整天在母亲身边。 “给这位先生倒碗茶来,润润嗓子。” 徐瞎子也正说好得嘴干了,他端起茶来喝了大半碗,又说了半天话,连“雨字下有四点,夫人的子女必然不会少于四个”掰扯出来了。外头雨势渐小,那位夫人说:“承先生吉言,倘若真灵验了,还有后报。” 随从估摸着主子的心思,十分大方的给了徐瞎子一绽银子。徐瞎子一掂再一捻,顿时喜出望外——这可是足足五两的官铸银元宝,一摸上面细密的纹绽就知道成色有多好。 徐瞎子平时给人测字,也不过能收个十文,几十文,最多一回不过是二两半钱银,今天本来是下雨没有生意,硬凑上前,想不到却发了这么一笔财。 他手一翻,银子就滑进袖子里,速度一流。 “走吧。” 那个男子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话,这时候才开口,也只说了两个字,徐瞎子本来还想说两句奉承话,可是不知道怎么,那男子一站起身来,徐瞎子莫名的腿发软舌头打绊,讷讷的挤不出话来,那夫妇二人便上车走了。 那一身的威势,啧啧……肯定是权贵人家。 不过京城的权贵也多,有人曾经开玩笑,说要在承顺门城楼上往下扔块石头,砸中十个人里得有七八个都是当官的。 这话虽然夸张,但是绝对不假。 无论如何,手里的银子结结实实,这个最实在。徐瞎子不动声色,一点儿没露出发财的得意来,继续在茶棚里寻找下一个“有缘人”。 日子过得极快,展眼又是半年,天气一天冷似一天,徐瞎子无儿无女,自己有一间半屋子住,虽然破旧,可总归是能遮风挡雨。进了腊月,京城里的气氛也欢腾起来——倒不是因为要过年的缘故,而是因为正宫何皇后诞下一位公主。皇帝十分欣悦,破例的热闹操办了一番。 一般人家,生儿弄璋生女弄瓦,到了当今皇帝这儿,就倒过来了。皇帝已经有了三个儿子,不稀罕了。人嘛,总是缺什么才想什么,这回终于得了个公主,可算是夙愿得偿。头两位皇子出生时,皇帝还没登基就不说了,三皇子出生的时候,皇帝因为生性简朴,也没有大肆操办。 这位公主的命可真是好啊。 人逢喜事精神爽,连徐瞎子的生意都好了不少。盘算着今年能存多少钱,这个年要多割些肉打些酒来好好儿的过。过了晌午,他正收摊时,忽然有两个人过来,客客气气地说:“这位先生是姓徐吧?” 徐瞎子一听这两人的动静,就马上恭敬起来。 “是,是,小姓徐。不知二位爷这是……” 这两个肯定是吃公门饭的。这种包底儿官靴走路的动静和别的鞋子就是不一样。 “我姑丈和姑母说您测字测得准,我们是来答谢先生的。” 那人一抬手,身后随从麻利的递上来一卷东西。 徐瞎子有些茫然的把那卷布接过来,那人问:“先生不瞅一瞅?” 徐瞎子说是瞎子,不过眼睛其实还能看见一点儿东西的。他慢慢把布展开,那赫然是一面崭新的幌子旗,上好的结实棱布,包着青缎子边儿,上面铁口直断四个字是绣上去的,字迹挺秀,别提多么精致体面了。 徐瞎子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位年轻少爷的姑丈和姑母是哪一个,只是连连说不敢当。等那人走了,他还半天没回过神儿来。 到底是什么时候,给谁测了个什么字呢? 他想不起来也就不再想了,反正是福不是祸。这面新幌子送得正是时候,他正琢磨过了年要换一面新的呢。 这面子新幌子用起来之后事,生意好象又好了不少,徐瞎子想,也许自己是沾了那位不知名的客人的贵气。 有那么一回,寿王府的马车经过街口,车里的人盯着那铁口直断幌子看了好几眼。 寿王妃梁氏问:“王爷看什么呢?” 寿王一笑,放下了车帘:“刚才街上那算命的,招牌上的四个字儿居然和皇上的字儿差不多——简直是一模一样!” —————————————— 昨天要去哥哥的新家,结果走半路才知道他又加班去了,我们只能半途折返,今天还要再去……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番外三 补衣 白荣是个宦官。 做宦官当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上对不起天地下对不起爹娘。可是荒年里为了捡条命,能混一口饭吃,还有不少爹娘把孩子割一刀,托人送去当宦官的。不指望他有朝一日能当大太监,能风光富贵,只是不能让孩子活活饿死在自己的面前。 白荣记得很清楚,他的父亲就是饿死的。连年灾荒,村里的人饿死了不少。父亲临咽气时紧紧的揪住被角,不停的念叨:“我要吃馍,我要喝饭……” 那情形已经过去了多少年,可是现在想来依然清晰。每次想起,他都觉得胸口憋闷得难受。 父亲为人太老实,不会偷不会骗……好不容易弄到一点能吃填肚子的,还都给了他。要不是临死的时候父亲神智已经不清楚,也不会一声一声的喊饿。 所以白荣尽管已经成了内侍监的掌印太监,人人都要恭敬的称一声白公公,可他逢年过节给亲人上供的时候,从来都不忘单供一碟馒头,一大碗黍米饭。 他现在有富贵,有权势,可是他永远不能忘记父亲临死时的情形。拥有再多,也无法弥补从前的遗憾。 在宫中要活下来,多听,多看,多想,但是一定要少说。白荣在宫中几十年,看过了许多人的起起落落,他都默默的看着,记在心里。他心里到底埋了多少秘密,也许连他自己都数不清楚了。 他命中遇到过两位贵人。 一位就是他师傅来公公。 其实没人的时候,白荣都喊他干爹。 宦官无儿无女,享不得天伦之乐。可是人哪,总是越没有什么,越想要什么。来公公待白荣是真的很好,就算是他真的有一个亲儿子,大概也就是这样了,白荣也特别乖巧听话。 另一个就是淳宗皇帝刘衡。不,应该说是何皇后更确切一些。 两人可以算得是贫贱之交,他那时候是小宦官,跑腿儿干杂活儿的。她是浣衣奴,宫人中最低贱的一等。那会儿谁能想到后来的事情呢? 等她去了东宫,他也调了差事。后来跟了来公公之后,见面的机会就少了。不过知道她过得还好,自己也就放心了。 有一回他却听来公公提起她的名字。 “你也知道她?” 白荣没有隐瞒,原原本本的和来公公说了:“在掖庭宫的时候认得,她待人倒很好。” 来公公一笑:“嗯……她也是可惜了。本来也是千金小姐,结果落得现在这般地步。要是她爹还活着的话……” 来公公没细说,不过听起来,潮生的身世来历一定不凡。 “她也算是大难不死,说不定是个有后福的。陈妃当初那事儿牵连了不少人,她也差点儿送命。倒是皇上破了例,说她年纪小,死罪可免,她才捡了一条小命。”来公公说:“人哪,一辈子该享多少福,该受多少苦,都是注定的。有人是先享福,后受罪。有人是先受罪,后享福——就是不知道我是这两样里的哪一种人了。” 宫里头恩将仇报的事情来公公见多了,不过要不是那时候宫人青镜瞅空子向皇上提一句,皇上也没那个心思去管一个小宫女的死活。 也许皇帝对潮生的身世也心中有数,也可能是他觉得这样一个美人胚子就无辜送了命十分可惜——谁知道呢,来公公伺候了皇帝这么些年,都不敢说自己能摸得准皇帝的心思。 就象当初蔡皇后的事……来公公一直觉得,蔡皇后德才兼备,实在没有什么可挑剔的。皇帝和她又是少年夫妻,十分恩爱。 可恩爱顶什么用,皇帝这边能和蔡皇后卿卿我我,一转脸就让人去毒杀了她的兄长蔡大将军。而且在蔡皇后病中,皇帝又左一个右一个给后宫加封施恩,这种行径让蔡皇后彻底寒了心。 什么夫妻,父子,兄弟……在皇权面前屁都不是。皇帝做为一个儿子,一个丈夫,一个父亲,全都不合格,又怎么能指望他的儿女以诚孝对他? 白荣后来想想来公公说的话,还真有道理。 象他,象何皇后,都先苦后甜,年少时坎坷挫磨,福气是在后头。还有的人……比如废后陆氏,就是先把福都享了,后半辈子一直囚禁在一个太阳照不到的屋子里,嗓子被药哑了,无声无息的过了她的后半生。 来公公死了,他带走了埋在他心底的无数秘密。他在宫中几十年中看到的听到的经历的……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能知晓。 白荣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也会带着心中的无数秘密进棺材。 比如先帝的死因。 比如玉玺。 传国玉玺曾经被偷藏了起来,建平二十四年,先帝去世,陆后与昌王挖地三尺,始终没有找到玉玺。但是淳宗皇帝宣布即位登基的时候,玉玺又神奇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还有许多许多事——没有这么惊心动魄。年深日久,他自己都快要遗忘了。 不过有件小事他还记得。 那会儿潮生还在浣衣巷,托他买过些小东西,还替他补过衣裳。 记得那是个艳阳天,墙那一边的竹探过墙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枝叶疏影。潮生坐在墙根下的石头上,替他补袖子。他微垂着头,正好看着她的发顶。 那一瞬间,他忘了自己是个宦官。就象又回到了家乡,就坐在打谷场的草垛后面,和邻家的小女孩儿一起。等袖子补好,她弯腰咬断线头,抬起头来一笑:“你瞧瞧行吗?” “行……”他从袖子里摸出一小包糖豆给她:“喏,我今天跟郭公公一起出去时捎的。” “又让你破费。” “不过两文钱,又不当饿的东西,闲了没事儿拿了甜甜嘴吧。” 潮生打开纸包,笑着拈了一颗放嘴里,跟他说:“你也吃。” 他也拿了一颗,放进嘴里含着。 那糖豆真的很甜,那天的阳光,也真的特别暖。 ———————————— 这篇文开始的时候是夏天,经过了秋天、冬天,然后在春天划下休止符。大概正因为如此,所以文章的开篇显得有些热燥,过程中则有秋的肃杀和冬的严苛,幸好结尾是一抹春日里的暖色。 对我来说每一个文都象是一段旅行。开始的时候万分期待,过程认真经历体会,然而每一段旅程都会走到终点,总难免惆怅茫然,心里同时冒出两句话。一句是,终于要写完了啊。另一句则是,怎么就要写完了呢?有好多想写的东西还没有写呢……回头再看看,有许多地方完全写得更精彩更丰满更合情合理。 在此要特别感谢编辑笑笑、加兰,还有版主秀秀、拔丝金条、左手剪刀等等一众好友。没有你们,这篇文的质量一定会大打折扣。 新文《家事》需要大家多多关注和支持。BB抱大橙子一起鞠躬~~(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丹凤总结及家事宣传 写丹凤和前几本书有不大一样的地方。 有许多长评。 有一个尽职尽责的副版主秀秀。 有许多替我捉虫,帮我出谋划策,开解我鼓励我的朋友。 这些都让我觉得感动。想起刚开始写字发文的时候,每一个评,哪怕只有两个字,我都能把两个字看半天,然后觉得异常欣慰和快乐。因为那证明这个文有人看,我讲的故事有人听到。并且,被人喜欢。 这种感觉形容不上来,酸酸甜甜的,既想笑,又想哭——嗯,说起来感觉挺神经的?不管了。好久没找到那种感觉了,丹凤又让我重温到了。秀秀对俺有很多帮助,替我加精,回复,管理评论区,替我担心文的走向,还告诉我一个好作者不可以对读者失信跳票……非常非常的感谢。还有左手剪刀,拔丝金条,玉骨清芬,爱丽丝的小屋……还有许多许多我记不清楚名字的朋友,给我写评,替文中人的喜怒哀乐担心…… 太多太多想说的话,一时间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 丹凤告一段落了,繁体应该会先出版,简体会稍后。到时候出书版会有额外的番外的…… 嗯,在旧文的尾巴上宣传一下新坑。 《家事》是一个……充满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的文,女主出场年纪不算大,有很大成长空间的。穿越女的一生,未必是波澜壮阔的。家长里短,细水长流。穿越后的又林有个普通的家庭,有着普通人的幸福和普通人的烦恼。 人生就象是一场旅行,有得意也有失意。主角也是一样,不可永远一帆风顺,但是我们总希望他们可以得到幸福。 这大概是所有人共同的小小祈愿吧。 总是不会写宣传词儿~~ 打滚卖萌求包养……如果自己不够萌我把大橙子抱出来继续卖萌……(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