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恨:与卿何欢》 第1章 造化弄人 亓帝二十一年,六月初二,是个良辰吉日。 宁王府里虽是一片张灯结彩,可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喜气。 芙蕖院,是整个宁王府里最偏僻的一处院子。 坐在床上一袭红色喜服的女子,盖头遮住下的容貌绝美倾城。 柳叶弯眉,肤如凝脂,唇如朱丹,一双美眸里却无半点新嫁娘应有的喜色与羞涩。 “噼啪”,那即将燃尽的红烛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守在新娘子身边的两个陪嫁小丫鬟相互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忐忑尴尬之色。 大婚之夜,新郎却将自家小姐晾在新房里,这脸打得可真狠! 可这似乎也是在意料之内,因为今日小姐从出了相府大门那一刻,便已经成了整个京城茶余饭后的笑料,所以就算宁王爷今夜让小姐独守空房又算得了什么? 想着太监当时到丞相府宣读圣旨上的那句“金玉良缘”,真是讽刺啊! 她们家小姐,才貌双全,就算嫁给当今最有才气,最得皇上恩宠的南阳王世子做正妃,那也是担得的。 可如今,小姐竟成了宁王爷的妾…… 唉,真是造化弄人! “小姐,王爷他……” 未等丫鬟开口,只见顾瑾璃玉手一抬,“哗”一下子直接扯开了盖头,语气淡淡道:“爱月,我累了,服侍我就寝吧。” “小姐……”爱月没想到顾瑾璃会自己掀了盖头,因此一怔。 顾瑾璃视线落在那半阖着的窗户上,长廊悬挂着的红色灯笼随着风微微摇摆,那发出的红色光芒如那滴落在桌面上的烛泪一样刺眼。 摘掉头上沉重的凤冠,她褪了喜服,直接往梳妆台前坐下,自顾自的把那些珠花玉钗等也一并拆下。 不一会,那三千墨丝便如瀑布一般垂在了她的腰间。 爱月望着菱花镜中的顾瑾璃,一边拿着梳子给她梳理着头发,一边渐渐的红了眼睛,“小姐……如果您当时能求求老爷,兴许老爷他就不会……” “爱月。”顾瑾璃突然打断了爱月的话,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从圣旨下来至今已有半个月,若是父亲能求得动皇上,我今日又何必坐在这里?” 深吸一口气,她低垂的眼睛里划过一丝冷意,缓缓道:“开弓尚且没有回头箭,何况事已至此,我更是别无退路。所以……既来之,则安之。” “爱月……”荷香倒是个心思伶俐的丫头,察觉到顾瑾璃不欲多言,便给她使了个眼色。 然而,爱月却没有领会到荷香的意思,继续不甘心道:“可是……小姐,老爷明明前些日子还说要把您嫁给尹太傅家的大公子,要不是大夫人她……” “砰”,突然一声巨响,未等爱月说完,只见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一个人影抱着酒坛子摇晃着进来。 待爱月与荷香看清楚来人面容后,急忙俯身行礼道:“奴婢见过王爷。” 借着照入门口那淡淡的月光,顾瑾璃看着一身酒气,满脸霜寒的男子,手不自觉的攥紧了衣角。 一张脸如雕刻一般棱角分明,剑眉入鬓,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泛着幽幽暗光。 这样俊美又浑身散发着凌冽之气的人,不是她的夫君亓灏,又会是谁呢? 第2章 愚不可及 “妾身……”顾瑾璃刚起身,又听得“嘭”,亓灏手中的酒坛子朝着她狠狠掷来。 顾瑾璃条件反射的往后一退,那酒坛子便险险落在了她脚下,碎成一地渣。 爱月吓得捂着嘴尖叫一声,小脸煞白。 “滚出去!”亓灏凌厉的眸子扫了爱月一眼,怒喝道。 爱月深知顾瑾璃与亓灏这门婚事的因果,虽明白亓灏是恨透了自家小姐的,可也断然没想到他一进门便会如此,因而立即转头看向顾瑾璃。 顾瑾璃眸光微动,点了点头。 得到顾瑾璃的示意,爱月与荷香只好一并退了出去,但二人也不敢直接回房,故而守在院中。 亓灏一身墨色衣袍,并未穿喜服,随着他的逼近,顾瑾璃的心也不由得“突突”不安的跳得厉害。 “王爷……”僵着身子,她刚张口,下一刻颈间却多了一只大手。 空气里,除了亓灏身上散发着的酒气,还夹杂着一丝杀气。 亓灏死死盯着顾瑾璃,扣在她玉颈上的大手一点点缩紧,一字一句道:“顾-瑾-琇,你该死!” 顾瑾璃身子一颤,因窒息而青紫的脸又白了几分。 “瑾琇知道……”顾瑾璃清澈的眸子静静望着亓灏,扯着笑道:“知道王……王爷恨我,可是……王爷……王爷要杀我,也要……也要顾忌着……皇上和我父亲……不是吗?” 听到顾瑾璃这句话,亓灏眸中的熊熊怒火烧得更旺了:“贱人,你父亲又是个什么东西?!一条趋炎附势的狗罢了!” 说罢,他将顾瑾璃粗暴的一推,她的额头便撞到了桌角,顿时红肿一片。 紧接着,一道冷光自亓灏的腰间而出,利剑猝不及防的朝着顾瑾璃的胸口刺去。 顾瑾璃美眸一闪,攥了攥拳,竟直直的迎了上去。 “呲”,是利剑入体的声音。 血,顺着顾瑾璃的伤口涓涓而流,染红了她白色的寝衣。 一滴滴落在她白皙小巧的脚上,竟如开出了一朵朵梅花一样妖冶。 手握着利剑的另一端,顾瑾璃面无血色,脚下踉跄一下。 待站稳后,她勾了勾唇角,直视亓灏,“这一剑……可消了王爷对瑾琇的怨气?” 顾瑾璃的反应出乎亓灏的意料,然而他也立马明白了她这么做的用意。 “愚不可及!”冷笑一声,亓灏满眼是毫不掩饰的憎恨。 随即大手一扬,他猛然将利剑从顾瑾璃胸口抽回。 因着亓灏这猛烈的动作,她的血越流越多,扑倒在地。 “咚”,亓灏将剑丢了,抬手勾起顾瑾璃的下巴,“顾瑾琇,不要以为本王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伤口的痛,让顾瑾璃疼得声音都跟着发抖,“那日……那日大殿之上,王爷……就想要瑾琇的命……” “如今……瑾琇……瑾琇想圆了王爷的心愿……难道还错了?” 她仰头与亓灏直视,眼底神色没有丝毫畏惧和愧疚之色。 苍白的脸,因疼痛而咬破了的唇,再加上她那因撕扯而半敞开露出来的一片春光,此时竟有种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亓灏看在眼里,心头只觉得厌恶更甚。 抬脚重重踩在顾瑾璃的背上,他幽幽道:“顾瑾琇,你告诉本王,欠婉婉和本王的这笔帐,你要怎么还才好?” “尹姑娘的腿……的确是因瑾琇所害。”顾瑾璃疼得闷哼一声,缓缓闭上眼睛,细长的睫毛如蝶翼一般轻颤,“瑾琇,一切任凭王爷处置。” 亓灏瞧着顾瑾璃这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冷笑道:“你放心,来日方长,本王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话落,他一甩衣袖,脚狠狠碾着她的手摔门离开。 第3章 蛇蝎母女 动了动红肿的手指,顾瑾璃苦笑。 都说十指连心,可五指分明也是这么痛呢! 地面的凉意涌遍全身,她捂着胸口,重重的咳了起来。 咳着咳着,一口血便吐了出来,人也晕了过去。 “小姐!”亓灏离开后,荷香和爱月夺门而入,见到躺在地上的顾瑾璃,面色大变。 爱月被顾瑾璃胸前的鲜红一片吓得声音里都带着哭腔,“小姐,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荷香瞥了一眼地上那染血的利剑,抱着顾瑾璃的胳膊,对爱月小声道:“先别问了,赶紧把小姐扶到床上去。” “对对!”爱月慌忙的点点头,于是二人便合力将顾瑾璃往床上搀扶。 “爱月,我去找大夫,你守好小姐!”荷香的父亲早年是乡里的大夫,故而她简单的给顾瑾璃包扎好伤口后,急急往外冲去。 “荷香!”爱月算是头一次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因此身子哆嗦个不停。 转头看着榻上气息虚弱的顾瑾璃,她也只能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行,我不能乱,我得照顾小姐!” 握着顾瑾璃肿得老高的手,爱月刚憋回去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不禁哽咽道:“小姐……我可怜的小姐啊!” 她的小姐,不仅貌美,而且心善,她敢说这天底下,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像小姐一样,不管对谁都毫无阶级尊卑之分,就连街上又脏又臭的叫花子,小姐也从未有冷眼相待的时候。 然而,这么好的小姐,却因为大夫人拿小姐母亲的遗物作威胁,逼不得已才替大小姐代嫁给了宁王…… 想到大夫人与顾瑾琇这一对蛇蝎母女,爱月恨得牙痒痒。 “两位姐姐,我们家小姐的情况真的不太好,还请姐姐们带我去找大夫!”王府太大,再加上深更半夜的,府中上下都睡了,荷香出了芙蕖院后,好不容易才逮到两个起夜的丫鬟,于是便语气急切的恳求道。 那两丫鬟见荷香是从芙蕖院方向过来的,二人便明白了她的身份。 其中一圆脸丫鬟一把甩开荷香抓着自己的手,冷笑道:“呵,你们家小姐心如蛇蝎,死了最好!”说罢,便拉着另一丫鬟头也不回的离开。 “哎!”荷香见空荡荡的院子,顿时又剩下了自己一人,回头看了一眼芙蕖院,她转身往宁王府大门口跑去。 “站住!”门口的侍卫手中长枪拦住荷香,冷着脸道:“王府门禁,一旦过了戌时,没有王爷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出府!” 荷香自恃冷静沉稳,但毕竟关心则乱,想着顾瑾璃的伤,她着急起来,眼泪开始打转:“侍卫大哥,我们家小姐受伤了,我……” “回去!”侍卫大晚上的值夜,本来就心情不好,再瞧着荷香哭哭啼啼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举起长枪就要往荷香身上挥去。 然而,下一刻却听得一声厉喝:“住手!” 侍卫与荷香皆一愣,只见亓灏身边的两侍卫杜江和秦峰不知何时已来到面前。 秦峰扫了一眼荷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秦侍卫,我们家小姐快不行了,我要出府找大夫!”荷香知道已经不能再耽搁时间了,推开二人便冲出了大门外。 “嘿,这丫头!”秦峰眼睛一瞪,就要上前拦着荷香,反而被杜江给扯住了胳膊。 杜江望着荷香跑远的身影,缓缓道:“你先去芙蕖院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去追她。” “行。”秦峰说罢,便直接往芙蕖院去了。 主院的书房里,烛光冉冉。 “顾瑾琇……”亓灏转动着手中酒杯,看着杯中清酒,勾着薄唇道:“本王,绝对不会放过你!” 他语气低柔,如对情人的低喃一般,然而眸中神色森然入骨。 抬眼望着屋内这同样刺眼扎心的红,掌风一挥,只见那喜绸瞬间变成了一地的碎片。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声低呼,“王爷,不好了,尹小姐……尹小姐她……自尽了!” “啪!” 酒杯落地,亓灏的墨色身影早已如一阵风一样从管家眼前刮过,眨眼便不见了人影。 第4章 得寸进尺 不知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服了大夫给开的药,顾瑾璃昏昏沉沉睡了一夜,直到第二日的巳时才醒来。 爱月和荷香在床边守了一夜,见顾瑾璃微微的睁开了眼,立即激动道:“小姐,你终于醒了!” “爱月……”顾瑾璃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嗓子竟喑哑干涩得厉害。 荷香连忙起身给顾瑾璃倒了一杯茶,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她坐了起来,“小姐,您先喝点水润润嗓子,一会奴婢去厨房给您做点吃的。” 顾瑾璃就着荷香的手,抿了几口茶后,看着两个丫鬟眼下发青,一脸倦容,刚想吩咐她们下去休息,然而却听到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姐姐!” 顾瑾璃眸子一暗,顺声望去,大夫人那张虚伪做作的脸果真出现在了门口。 而站在大夫人身侧,纤腰曼曼,红唇粉黛的女子,便是真正的丞相大小姐,顾瑾琇。 二人的身后,则跟着三四个手里捧着高高一摞礼盒的小丫鬟。 顾瑾琇飞快的扑入到顾瑾璃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姐姐……呜呜呜……我与母亲一接到消息就立马赶了过来,你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 “呜呜……还好姐姐你没事……” 由于顾瑾璃顶了顾瑾琇的罪,所以彼此的身份也彻底调换过来,如今的顾瑾琇再不是顾瑾琇,而是丞相二小姐。 顾瑾璃的伤口被顾瑾琇故意压得裂开,疼得她秀眉蹙了起来。 抿了抿唇,她轻声道:“顾瑾琇,这里没有旁人,不要演戏了。” 顾瑾琇听罢,终于止住了眼泪,冷笑着从顾瑾璃身上离开。 上下打量着她,顾瑾琇弯了弯嘴角,笑道:“啧啧,没想到宁王竟让你活过了昨晚,看来你命还真是大!” 顾瑾璃懒得理会顾瑾琇,而是将视线落在含笑的大夫人身上,摊开手掌,淡淡道:“东西拿来。” 大夫人对着丫鬟使了个眼色,语气如恩赐一般:“明桃,拿给大小姐。” 那叫做明桃的丫鬟点点头,随即将一个锦盒捧到了顾瑾璃面前,打开后道:“大小姐,这是您的玉佩和碧玉萧。” 锦盒中,一枚纹理细腻,温润古朴的玉佩静静的躺在里面,与青碧色的玉箫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顾瑾璃颤抖着手将盒子接了过来,紧紧的抱着,眼睛湿润。 “切,不就是个破玉佩吗?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事……”顾瑾琇瞧着顾瑾璃眼角含泪的模样,不屑的撇撇嘴,还想再讥讽她几句,却被大夫人抬手给打断了。 大夫人轻咳一声,上前一步顺势坐在顾瑾璃的床榻边上,握着她的手和蔼道:“瑾琇,你放心,你父亲已经进宫了,他必定会给你讨一个公道。” 顾瑾璃抽回手,笑着摇摇头,“瑾琇不要什么公道,只要母亲将答应瑾琇的那三十万两银子给我就好。” 大夫人面色一僵,将顾瑾璃耳边的碎发理到耳后,皮笑肉不笑道:“瑾琇,你也知道,你父亲虽在朝为官多年,但一直都是清正廉明,咱们府里的平时花销也都是……” “据说,母亲当年的嫁妆件件都是价值连城之物,若要变卖了都能买下京城大半的商铺。”顾瑾璃动了动身子,轻靠在爱月垫在她身后的软枕上,目光幽幽的盯着大夫人,“莫说这区区三十万两,就是五十万两,对母亲来说也是九牛一毛。” “母亲若是舍不得,那么……”顿了顿,她看向顾瑾琇,冷声道:“欠尹素婉的债,也只能由二妹还了!” “小贱人,你不要得寸进尺!”顾瑾琇身子一颤,手指着顾瑾璃的鼻尖破口大骂。 在众人面前顾瑾琇素来都是知书达理、温柔可人的模样,可也只有顾瑾璃知道,在那美丽的面具下藏着她怎样的丑恶嘴脸。 “嘘”,顾瑾璃轻轻移开顾瑾琇的手,望了一眼门外,不紧不慢道:“你若不想母亲的处心积虑白费,尽可再大点声音,这样也好让亓灏知道,究竟是谁害了尹素婉!” 顾瑾琇听到这话,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的往门口看了一眼,见没人才放下心来,随即恼羞成怒道:“如今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顾瑾琇,你别妄想脱身!” 顾瑾璃没有说话,只是淡笑着望向脸色难看的大夫人。 第5章 瑾琇知错 “哒哒哒”,马车缓缓的行驶在往丞相府的马路上。 车内,顾瑾琇想起顾瑾璃那张清冷淡然的脸,用力的绞着手中帕子,忿忿不甘道:“娘,你当真要应了那贱人?” 大夫人姜婉柔出身国公府,的确如顾瑾璃所说,她的私房钱里根本就不差这三十万两,可若要让她向顾瑾璃低头,她自然是万万不肯的。 可自己要是不将那三十万送到顾瑾璃手里去,恐怕她真要来个鱼死网破了…… 大夫人眼里闪过一丝算计,冷笑道:“就怕她有命拿,没命花!” 顾瑾琇一听,猛然抬头,“娘,你的意思是……” 大夫人自然知道顾瑾琇想说什么,摇摇头,意味深长道:“她刚嫁过去,若是有个什么意外,咱们娘俩这辈子就别想得你爹爹好脸色了!” 顾瑾琇听到大夫人提到丞相顾淮,咬唇道:“我好好的丞相嫡女,现在却成了庶出二小姐,这样的身份以后还怎么嫁给宣王做正妃嘛!” 将帕子往一旁一丢,她撅着嘴道:“顾瑾璃这个死丫头还想讹咱们银子,真是可恶!都怪父亲当年在外面不检点,生出这么个……” “够了!”大夫人面色一冷,皱着眉打断了顾瑾琇的喋喋不休,声音里透着几分不悦,“身份重要还是命重要?要不是那丫头替你顶罪,你如今还能坐在这里发大小姐脾气?!” 见大夫人隐约动怒了,顾瑾琇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了她的忌讳,脑海中又浮现半个月之前,亓灏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差点要杀了自己的疯狂模样,不禁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娘教训的是,瑾琇知错。” 还好在事发当时,自己脸上是戴着面纱的,要不然怎能这么容易将亓灏蒙混过去? 大夫人冷哼一声,靠在身后的软塌上闭目不语。 芙蕖院里,爱月和荷香刚送走了大夫人和顾瑾琇没多久,又迎来了宫里的贾公公。 贾公公除了从宫里特意带了太医院院首魏廖给顾瑾璃看伤外,还带了许多珍稀罕见的药材以做慰问。 他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来王府必定是代表着皇上的意思。 一大批人兴师动众的进出芙蕖院,整个宁王府的人瞬间心下明了。 亓灏昨晚险些要了顾瑾璃的命,皇上要是再不表示点什么,这可就真跟亓灏一样,在变相的打丞相的脸了…… 夜风习习,月影绰绰。 爱月煎好药后,小心翼翼的端到顾瑾璃面前,“小姐,太医说了,这药得趁热喝。” 顾瑾璃自小最是打怵喝药,可想着身子到底是自己的,无奈的低叹一声,只好点点头。 但她的手还未碰到药碗,却见爱月突然手一抖,药碗直接炸裂。 浓黑的汤药冒着丝丝热气,一半洒在顾瑾璃身前的锦被上,一半泼在她白皙的手背上。 爱月瞧着那一片烫伤的水泡,又是心疼,又是自责,“小姐,都是奴婢不好,都是奴婢的错!” 顾瑾璃咬着唇,勉强安慰道:“爱月,我没事,你……” 余光瞥见那一袭墨色衣袍,她转头看向门外,望着面色如罗刹一样狠厉的亓灏,不自觉的勾了勾唇角。 只是,那唇间的笑意清冷淡薄。 第6章 痛不欲生 视线落在地上被亓灏一掌劈裂的碎碗上,顾瑾璃似笑非笑道:“这药是皇上赐给妾身的,糟蹋御赐之物,王爷可知该当何罪?” 亓灏上前一步,幽暗的眸光如两把利剑一般,直射顾瑾璃,凌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呵,妾身?” 爱月一见到亓灏,也瞬间明白了为何刚才好好端着的碗会突然炸开。 咽了一口唾沫,她不由自主的护在顾瑾璃身前,颤着声音道:“奴婢……奴婢见过王爷。” “滚!”亓灏掌风一挥,爱月的身子便直直的飞了出去。 “爱月!”顾瑾璃见爱月撞到了一旁的柱子上,心中一痛,撩开被子就要下床去扶她,可脚刚沾地,手腕便被亓灏如钳子一般的大手死死攥住。 “小姐……”爱月一口鲜血吐出,随即两眼一黑便昏了过去。 “放手!”顾瑾璃知道亓灏刚才那一掌用了内力,此时甚是担心爱月的伤势,顾不得手背上还火辣辣的烫伤,眉宇间神色焦急,语气里也多了一抹冷意。 亓灏眯了眯眼睛,散发出一道杀意,幽幽道:“顾瑾琇,若是昨夜本王再晚去一步,就要彻底失去婉婉了。” 顾瑾璃并不知尹素婉自杀一事,因此一愣,下意识问道:“尹小姐她……” 自己曾有幸见过尹素婉一面,人如其名,那果真是一个温婉可人的女子,只可惜如今她的腿…… 亓灏扣住顾瑾璃的手又用力了几分,恨不得要将她的骨头给捏断一样,声音阴恻恻道:“婉婉她……自然是没事。” 血水顺着手背滴滴答答,钻心的疼痛让顾瑾璃感受到了亓灏波涛汹涌的恨意,然而神色却丝毫不变,“尹小姐没事便好。” 说罢,她挣脱着就要转头往爱月身边走去。 “啊!”腿上猝不及防受了亓灏的一脚,让她整个人直接扑在地上的碎瓷片上,不知是胸口的血还是又添了新伤,总之鹅黄色的中衣上盛开了朵朵桃花。 扶着凳子吃力的站起,顾瑾璃忍不住痛哼一声,紧接着又“砰”的一下摔倒在地。 亓灏的目光落在她赤着的小脚上,只见一枚碎瓷片刺入其中。 缓缓蹲下身子,他手中忽然多了一把精致的匕首,泛着寒光,抵在顾瑾璃的脚踝处。 那冰凉的感觉,让顾瑾璃心里一紧,“你……想做什么?” 亓灏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终于扬起了唇角,冷笑道:“你说,若是本王挑断了你的手脚筋,父皇赐给你的那些灵丹妙药可还有用?” 顾瑾璃早前就听说过亓灏的心狠手辣,也知道他必定说到做到。 可她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顾瑾琇,要她一辈子瘫痪在床如废人一样,她怎能甘心! “亓灏,你不能……啊!”顾瑾璃条件反射的刚想将脚缩回,可还是躲不过亓灏的眼疾手快。 “呲”,匕首毫不留情的*她的血肉,痛得她额头上沁出了一层薄汗。 亓灏慢慢转动着匕首,刀尖一点点深入,不放过她脸上丁点表情,笑得肆意,“顾瑾琇,这痛不欲生的滋味,如何?” 第7章 生不如死 指甲死死的扣入掌心,顾瑾璃清醒了几分,扯出一个苍白又刺眼的笑容,气息不稳道:“我若死了便是一了百了,可我若死不了……那王爷可就麻烦了!” 皇上今日派人送了那么多的药材和其他一些宫里的宝贝,一方面是给她父亲顾淮的面子,另一方面是在承认她宁王侧妃的身份。 亓灏虽性子狂妄霸道,可他到底还是顾忌着皇上的,否则多日前在大殿之上,依着他的脾气,早就一刀将顾瑾琇结果了,哪里还需自己在这里替她受苦受难? 鼓起勇气,顾瑾璃对上亓灏晦暗森然的双眸,继续道:“我父亲最是疼爱我,他见王爷废了我,必定会日日到宁王府里来闹,到皇上跟前去吵,以后……” “王爷不仅要照顾尹小姐和我这个废人,还要分出心力来应付我父亲,一定辛苦得很……” “你错了!”亓灏眸子一沉,猛然抽出匕首,抬手间又朝着顾瑾璃的脚狠狠刺了一刀。 血花飞溅,有几滴殷红沾在他的脸上,使得那俊美的五官竟多了一丝邪魅:“顾瑾琇,本王十三岁那年便开始征战沙场,最不怕的就是辛苦。” “何况,看着你生不如死,本王开心都来不及,又怎会感觉辛苦?” 顾瑾璃只觉得一种不能言说的痛蔓延全身,她动了动唇,却连吐出一个字的力气都没有了。 身上越来越冷,她努力撑着沉重的眼皮,半晌才道:“王爷……王爷开心就好。” 若说之前一刀亓灏是真心想废了她的脚,那么这一刀她便可以放下心了。 因为她明显感觉到,那匕首的力度要比刚才轻了许多,而且避过了筋脉要处,可见亓灏是想一刀刀的折磨她而已。 亦或者说,他是想要欣赏她脸上痛苦的表情以发泄内心的怨恨…… “咣当”一声,打水回来的荷香一进门便看到了亓灏手里拿着染血的刀子,又见顾瑾璃身下鲜红一片,手中铜盆便掉在了地上。 来不及多想,她一把“大逆不道”的推开亓灏,将顾瑾璃抱在怀里,泪流满面:“小姐……小姐……” “贱婢!”亓灏怒视着横在自己与顾瑾璃之间的荷香,一脚踢向她的小腹。 他那一脚,快准狠。 荷香痛苦的捂着肚子,站不起身来,只能一点点艰难的爬向顾瑾璃:“小姐……” 一声声唤着,她的声音好不哀戚。 顾瑾璃费劲的歪了歪头,看着眼里噙着泪的荷香,有气无力道:“荷……荷香……不要哭……” 脚一挑,亓灏勾起脚边的匕首,对顾瑾璃冷笑道:“这贱婢刚才冲撞了本王,而你又实在是该死,既然你们主仆情深,那便主债仆偿!” 说罢,匕首直飞向荷香的后背。 “不要!”顾瑾璃双唇颤抖,立即大叫着扑了过去。 荷香没料到顾瑾璃会扑过来,眼见那匕首的寒光已经逼近眼前,想推开她早已来不及,不禁白着脸失声尖叫道:“小姐!” 第8章 成全你们 “叮”,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即将刺中顾瑾璃的匕首竟意外被一枚飞镖击落。 下一刻,一道声音自门外传来,“宁王这是在做什么?” 亓灏望着月光斑驳里走出来的蓝衣男子,薄唇微扬,眸子竟染起一抹异样的亮色。 随即,他视线落在顾成恩身边的周管家身上,冷声道:“顾侍郎难得光临宁王府,为何不事先禀报?” “王爷,老奴……”被亓灏凌厉的眼神吓得一哆嗦,周管家刚想张口解释,但偷偷瞥见顾成恩也正阴郁的盯着自己,于是不禁闭了嘴。 他哪里知道这丞相大公子何时来的?待发现的时候,顾成恩的人已经到芙蕖院门口了! “大公子……”没料到顾成恩会突然出现,荷香惊讶不已,一时竟忘记了将顾瑾璃扶起来。 大公子性子冷清,对人寡言少语,平时大多都待在刑部里,小姐自从四年前回了相府便一直与大公子极少有过接触,他怎么来了呢? 顾瑾璃因刚才全力为荷香挡刀,此时已经成了一个血人,张了张嘴,最终嗓子里却发不出一个音来。 顾成恩剑眉皱了皱,深沉的眸子凝视着她片刻,上前一步,伸手从荷香怀里将顾瑾璃接到自己了怀里。 瞧见她还在滴血的伤口,他眼底冷意一闪而过。 顾成恩这动作让荷香目瞪口呆,不可思议道:“大公子?” 丢下“回相府”三个字后,顾成恩看也不看亓灏,抱着顾瑾璃就要离开。 “站住!” 顾成恩刚踏出一步,脖子上便多了一把冷剑,只听亓灏漫不经心道:“放下她。” 转过身,顾成恩凤眼微眯,眸中之色清冷又讽刺。 亓灏上下打量着顾成恩,幽幽道:“顾瑾琇既入了宁王府的门,就是本王的人!本王要她生便生,要她死便死!” 见顾成恩一动不动,亓灏剑花一转,又重复道:“顾成恩,放下她!” 胸前的一绺墨发被剑气削断,顾成恩勾着唇角,笑意不见眼底:“那就看王爷的本事了。” 他的语气虽平淡,可听入耳中竟带着一股挑衅之意。 “好,那本王就成全你们!”一双桃花眼骤然爆发出浓浓杀意,亓灏话落,手中长剑直直的朝着顾成恩胸口刺去。 抱着顾瑾璃的手一紧,顾成恩足尖一点,身子向后退去。 亓灏步步紧逼,而顾成恩因护着顾瑾璃,只能以单手相抵。 也正因为顾成恩只守不攻,亓灏一招一式越发的狠辣。 “呲”,顾成恩的肩头被利剑划破,多出血痕一道。 “王爷,王爷!”这时,秦峰脚步匆忙,抹着额头上的汗冲了进来,喘着粗气道:“您离开太傅府没多久,尹小姐她……她就一直昏迷不醒!” 亓灏一听,继续刺向顾成恩的长剑立即一顿,转头怒视秦峰:“怎么回事?” 秦峰急声道:“尹小姐高烧不退,大夫也给煎了药,可硬是灌不下去!” “快去太医院找魏廖!”亓灏丢下利剑,再顾不得其他,大步匆匆离开。 周管家一怔,也立马跟了上去。 “大公子,您没事吧?”亓灏一走,荷香提着的一颗心便终于落了下来。 跑上前见顾瑾璃紧紧闭着双眼,脸色比纸还白,惊叫道:“小姐,小姐!” 顾成恩抿了抿唇,转身“嗖”一下飞出去了屋子。 “大公子!”荷香看着顾成恩消失的身影,又看看还昏倒在地的爱月,不知该如何是好。 紧接着,他的声音又传来:“带上她们!” “是,公子!” 等荷香反应过来,她与爱月已被顾成恩的两个侍卫一把抱起,脚下往丞相府飞去。 第9章 别无他法 丞相府书房 大夫人轻叩了几下门,见里面没动静,然后便放轻步子,推门而入。 将手中的茶盘放下,她对着背手站在窗前的顾淮,柔声道:“老爷,妾身泡了您最喜欢的‘君山银针’,您尝一下?” 顾淮猛然转身,直直的望着大夫人,眸底是罕见的阴沉之色。 大夫人心里一紧,随即主动上前挽着丞相的胳膊,故作不解道:“老爷,您从宫里回来就冷着一张脸,到底是谁又惹您生气了?” 顾淮将胳膊从大夫人手里抽回,冷哼一声,坐回檀木椅,“我为何生气,难道你不知道?” 大夫人自然心知肚明,捏着帕子,她红了眼圈,语气哀婉,“老爷,我知道你还在因那件事情怪我。可是……” “可是老爷你也知道,瑾琇自小聪明不假,可性子到底是不如瑾璃沉稳,要让瑾琇嫁去宁王府,我真怕她……” 话未说完,大夫人已经泪流满面:“瑾璃虽非我所出,但她回来的这四年里,我也一直将她当亲生女儿一般对待。吃穿用度,瑾璃什么时候比瑾琇差过?” “老爷……你舍不得瑾璃,我又何尝不是呢?”大夫人擦了擦眼泪,又继续道:“手心手背都是肉,若不是别无他法……” 她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哽咽得不能自已,让顾淮不禁心里一软,怒气也跟着消散了几分。 揽过大夫人,他无奈道:“罢了,这件事我也有错,不能全怪你。” 对于顾瑾璃,他心里是愧疚的。 她与凤瑟在南山生活了十一年,他亏欠她们母女的太多太多,直至凤瑟在四年前离世,顾瑾璃才被接了回来。 本打算将她许配一门好亲事,然而顾瑾琇又生出了这样的事端…… 他也曾想过找旁人代嫁,可府中的妙龄女子,上到小姐,下到丫鬟,除了顾瑾璃,没有一人的身量与顾瑾琇相似…… 而且,代嫁这种事情,必定要找个机灵可靠的女子才行,否则东窗事发,这可不仅仅是欺君之罪这么简单了…… 所以,顾瑾璃是最好的人选…… 大夫人靠在顾淮的怀里,终于止住了抽泣,拉着他的手,安慰道:“老爷,瑾璃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老天爷不会亏待她的。” 顾淮轻叹一声,“听说亓灏那一剑刺在瑾璃的胸口上,我担心她的伤……” “老爷,今日我去看过瑾璃,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大夫人拍了拍顾淮的手,又道:“再者,我给瑾璃带去了那么多补品,皇上也亲自派去了魏太医,所以她的伤很快就会好的,老爷不要太过忧心了。” 想起顾瑾璃那张与凤瑟有着七八分相像的脸,顾淮的心又沉了沉。 “嗯”了声,他缓缓闭上眼睛。 瑟瑟,你不要怨我,我也是被逼无奈…… 若是你在天有灵,希望你保佑瑾璃,让这孩子以后在宁王府里的日子好过一些…… “夫人,夫人!”突然,书房的门被人推开。 大夫人立即从顾淮腿上离开,不满的瞪着服侍自己多年的丫鬟碧儿,“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碧儿连忙道:“夫人,大公子受伤了!而且还抱着大……大小姐回来的!” “什么?”大夫人和丞相一怔,待想明白了那“大小姐”是谁,二人瞬间脸色大变,急匆匆的冲了出去。 第10章 谁伤了你 “恩儿!”大夫人出了书房,直接奔进顾瑾璃出嫁之前住的琉璃院。 待看到衣襟前血污一片的顾成恩,她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是……” “瑾……”紧跟过来的丞相则惨白着老脸看着躺在床上的顾瑾璃,也哆嗦着问道:“瑾琇她……” 顾成恩眼睛直直的落在给顾瑾璃把脉的大夫身上,见他抽回手,立即问道:“她怎么样?” 大夫站起身来,拱手道:“丞相和大公子放心,大小姐她之前的伤口裂开,而且又添了新伤,这才失血过多,气血亏空。服上几帖药,再细心调养一下,不日便能恢复。” 顾成恩听罢,紧锁的眉头不自觉的缓和了一分,但视线又移向顾瑾璃的脚踝处,“那她的脚有无大碍?” 大夫上前看了一下顾瑾璃的脚踝,叹气道:“大小姐的脚伤要是再偏一点,恐怕就真伤到筋脉了。” 刚松了一口气的顾淮一听,恼怒道:“恩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父亲,先让大夫给瑾……琇开药,此事稍后儿子再与你说。”顾成恩眸光沉了沉,然后对大夫缓缓道:“有劳了。” 大夫点点头,随后便走到桌案前拿笔开起药方来。 “恩儿,你有没有受伤?快让娘……”大夫人紧张的抓着顾成恩的手臂,恨不得将他里里外外好好的检查一遍。 顾成恩一言不发的推开大夫人,转身往自己的清风院走去。 “恩儿,娘在跟你说话呢,你怎么……啊!”大夫人见顾成恩不理睬自己,不由得心头窜出一股气来,再歪头见到他肩上血肉模糊的伤口,捂着嘴惊叫道:“谁……谁伤了你?” “大哥!”这时,迎面冲过来一个娇小粉色的身影。 顾瑾琇一把拦住顾成恩,美眸不满的瞪着他,“听说你把顾瑾璃那个小贱人带回来了?” “小贱人”三个字听在顾成恩耳中异常刺耳,他的俊脸沉了下来:“你是嫌命太长了?” 对于顾瑾璃代嫁之事,府中下上所有人都被顾淮三令五申的警告多次,万万不能走漏风声,因此顾瑾琇这般的大呼小叫,无异于是在自找麻烦。 “大哥,我……”顾瑾琇不服气得还想再说什么,却见顾成恩一甩衣袖已离开。 自己这个儿子,一表人才,可向来心思深沉,不喜与人亲近,就连大夫人这个做娘的也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按往常来说,这大晚上的顾成恩要不在清风院里待着,要不就在刑部里办公,他怎么会去宁王府呢?而且还把顾瑾璃给带回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想着刚才顾成恩看顾瑾璃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她不知为何心头一跳。 见大夫人发愣,顾瑾琇推了推她,委屈道:“娘,你看大哥,他说的都是什么话?” 顾瑾璃这突然一回来,就像是丢了一枚危险的火药,炸得大夫人顿时不知所措。 “好了,好了!你跟自己哥哥置什么气?”再加上担心着顾成恩的伤势,她揉了揉眉心,语气略有不耐烦:“看样子,她估计是要在府里住些日子了,你沉住气些,没事别去招惹她!” “知道了。”撇撇嘴,顾瑾琇望了一眼琉璃院,虽口里答应着,但却一脸的不以为然。 与此同时,太傅府的潇湘苑中,造成顾瑾璃一身是伤的亓灏,正满眼疼惜的握着另一个女人的手。 第11章 手下留情 床上的女子细细的眉眼,小巧的鼻子,粉嫩的嘴唇虽透着病色,可精致的五官无不透着一股温婉之气。 只是,碎发遮挡下,一条丑陋的疤痕自眉角蜿蜒至耳边。 而她的左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 亓灏眸子里划过一抹懊悔,喃喃道:“婉婉,你是在怪我吗?” 自从婉婉出事后,她便将自己一直关在屋子里,任是谁都不见。 一双腿废了,脸又毁了容,不必说她一时之间接受不了,就连他心里也痛得厉害。 要不是父皇和顾淮及时拦住了他,那日他真会一剑砍掉顾瑾琇的脑袋。 可即便是要不了顾瑾琇的命,他也绝对不能轻易饶了她。 所以,他便当众提出要顾瑾琇以小妾的身份嫁入宁王府。 她不是号称“亓国第一才女”吗?那他就折断她的翅膀,待日后婉婉嫁给他为正妃,他要她卑躬屈膝的侍候婉婉,让她在王府里受尽折磨! 有才有貌又如何?丞相嫡女又怎样?他要将她的尊严踩在脚底下! 何况,顾淮这个老狐狸背地里与宣王往来密切,他的女儿,自己又何必手下留情? 然而父皇还是碍于顾淮,赐了顾瑾琇一个侧妃之位…… 也罢,侧妃也改变不了顾瑾琇今后悲催的命运! 除了上朝,他每日的所有时间几乎都耗在了这里。 婉婉不想见他,他就耐着性子在门外陪着她说话,即便是她不回应,可他到底是守在她身边的,一日日的过去,他能感觉到她的情绪要比最初稳定了许多。 昨日婚礼,他故意让顾瑾琇独自步行回王府,为的就是当着满城百姓的面狠狠羞辱她一番,连带着让整个丞相府颜面尽失。 可是,不知何因婉婉她一整日拒绝进食,哪怕他在门外苦劝多次,她也无动于衷。 思来想去,必定是婉婉在为自己纳了顾瑾琇为侧妃而难过,他心里压抑了多日的烦躁集聚成一团怒火,再借着酒劲,于是回了芙蕖院给了顾瑾琇一剑…… 意外的是,婉婉昨晚竟割腕了…… 好在丫鬟发现得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轻轻在尹素婉额头上落下一吻,亓灏眼眶发红,“婉婉,快点醒来,不要让我担心。” “王爷,药好了。”这时,尹素婉的贴身丫鬟双儿端着药进来了。 “放下吧。”亓灏挥挥手,示意双儿退下。 试了试药的温度,他将尹素婉扶了起来,抿了一口药,随即以嘴渡给了她。 一口一口,他喂得小心翼翼。 直至一碗药见了底,亓灏才松了口。 手抚上尹素婉脸上的疤,他又想到了被顾成恩抱走的顾瑾琇,温柔的眸光骤然阴冷下来。 要不是因为顾淮在父皇面前告了他一状,他怎可能在婉婉昏迷的时候被父皇喊进宫里? 挨了父皇一顿呵斥,又实在是低估了顾淮的手脚迅速,他这满满一肚子的火气,只能往顾瑾琇身上撒。 没想到的,半路竟杀出来个顾成恩…… 他能避过宁王府的重重侍卫,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芙蕖院里,看来这个刑部新上任的侍郎不简单。 冷笑一声,亓灏敛去眸中暗潮。 第12章 与他和离 烛光明明灭灭,顾瑾璃费劲的睁了睁眼皮,模模糊糊中见到床榻边坐着一个人。 顾淮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许多,见顾瑾璃醒了,颤抖着声音道:“阿璃……” 除了已故的母亲,再无人唤她为阿璃。 阿璃……她是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 顾瑾璃愣了一下:“父亲?” 顾淮紧紧握着顾瑾璃的手,心酸无比。 这孩子才嫁去宁王府里两日,便大伤小伤不断,若是今晚恩儿去晚了一步,瑾璃她…… 兴许是顾淮眼里的愧疚之情太过明显,顾瑾璃支着身子吃力的坐了起来,轻声道:“父亲,亓灏他不会杀我的。” 顾淮望着顾瑾璃片刻,见她神色平静,不禁又将她与顾瑾琇比较起来。 明明年纪只差了三个月,可这二人的性子却天差地别。 顾瑾琇如娇贵的牡丹一样,娇嫩却经不起风雨,而顾瑾璃则如山间的雏菊,淡雅又不失坚韧…… 双唇嗫嚅,半晌他才移开眼睛,低声道:“阿璃……是父亲对不住你。” 顾瑾璃垂下眸子,语气仍平淡无澜:“父亲,宁王年少便战功赫赫,声名远扬,如今女儿能有幸嫁给他,也算是女儿的福气。” “只是……日后女儿不能再在父亲身边尽孝,还望父亲照顾好自己。” 目光落在已经结了痂的脚踝,她细长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嘲讽之色。 她的那位夫君,生得风流俊美不说,又身份尊贵,军权在握,的确是京中不少女子的意中人,可却不是她顾瑾璃的良人…… 顾淮宁可顾瑾璃像顾瑾琇那般,心里不痛快了吵吵闹闹发泄一番,可她明明是受了委屈,却懂事乖巧得越发让人心疼。 “阿璃……”胸口堵得慌,他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沉默了良久,终于道:“明日父亲便进宫去求皇上一道圣旨,让你与亓灏和离!” 顾瑾璃听罢,猛然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顾淮,一时竟找不到自己的声音:“父亲……” “好好歇着吧。”顾淮拍了拍顾瑾璃的手,随即站起来转身往门口走去。 “吱呀”一声,刚关上的门又开了。 “小姐……”荷香端着盘子进来,在看到顾瑾璃的瞬间,眼泪涌了出来。 顾瑾璃笑了笑,“哭什么,我又没死。” “小姐,不准你胡说八道!”荷香现在最是听不得这个“死”字,瞪了她一眼,将碗里的白粥递了上前,闷声道:“小姐刚醒,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先喝点白粥垫一下吧。” 顾瑾璃尝了几口后,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问道:“爱月在哪里?” 荷香往她嘴里又送了一勺子白粥,“小姐放心,爱月她没事。” 顾瑾璃放下心来,又听荷香继续道:“大公子也把爱月带回来了。” 眸光微动,顾瑾璃问道:“大公子呢?” “大公子刚才和老爷去了书房。”荷香见顾瑾璃不吃了,拿着帕子一边给她擦着嘴角,一边笑道:“奴婢真没想到,大公子这样冷情之人竟会护着小姐!” 顾瑾璃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又何尝想得到?” 耳边回荡着顾淮那句“和离”,她心里一动,皇上真的会同意吗? 转念一想,她摇了摇头。 皇上金口玉言,下的圣旨怎能随意更改? 再者,就算是皇上耐不住父亲的哀求勉强将圣旨收回,可亓灏那睚眦必报的人,也是绝对不会同意…… 恐怕父亲这般做,又会引得亓灏厌恨她…… 也罢,他本就恨顾瑾琇,恨再多一点少一点又有何区别? 只不过,苦的人还是她罢了…… 第13章 爱的是你 天蒙蒙亮,亓灏眼眶下一片青白,面色瞧着也有几分憔悴。 此时他已经守了尹素婉整整一夜,见她终于睁开了,不禁紧紧抓着她的手激动道:“婉婉,你终于醒来了!” 尹素婉脑袋有些发沉,整个人还不是完全的清醒状态,因此下意识的唤了一声:“灏哥哥……” 可紧接着,她却慌张失措的推开亓灏,捂着脸尖叫道:“出去,你出去!” 亓灏被推得往后踉跄了几步,一时之间怔住,“婉婉,你怎么了?” “我不要你看到这样的我!”尹素婉将自己蒙在被子里,哽咽的声音传出来让人听了心里难过:“灏哥哥,你走!快走!现在的婉婉……已经配不上灏哥哥了……” 天下的女子,没有哪个是不爱惜自己的容貌的,何况尹素婉正是一个十六岁如花一样的年纪,而且若没有出意外,她如今早已嫁给亓灏为妻,成为人人羡慕的宁王妃了…… 可如今,她不仅容貌受损,还断了一双腿,在那样完美的亓灏面前又怎能不自卑? 亓灏攥了攥拳头,上前将尹素婉抱在怀里,声音低柔得如那缠绵的湖水一般,“婉婉,我说过,我爱的是你的人。” “所以,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在意。” 感觉到尹素婉的身子一颤,他一边试探着将她身上厚重的锦被拿开,一边继续缓缓道:“你虽未与我完婚,可在我心里却早已便是我的妻子了。” “夫妻,就是要在一起不离不弃的。”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亓灏轻声道:“婉婉,要怎么样你才能相信我对你的心呢?” 尹素婉听罢,哽咽得越发厉害。 扬起小脸,她泪眼婆娑:“可是,大夫说,我的腿可能……可能一辈子都好不了……” “还有……还有我的脸……” “婉婉,不要担心。”亓灏心疼的揩掉她的眼泪,认真道:“你是美是丑,身体是健康还是残缺,这都不会丝毫影响到我对你的爱。” “我会给你找到天底下最好的大夫,若是真的一辈子都好不了,那我今后就是你的腿。” “你想去哪里,我就抱着你去哪里,好不好?” 他平时不是一个话多之人,更不是一个会说情话的人,然而这番话,却是他的由衷之言。 “灏哥哥……”望着亓灏深情款款的眸子,尹素婉扑进他的怀里,泪水瞬间打湿了他的衣襟。 她哭了很久,亓灏并未再言语,只是一下下温柔的拍着她的后背,默默的安抚着她,任她将这小半个月的委屈发泄出来。 待尹素婉的眼泪再也哭不出来后,亓灏略微冰凉的手轻轻的搭在尹素婉脉搏上的纱布上,半晌才声音喑哑道:“婉婉,以后……不要再做傻事。” 深吸一口气,他幽暗的眸子里是满满的痛苦:“你若受伤流血,我会比你更痛。” 尹素婉咬了咬唇,最终点了点头。 “婉婉……”亓灏低喃一声,揽在她肩头的手用力几分,“嫁给我。” 第14章 风光无限 兴许是回到了自己熟悉的院子,顾瑾璃一夜好眠,睡到自然醒。 微微动了动身子,胸口的伤还是生疼。 “吱呀”一声,门开了。 顾瑾璃下意识道:“荷香?” 然而,入眼之处却是大夫人一双眸子狠狠的瞪着自己。 无事不登三宝殿,顾瑾璃无视她眼里跳动的火花,轻笑道:“母亲大清早的过来,是还银子的?” 注意到顾瑾璃用的是“还”这个字,大夫人细长的指甲险些将手里的帕子撕碎,幽幽道:“如今你还是先把身子养好,要不然没了命,要那些身外之物又有何用?” 顾瑾璃似乎是没听出大夫人话里的深意,莞尔一笑:“有母亲时时挂念着,我自然好的快些。” “不过……”她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瞅着大夫人,缓缓道:“我虽没性命之忧,可到底替大姐无辜受了这么多的大伤小伤,记性倒是不太好了。” “万一不小心在皇上或者宁王面前说错了什么,还希望母亲和大姐不要怪我。” 大夫人是姜国公的嫡女,做姑娘的时候养尊处优,嫁给了顾淮之后也是风光无限,她活到现在还从未被人如此威胁过! 再想着昨夜顾成恩是因为这个贱丫头而受了伤,故而心火“噌”的一下冒了出来,忍不住发作道:“顾瑾璃,你别忘了你的身份!” “母亲别担心,自我出嫁那日便时刻不敢忘记自己的身份。”顾瑾璃揉了揉依旧红肿的手背,淡淡道:“我是相府大小姐顾瑾琇,也是宁王亓灏的侧妃。” 美眸流转,她一语双关道:“可若是母亲和大姐忘记了我的身份,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你!”大夫人不是个傻子,当然立刻明白了顾瑾璃的意思。 咬了咬牙,她深呼吸,努力压下胸腔内燃烧的旺盛火苗,开门见山道:“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恩儿为何会带你回来?他又为何受伤?” 虽然她昨晚询问过顾成恩,可他却避而不谈,今个一大早又去了刑部,她无法从他口中知道个原委,只能来琉璃院来问一问了。 这个问题顾瑾璃其实也不解的很,可要说她也不知道,即便是大实话,但也不见得大夫人会相信。 思忖片刻,她沉声道:“尹素婉自杀了,母亲可知道?” 尹素婉自杀的消息,整个太傅府封锁得严实,若非亓灏告诉她,恐怕她也不晓得。 “什么?”大夫人一听,果真是吃惊的瞪大眼睛。 顾瑾璃扯了扯唇,冷笑道:“亓灏本就恨毒了瑾琇,而尹素婉又突然自杀,母亲觉得亓灏他又会如何对我?” 抬了抬脚,她露出了狰狞的伤口,一字一句道:“亓灏,他要挑断我的手脚筋。” 想起顾成恩衣服上的大片血迹,大夫人身子一颤。 幸好嫁入宁王府的人是顾瑾璃,如果是她的宝贝瑾琇,她不敢再往下想…… 将大夫人脸上神色收入眼底,顾瑾璃继续道:“我现在是顾瑾琇不假,可母亲最好还是回去嘱咐一下大姐,祸从口出,自己作死就算了,别最后连累了父亲和相府几百口人一起跟着陪葬!” 她的语气不轻不重,轻飘飘的却愣是让大夫人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小姐,你醒了?”荷香打了洗脸水回来,未料到大夫人在,于是急忙放下脸盆行礼道:“夫人。” 大夫人一时忘了来意,稳了稳心神,站起身看了看荷香,对顾瑾璃故作慈爱道:“你身边的丫头太少了,一会我让人给你再挑几个伶俐的。” 说罢,她便急急的往外走。 “母亲。”顾瑾璃忽然叫住了她,伸出了三个手指头,轻笑着晃了晃。 大夫人脸部肌肉抽了抽,银牙暗咬,“放心,母亲忘不了。” 顾瑾璃望着大夫人气急败坏出了琉璃院,泛白的唇紧抿成一条线。 第15章 烧成纸钱 “大小姐。”大夫人走后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只见门外刘嬷嬷领着两个小丫鬟进来了。 刘嬷嬷不仅是大夫人的心腹,也是大夫人的乳母,故而在这府里的地位不同一般。 她虽嘴里喊着“大小姐”,可声音里却听不出一丝恭敬。 顾瑾璃望着刘嬷嬷那皮笑肉不笑的老脸,淡淡道:“刘嬷嬷过来,可是有事情?” 刘嬷嬷将一个小盒子捧上前,低声道:“这是夫人让老奴送过来的,还请小姐过目。” “哦?”顾瑾璃睫毛轻颤,接盒子打开后,只瞥了一眼,随即又将盒子“啪”的一声盖上,语气幽幽道:“刘嬷嬷,母亲这是什么意思?” 刘嬷嬷被顾瑾璃眼里的寒意一盯,不禁赔笑道:“府里最近钱财有些紧张,夫人说等您回王府后,过些日子自会让人将余下的银票给小姐送去。” 顾瑾璃唇角微弯,“母亲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自己与大夫人之间如同一笔交易,而她中途从宁王府跑了回来,大夫人心里又怎可能不着急? 她如此迫不及待的就要打发自己回去继续替顾瑾琇受罪,至于剩下的十五万两,想必是等着亓灏将她折磨死烧成纸钱了…… 对荷香使了个眼色,顾瑾璃轻声道:“荷香。” 荷香会意,将盒子接过来便转身往内屋走去。 刘嬷嬷见顾瑾璃收下了钱,又指着一旁的丫鬟道:“小姐,夫人担心琉璃院的人手不够,所以将明桃和金梅给拨了过来。” 她的话刚落,两丫鬟便齐齐行礼道:“奴婢见过大小姐。” 顾瑾璃视线落在垂着头的明桃身上,意味深长道:“明桃可在母亲身边伺候了多年,若将她给了我,恐怕母亲身边再换了旁人伺候也多有不习惯。” “刘嬷嬷,母亲的好意我心领了,你还是将她们二人领回去吧。” 明桃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来,金梅则偷偷瞄了一眼刘嬷嬷。 “大小姐,您如今有伤在身,夫人也是为了您好。”刘嬷嬷讪讪一笑,眼珠子一转:“而且昨夜老爷说了,您是咱们相府大小姐,身边伺候的人这么少,这要是搁在外人眼里,咱们相府也没面子不是?” 不得不说,刘嬷嬷果真是老狐狸一只。 先不管顾淮是否有提过什么,只她这话一出,如果顾瑾璃再不收下明桃和金梅,一来是寒了大夫人的心,二来则给丞相府丢了脸。 心中冷笑,顾瑾璃眸底划过一抹幽光,终于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刘嬷嬷回去替我谢过母亲了。” 任务完成,刘嬷嬷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随即对明桃、金梅嘱咐道:“伺候好大小姐。” 待两丫鬟应了声,刘嬷嬷才福了福身子行礼离开了琉璃院。 顾瑾璃寻了个借口让荷香将人先带下去,自己一个人细细的想着事情。 忽然一阵悠扬的笛声传来,透过窗户她目光望向仅隔着一条青石子小路的和煦院。 那红色的掌叶茑萝开得绚丽,调皮的伸出了院墙,在微风的吹动下轻轻摆动,似在打招呼一般。 顾瑾璃想起了那笛声的主人顾念时,又将他与其胞妹顾瑾瑶做了比较,同样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兄妹,真是……云泥之别。 第16章 为她求情 御书房内,皇上一双犀利的眸子紧紧的锁定亓灏,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愤怒,“朕好不容易才安抚了丞相,可你竟敢挑了顾瑾琇的手脚筋?!灏儿,你可知江南一带的世家都是……” “父皇。”亓灏打断皇上的话,沉声道:“在朝为官的世家子弟,虽一半都是顾淮的门生,可也并不是所有的官员都唯他是从。父皇别忘了,师从尹太傅的人也不少。” 听亓灏提到尹太傅,皇上剑眉皱了皱,“你当真现在就要迎娶尹素婉?” 亓灏重重点头,低沉的声音坚定无比:“父皇,婉婉好不容易才答应了嫁给儿臣,儿臣与婉婉的婚礼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耽搁了。” 皇上也知亓灏与尹素婉多年的情意,斟酌后,缓缓道:“朕稍后会让贾公公找司天监去算一下吉日,不过……” 顿了顿,他又加重了语气:“顾瑾琇无论如何都是朕亲自下旨的侧妃,你今后行事不可再如此过分。” 丞相昨日进宫要求皇上将赐婚亓灏与顾瑾琇的那道圣旨收回,可他堂堂一国之君,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哪里有收回的道理?所以也只能三言两语的好言将丞相给打发回去了。 虽特意下过命令任何人都不得将此事宣扬出去,可亓灏还是收到了消息。 皇上怕他再因此而迁怒于顾瑾琇,这才嘱咐一番。 亓灏低垂的眸子微动,勾着唇角,勉强道:“既然父皇为她求情,那儿臣就给父皇一个面子,不让她在府里太难过。” 皇上了解他的性子,无奈的叹了口气,摆摆手:“下去吧。” “儿臣告退。”亓灏拱了拱手,便大步离开。 然而他刚出了门,只见一身青色华服的宣王迎面走来。 宣王亓泽在诸多皇子中排行第二,年二十有三,较亓灏年长三岁,为德妃所出。 身材修长,举手投足之间透露着风雅之意,他嘴角挂着温润的笑意,微微颔首:“四弟。” 亓灏只是冷淡的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出了永和宫。 宣王望着亓灏背影的眸子暗了暗,神色莫辨。 “王爷,皇上请您进去。”这时,贾公公在一旁出声提醒道。 宣王收回视线,“嗯”了声,进了御书房。 亓灏一边往宫门口方向走着,一边想着宣王这次进宫的目的。 上个月江北水灾,朝廷拨了不少银子下去,派去赈灾的人是郭苏聪,此人是宣王当时举荐的,可也是顾淮的门生。 看来,宣王与顾淮勾结得越来越明目张胆了…… 由于皇上的吩咐,故而这几日魏廖在太傅府给尹素婉诊治后,便会马不停蹄的往相府里跑,再加上顾淮每日都会送来大量的补品,顾瑾璃如今已经可以勉强下地。 爱月一边扶着顾瑾璃在花园里慢慢散步,一边小声道:“小姐,金梅今早给您熬的药,您为何吩咐奴婢倒了?” 顾瑾璃并未解释,而是问一旁的荷香:“你给爱月说说,龙浅草有何作用。” 荷香想了想,道:“龙浅草有化瘀消肿之效,但若与白术一起用,则会药性相冲,产生一种慢性毒素,导致人的五脏六腑渐渐衰竭。” 顾瑾璃看着荷香的眼中有着赞赏之意,轻声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魏廖给我开的药方里就有白术。” 第17章 一眼识破 语气一冷,顾瑾璃接着又不紧不慢道:“至于那龙浅草,我在南山生活了那么多年,自然是不会忘记它的味道的。” “小……小姐……”爱月面上一惊,瞪大眼睛道:“金梅……金梅她好大的胆子,竟敢……” 顾瑾璃松开了爱月的手,一边自己挪着步子往前走着,一边冷笑道:“哪里是她胆子大,分明是大夫人等不及了!” 在南山的时候,她除了跟着娘亲学习琴棋书画之外,闲余时间里还喜欢阅览群书,尤其是医书,什么《医经》、《药经》、《针灸术》之类的,她看了不下百本。 她虽不如魏廖医术精湛,可最基本的医理还是略懂的。 各类药材的药效,人体上的重要穴位及筋脉分布等等,这些也是难不倒她的。 正因为如此,她知道如何能避过要害,所以新婚那夜,她主动迎上亓灏那一剑,不仅是要消了他的怨气,而且也是为了躲开往后的麻烦。 宁王府于她而言是一个大火坑,她不能这辈子都毁在那里,而相府有大夫人和顾瑾琇这对母女,更是不可能容下她。 本想借着养伤的时间好好谋划一下出路,可却被亓灏给一眼识破了。 而且,谁又曾想到父亲会那么快得到消息去宫里告了亓灏一状,她晚上又遭了亓灏的毒手…… 这次大夫人竟想借着金梅的手来除掉她,呵呵…… 真是不好意思,让她失望了。 荷香是在回相府的一年前跟在顾瑾璃身边的,自然了解她的一切,而爱月是在顾瑾璃回相府后才开始服侍她,因此好奇道:“小姐,你什么时候懂医术了?” 顾瑾璃笑了笑,“以前看过几本书罢了,谈不上多懂。” “对了,小姐……”荷香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奴婢听说,司天监已经给王爷和尹小姐选好了日子……婚礼定于六月十五。” 顾瑾璃听罢,脚下一个没注意,踩在了一块凸起的石头上,身子一歪,险些摔倒在地上。 “小姐!”荷香和爱月见状,吓得惊呼一声。 未等她们二人跑上前,早已有一双大手扶住了顾瑾璃。 看着顾念时那张近在咫尺的俊颜,她将自己的胳膊不着痕迹的从他手里移开,微微一笑:“二哥。” 动了动脚,那种熟悉的疼痛又涌现出来。 顾念时注意到顾瑾璃秀眉微蹙,问道:“可是牵扯到了伤口?” “我没事。”顾瑾璃摇头,忍痛站稳脚,“二哥今天没去参加诗会吗?” “我过会再去。”一边与顾瑾璃往一旁的凉亭里走,顾念时一边不好意思道:“瑾璃……我前几日本想去琉璃院看望你的,但母亲说你需要静养,所以我……” 顾瑾璃自然知道大夫人这么做的目的是怕自己一不小心透露出去什么,坐下后,她笑道:“二哥有心便好。” 想到自打回来还一直未见到顾成恩,她又问道:“二哥,大哥人不在府里吗?” 顾念时点头,耸了耸肩,“大哥那日把你送回来后,就跟住在刑部一样,兴许是最近案子太多。” “这样啊。”顾瑾璃眸光微动,心里有些遗憾。 怎么说都是顾成恩在生死攸关的时刻出手将她救下,她该跟他说一声谢谢的,可现在却见不到顾成恩的半个人影…… “小姐,二公子。”爱月与荷香从茶水房里端着茶上来,分别放在顾念时与顾瑾璃面前。 顾念时内心挣扎了会,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握着茶杯,他低声道:“瑾璃,你与亓灏……” “二哥。”皇上不收回圣旨早在顾瑾璃的意料之内,但她却不想再听到亓灏这个人。 打断顾念时的话,她转移了话题:“我在府里这几日实在是闷得慌,改日二哥若是有空,不知可否带我去诗社里转转?” “呃……”顾念时一怔,犹豫道:“可以是可以,不过……诗社里都是男子,而你一个女儿家似乎不太方便。而且你的脚……” “无碍,我扮成男子即可。”顾瑾璃听他并未立即拒绝,面上一喜:“我的脚也不是大问题,魏太医也说过适当的走动有利于恢复。” 顾念时见顾瑾璃眸里满是期待之色,只好点了点头。 第18章 久仰大名 六月初十这一日,顾瑾琇陪着大夫人回了国公府,顾瑾璃也就趁着这个机会跟着顾念时出了府。 她一身蓝色衣袍,头发仅以一根玉簪简单束起,如玉的容颜因气色好转更是面若芙蓉,赛若桃李,一身男装看着竟别有一番韵味。 荷香留在相府,爱月则男子装扮变身随从跟在顾瑾璃身后。 见街上时不时有女子偷瞄顾瑾璃,爱月捂着嘴嬉笑道:“小姐,你快看,她们都在看你呢!” 顾瑾璃转头的功夫,那些女子又赶紧羞涩的移开眼睛。 扬了扬唇角,她嗔了爱月一眼,将手里扇子“哗”的一展,提醒道:“是公子。” “哦哦,公子,公子。”爱月点头,立马改口。 顾念时担心顾瑾璃的脚伤,刻意放慢了步子,问道:“二弟,你累不累?” 顾瑾璃的脚虽未好利索,但只要别走得太急还是不碍事的。 察觉到顾念时眸中的关心,她笑道:“不累,二哥不要担心。” 视线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她目光在主街的铺子上一一扫过,忽然落在一家门前冷清可地理位置却极好的三层茶楼,眼睛一亮:“二哥,我们去茶楼里坐坐如何?” 顾念时以为顾瑾璃是累了,便道:“好。” 走在她前面,他不着痕迹的护着她以免被人流冲撞到。 二人还未等门口,便听到身后一声:“顾公子。” 顾念时与顾瑾璃转身,只见一个公子摇着扇子含笑而立。 爱月瞧着眼前的男子,张大嘴巴,脱口而出:“尹公子?” 眉眼如画,一双清澈的眸子透着温润文雅之色,一袭白色银丝线滚边袍子,宛如玉人一般的男子,正是尹太傅的长子,也是尹素婉的兄长,尹子恪。 顾瑾璃望了一眼爱月,爱月急忙垂头退到了她身后。 尹素婉的腿是因顾瑾琇而断,再加之尹太傅与顾淮在政治立场上是敌对双方,故而尹家和顾家也是不和已久,只不过这并不妨碍尹子恪与顾念时这两个兴趣相投的人来往。 之前顾瑾璃所提到的诗社,据说至今已有十五年的历史,“晨阳”诗社的成员上到贵族,下到寒门,无论身份与年纪,凡是有才之人皆可入社。 诗社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便是社长每三年换届一次,由社员推选产生。 此外,诗社成员每隔五日会有一次内部聚会,这时大家可以将自己的诗歌拿出来一块交流、借鉴。 当然,“晨阳”诗社不仅仅是一个诗社,自上一届社长尹太傅家的大公子尹子恪开始,社团便渐渐开始根据成员自身的兴趣爱好融入新元素,如今“晨阳”诗社真正成了一个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等为一体的全面发展的新团体。 而今年年初,顾念时便是新一届的社长。 “顾兄,这位是?”将目光移到顾瑾璃身上,尹子恪问道。 顾念时轻咳两声,笑道:“这位是在下远房表弟,昨日刚进京。” 爱月在后面吐了吐舌头,心想二公子可真厉害,说谎都不打草稿的,要是让这尹公子知道了小姐的身份,啧啧…… 顾瑾璃对尹子恪拱了拱手,故意压低了嗓音:“久仰尹公子大名,今日一见,幸会幸会。” “王爷,跟尹大公子说话的人是不是顾二公子?”这时候,秦峰正跟着亓灏从白玉楼里出来,指着对面的几人道。 亓灏脚步一停,皱起了眉头,不经意的一瞥,两眼却死死的定格在与尹子恪轻言浅笑的顾瑾璃身上,两团火苗“噌噌”的燃起。 秦峰也多瞧了顾念时身边身姿纤细的公子几眼,觉得甚是眼熟,挠了挠脑袋:“王爷,那不是……” “哎!”不等秦峰话说完,亓灏早已脚下生风往茶楼方向去了。 第19章 暴殄天物 “顾兄。”尹子恪笑了笑,然后对着顾念时和顾瑾璃道:“不如我们进去聊如何?” 顾念时见顾瑾璃并未露出不愿的表情,便道:“也好,我前两日刚做了一首新诗,还请尹兄指教一番。” 尹子恪手里扇子轻摇,谦虚道:“欸,指教可不敢当。” 说罢,便与顾念时往茶楼大厅里走。 顾瑾璃抬脚也要跟上,但衣摆被爱月不小心给踩住了,因此“啊!”的一声,身子不自主的往前扑去。 尹子恪急忙下意识的伸手接住:“小心!” “二……表弟,你没事吧?”顾念时条件反射的看了一下顾瑾璃的脚,担心道。 毕竟是男女授受不亲,虽自己一身男儿装,可顾瑾璃的脸还是红了,赶紧从尹子恪怀里站起来:“多谢尹公子。” 不知为何,兴许是她的手太柔软,也兴许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清香,竟让尹子恪心神一晃。 “顾瑾琇,本王今日亲眼见到才知,你不仅心思歹毒,而且还水性杨花,生性放荡!”身后一声厉喝,让几人回头望去。 “王……王爷!”爱月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顾念时在看到亓灏的那一刻,脸色微变。 同样,尹子恪在听到“顾瑾琇”这三个字的时候,原本唇间的笑意也立刻僵住。 深深的望着顾瑾璃,他眸中神色渐冷。 亓灏的突然出现,意味着刚才顾念时的谎言被戳破。 动了动唇,他也不知该如何给尹子恪解释。 缓缓上前,墨色的靴子一步步靠近,亓灏上下打量着顾瑾璃。 眉如墨画,面如桃李,目若秋波,这个女人气色看上去倒不似前些日子那般苍白虚弱。 冷笑一声,他幽幽道:“顾瑾琇,前些日子丞相上书父皇恩准你在相府养伤,如今你既能大庭广众之下对男子投怀送抱,眉目传情,想必是身上的伤已大好了!” 爱月一听,立即拽着顾念时的袖子,小声恳求道:“二公子,不能让小姐跟王爷回去!” 再有五日便是尹素婉嫁给亓灏为正妃的日子,顾念时自然明白顾瑾璃再回宁王府意味着什么,因此开口想推辞:“宁王爷,瑾……瑾琇她身子还未好利索,要不然……” “未好利索?”亓灏打断顾念时,抬手抚上顾瑾璃平静的脸,紧紧的盯着她,语气嘲讽道:“父皇赐的补品,魏廖开的药,难道都喂了狗?” 他这一句话,堵得顾念时说不出话来。 亓灏手上的动作虽温柔无比,然而那冰冷之意却让顾瑾璃不舒服得厉害。 歪了歪头,避过他的手,顾瑾璃抬眸,扬起唇角,不怒反笑:“王爷将皇上的御赐之物说成狗粮,敢问皇上知道吗?” “再者,皇上这些年也赏赐了王爷不少东西,难不成也是给了狗?”顿了顿,她又笑道:“若真如此,那真是暴殄天物了!” 没想到顾瑾璃会这般大胆,顾念时不禁提心吊胆起来。 “顾瑾琇!”果然,亓灏听罢眼底闪过一丝怒意,手刚要再次抬起落在顾瑾璃的颈间,却转而移到了她的手腕上,猛然一拽,粗暴的扯着她往马车方向走去。 “二妹!” “小姐!” 顾念时与爱月见状,不由得一惊,本想上前拦住亓灏,可二人却因他那道阴冷的眼神不自觉的顿住了脚。 晃神的功夫,顾瑾璃已经被亓灏给丢上了马车。 第20章 装什么死 马车不紧不慢的往宁王府走着,车内的气氛压抑又森寒。 顾瑾璃束起的头发因刚才与亓灏的拉扯,故而此刻散落了几缕在额前,挡住了一半的侧颜。 她无视亓灏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厉气息,只垂着眼睛望着裙角绣着的翩翩蝴蝶。 既然相府和宁王府都不是她的久留之地,那么她便要尽早为自己的以后做好谋划。 即便大夫人只给了她十五万两银子,但在京中盘下一个商铺的钱应该是足够的,所以今日她才会借着跟顾念时出府的机会打算初步观望一下,可没想到竟这么不走运,当街遇到了亓灏…… 她被抓回宁王府,估计最开心的要属大夫人和顾瑾琇了吧? 这两母女这几日虽没再去琉璃院招惹她,可却总派刘嬷嬷时不时的到她跟前假仁假义的嘘寒问暖,她们怎可能真心关心她的伤势,还不是为了快些打发她回宁王府去遭罪? 想着回宁王府后再出来就困难了,她心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砰”的一声,马车不知为何猛然颠簸一下,不等顾瑾璃反应,她的身子已经随着惯性往对面的亓灏身上扑去。 然而,她还未靠近,却又“砰”的一下,被亓灏一掌给打在了地上。 这一掌,打的虽不重,可顾瑾璃身上到底还是有旧伤的,因此脸色煞白的捂着胸口,撕心裂肺的咳了起来。 发间玉簪已断,一头墨发披散下来,与苍白的脸形成了鲜明对比。 亓灏眯了眯眼睛,一把抓起顾瑾璃的头发,迫使她仰面与自己对视,眼里的滚滚波涛似乎要将她淹没:“顾瑾琇,这辈子你都休想与本王和离!” 头皮一阵阵发麻,顾瑾璃扯了扯唇角,“尹小姐才是王爷的心头宝,王爷却将瑾琇困在身边,难道就不怕戳尹小姐的眼珠子吗?” 不知道的人听了亓灏的话还以为是对她如何的情深意重呢,不用想也明白他是想将她的后半辈子给毁了,来抵尹素婉的那双腿…… “就凭你也能脏了婉婉的眼?”亓灏冷笑一声,手劲加大,不屑道:“婉婉嫁过来后,你最好能安分守己的好好服侍她,若不然本王自有几百种让你生不如死的法子!” 顾瑾璃感觉到胸前的里衣好像有一片湿濡之意,抿了抿唇,忍着伤口撕裂的疼痛:“尹小姐乃太傅千金,太后跟前的红人,身边聪明伶俐的丫鬟应该不少,再不济王爷府里还有两个夫人,瑾琇眼拙手笨,恐怕是伺候不了尹小姐。” 咬着牙,她又补充道:“不过,瑾琇身为王爷的侧妃,在每日请安问好这些礼数上必定是不会忘记的。” “呵,侧妃?”亓灏一听这两字,一脸的讽刺:“顾瑾琇,你也配当本王的侧妃?” “嘶”,顾瑾璃倒吸一口气,头发被扯下来一绺。 紧紧攥着拳头,她的声音听上去弱了几分:“瑾琇自然不配。” 亓灏因为尹素婉终于答应了婚事,最近心情大好,故而难得的懒得再理会顾瑾璃。 冷哼一声,他重新坐了回去。 不知为何,那种疼痛,由头皮竟经胸口一路由小腹蔓延全身。 像是有谁在拿着剪刀在乱绞,总之顾瑾璃趴在原处一动不动,好看的眉毛蹙了起来。 “顾瑾琇,装什么死?”亓灏冷眼瞧着脚边身子发颤的女子,不禁给了她一脚:“滚起来!” 两腿之间的一股热流随着亓灏这一踢,顿时喷涌而出,顾瑾璃双手捂着小腹,脸上的表情更加痛苦起来。 见她蓝色袍子下面的那一滩鲜红,亓灏皱了皱眉,眸光暗了暗,半晌才嫌弃道:“晦气!” 第21章 汐儿不哭 太傅府潇湘苑 “小姐,有感觉吗?”双儿一边小心翼翼按摩着尹素婉的腿,一边小声问道。 尹素婉半靠在软塌上,美眸轻颤,摇头苦笑道:“双儿,你不要按了。” 她脸上的疤痕因抹了魏廖开的玉露膏,看着淡了一些,倒是不似之前那么恐怖。 见自家小姐神色哀戚,双儿噙着眼泪哽咽道:“小姐,您不要胡思乱想,魏太医医术那么厉害,一定可以将您的腿治好的!” 尹素婉望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缓缓道:“魏太医医术高明又如何,他既已说我的腿废了,那便是废了。” 双儿也不知如何安慰尹素婉,只好转移话题道:“小姐……王爷今早派人送来了嫁衣,您要不要试试?” 尹素婉视线落在一旁的鲜红嫁衣上,又摇了摇头:“不了,我有些累了。” 双儿见她面色恹恹,便知趣的将嫁衣收了起来。 “姐姐。”尹素婉刚想躺下,一个俏丽的人影提着一个鸟笼娇笑着进来。 尹素婉看到来人后,脸上的表情缓和了几分,勉强打起精神道:“汐儿,你怎么来了?” 双儿急忙行礼道:“二小姐。” 二小姐尹素汐与尹素婉是双生子,与尹子恪都为太傅的正室夫人所出。 同样是十六岁,大小姐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而二小姐的娃娃脸还是稚气未脱;大小姐性子喜静,二小姐却闹腾的厉害。 虽然大小姐和二小姐无论是相貌还是性格一点都不一样,但这两姐妹却自小感情极好。 尹素汐献宝似的将手里的笼子举到尹素婉面前,笑嘻嘻道:“姐姐,你后日就要嫁去宁王府了,我思来想去爹爹和太后给姐姐准备的嫁妆那么多,实在是想不到姐姐还缺什么了。我就把八宝这小东西送给姐姐解闷吧,还希望姐姐不要嫌弃哦。” 鸟笼里是一只七彩鹦鹉,头上的红毛就像是顶着红色帽子一般,一对圆眼咕噜噜的乱转,透着精光,蓝色的尾巴傲娇的翘起,模样甚是机灵可爱。 八宝会说话逗人乐,平时尹素汐宝贝的很,谁碰一下都不行,竟能舍得送人,可见对尹素婉的感情深厚。 “汐儿……”尹素婉刚想婉拒,却又见尹素汐小脸拉了下来,佯作委屈道:“姐姐,你是不是跟二哥一样,嫌弃我拿八宝作礼物太寒酸了?” “呜呜呜……姐姐,我伤心了,我真的伤心了!” “汐儿,不哭!”八宝确实有灵性,扯着嗓子响应道:“姐姐,要我!” 尹素婉瞧着这一人一鹦鹉,无奈道:“好了好了,我收下了。” 尹素汐听罢,终于又换上了笑脸。 拿手戳了戳八宝的脑袋,她认真道:“小东西,跟姐姐去了宁王府后,要听话哦!” “听话,听话!”八宝又积极的应了两声。 双儿见尹素婉唇角扬起宠溺的笑,心也渐渐放宽。 “大小姐,宁王爷来了。”这时候,外面的丫鬟在门口禀报道。 尹素婉抬头,见亓灏正温柔的看着自己,心如一片春水一般柔软,“灏哥哥。” 尹素汐垂着的眼底快速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情绪,仰脸的瞬间又恢复如常,笑得灿烂:“姐夫。” 第22章 杖毙喂狗 六月十五这日,同样是个艳阳天,可以说太阳要比六月初二那日还要毒辣。 亓灏一身喜服,骑马走在最前面,素日里清冷硬朗的俊颜今日看上去多了一丝柔意。 长长的迎亲队伍从街头排至巷尾,吹吹打打,一路好不热闹。 这浩大的声势,引得百姓们争相围观,人潮拥挤。 主院的一间简陋的东厢房里,顾瑾璃正苍白着脸缩在床上。 在被顾成恩抱回相府之前的那两日,她本是住在芙蕖院的,可这次回来,亓灏却硬是让她搬到比柴房好不了多少的厢房里,原因则是方便日后伺候尹素婉。 现在顾瑾璃的吃住连府中的大丫鬟都不如,更别提爱月和荷香,还有大夫人给她的明桃和金梅这几个丫鬟了。 她们住在顾瑾璃隔壁,两人一间屋子,吃不饱睡不好,整日的看人脸色,过的也很辛苦。 爱月、荷香二人一颗心自然是扑在顾瑾璃身上的,只盼望她的身子快些好起来,所以尽力寸步不离东厢房。 明桃、金梅大概是因后入府,故而下人们私底下将什么脏活累活都丢给了她们,简直是拿着她们当驴子使唤了。 不过这样也好,省了这两个心思不正的丫头在顾瑾璃跟前晃了。 不晓得是否是身上有伤的缘故,顾瑾璃这次的月事来得时间要比以往更长一些,还腰酸背痛的厉害,爱月心疼她,只好让她躺在床上拿热水囊来暖着肚子。 “小姐,喝点红糖水吧?”爱月将顾瑾璃扶起来,端着碗喂到她嘴边。 红糖水里加了少许的姜片,顾瑾璃只喝了一口就辛辣的喝不下去了。 “荷香还没回来吗?”今日亓灏大婚,宴请了京中不少的达官贵人,大厅里人手不够,周管家便将荷香、金梅等叫走了。 爱月摇头,“小姐要是担心荷香,奴婢这就去……” “小姐,小姐!”爱月的话未说完,只见金梅喘着粗气从门外跑了进来,神色慌张道:“不好了,荷香冲撞了尹小姐,王爷要将荷香杖毙!” “什么?”顾瑾璃一听,险些打翻了爱月手里的碗。 “爱月,跟我去看看!”压住心里的不安,她撩开被子就要往外跑。 “小姐,鞋子,鞋子!”爱月见顾瑾璃只着了一件中衣,赤着脚就这么跑了出去,急的在后面大喊。 尹素婉在亓灏心里是何等的重要,今日又是个什么日子,荷香做事一向稳重谨慎,怎会冲撞了尹素婉? 顾瑾璃心中焦急,脚下的步子也走的飞快,一不小心又牵扯到了脚踝处刚好的伤口。 到了前院门口,只见里里外外围了一群窃窃私语的人。 亓灏一脸怒气,对周管家摆手:“还愣着做什么?将这个贱婢拖下去!” 荷香跪在亓灏脚下,青碧色的衫子上挨了几个大脚印,垂着头道:“王爷,奴婢不是故意将酒菜洒在尹……王妃身上的。” 她本习惯性的想喊“尹小姐”,但想着今时不同往日,于是立马的改了口。 “盘子在你手上端着,不是你又是谁?”尹素汐伸手指着亓灏怀里的尹素婉,她喜服的下摆已经脏污一片。 “你是顾瑾琇的丫鬟,是不是她指使你将王爷和王妃的合卺酒打翻的?”此刻的尹素汐死死的瞪着荷香,气鼓鼓的为自家姐姐不平。 喝了合卺酒,才算是婚礼完满,然而谁知在亓灏抱着尹素婉回新房的时候,荷香竟胆大包天的将盛着合卺酒和饭菜的盘子直接飞向了尹素婉? 尹素汐的这两句话瞬间让众人恍然大悟,也让亓灏眼里的杀意更浓,“杖毙喂狗!” “王爷,奴婢是被人推……”荷香还想解释什么,可亓灏一声令下,呼啦啦的几个侍卫便涌了上来。 脸色大变,顾瑾璃拨开众人,急声道:“住手!” 第23章 不知死活 荷香没想到顾瑾璃会从东厢房过来,因此一怔,“小姐……” 众人即便是之前未见过顾瑾璃,也猜到了她的身份。 一看到她衣衫不整,仪容不修的出现,不禁指指点点起来。 “哎,咱们亓国的第一才女,怎么成了这个鬼样子?” “切,这种心狠手辣的女人,有才又有何用?” “唉,合卺酒打翻,寓意不详,这顾家大小姐可不是故意的吗?” …… 顾瑾璃扫了一眼地上的饭菜,再听着众人的议论,一下子也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再将视线落到荷香身上,她心里一疼。 亓灏的粗暴她又不是没经受过,荷香挨了踹应该很疼吧? 想着自打自己嫁入宁王府,爱月和荷香二人跟着自己就平白受了不少无辜打骂,一股怒气由心而生。 清冷的眸子直直的望着亓灏,顾瑾璃声音也带着冷意:“荷香是妾身的人,王爷要杖毙她,可曾问过我的意见?” “呵,你的意见?”顾瑾璃的质问让亓灏挑了挑眉,冷笑道:“好,那本王倒是要问问你了!” “这贱婢毁了本王和婉婉的合卺酒不说,还险些惊吓到了婉婉,她既是你的狗,冲撞了本王和婉婉,你管教不力,本王是不是该一并连你也罚了?” “再者,我宁王府可没那么多闲饭来养连一个盘子都端不好的废物!” 说罢,他给秦峰使了个眼色,示意将荷香继续拖下去。 荷香的小腿骨之前被亓灏给踹折了,因此痛得闷哼一声。 顾瑾璃用力推开秦峰,一把将荷香护在身后,厉色道:“谁敢碰她!” 她这般护短看在亓灏眼里无非是在当众挑衅自己的权威,顺便搅乱今日的婚礼,因此他眼睛微眯,散发出危险的光芒,一字一句道:“不知死活!” 围观众人自然察觉到了空气里凝结的杀气,不禁缩了缩脖子,自觉闭紧了嘴巴。 “本王大喜之日,既然你想要添点喜色,那本王就成全你!”朝着秦峰抬了抬下巴,亓灏幽幽道:“将顾瑾琇一块拉下去杖毙,与这贱婢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 众人瞪大眼睛,有些吃惊。 丞相前不久刚去皇上面前告状,难道亓灏今日当真要杀了顾瑾琇? “王爷,都是奴婢的错!”荷香知道亓灏想杀顾瑾璃不止是一天两天的心思了,他更不是一个说说而已的人,所以在秦峰犹豫的功夫,她急忙跪下磕头道:“是奴婢不好,不关小姐的事,求王爷饶了小姐!” 她自己被人陷害冤枉无所谓,可万万不能连累了小姐! “哼,刚才还死鸭子嘴硬,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人群中一个身着华丽的女子撇撇嘴,转头对亓灏道:“四哥,都说恶人养恶狗,婉姐姐今日刚嫁过来,顾瑾琇就派这丫头破坏你们的婚礼,以后指不定她还敢对婉姐姐背地里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呢!” “依着我看,这二人确实是不能留着!” 说话的人是华琼公主,是皇上最宠爱的丽妃所出,年方十四,性子张扬刁蛮惯了,为人也刁钻刻薄。 她这句话,无异于是火上浇油。 “拉下去!”亓灏眉宇间杀意更重,要不是他手里还抱着尹素婉,否则早就亲手将面前这对主仆给砍了。 第24章 跪下磕头 “王爷!”爱月见侍卫们也要拉着顾瑾璃,一下子扑在亓灏脚下大声哀求:“小姐她身子不好,这几日一直……” “砰”,她的后半句未完,又被亓灏一脚踹飞。 “爱月!”顾瑾璃两手被侍卫把持着不能动弹,只能青白着脸惊呼。 “灏哥哥。”这时,一直未开口说一句话的尹素婉,也是今日婚礼的主角之一终于发声了。 她的声音柔柔绵绵,如这炎炎夏日里的一阵清凉的风,吹得人们心头一片凉爽,也使得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几分。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了尹素婉身上,虽她头上盖着喜帕,看不到此时脸上的表情,只听得她继续轻声道:“今日大喜,不宜见血动怒,顾侧妃的丫鬟想必也不是故意的,算了吧。” “姐姐,怎能算了?要不是顾瑾琇,你也不会……”尹素汐嘟了嘟嘴,剩下的话被亓灏的眼神及时制止住,声音越来越小,“姐姐,你总是这么善良。” 顾瑾璃眸光微动,抬眼望向尹素婉,眼神中有那么一丝不解。 腿被断,脸被毁,婚礼被搅,难道尹素婉不介意吗? 还是说,她当真是心胸如此宽广? 见亓灏没说话,尹素婉又低声唤了一声:“灏哥哥。” 亓灏敛去眸中戾气,抿了抿唇,缓缓道:“荷香下去领罚五十板子。” 顿了顿,他又看向顾瑾璃,“至于你么……” “四哥,不如就让顾大小姐跪在这里磕九十九个响头吧?”华琼公主眼珠子一转,抢先开口道:“你和婉姐姐大婚,自然要长长久久的,九十九这个数多吉利。” 今日来赴宴的都是有头有脸之人,而顾瑾琇作为丞相千金,若是当众下跪磕头,这比赏她板子还要狠! “嗯,华琼公主说的有道理。”尹素汐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因此笑着附和道:“顾侧妃身娇体弱,要挨板子的话,顾丞相知道了还不得心疼死了?这磕头就简单多了,头点地而已,也累不到人。” 荷香听罢,急色道:“王爷,小姐她身上的伤还没好,不能……” 亓灏阴恻恻的斜望了她一眼,眸子里的森寒明显,似乎她再多说一个字,后果不堪设想。 顾瑾璃对着荷香摇了摇头,视线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大家看着她的眼神各异,有幸灾乐祸的,有嘲讽不屑的,有怨恨恶毒的…… 总之,都在看她笑话。 目光与一对清淡的眸子相撞,只见尹子恪一如在茶楼门前遇见那般,白衣墨发,温润如玉。 垂下眼,顾瑾璃深吸一口气,攥紧衣袖,声音不大不小:“多谢王爷手下留情。” 明桃和金梅躲在人群里,除了爱月和荷香,在这里又会有谁真心为她呢? 亓灏刚才对尹素汐的意见没吱声,那便是默认了。 相反,她若是不低头,那么不仅仅是荷香,恐怕就连爱月也要跟着受迁怒…… 所以,与这两丫头的命相比,磕头下跪……真的不算什么。 亓灏冷哼一声,抱着尹素婉转身往新房走去。 众人见主角走了,也讪讪跟在后面。 烈日当空,地面被烤得如火炉一样。 顾瑾璃跪在人来人往的院子中央,身上的中衣已被汗水打湿,此刻黏黏的贴在身上,额头沁出的血汗花了她苍白的脸,看着模样好不狼狈! 第25章 好不公平 “三十五。”秦峰立在顾瑾璃身侧,在她每磕完一个头后,嘴里接着报一个数。 一旁,荷香被人按在凳子上,左右同样站着两个人,举着板子“啪啪啪”的打在她身上。 一开始她还怕顾瑾璃担心自己咬牙忍着,可随着落下来的板子越来越重,她也不禁痛呼出声。 顾瑾璃的心揪得生疼,她不敢再去看荷香,只能闭着眼睛“咚咚”继续磕头。 爱月跪在顾瑾璃身边,瞧着她的动作越来越吃力,小声哽咽:“小姐……您不要再磕了,呜呜呜……” 一边哭着,她一边扯着顾瑾璃的胳膊就要拉她站起来。 然而秦峰却攥住了爱月的手腕,冷声道:“王爷吩咐了,顾侧妃必须磕完了九十九个头才能起来。” “你没看到我家小姐快撑不住了吗?这么热的天,再跪下去会死人的!”爱月急的也顾不得什么吉利不吉利,红着眼睛瞪着秦峰。 顾瑾璃旧伤未好,月事还没走,在这样的酷暑日子里真要磕完了九十九个头,身子想必也要废了…… 秦峰态度坚决道:“不行。” 听到板子声停止,顾瑾璃终于睁开了眼睛,有气无力道:“爱月,你先扶着荷香回去。” “小姐……”荷香趴在凳子上,疼得动弹不得,只能含泪抽泣。 “呜呜……小姐,爱月不走。”爱月摇头,眼泪越抹越多。 尹素婉自小便得太后的喜爱,与宁王亓灏又是青梅竹马的恋人,所以早在半年前二人就得了太后的懿旨,在六月初二这日成婚。 男才女貌,佳偶天成,都说是一对天赐的好姻缘。 可是,谁又会想到,多日前的庙会,人潮拥挤,顾瑾琇慌乱之中将尹素婉给撞倒在地,同时好巧不巧的是不知道从哪里竟窜出来一辆马车,于是尹小姐受了惊吓之余,双腿也当场被马车给压断了…… 谁又能想到,老爷他竟也同意了大夫人的馊主意,让她们家小姐李代桃僵,来到这如地狱一样的宁王府?! 哪个女子不盼望着嫁给一个知心贴己的温柔夫君?哪个女子不梦想着有一个美好的婚礼回忆? 而宁王爷亓灏,非但没有以正妃的仪式用八抬大轿来迎娶小姐过门,相反却只派了秦峰前去丞相府送话:我们家王爷说了,要么顾小姐自己走着去宁王府,要么就也断了腿,找顶轿子抬着去! 当时秦峰的话一落,就像是在人群里丢了一颗炸弹。 百姓们议论纷纷,老爷也是当场气白了脸,但她们家小姐还是面不改色的辞别了老爷,在众目睽睽之下,由几个丫鬟扶着,一路穿过重重围观的人海,自己从侧门进了这宁王府…… 那日百姓们对小姐指手画脚,讽刺嘲笑,而今尹素婉以正妃的身份被亓灏亲自一路抱着回府,她们家小姐却仍当众受辱,老天真是……好不公平! 额头触地,顾瑾璃费劲的抬起,望着爱月勉强扯唇:“回去给我烧桶热水。” 爱月了解顾瑾璃的性子,挣扎了片刻,只好点点头,小心的搀扶着荷香往东厢房走去。 第26章 一步登天 进进出出的人很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大多都是故意假装路过来欣赏顾瑾璃的凄惨之态。 “啧啧,你说这世上怎会有这么狠心的女人?”华琼公主坐在凉亭里的石凳上,一边享受着侍女递过来的葡萄,一边故意提高了声音:“也就是婉姐姐人善,这要是遇到了旁人,唉……” 抿了一口凉茶,尹素汐叹气道:“可不是嘛,我姐姐自小连只蚂蚁都不忍心踩,自然是做不出那等出手伤人之事。” “是啊,尹小姐德才兼备,真是世间少有的好女子!”其他几个官员的女眷也一同点头称赞,又将顾瑾璃狠狠的唾弃了一番。 “也怪不得这些年顾丞相将顾家大小姐藏的严实,这么恶毒的女人出来还不得祸害多少人?” “哎,要不是因着坊间流传出来的几张诗稿引得大家争相传颂,又哪里会得了才女的称号?” “哼,肯定是背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坏事!” “对,那些诗稿还兴许是出自别人之手呢!” …… 顾瑾璃对于周边的嘲笑和议论如同听不到看不见一样,眼睛只落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寸地面上。 大夫人这些年一心想将顾瑾琇嫁入皇室,故而极少带她参加京中达官贵妇们经常举行的各种宴会,减少抛头露面的机会。 即便是好不容易出一次门,顾瑾琇也必以面纱遮面,这也使得她更加神秘起来。 至于那些诗稿,则是大夫人派人偷了顾瑾璃平日里打发时间随便写的小诗,以顾瑾琇的名义悄悄流传出去的。 大家虽未真正见到顾瑾琇本人作诗,可传言总是越传越真。 渐渐的,京中上下便都知晓了顾瑾琇是多么的惊才艳艳,诗词歌赋如何的精通。 如此一来,大夫人为顾瑾琇博得了才貌双全的好名声,日后若再想一步登天,那便是轻而易举了…… 而顾瑾璃,她这个被顾淮养在外面多年的私生女,因为无人关注,也就方便了后来的身份互换,成了毁了尹素婉一生幸福的恶毒坏女人…… 也不知道磕了有多久,那地上的土已经被顾瑾璃额头上流出的血给染红。 头上的汗越来越多,小腹熟悉的坠痛感越来越强。 顾瑾璃双手撑着地面,努力的想直起身子,然而却“砰”的一声倒下。 脸贴着滚烫的地面,她苍白的嘴唇干的裂开。 华琼公主瞧着顾瑾璃这样子,捂着嘴笑得更欢畅:“自作孽,不可活!” 不等顾瑾璃喘一口气,又听到秦峰冷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顾侧妃,还有二十个。” 死死咬着唇,顾瑾璃缓缓的又跪了起来,头重重的磕在地上。 动作一顿,映入她眼前的是一方丝帕。 白色的衣摆上面绣着朵朵祥云暗纹,让顾瑾璃似乎猜到了丝帕的主人是谁。 “对了,你大哥……”华琼公主因爱慕尹子恪,便与尹素婉、尹素汐两姐妹走的近,刚想转头打听一下,然而脸上的笑却顿时僵住,一双美眸盯着那一袭白衣,火花四射。 第27章 多谢公子 尹子恪静静的望着面前的女子,目色幽幽。 在尹素婉没出事之前,他也如同众人一样,对顾瑾琇很是好奇。 毕竟,作为一个对诗词颇有研究的人来说,顾瑾琇的诗的确让他有种为之一动的感觉。 而且,她的字磅礴大气又不失灵动飘逸,实则不似寻常闺秀一样中规中矩的让人看了厌倦。 他在顾念时的生日宴上曾见过顾瑾琇一次,只不过碍于男女有别并未进行交流。 巧的是,有一日他在去南山游玩的时候,竟在山脚下碰到了她。 她一袭白衣,手里拿着一捧山茶花,本该是与他擦肩而过的,可他却因她戴着面纱,还有那似曾相识的身形,下意识的喊了一句“顾小姐?” 果然,她脚步停下,转身问道:“公子可认识小女子?” 风吹过,头上的花瓣如雨洒落,虽她只露出了清澈如水的眼眸,可却美得让他忘了后面的话…… 没有人知道,她就这么不经意的走进了他心里。 亓灏对她的所作所为,他后来当然也是听说了。 她险些丧命,险些被挑断手脚筋,他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刚才看着她纤瘦的身影跪在太阳底下,白色中衣上分不清是血水还是汗水,体力不支也要倔强的爬起来,他在那么一瞬间有些恍惚。 连对丫鬟都倾心相护的人,当真是那个将婉婉狠心推向马车的人吗? 微微有点心疼,他最终还是抬脚走了过来。 顾瑾璃没忘记,那日尹子恪在听到亓灏喊她“顾瑾琇”时的表情,吃惊中带着一丝冷意,而今日他的眼神里还多了一些看不透的深意…… 从他白皙修长的手中接过了丝帕,她声音低弱干涩:“多谢尹公子。” 尹子恪轻叹一声,转头离开。 紧紧握着绣着翠竹的丝帕,顾瑾璃又继续着未完成的动作。 两腿之间的热流越来越多,秦峰也早就注意到了她身下的暗红血迹,可奈何亓灏下了命令,所以就算是他也有些于心不忍,也只能监督着顾瑾璃磕完头。 尹素汐顺着华琼公主的目光望去,见她忿恨的盯着顾瑾璃,又联想到她多次有意无意的提到尹子恪,便明白了什么。 倒了一杯茶,尹素汐笑着推到华琼手边,故作不知:“公主,你刚才要与我说什么来着?” 华琼用力的绞着帕子,又剜了顾瑾璃一眼,这才皮笑肉不笑道:“没事。” 二人随意的聊了一会,大概觉得没劲,于是也回了大厅。 …… “九十七!” “九十八!” 说实话,秦峰从未见过一个女子会有如此大的毅力,一时竟忘记了她是害了自家主子心头宝的人,因此激动的鼓励着身子已经软在地上的顾瑾璃:“顾侧妃,就剩一个了,就一个了!” 顾瑾璃动了动发沉的脑袋,但刚离开地面人却昏了过去。 “小姐!”爱月将荷香扶回去简单处理好伤口好,立马赶了回来。 秦峰想着顾瑾璃那碰了一下地也算是磕头了,很是难得的对爱月道:“可以将顾侧妃带回去了。” “小姐,小姐?”爱月望着顾瑾璃中衣上的血,手抖个不停。 第28章 暗箭难防 夜空中繁星点点,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主院的新房里,尹素婉头上的凤冠和身上的喜服已经换下,秀发柔顺的散下,遮住了眉角的疤痕。 红烛的柔光照在她娇美的脸上,更添了一丝妩媚。 亓灏目光灼灼的望着她,唤道:“婉婉。” 他揽在她肩头的手火热,让尹素婉的心跳也随着这一声喑哑的“婉婉”加速起来。 红唇轻启,她娇羞的抬头,柔柔道:“灏哥哥。” “婉婉……”轻轻靠近,亓灏低头吻上尹素婉的娇唇,手也一点点开始下滑。 尹素婉虽与亓灏相恋多年,可二人除了拥抱牵手之外,这还是第一次亲吻,故而随着亓灏吻的越来越深,她的身子也软成了水。 挑开尹素婉胸前的扣子,她半露的风光让亓灏呼吸加重。 “啊!”娇呼一声,尹素婉便被他压倒在身下。 感觉到他的大手探入她的衣襟,由着她的腰间上移,尹素婉身子一颤,忽然抓住了亓灏的手:“不要!” 亓灏一怔,眼神暗了暗。 女子出嫁之前,都会有嬷嬷传授夫妻之事,她此时又怎可能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尹素婉眼圈渐渐变红,咬着唇不语。 亓灏的手僵了片刻,也明白了她为何拒绝的原因。 将她的衣服系好扣子,他重新躺下,将尹素婉揽在怀里,轻声道:“婉婉,没关系,我等你。” 尹素婉听到他这句话,眼泪汹涌而出:“灏哥哥……” 亓灏拍了拍她的后背,重重吐出一口气:“睡吧。” 尹素婉环抱着亓灏的手死死扣紧,泪眼里闪过一抹嫉恨。 东厢房门口,明桃见爱月端着药从厨房里出来,急忙上前道:“爱月,你一会还要给荷香上药,我帮你把药给小姐端过去吧?” “你?”爱月冷哼一声,毫不留情道:“王爷责罚小姐和荷香的时候,你和金梅两个跟缩头乌龟一样躲哪里去了?” “现在又要在小姐面前献殷勤?晚了!”说罢,她头也不回的进了房间。 “小姐,药好了。”爱月将药仔细的吹了吹,才递给顾瑾璃。 顾瑾璃抿了一口,尝出了药里加了蜜梗草,这才一饮而尽。 刚打算拿帕子擦嘴,可掏出来的却是尹子恪白日里给她的那条,于是又换了一个。 爱月捧着碗,垂头道:“小姐,您现在隔三差五的就受伤,现在都快成药罐子了。” 顾瑾璃一边把玩着尹子恪的帕子,一边淡淡道:“以后,不要再给明桃和金梅甩脸子了。” 爱月忿忿道:“小姐,她们两个一肚子坏水,奴婢就是忍不住嘛!” “爱月。”顾瑾璃将帕子放好,语重心长道:“你既知道她们是小人,那以后一言一行需更加严谨才行。”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伪善的小人要比明面上对你恶语相向的人更狠毒。你永远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就会冷不丁的在背后捅你一刀。” 爱月受教的点点头,“是,奴婢知道了。” 顾瑾璃笑了笑,“好了,你也下去早点休息。荷香身上的伤不轻,你告诉她明日不用过来伺候了。” “是,小姐。”爱月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顾瑾璃从枕头下摸出玉佩,缓缓贴在胸口,轻声道:“娘亲……阿璃不会认命的。” 闭上眼,一滴清泪从眼角溢出。 第29章 娇生惯养 主院的花厅里,顾瑾璃站在一旁,低着头看着脚尖,心里对在桌子旁捂着嘴故意嘲讽的玉夫人很是无语。 因着身上不适,所以昨晚她一夜未眠。 到了天快亮的时候,好不容易有了点睡意,可谁想着亓灏竟派人通知她,从今日开始要照顾尹素婉的饮食起居? 她本想拒绝,然而亓灏似乎已经看透了爱月和荷香在她心里的地位,拿着两个丫头来做要挟,无奈之下她只能再次妥协。 尹素婉坐在亓灏身边,脸上伤疤掩在精致的额饰之下,一袭粉色衣裙,领口和袖口用金丝线镶边,银丝绣成的朵朵芙蓉自胸口开至腰间,高贵又优雅。 当然,一同用早饭的还有另外两个小妾。 柳夫人柳絮眉目清秀,性子温良,是当年在太后跟前伺候的贴身女官,后来便拨到了宁王府来伺候亓灏,两年前被纳了夫人。 玉夫人梁玉圆脸杏眼,本是亓灏的通房丫鬟,在柳夫人入府后也一同被亓灏抬了位分。 这两人分别住在秋菊院和玉露院,按理说是没资格与王爷和正妃同上一桌的,但亓灏为了羞辱顾瑾璃,这才难得准许她们一起用餐。 “灏哥哥,几日后便是太后的生辰宴了,你准备好礼物了吗?”尹素婉接过亓灏递过来的茶杯,温和道。 亓灏微微叹了口气,低声道:“当年先皇还在世的时候,太后最是喜爱看人跳‘凤舞九天’。” “本王前两日好不容易才寻到能跳这舞的人,可没想到那舞姬在练舞的时候扭伤了腰,恐怕到时候要让她老人家失望了……” 尹素婉听罢,低头小声道:“原来我也曾想着在太后生辰宴上跳支‘绿腰’来为她祝寿,可现在……” 亓灏知道尹素婉又因这腿而难过了,拍了拍她的手,随后阴沉的瞥了一眼顾瑾璃,冷声道:“布菜。” 顾瑾璃抿了抿唇,然后上前开始给亓灏和尹素婉布菜。 至于柳夫人和玉夫人那边,自然有其他丫鬟负责。 “婉婉不吃辛辣的。”望着端过来的那道凤尾辣翅,亓灏眉头深锁,一筷子朝着顾瑾璃手里的碟子敲了过去。 兴许是他的力气太大,顾瑾璃手没拿稳,碟子刚好掉在了中间的薏仁米粥里。 “哎呀!”紧接着,又听得玉夫人尖叫一声,捂着手背怒瞪着顾瑾璃:“顾侧妃,你怎么搞的?布个菜是想烫死我吗?” 顾瑾璃眼皮抬也没抬,继续着布菜的动作:“瑾琇在相府娇生惯养惯了,这是头一次给人布菜,还请王爷和王妃多担待些。” 她这话有两个意思,第一则告诉亓灏,她对尹素婉的口味并不了解,若是做的不好可别怪她;第二则是暗示玉夫人,自己可是相府千金,不是玉夫人能使唤和呵斥的人。 米粥因掉进了辣翅,所以没法再吃了。 玉夫人又指着粥盅,忿忿道:“王爷,你看看,这粥……” 顾瑾璃不等玉夫人说完,率先对亓灏道:“妾身再去厨房换一盅。” 说罢,她便端着粥盅转身离开。 亓灏未多作追究,抬手给尹素婉夹菜:“婉婉,你多吃一点。” 尹素婉笑了笑,也给亓灏夹了一道红烧鱼骨,柔声道:“灏哥哥,我自己吃就好。” 玉夫人见亓灏的眼里只有尹素婉,咬了咬筷子,埋头掩去眸中妒意。 余光注意到重新端着粥回来的顾瑾璃,她心生一计。 微微动了动身子,她悄悄在顾瑾璃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伸出了脚。 顾瑾璃在厨房里特意打听过尹素婉的喜好,因此换了稀珍糯米粥来。 刚出锅的粥滚热,故而她端的小心翼翼,并未察觉到玉夫人的居心不良。 随着顾瑾璃越来越靠近,玉夫人的眼里的光芒也越来越亮。 而柳夫人安安静静的坐在玉夫人手边,抬头的瞬间瞧见了她眸中那抹算计,捏着筷子的手不禁一紧。 果然,顾瑾璃身子一歪,手中的粥盅便直直的朝着对面的尹素婉身上飞去。 第30章 不要也罢 “婉婉小心!” “主子!” 亓灏脸色一变,在第一时间飞身抱着尹素婉退到了远处,而那热粥便洒在了突然挡在前面的柳夫人身上。 玉夫人瞪大眼睛,一时之间不明白为何这个时候柳夫人会冒出来。 瞧着柳夫人那半个胳膊红肿起来,她吓得捂住了嘴。 丫鬟雪琴一边赶紧拿着帕子给柳夫人擦着身上的粥,一边担心道:“主子,您怎么样?” 忍着痛,柳夫人倒吸一口气,转头看向同样受惊未定的尹素婉,“王妃,您没事吧?” 尹素婉摇头,面色担忧的对双儿道:“双儿,快去给柳夫人找大夫过来看看。” 双儿应了声,急忙往外走去,雪琴扶着柳夫人先坐下。 玉夫人凑上前看了一下柳夫人的烫伤,转身对顾瑾璃冷笑道:“顾侧妃,这一顿饭,你接二连三的出岔子,千万别说你不是故意的!” “唉,幸好柳姐姐刚才反应快,这要是晚了一步……” 她的欲言又止,引人寻味。 亓灏将尹素婉从怀里放下,目光落在顾瑾璃身上,幽幽道:“顾瑾琇,你可知这粥要是泼到婉婉身上,有什么后果?” 顾瑾璃动了动唇,没有说话,抬眸冷冷的看着玉夫人。 她刚才明明走路很小心,可是却被人绊了一跤。 从刚才玉夫人就一直有意无意的针对自己,因而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她搞的鬼。 亓灏见顾瑾璃不吱声,便觉得她这是默认了玉夫人的话,恼道:“来人,将顾瑾琇拖下去,杖责一百大板!” 荷香昨日受了那五十板子都快跟要了半条命一样,何况顾瑾璃身上还有伤? 玉夫人抿嘴一笑,王爷这是之前没要了顾大小姐的命,不甘心吧? “王爷,王妃,大夫来了。”这时候,双儿带着大夫过来了。 大夫快速看过柳夫人的伤势后,恭敬道:“王爷和王妃放心,夫人的伤不严重,一会抹上药膏就好。” 亓灏点点头,缓和了一丝的面色在望向顾瑾璃的时候又沉了下来,对外面喊道:“来人!” 秦峰听到动静,立马进来:“王爷,有何吩咐?” “灏哥哥。”尹素婉扯了扯亓灏的袖子,轻声道:“顾侧妃裙子太长,才会不小心摔倒,而且也没烫到我,你就不要追究了。” 玉夫人一听,阴阳怪气道:“昨日顾侧妃的丫鬟打翻了合卺酒是不小心,今儿顾侧妃又是不小心,这相府出来的人,无论是主子还是丫鬟,真是个个金贵的很,连个盘子都端不好!” 顿了顿,她又感慨道:“王妃姐姐,你心善是好事,可这顾侧妃害了您一次又一次,真心是不值得原谅!” 玉夫人哪壶不开提哪壶,尹素婉因此面色一僵,垂下眸子。 将尹素婉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玉夫人心里冷笑。 这世上的女人,哪个不是心眼都小得跟针尖一样? 鬼才信,尹素婉真能贤良淑德到三番两次为顾瑾琇求情的地步! “这糯米粥是婉婉最喜欢吃的,好好的食物洒了甚是可惜。”亓灏眸子从顾瑾璃平静的脸上移到地上,然后上前捏住她的手腕,一字一句道:“你这双手太无用,不要也罢!” “秦峰,给本王废了!” 第31章 拭目以待 顾瑾璃猛然抬头,对上他那不似开玩笑的眸子,身子一颤。 半晌才将手腕从他手中挣开,她轻笑道:“王爷,这大清早的,打打杀杀可不太好。” 亓灏勾着唇角,眸底暗光流转,“本王就是喜欢如此,那又怎样?” 蹲下身子,顾瑾璃一边仔细收拾着地上的碎瓷片,一边缓缓道:“妾身的手不仅能写诗绘画,还能弹琴奏乐。” “兴许……在太后寿宴上瑾琇也能为王爷尽上一份微薄之力呢?” 亓灏听罢,满眼不屑:“就凭你也配出席太后的生辰宴?” 顾瑾璃唇角微弯,“妾身不才,恰好对舞蹈有过浅薄研究,最拿手的便是‘反弹琵琶’。” 亓灏五岁那年,母妃贤妃便因病去世,此后他便一直在太后膝下长大。 直至十三岁那年,亓国与云国交战,他悄悄混入军中,凭借着一己之力夜袭敌国军营,并成功刺杀敌军主帅,班师回朝后皇上龙心大悦,破例封他为王,赏赐宁王府。 太后养育了他多年,是母亲又是祖母,在他心中地位颇重。 传闻“反弹琵琶”要比“凤舞九天”更难跳,听顾瑾琇这口气,似乎她会的东西还不少。 亓灏轻哼一声,看着顾瑾璃的眼神充满了审视:“你会跳‘凤舞九天’?” 顾瑾璃并未应声,仅是淡笑不语。 虽她一语未言,可也算是变相的回答了。 见过“凤舞九天”的人不多,当世能跳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而她会跳,这好像并未让亓灏感到有多大的意外。 毕竟顾瑾琇有才女之名,而且又是顾淮和顾夫人这些年辛辛苦苦以皇后标准培养的人选,她怎可能没有点真材实料? 想着“凤舞九天”确实是太后多年来的念想,亓灏似笑非笑道:“好,那本王就拭目以待!” 说罢,对秦峰摆摆手示意他出去。 重新坐回座位上,他亲自动手给尹素婉布菜,就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尹素婉眸子一沉,神色复杂的看着顾瑾璃,随即移开目光。 旁边的丫鬟见状,便极有眼色的连忙蹲下帮顾瑾璃收拾地上的狼藉。 玉夫人虽不甘心顾瑾璃如此轻而易举的就化解了亓灏的怒气,可也深知言多必失,于是只好也坐了下来,不甘心的拿着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 柳夫人上好了药,由于身上的衣服脏了,便先行礼回了自己的秋菊院。 尹素婉没有多少胃口,吃了一点就表示吃不下去了,亓灏也快到了上早朝的时间,所以将尹素婉抱回房间后离开了王府。 一时之间,花厅里就剩下了玉夫人和收拾碗筷的顾瑾璃。 玉夫人瞧着顾瑾璃目不斜视的模样,嘲讽道:“顾侧妃这张嘴可真是伶俐的厉害,让我着实佩服!” 她与顾瑾琇今日算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要问为何对顾瑾琇成见这么深? 原因很简单,顾瑾琇出身比她高贵,就算是个不受宠的侧妃,可地位也在她之上,还生的这么美艳,这完全是嫉妒心作祟而已。 “过奖。”顾瑾璃勾了勾唇,意味深长道:“跟玉夫人的挑拨离间,巧舌如簧比起来,还差的远些。” 扫了一眼玉夫人的腿,她又冷声道:“玉夫人的腿跟舌头一样长,若是下次再不老实,那我也只能央求王爷给你剁了去!” 说罢,她头也不回的走出花厅。 “你!”玉夫人的算计被顾瑾璃戳破,恼羞成怒的手指着她的背影,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 第32章 给她洗脚 既然亓灏发话要自己给尹素婉赎罪,那么顾瑾璃晚上自然也是要伺候她的。 有时候想想,要真是相府里的那位顾瑾琇嫁了过来,想必她连新婚之夜都熬不过去…… 收回心思,顾瑾璃深吸一口气,端着盆子进了屋子。 尹素婉着了鹅黄色的中衣坐在床榻边上,深深的看着面前神色淡然的女子,心情复杂。 敛去眼中深意,她低声道:“你也累了一天,回去休息吧。” 顾瑾璃放下盆子,行了个礼,便要转身离开。 然而,却听到坐在桌案旁正在看折子的亓灏声音传来,“本王让你走了吗?” 顾瑾璃身子顿住,只好问道:“王爷还有何吩咐?” 亓灏放下手中毛笔,一步步走来,然后顺势坐在尹素婉身边,抬了抬下巴:“你就是这样伺候人的?” 顾瑾璃怎会不知道亓灏的意思,但还是摇了摇头,声音不高不低:“回王爷,不曾有人教过妾身如何服侍人。” “呵,不会就学!”亓灏冷眼瞪着她,手揽在尹素婉肩头,命令道:“给婉婉洗脚!” 顾瑾璃望着尹素婉白嫩如藕一样的小脚一会,站着不动。 亓灏的怒火又被她给勾了起来,“耳朵聋了?” “王爷,妾身的手不小心割破了,大夫说这几日最好不要碰水,否则有碍伤口的恢复。”顾瑾璃一边将袖子往上拉了拉,露出手背上的口子,一边继续道:“若是伤口恢复不好,妾身担心到时候会影响到‘凤舞九天’的发挥。” 这伤口是她收拾粥盅瓷片的时候不小心割到的,但当时没在意罢了,如今她倒是可以拿来用一下。 “你倒是会找借口!”亓灏瞧着那一道微不足道的伤口,语气不屑中又带着浓浓的警告:“太后寿宴上你最好不要丢了本王的脸,要不然本王新账旧账一并与你算!” 顾瑾璃淡淡道:“王爷放心,妾身一定会让您和太后满意。” 亓灏懒得再与她多说废话,也不愿多看一眼她这张讨人厌的脸,挥手道:“行了,滚出去吧!” 顾瑾璃自动忽略这个“滚”字,依旧是从容淡然的行礼关门走人。 尹素婉美眸微动,犹豫片刻,小声道:“灏哥哥,以后……不要再让顾侧妃伺候我了。” “什么侧妃,她不配!”亓灏冷笑一声,不以为然道:“莫说让她给你布菜洗脚,就是你让她去死,她也不敢不从!” “蝼蚁尚且贪生,为人何不惜命?”尹素婉将头靠在亓灏的肩膀上,微微叹了口气,“灏哥哥,在那样危及的情况下,求生是每个人的本能。” “那日她把我推向马车,只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所以……所以过去就过去了吧,我不想再追究了,也不愿你因我而惩罚她,惹怒顾相。” “婉婉……”亓灏捧起尹素婉的脸,低头看着她一脸认真,不禁为她的善良和宽容而心疼:“你总是处处为他人考虑,何时才能为自己想想呢?” 尹素婉轻轻握着亓灏的手,然后十指相扣,柔柔笑道:“灏哥哥,你就是婉婉的全部,只要你在婉婉身边,其他都不重要了。” 亓灏吻了吻她的额头,喃喃道:“傻丫头……” 第33章 还她自由 第二日,不等亓灏派人来喊她,顾瑾璃便早已起床准备去前厅,但刚打开门却见爱月低着头从外面走来,“小姐,王爷说,这几天让您抓紧时间练舞,暂且不用去前面伺候了。” “哦?”顾瑾璃挑了挑眉,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爱月摇头,声音里听上去像是刚哭过一样:“没了。” 顾瑾璃觉出不对劲,便皱眉道:“抬起头来。” 爱月吸了吸鼻子,慢慢抬起了小脸。 “谁打的?”顾瑾璃伸手抚上她脸颊上那鲜明的五指印,眼里迸发出一道冷意。 爱月待在王府里这些日子,也算是看透了人心险恶,明白了如今她们主仆几人的处境堪忧,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擦了擦眼泪,她小声道:“小姐,奴婢没事。” “爱月。”顾瑾璃的声音冷了几分,面色发寒。 爱月咬了咬唇,避重就轻:“都是奴婢不好,洗衣服的时候竟然睡着了。” 顾瑾璃眉头皱的更深,“他们竟让你洗了一晚上衣服?” 爱月扯了扯唇,看在顾瑾璃眼里甚是心疼。 紧紧握着爱月的手,她压住心头的火苗,闷声道:“爱月,再等等,很快我们就能解脱了。” 面对亓灏的羞辱,她可以低头,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可以容忍他将自己的自尊践踏在脚下。 身上的大小伤口已经愈合,除了偶尔动作太大牵扯到会疼痛,并不妨碍她走动。 从自己记事起,母亲凤瑟虽容貌尽毁,可却是一个多才多艺的女子。 那‘凤舞九天’,她便是从母亲那学来。 她既早就生出了逃离王府的心思,那么自然要寻个机会溜出府的。 可是,亓灏命她一日不离尹素婉身边伺候,她哪里有功夫分身? 再者,即便是能分身,她也出不了王府大门。 太后寿宴,不管论身份还是其他,亓灏要带入宫的女眷一定是尹素婉,她一个侧妃身份是没资格出席的。 迫不得已,她也只能借着在宴会上献舞来换取一个契机了…… 只不过,太后对尹素婉那般疼爱,也不知她看到自己,又会是何反应? 罢了,只要她能成全了亓灏这份孝心,他日后看在这份情面上总该还她几分自由不是? 见顾瑾璃不说话,爱月唤道:“小姐?” 顾瑾璃摇头,转身走进房间,抬笔在纸上写了些什么,然后道:“把这张清单给王爷,让他将上面的东西给我准备好。” 爱月点点头,便往亓灏的书房跑去。 “哎哟”,刚跑出院子,却与迎面而来的人影撞个满怀。 只听得玉夫人那尖细的嗓音破口大骂道:“哪里冒出来的小贱蹄子,竟敢不长眼的撞本夫人?” 爱月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慌忙行礼道:“奴婢爱月,见过玉夫人。” 丫鬟飞雪一边扶着玉夫人,一边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玉夫人听罢,恶狠狠的瞪着爱月:“飞雪,给本夫人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懂规矩的东西!” 飞雪当然明白自家主子是因为昨个在顾侧妃那受了气,所以是在拿爱月这个丫鬟来出气,应了声,伸手便要向爱月脸上打去。 只是,她的手还未触碰到爱月,便被人用力捏住了手腕。 第34章 张牙舞爪 飞雪看着突然出现的顾瑾璃,先是一怔,随即下意识的转头看向一旁的玉夫人:“主子……” 玉夫人冷哼一声,揉了揉被撞到的胳膊,不阴不阳道:“顾侧妃,你这丫头刚才故意撞到了我,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顾瑾璃将飞雪的手腕甩开,不着痕迹将她挡在身后,声音清冷:“玉夫人,本侧妃倒是想问一下你,有谁可以证明爱月撞了你?” 上下打量了一下玉夫人,她又冷笑道:“若是没有证据,你这岂不是血口喷人?” 玉夫人没料到顾瑾璃会倒打一耙,脸色涨红,咬牙切齿道:“我的丫鬟就是人证!” “呵呵,你的人,心自然是向着你的。”顾瑾璃手指着爱月脸上之前还未消下去的五指印,幽幽道:“无缘无故的欺负我的婢女,玉夫人,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顿了顿,她又沉声道:“爱月,刚才玉夫人的丫鬟用哪只手打的你,你就给我还回去!” “什么?”玉夫人瞪大眼睛,气急了不禁脱口而出道:“顾瑾琇,你还真把自己当盘子菜了?” “地位连府里一个丫鬟都不如,你竟还敢自称‘本侧妃’?我呸!”不屑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继续破口大骂道:“在王府里,王爷最大!” “王爷恨透了你,你就是丞相嫡女也没用!” “什么才女,什么相府千金?蛇蝎心肠,颠倒黑白,分明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无赖毒妇!” “啪!” 一个耳光终于让玉夫人住了嘴,伸手捂着脸,她红着眼睛,气急败坏道:“顾瑾琇,你敢打我?你竟敢打我!” “我跟你拼了!”玉夫人本就是个通房丫鬟出身,没多少内涵修养,因此撒起泼来更是跟疯婆子一样。 爱月见玉夫人朝着顾瑾璃直接扑了上去,吓得立马挡在中间。 这毕竟是在院子门口,飞雪怕影响不好,赶紧拉着玉夫人,劝道:“夫人,息怒啊!” “顾瑾琇,你这个小贱人,小贱人!”玉夫人是个经不起刺激的人,哪里还能听劝,挥舞着手使劲的往顾瑾璃脸上抓。 “张牙舞爪的,成何体统!”这时,突然一声厉喝从身后传来。 玉夫人身子一颤,回头对冷着脸的亓灏小心行礼道:“妾身给王爷请安。” 瞧着玉夫人歪了的发髻,亓灏眉宇间神色有些不悦:“发生了何事?” 玉夫人“噗通”一声的跪在亓灏脚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先发制人道:“王爷,您要给妾身做主啊……呜呜呜……” 倘若是梨花带雨也就罢了,可这嚎啕大哭不仅没有让亓灏有任何怜香惜玉之情,反而还增加了反感。 不耐烦的摆摆手,他道:“不要哭哭啼啼的,起来说话!” 玉夫人站起来,抽抽搭搭道:“王爷……顾侧妃纵容恶奴以下犯上,冲撞了妾身不说,还对妾身出言不逊,辱骂妾身。” “王爷,您一定要给妾身讨一个公道啊!” 亓灏听罢,抿唇看着顾瑾璃,似乎在等她解释。 第35章 何乐不为 “孰是孰非,王爷自有定夺。”顾瑾璃言简意赅,往旁边站了一步,刚好露出了爱月的脸。 爱月虽未说究竟是谁打了她,可顾瑾璃心里到底是憋着一团火,故而她刚才见爱月险些又挨了打,顺势将怒气发泄了出来。 既然玉夫人今日特意上门来找茬,那自己就如她的愿! 亓灏在看到爱月脸上的五指印后,眸光暗了暗。 玉夫人心里一惊,怕亓灏信了顾瑾璃的话,急声解释道:“王爷,妾身……” “以下犯上,目无规矩,这一巴掌打轻了!”亓灏移开视线,冷冷道:“顾瑾琇,先是荷香冲撞了婉婉,这次又是爱月,你身为二人的主子,多次管教不力,那也只能由本王代劳了!” 看了一眼秦峰,他道:“撞了玉夫人,杖刑二十棍。辱骂玉夫人,掌嘴三十下。” 玉夫人这下脑袋转得快了,见亓灏不仅替自己说话,还要责罚爱月,于是心中大喜,可表面还是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擦了擦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眼泪:“多谢王爷给妾身做主。” 顾瑾璃听罢,不自觉的攥紧了手指。 呵呵,她竟忘记了,亓灏是谁?他怎可会放过任何一次踩压她的机会? 凡是能让她心里不好过的事情,他必定会觉得痛快! 别说爱月这次脸上的巴掌不是玉夫人打的,就算真是,亓灏也断然不会给她什么公道! 红唇微抿,顾瑾璃缓缓道:“王爷,太后的寿辰宴,妾身离不了爱月。她若受了伤,恐怕妾身的舞也可能会跳不成。” “无碍,王府里机灵乖巧的丫鬟多的是,一会本王自会派周管家挑几个任你驱使。”亓灏虽未亲眼见过‘凤舞九天’,可却知道这是一支独舞,顾瑾璃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为了变相的替爱月求情而已。 正如她所想,能给她添堵,何乐而不为呢? 秦峰也算了解玉夫人蛮横的脾气,他偷偷瞄了瞄爱月,见她两眼红红的,半张脸还肿着,活脱脱一个可怜的小白兔,顿时有些于心不忍。 背着手,亓灏提高了声音:“没听到本王的话?” 秦峰无奈,只好听令。 “王爷!”顾瑾璃心里一紧,明知亓灏的目的,可还是想求情。 亓灏眼里染上点点笑意:“无规矩不成方圆,若有求情者,加罚!” 责罚这几个丫鬟要比直接折磨顾瑾璃更有趣,因为她们是她的软肋…… 之前他就是拿着剑要杀了她,也不会在她脸上看到任何慌张失措的表情,可若是她的丫鬟一旦出了事,那她的表情可就生动的多了。 “小姐……”爱月原本下意识的想向顾瑾璃求救,可刚张口又咽了回去。 那日荷香受罚连累了小姐下跪,她今日挨棍子和耳光就挨了,断然不能再让小姐受伤了…… 心里道了一句“对不住”,秦峰便很是不好意思的抬手往爱月脸上扇着巴掌。 要知道,他一个大男人,似乎还从没打过女人…… “啪啪啪”的耳光声很是清脆悦耳,即便是秦峰暗地里收了几分力道,可没几下爱月的嘴角便沁出了血丝。 怕顾瑾璃担心,她咬着牙关硬是一声不吭。 想着荷香还在床上躺着不能下床,而爱月又在自己面前受罚,顾瑾璃的心揪得生疼。 这两个丫头就像是自己的妹妹一样,可她却不能保护好她们…… 直直的望着唇角含笑的亓灏,顾瑾璃心中涌出一股恨意。 那恨意由心直达眼底,可却消失的太快,让亓灏一时以为自己看错了。 死死的握拳,顾瑾璃转过身去,不忍再看爱月受罚的画面。 玉夫人甚是得意,但忽然想起顾瑾琇好像要在太后寿宴上献舞,刚才灿烂的心情瞬间又低落愤怒起来。 她一个被人唾弃的坏女人,凭什么可以跟着王爷进宫赴宴?又有什么脸面给太后献舞! 可恶! 第36章 自知之明 六月十九这日,太后的寿宴设在永和宫的芙蓉殿。 花开锦簇,轻歌曼舞,夜风凉凉,月色怡人。 除了主位上的位置还空着,皇室贵族,文武大臣都已在下面落座,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细声交谈着,整个大殿气氛融融。 “宁王爷到!”殿门口的小太监尖细的一嗓子,使得众人连忙将视线望向门口。 亓灏一身墨衣,面容依旧是俊朗清冷,他怀里抱着的尹素婉,淡粉色华衣裹身,她埋头在亓灏胸前,发簪上的珍珠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哎,宁王竟在大庭广众下亲自抱着宁王妃进宫,对宁王妃可真是疼爱到了极点!” “可不是嘛,要不然宁王在大婚那日也不会如此羞辱那顾家大小姐!” 这时,有眼尖的人发现了跟在后面的顾瑾璃,大家议论的声音又大了起来。 “哎哟,顾瑾琇怎么也来了?” “啧啧,肯定是仗着背后有顾相撑腰,死皮赖脸跟来的!” …… 顾瑾璃扶着明桃的手,目光淡然又平静,一步步缓缓的跟在亓灏身后。 爱月和荷香有伤在身,不能随她入宫,无奈之下她也只能带着稍微有点小聪明的明桃出来。 明桃这么久以来在顾瑾璃面前没得个正眼相看,而且又是第一次去这么隆重的场合,因此今日在给顾瑾璃的妆容服饰上甚是用心,生怕一个不留神出了岔子殃及自己的小命。 蓝色蜀锦拖地长裙,外面罩了一层轻薄纱衣,腰间以一根同色腰带束起,身姿曼妙。 如丝绸一般的头发仅斜斜插着一支蝴蝶海棠簪,细细的流苏垂在发间,更是映得乌发亮泽。 随着她的走近,人们的眼睛渐渐发直。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眉如翠羽,肌如白雪,略施粉黛,朱唇不点及红。 这个貌美脱俗,举手投足之间处处透着高贵凤仪的女子,当真是那日跪在骄阳下狼狈不堪的顾瑾琇吗? 直到亓灏与顾瑾璃落座,大家才缓过神来,又开始一番愤慨激昂,在不屑和骂声中尤数女子居多。 “哼,瞧瞧她那张脸,一看就是个狐狸精!” “什么狐狸精,分明是个祸水!” “顾相之前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拿面纱给她遮挡点,要不然……” 忽然,议论声戛然而止。 因为在众人的注意力都聚焦在顾瑾璃身上的时候,坐在首列的顾淮和顾成恩脸色阴沉难看的厉害。 尤其是顾淮,眼里神色如腊月寒冰,让人心里发毛。 刚才那几个嗓门大的,不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忐忑不已。 说三道四最忌讳的就是被当事人给撞见,不过顾瑾琇虽嫁给了当今圣上最器重的宁王,宁王她不受待见,肯定不会替她出气。 可顾淮毕竟是顾瑾琇的父亲,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果然,顾成恩轻握着酒杯,目光一扫,幽幽道:“沈小姐,江小姐……” 冷笑一声,他直接仰头将杯中酒水灌下。 那被点名的二人心头一跳,完了,被这喜怒无常的顾家大公子给盯上,以后可就倒霉了…… 顾瑾璃听到顾成恩的声音,低垂的睫毛轻颤了一下。 坐在一旁的宣王望着顾瑾璃那风轻云淡的脸,眸中迅速闪过惊艳之色,又将目光移向对尹素婉温柔低笑的亓灏,勾了勾唇角。 “太后驾到,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随着贾公公这一喊,众人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齐齐跪地行礼。 第37章 怎会是她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宏亮的声音响彻大殿,皇上扶着太后坐好后,对着众人挥手,沉声道:“众位爱卿平身!” 太后今日一身绛紫色锦袍,黑色的袖口点缀着朵朵兰花,襟边挂着晶莹剔透的白玉,脸上是一片笑意:“今日大家都不必拘谨,尽情畅饮就是了!” 视线落在尹素婉身上,她和蔼道:“婉丫头的气色看着好多了。” 尹素婉因为腿不便,因此只能垂首恭敬道:“有劳太后挂心了,婉婉身子已经好多了。” 太后点点头,瞥到一旁的顾瑾璃,脸色一瞬间发寒。 皇上轻咳两声,给皇后使了个眼色。 皇后会意,赶紧笑道:“母后,臣妾给您准备了礼物。” 说罢,身后的宫女便捧着一个很大的锦盒上前。 打开锦盒,皇后又道:“母后,虽离着冬天还远,可这狐裘除了有御寒之效,还可以养气补血,是个难得的宝贝,还望母后喜欢。” 那白狐裘色泽光亮,一看就是上等白狐的毛皮所制,太后满意道:“皇后有心了,哀家很喜欢。” 众人见皇后已开始献上礼物,于是各自有秩序的将自己准备好的礼物拿了出去。 德妃送的是一尊紫玉观音,丽妃送的是一对玉如意,华琼公主送的是一把七巧玲珑扇,曦月公主送的琉璃玉枕,其他人送的礼物有檀香琴,有千年人参…… 总之,各种各样的礼物都有,而太后都是一一笑着接纳。 “太后,这是泽儿亲自给您绘的百寿图。”宣王拿着一幅巨大的画卷,然后一点点展开。 亓泽的字,笔力遒劲,其勾如露锋、点似仙桃。 嵌在大寿字笔画中的一百个小寿宇,更是珠玑并列,异彩纷呈。 字体既非楷非隶非行非草书法,却又似楷似隶似行似草的风韵,然而浑然天成一体,无瑕可指、无懈可击,有种意蕴深长的感觉。 众人一边赞美,一边感叹:“每个字都要写得恰到好处,这着实需要花费不少功夫啊!” “好,好!”果然,太后甚是欣慰道:“泽儿的一片孝心,哀家感受到了。” 宣王笑了笑,行礼坐回到位子上。 丽妃之子清王三个月前领命驻守边关,除了最小的八皇子和染了风寒的七皇子未出席宫宴之外,整个大殿上的人就剩下亓灏没有献礼了。 “灏儿。”太后看了一眼坐在下面的亓灏,佯怒道:“你是不是把哀家的礼物给忘记了?” 亓灏站起身,拱了拱手,桃花眼眨了眨,“太后莫急,礼物一会就到。” 随着他声音刚落,一阵悠扬的乐声自暗处响起。 紧接着,漫天花瓣飞舞,一个红衣女子踏着乐声而来。 三千墨丝全部盘结在头顶,脑后分成数股,每一股挽成一个花髻。 殿中的女子以轻纱遮面,露出来的那双眼睛,明若秋水,温柔含笑。 乐声由快到慢,由慢到快,女子时而温柔似水,时而宛如脱兔,时而含情脉脉,时而对影自怜。 身姿柔弱无骨,眉眼万种风情,她身上的百凤朝阳裙随着夜风飘起,一时之间引得众人痴痴醉了。 忽然,女子的面纱落在了地上,不知谁低呼道:“怎么会是她?” 第38章 凤凰展翅 “顾瑾琇?”皇上在看清下面跳舞之人后,先是一怔,随即望了望亓灏身边不知何时已空的座位,然后继续欣赏着舞蹈。 亓灏扫了一眼对面石化了一般的男人们,眸色不屑。 待到宣王身上时,见他也正望着自己,薄唇勾了一抹弧度,举了举手中酒杯。 宣王抿了口酒,回之一笑。 顾瑾璃赤脚立在冰凉的地面上,双手一甩,两道红绫自袖中而出,勾挂住大殿正上方的顶梁宝柱。 足尖轻点,她暗暗将所有力气集聚到脚下,随即乐声一变,又用力翻身跃起,借着红绫的力道,竟在大殿上空飞起,从众人头顶飞跃成一字。 在空中飞旋了三圈,她稳稳落地,又变回了连贯有序,绰约多姿的舞蹈动作。 乐声高昂,顾瑾璃再次紧握红绫,飞至半空,宛若鸿雁翩飞,犹若飘仙逸尘之势,但闻得乐声哑然而止,她单手紧缠红菱三圈,单脚扣红菱四圈。 几杯酒下去,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今晚的风太柔,亓灏竟觉得那飞舞在夜色中的红色身影像一把火,在他心里盛开成烟花。 尹素婉察觉到他眼底那抹异色,细长的指甲用力的掐着掌心,柔声唤道:“灏哥哥,少喝些酒。” 亓灏回神,又给尹素婉夹了几道菜。 待乐声贯彻云霄绝响之际,顾瑾璃侧身疾旋,一连九个空中旋舞,在体力即将殆尽,她以凤凰展翅之姿悠然落地。 没有人喝彩叫好,周围一片寂静。 太后老眼湿润,拿着帕子擦拭着眼角,尹素婉直直的望着顾瑾璃,桌下的两手死死的攥紧帕子,曦月公主略显羡慕,至于华琼公主和其他女眷们,则满眼嫉妒。 “好!”皇上率先鼓掌,众人也紧跟着收回思绪鼓起掌来。 亓灏待太后情绪平定后,笑道:“太后,这礼物可满意?” 太后瞅着顾瑾璃,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下,半晌才道:“这‘凤舞九天’……勉强可以。” 当年太后之所以能被先皇看中,就是因为跳了这一支“凤舞九天”。 只是,后来太后在生产后身子受了凉,再加上不小心摔了一跤,因此便不能再跳如“凤舞九天”这等难度大的舞。 所以,她这些年来才会对“凤舞九天”如此念念不忘。 皇上自然知道太后因为尹素婉而不待见顾瑾琇,这句“勉强可以”算是变相的肯定了,故而转头对贾公公沉声道:“顾侧妃此舞别出心裁,赏朱雀羽衣!” 他这般做,一来是顾瑾璃这舞的确跳得不错,二来顺着太后的话给顾瑾璃一个台阶下。 众人听罢,又红了眼睛。 “父皇,那朱雀羽衣,儿臣向您要了多次您都不舍得给,今日倒是大方了!”华琼公主撇撇嘴,上前抓着他的袖子,半是撒娇半是蛮横道:“儿臣不依!” 华琼公主在皇上面前任性惯了,可毕竟话已说出,皇上也不好改口,只得拍着她的手道:“华琼,等下次朕……” “皇上。”眸光一闪,顾瑾璃忽然跪下,声音清脆不失恭敬:“朱雀羽衣甚是珍贵,又是公主所爱,所以瑾琇不能夺人所好,还请皇上收回。” “这……”皇上未料到顾瑾璃竟如此善解人意,也深知华琼得不到就不罢休的性子,不好意思起来:“既然顾侧妃这般知书达理,那朕就再赐你……” “皇上,瑾琇不要任何赏赐之物。”顾瑾璃摇头,又出人意料的及时打断皇上的话:“不过……瑾琇想求皇上一道圣旨。” 她这话让众人不禁瞪大了眼睛,这顾瑾琇可真大胆,还敢向皇上提要求,真是活腻歪了! 亓灏端着酒杯的手一顿,眸光转暗。 “哦?”皇上意外的看着顾瑾璃,好奇道:“什么圣旨?” “瑾琇还未想好。”顾瑾璃抿唇,掷地有声道:“不过,瑾琇所求的圣旨,无关江山社稷,无关前朝后宫,还请皇上放心。” 皇上听罢,想着她一个小女子也提不出什么翻天覆地的要求来,便笑道:“好,朕答应你。” “多谢皇上。”顾瑾璃磕头谢恩后,便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退去了偏殿。 第39章 投个好胎 从偏殿换好了衣服后,顾瑾璃并未直接回大殿,而是踏着皎洁的月光直接绕过假山往凉亭方向走去。 “小姐,您仔细着脚下的路。”明桃提着灯笼,恭敬的跟在顾瑾璃身后。 顾瑾璃一心想着什么时候找个机会出府将主街上的那家茶楼给盘下来,因此心不在焉的“嗯”了声。 走着走着,她看到不远处的芦苇处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似乎在拖着什么往池塘边走去。 “小姐……”明桃似乎也发现了,刚想张口却被顾瑾璃抬手制止住了。 示意明桃熄了灯笼,顾瑾璃打了个手势,然后二人小心翼翼的尾随上去。 只见一个瘦太监一边贼眉鼠目的往四周张望着,一边不耐烦道:“别磨蹭,一会就来人了!” 另一个胖太监一边吃力的拖着麻袋,一边压低声音抱怨道:“你说的倒是容易,也不瞧瞧这位闹腾的多厉害!” “呜呜……呜……”地上的麻袋里似乎装了一个人,一边奋力挣扎踢蹬着,一边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求救声。 顾瑾璃瞧着那麻袋不大,猜想着里面的人身量必定不高,兴许又是宫里哪个可怜的小宫女,摇摇头无奈带着明桃离开。 “行了,八皇子,您就认命吧!”胖太监狠狠的踢了麻袋几脚,待麻袋没了动静,他阴笑道:“虽说您与奴才无冤无仇,可碍了我家主子的眼,奴才也只能听命行事!” 顾瑾璃身子一僵,立马因胖太监的话顿住了脚,而明桃也吃惊的瞪大眼睛。 以眼神暗示明桃不要出声,顾瑾璃拨开芦苇,屏住气息往前几步。 据说,当年良妃在生八皇子的时候,因产后大出血撒手人寰,故而皇上便将八皇子交由皇后抚养。 八皇子聪明伶俐,懂事乖巧,深得宫中众人喜爱,况且才九岁,究竟是谁如此狠心,竟连一个小孩子都不放过? “八皇子,下辈子可别再投胎帝王家!”胖太监深吸一口气,直接将麻袋给提了起来,“砰”的一下子扔进了池塘。 随即,他又弯腰拾起几块石头,往池塘里扔去。 “得了得了,快走吧!”痩太监皱了皱眉,扯着胖太监飞快消失。 顾瑾璃紧紧抿唇,急忙拉下明桃的身子掩藏在芦苇中,等两个小太监的脚步声走远,她“噌”的一下站起身来,脱掉身上的长裙,毫不犹豫向池塘跑去。 “咚”,明桃见顾瑾璃突然跳进了池塘,不禁失声道:“小姐!” 顾瑾璃早年在南山的时候熟悉水性,所以在水里她并未感到多少不适,凭着感觉快速的向麻袋沉塘的位置游。 很快,她的手果然触碰到了麻袋。 粗绳在她灵活的双手之下迅速解开,憋着气,顾瑾璃用力揪着八皇子的衣领将他拽上岸边。 明桃点完灯笼,拿着帕子哆哆嗦嗦的给顾瑾璃擦着身上的水,“小……小姐……您没事吧?” 她并非是真担心顾瑾璃,只是害怕顾瑾璃若死在了这地方,自己一个小丫鬟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顾瑾璃见八皇子脸色青白,手在他鼻间试了试气息,顾不得其他,解开八皇子的衣服,双手用力交叉,使劲的在他胸膛上按着。 “杀人了!”这时,突然一道尖叫声从身后响起。 顾瑾璃抬头,只见一群人提着灯笼,原本昏暗的池塘周围,瞬间灯火通明。 第40章 颠倒黑白 “顾瑾琇,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杀害八皇弟!”华琼公主以手指着顾瑾璃,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 “胆敢杀害皇子,顾瑾琇,你当真是罪该万死!” “可不是嘛,这犯得可是杀头大罪!” 华琼公主身边的江晴岚和沈碧云,也就是在宴会最初出言讽刺顾瑾璃的两位小姐也附和道。 顾瑾璃皱了皱眉,继续着手里的动作,懒得理会。 华琼见自己被顾瑾璃无视,怒从心生,立即玉手一挥,怒色道:“来人,顾瑾琇谋害八皇弟,将她……” “咳咳咳……”双眼紧闭的八皇子微微睁开眼睛,吐出了几口水,张了张嘴,随即又昏了过去。 顾瑾璃给八皇子探脉后,终于放下心来,抬眼冷笑。 “傻站着做什么?将人拿下!”华琼公主咬牙切齿,恨不得亲手撕烂顾瑾璃脸上的笑。 大殿中,皇上正在与太后笑着说些什么,忽然贾公公疾步进来,小声在他耳边低语一番。 眉头紧锁,皇上的脸色阴沉下来。 紧接着,华琼公主提着裙摆从外面跑了进来,泪眼婆娑道:“父皇,您要给八皇弟做主啊!” 顾瑾璃目光坦然的站在华琼身后,湿答答的白色中衣黏在身上,将她的身姿勾勒得玲珑有致。 男人们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顾瑾璃,女人们的低骂声又响了起来。 “呸,也不知道遮挡点,不知羞耻!” “狐媚子!” 顾淮并不知发生了何事,因此以眼神询问顾瑾璃。 顾瑾璃摇头,示意顾淮不必担心。 脸上的妆容早已被水冲净,此时她一张清丽的素颜,真应了那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亓灏淡淡的瞟了顾瑾璃一眼,歪头给尹素婉夹菜。 尹素婉暗暗的打量着亓灏,见他并无异色,因着刚才顾瑾璃那“凤舞九天”引发的不快消散了大半。 面对亓灏的视而不见,顾成恩双眸似冰刃。 这时,随从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他抿了抿唇,随后对着一旁的宫女招了招手。 顾瑾璃听着华琼一番颠倒黑白,唇间笑意发冷。 皇上当初虽并未深究尹素婉断腿的事情,可谁不知八皇子亓凌是皇上的心头肉? 华琼竟敢污蔑自己,这是将她往断头台上送呢! 忽然感觉到肩头一暖,只听得宫女小声道:“顾侧妃,顾侍郎说您身子弱,吩咐奴婢给您加件衣裳。” 说罢,小宫女便退了下去。 顾瑾璃一怔,诧异的往顾成恩所坐方向看去,却见他面色冷冷,一如既往的让人猜度不透。 “还好八皇弟现在没事,要是华琼发现的再晚一会,八皇弟他……他就……呜呜呜……”华琼一边抹着眼泪抽抽搭搭的哽咽,一边狠狠瞪着顾瑾璃,“父皇,您一定不能轻饶了她!” 华琼的话,让皇上眉心突突跳得厉害。 “啪”,他大掌重重拍在玉案上,恼声道:“顾瑾琇,你为何要加害小八?” “华琼公主,东西可以乱吃,但话可不能乱说。”顾瑾璃从顾成恩身上移开视线,紧了紧身上的外衫,福了福身子。 她声音不大不小,听起来却不卑不亢:“凡事都要讲究人证物证,瑾琇相信,皇上圣明,断然不会只凭华琼公主这片面之词来定瑾琇罪名。” “皇上,臣女愿意作证!”不等华琼公主使眼色,沈碧云站了出来,义愤填膺道:“臣女亲眼看到顾瑾琇将八皇子推向池塘的!” “江姐姐也在场,可以证明顾瑾琇是杀人凶手!”沈碧云又把尹素婉的表妹江晴岚推到殿前,望着顾瑾璃的眼神甚是得意。 “来人,将顾瑾琇给朕拉下去!”皇上身上散发出骤然冷厉之气,随着他的话落,禁卫军首领李慧龙便带着人冲了进来。 “住手!”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止住了几人的脚步,也引得皇上难看的脸色霎时激动起来。 第41章 东窗事发 “小八!”皇上一见到八皇子,竟两眼含起了泪花,要不是有德妃拉着他的胳膊,恐怕就要不顾一国之君的威严直冲过去了。 八皇子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本就白净的小脸略显苍白,但还是规规矩矩的给皇上和皇后行了个礼:“儿臣让父皇和母后担心了。” 皇后见八皇子安好无恙,悬着的心也松了一口气,柔声道:“不是在明阳宫陪着你七哥吗?好端端,怎的还能落水?” 华琼公主未料到八皇子这么快就醒来了,神色一僵,扯了扯唇,不自然:“八……八皇弟,你不在后殿休息,跑过来做什么?” “父皇,儿臣不是被顾侧妃推下池塘的。”八皇子并未回应华琼公主,澄澈的大眼睛望了顾瑾璃片刻,肃然道:“相反,是顾侧妃舍身救下了儿臣。” 皇上一听,刚才怒视顾瑾璃的眼神柔和了下来。 轻咳两声,他掩去尴尬,对八皇子招了招手,和蔼道:“告诉父皇,到底是怎么回事?” 八皇子垂下眼睛,低声道:“父皇,是儿臣自己不小心……” “什么不小心?”华琼公主瞪了八皇子一眼,急声打断他:“八皇弟,有父皇在,你实话实说,无需害怕顾瑾琇!” “不是顾瑾琇下的毒手,她干嘛要救八皇子?”冷哼一声,沈碧云撇撇嘴:“当初顾瑾琇与尹小姐也是素不相识,还不是为了自保将尹小姐推向马车?她分明是害怕东窗事发,临时起了悔意!” 众人见沈碧云将话题又扯到了尹素婉身上,不禁又窃窃私语,旧事重提起来。 太后目光幽幽的盯着顾瑾璃,面色不悦。 尹素婉也垂下头,眼睛移到自己与亓灏十指相握的手上,沉默不语。 顾瑾璃扫了一眼在座众人,瞧着大家脸上的鄙夷之色,她忽然觉得这沈碧云三言两语就坐实了自己的罪名,似乎也不简单。 “啊!”忽然一声尖叫,只见一只酒杯擦着沈碧云的脸颊飞过,留下一道血印子。 “砰”,酒杯落地,大殿终于鸦雀无声。 半晌,沈碧云的父亲沈明辉于大惊之中缓过神来,忿忿道:“顾侍郎,你竟敢出手伤人?” 顾成恩一边轻叩着桌面,一边不以为然道:“沈将军,证据呢?” 顿了顿,他又歪头问道:“各位大人,你们可曾看清是谁伤的沈小姐?” 他刚才出手极快,几乎是眨眼的速度,再加上如此情形得罪谁都不妥,因此大家支支吾吾的,面色甚是为难。 沈明辉身为朝中大将,又习武多年,自然练就一双鹰眼,见无人作证,气恼的攥紧拳头,胸脯起伏不定:“顾侍郎,当着圣上的面,你今日务必给老夫一个交代!” “沈将军,稍安勿躁。”顾成恩抿唇冷笑,对身边的侍从道:“将人带上来!” 很快,那一胖一瘦的两小太监便被押入大殿。 沈碧云不知顾成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脸上火辣辣的疼让她暗咬银牙,心里早已将顾成恩咒骂一通。 华琼识得二人,心里一紧,立即下意识的看向坐在德妃身旁的丽妃,只见一丝慌张从丽妃雍容高贵的脸上一闪而过。 注意到这二人的神色变化,顾瑾璃大概明白了些什么。 亓灏松开握着尹素婉的手,幽暗的眸光落在顾成恩那张清冷的脸上,然后又意味深长的打量着始终波澜不惊的顾瑾璃,再瞥一眼丽妃,他以手撑着下巴,眼中神色玩味。 呵呵,都说顾成恩是一个冷面冷心之人,没想到他竟三番两次为了顾瑾琇出手,而且又在如此隆重场合,看来顾瑾琇这个妹妹在他心里分量不轻呢! 敢将丽妃拉下水,呵呵,这个顾侍郎……有点意思。 第42章 自己交代 顾成恩缓缓起身,一边走向两个小太监,一边幽幽道:“刚好本侍郎昨日新研究出来一种酷刑,名为‘梳洗’。不过……” “梳洗并不是女子的梳妆打扮,而是先用滚开的水往犯人身上浇几遍,然后铁刷子把人身上的肉一下一下地抓梳下来,就像民间杀猪用开水烫过之后去毛一般。” “直到把皮肉刷尽,露出白骨,而受刑的人等不到最后早就气绝身亡了,梳洗之刑与凌迟有异曲同工之妙。” 生容易,死容易,生不如死不容易。 只要是落到了“冷面阎王”顾成恩手里,那简直就是比在油锅里煎炸还痛苦。 “呜呜呜……”两个小太监被五花大绑,此时嘴里还被堵着破布条,因此只能瑟瑟发抖的摇头呜咽。 不止是他们面如土色,其他人听后也不禁吓得浑身一颤。 眼前这二人,顾瑾璃自然是认得的,他们就是加害八皇子的凶手。 再见华琼时不时的偷偷给丽妃使眼色,她心思流转。 八皇子年幼,对皇位之争虽构不成威胁,可他到底是养在皇后膝下的。 皇后是方太后的亲侄女,整个方氏一族便是皇后和八皇子最大的靠山,也会是八皇子将来加入皇位之争的一个极大的助力。 亓灏手握兵权,宣王也已自成一派,丽妃暂时无法撼动他们在朝中的地位。 与其等以后八皇子羽翼丰满,她倒不如趁现在为清王扫清障碍…… 将小太监嘴里的破布一扯,顾成恩阴恻恻道:“陈二,王五,你们是自己交代,还是本侍郎帮你们松口?” “奴……奴才……自己交代,自己交代!” “砰砰砰”,二人顾不得去看丽妃一眼,一边磕着响头,一边语无伦次道:“皇……皇上,是……是丽妃娘娘,娘娘她……她指使的!” “狗奴才!”丽妃当即花容失色,“啪嗒”,紧攥的红色指甲应声而断,恼羞成怒道:“竟敢污蔑本宫?你们吃熊心豹子胆了?” “可别忘了,要不是本宫平日里待你们不薄,你们的父母兄妹能有今个的好日子过?” 凤眸狠狠的瞪着跪在下方的陈二、王五,那话中暗藏的威胁之意甚是明显。 果然,二人看看丽妃,又看看冷笑的顾成恩,缩了缩脖子,很是挣扎。 丽妃趁着二人犹豫的功夫,一改刚才的疾言厉色,急忙转身对皇上委屈道:“皇上,一定是有人买通了这两个狗奴才,故意来陷害臣妾的,您要为臣妾做主啊!这盆污水臣妾可不能受了!” 捏着帕子,她强作镇定。 “对对对,父皇,母妃她是冤枉的!”华琼点头如捣蒜,也立马声音紧张道:“再说了,母妃也没有理由害八弟啊!” 皇上将丽妃和华琼精致面容下掩饰的慌张尽收眼底,他眉宇间的怒气又隐隐蹿了出来。 “父皇。”这时,八皇子扯了扯皇上的袖子,轻声道:“夜里风大,还是先让顾侧妃下去换一身衣服吧。” 五官虽未完全长开,可他清秀的眉眼却让人看着心里不由得软绵一片。 皇上见顾瑾璃身上确实还滴着水,沉着脸摆摆手,算作恩准。 “多谢皇上。”顾瑾璃心中一动,又补充了一句:“多谢八皇子。” 行礼后,她便随着宫女又退去了偏殿。 “不行!”华琼好不容易逮住一个除掉顾瑾璃的机会,怎甘心放弃,因此脑袋一冲动,不依不饶道:“顾瑾琇杀人未遂,不能轻饶她!父皇……” “够了!”皇上怒斥一声,犀利的眸子如两道冷剑,惊得华琼闭了嘴。 第43章 十恶不赦 “来人,将这两个胆大包天的狗奴才拖去刑部!” 顾成恩一向雷厉风行、刚正不阿,况且这两太监又是他揪出来的,皇上心中明白了个大概。 可丽妃这些年也算是服侍得他满意,而且这种后宫丑事若放在明面上,无异于在满朝文武面前丢了一国之君的颜面。 因此,皇上也只能暂时将怒气发泄在陈二、王五身上。 一声令下,几个禁卫军们又涌上前来。 一旦去了刑部的人,除非有九条命,否则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的。 两太监分别被禁卫军架着往外拖,一边挣扎扑腾,一边扯着嗓子嚎叫道:“主子,主子!” “救救奴才,丽妃娘娘……奴才不想死啊!” “娘娘……奴……奴才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谋害皇嗣,罪大恶极!污蔑本宫,更是十恶不赦!”丽妃现在比任何人都想立马解决了这两只替罪羊,怕他们再将自己的陈年旧事泄露,因此拍着椅背,怒色道:“堵上他们的嘴!” “呜呜呜……”被重新堵上嘴巴的二人呻吟无效后,很快便被拖出了大殿。 丽妃偷偷瞄了皇上一眼,见他并未有怪罪自己的意思,悄悄抹了把汗。 顾成恩一甩衣袖,拱手道:“既然是有人买通了太监加害八皇子,如此便证明了瑾琇的清白。” “水落石出,还多亏了圣上明察秋毫。” 他先是给皇上戴了一个高帽,紧接着却又语锋一转,森然阴冷的目光看向华琼,“只是公主一口咬定是瑾琇动的手,而且还有沈小姐、江小姐作证,这要怎么解释?” “本公主……”华琼张了张嘴,不等她说完,只听得顾成恩神色冷峻打断道:“瑾琇在相府时身子骨就不大好,嫁入宁王府后更是大伤小病不断,即便是拖着病弱之躯给太后献舞,也是因为一片孝心。” “如今虽炎夏,可这池子里的水仍凉的很。瑾琇舍身救了八皇子,华琼公主当场连句感谢都没有,反而不问青红皂白的冤枉瑾琇!瑾琇所受的委屈,是否又该给个交代!” 他字字如利刃一般锋利,不仅是在埋怨华琼,也是在埋怨亓灏在婚后对顾瑾璃的所作所为。 在场之人都不笨,自然听懂了话中深意,一边心里暗叹顾成恩的胆量,一边默不作声的瞧着自始自终置身事外的亓灏。 然而亓灏仍如局外人一般,众人并未从他脸上看到任何不快之色。 华琼公主被堵得一时哑口无言,只能气白了脸颤抖着双唇瞪着顾成恩。 顾成恩并不罢休,手一一指着大气不敢出的江晴岚和沈碧云,上前一步:“造谣生事一张嘴,江小姐,沈小姐,你们二位胆敢作伪证,按照我朝律法,杖刑一百大板!” 江晴岚刚才本就是被沈碧云推了出来,见顾成恩眸子像吐着芯子的毒蛇一样盯着自己,不禁软了腿,带着哭腔道:“顾……顾大公子……不是我……” 她又不能将责任推到华琼身上,咽了一口唾沫,便小声道:“是沈小姐说亲眼看到顾侧妃推八皇子的,我可没说!” “你!”沈碧云没料到江晴岚这般不济,一听这话,气恼的剜了她一眼。 “二位不反驳,那便是承认了你们是故意污蔑瑾琇!”顾成恩转头,冷喝:“来人,带下去,行刑!” 第44章 不言而喻 “父亲!” “姑父!” 江、沈两位小姐一看到顾成恩就吓破了胆,哪里还敢反驳? 眼见真有人上前架着自己往外拽,不禁失声求助。 “顾侍郎,兴许这其实有什么误会,不如……”尹太傅了解顾成恩说一不二的性子,有时候连皇上都给他几分面子,可江晴岚到底喊他一声姑父,无论如何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江晴岚挨板子。 何况,那可是一百棍子,两个弱女子,怎能挨得住? 之前吵吵的要个交代的沈明辉也坐不住了,不得不放低姿态:“顾侍郎……” 顾成恩冷哼一声,摆手示意人将江、沈二人带下,随即收起了身上的戾气,跪下垂首道:“臣护妹心切,殿前失态,求皇上责罚。” 皇上抿了抿唇,神色莫辨道:“起来吧。” 顾成恩谢恩后,迎着沈明辉愤恨的眼光坦然若之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亓灏视线在顾成恩与沈明辉之间来回扫视一下,抿了口酒。 处置了两个小太监便是替皇上保住了丽妃,责罚了江、沈两位小姐也算是间接祸水东引,放过了华琼一马。 越过皇上发号施令,如此目中无人却又并不伤及皇上龙威,着实是让人挑不出错来。 不得不说,顾成恩此人的确有几分心机。 不过,他与沈明辉之间的梁子这次是结下了! 再加上尹素婉的事情,沈、尹二人对顾家的芥蒂之深,不言而喻…… 偏殿里,明桃一边给顾瑾璃擦着头发,一边小声道:“小姐,奴婢去让人给您准备碗姜汤吧?您身子还未好利索,万一着了凉可如何是好?” 顾瑾璃坐在菱花镜前,身上的湿衣服已经换下,抬了抬手,轻轻摸着袖子,自嘲道:“若不是救了八皇子,恐怕我还没机会穿这上等的黎锦呢!” 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她忽然问道:“明桃,大夫人以前待你可好?” “呃……”明桃摸不透顾瑾璃的目的,说好也不是,说坏也不妥,讪讪一笑,答非所问道:“奴婢……奴婢现在是小姐的人,伺候好小姐才是奴婢该做的事情。” “砰!”明桃的话刚落,只听得门被人一把推开。 “明桃,这才离开母亲身边几日,你便忘了旧主?” 明桃不曾想顾瑾琇与大夫人会突然出现,连忙慌张的行礼道:“奴婢见过大夫人,二小姐。” 顾瑾琇听着这“二小姐”刺耳的很,可如今她在众人眼中是顾瑾璃,也只能勉强将就了。 弯了弯唇角,顾瑾璃捕捉到顾瑾琇脸上的不悦,站起身来握着她的手,故作亲昵道:“二妹不是陪着母亲在前殿吗?怎么过来了?” “顾瑾璃,你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果然,顾瑾琇嫌弃的将顾瑾璃的手一甩,瞪着她道:“你给我和母亲说清楚,到底是使了什么妖法,让大哥三番两次的这般维护你?” “上次恩儿因你受伤,这次在圣上面前又因你失了规矩,你真是好厉害的心思,敢打恩儿的主意!”大夫人脸色难看,嘴唇如滴了血一样鲜红,但嘴角的死皮却还是不能被脂粉掩住。 顾瑾璃将头发以一根发带随意束好,轻叹道:“这次幸亏大哥心思敏捷,早作准备,否则不单单是我要背上谋害八皇子的黑锅,就连整个相府也要受到牵连了。” 她与顾成恩虽然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四年,可见面大多只是点头打个招呼而已,真正接触交流的次数绝对超不过十个手指头。 顾成恩就像是一个站在黑雾中的人,深沉冷清的让人不敢靠近,更不敢琢磨,所以他这两次出手解围,一次比一次让人意外。 第45章 夺人所爱 “死丫头,你最好离着恩儿远点,否则我……”大夫人见她又像上次那样似是而非,火气“噌”的燃了起来,可下一秒出言要威胁的话立即如春风细雨一样柔软起来。 “瑾琇,你一定得好好调养身子,要不然以后就要落下病根了。”拥着顾瑾璃的肩膀,大夫人爱怜道:“宴后没事,你跟母亲回家多住些日子,你父亲想你了。” 顾瑾璃刚想冷笑着推开大夫人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随即目光落在出现在门口的身影上,也牵起嘴角笑道:“母亲说的是,我是该回去多陪陪父亲的。” “顾侧妃,皇后娘娘担心您受寒着凉,吩咐奴婢给您熬了姜汤。”皇后身边的女官秋蝉端着一碗姜汤,恭敬道。 顾瑾璃眸光微动,想着皇后大概是因为自己救了八皇子的缘故,便点头道:“还有劳秋蝉姑娘替我谢过皇后娘娘了。” 秋蝉将姜汤放下,行了个礼后便出了房间。 顾瑾璃一边吹着姜汤,一边抬眸望着大夫人:“母亲,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将剩下的银子还给我,咱们之间便两清了,此后依旧是井水不犯河水。” 顿了顿,她又缓缓道:“至于大哥,我也会如母亲所愿,尽力远离他。” “你这个贱人,还敢讲条件?”顾瑾琇一听顾瑾璃又提到钱,抬手就要将她手中的碗打掉。 顾瑾璃眼疾手快,手腕一转,另一只手狠狠拍在顾瑾琇的手背上,一字一句道:“不是讲条件,而是你们欠我的。” 痛呼一声,顾瑾琇疼得眼里夹着泪,张嘴想大骂,却被顾瑾璃冷冽的眼神给憋了回去。 将头上的银发钗拿下,顾瑾璃面色淡淡的插入姜汤中,见并无异色,便仰头灌下。 擦了擦嘴角,她手指着大夫人腕上的琉璃紫玉镯子意有所指道:“想必母亲今日进宫身上并未带银票,不过这镯子勉强还凑合,十五万两大概也能抵了吧?” “勉强凑合?”顾瑾琇瞪大眼睛,忿忿低叫道:“真是瞎了你的狗眼了!这镯子就是五十万两也绰绰有余了!” “瑾琇!”大夫人眉头一皱,示意顾瑾琇少说话。 不着痕迹的将镯子往衣袖里塞了塞,大夫人清了清嗓子,“瑾璃,钱的事情你无需着急,回去后我……” “母亲,这镯子跟大哥比起来,哪个更重要呢?”顾瑾璃冷笑,语气里不乏威胁之意。 当然,顾成恩两次救她,她不可能真对他如何,只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从大夫人身上讹一笔罢了。 大夫人写满毒意的眼睛恨不得化成两条毒蛇将顾瑾璃撕碎,然而顾瑾璃却不为所惧,“既然母亲舍不得,那我也就不夺人所爱了。” “明桃,咱们回前殿!”说罢,她便一甩衣袖往门口走去。 “站住!” 听到身后大夫人那一声不甘可又无可奈何的低斥,顾瑾璃轻笑着转身,看着大夫人一脸肉疼的慢吞吞的将腕上镯子褪下。 “多谢母亲了。”将镯子套在腕上,顾瑾璃满意的带着明桃扬长而去。 “母亲,你怎么能……”顾瑾琇指着顾瑾璃的背影,刚想说什么,却听得大夫人抬手止住了她的话。 将满腔恨意咽下,她对跟随入宫的刘嬷嬷招了招手,附耳低语几句。 刘嬷嬷老脸一惊,迟疑道:“夫人……” 见大夫人重重点头,她便快速闪身离去。 第46章 救命之恩 “小姐……”明桃打着灯笼跟在顾瑾璃身侧,纠结了会还是开口道:“您刚才这样对大夫人,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顾瑾璃想着大夫人快憋出内伤的脸,不自觉的想笑,连带着对明桃的态度也温和起来:“你这是在关心我?” 明桃小声道:“您是奴婢的主子,奴婢……奴婢自然应为您着想。” 要说之前明桃对顾瑾璃还是心存二心,可今晚大夫人和顾瑾琇竟听到了她与顾瑾璃的对话,所以与其日后那对蛇蝎母女来找自己算账,还不如立刻弃暗投明,对顾瑾璃表明忠心。 “哦。”顾瑾璃不置可否,继续往前走。 明桃这话的意思,便是暗示着已与大夫人划清了界限。 金梅有几斤几两重是直接表现在脸上的,而明桃这丫头要比金梅心机深重多了…… 不过,既然她肯投诚,那便做戏做全,暂且收了她。 只是,她永远也不可能取代爱月和荷香的地位…… 毕竟,人心是最难看透的东西…… “小姐小心!” “噌”的一下子,从暗处窜出来一个人影,吓得明桃大叫一声,一把将顾瑾璃拉到自己的身后。 兴许是明桃反应太大,来人同样怔在原地。 “八……八皇子……”看清楚后,明桃急忙放下灯笼,不安的行礼道:“奴婢……奴婢见过八皇子。” 八皇子抬手示意明桃免礼,低声道:“我有一些话要单独与顾侧妃说。” 明桃看了一眼顾瑾璃,便知趣的退去远处。 月光下的少年,身高虽刚到顾瑾璃的眉毛,可地上的影子却映得修长。 他上前一步,眸中有着与这个年纪不符的沉重,“今日之恩,必当后报。” 顾瑾璃当然明白他为何而谢,摇摇头,道:“八皇子言重了。” 救他,纯属意外,可她也不想无辜卷入皇室的明争暗斗中,因此微微一笑,抬脚向前殿去。 “顾侧妃!” 刚走没几步,顾瑾璃顿住了脚,回头看着八皇子,有些不解。 八皇子静静的望着顾瑾璃片刻,轻声问道:“婉姐姐的腿……真的是被你害的吗?” 顾瑾璃眸光一闪,留给八皇子一个背影。 待她回到大殿上,歌舞已经不知道换了几轮,丝竹管弦之声将之前的不和谐冲淡的干干净净。 平时她只喜欢素色衣裳,使得本就清淡的性子更显清冷,而这身红色黎锦长裙不似跳舞时的百凤朝阳裙那般妩媚,竟意外的给她增了一抹艳丽高贵,如骄阳一样,灼烧着大家的眼球。 不过,好在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太后回了寝宫,皇上和皇后等人也一并离席,宴会算是散了。 亓灏神色不明的瞟了她一眼,然后抱着尹素婉出了大殿。 顾瑾璃也站起身来,随着人流往宫门口走。 忽然见前面一道熟悉的人影,她加快了步子赶了上去:“大哥!” 顾成恩感觉到胳膊被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拉住,先是一愣,随即眼底多了一丝微不可见的波澜。 “有事?”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顾瑾璃不知为何竟有些紧张,动了动唇,小声道:“一直想找机会跟大哥说一声谢谢的。” 顾成恩“嗯”了声,沉默无言。 就在顾瑾璃尴尬的想先走人时,却又听得顾成恩沉声道:“在宁王府,万事小心。” 他……这算是关心她? 顾瑾璃眨了眨眼睛,仔细的打量顾成恩,好像第一次认识他的模样。 “哼!” 顾瑾璃侧脸一看,亓灏与尹素婉擦肩而过。 第47章 大开眼界 与顾成恩分开后,顾瑾璃瞧着宫门口宁王府的马车少了一辆,心知亓灏与尹素婉已先回了王府,然而她撩开车帘的时候,却看到了亓灏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胳膊僵在半空中,她压下心头的诧异,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稳,“王爷不是已经走了吗?” 桃花眼眯了眯,亓灏冷笑道:“本王想如何,还需要与你解释?” “妾身不敢。”顾瑾璃猜不透亓灏的心思,想着此时人多眼杂,还是不要与他纠缠为好。 她回头看了一眼,灵光一动,堆起笑脸:“王爷,妾身有日子没见到父亲了,刚好母亲的马车在后面,还请王爷恩准妾身与母亲一道回相府。” 与亓灏比起来,她宁可面对顾瑾琇母女,毕竟要动起手来的话,也算是势均力敌啊! 亓灏幽深的目光锁定在顾瑾璃强笑的小脸上,薄唇轻启,不容拒绝的迸出两个字:“上来!” 顾瑾璃咬了咬唇,只好在明桃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车帘放下,车内气氛诡异异常。 一整夜毫无交流的二人相对而坐,亓灏的眼睛一刻不离顾瑾璃身上。 注意到她袖口露出来的那一截镯子,他忽然一把将她扯到了自己怀里。 “你想做什么?”顾瑾璃眸光一冷,条件反射的以手相拒。 亓灏捕捉到她眼底的惊慌之色,唇间的弧度渐大:“镯子不错。” 将她双手固定,他又饶有兴趣的勾起她的下巴,将俊脸缓缓贴近,笑得邪魅:“你这张脸,也不错。” 他灼热的呼吸近在咫尺,顾瑾璃的耳根开始发烫。 稳了稳心神,她垂眸不语。 亓灏的手顺着她的下巴一点点下滑,一边流连在她精致的锁骨处摩挲,一边若有所思道:“顾瑾琇,你今晚当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了!” 顾瑾璃睫毛轻颤,打算以不变应万变:“王爷满意就好。” “满意,本王的顾侧妃如此才貌双全,本王怎能不满意?”修长的手指扣住顾瑾璃的喉咙,亓灏眸光瞬间转冷,幽幽道:“一件朱雀羽衣自是比不得父皇的圣旨,顾瑾琇,你算盘打的倒是精明!” “说,你究竟有何阴谋!” 顾瑾璃呼吸困难,可又无法挣脱,只能费力道:“王……王爷多虑了,瑾琇的命在王爷手里,要一道圣旨……也只不过是想要将来有个护身保命的依仗罢了。” “依仗?”亓灏冷笑,手上松了一丝力道,“的确,你今晚救了小八,皇后对你也会另眼相待!” “妾身……”瞧着亓灏眼中的意思,似乎自己救了八皇子是有所图谋,顾瑾璃刚想解释什么,忽然“砰”的一声,被他反掌推了出去。 “嗖嗖嗖”,紧接着,数只箭羽划破车厢,贴着顾瑾璃的耳边惊险而过。 低呼一声,顾瑾璃重重落在地上。 她心下一惊,有刺客! 白光一闪,只见亓灏自车内飞出,手中的利剑迅速与黑衣人厮杀起来。 王府的侍卫大多护送尹素婉回府了,留下的除了车夫,仅仅不到十人。 而对方人多势众,且一招一式尽是狠辣。 “啊!” 顾瑾璃刚从地上站起来,却听得明桃尖叫一声。 转头,一把明晃晃的大刀,逼近眼前! 第48章 意外中毒 顾瑾璃瞳孔一缩,下意识的折腰向后一避。 因她身子极其柔。软,故而险险躲了过去。 “嗖嗖嗖”,黑衣人见没砍刀她,又甩出几枚毒镖。 来不及多想,顾瑾璃只能就地打滚,连着滚了老远的距离。 “嘶”,她倒吸一口气,胳膊上还是受了伤,顿时黑血染污了她的红衣。 忍着疼痛,她提着裙子咬牙往远处跑去。 亓灏虽被黑衣人重重包围,但腕下剑花翻转如流星,黑衣人不能伤他分毫。 不过,顾瑾璃可不奢求他能分身救她。 毕竟,他恨她入骨,不将她往刺客刀下送就不错了,又怎敢指望他对她伸出援手? 一边奋力奔跑,她一边快速转动着大脑。 这才出了宫门一半的路程,究竟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当街行刺? 身后脚步声渐近,顾瑾璃慌乱回头,再看追上来的刺客衣着和招式似乎与围攻亓灏的那那些人有些不同。 难道说……这是两拨人? “砰”,她慌乱之中被脚下长裙绊倒,胳膊被地上的尖锐石子划破,瞬间两道血痕。 为首的黑衣人见状,停下了步子,偏头看了一眼亓灏的方向,随即与手下相视一笑:“看来,这一单生意是稳赚了!” “大哥,我估摸着这顾大小姐还是个雏。儿,要不然我们先……嘿嘿!”另一蒙面黑衣人露在外面的两只眼睛散发着*,搓着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为首之人“啪”的一下大手打在那人头顶,不赞同道:“老二,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女人,满香楼里有的是!” “满香楼里的女人,哪里能比得上咱们亓国第一才女?”老二揉了揉脑袋,眼珠子一转,声音放浪道:“老大,咱们先把这小妞带到没人的地方好好玩一下,然后再结果了她,如何?” “收起你那满肚子的*,不要节外生枝!”刺客老大晃了晃刀,举起就要朝着顾瑾璃脖子上砍。 “且慢!”顾瑾璃紧紧攥拳,就算是心跳如鼓,可仍强作冷静,“刺杀皇室家眷,乃诛九族的大罪!你们若是现在放了我,还来得及!” “否则,王爷和我父亲定然不会放过你们!” 视线模糊,身子也开始发软。 她现在不清楚亓灏那边具体的情形,只能隐约听到激烈的打斗声,所以能拖一刻是一刻。 “宁王他自身难保,哪里还有功夫来救你?”老二上前一步,勾起顾瑾璃的一绺秀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啧啧,真香!” “你放了我,我给你双倍的……”顾瑾璃推开老二的手,刚想试着与他讲条件,然而脖子一痛,被老二一手刀砍晕过去了。 “我忍不住了!”老二在顾瑾璃的身上捏了一把,随即将她扛在肩上,急切道:“老大,反正这小妞今日难逃一死,咱们可不能放过这到了嘴边的鸭子!” 说罢,他转身就要往一旁的阴暗小路跑去。 还没走两步,却听得刺客老大一声惊呼:“老二!” 只见一把利剑直直刺穿老二后背,鲜血顿时从他心口涌出。 老二不敢置信的低头看着涓涓流血的胸前,随即“砰”的一下子,双腿跪地便没了呼吸,而顾瑾璃也从他肩上掉在了地上。 “即便是本王不要的人,也容不得你们这些混账染指!” 远处,亓灏将利剑脱手后,一边徒手继续与刺客们周旋,一边眯着眼睛冷笑。 “老二!” 刺客老大不顾脸上面巾滑落,慌乱的摇着老二,“醒醒,老二!” 老二已成了一个血人,渐渐失了温度的身子任刺客老大摇晃得再厉害,仍旧是一动不动。 手下的其他几个刺客瞅瞅老二,又望几眼亓灏的方向,颤着声音道:“老……老大,怎么办?” 接到的任务本是刺杀顾瑾琇,然而却没想到老二竟死于亓灏之手…… 老大面色沉痛的将老二小心翼翼平放在地上,猛然抬头:“敢杀我兄弟,拿命来!” 怒吼一声,他捡起大刀,杀气腾腾的就往亓灏身边冲去。 手下的人见状,也立马跟随其后。 那原本围杀亓灏的刺客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意识到两队人马有着共同的目标,便心下大喜,手中利剑也发起了狠劲。 亓灏足尖轻点,一脚踢飞蹿在眼前不要命的几人,余光往一处轻瞥,眸光微暗。 只见一个刺客竟将大刀架在昏迷不醒的顾瑾璃脖子上,拖着她向前,结结巴巴道:“宁……宁王,你……你最好束手就擒!否……否则,我我……杀了她!” 刺客老大怕此人弄巧成拙,警惕道:“三结巴,直接杀了她!” 见亓灏的动作果然慢了下来,三结巴得意的又将刀子贴近几分:“她可……可是丞相……丞相嫡女,要……要是死在你,死在你面前……你吃不了兜着走!” 三结巴虽说的话不成句,可最后一句却气势十足,三角眼里威胁之意满满。 亓灏目光轻蔑:“顾瑾琇害了本王心爱之人,你若帮本王杀了她,也省的本王将来亲自动手了!” 下一秒,他狠戾的掌风如闪电似的劈向手边刺客的门面。 刺客的脑袋瞬间像摔在地上的西瓜一般,红色的血和白色的脑浆“哗”的溅了一地,吓得三结巴腿一软,手里的大刀险些没拿住。 再回想亓灏的话,他开始犹豫起来。 尹素婉一事,整个亓国上下都知晓,如果真如亓灏刚才所说,想让顾瑾琇死,那么他何必在老二要对顾瑾琇不轨的时候,又对老二动手呢? 这不是自相矛盾吗?还是……亓灏故意这般说? 刺客老大见三结巴愣着不动,又大声喊道:“老三,动手!” “叮!” “啊!” 就在三结巴的刀要往前送的功夫,他颈间动脉已断,血如同溪流从那被暗器所刺的窟窿里一股一股的冒出。 “本王,最讨厌被人威胁!”薄唇轻扬,亓灏足尖轻点,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噔噔噔噔”踩着几个刺客的脑门飞到顾瑾璃身边,又一把抱起她飞身落马。 马儿嘶鸣一声,“噌”的飞奔远去。 “老三!!”左膀右臂死了两个,刺客老大这一凄厉呐喊,震得树枝上的乌鸦哇哇乱叫。 “兄弟们,给我上!”他一双眸子染上猩红,声音甚是悲愤。 呼啦啦,手下之人与原本就要刺杀亓灏的那一批黑衣人,两队人马加起来,有一百多号人。 “哒哒哒”,数匹马紧追不舍,急急的马蹄声在这个夜里震耳欲聋。 脑袋昏昏沉沉,身子摇摇晃晃。 顾瑾璃费劲的抬了抬眼皮,只能模糊的看到亓灏棱角分明的侧脸。 飞镖是淬了毒的,她觉得自己一会像被人丢进了冰窟,一会又像是扔进了油锅里,时冷时热的感觉,真的好煎熬。 “亓灏……我……我中毒了……” 张开口,嗓子里也如烧了一把火一样,干哑难受。 她的声音虽小如蚊蝇,不过亓灏的听力却不同于常人。 他一手拽着马缰,一手以三根手指勉强搭在她的腰间,语气不耐:“死不了!” 从刚才抱着她在马上奔驰,他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更何况她的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他又不瞎,怎能不知她这是中毒了? 亓灏刚才没趁机将她丢下,这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顾瑾璃哪里还敢在意他的语气不善? 阖上沉重的眼皮,她有气无力道:“多谢王爷了。” 亓灏面无表情,像是没听到。 “哒哒哒”,身后刺客们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驾!”亓灏扬鞭狠狠抽在马屁股上,马儿吃痛,速度又快了起来。 这一突然的加速,让顾瑾璃猛地往旁边一倒。 亓灏的手即便是扶着她,但三根手指的力气也不如一只手来扶的稳。 眼见顾瑾璃就要摔下马背,亓灏只能俯身一把将她捞进怀里。 身上的的寒潮褪去后,火浪再次袭来,烧得顾瑾璃浑身上下焦虑不安。 手无意识的抓着亓灏胸前的衣襟,她半阖着眼睛:“热……好热……” 亓灏皱了皱眉,“啪”,毫不留情的拍掉顾瑾璃的手,然后探在她的脉搏上,冷声道:“眼儿媚?” 他的手劲极大,疼得顾瑾璃闷哼一声。 “嗖嗖嗖!”,冷箭划破长空。 眸光一冷,亓灏抱起顾瑾璃飞身离马,直接落地。 马儿已经被射成了马蜂窝,他只能一边抱着顾瑾璃,一边以剑挡去迎面而来的箭雨。 顾瑾璃的手虽规矩了,可嘴里还含糊不清的嚷着热。 两拨刺客将他们围得密不透风,而顾瑾璃却又这般情况,亓灏俊颜冷峻,愠怒道:“安静点!” 一股似蚂蚁啃噬一般的感觉涌遍全身,咬得顾瑾璃难耐极了。 因着顾瑾璃,亓灏与刺客打斗的动作很是受阻。 “呲”,冷不丁的挨了一刀,顿时后背鲜血淋漓,可见刺客太想要将他一刀致命。 “蠢物!”忍不住低骂一句,亓灏一手挥舞利剑,另一只原本搂着顾瑾璃的手,“砰”的狠狠的在她穴位上点了几下。 终于,顾瑾璃安分了。 瞧着怀里的人,亓灏难得的懊恼。 为何要救她?鬼才知道! 可是,他就是这么鬼使神差的救了,真是……脑子有病! …… 夜色太黑,骑马无目的奔跑了这么久,亓灏也不知现在身在何处,就算是自己平时武功过人,但眼下寡不敌众,而且又带着顾瑾璃这个麻烦的女人,要想安全脱身甚是困难。 刺客们见他抱着顾瑾璃行动不便,于是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什么毒粉,飞镖,三尖钉,流星链,真是应有尽有,让人防不胜防。 两拨刺客似乎达成了默契,一部分人负责前后夹击,另一部分则将矛头对准了不能动弹的顾瑾璃。 毕竟,从亓灏刚才几次出手来看,他还是护着顾瑾璃的。 所以,只要打开了顾瑾璃这个缺口,那么让他束手就擒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不仅仅是束手就擒这般简单,他们的任务是取了亓灏的性命! 其中一刺客大手一扬,又一包毒粉甩了出来,一股奇异的香味弥漫在空气里。 亓灏因为躲避身侧的大刀,故而吸入了不少毒粉。 此毒为“六欲轮回”,与“眼儿媚”、“销魂香”、“胭脂红”、“悲酥清风”称为江湖上的五大奇毒。 “眼儿媚”,则是最强的烈性媚。药,凡是中了此毒的人,起初身体的温度会冷热异常,随着体温的升高,一种空。虚酥。痒随之也会在体内蔓延,尤其是对于未经过情。事的女子来言,这种求。欢的*将更加明显,若在两个时辰之内未能与男子交。合,那么将会筋脉爆裂而死。 见欲、听欲、香欲、味欲、触欲、意欲为“六欲”,中毒者被*所诱,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如身处幻境之中一般,迷失自我,丧失心智。任何一种*,会让人如痴如梦沉沦的同时,也会使人内力尽失,最后七窍流血而死。 果真,中了“六欲轮回”的亓灏,没多久身子便有些发软,抱着顾瑾璃的手也松了几分。 刺客们见毒药起了药性,一刀一剑势必要将亓灏往死里砍。 亓灏在战场上驰骋多年,“战神”的称号也并非浪得虚名,在他的奋力抵抗之下,刺客仍伤不了他性命,不过多少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顾瑾璃像木桩子一样被亓灏揽在怀里,凌厉的刀光剑影映在她比涂了一盒胭脂还要红的脸上,与眸子里的熊熊火苗形成了鲜明对比。 死死咬着嘴唇,她唯有这样才能不发出那些奇怪的声音来干扰亓灏。 忽然察觉到他身后冷光一闪,她喑哑着嗓子道:“小……小心!” 不等亓灏回头,刺客的大刀直直的刺进了他的左腿。 亓灏一个趔趄,因没站稳脚,故而将顾瑾璃甩了出去。 这一甩,竟意外撞在了一颗石子上,解开了她的穴道。 紧接着,又见身边的一刺客向亓灏挥刀而去,顾瑾璃趴在地上,抬手想抱住刺客的脚,却又被刺客一脚给踹飞。 呼呼的夜风吹在耳边,脑袋瞬间清醒了,因为她的半个身子已悬在半空中,而下方则是百尺悬崖。 “亓灏……”胳膊使不上力气,努力睁大眼睛,她看到亓灏身上的伤越来越多,地上的血也越来越多…… “砰!” “啊!” 下一秒,亓灏擦着顾瑾璃的肩膀,像断了线的风筝被人一掌打下了悬崖。 而她终于支撑不住,手一松,也如纤弱的蝴蝶一样,随着亓灏飘了下去…… …… “轰隆隆”,一声声突如其来的闷雷声传来,紧接着,一道道闪电也划破夜空,倾盆大雨从天而下,打在山壁上劈啪作响。 亓灏面色苍白的靠在石头上,意识早已模糊,大概是洞外这震耳欲聋的声音,终于让他恢复了一丝神智。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大伤三四处,小伤五六处,衣袍血污不堪,又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外面,他无奈一笑。 刚才他与顾瑾璃虽然双双被打落悬崖,但他在关键时刻意外抓住了一根藤蔓,因此便抱着顾瑾璃暂时悬在了半空中。 等听到崖顶上没了动静,他才敢顺着藤蔓往上爬。 身受重伤,再加上藤蔓太细,根本承受不了两个人的重量,所以在藤蔓断了的那一瞬间,他们就像是掉进无底洞一般一直下落,崖底下的寒气层层逼近,他真的以为他们必死无疑…… 可是,谁又敢相信,老天还是厚待他们的,竟让他们幸运的落在了一块多出来的大岩石上。 而岩石的另一侧,则是一个隐在藤蔓后面的洞口。 顾瑾璃不知道是因为中毒还是摔下来的缘故,人又晕了过去,他纠结再三还是用最后一丁点力气将她也给拖进了山洞。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其实他的心里此刻很复杂。 想来他堂堂宁王,一代战神,这么多年似乎还是头一次落得如此狼狈。 究其根源,竟是因为救这个害了婉婉的恶毒女人…… 她是他和婉婉的仇人,今晚却与他一起经历了生死? 呵呵,真是……令人无语! “热……我好热……” 忽然,一只小手从亓灏的腿上游走。 亓灏身子一颤,只见顾瑾璃竟醒来了。 只是,她那一袭红衣竟已褪到腰间,露出了那绣着青莲的白色肚兜。 亓灏的大脑,随着顾瑾璃的身体贴近,而一点点炸裂。 心跳加快,呼吸加重,亓灏额头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后背的衣服也已湿透。 紧紧攥着拳头,他猛然闭上眼睛,喘着粗气,声音里强行压抑着什么:“顾……顾瑾琇……你离我……远一些……” 中了“眼儿媚”的人,会随着时间的延长而药性加重,顾瑾璃哪里还能认得被自己“上下其手”的男人是谁? 顾瑾璃是因着媚。药而没了理智,而见欲、听欲、香欲、触欲、意欲,这五欲仿佛五股逆行的真气在他体内横行乱窜,最后化为霸气的“如来神掌”,将他仅有的一丝理智一掌击碎。 猩红着双眸,他直直的望着顾瑾璃片刻,随即如猛龙过江般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娇呼一声,顾瑾璃身上一凉,肚兜被亓灏一把扯下…… 然而,就在顾瑾璃闭上眼睛的时候,亓灏却如被人点了穴似的,僵着动作不动。 目光灼灼的落在顾瑾璃白。嫩的长腿上,他溃不成军的理智竟奇迹般的找回来一丝。 不,这不是婉婉! 婉婉的腿废了,腿废了…… 深吸一口气,他勉强从顾瑾璃身上爬起来。 闭眼堵耳,强迫自己不看不听不碰,远离这让人沉沦的活色生香。 突然那种不可描述的舒服荡然无存,顾瑾璃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听在亓灏的耳中,只觉得身体又像是不受控制一样,马上要扑过去了。 她火热的手又攀上了亓灏的胳膊,“我难受……你帮帮我……” “亓……亓灏……我难受……” “砰”,却被一掌拍飞。 内力被体内的紊乱的气流冲散的仅剩两成,再加上亓灏此时心神不定,所以出手并不重,只是为了使顾瑾璃不要离得自己太近。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毕竟,他会因着“*”而破了顾瑾璃的身子,然后会一发不可收拾的做下去,直至他精。尽人亡。 当然,她不仅会失了身,估计也会随着他的索取无度而丧命…… 当他俩不知猴年马月被人在洞内发现的时候,两具赤。身.*的尸体或者是相拥缠。绵的干尸,这画面……真的让人不敢再去想。 最后,京城里就会有传言,他堂堂宁王没有马革裹尸的死在战场,却是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婉婉,知道后又会如何呢? 她……应该会恨自己吧? 披上衣服,亓灏背靠着石头,努力运气调节,可似乎越是动用内力,内力散失的越迅速,故而他最后只能放弃了,他在心里默默念着静心咒。 亓灏念了几遍静心咒,脑海里的杂念去除了许多。 另一边,顾瑾璃挨了一掌,身子撞在地上的些许疼痛感让她也恢复了丁点理智。 “疼……”不过,她的血脉开始膨胀,使得她痛呼出声。 胡乱将衣服给她裹在身上,亓灏伸手封住顾瑾璃的几大穴位。 “吧嗒,吧嗒”,他竟听到了水珠从石壁滴落的声音。 心下一动,他屏气凝神,又将耳朵仔细贴在地面上听了一会。 那声音虽微小,可他确实没听错。 在洞里,既然能有水,那么就说明这个洞不是一个死洞穴。 身上没带火石,他只能扶着墙壁慢慢摸索着往前走。 果然,越往里走,山洞越宽敞,光线也越亮,微弱的水滴声渐渐成了潺潺的水流声。 入眼之处,亓灏竟看到了地上的正中间有一个寒潭池。 直觉告诉他,这个寒潭不一般。 因为,随着一步步靠近,他感觉到自己的内力好像正在恢复。 眸光微动,亓灏跳下了寒潭。 寒潭水虽冰冷刺骨,可却立马让他的脑袋清醒无比。 借着寒潭的寒气,他深吸一口气,闭眼运功。 一股清爽的真气涌至他的四肢百骸,而那些*结成的燥气竟冲刷的一干二净。 他的几千个毛孔,都像是被观世音的杨枝玉露洗涤了一般,舒畅无比。 “啊!” 听到外面的尖叫,亓灏一个飞身出了寒潭,毫不犹豫疾步而去。 “顾瑾琇!” 见顾瑾璃七窍有血溢出,他心头不禁一跳,连忙将她抱起往寒潭方向奔去。 “痛……”顾瑾璃紧紧攥着亓灏的衣服,一个字刚出嘴边,她又吐了一口血出来。 黑色的血中泛着猩红,可见已经命在旦夕。 “我……我好痛……” 五脏六腑,要炸开了。 “咚”,是水花溅起的声音。 顾瑾璃被亓灏用力丢入了寒潭中,不同于刚才,只见平静的池水瞬间“咕噜咕噜”的沸腾起来。 而且,水的颜色由最初的清澈开始变得污浊。 “咳咳咳……”寒潭很深,顾瑾璃站不稳,呛了几口水。 眼看她快要沉下去,又被亓灏一把给捞了起来。 “麻烦的女人!”扶着顾瑾璃的肩膀,亓灏盘坐在池边。 隔着雾蒙蒙的水汽,他认真打量着面色稍微正常的她。 客观来说,她这张脸,确实美得倾国倾城。 客观来说,她多才多艺,确实配得上“第一才女”的称号。 客观来说,抛开她伤害过婉婉这件事,不计较顾淮与宣王的关系,才貌双全的她,确实有着让男人着迷的本事。 这种吸引力……对于某些定力不足的男人来说,可能会致命。 客观来说,她身上也有某些闪光点,比如为了丫鬟,她可以不惜丢掉尊严和颜面,甘愿忍受他给的屈辱,哪怕是丢了性命。这份勇气和义无反顾,是其他高门贵女们所做不到的。 可是,即便如此,也不能否认是她破坏了他和婉婉的幸福…… 手移到顾瑾璃的颈间,眼前浮现起她抱着刺客的腿被一脚踹飞的那一幕,亓灏眼底划过一抹挣扎。 “咚咚咚”,顾瑾璃的头被亓灏一下下狠狠的往水里按去。 “咳咳……咳咳咳……” 肚子里灌了不少寒潭水,她终于睁开了眼睛。 强烈的窒息感,让她下意识的用力拍打着水面。 在她一阵乱扑腾后,亓灏松了手,望着小脸潮红的顾瑾璃,幽幽道:“现在可舒服了?” 池水已经完全乌黑,顾瑾璃的毒算是解了。 捂着胸口一边重重的咳着,她一边上气不接下气道:“你……你……” 她本来想问亓灏,是不是想杀了她?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他要真动了杀心,又怎可能现在才动手? 不过,他刚才掐着自己脖子的情形真的好像要淹死她一样…… 亓灏眯着眼睛,冷声道:“本王如何?” 吃力的爬出池子,顾瑾璃低声道:“谢谢王爷。” 冷哼一声,亓灏大步离开。 谢谢?他才不稀罕这廉价的“谢谢”二字! 顾瑾璃一身衣服湿答答的贴在身上,再加上夜风吹过,她打了个冷颤。 跟在亓灏身后,她看着他背上除了被池水泡得泛白的刀伤,好像还有一道道被指甲刮过的痕迹。 忽然想到什么,她脸莫名一红。 “亓灏”,嗓子发紧,她还是喊住了他。 亓灏脚步一顿,转身声音冷硬:“何事?” “我们……”捏着袖子,她纠结的张了张口,可又实在是问不出来。 她只隐约记得她像中了魔一样的爬到了他身上,一个劲的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后来,她貌似还扒了他的衣裳? 又发生了什么,她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亓灏见她扭扭捏捏,磨磨唧唧的没了后文,烦躁的继续往前走。 “我们有没有发生什么?”见他抬脚,顾瑾璃脱口而出。 亓灏没有回头,但身子明显的一颤。 见他站着不动,顾瑾璃的心跳乱了几拍,试探道:“我们真的……” 失身不可怕,可怕的是,她早晚都要逃离亓灏身边,若因此而与他生出了纠葛,那么她还如何离开宁王府? 大概是顾瑾璃的表情太过紧张,而且并没有一般女人被“宠幸”后的欣喜若狂,这让亓灏心里似乎冒出一股火气来,至于他具体在气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一步步逼近她,亓灏唇角漾起一丝凛冽至极的笑,一字一句道:“你就这么不想让本王碰你?” “我……”顾瑾璃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转头避过他森寒的眸光,小声道:“王爷误会了。” 她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可却不敢说实话。 因为以往惨痛的经验告诉她,千万不能在亓灏发怒的时候多说话。 正所谓,言多必失,要不然倒霉的肯定又是她…… 亓灏抬起顾瑾璃精致的下颌,指腹在上面细细摩挲一番,他故意将唇贴近她耳边,“该做的都做了,本王都不介意,你又介意什么?” 顾瑾璃听罢,猛然抬头,不敢相信的看着亓灏,语气有一丝慌乱:“不可能!” 果然,她的反应在亓灏的预料之内,但同样也让他更加不满。 “怎么不可能?”将她揽进怀里,亓灏另一只手自她的后背缓缓下滑,不放过她脸上的神色:“顾瑾琇,本王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正常的男人。” “你都脱光了爬本王身上了,本王有何理由拒绝?” “不会的!”顾瑾璃推开亓灏,急声道:“你恨极了我,又怎么会碰我?”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亓灏眼睛一眨不眨的继续盯着她,不紧不慢道:“本王中了‘六欲轮回’,而你又那般生猛热情,本王被你压倒毫无反抗之力。准确的说,不是本王碰了你,而是你霸王硬上弓,强了本王!” “什么?”亓灏的话,让顾瑾璃目瞪口呆,身子又抖了几下。 他……他说的是真的吗? 可是,为什么她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出嫁之前,大夫人特意派刘嬷嬷教导她男女*。 女子在那时,会有剧烈的疼痛感。 难道,因为她刚才泡了寒潭,所以身下并没有疼痛的感觉? 再看亓灏,他一脸肃然,并不像是说谎的模样,而且依着他的性格,他也不屑于拿着这件事情说谎,也没有理由骗她…… 所以,其实是自己强了亓灏?!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敞开几分的领口下,的确有几个紫红色的吻。痕。 就连胸口,好像还有点疼…… 难不成,他咬了她那里? 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雳,将顾瑾璃劈的外焦里嫩。 看着顾瑾璃的脸色变幻多彩,甚是丰富,亓灏终于满意了,缓缓道:“你虽有些不济,但念在你是第一次上,本王便原谅你了。” “不过,这次的事情,本王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说罢,他便面无表情的将石化了的顾瑾璃丢下。 站在原地良久,顾瑾璃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与他有了肌肤之亲,那么先不说尹素婉,只说玉夫人这个喜欢拈酸吃醋的女人,她若知道了,还不得隔三差五的找自己麻烦? 庭院深深,在相府的时候她便时刻要与大夫人母女,还有其他几个庶出姐妹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战争,到了宁王府同样也是如此。 说实话,她不喜欢机关算尽的生活,太累。 拢了拢身上的湿衣服,重重叹了口气。 罢了,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她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想起亓灏最后那句话,她紧蹙的眉头缓和几分。 他说不想让第三人知晓,说明他也绝对不会将今日之事说出去的。 怎么说他与她都是仇人,他也肯定不想惹尹素婉伤心的…… 他不说,她也不说,那就彼此都烂在心里吧! 不过看亓灏那样子,估计也没当回事…… 这样安慰着自己,顾瑾璃心里舒服了许多。 待她走出去,亓灏不知从哪里找来了树枝,竟已经生起了火。 他坐在篝火边,烤着手上的湿袍子。 顾瑾璃没料到他会裸着上身,多少有点尴尬,于是赶紧闭上眼。 这一晚上,精神的高度紧张和“眼儿媚”让她耗尽了不少力气,而且寒潭水的寒气虽逼退了她的毒,但也入了她的体内,因此她受了寒,头越来越沉。 亓灏余光扫到她,随即无视。 火苗“噼里啪啦”的燃烧着,过了有一盏茶的功夫,亓灏的衣服便干了。 将衣服穿好,他又继续烤着靴子。 没听到身后有动静,亓灏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顾瑾璃则缩在角落里,靠着墙壁抱着双臂睡着了。 橘红的火光照在她脸上,宁静又安详。 不仅顾瑾璃不明白亓灏为何没借机杀了她,就连亓灏自己也不清楚。 看到“顾瑾琇”,他便想到婉婉,因此他对她的恨应该是从未消减过。 然而,结果了要猥亵她的刺客老二,杀了拿刀架在她脖子上的结巴老三,因护着她挨了几刀,又因她最后坠落悬崖,他救她,并未过多时间来进行思考,一切仿佛都是下意识的。 而救了她,又让他有一种负罪感,那是对婉婉的愧疚。 所以,在按着她的头进寒潭的那一刻,他是真心就想这样溺死她的。 只是,他最终还是放过了她…… 可能,是她的那一句“小心!”? 可能,是她攀在悬崖边上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担心? 还是说,自己因与她差一点真的做了,所以心生不忍了? 可是,之前也有女刺客色。诱他,在床上颠鸾倒凤的时候,他依旧能一边交合尽欢,一边将刀子*那些女子的胸口…… 温柔乡,英雄冢。 除了婉婉,他的心都不会在任何女人身上,更何况是顾瑾琇? 若非要追根究底的想一个救她的理由,那便是,生不如死要比直接杀了她更残忍! 顾瑾琇活着,是要给婉婉赎罪! 就连刚才那些骗她的话,也是为了给顾瑾琇添堵! 这个理由,让亓灏复杂异样的心情舒畅了些。 不过,他说的也算是事实,的确是她先主动压倒他的,而且技术确实很生涩。 至于她理解错了,那就是她的问题了…… “娘……好冷……”身上发起了烧,顾瑾璃缩了缩脖子,含糊不清道:“阿璃好冷……” 亓灏往火堆里添了根树枝,身子一动未动。 今晚有两批刺客,目标很明确。 刺杀他的人,他用脚趾头都能猜到是谁。 而顾瑾琇是丞相嫡女,名义上是他的侧妃,算是他宁王府的人,晚宴上又出尽风头,得了皇上和皇后的看重,既然有人敢动她,说明那人的身份必定不简单! 星星点点的火苗在夜风里跳动,他幽幽道:“顾瑾琇,本王今晚已经破例救过你一次。日后,你便自求多福吧!” 瞅一眼外面,大雨已经不知何时停了,亓灏站起身来,走出山洞。 静立片刻,他听到了有鸟叫声,薄唇轻启,“来了。” 与此同时,丞相府的书房里,顾淮深深的看着顾成恩,老眼中神色不明。 顾成恩抿了一口茶,挑眉道:“父亲也同母亲一样,认为我今晚做错了?” 顾淮摇头,意味深长道:“为父看到你能如此维护瑾璃,很是欣慰。只是……为何要当面得罪沈将军和尹太傅?” “太后一向厚待尹家,因着尹素婉一事,早已对咱们顾家心生怨言。你在太后寿宴上,拂了尹太傅的面子,岂不是给太后找不痛快?” “而且,沈将军此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你杖打了沈小姐,这笔帐他要与你算定了!” “皇上虽器重你不假,但也不希望看到臣子们斗得乌烟瘴气。” 顾成恩望着那燃了一半的红烛,似笑非笑道:“父亲,尹太傅是谁的人?” 顾淮不假思索道:“宁王的人。” 顾成恩又问道:“那沈将军呢?” 顾淮想了想,缓缓道:“据为父所知,沈明辉似乎现在保持中立。” “错了。”顾成恩轻笑,摆手道:“父亲,儿子得到消息,沈明辉想将王牌压在清王身上,这也是为何沈碧云与华琼公主走得近的原因。” “哦?沈明辉打算与清王结亲?”顾淮一怔,随即抚着胡须点头:“嗯,几位皇子王爷中,除了宁王,手中兵权最多的便是清王了。” “既然如此,那父亲为何不支持清王,反而要选择宣王呢?”顾成恩放下茶杯,肃然道:“宣王确实心思缜密,有些谋略,但总体实力比较起来,还是与宁王、清王二人逊色许多。” “尹太傅已站队宁王,我们可以在沈碧云嫁给清王之前,将瑾琇嫁过去。如此一来,清王便是我们手里的王牌。” “而沈明辉,正如父亲所说,心胸狭窄,有勇无谋,一介武夫终究是走不了多远。哪怕是他将沈碧云嫁了过去,也成不了多大气候。”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对了,华琼公主心仪尹太傅之子尹子恪,尹太傅是宁王的岳父,丽妃断然不会准了这门婚事。父亲门下英年才俊众多,从中选出一个来做驸马,这岂不是锦上添花的喜事?” 顾成恩这一番话,让顾淮不由得重新审视了他起来。 他分析的没错,宁王不在考虑范围内,清王是最有可能夺得皇位的人。 可为了拉拢清王,顾成恩竟想着要将瑾琇嫁过去? 清王嗜杀成性,比起亓灏来,那是真的暴虐至极。 瑾琇可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啊,他当真舍得牺牲瑾琇的幸福? 为顾淮添了杯茶,顾成恩沉声道:“父亲觉得儿子的建议如何?” 顾淮移开目光,半晌才道:“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不过时候不早了,此事改日再议吧。” “那父亲早些休息,儿子先回去了。”顾成恩捕捉到顾淮眼中的一丝幽暗的深意,并未再多言,拱手离开。 “大公子,不好了!”顾成恩刚出门,侍卫便脚步匆匆的迎面而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顾成恩面色一变,皱眉道:“人呢?” 侍卫低声道:“听说……听说掉下悬崖了。” 身上迸发出一道杀气,顾成恩足尖轻点,眨眼消失。 第49章 耳听为虚 脑袋里就像是有几十只苍蝇在飞一样,“嗡嗡”的乱得厉害。 鼻子也有些不通气,呼吸很不舒服。 “咳咳咳……”,顾瑾璃是被嘴巴里浓烈的苦药味给灌醒的。 爱月将手中药碗放下,对着外面大叫道:“荷香,小姐醒了,快去给小姐准备些吃的!” 喊完,她又在顾瑾璃身后垫了个垫子,扶着她躺好,红着眼睛道:“小姐,奴婢都不知道给您喂了多少碗药了!您要是再不醒,奴婢……奴婢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顾瑾璃望着爱月半晌,才鼻音浓重道:“我……我是怎么回来的?” 爱月吸了吸鼻子,声音听起来快要哭了:“昨晚秦峰和杜江先护着尹……护着王妃回了王府,后来收到消息您跟王爷坠下绝情崖了,他们便马不停蹄的赶过去。” “但是因为风雨太大,山壁又太滑,他们怕绳索无法固定住,只能等风雨停住后才敢下去找你们。好在,王爷机智,用藤蔓的树叶吹出了信号,这才节省了秦峰他们营救的时间。” 说罢,她将茶水递上前。 顾瑾璃喝了口茶,看了看黑漆漆的外面,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爱月叹了口气:“小姐,现在是亥时,您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 顿了顿,她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对了,秦峰和杜江到了绝情崖没多久,大公子也带着人去寻小姐了。” “大公子?”顾瑾璃一怔,问道:“他不是跟父亲一道回去了么?怎么会知道我遇刺坠崖的事情?” 爱月摇头,同样不解道:“这个奴婢不知。” 认真想了想,她犹豫道:“小姐,奴婢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顾瑾璃一天一夜没喝水没进食,确实有些口渴,然而却听到爱月接下来的话后,差点将刚喝进嘴里的水给喷了出来。 “小姐,前些日子,坊间流传着一些最新的话本,书里就写着什么亲生哥哥爱恋妹妹,妹妹心仪哥哥的故事。这种剧情吧,虽说是有点不符合正常的伦理道德,可没办法,抵不住坊间的大姑娘和小媳妇们喜欢,因此还挺畅销的。” “奴婢觉得,大公子近日对您太不寻常了,他……该不会是也有什么怪僻吧?” “咳咳咳……咳咳……”顾瑾璃着实是被呛到了,小脸涨红,咳得扯痛了身上的伤口。 “哎哟,我的小姐,奴婢是胡说八道的,您别激动,别激动呀!”将茶杯撤下,爱月急忙轻拍着顾瑾璃的后背,帮她顺着气。 顾瑾璃好笑的看着爱月,“你脑子里都装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是谁写的这些不正经的话本?兄妹就是兄妹,怎可能……” 摇了摇头,她很是无语。 “哎呀,小姐,你不要这么上纲上线嘛。”爱月见她醒来,提心吊胆的心情也彻底放松下来,坐与顾瑾璃兴奋道:“话本里的故事反正也是虚构的,正因为咱们现实中不可以发生,所以才要在话本里满足嘛。” “哦,你可能不知道,写这个话本的人,据说是个英俊的男子呢。名字有点奇怪,好像叫……叫什么兔。” 挠了挠后脑勺,她费力的回忆,然后一拍大腿,“对,叫茶茶兔!因为他的追随者太多了,因此成立了一个‘爱兔’联盟。” “呃……‘爱兔’联盟?这又是什么?”这个词语有点陌生,顾瑾璃不由得问道。 “我听茶茶兔的忠实粉丝说,联盟就跟二公子的那个诗社差不多的意思。就好比……好比是一个组织,里面都是喜欢茶茶兔的人。” 不等顾瑾璃开口问,爱月主动解释起来:“粉丝,用那些书友的话来说,就是追随者,倾慕者。” 瞧着爱月难得的如此眉飞色舞,顾瑾璃不忍心打断,只好配合的问道:“嗯,这个茶茶兔,听起来好像……是有点与众不同。” 果然,爱月一双眼睛闪动着亮晶晶的光芒,“茶茶兔的书与咱们之前看的话本比起来,非常的有个性,非常的有新意,绝对不是那种才子佳人的老套剧情!” 顾瑾璃摸了摸鼻子,“兄妹恋?” “不!不只是兄妹恋这么简单,还有师徒恋,人兽恋,人魔恋,仙凡恋,魔仙恋……总之,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茶茶兔写不出来的!”爱月摆摆手,双手紧握,做手捧红心状:“小姐……茶茶兔在我心里就是一个神一般存在的男子!他虽不在江湖飘,可江湖却一直有他的传说!” “既然如此,你可见过他本人?”顾瑾璃听爱月这么一说,忽然觉得这个男子必定是一个离经叛道之人。 爱月高亢的情绪瞬间失落下来,摇头道:“没见过。” 轻戳了一下爱月的额头,顾瑾璃语重心长道:“傻丫头,前人都说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传说始终是传说,你不能全信。” 脸色沉了下来,她语气严肃:“而且,宁王府不比相府,人多眼杂,你若是被别人发现了看这种话本,后果你可知道?轻则打你板子,重则连我和荷香都会被你连累!” 爱月一听后果这么严重,身子下意识的一哆嗦,小脸微白,“小姐……奴婢以后再也不看了!” 唇微扬,顾瑾璃满意的笑道:“不看最好。” 兄妹恋,师徒恋,这些不都是有违人伦的吗?再听那什么人兽恋,简直是丧心病狂了! 还有那人魔恋,仙凡恋,魔仙恋,世上哪有什么神仙和妖魔鬼怪,这些更是荒诞至极的! 不过她不能直接明说,否则爱月会伤心的。 毕竟每个人都有所喜爱的人和物,虽不能理解和认同,但一定要尊重。 可是,她也不能让爱月一直沉沦下去,否则受了影响被教坏怎么办? 所以,便用了迂回战策。 幸好爱月单纯,又胆子小,这稍微吓唬一下她,果真是听话了。 “小姐。”门被推开,荷香端着粥盅进来了。 眼巴巴的瞅着顾瑾璃,她也有种未语泪先流的冲动。 在王府里过得凄惨,去宫里参加个寿宴,回府的路上还遇到了刺杀,她们家小姐,怎么就这么命途多舛呢! 吸了吸鼻子,她盛了一碗粥,低声道:“今个您昏迷的时候,皇后娘娘派人送来了千年人参。魏太医说,您中的毒虽然解了,但体内寒气又太重,因此需要活血补气。不过您之前还有旧伤,也不能一下子进补得太厉害。” “奴婢给您做了鸡丝肉汤粥,在里面加了少许人参根。” 顾瑾璃眸光微动,点点头,“你有心了。” 待一碗粥喝完后,她擦了擦嘴,才问道:“明桃和金梅呢?” 爱月抢先道:“小姐,秦峰回去找你们的时候,在刺客堆里找到了明桃的尸体。金梅在大厨房烧菜,听到明桃死了,吓得不小心打碎了碗。她被管事嬷嬷好一个教训,现在在床上躺着呢!” “她挨了一顿鞭子,估计这几天是下不来地了!” 顾瑾璃想到明桃,心里有些复杂,“你稍后转告金梅,让她养好身子后再过来伺候。” “小姐!”指着顾瑾璃锁骨处的青青紫紫,爱月嘟着嘴道:“您身上大大小小的伤还没好呢,就不要操心别人了!” 说罢,她又小心翼翼的碰了一下,小声道:“小姐,您受苦了!” “呃……”顾瑾璃低头,耳根一热。 不着痕迹拂开爱月的手,她面色不自然道:“没事,小伤,你不要大惊小怪的。” 爱月以为顾瑾璃这是不想自己担心,更加心疼起来:“哪里是小伤?您的胸上,腰上,腿上,还有……” “爱月!”荷香察觉到顾瑾璃的脸窘迫得涨红,立刻明白了什么。 她们家小姐跟王爷在山洞里待了一晚上,孤男寡女的,又都中了毒,难不成…… 一边拉着爱月往门口走,她一边道:“小姐刚醒来,不能说太多话,咱们不要打扰小姐休息了!” “哎,小姐……”爱月话还没说完,人便被荷香拽了出去。 顾瑾璃见门关上,这才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来。 她解开亵衣,看到自己身上果然如爱月所说,布满了吻痕,不禁想起了昨晚在山洞里的情景,心烦意乱起来。 这到底是谁研制出“眼儿媚”这种东西,害得她神志不清之下对亓灏做出那样的事情? 即便亓灏被自己压倒无力反抗,可也不应该跟狗一样,啃得她身上到处都是印子啊! 再想到那伙专门刺杀她的黑衣人,刺客老二提到过她还是处子之身,可见那背后之人对她的一切似乎了如指掌。 因此,要对她下手的人,必定是熟识之人…… 细细的在心里思忖一翻,她心中冷笑。 抬了抬手腕,大夫人的紫玉镯子在烛光的映照下散发着紫红色的光芒,颜色甚为好看。 “就这么想要我的命么?”顾瑾璃将镯子褪下,喃喃道:“抱歉,又让你失望了。” “咯吱”一声,这突然传来的动静,让她下意识的转头往窗户方向望去。 待见到从窗户外面进来的黑衣人,一时之间脑袋有些发懵。 “有刺……”她张口就想朝外面喊人,然后下一刻却吃惊的住了嘴。 看着来摘掉面巾的那人,声音里有一丝轻颤:“大哥,你怎么来了?” 顾成恩深深的望着顾瑾璃,一双幽暗的眸子浮起一丝亮光。 书房里,亓灏听完杜江的禀告后,缓缓道:“宣王的人可还有活口?” 杜江摇头,低声道:“回王爷,那批人是死士,在事情败露后早已服毒自尽。” 见亓灏眉宇间升起一抹冷意,杜江又赶紧道:“不过,属下抓到了刺杀顾侧妃的为首刺客。” “哦?”亓灏听罢,剑眉轻挑。 杜江沉声道:“那人一开始嘴巴很硬,但一番酷刑下来还是交代了是国公府的人买凶杀人。” “国公府……”亓灏有些意外,把玩着指间的玉扳指,他低笑道:“有意思,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姜国公的嫡女姜婉柔嫁给了丞相顾淮,顾瑾琇怎么说身上都流着姜家一半的血,国公府有什么理由要对她痛下狠手呢? 眯了眯眼睛,亓灏冷声道:“杜江,继续严加拷打,本王要从他口里听到不同的答案!” 杜江跟在亓灏身边多年,自然明白他这意思是暗指刺客没有说实话,拱了拱手,恭敬道:“是,王爷!” 说罢,他转身离开。 “杜江。”在杜江开门要出去的时候,亓灏从身后又叫住了他。 杜江关门的手一停,不解道:“王爷,还有何吩咐?” 亓灏沉吟片刻,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道:“那个女人怎么样了?” “嗯?”杜江没反应过来,大着胆子问道:“哪个女人?” 亓灏眉头一皱,脸色不好看的摆摆手:“下去吧!” 杜江不明所以,应了声,于是轻手把门关上。 亓灏站起身来,推开窗户,感受着吹在脸上的夜风,一颗心渐渐平静下来,只是目光却不自觉的落向了东厢房的位置。 摇摇头,他将关于昨晚那人的画面从脑子里抹去。 “啪”的关上窗户,推门大步往尹素婉的房间走去。 顾成恩走后,顾瑾璃辗转反侧,彻底的睡意全无。 下床用银拨子挑了挑灯芯,她坐在桌旁,托着腮,表情迷茫。 她手腕上的镯子,并非是大夫人的紫玉镯子,而是一个雕花的银质镯子。 虽然看似普通,可却暗藏玄机。 只要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轻轻按一下凸起的机关,里面藏着百枚毒针便会瞬间射出。 杀伤力肯定是没有刀枪棍棒这种武器大,但关键是戴在手腕上轻巧便捷,又不引人注目,非常适合女子防身。 顾成恩从来到走,只用了一句话的时间。 他指着机关,言简意赅道:“里面的针是淬了毒的,你用的时候小心伤到自己。” 她还没来得及张嘴询问,他就如一阵风似的又从窗户里消失了。 神不知的来,鬼不觉的走,要不是他还留下一个镯子,她都怀疑刚才看到他是不是幻觉。 她很不明白,越来越不明白了。 顾成恩对她态度的改变,好像是从她替顾瑾琇代嫁开始。 追其原因,除了他是在变相的替顾淮或顾瑾琇弥补自己之外,她想不到其他。 脑子里出现了“兄妹恋”三个字,她一阵恶寒,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到了。 总不可能是真被爱月说中,他对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产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吧? 搓了搓胳膊,她熄了灯,爬上了床。 “王爷?” 听到外面的动静,顾瑾璃立马睁开眼睛,身体保持警惕姿势。 这么晚了,为何亓灏会在自己门口? 亓灏的俊颜隐在黑夜里看不清神色,只听得他轻咳了两声,答非所问道:“王妃睡了吗?” 去尹素婉的房间,他恰巧路过东厢房,见房间的灯还亮着,便驻足停下。 顾瑾璃的影子投射在窗户上,随着烛光的摇曳,也在他心头浮动。 不知为何,看着她保持着一个动作良久,他也就站在原地背着手,一动不动。 心情很平静,头脑很空,什么都没想,直到身后秦峰这一声“王爷”,他才回过神来。 秦峰是从尹素婉的“怡心院”里出来的,因此道:“回王爷,王妃已经睡了。” “怡心院”,位居前院,不仅是地理位置还是构造摆设,都是整个王府里最好的一处院子。 原本名字是叫做“春晓院”,但尹素婉嫁来的第二天,这院子便被亓灏给改了名字。 怡心,谐音“一心”,代表着亓灏对尹素婉的一心一意。 柳夫人的秋菊院和玉夫人的玉露院邻近,虽比不上怡心院,但也是中上等。 相比较之下,顾瑾璃的芙蕖院则是偏僻又破败。 当然,那院子再差,也比她现在住在东厢房要好很多。 因为芙蕖院是她自己的院子,而这东厢房是下人住所。 亓灏点头,然后转身往书房的小路走。 秦峰跟在亓灏身后,问道:“王爷,您不回怡心院了?” 亓灏“嗯”了声,消失在了黑夜中。 顾瑾璃知道他们已离开,这才放下心来,重新合上眼睛。 幽幽深夜,还没睡的不止是宁王府的人。 丞相府中,大夫人的房间里同样是烛光通亮。 还没到傍晚,她便派丫鬟去书房通知了顾淮,说是今晚身体抱恙,含蓄委婉的暗示他去三姨娘院子里了。 为的是,方便夜深人静,等国公府传来的口信。 三姨娘胡萍儿原本是大夫人的陪嫁丫鬟,后来在大夫人怀孕期间便安排到房里侍候顾淮。 两年后,三姨娘有了二公子顾念时,这才抬了位分。 又过四年,她又生下了四小姐顾瑾瑶,也算是儿女双全。 只不过,她为人谄媚,小手段虽多,但都上不得台面。 而她又一副唯大夫人马首是瞻的模样,这也是为什么大夫人这般表面大度、内心嫉妒心极强之人会将顾淮往她身边推的原因。 除了三姨娘之外,府中还有二姨娘和四姨娘。 四姨娘应当是顾淮最宠爱的一个侍妾,至于原因,说不准是因为皇上赏赐的,还是出于几分真心。 既然是宫里的人,那么即便大夫人一千个不乐意也没办法。 明里要给几分薄面,暗里却怂恿着三姨娘整日去挑事。 在四姨娘怀胎六个月的时候,被三姨娘偷偷在地上泼了油,滑倒导致腹中胎儿小产。 据大夫说,四姨娘的孩子是个男胎…… 那次之后,她的身子便一直不好。 在三姨娘生下四小姐顾瑾瑶的前一年,四姨娘冒着生命危险生下了三小姐顾瑾瑜。 此后,性子柔弱的四姨娘元气大伤,长期卧病在床…… 至于那个二姨娘,则是顾淮几个妾侍之中最倒霉的,也是命最短的一个。 男人在酒场上都会逢场作戏,尤其是身居高位,更是离不开这些声色犬马,所以二姨娘便是身份卑贱的欢场女子。 她在相府里生活了不到三个月,便在一次逛庙会的途中被人谋财害命,乱刀砍死。 是意外横死,还是早有预谋,这就不得而知了…… 不安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大夫人时不时的往门口张望,终于见到刘嬷嬷从外面回来了,她急忙迎上去道:“怎么样了?” 刘嬷嬷喘了几口粗气,才压低了声音道:“夫人,大老爷说,宁王爷抓到了一个活口!” 大老爷,便是大夫人的哥哥,姜国公的嫡子姜青,如今的姜尚书。 “什么!”大夫人一听,眼前发黑,险些要晕倒。 “亓灏折磨人的法子比之恩儿不相上下,万一……万一那人要是松了口,这不仅会将瑾璃那个丫头替嫁的事情暴露,还会连累整个国公府!” 越是这么想,她的心里越慌。 “夫人,那刺客的一家老小还在大老爷手里,所以他是断然不会将咱们供出来的!”扶住大夫人的胳膊,刘嬷嬷又安慰道:“大老爷办事稳妥,夫人您就放心吧!” 大夫人就着刘嬷嬷的胳膊坐下,还是有些神不守舍:“哥哥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 给大夫人倒了杯茶,刘嬷嬷拿着团扇在一旁给她扇着风,略有遗憾道:“大老爷找的人都是高手,要不是半路多出个宁王来,那小贱人现在已经在阎王殿报道了。” 顾瑾璃的母亲是顾淮偷偷养在外面的女人,没有任何名分地位,所以大夫人和刘嬷嬷并不承认她们的身份,背地里喊她多为“小贱人”之类的。 拿着茶杯的手一顿,大夫人老眼闪过一抹疑惑,“你不说我还忘记了,亓灏怎么会出手救她?” 刘嬷嬷猜测道:“昨晚她是代表宁王府为太后献舞的,莫不是宁王因为这一支舞,看上了她?” 说完,她又立即自我否认了:“不可能,不可能!宁王恨死咱们大小姐了,怎么可能……” “砰”,门被人猛然推开。 “母亲,果然是你!” 看到门口一脸阴冷的顾成恩,刘嬷嬷的后半句戛然而止,惊得手里团扇“吧嗒”落在了地上。 “恩……恩儿?”大夫人同样吓了一大跳,她想扯出个和蔼的笑容来,然而脸却僵硬的厉害。 顾成恩一甩衣袖,一道凌厉的掌风直直朝着桌子上挥去。 “啪”,削断了半截蜡烛。 “恩儿!”养育了顾成恩十九年,大夫人第一次见他发怒,因此不由得失声低呼,但下一刻屋内早已没了他的人影。 大夫人呆呆的看着那被重重摔上的门,神色是说不出的复杂。 有一些余惊未定,还有一些阴谋诡计被人识破后的难堪,以及道貌岸然被人戳穿后的恼羞成怒…… “夫人……”刘嬷嬷咽了一口唾沫,刚想再宽慰她几句,却听得大夫人忿忿的捶了一下桌子,咬牙咒骂道:“这个该死的小贱人!” 一听这话,刘嬷嬷便明白了。 大公子一次又一次做出反常的举动来,刚才竟还差点对大夫人动手,这一定是着了顾瑾璃这个贱人的魔! 第50章 做戏做全 第二日,荷香端着盆子推门进来的时候,顾瑾璃已经醒了,正睁着眼睛直直的望着纱帐。 见她眼下略微发青,荷香担心道:“小姐,您昨晚没睡好吗?是不是身上的伤……” 顾瑾璃摇头,轻轻叹了口气,支着身子坐起来,“没事。” 心里压着事情,乱糟糟的,所以她这一晚上一直处于似睡非睡的状态。 刚有了点睡意,天就亮了。 “小姐,您是有什么心事吗?”一边伺候顾瑾璃洗漱更衣,荷香一边悄悄打量着她的神色。 顾瑾璃看着镜中自己泛着病白之色的脸,轻声道:“荷香,我想出府。” 宁王府,始终不是她跟这几个丫头的安身立命之地。 先不管亓灏现在对顾瑾琇的恨意有无减少,她现在必须要抓紧时间做准备。 用之前的十五万两买下那间茶楼之后,手中的钱还可以再买个四合院。 至于昨日大夫人的镯子,她曾想过变卖了换钱,但就在刚才,她又想到了这镯子还有别的用处…… 荷香一怔,不解道:“小姐,您出府有什么事情吗?奴婢可以帮您办。” 顾瑾璃沉思片刻,沉声问道:“王爷呢?” 荷香道:“刚才我听院子里的丫头说,王爷上朝去了。” 注意到顾瑾璃手腕的银镯子,她好奇道:“小姐,您腕上的镯子什么时候换了?” 眸光一闪,顾瑾璃没回答。 自己吃了药,又敷了药膏,被毒镖射伤的地方已经不那么疼了。 而亓灏身上多处伤口,他竟不在府中多休息几日…… 看来,今日是个好机会。 勾了勾唇角,她淡淡道:“荷香,一会你去王妃院子里请示一下,就说我要回相府一趟。” 荷香更是不解了:“呃,回相府?” 顾瑾璃接过荷香手中的梳子,一边梳理着头发,一边缓缓道:“前晚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应该第一时间回府给父亲、母亲报个平安,以免他们为我的安危担忧。” 荷香心思一转,便明白了顾瑾璃话里的意思,“是,奴婢明白了。” 小姐出府肯定是有要事,而王妃看上去要比王爷好说话一些,再拿着回相府做幌子,王妃于情于理应该不会阻拦小姐…… 赞赏的看了荷香一眼,顾瑾璃又道:“带着柜子里的那十五万两银子。” 荷香将簪子插入顾瑾璃发间,恭敬道:“是。” 果然如荷香所想,当她去怡心院去请示的时候,尹素婉很痛快的答应了。 主仆二人顺利的出了府,马车上,荷香撩开帘子,见是往相府方向去的,小声道:“小姐,咱们真的回去?” 顾瑾璃“嗯”了声,翻了几页书,似笑非笑道:“尹素婉虽未为难我们,但并不保证亓灏的人没有跟在后面。做戏要做全,要不然我以后想再出来,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自打她们进宁王府的第一天,亓灏就安排了人密切注意她的一举一动,毕竟她是顾家的人,而顾家选择的是宣王。 立场敌对,便是敌人。 即便亓灏暂时不杀她,也并不代表她就是个自由人。 她的言行举止,依旧被暗地里很多人盯着。 荷香点点头,放下帘子。 “哒哒哒”,很快,马车停在了相府门口。 因为顾瑾璃是今早临时决定回来的,故而守门的下人突然见到她从宁王府的马车上下来,不由得慌张的往大夫人院子里去禀告。 顾淮和顾成恩上朝去了,府中除了大夫人和两个姨娘之外,其他几个姐姐妹妹也在。 大夫人由于昨晚顾成恩之事急火攻心,此时脑门上正敷着一块浸了冷水的帕子,一副病怏怏的模样。 刘嬷嬷端着药碗,苦口婆心的劝道:“夫人,您就把药喝了吧,身子重要啊!” 大夫人摆摆手,闷声闷气道:“养了近二十年的儿子,我在他心里的地位还不如那个小贱人!我还喝什么药,快让我死了算了!” “夫人,大公子可能……可能一时误会了您,等他想明白就好了。”刘嬷嬷将药碗往前送了送,继续道:“您这些年为了大公子和大小姐,为了咱们相府付出了那么多,老爷和大公子心里都明白呢!您要是倒下了,这不是便宜了偏院里那些人嘛!” 顾成恩哪里是误会了大夫人,明明是看清了她的真面目,所以大夫人才接受不了自己平时在子女面前端庄温良的形象受损,这是在赌气呢! “夫人,夫人!” 这时候,一个小丫鬟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二……大小姐回来了!” 刘嬷嬷瞪了那丫鬟一眼,“大清早的乱叫什么,没看到夫人在休息吗?” 小丫鬟缩了缩脖子,指着门口:“可是,大小姐她已经到大门口了。” “大小姐?”好像有些不对劲,刘嬷嬷将碗一放,轻轻推着大夫人的胳膊,急声道:“夫人,夫人!” “是……是顾瑾璃!顾侧妃她回来了!” “什么?!”大夫人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那速度之快,顿时让刘嬷嬷和小丫鬟目瞪口呆。 大夫人还未涂上脂粉的老脸堆起了褶子,一双眼睛燃着怒火:“刘嬷嬷,服侍我更衣!”将额头的帕子重重一甩,她对小丫鬟冷喝道:“小翠,你先去前厅招呼着!” 小翠刚转身,又听到大夫人补充了一句,“对了,将几个小姐也请过去!” “是,夫人。”应了声,小翠退了下去。 “人多,才热闹嘛!”冷笑一声,大夫人幽幽道:“讹了我的镯子,蛊惑我的儿子,顾瑾璃,今日你既然送上门来,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偷偷瞥了大夫人一眼,刘嬷嬷被她脸上那阴森的笑容吓得老腿一抖。 不得不说,大夫人身边的丫鬟个个都是手麻脚利之人。 顾瑾璃到了大厅门口的时候,大夫人吩咐小翠请的人都已落座。 大夫人穿戴整齐,因着顾瑾璃的到来,无论是气色还是精神,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很是振奋。 顾瑾琇一身桃色长裙,红唇粉面,头上珠花略歪,显然也是刚从床上爬起来没多久。 她的旁边,分别坐着两个妙龄少女。 四小姐顾瑾瑶一身橘色长裙,五官长得不错,只是颧骨略高,给人一种刁钻刻薄的感觉,而且皮肤略黑,她又喜欢敷上厚厚的脂粉,一张脸看上去显得做作又僵硬。 三小姐顾瑾瑜的容貌比之顾瑾琇而言,虽不出众,但也算清秀。 而顾瑾瑜手边的座位上,则坐着一个四十几岁的妇人,那便是三姨娘胡氏。 扫了一圈,顾瑾璃心中了然。 这么多人,敢情是三堂会审吗? “母亲。”放慢了步子,她微笑着对大夫人点点头,随即视线停留在其他几人身上,又道:“三位妹妹和三姨娘也在呢?” 那晚太后寿宴过后,顾瑾璃的那支“凤舞九天”早已传遍整个京城,现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是有多么的惊才艳艳。 当然,前提是暂且忘记顾瑾琇失手伤了尹素婉一事。 她现在是宁王府的人,虽说是个侧妃,可在这些庶母和姐姐妹妹面前,却高出了不少身份。 所以,三姨娘讪讪一笑,给顾瑾瑶和顾瑾瑜使了个眼色,福了福身子:“见过顾侧妃。” 顾瑾瑶撇撇嘴,很是不情愿,可还是被三姨娘扯着行了礼。 顾瑾琇坐着未动冷哼一声,面色不怎么好看。 顾瑾璃虚扶了一下,这才落座,“都是自家人,三姨娘和两位妹妹客气了。” 外人不知顾瑾琇、顾瑾璃二人身份交换之事,那是因为顾瑾琇在外并未露过真容。 而相府的人,除了在座几个姨娘小姐,那些知道真相的人都以各种理由背地里被大夫人打发出了相府。 或生或死,那就只有大夫人心里清楚了。 在顾瑾璃答应嫁给亓灏那日,束缚顾瑾琇的那张面纱也彻底的可以拿掉了,她获得了自由,却也失了丞相嫡女的身份,这心里又怎能舒坦呢? 大夫人和顾瑾琇可以不行礼,可三姨娘她一个妾侍可不敢,但又怕大夫人生气,因此多少有点忐忑。 下意识的偷偷打量了一眼大夫人,三姨娘决定过会还是少说话为好。 顾瑾璃屁股刚沾上椅子,只觉得那垫子上仿佛有密密麻麻的针一样,刺破衣服,扎入到她的皮肤里。 秀眉微蹙,她不着痕迹的动了动身子,尽量往椅子边缘坐。 见顾瑾璃面无异色,忍着火气,大夫人咬着牙笑道:“回来怎的不派人提前通知一声?” 顾瑾璃淡淡道:“前几日我便想回来看望父亲和母亲,还有妹妹们,但因为要为太后的寿宴做准备,故而未能有空。今日没事,所以便回来了。” 顾瑾瑶眼珠子一转,捂嘴笑道:“王府里除了尹王妃,据说还有两位夫人,大姐该不会是被宁王利用完了,就给一脚踹回来了?” 这声“大姐”,她故意加重了语气,听起来好不幸灾乐祸。 顾瑾瑜扯了扯顾瑾瑶的袖子,小声道:“四妹。” 知顾瑾瑜性子懦弱,平日里胆小如鼠,最怕惹上是非,顾瑾瑶拍掉她的手,鄙夷道:“我说的是事实嘛,三姐你担心什么?” 大夫人佯怒的沉了脸,“瑾瑶,莫要胡说。” 三姨娘担心顾瑾璃怪罪,立即腆着脸赔不是:“瑾瑶就喜欢开玩笑,顾侧妃你不要见怪。” 她一口一个顾侧妃,听在顾瑾瑶耳中是平白的拉低了她们母女的身份。 戳了一下三姨娘的腰,她翻着白眼:“娘,我又没说错话,你干嘛道歉?” 吹了吹丫鬟刚端上来的茶,顾瑾璃唤了声,“荷香。” 荷香将礼物一一呈上来,恭敬道:“大夫人,我们家侧妃特意为您在绮梦阁选的翡翠绿颜镯。” “三姨娘,这是您的三色彤手镯。” “二小姐,这是您的流烟云影簪。” “三小姐,这是您的琉璃星蝶簪。” “四小姐,这是您的白羽莲花簪。” 顿了顿,荷香又将一个礼盒捧上前:“这是送给四姨娘的涵毓玲珑镯,还请大夫人代为收下。” 将礼物送出后,荷香重新站回顾瑾璃身后。 绮梦阁可是京中最好的一家首饰铺子,不仅款式新颖,而且做工精致,最重要的是里面的东西样样都不便宜。 就说一根普通的桃木簪子,都最少要五十两银子。 而顾瑾璃送的这两个手镯,三根簪子,看质地和花式,都是应该是上等货色,这得花费多少银子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三姨娘咽了口唾沫,抱着盒子的手有点颤抖,一脸藏不住的欢喜:“多谢顾侧妃!” “谢谢顾侧妃。”顾瑾瑜受宠若惊,也小声的跟着道了一声谢。 顾瑾璃与这些姐姐妹妹走的并不亲近,唯一可能有交集的便是顾瑾瑜的母亲四姨娘和二公子顾念时。 毕竟,当年初回相府,因着顾瑾瑶的恶作剧,大冬天的她被推到冰冷的池塘里,腿被利石刮伤,要不是四姨娘身边的嬷嬷发现的早,喊了路过的顾念时,恐怕她那天便沉塘丧命了。 只是,即便是救了上来,可她身子终究是落下了病根…… 察觉到顾瑾瑜语气里的小心翼翼,顾瑾璃温和道:“四姨娘的伤寒可好了?” 她记得出嫁前,四姨娘好像又染了伤寒,真是病上加病。 顾瑾瑜勉强的笑了笑,依旧拘谨的厉害,“我娘她……还是老样子。” 顾瑾璃点点头,没再说话,心想着再寒暄个几句话就离开。 顾瑾瑶瞅了几眼那簪子,语气酸不拉唧道:“啧啧,大姐出手真大方,看来小日子过得真不错呢!” 按理说,顾瑾璃是以戴罪之身嫁给亓灏的,上次她还是一身是血的回来,这次她怎么能有这么多金银玉饰呢? 看来,这个小贱人这么快就将亓灏拿下了! 早知如此,自己真该主动去替顾瑾琇代嫁! 论姿色,她自认为不比顾瑾璃差,只要熬过了亓灏发怒的那两天,现在在宁王府吃香的喝辣的,在这些姐姐妹妹面前扬眉吐气的人就是她顾瑾瑶了! 这样想着,顾瑾瑶竟开始不甘起来。 顾瑾璃抿了口茶,她拿帕子擦了一下嘴角,意味深长道:“四妹说笑了,能嫁给宁王这都是托了母亲和二妹的福。” “客气客气。”顾瑾琇挑了挑眉,不屑的瞧着三姨娘等人的神色,她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没出息。 不屑的打开盒子,她的脸一瞬间气得煞白,险些没将簪子丢出去! 攥着拳头,她刚想张口开骂,却被大夫人那狠狠一记眼神给制止住了。 见顾瑾琇死死盯着自己,顾瑾璃扬唇,笑得明朗:“怎么,二妹不喜欢这礼物?” 深吸一口气,顾瑾琇在心里告诉自己,要镇定,要冷静,她不能被顾瑾璃激怒! 除了母亲和大哥,这两个最亲爱的人,她不能在任何人面前丢了那大家闺秀的形象! “这么贵重的礼物,怎么会不喜欢呢?”咬了咬牙,她一字一句道:“喜欢,我喜欢的很!” 什么翡翠绿颜镯,什么流烟云影簪,明明都是顾瑾璃代嫁之时,母亲给她嫁妆里带的那些首饰! 三姨娘和那两个庶女不识货,可她和大夫人绝对不会错认! 改了几个听起来高大上的名字,便拿着她们的东西借花献佛? 哼,顾瑾璃的脸皮可真是越来越厚了! 大夫人望着顾瑾璃茶杯上的唇印,眸子亮了一下,和蔼道:“听说你与王爷遇刺了?刺客可抓住了?” 顾瑾璃放下茶杯:“抓住了。” 大夫人昨晚就知道那刺客已落网,因此并不见任何意外之色,道了句“抓住就好”后,她又试探道:“可审问出幕后之人了?” 顾瑾琇眼巴巴的瞅着顾瑾璃,见她眉头皱了一下,心不自觉的提了起来。 “那人被王爷严刑拷打一番,受不住酷刑,便招了。”语气不紧不慢,顾瑾璃站起身来,缓缓走到大夫人面前,轻声问道:“母亲,你猜是谁要害我?” 她的目光虽平静,可平静背后却暗藏冷厉,竟让大夫人感到背后一凉。 捏着帕子,大夫人声音干涩道:“是……是谁?” 顾瑾璃眸光深深,半晌才道:“王爷在那刺客身上搜到了一个紫玉镯子,那镯子的主人便是那幕后之人。” 亓灏抓住了刺客这件事情,是荷香在去怡心院的路上听丫鬟讲的。 而大夫人刚才这一问,说明她心里没底,想从自己这里探听点消息。 既然大夫人敢对自己下毒手,那就该想到失手后的后果! 倘若日后再不依不饶,没完没了的要害自己,那紫玉镯子,便是大夫人的罪证! 三姨娘和顾瑾瑜、顾瑾瑶并不知寿宴上那紫玉镯子之事,也不感兴趣是谁要害顾瑾璃的命。 可顾瑾琇一听,便立刻明白过来了。 原来,顾瑾璃是在拿着镯子来要挟大夫人呢! 要不是介意人前的形象,依着她的性子,真想一巴掌甩在顾瑾璃的脸上。 大夫人眯了眯眼睛,一股杀意自她的凤眸中泻出。 是她找国公府的人动手的没错,可却没想到这个小贱人竟能从紫玉镯子上做文章,可恶! 往顾瑾璃腕上看了看,衣袖太长,也看不出那紫玉镯子她是戴着还是真给了亓灏,大夫人幽幽道:“那镯子可是关键,你回去转告给宁王爷,千万别丢了!” “虽说你已为人妇,但总归是太年轻。”顿了顿,她语气不容拒绝道:“你跟我到房间里,我有些贴己的话要与你交代。” 然而,顾瑾璃并不给大夫人面子,望了望外面还亮着的大白天,笑道:“母亲,我出来的时间不短了,该回去了。” “以后的时间还长呢,咱们有机会慢慢聊。” 不等几人反应过来,她已带着丫鬟离开了大厅。 大夫人暗藏的招数还没使出来,却被顾瑾璃给反将了一军,脸色憋得一片青紫。 顾瑾瑶怔怔的看着顾瑾璃的背影,伸着手指不敢置信道:“她……她竟……竟敢对母亲这个态度?真是目无长辈!” 三姨娘放下抚摸着镯子的手,也附和道:“是呀,这才嫁到宁王府几天,怎么就这般放肆起来!” 她们母女在府中是依附于大夫人和顾瑾琇而生存,因此做事说话从来都是卑躬屈膝,小心翼翼的,而顾瑾璃这般行为,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见大夫人气得胸口起伏不定,顾瑾瑶忿忿的拍了一下桌子,气恼道:“母亲,你别生气,我这就把那丫头抓回来给您道歉!” 说罢,她快步冲了出去。 刘嬷嬷倒了杯茶,“夫人,您消消气。” 大夫人掐着帕子,满心的愤恨在看到茶杯后化为一个冷笑。 “无碍。”将茶水一饮而尽,她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站住!”就在顾瑾璃和荷香经过池塘的时候,顾瑾瑶一声厉喝,将她们给拦住了。 顾瑾璃一怔,转身瞧着顾瑾瑶一脸怒气,不解道:“四妹,你还有事?” 顾瑾瑶怒气冲冲道:“回去给母亲道歉!” “嗯?”顾瑾璃眼底划过一抹笑意,明知故问:“我做错了什么惹得母亲生气了吗?” 真实的顾瑾琇,娇蛮自私,心胸狭窄,但她背后有大夫人来撑腰。 而且,要不是自己识破了她的嘴脸,想必她永远都是那个完美的相府嫡女。 与顾瑾琇比起来,顾瑾瑶像是个头脑简单的跳梁小丑。 一介庶女,经常为了讨好大夫人母女做一些蠢事,自以为能让人高看一眼,却是被人当了枪使! 就好比现在,顾瑾瑶似乎忘记了,此时站在眼前的人,已经不是琉璃院的顾瑾璃了…… “母亲没有让你走,你竟然敢走?对母亲如此不敬,按照家法,应当如何处置?”一边说着,她一边粗鲁的扯着顾瑾璃的胳膊,二话不说就要往大厅方向走。 荷香见状,怕顾瑾瑶碰到顾瑾璃身上的伤,赶紧出手阻拦道:“四小姐,您快放手,我们家小姐身上还有伤呢!” 顾瑾瑶一心只想拽着顾瑾璃去大夫人跟前邀功,哪里管什么伤,用力推开荷香,横眉竖眼道:“荷香,你去了宁王府才几天,就敢对我大呼小叫了?你再敢嚷嚷,一会我让母亲连你一块罚!” “荷香!” 荷香被一推,没站稳,险些跌入池塘里,幸得顾瑾璃眼疾手快用另一手将她给扶住。 眸光骤冷,顾瑾璃甩开顾瑾瑶,冷声道:“四妹,论长幼,你该喊我一句姐姐;论身份,我如今是皇上钦赐的宁王侧妃。” “你刚才对我如此无礼……不知传到父亲和皇上耳中,又会如何?” “什么?”顾瑾瑶没料到顾瑾璃会拿着宁王侧妃的身份来压自己,一时青白着脸道,“顾瑾璃,你算哪门子宁王侧妃?要不是大姐她……” 突然住了嘴,她连忙往四周观望了一下。 要是让大夫人知道她差点说漏了嘴,将顾瑾琇的身份泄露出去,那么别说大夫人许诺给她找个如意郎君的事情要吹了,恐怕连脑袋都要掉了! 拍了拍胸脯,还好没人,她放下心来。 顾瑾璃自然知道顾瑾瑜的心思,微微一笑,“要不是大姐如何?你怎么不说了?” 顾瑾瑶气鼓鼓不能反驳,只能再次道:“回去给母亲道歉!” 顾瑾璃摇摇头,不欲再理会。 顾瑾瑶见她抬脚要走,于是一脚踩在顾瑾璃的长裙上,想要绊倒她。 荷香惊叫一声,“小姐!” 顾瑾璃身子一歪,下一刻却反手抱住了顾瑾瑶。 “咚”,顾瑾瑶因着惯性掉进了池塘里。 第51章 两副面孔 “顾瑾璃,你这个贱人!” 池水不深,仅仅到腰部,只是顾瑾瑶身上却脏污一片。 狼狈的爬了上来,她忍不住破口大骂。 “二哥!”余光扫到迎面而来的顾念时,她大声委屈道:“二哥,顾瑾璃这个小贱人她推我!” 顾念时知道顾瑾瑶向来是跟在顾瑾琇身后的一条小尾巴,最是不喜顾瑾璃,抿了抿唇,他略有不悦道:“四妹,你怎么说话的?” “二哥,顾瑾璃她人前背后两副嘴脸,你根本就不知道她的真面目!”顾瑾瑶一边用脏兮兮的手拉着顾念时的衣袖,一边咬牙切齿继续骂道:“一个宁王连瞧都懒得瞧一眼的低贱货,还有脸回来给咱们摆架子,当真是……” “啪!”未等顾瑾瑶口里的“恬不知耻”骂出,只见她脸上重重挨了一耳光。 这一巴掌,不仅将顾瑾瑶打蒙了,就连顾瑾璃与荷香也不敢置信的愣住。 “二哥……你竟然为了她打我?”顾瑾瑶一手捂着脸,一手指着顾瑾璃,红着眼睛失声大叫道:“从小你什么都顺着我,可你竟为了这个贱人打我!” 顾念时眉宇间怒气冉冉,沉着脸道:“我刚才什么都看到了,你快向瑾璃道歉。” 胡闹也是该有个限度,如今顾瑾璃身为宁王侧妃,算是皇室家眷,顾瑾瑶如果再这般口无遮拦下去,必将酿成大祸! 再者,顾瑾璃不与顾瑾瑶计较是一回事,他身为顾瑾瑶的哥哥,若是再放任她如此任性妄为,那便是他的不是了。 “不可能!你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会给一个贱人道歉!”顾瑾瑶转头恶狠狠的瞪着顾瑾璃,眼底划过一丝狠戾,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瑾璃……四妹都是被我和母亲这些年给宠坏了。”望着顾瑾瑶离开的背影,顾念时语气愧疚道:“对不起。” 顾瑾璃笑着摇头,淡淡道:“二哥,我知道四妹心眼不坏,只是对我有一些误会而已,所以你放心,我不会往心里去的。” 她这话其实只说了一半,顾瑾瑶虽嘴巴毒了一些,暂且还没坏到大夫人和顾瑾琇那种程度,可却是个十足的蠢货,被人利用了还浑然不知…… 一张小脸未施粉黛,但笑起来一对梨涡浅浅,让人心中不由得一动。 顾念时细细打量着顾瑾璃,再回想起刚才如泼妇一样破口大骂的顾瑾瑶,深感失望。 同样是庶出小姐,为人修养、举手投足之间的气质相差如此之大? “瑾璃,你……”顾念时还想说些什么,可气氛着实太过尴尬,他不知怎样继续话题。 想着得赶快去茶楼看看,顾瑾璃温和道:“二哥,我还有些事情,暂且先回王府了。” 顾念时点点头,目送着顾瑾璃和荷香二人离去。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往顾瑾瑶的院子走去。 离开相府后,顾瑾璃与荷香乘着马车先是去了一家成衣铺子,将车夫打发走后,他们二人换了一套男装。 一来,马车上有宁王府的标识,太过招人眼目。 二来,她这次出门是要做点什么的,女子身份有所不便。 走在街上,顾瑾璃见荷香总是时不时的摸着贴身的银票,便笑道:“你若是再摸下去,那些小偷们可就盯上你了!” 荷香听罢,立即把手放下来,警惕的往人群里搜索了一圈,小声道:“小……公子,您真的要把那茶楼给买下来吗?这可是好大一笔钱呢!” 顾瑾璃走了几步,她摇着扇子,抬头看着上次相中的那茶楼,沉声道:“你看这茶楼怎么样?” 荷香道:“看着挺新的,位置也不错,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客人却那么少。” 顾瑾璃将扇子一合,挑眉道:“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罢,她便直接大步进了茶楼。 “哎哟,两位公子,您里边请!” 大概是整个茶楼,三层加起来还不到十位的客人,店小二见到顾瑾璃和荷香格外的热情。 顾瑾璃笑了笑,一边往二楼走,一边道:“来一壶碧螺春。” “好咧!”店小二应了声,赶紧准备去了。 到了二楼后,顾瑾璃找了一个靠近窗口的座位坐了下来。 一边仔细观察着附近的商家店铺,她一边再打量着茶楼内部摆设。 对面是最大的酒楼,白玉楼,生意火爆异常,停在门口的马车都要占据了大半个街道了。 再旁边则是古董店,书画斋,胭脂铺子等等,倒是也有一家茶楼,虽规模不如这间大,可顾客要比这里多一些。 “公子,您的茶好了。”很快,店小二便端着茶上来了。 顾瑾璃并未直接喝,而是先看了看茶的成色,又闻了一下,随即问道:“小二,你们沏茶用的是什么水?” 店小二道:“回公子,是后院里的井水。” 尝了一口,她又细细回味了一下,又问道:“茶叶是什么时候的?” 本来客人就不多,好不容易来了人,被顾瑾璃这一问,店小二不由得心里一紧,“茶叶是今年的夏茶,公子,有什么问题吗?” 顾瑾璃放下杯子,摇头:“小哥不要担心,没什么问题。” 店小二一听,这才舒了口气,“没问题就好。” “不过。”顾瑾璃晃了晃茶杯,淡淡道:“若要细说的话,还是有些问题的。” 这时候,从隔壁包间走出来的一个中年男人路过,听到顾瑾璃的话,便脱口而出道:“什么问题?” 顾瑾璃看了看他,猜出了他的身份,便继续道:“水之于茶,犹如水之于鱼一样,因此古人云,‘鱼得水活跃,茶得水更有其香、有其色、有其味’。” “择水先择源,只有符合源、活、甘、清、轻五个标准的水才算得上是好水。” 中年男人坐了下来,问道:“敢问公子,何为源、活、甘、清、轻呢?” “源,是指水出自何处;活,是指有源头而常流动的水;甘,是指水略有甘味;清,是指水质洁净透澈;轻,是指分量轻。” “水源中以泉水为佳,其次是雨水和雪水,而井水为最下。” 见老板和店小二听得认真,顾瑾璃又道:“春茶、夏茶、秋茶之中,一般说春茶的品质为最好,因为茶树经过一冬春的营养积累,养分充足,喝起来醇甜清香……” “当然,除了茶和水之外,要煮一壶好茶,还有几点需要注意的地方。在泡茶之前需用开水烫一下茶壶,一则可去除壶内异味,再则热壶有助挥发茶香。” “你们的茶,选了最下等的井水,又用的是夏茶,所以客人少。” “啪啪啪”,店老板和店小二听罢,不约而同的鼓掌。 尤其是店老板,看着顾瑾璃的眼神是异样的赞赏,“妙哉妙哉啊!真没想到,泡一壶茶竟这么多学问!” 说罢,他又惭愧的叹气道,“唉,怪不得我开这茶楼三个月,客人少的可怜,原来是如此呀!” 店小二急忙道:“老板,您不要灰心,刚才这位公子说的,小的都记住了,咱们的茶楼生意一定会改善的!” 拍了拍店小二的肩膀,老板站起身准备往楼下走,“富贵,我过些天要回乡下了,这茶楼我打算关了。” “老板请留步!”顾瑾璃立即叫住了老板,笑道:“既然老板这店铺要关门,不知是否已经找好了下家?” 老板摇头,“我开这茶楼,本是想在京中赚点银子补贴给乡下的老婆孩子,可却入不敷出,想想还不如回乡种地吧。” 顾瑾璃眸光流转,起身道:“既然如此,老板转让给在下如何?价钱好商量。” 老板一怔,有些意外,“公子当真要买这茶楼?” 顾瑾璃点点头,然后吩咐荷香将银票拿出来,“老板开个价吧。” “这……”大概是有点突然,老板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老板为难,顾瑾璃灵光一动,道:“老板,我有一个想法。” “我将这茶楼买下来,你还是老板,茶楼该如何管理便如何管理,咱们店里的伙计也不用辞工,这样可行否?” “呃?”老板似乎没听明白顾瑾璃的意思,不解道:“我还是老板?” 顾瑾璃展开扇子,轻咳两声,“我看老板也是忠厚老实之人,便给老板透露个实话。我是真心看中了这茶楼的位置,所以想盘下来。” “只不过我家里的身份有些特殊,我不方便出面经营。再者,我若是再重新找人帮我打理店铺的话也麻烦,而老板你干了三个月,跟伙计们也都熟悉了,以后我就每个月给你们工钱,你们继续帮我干,如何?” 顿了顿,她补充道:“无论亏损,你们的工钱不误,一律算在我账上。” 老板和伙计们听罢,对视一眼,还是有些疑虑。 这世上,当真有这么好的事情? 顾瑾璃也不着急,坐下又喝了一杯茶。 想了想,老板道:“茶楼我当时是八百两银子盘下的,伙计们的工钱是一个月二两银子。我……我的工钱,公子您看着给吧!” “好,老板是个爽快人!”顾瑾璃抽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递给店老板:“这是一千两,算作我买这茶楼的钱。” 吩咐店小二去拿纸笔,她立好了字据。 “老板的基本工钱一个月五两银子,店小二一个月三两。若是生意好,按照客流量来加工钱。” 按了个手印,顾瑾璃笑道:“老板对这工钱还满意吗?” 老板神色激动的点点头,随即又连连摇头,“小的叫陈亮,公子您现在才是茶楼的主人,可万万不能再叫小的老板了!” 顾瑾璃示意陈亮签字按手印,语气沉了几分:“陈亮,茶楼我不能常来,所以必须明面上要有个老板,你无需推辞。不过,账目你必须每个月给我算明白了,我会不定时的派人过来查账。” 看着顾瑾璃气宇不凡,必定是哪家的大户公子,陈亮哪里敢做假账啥的? 再说了,人家肯这么高的价钱买下茶楼,还付了他这么多的工钱,他怎能忘恩负义做那等不厚道的事情? 将手印按上,他一脸郑重道:“公子放心,我一定会帮公子打理好茶楼的。” 一边往三楼走,顾瑾璃一边道:“嗯,这个茶楼需要稍微整改一下。” “公子,有什么要求您请讲。”陈亮跟在后面,拿着笔将顾瑾璃的话立马记录了下来。 待半盏茶的功夫后,顾瑾璃带着荷香心情不错的出了茶楼。 在出府之前让荷香特意给她找了一本《茶经》,她跟老板说的那些也不过是书上之言。 而老板既早有将茶楼卖了的心思,她也早就想买,这样也省得她多费口舌了。 一拍即合,一切如此顺利,真好! “荷香,去白玉楼!”摇着扇子,顾瑾璃只听闻白玉楼的名声,却从未进去过。 今日既然出来了,那一定要去瞧瞧才行。 要不然,下次还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混出府…… 荷香一愣,跟了上前。 踏进白玉楼后,不止是荷香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就连顾瑾璃看到里面的摆设后也是忍不住要拍手称赞了。 大厅非常的宽敞,可以容纳几百个人,中间是一方长方形的看台,看台旁边以白玉石相围,栏杆下方挂着几盏五颜六色的小灯笼,灯光投射在玉石上,极其的好看。 地面同样是玉石打磨而成的瓷砖,走在上面能看到人的投影,周围桃树成排,让人误以为走入了桃林仙境一般。 荷香好奇的打量着酒楼里的装饰,感慨道:“小……公子,这白玉楼好独特,怪不得是第一酒楼呢!” “两位客官,请问提前订好包间了吗?”店小二见到来人,上前问道。 顾瑾璃不知原来白玉楼还要提前预约,便摇头道:“不曾。” 店小二道:“公子,不好意思,今日包间客满,不过二楼大厅还有一桌有个位子,不知您是否介意与其他人同桌?” “这……”犹豫了一会,顾瑾璃欣然同意,“好。” 从一楼往上走,顾瑾璃瞧着果真是每一桌都是满满的人,心中更加好奇起来。 这白玉楼除了摆设奇特外,究竟还有何特别之处? “公子,这边。”带着顾瑾璃到了墙角偏僻的一桌后,店小二便离开了。 那桌上果真坐着一个男子,那男子一身翩翩紫衣,玉面朱唇,风流倜傥,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神色莫辨。 从穿着和周身散发出来的气质来看,此人身份必定不是寻常人。 “公子,要不要属下……”未等顾瑾璃坐下,那紫衣男子身后的侍卫手摸向腰间刀刃,一脸的凶狠。 男子摇头,目光只落在顾瑾璃白皙的面容上一眼,随即移开了眸子。 顾瑾璃心头一跳,但见那男子继续低头品茶,而侍卫也并未其他举动,便放下心来。 每一桌上都提前准备好了一壶茶,茶水是免费的,需要自己动手,若是需要上酒菜的话,那就要招呼楼梯口候着的店小二了。 顾瑾璃不着急点菜,倒了杯茶,她轻抿了几口,眼睛一亮。 这茶的汤色黄绿清澈,滋味清淡回甘,不错。 抬眼再看其他桌上,那些大大小小的盘子里,菜品格式不一,从客人们“吧唧吧唧”停不住嘴的模样来看,想必是色香味俱全。 “咚”的一声,忽然一道响亮清脆的铜锣声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只见一大群人都涌下了楼下大厅的看台。 “公子,他们这是做什么去了?”荷香歪着头,问道。 “每到午时,大厅里便会有一个猜菜名的比赛。参与者蒙着眼睛,不仅要尝出那道菜的名字,还要分辨出大厨所用的食材,讲出菜的做法来。获胜者,将获得免费体验天字一号房菜品的机会。输掉的人,便给五两银子。” 荷香的话刚落,紫衣男子便薄唇轻启,开口回答道。 顾瑾璃一怔,微微一笑:“多谢公子解答。” 白玉楼的普通包间最低都要五十两银子,天字一号房那可是最上等的包间,少说五百两银子拿不下来。 输了才仅仅五两,但若赢了可就赚大了。 “有趣,咱们也下去瞧瞧。”站起身来,她对男子点点头,然后带着荷香也往楼下走去。 待二人离开,男子的侍卫冷声道:“公子,这二人该不会是……” 男子修长的手指转动着茶杯,目光落在楼下的顾瑾璃和荷香身上,声音清冷:“放心,只要你没有暴露行踪,京中便不会收到我回来的消息。” 顿了顿,他勾了勾唇,“再者,你觉得他们会找两个女扮男装的人来接近我吗?” “他们是女子?”雷子听罢,多瞅了几眼,果真发现那主仆二人身材比一般男子要纤瘦。 男子放下茶杯,一边往楼梯下走,一边幽幽道:“雷子,有时候看东西不要只用眼睛,而要用心!” 即便是举手投足故意扮作男子,说话也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可那人面若芙蓉,眼如秋波,一双纤纤玉手不似男人一样厚实宽大,最明显的是耳朵上还有两个耳洞,所以这必是女子无疑! 男子到大厅的时候,猜菜比赛已经开始了。 台子上一共摆了五道菜,分别用锅盖盖着,因此大家都不知道里面的菜是什么。 在台上的人蒙上眼睛后,店小二将锅盖打开,一阵飘香弥散在空气里。 众人眼巴巴的看着那菜盅里的菜,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最左侧的灰衣男子尝了一口,没猜出名字来,然后又夹了一口,在他咀嚼完就要夹起第三筷子的时候,店小二提醒道:“客官,这最后一筷子您要是再没猜出来,就算输了。” “别急,别急!让我吃完这一口!”灰衣男子恋恋不舍的将菜塞入嘴里,他这话引起了大家的哄笑。 敢情他这是用五两银子来换这三口菜呢,毕竟白玉楼的菜每道都价格不低。 “客官,怎么样?您猜出来了吗?”等灰衣男子放下筷子,店小二问道。 灰衣男子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半晌才试探道:“这菜香辣清脆,难道是……是……香辣鸡肉?” “回答错误!”店小二撤下灰衣男子脸上的布条,又等着后面几个人的答案。 其他人有说是鱼香肉丝的,有说是麻辣蟹肉的,总之答案五花八门,可没有一个是对的。 到了最后一个年纪略大的老先生,虽穿着简单,但却精神抖擞,看来应该是有两把刷子的。 只尝了一口,他缓缓道:“琉璃珠玑。” 一听到这四个字,大家不由得转头看店小二。 果然,店小二点头,将罩在菜盅上的盖子揭开,道:“客官答对了,请说出食材和做法。” 老先生沉吟片刻,继续道:“桂鱼肉,猪肉末,虾茸,猪肉汤,菠菜叶……” “将桂鱼肉砸成茸后挑出筋和刺,再将猪肉末、虾茸放在两个碗中,分别加入料酒和猪肉汤,搅拌后搓成丸子……” 待老先生不紧不慢的说完,店小二大声道:“回答正确,请继续第二道菜!” 老先生挪步,又夹起了第二道菜,同样是第一口,他便不假思索的报出了菜名:“凤穿金衣。” “酱鸭肉,冬笋尖,水冬菇,鸡蛋,香菜,胡椒粉,葱、姜,香油少许……” …… 自打上个月这个猜菜名的比赛举办,毫不客气的说,能猜对第一道菜名的人,至今一个都没有。 而这位老先生竟能一连答对三道菜,这简直让店小二有些不可思议。 在大家的目瞪口呆中,他忍不住敲了一下手里的铜锣,高呼道:“第四道!” 老先生面色如常,并无一点接近成功的喜悦,他夹起一口后,眉头微皱,又夹了一筷子,这不禁让大家随着他的动作不自觉的紧张起来。 怎么说都到了这一步,若是输了就太可惜了。 在第三筷子后,老先生才道:“云河段霄。” “梅花参,鱼骨,香菇,玉兰片,莲子……”他的语速越来越慢,似乎在回忆,也仿佛在确认,“藿香。” 店小二看了柜台旁边的掌柜的一眼,他遗憾的摇头道:“老先生,您回答错了。” 老先生一听,急声道:“哪里错了?” “不是藿香,而是薄荷。”不等店小二回答,一道声音率先响起。 第52章 公子赢了 顾瑾璃倚着栏杆,轻声道:“藿香虽可以去除鱼骨的腥味,但也会掩盖了鱼骨本身的鲜美,而薄荷在保持鱼骨美味的同时,还能使得汤水清爽可口。” 老先生听罢,自己摘掉了布条,叹了口气,“我输了。” 说罢,他蹒跚着步子走出了人群。 因为顾瑾璃的一句话,众人的视线都瞬间落在了她的身上。 店小二重重的敲了一下手中的铜锣,对顾瑾璃道:“这位公子,按着规矩,您可以选择继续猜第五道菜名,也可以放弃。” “赢了,您便可以获得天字一号房的菜品。不过输了的话,您就要付五十两银子。” 这就像是在赌坊赌博一样,是跟进还是罢手,胜败完全在一念之间。 “荷香,你说呢?”顾瑾璃假意摇着扇子,以扇面遮脸,低声问道。 “嗯?”荷香没料到她会问自己,犹豫不决道:“小……公子,奴婢不知。” 顾瑾璃想起老先生临走时那失落的神情,眸底流光婉转,轻笑道:“既然能有机会亲眼目睹一下天字一号房的菜品,那我便借着刚才那位老先生的光,试一试吧!” “哎哟,那可是五十两银子呢!” “啧啧,这公子可真有钱!” “不过,要是赢了那就厉害了!” …… 在顾瑾璃的话落后,围观的人们小声议论起来。 店小二示意顾瑾璃蒙上布条后,将最后一道菜推上前,打开了盖子。 顾瑾璃夹了一口,淡淡道:“雪上飞鸿。” “活鲫鱼,鸽蛋,红果,桂花酱,甜酒,红玉兰,豆沙,桃仁,燕窝,白糖,豆黄,芝麻……” 一样不差的说完了食材,她又缓缓道:“先将活鱼刮去鳞,剖腹取出内脏,除去鱼鳍、鱼腮,洗干控净水后,用刀在鱼身两侧划一字形花刀。然后再将白糖熬化……” “最后,将芝麻和桃仁洒在糖水里,再浇在鱼身上,盘子里铺上玉兰花瓣,放入酒锅中蒸上一盏茶的功夫便可。” 摘下眼上布条,她又夹起第二筷子,细细的咀嚼了几下,轻笑道:“不过,这道菜有一点美中不足。那就是……” “砰”,一声巨响,只见台子上竟飞来一把寒光闪闪的大菜刀。 要不是那菜刀插在了一块金糕上,只怕就要落在顾瑾璃的脑袋上了。 “小姐!”荷香下意识挡在顾瑾璃身前,吓得小脸煞白。 顾瑾璃安抚的看了她一眼,示意她放心。 厨房门口,一个女子冷着脸抱着双臂。 在老先生猜出第一道菜名的时候,她便忍不住出来了。 随着一道道的菜被老先生猜中,她的心里已像沸腾的热水一样,说不出是多么的震惊。 这五道菜,不同于她平时给客人做的寻常菜,而是她当年跟娘亲学厨艺出师时的考题。 在看到老先生说错第四道菜的食材后,她终于放心的舒了一口气。 要论厨艺,她自信,这世上无人能抵得上她! 可是,又半路上冒出了一个黄毛小子来,讨厌! “美中不足?”冷哼一声,她走过来,步履之间带着一股杀气。 丹凤眼,柳叶眉,年纪来说最多双十出头,从她腰上系着襜裙来看,身份是白玉楼的厨娘无疑。 “我佟佳儿五岁开始学习做菜,十岁便已出师,至今为止还从未有人说过我做的菜有什么问题!”上前一步,佟佳儿直直的望着顾瑾璃,“这位公子,你最好给我指出不足,否则我这刀可不识人!” 说罢,她“噌”的一下将插在金糕上的刀拔了下来,大有将顾瑾璃大卸八块之意。 对于佟佳儿,经常来白玉楼的老客人都识得她,她虽身为女子,年纪又不大,可一人却能顶十个厨子。 她做的菜不仅色香味俱全,而且菜品新颖奇特。 最关键的一点是,佟佳儿对厨艺超出了寻常的痴爱,为了研制出一道新菜,她经常将自己关在厨房里几天几夜,直至将所有食材完美利用。 因此,当有人对她的菜提出了异议,她怎能不生气? 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是在挑战她的权威! 对于一个把做菜当作生命的人来说,顾瑾璃的话也是在拿刀凌辱她的尊严! 顾瑾璃没料到佟佳儿反应会这么大,就连掌柜的也是怔住了。 “佳儿,放下刀,放下刀!”拉着佟佳儿的胳膊,掌柜的好声好气的劝解道:“多大点事啊,不要冲动,有话好好说!” “不行,他要是不说清楚,今天没完!”佟佳儿不依不饶,将菜刀抖了抖。 “呃……”顾瑾璃摸了摸鼻子,随即在佟佳儿犀利的眼神下,拿着筷子拨弄了一下菜盅,夹起一颗桃仁,沉声道:“桃仁性热,易生痰动火,而酒也属甘辛大热。酒气贯入鱼身,与桃仁同食,易致血热。本身体内火气大的人食用,严重者会咳血。” 轻咳两声,她有点不好意思:“在下并非是质疑姑娘的厨艺,只是多看了几本医书,便对这些东西比较敏感而已,还请姑娘不要见怪。” 佟佳儿听罢,沉默不语,陷入了沉思中。 掌柜的看着她手里拿把无处安放的菜刀,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半晌,佟佳儿才若有所思道:“我这一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写出一本囊括天下各种美食的食谱来,却忽略了食材之间也会相克。” “公子赢了。”对着顾瑾璃拱了拱手,她摇着头喃喃道:“看来,我得闭关反思一段时间了。” 说罢,一脸肃然的回了厨房。 “佳儿,佳儿!掌柜的一听,转过弯来,追了上去:“哎哟,我的小祖宗啊,你要是闭关了,我这白玉楼可就开不下去了!” 瞧着掌柜的扭着肥胖的身子焦急的模样,顾瑾璃不禁笑了。 “咚”,店小二又在大家晃神的时候用力敲打了一下铜锣,大声道:“恭喜这位公子获得天字一号房的使用权以及品尝天字一号房菜品的资格!” “哗哗哗”,众人鼓起掌来,对顾瑾璃是既佩服又羡慕。 “公子,您好厉害!”荷香难得学着爱月的模样,俏皮的对顾瑾璃伸出了大拇指。 顾瑾璃余光扫到人群外的一角,见到那老先生不知何时去而复返,神色怅然,便对店小二招了招手,“小哥,这天字一号房……” 店小二听完,不可思议道:“什么?您要让给别人?” 顾瑾璃点头,摇着扇子,淡淡道:“我记得你们好像也没说不可以转让资格,那老先生答对了四道菜,我只是运气好碰巧蒙对了最后一道,所以公平来说,赢的人是他。” “这……”店小二做不了主,挠了挠后脑勺,道:“公子,小的去请示一下掌柜的,您稍等。” 很快,店小二回来了,“公子,掌柜的说只要您自个愿意放弃资格,咱们店里自然没问题。” 顾瑾璃“嗯”了声,然后对荷香道:“不早了,咱们真该走了。” 说罢,便抬脚在众人吃惊的眼光中走出了大厅。 “老先生,刚才那位公子说,他把天字一号房让给您了!”顾瑾璃走后,店小二连忙跑到老先生面前大声道。 “什么?他竟然……竟然……”老先生很是激动,老泪纵横,扶着墙,他哽咽道:“谢谢,谢谢!” 店小二撇撇嘴,接着去招呼客人去了。 荷香走出去几步,回头看着老先生的模样,低声道:“小姐,您是不是一开始就没想用那天字一号房?” 顾瑾璃不置可否,掉头往衣服铺子方向走。 她和荷香可不能一身男装回府,所以还得先回去换一身衣服才行。 感觉到似乎有一道目光紧紧锁在自己背后,她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抬头与二楼包间里的人对视起来。 眨了眨眼,她看到那紫衣男子竟露出一个风华绝代的笑容来。 那笑,虽然淡淡的,却比天上的星星还要闪亮耀眼。 关上窗户,紫衣男子轻轻抿了一口茶,收起了笑容,“雷子,去查一下这个女人的身份。” “世子,主上说过,这次我们回来的主要任务是找……”雷子一愣,刚想说些什么,却被紫衣男子冷声打断。 “师父交代的事情我忘不了,但本世子的话,你何时这么大胆子竟敢不从了?”将茶杯重重一放,男子的语气冷冽如冰。 雷子身子一颤,应了一声,立即飞身消失。 “在南阳待久了,确实没见过如此有趣的人了!”抚摸着袖口银线勾勒的祥云暗纹,他妖冶的红唇勾起,沉沉一笑。 宫中,御书房内,皇上在听完亓灏的话后,剑眉紧蹙,语气微怒道:“这么说来,不仅有人想要顾瑾琇的命,还有人连你也想杀?” 亓灏点点头,沉声道:“父皇放心,这件事情儿臣自会查个水落石出。” 皇上提起笔,继续在奏折上批着什么,随即道:“月底,泽轩就要回京了,你提前准备一下。” 当今圣上在登基之前,先皇膝下还有五个皇子,后来分别被封为广陵王、济北王、淮安王、临江王、平靖王,而南阳王则是唯一一个异姓王爷。 南阳王世子,陈泽轩年方二十有一,自小继承了南阳王妃的容貌和南阳王的才华。 三岁能诵四书五经,五岁能吟诗作对,七岁能弹琴作画,十二岁那年便破了净空大师那名为“九死一生”的棋局。 要说“顾瑾琇”是大夫人刻意伪造出来的亓国第一才女,那轩世子却是真正名副其实的第一才子。 “哦?”亓灏挑眉,感慨道:“上次南阳王和轩世子回京还是七年前,这一眨眼竟过了这么久。好在当年南阳王提前识破了广陵王的诡计,又让轩世子暗地里离间了广陵王和平靖王,要不然那场藩王之乱,必定死伤惨烈。” “轩世子这次回京,父皇也该给他赐一门好亲事了。” 听到亓灏提到七年前的藩王之乱,皇上眸底的神色骤冷,手中毛笔一顿,“那条漏网之鱼可有下落了?” 亓灏眉心一动,立即明白皇上口中的人是谁,摇头:“时隔多年,音讯全无。” “朕记得那女娃出生之时便从娘胎里带着心疾,广陵王还从朕这里求了一棵菩提草。若知他会谋反,朕绝对不会那般心善!”皇上冷哼一声,在奏折上打了个红色叉号,那朱砂笔力透纸背,可见他用了多大的手劲。 “灏儿,七年已过,那女娃若活着,应该比华琼小上一岁。斩草要除根,你务必要给朕找到她!” 亓灏抿了抿唇,低声道:“是,父皇。” “皇上,尹太傅在外面求见。”这时候,贾公公进来了,禀告道。 放下笔,皇上道:“让他进来。” 尹太傅进来后匆匆行了个礼,面色肃然道:“皇上,江北一带的百姓发生了暴动!” “怎么回事?!”皇上一听,刚松缓的眉头再次蹙了起来,两道眼神似雷光一样,直直射在尹太傅身上。 尹太傅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上月朝廷派郭苏聪领旨前往灾区赈灾,可谁知当地的官员竟借此机会将赈灾银私贪了。” “百姓们食不果腹,衣不遮体,居无定所,而官府至今还未进行灾后房屋重建工作,也没有发放救济粮,故而引起了民愤,发生了暴动。” “混账!”皇上愤怒的将桌上高高一摞的奏折往地上一推,厉色道:“朕竟不知,他们如此的胆大包天!” “食君俸禄,为君担忧,朕却养了一群蛀虫!” 尹太傅垂首,小心翼翼道:“皇上息怒,龙体为重。” 亓灏上前一步,似笑非笑道:“据儿臣所知,江北青河县的知府是郭苏聪的堂弟,乡宁县令的正房夫人则是郭苏聪小妾的远房表姐。” “父皇,若是没有人在背后撑腰,那些地方官就是有十个胆子也是不敢打赈灾银的主意。” 他这话,已经暗示的足够明白了。 皇上最是忌讳官员之间的这些裙带关系,因此咬牙切齿道:“贾公公,传朕旨意,郭苏聪有负朕恩,革除官职,连带着那几个官员一起,发配边疆!” “此外,命宣王明日前往江北重建灾区,替朕安抚民心,以弥补其荐人不贤之过!” “是,皇上。”贾公公应了声,连忙出了御书房。 “若没其他事,你们先退下吧!”皇上揉了揉眉心,语气疲倦。 亓灏与尹太傅对视一眼,二人一前一后退了出去。 长阶上,亓灏放慢步子,与尹太傅并肩前行:“郭苏聪是宣王的心腹之一,废了他便削弱了宣王的一分助力,本王在这里先谢过太傅了。” 尹太傅抚了抚胡须,低声道:“都是一家人,王爷客气了。” 瞥了一眼四周,见周围无人,他又道:“听说王爷抓到了那刺客,可有何结果?” 亓灏冷冷一笑,“亓泽既敢动手,自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就算那些刺客不是死士,松口将他给吐了出来,他也有法子抹清嫌疑。兴许还会倒打一耙,诬陷本王栽赃嫁祸,如此一来,本王这个受害者倒是被泼了一盆脏水!” 尹太傅点头,神色复杂道:“宣王此人表面温和纯良,实则诡计多端,王爷考虑的极对。” 走到宫门口,他问道:“对了,夫人这几日一直念叨着婉儿,她可好?” 想到尹素婉,亓灏的唇角情不自禁的扬起,“太傅放心,婉婉一切安好。等本王忙过了这阵子,便带婉婉回太傅府小住几日。” “那就多谢王爷了。”尹太傅听罢,很是感动,拱手道。 亓灏笑了笑,也拱手:“太傅走好。” 目送着尹太傅离开,他也转身往自己马车走去。 还未撩开车帘,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个小太监蹿到了他面前。 抬了抬小太监的帽檐,亓灏望着那张清秀的小脸,轻笑道:“小八,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孰思殿吗?” 八皇子水汪汪的大眼睛如清泉似的,然后弯成了一对月牙:“四哥,宫里真的好无趣啊,我能不能跟你回宁王府?” 亓灏摇头,“若是让皇后知道你偷跑了出来,恐怕要挨罚。” 扯着亓灏的袖子,八皇子仰着小脸略显讨好:“四哥,我只出来玩一会,天黑就回宫,好不好?” 母后曾有意无意的暗示他要离着四皇兄远一些,但他还是忍不住要与四皇兄亲近。 要说原因嘛,大概是外冷内热的四皇兄不像其他皇兄那般对他好是别有用心。 因此,平时在众人面前沉稳有礼的他,在面对亓灏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流露出孩子心性。 亓灏揉了揉八皇子刚到他腰间的脑袋,无奈道:“小八,上次本王已经替你瞒了一次。” 对于八皇子,他的内心其实有些矛盾。 宫中的孩子大多早熟,小八也不例外。 虽养在皇后膝下,可难得的是小八聪慧善良,并未被这黑暗的宫廷生活所污染,他仍保留着一颗纯净的心,这对皇室子弟来说是非常难得的。 也正因如此,皇上对年幼的小八格外的恩宠。 而作为一个从泥潭之中摸爬滚打出来的人,亓灏的双手早已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所以他对小八好,是想要守护这宫中为数不多的美好和纯真。 可是,皇家亲情淡薄,他不知将来有一天小八是否会站在与他敌对的立场上,所以在丽妃对小八痛下狠手的时候,他并未过多干涉。 只是没想到,顾瑾琇竟会救了小八…… 当然,小八没有当众揭穿丽妃也是明智之举。 一来他年纪尚小,不是丽妃的对手;二来凭着丽妃和华琼那张嘴,轻而易举便能找到替死鬼,即便是父皇心知肚明,也只能拿丽妃无可奈何…… 所以,小八还不如将此事忍下,这样一来,皇上也将更加怜惜小八…… “四哥……”八皇子眨了眨眼睛,小声道:“我有些日子没见到婉姐姐了,她在府里一定也很无聊。” 因着亓灏的关系,小八私底下与尹素婉也熟识,所以便转变了策略。 亓灏想了想,点头道:“你可以跟本王回去陪你婉姐姐说说话,但不能在王府里逗留时间太久。” 如小八所说,婉婉身边除了有尹素汐之前送的那只七彩鹦鹉陪着之外,确实找不到脾性相投的人可谈心说话,而自己又事务繁忙不能每日相陪,若是将小八带回去,兴许婉婉心情会好些。 见亓灏同意,八皇子眼睛一亮,立即钻入了车内:“四哥,咱们快走,要不然一会小祥子就追出来了!” 小祥子是皇后派在他身边贴身伺候的小太监,每日负责他的饮食起居,并将他的一切定时定点的向皇后汇报。 他之所以这次这么顺利的溜了出来,是因为抓住了小祥子偷着赌钱的把柄,这才找了个幌子从小祥子那骗了一身小太监衣裳出来。 要是等小祥子发现他不见了,他就跑不掉了! 亓灏清楚小祥子黏人的功力,也深知皇后对小八的严厉,摇了摇头,他终于上了马车。 凤鸾宫内,秋蝉一边给皇后的指甲上染着红色蔻丹,一边恭敬道:“娘娘,奴婢从欢儿口中得知,丽妃昨日传信给清王,说是让清王下个月回京。” 欢儿是如意宫的宫女,也是秋蝉的同乡,二人于私底下交好,秋蝉经常从她那打探丽妃的消息。 皇后听罢,凤眸眯了眯,“这是皇上的意思?” 秋蝉道:“听说是昨晚皇上去如意宫过夜的时候,丽妃跟皇上求的情,皇上虽没直接应允,但也没拒绝,应当是默认了。” 冷笑一声,皇后声音凌冽道:“本宫让你抄的佛经都抄完了吗?” 将皇后小指的指甲涂完,秋蝉起身,“回娘娘,奴婢按着您的吩咐已抄完,并熏上了檀香。” 皇后翘起手指,望着那鲜红的指甲,缓缓道:“将佛经送往太后处,就说本宫昨晚梦到了已故的右相,他在底下过得很是凄惨,哭着要清王下去陪他呢。本宫醒来于心不忍,便为他抄了些佛经。” 原本,朝中有左、右两丞相。 顾瑾璃的父亲顾淮为左相,而右相是太后的娘家二弟,也是皇后的二伯父方旭文。 三个月之前,方旭文的轿子在街上与清王的轿子相遇,二人各不相让,后来不知谁先出言不逊,于是起了争执。 清王本就脾气暴虐,又加上喝了不少酒,便对方旭文大打出手,一掌击在要害上,使得方旭文当场吐血身亡。 太后痛失亲弟,悲痛欲绝,恨不得将清王生吞活剥才能一解心头之恨,可丽妃却在事发后将方旭文这些年贪污受贿的证据送到了太后手中。 由于方旭文贪污数目巨大,若是闹到了皇上那里,恐怕将波及整个方家,因此太后只能将这口气忍下。 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清王便以驻守的名义被发配到了边关。 原本太后的意思是让清王永世不得回京,可没想到丽妃吹了几句枕边风便让皇上松了口。 若是太后知道了,能甘心吗? 秋蝉心里暗暗佩服皇后的心计,福了福身子,抱着偏殿的佛经往太后的寿康宫去了。 皇后倚在软塌上,红唇勾起,冷哼道:“敢对小八动手,呵呵……” 第53章 憋不住了 回了宁王府,绕过假山,只见凉亭那边坐着两个人,荷香跟在顾瑾璃身后,低声道:“小姐,您瞧,那边好像是柳夫人和玉夫人。” 顾瑾璃抬眸看去,果真见到石桌旁边坐着两女子,一人着了石榴红长裙穿花云缎裙,一人着了黛青色百褶如意月裙,构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 嫁入王府粗略算来,近二十日了,除了之前与玉夫人产生过几次不快,她平时并未与这二人有过往来。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因此,她认为还是安分守己的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比较好。 只是,在尹素婉嫁过来的第二日,要不是柳夫人在第一时间舍身为尹素婉挡住了那碗热粥,想必那时候亓灏一怒之下会砍了自己的这双手…… 原曾想着找机会带着礼物去秋菊院,后来因为给太后献舞的事情也就暂时抛之脑后了。 虽说是玉夫人背地里使了绊子,可那粥盅是从她手上飞出去的,粥也是泼在柳夫人身上的,故而她是欠了柳夫人的。 既然今日遇见了,她理应当面给柳夫人道一声谢。 这样想着,顾瑾璃便往凉亭方向走去。 “姐姐,王爷都有半个月没进我院子了,你说说,难道王妃进了门,咱们这些人就成了摆设?”揪了盘子里的一颗葡萄,玉夫人一脸忿恨,语气透着一股浓浓的酸意。 亓灏虽不是个贪图美色之人,但如他之前在山洞里对顾瑾璃所说,他是个正常男人,也有七情六欲。 难得的是他一个月最多不过三次,一来他自制力极强,二来玉夫人、柳夫人不是他心里的那个人,这种床底之欢还是要与心爱之人共享更好一些。 不过男人在床上好像都不喜欢太拘束矜持的女人,而柳夫人早年是在太后身边伺候的,品性是没得说,可却始终做不到像玉夫人那样奔放热情,做起来太过呆板,故而这些年亓灏留宿玉露院的次数比较多。 按理说该是柳夫人心里更不舒服才是,然而面对玉夫人的嫉妒与不平,她只是低声安慰道:“王爷想去哪里不是咱们能左右了的,妹妹,你还是放平心态就好。” “哼,王爷三五个月才去姐姐院子里一次,姐姐你早就习惯了,心态自然要比妹妹好。”玉夫人翻了个白眼,“噗”的一下将嘴里葡萄皮吐了出来。 柳夫人与玉夫人算起来至今也相识了五六年,即便彼此的脾气早已摸透,可听到玉夫人这毫不留情的冷嘲热讽,还是面色一僵。 垂下眸子,她不再说话。 见柳夫人神色落寞,玉夫人也深知自己刚才说话有点过了,便拍了拍她的手,“姐姐不要难受,我听说王妃她其实……” 压低了声音,她附在柳夫人耳边低语一番,随即捂着嘴嘻笑道:“王妃嫁过来也有六七日了,而王爷竟还未和她圆房,兴许呀,王爷心里很是介意王妃的腿呢!怎么说男欢女爱到了兴头上,总不能用同一个姿势吧?王妃那腿……啧啧,折腾不了新花样!” 一边说着,她眼里的讽刺之意越甚。 柳夫人哪怕是再呆板,也明白了玉夫人话里的意思,脸一红,她推了推玉夫人的胳膊:“你害不害臊,这样的话以后可不能再说了!要是让王爷和王妃知道了,你得挨板子了!” 玉夫人不以为然,撇撇嘴,她又夹起两个葡萄,冷笑道:“王爷不碰王妃,也断然不可能去东厢房找那个女人,等他憋不住了,还得留宿我的玉露院!” 瞧着玉夫人一脸得意,柳夫人略微羡慕,刚想说什么,只见顾瑾璃已站在四五步开外的地方了。 放下茶杯,她站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顾侧妃。” 玉夫人擦了擦沾在手上的葡萄汁水,依旧坐着丝纹不动,阴阳怪气道:“哎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在太后寿宴上大放异彩的顾侧妃啊!” “怎么着,咱们顾侧妃这是从外面刚回来?” “柳夫人不必多礼。”顾瑾璃本就没想打理玉夫人这个女人,所以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示意柳夫人起来,她真诚道:“那日夫人胳膊被热粥烫到,不知现在好些了吗?” 柳夫人没料到顾瑾璃过来是特意询问自己的伤势,连忙道:“有劳顾侧妃挂心了,妾身的伤已经好了。” “呵,顾侧妃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玉夫人不瞒自己被忽视,甩着帕子,一双杏眼上下打量着顾瑾璃,说话夹枪带棒道:“我可没忘记,那盅粥要不是顾侧妃你手拙脚笨没拿稳,柳姐姐也就不会代王妃受伤!” “时隔多日,您这才想起柳姐姐的伤了?会不会有点太晚了?” 顾瑾璃眸光淡淡的落在玉夫人身上,不紧不慢道:“玉夫人,到底是本侧妃的过错还是有人故意做了手脚,想必你比任何人心里都清楚。” “本侧妃不与你追究,只是希望你好自为之,别再无事生非!倘若你再不依不饶下去,那么本侧妃不介意闹大到王爷那里去!” 玉夫人一听,“噌”的站起身,恼羞成怒道:“你什么意思?脚长在你身上,敢情是我指使你拿粥去泼王妃的?” “妹妹。”柳夫人想着大家以后都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于是扯了扯她的胳膊,示意她少说话。 然而,玉夫人被柳夫人这一扯,更像是昂扬着冠子的公鸡一样来劲了,“有本事,你就去王爷跟前闹,看看最后是谁吃不了兜着走!” “柳夫人若是不嫌叨扰的话,本侧妃改日再备重礼亲自去秋菊院重谢。”顾瑾璃不想再做口舌之争,对柳夫人微微一笑,然后转身离开。 不管柳夫人舍身挡粥是真的出于善良之举,还是说以此来获得尹素婉的好感以及亓灏的另眼相待,在这深院之中,多一个朋友总比树立一个敌人好。 即使,这只是表面上与自己虚与委蛇之人。 她相信柳夫人不傻,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哎,我……”玉夫人见顾瑾璃就这么头也不回的走了,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样软绵无力,很是抓狂,“她……谁让她走的!” 柳夫人无奈的摇头,拉着玉夫人坐下,语重心长道:“妹妹,你这脾气真得改改了!她是王爷的侧妃,咱们只是小小的夫人,尊卑有别!” 听到“尊卑有别”四个字,玉夫人心里的火气瞬间被勾起,一把将桌上的葡萄狠狠丢在地上,“这个小贱蹄子,我跟她势不两立!” 走出凉亭没多远,顾瑾璃迎面遇见了刚从花园石桥上下来的亓灏与八皇子。 眸光一闪,她便想折身往一旁的青石子小路走去,可还是被亓灏给眼尖的发现了。 “站住!” 身后一声厉喝,让顾瑾璃停住了脚。 “见到本王和小八,为何要躲?”背着手走到顾瑾璃面前,亓灏幽幽道:“顾瑾琇,莫不是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心虚不成?” 从山洞回来后,他已有两日没见到这个女人了,看她今日的装扮,倒是很用心,而且竟敢在这王府里转悠了,真是难得。 顾瑾璃心里暗暗叹气,微微倾了倾身子,声音不大不小,“妾身见过王爷,见过八皇子。” 八皇子看了一眼面色清冷的亓灏,点点头。 想起太后寿宴上,顾成恩说她是带着一身伤病跳入池子里救人的,那晚又遇到了刺杀,便忍不住多问道:“顾侧妃身体可恢复了?” “嗯?”顾瑾璃一怔,有些不解。 转念一想,皇后昨日派人送来了人参,这八皇子必定也知晓了她遇刺之事,便道:“多谢八皇子关心,妾身已无大碍。” 亓灏斜了八皇子一眼,冷哼道:“你倒是自来熟,谁都能关心上!” 话落,他甩着袖子大步往怡心院方向去。 “呃,四哥……”八皇子眨巴着大眼睛,小声嘟囔道:“人家救过我,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嘛。” 对顾瑾璃尴尬的笑了笑,他赶紧追在亓灏身后,赔笑道:“四哥,你生气啦?” 亓灏没做声,拍掉八皇子的手继续走。 顾瑾璃望着八皇子讨巧的模样,眸光微动。 看八皇子对亓灏这般亲切,可见二人感情极好。 脑海中又浮现起那月色下对她一脸郑重道谢的小少年,顾瑾璃收回了视线,也抬脚向东厢房走去。 人都是戴着面具活着的,有几张面孔,可能连自己都不知道。 无论是纯真善良还是少年老成,都不过是一层保护色而已…… 要不然在皇宫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一个九岁的孩子要如何立足? 他虽是皇后养子,可终归身体里流淌的血不一样,要说真心,皇后能给他几分? 再次叹了口气,她忽然觉得人活着真累! 怡心院里,七彩鹦鹉在尹素汐的肩膀上跳来跳去,时不时的用嘴戳着她的耳坠。 “姐姐,八宝都要被你宠坏了!”倒提着鹦鹉的两条腿,尹素汐撅着嘴恐吓道:“你要是再敢放肆,小心我将你丢去厨房炖了!” “汐儿坏,汐儿坏!”八宝扇动着翅膀,喊了两声。 “婉婉救我,婉婉救我!”挣脱掉后,八宝又飞到了尹素婉手边的桌子上,撒娇似的将红毛脑袋往她胳膊上蹭了蹭。 尹素婉摸了一下八宝的头,忍不住轻笑道:“汐儿,你别说,这小东西真是聪明的很,我昨个教它成语,它不到一下午就会了!” 像是响应尹素婉的话一般,八宝立即直起了脑袋,尖声道:“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哎呀,我调教了八宝那么久,它说话从未超过四个字!姐姐真是厉害了!”尹素汐听罢,兴奋的对着八宝拍了拍手,“来,再说一遍!” 八宝歪了歪脑袋,不给面子。 尹素婉将盘子里的核桃酥掰碎了一小块放在八宝脚下,唇角的弧度减了几分,感慨道:“我腿不能行,若不是有八宝作伴,恐怕真要闷出病了。” 一旁的丫鬟双儿听罢,对尹素汐道:“二小姐,奴婢好久没看到小姐这么开心了,您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多住一些日子,陪陪小姐!” 尹素汐蹲下身子,手小心翼翼的抚在尹素婉的腿上,红着眼睛问道:“姐姐的腿还是没知觉吗?” 尹素婉摇头,勉强扯了扯嘴角,“可能这就是命吧,汐儿不要担心。” 尹素汐紧紧握着尹素婉的手,声音哽咽道:“姐姐,你这么好,老天爷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 尹素婉给尹素汐擦了擦眼泪,“傻丫头。” 重新坐下,尹素汐又问道:“对了,姐姐,府中那几个妾侍还算安份吗?有没有欺负你?” “她们……”不等尹素婉开口,只听双儿抢先道:“二小姐,偏院的两位夫人还好,最讨厌的是那个顾侧妃!” “要不是她得罪了人惹祸上身,前晚也不会连累得王爷跟她一块掉下悬崖!您可不知道,小姐她知道王爷受伤后都心疼死了!” “多嘴。”尹素婉不悦的瞪了双儿一眼,沉着脸道:“给王爷做的袍子还没收尾,你退下把扣子钉上去!” “是,小姐。”双儿见尹素婉脸色不好,急忙退了出去。 “姐姐,顾瑾琇和姐夫遇刺的事情,我也听父亲和母亲说了。”尹素汐犹豫了会,还是小声道:“他们……真的在山洞里待了一整夜?” 顺着八宝毛的手一紧,尹素婉细长的指甲不自觉的用力几分,引得八宝身上一疼,尖叫一声扑腾着翅膀飞出了窗外。 尹素汐察觉到尹素婉的失态,她赶紧道:“姐姐,虽然顾瑾琇不是什么好人,但我相信姐夫他不可能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的!毕竟你们自小……” 话说了一半,她瞥见亓灏和八皇子的人影到了门口,便及时住了嘴。 “刚到院子就看到八宝像被人拔了毛似的,谁招惹它了?”亓灏的声音里带着笑,低低沉沉的如同羽毛一样,扫在人心头上发痒。 进屋后发现屋子里多了个人,他一怔,随即敛去眸中笑意,沉声道:“原来汐儿也在啊!” 尹素汐起身行礼,甜甜一笑:“姐夫,八皇子。” “素汐姐姐,我都说过好些次了,你跟四哥和婉姐姐一样,喊我小八就好。”八皇子从衣襟里掏出一块帕子包裹的东西,递上前道:“婉姐姐,我听秋蝉姑姑说,小叶紫檀有宁神安神之效,便让她给你将珠子串起来做了手链。” 尹素婉打开手帕,果然见到里面躺着一条做工精致的紫檀手链,再见八皇子温润的眸子里透露着真挚的关心,便动容道:“谢谢小八,一会婉姐姐吩咐双儿给你做水晶糕。” “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八皇子便将近日宫中的趣事讲给尹素婉听,逗得她与尹素汐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飘荡在怡心院上空,气氛极为的和谐融洽。 东厢房里,顾瑾璃将枕头下的紫玉镯子递给荷香,“跟我的玉佩和萧放在一块。” 之前大夫人将玉佩和碧玉萧还给她后,便锁在了柜子里,而这镯子既然是用来威胁大夫人的证物,自然也是要好好收拾起来的。 荷香应了声,将镯子仔细的锁在柜子里的锦盒里。 瞧着爱月抱着自己刚换下的衣服准备去后院,顾瑾璃喊住了她:“等会。” “小姐?”爱月不解,只见顾瑾璃指了指地上掉下来的帕子。 顾瑾璃倒了一杯茶,淡淡道:“小心点,帕子上有毒。” “啊!”爱月一听,刚伸出的手吓得立马缩了回来,声音发颤:“小姐,这帕子怎么会……” 顾瑾璃抿了口茶,冷声道:“只是帕子中间沾了一些而已,你小心些便没事。” “是,小姐。”爱月半闭着眼睛,翘着两根手指,忐忑的将帕子捏了起来。 待爱月出去后,顾瑾璃缓缓道:“我没闻错的话,大厅里点的应该是乌沉香。大夫人想害我,可却没想到我竟识出了茶叶里的‘千里光’,若是不懂药理的人,可能真就着了她的道了!” 就连那座垫里,也是绵里藏针呢! 荷香心里一紧,不安道:“小姐,您虽将那茶水吐了出来,可到底是入了口,要不要奴婢去给您熬一碗药汤?” 顾瑾璃摇头,“无碍,‘千里光’与乌沉香进入体内后,要半个时辰后才能生效,大夫人是不可能让我死在相府。” 荷香听罢,放下心来,不过还是气恼道:“小姐,大夫人上次派人刺杀您没成功,这次又不死心,这是铁了心要您的命啊!” “不然呢?”顾瑾璃笑了笑,目光落在自己手腕上的银镯子上,“以前在相府,她不动手只是因为我没碍着她的路。如今……我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她自然是要将我除之后快!” “小姐……”荷香揪着帕子,小脸沉重:“咱们该如何是好啊?” 顾瑾璃想到过几日陈亮应该就按着她的要求将茶楼给装修好了,只要茶楼再次营业,她不敢保证茶楼的生意日进斗金,但也敢肯定赚的钱足以给伙计们发得起工资,更能养得起爱月和荷香两个丫头。 等攒够了一大笔银子,她们就自由了! 这样想着,她扬起了唇,抬眸望着荷香,“荷香,你放心,再过一段时间,我们就可以离开宁王府了。” 虽然荷香今日是跟着顾瑾璃一块去的茶楼,但对于买下茶楼的原因并未多想,只以为小姐可能是想多存一点私房钱。 现在听了顾瑾璃的话,她顿时恍然大悟了,原来小姐是有着更长远的打算,不由得激动道:“小姐,难道咱们真的可以……” “嘘”,顾瑾璃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先不要告诉爱月,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荷香点头,“奴婢明白的。” “咚咚咚”,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紧接着,门外响起了周管家的声音,“顾侧妃,王爷吩咐老奴给您传达一声,一会要您去花厅一起用午膳。” 自打那日自己将粥盅打翻,亓灏便不再让自己在饭桌前伺候了,他竟准许自己去花厅用午膳? 大概,是因为八皇子今日来府中的缘故吧? 吃饭顾瑾璃倒是不怕,只是怕人一多,又发生什么幺蛾子…… 听到屋内没动静,周管家以为顾瑾璃没听到,又提高了声音重复了一遍。 “本侧妃知道了。”顾瑾璃揉了揉眉角,耐着性子应了一声。 周管家离开后,荷香看着顾瑾璃身上那件素衣,道:“小姐,要不要奴婢去柜子里再给您找件艳丽一点的衣裳?” “不用,八皇子是来看王妃的,我若是打扮的太醒目会抢了主角风头。”顾瑾璃往软塌上靠了靠,合上眼睛,“我睡一会,时间差不多了你喊我。” 瞧着顾瑾璃眉宇间确实神色疲惫,荷香乖巧的退了出去。 顾瑾璃是踩着午饭的点去的花厅,不是她故意拖拉时间,而是她以为自己是提前到的,然而却是最后一个。 踏入花厅,只见亓灏坐在主位上,右手边是尹素婉,左手边是八皇子。 尹素婉旁边是尹素汐,玉夫人与柳夫人依次排开。 还好,柳夫人与八皇子之间空了一个位子,顾瑾璃的座位也不算尴尬。 在众人开口之前,她先垂首行礼道:“妾身来迟,还望王爷和八皇子恕罪。” 亓灏冷冷的目光在顾瑾璃身上停留一眼,拿起筷子,面无表情道:“吃饭!” 玉夫人捏着筷子,白了顾瑾璃一眼,嘀咕道:“让这么多人都等着,脸可真大!” 顾瑾璃面色坦然的坐下,一举一动未见有任何拘谨。 亓灏夹起一道芙蓉烧鱼,然后仔细将鱼刺剔除,放在尹素婉的碗里:“婉婉,你这几日瘦了,多吃点。” 说罢,他又继续挑着另一块鱼肉的刺。 尹素婉瞧着他模样专注,心里一甜,“好。” “唉,姐夫,姐姐还想着让我在府里陪她几日,瞧着你们这般甜蜜,我还是不要碍眼的好!”尹素汐叹了口气,故作失落。 八皇子配合道:“素汐姐姐,小八给你挑鱼刺。” 一桌上七个人,除了八皇子适时的活跃一下气氛,尹素汐与尹素婉说几句俏皮话之外,剩下的三个女人则都低头吃着自己碗碟里的饭菜。 顾瑾璃与这些人无话可说,柳夫人是本就话不多,而玉夫人嘛,她是在等着尹素汐将枪口对准顾瑾璃。 毕竟,尹素婉大婚那日,她是见识过这个小丫头的厉害。 尹家两姐妹情深,与害了尹素婉的人同桌,她就不信尹素汐能心平气和的把这顿饭吃完! “顾侧妃,茶水没了。”果真,没一会尹素汐便晃了晃空空的茶杯,勾唇一笑:“你造的罪孽,一辈子都还不清。帮我姐姐倒杯茶,这不为过吧?” 第54章 煞费苦心 尹素婉皱了皱眉,“汐儿,不要胡闹。” 尹素汐抬了抬下巴,语气略带撒娇,略理直气壮,“姐姐,那茶壶分明是离得顾侧妃比较近嘛,举手之劳而已,又累不到她。” 顿了顿,她又将话丢给了顾瑾璃,“顾侧妃,你说呢?” 柳夫人拿着筷子的手一顿,玉夫人幸灾乐祸的咬了一口嘴里的丸子,二人不约而同的望向顾瑾璃。 八皇子张了张嘴,觉得他似乎没有立场插话,因此决定还是闭嘴的好。 毕竟多说多错,不说不错。 “王妃,奴婢帮您倒茶。”荷香心知尹素汐是在故意为难自家小姐,于是提起茶壶主动道。 “大胆贱婢,本小姐与你家主子说话,何时轮到你这个奴才插嘴了?”尹素汐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原本娇憨的小脸此刻怒容一片。 转头对双儿使了个眼色,她冷喝道:“双儿,掌嘴!” 尹素婉抬手制止住双儿,语气冷了几分,“汐儿!” 尹素汐忽略掉尹素婉眼中的警告之意,竟将亓灏也扯了进来:“既然姐夫之前便让顾侧妃伺候姐姐的饮食起居,那么端茶递水自然是她的分内之事。对不对,姐夫?” 亓灏给尹素婉盛了一碗汤,“嗯”了声。 虽只一个字,却也是肯定了自己的话,故而尹素汐心里一喜,更加趾高气昂起来,“双儿,给本小姐好好教训一下顾侧妃的贱婢!” “是,二小姐!”双儿得令,两眼带着凶光向荷香走去。 “王妃是王府里的主母,妾身为王妃倒茶确实是应该的。”顾瑾璃在双儿距离荷香还有一步距离的时候站了起来,接过荷香手中的茶壶,浅浅一笑。 阳光透过雕花窗户,落在她如玉的容颜上,添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莲步轻移,她走到尹素婉身边,将茶杯蓄满茶水,不卑不亢道:“王妃,请喝茶。” 尹素汐刚才是拿着尹素婉的腿来说事,而顾瑾璃则是因王妃、侧妃二人身份上的差别来倒茶,二者是有着本质的区别。 毕竟,背上一辈子的债名与妻妾尊卑比起来,前者更让人抬不起头来。 倒完茶,见尹素婉没有说话,顾瑾璃便要转身回座,只听得尹素汐不满的声音再次响起:“顾侧妃,姐姐没有喝凉茶的习惯。” 她这意思是,茶水凉了,要顾瑾璃再去换一壶。 尹素婉脸色彻底寒了下来,微怒道:“汐儿,你过分了。” 尹素汐扯了扯尹素婉的袖子,委屈道:“姐姐,我又没有故意刁难顾侧妃,你胃不好,以前在太傅府的时候本来就是一直喝热茶的嘛!” “对对对,凉茶对胃肠不好。”玉夫人听罢,看热闹不嫌事大,急忙咬着筷子附和道:“顾侧妃,你还不快去给王妃重新去沏一壶热茶!” “汐儿,你若是再任性下去,以后宁王府你就不要来了。”尹素婉深深的看了一眼玉夫人,随即拂开尹素汐的手,似乎是真的生气了。 玉夫人被尹素婉那一眼看过来,不知为何竟感觉背后一凉,心头一跳。 “姐姐……”大概是被尹素婉第一次如此严厉的语气吓到了,尹素汐眼眶红了半圈。 “食不言,寝不语。”尹素婉重新拿起筷子,给亓灏夹了一道糖醋兔肉。 这话落下,后半顿饭下来,果然没人敢再吱声。 顾瑾璃虽很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主角还未用完餐,她若是寻个理由脱身,想必又要被尹素汐和玉夫人抓着小辫不放了。 因为尹素婉喜欢甜食,所以这一桌子大多都是甜腻的菜,而她喜欢酸辣,为了打发时间,也只能慢条斯理的吃着并不怎么合口的饭菜。 终于,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亓灏率先放下了筷子,冷声道:“婉婉喜静,人多太吵,饭后你便搬回芙蕖院!整日的吵闹,连顿饭都吃不清静!” 这话虽没个称呼和人称,可芙蕖院曾是顾瑾璃的院子,众人愣了一秒后,随后便反应过来。 玉夫人原本还担心亓灏因与顾瑾璃在山洞过了一夜会被她迷惑,可现在看来亓灏对顾瑾璃还是厌恶的很呢! 将她赶回去芙蕖院,这不正是眼不见心不烦嘛! 这样想着,玉夫人心情大好,将盘子里的鸡腿夹到了自己碗里。 顾瑾璃眸光微动,低声道:“是,王爷。” 之前自己在芙蕖院待的好好的,若非他故意要她到尹素婉身边伺候,她又怎可能在这些人面前讨人嫌? 再说了,她也从没主动吵过谁呀! 不过,能回芙蕖院正合她意! 抿了口茶,尹素婉轻咳两声,转头柔声道:“灏哥哥,芙蕖院的下人太少,而且伺候顾侧妃的丫鬟也不多,不如再让周管家挑几个伶俐机灵的人过去。” 亓灏抬手理了理尹素婉耳边的碎发,满眼温情,半晌唇间才溢出一声轻叹,“就依着婉婉的意思吧!” 这语气听上去既不情愿又很勉强,敢情他是看在尹素婉的面子上才答应的。 顾瑾璃认真的望着尹素婉片刻,起身恭敬的福了福身子,“多谢王妃。” 玉夫人撇撇嘴,碎碎念的狠狠将鸡腿戳的稀巴烂。 丫鬟重新上了茶水,几杯茶下去,尹素汐因饭桌上惹了尹素婉不快,怏怏不乐的自觉告辞回了太傅府,亓灏派人将八皇子送了回去后便抱着尹素婉回了怡心院。 在顾瑾璃带着荷香也要离开花厅的时候,玉夫人“砰”的一下故意从后面挤到了前面,用力撞了一下她的肩膀。 见顾瑾璃身子晃了晃,玉夫人得意的冷哼一声,扭着腰身往玉露院去了。 “顾侧妃,玉妹妹她性子虽泼辣,可也直率,您不要与她一般见识。”柳夫人及时扶住顾瑾璃,真诚的替玉夫人解释道。 顾瑾璃不着痕迹的将手自柳夫人手中抽出,轻笑道:“柳夫人与玉夫人感情真好。” 柳夫人猜不透顾瑾璃这话是何意,又从她脸上瞧不出喜怒,只能小心翼翼道:“咱们都是王爷的人,妾身只是希望大家能够和睦相处。” “王爷每日政事繁忙,若后院再不安宁的话……” 顾瑾璃点头,表示了然,“柳夫人这般为王爷着想,真是煞费苦心了。” 柳夫人为玉夫人说好话的同时,又时不时的透露出一种一心为亓灏的贤惠,而自己如果今后再与“率直”的玉夫人起了矛盾争执,轻则是自己小心眼,重则便是搞得整个宁王府鸡犬不宁! 宫里出来的女人,果然不能小觑…… “家和万事兴,这是妾身应该做的。”柳夫人垂头,语气诚恳。 顾瑾璃笑了笑,绕过柳夫人走出花厅。 回到东厢房后,爱月一听说亓灏准许她们回芙蕖院了,高兴的立马开始收拾起东西来。 当然,她们几人的东西本就不多,所以很快就挎着三个包裹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周管家办事效率很高,踏进芙蕖院的时候,院子已经被人打扫了一遍,而且庭院中也放着几盆花花草草,乍一眼看上去竟少了几分破败凄凉之感。 “顾侧妃,屋内的家具物事也都换了新的,王妃说您要是再有什么需要,尽管给老奴吩咐就成。”周管家见顾瑾璃只对自己点头,也没了其他话,便带着人离开。 爱月将包裹放下,打量着屋内崭新的摆设,手仔细的抚在细滑的黎锦被面上,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小姐,王妃脾气好,心眼也不坏,以后咱们的日子应该没那么难过了吧?” 荷香见顾瑾璃端着茶杯不语,便道:“爱月,你去瞧瞧金梅的伤,怎么说名义上都是小姐的丫鬟,要是真不管不问的,传出去又要有人说小姐苛待下人了!” “哦哦,也对。”爱月觉得荷香说的在理,十分赞同道:“尤其是玉夫人,绝对少不了她这个长舌妇!” 说罢,她快步去偏房看望金梅。 “小姐,王妃……她当真有这么好心吗?”荷香一边给顾瑾璃捏着肩膀,一边低声道:“奴婢实在是不敢相信,这世间会有如此大度之人。” “毕竟……连王爷都好几次想要置您于死地,王妃她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吗?” 顾瑾璃视线落在床头垂着的精致香包上,缓缓道:“荷香,我们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无论是尹素婉,还是其他两个夫人,不管是亓灏的人,还是他的心,我都无意也不屑与她们争夺什么。在这宁王府里,大家最好井水不犯河水,谁也别招惹谁。” 荷香点点头,又问道:“那……金梅呢,小姐打算怎么办?” 顾瑾璃想了想,轻声道:“金梅这丫头心思藏不住,若是老实些便先留她在院子里伺候着,否则寻个错处让周管家将她领到外院去干粗活。” 顿了顿,她看了一眼窗外,“这些新来的下人,你多注意这些。” “是,小姐。”荷香应了声,转身去院子里了。 怡心院,尹素婉的房间里,亓灏抱着她坐在床边,将脑袋搭在她的肩头,“婉婉,若是可以,本王真想只与你过二人世界,奈何总是有那么多不知趣的人打扰。” “以后,本王与你在怡心院用膳,仅你我二人,可好?” “灏哥哥,如果小八知道你说他不知趣,想必又要伤心了。”尹素婉“噗哧”一笑,瞬间如海棠花开一样,美眸里流露出一种异样的娇媚风情。 顿了顿,她忽然有些自责道:“我今日对汐儿发怒了,也不晓得她会不会往心里去。” 亓灏吻了吻尹素婉的侧颜,低声道:“汐儿是你妹妹,她之所以那么做也是为你不平。” 扳正她的肩膀,他目光深深,“婉婉,你真的一点都不恨顾瑾琇吗?” 尹素婉直直望着亓灏,轻声道:“灏哥哥,我若说一点都不恨,是假的。” “起初在我得知自己这辈子都不能走路的时候,我恨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也恨顾瑾琇为什么要推我。可是,在大婚那日看到顾瑾琇的那刻,我就突然不恨了。” “正如我那日所说,那场意外,是谁都不想的。顾瑾琇是相府嫡女,又那般有才,她本该也可以寻一个如意郎君,可却被一道圣旨困入了这宁王府里。我断的是腿,她断的却是再去寻找幸福的翅膀。” “无论如何,我都要比她幸运,因为我还有灏哥哥,不是吗?” 亓灏心中动容,喃喃道:“婉婉,这世上,还有比你更傻的人吗?” 尹素婉弯了弯唇,笑道:“有,灏哥哥你呀!” 轻刮了一下尹素婉的鼻子,亓灏正色道:“婉婉,本王听说净空大师有一个师弟名为‘逍遥子’,当年同为天元老人的徒弟。他医术高明,只要找到了他,你的腿就有希望了。” “嗯,我相信灏哥哥。”尹素婉点头,拥住亓灏,随即柔声道:“以后,不要再为难顾侧妃了,她也很可怜。” 亓灏深吸一口气,半晌才道:“好。” 紧紧的抱着尹素婉,他只觉得体内有火苗燃起。 “婉婉,古人说,饱暖思淫意,我们要不要……” 亓灏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后,尹素婉身子一颤,红着脸小声道:“灏哥哥,我……我……” 成亲多日,除了偶尔几个晚上亓灏会在书房处理公务,其他时间大多都会留宿在她的怡心院里,与她相拥而眠。 她可以感受到他每晚的冲动,也知道他因顾及着她的感受,一直在强忍着,本想说现在还是白天,他们可以等到了晚上再…… 可这种话她实在是羞于说出口,只好道:“我……还没准备好。” 亓灏听罢,眼底的光芒暗了暗,收回解着她扣子的手,抿了抿唇:“婉婉……来日方长,本王等得起。” “咚咚咚”,听到一阵敲门声,尹素婉连忙示意亓灏将自己抱下来,然后他却用力裹住她的腰身,让她动弹不得。 “王妃,桂嬷嬷说您中午吃的太少,特意给您熬了百合莲子粥。”双儿端着粥盅走了进来,见尹素婉正坐在亓灏腿上,小脸瞬间通红,连忙低下了头。 尹素婉瞪了亓灏一眼,声音听着不太自然:“我暂时没有胃口,留给你喝吧。” 双儿知道自己必定打扰了王爷和王妃的好事,应了声便快速闪身离去。 瞧着尹素婉面红耳赤的模样,亓灏朗声笑了起来。 “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顾瑾璃躺在软塌上小憩,门被人忽然推开,只听得爱月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小姐,金梅被管事的桂嬷嬷带走了!” 眉头紧蹙,顾瑾璃支起身子,沉声道:“怎么回事?” 爱月急忙道:“我听说,好像是金梅因为记恨桂嬷嬷上次打了她板子,所以趁着桂嬷嬷不注意的时候,在粥里放了砒霜。关键是,那粥是桂嬷嬷熬给王妃的!” 顾瑾璃一听,眸光一冷,“王妃可有事?” 爱月摇头,“王妃没有胃口,将粥赏给双儿了。好在双儿只喝了一口,要不然大罗神仙都救不了!” 荷香想到什么,问道:“中午不是让你去看着金梅吗?她怎么还能跑大厨房去?” 每个院子里都有自备的小厨房,但尹素婉是正妃,所以她的饭食与亓灏一样,都是由大厨房的厨子做的。 爱月咽了一口唾沫,怯怯道:“我……我看她好像也没多大点事了,所以瞧了她一眼后就去后院了。” 顾瑾璃快速转动着大脑,神色一点点凝重起来。 按理说,金梅即便是真的对那嬷嬷怀恨在心,应该也没那么大的胆子直接动手。 而且,还险些害了尹素婉…… 金梅是自己的丫鬟,出了事情必定责任连带。 有一种感觉告诉她,这件事情没这么简单。 “走,跟我去怡心院!”穿上鞋子,顾瑾璃理了理衣服,带着荷香与爱月二人疾步往怡心院走去。 怡心院的大厅内,亓灏一脸阴沉的坐在主位上,旁边是沉默不语的尹素婉。 大厅中央,金梅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半跪半躺在地上,哽咽道:“王爷,王妃,奴婢真的是冤枉的!” “冤枉的?”桂嬷嬷手里捏着皮鞭,老脸狠厉,抬手甩给金梅一鞭子,“有人曾看到过你偷偷摸摸的进了厨房,之后双儿便中了毒。不是你动的手脚,又是谁?” “啊!”惨叫一声,金梅哀嚎道:“嬷嬷,小厨房没有东西可以吃,奴婢……奴婢只是去大厨房偷个馒头的。” “看到……看到锅上炖着粥,就想偷喝一点,可还没来得及就……就听到了脚步声,所以我连碰都没……” “狡辩,难不成是双儿自个害了自个?”不等她说完,桂嬷嬷又给金梅添了一道伤,“老实交代,是谁指使你借着嬷嬷的手给王妃下毒!” 金梅疼得在地上打滚,“嬷嬷饶命,嬷嬷饶命啊!” 余光瞥见站在门口的顾瑾璃,她终于见到了救星,伸着手哭喊道:“小姐,小姐救我!” 亓灏目光阴沉的盯着顾瑾璃,冷哼道:“来的正好,也省得本王派人去芙蕖院请你了!” “小姐,奴婢是冤枉的,呜呜……啊!”金梅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啪”的一声,她哭声戛然而止,身上又挨了一鞭子。 将视线从金梅身上移开,顾瑾璃面色平静的走进来,规矩行礼后,淡淡道:“妾身听说桂嬷嬷将金梅带了过来,不知她犯了何事?” “桂嬷嬷。”亓灏抬了抬眼,看向桂嬷嬷。 桂嬷嬷会意,收起皮鞭,义愤填膺道:“金梅在粥里下毒,企图谋害王妃!” “小姐,不是这样的……”金梅抽抽哒哒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原来如此。”顾瑾璃点头,问道:“那……不知桂嬷嬷可有人证物证?” “王爷,这是在金梅房间里搜出来的砒霜!”这时候,一个侍卫拿着一纸包药从外面进来了。 桂嬷嬷手指着一旁的双髻小丫鬟,又道:“这是碧儿,她亲眼看到金梅进过大厨房。” 碧儿跪下,急忙道:“顾侧妃,奴婢确实看到金梅弯着腰,怀里好像还抱着什么东西,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我没有……呜呜,小姐……奴婢是冤枉的!”金梅真没想过,偷一个馒头会让自己惹上这么大的麻烦,一个劲的摇头。 顾瑾璃坐下,看了看侍卫手里的纸包,不紧不慢道:“这砒霜是在金梅之前住的屋子里找到的?还是在芙蕖院的房间?” 侍卫不知顾瑾璃这一问的用意,先是一怔,然后诚实道:“在之前屋子的衣柜后面发现的。” “那便不是芙蕖院了。”顾瑾璃又看向那叫做碧儿的丫鬟,问道:“你是何时见到金梅的?” 碧儿偷偷瞄了一眼桂嬷嬷,小声道:“大概……大概是未时左右。” “王爷,未时之前,妾身已经带着几个丫鬟回了芙蕖院。若真是金梅下的毒,她必定会在离开时将那砒霜带走,绝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证据。”顾瑾璃勾了勾唇角,继续道:“而从未时到现在,已过去半个多时辰,倒是方便有人将砒霜栽赃到金梅之前住的屋子。” “兴许……兴许是金梅走的匆忙,一时忘记了!”桂嬷嬷一听,立刻反驳道。 站起身来,顾瑾璃走到桂嬷嬷面前,幽幽道:“那本侧妃还要再问嬷嬷几个问题,王府里可有药房?” 桂嬷嬷摇头,“没有。” 顾瑾璃再问:“可有专门的大夫?” 桂嬷嬷再摇头:“没有。” 王爷、王妃这些身子金贵的主子若是身子不适,则会去请宫里的太医进府里看病。 夫人妾侍或者丫鬟、下人们若病了,便只能去请外面的大夫了。 顾瑾璃点头,声音清冷:“依着桂嬷嬷的意思,金梅是因你上次责打她而陷害于你?” 桂嬷嬷狠狠瞪着金梅,“对!” “如此说来,金梅是先对桂嬷嬷生了恨,才有害嬷嬷之心。”顾瑾璃冷冷一笑,转身不再看桂嬷嬷,对亓灏沉声道:“王爷,既然府中无药房、无大夫,可见金梅的砒霜是从府外得来。” “不过,府中上下皆可作证,金梅自挨打后,一直卧床养伤,今日身子才好了些,不知她是何时出的府?又是如何买的砒霜?” 见亓灏皱起了眉心,顾瑾璃便知他应该明白自己的意思。 “府中人员谁进谁出,守门的侍卫最是清楚。”回头看了一眼桂嬷嬷微白的老脸,顾瑾璃冷声道:“桂嬷嬷,你说呢?” 第55章 大事化小 桂嬷嬷老眼一转,急声道:“顾侧妃,砒霜是金梅今日下在粥里的,而您今日又出过王府,这也未免太过巧合了吧?” “金梅是您的人,说不准就是您在外面买了砒霜,暗地里指使的金梅!” 不得不说,姜确实是老的辣。 桂嬷嬷在王府里多年,这脑袋瓜转的就是快。 果然,绕来绕去还是绕到了顾瑾璃身上。 “听着似乎有点道理。”顾瑾璃沉吟片刻,若有所思道:“砒霜这种东西,一般来说药房轻易不会出售。若卖了,应该也会在账本上有所记录。” “所以,无论是本侧妃去买,还是指使了旁人去买,想必都能查到。” 重新坐回椅子上,她微微一笑:“身正不怕影子斜,王爷不妨现在就派人到城中大小药房去查一下,究竟是谁要害人,谁在栽赃,相信答案很快就会出来。” “哎呀,这是怎么了?”突然,玉夫人那夸张的尖叫声在门口响起。 她刚小睡起来,一听到飞雪说顾侧妃身边的丫鬟给王妃下毒,立马精神抖擞的跑到秋菊院将柳夫人也从床上拽了起来,拉着一起过来看好戏。 柳夫人虽不愿掺合进来,可耐不住玉夫人的软磨硬泡,只能被动跟来。 福了福身子,她行礼后便站在了一旁。 亓灏一看到玉夫人,心情更差了,不由得沉下了脸,“你们不在各自的院子里待着,来怡心院做什么?” 玉夫人见亓灏脸色不好,又瞅着金梅身上挂了彩,甚是狼狈,便压住唇角的笑意,故作担忧道:“王爷,妾身刚才见着顾侧妃带着丫鬟们慌慌张张的过来,以为王妃这里出了什么事情,所以很是担心,便跟过来看看。” 顾瑾璃又怎不知玉夫人这是得了消息特意来看热闹的,只不过晚了一步,没热闹可看了。 清了清嗓子,她又问道:“不知王爷觉得妾身刚才的主意如何?” 桂嬷嬷老腿不自觉的一颤,忽然为自己的自作聪明后悔起来。 张了张嘴,她眼睛瞥到碧儿身上,老眼一亮,“碧儿,是不是你……” “王爷,金梅她……”玉夫人不知道自己到底错过了怎样的精彩场面,因此心急的插嘴打断了桂嬷嬷的话。 亓灏不耐烦的摆手,“没你的事,闭嘴!” 玉夫人没料到自己一上来就碰了一鼻子灰,顿感颜面无存,缩了缩脖子,灰溜溜的随着柳夫人到顾瑾璃对面坐了下来,继续观戏。 视线停在桂嬷嬷那额头沁出细汗的脸上,亓灏神色复杂道:“来人,给本王……” “灏哥哥。”就在亓灏准备喊侍卫去药房查账的时候,一直未说话的尹素婉开口了,“金梅之前住的屋子原本是柴房,兴许衣柜后面的砒霜是下人们早前为了药老鼠、虫蚁之类放的。” 她仅仅只是为这砒霜做了一个听着似乎很合理的假设,至于百合莲子粥里为何会有砒霜,碧儿是否作了伪证,却未再多言。 桂嬷嬷这个老人精一见有台阶可下,连忙一改最初的言之凿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连连磕头:“王爷,老奴糊涂,都是老奴没搞清楚,这才冤枉了金梅,误会了顾侧妃!” “老奴糊涂,求王爷恕罪!” “砰砰砰”的磕头声很是清脆,可见桂嬷嬷是使了狠劲的。 顾瑾璃深深的看了一眼尹素婉,幽幽一叹:“看来,是误会一场了。” 顿了顿,她又摇头无奈道:“只是可怜了金梅,这旧伤未好,又添了新伤!” “呜呜呜……小姐……”金梅被证明了清白,哭得越发委屈了。 亓灏桃花眼中划过一丝暗潮,犀利的眸子盯得桂嬷嬷只感觉浑身被凌迟了一般。 “王爷,老奴知错了!求王爷开恩!” “砰砰砰”,磕头声音渐大,桂嬷嬷的额头也渐渐沁出了血丝。 “灏哥哥,想必桂嬷嬷也不是存心的,不如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她给顾侧妃赔个不是,如何?”尹素婉面色不忍,轻轻拉着亓灏的手,小声道:“怎么说桂嬷嬷都是照看着灏哥哥长大的……” 亓灏幼时在宫里的时候,太后派了心腹桂嬷嬷悉心照料他。 十三岁被封了王爷后,他有了自己的府邸,桂嬷嬷便也跟了过来。 再后来,太后又将贴身女官柳夫人也送入府中。 因此,局外人柳夫人低声求情道:“王爷,桂嬷嬷年纪大了,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亓灏敛去眸中森寒,缓缓道:“桂嬷嬷,念你对本王忠心耿耿多年,本王暂且原谅你!若是再有下次,定不轻饶!” “多谢王爷,多谢王妃!”桂嬷嬷心里一喜,重重又磕了几个头后,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 咽了口唾沫,她挪动着小脚移向顾瑾璃面前,忐忑不安的躬了躬身子,“顾……顾侧妃,是老奴不好,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与老奴一般见识。” 她很聪明,顺着尹素婉的话一个劲的认错,也并不说明具体错在哪里,真是老奸巨猾。 到底是亓灏身边的人,顾瑾璃若要较真的讨个说法,似乎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毕竟,无论是尹素婉还是柳夫人,现在可都是在为桂嬷嬷解围呢。 “桂嬷嬷也是太过紧张于王妃,这才引起了不必要的误会。误会既已解开,也就没事了。”顾瑾璃虚扶了一下桂嬷嬷,指了指还在地上的金梅,笑道:“只不过,金梅这丫头身子伤成了这样,还得劳烦嬷嬷给请个大夫回来了!” 见顾瑾璃放了自己一马,桂嬷嬷点头如捣蒜:“应该的,应该的。” “王爷,若是没其他事情的话,妾身先带金梅回去了。”顾瑾璃扫了一圈众人,给荷香和爱月使了个眼色。 二人会意,赶紧一左一右将金梅搀扶起来。 亓灏瞅着这屋内乌烟瘴气的一堆人,厌恶的闭了眼,“都回去!” 玉夫人没瞧见想看的好戏,失落的绞着帕子跟着柳夫人走了。 桂嬷嬷与碧儿对视一眼,二人也瞬间没了影子。 待屋内只剩下尹素婉与自己,亓灏睁开眼睛,沉声道:“婉婉,你为何要袒护桂嬷嬷?你可知,她要害你?” 尹素婉给亓灏倒了杯茶,摇头道:“灏哥哥,我并非是在袒护桂嬷嬷。” “嬷嬷与太后一样,这些年都待我极好,无论她做了什么,我都相信她不可能害我,更不可能害灏哥哥。” “如果灏哥哥真的处置了桂嬷嬷,太后她老人家知道了的话,一定会寒心的。” 抚平亓灏紧蹙的眉头,她轻声道:“婉婉只是怕灏哥哥一时冲动,也怕太后难过而已。” 会说话,真的是一门艺术。 尹素婉先是打了温情牌,打消了桂嬷嬷害人的动机,接着又搬出了太后,给桂嬷嬷一定意义上作了后盾,最后模棱两可的两句话,大有暗示着桂嬷嬷很有可能是被冤枉的意思。 亦或者,就算真是桂嬷嬷做的,也绝对不是出于什么恶意。 亓灏并不是一个随随便便就能被人蒙骗过去的人,可因为对他说这些话的是尹素婉,所以大脑会下意识的倾向于她所传达出来的意识。 “也罢,本王不生气便是了。”重重的将胸中浊气吐出,亓灏吻了吻尹素婉的额头,沉声道:“婉婉,本王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晚上再过来陪你。” 尹素婉点点头,含情脉脉道:“好。” 亓灏走后,尹素婉低头望着地上未干的几滴血,眸光微动。 回到芙蕖院没多久,桂嬷嬷便领着大夫给金梅看了看伤,又开了几副药,费用自然得从她的腰包里掏,怎么着她都不能厚着老脸跟顾瑾璃要银子。 说了几句场面话后,爱月便将桂嬷嬷和大夫送出了院子。 “小姐,桂嬷嬷不会无缘无故的陷害我们。”荷香关上门,小脸严肃。 顾瑾璃将刚才与桂嬷嬷对峙时的一言一举仔细在头脑中回忆了一遍,又不禁与尹素婉联系起来,问道:“荷香,那依你看来,她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 荷香想了想,一边琢磨,一边道:“桂嬷嬷以前跟在太后身边伺候,而王妃又得太后喜欢,按理说桂嬷嬷是没有理由毒死王妃。” “但是,她却有理由害小姐你。因为小姐现在是顾瑾琇,而顾瑾琇不仅是害了王妃的人,也是这府中的侧妃,所以除掉了小姐,便是为王妃报了断腿之仇,也一定意义上除掉了一个威胁。” “砒霜的量应该不多,桂嬷嬷要么早料定了王妃会将那粥赏给双儿,要么就想一次性对您下个狠手,只能暂时委屈一下王妃了。” 见顾瑾璃点头示意自己继续说下去,荷香又大着胆子猜测道:“如果是第一种情况,这件事王妃可能早已知情,兴许……就是她暗中授意桂嬷嬷这么做的。” “当然,这些都是奴婢自己臆测的,小姐听听就好。”说完后,荷香安静的立在一旁。 “但愿是咱们多想了。”顾瑾璃扯了扯唇,笑得意味深长:“倘若真的如你所说,那么……她就真的太可怕了。” 荷香攥着拳头,低声道:“无论何时何地,奴婢和爱月都会保护小姐的。” 顾瑾璃心里一暖,“傻瓜。” 书房里,亓灏见杜江从门外进来,便收起了手中密信,沉声道:“怎么,把那幕后黑手给吐出来了?” 杜江摇头,“王爷,那刺客坚持咬定是被国公府的人买通了去刺杀顾侧妃,最后受不住折磨……死了。” “死都不松口?看来倒是一条汉子!”亓灏冷笑一声,又问道:“秦峰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杜江道:“回王爷,秦峰说那寒潭没有任何标识,不过据说十五年前净空大师在与逍遥子交手后,二人双双坠下绝情崖。传闻逍遥子身受重伤,命悬一线之时,是净空大师以寒冰诀为他封住了命脉。” “要催动寒冰诀,必定要借着至阴至寒的外力才行,这么说来那寒潭从那个时候就存在了。”亓灏摸了摸下巴,话题跳跃得极快:“今日顾瑾琇都去了哪里?” 杜江一怔,立即道:“顾侧妃先是回了相府,随后又女扮男装前后去了茶楼和白玉楼。” “女扮男装?”听到这四个字,亓灏瞬间记起那次在街上看到同样是扮作男子的顾瑾璃在茶楼门口与尹子恪搂搂抱抱的画面,声音里带着一抹不自知的阴沉腔调,“她又去与哪个男人私会了?” 杜江小心翼翼道:“王爷……暗卫说,还有一批人在暗处跟着顾侧妃,因为不知道他们是何身份,所以也不敢离得太近,怕打草惊蛇。” “哦?”亓灏往椅背上一靠,他眸子里染起了兴趣,“继续给本王盯着,一有动静马上回禀!” 杜江道:“是,王爷。” 亓灏想起密信上提到的内容,缓缓道:“对了,边关那边也派人注意着些。若本王没猜错,清王近日内必有动作。” “此外,宣王不会甘心离京去江北,告诉秦峰,密切监视宣王的一举一动!” 皇上派宣王去收拾郭苏聪的烂摊子,虽说圣命难违,可月底轩世子来京,宣王怎可能错过一个拉拢轩世子的好机会? 杜江应了声,拱手离开。 天色渐暗,夜色来临。 空中无星,风中略带一丝阴森的气息。 宣王府的书房内,宣王捧着一卷书,倚在窗前的软塌上看得入神,时不时的点头或摇头。 忽然“噌”的一声,只见一支利箭破窗而来。 宣王丢掉手中的书,身子敏捷的飞起,躲过了后面的几支箭羽。 “砰”,十几个黑衣人从门窗闯入,手中冷剑齐齐逼向宣王。 宣王抽出腰间软剑,快速与刺客纠缠起来。 “哐当!” “咔嚓!” “嘭嘭!” 房间内的花瓶瓷器,桌案砚台等在打斗中全部跌落,地上狼藉一片。 “有刺客!” 院子外面的侍卫听到声响,立刻冲了进来,于是两队人马又陷入了更激烈的打斗中。 有几个黑衣人身上受了伤,又见寡不敌众,吹了个口哨瞬间从窗户逃走了。 “追!”紧接着,宣王的贴身侍卫冷风怒喝一声,带人追去。 “王爷,您有没有事?”待屋内无人后,侍卫闪电从暗处显身。 宣王望着乱糟糟的书房,冷声道:“消息放出去了吗?” 闪电点头,“王爷放心,您今晚遇刺的事情很快便会传遍京中上下。” “罢了郭苏聪的官职,还想把本王支走,老四可真是厉害!”宣王狭长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狠戾,低头望向自己手中的剑,猛然抬臂。 “呲”,鲜血顿时从胸口涌了出来,染红了他青色的衫子。 “王爷!”闪电没料到宣王为了做戏竟真对自己下手,不禁脸色微白。 宣王将剑丢在脚下,捂着伤口,勾了勾唇,“本王,绝不会如了他的愿!” 话落,他两眼一黑,“砰”的倒在了地上。 “王爷!” 闪电瞪大眼睛,又是一声急呼:“来人,快来人!” 宣王府的管家迈着老腿进来一看,也大叫道:“王爷!” 一时之间,整个宣王府乱了套。 一个时辰后,宣王受伤的消息传入了宁王府。 秦峰拱手道:“王爷,果然如您所料,宣王按捺不住了。” 亓灏听罢,语气嘲讽道:“刺杀?如此拙劣的手段,他便以为可以逃得过去吗?” 秦峰问道:“那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 手指轻叩着桌案,亓灏抿唇道:“他伤在哪里?” 秦峰回答道:“回王爷,听皇上派去宣王府的太医说,伤在胸口,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 “离着月底还有九天……”亓灏视线落摇曳的烛光上,一字一句道:“告诉阿宝,本王不介意让宣王在床上躺久一些!” 秦峰一愣,“王爷的意思是……” 亓灏抽出奏折里的一册,冷笑道:“他都下这么大的本钱了,本王若不帮他一把,又怎对得起他挨得那一剑?” “既然不想去江北,那本王便满足他!” 秦峰瞧着亓灏眼里的凌冽,咽了一口唾沫:“王爷……难道说,您要阿宝把宣王给废了?” 亓灏横了秦峰一眼,幽幽道:“如此愚蠢的问题,你还要问本王?” “呃……属下不是担心阿宝下手不知分寸嘛。”秦峰挠了挠头,很是尴尬。 “是她不知分寸,还是你没脑子?”亓灏看着秦峰的眼神很是嫌弃,皱眉道:“本王不想在轩世子的回京宴上看到他。” 这意思就是说,只要让阿宝将宣王的伤拖到宫宴之后就好,秦峰连忙道:“是,属下明白了。” 亓灏刚想示意秦峰退下,又喊住了他问上一句:“杜江回来了吗?” 秦峰摇头,“还没回来。” 见亓灏摆手,他便退了出去。 怡心院里,尹素婉见桂嬷嬷端着盆子进来,问道:“嬷嬷,王爷还在书房吗?” 桂嬷嬷放下盆子,一边将烛火拨的亮一些,一边道:“王妃,王爷可能要晚一些回来,老奴伺候您就寝吧?” 双儿身子不适,故而桂嬷嬷今夜主动前来怡心院伺候。 放下手中的针线,尹素婉看着桂嬷嬷麻利的铺着床,忽然道:“嬷嬷,金梅的事情,是你做的吧?” 桂嬷嬷身子一僵,手中动作一顿。 稳了稳心神,她转头惶恐道:“王妃,老奴说句不知规矩的话,您和王爷小时候在宫里住了那么久,老奴都是将您当作亲孙女一样疼着呢!莫说要下毒害王妃,就是王妃您要老奴的命,老奴也会二话不说把自个的头拧下来的!” 尹素婉双手平放在膝上,静静的看着桂嬷嬷,“我知道嬷嬷不会害我,可是嬷嬷却要借着金梅的手栽赃嫁祸给顾瑾琇。” “若不是念着嬷嬷对我和王爷的好,我也不会劝灏哥哥饶了嬷嬷。” “只是,嬷嬷有没有想过,倘若那粥真的被我喝了,那会是怎样的后果?” 她的语气虽平淡,但一字一句透露出来的冷意却让桂嬷嬷身上出了冷汗。 “噗通”一声,桂嬷嬷连忙跪倒在尹素婉脚下,一边磕头,一边喋喋不休道:“王妃,老奴这么做可都是为了您呀!” “王爷是老奴看着长大的,为人如何老奴最是清楚。他对王妃的心意那也是没得说的,可王爷与王妃成亲这么久却迟迟一直未圆房,老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啊!” “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而那顾瑾琇生得狐媚,又曾跟王爷在外面过了一宿,谁能保证那一晚上她没趁虚而入勾引王爷?万一王爷把持不住,上了她的套……” “没怀上孩子还好说,这要是怀上了,顾瑾琇再给王爷使点迷魂药,老奴真担心王妃您的位子不保啊!” “啪”,尹素婉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怒色道:“桂嬷嬷,难道王爷在你心里就是那种色欲熏心的昏庸之人?” “王妃,老奴……”桂嬷嬷大概也是第一次在尹素婉脸上看到这般疾言厉色的表情,心跳得突突的,白着老脸将头磕得“咚咚咚”作响。 “王妃恕罪,是老奴僭越了!” 见尹素婉阴沉着脸幽幽的望着她,桂嬷嬷心下一狠,竟直接往自己脸上抽起大嘴巴来。 “王妃,老奴知错了,求王妃恕罪!” “是老奴不好,老奴知错!” “啪啪啪”,一连三个巴掌胡在了脸上,老脸瞬间肿的老高。 “够了!”尹素婉始终有些不忍,深吸一口气,冷声道:“桂嬷嬷,你去外面候着吧。” “是,王妃。”桂嬷嬷偷偷瞄了一眼,立即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离开了房间。 尹素婉松开紧攥的拳头,只见掌心里多了一抹血。 她刚才因为生气,竟一掌拍在了绣了一半荷包的针上。 入肉的疼,比不得心里的怒。 在未出事之前,她与普通的待嫁女子一样,曾无数次幻想过与亓灏的洞房花烛夜。 想象着亓灏看到自己完美的身体后,他会是什么表情。 想象着那最后一刻,会不会真如嬷嬷所说,痛到极致后又会是别样的滋味。 虽然想这些很不知羞耻,可随着婚期的一天天接近,她又紧张又期待。 新婚之夜,当被他火热的唇贴上来的时候,她便知道他有多么想要她,就如她也想完整的拥有他一样。 毕竟,有了肌肤之亲他们才算真正意义上的夫妻,才是这世上最亲密之人。 但是,她的腿断了,她的身体变得不完美了。 连她都无法接受缺陷的自己,她又怎么敢给亓灏看? 即便是亓灏说过,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会一如既往的爱她,可她还是无法想象自己两腿如木头一样僵硬的躺在他身下…… 所以,因为自卑,她拒绝了他。 府中有三个妾侍,除了顾瑾琇,他可以去找玉夫人、柳夫人。 然而,他只留宿在她的怡心院里。 因为在大婚前,他对她承诺,以后不会再去其他女人的院子过夜。 亓灏与顾瑾琇在山洞里那一夜,二人之间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虽未问,可却看到了他后背的抓痕。 那样细长的痕迹,只有女子的指甲才能抓出。 白天尹素汐说相信亓灏不会做出对不起自己的事情来,晚上桂嬷嬷又说也相信亓灏的人品和他对自己的心意,可既然相信,为何还要在她耳边说那些危言耸听的话? 说的人多了,会给人有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桂嬷嬷说的没错,男人的*可以忍得了一时,却忍不了一世。 想起太后寿宴上,顾瑾琇那一身艳丽妖娆的红衣引得亓灏失神,尹素婉细长的指甲掐着桌角,对外唤道:“桂嬷嬷。” 桂嬷嬷应声而入,“王妃,您唤老奴有何吩咐?” 尹素婉咬了咬唇,缓缓道:“在院门口点上灯,要是秦峰巡夜问起,就说我今晚等着王爷过来。” “是,老奴这就去!”桂嬷嬷心思活络,立马明白了尹素婉必定将自己的话听心里去了,老腿飞快的往院门口去了。 透过窗户,尹素婉望着桂嬷嬷那兴高采烈的背影,讽刺一笑。 王府后院如同深宫,只不过上演的不是宫斗而是宅斗。 桂嬷嬷自作主张除掉顾瑾琇不是为了帮她,而是想找一个靠山。 毕竟,她是王府主母,身份地位都要比其他人更高贵……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摇了摇头,桂嬷嬷手里的红色灯笼反射出来的红光在尹素婉眼里渐渐变成了两团火。 第56章 如意安好 虽然床铺被褥都换了新的,可在东厢房住了十多日,这乍一回芙蕖院还真有些不习惯。 顾瑾璃支起身子,看了一眼桌子,烛台上的蜡烛快燃尽了,然而她仍然没有一丝困意。 不知是今日发生了太多事情,还是其他原因,她心里有些发堵。 这深深庭院,就像是一个无形的囚笼一样,压抑得她喘不过气来。 越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越发的想念曾经在南山无忧无虑的平静日子。 南山,没有父亲,没有大夫人,也没有姐妹姨娘,有的只有青山绿水和严慈相济的母亲。 自打有了记忆起,母亲便一直唤她为阿璃。 开始识字的时候,她问母亲,她的名字是离别之意吗? 指着宣纸上的字,母亲认真告诉她,“璃”有着光洁如玉的意思。 母亲希望她能够像一块玉一样,洁白无瑕,冰清玉洁。 后来能读书了,她看到书中有一句话,“举八元,使布五教于四方,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内平外成。” 因此,她好奇,为何别人都有父亲,而自己却没有。 对于这个问题,母亲沉默了许久,才摸着她的头说,阿璃也是有父亲的,只不过父亲在很远的地方。 她懵懂的点点头,却不理解母亲眼中流露出来的悲伤和欲言又止的深意。 八岁那年,母亲的院子里终于来了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 男人看着她许久,才神色复杂的说了一句话,“转眼竟过了八年,这孩子取名字了吗?” 母亲说,“取了小名,阿璃也是你的孩子,不如你再给她取个名字吧?” 男人看着池子里那一条条红色锦鲤,缓缓道:“锦鲤,瑾璃,愿这孩子以后像一条鱼一样自由自在,一世如意安好。” 他望着她,一脸的慈爱,从母亲口中得知她会弹琴作画后,更是赞赏不已。 临走的时候,他问母亲,还不愿跟他回去吗? 见到母亲摇头,他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然后便沉默的离开了。 她疑惑这个男人的身份,但又不敢多问,只能乖巧的将疑问埋进了心里。 三年后,她十一岁,从她出生起就重病在身的母亲便抛下她走了。 因为母亲一年四季都包裹着厚厚的衣服,哪怕是在酷暑夏日也绝不脱下来,所以她并不知道母亲得的究竟是什么怪病。 按照母亲死前的吩咐,她将枕头底下用蜡密封着的信交给了山脚下清水寺的小师父。 母亲说,阿璃不要怕,会有人来替我照顾你。 两日后,顾淮来了。 三年未见,他眼角比上次多了几道皱纹。 将个头已经快到他胸口的她拥在怀里,他哽咽着唤她阿璃。 那年,她被接回了相府,府内众人这才知道,原来顾淮在外面金屋藏娇多年。 外面的人也同样惊讶不已,没想到顾丞相在十一年前丢了的女儿找回来了。 此后,她便由南山上的小丫头成了相府二小姐。 母亲忌日的前几天,她梦到母亲说想念南山的山茶花了,醒来后她便趁着天未亮,蒙着面纱扮作顾瑾琇的模样出了府,并警告守门侍卫不要声张。 抱着山茶花准备去母亲坟前的时候,身后却有一人喊住了她。 那如玉一般的公子喊她“顾小姐”,眼神里流露出来的神色似乎是相识许久一般。 他自报了姓名,她想着这尹太傅家的公子必定是将自己认成了顾瑾琇。 强作镇定的寒暄两句,她心虚的离开。 作为一个横空冒出来的二小姐,府外的人经常找各种借口想要一睹她容貌,但顾淮出于保护她,便也寻了这样那样的理由给敷衍过去。 再加上这些年顾瑾琇给众人的神秘感,大家也只当是相府家教严明,对府中小姐管教严厉,时间久了也没人再去理会。 回到相府,她刚换下衣服没多久,便听荷香哭着说顾瑾琇趁着她不在的时候拿走了母亲的玉佩和萧。 紧接着,大夫人便带着几个礼盒到了她的院子里。 拉着她的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许之以利,劝她代顾瑾琇嫁入宁王府…… 仔细一算,她竟然已经离开南山四年多,从答应了大夫人代嫁至今,也竟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她并没有像顾淮当初所说,活得像鱼儿一样自在,反倒成了笼中之鸟,呵呵…… 有时候,命运真是喜欢捉弄人! 想起南山,想起母亲,她的心又揪了起来。 赤脚打开柜子,顾瑾璃将锦盒里的玉箫拿了出来。 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她坐在窗前的藤椅上,吹起了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艳阳春》。 这一首“艳阳春”起初如婉转的百灵一样清脆,随后又像是百花盛开一样绚烂,又如山间清泉,总之令人心情瞬间明朗起来。 怡心院里,烛光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亓灏望着怀里的尹素婉,眸底情意柔柔。 她眉角的疤,已经浅淡了许多,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娇嫩的红唇微张,让他想起了刚才那激烈热情的吻。 视线落在她脖子上自己种下的朵朵草莓,他扬起了唇。 小心翼翼的将胳膊从尹素婉腰间抽出,亓灏细心给她掖好被子,又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随即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 门关上后,床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尹素婉轻轻抚摸着额头上的余温,又闭上了眼睛。 蜡烛“噼啪”一声,燃尽的那一刻,在黑夜中她眼角一片晶莹。 亓灏一边往书房里走,一边感受着这夜晚凉爽的风。 忽然听到了一阵隐隐约约的箫声传了过来,他顿住了脚。 不知为何,他竟觉得那箫声像是有一种魔力,在潜意识里指引着他前行。 也许是不解这大晚上的是何人在吹箫,总之顺着箫声,他竟站在了芙蕖院门口。 窗前的顾瑾璃,沉浸在与母亲的回忆之中。 箫声由刚才的明快渐渐转入悲凉,那种悲不似杜鹃啼血那般凄楚,却让人心里泛起诸多莫名的惆怅。 哀怨缠绵,动人肺腑。 背着手,亓灏驻足而立,静静的看着顾瑾璃的侧颜。 今日金梅一事,他似乎又见到了她的另外一面。 他相信,在她赶往怡心院时肯定早已收到了消息,但她行礼之后还是多此一举的问他发生了何事,可见她深知在未确定是否占据有利地位之前先以不变应万变。 待桂嬷嬷将金梅的罪状数落完,她不紧不慢的又询问了几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 从容淡定,有理有据,未表露丝毫得理不饶人的咄咄逼人,却将桂嬷嬷的后路一点点堵死。 婉婉给桂嬷嬷求情是在他的意料之内,而她顺着婉婉的台阶将最终的处置权交给了自己,饶了桂嬷嬷同时,保全了自己的面子。 毕竟,桂嬷嬷是王府里的人,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传了出去他脸上无光…… 多才多艺是她,心思缜密是她,亓灏在心里轻叹一声。 顾瑾琇,你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 她越来越像是一个迷,让他想要一层层拨开。 可是,这种趋势很不好。 因为,越危险的东西越迷人。 一曲吹罢,顾瑾璃抬眸,不经意往外一瞥,她的目光竟意外的与亓灏对上。 不知亓灏在那究竟站了多久,她刚下意识的想站起来,然而他早已扭头离开。 “呃……”猜不透他眼里一闪那而过的深意,她有些莫名其妙。 望着那消失在黑夜里的人影,顾瑾璃怀疑的瞪大眼睛。 亓灏大晚上的不在怡心院里,为何会在她院门口站着? 难不成是梦游了?可怡心院距离这里不近啊! “奇怪……”摇摇头,她关上窗户,再次将碧玉萧锁起来,然后上了床。 大概将心中抑郁借着箫声发泄了出来,现在心头平静了许多。 很快,顾瑾璃便睡着了。 她不知,此时此刻有一个人正在翻看着她的资料。 白玉楼的天字一号房里,陈泽轩望着那薄薄的几张纸,抬眼幽幽的盯着雷子,“就这些?” 雷子垂首,低声道:“世子……丞相和丞相夫人将她保护得太好,能查到的确实就这些了。” 陈泽轩冷哼一声,缓缓道:“既然是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又怎会离经叛道的女扮男装?要么这资料有误,要么就是她本性便如此!” 雷子一听,连忙道:“世子,咱们的探子可都是经过严格训练出来的,怎么可能消息有误?” 翻开第二页,那是顾瑾璃的诗稿。 她的字迹很好看,只不过这纸张略微泛黄,看来确实有年头了。 陈泽轩抿唇,沉声念道:“悲欢离合多劳虑,何日清闲谁得知。不如不来亦不去,亦无欢喜也无悲。” “呵呵,好一个‘不如不来亦不去,亦无欢也无悲’!十五岁的小丫头,能有这样的悟性,倒是比本世子当年还厉害!” 雷子偷偷瞄了他一眼,心想世子也不过才比那女子大六岁而已,可这口气听起来却像是老者对小辈的赞扬一样。 真不知,他们家世子的心到底有多老…… 再看后面几页,陈泽轩眸光暗了暗:“师父曾告诉过本世子,这世间会跳‘凤舞九天’的人差不多都死绝了。” “现在流传在坊间的严格说都不是真正的‘凤舞九天’。就连几十年前的太后,她也不过是融合了其他的舞模仿出来的罢了。” “再往后的‘凤舞九天’,更是没了舞蹈的精髓。而她小小年纪,竟基本功深厚,可见教导她舞艺那人必定很是厉害。” 顿了顿,他攥紧了纸张,“那人极有可能与我们要找的东西有关,雷子,即刻去查!” “是,世子!”雷子自然知道那东西对主上和世子有多重要,重重点头,他立刻没了踪影。 大掌一挥,顾瑾璃的资料瞬间在陈泽轩的掌风之下变成了碎屑。 一杯清酒入喉,他眼前浮现起她女扮男装,摇着扇子那轻言浅笑的模样,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道:“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 话落之后,陈泽轩一愣,邪魅的眸子略微迷离:“顾瑾琇,顾瑾琇……” 喃喃的念了几句,随即又仰头灌了一杯酒。 “啪”,酒杯落下,一地碎渣。 “竟然是亓灏的女人……呵呵!”擦了擦嘴角的酒渍,他撩起一直遮挡住眼角的头发,笑意深沉诡谲。 眼角下的那颗泪痣,更增添了一抹妖异。 第二日,天还没亮的时候,桂嬷嬷一大早便等在尹素婉的房门前,约莫着时间大概差不多了才敢进房间去伺候。 将盆子放下,她偷偷往床单上瞅了一眼,待见到那一抹刺眼的嫣红后,立马眉开眼笑上前行礼道:“恭喜王妃,贺喜王妃。” 尹素婉坐在梳妆台前,梳理着头发的手一顿,勉强扯了扯唇,问道:“双儿怎么样了?” 桂嬷嬷瞧不见尹素婉的表情,因此转身一边收拾弄脏的床单,一边语气里依然夹带着掩不住的喜气道:“王妃放心,双儿已无大碍。” “今早王爷上朝的时候神清气爽,看来老奴说的果然没错,这男人呐,还是得……” “桂嬷嬷。”尹素婉看着镜中眼睛微肿的自己,冷冷的打断了桂嬷嬷的话:“既然双儿已无大碍,那么便让她过来伺候本王妃吧!” “嬷嬷年纪大了,不适合太过操劳。” 桂嬷嬷未察觉出尹素婉的不悦,也没注意到她称呼的改变,抱着床单愣愣道:“呃,王妃……” “本王妃昨夜未休息好,嬷嬷你先出去吧。”摆摆手,尹素婉语气淡淡。 桂嬷嬷想着昨晚王爷与王妃圆房,第一次难免激烈些,可能把王妃给累到了,问道:“那老奴扶您去床上再躺会?” 见尹素婉摇头,桂嬷嬷福了福身子,甚是贴心道:“王妃您好好休息,老奴这就去厨房给您炖些补品!” 关上门的瞬间,尹素婉还能听到桂嬷嬷在自言自语:“啧啧,要是王妃能一举得男有了小世子……” 手抚上平坦的小腹,她心中一动,轻声道:“小世子……” 良久,视线下移到仍毫无知觉的双腿,她敛去了眸中寒意。 芙蕖院里,爱月一边给顾瑾璃盘着皓月髻,一边八卦道:“小姐,昨晚王爷终于和王妃圆房了。” “我不是给你说过,在这王府里要少说话多做事吗?谁让你打听这些事情的?”嗔了爱月一眼,顾瑾璃眉头蹙了起来。 “小姐,奴婢怕给您惹麻烦,在外面连话都不敢多说,哪里有胆子敢打听这些?”爱月吐吐舌头,不以为然道:“一大清早,桂嬷嬷生怕别人没看见那床单上的血似的,一瞅见人就恨不得把王妃的床单戳人家眼皮底下!” “也就是她不敢,要不然连王府大门她都想挂上去呢!” 撇撇嘴,她越说越不屑:“一大把年纪了,真是越老越不害臊!” 待发髻盘好,顾瑾璃不悦道:“好了,你若再多说话,便让荷香陪我出府。” “奴婢不说了,不说了!”爱月听罢,连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理了理衣服,顾瑾璃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扫了一圈院子里的下人们,压低声音对荷香道:“府里人多手杂,你仔细些,尤其是我的屋子,谁也不能进来。金梅的事情,断然不能再发生。” 倘若有人效仿桂嬷嬷诬陷金梅的做法,也在自己的房间里做了手脚,那么下次要背黑锅的人就是她了…… 荷香点头,了然道:“小姐放心吧。” “哎哟,顾侧妃这是要出门吗?”顾瑾璃刚踏出门口一步,只见柳夫人、玉夫人竟已经来到了院子里。 玉夫人打量着比之前看着面貌一新的芙蕖院,破天荒的夸赞道:“没想到这院子收拾收拾真不错,我差点还以为走错地方了呢!” 顾瑾璃抿了抿唇,疏离且客气道:“不知两位夫人到芙蕖院,找本侧妃有什么要紧事吗?” 柳夫人捕捉到了她话里暗藏的意思,若说没事的话,那就不便打扰;若说有事,还得是要紧事才行。 讪讪一笑,柳夫人笑道:“顾侧妃来王府的日子不短了,但我和玉妹妹还没正式登门拜访过您。所以,今个就略备薄礼过来,还望顾侧妃不要怪罪。” 爱月见到二人身边的丫鬟果然各自捧着两三个礼盒,小声嘟囔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荷香赞同的“嗯”了声,在心里也补充了一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昨日在凉亭,顾瑾璃刚说改日有机会去秋菊院重谢柳夫人,今日人家就带着礼物上门来了,她若将人家拒之门外,岂不是成了那不通情达理之人了? 唇角轻扬,她对爱月道:“去给柳夫人和玉夫人备茶。” 爱月不情愿的耷拉着脸道:“是,小姐。” 几人回到大厅后,先是假意关心了一下金梅的伤势,又唏嘘感慨了一下桂嬷嬷下手之狠重,最后终于靠拢了主题。 喝了一口茶,玉夫人故意拿腔拿调道:“顾侧妃,昨晚发生了件大事,您不知道吧?” 听着玉夫人难得一本正经的“顾侧妃”这三个字,顾瑾璃配合的摇头。 “哎哟,您竟然不知道?”玉夫人夸张的瞪大眼睛,紧接着咋舌道:“整个王府都知道的事情,您竟不知道?真是……” 见顾瑾璃疑惑的看着自己,玉夫人又喝了一口茶,继续道:“也罢,芙蕖院本就位置偏,下人又少,您不知道也不足为奇!” 爱月见玉夫人一反骄纵跋扈的常态,对顾瑾璃竟用起了“您”,还敬称“顾侧妃”,眼珠子一转,顿时猜到了什么。 眼巴巴的瞅着玉夫人,她装模作样的好奇道:“玉夫人,奴婢斗胆问一句,到底是什么大事呀?” 玉夫人将杯子放下,放低了几分声音,“昨晚,王爷跟王妃圆房了!” 顾瑾璃随即恍然大悟道:“哦,这件事啊,确实是……一件大事!” 未从顾瑾璃脸上看到该有的嫉恨与吃惊,玉夫人忍不住了,脱口而出道:“难道你就不奇怪王爷为何突然与王妃圆房吗?” 听到柳夫人轻咳两声,玉夫人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表情不自然的解释道:“我是说,王爷和王妃大婚这么久了未圆房,突然的就……让人太过意外了,不是吗?” 顾瑾璃把玩着茶杯,轻笑道:“玉夫人,王爷和王妃本就是夫妻,即便是圆房晚了一些日子,可也并没什么不对的。反而是玉夫人你,反应如此激烈,如果传到了王爷和王妃耳中,恐怕就要怪罪玉夫人在背后乱嚼舌根了!” 按理说,作为王爷的女人,先别管是否受宠,当听到他上了别的女人的床,心里不是都该嫉妒吗?可为什么这个女人却好像丝毫不在乎呢? 玉夫人捏着帕子,脑袋快速转动着。 灵光一闪,她语锋一转,“顾侧妃说的也在理,王爷和王妃才是正经夫妻,咱们在王爷眼里都算不得什么。” 叹了一口气,谁知她又道:“可是,顾侧妃你不同。” 顾瑾璃挑了挑眉,想看看玉夫人还想使什么招数,问道:“我又哪里不同了?” 玉夫人压下妒火,不甘的语气里又带着急迫:“据说顾侧妃与王爷在参加完太后的寿宴后在外睡了一夜,而王爷又是昨夜宠幸的王妃,所以你与王妃受孕的日子差不了几日。” “所谓是‘母凭子贵’,难道顾侧妃就没想过,若是你与王妃同时怀上了王爷的小世子的话,该当如何?” 听完玉夫人这“噼里啪啦”的一通话,顾瑾璃心中冷笑。 以往每次见到玉夫人,她必定一口一个“小贱人”将自己骂的狗血淋头,然而今日不仅备了礼物不说,还态度上突然恭敬了起来,原来是想要挑拨离间呢! 在山洞里自己最担心的就是与亓灏有过肌肤之亲的事情被人知道,她相信亓灏不会说出去,但也忽略了人们丰富的想象力…… 可能,府中上下背地里都认定她与亓灏睡过了。 虽然这也是事实,但听进耳朵里还是很不舒服。 顾瑾璃眸光微冷,缓缓道:“玉夫人,王妃能不能怀上小世子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告诉你的是,那晚上我虽与王爷被刺客追杀坠入悬崖,不过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顿了顿,她欲言又止道:“毕竟,两位夫人也知道,王爷对王妃情深意重,而王妃的腿又是因我……” “这么说来,王爷他没碰你?”玉夫人眼睛一亮,被醋泡过的心瞬间欢呼雀跃起来。 顾瑾璃点头,叹气道:“不奢求能得王爷高看,只希望王爷不要再记恨我,这样以后的日子还能好过一些。” 既然她们可以假心假意的示好,那她又为何不能放低姿态的示弱呢? 直直盯着顾瑾璃,玉夫人见她垂下眼睛,语气里流露出一种淡淡的哀伤和无奈,便与一直未说话的柳夫人交换了个眼神。 柳夫人安慰道:“顾侧妃不必难过,正因为王爷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所以他才会因为王妃而对您耿耿于怀。等时间久一些,想必王爷也能发现您的好的。” 顾瑾璃深深的看着柳夫人,眼中的哀怨之意甚是明显:“但愿如此。” 随后,两位夫人又闲扯了几句,终于丫鬟离开了芙蕖院。 “小姐,听了一通废话,浪费了一壶好茶呢!”爱月指着那一壶雨前龙井,一脸心疼。 顾瑾璃视线落在桌子上那一摞高高的礼盒上,冷笑道:“也不全是废话,至少我也知道了她们想要做什么。” 玉夫人的目的十分明显,那就是用自己与尹素婉这两个暂且不存在的孩子来作导火线,挑起矛盾,让她有一种危机感。 而柳夫人,则是火上浇油的将亓灏对自己的恨都归咎在尹素婉身上,使得自己对尹素婉的仇恨加深…… 呵呵,可惜她们都打错了算盘。 她,根本就不会为了亓灏而争风吃醋! 移开目光,顾瑾璃幽幽道:“将这些礼物拆开了,挑一些打赏给下人们!” 荷香和爱月应了声,便抱着礼盒往院子外面去了。 第57章 伤了自尊 走出芙蕖院后,玉夫人一边胡乱踢着脚下的石子,一边转头问道:“姐姐,你说王妃这次能怀上小世子吗?” 柳夫人摇头,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大夫,怎么能知道?倒是你,突然心血来潮的拉我去芙蕖院,真是太唐突了!” “哪里唐突了?我不是提前也帮姐姐准备好了礼物吗?”玉夫人杏眼眯了眯,若有所思道:“姐姐,我昨天回去后,思来想去觉得极有可能是王妃指使桂嬷嬷陷害金梅,然后再借着金梅的口把芙蕖院的那位给咬出来!” 柳夫人急忙捂住了玉夫人的嘴,往四周看了看,“嘘,有些话可不能乱说的!” 拉着柳夫人向一旁的竹林走去,玉夫人伏在她耳边道:“姐姐,桂嬷嬷之前可是太后身边的人,她跟顾瑾琇无冤无仇,不是受王妃指使的还能是为何?” “王妃得王爷宠爱,身份又比咱们高贵,咱们两个根本就威胁不到她,也不是她的对手。王爷讨厌顾瑾琇不假,可她好歹也是个侧妃,还有瞧着昨个她连桂嬷嬷这种老人精都给治了,肯定也不是什么善茬。” “对了,那晚的刺杀,说不定也是她故意找人安排的。为的就是避开王府,避开王妃,借着跟王爷单独相处的机会,勾引王爷!” 柳夫人瞪大眼睛,怀疑道:“妹妹,可是顾侧妃说王爷没有碰她……” 玉夫人白了柳夫人一眼,冷哼道:“姐姐,你也真是傻的可以!人家说王爷没碰她,那是怕王妃和咱们知道了她怀了小世子后,对她下手!” “狠啊,这女人为了做戏,竟能从崖上跳下去,真是太狠了!” 柳夫人听完了玉夫人的分析后,似乎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表情带着钦佩,又有些少许震惊。 玉夫人摸了摸脸,不解道:“姐姐,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柳夫人竖起大拇指,她道:“妹妹,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聪明。” 玉夫人得意的抬了抬下巴,捋了捋鬓角的头发,“姐姐过奖了,妹妹我一贯如此,只不过是深藏不露而已。” “只要顾瑾琇与尹素婉斗得你死我活,咱们便能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 “等王妃退位后,咱们再接着收拾顾瑾琇这个小贱人!”雄赳赳气昂昂,她满怀信心的拉着柳夫人出了竹林。 待二人走远后,篱笆后的一个身影快速往怡心院跑去。 相府,顾瑾琇的芳菲院中,大夫人被她吵得揉了揉眉心,无奈道:“你想去宣王府没问题,可是你以什么理由,什么身份去?” 顾瑾琇揪着手里的帕子,红着脸道:“母亲,如果……如果父亲或者大哥去宣王府看望宣王,那我不就可以跟着去了嘛。” “瑾琇,母亲知道你心仪宣王,可你是不是也应顾及着自己的身份?怎么说都是女儿家,要懂得矜持才行。”大夫人叹了口气,缓缓道:“再者,你父亲虽背地里与宣王往来密切,可也不能如此明目张胆的上门去,要不然必定会落人口舌。” 顾瑾琇撅着嘴,不满道:“母亲,宣王受伤,父亲是丞相,大哥是刑部侍郎,他们身为朝廷要员,去看望宣王难道就是结党营私了吗?” “还有……母亲,您之前不是也希望女儿嫁给宣王嘛。日后宣王登上了那个位子,女儿便是一国之母,父亲为国丈,咱们顾家……” “闭嘴!”突然身后一道厉喝,吓得顾瑾琇身子一颤。 回头,只见顾淮阴沉着一张脸站在门口。 大夫人一愣,急忙上前讪笑道:“老爷。” 顾淮冷冷的看了大夫人一眼,随即瞪着顾瑾琇,“刚才这些混帐话,若传到外人耳中,不要说你的小命没了,就连你爹我,还有整个顾家都要受你连累!” 顾瑾琇咽了一口唾沫,不死心的小声道:“父亲,我说的是事实。” “事实?”顾淮一甩袖子,坐到椅子上,冷声道:“什么事实?你告诉我,刚才那些话都是谁教给你的!” 顾瑾琇瞄了一眼大夫人,梗着脖子道:“父亲,我喜欢宣王,见到他第一面的时候就芳心暗许了。” “虽然与他接触的次数寥寥可数,但我能感觉到,宣王也一定对我有意。父亲既然支持他,那我嫁给他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顾淮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恼怒道:“我何时有说过要将你嫁给宣王了?这般不知礼义廉耻,有哪个男人敢娶你?” “父亲,我是相府嫡女,你不将我嫁给他,还能将谁嫁给他?总不可能是顾瑾璃那个小贱人吧!”大概是顾淮的最后一句话伤了顾瑾琇的自尊,她红着眼眶攥着拳头,胸脯因情绪激动而起伏不定。 几年前,她躲在花厅的屏风后面偷偷的打量着来府中做客的宣王,他举止高贵,谈吐风雅,而且从大夫人口中她又得知顾淮欲扶持宣王上位,因此便芳心大动,暗自决定非宣王不嫁。 她的心思那么明显,自然是瞒不住大夫人的,好在大夫人也属意宣王,不过还是要求她在八字有了一撇之前必须戴着面纱,一来保持神秘感,二来以后若宣王不成事,她也好另寻目标。 后来随着顾瑾琇大了,大夫人也曾试探过几次顾淮的态度,顾淮不支持但也未反对,只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半年前,知道宣王竟收了一个叫做阿宝的小妾后,顾瑾琇便忍不住了,心里的嫉妒和愤怒像是长了草一样,将她所有的理智淹没。 那一晚在后花园,她拦住了宣王,摘下了面纱,羞羞怯怯的表露了心迹。 对于顾瑾琇的突然表白,宣王并不惊讶,笑得如清风霁月一般,醉了她的整个心房。 之后,她便背着父亲与宣王接触过几次。 当然,大夫人并不知他们该发生的都发生了,顾淮更是毫不知情。 当顾瑾琇因意外导致尹素婉的腿受伤后,空降相府的那道赐婚圣旨将她打入了深渊之中。 幸亏大夫人心思玲珑,立马想到了代嫁的法子,只是今后她要是再想嫁给宣王为正妃可能有些困难了。 毕竟,相府二小姐的身份可不如嫡女身份尊贵。 而宣王虽未见过顾瑾璃,可也听说过这个流落在外多年的私生女,因此他一边安慰着顾瑾琇由嫡变庶的巨大心理落差,一边承诺无论她是何身份都不会介意,更不会负了她。 面对宣王的深情款款,她更是越陷越深,如在泥沼之中,无法自拔。 可是,刚才听着顾淮这话,好像他根本就不会同意她与宣王的婚事! 察觉到顾淮脸上的神色越来越难看,大夫人倒了杯茶,送到他手边,柔声道:“老爷,瑾琇她是有口无心的,你就不要生气了。” “砰”,将杯子用力掷在地上,顾淮厉色道:“有口无心?要不是你这个做娘的在她面前说了不该说的话,她又怎能……” 深吸一口气,他敛去老眼中的幽幽暗流,缓缓道:“从瑾璃代你嫁入宁王府的那一刻,你便不再是我顾淮的嫡女,明白吗?” “此外,府里还有瑾瑜和瑾瑶两位小姐,比较起来,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都要比你更适合嫁给宣王为侧妃!” “父亲,我才是你和母亲的女儿,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顾瑾琇听罢,眼泪夺眶而出,歇斯底里道:“你明知道我喜欢他,为什么宁可便宜了那两个贱丫头也……” “啪”,顾淮一巴掌打在了顾瑾琇的脸上。 打完后,不仅大夫人惊呆了,就连他自己也怔住了。 “瑾……瑾琇……”顾淮看着捂着脸忿恨看着自己的顾瑾琇,手有些颤抖。 “父亲,我恨你!”狠狠的瞪着顾淮,顾瑾琇哭着跑了出去。 “滚开!”在门口的时候不知撞见了谁,只听得她又低吼了一声。 顾淮看着自己的手,一脸懊悔自责:“我……我怎么能打了她呢?” 顾瑾琇是他与大夫人的掌上明珠,一直娇着宠着,这些年来他们连她一根汗毛都舍不得碰,何曾对她动过手? 即便是她偶尔有时候会任性一些,可总体上说也算是懂规矩、知礼义的好孩子。 然而今日的顾瑾琇,情绪失控就罢了,还一口一个“贱人”的骂自己的妹妹们,实在是让顾淮难以相信…… 但不管怎么说,他打了她还是有些许愧疚。 “瑾琇!”大夫人最是了解顾瑾琇的性子,担心她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来,立即追了出去。 到了门口,她顿住脚,冷脸道:“瑾瑶,你在这里做什么?” 刚才屋子里发生的事情,顾瑾瑶看的清楚,听得明白。 她从未想过顾淮竟会说她与顾瑾瑜更适合做宣王侧妃,故而既兴奋又激动的愣在了门口,也忽略了顾瑾琇的失态。 听到大夫人的声音后,她这才缓过神来。 顾瑾瑶小声道:“我……我娘要我过来问一下爹,今晚是否留宿在梧桐院。” 梧桐院是三姨娘的院子,大夫人听罢,厉色道:“回去!没看到你父亲很累吗?” “是,母亲。”被大夫人狠戾的眼神吓得一哆嗦,顾瑾瑶跑的比兔子还快。 “都是些狐媚子!”大夫人啐骂了一句,赶紧到顾瑾琇的房间去了。 与此同时,刚出宁王府大门的顾瑾璃与刚下马车的亓灏迎面遇上。 顾瑾璃没想到今日亓灏会这么早下朝,先是一怔,随即微微行礼:“妾身见过王爷。” 亓灏“嗯”了一声,脚踏出一步后,他转身神色莫辨道:“你胆子越来越大了,现在出府竟不用知会本王了?” 顾瑾璃垂首,沉声道:“王爷不在府中,妾身自然是请示了王妃后才敢出府。” 亓灏听罢,冷笑道:“王妃待你倒是仁慈!” 一甩袖子,他语气警告道:“出府可以,倘若在外面给本王惹了什么麻烦,本王定不轻饶你!” 冷哼一声,他带着秦峰与杜江进了王府大院。 顾瑾璃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也带着爱月上了马车。 爱月撩着帘子看着外面,撇撇嘴道:“小姐,王爷什么都没问,就这么让咱们顺利出来了,真是奇怪。” 顾瑾璃眸光微动,勾着唇角:“即便是他问了我也不会说实话,何必多费口舌?” 上次她出门确实是经过尹素婉的准许,这次嘛,她是自己溜了出来。 就算是亓灏与尹素婉提起,可看在桂嬷嬷这件事情上,相信他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她…… 那日离开茶楼,陈亮说最快两天之内就能将茶楼装修好,所以她带着爱月去瞧瞧进度。 想到了什么,爱月问道:“啊,对了,小姐,您还没告诉奴婢咱们出来到底有什么事情呢!” 顾瑾璃淡淡一笑:“闲着没事随便转转,再去茶楼喝个茶如何?” 爱月听罢,高兴道:“好呀,奴婢有日子没出来好好逛逛了!” 马车走出宁王府有段距离后,顾瑾璃依旧同上次一样,寻个借口将车夫打发回去了。 衣服铺子里,爱月瞧着一身男装的顾瑾璃,不解道:“小姐,咱们逛街的话,穿成这样还怎么去买女子的胭脂水粉?衣服首饰?” “王府里的这些东西还不够你用的吗?”顾瑾璃轻点了一下她的脑门,低声道:“先去茶楼,跟我办点正事。” 出了衣服铺子,二人直奔茶楼。 “小姐,这茶楼改名字啦?悦来茶室要比之前的好再来茶楼好听多了!”站在茶楼门口,爱月指着头顶上方的牌匾道。 顾瑾璃笑了笑,没告诉她这名字是自己起的。 刚走到门口,店小二便眼尖的看到了她,激动的上前道:“公子,您来了!” 说罢,又大声朝着里面喊道:“掌柜的,掌柜的!公子来了!” 陈亮听到动静,也立即出来迎接:“公子。” 见这掌柜的和店小二对自家小姐如此热情客气,爱月不禁多打量了几眼。 顾瑾璃点点头,一边往里走,一边瞧着这初步整改后颇有特色的大厅。 一楼是大众的茶厅,中间建立起了一个圆形台子,可供人拉曲说书。 再往二楼走,每个包间起了各种风雅的名字,最为独特的是三楼,三楼的楼梯口竟通往一座小假山,假山之间还有潺潺的流水。 继续向前,入眼之处是一大片的桃花,而桃花深处是一排排的书柜,上面放着各式各样的书籍,旁边则放有可供人休息的躺椅和座椅,简直是一个私密空间。 每一层楼都根据不同的价位和客人的身份而设定,与对面的白玉楼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不得不说,这陈亮能在短短不到两日的时间内将茶楼装修到她想要的效果,这人办事效率和能力很高。 跟在顾瑾璃身后,老板小心翼翼问道:“公子,您还满意吗?” 顾瑾璃摇着扇子,“满意,掌柜的你辛苦了。” 陈亮连忙拱手道:“不辛苦不辛苦,只要公子满意就好。” 爱月眼珠子一转,瞪大眼睛,扯了扯顾瑾璃的袖子,“小……公子,难道这茶楼……” 顾瑾璃不置可否,顺着楼梯往下看了几眼:“今日的客人倒是比我上次来的时候多了一些。” 陈亮恭敬道:“多亏了公子告诉我沏茶用的水和选择茶叶的大学问,另换了茶水后,果真是味道要比之前好太多。” “我也不过是稍微提了一下,还是掌柜的用心了。”坐到二楼靠窗的位置,顾瑾璃示意老板也坐下,问道:“今日过来,有一件事情还想请你帮忙。” 陈亮问道:“有什么事情,公子尽管吩咐便是了。” 顾瑾璃沉吟片刻,轻声道:“我手里还有一些闲置的银子,想在京中买一处院子。不过,我不方便出面,还希望掌柜的有空帮我去打听一下有没有合适的宅子。” 陈亮又问道:“那……公子对房子可有什么要求?” 顾瑾璃沉声道:“院子坐北朝南,采光、通风要好,不用太大,我喜欢安静,尽量不要靠着喧闹的街道太近。”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最好是新院子,价钱不打紧。方便的话,麻烦掌柜的连家丁、护卫也一块帮我找好。” 陈亮在脑子里把顾瑾璃的话过了一遍,记住后,问道:“这房子公子急着住吗?” 顾瑾璃摇着扇子的手一停,想了想,缓缓道:“说急也急,说不急也不急。这样吧,掌柜的在两个月之内帮我找好房子就行。” 陈亮点头,应道:“行,公子放心,我一定给您找处合心意的!” 顾瑾璃道了声谢,又与爱月喝了两杯茶才离开茶楼。 “小姐,您上次跟荷香出来,就是为了买这茶楼吗?”爱月此刻心里波涛汹涌,还在消化着刚才听到的话:“还有,您让掌柜的买院子,咱们这是要离开王府吗?” 顾瑾璃没承认,也没否认,“你说呢?” “我……我没荷香聪明,猜不透小姐的想法。”爱月抓了抓腮,纠结道:“不管小姐去哪里,奴婢和荷香肯定是跟着您的。” “可是……王爷他肯定不会让咱们离开的,还有大夫人……” “哎,站住!”爱月的话没说完,忽然一只大手挡在了她和顾瑾璃身前。 面前的男子两道秀眉斜飞入鬓,一双尾角上挑的凤眼波光流转,眼角微微上扬,妖魅带笑,看起来真是风情万种。 顾瑾璃眉头微皱,用扇子不着痕迹的拂开男子的手,冷淡却又不失礼:“公子突然拦下在下,不知有何事?” 男子上前一步,勾起顾瑾璃的下巴,将脸凑上去嗅了嗅,然后转头对身后的侍从笑道:“招财,本公子许久没有见到这么合眼缘的人了,啧啧,唇红齿白,真香!” 那唤作招财的仆人点头附和道:“二公子看上的人都不是凡人。” 莫非这人认出了自己是女扮男装?顾瑾璃心头一跳,后退了一步,语气冷了几分:“在下是男子,公子请自重。” 然而,那男子听罢,修长的手指无比优雅地捋了捋自己额前的碎发,一字一句道:“本公子喜欢的就是男人!” 他的话一落,瞬间惊得顾瑾璃与爱月目瞪口呆。 尤其是爱月,嘴巴里都能塞下一个鸡蛋。 敛去眸中惊讶之色,顾瑾璃强作镇定:“看公子风流倜傥,一表人才,没想到竟也是一个爱开玩笑之人。” 拱拱手,她带着爱月就要转身离开。 “本公子有说过让你走了吗?”男子见顾瑾璃要跑,立马大手一挥,示意几个侍从将她们主仆二人给包围了起来。 爱月害怕道:“小……公子,怎么办?” 顾瑾璃见状,冷冷望着男子,“光天化日之下,公子这是何意?” “本公子看上你了,要么跟本公子回府玩上几日,要么嘛……”摸了摸下巴,男子目光越发的猥琐:“要么本公子不介意当街要了你!” 顾瑾璃攥着拳头,幽幽道:“公子如此目无王法,难道不怕我去告官吗?” 男子听后,非但不怕,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告官?你问问这条街上的人,有谁敢告本公子?” “要真告起来的话,本公子都不知道进大牢多少次了!” 顾瑾璃扫了一眼周围那些围观的百姓,见他们果真是面露怯色,便心知此人必定为官家或富家子弟,背后不仅有人撑腰,而且还为非作歹不止一次。 自己之所以女扮男装,是怕女子身份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她竟没想到,如此一个看着还能过眼的男人,竟是个断袖! 而且,还好巧不巧的被她给撞上? 什么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分明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地痞无赖! 一边快速的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脱身,顾瑾璃一边拖延时间道:“在下不信公子有一手遮天的本事。” “招财,告诉他,本公子是谁!”男子冷笑一声,对侍从道。 招财抬了抬下巴,伸出一个大拇指,神色得意道:“我们家公子便是太傅府的二公子尹鹏林,坊间号称阅男无数的‘浪里白条菊花斩’!” 尹鹏林眯了眯眼睛,“招财。” 招财察觉出尹鹏林的不悦,这才意识到自己得意忘形了,急忙道:“小的知错。” 二公子年方十七,好男色,太傅和大夫人因其如此有辱门风的独特癖好为不耻。 起初也曾劝过他改变一下取向,可奈何二公子他不听劝,后来老爷一怒之下便动用了家法,谁知二公子竟变本加厉起来。 只要是稍微有些姿色的平民男子,绝对逃不掉二公子的手掌心。 就连那些年纪小一些的少年,二公子色心大起的时候都不会放过…… 大公子才名在外,而相比之下二公子便是不成器的浪荡子,老爷打骂过无数次仍然无效,最终也只能放任他自甘堕落去了…… 当然,二公子猖狂归猖狂,他还不敢对达官贵人家的子弟下手。 二公子不高兴了,应该是怕他的名声太响亮,将眼前这小公子给吓住吧? 顾瑾璃眸光微冷,红唇轻启,“原来是尹二公子。” 她在相府从不关心府外的人和事,进了王府后因为身份的转变这才开始从丫鬟们口中或多或少了解到京中的一些人物。 尹子恪、尹素婉、尹素汐同为太傅大夫人所出,而尹鹏林则是小妾生的庶子。 她是尹家的仇人,眼下这情况真算是冤家路窄了…… 第58章 强抢民男 尹鹏林挑了挑眉,一把揽在顾瑾璃的腰上,贴得极近,伸出舌头舔着她的耳垂:“是要自愿跟本公子走,还是本公子让人抬着你回去?” “放肆!”顾瑾璃觉得一阵恶心,抬脚便直接踢在尹鹏林的下身,怒色道:“尹大公子才思敏捷,尹大小姐同样也是知书达理之人,可尹二公子偏偏是这般无耻下作,在下当真怀疑尹太傅的家风是否真如传闻那般严明!” 她那一脚是用了力气的,疼得尹鹏林面色煞白,脑门上也沁出了冷汗。 他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哼哼着痛苦的捂着下身。 侍从们大惊,立刻围了上去,担心道:“二公子,您有没有事?” 有人指着二公子的胯下,哆哆嗦嗦道:“呀,二公子,您……您出血了!” 尹鹏林也注意到了那部位渗出了浅浅的血痕,吓得腿一软,没站稳往地上倒去。 招财尤其的惶恐,伸手道,“公子,小的给您揉揉!” “走!”顾瑾璃见时机大好,拉着爱月的手,头也不回的钻出了人群。 “滚!”尹鹏林一脚踢开招财,瞥见顾瑾璃与爱月要跑,咬牙切齿道:“还愣着做什么,给本公子追!” “抓不到他们,本公子将你们大卸八块!” “是是!”招财顾不得疼,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就带着人往前追。 尹鹏林吃力的直起腰来,望着那二人慌乱的背影,凤眼里泻出浓浓的毒意:“敢这么对本公子……” “咯吱咯吱”,他拳头攥得青筋暴露:“小畜生,本公子一定要将你们抽筋剥皮!” 放完狠话,那蛋疼的感觉再次袭来,他“哎哟哎哟”的将整个身子靠在一旁的下人身上:“先……先去医馆!” “是,二公子!”两个下人应了声,然后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尹鹏林往医馆走去。 “小姐,快些,他们追上来了!”爱月一边被顾瑾璃拽着跑,一边上气不接下气道。 前面的行人太多,小铺小摊也挡着路,她们七歪八拐,竟进了一个死胡同。 “小姐……”爱月青白着脸,后背抵在墙上,欲哭无泪。 “呵,怎么不跑了?”招财见二人无路可退,放慢了步子,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拿在手里晃着,“跑呀,刚才跑得不是挺快嘛!” 顾瑾璃将爱月护在身后,心乱如麻:“你们想做什么?” 招财逼近几步,飞起一脚踢在她的膝盖处,“你伤了我们家二公子,你说我们要做什么?” “砰”,顾瑾璃吃痛,半跪在地上。 “小……”爱月惊叫一声,然后嘴巴被顾瑾璃的手给捂住了。 对她摇摇头,顾瑾璃望着招财架在自己脖子旁边的刀子,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太傅乃朝中重臣,倘若尹二公子当街强抢男子的事情传了出去,恐怕你们家太傅脸上也无光吧?” “我们公子抢的人多了去了,不在乎你一个!”招财芝麻大的眼睛突然窜起一抹亮光,流里流气道:“以前只见过公子玩得欲仙欲死,既然今日有机会,不妨我也尝一下上一个男人是什么滋味!” 顾瑾璃一听,厉色道:“你敢!” “嘿嘿,敢不敢一会你就知道了!”将刀子交给另一个灰衣侍从,招财一边解着自己腰上的带子,一边咽了一口唾沫,“别急,等着一会大爷我艹哭你!” “怎么办,怎么办……”爱月急得眼泪直打转,身子也瑟瑟发抖,不禁引起了招财的注意。 动作一顿,他淫笑道:“这个小跟班也清秀的很!看你这么标致,哥哥就先满足你!” 说罢,他一把将爱月从顾瑾璃身后拖了出来,粗暴的将她压在身下。 “爱月!”顾瑾璃心里一慌,夺过灰衣侍从手里的刀子就要对着招财的后背刺下去。 “呲!” 在她的刀尖险些就要落下的时候,凭空飞过来的另一把刀早已直直的穿过了招财的左胸。 来不及惨叫,招财撕扯着爱月领口的手便僵住了。 血“哗哗哗”的流淌在爱月身上,她“啊”的尖叫一声,猛然推开了招财,扑入顾瑾璃的怀里:“小姐!” “啊,杀人啦!杀人啦!”灰衣侍从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招财,惊叫后与其他人呼啦啦的吓得跑走了。 紧紧搂着爱月,顾瑾璃转头望去,只见顾成恩阴寒着脸站在小巷口。 动了动唇,她发酸的眼眶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大哥……” 顾成恩微微叹了口气,缓缓向她走来。 因为之前亓灏答应了尹素婉,得了空便带她回府看看,故而今日下朝早,他们便回了太傅府。 太傅夫人在得知尹素婉回来后,高兴得不得了,拉着她在自己的落霞苑里嘘寒问暖,询问她在王府的生活好不好,小妾有没有欺负她,与亓灏的夫妻生活是否和谐等等。 尹素婉对于某些敏感问题,只能红着脸点头或摇头。 另一边,亓灏则与太傅在书房里商讨着朝中要事,大概有一盏茶的时间便从书房里出来了。 来到花园中,只见一个粉衣佳人扑入了怀里。 “哈哈,我抓到你了!” 亓灏一愣,随即移开了身子。 尹太傅皱了皱眉,“汐儿,你又在胡闹了!” “爹爹?”尹素汐赶紧揭开眼上的帕子,意识到自己刚才抱住的人是亓灏,脸瞬间绯红:“姐夫……” 亓灏点点头,本想抬脚走人,但还是沉声道:“汐儿,昨日你走后,婉婉很是自责,她现在在大夫人院子里。” 尹素汐眼睛有些湿润,低着头小声道:“我以为姐姐她还在生我气……” 尹太傅轻咳两声,佯怒道:“你姐姐什么时候这般小气了?就算昨个呵斥你两句,也是因为你做错了!” “爹爹说的是,都是我不好,我这就去落霞苑!”尹素汐“嘻嘻”一笑,如翩飞的蝴蝶似的往落霞苑跑去。 尹太傅摇摇头,笑道:“这汐儿啊,明明跟婉儿是双生子,还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呵呵。” “老爷,老爷!”这时,突然管家一路小跑着神色慌张的过来了。 尹太傅看了一眼亓灏,沉下脸道:“没看到宁王爷在这里吗?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管家连忙给亓灏行了个礼:“小的见过宁王爷。” 行礼后,他声音发颤道:“老爷,不好了,二少爷他……他被人给打了,招财也死了!” 尹太傅一听,急声道:“伤在哪里?何人动的手?” 管家犹豫了会,偷偷看了看亓灏,低声道:“二公子又在街上强抢民男,那公子情急之下踹了二公子的……命根,二公子派招财带人去追,招财他……他见那人貌美,也一时色心大起,所以……所以就被人一刀给刺死了!” “这个孽畜!”尹太傅虽知道尹鹏林平日里的荒唐事,可到底现在是当着亓灏的面,老脸有种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的感觉。 一想到刚才管家又说尹鹏林被人伤了命根,他大惊失色道:“管……管家,二公子他人在哪里?” 管家道:“二公子和进宝在医馆。” “快,快带我去医馆!”说罢,尹太傅竟忘记了亓灏的存在,急匆匆的往大门外奔去。 亓灏眸光微动,也抬脚跟了上去。 尹太傅到了医馆后,只见大厅里坐着两个人。 “哎哟,疼……疼死我了!”尹鹏林的哀嚎声大得回荡在整个房间里,以至于尹太傅顾不得多看那二人一眼,直接挑起帘子,冲进了里间。 顾成恩一身蓝衣,端着茶杯慢条斯理的品着茶,他的右手边则是一身白衣的顾瑾璃。 只不过,顾瑾璃的身上沾了血,头发也略微凌乱。 爱月站在她身后,胸前的血更多,模样很是狼狈。 而再往一旁看,招财的尸体则躺在地上的破席子上,果真是一刀致命! 亓灏眯了眯眼睛,心中了然,怒斥道:“顾瑾琇!” 她出门之前明明是女子装扮,现在这一身男装分明是在告诉他,尹鹏林当街猥亵的人就是她! 不等顾瑾璃开口,顾成恩将茶杯一放,幽幽道:“宁王,看到自己的女人被欺负了,这就是你的正常反应?” 亓灏冷冷的瞥了顾成恩一眼,将满眼怒火敛去,一甩袖子往里间走去。 “大夫,林儿怎么样了?”尹太傅瞅着尹鹏林哭天抢地的模样,紧张的问大夫。 白胡子老大夫叹了口气,对尹太傅拱了拱手,神色莫辨道:“老夫已经尽力了。” 尹太傅一怔,“大夫,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大夫低声道:“尹二公子伤了根基,恐怕……这辈子不仅没了生育的能力,而且也无法再做男人了!” “什么?!”脑袋就像是被一道横空而来的闪电劈中,尹太傅身子向后退了几步,老泪纵横,“怎么会这样……” 躺在床上的尹鹏林听罢,更是无法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发疯似的歇斯底里道:“不,这不是真的!” 伸手撕扯着老大夫的袖子,他睚眦欲裂道:“你是骗我的对不对?我不可能不举,不可能!” 老大夫被尹鹏林掐的胳膊疼,无奈道:“公子还有伤在身,千万不要激动,要不然……” “顾瑾琇,我要杀了你,杀了你这个贱人!”推开老大夫,尹鹏林猩红着眼睛支起身子就要从床上爬起来,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林儿,林儿!”尹太傅想按着胡乱挣扎扑腾的尹鹏林,谁知竟被他撞了老腰。 亓灏见状,立即眼疾手快的在尹鹏林身上点了几下。 “砰”,尹鹏林直直的往后倒去。 尹太傅惊得大叫一声,“林儿!” 亓灏扶着尹太傅,沉声道:“本王点了他的睡穴,太傅莫要担心。” 尹太傅擦了擦眼角的老泪,深吸一口气,然后怒气冲冲的出了里间。 “伤了我儿,杀了我太傅府的奴仆,顾侍郎,顾大小姐,今日你们务必要给老夫一个交代!” 素来沉稳内敛的尹太傅,此时怒火冉冉,老眼中的两道寒光直射顾瑾璃。 刚才里间里的动静顾成恩听得一清二楚,冷笑道:“瑾琇她好好的走个路却被人无端拦下,要不是本侍郎出现的及时,想必后果不是你们太傅府能承担得起的!” “尹二公子猥亵宁王侧妃不成,指使恶奴伤人,尹太傅又如何解释?” 尹太傅老脸气得涨红,手指着招财的尸体,“顾侍郎,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顾瑾琇杀了我太傅府的下人,按着律法,是否该收入大牢?!” “先是害了婉儿腿断容毁,又毁了我儿的后半生,如此蛇蝎心肠的女人,顾侍郎若是今天不将她绳之于法,老夫就将此事闹到皇上面前,求皇上给老夫做主!” “就算是尹二公子不是个废人,他一个断袖也不可能为你们尹家开枝散叶!”顾成恩嘲讽的摇头,然后站起身来,对亓灏冷声道:“瑾琇今日受了惊吓,本侍郎先带她回相府小住两日。” 顾瑾璃未料到自己那一脚竟将尹鹏林伤得如此之重,这后果简直与顾瑾琇当日推了尹素婉一样。 只不过尹素婉伤的是走路的两腿,而尹鹏林伤的是传宗接代的第三条腿…… 瞧着尹太傅看着自己这吃人一般的眼神,她如坐针毡。 再想到尹鹏林是尹素婉的二哥,如果自己不跟着顾成恩回相府,那么先不说尹太傅如何,只说回王府后尹素婉那边可能就不会放过她…… 就在顾瑾璃要跟着顾成恩走的时候,手腕突然被人从后面攥住。 “站住,本王何时让你走了?”亓灏眉宇间跳动着隐约的怒气,大手扣得死死的,容不得顾瑾璃挣脱半分。 “顾成恩,即便是我儿先失礼在前,可顾瑾琇也不该下如此狠手!”尹太傅见顾成恩要带着顾瑾璃“畏罪潜逃”,连忙挡在他们身前,“这件事,不说个明白,老夫誓不罢休!” 顾成恩眸光暗了暗,落在顾瑾璃被亓灏捏红的手腕,缓缓道:“宁王,你可不要忘了,他尹鹏林今日要动的人是你的侧妃!” “本侍郎赶去的时候,太傅府的恶奴竟要对瑾琇……”身上迸发出一道杀气,他掷地有声道:“搞清楚,瑾琇才是受害者!” 亓灏视线落在招财那解开了一半的裤腰带上,半晌才道:“月底世子回京,她要同本王一道参加宫宴。” “哦?”顾成恩剑眉轻挑,反问道:“难道宁王这次还需要瑾琇献舞不成?我相府的嫡女可不是那宫里的舞姬!” 亓灏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冷声道:“她要跟着服侍婉婉。” 顾成恩自然明白亓灏的意思,一字一句道:“她欠尹素婉的,本侍郎替她还!” 有什么东西像是破土而出的冒了出来,让顾瑾璃心里一颤。 见顾瑾璃望着顾成恩的眼神感动中又好似夹杂着些其他,亓灏不知为何,只觉得心头有莫名的一团火在燃烧。 皱了皱眉,他厉色道:“顾瑾琇如今又伤了尹二公子,罪上加罪,你顾成恩还不起!” 话落,他竟一把扯着顾瑾璃出了医馆。 “亓……”顾成恩大怒,险些脱口而出亓灏的名字。 他刚要追上去,可却被尹太傅从后面给拖住了,“顾侍郎,你休想逃脱!” 依着亓灏对婉婉的感情和对尹家的情谊,尹太傅知道亓灏不会放过顾瑾璃的。 但是,顾家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他们尹家的人,要是这次再忍下去,想必整个京城上下都要笑话他尹正是缩头乌龟了! 再者,被顾家骑在头上,日后他们尹家的人在外面还怎么抬头做人? 所以,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咽下这口气! “顾侍郎,顾瑾琇杀了人,你若是敢包庇她,那就是以权谋私,老夫要……” “够了!”面对尹太傅的喋喋不休,顾成恩被缠得烦了,直接从怀里扯出一沓资料丢在他脸上,冷笑道:“本侍郎原本不想这么早就跟你们尹家撕破脸,既然尹太傅如此迫不及待,那咱们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名单上的人,都是这几年遭了你们家尹二毒手之人,上到三十岁的壮男,下到七八岁的幼童,他可真是老少通吃呢!” “那些幼童里,有很多都是从人贩子手里买去的。当然,据本侍郎所知,张大人前年丢了个孙子,不知是否在这些孩子之中。” 余光扫到尹太傅越来越白的老脸,顾成恩也不打算去追亓灏和顾瑾璃了,直接甩袖坐了下来,抿了一口茶,继续道:“尹二公子纵然十恶不赦,但你尹太傅纵子行恶也脱不了干系!要不然咱们就告到皇上跟前,看看他怎么说?” “呵呵……不用想也知道,尹太傅这脑袋上的乌纱帽要保不住了!” 尹太傅用力攥着手里的纸,咬牙愤恨道:“顾成恩,你莫要欺人太甚!!” 顾成恩听罢,唇间冷意渐大,“欺人太甚?敢问尹太傅,难道是本侍郎让尹二公子喜好男风了?还是本侍郎让他当街仗势欺人了?” “他欺负了瑾琇,断了命根也是他咎由自取!就连你家那狗奴才,本侍郎没将他丢入刑部受刑已是手下留情!你若还要追究,就将这笔账记在本侍郎头上!本侍郎不怕跟你们尹家慢慢玩!” 话落,他头也不回的带人离开。 爱月瞄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尹太傅,缩了缩脖子,立马也跟着走人。 “你……你……”尹太傅被气得一口气没上来,忽然眼前一黑,晕倒在了地上。 “老爷,老爷!”管家吓得连忙扶起尹太傅,又对着里间喊道:“大夫,大夫!快来看看我家老爷!” 屋内的老大夫听到呼喊声后,跑出来将外面的尹太傅挪到了屋内床上,将他与昏过去的尹鹏林并排而躺。 “哒哒哒”,马车行驶在回宁王府的路上。 亓灏目光如炬的盯着坐在对面的顾瑾璃,脸上的怒气看起来似乎要比刚才在医馆里还要大。 他刚才竟然拉着她走了,关键是走到半路才想起来婉婉还在太傅府里! 再看着顾瑾璃这一身染血的男装,他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在捶打一样,浑身难受的厉害。 想发脾气,想大发雷霆。 顾瑾璃被亓灏这毛骨悚然的眼神盯得次数多了,已经渐渐麻木了。 再加上她的心思还在下半辈子不举的尹鹏林身上,哪里有闲工夫去理会亓灏? 对了,爱月好像还在医馆呢! 这真是…… 大概是顾瑾璃这魂不守舍的模样,更加激怒了亓灏。 “啊!”顾瑾璃惊呼一声,下一刻她便被亓灏直接给压在了软塌上。 瞪大眼睛,她忽然舌头变得不利索起来:“你……你要干嘛?” 亓灏将顾瑾璃发间的簪子抽了出来,她的三千发丝如水墨一样散开。 微微低下头,望着身下这张清丽却还沾着灰土的脸,缓缓道:“顾瑾琇,你就这么喜欢女扮男装么?”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让顾瑾璃的心跳不由得加快起来。 随着他的大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她的脸,她竟难得的紧张起来:“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为了方便跟男人私会吗?”亓灏扣住顾瑾璃的下巴,眼中的火苗像是要把顾瑾璃这条狡猾的鱼儿给烤干似的:“本王记得,你很喜欢对男人投怀送抱!” 对男人投怀送抱?顾瑾璃眨了眨眼睛,这才想起来亓灏说的应该是上次在茶楼门口,自己不小心被绊倒一头栽进了尹子恪怀里的事情。 见她又不知不觉的走了神,亓灏脑海里不禁想起了顾成恩,他捏着顾瑾璃的手不自觉的用了几分力。 顾成恩,他凭什么要替顾瑾琇偿债? 就因为他是她的兄长,就可以次次干涉她的事情么? 兄长……呵,有哪家的兄长看着妹妹的眼神如此的不同! 男人同样有直觉,而直觉告诉他,自己在顾成恩身上看到了男人对男人的攻击性! 一道不可思议的灵光闪过亓灏的大脑,他脱口而出道:“说,你与顾成恩是不是有着不可告人的奸情!” 第59章 她的软肋 顾瑾璃不敢相信的瞪着他,小脸又红又白:“亓灏……你胡说八道什么?” 顾成恩虽然不是与自己一母同胞,可怎么说都是同一个父亲,他们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人! 在外人眼里,她是顾瑾琇,是顾成恩的亲妹妹,亓灏他竟说出这般混话来,莫不是疯了吧? 她这又窘又恼的模样,看在亓灏眼里便是做贼心虚,被人捅破了心事的反应。 “顾瑾琇,你真是不要脸!”压着她娇软的身子,他的怒火由上转下,身下的某处发生了微小的变化。 顾瑾璃再次瞪大了眼睛,半露的胸口起伏不定,半晌才恼怒道:“亓灏,你有病吧!” 先是胡思乱想的污蔑自己与顾成恩的关系,又是莫名其妙的骂自己不要脸,他肯定是脑子进水了! “你说什么?”亓灏没料到顾瑾璃竟如此放肆,眼中流露出危险的光芒:“顾瑾琇,你胆子越来越肥了!” “是不是本王近日对你太过仁慈,以至于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他火热的手紧紧的禁锢着她,马车内的空气越来越燥热,气氛也越来越暧昧。 心下一慌,顾瑾璃猛然用力推开亓灏,将凌乱不整的衣服拢了拢,她一边重新束起头发,一边别过脸冷声道:“王爷自重!” 亓灏被冷不丁的推回到座位,眸中火苗一点点被染成寒冰,幽幽道:“放心,本王一向自重的很!” 上下扫视了一圈顾瑾璃,他继而嘲讽道:“浑身上下没二两肉,还脏成这副鬼样子,顾成恩眼瞎了才会看上你!” 说罢,一脸嫌弃的拿帕子擦了擦手,似乎刚才碰到她被玷污了一般。 “王爷!”顾瑾璃眼神冷冽的看向亓灏,透着怒气的声音提高了几分:“顾成恩是妾身的大哥,若是王爷再这般胡言乱语……那么,不是您的眼睛瞎了就是耳朵聋了!” 说罢,她撩开帘子直接对外面的车夫道:“停车!” 车夫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何事,听到顾瑾璃的吩咐后,便“吁”的一声停下了马车:“顾侧妃,您有何吩咐?” 提着衣摆麻利的跳下车,顾瑾璃望着窗边亓灏还没反应过来的脸,皮笑肉不笑道:“妾身身份卑微,自知与王爷共乘一辆马车回府很是不妥,所以妾身走着回去便好!” 说罢,不留给亓灏说话的反应,她直接夺过车夫手里的马鞭,朝着马儿重重一挥。 马儿吃痛,撂起蹄子嘶鸣一声,车夫吓得赶紧攥紧马缰。 在马车飞奔之际,顾瑾璃将马鞭丢给了车夫,并不忘记对着车内对自己怒目而视的亓灏勾唇一笑:“王爷走好!” 亓灏在听到顾瑾璃说他胡言乱语、耳聋眼瞎的时候,他就想一巴掌拍在她身上。 可还没来到出手,这个死女人竟立马跳下了马车? 说什么身份卑微,坐在同一辆马车上有所不妥? 那么,之前去宫里参加太后寿宴,这样的话她又怎不开口? 分明是因为自己提到了顾成恩,戳到了她的软肋! 即便她对顾成恩是纯洁的兄妹之情,可顾成恩看她的眼神绝对透着古怪! 顾成恩……呵,他若真是有恋妹癖好,这件事情要是传了出去,恐怕会比尹二公子成了废人影响更大! 顾家的人,不仅阴险狡诈,而且当真是龌龊到了极点! 亓灏寒着脸将帘子甩下,冷声对外喊道:“车夫,再快些!” 王府离着顾瑾璃下车的地方至少还要走半个时辰,既然不想与他同车,那就让她走着回去! 车夫愣了一下,急忙道:“是,王爷!” 马儿刚才被顾瑾璃那一鞭子抽得已经健步如飞了,王爷竟还要加速? 难不成是王府里有什么要紧事?摇摇头,他又甩了一鞭子。 顾瑾璃望着飞驰而去的马车渐渐消失在了视线里,刚才扬起的唇角一点点抿起。 一边往回宁王府的道路走,她一边让自己的凌乱的心绪赶快平静下来。 刚才,她也不知道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勇气,竟然那么明目张胆的骂了亓灏,而且她忽然发现,现在她越来越不会收敛自己的心性了。 她,也学会针锋相对,敢顶撞亓灏了? 莫非,真如亓灏所说,他对自己太仁慈了? 似乎,他这几日对她确实“仁慈”了许多。 虽态度一如既往的冷漠如冰,可至少从山洞回来后,他不再动不动的拳打脚踢了…… 耳边响起出门前玉夫人的话,亓灏对她是有所不同的。 难道,真因为她成了他的女人,所以才对她态度转变了? 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顾瑾璃顿住了脚步。 闭上眼睛,她将乱七八糟的心思压下,开始回归正事。 招财虽不是她杀的,可尹鹏林却是她踢伤的。 也不知道自己被亓灏强行拽走后,顾成恩是如何处理这件事情的。 顾成恩对自己的维护,还有他说要替自己还债时的那份坚定,她一想起这些,只觉得心头略微沉重。 他对她,为何要这样好?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她,可却总没有机会去问他。 难不成,要直接开门见山的说,你对我好有什么目的吗? 这样的话,容易伤人心…… 罢了,想不透的就不想了,且当这份好只因他是在为顾瑾琇和大夫人弥补她好了…… “哒哒哒”,又一阵马蹄声在身后响起。 顾瑾璃自觉的往旁边让了让,规矩的走着自己的路。 “吁”,车夫竟意外在她身旁停下,“公子,我家公子说可以捎您一路。” 顾瑾璃不解的看着车夫,问道:“你家公子是?” 这时,帘子撩起,露出了陈泽轩那张绝代风华的脸,“公子,我们又相遇了。” 走回王府确实要花费很长时间,而此人顾瑾璃虽只有过一面之缘,但她也自认为身上并无对方可取可图之处。 这男子看气质、举止应该不是尹鹏林那种断袖之人,这样想着,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那就多谢了。” 离着宁王府越来越近,亓灏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王爷,到了。”没一会,车夫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帘子被撩开,果真马车已停在了宁王府门口。 亓灏“嗯”了声,下车后走了几步,又转身对车夫道:“去太傅府,将王妃接回来。” 车夫应了声,又立马掉头驾着马车往太傅府方向跑去。 太傅府的落霞苑中,在尹素汐与尹素婉姐妹二人将昨日的小不快解开后,尹鹏林的母亲即太傅的二夫人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冲进了房间里。 “夫人啊,您要为妾身和林儿做主啊!” 一声哀嚎,二夫人“噗通”一声跪在了大夫人和尹素婉脚下。 尹素婉和大夫人对视一眼,疑惑道:“二姨娘,你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跪着做什么?” 大夫人给尹素汐使了个眼色,尹素汐会意,搀扶着二夫人:“二姨娘,您快起来说话,这样子跪着让下人看到了,还指不定嚼什么舌根呢!” 二姨娘死死抱住大夫人的腿,愣是不起来:“夫人,林儿他……他被顾瑾琇给……给废了……呜呜呜……” “废……废了?”大夫人母女三人没理解二姨娘口中的“废了”是何意,有些没反应过来。 二姨娘泪流满面,哽咽道:“顾瑾琇废了林儿的命根,林儿他……后半辈子再也不能人道了!” 人之道在于传承,生养后代、继承家业是最大的事情。 而尹鹏林不能人道,也就是说在将来尹太傅百年之后,论分家产的话,他与二姨娘手里便会分不到多少钱了…… 尹素婉捕捉到了重要的信息,急忙道:“二哥他与顾瑾琇素不相识,他们二人怎会遇上?” “谁知道那小贱人使了什么幺蛾子迷惑了你二哥!在你二哥上当后,她就对他……呜呜呜……”二姨娘自然不愿说是尹鹏林对女扮男装的顾瑾璃见色起意,于是便将所有过错都推给了旁人,“婉儿啊,你未出嫁之前,二姨娘平时也对你不薄!” “顾瑾琇一定是在宁王府里受了委屈或冷落,将这怨恨报复在了你二哥身上!呜呜呜,可怜你二哥还未成家立业……” “婉儿啊,你现在是宁王妃,是宁王府的当家主母,无论如何,这次你必须得为你二哥出头!” 一边大哭,二姨娘一边转身抱住了尹素婉。 尹素婉秀眉微蹙,她未曾想到自己只是这随便一问,可二姨娘却将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了自己,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小姐。”双儿从门外进来,然后在尹素婉耳边将尹鹏林与顾瑾璃的事情一一回禀。 听罢,尹素婉心中有了计较,问双儿:“王爷先回去了?” 双儿道:“王爷已经回了王府,派了车夫在门外等着小姐呢。” 轻咳两声,尹素婉虚扶了一下二姨娘,安慰道:“二姨娘,你先起来。咱们都是一家人,二哥的事情我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二姨娘听罢,半信半疑道:“婉儿,你没有骗我?真会为你二哥讨个公道?” 听管家说,连老爷都被顾成恩气昏过去了,尹素婉这个小丫头真能成事? 自己之所以开口求她,其实是希望她能借着亓灏的手去收拾顾瑾璃! 尹素婉点头,耐心道:“姨娘,我这就回府去找王爷处理一下二哥的事情。” 说罢,她便准备要双儿将那轮椅推过来。 二姨娘忽然拦住了尹素婉,抽抽嗒嗒道:“婉儿,要不然……要不然你还是派人给宁王爷传个话吧?你行动也不方便,若在路上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可不敢跟宁王爷交代!” 转念一想,尹素婉是喊尹鹏林一声二哥没错,可到底不是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 万一这丫头回去后把这件事给抛在了脑后,这该怎么办? 自己只是太傅府里的一个妾侍,比不得大夫人是尹素婉的亲娘可以自由进入宁王府,所以还不如先让她留在府里,这样自己也好心里有个底。 “二姨娘,我……”尹素婉勉强笑笑,刚想推辞,却见尹素汐扯着她的胳膊,压低了声音道:“姐姐,你还是留下吧。” “你也知道二姨娘的性子,你要是走了,恐怕母亲这里就被吵得没得清静了!” 二姨娘见尹素婉犹豫,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呜呜呜……我那苦命的林儿啊,都怪娘没有本事,是娘的错啊!” “呜呜……我的林儿!” “就听你二姨娘的吧。”大夫人被吵得头疼,也拉着尹素婉坐下,无奈道:“我与你爹爹这些日子也委实想你想得紧,你就在府中多住两日。” “母亲……”尹素婉想摇头,见大夫人面色疲倦,只好妥协了。 尹素汐见状,拉着二姨娘高兴道:“快,二姨娘,姐姐已经答应了,你快起来吧!” 二姨娘果真擦干眼泪,模样甚是感动道:“婉儿,二姨娘就知道还是你最好。” 尹素婉想起出府之前,双儿偷听到玉夫人与柳夫人在竹林说的话,眸底染上丝丝寒意。 自己不在亓灏身边,不知那几个女人又会趁机搞出点什么花样来…… 垂下眸子,她语气平淡道:“二姨娘客气了。” 回宁王府的路上,顾瑾璃与陈泽轩并未进行过多交流。 他没问她要去哪里,也并未因她一身血污而好奇,当然,她也没主动告知。 不是顾瑾璃防备心理太重,也不是她见着陌生男子害羞紧张,而是坐在她对面的陈泽轩手拿着书,一路看得专心而认真,让她一度认为,连呼吸声大了都是一种打扰。 撩开帘子,在距离宁王府还有一条街的路口,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车夫,停车。” 在车夫勒住马缰后,顾瑾璃对陈泽轩拱了拱手,“多谢公子送我。” 陈泽轩放下书,这才看向她,“公子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顾瑾璃见他直直的望着自己,心中一动,不禁问道:“还不知公子名姓?” 陈泽轩展颜一笑,轻声道:“名字仅是一个代号而已,日后有缘,我们必会再见。” “呃……公子说的是。”顾瑾璃一怔,然后点点头,沉声道:“后会有期。” 说罢,便下了马车。 待马车离开后,她才转身往宁王府走。 素不相识,就算那公子没有什么恶意,但她毕竟是亓灏的侧妃,因此还是不要随意暴露身份。 回芙蕖院这一路,因为她这一身狼狈,引得不少下人侧目。 刚进院子,只见爱月便红着眼睛扑过来了:“小姐……呜呜呜,您终于回来了!奴婢好担心王爷他……” 爱月身上的脏衣服早已换掉,可见应该已经回来一些时候了。 “好了,我没事。”院子里人多嘴杂,毕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 打断了爱月的话,顾瑾璃一边往房间里走,一边问道:“是大公子送你回来的?” 爱月点头,给顾瑾璃倒了杯茶后,道:“小姐,您想吃点什么?我去小厨房给荷香说一声。” 两杯茶灌下,顾瑾璃才道:“随便做点就好。” “是,小姐。”爱月应了声,然后关了门离开房间。 将身上脏衣服扯下,顾瑾璃疲倦的揉了揉眉心,便将自己丢在了床塌上。 顾瑾璃下车后,陈泽轩便放下了手中翻了一半的书。 视线落在她刚才坐的位置上,他红唇扬起一抹弧度,“还没找到那个人吗?” 雷子摇头:“回世子,还没消息。” 将身子后靠在软塌上,陈泽轩端起一杯清酒抿了口,似笑非笑道:“没想到,这个女人下手这么狠,呵呵……” “尹二成了个废人,这尹家和顾家的仇,下辈子都要解不开了!” 雷子想到了什么,问道:“世子,主上说,在没找到那件东西之前,希望您能留在京中。” 陈泽轩听罢,把握着手中酒杯,良久才道:“也罢,稍后你派人给父王送封信,就说本世子要在京中多逗留些日子。” 顿了顿,他补充了一句:“运气好的话,兴许还能给他老人家带回去个世子妃。” 雷子一听,瞪大眼睛,“世……世子,您……您不是在说笑吧?” 南阳王这几年为了世子的终身大事那可是操碎了心,一来他们家世子真的是太过优秀,这世上找不到与世子相匹配的完美女子,二来世子他一颗心根本就不在女人身上…… 陈泽轩横了雷子一眼,冷声道:“本世子何时与你说过玩笑话?” 雷子连连摇头,心里是既兴奋又震惊。 天哪,世子这是有娶亲的想法了? 这可真是不容易啊!若是老王爷和王妃知道了,一定会开心的不得了! 等等,好像不太对劲…… 世子来京才几日,他何时接触过什么女子? 脑袋转的慢,在陈泽轩阴暗的眼神中,雷子恍然大悟:“世子,您该不会是对宁王侧妃……” 陈泽轩放下酒杯,幽幽道:“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雷子察觉到陈泽轩身上的冷意,立刻将嘴巴紧紧闭住。 天色昏暗下来,尹素婉因被二姨娘缠住故而回不了王府,亓灏在得知消息后也只能又往太傅府多派了几个暗卫过去保护着她,并且也顺便送了句话安抚尹太傅和二姨娘的情绪。 书房里,杜江见亓灏眉头紧锁,便规矩的立在一旁不敢打扰。 直至该掌灯了,他才低声道:“王爷,尹二公子这件事,您打算如何处理?” 亓灏抬手轻叩着桌面,神色复杂道:“杜江,你怎么看?” 杜江没料到亓灏竟会问自己,愣了一下后,斟酌道:“论公,尹二公子当街调戏顾侧妃在先,顾侧妃出手虽重了些,但严格来说也属于自卫。再者,那恶奴是顾侍郎杀的,怎么着这笔帐都算不到顾侧妃头上” “论私,顾侧妃是您的侧妃,她被人欺负的这件事闹大,王爷和咱们宁王府可能会丢了面子。” “只是……尹二公子毕竟是王妃的二哥,王爷若是不出面,王妃和尹太傅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杜江说的没错,如今亓灏就是夹在中间极其的为难。 若不严惩顾瑾璃,尹家那边便会说他包庇袒护,胳膊肘向外拐。 可若真要将她如何了,估计又会如顾成恩那般,有人要说他宁王的女人吃了亏还得再挨人家一巴掌,这岂不是他这个男人太窝囊了? 欸……她顾瑾琇何时成了自己的女人了? 一来,他没碰过她;二来,留她在府中,明明是要折磨她,要她服侍婉婉的…… 杜江跟在亓灏身边多年,为人靠谱忠诚,要比秦峰更为机敏。 见亓灏这面色,心中了然几分,他继续大胆道:“王爷,尹二公子素日的恶行,百姓们都看在眼里。如果真要从了尹太傅的心意,那么属下推测,顾侧妃的人刚进大牢,坊间就会立刻有人指责您善恶不明,公私不分。” 亓灏听罢,忽然心里不舒服起来,冷笑道:“本王怕过谁?本王要做什么,难道还要别人去评断?” 杜江恭敬道:“王爷自然不怕,只不过王妃无辜,不该受到流言蜚语的攻击。” 他不是有意为顾瑾璃说话,而是最看不起尹二这种仗势欺人的富家子弟。 即便是王妃的哥哥,也不能容忍…… 自己虽说不敢将王爷的心思全都猜透,但是凭着对王爷的了解,若是王爷真想要处置顾侧妃,早在医馆的时候就发话了,何必天都黑了还没下个决定? 当然……王爷心里为何纠结,这不是他能猜度到的。 毕竟,他们家王爷的心思可是深的很! 亓灏深深的看了一眼杜江,冷声道:“顾瑾琇好厉害的手段,何时连你都收买了?” 杜江听罢,神色一慌,连忙拱手垂首道:“属下不敢。” 冷哼一声,亓灏拿起面前的折子一边翻看,一边低声道:“立即派暗营的人重金将逍遥子找到,只要有他,不仅婉婉的腿能恢复,就连尹二的……嗯,快去!” “是,属下这就去!”杜江立马明白了亓灏的意思,闪身飞走。 既然不能明面上表明态度,只能先稳住太傅府,其次再去找神医了。 如果运气好,逍遥子能使得尹鹏林的第三条腿“废而复生”,那么尹太傅对顾瑾璃的怨恨应当会消了一些吧? “王爷,属下查到了!”杜江刚走没多久,秦峰便进来了。 “属下查到暗地里跟着顾侧妃的那波人是谁了!” 第60章 鸡犬不宁 “哦,是谁?”亓灏在折子上写了几句,望着秦峰问道。 秦峰平息了几口气,道:“是顾侍郎。” “顾成恩……呵!”亓灏的桃花眼暗了暗,唇间溢出一丝冷意。 这答案,多少在他的意料之内。 多日之前,在自己一怒之下要挑断顾瑾琇脚筋的时候,顾成恩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宁王府。 后来在太后寿宴上,那两个要加害小八的小太监也是被顾成恩给揪了出来,这才还了顾瑾琇一个清白。 再加上今日,同样是顾成恩在第一时间从尹鹏林手下救了顾瑾琇…… 这三番两次的,顾成恩都出现的这样的及时,要说巧合未免也太假了! 只是,顾成恩是不是也有点太清闲了呢? 抿了抿唇,亓灏幽幽道:“秦峰,最近京城太过安宁了,你去派人搞点事情出来。” “啊?”秦峰一愣,不解道:“王爷,什么意思?” 亓灏舒缓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冷声道:“顾成恩身为刑部侍郎,整日不在刑部待着,想来刑部案件不多。” “本王记得最近朝中有几个大臣很是猖狂,比如张大人最近在私底下受贿了不少银子,听说他手里还有一盏白玉盏,刚好东山军营军饷吃紧,你去给本王先借个千八百两银子回来。” “赵大人新纳了一房小妾,听说貌美心毒,前日轿子在街上被人撞了,恼怒之下活生生的打死了个妇人。都说一命偿一命,你知道该怎么做。” “还有,李大人的爱犬……” “王爷!”秦峰在听到亓灏的话后,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小,出声打断了他,“您让属下去张大人的库房去偷银子和白玉盏?还要……要对赵大人的小妾下手?” 身为王爷的贴身侍卫,王爷要他做什么,他自然是要遵命的。 可是,谁人不知,张大人府上守卫森严,据说那小库房里还有机关呢! 赵大人新宠的那个小妾要是躺床上平白无故的死了,这赵大人还不得疯了? 亓灏点头,面无表情道:“李大人家的狗,本王上次见了它觉得甚是聒噪,不如炖了肉赏给东山军营的将士们!” “王爷……那狗可凶得很!上次您派属下去偷李大人受贿的账本,属下虽给那畜生下了蒙汗药,可那狗跟成精了似的……”见亓灏盯着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冷,秦峰咽了口唾沫,垮下了脸。 这几位大人都是宣王一党,虽说是王爷的政敌,但也绝不是什么好人。 钱是该偷,人也该杀,可同一晚上内要做这么多事…… 几家被搞得鸡犬不宁,只怕京城要闹翻了天吧? 亓灏一眼便识破了秦峰心里的想法,缓缓道:“不整出点案件来,如何体现顾侍郎的办案能力?” 秦峰这下算是弄明白了,原来王爷这是故意给顾成恩制造麻烦呢! 转了转眼珠子,他好奇道:“王爷,这顾侍郎最近好像也没惹到您吧?” 亓灏将毛笔重重一放,溅起了几滴墨汁,“秦峰,你今日的话有些多。” 秦峰见亓灏脸色不对,立马拱手道:“属下这就走!” 他刚转身,又听到亓灏问道:“顾瑾琇何时回来的?” 秦峰回头,想了想,道:“您回府后大概有半盏茶的时间,顾侧妃便被人送回来了。” “顾成恩送的?”亓灏一听,眸底神色森寒。 秦峰摇头,“不是顾侍郎,但暗卫也没查出那人的身份。” 亓灏眯了眯桃花眼,“她回来后都有什么动静?” 秦峰讪讪一笑,小声道:“呃……属下不清楚。” “哼,不清楚?那本王亲自去看看!”亓灏站起身来,一边往芙蕖院走,一边语气里夹杂着一丝莫名其妙的愠怒,“真是小瞧她勾搭男人的本事了!” 秦峰望着亓灏大步离开的背影,想起自己今晚这一堆任务,撇撇嘴在心里抱怨两句便也离开了书房。 芙蕖院里,大概是考虑到顾瑾璃折腾了一天有些累,所以爱月和荷香心疼她,差不多到天黑才将她喊起来吃饭。 吃过饭后,两个丫头又贴心的打了水到房间里伺候她沐浴。 不过顾瑾璃想着时候也不早了,便让她们先回房休息了。 大大的木桶里,顾瑾璃两只胳膊搭在浴桶的边缘处,惬意的闭上了眼睛。 腾腾的热气将她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整个身子泡在热水里,洗去了一日的不快与烦恼。 “吱呀”一声,门被人推开。 顾瑾璃背对着门口,声音慵懒道:“爱月,不是说不用伺候我了吗?” 身后的人没动静,只不过眸色深深。 过了一会,顾瑾璃感觉到那人拿起了毛巾,一下下在她裸露的肩膀上撩着水。 那手上的粗糙茧子,让顾瑾璃身子一颤,猛然回头。 隔着雾蒙蒙的水汽,她隐约看到了一个高大修长的轮廓。 “亓灏?!”看清那一身黑袍后,顾瑾璃大惊失色的低呼一声,随即双臂护住身体,以最快的速度扯过一旁衣架上的衣服,将身体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亓灏瞧着她这副警惕防备的模样,冷笑道:“该摸的地方都摸遍了,遮遮挡挡,扭扭捏捏的,矫情!” “你!”顾瑾璃退后几步,一边系着扣子,一边不悦道:“王爷大晚上的过来,究竟是有何急事?竟匆忙得连敲门的基本礼节都忘记了?” 她这不敬的语气让亓灏那股莫名之火从心底“噌”的一下燃了起来,一把将她拽到身前,他缓缓道:“王府里的每个院子,本王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何时去就何时去,还用得着敲门跟谁请示?” “你……你放开我!”因着他这用力一拉扯,顾瑾璃那系了一半的扣子立马崩开了,胸前被亓灏一览无余。 被亓灏扣住的那只胳膊没法动弹,她只能用另一只手紧紧攥着衣服。 亓灏看着她因羞恼而发红的脸,薄唇贴近在她耳边,幽幽道:“顾瑾琇,今日送你回来的男人,你何时勾搭上的?” “什么?”顾瑾璃觉得亓灏的脑袋真的可能坏掉了,他好像今天格外的不正常。 挣扎了几下,奈何他的手劲太大。 深吸一口气,顾瑾璃调整了一下情绪,耐着性子道:“王爷,您若没事的话,请不要打扰妾身休息。” 话一说出口,她见亓灏的脸色更阴沉了几分,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自以为的好态度竟又用了不合时宜的“打扰”二字,显得自己多嫌弃他一般…… 果真,“咚”的一声,接下来她便被亓灏一把推倒在了床上。 他的重力压在身上,顾瑾璃呼吸有些困难,瞪着他道:“亓……亓灏,你给我起来!” “顾瑾琇,本王原以为留着你慢慢玩才有趣。”亓灏*的呼吸喷在她染了红晕的脸上,轻声道:“可是,现在……本王改变主意了。” 不知为何,顾瑾璃的心快要跳出了嗓子眼,连声音都跟着颤抖起来:“王爷……你想做什么?” “怎么不喊本王的名字了?”亓灏的眸底有一团火焰在跳跃,这灼灼的眼神像极了山洞的那一夜。 一只大手将她禁锢住,他另一只手缓缓在她曼妙的身上不规矩的游走。 刚沐浴后的她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如玉如脂的皮肤让他暂时不想停下来。 顾瑾璃的衣衫半挂在腰间,亓灏火热的体温直接传来,让她脑袋“轰”的一惊。 神色一变,她望着他身后的方向惊慌失措道:“王妃,你怎么来了!” 亓灏探入她衣服里的动作猛然一顿,整个人瞬间清醒了,心间的火焰也如被浇了一盆冷水似的,熄灭了。 “噌”的从顾瑾璃身上起来,他回头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随即面色铁青的一字一句道:“顾瑾琇!” 顾瑾璃慌忙的坐起来,将床上的被子包裹在身上,缩在了角落里,梗着脖子道:“夜深了,妾身要就寝,王爷请回吧!” 怒哼一声,亓灏甩着袖子离开,行走之间一阵冷厉的气息飘在顾瑾璃的脸上。 待门被甩上,她才舒了一口气,松开了厚厚的被子。 躺在床上,怔怔的回忆刚才亓灏的异常,顾瑾璃抬手轻敲了两下脑门,小声嘟囔道:“这是被人下药了吧?” 想到下药……山洞那晚上的激烈一幕又在她脑海里起起伏伏的重现,她那褪下余热的脸又燥热起来。 “混蛋!”将被子狠狠一踹,顾瑾璃心神不宁的爬下了床,将柜子里那本许久没碰的佛经拿了出来。 深呼吸,她披了件外衫坐在桌案前,屏气凝神,集中精力开始抄写了起来。 待蜡烛快燃尽,桌案上的佛经已经摞起来有五六张,顾瑾璃的心也彻底的平静下来。 吹了灯,她便安心入了睡。 另一边,亓灏心烦意乱的出了芙蕖院,可他却搞不懂自己烦的究竟是什么。 昨日在饭桌上,尹素汐为了婉婉而故意为难她,他没有反对,但沉默便是纵容。 看着她恭敬却不失尊严的自解围局,他不知该感叹她的急中生智,还是胸襟宽大。 比较之下,尹素汐确实如婉婉所说的,胡闹了…… 倘若是换成了玉夫人,估计依着她的性子,应该要撂下筷子吵起来了吧? 若是柳夫人,想必在尹素汐发话的第一时间里,忍气吞声,息事宁人…… 而顾瑾琇,她再次为了贴身丫鬟而低头…… 兴许是每次吃饭,桌上的女人总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吵吵个不停,所以一顿饭后他便让顾瑾琇回了芙蕖院。 一来,有顾瑾琇在,玉夫人便总是想惹些事端,他想与婉婉二人过清静日子。 二来,他不想再在婉婉的院子里看见她,至于原因,他却说不出来。 刚才,倘若不是她及时喊了那么一句,他不晓得自己会不会继续玩火下去…… 他向来喜怒不言于色,可今日面对顾瑾琇,为何会频频失态?! 这样的自己,他很讨厌,也很不解! 就在他郁闷的往书房走的半路上,只见迎面莲步轻移般走来一个浓妆艳抹,香肩半露的女子。 那女子一见到亓灏,便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娇柔的唤道:“王爷。” 亓灏下意识的一掌将女子拍开,怒声道:“何人?” 好在亓灏没用几分力气,女子摔在地上,重重的捂着胸口咳了几声,然后哀怨的望着亓灏,委屈道:“王爷,妾身是玉儿啊!” “玉儿?”亓灏冷冷的瞪着披了一件薄纱,跟没穿衣服一样的女子,语气里不带一丝温度。 “王爷……呜呜,妾身是梁玉,您的玉夫人啊!”玉夫人见亓灏竟不识得自己,更是委屈的掉了眼泪。 脸上的妆容因为被泪水冲刷的黑一块白一块,青一块红一块的,在这个漆黑的夜里,她此刻像极了一个小丑。 亓灏满脑子都在纠结自己对顾瑾璃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当然没心思去看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 更何况,什么玉儿红儿的,除了婉婉,他可从没这么肉麻的喊过谁。 在听到是玉夫人后,他蹙起了眉头,冷声道:“大晚上的你不在玉露院待着,在这里做什么?” 尹素婉不在王府,这对玉夫人来说则是一个爬床的好时机,所以她打算去书房里勾引亓灏。 巧的是还没到书房,就在这里看到了他。 可是……瞧着亓灏过来的方向,怎么好像是芙蕖院! “妾身……”玉夫人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试探性的拉着亓灏的胳膊,将脸贴在他的胸前,小声道:“王爷……妾身想您了。” 手一点点在他的胸膛上画着圆圈,她瞥见了不远处的凉亭,心想着夜深人静,若是能在此处行那鱼水之欢之事,应该是别有一番情趣吧? 这样想着,她胆子更大了起来,声音也更嗲了,“王爷,妾身想……” 妖娆妩媚的玉夫人与刚才沐浴过后如出水芙蓉一样的顾瑾璃,瞬间形成了鲜明对比。 “滚回你的院子!”亓灏这下的动作更加粗暴,满眼嫌弃道:“花里胡哨,举止轻浮!” “我……哎,王……王爷!”被推开后,玉夫人还没来得及伸手挽留,亓灏已经大步流星的无情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讨厌!”恼羞成怒的跺了跺脚,玉夫人狠狠的回头看了一眼黑黢黢的芙蕖院,眸光狠戾:“小贱人!” 一阵夜风吹来,她裹了裹轻纱,冷得打了个寒颤,然后带着满心的妒火和未在亓灏身上得到满足的欲火往自己的玉露院走去。 大概是整个王府的人都已经睡了,因此小路是极其的安静。 快到到玉露院的门口,玉夫人只见身后的小路冒出了一个人,吓得她低叫道:“什么人?” 那人赤裸着上身,怀抱着衣服,也是愣了一下,随即赶紧忐忑的行礼道:“小人林超,是芙蕖院的奴才,见过玉夫人。” “呵,芙蕖院的狗东西?”玉夫人一听,不禁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起来。 这一打量不要紧,她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 这奴才身材魁梧,肌肉壮实,六块腹肌看起来好想让人上前摸一把。 再抬头往上瞧,啧啧,这脸竟也能看得过去…… “玉夫人?”这叫林超的仆人见玉夫人这般直勾勾的瞅着自己,不由得有些不安。 玉夫人回过神来,心里念叨着怎么从不知府中的下人里还有这般出众的人。 轻哼一声,她有意无意的撩了一下肩上的头发,露出那大片白皙的皮肤,还有隔着轻纱那硕大的浑圆,端着架子道:“这么晚了,你在府里乱走动什么?莫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小人不敢。”林超听罢,立刻躬身解释道:“小的……小的刚守完夜,所以才想着去后院洗个澡。没……没想到,竟在这里惊扰到了夫人,是小的不是,还望夫人恕罪。” 他这一弯腰,玉夫人的眼睛又亮了。 啧啧,这精壮的腰要是摆动起来…… 强迫着自己把眼睛移开,她摆摆手,气息不稳道:“行了行了,滚吧!” “是,玉夫人。”林超行礼后,留下了略微燥热的玉夫人。 拍了拍自己的脸,她意犹未尽的走进了院子。 本想回书房再批几封奏折,可是被玉夫人这么拦下一闹,亓灏的心情更糟更乱了。 因此,他直接改了方向回了主院。 灌了一壶凉茶,那股邪火不但没消散,反而越烧越旺。 无奈,亓灏只能又派人提来一浴桶凉水,将自己丢了进去。 一盏茶后,他才一身冷水的冒出水面,桃花眼中神色也恢复了清冷。 如意宫里,“砰”的一声,丽妃将手边的茶杯用力丢在了地上,一脸怒容道:“敢对浈儿下暗手,真是岂有此理!” 小宫女欢儿又奉上一杯茶,小心翼翼道:“娘娘,您别生气,气大伤身。” 丽妃攥着拳头,咬牙切齿道:“撺掇太后下了懿旨,令浈儿一年内不得回京,方如沁这步棋走的够绝!” 欢儿一边收拾着地上的碎瓷片,一边劝道:“娘娘,太后虽颁了懿旨,但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也短。” “月底清王爷是没法回京,可您再耐心缓缓,等太后这股子火气消下去了,您再去找皇上求个情不也一样嘛。” 丽妃重重的吐出一口郁气,幽幽道:“你说的也对,来日方长,本宫不会让浈儿一直驻守在外!” 抿了口茶,她问道:“淑清宫有什么动静吗?” 双儿恭敬道:“德妃娘娘不是养花就是喂鱼,还是老样子。” “她倒是能装!”丽妃冷哼一声,撇撇嘴道:“这个女人明面上不争不抢的,心眼可并不比方如沁少!派人盯紧点!” 双儿应了声,见丽妃摆摆手,便退了下去。 丽妃想起来远在边关的儿子,长叹一声。 第二日,爱月端着盆子准备伺候顾瑾璃起床,轻喊了两声却不见顾瑾璃有回应,于是便又喊道:“小姐,该起床了。” 其实爱月刚才已经来过一次了,只不过见顾瑾璃还睡着便没敢打扰,可现在都是巳时了,这再睡下去的话,早午饭就得一块吃了。 然而,顾瑾璃还是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爱月疑惑的撩开床幔,推了推她:“小姐,时候不早了,您该……” “小姐!”在触碰到顾瑾璃冰冷的身体后,爱月惊叫一声,小脸煞白。 “小姐,您怎么了?”吓得声音都带着哭腔,她颤抖着手在顾瑾璃鼻间一探,腿一软瘫倒在了地上:“怎么……怎么会这样!” 一骨碌爬起来,她急急冲了出去:“荷香,荷香!” 荷香本在小厨房,听到爱月这大呼小叫后,先是一怔,随即问明白了情况后,同样也是大惊,于是二人便决定一人留在房间里照看着顾瑾璃,另一人去府外找大夫。 提着裙摆,爱月脚下生风,从芙蕖院一路疾跑,到了前院的时候,却突然撞到了一堵坚硬的人墙。 “啊!”她被撞倒在地,扭到了小腿。 亓灏背对着手,冷声道:“怎么走路的?果真是没规矩!” 爱月感觉到脸上一阵湿热,这一摸才发觉竟撞伤了鼻子。 一边狼狈的抹着鼻血,她一边哽咽道:“王爷,我们家小姐……小姐她……呜呜呜……” 亓灏一听到爱月提到顾瑾璃,情不自禁的又皱起眉头,不耐烦道:“顾瑾琇又怎么了?” “小姐她……她没气儿了!”爱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奴……奴婢恳求王爷……让……让奴婢出府去找大夫!” “嗯?”亓灏一怔,然后语气不快道:“没气儿了?” 昨日顾瑾琇还有胆子对他发脾气,现在又是在搞什么鬼? 爱月摇头,继续大哭道:“奴婢见小姐……小姐还没起醒,就……就去喊她起床,可是小姐她……她身子冰凉,没……没呼吸了……” “昨……昨晚还好……好的,今早……今早怎么就突然……呜呜呜呜!” “小姐啊,呜呜……小姐……” “够了!”亓灏一声低斥,成功让爱月闭了嘴。 抿了抿唇,他对秦峰道:“去宫里,找魏廖!” 说罢,便一边甩着袖子,一边往书房走去,心想这个女人果然是个麻烦精! 第61章 兴风作浪 回到书房后,亓灏回想着今日在大殿之上,那些宣王党一个个义愤填膺的模样,他便不自觉的扬起了唇角。 赵大人的小妾昨晚正跨坐在他身上卖力的晃动着腰肢,突然一声尖叫,便停止了动作。 赵大人还正在欲仙欲死的攀登顶峰的时刻,顿时被小妾那凄厉的声音惊得睁开了眼睛,随即被那面如死灰的一张脸,死不瞑目的一双眼,还有白花花身上的一摊血给吓得晕了过去。 第二日早上,赵大人又被已经趴在自己胸前的小妾的尸体给惊醒了,这才看到原来桌子上还插着一把飞镖。 快没了半个魂儿,他爆发出那比猪叫还恐怖的声音,引得一大批下人破门而入,在见到屋内情形后,手忙脚乱的将赵大人肚皮上的尸体给移了开…… 同时,张大人一睁开眼睛便看到床柱上钉了一只飞镖,战战兢兢的看完字条上的内容后,他来不及穿鞋子,立马跑到了自己的小库房里一看,不仅新得来的白玉盏没了,就连那些箱子里的银两也少了整整一千两! 小库房里有三层机关,那贼人不仅没有被守门的侍卫发现,还神不知鬼不觉的拿走了那么大一笔银子,可见武功不凡! 关键是,张大人实在想不通,那么沉的银子又不是银票,那贼人是怎么背出去的? 还有李大人的爱犬,每日与他同吃同睡,并且按时定点的代替了下人的工作,会亲切的将他唤起床。 可是,今早,李大人并未感受到来自爱犬的早安吻,于是睡到了自然醒,结果竟发现了爱犬早已死在自己脚下多时。 爱犬的脖子,被飞镖一刀割断…… 上早朝之前,三位大人脸色阴沉气愤,相遇在宫门口,这一交流才发现,大家昨晚的经历竟然出奇的一致,那偷了张大人最爱的钱财的贼人,杀了赵大人最爱的小妾和李大人爱犬的凶手,必定是同一个人! 再联系到前晚宣王遇刺的事情,几位大人不约而同的认为此事非同小可,很有必要在今日的朝会上禀告给皇上,一定得引起皇上的重视才行! 果然,老皇帝听后,也很是愤慨。 其他大人听后,也跟着人心惶惶起来,担心自己会成为下一个遭到毒手之人…… 当然,阿宝在收到秦峰的消息后也行动起来,以至于宣王伤口恶化,在未来一个月内都要躺床上了…… 堂堂宣王,还有几位朝廷肱骨之臣,连最起码的安危都受到了威胁,这分明是有人不将朝廷放在眼里! 所以,老皇帝当即一拍龙椅,命令刑部侍郎顾成恩务必要查出是谁做出如此胆大包天之事! 亓灏低沉一笑,不得不说,秦峰这次办事效率不错。 “王爷。”没一会,秦峰进来了,面色是少有的严肃:“魏太医说,顾侧妃无药可救。” 亓灏唇间笑意一僵,沉声道:“怎么回事?” 秦峰道:“顾侧妃中了一种叫做‘三日醉’的剧毒。那毒在入体的三个时辰之内便会麻痹神经,随着毒在体内潜伏的时间越久,五脏六腑和血脉里的毒也就越深。” “六个时辰之后,中毒之人便会如活死人一样。” “三日后……便会没命。” 亓灏一听,眸底冷光乍现,幽幽道:“中毒了?” 秦峰点头,犹豫了会,低声道:“属下自作主张的派人查了一下,应该是昨晚有人在顾侧妃沐浴的香汤中做了手脚。” 亓灏习惯性的轻敲着桌面,冷笑道:“看来,除了本王,想要顾瑾琇命的人真不少!” 秦峰猜不透亓灏对顾瑾琇是个什么想法,到底是救还是不救,便问道:“那……王爷,现在该怎么办?” 亓灏往后轻靠在椅背上,不紧不慢道:“派人去丞相府送个信,通知他们将人给领回去!” “呃……”秦峰一怔,有些于心不忍道:“王爷,您这样……不太好吧?” 其实,他是想说未免太冷酷无情了,但他真没那个胆量。 “本王……”亓灏望着秦峰,刚想张口说些什么,然而门却被人“砰”的一下撞开。 只见爱月闯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又是眼泪、鼻涕抹了一脸,哭求道:“王爷,呜呜呜……奴婢求求您,救救小姐吧!” 她一边央求着,一边重重的磕着头。 亓灏抿唇,沉声道:“连魏廖都说顾瑾琇已无救,本王更不是大夫,你求本王也无用!” 爱月听罢,嚎啕的更厉害,“王……王爷,魏太……太医说,小姐体内的毒……可以……” “可以先找……找力里强大的人封住心脉,这样……这样一来可以再拖延个两三日……” “此毒既然是无药可救,拖延两三日也不可能……”亓灏那“逆天改命”四个字还未说出口,只听得“咚咚咚咚”,爱月的额头磕出了血,哭声更加凄婉。 “王爷……呜呜呜,奴婢求您了!只要……只要小姐还有一丝希望,奴婢都……” 瞧着爱月这泣不成声的模样,秦峰看不下去了,“王爷,怎么说顾侧妃也算是咱们宁王府的人,要是您真就这么袖手旁观的话……” 见亓灏脸色渐冷,他还是怂了,把后半句话给咽回去了。 “本王如何,何时还需你来教?”亓灏想到昨天杜江也是为顾瑾琇求情,不禁不满道:“本王的贴身侍卫,竟一个个的胳膊肘往外拐!真是……吃里扒外!” 秦峰挠了挠后脑勺,讪讪一笑:“属下哪敢,还不是担心您真将顾侧妃丢回相府招人骂嘛。” 亓灏冷哼一声,往外看了一眼,问道:“杜江那边还没消息吗?” 秦峰摇头,低声道:“王爷,您也知道,逍遥子行踪本就不定,所以这无异于大海捞针啊!” 他这意思,也就是委婉的在说,还是没逍遥子的消息。 “呜呜……王爷……”爱月原本干净的小脸此时混合着血泪,着实让人看着心酸。 亓灏眸光微动,忽然道:“回去服侍你们家主子更衣。” 爱月不解的看着亓灏,仍跪在地上不动。 亓灏皱眉,转头对秦峰冷声道:“派人准备马车和绳索,一会去绝情崖!” “啊?”秦峰愣了一下,难得聪明了一次,赶紧给爱月使了个眼色:“还不快回去给顾侧妃收拾收拾,王爷这是要带她去解毒!” 绝情崖这种地方又没生出什么灵丹妙药来,王爷该不会是要将小姐扔下去吧? 这样一想,爱月瞪大眼睛,惶恐道:“王爷,您不能这样对小姐啊!呜呜呜……” 秦峰担心爱月再这么哭闹下去,亓灏会改变主意,因此一把拉起她往门外拖:“爱月,你真是误会王爷了!咱们王爷这么玉树临风,菩萨心肠,怎么可能做出那等残忍之事呢……” “呜呜呜……那是你们的王爷,不是我和小姐的……” 听着二人的声音渐渐远去,亓灏竟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不救顾瑾琇,这几个奴才就哭天喊地的,救了还要臆测自己是不是要害她…… 重重叹了口气,他目光移向窗外,落在芙蕖院的方向。 给她下毒的,不知是府中的人,还是与上次半路刺杀的人是同一批…… 若是前者,那问题可就大了,他必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看看是谁敢在宁王府里兴风作浪! 若是后者,那人的手未免也太长了,安插人都安插到宁王府了,果真也是不死心呢! “王爷,都准备好了!” 听到秦峰在门口的声音,亓灏收起思绪,出了书房。 玉露院里,玉夫人一边拿着新买的玉兰花耳坠往耳朵上试,一边问一旁的飞雪:“你看看,是这个好看,还是刚才那个?” 飞雪恭敬道:“夫人您天姿国色,自然是戴什么都好看。” 玉夫人一听,喜笑颜开,心情大好,“你这丫头,嘴巴就是甜。” 飞雪福了福身子,然后转身去给玉夫人收拾床榻。 软软的被子里,摸到了一条滑滑的粗粗的东西,好奇之下她拿出来一看,竟发现是一根黏嗒嗒的黄瓜。 “夫人,您这是……”将黄瓜握在手里,飞雪不明所以。 玉夫人在看到那根黄瓜后,脸色微变,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然,轻咳两声,顺势将那黄瓜接了过来,转移话题道:“芙蕖院可有什么动静?” “啊,夫人,您不提奴婢险些都忘了。”飞雪想起进来之前看到亓灏抱着顾瑾璃上了马车,连忙道:“王爷带着顾侧妃出府了!” “什么?!”玉夫人听罢,手里的黄瓜不禁一下子被掰成了两半,怒色道:“怎么回事?王爷为何会抱着那小贱人?他们又要去哪里?” 飞雪道:“听芙蕖院的下人说,顾侧妃昨晚被人下了毒,王爷应该是带她去解毒了。” “哦?”玉夫人眼珠子一转,捂着嘴轻笑道:“啧啧,毒死她才好!” 飞雪看了她手里的半截黄瓜一眼,问道:“夫人,您说,会是谁下的手呢?” 玉夫人撇撇嘴,将黄瓜往桌上一丢:“府里总共四个女人,不是本夫人,便是王妃和秋菊院的那位了。总不能是那小贱人,自己给自己下了药吧?” “不对,不对!”话一说出口,她立刻摇头道:“王妃人在太傅府,要是她动的手,想必是提前安排好了人,如此便可洗脱了嫌疑。” “柳絮嘛,说的好听是老实巴交的,不好听就是个胆小如鼠的软柿子,她要是早有这么个心眼,这些年早就把王爷紧紧拽手里了!” “也不好说真是那小贱人自导自演的,她可真是贼心不死!” 眼底又燃起了熊熊妒火,玉夫人咬牙切齿道:“王爷竟救她,好过分!” 一手抄起旁边的茶杯,她狠狠往地上摔去。 幸好飞雪眼疾手快,麻利的躲了过去。 咽了口唾沫,她小声道:“夫人,王爷救她,兴许也是看在皇上和顾相的面子上,您别气坏了自个。” 顿了顿,又安慰道:“再说了,顾侧妃昨个又将尹二公子伤了,这新仇旧恨加起来,好大一笔账呢!王妃不会放过她,尹家更不会。” 飞雪的话,让玉夫人心里舒服了许多,挑了挑眉,冷笑道:“也对,横竖她是别想过好日子了!” “走,咱们去秋菊院看看柳姐姐!”站起身来,她往门口走去。 飞雪见状,也紧跟在后面。 绝情崖半壁腰处的山洞,秦峰候在洞口,而亓灏则与顾瑾璃在洞内寒潭边。 想到上次走的时候寒潭水还被毒素污染得浑浊,一隔多日潭水早已澄澈如初,不过寒气倒是比之前更重了一些。 除掉顾瑾璃身上的外衫,亓灏盘腿坐在她身后,点穴后开始闭眼运气。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顾瑾璃的中衣已经湿了一半。 亓灏睁开眼,手探在她的脉搏上,眸色深深。 虽说是按着魏廖所说,先封住了她的心脉,但似乎这毒素还是在她体内霸道的游走。 望向那冒着寒气的潭水,他抱起顾瑾璃,然后将她放了进去。 如同上次一样,寒意蔓延全身,引得她身子颤抖。 那种感觉,像是有人拿着冰锥在刺一样,很痛,很疼。 随着时间渐渐过去,察觉到顾瑾璃面色有些痛苦,亓灏眸色暗了暗。 说实话,要不是自己身体强壮又有多年的内力相互,怕是也承受不住这这潭水里的寒气。 而顾瑾璃一介毫无武功的女子,能忍这么久真不容易。 其实,亓灏也不敢十分确定这寒潭水是否能解百毒,但想着上次寒潭水可以将“六欲轮回”和“眼儿媚”给压制下,故而他才会抱着侥幸心理,带着不省人事的顾瑾璃来这里。 不管如何,先死马当活马医了再说。 见顾瑾璃的小脸越来越白,嘴唇简直都快没了颜色,亓灏抓着她的手不自觉的用力几分。 直至一个时辰后,亓灏维持着一个动作胳膊彻底的麻了的时候,顾瑾璃突然“噗”吐出一口黑血。 血漂浮在水面上,在寒气的弥漫下,像极了黑色曼陀罗,诡异又妖艳。 一道蓝衣人影匆匆下了马车,直奔宁王府大门,然而却被守门侍卫给拦了下来。 “让开,本侍郎见的是你们顾侧妃,不见你们家王爷!”顾成恩一甩衣袖,表情冷峻,不容商量。 可却听那侍卫大气不敢喘道:“顾侍郎……我们家王爷和顾侧妃都不在王府。” 这眼前的人可是跟阎王爷不相上下的顾侍郎,一个不小心要是惹得他不高兴,那自己的小命可就危险了…… 顾成恩一听,声音紧张道:“他们去了哪里?” 侍卫诚实的摇头,“小的不知。” “可恶!”顾成恩抬手就想朝着那门口的石柱挥上一拳,但胳膊抬到半空又收了回来。 “回刑部!”丢下带着怒气的三个字,他在侍卫忐忑不安的眼神中大步上了马车。 等马车离开后,侍卫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 太傅府的潇湘苑中,尹素婉可能是昨夜受了寒,今早起来后鼻子就不通气,头也发昏,刚准备喊双儿去找大夫,二姨娘便哭哭啼啼的又跑来了。 “婉儿啊,呜呜呜……”一屁股坐下,二姨娘拿着帕子擦着眼泪道:“你二哥他从昨天回来后就寻死觅活的,我这个当娘的看着心里难受啊!” “婉儿,林儿要是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二姨娘可怎么办?!呜呜呜……” 尹鹏林回了府后,便将房间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遍,怎可能真的寻死觅活? 二姨娘之所以这么说,分明是在扮可怜给尹素婉施压。 尹素婉本就精神不济,又被二姨娘这一吵,连敷衍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怏怏道:“二姨娘,王爷昨晚不是派人过来说了嘛,他会妥善处理的,你先不要……” “婉儿,王爷是你的夫君,是咱们太傅府的女婿,咱们都是自家人,二姨娘自然是信得过的。”二姨娘用力抓着尹素婉的胳膊,眼泪如豆子一样,吧嗒吧嗒的一个劲的往下掉,“可是,可是……那顾家也不是吃素的,尤其是那个顾成恩,他那张嘴都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把死的说成活的!” “你可不知道,呜呜……呜呜,老爷都被他气成什么样子了!” “婉儿啊,此事刻不容缓啊!要是再拖下去,时间久了,那顾家还指不定怎么给顾瑾琇洗脱罪名呢!” “一旦让他们钻了空子,那么你二哥……呜呜……” 被二姨娘摇晃的头更疼了,尹素婉不着痕迹的拂开二姨娘的手,对一旁的丫鬟道:“宝珠,先去给二姨娘倒杯茶。哭这么久,口应该也干了。” 唤作宝珠的丫头应了声,然后便将茶杯捧到二姨娘面前:“二姨娘,您喝茶。” 二姨娘抽泣几声,喝了几口茶润了润嗓子,又要继续放声大哭,但双儿进来打断了她,“王妃,桂嬷嬷传信回来,说是王爷刚才带着顾侧妃出府了。” 二姨娘一听,立即条件反射的“噌”一下子从尹素婉的床榻上弹了起来,“怎么个意思?宁王爷该不会是被顾瑾琇迷惑了心智,要把她给窝藏起来吧?” 尹素婉攥着被角,语气急迫的问道:“发生了何事?” 双儿道:“顾侧妃中毒了,王爷带她去绝情崖山洞里解毒。” “呜呜呜……婉儿啊!二姨娘刚才说什么来着,宁王爷他果真是庇护那小贱人!”二姨娘一边哭,一边两手又拽上了尹素婉的胳膊,“你二哥冤啊,呜呜呜……二姨娘不活了!” 尹素婉眸子里的寒意渐渐幻化成两点零星的火花,被二姨娘摇了几下后成了两团烈火,只是脸色却越来越白。 双儿见尹素婉脸色难看的厉害,担心道:“王妃,您不要往心里去,王爷他不会……” “啊,王妃!” “哎哟,婉儿!” 紧接着,双儿和二姨娘一声尖叫,只见尹素婉在吐出一口鲜血后便“咚”的一下子往后仰去。 这时,来看望尹素婉的尹素汐踏进来后,见到嘴角挂着血丝的尹素婉,同样吓了一跳,“姐姐,你怎么了?” 手摸了摸尹素婉的额头,她对双儿道:“快,姐姐发烧了,去找大夫!” “是,二小姐!”双儿点点头,马上冲出了房间。 尹素汐转头看着一旁还没缓过神来的二姨娘,微怒道:“二姨娘,汐儿知道你担心二哥,但姐姐现在也没办法,只能先等着姐夫的消息。你要是再这么闹下去,不等二哥先一哭二闹三上吊,只怕姐姐就要被你给折腾死了!” 二姨娘听后,急了起来:“二丫头,你这话怎么说的?什么叫我把婉儿给折腾死了?我只不过是过来跟婉儿打听一下宁王爷那边有什么动静,谁想到婉儿能晕过去?” 尹素汐冷哼一声,给尹素婉掖了掖被子,不悦道:“难不成是我姐姐她自个晕的?” “欸,你这丫头真是……”二姨娘想着要是一会大夫人知道尹素婉晕倒了,肯定得立马过来,要是再听尹素汐编排些什么话,那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甩着帕子,她故作大度道:“二姨娘看你年纪小,不跟你一般见识!” 说罢,便加快步子溜回了自己的院子。 二姨娘走后,尹素汐吩咐宝珠道:“我在这里陪着姐姐,你先下去吧。” “是。”宝珠行礼后,退了下去。 尹素汐坐在床榻边,动作轻柔的理了理尹素婉的头发。 在触碰到那淡淡的疤痕的时候,收回了手。 红唇微抿,她喃喃道:“姐姐……你失去的,会回来的。” 只不过,一切都将会是我的。 在心里默默说完了最后一句话,她抬眸快速站起来,满眼急色:“大夫,你快看看我姐姐!” 大夫跟在双儿身后,对尹素汐拱了拱手,随后开始给尹素婉把起脉来。 哒哒哒,回刑部的马车上,顾成恩在听完随从的话后,冷笑道:“你说,昨晚那几件大案件都是宁王派人做的?” 那随从点头,“是。” 顾成恩眯了眯眼睛,半晌才道:“查到人在哪里了吗?” 随从道:“刚才咱们的人说,上次宁王爷和顾侧妃坠崖后掉在了半壁腰的山洞里,里面有一个天然寒潭,他们二人现在应该在那山洞里。” 攥了攥拳,顾成恩幽幽道:“不急,等瑾璃解完了毒,我再与他追究!” 第62章 人心难测 “魏太医,这都已经两天了,我们家小姐她……呜呜,她怎么还没醒来。”床榻边,爱月望着自打从绝情崖回来后躺在床上两天依然未醒的顾瑾璃,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荷香见她一双眼睛已经肿得如核桃一般,心疼道:“好了,你再哭下去,会打扰太医诊脉的。” 爱月擦了擦眼泪,咬着唇压抑着哭声,眼巴巴的瞅着魏廖。 魏廖收回把脉的手,然后从药箱里拿出一套银针开始扎入顾瑾璃身上各大穴位。 一周针下去,魏廖再次把脉,过了一会才道:“顾侧妃的脉象趋于平稳,体温也恢复了正常,体内的毒应该解了。” 爱月听罢,七上八下的心算是安稳了几分,但又问道:“那……小姐她为什么还昏迷着?” 魏廖思忖片刻,缓缓道:“待会我再开几副药试试。” “呜呜,太医……”爱月刚张口,哭音又出来了。 荷香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魏太医医术高明,小姐会没事的。” 魏廖刷刷刷刷写完药方,交给爱月后,背起药箱道:“宁王妃染了风寒,我还得再往太傅府跑一趟。” 拱了拱手,他便离开了房间。 “怪不得,原来是王妃病了。”爱月吸了吸鼻子,嘟囔道:“最好多病几日,不要回来了才好。” 荷香连忙戳了一下爱月的胳膊,警惕道:“你啊,胡说什么,小心被人听去了挨板子!” “知道了,我去给小姐抓药,你照顾好小姐。”爱月看了顾瑾璃一眼,然后转身出了门。 给顾瑾璃灌下几碗药下去,爱月便与荷香二人守在床边,直至酉时,她才醒了过来。 “小姐,您想吃点什么,奴婢去给您*月见顾瑾璃睁开了眼,哭丧的小脸立马来了精神。 荷香赶紧倒了杯茶,端上来道:“小姐,先喝点水。” 顾瑾璃喝了几口水,在爱月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嗓子干哑道:“我这是怎么了?” 说罢,她揉了揉太阳穴,“头好痛,我是睡了有多久了?” “小姐……”爱月擦了擦又湿润的眼睛,小声道:“您前晚中毒了,睡了有两天两夜。” 顾瑾璃抿了抿泛白的唇,问道:“什么毒?” 爱月回道:“三日醉。” “三日醉……”顾瑾璃垂下眸子,半晌才自嘲道:“果真是我孤陋寡闻了,竟第一次听说这种毒。” 爱月眨了眨眼睛,见她神色淡淡,便问道:“小姐,您难道不想知道是谁要害您吗?” 顾瑾璃扯了扯唇,抬眸看着爱月,问道:“你知道?” 爱月摇头,声音弱了几分:“奴婢不知。” 顾瑾璃轻笑道:“这不得了,连你都不知道,何况是我这个昏迷了两天的人。” 若是爱月知道那下毒之人,估计早就在她醒来后叽叽喳喳、义愤填膺的斥责那人了,哪里还会这般安静的待在她身边呢? 再者,那人既敢动手,也必定不会这么容易就被人抓到马脚…… 多日前刺杀她的是大夫人,上次指使桂嬷嬷陷害她的人还不确定,这次要除掉她的人又会是谁呢? 低叹一声,顾瑾璃甚是无奈。 大夫人要杀她还算是情有可原,可那些人是为了什么呢? 在这王府大院里,难不成那几个女人因为争夺一个男人竟到了如此地步吗? 人心难测,可能有时候,人做下的恶事连佛都渡不了…… 接过顾瑾璃手中的杯子,爱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啊,对了,原本魏太医都说您没救了,后来多亏了王爷带着您去了绝情崖的寒潭池,您身上的毒这才解了。” “是亓灏救了我?”顾瑾璃一怔,有些不可思议。 爱月点头,“的确是王爷,他让秦峰和侍卫们在崖顶上拉着绳索,单手抱着您下去的。” 顾瑾璃眸光微动,心里隐约产生丝丝涟漪。 这种感觉,很是复杂,有点像感激,还夹杂着点说不出的其他。 深吸一口气,她低声道:“太傅府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爱月想了想,道:“太傅府没有任何举动,不过王妃病了,人还留在太傅府。” “啊呀,奴婢还忘了,今个早上大公子派人送来了补品和药材。据说大公子本来是想要进芙蕖院看您的,可王爷愣是说没有提前递拜帖,拒绝入内。” “亓灏他怎么……怎么就跟大公子较起劲来了……”顾瑾璃听罢,既好气又觉得好笑。 爱月赞同道:“谁说不是呢?连奴婢都能感觉出王爷对大公子的意见大着呢!” “小姐,奴婢怕您饿着,就给您简单做了一份肉丝面,您暂且先凑合一下吧。”这时,一阵香气扑鼻,只见荷香已经端着碗筷从外面进来了。 躺了两天,就算是再没胃口,可多少还是得吃点的,毕竟身体是自己的。 尹鹏林的事情还没解决,她还有一场仗要打。 当然,也要找出那个幕后黑手…… 点点头,顾瑾璃勉强吃了小半碗。 见两个丫头眼中略带红血丝,看来这两天因照顾自己而没有休息好。 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她温和道:“你们两个也受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爱月看了看荷香,摇头道:“奴婢要守着小姐,万一又有人要害您怎么办?” 荷香想着爱月担忧过度,比自己更需要休息,于是道:“爱月,我今晚守夜,你回去。” 顾瑾璃心里暖融融的一片,劝道:“好了,你们两个都回去。若是休息不好,以后怎么伺候我?” 见他们二人犹豫着不动,又道:“这院子里,除了你们之外,我再找不到可以信任之人。你们的身体要是垮了,不是给那暗地里的坏人有了趁虚而入的机会吗?” “可是,小姐……”爱月还是放心不下,但见顾瑾璃态度坚决,只好嘟着嘴道:“奴婢知道了。” 与荷香一起福了福身子,二人退了出去。 门关上后,顾瑾璃又回想着刚才爱月的话,低头看着自己腕上的银镯子失神。 这镯子顾成恩当初是给自己防身用的,只是那日情况危急,她竟忘记了使用。 尹鹏林是自己所伤,可顾成恩杀了招财,这次又为了自己得罪了尹家,他这般明显的护着自己,难道就不怕大夫人和顾瑾琇怪他吗? 自己还能安静的躺在芙蕖院,说明有人拖住了尹家,而这个人不是顾成恩就是亓灏…… 尹素婉病了,那么依着亓灏对她的上心,此时应该也陪在太傅府吧? 顾瑾璃也不知自己为何想到亓灏便会心里烦闷,只能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来。 如顾瑾璃所想,亓灏确实在太傅府的潇湘苑里。 见尹素婉咳得厉害,他不禁满眼心疼道:“婉婉,不是说只是稍感风寒吗?怎么会如此严重?” 尹素婉用帕子捂着嘴,勉强压抑住咳嗽声,半晌才扯着微白的唇,柔声道:“灏哥哥,你不要担心,我吃了魏太医的药感觉好多了。” 亓灏抬手轻抚在尹素婉添了几丝病容的脸上,低声道:“婉婉,王府中有上等的药材和补品,明日本王接你回府。” 这两日二姨娘见她生病了,虽说不敢再大吵大闹的厉害,可也总是三句话不离尹鹏林,尹素婉早就不想在太傅府里待着了,故而便派宝珠偷偷回王府将自己生病的消息禀告给了亓灏。 果真,亓灏听后,立马赶了过来。 尹素婉握着亓灏的手,点了点头,“好。” 然而,坐在一旁的尹素汐却不合时宜的开口了:“姐夫……姐姐前日因急火攻心这才吐了血,我觉得还是在家里养好了身子再回王府比较好。” 尹素婉面色一怔,转头温和道:“汐儿,我再喝两副药应该就无大碍了。” 尹素汐望了亓灏一眼,迟疑道:“姐姐,汐儿是听说顾瑾琇在王府里被人下了毒,担心你回去后也会遭了毒手……” “你是如何得知顾瑾琇中毒的?”亓灏眯了眯眼睛,双眸泻出一道冷光。 宁王府的事情,顾成恩知道那是因为他在顾瑾璃身边安排了暗卫,可尹素汐又怎会知道? 莫非……这王府里还安插着太傅府的人? 还有,如果外面真的已传遍了,那杜江和秦峰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告诉自己的。 当然,亓灏根本没想到桂嬷嬷会背地里与尹素婉通信,更不会想到…… 尹素汐顶着亓灏阴冷的眼神,小声道:“姐夫……您那日抱着顾瑾琇出府的事情,现在传得沸沸扬扬。” “好多人都说您……说您被顾瑾琇迷住了,竟连姐姐和二哥受伤的事情都不计较了。” 尹素婉听罢,身子一颤,抬眸看着亓灏。 亓灏怕尹素婉误会,握着她的手用力几分,低声道:“尹二公子的事情,本王会处理,你现在最主要的事情便是快些好起来。” 顿了顿,他对尹素汐意味深长道:“这些传言本王竟没听到一句半字,汐儿你是听哪个乱嚼舌根的人说的?” 尹素汐见尹素婉也目光幽幽的看向自己,心里一慌,讪讪一笑:“我……我也是听下人们胡说八道的,姐姐和姐夫别往心里去。” “既然是胡说八道,那么以后这等胡话就不要再在婉婉耳边提起,扰了婉婉的清静!”亓灏冷哼一声,难得的对她语气里透着一股冷硬。 尹素汐垂眸,眼眶微酸,声音发颤:“是……汐儿知错了。” 尹素婉不知亓灏刚才这颇有警告意味的话,是真的如他所言那般,外面的传言是无中生有,他不愿自己受干扰,还是说在欲盖弥彰,以此来掩盖他与顾瑾琇之间真的有了什么…… 再者,汐儿她如此直言不讳的将亓灏抱着顾瑾琇出府的事情讲出来,就没有想过会影响自己与亓灏的感情吗? 转念一想,这丫头向来不会转弯抹角,又是自己的亲妹妹,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 从尹素汐身上移开视线,尹素婉淡淡道:“汐儿,时候也不早了,你回悠然阁吧,我与你姐夫还有些话要说。” “好,那我明天再来看姐姐。”起身对亓灏行了个礼,尹素汐便带着自己的丫鬟离开。 尹素汐走后,房间里只剩下了亓灏与尹素婉二人,空气顿时陷入了沉默状态。 亓灏将尹素婉搂在怀里,缓缓道:“婉婉,无论何时,你都要记得本王心里只有你一人。别人的话,都没有本王亲口对你说的真。” 尹素婉靠在亓灏胸前,美眸闪动着寒光,但出口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柔和,“灏哥哥,只要你说的我便信。” 亓灏吻了吻尹素婉的额头,沉声道:“不过汐儿说的也没错,那下毒之人本王还没查到,你若现在跟本王回去,恐怕会有危险,所以再等两日吧。” 尹素婉听罢,立即摇头道:“灏哥哥,我……” “婉婉。”亓灏双手捧着她的脸,正色道:“本王不想让你置身于危险之地,哪怕是一丝一毫都不可以。” 他眸子里的郑重让尹素婉扎了刺的心里软了一分,动了动唇,“好,我听灏哥哥的。” 伸手环抱着亓灏的腰,她低声道:“灏哥哥……顾侧妃的毒解了吗?” 亓灏“嗯”了声,然后不再言语。 尹素婉发觉,好像只要一与亓灏提到顾瑾琇,他的话就会变少。 敛去眼中寒意,她将心头的不适压下,轻声道:“没事就好。” “叩叩叩”,一阵敲门声,随即杜江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王爷,属下有事情禀告。” 亓灏放开尹素婉,“婉婉,本王去去就回。” 说罢,他便出了房间。 “王爷,属下竟意外发现……”附在亓灏的耳朵上,杜江低语一番。 “哦?消息可属实?”亓灏听罢,挑了挑眉,神色微变。 杜江肃然道:“确实是世子,虽说世子离京有七年之久,但那腰上的玉佩和眼角的泪痣,属下是断然不会认错的。” “并且,轩世子常年一身紫衣,这世间估计只有他一人能将那颜色穿出绝代风姿来。” 亓灏薄唇微抿,过了一会,幽幽道:“从何处发现轩世子的踪迹?” 杜江警惕的巡视了一眼四周,用仅能彼此听到的声音道:“您让属下去查逍遥子,属下想着逍遥子是净空大师的师弟,因此便往清水寺走了一趟。” “在清水寺的后门,属下见到了那日送顾侧妃回来的那辆马车,觉得有些奇怪,便在暗处多等了一会,这才发现了从寺庙里走出来的人是轩世子。” 亓灏往长廊走了几步,缓缓道:“这样看来,他必定已经来京城有一段时间了。进京却不派人往宫里知会父皇和太后,而且他与顾瑾琇素不相识,竟会送她回府……” 沉思后,他冷声道:“杜江,准备一下,一会随本王面见父皇!” “现在?王爷,皇上这时差不多已经就寝了吧?咱们……”杜江本想说打扰了老皇帝睡觉很是不妥,可瞧着亓灏一脸不容置疑的模样,只好应了声,转身往院子外面走去。 回房间后,摸了摸尹素婉的头,亓灏道:“婉婉,本王有要事需即刻进宫,改天再来看你。” “这么急?灏哥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尹素婉一听,语气担忧。 “没事,你安心养病。”笑了笑,亓灏便大步离开。 尹素婉望着亓灏步履匆匆,眼神复杂。 他极少有避讳着自己说话的时候,这又走得这么急,难道说是因为顾瑾琇吗? 若说信任,在腿没断之前,她是毫无保留相信他的,可如今…… 不管是外力因素,还是她自身的自卑心理,她变得越来越敏感多疑了。 即便是知道不该如此敏感,但她还是控制不住疑心重重…… 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她对外喊道:“双儿。” “王妃。”双儿应声进来,恭敬道:“您有什么吩咐?” 尹素婉往上提了提被子,“这几日我不在王府,只要偏院那几个人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让桂嬷嬷告诉我。” 双儿垂首,“是,王妃。” 待双儿关门离开,尹素婉喃喃道:“顾瑾琇,若不是你,我又怎会变成这般疑神疑鬼呢?” 目光落在那烛台上跳跃的火苗,她眼里的恨意也随之翻滚。 回悠然阁的半路上,尹素汐见尹子恪一身狼狈的迎面过来,不禁大惊失色道:“大哥,你……你这是怎么了?” 尹子恪素爱白衣,可此时身上的衣服却染了一大片墨迹和大团黄色的茶渍,一张俊颜竟还多了一道抓痕。 “恪儿,这是怎么回事?”尹子恪还未开口回答,只见大夫人也正要往尹素汐的院子这边来。 在看到尹子恪这模样,吓得老脸发白。 尹子恪是奉尹太傅之命去望月楼安慰尹鹏林的,可谁知尹鹏林不知好歹,竟狭隘的认为尹子恪是来嘲笑自己的,于是便大发脾气,又将管家新置办的东西朝着尹子恪身上给胡乱丢了一通。 不过,尹子恪性子淡然如水,只喜欢沉浸在诗词歌赋之中,不喜攀附权贵,也不愿背后说人口舌,所以勉强笑道:“母亲,我……没事。” “你是不是去望月楼了?”往尹子恪身后的方向看了看,大夫人的脸色难看的厉害,“我说了多少次了,让你离着那个孽……离着老二远点,你怎就这般不听我的话?” 府中的院子,大多取的都是高雅之名。 但这望月楼嘛,尹鹏林却取那“近水楼台先得月”之意。 府中上下只知道尹鹏林好男色,可只有大夫人和尹子恪知道,尹鹏林一心要得到的那轮明月其实是他的同父异母的大哥尹子恪…… 不涉及久居南阳的轩世子,坊间的女子们偷偷将京中的皇室、贵门子弟做了一个比较,并且排出了“京城五俊”,依次分别是宁王亓灏、宣王亓泽、太傅长子尹子恪、刑部侍郎顾成恩、相府二公子顾念时。 亓灏,十三岁被老皇帝破例封王,战功赫赫,手握重权,如此人物必定是众多女子心中的如意郎君。 不过遗憾的是他性子太冷,又深爱王妃尹素婉不说,府里已有一个位侧妃、两位夫人,寻常女子要嫁进王府,不晓得会不会被生吞活剥掉。 亓泽,虽手中权利不如亓灏多,但比起懦弱的七皇子和暴戾的清王来说,他温文尔雅,性子谦和,重点是他现在只有一位妾侍,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尹子恪,一身白衣,文雅之中又比宣王多了一丝仙气,正应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他高洁得如同天山雪莲,只可远观而不可亵渎。 顾成恩,虽有着“阎王”之称,行事手段雷厉风行,但由于他并未曾利用手中职权滥杀无辜过,所以也有许多姑娘暗暗欣赏这个一身森然气息的男人。 至于相府二公子顾念时,他身为庶子,身份虽没有前四位高贵,但由于他在前年义卖了一些自己的诗作画稿,将所得银子捐给了一些无家可归之人,因着这颗善心,他便被列入“五俊”之中。 女子们评出了“五俊”,男子们同样也选出了“京城三美”,第一才女顾瑾琇、尹太傅之女尹素婉、华琼公主。 顾瑾琇的名气是大夫人刻意派人借着顾瑾璃的诗稿宣扬出来的,所以倒不如说是顾瑾璃。 尹素婉,人如名一般温婉,又得太后厚爱,品性也在诸多大家闺秀之中属于拔尖的。 至于华琼公主嘛,虽说性子跋扈嚣张,可到底是老皇帝的掌上明珠,若不将她列上榜单,恐怕皇室面上无光。 十二岁那年,还是少年的尹鹏林在偶然撞见尹子恪沐浴后,便怦然心动。 也就是在那之后,他才渐渐发觉自己喜欢的竟是男子。 看到女子,哪怕是脱光了衣服躺在他面前,他也不会有任何冲动。 若是换了男子,那该硬的地方便会有反应。 尤其是想到尹子恪那精壮的后背,他便很容易一泻千里…… 后来,某一天,尹子恪陪大夫人去尹鹏林的院子,发现他竟对着尹子恪的画像手动发泄,这不仅惊了尹子恪,就连大夫人都低呼出声来。 贼心败露的尹鹏林,来不及整理好裤子,拿起画卷便落荒而逃…… 此后,这件事便成了尹子恪、大夫人、尹鹏林三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了。 随着一年又一年过去,尹鹏林的断袖癖好越来越明显,他在一个个身上能找到尹子恪影子的男子身上放肆的发泄着,哪怕那男子只是有与尹子恪一样修长的手指,他也不会放过。 越是得不到的,便会用尽一切去占有,然而尹子恪不是他能拥有的人。 所以,后来的后来,尹鹏林越发的变本加厉起来,放纵堕落的一发不可收拾…… 大夫人见尹子恪沉默不语,忽然想到了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拉着他的胳膊,语气惊慌道:“恪儿,他该不会是对你……” 尹子恪心里是有些愧疚的,认为是自己的原因导致了尹鹏林错误的性别取向,所以对他很是包容,“母亲,没有的事情。二弟心情不好,不免发了脾气,我去的巧,这便碰了一身墨。” “你这脸……罢了,跟母亲回去再说!”大夫人指着尹子恪脸上的伤很是不信,可碍于尹素汐在场,也不便多问,拉着他往赏萃苑走去。 “欸,母亲,大哥!”尹素汐瞅着这二人,不解的耸耸肩,也回了自己的悠然阁。 第63章 打草惊蛇 宫中,老皇帝本刚入睡,但却被贾公公给喊了起来,带着不满的睡气召见了亓灏。 亓灏在他发怒之前先开了口,果真,老皇帝在听到轩世子已秘密回京后怒气全无。 “你说,轩世子已经来京有日子了?”犀利的老眼盯着亓灏,老皇帝有些震惊和怀疑。 亓灏点头,沉声道:“此事非同小可,儿臣不敢欺瞒父皇,轩世子确实提前回了京城。” 老皇帝把玩着指间的扳指,缓缓道:“近日朕收到一封密信,有人告诉朕,说南阳王有谋逆之心。老四,你说朕是该信还是不信?” 亓灏眸光微暗,他没想到老皇帝之前会收到密信。 沉吟片刻,他问道:“父皇,儿臣斗胆问一句,那密信中可提到南阳王造反的证据?” 老皇帝两眼微眯,幽幽道:“证据倒是没有,不过那告密之人说南阳王这些年在南阳德高望重,大有一呼万应之势,更有不少百姓背地里还要叫嚣着拥护南阳王为新皇!” “朕还未派人去仔细暗查,若南阳王真已收兵买马有篡位之举,朕绝不姑息手软!” 亓灏抿了抿唇,低声道:“父皇,王叔自幼与您一起长大,一直对您忠心耿耿不说,还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儿臣认为,他不会背叛您。” 顿了顿,又补充道:“轩世子这次抵京未报,兴许并不是我们所想那般有何不可告人的阴谋。他离京多年,提前回来可能只是想在京中多玩几日,看看咱们京城的变化。” “俗话说,捉贼捉赃,捉奸捉双。在没有有力证据的情况下,我们不能妄下结论。一来,若是被王叔和轩世子知道的话,未免太过寒心;二来,百姓们也会非议父皇冤枉王叔,忠奸不分。” “倘若父皇不放心,儿臣会派人盯紧轩世子。他如果真有什么动作,我们也能加以防备。” 在亓灏的心里,南阳王是他为数不多所佩服的人之一。 而且,曾经南阳王在京中的时候,还教过他骑马射箭和兵略战术,是他的老师,也是他亲切的王叔。 轩世子于他而言,他们像老皇帝与南阳王一样,是亲密无间,可以并肩作战的兄弟。 不过,少年人总会在意气风发之时斗志满满,他们二人惺惺相惜之中又暗自较劲,如周瑜与诸葛亮般,有种既生瑜何生亮之感。 亓灏之所以将轩世子抵京的消息告诉老皇帝,那是因为身居宫廷争斗多年,有些东西他分的很清楚。 兄弟是兄弟,可一旦涉及到了皇权,那么便是敌对两方。 再者,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相别七年,谁又知道人心会变成什么样子? 是黑,是红,只有在最后一刻挖出来才知道…… 人性,试探不起,轻易之间也不能试探。 因为,结果往往会令人失望…… 他内心里是愿意相信南阳王和轩世子的,可是理智告诉自己,应当有所警惕。 毕竟,登上了皇位便拥有了这天下至高无上的权利,他不相信有人会不动心…… 功高盖主的道理,老皇帝比他更明白,因此才会问该不该相信密信上的内容。 他若说该信,那么老皇帝可能借着他的话要先下手为强。 这样做的后果有两个,要么是滥杀无辜,要么就是诛杀了逆贼。 所以,在一切未有定论之前,他更倾向于先监视提防。 老皇帝听罢,觉得亓灏说的也中肯,点头道:“嗯,暂且先按着你说的办。” 忽然想起什么,他又皱眉道:“朕本打算派宣王去江北为朕安抚民心,如今他卧床养伤,朕又该另派何人前去?” 亓灏勾了勾唇,沉声道:“父皇,礼部侍郎梁宽为人沉稳谨慎,又世代清正廉明,儿臣觉得派他去江北非常合适。” “梁宽?”老皇帝叹了口气,无奈道:“也罢,明日朕便下旨让他前往。” 亓灏拱手道:“父皇圣明。” “对了,太后竟未知会朕一声就先斩后奏的发了一道懿旨,禁止清王一年内回京。还有,自打方旭文死后,方氏一族有不少人觊觎这右相的位子,而太后又几次暗示朕让方家子弟来填补。” 老皇帝揉了揉眉心,语气疲倦中又染上了愤怒:“这方家,当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于君王而言,除了功高盖主最为忌讳之外,其次便是外戚干政。 而老皇帝当年能登上帝位,除了有南阳王全力支持以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以方氏一族为依仗。 只是,近年来方氏一族的胃口越来越大,这让老皇帝的心里极其的不舒服。 亓灏垂下眸子,幽幽道:“父皇,太后宅心仁厚,清王再怎么不是也始终是她老人家的孙子,儿臣认为可能是有人故意在太后耳边进了谗言,这才蛊惑了太后私自颁发了懿旨。” 不管太后是否是受人蛊惑,都是将他从小养大的祖母,所以在老皇帝对太后不满的时候,他理应为太后委婉的维护几句。 老皇帝也深知亓灏对太后的感情,叹了口气,摆摆手:“时候也不早了,朕有些累了。” “是,父皇。”亓灏拱手,然后转身离开了大殿。 老皇帝望着亓灏的背影,深邃的老眼闪过一丝不明的幽暗。 出了宫门后,杜江一边跟在亓灏身后,一边低声道:“王爷,那下毒之人查到了。” 亓灏脚步一顿,冷声道:“何人?” 杜江道:“芙蕖院的金梅。” “金梅”亓灏一愣,随即想起那日金梅被桂嬷嬷鞭打时候的惨样,冷笑道:“好一个恩将仇报的狗奴才!” 若不是顾瑾琇为她洗脱了罪名,金梅哪还能活到今日? 没想到金梅竟是这般不知恩义,顾瑾琇真是养虎为患! 亓灏的想法,也是杜江所想。 顾瑾琇救了金梅,却如东郭先生救了狼一样,被恶狼反扑,金梅这样的恶奴实在是可恨! 杜江问道:“王爷,眼下要对金梅动手吗?” 亓灏一边上马车,一边摇头道:“先不用,金梅只是个丫鬟,她不同于桂嬷嬷,不敢仗着自己在府中多年便行事无所顾忌。她的背后,一定还有旁人。” 杜江点头,又道:“对了,王爷,清王现在尝试着与京中的一些大臣通信联络,不过信都被属下拦截了。”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沓密信来。 亓灏打开信封,一目十行的快速看着信上的内容,沉声道:“继续盯紧了。” “是,王爷。”替亓灏放下车帘后,杜江驾着马车往宁王府回去。 将清王给大臣们的信收好后,轻靠在一旁的软塌上,阖上了眼睛。 大脑仔细的回忆着有关轩世子的一切,他的眉毛不自觉的轻蹙了起来。 若是没记错的话,轩世子好像有个怪僻,不喜欢生人靠近在他五米之内的地方。 可是,杜江却说顾瑾璃是轩世子送回来的,也就是说,他们二人在同一个马车内,轩世子他是不介意的。 要说他之前认识顾瑾璃,这似乎不可能,毕竟轩世子已七年未回来。 如果,轩世子这次是有目的的接近顾瑾璃的话…… 那么,顾瑾璃身上有什么他想要的东西呢? 丞相嫡女?宁王侧妃?还是说她那第一才女的名声? 亓灏猜不透,只觉得心里又是一团烦躁。 当然,亓灏并不知道,第一次在茶楼遇到顾瑾璃的时候,雷子正是了解轩世子生人勿近的习惯,所以才在第一时间拔刀询问轩世子,只不过轩世子竟意外默许了。 不知走了有多久,马儿突然嘶鸣一声,“砰”的一声,马车晃了晃,向地上倾斜去。 “嗖嗖嗖嗖”,紧接着,一阵寒光从黑暗中直射过来。 “王爷,有刺客!”杜江一边用剑身抵挡着,一边护在马车前急声道。 密密麻麻的银针,像极了细细的雨丝,但又坚硬如钢,锋利如刃,穿透了车厢,刺入了马身。 “咴”,马儿凄厉的哀鸣后,“咚”的倒地而亡。 亓灏飞身出了马车,抽出腰中软剑与杜江并肩作战在这漫天针雨中。 眯了眯眼睛,他扫视了一下四周,只见暗器却不见一个人影。 冷哼一声,亓灏足尖轻点,往暗器射过来的方向飞去。 同时,三四个黑衣人瞬间显了身影,与亓灏撕缠起来。 杜江见状,也赶紧过去帮忙。 四对二,亓灏与杜江也不算吃力。 十几招下来,那四人其中一人后背挨了一掌,其余三人便默契的带着那受伤的人迅速逃离。 “杜江,不用追了。”见杜江抬脚去追,亓灏喊住了他。 捏着几枚银针,亓灏抬了抬手,借着淡淡的月光,冷笑道:“这银针,本王瞧着很熟悉。似乎去年刑部审问张良的时候,将八十一根银针刺入他的周身各穴位,那针尖是染了鸩毒的,又名‘一点红’。你看是不是?” 杜江听罢,也想起了这回事,凑近瞧了瞧,果真见到那针尖都是诡异的暗红色,顿时恍然大悟道:“王爷,难道是顾侍郎要杀您?” “如此明显的证据,他就不怕您将他捉到皇上面前问罪吗?” 亓灏摇头,缓缓道:“他若真打算要本王的命,又怎可能只是派了这四个人?还用了这区区银针做暗器?” “顾成恩是在报复本王让秦峰做的那几件案子,要么怎敢如此所行无忌?” “属下明白了。”杜江看看那没气的马儿和毁了的马车,为难道:“王爷……咱们怎么回去?” 亓灏一甩袖子,不以为然道:“愚蠢的问题,有腿怎么着都能回去!” 话落,他墨色的身影已与黑夜融为了一体,如风一样从杜江身边刮过。 “呃……”杜江拿起剑,也施展轻功紧跟而上,二人一同往宁王府飞去。 白玉楼的天字一号房内,雷子一边悄悄打量着陈泽轩的神色,一边小声道:“世子,属下有一事不明。” 陈泽轩望着窗外,淡淡道:“何事?” 雷子犹豫了会,问道:“既然顾侧妃的毒已经解了,世子为何今日还要去向净空大师讨那天山雪莲?” 陈泽轩抿了抿唇,答非所问道:“依着净空大师今日所言,那会跳凤舞九天之人是在二十年前便死了,这话倒是与师父所说不差。” “本世子让你寻的那人,你可找到了下落?” 雷子一听,讪讪一笑:“世子,根据之前咱们查到的消息,丞相大夫人在顾侧妃年幼时便找了京中最好的师父教导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等,所以属下便从那些师父身上下手。可巧的是,那跳舞的师父早在好几年前就已病死……” 陈泽轩冷冷的望了雷子一眼,不满道:“找不到人,那东西呢?又可有消息?” 雷子想摇头,但是不敢;想说“没有”,也张不开嘴,因此只能怯怯的低下了头。 瞧着雷子忐忑不安的模样,陈泽轩冷哼一声,抬手端起了酒杯。 几杯酒下去,他才道:“你刚才说,今晚顾成恩对亓灏动手了?” 雷子连连点头,“是,不过看顾侍郎那意思好像并没有真要杀了宁王。” 那日顾瑾璃女扮男装被招财逼至到小巷的那一刻,其实陈泽轩与雷子二人也在暗处。 顾瑾璃强作镇定背后的害怕与惶恐,陈泽轩都看在眼里。 在看到顾瑾璃见到顾成恩时那红了的眼眶,他心里有那么丁点遗憾。 倘若自己抢先一步救了她,她感激涕零的人会不会是他? 不过,遗憾归遗憾,毕竟他若出手救了她,可能会暴露身份。 她没事,救她的人是谁都无所谓了。 顾瑾璃似乎是她第一个见了不讨厌的人,这种感觉……其实很奇怪。 想到顾成恩看着顾瑾璃眼中透露的紧张,陈泽轩竟跟亓灏说了同一句话:“顾成恩……这个人,很有趣。” 雷子疑问道:“世子,要说宁王爷是一块捂不热的冰,那顾侍郎就是地狱里的冰刀子,他哪里有趣了?” 陈泽轩勾了勾唇角,一字一句道:“爱上了自己的妹妹,你说有趣没有趣?” “什么?!”雷子听罢,目瞪口呆,很是不敢相信,“他……他竟然……” 陈泽轩放下酒杯,意味深长道:“这京中的热闹啊,要远比我们南阳更好看!” 拍了拍还处在震惊之中的雷子,陈泽轩出了房间。 三日过后,尹素婉的风寒断断续续的一直未好,亓灏心中焦急,于是便将她从太傅府给接了回来。 跟着回来的,还有以前在太傅府侍候尹素婉的丫鬟宝珠。 刚在双儿和宝珠的服侍下吃完了药,尹素婉又陷入了昏昏沉沉的状态。 一连五六日,她吃了药就会犯困,魏廖每日准时过来请脉三次,却探不出什么异常来,只当她是嗜睡。 刚闭上眼睛没多久,尹素婉却听到院子里传进来一阵隐隐约约的吵闹声。 只听得玉夫人道:“王妃回府也有三日了,这魏太医来来往往多次,我们这心里实在是担心的很,我和柳姐姐进去探望两眼就走,绝不打扰!” “玉夫人,我们王妃现在真的在休息,还请您改日再过来。”宝珠听双儿提到过这位玉夫人最是喜欢搬弄是非,所以拦着她坚决不让进去。 玉夫人是头一次见到宝珠,见她连个礼也不行,不禁语气冷了几分:“本夫人刚才说了,绝不打扰,你这丫头是听不懂人话吗?” “再者,见到本夫人和柳夫人,你为何不行礼?太傅府里出来的丫鬟,竟如此不知规矩吗?” 身份尊卑有别,宝珠只能福了福身子,“奴婢见过……” “哎,玉夫人!”她的话还没说完,玉夫人便趁着她低头行礼的功夫,一把将她推开,拉着柳夫人闯了进去。 双儿在屋内守着尹素婉,见她皱着眉醒来,便恭敬道:“王妃,奴婢出去看看。” “哎哟,撞死本夫人了!” 双儿开门的瞬间,玉夫人一个趔趄跌了进来,撞在双儿身上,二人一块摔倒在地上。 柳夫人赶紧扶起玉夫人,担心道:“玉妹妹,你没事吧?” 玉夫人揉了揉腰,瞥见尹素婉以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立刻收起脸上的怒容,殷勤的上前行礼道:“王妃姐姐,妾身听说您身子抱恙,特意和柳姐姐过来看望您。” 柳夫人也上前道:“妾身给王妃请安。” “有劳两位夫人挂念了。”尹素婉轻咳两声,声音有气无力却仍旧婉转动听:“宝珠,去上茶。” 宝珠应了声,退了下去。 尹素婉面色苍白,短短几日,整个人竟瘦了一圈,像极了那雨中丁香,更加惹人怜爱。 这娇弱的病美人,看在玉夫人眼里又添了几丝妒火。 今日算是第一次来尹素婉的屋子,她一边打量着,一边语气里夹杂着酸味,“王妃姐姐这屋子就是比咱们的敞亮,家具款式也好看,王爷对姐姐可真是打心眼里好呢!” 尹素婉虽知玉夫人过来肯定不是来夸她这屋子的,可也没心情和精力与她虚与委蛇浪费时间,打算几杯茶水后将她们打发走人。 抬了抬又发沉的眼皮,她勉强提着力气道:“我的身体没大碍,两位妹妹尽可放心。” “没大碍就好。”玉夫人附和的点点头,然后捋了一下胸前的头发,有意无意道:“王妃姐姐,您不在府中的这几日,咱们府里又发生过一件大事呢!” “唉,这有些人啊,就是属老鼠的,给个空子就往里钻!” 见尹素婉不明所以的瞧着自己,玉夫人又道:“可能姐姐还不知呢,您回太傅府的第一晚上,咱们王爷去了芙蕖院呢!” 尹素婉听罢,病怏怏的脸上果真一僵,声音也比刚才听着有力气了几分:“你是说,王爷留宿在了顾侧妃那里?” 玉夫人摇头,撇撇嘴:“王爷是否留宿在芙蕖院,妾身不知,不过妾身院子里的丫头可是亲眼看着王爷从芙蕖院里出来的。” “那时候都三更半夜了,啧啧……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情呢?” “还有,听说第二天王爷给那位解毒的时候,身上只剩下一件肚兜!呵,到底是什么样的毒还得脱了衣裳解?” 既然无人知道解毒的具体内情,那么她不妨就添油加醋些,反正依着尹素婉这性子,应该不会去质问亓灏。 而且,先不管尹素婉是否已经从桂嬷嬷口中得知亓灏给顾瑾璃解毒的事情,但亓灏那晚去过芙蕖院却是事实。 她这番话,一来引起尹素婉对顾瑾璃的仇恨,二来使得尹素婉与亓灏之间的隔阂和误会加深,可谓是一石二鸟。 由于亓灏抱着顾瑾璃出府有不少下人看到了,所以桂嬷嬷便将此事告诉了尹素婉。 至于那夜去芙蕖院,桂嬷嬷没撞见,因而尹素婉也就不知情。 心里有一团火,烧得她心窝疼。 这时,宝珠将茶水端了上来,尹素婉又捂着帕子重重的咳嗽了起来。 宝珠脚下一歪,“哎哟!”玉夫人尖叫一声,吓得跳起了脚。 好在柳夫人眼疾手快的将她拉了一下,要不然那热茶泼的就不是玉夫人的肩膀了。 玉夫人用帕子擦着身上的茶水,怒色道:“死丫头,这么烫的茶,要是泼在本夫人的脸上,这如花似玉的容貌岂不是被你毁了?说,你是不是成心的!” 宝珠放下茶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奴婢不是故意的,求玉夫人恕罪。” 玉夫人丢掉帕子,手戳着宝珠的脑门:“不是故意的都快把本夫人烫掉一层皮了,这要是故意的,还不把本夫人给煮了?” 双儿也道:“玉夫人,刚才奴婢瞧得仔细,宝珠真的是被裙子绊住了脚才不小心洒了茶水。” 尹素婉用力攥紧帕子,终于停止了咳嗽,“玉夫人,这茶是刚沏出来的,你还是先回去换件衣裳,看看肩膀有没有被烫伤。” 顿了顿,她又看着宝珠,冷声道:“笨手笨脚的,还不退下去!在这里惹我生气吗?” 宝珠又道了句“奴婢知错”后,赶紧在玉夫人杀人的眼神中逃出了屋子。 柳夫人捕捉到尹素婉眼底的一抹冷光,对玉夫人道:“玉妹妹,王妃说的对,咱们先回去。” 玉夫人不甘心道:“哎,我……” 见柳夫人对着自己使了个眼色,玉夫人只好与她一起行礼离开。 待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与尹素婉两个人,双儿才小声道:“王妃,您千万不要胡思乱想,玉夫人她这是故意的挑拨您和王爷的感情呢!再说了,顾侧妃她……” 她与宝珠跟在尹素婉身边多年,她又怎不知尹素婉的心思? 在咳嗽的时候,尹素婉捂帕子的瞬间给了宝珠一个眼神暗示,所以刚才那热茶,宝珠是故意泼的…… “呲拉”,手里的帕子被划出一道裂痕。 尹素婉咬着唇,目光幽幽的盯着双儿,虽未言一语,可却如两把冷剑。 双儿身子一颤,吓得闭了嘴。 第64章 三长两短 “下次要是让我再逮到了这个贱婢,我非得打死她!”玉夫人一边抬着胳膊吹着还发烫的肩膀,一边气呼呼道。 柳夫人拍了拍玉夫人的肩膀,“好了,那毕竟是王妃的丫鬟,你就是再生气,也不能折了王妃的面子!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对不对?” 将帕子往地上一丢,玉夫人横眉竖目道:“她的丫鬟烫伤了我,还如此包庇袒护,我生气骂她几句又怎么了?” “好了好了,有什么脾气回去再发,你又不是不知道隔墙有耳。”柳夫人轻轻推了推玉夫人的胳膊,甚是小心的看了一眼周围。 玉夫人咬了咬牙,冷哼一声跟着柳夫人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然而,刚走两步,却听到身后一道男人的声音喊住了她:“夫人,请留步。” 玉夫人一愣,转身回头,瞧了那家奴两眼,只觉得这张俊俏又年轻的脸有几分眼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见玉夫人一脸打量了表情,林超拿着刚才她丢下的帕子,上前道:“夫人,小的林超,几日前见过夫人。您的帕子丢了,小的还给夫人。” 说罢,他又对一旁的柳夫人行礼道:“小的见过柳夫人。” 要是换了府中其他长得又矮又丑又老又胖的那些下人,玉夫人早就厉声呵斥了,但眼前这家奴模样不错,再回想起那晚上他赤裸着上身的模样,那怒火不禁神奇的烟消云散,转而变成了一片心神荡漾。 “哦,是你啊!”清了清嗓子,玉夫人难得的端庄优雅道:“这帕子本夫人不要了,赏给你了。” 林超听罢,连忙道:“这是夫人的贴身之物,小的不敢私留。” 玉夫人杏眼盯着林超片刻,随即勾唇一笑,伸出纤纤玉手,一点点扯着帕子的另一端,摸了一下他的手,眼神妩媚又勾人,“还算懂点规矩。” 林超没料到玉夫人当着柳夫人的面竟如此大胆,两人的手在触碰到的那一瞬间,他脸上露出的明显的大惊之色。 玉夫人注意到他泛红的耳朵,笑容更加灿烂,然后身姿婀娜的拉着柳夫人离开了。 柳夫人见她唇间带着笑,便问道:“你认得那奴才?” 偷偷的瞄了一眼柳夫人,见她似乎好像没察觉到刚才自己与林超之间微妙的小动作,她抚了抚发髻,装作无意道:“柳姐姐,那是芙蕖院的奴才。不过,在府中这么多年,我竟没瞧见还有这么个人,真是眼生的很。” 柳夫人道:“府里有几个年纪大点的,周管家就都给了银子辞退了,新进几个年轻力壮的。” “哦,这样啊。”玉夫人眸光微动,不再说什么。 夜晚,顾瑾璃坐在桌案前一边抄写着佛经,一边听爱月在身旁碎碎念。 “小姐,您身子刚好,应该多休息才是,要不然就跟王妃一样成药罐子了。” 顾瑾璃手中毛笔一顿,淡淡道:“爱月,明日准备些礼物,咱们去怡心院看望一下王妃。” “啊?”爱月眨了眨眼睛,不赞同道:“小姐,奴婢听说白天玉夫人和柳夫人去怡心院看望王妃,可她们走后没多久,王妃竟又咳出了血。” “王爷知道了大怒,要不是王妃让人拦着,估计王爷可能会把玉露院给拆了!” 见顾瑾璃神色淡淡,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爱月提高了几分声音:“咱们……还是不要去了吧?万一王妃要再有个三长两短的被咱们给碰上了,那咱们可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顾瑾璃无奈的抬头,往外望了望,给她使了个眼色,“这么大声音,你是怕外面的人听不到?” 爱月吐吐舌头,小声道:“王妃现在病得厉害,奴婢只是担心又会有什么人借着您去探病的机会背地里动了什么坏心思。” 顾瑾璃将最后一行佛经抄完,才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咱们没做过什么亏心事,自然也无须害怕。” 她之所以去怡心院,一则是因为尹素婉为正妃,她身为侧妃自当去看望;二则是想去探一下口风,看看在尹鹏林一事上尹家的态度。 放下笔,她对一旁收拾完床铺的荷香道:“找到蛛丝马迹了吗?” 荷香摇头,沉声道:“小姐,院子那些新进的下人还算规矩,找不到可疑之人。” 顾瑾璃沉思片刻,缓缓道:“不急,敢害我第一次,必定还有第二次,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的。” 爱月与荷香对视一眼,只好道:“是,小姐说什么都对。” 顾瑾璃知道爱月是担心她再惹麻烦上身,笑了笑,转身去洗手。 与此同时的玉露院里,飞雪见玉夫人沉着脸很是不悦,小声道:“夫人,时候不早了,奴婢伺候您休息吧?” “哼,本夫人好心去看她,没想到这前脚刚走,她后脚就给本夫人穿小鞋!”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玉夫人双目喷火,咬牙愤恨道:“本夫人果真是小看了这个女人!” “夫人,王爷心里还是有您的,要不然早就过来兴师问罪了,所以您还是放宽心些。”飞雪眼珠子一转,安慰道。 玉夫人深吸一口气,听着这话心里舒坦了不少,也自欺欺人道:“那是当然,本夫人陪伴在王爷身边这么多年,他心里自然有我一席之地的。” 摆摆手,她一边往床榻方向走,一边示意飞雪退下。 待门关上后,玉夫人宽了衣裳,钻进了被子里,从枕头底下抽出了今日新换的黄瓜…… ………… 大概半盏茶的功夫,玉夫人才将黄瓜取了出来。 盯着自己娇嫩的身子,她脸又红了一层,简单的拿着水洗了洗身子,便也熄了蜡烛睡去。 今晚的月亮不似前几晚那般明亮,因此整个天空黑漆漆的,只有天边的几颗小星星零零散散的点缀着。 假山后面,有两个人影在鬼鬼祟祟的说着些什么。 “翠屏姐姐,不行,我不……不能这样做。”只听得一个小丫鬟声音惶恐,透露着些许不安。 那唤作翠屏的丫鬟又道:“傻妹妹,咱们上次不是都说好了吗,把这药包寻个机会塞到桂嬷嬷的房间里,这件事情也就算了了。” “翠屏姐姐,如果不是你骗我说那药只是让顾侧妃昏迷几日,并无其他大害,就是借我十条命,我也不敢将药下在顾侧妃沐浴的香汤里!”金梅连忙将那药包推开,小脸很是紧张:“上次是我运气好,王爷和顾侧妃没有去追究。可若是这次我被人发现了,那……那就死定了!” 翠屏是在大厨房里做事的,与金梅打过几次照面,也算是熟识。 二人有着共同的心酸经历,那就是都被桂嬷嬷多次刁难过,对这个王府中的老人恨得牙痒痒。 所以,同是天涯沦落人,金梅在伤好了后,与翠屏计划着,先在浴桶里下了大量的“迷药”,然后第二日再去外面买通大夫,就说顾瑾璃是中了奇毒,这样一来亓灏便会派人去调查,只要在桂嬷嬷房间里搜出来毒药,她们也算是大功告成了。 不过,金梅没想到的是,一、翠屏给自己的是真毒药,二、亓灏竟会直接从宫里将魏廖喊了来给顾瑾璃诊脉,三则是那准备事后陷害桂嬷嬷的药包她还没来得及放回去。 虽说离着报复桂嬷嬷只差最后一步了,可若东窗事发,那么自己便会担上那谋害主子、以下犯上的罪名…… 因此,她不敢再去冒险了。 谁知翠屏语气一冷,幽幽道:“金梅,咱们如今已经骑虎难下了,我今儿还偷听到桂嬷嬷给双儿说,上次因着你的缘故,她才被王爷给呵责了,丢了这么多年的老脸,日后若是抓到了你的小辫子,她非得把你往死里整!” “金梅……姐姐跟你说句实在话,弱肉强食,桂嬷嬷现在找了王妃做靠山,你不借着这个机会先下手为强,以后只有等死的份了!” 叹了口气,她又道:“也罢,反正咱们奴婢,本就是贱命一条,不死在主子手里,也会死在那些老狗手里!” 说罢,翠屏便将药包从金梅手里抽回,转身要走。 “翠屏姐姐……”金梅见状,赶紧拉住了她的胳膊,犹犹豫豫道:“我……你别走,我做!” 不得不说,翠屏的话说到了她心坎里去了。 谁不想活着呢?何况,桂嬷嬷除了倚老卖老之外,与她们这些小丫鬟又有什么区别呢?还不一样都是下人吗?凭什么她就可以对她们动辄打骂呢? 翠屏将金梅的神色收入眼底,挑眉道:“你确定要动手了?” 咽了一口唾沫,在一番内心挣扎后,金梅颤抖着手将药包拿了回来,小声道:“姐姐说的对,既然桂嬷嬷已有除了我的心思,那我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只是……只是,翠屏姐姐,咱们以什么理由让王爷去搜查桂嬷嬷的房间呢?” 翠屏想了想,然后贴在金梅耳边低语了一番。 金梅听罢,迟疑道:“姐姐说的法子好是好,可怡心院是王妃的院子,王爷派了侍卫守着呢,我又是芙蕖院的人,怎有机会溜进去把王妃的簪子首饰之类的偷出来?” 翠屏想了想,道:“算了,姐姐好人做到底,明天早上伺候王妃用膳的时候,我替你将王妃的首饰偷出来,剩下的事情就靠你自己了。” “好了,差不多每到这个时间左右桂嬷嬷就有起夜如厕的习惯,你快去吧。” 金梅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那我也先回去了。”翠屏探了探头,见周围安静无人,猫着腰快步往后院溜去了。 出了书房后,亓灏一边往怡心院走,一边听着杜江的禀告:“王爷,金梅有动作了。” “嗯?”亓灏放慢步子,等着杜江的后文。 杜江继续道:“暗卫说,刚才金梅与一个叫做翠屏的丫鬟鬼鬼祟祟躲在假山后面,二人密谋着要顾侧妃中毒之事嫁祸给桂嬷嬷。” 亓灏眸光微冷,问道:“呵,这翠屏是哪个院子的?” 杜江道:“翠屏是专门在大厨房里干活的,准确的说是分管在桂嬷嬷手下的丫鬟。因为平时也挨了桂嬷嬷不少打骂,所以翠屏才怂恿金梅除掉桂嬷嬷。” 亓灏抿了抿唇,缓缓道:“桂嬷嬷这些年对下人确实过分了些,只不过本王念她年纪大了,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与她计较罢了!” 杜江又道:“对了,那翠屏让金梅去偷王妃的首饰,如此一来,您再次搜查的时候便能从桂嬷嬷房间里搜到毒药。” 亓灏想起桂嬷嬷那日挥舞着鞭子嚣张的老脸,幽幽道:“桂嬷嬷上次冤枉了顾瑾琇和金梅,这次被金梅报复,也是因果循环!” 杜江一怔,问道:“那……依着王爷的意思,这事不管了?” 亓灏一甩衣袖,冷笑道:“为何不管?既然有人想让这后院不太平,那么本王自然得配合着演戏!” “翠屏不仅让金梅去栽赃‘证据’,还让她去偷婉婉的首饰,若是事情败露了,一切都可以推到金梅身上,与她无半点关系。这翠屏,确实有几分小聪明!” 杜江跟在亓灏身后,接着他的话继续道:“由于金梅没资格进入王妃的院子,所以最后翠屏还是决定帮金梅去偷首饰。” “本王猜测,翠屏也只是一枚棋子而已。她若真有大聪明,桂嬷嬷也就不会活到现在了!”亓灏眯了眯眼睛,下一句话放低了声音,“这样,你去……” 杜江应了声,然后拱手离开。 亓灏停在怡心院的门口,神色复杂。 将所有心思压下,他才抬脚进去。 第二日,顾瑾璃在尹素婉吃完饭后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带着荷香到了怡心院。 一进房间,只见屋子里除了两个丫鬟之外,亓灏也在。 顾瑾璃微微一愣,然后垂下眸子行礼道:“妾身给王爷、王妃请安。” 那晚他闯入自己的屋子后,第二天她便中毒连续昏迷了三天,之后她在芙蕖院里养身子,亓灏在太傅府里陪尹素婉。 尹素婉回来后的这几日,亓灏除了上早朝,大多时间也是书房和怡心院两个地点来回转换。 这么仔细一算,自己竟有七八日未见到亓灏了,可是却感觉好久好久了…… 当然,亓灏也是同样的感觉。 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他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顾瑾璃示意荷香将大大小小的礼盒呈上来后,恭敬道:“妾身听说王妃身子不适,所以便准备了一些补品,特意来看望王妃。” 尹素婉点点头,温和道:“让妹妹担心了。” 见顾瑾璃作势要坐下,亓灏皱眉道:“婉婉怕吵,你的心意既已送到,可以回去了。” 这意思,是在说自己打扰了尹素婉休息? 顾瑾璃见亓灏如此不待见自己,便垂首道:“是,妾身告退。” 她刚要转身,却听得尹素婉在身后道:“顾侧妃,请留步。” “灏哥哥。”她责怪的看了亓灏一眼,拉着他的手低声道:“我这些日子也休息得够久了,再睡下去的话,整个人都会睡傻了。” “今日刚好顾侧妃过来,也能陪我说说话,解解闷。” 说罢,不等亓灏开口,她又对双儿道:“去给顾侧妃沏茶。” “是,王妃。”双儿对顾瑾璃行了行礼,便退了出去。 如果不是亓灏在,顾瑾璃原本也是想留下坐会的。 既然尹素婉发了话,她微微一笑,面色淡然的坐了下来。 注意到她嘴唇颜色白的厉害,而且眼白略微发黄,人中颜色比常人也稍微深了一点,便忍不住多望了两眼。 动了动唇,她还是忍不住道:“王妃,妾身对医术有些许研究,不知能否为您探一下脉?” 尹素婉与亓灏没料到顾瑾璃会对医术有研究,而且还要给尹素婉看脉,二人不禁都感觉有些意外。 收起眼中惊讶之色,亓灏沉声道:“一会自会有魏廖来为婉婉请脉,不需要你看。” 亓灏的反应在顾瑾璃的意料之内,毕竟她是一个恶毒的女人,这般殷勤在他眼里肯定是别有用心,他就算是防备她,也是理所应当的。 “是妾身逾越了。”平静的一句话,顾瑾璃脸上不见丝毫尴尬之色。 不过,这时尹素婉却很感兴趣道:“只听说过顾侧妃精通琴棋书画,竟不知还懂医术。” 将袖子往上捋了捋,她露出纤细的手腕来,露出一个病白的笑容来,“魏太医还得一会才能过来,顾侧妃提前帮我把一下脉也好。” “婉婉。”亓灏皱眉,想阻止的话又被尹素婉给打断,“灏哥哥,顾侧妃又不是外人,难不成还会害我吗?” “你啊!”亓灏亲昵的刮了一下尹素婉的鼻子,语气宠溺道:“也罢,反正本王就在这里,也出不了什么事情。” 顾瑾璃深深的看着尹素婉,眸底划过一抹深意。 她刚才之所以提到要给尹素婉看脉,那是因为看的医书多了,有时候遇到了这种一脸病态的人便会多留心一下。 按理说,只要每日不间断的服药,这小小风寒三四天内怎么着也就好了,可尹素婉这都拖拖拉拉好些日子了,再看这面相,总感觉不像只染了风寒这么简单的样子。 她没有半点其他想法,不过尹素婉如此痛快的要她把脉,倒是有点古怪。 尹鹏林一事暂时没了下文,也未见尹素婉有任何仇恨之色,顾瑾璃越来越看不透她了。 想起多日前,荷香说的那番话,她眸光冷了冷。 如果尹素婉为了除掉她,真连自己都忍心下毒手的话,那么今日又会不会借着她的手再来一次? 若真如此,那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见顾瑾璃望着自己失神,尹素婉轻唤道:“顾侧妃?” 顾瑾璃勾了勾唇,站起身来走到床榻边,并未直接将自己的手放在尹素婉的手腕上,而是对一旁的双儿道:“还麻烦借一下你的帕子。” 双儿不解的看了看尹素婉,见她没吱声,便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递给了顾瑾璃。 “妾身的手有些凉,怕冰着王妃。”顾瑾璃将帕子轻覆在尹素婉的手腕上后,才开始把脉。 她的手其实一点都不凉,只不过是怕自己走后,尹素婉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有人会污蔑自己在把脉的时候做了手脚。 垫上了帕子,便减少了坏人泼脏水的机会。 就算他们要从帕子上做文章,也赖不到自己身上。 毕竟,这帕子可是当着亓灏的面从双儿手里要的,有问题只能怪双儿了…… 尹素婉扯了扯唇,笑道:“还是顾侧妃想的周到。” 除了自己之外,这是顾瑾璃第一次亲自给人把脉。 那些医书上提到的东西,要一点点运用到实际中,还是需要领悟和消化的。 静下心来,她一边快速回忆着书中提到的各种脉象和病理,一边认真的诊着尹素婉的脉,表情很是严肃和专注。 屋内没有人打扰她,似乎她是个正儿八经的大夫一样。 亓灏握着尹素婉的领一只手,眼睛却是盯在顾瑾璃身上的。 她此刻的表情,与那晚窗前吹箫时候很像,都如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心无旁骛得没有旁人,只有她自己。 看着她这张不施粉黛的脸,亓灏竟觉得有一种美好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一时忘记了身旁还坐着尹素婉。 手心一疼,他缓过神来,只见尹素婉正含情脉脉的望着自己。 亓灏移开眼睛,回之一笑。 “怎么样,顾侧妃,你可诊断出什么了吗?”松开手,尹素婉开口打破了屋子里的宁静。 顾瑾璃抬眸见尹素婉目色沉沉的看着自己,将手从她腕上收回,缓缓道:“王妃脉象平稳……瞧不出什么大碍。” 顿了顿,她试探道:“不过……王妃的脸色不太好,内火过盛,能不能将舌头伸出来,让妾身再瞧瞧舌苔?” 亓灏听罢,冷哼道:“瞧不出什么来还故弄玄虚,你是把本王和婉婉拿着当猴耍吗?” 顾瑾璃已习惯了亓灏的坏脾气,因此淡淡道:“妾身不敢。” “王爷,太医来了。”这时,宝珠领着一个太医进来了。 见那太医并非是魏廖,亓灏不悦道:“王澍,魏廖呢?” “下官见过宁王爷、宁王妃,顾侧妃。”王太医一一给三人请安后,恭敬道:“回王爷,丽妃娘娘今个身子抱恙,所以魏太医奉皇上之命留在了宫里。” 诸位嫔妃之中,就数着丽妃得宠。 她病了,皇上派去如意宫的太医只能是医术最好的魏廖了。 亓灏摆摆手,示意王太医给尹素婉诊脉。 顾瑾璃见状,退回到了桌旁的椅子上,给王太医让出了地方。 探完脉后,王太医道:“王妃体热,且内火旺,兴许是近日服药所致,待会下官重新再给王妃改几味药调理几天。” 起身走到桌案旁,拿起毛笔,他将原先药方里的几味药材改完后,刚准备交给双儿,却听得顾瑾璃忽然道:“王太医,这药用的不对!” 第65章 班门弄斧 顾瑾璃这话一落,如平地一声雷似的,震得屋内众人脸色大变。 尹素婉不敢置信,亓灏眉头紧蹙,双儿张大了嘴巴,王太医怒视着顾瑾璃。 压抑着内心的怒气,王太医沉着脸道:“顾侧妃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暗示下官在这药材里做了手脚?” 顾瑾璃起身,连忙道:“不,王太医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哼,那你是什么意思?”无论在哪个领域里,一般来说技艺高超、本事过硬的人都会多少有些自命清高,更容不得别人一丝半点的质疑,而且对医者来说,这又是关乎着人命,因此绝对不能有任何的疏漏。 王太医的医术仅次于魏廖,算是太医院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排名第二的太医,所以对顾瑾璃说话的语气也不客气起来。 “王太医先不要动怒,请允许我先问王妃几个问题。”顾瑾璃如那日面对桂嬷嬷的咄咄逼人一样,面色从容,神态淡定,转身问尹素婉,“王妃自从染了风寒之后,除了发热头痛,鼻塞痰多之外,可还有其他不适的症状?” 尹素婉也不知顾瑾璃到底是真懂,还是随意问问,便道:“最近特别容易犯困,好像总是睡不够。” 顾瑾璃点头,又问道:“是否还四肢乏力,心烦意乱,食欲减少,不喜欢油腻?” 尹素婉一怔,看着顾瑾璃的眼神多了一抹探究,“确实如此。” 王太医瞪着顾瑾璃,语气急迫道:“这些症状跟下官开的药又有什么关系?顾侧妃,麻烦你说清楚!” 他坚信自己开的药方没有问题,也深信顾瑾璃一个女子哪能懂得什么医术,绝对是在故意找茬,故而在气势上显得颇有几分不依不饶。 “王太医稍安勿躁,且听我解释。”顾瑾璃指着药方,对王太医道:“王妃染了风寒毋庸置疑,但是她的肝脏和脾胃不好,党参虽滋补养血,可服用过多易引起体内燥热,而败酱草有清热解毒之效,用于热毒内盛之症也没错,可这二者一起服用药性相冲,会增加了肝脏的负担,也会伤了脾胃。” “脾胃不好,便会面白少华,倦怠乏力。” “最重要的一点是,是药三分毒,半夏、佩兰都有一定的麻药作用,服用过量,时间久了会麻痹人的神经,这也是为何王妃会嗜睡的原因。” 王太医听着顾瑾璃头头是道,便接过了那药方,将上面的那一味味药材仔细的看了好几遍,喃喃道:“可是……可是这药方我都是按着魏太医的药方开的啊!” 由于魏廖是太医院的院首,一直以来王太医差不多以魏廖的标准为标准,极少有自己的思考和见解,不过好在未出现过大错,而今日还是头一次被人质疑,所以他不得不重新确认每一味的药效和禁忌。 顾瑾璃并未再多言,而是重新坐下等着王太医自己慢慢接受。 亓灏见顾瑾璃神色认真,眸光微动,问道:“既然这几味药都有问题,那你说,改成什么才妥当?” 顾瑾璃抬眸,斟酌片刻,沉声道:“熟地黄,味甘、性微温,功能滋阴补血,可代替党参。半夏、佩兰可改为连翘、穿心莲,而败酱草和其他药材则无需改动。” “妙,实在是妙啊!”顾瑾璃的话一落,只见王太医两眼放光的看着她,激动的抓着手里的药方,声音颤抖道:“这几味药材不仅可以清热解毒,还能补气补血,果真是要比下官刚才的方子要好太多!” 亓灏意味深长的看着王太医,幽幽道:“王太医,你确定顾侧妃改的方子能用?若是出了问题,这责任谁担?” 王太医一听这话,那老脸的激动神色立马褪去,赶紧不安的又将药方来回瞅了个五六遍后,才道:“王爷,顾侧妃的药方确实没问题。” 顿了顿,他又犹豫道:“不过,药效的话,下官不敢保证是否能药到病除。毕竟……这药方还未实验过。” 亓灏的意思,分明就是让他确认一下这改后的药材是否会再出现药性相冲的问题,亦或者会不会对尹素婉的身体有害,如果自己一口保证没问题,那么以后出了事情就会赖在他头上了。 他又不傻,怎敢打包票呢? 所以,便给了这样一个含糊的答案。 虽然,他内心里是极为认同顾瑾璃改后的药方,可真没那个胆子承认啊! 顾瑾璃也明白,即便是王太医确认了这药方没问题,可亓灏还是会怀疑自己,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扬唇一笑,她转眸看向尹素婉,“王妃若是信得过我的话,不妨一试。” 医术,远比那些琴棋书画要让她感兴趣的多,因为医术可以治病救人,在生活中更加实用。 当然,她的理论极少有机会能运用到实际中。 如果尹素婉敢放心大胆的试一下她的新药方,兴许能看到效果。 尹素婉不曾想顾瑾璃会突然这般说,眸光一闪,对双儿道:“去按着顾侧妃的方子抓药。” “王妃……”双儿一怔,迟疑的伸出手,很是戒备。 见尹素婉点点头,她便往药房去了。 王太医偷偷打量了一眼亓灏,见他也没了吩咐,于是行礼道:“宁王爷,宁王妃,如果没其他事情的话,下官就先回宫了。” 亓灏“嗯”了声,算做回应。 王太医走过顾瑾璃身边的时候,停顿一下,还是忍不住道:“今日听顾侧妃一席话,下官受益匪浅。倘若日后有机会的话,还希望能和顾侧妃一起探讨。” 顾瑾璃不晓得王太医是真对医术痴迷,还是给自己找台阶下,轻笑着点点头,“王太医言重了,我对医术只是一知半解罢了,哪里敢在王太医面前班门弄斧?” 王太医听罢,本还算平和的老脸顿时僵住,皮笑肉不笑的拱手离开。 顾瑾璃不解王太医为何忽然变了脸,盯着他的背影想了想,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了原因。 王太医是前辈,他被一个小丫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指出了药方的错误,难免会有些难为情。 说对医术一知半解,不敢班门弄斧,其实她是想表示得自己谦虚一些,可听在敏感的王太医耳中未免会有嘲讽的意味在里面,他不生气才怪…… 王太医走了,顾瑾璃想着自己再继续待下去多少也会尴尬,便站起身道:“王妃还需多休息,妾身就先回去了。” 见亓灏摆摆手,顾瑾璃便带着荷香离开了怡心院。 顾瑾璃离开后,尹素婉柔柔一笑:“灏哥哥,连药方里的药材相冲顾侧妃都能知道,看来她医术确实很厉害呢!” 亓灏将她的头发理了理,语气淡淡道:“兴许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尹素婉依偎在亓灏的怀里,不解道:“灏哥哥,瞧着今日顾侧妃这模样,好像懂得确实不少。不过,极少有大家闺秀会对医术感兴趣,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亓灏拍了拍尹素婉的后背,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来:“她又不是本王的谁,好奇她做什么?” “灏哥哥。”尹素婉听罢,不满的拽了拽亓灏的胳膊,扬起比巴掌还小的脸,直直的看着他,“她是你的侧妃,真跟你没有关系吗?” 她的眼睛很美,像一弯流动的清泉,也正因为如此,幼时的他第一次在太后宫里遇见她时,便被这双眼睛所吸引。 只是,不知是否人经历得多了眼睛会随之发生变化,总之现在尹素婉的眼睛不如小时候那般清澈了。 亓灏压下心头的些许波动,缓缓道:“侧妃,只是一个空名,她的好坏与本王无关。” 从太后寿宴顾瑾璃与亓灏坠入悬崖开始,再到顾瑾璃伤了尹鹏林,亓灏无作为,再到玉夫人说的亓灏在自己回太傅府后去了顾瑾璃的院子,有时候人的信任就是这么的脆弱,在一而再、再而三的怀疑中,会渐渐变得不堪一击。 哪怕是真话,可能听着也会是谎言。 这个答案,于她而言,像是在刻意的撇清关系,又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而亓灏,他给出这话,一方面是告诉尹素婉,他的心里不会有别人,眼睛看到的也只会是她,所以顾瑾璃如何,与他不相干。 另一方面,也是想提醒自己不要忘记顾瑾璃的身份,不要忘记让她进府的最初目的。 人,都是感情动物,偶尔也会感性起来。 随着一次次与顾瑾璃相处,他见识到了她不同的样子。 不同的样子,不同的她。 他怕顾瑾璃在自己心里的形象渐渐不再是那个恶毒的女人,怕时间久了迷失了自己的心。 故而,每次面对顾瑾璃的时候,他的内心其实都是抗拒的,因此表现出来的态度也是冷漠别扭的…… 抓着亓灏胳膊的手一紧,尹素婉不甘心道:“二哥受伤已经多日,父亲伤心欲绝,二姨娘更是整日的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灏哥哥究竟何时才能给父亲和二哥一个交代?” 大概是她的语气太生硬,让亓灏一怔。 抿了抿唇,他半晌才道:“婉婉,本王已让杜江去寻逍遥子了,不日便会有消息。寻到了他,你和你二哥……” “灏哥哥。”尹素婉打断了亓灏的话,咬唇道:“告诉我实话,你是不是……是不是爱上她了?” 亓灏面色一僵,目色深深的凝视着尹素婉不说话。 直到她眼里的光芒渐渐暗了下去,却听他道:“婉婉,本王不是没有心的人。” 若是他真的如其他男人一样没心没肺,估计早就拜倒在顾瑾璃的石榴裙下了吧? 可是他没有,因为他时刻都记得婉婉的腿是被谁所害,也深知谁都可以爱上那个女人,唯有自己不可以…… 尹素婉看不透亓灏眼底的深意,红着眼眶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这是在暗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还是在默认,心不由己,他对顾瑾璃动了心? 亓灏动了动唇,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解释给咽了回去。 “婉婉,不要胡思乱想。”深吸一口气,他摸了摸尹素婉的头,然后站起身道:“本王还有事,等下午过来陪你。” 说罢,他破例没有等尹素婉的反应,抬脚走出了房间。 尹素婉用力的攥拳,死死望着亓灏背影的双眸除了染上猩红之外,还有毫不掩饰的恨意。 亓灏走后没多久,双儿便端着药进来了,“王妃,药熬好了,奴婢服侍您喝药吧?” 尹素婉别过脸,看都没看那黑黢黢的药,冷声道:“倒了。” “呃……”双儿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声问道:“倒了?” 尹素婉将脸上的泪抹掉,猛然转头,厉色道:“不倒了你难道还真要我喝了?顾瑾琇她懂医术,谁知道她会不会借机害我!” “是是,奴婢这就倒了。”双儿立即明白了,原来一开始尹素婉就没相信过顾瑾璃,刚才也不过是在亓灏和顾瑾璃面前装样子而已。 双儿端着药刚要出去,尹素婉又道:“记住别让人看见,以后的药还是按着之前魏廖开的方子熬。” 应了声,双儿退了下去。 将心里的郁气发泄出来后,尹素婉才舒服了些,只是她并未看到双儿唇角那窃喜的笑意。 亓灏回到书房后,脑海中时而浮现出尹素婉质问的眼神,时而又变成了顾瑾璃云淡风轻的那张脸,他的心里有些不平静。 两个人之间,除了爱,信任也是同等重要,而他不喜欢被怀疑的这种感觉。 可是,要他解释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他也会累,会乏。 可能,是婉婉因为身子不舒服,所以才这般敏感…… 这样安慰着自己,他又想到自己临走时尹素婉快要哭了的样子,略微自责起来。 既然知道婉婉容易胡思乱想,为什么他刚才没有多解释几句呢? 有什么误会,把话说开了不就好了嘛…… 摇了摇头,他抬手将面前的折子展开,开始仔细看了起来。 “王爷,怡心院有动静了。”在亓灏看了七个奏折之后,杜江进来了,拱手道:“刚才双儿过来说,您之前送给王妃的镶宝点翠簪被偷了。” “镶宝点翠簪?翠屏眼力不错!传本王的话,将各个院子的夫人都请到怡心院大厅里去。”因为昨晚已经知晓了翠屏和金梅陷害桂嬷嬷的计划,所以亓灏便与杜江将计就计。 说罢,他与杜江二人一前一后的出了书房。 秋菊院里,玉夫人又在跟柳夫人八卦,“姐姐,听说刚才芙蕖院的那贱人去怡心院了,竟还给开了药方!” 将瓜子皮随意往地上一吐,挑着眉梢冷笑道:“人家都生怕被人逮着机会揪小辫,她倒是好,主动往上贴,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柳夫人最是爱干净,瞥了玉夫人脚下那一片瓜子皮,淡淡道:“咱们昨日去看望了王妃,顾侧妃今日去也没什么不对。再说了,王爷那般宝贝王妃,又怎可能让顾侧妃做了手脚?” “是啊,她是王爷的宝贝,是王爷的眼珠子和心窝子,咱们这些人都是没人要的杂草!”玉夫人听罢,心里又泛起了酸水。 柳夫人抿了一口茶,轻叹道:“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可瞧着王爷对王妃……唉,让人不得不打心眼里羡慕啊!” 玉夫人“嘎嘣”一声,手里的瓜子这次连剥都没剥,直接塞进了嘴里,狠狠一咬,酸不拉唧道:“花无百日红,男人都没一个定性,等王爷对她腻了,有她哭的那天!” “哼,王爷跑了,她的腿也没法下地,我倒是要看看她怎么去追!” 瞧着玉夫人这般咬牙切齿,柳夫人无奈道:“你这张嘴啊,真是比刀子还厉害!” 玉夫人听罢,抬了抬下巴,厚颜无耻道:“厉害又怎样,王爷喜欢就好!” 注意到柳夫人发间那朴素的竹簪子,她大惊小怪道:“哎,姐姐,你什么时候喜欢这种难看又寒酸的簪子了?” “你……”柳夫人还要再说什么,但视线落在了往院子里进来的杜江身上,便止住了后话。 “柳夫人。”杜江给柳夫人行礼后,见玉夫人也在,便道:“刚好玉夫人也在,属下也就不用再往玉露院跑一趟了。” “王妃的簪子丢了,王爷请几位夫人去怡心院大厅集合。” 玉夫人一听,将手里的一把瓜子往桌上一拍,冷着脸道:“王妃的簪子丢了,关我们什么事情?难不成我们的手长得还能伸到怡心院去?” 杜江沉声道:“两位夫人莫要发怒,属下也是奉命行事。” “不是咳血就是丢东西,怎么就她事多!”玉夫人因昨日被宝珠用茶泼了而对尹素婉更加不满的厉害,所以也不忌讳杜江在场,便由着性子抱怨了起来。 “玉妹妹,休得多言。”柳夫人是懂规矩、知分寸的,她给了玉夫人一个警告的眼神,玉夫人便撇撇嘴冷哼一声,“去就去,反正又不是咱们偷的,谁怕谁!” 眼珠子一转,她一把从座位上拉起柳夫人,一边小声道:“兴许还能看好戏呢,快走!” 杜江跟在后面,望着玉夫人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很是鄙夷。 在亓灏离开后,尹素婉自己静下心来反思了一会,很是后悔。 自己这些年在亓灏面前从来都是温柔如水,小鸟依人,何时大声与他吵过嘴,红过脸? 亓灏宠她爱她不假,可怎么说他都是一个男人,就算是她真的怀疑他与顾瑾璃,但面上也该给他足够的信任和空间。 今日因为顾瑾璃,她竟沉不住气了,无异于是将亓灏往别的女人怀里推,想来真是不该。 心里进行了一番计较后,她便吩咐宝珠去厨房炖了一盅雪梨银耳汤,又让双儿将自己扶下了床,打算收拾一下妆容后亲自去书房给亓灏送过去,也算是及时弥补刚才那微不足道的小小不愉快。 虽然,亓灏并未表现出什么来,但她却不能不当回事。 首饰盒里那么多首饰,她挑来挑去却找不到亓灏在婚前送的那镶宝点翠簪了。 她分明记得,亓灏将自己从太傅府接回来的那日,这簪子还戴在她头上的,后来这几日她嗜睡的严重,又不需见客,所以也都是素面朝天,不修饰装扮,好端端的簪子怎么会找不到了呢? 宝珠和双儿是她的心腹,她自然是信得过的,可这院子里还有服侍她用膳、沐浴的下人,人多手杂,这就不好说了。 思来想去,她决定还是将这件事告诉亓灏为好。 一来,丢簪子看似是一件小事,但她是王府主母,连她的东西都敢偷,那她的威严何在? 二来,那簪子是他送的,对她来说意义非凡,必须得找回来才行。 其实就算双儿不过来禀告,翠屏或金梅也会想其他法子让亓灏去查,毕竟得搜了房间才能找出桂嬷嬷“毒害”顾瑾璃的证据不是? 顾瑾璃回到芙蕖院后,刚倚在软塌上准备翻几页书看,可杜江却过来传话说尹素婉丢了东西,请她去怡心院。 爱月一听,反应比玉夫人还大,“小姐前脚刚回来,后脚王妃就丢了东西,你们这意思不就是在说是我们偷的!” “无凭无据的,凭什么让我们家小姐去王妃的院子?你们是不是又要跟上次诬陷金梅一样,对我们小姐屈打成招!” 一边说着,爱月一边怒瞪着杜江,拦在顾瑾璃身前。 顾瑾璃知道杜江不会对爱月动粗,所以淡淡的望了他一眼,低头继续捧着书看起来。 杜江虽没跟爱月多接触,但也从秦峰那里了解到爱月喜欢较真的脾气,讪讪一笑:“顾侧妃不要误会,王爷不仅请了您,将玉夫人和柳夫人也请了过去,绝对没有怀疑您的意思,更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诬陷您。” 爱月不信道:“哼,说的冠冕堂皇,小姐要是跟你走了,是圆是扁,还不是任你们揉搓!” 杜江听罢,无语道:“爱月……咱们王爷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谁跟你‘咱们咱们’的,休想带小姐走!”上次金梅挨打的画面历历在目,爱月绷紧神经,一脸的视死如归。 顾瑾璃“噗哧”一笑,将书放下,从软塌上下来,捏了捏爱月的小脸,“好了,不要为难杜江了。你在院子里等着,我跟荷香去怡心院看看。” “小姐!”爱月没料到顾瑾璃竟要去,嘟着嘴道:“你明知道她们不怀好意的……” 顾瑾璃笑了笑,看着杜江道:“既然你说王爷是个明事理的人,那么自然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对不对?” 杜江一怔,“呃……对。” 是非曲直,他与王爷都心知肚明。 之所以将这几个女人齐聚在一块,那是因为人多起来,戏才能开场,要不然怎么能让背后之人冒出来呢? 不过,希望这次不要再将顾瑾璃扯进来…… “走吧。”对荷香点点头,顾瑾璃率先往怡心院走去。 第66章 推波助澜 玉夫人与柳夫人刚落座没多久,顾瑾璃便进来了。 短短一个时辰内,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踏入怡心院,无奈的福了福身子,她勉强提起精神行礼道:“妾身见过王爷、王妃。” 有亓灏在,尹素婉不必说话,一切自有他来定夺。 示意顾瑾璃坐下后,亓灏扫了一眼大厅里的众人,缓缓道:“为何让大家过来,想必都已经清楚了吧?” 玉夫人盯着顾瑾璃,似笑非笑道:“王妃的簪子丢了,那肯定是进出过屋子里的人最有嫌疑,你说对不对,顾侧妃?” 顾瑾璃哪能听不出玉夫人的意有所指,不禁勾唇一笑:“是啊,只要进出过王妃屋子里的人都有嫌疑。” 在自己中毒的前两天,玉夫人还拉着柳夫人亲切的到芙蕖院里苦口婆心的“挑拨离间”,现在这么快就又将枪口对准她了? 亓灏瞧着玉夫人这个时刻都不消停的主儿,皱了皱眉,沉声道:“怡心院所有下人的房间,在你们过来之前,本王都已经派人搜查过了,并未见到那簪子,可见是其他院子的人所为。” 玉夫人见顾瑾璃还是这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又来了句更直白的:“啧啧,那这么说来,顾侧妃今日刚去看望过王妃呢,她的嫌疑最大。” “上次金梅的事,玉夫人可别忘了,在没有证据之前,最好千万先不要乱下结论。”顾瑾璃摇头后,问尹素婉:“敢问王妃,这簪子确定是在妾身走后丢失的吗?” “嗯……”尹素婉若肯定了,那么便是借着玉夫人的台阶变相的在暗示丢失簪子与顾瑾璃有关。 虽然她很想这样做,但亓灏有脑子,不会看不出玉夫人的心思。 所以,尹素婉想了想,道:“这簪子我这几日不曾戴过,所以也不清楚具体是何时丢的。” “那就是说,丢了有些日子了。”顾瑾璃点头,转头对亓灏道:“王爷,玉夫人和柳夫人昨日也来过怡心院,她们二人同样有嫌疑。” 玉夫人都如此针对自己了,顾瑾璃要是不还回去,岂不是很没面子? 而且,柳夫人这个女人看似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每次都沉默不语,谁知道背地里有没有她推波助澜的份儿? 何况,她说的也是事实。 荷香在心里默默叫了一句好,凭什么只准怀疑她们家小姐? 既然大家都来看望过王妃,那就一起被拉下水咯! 当然,尹素婉那么说,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 反正簪子不在她这里,无论被谁偷了,最后绝不会反转成是她自导自演! 倒霉的,只能是这几个女人其中之一! “好,杜江,你派人,将每个院子的房间都搜一遍!本王要看看,究竟是谁的胆子这么大,偷东西都偷到王妃头上了!”亓灏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面色愠怒。 杜江应了声,然后带着人装模作样的开始搜房间去了。 尹素婉望着亓灏,心想着他还是在意她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生气。 握着亓灏的手,她试探道:“灏哥哥,其实簪子找不到也没关系,只不过是你送我的东西,所以我舍不得罢了。” 亓灏听罢,果真心又软成了棉花,也回握住她的手,沉声道:“待抓到了那不知死活的小贼,本王必定将她杖毙喂狗!” 玉夫人听罢,夸张着捂着嘴道:“哎哟,杖毙喂狗哦,好可怕,好可怕!” 顾瑾璃见状,端着茶杯挡去眼中的嘲讽。 如果是尹素婉栽赃嫁祸,那她这次要诬陷的人不是自己,就是玉夫人了。 毕竟,柳夫人表面上好像并没得罪过谁,相反还甚是维护王府的团结。 万一是玉夫人,那她待会看到东西是从自己院子里搜出来的,还会不会这样幸灾乐祸呢? 不过,若尹素婉对付的是玉夫人,那么为何不在昨日谎称簪子丢了呢? 如爱月昨日猜测那般,尹素婉的确对玉夫人下了暗手。 她故意在亓灏面前咳血,然后双儿便忐忑不安的说玉夫人来过,成功引得亓灏盛怒;尹素婉再及时将去找玉夫人问罪的亓灏拦下,因此玉夫人顶了一口黑锅的同时,尹素婉的善良也体现的淋漓尽致…… 握紧杯子,顾瑾璃快速转动脑子。 若是那簪子嫁祸给她,那又该如何化解危机呢? 将顾瑾璃脸上的神色收入眼底,亓灏移开了眸子,静静等待好戏的开始。 “王爷,属下在桂嬷嬷的房间里找到了这个!”很快,一个侍卫拿着一个花布包裹走了进来,身后是战战兢兢,哆哆嗦嗦,老脸惨白的桂嬷嬷。 屋内众人,除了亓灏一脸平静之外,其余的人都很是吃惊。 尤其是玉夫人,张大嘴道:“竟然是桂嬷嬷?” 桂嬷嬷虽在怡心院里伺候,但房间是在后院,故而刚才与其他人的院子一块搜的。 尹素婉眸光一暗,视线落在桂嬷嬷身上,决定还是等包裹解开之后再开口。 “将包裹打开。”亓灏冷声吩咐后,侍卫快速将包裹摊在了地上。 只见里面不仅有珠花首饰,还有不少的银子。 “桂嬷嬷,没想到,你的私房钱还真不少。”亓灏薄唇轻启,幽幽道:“翻一下,看看有没有王妃的簪子。” 那侍卫听命,快速一件件翻了起来。 “噗通”一声,桂嬷嬷跪在地上,眼巴巴盯着自己的包裹,大气不敢出。 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上滴落下来,将她那抹了几层厚的老粉冲刷出一道道汗痕。 那些金银财宝,可都是她这么多年来从府里小丫鬟身上搜刮出来的。 虽说她年纪大了,是一只脚迈进棺材里的人了,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世上又有几个人不爱钱呢? 在金钱和欲望面前,哪会分什么年龄、性别。 她钻钱眼里不假,但还没胆大到偷王妃的东西,只是王爷向来讨厌这贪心敛财之人,不晓得一会要如何处置她…… 翻了一堆首饰后,侍卫道:“王爷,没有找到王妃的簪子。” 就在桂嬷嬷刚放下心来的时候,却又见侍卫从最底下找出一个很小的纸包来。 疑惑的盯着那纸包,桂嬷嬷的心不由自主的提到了嗓子眼。 侍卫打开后,只见纸包里面是一团面粉似的东西。 侍卫闻了闻,递上前道:“王爷,这好像是毒药。” 包裹里有什么,没有比桂嬷嬷自己再清楚不过的了,她一听,瞪大眼睛,惶恐道:“不可能,这个东西不是我的!” 亓灏冷冷的看着桂嬷嬷,也没细究这到底是什么毒,缓缓道:“桂嬷嬷,起初是王妃粥被人动过,前几日顾侧妃同样遭了毒手,两次都与你有关,你要做何解释?” “王爷,王妃,真的不是老奴做的啊!老奴冤枉啊!”桂嬷嬷这次是真冤枉,她不明白,不是搜王妃的簪子吗,怎么会从她包裹里翻出来毒药来? 就像是上次陷害金梅一样,她暂时是说不清楚了。 见亓灏显然不信的表情,桂嬷嬷跪行着到尹素婉脚下,一边磕头一边哭求道:“王妃,这些年老奴在王府里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对您和王爷的忠心苍天可鉴,日月可昭啊!” “老奴要是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来,一定天打雷劈!” “呜呜呜……王妃,老奴知道,您肯定相信我的……呜呜呜……” 上次桂嬷嬷擅自做主陷害金梅,嫁祸顾瑾璃,尹素婉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倘若这次真是她做的,那么自己再包庇偏袒,恐怕会被府中上下说是私心太重。 而且,明里暗里,桂嬷嬷是她的人,难免会被认为是自己指使她这么做的…… 所以,还是先明哲保身比较好。 至于桂嬷嬷,就看她的造化了…… “嬷嬷,你的忠心我自然是相信的。只是……毕竟是东西从你包裹里搜出来的,你还是给大家解释一下吧。”说话留三分,这很符合尹素婉的行事作风。 既不直接肯定桂嬷嬷无罪,又不否定她的功劳,这样一来,桂嬷嬷若有事,尹素婉便能独善其身、置身事外,桂嬷嬷无事,自己也没落井下石,以后依旧是主慈仆忠。 桂嬷嬷抬头,见尹素婉认真诚恳的看着自己,支支吾吾道:“我……我……” 她“我”了半天也“我”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重重磕头,放大了哭声,哀嚎道:“王爷,王妃,一定是府中有人陷害老奴啊!” 玉夫人一边把玩着帕子,一边不冷不热道:“唉,前阵子是金梅,今个是桂嬷嬷,咱们王府里啊,可真是不太平!” 柳夫人注意到亓灏的脸色不好看,扯了扯她的袖子。 “王爷,王妃的簪子找到了!”突然,杜江的声音出现在了门口,这对桂嬷嬷来说,像极了拯救她的福音。 原本就是为了找簪子才搜查的,如今簪子找到了,目标是不是可以从自己身上转移了? 这样一想,桂嬷嬷在心里祈祷着菩萨保佑。 屋内的其他几人听罢,视线也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杜江。 杜江将簪子递到亓灏和尹素婉面前,看了一眼顾瑾璃,低声道:“王爷,是在金梅房间里找到的。” “哎哟喂,这就有趣了!”玉夫人听罢,脸上是止不住的喜色,连那声音都提高了几分。 谁知,亓灏却狠狠瞪了她一眼,“闭嘴!” 玉夫人几次被亓灏当众呵斥,顿感脸上无光,不禁委屈道:“王爷,在座那么多人,您干嘛总对妾身发脾气?” 柳夫人给玉夫人使了个眼色,小声道:“玉妹妹,少说几句吧。” “不好好反省,还好意思问!”亓灏冷哼一声,没再去理会玉夫人。 演戏要演全,转头看着顾瑾璃,他神色莫辨道:“顾瑾琇,这次又是你的人。” 这意思,便是要她给个解释了。 他的话刚落,只见金梅被侍卫推搡着进来了,“快走!” 金梅也是第二次出现在这个大厅里,又像极了三堂会审。 那簪子明明是翠屏偷走的,为什么会在她的枕头底下呢? 如刚才一头雾水的桂嬷嬷,金梅现在脑子一团浆糊。 “跪下!”像是对待重犯,在金梅没反应过来之前被侍卫一脚踹在了腿上。 “噗通”一声跪下,金梅这才想起来喊冤:“王爷,奴婢是冤枉的啊!” 刚听完桂嬷嬷的一通叫唤,再听金梅的,大家不免觉得有些太吵。 顾瑾璃原以为会在爱月或荷香房间找到,可没想到簪子会在金梅那里,便沉声道:“金梅,这簪子是不是你偷的?” 金梅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急声道:“主子,真的不是奴婢偷的!奴婢从来就没进过怡心院,哪里有机会碰得到这簪子?” 亓灏抿了抿唇,缓缓道:“这就奇怪了,不是你偷的,难道还是这簪子长了腿?” “金梅是没机会溜进王妃的屋子,可今日顾侧妃带着丫鬟去了,兴许是谁手脚不干净给顺走了,然后回去后又被金梅给瞧见了……”玉夫人撇撇嘴,再次发挥了不怕死的精神,又开始了祸水东引。 柳夫人用力拧了一下玉夫人,打圆场道:“顾侧妃怎可能是那样的人,玉妹妹心直口快,就喜欢开玩笑。” “心直口快和刻薄嘴贱是两回事,若只是寻常无伤大雅的玩笑,本侧妃还是开得起的。可要是栽赃嫁祸,这性质就不一样了。”对柳夫人喜欢做老好人的习惯,顾瑾璃见多了实在是觉得恶心了。 说来也奇怪,以前在相府,同样面对那些虚伪的女人,她怎么着都能勉强应付过去,可来了这王府,这玉夫人和柳夫人与顾瑾琇母女比起来,其实算是小巫见大巫,自己怎么就看不惯了呢? 到底是她脾性变了,还是因为不久后她就能买宅子带着丫鬟搬出去了,所以才有了底气,敢这般无所顾忌了? 想到宅子,自从那日交代过陈亮后,也过了不少日子了,改天她得找个时间出府一趟。 柳夫人也摸不透顾瑾璃这话是在讽刺玉夫人,还是在怼自己,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回应,只能讪讪一笑,便决定接下来无论玉夫人如何作死,她都坚决不再开口说话。 “你说谁嘴贱?!”柳夫人不说话,不代表玉夫人坐得住。 所以,她一听到顾瑾璃的话后,“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恼怒道:“谁嘴贱,你说清楚!” “谁嘴贱本侧妃说谁,玉夫人若是喜欢对号入座,那本侧妃也不介意。”顾瑾璃端起茶杯,慢条斯理的抿了几口,语气虽轻飘飘的,可却让玉夫人听了更加怒火中烧。 她说话这般尖锐,好像也是首次,因此亓灏望着她的眼神深了深。 以前自己或玉夫人欺负她,她往往都是面色淡淡,一副不计较的模样,今个这是亮出小猫的利爪,开始反击了? 尹素婉重新打量着顾瑾璃,眼中神色同样带着几分探究。 柳夫人也偷偷瞄了顾瑾璃一眼,然后垂下了眸子。 “顾瑾琇,你这个……”玉夫人就像是爆竹,三言两语便一点即燃,她手指着顾瑾璃的鼻尖,“贱人”二字还未出口,又被亓灏一声厉喝给吓回去了,“再大吵大闹一句,本王便让人掌你的嘴!” “王爷!”玉夫人跺了一下脚,满脸通红,又羞又怒。 “不想挨罚就闭嘴!”亓灏眯了眯眼睛,很是嫌弃。 玉夫人抬脚想赌气回玉露院,可又想到戏还没看完呢,所以咬着牙又厚着脸皮坐了下来。 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亓灏再次将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到了金梅身上:“金梅,本王再问你一次,这簪子为何会在你手中?” 桂嬷嬷现在暂且无人理会,可也不代表一会亓灏收拾完了金梅后,自己就是安全的,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她赶紧趁机悄悄揪了一下尹素婉的裙摆。 尹素婉眉头微皱,可又不方便发作,只能装作没看到一般。 亓灏余光注意到桂嬷嬷的小动作,也同样视而不见。 眼珠子一转,金梅心生一计。 如果说了真相后,可能要比单纯的偷东西后果更严重,可若承认了簪子是她从荷香或者爱月那偷的,不仅将那两个丫头拉了下来,顾瑾璃也无法脱身。 如此一来,顾瑾璃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或者为了保护荷香和爱月,她也一定会绞尽脑汁解决眼下困境的! “王爷,奴婢……奴婢……”先别管能不能除掉桂嬷嬷了,自保为重,金梅咽了一口唾沫,小声道:“王妃的簪子是奴婢偷的,奴婢知错了!” “求王爷和王妃恕罪,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用力磕了几个头,金梅声音发颤。 其实,她也可以将罪名推到桂嬷嬷头上,说这簪子是从桂嬷嬷那偷来的,但是这样做有些风险。 毕竟,今日一事完全可以理解成是她个人的偷盗行为,顾瑾璃没必要因她而得罪尹素婉…… 可爱月和荷香不同,她们有顾瑾璃袒护,所以金梅必须与这几个人绑在一起才能有生路! 金梅这回答,也就是同玉夫人说的那般,是顾瑾璃或两丫鬟手脚不干净了。 尹素婉动了动身子,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唇间溢出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 玉夫人心中雀跃,恨不得大声的喧嚣出来,但她只能用力揪着帕子强忍住。 荷香气恼的瞪着金梅,心里咒骂这个不知好歹的人。 顾瑾璃盯着金梅良久,眸光越来越冷。 果然啊,有些人就像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一样,不知感恩罢了,到头来还被反咬一口,呵呵…… 将杯子放下,顾瑾璃双眸似冰,幽幽道:“金梅,我再问你最后一次,王妃的簪子当真是你偷的?” “是……是奴婢一时起了贪念……”金梅被那森寒的目光盯得一哆嗦,连忙伏身磕头:“主子,奴婢知道错了,奴婢知道错了!” 顾瑾璃站起身来,勾起金梅的下巴,“你确实没资格进怡心院,告诉我,这簪子你是从何人那里二次偷得?” 她动作看似轻柔,可细长的指甲却捏的金梅生疼。 “奴婢……”感受到顾瑾璃眸底浓浓的怒气,在这一刻金梅的嘴就像是黏了浆糊一样,张不开了。 “爱月?荷香?”顾瑾璃冷笑一声,抽回手,她留给了金梅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扫了一眼众人,她冷声道:“今日我是带着荷香去的怡心院,不过屋子里除了王妃和双儿之外,并非只有我们主仆二人,王爷和王太医也在场。” “从我进王妃的屋子到离开,前前后后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而我除了给王妃把脉之外,大多时间都是坐在桌旁的,荷香站在我身后寸步不离不说,离着王妃的梳妆台更是有很远的距离,那么她是如何避过这么多人的眼睛,绕过桌子,走到梳妆台,打开梳妆盒的?又是如何在眨眼之间无声无息回到我身边的?” “难不成,荷香会隐身术?还是胳膊长,手也长?”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转头看着荷香。 荷香意会,上前一步恭恭敬敬道:“奴婢跟金梅一样,只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的凡人,不会隐身术,胳膊和手也不比正常人的长。” 说罢,她冷冷瞥了金梅一眼,又安分的退了回去。 “金梅,不是荷香顺手牵羊的,难道你是从爱月那偷的?可惜爱月今日被我留在了芙蕖院,她没有在场,也同样不会隐身术。”顾瑾璃勾了勾唇,讽刺之意很是明显。 这簪子不会是金梅偷的,只能是她从旁人那得来的,而且还是故意陷害在她和荷香、爱月头上! 所以,这样的恶奴,她没必要再留着了…… 顾瑾璃这番话,堵死了金梅的后路,同样条理清楚,逻辑严谨,让人挑不出错来,转身坐下,她冷意望着玉夫人:“玉夫人,还有什么疑问的地方吗?” 玉夫人藏于袖中的手攥紧了拳头,面色僵硬又愤恨:“问我做什么?做主的人是王爷!” 这个贱人,竟敢明目张胆的挑衅自己?!可恶至极! 可是,现在她不能当着亓灏的面再动怒,要不然依着他那说一不二的脾气,自己真得挨巴掌了…… 忍,忍! 挑了挑眉,顾瑾璃瞧着玉夫人明明恨之入骨却极为忍耐的样子,唇角弯了弯,“嗯,玉夫人还知道王府里一切大小事情做主的人是王爷,真是难得。” 狠狠的剜了顾瑾璃一眼,玉夫人冷哼一声别过了脸。 “王爷,金梅是妾身的人,她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妾身心中很是惭愧。是将金梅杖毙还是逐出王府,妾身一切听从王爷的意思!”顾瑾璃叹了口气,看着金梅的眼神很是失望。 她已洗干净自己和丫鬟身上的脏水,管金梅背后那人是谁,她才懒得再去动心思去推理追究。 亓灏看戏也看了这么久了,金梅就交给他了! 哦,对了,还差点忘记了桂嬷嬷,她跟金梅都是一丘之貉,这次一块除了也好! 这等心术不正的人,在府中留着也是个祸害! 桂嬷嬷察觉到顾瑾璃幽幽的眼神瞟了过来,想着上次自己陷害她一事,心虚的立刻低下了头。 心情大好的以手支着下巴,顾瑾璃对亓灏眨了眨眼睛,沉声道:“王爷放心,妾身绝无异议!” 金梅不敢置信的看着顾瑾璃,身子抖如筛糠。 她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她不该算计顾瑾璃,更不该在顾瑾璃给过她机会的时候仍执迷不悟…… “咚咚咚咚!”,一连四个响头,金梅嚎啕大哭道:“主子,奴婢错了!奴婢这就说实话!” 第67章 借刀杀人 亓灏望着顾瑾璃,瞧着她这突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竟不自觉的心中一动。 不得不说,每次她身陷危境的时候,他都在一旁袖手旁观,而她似乎总能一步步从容洒脱的化险为夷。 他不需要多说或多做什么,一切谜底她都会为他解开,亦或者留下一个缺口让他自己慢慢去查。 兴许,在最初或这过程之中,他是抱着观望或看好戏的态度,但最后私心里讲,他对她还是有一丝赞赏的。 在今日的这局棋中,机智聪敏是她,能言善辩是她,重视主仆情意是她,能舍能弃冷酷果敢的也是她。 她曾经可以勇敢的挡在丫鬟面前,放下自尊和身份当众下跪、挨打,也可以在被人背叛欺骗后予以回击。 这样的顾瑾璃,不似婉婉,却比婉婉的性子更加鲜明生动…… 冷哼一声,亓灏转眼之间,眸中早已换上了怒色,“金梅,老实交代,到底是谁指使你偷的簪子?” 金梅脸上眼泪横流,哽咽道:“王……王爷,这簪子……不是奴婢偷的,是……是翠屏偷的!” “呵,翠屏?”玉夫人翻了个白眼,撇撇嘴道:“翠屏分明是在大厨房里干活的丫头,跟你又有什么交集?难不成,这簪子是她偷的,然后暂存在你那里?” “呜呜呜……奴婢,奴婢和翠屏……”金梅想着她们二人那掉脑袋的计划,捏着袖子没了再说下去的勇气。 “说!”亓灏怒瞪了金梅一眼,吓得她闭眼睛硬着头皮道:“奴婢和翠屏长期受到桂嬷嬷的欺压,所以就约好了……她负责偷王妃的簪子,我负责给主子下毒栽赃给桂嬷嬷,这样一来……” 哆哆嗦嗦的将所有事情交代完,她又磕起头来:“呜呜……王爷,奴婢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呜呜……求王爷和王妃饶命!” 玉夫人捂着嘴,对顾瑾璃笑得畅快:“啧啧,顾侧妃,真没想到,你身边这小丫头手段很厉害嘛,还懂得借刀杀人呢!” “不过,怎么说你都是她的主子,连你都要利用,这心可真是狠毒!哎呀,也不对,也有可能是跟着什么样子的人,学做什么事!” 她这话,一来在讽刺顾瑾璃被自己人给算计了,二来暗示金梅心狠手辣也是跟顾瑾璃这个主子学的,简而言之就是两个字,活该! 对于玉夫人的冷嘲热讽,就像是面对亓灏的冷酷无情,顾瑾璃早就习以为常,所以也不屑与她做口舌之争。 反正亓灏不管是责罚桂嬷嬷,金梅还是翠屏,都与自己没关系。 玉夫人愿意多费些唾沫星子,随她去! “好你个金梅,竟然敢把屎盆子扣老娘头上了,我……”桂嬷嬷一听,气得恨不得立马站起来就甩给金梅几个大耳刮子,但却被尹素婉以眼神制止了。 桂嬷嬷不甘心,也放开了嗓子哀嚎道:“呜呜……王爷啊,老奴是真冤枉啊!都是金梅这个小贱人存心报复老奴啊,呜呜……老奴求王爷做主!” 这边金梅在求恕罪,那边桂嬷嬷喊冤枉,一老一小两个奴仆瞬间将整个大厅吵得大有震耳欲聋之势。 “都别哭了,再哭一并拉出去杖毙!”亓灏皱了皱眉头,然后对杜江道:“去把翠屏带过来!孰是孰非,人来齐了一块说清楚!” 与下药害人相比,敛财的罪名要小一些,所以桂嬷嬷此时又有了底气。 哼,真相大白,一切都是翠屏和金梅这两个死丫头搞的鬼,要掉脑袋也是她们两个! 金梅吸了吸鼻子,只希望待会亓灏能念在她坦白从宽的份上,从轻发落。 没一会,翠屏便被杜江带了进来。 见桂嬷嬷和金梅泪流满面的跪在地上,两人额头上都肿着大包,一人老眼愤恨的瞪着自己,仿佛一只凶狠的老虎似的,张开大口就能把自己给吃了,另一人则红着眼睛眼巴巴的瞅着自己,像是接下来要一同共赴地狱。 “奴婢见过王爷,王妃,顾侧妃和两位夫人。”安安静静的跪下,翠屏表现得要比金梅冷静许多,看来心中已有了打算。 亓灏点点头,冷声道:“翠屏,你与金梅因报复之心诬陷桂嬷嬷,加害顾侧妃,偷盗点翠簪,可认罪?” 金梅是顾瑾璃的人,而桂嬷嬷则是尹素婉的人,她们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背后的主子。 上次是桂嬷嬷冤枉金梅,这次是金梅陷害桂嬷嬷,表面上是下人之间的私人恩怨,往深处里想,是她们的主子在相斗法呢! 女人之间的战争,都是从你来我往开始,然后便会有加无己起来。 而翠屏,则是受人指使来挑拨、恶化顾瑾璃与尹素婉之间的矛盾的。 可是却没想到,亓灏早已洞察了她们背后的用心,又派人将簪子藏到了金梅屋子里。 金梅没因药包而暴露,却因那本该在翠屏手里的簪子又扯进了这局中。 人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要保全的肯定是自己。 所以,金梅若想脱罪,只能供出翠屏。 一旦翠屏被咬了出来,那么藏在翠屏背后的幕后黑手也便暴露无存! 在来之前,翠屏正在为栽赃陷害桂嬷嬷成功而高兴,只是这高兴劲还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金梅便又被杜江给传到了怡心院去了。 之后,翠屏便一直坐立不安,担心会被金梅给供出来。 果不其然,在杜江再次出现的时候,带走的人成了她。 来的路上,她故意走得磨磨蹭蹭,为的是多争取一点时间赶快想想对策,可是如亓灏所料,她除了和盘托出之外,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重重的磕了一个头,翠屏深吸一口气,似乎做了一个重大决定似的,看了左前方一眼,半晌才小声道:“王爷,奴婢是……” 忽然脸色一白,她像是见到了鬼,半跪着的身子也像被谁一下子抽干了力气一般,瘫软在地上。 闭上眼睛,她颤抖着声音道:“奴婢认罪,一切都是奴婢唆使金梅做的。” “王爷,奴婢自知罪恶滔天,不敢奢求王爷和顾侧妃的原谅,只求王爷高抬贵手,放过奴婢的家人。” 缓缓的磕了一个头,翠屏已泣不成声。 “哦?”亓灏听罢,阴冷的眸子又幽暗了几分,一字一句道:“翠屏,当真只是你一个人的主意?本王劝你在开口之前,仔细的想清楚。” 他的语气低沉中透露着威严,暗示中带着警告的意味,让翠屏眸光一闪。 垂下头,她将眼泪咽下,沉默的点了点头。 比较起之前的桂嬷嬷和金梅来说,翠屏不吵不闹,这般痛快的认罪,众人皆感到很不可思议。 她就像是一个知道自己命运的结局,赶来赴死的“将士”,身上竟给人一种“英勇就义”,“视死如归”的错觉。 当然,这也可能是一种心甘情愿做替罪羊的表现…… 金梅本以为翠屏会和自己一样,极力的哀求亓灏饶恕一命,却没想到她竟这么不挣不扎的认罪了,一时怔住。 两个人同时博同情扮可怜肯定要比一个人有效果呢,大家一起使苦肉计,拼命的哭嚎磕头,万一亓灏心软了呢? 翠屏她干嘛不吭声,她是不是傻? 拽了拽翠屏的胳膊,金梅借着假装抹眼泪的功夫,小声对翠屏道:“快,快求求王爷,快!” 然而,翠屏却无动于衷,像被点了穴的木头人一样。 “呜呜呜……王爷,既然水落石出,老奴是无辜的啊!求您还老奴一个公道!”现在该是桂嬷嬷开始以牙还牙的时候了,她那尖细的哭喊声这么突兀的响起来,快要把人的耳膜给划破了。 没办法,她得先发制人。 只有掌握了主动权,才能全力压倒这两个敢爬到自己头上的小贱婢,让她们翻不得身! 心里埋怨着翠屏,金梅狠狠拧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刚才干了的眼泪迅速又涌了出来,她再次磕头道:“王爷,奴婢知错了……呜呜,求王爷饶了奴婢吧,奴婢真的不敢了!” 顾瑾璃瞅着这二人又这副没完没了的架势,觉得甚是无趣。 金梅刚才就已经放弃了向顾瑾璃求助,所以见翠屏还是低着头跟没了魂儿一样,脑袋灵光一闪,她更加放大了声音,嚎得比桂嬷嬷还要厉害:“呜呜……王爷,一切都是翠屏主使的啊!奴婢只是一时糊涂啊,求王爷开恩哪!” 既然连翠屏自己都不去争取活着的机会,那金梅更不用再去管谁的死活了,还不如直接干净利索的将所有罪名都推倒翠屏头上去,兴许还能有所转机呢! 顾瑾璃望着痛哭流涕的金梅,心里生出一种突如其来的悲凉。 利用、欺骗、背叛,自私、狡猾、虚伪…… 你永远不会知道,人性到底会有多丑陋…… 倘若是自己和爱月、荷香面临着这样的情况,她们又会不会为了自己的性命而将她送到刀口之下呢? 抿了抿唇,她攥紧了手指。 爱月和荷香,是母亲离世之后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两个人。 她从未将她们视为奴婢,而是像她的妹妹一样对待,她们二人这么多年也是一路真心护着她,关心她。 所以,她刚才的假设不成立。 她们三人,无论将来面对什么,都会共进退,断然不会出现像金梅这般自私的行为…… 亓灏瞥见顾瑾璃盯着金梅的眸子中流露出一种淡淡的忧伤,忍不住唤道:“顾瑾琇。” “嗯?”顾瑾璃抬眸,终于回神。 亓灏指了指金梅,对杜江沉声道:“金梅和翠屏二人十恶不赦,将她们拖出去杖毙喂狗!” “是,王爷。”杜江听罢,朝着外面挥了挥手,立刻进来了几个侍卫,将金梅和翠屏架了出去。 翠屏两眼无神,直到快被拖到门口的时候才大声喊道:“求王爷饶恕奴婢的家人,求王爷饶恕奴婢的家人!” 而金梅则是一边扑腾着,一边大叫道:“王爷,奴婢错了!” “主子,顾侧妃!呜呜……奴婢不想死啊!呜呜……主子!” 随着二人的声音渐渐远去,大厅中央便只剩下了一个桂嬷嬷还跪着,亓灏低头看着她,缓缓道:“桂嬷嬷欺压下人,贪心敛财,将她逐出王府!” 尹素婉一听,小声道:“灏哥哥,桂嬷嬷她……” 亓灏握紧尹素婉的手,声音清冷:“求情者,杖责二十大板。” 在座之人,除了尹素婉和柳夫人会给桂嬷嬷求情之外,玉夫人和顾瑾璃根本不会。 而柳夫人这次学乖了,只是安静的看戏,所以她也不可能再为桂嬷嬷说话。 所以,亓灏这话其实是说给尹素婉听的。 他当然不会真打尹素婉二十板子,只是在暗示她,自己决心已下罢了。 尹素婉也知道亓灏的意思,只能闭上了嘴巴。 桂嬷嬷见亓灏态度坚决,咬了咬牙,“噌”的站了起来,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她撸起袖子,用哭得沙哑的声音掷地有声道:“王爷,王妃!” 如此肃然又带着悲壮的语气,让亓灏不禁正眼瞧了瞧她。 “老奴在府中多年,这宁王府就是老奴的家,如今王爷要赶老奴走,老奴只能遵命!” “可是……老奴辜负了太后的信任,实在是无颜以对!” “老奴……老奴还不如死了算了!” 说罢,她便直直的往一旁的柱子撞去。 “桂嬷嬷!”尹素婉一惊,急呼出声来。 好在杜江眼疾手快,及时拦住了她。 只不过,桂嬷嬷的额头还是撞出了血,看来刚才确实是卯了劲的。 “太……太后,老……老奴对不住您!”颤抖着手将额头本来不多的血夸张一抹,桂嬷嬷有气无力的说完这句话,便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柳夫人和玉夫人是真的被吓到了,二人的脸色有些发白。 玉夫人捏着帕子,结结巴巴道:“这桂……桂嬷嬷倒还……还是个有骨气的……不……不会死了吧?” 杜江探了探桂嬷嬷的鼻息,转头道:“王爷放心,桂嬷嬷没有大碍。” 在听到桂嬷嬷没事后,柳夫人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桂嬷嬷以死恕罪又几次提到太后,亓灏又怎可能不清楚她的心思? 还不是要他看在太后的份上,网开一面? 要是太后在宫里知道了桂嬷嬷竟被自己逼得撞柱明志,还指不定又会出什么事情…… 尹素婉捏了捏亓灏的手,柔声道:“灏哥哥,看来桂嬷嬷真的是知道错了,咱们就再原谅她一次,好不好?” 她这样做,是在给亓灏一个台阶。 毕竟,桂嬷嬷要真赶出去了,太后肯定会寒心的。 顾瑾璃望着被杜江扶着的桂嬷嬷,心中冷笑。 果真是从宫里出来的老人精啊,这一招破釜沉舟用得真不错! 抬眸再看尹素婉那张善解人意的脸,顾瑾璃对她又佩服了几分。 一开始不帮桂嬷嬷说话,现在才帮她求情,这个女人啊,心思不是一般的深! 亓灏的目光与顾瑾璃相对片刻,捕捉到了她眸底的那一丝冷意。 深吸一口气,他闷声道:“下不为例!” 尹素婉顺着亓灏的视线望去的同时,顾瑾璃已经别过了脸看着其他方向。 扯了扯唇,尹素婉低声道:“谢谢灏哥哥。” 示意杜江将桂嬷嬷抬下去后,亓灏冷冷的扫了一圈在座众人,幽幽道:“日后,再有图谋不轨,心思不正之人,本王必当严罚!” 摆摆手,他揉了揉眉心,神色疲倦道:“都回去吧!” 玉夫人与柳夫人对视一眼,福了福身子:“是。” 顾瑾璃也行了个礼,带着荷香出了怡心院。 往回走的路上,顾瑾璃回忆着今日翠屏的一举一动,眉头不由得轻蹙起来。 翠屏冷静的太过诡异先不说,只说在她认罪之前,似乎是在一瞬间改变了快到嘴边的话。 而那一刻,她的眼中又流露出来惶恐的神色,分明是因为看到了什么。 那么,她看到了什么呢? 顾瑾璃仔细的一点点抽丝剥茧,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不经意的重合。 没记错的话,翠屏当时看的方向是左前方。 主位坐的人是亓灏,尹素婉在他的左手边,他的右手边是桌子。 尹素婉旁边依次是柳夫人、玉夫人,而自己与亓灏则隔着一张桌子坐,也就是坐在玉夫人对面。 这么说来,翠屏看的人应该是尹素婉或者是柳夫人了…… 那时候尹素婉一直都是一手握着亓灏,另一手平放在膝盖上,几乎标准的淑女姿势没动过,可在翠屏说话的关键时候,柳夫人好像抬手摸了一下发髻上的竹簪子,那么她摸簪子做什么? 究竟是巧合,还是暗示? 对了,“三日醉”这种毒,翠屏一个丫鬟是从哪里弄到手的? 所以,这背后指使翠屏之人,想必应该就是柳夫人了…… 眸中冷意渐浓,顾瑾璃幽幽的叹了口气,喃喃道:“人心哪,果真是黑的很……” 荷香见顾瑾璃面色不好看,担心道:“小姐,您怎么了?” 顾瑾璃摇头,继续往芙蕖院走去。 待众人走后,亓灏交代完杜江一些事情后,便抱着尹素婉回了房间。 坐在床榻上,尹素婉低着头,小声道:“灏哥哥,对不起,我……我今天太情绪化了,是我的不对。” 亓灏没想到尹素婉先道歉了,眼中染上了笑意,将她拥在怀里,轻笑道:“不是你的错,是本王不好,应该给你解释清楚的。” 二人谁都没有提什么事情,但是却都心中了然。 尹素婉抱紧亓灏,“灏哥哥,我现在这样子,恐怕明日无法陪你去赴宴了……要不然,你带着顾侧妃去吧?” 亓灏摇头,淡淡道:“本王不去了,在府中陪着你便好。” 尹素婉一听,抬头不赞同道:“灏哥哥,轩世子离京多年,好不容易才回来一次,清王在边关,宣王重伤未愈,七皇子没有多少阅历,小八年纪又小,你若是再不去,这让皇上和朝中大臣怎么想?” 吻了吻尹素婉的额头,亓灏叹了口气,喃喃道:“婉婉啊,本王只想带着你怎么办?” “双儿已经按着顾侧妃开的药方抓好了药,等婉婉身体好了便陪你。”女人总是心口不一的,即便是再恨,再嫉妒,也仍要装出大度贤惠的模样。 亓灏看着她,问道:“你不怕她下毒害你?” 尹素婉点头,不以为然道:“有灏哥哥在,我什么都不怕,你会保护我的。” 将脑袋搭在尹素婉的肩膀上,亓灏不知是开玩笑还是真的有感而发,“唉,王府里的女人太多了,本王真想将她们都清理出去。” 尹素婉听罢,揶揄道:“灏哥哥,人家都巴不得享受齐人之福呢!你不要生在福中不知足了!” “弱水三千,本王只想取婉婉这一瓢来饮。”亓灏垂下眸子,声音很轻可却极为的认真。 王府里有四个女人,通房丫鬟对于每个贵门子弟用来熟悉男女之事来说很是寻常,柳夫人是太后强制性拨给亓灏的,顾瑾璃是他赌气冲动之下纳进门的。 只有婉婉,才是他自愿主动想要捧在手心里的那个人。 他不羡慕那些可以坐拥天下美人的男人,可是他却想坐拥天下。 所以,要坐到那个位置上,又怎可能由着自己的心意只取一瓢呢? 毕竟,前朝后宫,紧密相联…… 真走到那一步,也是迫不得已罢了…… 女人是个奇怪又矛盾的动物,不管那甜言蜜语是真是假,听了后心里都会无限甜蜜:“灏哥哥……谢谢你。” 见亓灏沉默不语,尹素婉又唤道:“灏哥哥,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亓灏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沉声道:“婉婉,你也累了,休息会吧。” 说罢,他脱了鞋子上了床。 尹素婉一怔,随即乖巧的躺在亓灏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亓灏虽也闭着眼,但脑子却在想着今日的事情。 杜江之前查过周管家那里的记录,翠屏在老家有个妹妹,所以一定是有人拿着妹妹威胁了她…… 而且,那人肯定是在场,要不然翠屏改口改的也不会那么突然…… 顾瑾璃是受害者不可能是她,玉夫人没这个脑子能谋划得这么细致,婉婉这么善良也没必要牺牲桂嬷嬷来除掉顾瑾璃,那么只剩下一个柳夫人了…… 想到柳夫人,亓灏睁开了眼睛,桃花眼中流露出两道冷意。 第68章 天造地设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尹素婉已经睡着了,亓灏轻手轻脚的从床上起身,关上门往书房走去。 杜江迎面走来,拱手道:“王爷,查到了。” 亓灏脚步一顿,视线落在秋菊院的瓦菲上,问道:“是她吗?” 杜江点头,“是她。” 亓灏冷笑一声,幽幽道:“她老实本份了这么多年,终于坐不住了!” 杜江道:“王爷,现在要动手吗?” 亓灏摇头,缓缓道:“先静观其变。” 顿了顿,他问道:“东山军营现在如何?” 杜江想了想,道:“秦峰传消息回来说,士兵们训练有素,一切如常。不过……不过,昨晚上粮仓起了火。” “为何现在才说?”亓灏听罢,脸色骤冷,不悦道:“损失可大?” 杜江咽了口唾沫,低声道:“损失不大,就是这火起的莫名其妙,找不到原因。” “去查,本王就不信平白无故的粮仓会起火!”亓灏一甩衣袖,怒气冲冲的转身后,又语气不明道:“你让周管家现在就去云水坊做三套衣裳,还有绮梦阁的首饰也送几套去芙蕖院!” “啊?”杜江听罢,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的掏了掏耳朵,“王爷,您说的哪个院子?” 亓灏面无表情道:“芙蕖院。” 杜江张大嘴:“芙……芙蕖院?” 绮梦阁是最好的首饰铺,云水坊则是京中最大的衣服铺子,里面的衣服都是选了最上乘的料子做的不说,款式也繁多,不过一件小孩的外衫最少也得一百来两银子。 女人的衣裳做工又是比较繁琐,三套这该花费多少银子啊! 而且,要是王爷送给王妃还不算什么稀奇的事,可他竟是要送给顾侧妃! 这……这怎能不让人吃惊? 难不成,王爷他对顾侧妃…… 杜江极少八卦,可这一刻他不得不想入非非起来。 王妃性子温和,与王爷青梅竹马,虽然众人都说她与王爷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杜江不知为什么总觉得王爷和王妃在一块少了点什么。 而王爷只要一沾上顾侧妃,那简直就是火花四射。 先别管是爱火还是恨火,总之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怎么说呢,以前王爷整个人太冷了,总是将七情六欲压在心底,唯一的温暖也只给了王妃。 但现在,王爷他不会再去刻意克制自己的脾气,会发怒,会动气,正在往一个“正常人”的方向转变了。 当然,虽然生气发怒不是什么好事,可至少王爷看上去有点人情味了呀! 这似乎,多亏了顾侧妃! 还有,王爷除了给王妃买过东西之外,似乎从来没给其他女人买过…… 杜江越想越激动,他忽然好想奔去东山军营,将这个重大的发现告诉秦峰! 大概是杜江的眼神太过兴奋,亓灏清了清嗓子,别过脸道:“顾瑾琇明日要随本王进宫赴宴,若是穿戴的太寒酸了,岂不是丢本王的脸?” 杜江紧紧盯着亓灏,终于捕捉到他脸上的不自然,立即点头附和道:“是是,王爷说的是!” “那……那王妃呢?还有玉夫人和柳夫人她们二位,是不是也应该……” 女人都会攀比的,如果亓灏只给顾瑾璃买了衣服和首饰,那么其他三人心里肯定会不舒服。 尤其是玉夫人这个女人,又得把王府搞得乌烟瘴气了。 亓灏皱眉,冷声道:“婉婉五套,其他人一套。” “呃……是。”虽然有点明显的厚此薄彼,可一套总比没有好,杜江应了声,便到后院找周管家去了。 亓灏站在原地,眉头皱得越来越深。 刚才想也没想就让周管家给顾瑾璃做三套,会不会有点太多了? 她又出席不了几次场合,买那么多干什么! 抬手敲了敲脑门,亓灏大步进了书房。 傍晚的时候,爱月刚出房间,就看见周管家带着两个仆人抱着什么东西进了院子。 瞪大眼睛,她上前不解道:“周管家,您这是……” 周管家让了让身子,指着身旁仆人手里的衣物,道:“王爷让顾侧妃明日陪同去宫里赴宴,故而吩咐老奴特意为顾侧妃准备了云水坊的衣服和绮梦阁的首饰。” “呃……这些都是给我们家小姐的?”爱月一怔,看着那些衣裳华美精致,不禁有些激动。 虽然这些东西是不是给她的,可也有一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感觉啊! 周管家点头,道:“对。” 爱月听罢,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转身跑回了屋子,“小姐,小姐啊啊啊!” 顾瑾璃正闲着无聊在绣帕子,冷不丁听到爱月这大呼小叫的,被手里的针给扎了手。 荷香见状,连忙担心道:“小姐,怎么样?疼不疼?” “没出血。”顾瑾璃摇头,转头看向小脸红扑扑的爱月,“什么事值得你这么兴奋?” “小姐,王爷他让周管家……”爱月喘了几口气,话还没说完只见周管家进来了。 行礼后,他将刚才对爱月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顾瑾璃目光扫了一眼那些衣服和首饰,蹙了蹙秀眉:“周管家,麻烦你回去告诉王爷,就说我身份卑微,不配进宫。” 顿了顿,又道:“替我谢谢王爷的抬爱,东西也请周管家一同带回去。” 她脸上不见任何喜庆之色不说,而且还拒绝了这些价值不菲的衣物,这让周管家不得不瞪大眼睛,再次确认道:“顾侧妃,您当真不去?” 刚才往其他几个院子去的时候,那些夫人看到了王爷的赏赐之物,没有一个不兴高采烈,受宠若惊的,而顾侧妃这反应也太那什么了吧? 她怎么能如此淡定,怎么敢拒绝王爷? 玉夫人和柳夫人估计都巴不得跟在王爷身边,估计让她们知道了,想必又要骂顾侧妃不识抬举了! 顾瑾璃点头,淡淡道:“不去。” “小姐……”爱月想说如果就这么拒绝了亓灏,将他惹怒的话肯定又得有麻烦了,但荷香这时拽了拽她的胳膊,低声道:“小姐自己有数。” 周管家见她态度坚决,不似故作清高的端架子,只好讪讪道:“那……那老奴这就去回禀王爷。” 说罢,他示意下人们抱起东西原路返回。 待周管家走后,爱月嘟着嘴不解道:“小姐,您干嘛要拒绝啊!绮梦阁的首饰,云水坊的衣服,这都是些货真价实的好东西啊啊啊啊!” 瞧着爱月这一副心疼的模样,顾瑾璃笑道:“怎么,这么点东西就把你收买了?” “小姐,奴婢是这么肤浅的人吗?!”爱月轻哼一声,抬了抬下巴,“奴婢是想着云水坊的衣服都是金丝银线做的,还有绮梦阁的首饰,咱们要是偷偷卖了的话,那就能有好大一笔银子了!” 偷偷望了望外面,她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小姐不是想带着我们离开王府吗?有了钱,咱们的日子也就不难过了!” “你啊!”顾瑾璃轻戳了一下爱月的脑门,又无奈又好笑:“云水坊的衣服和绮梦阁的首饰,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得出来,而且各种款式往往只出一次,绝无雷同。” “你要真敢将那些东西给卖了,不用出第二天,亓灏便能收到消息,届时你就是想哭都来不及!” 轻叹一声,顾瑾璃缓缓道:“不要担心银子的问题,过几日咱们去茶楼看看营业的情况。” 既然是轩世子回京,那么除了宫里的嫔妃和皇子公主之外,朝中大臣及各家女眷等也会去出席,人数之多可想而知。 有人的地方,便总是会少不了争斗,再加上太后寿宴那次自己得罪了以华琼公主为代表的皇室贵女们,她们这次见到了自己,还不得抓住机会给她使绊子? 她若是收下了东西,就代表着同意明日参加宫宴了。 王府里是非多,宫里的危险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女人们的嫉妒和恶毒才是最可怕的,所以,她宁可选择惹怒亓灏,也不要去女人堆里找不痛快! 爱月点了点头,见外面天色暗了下来,便道:“小姐,奴婢去厨房给您准备晚饭。” “去吧。”顾瑾璃笑了笑,目送着爱月离去后,眸光暗了暗,问道:“金梅的尸体如何处理了?” 荷香道:“金梅和翠屏被杖毙后,尸体便被丢乱葬岗喂了狗。” 顾瑾璃“嗯”了声,便没再说话。 荷香想了想,又道:“桂嬷嬷的伤势不严重,休息个几日也就好了。” 眯了眯眼睛,顾瑾璃冷声道:“荷香,这几日你抓紧时间从院子里再选两个机灵聪明的丫头伺候我。” “小姐……”荷香第一反应就是顾瑾璃不需要她们了,因此眼眶立马红了。 顾瑾璃拍了拍她的手,沉声道:“不要胡思乱想,金梅和明桃死了,若是再不找人顶上的话,她们二人的活就只能交给你和爱月去做,我不想你们太累。” 荷香听罢,甚是感动,眼睛湿润起来,“谢谢小姐。” “一来我是想让你们两个轻松一些,二来嘛……这次我虽知道了在幕后给我下毒的人是谁,可我却没有足够的证据。只有我身边进了新人,那些人才会有更进一步的动作。”顾瑾璃深吸一口气,幽幽道:“不管是尹素婉,还是玉夫人和柳夫人,我一定要找到足够证据才行!” 第一次是借着桂嬷嬷的手害她,第二次是借着金梅的手毒她,再有下一次,哪怕是尹素婉,也要把她揪到亓灏面前! 接二连三的没事找事,这些人不是都不见棺材不掉泪吗?那自己就让她们哭都没地方哭! 荷香极少看到顾瑾璃这样森寒的眼神,不禁吓了一跳,但也明白她必定是心理恼怒到了极点。 倒了杯茶,荷香小心翼翼道:“小姐……那待会要是王爷生气了又该怎么办?” “嗯……就说我回来后身子就不适,有什么火等他明日从宴会上回来再发。”顾瑾璃抿了两口茶,语气无谓。 “呃……是。”荷香想到亓灏那张冰山一样的冷酷脸,不自觉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 她们家小姐……好像胆子越来越大了,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果真,书房里周管家在一阵低气压中哆哆嗦嗦的将顾瑾璃的话原封不动的转告给了亓灏。 亓灏用力攥住手中的毛笔,骨关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预示着他此时很愤怒。 眸如寒星,他一字一句道:“她说不愿意?” 周管家咽了一口唾沫,声音比蚊子还小,半晌才吐出一个字来:“是。” “呵,顾瑾琇真是本事了,竟敢拒绝本王!” “咔嚓”一声,笔杆被生生掰断。 那飞起的墨汁,溅在周管家老脸上几滴。 他站着一动不敢动,生怕再惹怒亓灏。 冷哼一声,亓灏一甩衣袖如风一样从周管家眼前飘过。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砰”,书房的门已被亓灏给重重摔得摇摇欲坠。 白天玉夫人因为在怡心院挨了亓灏一顿训斥,心里委屈得不得了,意外的是周管家竟送来了衣服和首饰,她那满心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 可是,在她多嘴询问是否其他人也有份后,周管家的诚实回答让她洋洋得意的脸顿时僵住,再华丽的衣服和漂亮的首饰在她眼里都成了莫大的讽刺。 不甘心和嫉妒心无处可去倾诉,她只好又跑去了秋菊院找柳夫人大吐苦水。 柳夫人同样也只收到了一套衣裳和一套首饰,但她却发自内心的开心和感动。 就像是茶杯里的水,有的人看到只剩下了一半,有的人看到的还剩下一半,所以有年数没感受到亓灏温暖和关爱的柳夫人在面对玉夫人喋喋不休的谩骂和指责的时候,也仅仅是淡淡一笑或者不冷不热的安慰几句。 待玉夫人说得口干舌燥,又喝完了一整壶茶后,她见柳夫人疲倦的打了个呵欠,也不好再打扰柳夫人休息,终于怏怏不乐的离开了秋菊院。 “主子,这玉夫人好生讨厌,连察言观色都不会,难怪王爷不喜欢她!”雪琴一边小心翼翼的给柳夫人捶着肩,一边撇撇嘴很是不屑。 柳夫人摇摇头,视线落在一旁那确实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的衣物上,眸底有什么东西一点点化了。 “哼,装什么贤惠大度,明明心里也一样的不爽,真是虚伪!”玉夫人出了秋菊院后,一边碎碎念,一边甩着帕子拍打着路边的花丛。 “嗯?”玉夫人眼睛一亮,只见亓灏正怒气冲冲的从侧面的那条小路过来了。 “王爷,王爷!”她将衣领往下扯了扯,飞一般的往亓灏身上扑了过去。 亓灏此时一心想去芙蕖院质问顾瑾璃,哪里有心情理会玉夫人。 将她重重一推,怒色道:“滚开!” “哎哟!”玉夫人恰好被推倒在地上那凸起的石子上,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见到亓灏头也不回的离去,她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声音里带着哭腔在后面喊道:“呜呜……王爷,王爷!” 然而,亓灏却早已走远。 这一天的悲愤情绪在这一刻全部化成了决堤的泪水,玉夫人再也忍不住了,嚎啕大哭起来,“呜呜……王爷,你怎么能这样对妾身……” 又像上次那晚,她在半路上拦下他那般,她就这样被他毫不留情的就这样抛下了…… 亓灏,他去的还是芙蕖院…… 为什么,她到底做错过什么?他要这样对她! 眼泪越掉越多,那个白日里咋咋呼呼,没头没脑的玉夫人,现在哭得撕心裂肺,成了一个泪人。 不知道哭了有多久,她腿一酸,险些栽倒在地上。 腰上一紧,一只大手扶住了她的腰。 “王爷?”下意识的回头,玉夫人失望了。 迅速擦干眼泪,她打掉那人的手。 即便是眼睛通红,可她在眨眼之间又恢复了那趾高气昂的神态:“大胆狗奴才,你竟敢对本夫人不敬,本夫人要让王爷把你的手剁掉!” 林超一边脱下自己的外衫,一边不卑不亢道:“夫人,小人刚才是无心之举,还请您恕罪。” “你……你要对本夫人做什么?”偷偷意淫林超是一回事,被林超要是真怎么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因此,玉夫人害怕的往后退了几步,手指着林超的鼻尖,装腔作势道:“我劝你,最好现在就给……给本夫人滚!” “夫人,夜深露重,您在外面待久了会着凉,还是先回去吧。”将外衫披在玉夫人的肩头,林超行了个礼就要离开。 玉夫人低头看着自己肩头的衣裳先是一怔,随即喊住了林超:“站住!” 林超脚步一停,恭敬道:“夫人,还有何事?” 玉夫人直直的看着林超,脱口而出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林超的半张脸被一旁斑斑驳驳的竹影挡住,只听到他低声道:“小人只是不忍心看夫人难过罢了。” 玉夫人一听,就像是有什么秘密被人窥探到似的,上前一步,冷哼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夫人难过了?再者,本夫人在这王府里吃香的喝辣的,不比你们这些贱奴过的好?” “可笑,本夫人有什么好难过的!” “身体上的冷,可以有衣服来暖着,心里的冷,只能靠夫人您自己捂着了。”林超的声音不大不小,玉夫人听罢,心里却一震。 她有些不敢置信,“你……你说什么?” 林超抿了抿唇,“夫人,你在府里过得不快活。小人看着王爷冷落您……心疼。” 这贴心的话,让玉夫人擦干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她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仆人竟会懂她的心。 他说,他心疼她? 跟着亓灏那么多年,他除了偶尔几次有需要的时候才去找她,此外连一个正眼都不给她,又哪还敢奢求他理解自己,明白自己的对他的爱? 当然,玉夫人对亓灏的爱,也算不得完全纯洁无瑕,不掺杂质的爱。 毕竟,在她眼里,谁得宠,在这府里的地位就高贵,手中的权利就大…… 只是,这么多年了,玉夫人这种自以为是的“爱”也在亓灏的冷酷和时间的消磨中渐渐淡了。 留下的,大多是不甘心而已…… 林超拱拱手,“夫人保重,小人先回去了。” “呃……夫人,您……您这是做什么?!”林超的后腰冷不丁被玉夫人紧紧抱住,惊得他连话都语无伦次了,“放……放开小人……夫人……这样不好!” 玉夫人扳正林超的身子,将他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丢在地上,双手扯着他的衣领,红着眼睛道:“林超,本夫人问你,敢不敢要我?” 林超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吃惊道:“夫人,小人……” 未等他说完后,嘴巴已经被玉夫人娇软的唇给堵住了。 林超还想伸手推开玉夫人,可却被她抱得紧紧的。 他从未接触过女子,所以生涩的让玉夫人心里的火焰更加旺盛起来。 她的舌头灵敏的像一条蛇,极尽全力的挑逗着林超的每一根神经。 林超终究是个男人,很快便有了反应,将玉夫人推在了墙上…… 两边都是竹林,在小路的尽头,根本无人会发现在黑暗的角落里有两个人做着大逆不道的事情…… 怡心院里,双儿端着药进来了,“王妃,该喝药了。” 尹素婉叹了口气,接过来捏着鼻子一饮而尽。 往嘴里填了一颗蜜饯后,她问道:“王爷还在书房吗?” 双儿迟疑片刻,摇头道:“奴婢……奴婢听说王爷刚才去了芙蕖院。” 尹素婉听罢,阴寒的眸子瞪着双儿,声音让人不寒而栗:“去芙蕖院做什么?衣服和首饰不是已经让周管家送过去了吗?” 虽然自己的衣服是四人中数量最多的,可还是有点不开心。 本以为亓灏对待顾瑾璃会同柳夫人、玉夫人一样,都是一套衣服、一套首饰,然而却只比自己少两套…… 周管家给每个院子送衣服的事情她是知道的,不过却不知顾瑾璃又让周管家把东西带回去了。 双儿道:“周管家……周管家说,顾侧妃不愿陪王爷进宫,所以王爷他……他应该因着这事才去的芙蕖院吧?” “不愿意?”尹素婉一听,唇角的笑意发冷,“顾瑾琇倒是会欲擒故纵!” 双儿给尹素婉掖了掖被角,试探道:“王妃……这顾侧妃一看就是个擅长玩手段的。恕奴婢斗胆说一句,咱们还是尽早把她除掉吧!以免夜长梦多!” 尹素婉攥着拳头,咬牙切齿:“她害得我腿不能行,你当真以为我那般心善不想除了她?呵,她能两次化险为夷,要真那么好除,你认为桂嬷嬷现在还能躺床上去?” 双儿身子一颤,连忙低下了头。 这样目露凶光的尹素婉,是真的恨透了顾瑾璃吧? 要不然,一向柔柔弱弱,娇娇婉婉的人,又怎可能如此毫无顾忌的暴露真面目呢? 敛去眼中恨意,尹素婉挥手示意双儿退下。 门关上,她撩开衣摆,摸着自己腿上那条蜈蚣一样的丑陋疤痕,轻声道:“顾瑾琇,没关系,我不介意再让你多活几日!” 第69章 厚颜无耻 “王爷,小姐身子不适,已经睡下了。”荷香因早就得了顾瑾璃的嘱咐,所以便一早守在院子门口。 只不过,她们主仆二人原以为再次过来的人会是周管家,没想到亓灏竟自己亲自过来了。 而且,瞧他阴沉着一张脸,可见来者不善。 “身子不适?”亓灏自然不会相信荷香的话,一边甩着袖子继续往里走,一边冷哼道:“白日还牙尖嘴利,精神抖擞的,这么快就病了?” “王爷!”荷香一边挡在亓灏身前,一边福了福身子恭敬道:“我们家小姐真的病了,您看,屋子里的灯早早熄了呢!” 亓灏眯了眯眼睛,推开荷香,“既然病了,那本王更得进去看看了!” 灯熄了又能说明什么?这个女人想要诓他?真是胆大妄为! 虽然亓灏用的力气比刚才推玉夫人小了很多,但还是险些把荷香推到地上去。 “吱呀”一声,门开了,里面果真是黑漆漆的一片。 借着门口照进来的幽幽月光,亓灏隐约看到顾瑾璃躺在床上的半张侧脸。 “王爷,奴婢真的没骗您……小姐她确实已经睡下了。”荷香站在亓灏身后,声音里透露着紧张。 亓灏大步踏了进去,冷声道:“掌灯!” 见荷香犹豫着不动,他的语气沉了几分,又重复了一遍。 荷香没办法,只能轻手轻脚的将蜡烛点亮。 亓灏上前几步,果真见到顾瑾璃脸色透着一股不正常的红润,额头还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真像是生病了的模样。 皱了皱眉,他心里的火气消了一大半。 俯身伸手在她脑门上探了探,转身对荷香道:“烧得这么厉害,为何不去找大夫?” “小姐说不碍事,睡一觉就能好的,所以奴婢就……”在亓灏冰冷的眼神中,荷香心虚的低下了头。 亓灏不悦道:“现在就去!” 荷香看了顾瑾璃一眼,小声道:“可是……” 顾瑾璃本就是装病的,要是把大夫请来这不是暴露了吗? 而且,爱月已经下去休息了,留亓灏自己在房间里的话,会不会有些不妥? “难不成,你们家小姐这病是装的?”紧紧锁住荷香不自然的小脸,亓灏眸光暗了暗。 “奴婢……奴婢这就去!”荷香不敢再多言了,怕破绽太多,只能硬着头皮往院子外面跑去了。 顾瑾璃听着二人的对话,秀眉轻蹙了起来。 待荷香走后,亓灏视线落在顾瑾璃红润的小脸上,目不转睛的仔细打量着她。 注意到她枕头旁边的床单好像有一大片未干透的茶渍,亓灏低下头,不着痕迹的摸了几下。 顾瑾璃闭着眼睛,看不到亓灏在做什么,只觉得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她心跳加快。 捏起一根茶叶梗,他勾了勾唇角。 再往桌子上看去,少了一个茶壶不说,也有一个茶杯歪歪斜斜的躺在茶盘里,洒了一半的水浸湿了桌布。 站起身来,亓灏走到桌旁,又试了一下那茶水的温度,烫得厉害,应该是刚沏好没多久。 听着床边的走动声,顾瑾璃的心里越来越不安。 亓灏见顾瑾璃被子中间略微比其他地方鼓出来那么点,心里大概有了个数。 坐在床榻边上,他就那样什么都不做盯着她,想看看她究竟能厚颜无耻到什么地步。 亓灏的眼神简直要比顾瑾璃怀里捧着的那滚烫的茶壶还要烤人,顾瑾璃觉得每一分钟都过得是如此的漫长。 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大,在这样捂下去,只怕她整个人就要被烤熟了。 一点点将茶壶往下移,既怕亓灏发现,又怕茶壶嘴里溢出茶来,顾瑾璃做的很是艰难。 然而,还没有敢大动作,一只大手便隔着被子按在了她的茶壶上。 咬了咬牙,顾瑾璃缓缓的睁开眼睛,语气虚弱道:“王……王爷,你怎么来了?” 亓灏收回手,也不点破她,似笑非笑道:“本王听说你病了,特意过来看看你。” 顾瑾璃迅速将茶壶移到被子里面去,支起身子,捂着嘴咳了两声,“妾身没事,可能是沐浴时风热之气入体,明日让荷香去抓几副药就好。” 偷偷瞄了一下外面,她心里有些着急。 在荷香一开始给亓灏行礼的时候,她就在第一时间熄灭了蜡烛,然后抱着刚沏的热茶爬上了床。 因为太过慌忙,导致碰倒了一个茶杯,她也没来得及扶起来。 现在荷香被亓灏支去找大夫去了,一会大夫给她把脉该如何? 亓灏点点头,沉声道:“本王听说你不愿与本王进宫赴宴?” 顾瑾璃扯了扯唇,皮笑肉不笑道:“不是妾身不愿,而是妾身不配。” “王子皇孙,朝中重臣,只有正妻才有资格出席宫宴,这点规矩妾身还是明白的。” 嘴里虽说着不配,可眼里却无半点自卑与羞愧,这话亓灏听了能信才怪! 再说了,她要真如此介意尊卑,又怎可能在之前那般护着爱月和荷香? 亓灏难得没有如往常一样,顺着她的话讽刺她有自知之明,“无碍,让你赴宴也是婉婉的意思,旁人有什么资格对我宁王府的家事指手画脚?”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不容置疑:“一会让大夫给你熬碗药,明日你陪本王进宫。” “王爷……妾身真的不用看大夫。”顾瑾璃忽然觉得,面对这样的亓灏,很是不适应。 倘若他跟以前一样动不动对她发脾气,或者是一巴掌打过来,她还能以不变应万变。 当然了,她可没有任何受虐倾向,只不过是现在她猜不透他这模棱两可的心思,很是被动。 捕捉到顾瑾璃眼中一闪而过的窘迫,亓灏将身子探向前,抬手摩挲着她光洁的下巴,神色莫辨道:“顾瑾琇,这世上没人敢骗本王。” “因为,欺骗过本王的人,都死了。” 顾瑾璃身子一颤,瞪大眼睛看着他,动了动唇,却不知该说什么。 “王爷,大夫来了!”这时候,荷香急匆匆的带着大夫进来了。 王府大街的对面不远处,有个医馆,她生怕亓灏趁自己不在的时候对顾瑾璃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所以这一路都是跑回来的。 那大夫也是气喘吁吁的,躬了躬身子,给亓灏行礼道:“小人见过宁王爷。” “开始吧。”亓灏摆摆手,示意他给顾瑾璃诊脉。 顾瑾璃与荷香对视一眼,见荷香悄悄对自己点点头,便心知她在路上已经打点好了大夫,于是便伸出了手腕。 大夫刚要将自己的手搭在顾瑾璃的腕上,却听得亓灏突然道:“慢着!” 顾瑾璃和大夫同时心里一惊,尤其是那大夫,战战兢兢的立马缩回了手。 “荷香,帕子!”亓灏看着荷香,冒出了让人不明所以的一句话。 荷香不解的掏出帕子,不知是给大夫还是给谁,只能递到亓灏面前,小声道:“王爷,给。” 亓灏眉间沟壑皱得又深了一层,不等他开口,一只素白玉手却接了过去。 顾瑾璃将帕子搭在自己手腕上后,对大夫道:“可以了。” 荷香想起在怡心院顾瑾璃给尹素婉把脉也同样是事先垫了帕子,这下明白了,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可是,顾瑾璃那样做是为了防止尹素婉和双儿借机陷害,亓灏这是为什么呢? 再回忆之前魏廖和王太医不管是给尹素婉把脉还是给顾瑾璃解毒,似乎也不曾用过帕子,莫非亓灏不信这外面的大夫? 这样想着,荷香看着亓灏的眼神越发的古怪起来。 顾瑾璃不敢自作多情的认为亓灏这意思是不喜别人碰她,只当跟上次一样,怕大夫的手太冰,把脉不准,真给她瞧出了什么问题来。 大夫很快把完了脉,捋了捋稀少的胡须,煞有介事道:“顾侧妃之前是否中过毒?” 见顾瑾璃点头,他又语气肃然道:“体内毒素未清,所以还得再好好调养一些时日才行。” 说罢,他起身对亓灏行了个礼,“王爷,熬点姜汤发发汗,顾侧妃的风热便能退了。不过,切勿动气动怒,最好也不要奔波劳累,静心安养就好。” “有劳大夫了。”见亓灏没说话,顾瑾璃松了一口气,装模作样道:“荷香,送一下大夫。” 荷香应了声,连忙和大夫一前一后出了房间。 “王爷……大夫刚才说的话您也听到了,真不是妾身不识抬举,确实是妾身身子不便。”顾瑾璃叹了口气,听着很是无奈。 亓灏抿了抿唇,不为所动道:“从王府去宫里用不了半个时辰,这小小路程,算不上什么奔波劳累。” “你随本王去只是当个摆设而已,多吃东西少说话,没人理睬你,更谈不上什么动怒动气了。” “呃……”顾瑾璃脸部肌肉抽搐几下,被亓灏这轻飘飘的几句话堵得哑口无言。 “衣物一会周管家会给你送过来,本王先回去了!”很满意顾瑾璃的反应,亓灏说罢,往门口走去。 以前他对顾瑾璃大发雷霆,有几次差点杀了她,尤其是当时看着她脸上那波澜不惊,云淡风轻的模样,更是像在火上浇油一般。 而刚才,他难得的心平气和,却能在她脸上看到想要反驳却无力的模样,他心情怎能不好? 顿住脚,亓灏一个猝不及防的转身,惊得刚撩开被子,捧着茶壶下床的顾瑾璃险些没站稳。 澄澈的大眼睛里满是惊慌之色,她一条腿已沾了地,不知是该收回去还是把另一条腿也落在地上。 唇角弧度更大,亓灏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别忘了,让荷香给你熬一碗姜汤。” 他这神色,明显早就识破了自己的伎俩。 顾瑾璃听罢,那褪下红晕的脸上又涨红起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亓灏低笑两声,留给了顾瑾璃一个背影。 “小姐……”荷香从外面进来,在门口见着亓灏含笑而去,不禁快步跑了进来,奇怪道:“王爷他没事吧?” 顾瑾璃将茶壶重重放在桌上,望着那跳动的烛火,烦躁的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实在没脸给荷香说,亓灏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装病的了。 总觉得自己和荷香今晚在亓灏眼里一定像是跳梁小丑一样,真是自作聪明的愚蠢! 想起亓灏临走时候那染上笑意的桃花眼,她的心又烦躁起来。 倒了杯茶,顾瑾璃刚要送入口中,却被烫得舌头疼,“唔……” “小姐,要不然奴婢去厨房给您弄些凉茶?”荷香见状,立马将她手里的杯子接了过来。 “顾侧妃,老奴奉王爷之命,将您明日进宫的衣物送过来了。”没想到亓灏刚走,周管家这么快就到了。 听到他在门外的声音,顾瑾璃趴在桌子上,闷声道:“去,拿进来。” 荷香一怔,便明白了为何顾瑾璃这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了。 将衣物拿进来后,荷香安慰道:“小姐,既然王爷执意要您去赴宴,那您就放宽心去吧。” “有奴婢陪着您呢,您不要担心。” 望着眼前那在烛光下散发着华美光芒的首饰,顾瑾璃重重叹气道:“罢了,骑虎难下,我去就是了。” 起身往床榻方向走,她又道:“不过,明日你留在府里看守院子,让爱月陪我就好。” “是,小姐。”将床铺整理一番后,荷香退了出去。 顾瑾璃盯着那床幔上垂挂下来的流苏,绞着被角,小声念叨着亓灏的名字几遍,又发出一阵长叹。 亓灏啊亓灏,我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牢笼,离开你呢! 翻了个身,她郁闷的闭上了眼睛,良久才入睡。 欢迎轩世子回京的宴会,仍旧是在永和宫举办。 虽说是晚宴,但不到酉时亓灏就同顾瑾璃从宁王府出发了。 到了宫门口的时候,已经陆陆续续有大臣的马车停了下来。 顾瑾璃撩开帘子,竟看到了一大群熟悉的身影。 相府的马车旁边,站着仪容华贵的大夫人和装扮精致的顾瑾琇。 而顾瑾琇旁边,则是脸上掩不住喜色的四小姐顾瑾瑶和怯怯不安的三小姐顾瑾瑜。 眸光微动,顾瑾璃不禁有些惊讶。 按照规矩,顾瑾瑶和顾瑾瑜这两位庶出小姐不该出现在这里,而且大夫人以前从来不屑带她们参加宫宴。 那么,这次大夫人又是打了什么算盘? 再旁边的几辆马车,走下来的分别是尹家、江家、沈家的几位公子、小姐。 尹子恪还是一身飘飘如仙的白衣,目光与她不期而遇后,先是一怔,随即移开了眸子。 “还不下来,难不成要本王抱你吗?”一声低斥,让顾瑾璃这才注意到亓灏已经站在了马车外面。 顾瑾璃放下窗帘,理了理头发,提着裙摆缓缓下了马车。 “记得本王说的话,多吃饭少说话!”亓灏一甩衣服,然后转身往前走。 顾瑾璃跟在亓灏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无语的盯着他的后背。 多吃饭,少说话? 他昨个已经都说过一次了,她又不是聋子听不到,至于再重复一遍吗? 随着顾瑾璃与亓灏的走近,那些人不由得朝她看来。 瞧着她那一身奢侈华美的衣裳和首饰,女人们又开始了羡慕嫉妒恨的不满。 “那衣裳,是云水坊的吧?穿她身上真是掉价了!” “看着像是云水坊的,不过也可能是别的不知名铺子给高仿的吧?” “对对对,还有她头上那簪子,耳朵上的坠子,肯定也是绮梦阁的货!” “这一套行头要是真品的话,少说也得十万两!宁王爷怎可能把这么多银子花费她身上?不用说也是假货!” “哎哟,也不一定,看这女人一双眼睛跟狐狸似的,万一她要是勾引了……” 不知道是谁,越说越过分,捂着嘴笑得鄙夷。 …… 亓灏虽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些议论声,可却觉得很是刺耳。 停住脚,他阴冷的眸子在那些人身上一一扫过,瞬间如刮起了一阵阴风似的,吓得她们都赶紧闭了嘴。 “砰”,顾瑾璃没料到亓灏会突然停下,一头撞上了他坚实的后背。 捂着发酸的鼻子,她瓮声瓮气道:“王爷,你停下来做什么?” 亓灏听出她语气里竟有些责怪的意思,然后回头瞪了她一眼,莫名其妙的转身将她丢下了。 顾瑾璃眨了眨眼睛,望着周围女人们明明嫉恨却又害怕的样子,心中一动。 难道,他是因为听到旁人议论她,所以生气了? 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裳,嗯……与旁人比较起来,她今日这身衣裳的确很是扎眼啊! 不自觉的弯了弯唇,她抬脚跟了上去。 顾成恩刚下车,便见到顾瑾璃唇间溢着笑意,不禁薄唇紧抿。 可是顾瑾璃却没看到他,渐渐走远。 “哼,有什么可神气的!不要脸的……”顾瑾璃穿戴的如此耀眼夺目,着实是出乎顾瑾琇的意料,因此她说起话来的语气也更加的愤恨。 “住嘴!”大夫人见顾淮下了马车,立即给顾瑾琇使了个眼色,压低了声音嘱咐着另外两个庶女:“今日进宫的人多,你们务必要注意言行,切不可出乱子!” 顾瑾瑜和顾瑾瑶连忙道:“是,母亲。” 顾成恩冷冷瞥了顾瑾琇一眼,然后与顾淮率先走在了前面。 自从那日自己的阴谋被顾成恩戳破后,便在顾成恩面前一直底气不足。 咽了一口唾沫,大夫人也抬了抬下巴,仪态端庄的领着三个女儿跟在后面。 由于今日赴宴的人太多,所以待所有人落座后,整个大殿里乌泱泱的几乎全是人。 中间是太后、皇上以及皇后等嫔妃的座位,暂时还空着。 左下首的空位是轩世子,亓灏在右下首坐下,顾瑾璃在他旁边,对面是小八和心不在焉的七皇子。 小八本想跑过去跟亓灏打个招呼,可想着人多眼杂,还是忍着坐了下来。 “七哥,七哥。”扯了扯闷头灌酒的七皇子,他嘻笑道:“你上次病了不是没参加太后寿宴嘛,快看,四哥旁边的那个人就是顾瑾琇。” 七皇子拿着酒杯的手一顿,抬头看了一眼顾瑾璃,撇撇嘴,“两个眼睛一个鼻子,有什么好看的。” 八皇子听罢,瞪大眼睛,“七哥,她可是咱们亓国的第一才女,而且模样长得也好看,你竟说没什么好看的?” 七皇子不耐烦道:“小孩子,懂什么!” “四哥从来都不把我当孩子看。”八皇子垂下眸子,嘟囔道。 七皇子冷笑一声,当作没听到的。 在诸多皇子之中,除了亓灏,八皇子只与七皇子走得近。 七皇子是唯一一个成年后未封王住在宫里的皇子,其母淑妃早年因惹怒皇上而被打入冷宫,因此他在幼时便被皇后抚养。 皇后曾为老皇帝诞下过一个太子,但在小太子两岁的时候便意外夭折了,自此皇后便再未有过孩子。 收养了七皇子,皇后是想着将来好有一个依仗,所以从小对他严厉教导,哪怕是吃饭时发出了丁点声音也必定重罚他一顿。 七皇子长大,他的性子也越发胆怯自卑起来。 面对一个扶不起的阿斗,皇后很失望。 在八皇子的母妃难产而死的第二日,她便立即奏请了老皇帝又收养了八皇子。 因为有了前车之鉴,所以皇后在对待八皇子的教育上,吸取了七皇子的失败教训,对八皇子稍微宽容缓和了几分。 好在八皇子聪明又伶俐,很得老皇帝的喜欢,皇后也算是有些成就感了。 正因为七皇子和八皇子都是在皇后膝下养大的,所以二人同吃同住在明阳宫里,感情也是不错。 不过,七皇子私心里是不相信亓灏与八皇子之间的兄弟情义的。 毕竟,历朝历代,杀兄弑父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比比皆是。 亓灏不是个善人,现在对小八好,还不是怕将来与他作对? “皇上驾到!” “太后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南阳王世子驾到!” 忽然,门口传来了贾公公那尖细独特的嗓音。 众人连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开始磕头行礼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老皇帝和皇后二人一左一右的分别扶着太后,丽妃、德妃以及华琼、曦月两个公主跟在皇后后面。 最后一人,华美的紫衣,绰约的风姿,绝世的容颜,那是南阳王世子无疑! 在老皇帝一声“平身”后,顾瑾璃站起身落座的时候,陈泽轩刚好路过她与亓灏的桌案面前。 在看到陈泽轩的脸后,顾瑾璃怔住了。 初见是在茶楼,他是同桌的邪魅公子。 再见是在她一身狼狈的从亓灏的马车上下来,他是载她回府的好心过客。 而今,他……怎成了被京中万千少女迷恋的轩世子呢? 陈泽轩勾了勾嫣红的薄唇,笑得肆意,摇着扇子点头继续向前。 第70章 指桑骂槐 “小……小姐,这……这就是南阳王世子么?”不等顾瑾璃说话,爱月倒是站在顾瑾璃身后看直了眼睛。 京中的女人爱慕轩世子不假,但她们之中极少有人见过轩世子的真人,大多从坊间流传出来轩世子唯一的画像中对他产生了爱慕之情。 而那画像,则是世子在十二岁那年,破了“九死一生”棋局后,净空大师特意为他画的。 七年已过,世子的相貌已发生了不少变化。 在未见到世子之前,爱月觉得尹公子品性好,有才华。 在见到世子之后,她这才觉得尹公子虽好,可却还是比不得世子。 因为,尹公子太圣洁了,而世子举手投足之间太容易让人着魔了。 他容貌虽比女人还美,可却并没有任何娘娘腔的脂粉气,邪魅的双眸中带着一丝放荡不羁的痞性,但玩世不恭的笑容也不让人讨厌。 除了有才,轩世子还有颜! 啊,世人不该称呼轩世子为“天下第一才子”,而应该是“天下第一公子”才对啊! 双眼冒着小星星,爱月与其他女子一样,巴不得跑上前将陈泽轩瞧仔细了。 顾瑾璃目送着陈泽轩落座,心情有些复杂。 既然陈泽轩早已回了京城,为何亓灏和老皇帝却没收到任何消息呢? 看他刚才那神色,似乎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那么,是在第一次她去茶楼遇到他的时候,还是第二次在路上遇见将她回王府路上后? 他接近自己,是有意还是无意?会不会有什么目的…… 太多的问题围绕着顾瑾璃,以至于她没察觉到亓灏射过来的两道幽暗的目光。 手上忽然多了一道力气,疼得顾瑾璃终于回过了神。 “好看吗?”亓灏桃花眼微眯,语气虽听不出喜怒,可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气连爱月都不禁抖了抖身子。 顾瑾璃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手从亓灏的大手里挣脱,装糊涂道:“王爷在说什么?妾身怎么听不懂呢!” 亓灏冷哼一声,以眼神警告道:“轩世子不是你能觊觎的人,你是本王的女人,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呃……”听到这话,不仅顾瑾璃被惊得不得了,就连爱月也张大了嘴巴。 “小……小姐,刚才王爷他……他说什么?” 顾瑾璃一时脑袋发懵,竟顺着爱月的话下意识道:“他说……我是他的……” “女人”二字在亓灏越发炙热的眼神中被咽了回去,别过脸,她的耳根发烫。 压住心里的波澜,顾瑾璃暗暗责怪亓灏胡乱说话。 她不过是多看了陈泽轩一眼,什么时候觊觎过人家了? 若说只因为在山洞有了一次肌肤之亲她便成了亓灏的女人,那他也太自负自大了吧? 女人是独立的个体,凭什么就要变成谁的附属品呢? 就算真要做他的女人,起码也要两情相悦,心心相印才是。 俗话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现在他虽没再红着眼睛要动手杀她,可他们之间的关系永远不会发生什么改变…… 顶多是等尹素婉腿好了或者是在她有能力之后离开王府,她与亓灏一刀两断而已,其他的她不想多想。 对面的顾成恩将亓灏与顾瑾璃之间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捏着酒杯的手紧了紧。 注意到顾成恩的不对劲,顾淮问道:“恩儿,怎么了?” 顾成恩敛去眸中冷意,扯了扯唇,冷冷道:“无碍。” 这时,老皇帝端着酒杯,甚是威严道:“众位爱卿,来,让我们举杯欢迎轩世子回京!” 话落,众人皆举杯表达对陈泽轩回京的欢迎。 陈泽轩勾着唇角谢过老皇帝后,望亓灏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对他举了举杯。 亓灏挑了挑眉,也举杯示意,随后二人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 一阵悠扬的音乐声响起,众多身姿曼妙的舞姬开始一群群的进入了大殿之上。 老皇帝和太后二人时不时询问着南阳王和南阳王妃的近况,轩世子一边回答,一边给他们讲着南阳近些年的趣事,气氛甚是融洽。 亓灏偶尔插上几句话,顾瑾璃则谨记警告,将自己当成了一个透明人,只埋头吃饭,绝不敢抬头多看谁一眼。 然而,却有人见不得她这般安份,非得挑点事端才行。 酒过三巡,舞姬们刚退下场,便听到华琼公主笑盈盈道:“父皇,大家都说宁王侧妃是咱们亓国的第一才女,而世子则是第一才子。儿臣一直好奇究竟他们二人谁更厉害一些,今日难得才子与才女都在,不如让世子和宁王侧妃比试一番如何?” 她这话一出,众人不禁将视线落在了夹着一筷子龙凤酥往嘴里塞着的顾瑾璃身上。 半块龙凤酥卡在喉咙里,她是吞也不行,吐也不妥,只能鼓着腮帮子看着亓灏。 顾瑾璃的狼狈,亓灏已见过多次。 而且,那些不堪和伤痛,大多还是拜他所赐。 不过,她鼓着嘴巴的尴尬模样,像极了小松鼠。 亓灏甚至觉得,她此时竟有些可爱…… 见顾瑾璃嘴巴里含着东西不能说话,华琼公主更是得意道:“怎么,顾侧妃敢不敢比一下?” “小姐,水!”爱月哪里看不出华琼是想让顾瑾璃出丑,于是赶紧上前要给她倒水,这时一只大手却抢先端起了茶盏。 爱月眨了眨眼睛,看看亓灏,又看看顾瑾璃。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中滚过,她瞪大了眼睛。 接过手边的茶杯,顾瑾璃来不及多想,喝了几口茶将龙凤酥咽下去后,脸色才自然了几分。 掏出帕子不紧不慢的擦了擦嘴角,她看了一眼对面的陈泽轩,淡淡道:“世子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自然不是瑾琇能比得上的。” 她为什么要跟轩世子比试?难道就因为华琼好奇? 呵,自己又不是宫里的婢女太监,为什么要听她的摆布? 这委婉的拒绝,听在众人耳中,便自动理解成了顾瑾璃自知才华不敌陈泽轩,所以主动认输,怕到时候真比试起来,会更加丢人现眼! 当然,顾成恩和顾淮并不这么想,因为他们清楚顾瑾璃的本事,故而其实也想看看她与陈泽轩一比高下。 只是,既然顾瑾璃不愿意,他们作为她的父兄,自然也不会像其他等着看笑话的人一样勉强她。 “皇上,华琼说的对,臣妾也好奇的很呢!”上次顾瑾璃救了八皇子,不经意之间坏了丽妃的好事,因此丽妃也巴不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顾瑾璃下不来台。 老皇帝虽然心里也很想看二人比试,但又不能强人所难,便道:“轩世子,你觉得呢?” 顾瑾璃的意思刚才说的明白,可老皇帝直接问陈泽轩,分明是在说她的意愿根本不重要。 华琼和丽妃对视一眼,都看向陈泽轩。 若轩世子不答应比试的话,那便是不想顾瑾璃输的太惨,是给她面子呢! 若是轩世子答应比试,顾瑾璃肯定必输无疑,同样会才名扫地,变成一个笑话! 陈泽轩轻摇了两下扇子,深深看着顾瑾璃,“顾侧妃意下如何?” 他邪魅的眸子带着一丝蛊惑的力量,让顾瑾璃在那一瞬间像是坠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不知不觉陷了进去:“好。” 华琼得逞,拍手道:“既然如此,那么就快些开始吧!” 听到那巴掌声,顾瑾璃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答应了。 眼下已无退路,她只能硬着头皮上去了。 垂下眸子,顾瑾璃站起身来,莲步轻移到大殿中央。 陈泽轩也收起扇子,起身离座。 老皇帝笑着看陈泽轩与顾瑾璃二人片刻,然后转头问华琼公主:“华琼,既然是你提出的比试,那你说一下比什么?” 华琼眼珠子一转,沉声道:“那咱们就按着寻常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来比吧?” 太后不赞同的摇头,看着轩世子的眼神充满了慈爱:“这八项比试下来,估计要好几个时辰,哀家可不舍得轩世子累着!” “是啊,太后说的是。”皇后看了华琼一眼,对老皇帝道:“皇上,依臣妾看,比试什么的就算了,不如咱们就对对子,乐一乐如何?” “父皇,怎么能对对子呢,儿臣……”华琼一听,皱着眉头就要表示拒绝,但老皇帝还是听从了太后和皇后的意思,“也好,那就对对子,猜字谜。” 其他人听罢,刚才那满怀期待和要看好戏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 对对子,猜字谜? 如此幼稚低级的游戏,不是小孩子才玩的吗?皇上和皇后娘娘真的不是在搞笑吗? 两个当事人听罢,也是一怔,随即便各自拱手道了一句“顾侧妃请/世子先请。” 陈泽轩唇角弧度渐大,轻声道:“朝朝朝朝朝朝汐。” 顾瑾璃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长长长长长长消。” “好!”在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坐席之中竟有一人率先鼓掌。 顾瑾璃望去,那人竟是尹子恪。 其他人动了动脑子,这才发现,原来这两人对的可是同字异音联,也就是用多音字组成的对联呢! 这样一想,大家又都来了兴趣,一边也叫好,一边继续观望着接下来的比试。 女眷席中的尹素汐看着男席前首的尹子恪,眼里是责怪和不满之色。 不必说尹太傅,他的脸色更是难看的厉害。 顾瑾璃抿了抿唇,缓缓道:“因荷而得藕。” 陈泽轩眸中燃起一抹亮光,“有杏不需梅。” “妙哉,妙哉啊!”这次叫好的人是教导八皇子功课的老师,他给不明所以的众人解释道:“此乃一对谐音双关联,顾侧妃上联中的‘荷’与‘藕’同‘何’、‘偶’。” “轩世子下联中的‘杏’与‘梅’,则有‘幸’和‘媒’之意!” “利用谐音字,一语双关!好一个,有幸不需媒啊!” 众人听罢,瞬间恍然大悟。 陈泽轩余光落在那主位的老皇帝身上,幽幽道:“民忧是也,国忧是也,何分南北。” “好!”老皇帝拍了一下桌子,赞赏道:“轩世子果真与南阳王一样,都是一心为朕的爱国忠臣!是朕之幸,亓国之幸!” 陈泽轩微微垂首,“自小父王便教导微臣要忠君爱国,只可惜微臣学的大多是纸上谈兵的东西,无法像父王年轻时候那般征战沙场为皇上效力。” “每每想起,微臣心中便深感惭愧。” 由于之前老皇帝收到了南阳王意图谋反的密信,所以私心里对南阳王生了芥蒂。 现在听着陈泽轩一口一个“微臣”自称,心里舒服了许多。 “欸,轩世子此言差矣。世子虽未上过战场,可七年前,要不是世子足智多谋,使了离间计,恐怕那广平王……”沈明辉本想夸一下陈泽轩,可却忘记了老皇帝最是忌讳别人提到七年前的藩王之乱,因此话说到一半,胳膊被人给悄悄拽住了。 他注意到老皇帝射过来的那两道阴寒的目光,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即讪讪一笑,轻咳两声,朝着顾瑾璃抬了抬手,转移话题道:“继续,继续!” 顾瑾璃被老皇帝和沈明辉干扰了思路,见华琼撇撇嘴一副不屑的模样,一字一句道:“总而言之,统而言之,不是东西!” 最后这“不是东西”四个字,让众人瞪大了眼睛。 她竟敢在圣上和太后面前指桑骂槐?这顾侧妃可真够放肆! “顾瑾琇,你说谁不是东西呢!”华琼公主不知是心胸狭窄,还是太过敏感,总之拍桌而起,一脸的愤然。 不等顾瑾璃开口,只听得陈泽轩为她辩解道:“华琼公主莫要误会,微臣出的是镶字联,也就是顾侧妃要对的下联里必须要镶嵌着要表达的人名、地名、或者是事物。” “微臣出南北,顾侧妃对东西,有何不妥帖吗?” 东西南北,一共四个方向,顾瑾璃要是不对东西的话,还能对什么? 华琼要是敢说不妥,一来则是她胡搅蛮缠,二来她也是在变相的承认自己就是顾瑾璃口中的“不是东西”了。 咬了咬牙,她皮笑肉不笑道:“妥,妥帖的很!” 三副对子下来,亓灏停留在顾瑾璃身上的视线越来越久,深邃的眸光也越来越沉。 昨晚见过她耍心眼装病的一面,所以他此刻不用想也知道,顾瑾璃骂的就是华琼! 往嘴里灌了一杯酒,他心中冷笑。 华琼这个小丫头平时仗势欺人惯了,这次也该吃个闷鳖了! 瞧着华琼僵硬的脸,顾瑾璃扬着唇,又出了一联:“一、二、三、四、五、六、七。” 陈泽轩一怔,“噗哧”笑了出来。 顾瑾璃自然明白他肯定已经猜到了自己的意思,便忍着笑意等着他的下联。 “轩世子,你笑什么呀?快出下联啊!”华琼一心想让顾瑾璃输,故而看着陈泽轩突然笑了起来,心里便以为他被难倒了,有些紧张。 陈泽轩看了看华琼,又看了看顾瑾璃,很是为难。 见陈泽轩难得的沉默不语,坐席中有一个大臣不解道:“轩世子,这对子不好对吗?” 顾瑾璃的上联听起来根本是七个数字,按理说这应该不难啊! 然而,陈泽轩拱了拱手,出人意料道:“顾侧妃,我输了。” 顾瑾璃挑了挑眉,丝毫不客气道:“承让了。” 华琼见状,不依不饶道:“轩世子,你还没回答呢,怎么就认输了!” “微臣……”陈泽轩望着顾瑾璃的眼神有些无奈,摇了摇头,低笑道:“顾侧妃才思敏捷,微臣确实不如。” 说罢,他又对老皇帝和太后等人行了个礼,转身往座位上走去。 华琼恨透了顾瑾璃,怎能让她赢了陈泽轩更加扬名立万? 因此她“噌”的一下站起来,不顾丽妃给她使眼色,急声道:“不行!这一局太简单了,不算!重来!” “这还简单?啧啧,华琼公主果真是……嘿嘿,无脑!” “可不是嘛,宁王侧妃和轩世子这一来二往的,步步紧逼,连个思索的时间都没有,要是咱们,就是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来这么好的对子!” “谁说不是呢?轩世子绝顶聪明,连他都想不出下联来,可见宁王侧妃是真的厉害!” “才女啊,果真是咱们亓国的第一才女!” “不过,刚才瞧着轩世子和宁王侧妃站一块,啧啧,可真是一对璧人呢!” “哎哟,你这混话可别乱说,没瞧见宁王爷还在那坐着嘛,让他听到了砍了你的脑袋!” “砍什么脑袋,谁不知宁王爷心里的人是宁王妃?” …… 在华琼的话落下后,男席中一些年轻的稍微有点才气的男子们便小声的议论起来,语气中不乏对顾瑾璃的欣赏。 亓灏听着周围人的私议,起初面色还算正常,可听到后面几句大逆不道的话后,周身发出的气息顿时冷冽起来。 爱月缩了缩脖子,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一小步,打算离着亓灏这个冰山远一点。 “这是一副缺字联。”就在顾瑾璃屁股刚沾到椅子上,只见亓灏重重将手中酒杯一放,扫了众人一眼,顿了顿,又道:“其实,也不难。” “哦?”老皇帝一听,来了兴趣,问道:“老四,你倒是说说下联是什么?” 亓灏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突然抓起了顾瑾璃放在膝盖上的手,缓缓道:“孝、悌、忠、信、礼、义、廉。” 他这一动作,惊得众人忽略了答案,全将眼珠子盯在亓灏攥着顾瑾璃的那大手上去。 爱月咽了一口唾沫,脑袋里有一个大大的问号。 王爷他……他在发酒疯吗? 顾瑾璃见这么多人都在直勾勾的瞅着自己,不禁红了脸。 一边使劲的将手从亓灏手中挣脱,一边甚是尴尬道:“王爷赢了。” 老皇帝老眼满是八卦,皇后和德妃神色平平,太后蹙起了眉梢,丽妃和华琼不可思议。 尹素汐和顾瑾琇、顾瑾瑶三人的表情倒是一致,那是毫不掩饰的嫉恨。 对面的小八对着她眨了眨眼睛,陈泽轩那邪魅的唇角再次勾了起来,只不过那笑要比之前深沉许多。 尹子恪垂下了眼睛,似乎没注意到这边似的。 反应最大的应该是顾成恩,他掌心的杯子“咔嚓”的一声被内力震碎。 瓷片划破了手,鲜血滴落在那白玉盘里,像是染上点点红梅一样,鲜艳夺目。 “恩儿……”顾淮见状,大吃一惊,连忙找帕子帮他擦着手心。 顾成恩似乎感觉不到疼一样,无动于衷。 亓灏满意的勾唇,声音听起来很是轻快明朗,“本王与爱妃你同为一体,谁输谁赢,都一样。” “砰”,不知道又是谁的杯子掉在了地上。 “咳咳咳……”,还有正喝酒的人被亓灏的话吓得呛了一鼻子的酒,正咳得撕心裂肺。 大殿里,静得连一根针都能听见,尤其是顾瑾璃,她连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强迫自己移开眼睛,顾瑾璃恨不得自己此时赶紧昏过去算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亓灏竟然说跟她一体? 夫妻才是一体,而她在名分上顶多算是他的妾侍,谁要跟他一体! 亓灏,他这是有病吧? 而且,一定病得不轻! “顾侧妃的上联少了一个‘八’,宁王爷的下联少了一个‘耻’,果真是一副好对子!”这时,突然陈泽轩的话响了起来,算是打破了这尴尬的宁静。 “上下联分别缺一字,形成要表达的意思。”八皇子的大眼睛“咕噜咕噜”的转动几圈,小声道:“啊,那不是……‘忘’八,无耻!”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不小,可还是被有些大臣给听到了,于是又开始了另一波的私议。 在座之人,能猜出来的并不只是亓灏一人,起码陈泽轩、尹子恪、顾成恩三人是在第一时间里想到了下联。 通过上一副对联,仅凭那“不是东西”四字,陈泽轩便察觉出了顾瑾璃的“敌意”。 这种敌意,一来明着是针对华琼公主的,二来暗地可能是在责怪他之前的刻意隐瞒身份。 只不过,陈泽轩要是对出下联,那便是承接了顾瑾璃上联要表达的“王八,无耻”,这听进老皇帝的耳朵内不知又会闹出怎样的误会来。 所以,最后这一联,便更是明显了,她是在故意为难他。 老皇帝这时虽略有不满,可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对联里的深意,举着酒杯沉声道:“来,让我们再次举杯畅饮!” 众人很是响应,又举起了酒杯,随之歌舞声也再次响彻大殿。 陈泽轩把玩着酒杯,望着亓灏身边将头快要低到胸口的顾瑾璃,轻叹一声,这丫头报复心真强啊! 亓灏感觉到了对面的目光,然后神色自若的给顾瑾璃抬手夹了一道菜。 爱月被惊得腿一软,连忙扶住了椅子背。 揉了揉眼睛,她以为自己眼瞎了…… 这眼前的人,当真是那个早先一见面就要杀了小姐的王爷吗? 第71章 终身大事 大殿内歌舞升平,君臣之间其乐融融。 华琼刚才没能得逞,这时候心里像是着了一把火一样,烧得她坐立不安。 女席中的沈碧云注意到了华琼看着顾瑾璃那忿忿不甘的眼神,眼珠子一转,小声对着身后的丫鬟低语了几句。 那丫鬟听罢,忐忑道:“小姐……这样不好吧?” 沈碧云瞪了她一眼,低斥道:“有什么不好?又不是需要你动手!再说了,做与不做,还不是看华琼公主的意思?” 小丫鬟点点头,然后猫着身子,小心翼翼的往华琼公主的座位走去。 一旁的江晴岚很是了解沈碧云的性子,只看她一眼便明白了这女人这次估计又想搞些麻烦出来,张了张嘴,她决定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为好。 毕竟,要不是被沈碧云拖下了水,自己也不会白白挨了那么多板子…… 沈碧云要自己作,就让她作去吧! “公主,我们家小姐说……”悄悄走到华琼公主身后,沈碧云的小丫鬟便将她的话转达给了华琼。 “哦?”果真,华琼听罢,那盯着顾瑾璃的两眼瞬间光芒万丈。 勾了勾唇角,她笑得诡异,“这主意不错,你回去告诉你们家小姐,一会就等着看好戏吧!” 小丫鬟福了福身子,便将华琼的意思又转回给沈碧云。 沈碧云听华琼采纳了自己的建议,轻哼一声,得意道:“那是当然,也不看本小姐是谁!” 尹素汐与沈碧云之间只隔了一个江晴岚,刚才就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了眼里,这时又听到了这话,心里便明白了个大概。 将心头的妒火压下,她也甚是期待接下来她们会对顾瑾璃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来,这是轩世子特意从南阳带过来的‘百果香’,大家都尝尝看!”老皇帝拍拍手,然后便有一群端着盘子的宫女鱼贯而入,将美酒奉上。 轩世子眼神有意无意的瞟在顾瑾璃身上几眼,轻笑道:“这‘百果香’是由一百多种奇珍异果酿成,可以说是果酒,也可以说成是补酒,有极大的滋补之效。” “呵呵……不过女子最多只能饮三杯,男子不能超过七杯,否则酒劲太大,会醉的。” 众人听罢,便都好奇起来,因此都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待宫女将大家的酒杯给满上后,只觉得大殿内瞬间一股浓浓的果香飘散在空气中。 所有人都像是处在各种各样的果园之中,沐浴着大自然的香气,连人的心情都变得不一样了。 “砰!”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宁王侧妃恕罪!” 就在大家举着酒杯跃跃欲试的时候,只见一个小宫女瑟瑟发抖,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 而顾瑾璃那身华美的衣服上,也被红色的果酒给染脏。 最重要的是,那脏污的位置是在胸口之间,让人看着好生的不舒服。 亓灏皱了皱眉,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来人,带下去,杖毙!”皇后当然早就在沈碧云的丫鬟鬼鬼祟祟的跟华琼低语的时候就用余光瞥见了,所以她不用细想也知道肯定又是华琼在背后指使的。 皇后表面上雍容大度,但背后与丽妃也早已撕破了脸皮,因此更不可能给华琼什么面子。 何况,丽妃上次加害小八的账,皇后怂恿太后下懿旨禁止清王回京也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而已。 以后日子还长,该讨的债总会一点点讨回来的! “皇后娘娘饶命啊,奴婢知错了!”小宫女没料到皇后会直接发话,所以吓得面如土色,立即向华琼求助道:“华琼公主,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公主心善,奴婢求公主救命啊!” 依着沈碧云的意思,那便是先让华琼找宫女弄污了顾瑾璃的衣服,然后趁着顾瑾璃去后殿换衣服的功夫,找个侍卫将她打晕了,然后灌上春药,扒光了衣服丢房间里。 等大家想起她来,再拉着几个小姐去后殿寻人。 到时候推门的画面,便是顾瑾璃衣衫不整,满面红光,眉目含春的浪荡模样…… 再派人传到大殿上,添油加醋几句,只怕顾瑾璃今晚*宫闱的事情便会传得沸沸扬扬。 什么第一才女?呵,分明就是个第一*! 不仅让顾瑾璃丢了名节,也让亓灏和宁王府彻底丢了颜面…… 与挨板子相比较,不得不说这一招太毒了。 所以,华琼才会连想都没想就直接答应了。 不过,这小宫女可不敢将华琼供出来,要不然华琼不仅连一句求情的话都不帮她说,还会立马顺着皇后的意思让自己做替死鬼。 果真,华琼不满道:“母后,这小宫女都说了不是故意的,您干嘛这么小题大做?” 她虽嘴上喊着皇后“母后”,可神色却不见丝毫恭敬之态。 “华琼,本宫若是没记错的话,前几日你身边一个伺候了你三年的小宫女因为给你梳头时扯断了你一根头发,你便将她打得死去活来。”皇后殷虹的指甲抚了抚发髻,幽幽道:“而这宫女你又不识得她,为何要替她求情?” “难道,宁王侧妃身上洒的酒,是你暗使了这宫女故意为之?” 华琼没想到皇后会对自己宫中事情了解的如此详细,竟还把自己虐打宫女的事情当着这么多人面前说出来,脸色青了又紫,半晌才咬牙道:“那宫女不是说了嘛,本公主心善,皇后娘娘刚才没听清楚吗?” 这一句“皇后娘娘”,便让人听出来她这是在跟皇后对着干,连礼仪尊卑都不顾了。 丽妃知道华琼的脾气,见太后也皱着眉看华琼,便赶紧打圆场道:“华琼小孩子脾性,难免有任性的时候。不过皇后姐姐也知道这孩子心不坏,姐姐就当看在华琼的面子上饶了那宫女吧!” 她这意思是在说,华琼确实如那宫女所说的很是善良,要是皇后真杖毙了那宫女,那心地和胸怀就连一个孩子都不如了…… 三言两语间,顾瑾璃便看透了皇后与丽妃、华琼公主之间打的算盘。 华琼是想让自己难堪,而丽妃是站在华琼这边,算是“助纣为虐”,皇后嘛,并不见得是真心为自己出头,兴许可能只想借此机会打压一下丽妃和华琼。 而她虽然很不耻华琼的所作所为,但也不会真忍心看着那宫女被杖毙。 人活着,有所为,也有所不为。 当你做一些违背自己心意的事情的时候,很可能是因为一些身份、地位而被迫去做的。 就好比这宫女,她是处于宫廷最底层的一个的小蚂蚁,在那些高高在上的公主、妃嫔眼中更是微不足道,命比纸薄。 所以,她不敢去反抗,只能去默默听命。 皇后母仪天下,掌管六宫,一句话便可以让这卑微低贱的宫女命丧黄泉。 可在顾瑾璃的眼中,谁的命都是命,不分什么高低贵贱。 这小宫女,只是皇后和丽妃斗争的牺牲品,故而顾瑾璃不会责怪她,更不会想看着她间接因为自己而死。 “皇后娘娘。”拿着帕子擦衣服的手一顿,然后不着痕迹的将什么东西丢在了座位下面。 顾瑾璃站了起来,沉声道:“这宫女是踩到了掉在地上的坚果,这才不小心将果酒洒了。无心之失,还望娘娘饶了她一命。” “而且今日世子回京,难得大家欢聚一堂,若是因为瑾琇而引得大家不快,那么瑾琇心中很是愧疚。” 恭敬的对皇后行了个礼,她继续道:“不过,瑾琇还是要感谢皇后娘娘对瑾琇的一片爱护之心。” 她先是为这宫女开脱,然后再将责任归咎于自己的身上,又怕皇后误会自己是不知好歹的附和丽妃,最后又表达了对皇后的谢意,可谓是非常深入人心。 皇后听罢,果真脸色缓和了几分,看了一眼气鼓鼓的华琼,沉吟片刻,便不紧不慢道:“既然宁王侧妃求情了,那本宫也就不计较了!” “多谢皇后娘娘,多谢皇后娘娘!”小宫女听罢,磕了几个响头后立马灰溜溜的退了下去。 从顾瑾璃手中接过帕子,爱月一边蹲下来帮她擦着衣服上的污渍,一边撇撇嘴,嘟囔道:“什么嘛,应该谢的人不是小姐你嘛?” 顾瑾璃见亓灏转头看着自己,轻咳两声,低声道:“好了,不要再说了。” 亓灏突然解下了自己的披风,丢在顾瑾璃的怀里,冷声道:“去后殿!” “嗯?”顾瑾璃一怔,抱着披风问道:“去后殿做什么?” 亓灏视线从顾瑾璃疑惑的脸上慢慢移到她的胸口上,缓缓道:“虽说无限风光在险峰,但你这般身材,实在是无任何风光可观。” “不去将衣服换了,难不成继续这样丢人?” “你!”顾瑾璃下意识的将披风往胸前遮挡了一下,狠狠瞪了他一眼,便急忙起身叫住了一个路过的小宫女交代了几句。 小宫女又迅速跑到皇后跟前,低语了一番。 见皇后对自己点点头,顾瑾璃才裹着披风在小宫女的带领下往后殿走去。 对面的八皇子托着下巴,摇头叹息道:“七哥,你说她一个连宫女都要救的人,怎么会狠心将婉姐姐推到马车下面的呢?” “唉,我真的想不明白啊!” 七皇子打了一个酒嗝,醉眼迷离的将酒盏放下,含糊不清道:“我……我去如厕。” 八皇子晃了晃快空了的酒盏,瞪大眼睛,喃喃道:“这百果香……七哥竟然都喝完了?” 唏嘘一番,八皇子无聊的戳着盘子里的糕点“自娱自乐”。 想着顾瑾璃竟敢瞪自己,亓灏忽然觉得有些新奇。 心里不禁在问,是不是对她越来越宽容了?以至于她看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愣着做什么?还不跟着一起?”余光见爱月立着不动,他刚扬起的唇角又冷了下来。 “哦哦,奴婢这就去。”爱月将顾瑾璃的帕子往腰间随便一塞,赶紧跟了上去。 尹素汐的眼神紧紧盯着顾瑾璃,见爱月也出了大殿,忽然眸光一亮。 对自己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便紧跟在爱月身后,趁着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将那掉落在地上的帕子捡了起来,偷偷塞到了尹素汐手中。 尹素汐仔细的看着那沾了果酒的帕子,认真的分辨那帕子上绣的翠竹一会,又将帕子给翻了过来。 摸着那一个用暗线勾勒出来的“恪”字,她将帕子藏回了袖子里。 抬眸装作不经意的往尹子恪的方向看过去,好巧不巧的见他也正望着顾瑾璃离去的方向失神,尹素汐咬了咬唇,有什么东西在心里冒出了一个幼芽…… 待顾瑾璃离开后,华琼端着酒杯,借着宽大的袖子做遮掩,对心腹小宫女道:“快去,按着原计划行事!” 原计划,便是要给顾瑾璃强灌下春药…… 心腹小宫女迟疑道:“公主,要是让皇后娘娘知道了的话……” 见一直寡言少语的德妃突然看了过来,华琼急声道:“快去!” 丽妃担心华琼又要惹是生非,扯着她的袖子道:“不准胡闹!” 华琼拂开丽妃的手,咬牙切齿道:“母妃,我自己有数!” “是,公主。”心腹小宫女应了声,只好退了下去。 亓灏抿了一口酒,眸光暗了暗,低声唤道:“杜江。” 杜江会意,悄悄往后退了几步,趁着宫女太监们倒酒的空当也离开了大殿。 “恩儿,你去哪里?”顾淮见顾成恩抬起屁股作势也要离席,便立马按住了他的手,皱着眉摇头道:“今日轩世子是主角,你最好不要随意离席。” “世子应该在京城会多待一些时日,你借着这次宴会应多与世子交流亲近一番。” 顾成恩听罢,“嗯”了一声,开始隔空与其他几位大臣对陈泽轩敬酒。 陈泽轩一连多杯下肚,竟面不改色,看来酒量很好。 丽妃将一杯果酒品完后,若无其事的对老皇帝道:“皇上,刚才看宁王和宁王侧妃的样子,想来感情应该很是不错,并不像传言那般剑拔弩张呢!” 她这话一落,众人也都放下了筷子,看向亓灏。 虽然丽妃这话有点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意思,可也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几个月前在大殿上,亓灏可是当着朝中上下文武大臣的面拿着剑指着“顾瑾琇”的,而这次赴宴他不带着正妃尹素婉,竟带着顾瑾璃,看着这二人的关系好似是缓和了许多…… “呵呵,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宁王侧妃温柔贤淑,聪慧端庄,很是不错。”老皇帝当着大家的面也不好斥责丽妃,只好先将顾瑾璃夸赞一番后,转移话题道:“嗯,对了,轩世子,在你回京之前,朕还与太后商议着这次一定得把你的终身大事给定了!” 太后在听到老皇帝的前半句,老眼不自觉的剜了顾亓灏一眼。 毕竟,尹素婉就跟太后的亲孙女似的,而顾瑾璃则是个心狠手辣的恶毒女人,她老人家怎可能待见顾瑾璃? 亓灏察觉到太后的不满,扯了扯唇角,笑得无奈。 太后刚想发作,却又因老皇帝的后半句话而忍住了。 对陈泽轩慈爱一笑,她点头道:“皇上说的对,你父王也一直等着抱孙子,不如就趁今晚,你看看在场这么多的贵门女眷之中,有没有合眼缘的姑娘?” 在座的女子们一听,立即正襟危坐,面红娇羞的低下了头。 在今晚宫宴之前,老皇帝早已暗示过诸位大臣可以带着家中未婚的女眷出席,这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轩世子的血统严格上来说虽不算皇室中人,可身份地位却也同样高贵的很,况且又是天下第一公子,如此男儿又有哪个女子不想嫁? 就说老皇帝的掌上明珠华琼公主嫁给轩世子,恐怕在世人眼里也是攀了高枝了,更别说那些官家女子! 不过,既然人人都有机会,那么为何不能试一试? 万一就这么幸运的入了轩世子的法眼,说不定还能得了个如意郎君呢! 这也就是为何大夫人尽管心里对顾瑾瑜和顾瑾瑶二人嫌弃的很,却带她们参加宴会的原因。 陈泽轩扫了一眼在座如一朵朵含羞待放的娇花的女子们,摇着扇子笑道:“皇上,太后,咱们亓国的女子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女子,这突然让微臣来选,着实是有些困难啊!” 太后笑道:“不急,你要是嫌坐着瞧不仔细,可以走近些。” 丽妃不等陈泽轩开口,立刻主动开口道:“皇上,再过几个月就到华琼的笈礼了,妾身想着华琼幼时也与世子一同长大,二人算青梅竹马,不如好上加好,喜上加喜如何?” 华琼一听,马上变了脸色,“母妃,你胡说八道什么?” 丽妃暗暗掐了华琼的胳膊一把,呵斥道:“闭嘴!” 华琼爱慕尹子恪的事情,丽妃当然是知情的,只不过尹家支持的人是亓灏,而丽妃又想让清王坐上皇位,因此先不管尹子恪对华琼是否有心,反正丽妃是断然不可能将华琼嫁给尹子恪的。 而嫁给了轩世子,便意味着有了南阳做靠山,所以朝中大臣都想抱上陈泽轩的大腿。 “丽妃妹妹此言差矣。”皇后吹了吹杯中的热茶,轻轻一笑:“世子今年二十一,华琼今年才十四,要说年岁上本宫倒是觉得曦月更般配些。” “而且,要论青梅竹马的话,好像当初南阳王妃每次带世子入宫,去德妃妹妹宫里的次数要比你多。” 曦月年方十五,要比华琼大一岁,而且南阳王妃在未离京之前与德妃投缘交好,所以在陈泽轩幼时便会经常带着他去宫里走动。 听到皇后的话后,一直低调安静得如不存在似的德妃与曦月瞬间抬起了头,一脸的不敢置信。 曦月偷偷瞄了陈泽轩一眼,然后低下了头,小女儿心思尽显无遗。 华琼见状,不屑的冷哼一声。 在她眼里,轩世子再好,也抵不过她的尹子恪半根手指头! 亓灏饶有兴趣的看着陈泽轩,想看他夹在华琼和曦月之间如何回应。 德妃比皇后晚一年入宫,是二十多年前顾淮的父亲顾伟勇收养的义女,也就是顾淮的义妹。 在某一次皇上到顾家做客的时候,对在花园里扑蝶的德妃一见钟情,几日后便将她接入了宫中。 进了宫后的德妃便脱离了顾家养女的身份,由老皇帝亲自赐了一个名字。 然而,她却闷闷不乐,与那日的娇俏少女相比,性子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越来越沉默寡言的德妃,与那之后进宫的妖娆妩媚又深知如何抓住男人心的丽妃比较之下,就显得古板无趣极了。 时间久了,老皇帝的一颗心便彻底的扑在了丽妃身上。 德妃,随着时间的流逝终究是成了这宫墙内的众多花儿之一,盛开的快,凋零的更快。 老皇帝现在对德妃既谈不上特别的喜欢,但也不讨厌。 不过,好在这些年她不喜欢出风头,又安分守己,故而她在宫里的口碑极好。 皇后这话很是厉害,表面上看似是在为不争不抢的德妃说话,实则是在间接挑拨德妃与丽妃的关系,将向来独善其身的德妃也拉入到这宫斗之中来。 正如皇后所说,曦月确实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了,既然轩世子是个香饽饽,而他又实实在在是曦月喜欢的人,那德妃这个做娘的要是不为曦月考虑、争取,岂不是太不称职了? 皇后都点名到自己头上了,德妃就是再不愿搀和,也只能恭敬道:“婚姻大事一来是要父母之命,二来是要两情相悦的,一切还得看孩子们是否有缘分。” 丽妃翻了个白眼,心里暗骂皇后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摇晃着老皇帝的胳膊,也不顾及在场那么多的大臣,半撒娇半佯怒道:“皇上,您说说该怎么办?” “轩世子,你怎么看?”老皇帝没想到皇后会和丽妃如此不依不饶,揉了揉眉心,将球踢给了陈泽轩。 陈泽轩眸光一闪,嬉笑道:“皇上,太后,姻缘天注定,有幸无需媒,微臣还想再多玩几年!” “再说了,在座的女子微臣瞧着哪个都不错,总不可能都一并娶回南阳吧?” 齐人之福确实是大多男人的梦想,所以他这话也引得一些大臣们低笑起来。 老皇帝也不好再勉强,只好道:“也罢,那你就在京中多住些日子,争取回去的时候给你父王带回去个儿媳妇!” 陈泽轩拱手,故作肃然道:“微臣尽力。” 他这一脸严肃的模样,像极了要奔赴疆场的战士,又逗得太后也笑了起来。 亓灏移开眸子,心思不知不觉的飘在了去后殿换衣服的顾瑾璃身上。 后殿的某间房间里,小宫女带她过来后便已离开。 顾瑾璃刚系好腰带,忽然觉得空气中飘来了一阵淡淡的幽香。 那香味入体,让人有种轻飘飘的感觉。 爱月吸了吸鼻子,问道:“小姐,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爱月……”顾瑾璃的头有些发昏,扶着桌子,她低声道:“快……捂住鼻子。” “这……这香味有问题!” 她的话刚说完,只见爱月身子一软便晕倒在了地上。 “爱月!”顾瑾璃急呼一声,忽然又听到了窗户后面“砰”的一声。 咬着舌头,疼痛让她恢复了几分清醒。 费力的挪到窗户旁,她打开窗户,紧接着捂着嘴将那快冲破喉咙的尖叫声咽了回去。 苍白着脸,她颤抖着手再次将窗户合上。 第72章 撞破密事 “爱月,醒醒!快醒醒啊!”蹲下身子,顾瑾璃担心的摇着爱月的胳膊,小声唤道。 然而,爱月因吸入了太多的迷烟,还是一动不动的静静躺在地上,不过小脸却红得厉害。 余光瞥见桌子上的茶壶,顾瑾璃只好试了试温度,见里面的刚好是凉茶,便倒了一杯泼在了爱月的脸上。 一杯不见效,于是她又泼了第二杯。 “唔……”爱月朦朦胧胧的睁开眼,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一脸的发懵,“小姐,你拿水泼我做什么?” 顾瑾璃警惕的望了望窗户,一边扶起爱月,一边低声道:“现在来不及多说,快回前殿!” 爱月见顾瑾璃神色略显紧张,便跟着顾瑾璃连忙出了房间。 二人脚下的步子极快,直到走出很远的距离后才气息不稳的停了下来。 “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奴婢为什么会晕倒?”爱月抚了抚胸口,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顾瑾璃回想着刚才看到窗户外面那满脸是血的小太监,眸光暗了暗。 若是没有看错,他手里应该是拿着一个类似于吹管之类的东西,再联想到空气里那股奇异的香味,这小太监肯定是受人指使要对她和爱月做什么不轨的事情…… 而那背后指使之人,连想都不必多想,除了华琼还能有谁? 只是,为何杜江会那么及时出现呢? 华琼要是知道那个小太监死了,会不会又要使什么幺蛾子出来? 还有,若要毁尸灭迹的话,那地上的血,也不晓得杜江在短短时间内有没有清理干净…… 深吸一口气,她缓缓道:“刚才的事情,你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明白吗?” 爱月懵懂的点点头,“是,奴婢知道了。” 顾瑾璃“嗯”了声,便继续抬脚往前面的假山方向走去。 刚走了两步,她却听到了一阵阵粗重的喘息声和衣服窸窸窣窣的摩挲声。 “小姐,前面好像有人。”爱月瞪大眼睛,捂着嘴小声在顾瑾璃耳边说道。 “唔……讨厌,你不要这么猴急嘛!嗯……啊!” 女子娇媚婉转的嗔怪,让顾瑾璃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拉着爱月便要转身从一旁的小路离开。 然而,男子急促的语气却让顾瑾璃又止了步子。 “小东西,你明知道父皇今晚在宴会上我不能脱身,还让宫女给我偷偷递了纸条,是不是寂寞了啊?” 如此混话瞬间让顾瑾璃和爱月红了脸,只不过夜色太暗,挡住了二人脸上的尴尬。 爱月很是八卦,一听到男子的话,忍不住的又小声问道:“小姐……你说,这是宫里的……” 巧的是不等爱月问完,只听得女子细细碎碎的喊着:“嗯……亓沛……啊!” …… 那叫声,让顾瑾璃面红耳赤的更厉害了。 原本以为是哪个不甘寂寞的小宫女与侍卫在厮混,却没想到竟是个色胆包天与父皇妃子私通的皇子…… 除却宣王和清王二人,今日赴宴的皇子、王爷,只有亓灏、七皇子和小八。 小八年纪小又单纯,亓灏更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那么就只剩下了…… 亓沛?仔细想了想,果真是七皇子! 顾瑾璃将手指伸到爱月唇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指了指小路的方向,用仅能供彼此听到的声音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若是宫女就罢了,可既然她撞破的是七皇子在行苟且之事,那么自己和爱月要是被发现了,肯定必死无疑! 刚拉着爱月蹑手蹑脚的走了几步,可就在这时从暗处窜出来一个人影拦住了她。 只见顾瑾琇抓着顾瑾璃的胳膊,一副像是看贼人的眼神狠狠盯着她,“我刚才就看到你在这里鬼鬼祟祟的,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她这声音不大不小,可顾瑾璃知道,七皇子和那个不知名的妃子绝对能听到。 果真,那假山后发出一道微不可闻的抽气声。 担心顾瑾琇再说出什么暴露身份的话来,顾瑾璃一手扣住她的手腕,一手捂住她的嘴巴,用力将她拖着往小路上拽去。 “顾……顾瑾……你放开我!” 顾瑾琇第一反应是顾瑾璃要将自己杀人灭口,一边扑腾着,一边含糊不清的大喊。 别看爱月平时傻乎乎的,但在关键时刻她还是拎得清轻重的。 她深知一旦顾瑾琇暴露出顾瑾璃的身份,那么假山后面的亓沛一定不会放过顾瑾璃,所以也架着顾瑾琇以小跑的速度赶紧逃离。 三人一路磕磕绊绊的到了花园后,顾瑾琇终于甩开了顾瑾璃和爱月。 手指着顾瑾璃的鼻子,她目露凶光,怒色道:“竟敢在宫里杀我?顾瑾璃,你胆子真是肥了!” 顾瑾璃秀眉紧蹙,扫视了一圈四周,见黑漆漆的一片空无一人,她在顾瑾琇耳边压低了声音,冷色道:“宫中不比相府,你这般大呼小叫,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才是真正的顾瑾琇吗?” “你要死,我绝不会拦!” “但是,也别妄想拉我一块死!” 一甩袖子,她寒着脸对爱月道:“咱们走。” 八天前,顾瑾琇在府中挨了顾淮一巴掌,因此便将这笔帐记在了顾瑾璃的头上。 虽过了这么多日,可她仍旧耿耿于怀。 刚才见顾瑾璃带着爱月出了前殿,于是她也谎称如厕溜了出来。 绕过长廊后,她隐约瞧见两个熟悉的身影小心翼翼的不知在做什么。 定睛一看,果真是顾瑾璃那小贱人和她的小跟班贱婢! 自己活了十五年,因着顾瑾璃,父亲给了她平生这第一耳光,所以今晚她要趁着无人的机会将那巴掌变本加厉的还给顾瑾璃! 她可没忘记,新婚之夜,亓灏可是拿剑刺在了顾瑾璃的心窝子上,第二日又险些挑断了她的脚筋,之后据金梅、明桃传回相府的消息也大多是她在府中过得很是凄惨。 可看今晚亓灏对顾瑾璃的态度,与之前的仇恨态度简直相差太远! 顾瑾璃明明是为自己受罪的,应该每天被亓灏折磨得生不如死才对! 但现在她好像过得顺风顺水,春风得意,凭什么? 还占了自己相府嫡女的身份,顾瑾璃她凭什么! “站住!”大步挡在顾瑾璃面前,顾瑾琇两眼如吐着芯子的毒蛇似的,咬牙切齿道:“小贱人,我让你走了吗?” 在王府里,每次见到了玉夫人,她总是词穷的以“小贱人”骂自己,所以顾瑾璃对这三字早已麻木。 面色平静,她淡淡道:“腿长在我自己身上,我要走要留,何须询问你的意思?” “呵,是不是现在有宁王爷给你撑腰了,你就不将我放在眼里了!”顾瑾琇瞧着顾瑾璃这副不痛不痒的模样,火气更加旺盛了,她一把揪住顾瑾璃的衣领,一字一句道:“你最好别忘了,我是谁!” 话落,她快速扬起另一只手,用力朝着顾瑾璃的脸上扇去。 “小姐!”爱月见状,吓得连忙上前要将顾瑾琇推开。 不过霎那之间有一个墨色人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仿佛一阵旋风,那凌厉的气息震得顾瑾璃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顾瑾琇看着眼前那一脸森寒的男人,吓得忘记了言语。 “你就这般听话,乖乖等着挨打?”一把甩开捏住顾瑾琇手腕的手,亓灏阴恻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顾瑾璃一怔,睁开的眼睛里流露出来明显的惊讶之色:“王爷?” 顾瑾琇一见到亓灏,满脑子便是他在大殿上发疯似的要杀了自己的疯狂模样,因此苍白着脸哆哆嗦嗦的后退几步,话也说不清楚了,“小……小……小女……见……见过宁王爷。” 一边行礼,她一边埋头,声音小的像是嗓子眼里塞了个核桃似的。 亓灏幽幽的目光紧紧落在那两腿发软,身子打颤的顾瑾琇身上,眯了眯眼睛,“抬起头来。” 顾瑾琇用力捏着帕子,半晌才克制住心里的恐惧,自作聪明道:“小……小女貌丑,怕……怕吓到宁王爷。” “抬起头来,不要再让本王重复第三遍!”亓灏的声音又冷了几分,眉宇间是不耐烦之色。 这个女人在说什么?貌丑? 谁要看她长得是美是丑了?他只是要她抬起脸来,然后再让顾瑾璃一巴掌还回去罢了! 虽然自己对顾瑾璃很凶很坏,算不得一点好,可除了他,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对她动手! 顾瑾璃猜不透亓灏是认出了顾瑾琇,还是只是单纯的想看看她的样子。 眸光一闪,她突然道:“瑾璃,你先回大殿陪母亲,姐姐还有些话要与王爷说。” 虽然真心不喜顾瑾琇,可这个时候她绝对不能让亓灏有所怀疑。 要不然,这次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 “是,姐姐!”顾瑾琇也不傻,她就是再不愿承顾瑾璃这个情,但也明白小命要紧,还是赶紧躲开亓灏为好。 然而,亓灏却厉声又喊住了顾瑾琇:“站住!” 顾瑾琇的后背被一阵冷汗浸湿,两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一颗心紧张得七上八下,“宁王……王爷,还有……有何事?” 亓灏冷冷的看着顾瑾璃,幽幽道:“你刚才唤她什么?” 顾瑾璃心头一跳,不知道亓灏究竟将自己与顾瑾琇的话听到了有多少。 而顾瑾琇同样害怕得要死,瘪着嘴马上就要哭了。 顾瑾璃抿了抿唇,低声道:“瑾璃。” 见亓灏脸上没有异色,她又继续试探道:“王爷兴许不曾见过她,她是妾身的二妹,顾瑾璃。” 就算是初次被抓到大殿之上兴师问罪,因为顾瑾琇脸上戴着面纱,亓灏也不曾见过她的真容。 听罢,他眸中神色不屑,冷哼道:“她就是你父亲养在外面多年的私生女?顾二小姐?” 顾瑾璃扯了扯唇,“是。” 亓灏冷笑一声,走到顾瑾琇面前,一边打量着她,一边鄙夷道:“本王一直听闻顾相家教严明,而这顾二小姐竟敢对长姐甩耳光,不知是生在乡野之间粗鲁野蛮惯了,还是顾相当真纵容到了如此地步?” 他的目光就像是两把火烛,烤得顾瑾琇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多。 “宁王……王……王爷……”张了张嘴,她像是迎面遇到了一只猛虎一般,脑子一片空白,应付不过来了。 “若不是本王出现得及时,恐怕你这脸就多了道印子了!”转头看向顾瑾璃,亓灏冷声道:“顾瑾琇,你是顾家的人没错,但如今也是本王的侧妃!谁要是敢对你如何,那便是与本王过不去!” “过来!将那巴掌给本王还回去!” 顾瑾璃可不敢以为亓灏有如此好心在为她出头,他一定是觉得自己挨了打会丢了宁王府的面子,所以才如此。 避开他深邃的眸子,她说出了一句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王爷,妹妹向来喜欢开玩笑。刚才……那是跟妾身闹着玩呢!” “呵,闹着玩?”亓灏不依不饶,不容置疑道:“那你也给本王闹着玩一巴掌!” 顾瑾琇一听,心里不由得又急又气。 亓灏刚才说什么?他竟要顾瑾璃打她? 她可是真真正正的相府嫡女,只有她打旁人的份,哪里有旁人敢动她的?! 这样想着,她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心里的胆怯畏惧也荡然无存,脱口而出道:“不可以!” “嗯?”亓灏挑了挑眉,眸光又阴沉下来,“为何不可以?你一个小小庶女,有何资格跟本王叫板?!” “我……我……”顾瑾琇被亓灏这一瞥,吓得又没了胆气,立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道:“小女知错,求王爷……求王爷不要跟小女一般见识!” 顾瑾璃第一次主动扯了扯亓灏的袖子,清澈的眸子如水似月,小声道:“王爷,二妹真的是开玩笑的。” “啪啪啪”,有人拍着手从一旁的凉亭里走出来。 “本世子不过是出来透透气,便看到了这么多人。”陈泽轩一袭紫衣踏着淡淡月光,如天上飞下来的神君似的,笑得清风霁月。 “哟,这么标致的姑娘怎么跪在这里?”故作意外的看着顾瑾琇,他歪着头问顾瑾璃道:“顾侧妃,你认得她吗?” 亓灏不自觉的皱起眉头来,竟对陈泽轩生出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厌恶感。 在杜江禀告他已用化尸水将小太监的尸首处理好后,这才出来借着吹吹夜风的功夫看看能不能等到顾瑾璃,没想到竟刚好见到了顾瑾琇揪着她衣领骂小贱人。 先是一怔,紧接着他看到顾瑾琇举起的手要落在顾瑾璃脸上,来不及多想,他便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扣住了顾瑾琇的手。 这一询问才知,原来对顾瑾璃动手的人是顾家二小姐…… 一提到顾家,亓灏还是会不由自主的生气。 原因很多,可能是因为顾家在政见上与他不合,也可能是现在他对顾瑾璃的心态发生了变化,无法再像最初一样将怨气不管不顾,冷酷无情的发泄在她身上,所以便只能将矛头对准了顾家…… 见到顾瑾琇敢这般对顾瑾璃,他自然是忍不了。 可看顾瑾璃这样子,似乎还对他不领情? “不知好歹!”冷哼一声,亓灏甩着袖子转身往前殿走去。 顾瑾琇见亓灏离开,擦了擦脸上的汗,腿脚不利索的站了起来。 本想瞪一眼顾瑾璃,但瞅着陈泽轩也在,只能福了福身子也回了大殿。 “唔,顾侧妃,宁王爷刚才说谁不知好歹呢?”望着亓灏的背影,陈泽轩的俊脸又靠近了几分,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耳边。 顾瑾璃不习惯与人站得如此之近,退后一步,她冷声道:“世子还有事吗?若无事,瑾琇便回去了。” 说罢,她竟真的头也不回的就要走人。 爱月不可思议的盯着顾瑾璃,很想大声质问她,为何要态度这般冷硬的对待她的轩世子! 当然,轩世子不是她这等小丫鬟能觊觎的,可茶茶兔的书里说过,美好的事物人人皆可私下意淫,尤其是“男神”,所以…… 轩世子不仅是她的,更是京中好多女人的…… “欸!”陈泽轩见顾瑾璃如此不给面子,伸出扇子在她身前一挡,勾唇轻笑:“还在生我的气?” 顾瑾璃垂下眸子,语气仍旧平淡得如白开水一般,“瑾琇不知世子在说什么。” 听到陈泽轩以“我”自称,爱月眨了眨大眼睛。 第一次顾瑾璃是带着荷香去的茶楼,第二次亓灏从医馆带着顾瑾璃离开,顾瑾璃是半路上下了马车遇到的陈泽轩,而爱月是被顾成恩送回的王府,因此她错过了两次见到心中男神的机会。 再见自家小姐这无形之中透露出高高在上的态度,她不禁很想抓着顾瑾璃的胳膊大声问一句,“说,你跟我的世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她却没这个胆量,只能忍着好奇心等回王府再问。 陈泽轩轻咳两声,认真道:“毕竟我提前回京没有知会过皇上,若是消息传了出去,恐怕又会被有心之人诋毁我是别有用心。” “我并不是有意隐瞒我的身份,只是想回来找一个人,希望你不要怪我。” 顾瑾璃眸光一动,问道:“谁?” 陈泽轩直直的看着她,轻声道:“一个很重要的人。” 爱月一听,接着他的话也问道:“女子?” 陈泽轩一愣,没料到这个小丫鬟敢大胆插话,不由得也瞅了她一眼。 爱月自知失礼,吐了吐舌头,躲在了顾瑾璃身后。 顾瑾璃一边往前走,一边沉声道:“世子从始至终都没有以虚名假姓来欺骗我,反倒是我,两次都女扮男装。要说怪罪,还望世子不要怪罪我才是。” 她也明白陈泽轩有他的顾忌,更深知人言可畏,所以在听到他的解释后,也便接受了。 陈泽轩不知顾瑾璃这话是真的不介意了,还是说反话,试探道:“不生气了?” 唇角轻扬,顾瑾璃放慢了步子,莞尔一笑:“多亏了世子手下留情我才能够赢了赫赫有名的‘天下第一才子’,高兴都来不及呢,我为何还要生气?” 陈泽轩听罢,放下心来,“不生气就好。” 爱月跟在后面,看着前面有说有笑的二人,两眼放光。 看来,自己果真没猜错,小姐跟世子之间肯定是发生过不可告人的故事啊! 喜欢分很多种,有不择手段的占有,也有远观的理智仰慕,还有单纯的欣赏崇拜…… 爱月对陈泽轩的喜欢,那便是像坊间流传出来茶茶兔的新作里面小粉丝对大明星一样崇拜的感觉。 至于这个“大明星”,茶茶兔形容为那种走在路上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备受男女老少欢迎,从头发丝到脚趾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耀眼光芒的人。 啧啧,小姐是爱月的女神,世子是她的男神,按着茶茶兔话本上写的,她是不是该暗地里撮合一下他们呢? 想到茶茶兔,爱月又幻想着哪一天,自己一定要去见见他,看看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男子,脑子里竟装了这么多奇怪的词汇和精彩的剧情! 越想越觉得兴奋,可眼前又浮现出亓灏那张冷酷的脸,爱月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小姐现在虽在外偷偷置办了茶楼,可房子还没任何消息,要想立刻离开王府是不太可能。 等什么时候小姐顺利脱身了,要是世子还在京城,倒是可以试上一试。 只是……小姐都跟王爷在山洞里那什么了,也不晓得世子会不会嫌弃? 叹了口气,杞人忧天的爱月心情很低落。 亓灏和顾瑾琇一前一后回到大殿上的时候,太后她老人家已经被人扶回了寿康宫休息。 望着陈泽轩那空荡荡的位子,他心里异常烦躁。 抬手拿起手边的酒杯,他将那百果香一杯接一杯的往嘴里灌着。 华琼见后殿那边迟迟没动静,眼睛时不时瞄着顾瑾璃的座位,又时不时往门口张望。 见陈泽轩已回来了,她有些忍不住了,摇着团扇问心腹小宫女道:“怎么回事?到底办成了没?” 宴会快结束了,到时候人都散场了,她还带着谁去看顾瑾璃的丑态? 心腹小宫女也没收到那小太监的消息,只能小声道:“公主莫急,应该快了。” 华琼用扇子挡住半张脸,心浮气躁道:“也罢,反正她今晚是逃不出本公主的手心,那就再等等。” 突然她两眼冒火,死死盯住门口那道渐渐走进来的窈窕身影,将扇子一摔。 转头瞪着小宫女,她暗咬银牙:“你给本公主等着!” 小宫女见顾瑾璃和爱月完好无损,一身新衣整洁端庄,不禁目瞪口呆。 假山后,早已穿戴好衣服的七皇子沉着脸从暗处走出来,身后的女子忐忑的抱着他的胳膊,不安道:“七皇子,怎么办?咱们的事情会不会……” 细细回忆起听到的那两个字,七皇子阴森一笑:“顾瑾琇,呵呵!本皇子不会放过你的!” 第73章 正常男人 顾瑾璃回座后,亓灏冷冷的瞥了她一眼,继续将不知道是第几杯的“百果香”送到嘴边。 见他白皙的面容染上一丝红润,便伸手提了一下酒壶。 手刚碰上去,只听得亓灏冷声道:“放下!” 酒壶里的酒剩了没多少,可见都进了亓灏的肚子里去了。 试探着将亓灏手里的酒杯夺过来,顾瑾璃动了动唇,低声道:“王爷,世子说过这酒虽是果酒,但酒的后劲很大,您还是少喝些吧。” “世子?”反握住顾瑾璃的手,亓灏的桃花眼略微迷离,幽幽道:“竟喊得他这般亲切,你跟他倒是一见如故!” 顾瑾璃不着痕迹的抽回手,淡淡道:“王爷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之前,杜江查到多日前将顾瑾璃送回王府的人是陈泽轩,也就是说今日绝不是他们二人初次见面。 可看着顾瑾璃在瞧见陈泽轩第一眼时候的惊讶表情,又不似作假。 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陈泽轩在与顾瑾璃接触的时候是隐瞒了身份的。 不过,他们在自己走后这么久才回来,而且还一前一后的岔开了时间,这不是欲盖弥彰还是什么? 亓灏抿了抿唇,意有所指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本王不知道!可本王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你心里最清楚!” 顾瑾璃皱眉,觉得亓灏这话怎么有些无理取闹的感觉。 再想着杜江极有可能是他吩咐在暗地里保护自己的,而在顾瑾琇要打自己的关键时刻他还及时出现了,端起茶杯,她决定还是不与亓灏计较了。 要不然再不小心说错了什么,惹得他误会加深怎么办? 亓灏见顾瑾璃不说话了,更加觉得她与陈泽轩之间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心头的火苗烧得更加旺盛,于是在一壶酒喝完后,又招手让小宫女送上来一壶。 陈泽轩把玩着扇子,余光将亓灏与顾瑾璃刚才的举动收入眼底,红唇轻扬。 顾成恩自从顾瑾璃离座后整个人便心神不宁,尤其是不经意察觉到陈泽轩的视线时不时的会落在顾瑾璃身上,所以他便又站起身来带着一些大臣举杯敬酒。 陈泽轩虽不解顾成恩这一次又一次的敬酒是出自真心的欢迎,还是想要借此来拉拢自己,但也只好笑着回酒。 一盏茶过后,老皇帝和皇后大概也是乏了,于是终于宣布今晚的欢迎宴结束,大家可以散去了。 皇后扶着老皇帝走在前面,丽妃、德妃跟在身后。 华琼狠狠掐了手边小宫女的胳膊,一脸的不甘心。 曦月偷偷回头看了看陈泽轩的方向,恋恋不舍。 八皇子等到现在还不见七皇子回来,也只好带着小祥子先走一步。 亓灏坐着不动,顾瑾璃也不敢擅自起身。 待皇子公主们都离场,众多大臣及家眷瞧着亓灏这似乎要一醉方休的架势,也不敢去打扰,彼此对视一眼后,对离开座位的陈泽轩拱了拱手,便一一出了大殿。 尹素汐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顾瑾璃,然后跟在尹子恪身后离开。 顾瑾琇在花园里受了一顿窝囊气,但也不敢再明目张胆的瞪顾瑾璃,只能在心里咒骂了几句,也与顾瑾瑜、顾瑾瑶二人一左一右随着大夫人和顾成恩、顾淮等人起身走人。 陈泽轩带着侍从路过亓灏身边的时候,邪魅的眸子如天空中闪烁的星星一样灿烂,“宁王爷,还不走吗?” 亓灏头也没抬,声音听上去很是不爽,“本王走不走,跟世子有关吗?” 陈泽轩听罢,也不介意亓灏的态度,朗声笑道:“宁王爷,七年未见,本以为你会很想念本世子。为何本世子觉得,你似乎对本世子很有敌意呢?” 亓灏自然不能说是因为他在背后故意接近顾瑾璃才不满,冷哼一声,他心不在焉道:“你想多了,本王对人一贯如此!” “呵呵。”陈泽轩低笑一声,抬脚走了几步,又顿住,挑眉道:“若是宁王爷喜欢喝‘百果香’的话,本世子随后再让人多备几坛送往宁王府。” “砰”,亓灏眸光骤冷,将酒杯重重往桌子上一甩,见陈泽轩眉眼里全是笑意,他半晌才道:“那就多谢了。” “这么多年的兄弟,客气什么?”陈泽轩拱拱手,转身离开。 待大殿内只剩下了侍候的小宫女和小太监,亓灏猛地攥起顾瑾璃的手大步往殿外走去。 “呃……”他这动作太粗暴,脚下速度又急,拽的顾瑾璃几乎有些跟不上了,不禁气息不稳道:“王……王爷,你慢一些!” 爱月暗叫一声不好,也急忙跟了上前,大叫道:“小姐,小姐!” 亓灏听着身后那一声声小姐,只觉得更加烦躁了。 顿住脚,他回头厉色道:“闭嘴!” 爱月吓得小脸一白,果真听话的闭了嘴。 亓灏阴冷的眸子射向爱月,问道:“你刚才叫她什么?” “呃……”顾瑾璃听罢,有些想笑。 这好像是今晚第二次听到亓灏问这话了,他是故意的还是耳朵真坏了? 爱月也不知道喊小姐到底哪里不对了,犹豫了片刻,她小心翼翼道:“小……小姐。” “闭嘴!”亓灏又一声冷喝,震得顾瑾璃也不明所以。 爱月望了望顾瑾璃,委屈的紧闭着嘴巴。 “奴才见过宁王爷、宁王侧妃。”刚好,一个小太监提着灯笼路过。 见气氛不太对,赶紧行了个礼溜走。 “她!”亓灏手指着顾瑾璃,一字一句道:“是本王的侧妃,不再是你们相府的什么小姐!所以,以后要是再让本王听到你喊她‘小姐’,本王就将你赏给宫里的小太监!” 小太监隐隐约约听到亓灏的话后,身后一凉。 一边加快了步子,一边心里暗想他是招谁惹谁了,不过是路过而已,宁王爷竟要赏个宫女给他? 他们早在入宫那一刻便失去了做正常男人的资格,本就心理自卑的厉害,要是再赏个女人在身边,只能看不能用,这不是更痛苦? 宁王爷这样做,简直是对他们太监赤裸裸的羞辱! 吸了吸鼻子,刚入职两年的小太监抹了一把辛酸泪消失在了黑夜中。 爱月一听,声音里带着哭腔:“王……王爷,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她还没有见过茶茶兔,还没看着世子和小姐在一起,怎么就能嫁给小太监呢? 呜呜,王爷太可恶了! “哼,下不为例!”亓灏很满意爱月脸上被震慑住的表情,拉着顾瑾璃继续往前走。 爱月绞着帕子,撇撇嘴,嘟囔道:“喊小姐怎么了,就是嫁到了宁王府也还是我的小姐嘛。” “嗯?”亓灏虽酒劲入脑,可听力却不减,因此头也不回道:“你再说一次!” 此时顾瑾璃没说话,那亓灏肯定是在对自己说的了。 爱月捂着嘴,大气不敢喘。 顾瑾璃的手腕被亓灏攥得生疼,快到宫门口了,她实在是受不住了,“王……王爷,你能不能先……先松手?” 亓灏听罢,瞪着她道:“你,就这么不愿让本王触碰?” 顾瑾璃要敢说不愿,恐怕这只胳膊就会被亓灏给废了。 摇摇头,她指了指手腕,讪讪道:“疼,疼啊!” 因为他们是最晚出来的,所以宫门口仅剩下了宁王府的马车。 亓灏见顾瑾璃不似撒谎,便甩开了她的手,然后大步上了马车。 揉了揉发红的手腕,顾瑾璃趁着杜江不注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顾瑾璃上车后,就在爱月也要上来的时候,只听得亓灏又发话了:“下去!” “什……什么?”爱月脑袋一懵,撩起车帘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紧接着,亓灏对外喊了一声,“杜江!” 杜江立即应声道:“王爷,有何吩咐?” 亓灏大手一挥,“爱月太吵了,你带她骑马回去!” 他这话一落,顾瑾璃、爱月、杜江三人瞬间怔住了。 尤其是爱月,委屈得眼泪都涌了出来。 嘴一瘪,她哽咽道:“呜呜呜……小姐……奴婢不要骑马回去!” 这要是搁在之前,爱月绝对不敢违抗亓灏的命令,可这一晚上亓灏先是要把她嫁给小太监,又说她吵,她怎能不难过? 再说了,来的路上她不也是坐在马车里一声不吭的嘛,她哪里吵人了? 亓灏以如此恶劣的理由将自己支走,难不成是想对小姐做什么? 对了,他今晚喝了不少酒,肯定是要酒后乱性的! “呜呜……小姐,奴婢要跟你在一起!”这样一想,爱月更是哭得厉害,大有一副生离死别的凄惨。 亓灏今晚的很多举动都不正常,顾瑾璃不知道他是真醉了,还是只是借着酒气在胡闹。 无奈的揉了揉额角,她劝道:“王爷,爱月不会骑马,这大晚上的,万一……” “杜江!”亓灏打断顾瑾璃的话,见杜江立着不动,爱月又嚎得声嘶力竭,烦躁道:“还不快去?吵死了!” 杜江摸了摸鼻子,只好点了爱月的穴道,将她架到了一旁。 车帘放下,车夫挥起鞭子“驾!”的一声,马车往宁王府方向驶去。 杜江吹了一声口哨,“哒哒哒”一匹马飞奔过来。 抱着爱月上马,杜江也跟在了后面。 爱月被点了穴道,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只能“吧嗒吧嗒”的掉眼泪,模样很是可怜。 杜江不忍道:“好了,别哭了。” 爱月眼泪婆娑的瞪了他一眼,眼泪掉的更多了。 就像是作对似的,她眼睛里的神色分明是在告诉他,我就哭,就哭给你看! 杜江见状,“噗哧”笑了出来。 他还是第一次跟一个女孩子离得这么近,也是第一次瞧见女孩子连哭都可以哭得这么可爱。 抬手擦了擦爱月的眼泪,他笑道:“你答应我不哭了,我就给你解开穴道。” 果真,爱月决堤的眼泪立马收住了,然后眼泪汪汪的瞅着他。 杜江被那小鹿似的眼神盯得心中一动,便抬手真给她把穴道解开了。 然而,穴道刚解开,却见爱月反手一推,杜江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猛得被推下了马。 “砰”,杜江便掉在了地上。 “哼!你跟王爷都不是什么……”爱月对着一脸哭笑不得的杜江做了个鬼脸,那后半句话还没说完,只见她身下的马突然扬起了蹄子。 她尖叫一声,也被甩了下来。 捂着脸,爱月想着这世间很多好吃的东西自己都没尝过,小小年纪就要从马背上摔死,会不会太惨了? 不过,茶茶兔之前好像有一本书里写过,也有个女子从马背上摔下来,虽然她的肉身是一种假死状态,但是她的灵魂却可以自由活动,而且还能附身到另外一个人身上…… 如果真能如此,那么她就要附身到尹素婉身上,一定要借着尹素婉的身子,“啪啪啪”打亓灏几个耳光! “咦?”透过指缝,爱月竟发现自己距离地面还有一小段距离。 耳边有一阵“咚咚咚”的声音,她不解的转脸,这才发觉原来自己竟被杜江给接住了。 而那沉稳有力的“咚咚咚”声,便是杜江的心跳声音。 再想着刚才自己的恶作剧,爱月脸一红,嘴巴跟黏了浆糊一般,说不出话来。 相府的马车上,大夫人、顾瑾琇和顾瑾瑜、顾瑾瑶分别两两对坐。 顾瑾琇从花园回到宴会上后,在第一时间将遇到亓灏的事情告诉了大夫人,大夫人一听受惊不已,担心亓灏将她给认了出来。 可又听着顾瑾琇说亓灏似乎没发现异常,这才平静下来,不过心情也不如进宫前那般轻松了,因此在听到刚才顾瑾瑶与顾瑾瑜叽里呱啦的讨论着轩世子是如何的风姿绰约,便皱眉微怒道:“女儿家这般毫不忌讳的讨论男子,这成何体统?” “要是传了出去,我堂堂相府,颜面何存?” 顾瑾琇冷哼一声,也皮笑肉不笑的附和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轩世子还是天下第一才子,四妹你动了春心也不奇怪。” “只是,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处在什么样的地位就该做什么样的事情,否则只会自取其辱!” 她这话一来是在暗讽顾瑾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二来在借此发泄出心中对顾瑾璃的怨气。 顾瑾瑶听罢,立刻垂下头,道:“是,瑾瑶知错。” 大夫人抿了一口茶,又嘱咐了一遍顾瑾瑜和顾瑾瑶:“关于瑾琇和那个……和你们二姐身份的事情,你们一定要时刻记住母亲的话,无论是谁,就算他们拿刀架在你们脖子上,也万万不能透露出一个字来!” “要不然,咱们整个相府都会完蛋!明白吗?” 顾瑾瑜被大夫人警告的眼神一盯,小声道:“瑾瑜明白,母亲放心。” 顾瑾瑶也道:“母亲,我和三姐又不是不知轻重的人,肯定不会说出去的,您就不要担心了。” 见二人如此听话,大夫人脸上的神色温和几分,一人拉着一只手,慈爱道:“你们也大了,以后有机会,母亲会多带你们出去见识一下世面的。” “你们也是咱们相府的小姐,回去后母亲会让你父亲为你们多留意一些好人家的公子,这样以后你们嫁过去母亲也好安心。” 顾瑾瑜还不曾想过自己的亲事,听大夫人这么说,红着脸点点头。 自打那日她在门外意外听到顾淮说自己也能嫁给宣王,顾瑾瑶便一心想着有朝一日能飞上枝头,摇身一变麻雀变凤凰。 今日见到了轩世子,她又觉得轩世子也不错。 可被顾瑾琇刚才一打击,不由得便失了几分信心。 而大夫人又这么一说,她瞬间又燃起了希望,面上一喜,连忙道了声谢。 顾瑾琇瞧着顾瑾瑶这副眉飞色舞的神色,暗笑她自不量力。 顾瑾瑶察觉到顾瑾琇脸色不太好,赶紧低眉顺眼的收敛起来。 很快,相府便到了。 顾淮与顾成恩率先下车,大夫人、顾瑾琇、顾瑾瑜和顾瑾瑶随后下来。 “恩儿,你的手怎么了?”大夫人这才瞧见顾成恩的手掌上缠着一块染血的帕子,不禁低呼出声。 “没事。”顾成恩避开上前的大夫人,面无表情的大步离开。 “母亲,大哥这是犯什么邪了?”顾瑾琇撇撇嘴,不满道:“这都十多日了,他一直甩着脸给谁看?” “刑部案件太多,你大哥心情不好。”大夫人收回伸在半空中尴尬的手,抬了抬下巴,装作若无其事道:“走吧。” 说罢,她便上前挽着顾淮的胳膊也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莫名其妙!”顾瑾琇碎碎念了一句,扭头丢下顾瑾瑜和顾瑾瑶。 与此同时,驶往宁王府的马车上,顾瑾璃摸了摸身上,再回忆着那帕子似乎也不在爱月那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虽只是块帕子,可那毕竟是尹素婉和亓灏大婚那日,她跪在烈日下磕头,尹子恪给她的帕子。 她今天带着本来是想找机会还给他的,怎么说一个男人的帕子,不该留在自己的手里。 可是谁想到,华琼竟会让人将酒水洒在自己身上? 情急之下,她也只能用那帕子擦衣服上的酒渍了…… 今晚在大殿里坐过,后来去过后殿换衣服,还去过假山和花园,不确定丢在了何处,也没法再找回了。 罢了,尹子恪也不缺这一块帕子,不想了! 对了,那桌子上的百果香都被亓灏给喝了,她似乎只抿了几口,口感甜而不腻。 陈泽轩说明日再送酒上门,也不晓得能不能从亓灏那里要来一坛子给荷香和爱月喝…… 不过,一坛子是不是太多了?亓灏能给她吗? 就算给她的话,她又以什么理由开口跟他要呢? 除了从大夫人和顾瑾琇手里拿回了自己的玉佩和玉箫,“勒索”了十五万两银子和一只紫玉镯子外,长这么大,她好像从没主动伸手跟谁要过什么吧? 就在顾瑾璃失神的时候,亓灏斜着身子倚在软塌上,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扯着自己的衣领。 他的脸很红,比女子涂了胭脂还要红。 就连眼神都越发的猩红起来,可见那百果香的酒劲彻底的发效了。 “水……水!”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他的声音低哑又带着一股蛊惑人心的磁性。 顾瑾璃听到动静,立刻缓过神来,起身给亓灏倒了杯茶。 “王爷,给。”将茶杯递到亓灏面前,顾瑾璃没想将他扶起来。 亓灏眯了眯桃花眼,含糊不清道:“喂……喂本王!” 他的衣领已经半敞开,那精壮的胸膛露在顾瑾璃眼前,让她不自觉的别过了脸。 将杯子凭着感觉往下移了移,顾瑾璃试着往他嘴边送去。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听到身后一阵几乎要把心肺都咳出来的咳嗽声,顾瑾璃急忙转身,只见亓灏的嘴巴、鼻子里满是茶水。 “呃……”顾瑾璃瞧着亓灏那狼狈的模样,压下扬起的唇角,连忙用袖子胡乱的给他擦着身上的茶水。 “顾……顾瑾琇,你竟……竟……竟把茶杯往本王的鼻子里戳,咳咳咳!”亓灏一边捂着嘴咳嗽,一边狠狠瞪着她,“你是不是故意的!” “王爷恕罪,妾身真不是故意的。”顾瑾璃垂着头,虽然极力忍住了笑意,可她那声音里也听不出任何真心忏悔之意。 她后脑勺又没长眼睛,哪能知道那茶水是送进了他的鼻孔里而不是嘴巴里? 要怪,只能怪他不自己动手! 见顾瑾璃的肩膀轻轻抖动,亓灏大怒,“顾瑾琇!” “啊?”顾瑾璃一惊,猛然抬头,脸上笑意顿无,“王爷,怎么了?” 手不知不觉的竟落在了一个最不该放的位置上,然而她却一点意识都没有。 “顾瑾琇,你竟敢笑本王?你说怎么了!”亓灏的胸膛起伏不定,很是恼怒。 从来没有一个人敢笑话他,而顾瑾璃不仅笑话他,还故意戏弄他,真是岂有此理! “呃……王爷息怒,息怒!”见亓灏马上就要炸毛了,顾瑾璃一边拍着他,一边放低姿态道:“妾身什么身份,王爷又是什么身份?妾身仰仗王爷还不够呢,怎敢笑话王爷?” 在她娇柔的小手一下下的擦拭下,那衣服下的地方有些不同的感觉。 亓灏的眉头越皱越深,盯着顾瑾璃的眼神也越来越发烫。 “王……王爷……妾身……真不是故意的。”顾瑾璃被那*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砰!” “啊!” 下一刻,是顾瑾璃的脑袋撞击在车厢上的声音,以及她的一声痛呼。 揉了揉额头,顾瑾璃望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亓灏,欲哭无泪道:“王爷,妾身都认错了,您还想做什么啊?” 亓灏凝视着身下的这张美得让人感觉像是做梦一样的脸,那娇嫩的红唇微微撅着,又让他想起她和陈泽轩从花园回去后那勾起的弧度,脱口而出道:“你喜欢轩世子?” 他的身材修长,却不是那种彪形大汉的体形。 可是,压在娇小的顾瑾璃身上,始终像是一座大山一般,让她喘不过起来。 艰难的咽了口唾沫,顾瑾璃双手抵在亓灏胸前,勉强商量道:“王……王爷,有什么话咱们起来再说,好吗?” 什么嘛,他竟然问她是不是喜欢陈泽轩? 不过就是在一开始认出陈泽轩的时候多看了几眼,除此之外,她到底还做了什么让亓灏误会的事情了? 还是说,喝了酒的人,都会这么不正常? 可是,那次亓灏倒是没喝酒,却也仿佛脑袋也被驴踢了,竟说什么顾成恩瞎了眼看上了她…… 这个人,真的是脑袋坏了吧? 亓灏捏住顾瑾璃的下巴,“不好!” 低头逼近几分,他口中的果酒香味也迎面扑来,“现在就告诉本王,顾成恩,陈泽轩,你到底喜欢哪个?” “或者,你背着本王还与哪个男人有私情!” 他目光灼灼,容不得顾瑾璃有一点闪躲,可也激发出她心头的一股怒气。 用力推开亓灏,顾瑾璃坐起身子,羞恼道:“难不成,妾身的魅力如此之大,能让每个接触的男人都能爱上我?” “还是说,在王爷眼里,妾身就是这么水性杨花不自重?” 将略微凌乱的头发理了理,她又冷笑道:“总不会是王爷你吃醋了吧?” 她这句话,嘲讽之意满满,却如一声巨大的钟响,震得亓灏心神一颤。 他怔怔的看着面色清冷的顾瑾璃良久,半晌才移开眸子,神色莫辨道:“吃醋?呵,本王怎可能为你吃醋?” 顾瑾璃听罢,勾了勾唇,坐回到自己刚才坐的位置上,抬手重新倒了一杯茶,隔着茶几递给亓灏,幽幽道:“既然王爷不是在吃醋,那么王爷今后不要再乱往妾身头上扣帽子!” “还有,无论妾身跟哪个男子在一起,也希望王爷都不要干涉!” “你!”这番话戳中了亓灏心里的雷点,他抬手一挥,打翻了顾瑾璃端着的茶杯。 幸好茶水不烫,就算是溅在了身上,也不过是多了一层凉意罢了。 亓灏修长的手指戳着顾瑾璃的肩膀,咬牙道:“你以为你是谁?何德何能让本王去干涉?” 随后,他又指着自己胸口的位置,道:“本王这里的人,是婉婉!是婉婉!” “所以,顾瑾琇,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本王,就是看上那天桥下面的乞丐女,也不会看上你!”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像是在发毒誓一样,连外面的车夫听到后都不禁吓得差点丢了手里的马缰。 “哦?既然如此,那妾身便放心了。”顾瑾璃眨了眨眼睛,神色淡淡的低头擦着自己衣摆上的水渍,不再理会亓灏。 亓灏余光瞥见她那无关痛痒的脸,攥了攥拳头,真想一拳击碎她脸上的平静。 “哗啦”,他一下子扯开了窗帘,扭头看着外面。 外面一片漆黑,可亓灏就是觉得比面对顾瑾璃要好太多。 一阵阵凉爽的夜风吹在他脸上,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渐渐酒劲和心里的怒气也都被风吹散了,脑袋也冷静了下来。 回忆起今晚自己的所作所为,亓灏薄唇紧抿。 他,从未对一个人如此这样反复无常过。 看到她被人欺负,他会生气,可也忽略了自己也曾伤害过她。 看到她跟旁人多说几句话,他会不舒服,可又寻不到不舒服的理由。 看到她不要自己过多干涉,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可又不会再如从前那般痛下狠手。 这么多年,面对婉婉的时候,他大多时候都是一腔温柔,情绪几乎从未有过这么大的波动。 可顾瑾璃这个女人,却有本事在三言两语之间轻易的挑拨他的情绪。 谈不上什么喜怒哀乐,可至少她有让他大发雷霆的本事…… 而婉婉,什么情况下会让他动气动怒呢? 将这个问题在心里问了一遍,亓灏觉得大概只有在婉婉给自己戴了绿帽子的时候吧? 他可以包容女人的坏脾气和小心眼,也可以纵容女人适当范围内的无法无天,嚣张跋扈,但是欺骗和背叛,他是真的不能容忍。 不过,婉婉脾性是出奇的好,而且又那么爱他。 所以,如果这辈子就依着原本的轨迹和婉婉安稳的过下去的话,那他应该永远都不会对婉婉发怒…… 将衣领缓缓系好,亓灏又想起花园里的那一幕,幽幽的眸光再次落回对面闭着眼睛靠着车厢小憩的顾瑾璃身上,心里有一个疑问产生。 按理说,她是丞相嫡女,而那顾二小姐是从府外接回来的,那么一个庶女为何敢在嫡女面前大呼小叫? 即便是顾瑾璃说是在开玩笑,可他不会看错,那一巴掌快准狠,绝对是使足了劲的! 一口一个小贱人,看来极有可能不止一次这么谩骂了…… 最关键的是,那嚣张的顾二小姐在打人之前还说了“别忘了我是谁”这句话。 这里面又藏着什么深意呢?她是谁,她不就是顾淮的私生女“顾瑾璃”吗? 难不成,她还有另一层身份? 细细的回想,“顾瑾璃”在见到自己的那一瞬间畏畏缩缩,哆哆嗦嗦,很是可疑。 许多人因着他的身份也会害怕,但她的那种害怕似乎又与旁人不同…… 待回府后,他得让杜江好好查一下这顾二小姐的身份了! 第74章 她的死期 差不多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马车终于到了宁王府的门口。 亓灏瞥了一眼还闭着眼睛的顾瑾璃,冷哼一声下了马车。 可能是他撩帘子的力气太大,一阵掌风将顾瑾璃给冷醒了。 揉了揉眼睛,她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 打了个呵欠,她提着裙子也跟着下车。 “吁”一声,紧接着,杜江勒紧马缰,也接着爱月下来。 “小姐!”扑到顾瑾璃怀里,爱月的脸有些微红。 顾瑾璃上下打量着她一番,问道:“第一次骑马,感觉还好吧?” 爱月点点头,偷偷瞄了一眼一旁的杜江,“多亏了杜大哥,要不是他扶着我,我就从马上掉下来了。” “嗯?”听到爱月对杜江连称呼都变了,顾瑾璃又看了看不太好意思的杜江,眼神在二人之间来回扫视片刻,忽然觉察到他们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感觉变得不一样了。 眸光微动,顾瑾璃对杜江轻笑道:“有劳杜侍卫护送爱月回来。” 杜江习惯性的摸了摸鼻子,“顾侧妃言重了,这都是属下该做的。” 亓灏已走远,忽然顿住脚,回头冷声道:“杜江!” 杜江对顾瑾璃和爱月讪讪一笑,将马儿交给了守门的侍卫后,立马追了上去。 “对了,小姐,王爷他有没有对您怎么样?”爱月这才想起什么,连忙拉着顾瑾璃的胳膊转着圈看来看去。 “没有,你完全是想多了。”顾瑾璃自然知道爱月小脑袋瓜里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一边轻敲了她的额头几下,一边往院子里走,“好了,时候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去吧!要不然,荷香该等急了!” “唔,奴婢都饿了!”一晚上站着不说,还连口东西都没吃,爱月嘟囔道:“小姐,以后奴婢不要再跟着您去宫宴了!那么多好吃的,只能看不能吃,真的好痛苦!” “知道啦,应该没有下次了!”要不是亓灏强迫她去宫宴,她也不愿意去。 想到“百果香”,顾瑾璃又道:“若是运气好,明天会有惊喜给你。” “惊喜?什么惊喜?”爱月一听,眼睛一亮。 毕竟顾瑾璃还没想到能从亓灏那要来“百果香”的法子,只能故作神秘道:“嗯……保密。” “哼哼,小姐就会卖弄关子!”爱月很是不满,朝着顾瑾璃的胳肢窝伸出了手。 顾瑾璃最是怕人挠她痒痒,因此一边往前跑着,一边嬉笑着躲开。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银铃般的笑声飘荡在夜空中,很是清脆悦耳。 亓灏一边往怡心院走,一边沉声道:“杜江,即刻去查一下相府二小姐顾瑾璃的身份!” “顾二小姐?”杜江一怔,问道:“王爷,众所周知,顾二小姐是四年前从南山被顾相接回来的。这四年来一直在相府里深居简出,难道她有什么不妥?” 亓灏摇头,缓缓道:“本王现在还不知道,一切都得等你查过后才有论断。” “是,属下这就去查!”杜江点点头,足尖轻点,飞身离开。 怡心院里,双儿一边给尹素婉按摩着肩膀,一边低声道:“主子,您别担心,一会王爷就回来了。” 尹素婉看着那燃了一大半的蜡烛,语气不好道:“王爷带着那个小贱人出去那么久,我如何不担心?” 双儿安慰道:“主子,您要是气坏了身子,那不是更让她们有机可乘了吗?” “我现在都成了这个样子,这身子还能再坏到哪里去?”尹素婉扯了扯唇,突然用力的捶了一下自己那仍无知觉的双腿,忿忿道:“我只恨我自己为什么还不能走路!为什么?” 她的腿如果还能行走,那么今日陪在亓灏身边的人便是她尹素婉。 可是,她寸步难行,只能主动让亓灏带着顾瑾璃去赴宴。 一来可以彰显她的大度,二来可以表现出她对亓灏的信任。 而且,尹鹏林的事情,亓灏一直没给个准话,而尹鹏林在当街强抢民男这件事上又实在占不住理,所以尹太傅生气归生气,也不敢真捉顾瑾璃和顾成恩去皇上面前对质。 若闹了起来,他们尹家讨不了任何便宜不说,兴许还会被顾成恩倒打一耙。 所以,尹鹏林的事情也只能暂且告一段落了。 再者,她知道,昨日亓灏之所以放过桂嬷嬷,他的妥协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顾瑾璃…… 要不然,依着她与亓灏这亲密无间的关系,又为何对他说“谢谢”呢? 心里的酸意泛滥的厉害,可是她却只能忍着。 不过,她最多也只再忍三天! 待三天一过,就是顾瑾璃的死期! “主子!”双儿见状,大吃一惊,急忙蹲下身子拦住了尹素婉,红着眼睛道:“您这是做什么?腿不能动,根本就不是您的错!您糟践自己,这又是何必?” 尹素婉死死捏住双儿的胳膊,满眼都是浓浓的恨意,“双儿,我恨她!你知道吗?我恨!” 她咬着牙,那个“恨”字是发了狠的。 细长的指甲透过衣服掐在双儿的肉里,疼得她身子一颤。 握住尹素婉的手,双儿点头道:“主子,您受的委屈奴婢都明白。” “您需要双儿做什么?双儿一定帮您!” “不急,我……”尹素婉忽然敛去脸上的厉色,眨眼之间又换上了一片温和,“双儿,我的腿还是没感觉,你还是不要给我按摩了,起来吧。” 双儿一怔,不晓得为何尹素婉这么快就变了脸。 瞥见亓灏出现在了门口,双儿马上明白过来,装模作样的又在尹素婉腿上按了两下,恭敬道:“主子,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奴婢相信,只要奴婢坚持每天给您按下去,您总有一天会重新站起来的!” “双儿,你有心了。”尹素婉抬手擦了擦莫须有的眼泪,很是感动。 所以,在亓灏进屋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主子体贴,奴婢忠心的感人的场面。 “灏哥哥,你回来了?”尹素婉抬眸,像是刚发现亓灏似的,露出了招牌的温柔笑容。 然而,那原本在架子上用嘴巴梳理着羽毛的八宝,这个时候却突然扑腾着翅膀在亓灏头顶盘旋。 更要命的是,它一边飞,还一边尖细着嗓子大叫道:“小贱人,小贱人!” 尹素婉面色一惊,推了推同样呆住了的双儿:“快,捉住它!” 在双儿刚站起身来的时候,八宝已经飞出了窗户。 见亓灏皱着眉头,尹素婉眼珠子一转,神色自若的打圆场道:“灏哥哥,在双儿的家乡,有一个姓肖的人,他养的蚕吐出的丝又细又长,有人说都能把人给裹住,所以此人又号称‘肖茧人’。” “可能我今个跟双儿念叨的次数多了,便被八宝给听了去。” 亓灏听罢,眉头舒缓了下来。 提着的心放松下来,尹素婉想着以后在八宝面前说话一定得注意了,否则八宝再像刚才那样“口无遮拦”,那么顾瑾璃还没死,死的就是她了! 挥手示意双儿退下,亓灏将尹素婉抱到床榻上,沉声道:“本王今日不在家,婉婉可有好好吃饭?” 尹素婉点头,笑道:“饭是吃了,不过因为灏哥哥没有和婉婉一起吃,所以婉婉的胃口不是很好呢!” 亓灏捏了捏她的小脸,又问道:“那药可有按时吃?” 尹素婉再次点头,“药也吃了,虽然很苦,但毕竟是顾侧妃的一番心意,婉婉还是都喝完了。” 听到尹素婉又提到顾瑾璃,亓灏便不再说什么,躺下将她揽在了怀里,低声道:“婉婉,本王累了。” 尹素婉见他确实一脸的倦色,便乖巧的枕在他的胳膊上,伸手搂住了他的腰。 不经意的一嗅,她在他身上的酒香中捕捉到了一丝女子脂粉的味道。 什么时候女子的脂粉才会沾到男子身上?想必应该是二人靠得极近的时候。 而亓灏身上的脂粉味,则与顾瑾璃身上的很像。 至于尹素婉为何会猜到是顾瑾璃,不仅是因为亓灏一整晚是跟顾瑾璃在一起的,也因为昨日顾瑾璃在给自己把脉的时候,她闻到了那香味。 虽说昨日并不是刻意去闻,而是女人都是敏感的。 尤其是在侦查男人是否在外面跟其他女人鬼混的时候,毫不夸张的说,女人的鼻子要比狗都灵! 坊间有一个笑话,有一户人家的老婆凶悍如虎,将男人的一举一动看管的很死,哪怕是男人要出门打个酱油,老婆也要严加审问。 时间久了,男人便起了逆反心理,然后在狐朋狗友的怂恿下,他灌了两壶酒,借着酒劲与同村的风骚俏寡妇发生了关系。 都说酒壮怂人胆,那一晚上他不仅要比平时跟老婆在床上还要激猛,而且竟忘记了回家。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看着怀里小寡妇那张脸,他才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昨晚背着老婆做了什么。 一个鲤鱼打挺,他推开昨夜还温柔缠绵的俏寡妇,提起裤子,抱起衣服就跑。 先是与狐朋狗友串通好了骗老婆的瞎话,然后他洗了个澡,又将自己检查了十几次后才敢进家门。 除了避免不了老婆的一番严刑拷打之外,老婆还将他里里外外扒个精光。 好在那俏寡妇偷人已有经验,并未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就在他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意外便发生了…… 母老虎突然从厨房抄起一把菜刀,嘴里大喊着负心汉,像是疯了一样朝着他砍过来! 吓得他两腿一软,又来不及穿裤子,情急之下只能光着屁股满院子跑。 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邻居们闻声,便爬上了墙头,围观好戏。 后来大家才知道,原来那母老虎趁着男人不注意的时候,拿他的裤子先是放在鼻间闻了闻。 在发现了那部位沾了女人异味的气息后,紧接着她竟从裤子中间捏起了一根毛。 仔细研究后,她可以十分的确定,那根毛不是从自家男人身上掉下来的! 举着菜刀围着院子追了好几圈,最后男人体力不支,被母老虎一刀砍在了左屁股蛋上,并且在菜刀的威胁下,将那俏寡妇也供了出来…… 后来,据说那俏寡妇的右屁股蛋上也挨了母老虎一刀…… 笑话归笑话,但是却可以看出女人要是敏感认真起来,男人是没有什么秘密可藏的! 感觉到尹素婉身体的僵硬,亓灏睁开眼睛,问道:“婉婉,你怎么了?” 尹素婉深吸一口气,若无其事的将脸埋进他的怀里,声音听不出情绪:“灏哥哥,我没事,睡吧。” 亓灏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便真的睡了过去。 尹素婉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彻夜无眠。 陈泽轩离宫后,便回了七年前未离京时居住的南阳王府。 早在接到陈泽轩要回京的消息的时候,老皇帝便早已派人将府邸重新修整了一遍,又遣了一大群小宫女、太监过去服侍,因此连就寝都给人一种前呼后拥的感觉。 六个小宫女站在陈泽轩的屋子里,一个负责给他铺床,一个负责给他点熏香,一个端着盆子打算给他洗脚,一个手里捧着漱口盅,一个拿着梳子准备给他梳理头发。 还有一个一身轻薄纱衣,正含情脉脉的望着他,这是所有宫女中模样最好看的一个。 她是老皇帝特意让贾公公从宫里选出来的侍寝婢女,身家清白不说,还有几分才气。 虽不配给陈泽轩做世子妃,可做个捂被窝,解风情的暖床丫头还是可以的。 陈泽轩瞧着这六个身姿曼妙,眉目含春的小宫女,摇着扇子,勾了勾唇角,“把东西放下,你们都出去。” 铺床和点香的宫女率先退了出去,其余三人在对视一眼后,便各自放下了盆子、漱口盅、梳子后,也离开了屋子,瞬间只剩下了那侍寝的丫头。 那丫头大胆的上前一步,主动伸手解着陈泽轩的衣带,出口声音如黄莺般好听,“世子,奴婢服侍您就寝吧?” 陈泽轩一动不动,任由那丫头的手更加放肆。 就在她红着脸顺利褪下陈泽轩的里衣后,突然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尖叫声。 只见她的双手齐齐断掉,涓涓的血像是两条红色的小溪从她的断腕涌出,看着好不渗人。 她清秀的脸上也沾满了血,此时像是被吓住了,待看到地上自己的两只手后,才发觉痛,才感到害怕。 一边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磕头,小宫女一边面色苍白的哽咽道:“世子,奴婢知错了!呜呜……奴……奴婢真的知错了!” 原来,陈泽轩手中的扇子,并不是一把普通的扇子。 在扇柄有一个不引人注意的机关,只要轻轻一按,从扇面之间便会弹出数枚锋利的刀片。 那刀片削铁如泥,是个防身、御敌的好暗器。 “本世子虽有心留你一命,可惜……”陈泽轩拿着帕子一边缓缓擦拭着刀片上的血,一边甚是惋惜道:“可惜,你脏了本世子的这雪锦扇面!” “实在是,该死!” “世子,不要!”听到陈泽轩的话后,小宫女求饶的话刚出口,她的喉咙已被割断。 “砰”的一声,她瞪大着眼睛,没了气息。 “雷子!”摸着那白色扇面上的几滴嫣红的血,陈泽轩一边提笔勾勒出朵朵梅花,一边对应声出现的雷子道:“将尸体处理掉,不要走露风声!” “是,世子。”雷子拱手,扛起地上死不瞑目的小宫女就要走,却又听到身后的陈泽轩道:“慢着!” 雷子脚步一顿,问道:“世子,还有什么吩咐?” 陈泽轩吹了吹扇面上的梅花图,沉声道:“去查一下顾二小姐的信息。” 其实,亓灏前脚出现在花园里,他后脚便也跟了过去。 所以,他同样将顾瑾琇对顾瑾璃谩骂的过程看在了眼里。 在顾瑾琇要甩顾瑾璃一巴掌的时候,他本想出手,但还是比亓灏晚了一步,所以便继续躲在暗处看戏。 从那顾二小姐的反应来看,好像与顾瑾璃之间关系非同寻常。 而今晚亓灏对自己态度冷硬,说话也毫不客气,大概是因为顾瑾璃的缘故。 相识多年,依着自己对亓灏的了解,他应该是对顾瑾璃动心了,不过却不自知罢了。 要不然,亓灏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竟会对自己甩脸子? 既然顾瑾璃是那个能让亓灏这座冰山融化之人,那么有关她的一切人、一切事都得查一下! “是,世子。”雷子点点头,便与那尸体一同消失在了房间里。 陈泽轩视线落在那刺眼的红梅上,喃喃道:“顾瑾琇……但愿你能值得本世子对你的兴趣。” “否则……” 欲言又止,他将扇子收了起来。 宁王府的几个院子里都熄了灯,唯独秋菊院的烛光还亮着。 雪琴一边拿着银拨子挑着烛芯,一边低声道:“主子,玉露院那边的事……成了。” 柳夫人把玩着手里的九连环,问道:“林超没有被人发现吧?” 雪琴摇头,“玉夫人今晚特意很早就屏退掉了院子里的仆人,就连飞雪也给瞒住了。” “林超是从后窗户爬进去的,他做事小心,应该不会被发现的。” 柳夫人听罢,冷笑道:“偷腥儿的猫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王爷冷落了她这么久,她若是能守得住性子,便不是她了!” “主子,咱们这次真能利用林超将王妃和顾侧妃一网打尽?”雪琴想了想柳夫人的计划,还是忍不住问道:“万一,玉夫人到时候不配合咱们怎么办?” 柳夫人将九连环往桌上一丢,抬眸一字一句道:“死到临头了,她没有任何后路可走!她若是不听我们的,还能如何?” “主子说的是,就凭玉夫人那个脑子,绝对想不出什么好法子!”雪琴连连点头,不敢再多说话。 柳夫人抿了抿唇,又问道:“王爷回来了吗?” 雪琴道:“回来有半个时辰了。” “时候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摆摆手,柳夫人有些不耐烦,将脚从盆子里拿了出来。 “是,主子。”雪琴福了福身子,端着水盆退了出去。 柳夫人从镜子中看着映射出来身后的那张床,心头涌起一丝苦涩。 今晚亓灏是拥着尹素婉入睡,玉夫人有林超暖床,可自己的这张床很大,能够容下三个人。 可是,似乎永远都是有一大半的冰冷…… 就像是她的心一样,长年累月在这王府里,渐渐冷成了石头。 自嘲一笑,她赤着脚爬上了床。 将被子紧紧抱在怀里,她将那厚重的踏实感想象成了亓灏坚实的胸膛…… 将脸埋进被子里,她眼角流下了一滴清泪。 第二日下朝后,亓灏刚进王府大门,只见周管家便快步迎了上前,恭敬道:“王爷,刚才轩世子派人送来了十坛子‘百果香’。” “哦?”亓灏听罢,冷哼道:“都说物以稀为贵,他这般豪爽大方,果真看出这‘百果香’不值钱了!” “呃……”周管家可是个品酒高手,只隔着盖子闻着那味道,他就知道那‘百果香’绝对是上等美酒,所以在听到亓灏这话后,他不禁大着胆子道:“既然王爷不喜欢,那就……那就赏给老奴吧!” 亓灏瞪了他一眼,“本王何时说不喜欢了?” 周管家暗暗懊悔自己酒瘾犯了,不该多嘴多舌,抬手往自己嘴巴上打了几下,他讪讪道:“老奴知错。” 亓灏一边甩着袖子往前走,一边道:“每个院子分一坛,剩下的你和杜江、秦峰等人自己分了吧!” “是是是,多谢王爷!”周管家一听,老脸满是激动,立马往酒窖跑去。 “王爷,您刚才在跟周管家分什么呢?有属下的份吗?”周管家刚走,秦峰便突然冒了出来。 亓灏皱眉,不悦道:“不是让你在东山军营待着吗?粮仓放火的人找到了?” 秦峰咽了口唾沫,挠了挠脑袋,小声道:“王爷,还没查到……” “不过!”见亓灏眸光骤冷,他又立即补充道:“您放心,属下一定会查出来的!” “滚回军营!”亓灏怒斥一声,一掌朝着秦峰胸口拍了过去。 秦峰身形快速一闪,险险的躲了过去,不过鬓间的两根头发还是被亓灏的掌风给削断了。 狼狈的拿起地上的剑,他不等亓灏再开口,灰溜溜的飞身离开。 第75章 如痴如醉 待亓灏回到主院大厅后,只见一个紫衣人影正坐在主位上,摇着扇子,笑得春风满面。 周管家因为一心都在那“百果香”上,因此只说了是轩世子送来的,却没说轩世子本人也来了,故而亓灏一见到陈泽轩,脸瞬间沉了下来。 亓灏抿了抿唇,冷声喊道:“周管家!” 一旁的下人立即道:“回王爷,周管家去往各院子送‘百果香’了!” 亓灏一甩衣袖,坐了下来,冷哼一声,“给轩世子上茶!” 陈泽轩挑眉,勾着薄唇笑道:“早知道王爷还要将‘百果香’分给妾侍们,本世子就再多备几坛子了!” 按理说陈泽轩今日应该在宫里陪太后,可他竟来了宁王府,不知又有什么目的。 吹了吹仆人端上来的热茶,亓灏不冷不热道:“本王喝不惯果酒,所以便赏给了后院的女人们。不过劳烦轩世子亲自送来,本王倒是有些过意不去。” 若是这话让顾瑾璃听到,恐怕又要忍不住翻白眼了。 他喝不惯果酒都喝空了两个酒壶,要是喝的惯,还不得十坛八坛子? “这么多年没来王府了,甚是想念,所以顺便过来瞧瞧。”陈泽轩自动忽略掉亓灏的口是心非,也抿了一口茶。 听到陈泽轩这“想念”二字,亓灏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深邃的桃花眼眸光沉沉的看着他,脑海里不禁将面前这张妖艳惑众的脸与顾瑾璃联系在一起。 放下杯子,亓灏淡淡道:“本王还有些事务要处理,暂且就不留世子了。改日待本王得了空闲,再好好招待世子。” 见亓灏下了逐客令,陈泽轩站起身来,面上并未见不悦,依旧笑盈盈道:“好,一言为定,那改日本世子再来。” 亓灏“嗯”了一声,目送着陈泽轩出了大厅后,他绕过一侧的偏门往书房走去。 “轩世子,你走错了,应该是这边。”那之前端茶递水的仆人见陈泽轩走的方向不是王府的大门口,不由得在前面给他引路。 陈泽轩一边打量着这王府里的景色,一边不紧不慢的踱着步子,“都说宁王府里的美景堪比皇宫,本世子先自己逛逛,你可以退下了。” 明明刚才轩世子还跟王爷告辞,怎么现在又要自己逛园子呢? 那仆人尽管很是不解,但还是恭敬道:“是,世子。” 七年前,亓灏封王,老皇帝便赏赐了这府邸。 陈泽轩只在这府邸建成后来过一次,随后便跟着南阳王去了南阳。 这王府里的一草一木,已没了当年的影子,仔细打量着果真有种“物是人非事事休”的伤感…… 虽然自己刚才给亓灏说改日再来,却没说立马就走啊! 而且,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正大光明的去看一下顾瑾璃的院子,他怎能放过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呢? “慢着!”陈泽轩又忽然喊住了那转身走出几步远的仆人,沉声道:“你们王爷的妾侍都住在哪个方向?本世子担心不小心冲撞了,一会得避开来。” 仆人觉得陈泽轩说的也对,毕竟这王府里这么多女人,轩世子是个男子,男女有别,还是避讳点好。 指了指前面,他道:“王妃在最前面的怡心院,玉夫人的玉露院和柳夫人的秋菊院要往后一些,顾侧妃的芙蕖院在最偏西角的位置。” “哦。”陈泽轩点点头,笑道:“本世子知道了,你下去干活吧。” 路过怡心院,他打量着那精致华美的院子片刻,直接往最偏僻的芙蕖院走去。 到了门口,他看着那简单却素雅的小院,神色复杂。 一个人在另一个人心里的地位,有时候通过一些外物便能看出。 依着亓灏对尹素婉的深厚感情,自然该一切都给她最好的。 可是,从昨晚的宴会上亓灏对顾瑾璃的态度来看,也不是丝毫不在乎。 将她冷落在最不起眼的位置,要么他是在变相保护她,要么就是还没发现自己动了情…… “哐当”一声,就在陈泽轩失神的时候,只听得铜盆掉在地上发出了刺耳的响声。 紧接着,“啊啊啊啊!”一声尖叫。 爱月一边撒腿往屋子里跑,一边兴奋的大喊:“小……姐!小姐!” 陈泽轩被爱月吓了一跳,见她看到自己的反应像是见了坏人一般,不禁抬手摸了摸脸,喃喃道:“本世子有这么吓人吗?” 在心里道了句莫名其妙,他抬脚往里面走。 顾瑾璃正在看书,听到爱月的声音,抬眸问道:“怎么了?” “小姐……轩……轩世子他……”爱月两眼都填满了耀眼的小星星,舌头像是打了个结似的,“轩……世子他……在外面!” “啊啊啊啊啊啊!”捂着脸,她又叫,又跳,搭在胸前的两条小辫子也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乱飞。 “轩世子?”果真,顾瑾璃一转头,见到陈泽轩的人影已到了门口。 将书放下,她从软塌上起身,上前问道:“轩世子,你怎么来了?” “唔……我给宁王爷送完‘百果香’,往回走的时候见这院子素雅干净,一时好奇便进来看看。”陈泽轩面不改色的撒谎,语气极其的自然:“只是没想到,竟会是你的院子。” “若有打扰,还请恕罪。”说罢,他拱了拱手。 人家既然都进来了,顾瑾璃也不好再将人赶出去,因此对一旁还处于亢奋状态中的爱月道:“去给世子沏茶。” 然而,爱月已经魔怔了,捂着脸还一副如痴如醉状,魂儿早已不知飘哪里去了,根本听不到顾瑾璃在说什么。 无奈的摇摇头,顾瑾璃只好对偏殿的荷香喊道:“荷香,上茶!” 因为再往后天气就渐渐转凉了,所以荷香正在偏殿将一些穿不着的衣服收拾起来,听到顾瑾璃的喊声后,应声出来,“是,小姐。” 瞥见爱月还跟个木桩子一样杵在原地,荷香赶紧拉着她一块出了房间。 顾瑾璃微微一笑,“轩世子请坐。” 听陈泽轩这意思,他亲临王府为的就是将昨晚答应亓灏的“百果香”送来? 可就算是如此,他往回走的方向也跟自己的院子离得十万八千里,怎可能路过? 无事不登三宝殿,那就看看他有何目的…… 陈泽轩坐下后,望着缓过神来还不忘再多瞅自己几眼的爱月,想了想,笑道:“顾侧妃,你身边的小丫头……挺可爱的。” 其实,他是想问爱月是不是脑子不对劲,可太过失礼,只能违心的赞美一下。 “嗯?”顾瑾璃听到他说爱月可爱,并未多想,唇角的弧度更大,“爱月心思单纯,确实很可爱。” 如果爱月知道了陈泽轩这般评价她,不晓得会不会乐疯了? 罢了,还是不要告诉她了,万一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又做出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来怎么办? 陈泽轩目光落在桌上那打开了酒封的坛子上,邪魅的眸子里闪过一抹亮光,沉声道:“你若喜欢,稍后我便让人再给你送来十坛子。” “呃……多谢世子好意。”顾瑾璃听罢,婉拒道:“不过真的不必了,我不太会喝酒。” 周管家将“百果香”送来后,她一口都没喝,只给荷香和爱月一人倒了两杯,就连剩下的酒,她也没打算碰。 虽说只是果酒,但她并不是一个多喜欢沾酒的人。 酒这个东西,是诗中一个常见的意象,而大多都与愁思有关,所以大多喝酒之人都是借酒浇愁居多。 若是遇到值得高兴的事情的时候,她倒是可以多少喝几杯。 而在这宁王府里,似乎没有什么可以让她开心的事情,所以也就没必要喝什么酒了。 再者,她一个深居简出的女子,要是被传了出去整日酗酒,想必外面的风言风语又要铺天盖地了…… “世子,请喝茶。”爱月端着茶盘,双手哆哆嗦嗦的将茶杯放下,小脸依旧红得很是诡异。 “这样啊!”陈泽轩表示理解,又道:“没关系,我这次还从南阳带来了许多有趣的东西,等回去后派人送过来给你玩。” 顾瑾璃听罢,皱了皱眉。 他这话说的,好像自己跟他关系多亲厚似的。 今日之前,前前后后一共见过三次。 加上现在,总共第四次,为何他这语气里透露出两人好像相识已久的感觉? 端起杯子的时候往外瞥了一眼,却不见荷香的身影,顾瑾璃心里便明白了肯定又是爱月软磨硬泡抢着来奉茶。 仔细的瞅了陈泽轩几眼,她有些不太明白。 爱月仅见过陈泽轩一面便痴迷他到如此地步,其他京中女子同样因看了陈泽轩的画像或者是听说了他那些传奇事迹后也陷入其中,可这种忘我的爱慕,究其原因,又是因为什么呢? 他的才貌?他的身份? 若是这样,恐怕那些女子要失望了。 像陈泽轩这般出众的男子,能够与他并肩而立的女子,必定是同样的出类拔萃才行。 一来,是因着他的身份、地位所决定。 南阳王世子将来是要继承南阳王的爵位的,手中的权利不可小觑,因此南阳王妃不可能随随便便抓个人来做。 二来,两个人在一起,只有实力相当才能走得更远。 否则一个人走的快了,另一个人在原地踏步或者总是拖后腿,那么很难一直走到长久…… 见顾瑾璃盯着自己不知在想什么,陈泽轩眸光微动,貌似无意的问道:“对了,本世子昨日见到了顾家二小姐,听闻她一直是在南山生活?” 顾瑾璃没料到陈泽轩会问到这个,收回视线,垂下眸子望着冒着热气的茶水,淡淡道:“嗯,二妹确实跟姨娘在南山生活多年。” 陈泽轩握着扇子,又笑道:“看着顾二小姐肤白貌美,一点不像是生活在外面的,倒像是一直养在深闺里的娇女。” 不知是见到陈泽轩一副感兴趣的样子,顾瑾璃心生了防备,还是反感有人提到有关“顾家二小姐”这个话题,她语气沉了几分:“二妹回府后,父亲和母亲很是疼爱她。吃的好穿的好,二妹若是再面黄肌瘦,旁人岂不又要在背后骂我堂堂相府虐待庶女?” 大概是她出口的话有些冲,陈泽轩一愣。 想着顾瑾璃身为相府嫡女,而顾淮又从外面带回来一个私生女,心里要是不舒服也是正常。 也意识到了自己太过心急,他打圆场道:“呵呵,看顾二小姐出落得那般亭亭玉立,落落大方,也能想得出相爷和大夫人是用了多少心血在里头,有哪个混人敢胡说八道?” 顾瑾璃勾唇一笑,神色恢复了平淡:“世子说的是,相府上下向来都是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自然没人敢胡说八道。” 陈泽轩没发现顾瑾璃眸底的那抹嘲讽,余光瞥见一旁那叫做爱月的小丫头,攥了攥扇柄。 她眼睛就跟用两根无形的剔牙棒支着似的,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好不渗人。 而且她还离着自己这么近,连她那不规则的“咚咚咚”的心跳声都能听见…… 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道:“打扰顾侧妃多时了,我就先告辞了。” 不能像对昨晚那侍寝宫女一样,直接冷酷无情的飞出扇子杀了这丫头,他只好先走人。 再者,一个她只见过几面的男人突然出现在屋子里,又与她聊了一些有的没的,若再继续多说下去,表现得太过热情,难免会引起她的怀疑。 最重要的是,他虽然将她所有资料都让雷子查过,可以说对她了如指掌,可她对他除了身份和姓甚名谁之外,了解甚少,二人之间的共同话题更是没有,为了避免进一步的尴尬,尽快结束聊天最好。 顾瑾璃因着陈泽轩询问“顾二小姐”一事,本就没有了想继续聊天的心情,因为直觉告诉她,陈泽轩并不是在随便问问,极有可能是从自己这里试探什么。 他要走,正合她心意,也不用再找理由撵人了。 给爱月使了个眼色,她道:“去送一送轩世子!” 爱月能如此近距离的见到陈泽轩,满心的欢喜,生怕眨眼之间陈泽轩就会“噌”的一下子疾步出了房间,紧接着如流星般转瞬即逝。 刚才一听陈泽轩要走,她心情很是失落。 听到顾瑾璃让她去送,小脸顿时又充满了生气。 “呃……不用送,我识得路,自己走就好。”说罢,陈泽轩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就像是后面有饿狼在追赶一样。 爱月戳着手指,难过道:“小姐……世子怎么就走了呢?奴婢还没让他签名呢!” 顾瑾璃将杯中剩下的茶水喝完,问道:“什么签名?” “粉丝见到大明星都会让他给自己签个名字,这样以后便能留作纪念了。而且,要是那个大明星够火的话,还能把他的签名卖银子呢!”爱月嘟着嘴,小声道:“像世子这么大的明星,那签名肯定得值个万儿八千两银子!” “茶茶兔?”顾瑾璃听罢,伸手狠狠戳了一下爱月的脑门,佯怒道:“上次我跟你说过的话,你都不记得了吗?” “以后,不准再看茶茶兔的书!你这脑子,都快被茶茶兔的谬论思想给带坏了!” 爱月不舍道:“可是……可是小姐,茶茶兔的书啊,是真心好看呢!” 顾瑾璃本以为上次已经跟爱月苦口婆心说了那么多,她应该知道轻重,可看现在这模样,想必自己的话又是从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揉着眉心,她有气无力道:“爱月,你记住,咱们现在是在王府里,要是被王爷知道了,那你就……” “哼,顾瑾琇,你又瞒了本王什么?!”顾瑾璃的话还未说完,只听到亓灏阴冷的声音出现在了门口。 “啊!”爱月做贼心虚的捂着嘴尖叫一声,吓得身子一颤。 顾瑾璃抬眸,对上亓灏那森寒的眼神,忽然头痛得更厉害了。 刚走了一个深藏不露的陈泽轩,没清静一会,现在又来了一个来者不善的亓灏…… 尽管心里有一万个不愿起身,但她还是动作慢吞吞的站起身来,闷声道:“妾身见过王爷。” 亓灏瞧着她这副一脸不欢迎的模样,心里的不快更甚。 走进屋子后,他又扫了一眼桌上两个空空的杯子,以及那散发着酒香的“百果香”,大手一把抓住顾瑾璃的胳膊,冷笑道:“孤男寡女,再加上点小酒,滋味如何?” 顾瑾璃见他眉眼间透露着那毫不掩饰的鄙夷之色,便知他必定又误会了。 动了动唇,她没心力再解释了,只是将自己的胳膊从他手中抽回。 退后几步,顾瑾璃压住脾气道:“王爷,妾身有些累了,想休息。” “呵,累了?”亓灏一听,眸中怒火更甚,紧紧盯着她,质问道:“你与他,都做了什么会这么累?” 原本自己在书房里看折子看的专心,然后周管家便禀告他已经将百里香挨个院子送完了,走的时候却又告诉他,在去玉夫人院子的路上碰到了世子,好像往芙蕖院的方向去了。 他听罢,心里不知是妒,还是怒。 明明陈泽轩已经离开了王府,没想到他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去了顾瑾璃的院子! 所以,在将这股邪火忍了半盏茶后,他意外接到杜江的一个消息。 原来,陈泽轩昨晚同样也派人去打探那顾二小姐的身份。 按理说,堂堂世子,不可能对一介小小的庶女产生什么兴趣。 他这么做,一定是与自己一样,觉察到了“顾瑾璃”与“顾瑾琇”之间的关系有些古怪。 自己查是因为涉及到了顾瑾璃,算作理所应当,可陈泽轩他又是以什么立场? 思来想去,亓灏也只能想到他是想在顾瑾璃身上打什么主意,于是便坐不住了,撂下那么多没看完的折子赶了过来。 还没走到芙蕖院的门口,他就看到陈泽轩脚下速度极快的从院子里出来了,而且还回头往后看了一眼! 在看到自己突然出现后,陈泽轩显然很吃惊,竟敢大言不惭的说自己迷路了? 呵,当自己是傻子吗? 陈泽轩过目不忘,记忆力惊人,难不成过了七年,脑袋被南阳的风吹得也不中用了? 嘱咐杜江亲自将陈泽轩送到马车上离开,他才进来。 一进门,果真是听到了这主仆二人在说不要让自己知道什么。 这青天白日的,顾瑾璃竟要休息? 谁敢说没有猫腻才怪! 爱月怕亓灏一怒之下对顾瑾璃大打出手,便鼓起勇气主动解释道:“王爷,小姐她没有跟世子单独在一块,奴婢刚才也在屋子里……” “砰!” “啊!” 一道凌厉的掌风猛然擦着爱月的耳边,将那无辜的“百果香”击碎,惊得她惨白着脸再次尖叫出声。 顾瑾璃眸光一闪,急忙挡在爱月身前,冷声道:“王爷,你这是做什么?” 亓灏目光直直的看着顾瑾璃,怒火跳动在他的眸中,攥了攥拳,他缓缓道:“本王昨晚警告过你,离着陈泽轩远一些,你好自为之!” 陈泽轩瞒了消息回京后,提前找上了顾瑾璃,今日又不顾及男女之别上门来,不管他接近顾瑾璃是出于什么目的,自己都不希望顾瑾璃沾上他。 毕竟,那样危险的一个男人,心深似海,连自己和老皇帝暂时都不能猜透他,又何况是顾瑾璃呢? 倘若陈泽轩真的是利用她,而她又渐渐陷入了他温柔的陷阱,只能沦为一枚可怜的棋子,最后被利用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而且,一旦顾瑾璃与陈泽轩勾搭上,那么顾家也极有可能一并与陈泽轩搅和在一块。 如此一来,宣王便有了顾家和南阳王世子这两大助力…… 真到那时,要再想将宣王拉下马,就困难了。 见顾瑾璃不明所以,亓灏冷哼一声,甩着袖子离开。 爱月与顾瑾璃对视一眼,然后赶紧蹲下身子清理着地上的酒坛子碎片。 顾瑾璃瞅着那上等的果酒就这样被亓灏毁了,不免觉得有些遗憾。 再想着陈泽轩确实试探之意明显,又烦躁起来。 玉露院里,玉夫人经过了昨晚与林超的一夜春宵,心情大好。 瞅着镜子中如枯木逢春的自己,她拍了拍脸,自言自语道:“啧啧,女人哪,果真是需要滋润!” “主子,主子!”飞雪这时候从外面进来,喘着粗气道:“王爷刚才怒气冲冲的从芙蕖院出来了!” “哦?”自打得知陈泽轩进了芙蕖院后,玉夫人便让飞雪在暗处密切注意着,听到这话后,玉夫人眼珠子一转,沉声道:“去,让人放出消息,就说昨晚宫宴上,世子和顾瑾琇勾搭成奸,今日轩世子便借着往府里送百果香的机会与她暗渡陈仓,白日*!” “啊?”飞雪一听,犹豫道:“可是……主子,那毕竟是轩世子啊,万一……” 轩世子那般耀眼夺目的男子,怎忍心将他也扯进女人的斗争里? 玉夫人冷哼一声,“轩世子又如何,谁沾上顾瑾琇这个女人都活该倒霉!” “是,主子。”飞雪见她一脸不容置疑的表情,应了声便出了房间。 飞雪走后,玉夫人回想着昨晚林超那股子勇猛持久,美滋滋的唱起了小曲儿。 第76章 赏罚分明 一夜之间,某些流言蜚语从某个阴暗的角落里开始滋生,然后一点点快速的在整个宁王府传播开来,以至于第二日一大早,爱月端着盆子从门外进屋的时候,脸色难看的厉害。 顾瑾璃一边梳理着头发,一边从镜子里看着爱月气鼓鼓的小脸,不禁疑惑道:“怎么了?又是谁惹你了?” 爱月放下盆子,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闷声道:“没事!” 顾瑾璃知道爱月是个藏不住话的人,瞧着她不说,更加好奇了,“你嘴巴撅的都能够挂三个酱油壶了,哪里像没事人的样子?快说,不要卖关子!” “哼,奴婢才没有卖关子!还不是怕说出来又惹得您不开心,所以还不如不说!”爱月将帕子在盆子里浸湿后,递给顾瑾璃。 顾瑾璃听罢,一边接过帕子,一边挑眉道:“难道和我有关?” 爱月点点头,生气道:“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可恶,竟然到处造谣小姐和轩世子……哼,那些龌龊的话,奴婢听了都觉得脏耳朵!” “嘴巴这么毒,肯定以后得生毒疮的!” 顾瑾璃眸光微动,淡淡道:“你倒是给我说说,他们都传了些什么。” 爱月一边站在顾瑾璃身后给她绾发,一边语气忿忿道:“说您和轩世子在宴会那晚就勾搭成奸,昨个轩世子根本就不是来送‘百果香’的,而是为了和您在府里做那见不得人的事情!” 其实,那些谣言要比爱月说的还要露骨,可是毕竟是个未通人事的小丫鬟,因此便言简意赅的将重点给概括了出来。 顾瑾璃抿了抿唇,“清者自清,他们愿意怎么说是他们的事情,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 “话虽是这么说,可是人言可畏嘛。况且,您要是真跟世子发生什么了也就算了,但关键是你们现在清清白白的,凭什么受这等委屈?”爱月无法容忍有人如此无耻的诋毁自己的男神和女神,故而很想找出那些造谣者,然后将他们的嘴巴给撕烂了。 顾瑾璃勾了勾唇,缓缓道:“人言是可畏不假,不过流言止于智者。轩世子刚回京,有脑子的人就知道他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而且又是在宁王府里,难道咱们府里的暗卫都是死的?” “再说了,王爷当时也在府中,芙蕖院里又有那么多人可以作证,大家也不是瞎子。” “事关宁王府的颜面和皇室的体面,那人放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毁的不止是我自己的名节,还有轩世子的名声,若是闹大了,惹怒了王爷,再传到皇上的耳里,一旦被揪出来,后果难逃一死!” “她想对付我不成,还会丢了性命。呵呵,这步棋走错了。” 爱月听罢,眨了眨眼睛,问道:“小姐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 顾瑾璃摇头,“总共那几个人,知道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您从未得罪过她们,那几个院子的人也真是讨厌的很,为什么总是跟没皮没脸的癞皮狗似的,一直乱咬着小姐您不放?”爱月撇撇嘴,翻了个白眼。 “小姐。”这时,荷香从外面领着两个小丫鬟进来了,分别介绍道:“这是胭脂,这是锦瑟。” 那粉衣丫鬟恭敬的行礼道:“奴婢胭脂,见过主子。” 青衣丫鬟也跟着福了福身子,“奴婢锦瑟,见过主子。” 顾瑾璃昨晚已经从荷香口中了解过这二人的具体情况和家世背景了,仔细的打量着这两个丫鬟,见她们长相文静,说话举止也看着稳重,便温和道:“明桃和金梅不在了,以后你们二人便顶了他们的位子吧。” 两丫鬟点头,应声道:“是,主子。” “荷香和爱月虽是跟着我从相府过来的,但你们放心,我向来一视同仁,赏罚分明。”顾瑾璃语锋一转,沉声道:“当然,你们既然认了我是主子,那么最好清楚哪些事情是该做的,哪些是不该做的。只要你们不做对不起我的事情,那么我必定亏待不了你们。” “倘若你们心术不正,不忠不义,到时候就别怪我不念主仆情意了!金梅,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恩威并施果真有效,只见锦瑟和胭脂听罢,神色越发恭敬起来:“是,奴婢谨遵主子教诲。” 摆摆手,顾瑾璃点头道:“嗯,这里没事了,你们先下去吧!” 待两丫鬟离开后,荷香问道:“主子,可还行?” 顾瑾璃“嗯”了声,随后又道:“行是行,不过来日方长,还有待观察。” 荷香明白顾瑾璃的意思,道:“主子放心,奴婢会时刻注意着的。” 爱月忽然想到了什么,压低了声音:“小姐,咱们不是都要马上离开王府了吗?您身边突然又多出这两个丫头,人多眼杂的,咱们到时候没法脱身该怎么办?” “还有啊,咱们什么时候再出府去看看房子?这都十多天了,茶楼那边怎么着也该有个信儿了吧?” 顾瑾璃抿了口茶,缓缓道:“咱们院子里的下人是整个府里最少的,所以找两个干活机灵的,花花心思少的人,给你们两个减轻负担。” “房子的事……我想着明天再出府去看看情况。” “那……那小姐今日您要做什么呀?”爱月听罢,又忍不住问道。 顾瑾璃想了想,笑道:“做件袍子吧。” 荷香一听,好奇道:“小姐要给谁做?我和爱月来就行!” “嗯……”顾瑾璃犹豫了会,低声道:“大哥。” 爱月和荷香二人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满满的吃惊。 “小姐,您竟要给大公子做袍子?”爱月不自觉的抓着顾瑾璃的袖子,竟开始激动起来。 本以为顾瑾璃是给王爷做袍子,没想到竟然是顾成恩? 按着茶茶兔那兄妹禁恋系列的话本里,小姐她该不会是对大公子也那什么了吧? 可要真这样,那轩世子怎么办? 王爷最近对小姐的态度也勉强算可以,他又怎么办? 哎,好纠结! 顾瑾璃一看爱月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嗔了她一眼,“不要胡思乱想,不是你想的那样!” 从尹鹏林那件事之后,她与顾成恩一连多日未见。 前晚在宫宴上,她瞥见顾成恩好像心情不好,可也没机会去询问。 再加上之前要不是他替她摆平尹太傅,恐怕自己如今不可能安稳在这里坐着。 所以,他帮过她很多次,道谢的话她也已说过,自己不如送他点实际的东西以表诚意。 她早年给母亲做过衣裳,还是头一次给男子做,也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送得出手…… 爱月吐了吐舌头,“奴婢什么都没想。” 顾瑾璃不理她,转头问荷香:“还有蓝色的布匹吧?” 荷香点头:“有的。” 顾瑾璃笑了笑,“我没做过,一会你们帮我打下手。” “没问题!”爱月嘻嘻一笑,屁颠屁颠的去柜子里将那匹蓝色布子抱了出来。 荷香去拿针线和剪刀,于是主仆三人开始按着顾成恩的身形动手剪裁。 怡心院里,尹素汐拿着已经洗干净的帕子,递给尹素婉道:“姐姐,你看,这确实是大哥的帕子。” 尹素婉仔细的辨认完,点头道:“嗯,这帕子大哥常年带在身上,我自然认得,可是为何会在顾瑾琇那里呢?” 尹素汐冷笑一声,“姐姐,你和姐夫大婚那日,顾瑾琇被姐夫罚跪,那帕子就是当时大哥给她的。” “大哥?”尹素婉听罢,一怔,“大哥与她之前相识吗?” 尹素汐摇头,嘟着嘴道:“谁知道呢,大哥整日除了吟诗就是作对,兴许只是一时善心大起罢了。” “对了,前晚姐姐没有跟姐夫去宫宴,你可不知道,姐夫他……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尹素汐话说了一半,支支吾吾的一副不知是否该继续的样子,让人看了很是着急。 尹素婉眉心一蹙,神经不自觉的紧张起来,问道:“你姐夫怎么了?” “姐姐……姐夫他竟然握着顾瑾琇的手,还给她夹菜……”见尹素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尹素汐又小声补充道:“对了,姐夫还当着大家的面,说什么他跟顾瑾琇夫妻一体,谁输谁赢不重要……” “咔”,尹素婉的指甲应声而断。 “姐姐!” “小姐!” 双儿和尹素汐看着尹素婉流血的指头,大惊不已。 “姐姐,可能姐夫他就是逢场作戏,对顾瑾琇只是玩玩,你不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尹素汐赶紧起身给尹素婉倒了杯茶,双手捧上前,小心翼翼道。 “小姐,二小姐说的对,王爷心里只有您,怎可能真的爱上顾侧妃?”双儿一边拿着帕子给尹素婉捂着流血的指甲,一边安慰道:“等您和王爷圆了房,王爷他肯定……” “住口!”尹素婉抬手扬起一巴掌狠狠打在双儿脸上,一双美眸满是恨意。 尹素汐听罢,一脸的不敢置信道:“姐姐,难道你和姐夫还没有……” 尹素婉敛去眸中冷厉,寒着脸对双儿呵斥道:“出去跪着!” 多日前的那一晚,她听从了桂嬷嬷的建议,决定和亓灏圆房。 衣服脱了,亲也亲了,摸也摸了,可是就在最后一步,她却忽然来了月事。 至今她仍不能忘记亓灏那惊讶又隐忍不发的表情,尽管她心里也同样气恼的不行,但也不至于为了做那种事情而“浴血奋战”吧? 所以,亓灏无奈之下,便只好匆匆给她擦洗了一番,然后二人相拥而眠。 第二日早上,桂嬷嬷看到那被经血染红的床单后,便理所应当的理解为她和亓灏终于圆房了。 听着桂嬷嬷的恭喜声,她心里却堵得厉害,无法再说出真相,只能僵硬着脸应着。 除了自己与亓灏知道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知道事实的人也只有双儿一个。 可刚才双儿竟在尹素汐面前说漏了嘴,这让尹素婉颜面何存,情何以堪? 虽然尹素汐是自己的妹妹,但是成亲这么久以来还没真正圆房,这样的事情她觉得很是丢脸! 恼羞成怒,便只能将一腔怒气发泄在双儿身上了。 双儿自知戳中了尹素婉的痛处,捂着脸不敢多说话,只能红着眼听话的跪在了门口。 来来往往的下人看着双儿低着头默默流泪,不禁多瞅了几眼。 尹素汐尴尬的轻咳几声,又将话题重新引回到这帕子上:“姐姐,帕子是从顾瑾琇身上掉出来的,可见她必定也是贴身放着的。” “那……你给我这帕子又有何用?”尹素婉视线落在翠竹帕子上,冷冷道。 尹素汐见尹素婉语气冷淡,拽着她的胳膊问道:“姐姐……你想想,一个女子,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贴身放着男子的帕子?” 尹素婉眸光暗了暗,半晌才道:“汐儿,你是想……” “姐姐,她与大哥之间有没有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人虽嫁给了姐夫,可心里却又藏着另一个男人!而且……我今日来府中的时候,还听到不少下人在讨论她昨日和轩世子还发生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尹素汐扬了扬下巴,难得的暴露出了一丝本性:“如此水性杨花,放荡无耻的女人,她配得上宁王府侧妃的身份吗?” 不知是尹素婉最近越来越敏感,还是尹素汐话语之间流露出来的感觉让她有些不舒服。 望着尹素汐,她眸光深深:“汐儿,既然她不配做宁王侧妃,那么你觉得谁合适?” 似乎第一次从尹素婉的脸上看到她对自己的冷意,尹素汐心里一紧,意识到了自己刚才说话太过。 “姐姐,在汐儿是心里,谁都没有资格。”讪讪一笑,她拉着尹素婉的手,认真道:“因为……姐姐是这世间唯一一个能配得上姐夫的人,也是姐夫唯一珍爱之人,所以汐儿不希望有人破坏姐姐的幸福。” 说罢,她依偎在尹素婉的肩上,继续道:“姐姐,你跟姐夫还没有圆房,真的没什么,汐儿不是外人,不仅不会笑话姐姐,反而还觉得正因为姐姐在姐夫心中很是珍贵,所以姐夫才不舍得碰你。” “姐姐是汐儿最亲的人,汐儿只想姐姐幸福,快乐。” 这话,一来避免了尹素婉自尊心受到伤害,二来处处以尹素婉为重,三来却忽略了尹子恪同样也是一母同胞的亲人…… 尹素婉听罢,很是动容。 暗暗责怪自己疑心太重,她揉了揉尹素汐的脑袋,“你对姐姐的情意,姐姐明白。只是,这件事毕竟会涉及到大哥。” “大哥品行高洁,洁身自好,又是爹爹和咱们尹家的骄傲,万一影响到了他的名声,岂不也连累了咱们尹家?再者,因为二哥的事情,爹爹对顾瑾琇恨之入骨,他若是真信了那谣言又该如何?” “姐姐……前晚回府后,爹爹又因为二哥唉声叹气的,整个人愁得都好像老了几岁,我瞧着心里好生心酸。”尹素汐叹了口气,低声道:“父亲说姐夫是咱们尹家的女婿没错,可名义上也是顾家的女婿。” “既然他夹在你和顾瑾琇中间很为难,那就只能让二哥以后自生自灭,认命吧。” 尹素婉面色一僵,受伤的那只手用力捏着帕子,殷虹的血迹又渗了出来。 尹素汐偷偷打量着她的神色,唇角不经意的微弯。 瞧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她拍了拍尹素汐的手,“姐姐,时候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去了,要不然母亲又要说我贪玩了!” “嗯,你路上小心些。”尹素婉勉强笑着点点头,然后目送着尹素汐离开。 待房门关上后后,一个枕头横空摔在了门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主子,您怎么了?” 宝珠听到动静后,吓得立刻进来询问道。 “无事!”尹素婉别过脸,强忍着鼻头的酸意,问道:“双儿呢?” 宝珠道:“在外面跪着。” 尹素婉冷哼一声,幽幽道:“两个时辰后再让她起来,少跪一秒,就多跪半个时辰!” 这个死丫头竟敢在尹素汐面前暴露自己的隐私,当真是可恶! “是,主子。”宝珠点头,退了下去。 亓灏今日下朝有些晚,想着今日在朝堂上那沈明辉试探性的给老皇帝提出要将自家女儿嫁给陈泽轩,他一边往怡心院方向走,一边冷笑摇头。 陈泽轩这才刚入京,那些朝中老臣就想方设法的巴结倒贴,这野心果真是越发的大了! 听到了假山后面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亓灏便放慢了步子。 “欸,你说,轩世子那样如清风朗月般的人,怎么会看上顾侧妃那样的狐媚子?” “啧啧,这你就不懂了吧?男人嘛,就喜欢这种表面上端着的,背地里骚气的!” “哎哟,你这意思是说,那传言是真的了?” “无风不起浪,要是顾侧妃跟轩世子之间没什么,又怎会有流言出来?” “我的天呢,顾侧妃可真是忒不要脸了!把王爷勾引到手就罢了,光天化日之下,连轩世子都要染指!” “谁说不是呢,唉!” “好了好了,咱们快些干活去吧,要不然等桂嬷嬷发现咱们偷懒,又该皮鞭子伺候了!” 两个小丫鬟抱怨几句,便一前一后从假山后钻了出来。 待看到面前站着一个人,她们吓得面如土色。 “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亓灏阴沉的眸子死死的瞪着两个丫鬟,毫无温度,如同盯着的是两具尸体。 “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薄唇轻启,他的声音也仿佛从阴曹地府深处传出来似的,森寒入骨。 两丫鬟对视一眼,颤抖着声音,“砰砰砰”的磕头,“王爷,奴婢知错了!求王爷恕罪!” “呵?敢在背后私议诽谤主子,还想让本王恕罪?”亓灏冷笑一声,转头对杜江厉声道:“将她们拖下去,杖毙!” “是,王爷!”杜江知道王爷这是在杀鸡儆猴,给府里的所有下人看,对一旁的侍卫招了招手。 一甩衣袖,亓灏继续往前走。 “王爷饶命啊,呜呜呜……王爷饶命啊!” “呜呜……王爷!奴婢再也不敢乱嚼舌根了,奴婢知错了!” 那两人被一左一右的架起抬了下去,一路又哭又嚎,引得周围下人围观了起来。 “噼里啪啦”,一通乱棍下去,二人很快便奄奄一息。 尸体直接被拖到了乱葬岗,下人们望着地上那一大滩血,个个都吓得面色苍白。 杜江瞧着这震慑效果不错,便挥手示意大家散去了。 “为何在这里跪着?”亓灏到达怡心院后,见到双儿规规矩矩的跪在门口,半张脸上还有余肿未消的巴掌印,不由得皱眉问道。 双儿不敢抬头,抽抽哒哒道:“奴婢……奴婢做错了事,惹得主子生气了。” 亓灏不认为尹素婉的性子是那般容易生气的,眸光微动,他大步往屋子里走。 进屋后,只见尹素婉正躺在床上小憩,只不过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 轻手轻脚的挨着床榻坐下,亓灏温柔的轻抚着她的脸,喃喃道:“婉婉,到底是因为什么这么伤心呢?” 不知是听到了亓灏的声音醒了,还是与他有心灵感应,尹素婉睁开了眼睛,泪眼朦胧道:“灏哥哥,你回来了?” 亓灏“嗯”了声,将她扶了起来,低声道:“本王不在府中的时候发生了何事?双儿哪里惹你生气了?” “灏哥哥……如果我的腿能走路就好了。”尹素婉将头埋进亓灏的怀里,声音里带着哭音,让人听了好不心疼:“以后你去哪里,我就能时刻陪在你身边了。” 亓灏拍了拍她的后背,试探道:“是因为本王带着顾瑾琇去参加宫宴吗?” 尹素婉不说话,只是抱着他的双手却收紧几分,算作回答。 勾了勾唇,亓灏捧起尹素婉的小脸,故意戏谑道:“不是你建议本王带着她去的嘛,怎么现在又吃醋了?” 尹素婉咬了咬唇,红着眼瞪着亓灏,小声道:“我就是吃醋了,怎么办?” 亓灏一怔,心中的柔软像是飘起了漫天的花瓣雨,幸福一片。 “傻瓜,本王喜欢你吃醋。”话落,他的吻轻飘飘如羽毛似的落了下来。 尹素婉先是没反应过来,随后便主动的回应起来。 她的热情,始料不及,像是一把火,熊熊燃烧,灼烧得亓灏将她压在了身下。 待二人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的时候,身上的衣衫不知何时都已褪去,彻底的坦诚相对了。 “灏哥哥……”尹素婉将一旁的被子扯了过来,羞红的脸像是天边的艳霞,一双美眸柔若春水。 亓灏轻轻唤了声“婉婉”,然后他的吻越发的激烈起来。 可是,就在箭在弦上,准备发射那最后一刻,却见尹素婉突然捂着胸口,一脸痛苦。 亓灏神色一变,急声道:“婉婉,你怎么了?” “灏……灏哥哥……我……我好难受……”强烈的窒息感让她呼吸困难,刚才红艳的小脸瞬间变得惨白。 她死死咬着唇,额头上沁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唔……噗!”一口气提不上来,尹素婉吐出一口黑血,然后便晕了过去。 “婉婉!”亓灏一惊,满脸的惊慌失措。 第77章 杀了我吧 “魏廖,婉婉到底怎么了?”亓灏冷冷的看着正在尹素婉把脉的魏廖,语气急迫又带着一丝愠怒:“风寒这么久了,为何还一直拖拖拉拉的未愈?” 魏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随着把脉的时间越久,他的神色便越严肃。 抽回手,他一边思索,一边缓缓道:“宁王妃的脉象乱得很,而且体内气息紊乱,有些不对劲。” 再看着那帕子上的黑血一眼,魏廖打开医药箱,拿出一套银针,取了一根在上面试了一下,只见银针由针尖至针尾逐渐变黑。 “宁王爷,王妃她体内有毒素。”将银针仔细的擦干净后,他扒拉开尹素婉的眼皮,又看了看她的舌苔,沉声道:“若是微臣没有猜错的话,王妃之所以风寒久不能愈,应该是体内毒素累积所致。” “不过,因为探不出是何种毒素,所以也无法推测中毒有多久了。” “呜呜呜……王爷!王妃本来都快要好了,是在服了顾侧妃改配的药方后才更严重的!”双儿跪在一旁,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抽泣。 “呜呜呜……一定是顾侧妃对主子下手的!主子从没得罪过她,她怎能三番两次的这般狠心?!” 魏廖听罢,十分中肯道:“上次顾侧妃开的药方,王太医在回去后曾给微臣过目过,没有大问题。不过,也确实不敢说能药到病除,毕竟王妃是第一个用新药方的人。” 他说的是事实,是站在一个医者的客观角度来评判的,所以不偏不倚,不针对任何人。 然而,因着双儿刚才的那一番哭诉,魏廖的话听在亓灏耳中却完全背离了他原本要表达的意思。 “顾瑾琇!”用力的捏着拳头,亓灏“噌”的站了起来,桃花眼里杀意尽显。 “呼”,双儿和魏廖只觉得眼前一阵黑影以闪电般的速度一闪而过,紧接着便见屋内没了亓灏的人影。 魏廖眉心一跳,便明白亓灏应该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 抬脚也想追上去,可他还是顿住了脚步。 一来,无论顾瑾璃有没有在药方上动手脚,这都是宁王府的家事,他一个外人没有发言权。 二来,尹素婉和顾瑾璃之间的纠葛,不仅仅是个人恩怨,也关系到了尹家和顾家,所以他更是不能搀和进去。 否则,万一因着哪句话不小心引得误会更深,这岂不是罪过? 叹了口气,魏廖重新开了个药方,然后递给双儿:“以后,还是按着原来的方子给宁王妃服药。” 双儿接了过来,道谢道:“多谢魏太医。” 魏廖摇头,背起药箱离开了怡心院。 芙蕖院里,爱月指着顾瑾璃刚才缝的那一针,笑道:“小姐,你这一针钩反了!” “呃……这个‘锁链针’我还不太熟练,要不然你替我勾。”顾瑾璃将针线递到爱月手里,不好意思道。 “小姐,是谁说的只有一针一线才最能表达诚意?”爱月撇撇嘴,很是不满。 荷香点了爱月的额头一下,“就你话多,男子的衣裳做起来本来就跟女子不一样,小姐不习惯也不奇怪啊!” “砰!”,门被一道巨大的外力所震,摇摇晃晃的大有随时可能掉下来的趋势。 主仆三人一惊,险些将手里的针扎进肉里。 爱月和荷香看着如杀神般从天而降的亓灏,虽不知他来芙蕖院做什么,可还是下意识的将顾瑾璃护在身后。 亓灏一步步走来,气势汹汹,使得顾瑾璃不禁皱眉道:“王爷,有什么事情吗?” “让开!”亓灏怒喝一声,一掌将碍眼的爱月拍飞。 对于他这二话不说就动手的举动,顾瑾璃大惊。 见爱月连吭都没吭直接晕了过去,她更是面色惨白,低呼道:“爱月!” 然而,刚抬脚还没到爱月身边,顾瑾璃便被亓灏从后面一把揪住了衣领。 “小姐!”荷香见状,急忙上前,却被亓灏一脚踹在小腹上。 “亓灏,你做什么?”顾瑾璃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丫鬟一个昏迷不醒,一个疼得在地上打滚呻吟,不由得忘记了规矩,愠怒的声音不自觉提高了几分。 “呵,你问本王做什么?”亓灏冷笑一声,幽幽道:“顾瑾琇,本王还想问你,为何三番两次的加害婉婉?!” 顾瑾璃费劲的喘着气,两手试图从颈上拿开亓灏的大手,“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放……放手!” “顾瑾琇,别的本事你没有,装疯卖傻你倒是厉害了!”亓灏锁住她喉咙的手不仅丝毫没松开,反而更加用力起来,“本王之前说过许多次,你要是敢对婉婉如何,本王一定将你大卸八块!” “本以为你安分守己一些日子了,本王往后便对你网开一面,以前的种种也不想再过多与你计较!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又对婉婉下手!” 顾瑾璃听罢,瞬间明白了什么,“王……王妃她怎么了?” 她真是傻了,若非事关尹素婉,亓灏怎可能如此疯狂? “本王当初就觉得你不可能那么好心给婉婉号脉,果真如本王所料,你在那药方里做了手脚!要不是你,婉婉也不会到现在都没有好!”亓灏双目如同刀刃一般,恨不得将顾瑾璃真的剥皮抽筋。 “王……王爷,小姐真的没有在王妃的药方里下毒,小姐是冤枉的!”荷香爬到亓灏的脚边,拉着他的衣摆央求道。 “滚!”这解释的话,听在亓灏的耳中更像是在做贼心虚的否认,因此抬起一脚又狠狠的踹向荷香的心口。 “噗!”,荷香重重吐了一口血,也晕了过去。 顾瑾璃张了张嘴,却心痛的喊不出一个字来。 攥紧拳头,她红着眼睛仰头,“难道,在王爷眼里,我就是这样不择手段的人吗?” “难道你不是?”亓灏一把将顾瑾璃推在地上,脚狠狠的踩在她的背上,居高临下道:“顾瑾琇,你老实交代,到底下了什么毒连魏廖都瞧不出来?” 顾瑾璃的脸贴在冰冷的地面上,看着躺在地上的爱月和荷香,一股难言的苦涩充斥在心间,化成了涟涟泪水涌了出来。 她私心里曾以为,自己与亓灏自从那晚山洞后,关系会有所缓和。 毕竟,他救过她,而且在尹鹏林一事上没有落井下石也算是间接的维护她。 可现在这一幕,又像极了新婚后那几日,他对她拔剑相向,他们之间又回到了剑拔弩张的时候…… 不,兴许,他对她一直都没变过,只不过是他以尹素婉的喜为喜,以尹素婉的怒为怒。 一开始还疑惑当时尹素婉为何那么痛快的让双儿去熬药,这时想来一切都有了理由。 她碍着尹素婉的路了,所以尹素婉现在不惜自伤来除掉她。 而亓灏,心尖上的人又不是她,凭什么要相信她呢? 亓灏,还是那个冷酷无情的亓灏…… 错的是她,不该对他抱着期待和侥幸…… “顾瑾琇,交出解药,本王饶你不死!”亓灏看不见顾瑾璃的表情,只见她沉默不语,像是踩死一只蚂蚁似的,脚下更是用了几分狠劲。 顾瑾璃的视线落在荷香身上那嫣红的血迹上,将眼泪咽下,她半晌才喑哑着声音道:“没有。” “混账!”亓灏大怒,抓着顾瑾璃的头发,迫使她看着自己,咬牙切齿道:“本王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交出解药来!” 倘若是从前或者换成了旁人,可能亓灏会直接将她一刀毙命。 但兴许是她,所以他自以为仁慈的又给了她留了余地。 顾瑾璃扯了扯唇,语气嘲讽:“我说了实话,王爷又不信我,何必再多费口舌?” “当真以为本王治不了你?呵!”亓灏抬手甩在顾瑾璃脸上一个响亮的耳光,随即从腰上抽出软剑,剑花一挽,顾瑾璃身上的衣服已成了碎片。 “亓灏!”衣不遮体,顾瑾璃双手紧紧护着胸前,眼中闪过一抹惶恐。 “啊!”紧接着,又是寒光一闪,她如玉的胳膊上便多出一条血淋淋的剑伤。 “顾瑾琇,本王知道你不怕死,可生不如死呢?”亓灏幽幽的盯着她,拿剑指着她:“本王曾有幸见过刑部的人给犯人施以凌迟之刑,今日若本王能在你身上亲自来一次,也算是你的荣幸了!” 就像是盯着一只掉入虎口的猎物,他走近几步,逼得她退无可退。 如亓灏所说,顾瑾璃确实不怕死,可也绝不能随随便便就这样死掉。 母亲临死之前,她承诺过,要好好活下去。 无论以后会遇到什么,她都要连带着母亲的那份希望,一起活下去。 顾瑾璃咬着唇,忍着受伤的疼痛,她挨着墙根站起来,努力克制住心里的恐惧,鼓足勇气道:“王爷,做过的事情,我不会否认。” “同理,没有做过的事情,我也绝不会承认!” “我当时给王妃开的药方,是经王太医当场确认过的,您也在场,所以我如何能借着药方给王妃下毒?” “王太医当时虽没肯定你的药方无误,可也说了无人实验过,不确定是否有害!”亓灏将剑贴在她青白的脸颊,眸光里的火焰还是没有减少分毫:“况且,魏廖今日也说婉婉的体内有毒素,不是你还能有谁?!” 余光瞥见那一旁做了一半的蓝色袍子上,他眯了眯眼睛。 这袍子一看就是男人的样式不说,而且光从颜色上来看,就不是做给自己的。 因为,自己常年穿的衣服都是黑色。 而轩世子钟爱紫色,所以自然也不是给他的。 那么……也只剩下一个顾成恩了! 起初他只猜测顾成恩对顾瑾璃心存不轨,可现在看来,这分明是郎有情,妾有意! 这样想着,亓灏的剑再次举了起来:“不知廉耻!” 这次,对准的不是她裸露在肚兜外面的两只胳膊,而是她的脖子。 眨眼之间,那系在脖子上的两根肚兜带子在顾瑾璃的尖叫声中断裂。 她还来不及去提肚兜,双手便被亓灏禁锢在脑袋上方给推到了墙壁上。 发丝凌乱,半张脸肿着老高,胳膊上的伤口“嘀嗒”的血落在她的身前,血珠在那如玉的皮肤上滚下,顾瑾璃的模样实在是狼狈极了。 十五年来,她从来没有觉得像现在这样羞耻到想死。 “亓灏,你杀了我吧!” 闭上眼睛,她无力再去看头顶上方的亓灏是何表情。 以前也被他狠狠踩在脚下没了尊严,被他用利剑刺伤险些丢了性命,被他重罚跪在烈日当空下备受嘲笑,可是那些时候,她没有想过死。 因为母亲说过,人来这世上走一遭不容易,虽说是来受罪的,可也要对得起这一遭的修行。 然而,现在,她就像是连皮都在他眼前剥下。 没了皮的人,与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亓灏瞧着顾瑾璃眼角溢出来的清泪,心头有什么东西一窜而过。 扔掉利剑,他一只大手捏住她的下巴,狠声道:“看着本王!” 下颌的疼痛,让顾瑾璃被迫睁开眼,只是却没看亓灏。 “顾瑾琇,看着本王!”亓灏的身子紧紧贴在她的身上,手也顺着她的脖子往下游走,像是在摧毁她的意志,又像是欣赏她越来越痛不欲生的表情。 原本,他似乎并不想这般,可就在他知道了她竟给顾成恩做衣裳,他的所有理智,或者说仅存的唯一一丝理智便全部抛在了脑后。 亓灏的动作时而拧,时而掐,时而又温柔似水,见她的嘴唇咬出了血,不禁厉色道:“顾成恩,他是不是已经碰过你了?” “你们在相府朝夕相处多年,告诉本王,是不是你们早就暗渡陈仓,兄妹为奸了?” 顾瑾璃猛然睁眼,含泪怒声道:“亓灏,你龌龊!” “呵,本王龌龊?”亓灏一听,更是怒上一层楼,一边掐着她的脖子,一边冷笑道:“你可知,顾成恩背地里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才是真正的龌龊!” “他为了让案子快些了结,会找一些好男风的人去*男犯人,犯人受不了这等痛苦,有许多都是逼供认罪!” “对于女犯,他更是心狠手辣,丧心病狂!本王记得有一个已怀有六个月身孕的女犯,她被顾成恩派人活活剖开了肚子!” “还有……”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顾瑾璃听着亓灏嘴里有关顾成恩的残忍事迹,不敢置信的拼命的摇头:“大哥他人虽冷清,可也绝不会做伤天害理、惨无人道之事!” “亓灏,你为何要一直针对我大哥?为何要挑拨离间?”在顾瑾璃心里,顾成恩不是她最亲之人,却是在那相府中,除了顾淮之外,给她温暖最多的人。 可能,他对她的好,仅仅是为了弥补自己为顾瑾琇代嫁,但是于她而言已是实属不易。 相反,亓灏对顾成恩的态度极其的恶劣,就算是因着尹素婉和尹家的关系,因着顾淮站队宣王的关系,那也不能这般诋毁顾成恩! 当然,眼下,她在亓灏眼里也是一个没皮没脸之人,还哪里有什么资格为顾成恩维护叫屈? “砰!”在顾瑾璃的话落后,她便被亓灏一下子丢在了床上。 “咚”,头撞击在床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顾瑾璃为顾成恩的辩解,更是让亓灏妒火中烧。 因此,那些先入为主的念头更加根深蒂固。 他重重的压在她的身上,目光幽幽道:“顾瑾琇,本王最讨厌被人欺骗和背叛!” “你,顾成恩,本王都不会放过!” 一把扯掉她身上最后的一条亵裤,他在她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横冲直撞…… “啊!”顾瑾璃一声痛呼,指甲深深的刺入了他的肩膀。 山洞那夜,尽管他们二人衣衫尽退,那些边缘*都已经做过,可他却在最后关头并未突破那一步。 而现在,他蛮横的冲撞,动作一顿。 薄唇微抿,亓灏眸光挣扎片刻,随即又快猛了起来…… 只是,在那痛呼声过后,顾瑾璃空洞的眸子便直直的望着上方,面上毫无一丝血色。 她一动不动,像是残破的玩偶,任人摆布。 亓灏幽暗的眸子同样也紧锁住在她的脸上,见她这样一副半死不活的状态,那刚燃起的一抹异样的情愫,瞬间也消散。 说实话,随着时间越久,他越看不清自己对顾瑾璃究竟是个怎样的感觉。 若说占了她的身子,她便真真正正成了自己的人,那么他应该有那么丁点开心的吧? 可是,看着她如死鱼一般躺在自己身下,他又生出些许的难过和沉重感。 为何开心?为何难过?又为何会沉重?连他自己也不明白。 他与她,不是什么两情相悦的恋人,只是两个仇人。 他又是在一怒之下强了她,还能指望她像玉夫人那般笑脸相迎? 她的反应,是正常的。 不正常的,是他的心理。 所以,他又在期待什么呢? 期待她的身体上接纳了自己,心里也能容下他? 顾瑾璃苍白的脸和那唇角的血迹,让亓灏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理智渐渐回归,他深深的望着她,之前那个模糊的答案,缓缓变得清晰起来。 她没有错,错的人是他。 是他将注意力和目光落在她身上越来越久,以至于失去了该有的清醒和理智。 是他失了自己的心,却不自知。 是他对她动了心,对不起婉婉…… 动了动唇,亓灏轻声道:“顾瑾琇,这次,本王放过你。” 抽身从她身上离开,他迅速穿戴好衣服,留下了一道冷风,吹在了她的脸上。 顾瑾璃似乎没意识到亓灏已经离开,也可能在那一刹那绝望到了极点,整个人已经麻木了,因此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动作。 连地上仍躺着的那两个丫鬟,她也已忘记。 直至半盏茶后,爱月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吓得一声尖叫,她才缓过神来。 看着一地的碎衣,再瞧着顾瑾璃身上一丝不挂,爱月意识到亓灏在她与荷香昏迷后对她做了什么,立马扑到床榻上,扯过被子将顾瑾璃捂得严严实实。 “呜呜呜……小姐……”捂着嘴,爱月不敢哽咽出声,怕顾瑾璃更难过。 顾瑾璃不想看到爱月眼中的心疼和难过,闭上眼,她声音轻若游丝:“我没事,去看看荷香。” 爱月吸了吸鼻子,一边搀扶起荷香,一边唤道:“荷香,荷香!” 荷香“咳咳咳”的醒了过来,朦朦胧胧的看着爱月,有气无力道:“小姐呢?” “小姐她……”爱月犹豫了片刻,小声道:“小姐没事,我扶你先回房间休息。” 荷香受伤有点严重,还想张嘴问什么,却被爱月直接喊着刚从后院回来的胭脂和锦瑟架回了房间。 待荷香走后,爱月小心翼翼道:“小姐……奴婢去给你烧桶水洗澡。” 见顾瑾璃没作声,她便关门退了出去。 亓灏出了芙蕖院后,并未直接回怡心院,因为他的心里很乱,所以只能去了书房。 不过,他前脚刚进门坐下,后脚杜江便抱着一盆子海棠进来了:“王爷。” 亓灏皱眉,语气烦躁:“婉婉醒了?” “王妃醒了,王爷放心。”杜江神色肃然,将海棠放在桌案上,“不过,属下有其他要事禀报。” “何事?”听到尹素婉醒来了,亓灏的眉头舒展几分。 捏起藏于泥土之中的药梗,杜江缓缓道:“属下刚才看到双儿鬼鬼祟祟的从怡心院抱着这盆海棠出来,并且将它丢在了后院的灌木丛里。” “属下觉得可疑,便将这海棠又捡了出来。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海棠竟有一股淡淡的药味,而且泥土也是湿的。” “花的根茎处也能翻到一些药渣,可见是经常被汤药浇灌。” 顿了顿,他见亓灏示意自己继续讲下去,声音小了一些:“属下特意将这花带回到太医院找魏太医看过,通过残留的药渣和泥土分析,这被倒掉的汤药才是顾侧妃开的药方子熬出来的。” 深吸一口气,杜江顶着亓灏阴森森的目光,大着胆子道:“也就是说,王妃根本就没有服用顾侧妃开的药。” “双儿是王妃的贴身婢女,对于她私自偷换了药一事,不知王妃是否知情。” 亓灏恼怒的重重拍了一下桌子,震得那海棠花掉下来两朵:“杜江,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杜江的话,他怎么能听不懂这里面的意思? 可是,他不相信尹素婉的竟会为了陷害顾瑾璃,心机会如此深重! 那是他的婉婉,温柔善良的婉婉…… 杜江毕竟也只是猜测,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是尹素婉故意所为,但却能为顾瑾璃洗脱了罪名。 垂首拱手,他连忙恭敬道:“王爷,属下只是就事论事。顾侧妃是冤枉的,王妃中毒一事与她无关。” “而双儿,她负责王妃的饮食起居,她是最大的嫌疑人。” 亓灏抿了抿唇,目光落在那被汤药滋补得娇艳的海棠花上,良久才道:“你先出去吧,本王静静。” 杜江应了声,刚要转身走人,却又听得亓灏幽幽道:“这花哪里捡来的,丢回哪里去!” 先是一怔,杜江便明白了亓灏的意思。 这话是他从灌木丛里捡的,亓灏要他丢了,也就意味着此事不再深究。 因为,即便是双儿一人所为,可因着她与尹素婉二人的主仆关系,如金梅与顾瑾璃上次一样,尹素婉这个做主子的也逃过不掉关系…… 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知情…… 也兴许,亓灏潜意识里在害怕什么。 “是,王爷!”点点头,杜江抱着海棠花离开。 望着杜江的背影,亓灏神色复杂。 第78章 冰清玉洁 夜色深沉,月光寂寥。 怡心院里,尹素婉望着双儿端在面前的汤药,低声问道:“可是原来的药方?” 双儿点头,小声道:“魏太医说还是按着原先的药方吃药。” 尹素婉捂着帕子轻咳了几声,又问道:“王爷呢?” 双儿想了想,道:“您晕过去后,王爷去了芙蕖院找顾侧妃算账,之后就一直待在书房里。” “这么久了还在书房?”尹素婉抿了抿微白的嘴唇,眸光暗了暗。 双儿道:“嗯,还没出来。据说,连晚饭都没吃。” 尹素婉“嗯”了声,半晌才道:“那他可知道我已经醒来了?” 双儿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色,斟酌道:“杜侍卫过来询问过,应该已经禀告给了王爷。” “之前的药渣都处理了?”尹素婉见双儿点头,然后摆摆手,示意她退下。 “是,王妃。”双儿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门关上后,尹素婉的视线落在那黑黢黢的药上,怔怔失神。 她曾想借着顾瑾璃开的药方来做手脚,可是却没想到会在亓灏要与自己亲热的时候吐血…… 原本的计划应该再推迟两天的,而且她一直都是让双儿按着原药方抓药,又没有吃顾瑾璃开的药,为何体内会有毒呢? 原药方是魏廖开的,他不可能害自己。 那么,是谁? 玉夫人?柳夫人? 总不能是双儿,毕竟她跟在自己身边多年,是除了宝珠之外最忠心的奴婢…… 再者,既然亓灏已经知道自己醒来了,为何他不过来看她一眼? 还是说,他去芙蕖院发现了什么? 若是顾瑾璃张口辩解,她没有证据证明双儿将药倒了,百口莫辩,亓灏应该是不信他的吧? 可联想到前两次桂嬷嬷和金梅一事,顾瑾璃同样能在危急情况下口吐莲花,转危为安,这次会不会也一样呢? 心里烦躁,尹素婉眉头紧蹙。 夜深人静,不止是怡心院的灯亮着,芙蕖院的灯也没熄。 顾瑾璃沐浴过后,便上了床。 虽然毫无睡意,可她还是面朝墙壁,闭了眼睛。 荷香在房间里休息,爱月知道顾瑾璃没睡着,怕她胡思乱想,便时不时装作不经意的模样找她说话。 然而,她却不是一个善于找话题的人。 “小姐……咱们好久没去茶楼了,明个去看看吧?” 见顾瑾璃没吱声,爱月又道:“小姐,白玉楼的厨子最近又研制出了一些新菜品,咱们明日也去尝尝吧?” 除了爱月的自言自语之外,房间里还是沉默一片。 爱月落寞的瘪瘪嘴,知道顾瑾璃心里难过,也就安静了下来。 她拿起白天给顾成恩做的袍子,见到上面那一团嫣红,眼眶又发酸了起来。 兴许好多人都认为,她们家小姐在山洞那晚就已经与王爷圆房了,连她自己也是同样这么想的。 毕竟,那晚后,小姐手臂上的守宫砂便不见了。 当然,亓灏一直没有注意她的手臂,而顾瑾璃注意到了,只以为是真的被亓灏占了身子的缘故,所以那守宫砂消失了…… 其实,没有人知道,她那晚中了“眼儿媚”,寒池水虽将她体内的毒素给解了,但也将那守宫砂一并给泡没了…… 看着这抹落红,爱月才知道,原来她们家小姐之前还是处子之身…… 今日王爷这般盛怒,又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要了小姐的第一次,那该是何等的粗暴? 人家话本上都说什么“春宵一刻值千金”,什么洞房花烛夜是人生之中最美好的一刻。 可是,她们家小姐的洞房,却在青天白日里被强要了去。 而且,似乎还是当着她与荷香这两个丫鬟的面前进行的…… 虽说当时她们二人昏了过去,没了意识,但小姐她却是清醒的! 小姐那般冰清玉洁的人,她怎能受得了? “给大公子做的袍子也脏了,呜呜……这又如何是好?”爱月越想,越为顾瑾璃委屈,不禁哽咽出了动静。 “扔了。”突然,顾瑾璃声音沙哑的开了口。 “扔了?”爱月一怔,急声道:“小姐,这是您辛辛苦苦做的,扔了好可惜!” “沾了血的东西,不吉利。明日,去云水坊给大公子买一件送回相府。”顾瑾璃支起身子,眸色清冷,面色虽不好,但看上去起码要比爱月想象中好太多。 爱月不舍的看了一眼袍子,那血已经凝固了,要是洗的话,恐怕也洗不干净,还会留了印子在上面,看来也只能扔掉了…… 叹了口气,爱月将袍子整齐的叠好,难过道:“奴婢知道了。” 顿了顿,她又歪着脑袋问道:“不过,小姐,云水坊的衣服可要花费好大一笔银子呢!咱们不是还要买院子吗?哪里有那么多的余钱啊?” 顾瑾璃垂下眸子,轻声道:“放心,茶楼开业也有一段时间了,钱不必担心。” “是,小姐。”爱月点点头,悄悄打量了一下顾瑾璃,见她不再说话,便退了出去。 待爱月离开后,顾瑾璃动了动身子,身下那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眸底染起一股冷意,她用力攥着拳头,死死摇着嘴唇,忍着即将落下来的眼泪。 倘若那晚亓灏没有在山洞里骗她,可能她不会对他心生微澜。 倘若亓灏没有在白日破了她的身子,可能她在离开王府后,对他还有丁点留恋。 但是,今日过后,她与他,便只能是永生永世的敌人了…… 明日,她要出府,去茶楼找陈亮确认一下院子的事情。 她要离开王府,必须离开,尽快离开! 撩开被子,她深吸一口气,慢慢挪下床,打开柜子,将锦盒中的玉箫取了出来,顺着窗户坐了下来。 窗外的不远处,亓灏站在长廊处良久,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却听到了身后传来一阵凄婉缠绵的箫声。 那箫声入耳悲凉,哀怨,像是女子在深夜里低低的哭泣,又像是在倾诉着什么…… 顿住脚,亓灏回头,看着那摇曳的烛光将顾瑾璃纤瘦的身影拉得修长,心中像是被人狠狠丢进了一颗石子一般,很不平静。 杜江走后,自己将他的话细细的品味了一番,只觉得心情越来越沉重。 正因为人是感情动物,所以他对婉婉这么多年的感情,不可能因为婉婉使了手段陷害顾瑾璃而完全没了。 可是,也不能说一点影响都没有。 之所以当初会爱上婉婉,是因为他在黑暗的宫廷中见多了人心叵测,尔虞我诈,所以在看到婉婉身上难得的纯真和善良,他觉得极为的珍贵。 他想要守护这样一个善良的女子,守护好她那颗纯净的心,不想让她被这世俗所污染。 只是……现在的婉婉,有些变了,变得有心机了。 而那个之前让自己恨之入骨的顾瑾璃,同样也变了,只不过变得让他开始怀疑当初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到底是不是她…… 想到白天不仅重伤了对她最重要的两个丫鬟,而且还对她做了那样十恶不赦的事情,他的心,要比当时看到她毫无生气的那张脸更要疼。 是懊悔,是自责,更多的是心疼。 他从没想过,会在那样一个情况下要了她。 亦或者说,不知何时,潜意识里,他已经将她看成了自己的女人。 毕竟,她头上还冠着宁王侧妃的名号。 如果有一天,他与她发生了亲密关系,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该发生什么,都是顺其自然的。 而今日,一切都太过突然了…… 他面对她,理智丧失,情绪失控。 归根结底,还是他不敢面对她在自己心里的地位,不敢相信婉婉在他心里已经动摇,更不能接受在她心里,任何人都比他重要…… 她可以与轩世子笑颜饮酒,可以亲手为顾成恩做衣袍,可以多次为爱月和荷香去死,但却防备他,远离他。 两丫鬟都不如的他,不甘心。 在占有她的那一瞬间,他才发觉到自己的自私。 因为,他许给婉婉的承诺没有做到。 因为,他已折断了顾瑾璃追求自由的翅膀,不该再贪婪的想要得到她的身心…… 怀着满心的愧疚,他来到了她的院子里。 示意过往的下人不要声张,他驻足站在长廊里,看着她房间里的灯亮着,他想象着此时她在做些什么,在说些什么。 他不敢进去,因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只能吩咐了周管家明日挑些好的滋补品,连带着荷香和爱月的份一并送过来。 在走的时候,却没想到听到了她的箫声。 箫声起,悲意生。 他看不到她的表情,瞧不见她的神色,却能从箫声中感受到她内心的悲凉和哀伤。 望着那窗户上的影子,亓灏眸光暗了暗。 抿了抿唇,他不忍再继续听下去,抬脚离开了芙蕖院。 南阳王府中,雷子见陈泽轩在听到自己的话后不怒反笑,不禁问道:“世子,您难道就不怕老皇帝和宁王爷生气?” 陈泽轩一边把玩着扇子,一边挑眉笑道:“为何要生气?” “世子,您就算……就算是真喜欢那人,也绝对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啊!怎么说她现在还是宁王侧妃,传言传成这个样子,您的名声不就都毁了?” 即便亓灏三令五申在王府中不得胡乱散布谣言,然而那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桂嬷嬷,虽未敢在府里大发言论,可却派人偷偷在府外传得越来越广…… 亓灏派人在第一时间里将流言蜚语镇压住,但还是会给人一种此地无银的感觉。 陈泽轩冷笑一声,不以为然道:“名声值几个钱?本世子会在意这个?” “再者,若亓灏因此而能吃了大醋,这不也能说明她对亓灏的影响极大吗?” 雷子听罢,睁大眼睛,半晌才试探道:“世子,原来您对她不是真的……” 轻轻抚摸着扇面上的那朵朵红梅,陈泽轩幽幽道:“喜欢是真喜欢,但也仅限于本世子对她感兴趣而已。” 这意思也就是说,假若他发现顾瑾璃无用处后,她便会变得一文不值…… 雷子张了张嘴,有些不敢置信。 他跟在陈泽轩身边多年,见过爱慕世子的女人太多太多,简直多的数不过来,可却第一次见到世子对一个女子如此主动。 半路上特意将她送回王府,去清水寺找净空大师求天山雪莲,宫宴上故意输给她,亲自送“百果香”上门…… 依着世子的性子,他绝对不会为一个女人做这些事情。 旁人兴许只见着世子平时笑眯眯的,以为脾性很是乐观、温和,只有雷子自己知道,真正的世子并非如此。 这世上有这样一种人,人前如阳光般,露出灿烂欢快的一面来,而阳光背后的阴影和痛苦,却独自默默承受。 没有人知道,世子的内心是怎样的。 就连自己,也不敢说十分了解世子。 就好比现在,雷子看着陈泽轩这不似说假的样子,才敢相信,原来世子对顾瑾璃并未动心,一切只是利用而已…… 只是,世子默认那些流言蜚语,除了试探顾瑾璃对亓灏的影响力之外,难道真的没有一点私心吗? 比如说,加深他们二人之间的误会? 如此一来,世子便能趁虚而入? 见雷子直直的看着自己失神,陈泽轩冷哼一声:“怎么?本世子脸上有花?” 雷子回神,赶紧低头,“属下失礼,还请世子恕罪!” 陈泽轩想到了什么,又问道:“对了,你刚才说,那茶楼被她买下了?” 雷子点头,“那茶楼改了名字和装修风格,也都是出自顾侧妃的主意。上次顾侧妃在被尹鹏林当街拦下之前,去茶楼找掌柜的是想让他再帮忙找一个合适的院子。” “属下猜测,兴许顾侧妃想要离开宁王府了。” “哦?”陈泽轩有些意外,眸光斜斜的瞥了一眼雷子,缓缓道:“你去告诉青遥阁,让他们即刻将名下房产中最好的院子透露给茶楼掌柜的。” “价格不低不高,至于院子卖掉的理由,就说主人带着家眷去江南做生意去了,房子空置着也是浪费。”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情,所以这院子不能免费送给顾瑾璃。 如果院子的要价低了,难免会让人怀疑什么院子是不是死过人不干净?或者是院子来路不明,主人身份可疑等等。 如果要价高了,会增加顾瑾璃的负担。 而且,他手里的青遥阁资产遍布云、亓两国,又不缺钱,用不着以卖房子来赚钱…… “呃,属下知道了。”雷子觉得陈泽轩连理由都想得如此完美无瑕,不由得想张口问刚才他是否是口是心非,但一想世子不喜人多问,也就知趣的退了出去。 第二日一大早,亓灏前脚离开王府去上早朝,顾瑾璃后脚就带着爱月去了茶楼。 还离着茶楼有一些距离,便见门口人来人往,而且停着不少的马车。 而原本在白玉楼旁边的那茶楼,此刻却门可罗雀,客人少的可怜。 进了大厅,里面乌泱泱的全是人头,可谓是座无虚席。 中间的台子上,说书人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先生,花白的头发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只听得他用扇柄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沉声道:“要听后续,咱们明个继续!” “哎呀,怎么没了呢?” “对嘛,后来那真正的太子爷如何了?” “啧啧,狸猫换太子,这还用说?” …… 老先生听着茶客们的议论纷纷,笑着拱拱手,下了台子。 “小……公子,您果真是料事如神,这茶楼的生意真的很火爆啊!”爱月很是激动,扯着顾瑾璃的袖子,兴奋道。 茶楼的生意好,就意味着她们会有大把大把的银子入账。 有了银子,她们就不必再依仗旁人,可以做自己的小日子了! “客官,您里边请!”由于最近生意太好,客人多的忙不过来,故而陈亮便又雇了几个伙计。 这新来的小伙计没见过顾瑾璃,不过却热情的很。 “客官,大厅已经坐满了,楼上还有一间包厢没人。”一边引着顾瑾璃往里走,小伙计一边问道:“不过,那包厢在最里面,可能通风不太好,不知您是否介意?” 跟着小伙计往楼上走,顾瑾璃摇头道:“无碍。” 她刚上了楼梯,还没拐弯,又听得陈亮惊讶的声音传来:“公子?!” 顾瑾璃拱手,淡笑道:“掌柜的,好久不见。” “是啊,有日子没见到公子了!”掌柜的对小伙计摆摆手,然后躬身迎着顾瑾璃往三楼走:“公子,您快往上请!” 三楼极少对人开放,小伙计见掌柜的对顾瑾璃如此态度,便觉得此人必定来头不小,于是更加殷勤道:“小的给公子您上茶去!” 说罢,他屁颠屁颠的跑下楼了。 顾瑾璃一边往三楼走,一边问道:“上次托掌柜的帮我找一个可以住的院子,不知可有了消息?” “公子,瞧我一见到您高兴的都忘了!”陈亮拍了一下脑门,连忙道:“就在您来之前的一个时辰,有位客人说要带着妻女到江南做生意去,让我帮忙托人问一下有没有要买院子的,价钱好商量。” “我打听了一下院子的位置,离着咱们京城主街不远不近,听着还不错。要是公子今日有空,要不然咱们去看看?” 顾瑾璃听罢,眸光微动,“价格呢?房子的主人可靠谱?” 陈亮道:“公子放心,因为那人是做生意的,说房子才新置了半年,现在要离开京城了,要是空置着未免太过浪费,要是租出去吧,又担心人家住的不仔细,把房子搞得乱七八糟,所以不如也找个靠谱的买家,把房子卖了。” 顾瑾璃笑了笑,坐了下来:“我只听说过有惜玉的,爱书的,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对房子也如此有感情。” “可不是嘛,我也是头一次听说。”陈亮接过小伙计端上来的茶盘,亲自给顾瑾璃倒了杯茶:“公子,您要是想去看看院子,那我就带您去。” “您要是嫌麻烦不想动弹,我等下午自个过去瞅瞅,有了确定的消息再给您说。” 顾瑾璃想着毕竟自己身份不易暴露,还是让陈亮在中间出面比较稳妥,于是点头道:“好,那就麻烦你去替我跑一趟了。” “公子您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陈亮连连摆手,望着客人爆满的一、二楼,他感慨道:“要不是多亏了公子,这个茶楼早就倒闭了。” “我们这些人都是依仗着公子过活,能为公子出一份力,是我们的荣幸。” “掌柜的言重了,我也只是动了几句嘴皮子罢了,真正出力的人是你们。”顾瑾璃抿了口茶,笑道:“是你领着伙计们起早贪黑的料理茶楼,你们才是最辛苦的。” “而且,伙计们勤快热情,也是掌柜的你管理有方。” 听到顾瑾璃的话后,掌柜的有些不好意思道:“分内的事儿,掌柜的千万不要这么说。”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掌柜的下楼将锁起来的账本让顾瑾璃看了一遍。 每一日的账目都写的清清楚楚,条理分明,让人一眼就能看懂。 短短十多日,这个茶楼竟已经纯收入一千五百两银子,这简直是让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一千五百两银子,与宁王府的钱财比起来算是九牛一毛,可对顾瑾璃和爱月来说,这个数字已经是极好了! 等时日再长一些,他们赚的钱会越来越多! 房子很快也就有了,想想他们以后会越来越好,顾瑾璃唇角的笑意更大。 从三楼下去的时候,顾瑾璃竟遇见了从二楼包间里也推门出来的尹子恪,与他在一起的人竟然也是多日没见的顾念时,不禁愣在原地。 而顾念时在看到女扮男装的顾瑾璃后,面上一喜,不禁忘记了顾瑾璃的身份,脱口而出道:“瑾璃,你怎么在这里?” 尹子恪显然也在第一眼认出了顾瑾璃,只不过在听到顾念时的话后,盯着她的眸中划过一抹诧异。 第79章 要求和离 顾瑾璃眉心一跳,急中生智道:“二哥,你问我今日怎么在这里?” “呵呵,在府中闷得厉害,听说这新开了一个茶楼,所以便好奇过来瞧瞧。” 由于刚才顾念时一见到顾瑾璃很是激动,故而在喊她名字的时候,语速也有些快,所以尹子恪便以为自己听错了,将视线从顾瑾璃的脸上移开。 顾念时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见顾瑾璃圆了场,偷偷打量了一下尹子恪,见他没有起疑,终于放下心来。 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他讪笑道:“我跟尹兄路过,见里面装修别致,就进来坐会。” 尹鹏林一事一出,尹家与顾家更是水火不容,顾瑾璃没想到尹子恪竟一点都不忌讳,仍与顾念时往来,不禁抬眸看他。 尹子恪的眸子如冬日的湖水一般,清澈中却暗含一抹寒意。 这种寒意,并非是源于仇恨,更像是那种刻意保持的疏离感。 尹子恪这是第二次见到女扮男装的顾瑾璃,抿了抿唇,他又想到了太后寿宴那日她那一袭鲜红的舞衣惊艳全场。 同样是眼前这张脸,可男装的她,又别有一番风味。 少了女装的娇美,多了一丝英气。 唇间溢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叹,尹子恪半晌才道:“顾小姐。” 顾瑾璃眸光一动,微微一笑:“尹公子。” 他喊她为“顾小姐”而不是“顾侧妃”,说明他在此时并非是从亓灏的侧妃角度来看她的。 顾小姐,只是因为她姓顾而已,与亓灏无关,与尹素婉无关。 可能,也与整个顾家无关。 她,只是顾瑾璃,仅此而已。 三人一边前后往楼下走,顾念时一边问道:“瑾琇,我们要回诗社,你同我们一起吗?” 他刚说罢,又担心尹子恪会介意,便赶紧解释道:“尹兄,瑾琇喜欢作诗,以前曾想着去诗社里与社员们交流切磋,所以我才想着今日既然遇见了,不如就跟着咱们一块。” 尹子恪“嗯”了声,没直接拒绝便是间接同意了。 许久之前,他就曾想着有机会要与这第一才女好好讨教一番,只是没想到却发生了尹素婉的事情,他们两家便结下了仇怨。 虽说上次尹鹏林是咎由自取,可毕竟也是被顾瑾璃所伤,尹太傅对顾家更是恨之入骨,因此与顾念时都不敢再像之前那般明目张胆的来往了,更何况是顾瑾璃呢? 他内心里就算是再想与她亲近,也只能望而却步。 顾瑾璃当初在相府里跟顾念时说想去诗社,其实只是找个让他带自己出府的幌子罢了,不巧顾念时却当了真。 轻咳两声,她笑道:“二哥,我是瞒着王爷出府的,所以不能在外面久待,等下次我再去诗社吧。” “呃……也好。”顾念时听罢,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亓灏那张阴森可怕的脸,咽了一口唾沫,“那你赶快回去吧!” “告辞。”顾瑾璃对着尹子恪和顾念时拱了拱手,然后带着爱月转身出了茶楼。 尹子恪望着顾瑾璃的背影,眸光暗了暗。 她可以正大光明的以女子身份出府,为何一定要女扮男装呢? 若是没记错的话,似乎那日也是因着她以男装示人才引起了尹鹏林的注意。 而她刚才说是瞒着亓灏的,说明了她出府并不想让亓灏知道。 那么,她出来是所为何事呢? 见尹子恪盯着顾瑾璃离开的方向失神,顾念时以为他识破了她的身份,小声试探道:“尹兄,你在看什么呢?” 尹子恪敛去眸中疑问,淡淡道:“无事。” 顾念时了解尹子恪的性子,知道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便问道:“对于我刚才提到中元节的活动,尹兄可有什么建议?” 尹子恪抬脚继续往前走,想了想,沉声道:“顾兄的想法很好,诗社里的社员多年来都是男子,可要想将诗词歌赋等发扬光大,就该多吸收不同的新生力量,不应局限于男女之别。” “规矩是用来规范人的,倘若制约到了发展,那么必定是要改革的,否则只能停滞不前。京中不乏有才有德的女子,所以我赞同顾兄招纳女社员的想法。” 诗社自成立至今便定下了规矩,虽上到贵族下到寒门无限制,可在对女子进社方面,还是抱有多少偏见。 顾念时一听尹子恪这么痛快的答应,高兴道:“那我一会就联系社员,好好组织一下中元节那天的招新活动!” 尹子恪点点头,“好。” 顾念时之所以想着改革诗社,一来确实是为了诗社的长远发展,二来则是有点私心,因为他想着如果诗社允许女社员进入,那么顾瑾璃便再也不用女扮男装了。 “小姐,刚才吓死奴婢了!”走远后,爱月回头看着向相反方向离开的尹子恪与顾念时,拍了拍胸口:“幸好您反应快,要不然被尹公子识破了您身份怎么办呢?” 顾瑾璃深吸一口气,缓缓道:“看来,以后我不能再随意出来了。等荷香好了,只能让她替我去茶楼打探消息了。” “小姐,要是那房子有着落了,咱们又怎么脱身呢?”爱月嘟着嘴,很是苦恼:“王爷不会放您走,您总不能自己到皇上面前要求和离吧?” “欸,我知道了!”眼珠子一转,她兴奋得抓着顾瑾璃的袖子,压低了声音道:“小姐,小姐!” “太后寿宴那日,您当时不是跟皇上讨了一道圣旨吗?皇上金口玉言,如果您用那圣旨要求和离的话,肯定能成!” 顾瑾璃猛然顿住脚,望着爱月的眼神很是复杂。 眸子里暗涛翻滚,瞧得爱月不禁心里有些害怕,“小姐……奴婢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顾瑾璃扯了扯唇,别过脸,闷声道:“当初我要那圣旨,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离开宁王府。” “只是……有些事情没有想象得那么容易。” 她可以拿着圣旨和离,可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即便是和离出府,另立门户,她与爱月、荷香也是逃不掉皇家的手掌心。 历来,只有男人休掉女人的份,从未有女人休男人的事情发生过。 况且,她要休的还是堂堂亓国宁王爷,当今朝中最有望坐上皇位的男人。 她一旦开口和离,打的不仅是亓灏的脸,还是整个皇室的脸,老皇帝能放过她吗? 不会,就连顾家也会受到牵连。 在顾家,也只有顾淮和顾成恩、顾念时和四姨娘能让她有所挂念,所以就算是考虑到他们,她也不敢冒然提出和离…… 因此,要想逃出囚笼,她绞尽脑汁能想到的法子只有三个。 第一个是假死遁走,如此一来便能彻彻底底的逃离众人的视线,也能减少尹家对顾家的恨意。 第二个是等尹素婉的腿好了,亓灏的恨消了,那么她就可以离开了。 第三个则是对亓灏和盘托出,她只是一个替罪羊,真正的罪魁祸首还在相府里逍遥快活。 可是,这三个法子,总会被她给一一推翻。 第一,她若是假死了,除非换脸换容,否则只能躲过一时。要是被人发现了,那么后果绝对比现在还要惨。 第二,亓灏虽多日前就派人去找逍遥子,可至今都没消息,要是等尹素婉腿好了,还不知道得到猴年马月。 第三,若是告诉亓灏真相,万一他一怒之下禀告给了老皇帝,老皇帝再以欺君之罪将他们顾家给灭门了怎么办? 虽说可能没那么严重,但也绝对不是个小事…… 思来想去,那道圣旨,只能到逼不得已的时候再用了。 现在,还没到最后一步,所以她不能将圣旨搬出来…… 爱月看不懂顾瑾璃眼中的深意,但也能觉察出她心事满满:“小姐……天无绝人之路,咱们总会好的。” “是啊,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顾瑾璃摸了摸爱月的脑袋,自嘲一笑。 没了清白,她身上也再没别的可失去的东西了,只要两个丫鬟好好的,一切都不是问题。 她肯定能离开的,大不了铤而走险,选第一个法子。 反正茶楼的生意不错,只要再把房子搞定,那么生活来源就不用愁了。 以后再深入简出,减少抛头露面的机会,幸运的话躲过一辈子又何尝不可? “走吧,去云水坊。”笑了笑,顾瑾璃将心思压下。 爱月点点头,跟在她后面往云水坊方向走去。 云水坊卖的多为女子的衣服,男子的款式样子极少,顾瑾璃挑来挑去终于选好了一件银线滚边的蓝色衣袍。 待付银子给掌柜的时候,爱月瞪大了眼睛,不禁心疼起来。 抓着钱袋的手半天不松开,她小声犹豫道:“小……公子,要不咱换一件稍微便宜点的?” 掌柜的听罢,刚堆起的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尴尬的看看爱月,又看看顾瑾璃,皮笑肉不笑道:“这位公子一看就是人中龙凤,出身高贵,不得不说您眼光是真的好!” “这布料是前几天刚进来的新货,每个颜色只有一匹布,所以这衣裳也只做一件。” 一边小心翼翼的翻动着衣服,他一边道:“您瞧瞧,这一针一线做的多精致?” 顾瑾璃本就一眼看中了这袍子,不用掌柜的多说她也会买。 而且,这是她第一次送给顾成恩的礼物,故而又怎会在意价格? “掌柜的,包起来。”从爱月手里拿出钱袋,顾瑾璃从中抽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递给了掌柜的。 掌柜的将银票收好,立马热情的将袍子给打包了起来。 “唔……”爱月眼巴巴的瞅着那银票进了掌柜的腰包里,重重叹了口气。 “你啊!银子就像是水一样,流来流去,总会流回来的。”顾瑾璃看着她这模样,觉得甚是好笑,心情也明朗起来。 “况且,难得送大哥一次东西,自然不能捡便宜的,你说对不对?” 爱月嘟囔道:“对,对,对!小姐说什么都对!” 这时掌柜将包裹好的衣服递上前,“公子,您的衣裳。” 幸好爱月声音小,没有被掌柜的听到,否则顾瑾璃女扮男装的身份便会暴露。 顾瑾璃无奈的看了爱月一眼,然而并未接过包裹,“掌柜的,我听说你这店铺可以将客人的衣裳送上门?” “对,有些客人会提前预定款式,然后让我们做好了送过去。”掌柜的点头,问道:“公子,您需要我们给您送到府上吗?” 顾瑾璃沉声道:“嗯,这袍子是我送给顾家大公子的,麻烦你帮我送到相府。” “啊?顾大公子?”掌柜的一听,脸上的笑又僵住了,为难道:“公子,您要是让我们送到别家还好,这顾大公子……” “顾大公子如何?”顾瑾璃见掌柜的吞吞吐吐,一脸的难为情,挑眉道。 掌柜的纠结一番,小声道:“公子,这顾大公子在京中是出了名的厉害,我们可不敢去招惹。” “难道他比宁王爷还厉害?”顾瑾璃听罢,忍不住笑道。 掌柜的摇头,低声道:“不,顾大公子跟宁王爷是不同的人。宁王爷厉害是厉害,但至少从未滥杀无辜过。可这顾大公子他……唉!” “我就实话给公子您说了吧,我家之前有个远房表弟,一家子不知道犯了什么案子被捉到了刑部。顾大公子不顾我表弟媳妇有了身子,硬是剖开了她的肚子……” “啧啧,坊间都说顾大公子办案子公正不阿,铁面无私,但这手段实在是太毒辣了!” 顾瑾璃一怔,身子竟有些发冷。 亓灏对她也说过这些,可是昨日她不相信。 然而,同样的话再从掌柜的口中说出,她却不得不信了。 她知道顾成恩性子冷清,但却没想过竟冷酷残忍到这种地步。 亓灏虽也冷酷无情,可至少应该不会对一个孕妇下如此狠手…… 幽幽的望着老板再次推回来的包裹,顾瑾璃勉强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劳烦老板了。” 说罢,她示意爱月接过包裹。 “好好好,公子慢走!”掌柜的见顾瑾璃没再继续强求,抬了抬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可见他对顾成恩惧怕到了什么地步。 顾瑾璃刚走两步,又折身回头道:“掌柜的,有时候有些话,并不是随随便便都能跟人提起的。” 掌柜的不傻,立马明白了顾瑾璃这是在提醒自己日后不可再对外提顾成恩的事情,连忙点头道:“是是,多谢公子提点,我记住了!” 顾瑾璃没再多言,直接出了铺子。 “小姐……”掌柜的话根本没回避谁,所以爱月自然也听得一清二楚。 张了张嘴,她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公子……当真这么残忍吗?” 顾瑾璃心情没来由的沉重,想了想,还是给顾成恩找了一个算不上很好的理由:“可能……有些案子只有用非常手段才能破案。只有办案效率高,皇上才能器重他。” “毕竟……朝中年轻有为的官员不多。” 爱月眨了眨眼睛,问道:“那……这衣裳咱们还送给大公子不?” “我……”顾瑾璃拿着扇子轻轻了敲了两下脑门,很是纠结。 “小姐,快跑!” 忽然,爱月一声尖叫,拉着顾瑾璃奋力往前跑。 两道寒光闪来,只见不远处那卖菜的两个人正举着大刀向她们砍来。 顾瑾璃一惊,来不及多想,也跟着爱月跑起来。 周围的人被吓得散了,但她们竟再次被堵在了死巷子里,根本就无路可退。 眼见那两人逼近眼前,爱月青白着小脸道:“小……小姐,怎么办?” 顾瑾璃紧紧攥着爱月的手,脑光一闪,快速抬起手腕,按动了银镯子上的机关。 “嗖嗖嗖”,眨眼之间,那两个伪装成百姓的刺客“砰”的应声倒地。 “呼!”爱月重重的喘着粗气,刚想问顾瑾璃这神奇的镯子是从哪里来的。 然而她还未张口,却被顾瑾璃冷不丁的给推倒在了地上。 “唰唰唰”,几支冷箭隔空射来。 顾瑾璃在地上打了几个滚,隐约见到隔壁的屋顶上有几个黑衣人手持弓箭对准她们。 “小姐,有刺客!”爱月也发现了,吓得哭了出来。 “哗”那些黑衣人落在了她们面前。 顾瑾璃咬着唇,继续按动镯子开关,可是黑衣人有五个,镯子里的毒针也只能够杀死三个人的量。 那最后剩下的二人,见自己的同伴死了那么多,不禁怒上心头。 一人大喝一声,拔出三支冷箭,对准顾瑾璃的脑袋射了过去。 镯子里空荡荡的,顾瑾璃在那箭飞过来之前,护在了爱月身前。 觉得杀气越来越近,她闭了眼。 “啊!”两声尖叫,紧接着是箭头掉在地上的声音。 顾瑾璃睁眼,只见那两个黑衣人一人被砍掉了一条胳膊。 “轩世子?”爱月看着从天而降的陈泽轩,目瞪口呆。 陈泽轩将扇子递给雷子,然后上前对顾瑾璃伸出了手,眸子里是毫不掩饰的关心:“还好吗?” 顾瑾璃摇头,然后扶着爱月站了起来。 目光看向那在地上疼得鬼哭狼嚎的二人,抿唇道:“多谢轩世子。” 雷子拿着帕子擦完刀片上的血,将扇子合好后,递上前道:“世子。” 陈泽轩将伸在半空中的手收回,顺势接过扇子,缓解了尴尬:“我恰巧路过,不用客气。” “雷子。”给雷子使了个眼色,他冷声道:“银环有日子没沾血了。” 雷子会意,从胸口衣襟里掏出一个细长的小竹筒。 打开塞子,只见里面钻出来一条通体透明的小蛇。 “呲呲呲”,小蛇吐着红色的芯子,诡异的很。 “银环,去吧!”雷子拍了拍小蛇的脑袋,只见那蛇“嗖”的一下子钻到了一个黑衣人的衣服里。 那黑衣人痛呼一声,随即身子一阵抽搐,脸色一阵青一阵紫,两只眼睛瞪得比铃铛还大,额头青筋暴露,口吐白沫,连呻吟都喊不出口。 更为奇怪的是,他的身子像是风干的墙皮,竟在一瞬间一点点的干裂。 皮掉了后,全身上下只剩下了红彤彤的血肉。 小蛇还不满足,从他的口中钻进了体内肆意游走。 当他的脑浆都被吸干净后,“砰”的一声,整个人像是体内放置了爆竹一样,炸得肉飞血溅。 雷子吹了一声口哨,小蛇像是得到了召唤似的,从那一堆血肉模糊中爬了出来。 顾瑾璃和爱月已经被眼前这一幕吓得说不出话来,待反应过来,二人分别转身捂着嘴弯腰呕吐起来。 另一个黑衣人也被吓得够呛,不等雷子将小蛇丢在他身上,他立马跪地磕头,痛哭流涕的求饶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我说,我什么都说!” “是七皇子派我们来杀顾侧妃的,都是七皇子指使的!” “求轩世子饶命啊,千万不要杀我!” “七皇子?顾侧妃与他无冤无仇,他为何要这么做?”对于七皇子派人刺杀顾瑾璃一事,其实陈泽轩一早就收到了消息,要不然他也不会出现的这么及时。 那黑衣人也不知道具体原因,只好道:“七皇子说顾侧妃坏了他的好事,非死不可!” 顾瑾璃吐得胃里没东西可吐,她才直起身子。 掏出帕子擦了擦着,她转身望着那黑衣人,努力不让自己看地上的那一摊不可描述的东西,声音微抖:“你们当真是七皇子的人?” 黑衣人怕顾瑾璃不相信,急忙掏出一面令牌,单手递给陈泽轩,“轩世子,这是明辉宫的令牌。您以前在宫里也住过,应该认得!” 见那染了血的令牌近在面前,陈泽轩眉头轻蹙,眸色寒了下来。 雷子知道陈泽轩这是不喜人靠近的意思,主动接了过来。 仔细的辨认后,他对陈泽轩道:“世子,确实是七皇子宫里的。” 陈泽轩“哦”了声,勾了勾唇,对顾瑾璃道:“你破坏了他什么好事?以至于他派人在街上对你动手?” 顾瑾璃自然不能将七皇子与老皇帝的妃子私通一事告诉陈泽轩,可也一时找不到搪塞过去的借口,只能保持沉默。 陈泽轩见顾瑾璃不语,低笑一声,又道:“你不想说,我也就不问了。不过,七皇子要杀你,你若要追究的话,我便到皇上那为你做主。” “多谢世子好意,不过不必了。”顾瑾璃知道,如果让老皇帝知道了,同样会闹得不可开交,所以还是作罢吧。 对陈泽轩福了福身子,她拉着爱月便转身离开。 “啊!”听到身后又响起的一声惨叫,顾瑾璃顿住了脚。 回头,她看到刚才那交出令牌的黑衣人胸膛上插了一把刀,还是难逃一死。 “瑾……瑾琇!”忽然,一只大手抓住了自己的肩膀。 “砰!”的一声,顾瑾璃撞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第80章 情不由己 “砰”,爱月手里刚捡起来包裹又掉在了地上。 “大……大……大公子?”不敢置信的看着紧紧抱着顾瑾璃的顾成恩,她张大嘴巴,舌头都惊得捋不直了。 顾成恩似乎是赶过来的,他的呼吸很是急促,心脏也“砰砰砰”无规律的跳个不停。 顾瑾璃听着那“咚咚咚”的心跳声,脑袋一片空白。 没多久前她刚在茶楼遇见了顾念时,现在竟又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了顾成恩,这算巧合吗? 还有,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抱着自己,难道就不怕误会吗? 虽说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可总得注意男女之别吧? 莫非……真如爱月所说,他对自己有那种心思? 心里一慌,顾瑾璃用力推开了顾成恩。 顾成恩一怔,以为她受到了惊吓,又上前紧张道:“怎么了?是不是吓到了?” 顾瑾璃不知是因为这一个意味不明的拥抱,还是之前云水坊掌柜的那一番话,总之她不自觉的向后退了几步。 咽了一口唾沫,她眼神闪躲道:“大哥,我没事。” 顾成恩捕捉到顾瑾璃眼中一闪而过的畏惧,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在相府的时候,除了顾淮、大夫人和顾瑾琇三人不怕他,其他人无论是少爷小姐,还是姨娘下人,几乎人人见到他都是畏畏缩缩,提心吊胆。 毕竟,他那些折磨人的手段他们也都是听说的。 可顾瑾璃不同,她住在琉璃院,虽与他十天半个月都碰不上一次面,但凡是见到了也不曾在她脸上看到过害怕恐慌之情。 然而,刚才,他却察觉到了她在怕他…… 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泽轩将二人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哗”的一声,一展扇子,他笑得肆意明朗,“顾侍郎的消息就是灵通,这里刚发生了案子,你就这么快赶了过来,效率的确是高的很呢!” 顾成恩懒得去想陈泽轩这话是否有什么深意,拱了拱手,他行礼道:“见过轩世子。” “欸,本世子这么大一个活人,敢情顾侍郎眼里只有顾侧妃,这才看到本世子?”陈泽轩摇着扇子,佯怒道:“不行,顾侍郎不把本世子放在眼里,本世子得告诉皇上去!” 顾成恩要是真刚发现陈泽轩的话,那么刚才情急之下喊顾瑾璃的那声也就不是“瑾琇”了。 知道陈泽轩不是真的生气,他语气恭敬道:“世子若是赏脸的话,下官一会去白玉楼给世子赔罪,不知如何?” 陈泽轩摆摆手,大笑道:“顾侍郎客气了,本世子岂会是那等小肚鸡肠之人?” 指了指地上的那具尸体,他意味深长道:“顾侍郎,此人是七皇子派来刺杀顾侧妃的。事关重大,本世子就交给你了。” 说罢,他歪头对顾瑾璃道:“顾侧妃,本世子要回南阳王府,刚好跟你是同路,要一起吗?” 顾瑾璃摇头道:“不必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她不清楚南阳王府的方向,可不代表顾成恩不知道。 “没事,反正都是……”不等陈泽轩话说完,只听得顾成恩开口道:“轩世子,下官回刑部的路上可以送瑾琇回去,就不劳烦世子了。” 陈泽轩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幽光,他似笑非笑的望着顾成恩片刻,缓缓道:“顾侍郎处理案子要紧,送顾侧妃也只是举手之劳,谈不上什么劳烦。” 他们二人一左一右的站在顾瑾璃两侧,一人蓝衣清冷,一人紫衣邪魅,对视之间,无形之中开始了较量与审视。 顾瑾璃夹在中间很是尴尬,心里生出了一股烦躁。 对于顾成恩,她着实产生了畏惧的心理,而刚才看到陈泽轩那折磨人的手段,恐怕比起顾成恩来可能不相上下。 这两人,她今后都得保持距离才行。 尤其是顾成恩,他对她的好,之前她以为是出于替嫁的弥补,但现在她不敢再理所应当的接受了…… 因为她害怕,有些事情是她想的太简单,以至于给顾成恩造成了什么误会…… 尽管在她潜意识里茶茶兔话本里写的故事是荒诞的,可万一真发生在了她和顾成恩身上呢? “瑾琇,此事事关七皇子,所以要立案的话,还要你与我一同回刑部。”顾成恩见顾瑾璃不知在想什么,他再次开口道。 “我……”顾瑾璃抬眸,撞进了顾成恩深沉的眸子里,不禁心头一颤。 不知是否是错觉,她竟在他的眼底深处看到了一丝执拗和炙热。 “今日一事,我……我也不想再追究了,麻烦大哥把刺客的尸体处理了。”别开脸,她闷声道:“大哥,我出来太久了,得赶快回王府了。” 说罢,她抬脚离开。 “瑾琇!”顾成恩眸光一闪,见她要走,甩袖就要跟上去,却被陈泽轩给拦住了。 “顾侍郎,顾侧妃虽说不追究七皇子了,但尸体还是尽快处理了好。要不然等宫里的人收到了消息,说不准会又要扯出多余的事端来!”拱拱手,他紧紧追了过去。 顾成恩死死的盯着陈泽轩的背影,用力攥紧了拳头。 “砰!”,他一拳打在了墙壁上。 血,顺着伤口哗哗流淌。 “主子!”随从见状,吓得急忙掏出帕子给他擦血,“您前两日的伤口还没好,怎么能……” 顾成恩摊开手,望着掌心被酒杯碎片割伤的那道伤口,垂下了眸子。 “大公子!大公子!”这时,爱月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顾成恩一怔,连忙抬头,在见到她身后并无顾瑾璃的身影,那眸间燃起的亮光瞬间熄灭。 他将手背到身后,扯了扯唇,“你家小姐呢?要不要我送她回去?” “小姐……小姐她上了世子的马车。”爱月极少在顾成恩的脸上看到笑意,可此刻却觉得他笑得好勉强,好让人难过。 见顾成恩神色不自然的点点头,爱月急忙道:“大公子,这是小姐特意从云水坊给您买的衣服。” “给我的?”顾成恩听罢,那沉下去的心顿时又因为这一句简单的话浮了上来。 他有些不敢相信,有些受宠若惊,竟还有一些甜蜜。 虽然,他不该对顾瑾璃产生这种感情。 但是,情不由己。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爱上了她,不顾那兄妹血缘关系就爱上了。 可能,是在见到她的第一眼,瘦瘦小小的她站在父亲身边,一身素衣,比不上其他几个妹妹的奢华,可就是如那一尘不染的青莲一样,生根在了他的心里。 后来,在得知父亲和母亲要她替瑾琇代嫁的时候,他私底下跟父亲反对过,这才知道原来父亲曾打算将她嫁给宣王…… 他无力更改父亲的决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跳进火坑。 其实,他也很怕,怕他的心事被人知道。 毕竟,在他没有足够能力保护她之前,他不能让那些流言蜚语伤了她。 只是,后来的后来,他对她的心思便再也藏不住了…… 瞧着她刚才对自己那若有似无的疏离,他的心就像是被人拿着钝刀刺了一下。 进去的时候,生疼,拔出来的时候更疼…… 而爱月折回来抱着的这件衣裳,比任何良药都能治愈他的难过和无法言说的落寞。 因为深受茶茶兔话本的荼毒,所以爱月一直坚信顾成恩对顾瑾璃是有着不同兄妹之情的情意,再见到他这努力抑制住激动的神色后,心中更是有几分不忍。 打开包裹,她将衣裳捧到顾成恩面前,恭敬道:“大公子,您看看,这衣服的颜色和款式都是小姐亲自给您挑选的,据说是云水坊唯一一件上等的男袍。” 顾成恩伸出的手有些颤抖,在即将触碰到衣服的时候又缩了回去。 “替我谢谢她。”直直的望着袍子,他让爱月重新包裹好交给了侍从。 爱月开始还不解,可在看到他那染了血的袖口后恍然大悟。 张了张嘴,她本还想告诉顾成恩其实顾瑾璃曾亲手给她做了一件袍子的,但想着那袍子是被亓灏毁了的,要是让顾成恩知道,他肯定会更伤心。 “大公子,奴婢先回去了。”行了个礼,爱月急急转身跑走了。 顾成恩站在原地不动,视线一刻不离开包裹,良久竟痴痴笑了起来,喃喃道:“她……心里是有我的。” 先不管她视他为兄妹还是其他,只要他在她心里有丁点位置,他便心满意足了。 摸着包裹,他决定这袍子要珍藏一辈子。 侍从第一次见到大公子笑得如此发自内心,不禁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一样,呆住了。 其余几人也像是见了鬼一样,张着大嘴说不出话来。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眼中无不透露着惊讶之色。 这个向来阴沉冷厉的大公子竟然笑了?他们的眼睛没出毛病吧? 一扫众人,顾成恩从侍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接过包裹,然后冷哼一声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啊!大公子……尸体怎么办!”有人终于缓过神来,在背后大喊道。 “喂狗!”大公子的声音,像是一阵冷风,冷嗖嗖的从半空中传了过来。 众人听命,便将尸体抬去了乱葬岗。 回宁王府的马车上,顾瑾璃低着头,脑海中浮现出顾成恩那双压抑着什么的眼神,不自觉的蹙起了眉心。 若说女人看女人最准,那么男人应当也是如此。 难怪,亓灏会对自己说出那些不着调的话来…… “你腕上这镯子倒是少见的很。”忽然,陈泽轩打破了车内的沉默,饶有兴趣的望着顾瑾璃袖口露出来的半截镯子。 “嗯?”顾瑾璃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心口又发闷了起来。 不着痕迹的拉了拉袖子,她语气淡淡道:“很普通的银镯子,首饰店里多的很。” “首饰店里确实不缺银镯子,不过这可以当作暗器的镯子,却不普通。”陈泽轩唇角轻扬,轻笑道:“早知道你有这么好的暗器防身,本世子就不英雄救美了。” 顾瑾璃这一路上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他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让雷子将小蛇放出来吓到了她。 之所以放蛇,是因为他知道替宫里办事的人,大多都是死士,普通的毒药和酷刑一般不管用,而让那刺客亲眼看到同伴生不如死的痛苦,这样强烈的冲击之下才能更加感同身受,松口吐出幕后之人。 他一心想在她面前博得好感,却没想到操之过急,倒适得其反。 说这话,也不过是想缓和一下气氛而已。 顾瑾璃眸光微动,低声道:“这是大哥送给我防身用的。” 依着陈泽轩的眼力,她知道他一眼能看出这镯子的不寻常之处,也能查处镯子的来历,所以也懒得兜圈子。 况且,一个镯子而已,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呵呵,若是我没猜错的话,这镯子应当是由玄机子的徒子徒孙所制。”陈泽轩一边把玩着扇子,一边缓缓道:“玄机门并不是随随便便谁的活儿都接的,看来顾侍郎必定是花费了不少心力。” 玄机门不仅善于兵器、暗器的制造,还精通五行八卦等,是一个隐居在江湖背后的神秘组织。 如同青遥阁,成立多年,江湖上极少有人知道他幕后的主人是谁。 “玄机门?”没想到这一个镯子竟还有这么大的名头,顾瑾璃低头,重新打量着自己的镯子。 轻轻一晃,她忽然觉得那之前空了的地方又有了重量。 撩开窗帘,顾瑾璃抬手对着外面空无一人的方向按动了机关。 “嗖嗖嗖!”,数枚毒针像密密麻麻的蝗虫一样射了出来。 顾瑾璃眼睛一亮,忍不住赞叹道:“玄机门,果真是名不虚传。” 陈泽轩也点头道:“顾侍郎确实有心了!” 听到陈泽轩提到顾成恩,顾瑾璃唇角的弧度渐渐减了下来,“嗯”了声,算作回应。 陈泽轩察觉到顾瑾璃情绪有些不对劲,便也不再多言,转头也挑开帘子看向窗外。 马车“哒哒哒”的走着,爱月偷偷瞄了陈泽轩一眼,又瞅了瞅顾瑾璃,决定有些话还是等回去后再说吧。 很快,马车停了下来,听到车夫道:“顾侧妃,宁王府到了。” 顾瑾璃起身,对陈泽轩道了声谢,便与爱月下了马车。 然而,她脚刚沾地,却见亓灏也从一旁的马车上走了下来。 二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发怔。 “宁王爷。”突然,陈泽轩也跟了下来。 他站在顾瑾璃身侧,二人比肩而立,虽说顾瑾璃是男子装扮,可看在亓灏眼里竟有些扎眼。 亓灏将视线从顾瑾璃脸上移开,点了点头,甩袖大步进了王府。 顾瑾璃咬了咬唇,也跟在了后面。 “欸?”陈泽轩见二人就这样一声不吭的将自己丢下,不觉得好笑的摸了摸鼻子,转头问雷子:“本世子有这般让人讨厌吗?” 雷子听罢,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世子这般风流潇洒,玉树临风的人物,这世上的人爱慕世子都来不及,怎可能讨厌您?” “呵!”陈泽轩摇摇头,望了顾瑾璃与亓灏渐行渐远的背影,上了马车。 “小姐……王爷竟然没责怪我们女扮男装出府?”往芙蕖院走的路上,下人们见顾瑾璃与爱月这身打扮,不由得都歪着脑袋窃窃私语起来。 见顾瑾璃不说话,她又小声道:“小姐,奴婢把衣服给大公子的时候,发现大公子的手受了伤了,流了好多血。” 顾瑾璃脚步一顿,随即又继续向前走,“严重吗?” “好像挺严重的。”爱月想了想,道:“不过,大公子看到您送的衣服很开心。” “奴婢从来没见过大公子会露出那样欣喜的表情,简直像是冷宫里的妃子被皇上临幸了一样,他……” “爱月。”顾瑾璃怕爱月再说出什么更离谱的话,便冷声打断了她:“以后在这府里,少说话,多做事。” “呃……”爱月察觉到顾瑾璃脸色不好,知趣道:“是,奴婢记住了。” 重重叹了口气,顾瑾璃加快了步子。 “王爷,属下查到了!”亓灏刚进书房坐下,秦峰便急匆匆的进来了。 亓灏抿了一口茶,沉着脸道:“说!” “暗营的兄弟说,他们查到了世子身边的雷子曾带着人在东山军营附近出现过,而那天刚好粮仓起火,所以最有可能纵火的人便是世子。只是……原因暂时不明。” “哦?”亓灏听罢,冷笑道:“本王就说他这次暗自回京必定有问题,没想到他竟敢对东山军营下手?” 秦峰问道:“可是,咱们与世子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为何要烧毁粮仓?” 亓灏眯了眯眼睛,“本王也猜不透,他的心思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想到陈泽轩接近顾瑾璃肯定是别有用心,他目光转冷。 “王爷!”杜江手里握着一块帕子进来,气喘吁吁道:“顾侧妃刚才在街上遇到了刺杀!” “嗯?”亓灏眉头一紧,想着刚才在王府门口瞧着顾瑾璃也没有大碍,刚抬起的屁股又坐了下来。 抿了抿唇,他沉下心来等杜江把话说完。 “是七皇子的人,不过好在世子和顾侍郎及时出现,顾侧妃毫发无伤。”杜江将帕子打开,指着包裹在里面的银针道:“这些毒针是从顾侧妃手里发出的,与上次顾侍郎派人暗中埋伏我们使用的暗器是一样的。” 亓灏捏起一根,端详了一会,一字一句道:“顾成恩对她倒是用心良苦!” 杜江犹豫片刻,小声道:“对了,属下还查到了京中主街上那刚开的‘悦来茶室’的主人是何人。” “轩世子?”亓灏将毒针一丢,揉了揉眉心。 杜江摇头,道:“不是,是……顾侧妃。” “顾瑾琇?” “顾侧妃!” 不止是亓灏吃惊,就连秦峰也快惊得掉了下巴,故而惊讶的声音盖过了亓灏。 “王爷,属下听说那茶楼生意好的很,每日都是大把大把银子往里进!顾侧妃竟神不知鬼不觉的开起了茶楼,她该不会是想要逃走吧?” 亓灏听到秦峰的话后,神色怔怔。 是啊,他一直以为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控下,可却还是百密一疏。 她那盘下茶楼的钱,是从何而来的? 顾成恩?顾家?还是陈泽轩? 她,又是何时起了要离开宁王府的心思? 是一开始就有,还是最近? 一想到她有一天会离开,亓灏的心竟生出了一种复杂的感觉。 这种感觉,他说不清楚,也很难形容,总之就是很不舒服。 秦峰眼珠子一转,笑嘻嘻道:“王爷,刚好现在东山军营军饷有点吃紧,既然顾侧妃手头富裕,要不然咱们……” “闭嘴!”亓灏烦躁的瞪了秦峰一眼,然后对杜江道:“吩咐下去,从今往后,停了芙蕖院的月俸!” “呃……”杜江瞪大眼睛,又问道:“那……那物资呢?” 亓灏摆摆手,眸中有火苗在烧,“物资减半!” “是,王爷。”杜江拱拱手,退了下去。 待他刚出了门口,却又听到亓灏道:“回来!” “王爷,还有什么吩咐?”杜江应声回来,不解道。 “月钱减半。”亓灏动了动唇,闷声道:“物资照旧。” “还有,告诉邱大人,让他明日早朝,向皇上推荐顾侍郎将东山军营所有的兵器都改良一番。如此人才不用,岂不是浪费?” “是。”杜江想着亓灏还在介意那暗器的事情,点点头出了书房。 瞧着秦峰还跟个柱子似的杵在自己面前,亓灏皱眉道:“去,给本王拿酒来!” “王爷,这青天白日的,您要喝酒?”秦峰一听,很是好奇。 在亓灏身边待了这么多年,除非宴席场合,极少见他主动喝酒啊! 难道,王爷心情不好? “属下这就去!”秦峰见亓灏望着自己的眼神凌厉,立刻如疾风一样消失在了门口。 很快,下人们便抱着两坛子酒进来了。 一阵熟悉的酒香飘来,亓灏不满道:“谁说本王要喝‘百果香’了?” “可是……您也没说不喝呀!再说了,周管家说这世子送来的酒,要比咱们府里收藏的百年花雕都要好喝。”秦峰撇撇嘴,嘟囔道。 “本王就要喝花雕!”亓灏大手一抬,一道掌风打在那酒坛子上。 “砰”,坛子掉在地上,酒水洒了一地。 “王爷息怒!”下人们见亓灏发怒,连忙跪下,瑟瑟发抖。 “属下这就去给您换花雕。”抱起另外一坛“百果香”,秦峰跑的比兔子还快。 亓灏停发芙蕖院月俸的消息刚送到,没多久整个王府上下都知道了。 玉夫人原本因为上午周管家往芙蕖院送礼物而忿忿不甘,现在得知减了顾瑾璃的月俸,因此心里一乐,又屁颠屁颠的跑到柳夫人的秋菊院嚼舌根去了。 柳夫人还是保持一贯中立的态度,发表一些不痛不痒的观点。 玉夫人觉得找不到共鸣感,便怏怏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芙蕖院里,顾瑾璃看了桌上满满的滋补品和礼物一眼,转身往梳妆台前面坐了下来。 爱月一边给她解着发带,一边不解道:“小姐,您说王爷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为什么给咱们院子里送来这么多东西,还要克扣咱们的月俸?” 她们主仆二人一回来,胭脂和锦瑟便禀告说她们离开王府后周管家便带着人捧着各种各样的礼物过来了。 王爷赏赐芙蕖院东西,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次呢,当时都快把院子里的奴才们都吓住了。 “你问我,我又如何知道?”顾瑾璃想起昨日亓灏对她的所作所为,声音冰冷道:“滋补品你挑一些好的,你和荷香吃。” “你捡一些值钱的礼物,找个机会出府,去典当铺换成银子。” “嗯,奴婢知道了。”爱月点点头,拿着梳子给她梳理着头发。 顾瑾璃的视线落在镜子里那一摞高高的礼盒上,眸底神色讽刺。 第81章 清理门户 清晨的阳光徐徐照射进来,映在尹素婉白玉般的脸上,淡淡的笼罩上了一层光辉。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愣愣失神。 昨夜,亓灏一晚未回房间,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在府中没有与自己同床共枕。 据说,他还醉倒在了书房里…… 究竟发生了什么,使得他一个极少沾酒的人会酩酊大醉? 还有,他为何昨日突然让周管家从仓库里挑拣了些东西送芙蕖院? “王妃。”这时候,双儿从门外进来了,小声在她耳边低语一番。 尹素婉听罢,冷笑道:“凭着她的脑子,能想出来这主意?” 双儿一边接过尹素婉手中的梳子给她梳头,一边道:“她昨个往柳夫人院子里去了,兴许是柳夫人给支的招。” “不会是柳絮。”尹素婉摇头,思忖道:“柳絮虽有几分心机,可也不至于如此明目张胆,因为她惯于做老好人。” 双儿觉得尹素婉说的也对,点头道:“那……咱们要不要揭穿她呢?” 尹素婉眸光微冷,冷笑道:“为何要揭穿?” 双儿一听,不赞同道:“王妃,玉夫人她可是要害您呢!您身子最近本就不好,这万一要是更严重了,那可怎么办?” 尹素婉眯了眯眼睛,幽幽道:“若不顺着玉夫人的心意,又怎能将顾瑾琇赶出王府?让王爷对她彻底的死心?” 顿了顿,她又对双儿招了招手道:“不过,你这样……” 双儿附耳过来,听罢,睁大眼睛道:“王妃,去哪里找靠谱的法师?” 尹素婉白了双儿一眼,不屑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给足银子,还怕找不到法术高超的大师?” 双儿咽了口唾沫,小声道:“王妃说的是,奴婢这就去办。” 说罢,她立马退了出去。 尹素婉透过窗户,视线落在玉露院的方向,眸底划过一抹讽刺。 一个时辰后,亓灏下朝的时候,刚进怡心院,只见双儿和宝珠二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在床榻旁边,而尹素婉则面色苍白的紧闭双眼。 亓灏心头一惊,急声道:“这是怎么了?” 双儿抹着眼泪,哽咽道:“王爷……小姐从早上到现在,一直昏迷不醒不说,还总是说胡话,奴婢请了大夫看过,可那大夫说小姐没毛病。” “呜呜……奴婢又去魏太医府上跑了一趟,魏太医给小姐诊脉后,也瞧不出什么来,奴婢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亓灏听罢,坐了下来,一边握着尹素婉的手,一边轻唤道:“婉婉,婉婉?” 尹素婉的手像是在冰窖里泡过似的,一阵冰凉,她的身子也直打哆嗦。 “不要……不要过来……” “走开……走开!” 亓灏低下头,只听得尹素婉含含糊糊的果真是说着胡话。 “双儿,你再去……”他的话还没说完,却被人给打断了。 “王爷!” 玉夫人的人才刚进院子,在屋里便能听到她那尖细的声音。 亓灏皱了皱眉头,瞧着玉夫人拉着柳夫人进来,不悦道:“大呼小叫什么?没看到婉婉在休息吗?” 玉夫人自从有了知心贴己的林超后,对亓灏的感情已经没有之前那般强烈,故而对他的冷硬态度也渐渐变得不在意。 行了个礼,她看向尹素婉,貌似恭敬道:“王爷,妾身听说王妃身子不舒服,所以便特意和柳姐姐一起过来,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柳夫人见亓灏那阴沉的目光射过来,垂下头,福了福身子,低声道:“妾身见过王爷。” “王爷,奴婢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双儿突然跪行上前,面色肃然。 “讲!”亓灏一心在尹素婉身上,本不欲理会双儿,可又担心她要说的事情与尹素婉有关,故而只能暂且容忍一下。 双儿吸了吸鼻子,“昨晚……昨晚因为王爷留宿在书房,所以是奴婢陪着王妃在房间里睡的。” “大概是子时左右,王妃醒来说睡不着了,然后就让奴婢点上灯,奴婢……奴婢在点灯的时候,竟然……竟然看到了金梅和翠屏……” “呜呜……她们二人全身上下都是血,好吓人!” “不止是奴婢和王妃,就连宝珠还有怡心院的其他几个丫头也看到了。” “胡说八道!”亓灏听罢,冷声呵斥道:“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鬼怪!去,再将魏廖请来!” “王爷,古人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玉夫人坐下,难得的一本正经道:“金梅和翠屏是杖毙而死,化成厉鬼也不足为奇。” “咱们王府近日这个生病,那个中毒的,不如就趁着今日,去找个法术厉害的大师来,一来将那两只厉鬼给收了,二来顺便看看到底是什么导致咱们府里不清净!” “王爷,玉妹妹说的是。”极少帮腔吭声的柳夫人,竟也主动开口道:“既然怡心院有这么多下人都看到了那两丫头的鬼魂,若是不及时找大师清理干净了,恐怕待时间一久闹鬼的事情会搞得人心惶惶,人人议论不止。” 亓灏视线在柳夫人和玉夫人之间来回扫了一圈,抿了抿唇,幽幽一笑:“好,那本王倒要看看除了金梅和翠屏两只小鬼,还藏着哪些作祟的人!” “来人,去把京中最有名的法师请来!” “是,王爷!”杜江应了声,立即出了院子。 大概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待杜江再回来的时候,只见他身后跟了一个年纪约莫着四十多岁的法师。 那人一身道袍,清清瘦瘦,看着仙风道骨,真有一种随时随地羽化成仙的模样。 既然府中有厉鬼作怪,那么自然是要摆道场做法的。 道场地点在王府院子里的最中央,法师特意摆放了一个很大的香案,香案上面立着许多香炉。 他一边拿着一把古色古香的桃木剑围着香案走动,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而他身边,也跟着七八个小法师。 兴许走了有六七圈后,他忽然端起黄酒,然后“噗”的一口吐在了桃木剑上。 紧接着,香炉里烟雾弥漫,符纸飞扬,他手腕翻转,桃木剑隔空横劈竖砍,引来了府中上下的围观和窃窃私语。 大家都是第一次看到做法的场面,因此每个人的眼睛都直直的盯在法师身上,神色也随着法师的一举一动而凝重。 无人敢说话,就连呼吸都放的很轻,仿佛一不小心会惊到了神灵。 亓灏只觉得这法师转圈转的让人眼花缭乱,还有那香炉里点着的香烟,也呛鼻的很,他瞧着这法师一副没完没了的架势,心里烦躁的很。 “砰”! 一阵火焰炸裂开来,惊得众人纷纷退后。 见那法师终于停住了脚,玉夫人赶紧问道:“大师,这府中可有什么异样?” 法师并未回答,而是拿着桃木剑指着芙蕖院的方向,凝视了片刻,才道:“那里住着何人?” 玉夫人看了亓灏一眼,讪笑道:“敢问大师,可有何不妥?” 法师叹了口气,然后伸出一只手来,掐指算了算,问道:“不知府中近日可死过人?” “死了两个大逆不道的贱婢!”不等玉夫人开口,亓灏冷声道。 法师摇摇头,感慨道:“怪不得府中阴气森森,果真是如我所想,多了两个冤魂!” “冤魂?”亓灏勾了勾唇,意味深长道:“那两贱婢敢污蔑陷害主子,死有余辜!从何而来的冤屈?” 法师轻轻擦完桃木剑上的黄酒后,对自己的弟子招了招手,面不改色道:“将那香炉拿来。” “师父。”小法师捧着香炉上前,恭敬道。 指着香炉里的香,法师振振有词道:“王爷请看,正常的香,应该是两边低,中间高,不会压过香头,而现在却是相反,说明府中必定有人做过大恶之事,也有人含冤而死。” 玉夫人心里一喜,急声道:“大师,那要如何破解?” 法师又伸出手指头算了一下,一字一句道:“找出祸端,清理门户!” 说罢,他带着徒弟们往芙蕖院院走去。 亓灏给杜江使了个眼色,然后吩咐周管家等人将香案和香炉等撤了下去。 “欸,王爷,您不跟着大师一起去芙蕖院看看吗?”玉夫人见亓灏转身要往怡心院去,不禁拉住了他的胳膊。 亓灏一把甩开玉夫人的手,不紧不慢道:“本王怕去的人太多,会惊动了某些看不见的东西,还是去怡心院里等消息吧!” 玉夫人重重跺了一下脚,一脸的不甘心。 可又想到一会能从芙蕖院的树底下挖出来一些有趣的东西,她便也懒得再计较亓灏的态度。 回到怡心院后,亓灏见宝珠正在给尹素婉掖被角,便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 宝珠迟疑片刻,看了尹素婉一眼,退了出去。 亓灏轻抚着尹素婉的脸,注意到她嘴角的沾了点白色粉末,眸光深深。 余光又瞥见宝珠两手好像将什么东西藏在了袖子里,他厉色道:“站住!” 宝珠身子一颤,慢吞吞的转过身来,颤抖着声音道:“王爷。” 亓灏冷冷的看着宝珠,“把你手里的东西拿出来。” “王爷……”宝珠被亓灏犀利的眼神一盯,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拿出来!”亓灏见宝珠眼神闪躲,脸上的怒气更甚。 宝珠咬了咬牙,将攥在手心里的纸包递了上去。 打开纸包后,亓灏见到里面是一些类似于面粉似的粉末,缓缓道:“这是什么?” “这……这是……珍珠粉。”宝珠深吸一口气,努力使得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慌乱:“奴婢见王妃一直精神不宁,想着以前在太傅府的时候,嬷嬷说服用适量珍珠粉可以平心静气,所以就……” “哦?”亓灏捏了一把,放在鼻间嗅了嗅,随即又在手里仔细捻了捻。 “噗通”一声,宝珠跪在地上,重重磕头道:“王爷,这确实是珍珠粉无疑,倘若王爷不相信,大可让魏太医过来辨认一下。” “奴婢自小跟在王妃身边,断然不会做出那种大逆不道之事来。” “王爷!” 在杜江的带领下,大法师带着一群小法师,小法师后面跟着玉夫人、柳夫人,两位夫人后面又跟着府里的大小奴仆,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又集中到了怡心院的院子里。 亓灏闻声出去,瞅着杜江怀里抱着一个红色坛子,挑眉道:“这是什么?” “这是在顾侧妃院子里发现的。”杜江想着刚才顾瑾璃那张云淡风轻的脸,低声道:“法师说,因为顾侧妃将巫蛊埋在了地下,而且又背负着两条冤魂,所以金梅和翠屏才会回来找王妃。” “她们……她们想让王妃洗脱冤屈。” 最开始,双儿说起冤魂的时候,亓灏只是觉得太过荒诞。 而后,玉夫人又跑了过来说府中不干净,连柳夫人也一同开口了,他便觉得今日一事,必定又如同前几次一样,有人在背地里想兴风作浪。 当法师第一次举着桃木剑询问芙蕖院里住着的是谁,他立马明白了。 原来,这次那些龌龊的人对付的还是顾瑾璃…… 一次两次将王府里的水搅浑了就罢了,可仍旧这般不依不饶,那别怪他不客气了! “这里!”法师绕着怡心院走了一遍后,又指了指南墙根花坛下。 小法师们会意,很快又从花坛地底下挖出了一个黑色坛子。 法师将坛子打开,只见黑黢黢的坛子底部,蠕动着一条白色的幼虫。 “王爷,这是一对子母蛊,本该是寄养在一块的。由于母子分开,所以这样的蛊具有很强大的怨念,如果再滴上人的血,那么中蛊之人便会失了阳气。” “失了阳气之人,阴气必盛,如此一来便容易沾上不干净的东西。” 听完法师这一解释,众人回过头来琢磨了一下,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当时金梅亲*代了簪子是翠屏怂恿的,也是她给自己出主意下毒害顾瑾璃。 而翠屏对于所有罪名供认不讳,想来也是受了顾瑾璃的威胁或者是指使,最后做了替罪羊。 那么,顾瑾璃为何要给自己下毒呢? 原因嘛,肯定是想以此来得到亓灏的关注! 因为她的缘故,金梅和翠屏才含冤而死。 而顾瑾璃又心思歹毒的对尹素婉下了蛊,所以两个丫鬟才会在阳气不足的王妃尹素婉面前现身! 亓灏压住心头的烦闷,转头问杜江:“顾瑾琇怎么说?” 杜江道:“顾侧妃……她说,一切凭王爷定夺!” “就这样?”亓灏眉头轻蹙,不自觉的提高了声音。 “还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杜江轻咳两声,声音更小了几分。 亓灏听罢,眸光微寒,一言不发。 她这是什么意思?是笃定了他会不分青红皂白的处置她吗? 还是说,她在因为什么在跟他赌气? 法师见亓灏沉默不语,又道:“还有,那院子里的人命格太硬,属天煞孤星的命盘,与王爷八字不合,若是继续留在府中,恐怕对府中的人很是不利。” “轻则缠绵病榻,重则血光之灾。” 亓灏薄唇紧抿,良久才道:“依着大师的意思,若是那人离开王府,王府便能安宁?” 法师捋了捋本就稀疏的几根胡须,郑重道:“不瞒王爷,那人的命盘不好,尤其是与王妃相克,所以还请王爷深思熟虑。” “本王只问你,是不是她走了,婉婉就能好了?府中的厉鬼也能除了?”亓灏扬着唇角,看上去问的认真,可只有杜江察觉到了他那笑意背后的寒凉。 法师重重点头,“顾侧妃离开,那缠着王妃的冤魂也会跟着走,不会再在王妃院内作怪了。” “嗯,本王知道了。”亓灏看了法师一眼,然后便转身往屋子里走去。 众人见亓灏这般态度,很是不解。 杜江将法师及其弟子们送走后,见亓灏出了怡心院,便上前道:“王爷放心,属下已经派人盯着去了。” 亓灏“嗯”了声,从袖子里掏出从宝珠身上发现的那纸包,递给他:“本王瞧着不像是珍珠粉,你去派人查一下是何物。” 杜江应了声,立即飞身离去。 亓灏一边往书房走,一边想着顾瑾璃让杜江转告的那番话。 他若是真顺着那法师的意思赶顾瑾璃走,是不是刚好顺了她的心意? 这样想着,他脚下的步子越发沉重起来。 玉夫人和柳夫人在杜江将法师送走后,二人见亓灏也没个准确表态,只好怏怏不乐的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姐姐,你说王爷到底是什么意思?法师都已经从芙蕖院找出了母子蛊,他怎么就非留着那个祸害在府里呢?”玉夫人用力的扯着帕子,一双杏眼满是忿恨。 “玉妹妹,莫要着急,王爷自有他的想法,咱们还是静观其变的好。”柳夫人抚了抚发髻,神色淡淡。 “姐姐!”玉夫人见柳夫人这不咸不淡的模样,不禁急了起来:“我好不容易派人潜入那两院子,将坛子藏地下,可是却无半点结果,你说我能痛快吗?” “妹妹,你我跟在王爷身边时间不短了,王爷的性子你还不了解?他要做什么,永远不是我们所能干涉的。”柳夫人幽幽叹了一声,看着脚下的青石子小路,感慨道:“时间过的可真快,马上就要七夕了呢!” “我还记得以前在宫里的时候,每到七夕,太后她老人家便会放我们一天假,那时……” 柳夫人刚打开回忆的匣子,却被玉夫人不耐烦的粗暴打断:“姐姐,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就别再絮叨了!” 面色一僵,柳夫人便指着不远处自己的院子,皮笑肉不笑道:“妹妹,我还有些事情,就先回去了,改日再去你院子里坐坐。” 说罢,她不等玉夫人回应,便头也不回的带着雪琴离开了。 “欸!”玉夫人没料到柳夫人竟敢丢下自己,往地上啐了一口,气呼呼的扭头往玉露院方向走去。 “主子,玉夫人就那性子,您犯不着因她生气。”雪琴一边跟在柳夫人身后,一边悄悄打量着她的神色。 柳夫人冷哼一声,语气嘲讽道:“这些年来,我若真次次都跟她计较,岂不是早被气死了?” 雪琴附和道:“主子宽宏大量,自然不跟她一般见识。” 柳夫人想到了什么,问道:“林超那边怎么样了?” 雪琴脸一红,小声道:“嗯……奴婢还没问。” 柳夫人皱了皱眉,不悦道:“让他抓紧时间,争取一次性成功!” 雪琴点头,“是,主子。” 柳夫人想象着玉夫人在床榻上那风骚妩媚的模样,幽幽道:“对了,梁玉以前说过,她跟王爷做的时候,最喜欢的是后入式!” “你告诉林超,让梁玉像母狗一样跪着,准保她一举怀男!” “呃……奴婢知道了。”雪琴跟在柳夫人身边也有年头了,她第一次听到柳夫人说这样的荤话,面红耳赤的更厉害了。 柳夫人瞥了她一眼,抬手勾起雪琴的下巴,缓缓道:“今晚好好伺候我,以后自然少不了你吃香的喝辣的。” 雪琴羞涩的垂下头,扭捏的“嗯”了声。 柳夫人又在雪琴的腰上捏了一把,才进了秋菊院。 芙蕖院里,爱月将院子里被法师挖出来的坑填完后,拍了拍手上的灰土,撅着嘴回了房间:“小姐,你说说,为什么每次这府里一有什么事,都要赖到我们头上?” “什么八字不合,什么天煞孤星?他们要赶咱们走,咱们还巴不得呢!” “这破地方,真以为咱们愿意待着?” 顾瑾璃半倚在软塌上翻着医书,语气淡淡道:“胭脂和锦瑟在做什么?” 爱月撇撇嘴,道:“胭脂在照顾荷香,锦瑟应该在后院吧。” 顾瑾璃眸光微动,沉声道:“最近看紧了她们二人。” “啊?”爱月听罢,不解道:“小姐,她们两个挺规矩的啊!干事又勤快,话也不多,应该没什么问题。” 顾瑾璃将书一合,直直的看着爱月,“除了芙蕖院的人,你觉得还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那母子蛊藏我院子里?” 冷笑一声,她继续道:“昨个晚上饭后,你将那碗四红汤泼在了树下,经过一晚上汤水浸入地下,泥土会变成红色。” “而锦瑟鞋子上的泥是红色的,说明她一定去了树底下。” “今日府里又突然蹦出来一个法师,芙蕖院也莫名其妙多出一个坛子来,你说这是为何?” 爱月张了张嘴,“小姐的意思是……” “等着吧,不久就知道了。”顾瑾璃打了个呵欠,翻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合上了眼睛。 爱月见顾瑾璃要小憩,安静的退到了一旁。 第82章 滥杀无辜 夜,一点点来临。 书房里,亓灏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叩着桌面,面色沉沉。 杜江犹豫了片刻,又继续道:“那法师拿了飞雪给的银子后,并没直接离开,而是又等了一会。” “属下觉得奇怪,所以就在暗处里多等了一会。然后……然后就发现双儿也塞给了那法师一袋子银子。” 亓灏猛然抬头,凌厉的眸子直视着杜江,像是两把利刀,锋利无比。 杜江从上次的经验来看,知道亓灏内心是无法接受,因此咽了口唾沫,小声道:“王爷,那法师已经被属下捆起来绑在了破庙里。” “若是您不信,可以随属下一同去质问。” “还有,那粉末属下也找魏廖看过了,不是珍珠粉,而是一种可以让人身体发凉发冷的药物。” “杜江。”亓灏幽幽的开口,一字一句阴凉入骨,“顾瑾琇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如此维护她?竟不惜这般针对婉婉?” 有时候,人们在面对现实的时候,总是因为太过残忍而选择逃避。 可是,能逃避了一时,却逃避不了一世。 自欺欺人,也不过是想让自己心里舒服一些。 就像是对亓灏而言,他私心里还是不愿意相信,那纯真善良的婉婉,有朝一日也会变成他最讨厌的那种勾心斗角的女人…… 如果说,她是为了吃醋或者是太在意自己而如此,那么他其实想说没有必要的。 毕竟,她在他心里住了这么久,并非是谁随随便便就能进来的。 倘若尹素婉认为顾瑾璃威胁到了她,那也绝不是顾瑾璃的问题,而是他的错…… “王爷,属下的为人,您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杜江垂首,恭敬道:“属下知道您对王妃这么多年的感情,但是……属下认为,感情归感情,原则归原则。” “顾侧妃自打入府以来,并未主动惹是生非过,即便是几次都牵扯到她,可她也都是被动卷入其中。” 顿了顿,他掷地有声道:“属下不是谁的人,也不维护谁,属下只听王爷的命令。” 亓灏抿了抿薄唇,半晌才问道:“人在破庙?” 杜江眼睛一亮,知道他是将自己的话听心里去了,点头道:“对。” “去破庙!”亓灏起身,一甩衣袖,大步出了书房。 “是,王爷!”杜江应了声,抬脚跟上。 城郊外的破庙,亓灏到了门口的时候,不自觉的皱紧了眉头。 这庙也不知道荒废了多少年,破败肮脏不说,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酸腐的臭味,真是难为杜江在京城中找这么个地方了。 忍着不适,亓灏踏了进去,只见那法师被五花大绑的绑在了柱子上,被揍得鼻青脸肿。 亓灏看了杜江一眼,眼神里透着询问。 杜江会意,立马解释道:“绑他来的时候,他折腾的太厉害,所以就打了一顿,点了穴才消停下来。” 说罢,他将塞在法师嘴里的烂布条扯了出来。 “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法师干呕了几声后,张开满口异味的嘴巴大喘了几口气。 “宁王爷,在下只不过是到你府中做了一场法事,你为何如此待我?”继而往地上啐了一口,他扬起脸来,忿忿道。 其实,杜江本可以直接点了法师的穴,只不过因着他之前在王府里装神弄鬼而心生厌恶,所以便出于为顾瑾璃出气,让人狠狠将这个招摇过市的大骗子收拾了一顿。 什么京城中最有名的法师?还不是被人吹捧的多了,才捞得着这么个虚名? 亓灏冷冷的看着法师,冷笑道:“为何?你难道心里一点数也没有?” 法师看着亓灏那毫无温度的笑容,后背发凉,避开他的视线,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道:“宁王爷不说,在下如何得知?” “你若老实交代,本王便留你一命。”亓灏懒得再与他废话,缓缓道:“否则,本王不介意替老天收了你这个孽障!” 那法师自命清高惯了,因此不禁提高了声音道:“宁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杜江!”丢给杜江一个眼神,亓灏转身往门口走去。 杜江一摆手,只见一旁的几个侍卫立马涌了过来,上前就把法师一把按在地上。 一人扣着他的后颈,另两人分别按着他的胳膊,他的脸紧紧贴在地上,飞扬的灰尘呛得他喘不过气来。 一脚踩在法师的手指上,杜江冷声道:“说,到底是谁指使你陷害顾侧妃的?” 法师不知从哪里来的自信,坚信杜江不会拿他如何,顶多是吓唬一下罢了。 因此,他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嚷道:“在下行得正坐得端,从未有过害人之心,一切都是听从天意!” “要不是你们宁王府的人找我去做法,依着我刑天尊,怎可能为了区区两只小鬼浪费法力!” “快放我开我,放开我!否则小心我……” “砰!” 听着这叫刑天尊的法师还敢如此猖狂,杜江便抬脚又踩在他的后背上。 “你要做什么?”感觉到头顶火辣辣的发烫,刑天尊吓得一哆嗦,紧接着发出了一声惨叫。 杜江扬了扬手中的火折子,沉声道:“法师,我们家王爷给过你说实话的机会。既然你不好好把握,那我也只能用这火折子为你送行了。” “你放心,我会先从你的脚开始,这样子一来,你会看着火苗从下到上的烧起来,一直烧到你的头发。不仅如此,你还会听到皮肉发出‘滋滋滋’的声音。” “不过,法师你法术高超,一定感受不到疼痛。” 说罢,他便将火折子放在刑天尊的脚板底下。 “你……你不能这样!”火折子的温度直穿脚掌心,刑天尊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脚,额头上的汗水像豆子似的“吧嗒吧嗒”的落下。 青白着脸,他颤抖着双唇道:“杀……杀人偿命!就……就算是宁王府,也不能滥杀无辜!” 亓灏站在门口,黑夜隐藏住了他的表情,只听得他不耐烦道:“杜江,不要再说废话了!” “咝!” “啊!” 随着杜江将火折子往前一送,刑天尊又发出了杀猪一样的惨叫声。 不等杜江将火折子往上继续燎,刑天尊拼命摇晃着脑袋,大叫道:“我说,我说!” 杜江动作一顿,站了起来,朝着刑天尊的小腿肚子踹了一脚,“快说!” 刑天尊痛哼一声,闷声道:“昨个有一位夫人找到了我,跟我要了一对母子蛊,我本以为是哪家的小妾争风吃醋了,便给了她。” “今个一大早,宁王府的人也来找我,提前付了我一半银子,说是只要让我按着她说的做,事成之后再把剩下的一半给我。” “来了王府后我才知道,原来昨日要母子蛊的那位夫人,也是宁王府的人……” 玉夫人要那母子蛊,一来想用母子蛊的力量来害尹素婉,二来栽赃给顾瑾璃。 就算今日亓灏找来的法师不是刑天尊,依着玉夫人那小心眼,总有办法把目标对准芙蕖院。 而尹素婉,她不仅自导自演了闹鬼的瞎话,还借着刑天尊的口,说出顾瑾璃与亓灏八字不合,天煞孤星等妖言惑众的话来。 玉夫人的目的是将顾瑾璃赶走,而尹素婉不仅要将顾瑾璃逐出王府,还想着在顾瑾璃出了王府后,对她痛下狠手! 因为要想让对亓灏对顾瑾璃彻底死心,那便是要她永永远远的消失在这世上! 可是,谁又想到,亓灏早就起了疑心? 而这一切,又好巧不巧的被杜江发现了? 杜江望了一眼门口僵直着身子的亓灏,又将火折子靠近刑天尊的裤腿,问道:“说清楚,到底是何人收买了你?” “是玉夫人和宁王妃她们二人先后指使我的!”刑天尊“嗷”的嚎了一嗓子,毫不犹豫的将玉夫人和尹素婉供了出来。 “杜江!”亓灏猛然回头,一声厉喝,两道眸光里透着无限杀意。 待杜江收到暗示后点头,他甩袖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啊!” 刑天尊脖子一歪,翻了个白眼,没了呼吸。 往宁王府行驶的马车上,整个车厢里流动着的空气要比夜里的寒气还要冷。 亓灏将身子的所有重量都依靠在软塌上,神色疲倦,眉宇深处是暗藏的无奈。 视线落在那宝珠给刑天尊的钱袋上,他紧紧捏着手心,扯了扯唇角。 上次尹素婉将顾瑾璃开的药倒掉,而这次又借着玉夫人做手脚一事打算将顾瑾璃给赶出去。 如此深的心机,当真是他的婉婉吗? 时间可以将人改变,但是为何总要抹去她的纯真和善良呢? 尽管不想去相信,可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不愿相信…… “婉婉……”喃喃的轻叹一声,亓灏缓缓的闭上了眼,敛去了那抹失望。 玉露院里,玉夫人与林超刚做完剧烈运动,此刻二人均赤身*,大汗淋漓。 依偎在林超强有力的怀抱中,玉夫人觉得这双坚实的臂膀,是世上最温暖的港湾。 听着林超年轻的心跳声,她一边在他胸前画着圆圈,一边有意无意的在他耳边呵着热气:“超……刚才,我好喜欢。” 林超眼中闪过一抹厌恶,可声音听上去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你喜欢的话,下次我们继续。” 玉夫人用力搂着林超,她不满的撒娇道:“可人家还想要,你给不给嘛?” 林超刚才那一战,一直持续了快一盏茶的时间。 在这期间,玉夫人至少有两次愉悦。 但玉夫人于他而言,到底不是真真正正的恋人,因此也不过是在完成任务而已。 想着那人交代的事情,林超一咬牙,然后将玉夫人翻了过来…… 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玉夫人发出满足而惬意的叹息声。 伸手轻抚着林超的脸,痴痴道:“超,我真是越来越离不开你了,怎么办?” 林超不着痕迹的移开玉夫人的手,低声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永远不离开。” “超,你说的是真的吗?”玉夫人一听,立即从林超怀里爬了起来,不敢置信的望着他。 林超点点头,“嗯”了声。 “超……”虽然他只说了这一个字,可在玉夫人耳中听起来竟要比任何甜言蜜语都动听。 因为,这是第一次有一个人,不顾及身份地位的要与她在一起。 她没想过,他竟会如此的爱她…… 这种感觉,是她从来没有在亓灏身上拥有过的。 眼睛有些湿润,玉夫人在林超额头上落下一吻,感动又深情道:“超,我爱你。” 第一次与林超发生关系,那是因为寂寞空虚久了,也是因为报复亓灏。 之后的几次,她沉浸在了与他欢好的感觉中无法自拔。 而渐渐的,她也不知道爱上的究竟是林超的身子,还是他这个人…… 这一刻,她说的却是真心话。 只是,她忘记了,男人的话最是不可信…… “那件事怎么样了?”林超一边揽着玉夫人的肩膀,一边问道。 玉夫人自然知道林超指的是何事,撇撇嘴,她不甘心道:“你给我出的主意是不错,可是王爷竟没什么反应,看来这次是白费力气了。” 顿了顿,她又直直瞅着林超,问道:“对了,锦瑟怎会那么听你的话?莫非,你使了美男计?” “不是你想的那样。”林超拍了拍她的后背,解释道:“我给了锦瑟银子,她这才肯将那坛子埋在芙蕖院。” 玉夫人打了个呵欠,嘟囔了两句,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了。 林超待玉夫人沉沉的睡去后,才将自己的胳膊从她的脑袋下面抽出,穿好衣服,趁着夜深无人的时候,悄悄离开了玉露院。 与此同时,秋菊院正上演着一副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 素日里沉默老实的柳夫人,竟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将三千墨丝束成男子发髻,身上一丝不挂,身下压着同样毫无衣物遮挡的雪琴。 …… 这个点了,时候不早了,几乎所有的院子里都早已熄了灯,但怡心院的房间里却还亮着光。 “王妃,王爷他在书房睡下了,您就不要再等了。”双儿用银拨子挑了挑灯芯,低声道。 白日刑天尊带着小徒弟们离开后,亓灏又让人将魏廖请来一次。 魏廖照例把脉诊断,因还是之前的老毛病,所以便也没开药,只吩咐宝珠给尹素婉熬了一碗“四物汤”便离开了。 一碗汤药下去,尹素婉这个没病装病的人也就醒了过来,可是却一直未见亓灏的人影。 等了好久,也派丫鬟去书房间接的试探过,但杜江却拦在门口说亓灏今晚要忙着处理朝中大事。 尹素婉无奈,只能让丫鬟转告给亓灏注意身子,早点休息。 按着以往,亓灏都是在怡心院里过夜。 然而,近日他好像变了…… 尹素婉很是不解,一来是亓灏的变化,二来是他对今日一事的看法。 既然法师都说了顾瑾璃是天煞孤星的命盘,那么为何还要留她在府里? 见尹素婉不说话,双儿又唤道:“王妃?” 尹素婉回神,揉了揉眉心,烦躁道:“罢了,不等了。” 双儿点点头,转身出了房间将院门口的红灯笼给熄灭了。 兴许是心里压着事情,所以亓灏昨夜翻来覆去了一整晚,愣是睡不着。 顶着两个黑眼圈,他心情不佳的出了书房,刚准备去上早朝,迎面却撞见了神色匆忙的秦峰。 “发生了何事?”揉着有些发痛的太阳穴,亓灏皱眉问道。 秦峰喘了几口粗气,激动道:“找……找到了!” 亓灏冷冷的瞥了秦峰一眼,一边往前走,一边冷声道:“把话说利索,找到什么了?” “逍……逍遥子!”秦峰拍了拍胸口,捋顺了气儿,“属下找到逍遥子的踪迹了!” “什么?”亓灏一听,面色微变,顿时停下了脚。 一把拽住秦峰的胳膊,他一边急声道:“逍遥子他人在哪里?” 秦峰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王爷,逍遥子可能也是收到了咱们寻他的消息,所以他也放出了消息,若想找他治病救人,那么便要奏一曲只有天上有的神曲,否则一切免谈。” “呵,见不到逍遥子的人,我们即便是能奏神曲,又要如何去联系他?”亓灏听罢,脸色沉了下来,略显不悦。 “七月初七,绝情崖顶。”秦峰想起了什么,连忙道:“逍遥子还说了,奏曲之人除了要有高超的琴技,还要有一颗至真至诚之心。” “若能成功打动他,那么他才能出手。” “至真至诚之心?”亓灏冷笑一声,幽幽道:“人心隔肚皮,谁又知道谁的心是什么颜色?” “就连自己的,兴许都看不透,何况是旁人的?” 秦峰早就听说过逍遥子性子古怪,但他猜不透亓灏这话背后的深意。 张了张嘴,他试探道:“那王爷的意思是,不见逍遥子了?” 亓灏抿了抿唇,缓缓道:“费了那么多心力,找了这么久终于能找到他,本王有何理由不见?” “可咱们去哪里找琴技好又心诚的人?”秦峰抓了抓脑袋,不解道。 亓灏没有说话,抬脚往王府大门口的方向走。 他走的极慢,每走一步,心里就沉重一分。 似是在思索,似是在斟酌,又像是在纠结。 就在他快走到门口台阶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砰!”秦峰跟在后面没注意,一头撞上了亓灏的后背。 “唔!”捂着发酸的鼻子,秦峰哀怨的瞅着亓灏,“王爷,你怎么……” “欸?” 他的话还未说完,只见亓灏调转方向,转身往芙蕖院走去。 眨了眨眼睛,秦峰恍然大悟。 原来,王爷是去找顾侧妃了啊! 一旁走过来的杜江不见亓灏,只见到秦峰站在原地发呆,便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秦峰揉了揉鼻子,闷声道:“我查到了逍遥子的消息,想着王爷一心等着王妃的腿好起来,所以就立马回来了。” 杜江一听,脱口而出道:“找到逍遥子了?” 秦峰点头,道:“找到是找到了,不过逍遥子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要听一首仙乐。” 指了指芙蕖院的方向,他又补充道:“喏,王爷他去找顾侧妃去了,估计着是想让她出马。” “毕竟,顾侧妃可是赢得了轩世子的才女!” 杜江听罢,沉默着点了点头。 看来,在王爷的心里,王妃的地位仍不可撼动…… 第83章 天煞孤星 “小姐,奴婢又忘记了。”爱月望着顾瑾璃手指在书上的地方,见她脸色沉了下来,连忙试探道:“是云门穴?” 见顾瑾璃点头,爱月刚松了一口气,却又听得她问道:“针灸这个穴位主治什么?” “呃……咽喉肿痛?咽食不利?”爱月挠了挠后脑勺,再次问道。 一旁拿着鸡毛掸子打扫房间的荷香“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突然道:“你说的那是气舍穴。” 顾瑾璃赞赏的看了一眼荷香,随意问道:“那云门穴呢?” 荷香想了想,认真道:“云门穴主治咳嗽、喘息、胸闷。” “瞧瞧荷香,再瞧瞧你。”顾瑾璃轻点了一下爱月的脑门,无奈的摇摇头。 “唔……小姐,奴婢脑子笨,就是记不住嘛。”爱月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道。 “主子,王爷过来了。”这时,锦瑟从外面小跑进来,恭敬道。 “王爷?”爱月想着前几日亓灏过来是因为尹素婉的事情来兴师问罪,不知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因此精神很是紧张。 急忙看向顾瑾璃,她不安道:“小姐,怎么办?” 顾瑾璃瞧着爱月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淡淡道:“怕什么?门口迎着去!” 尽管荷香现在心里也不待见亓灏,但还是看了看低着头的锦瑟,拽了拽爱月的袖子,给她使了个眼色。 爱月撇撇嘴,然后便与荷香前后去院子里等着了。 锦瑟也随之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顾瑾璃的视线从锦瑟身上移开,落向窗外,果真见亓灏缓缓进来。 他背着手,眉宇间藏着浅浅的沉重。 抬眸之间,竟与顾瑾璃的目光相遇。 他脚步一顿,她眼神一闪。 他继续往前,她转头别脸。 “奴婢见过王爷。” 几个丫鬟排成一排,在亓灏快要进屋子的时候恭敬的行礼。 他“嗯”了声,挥挥手示意她们免礼。 顾瑾璃并未从榻上起来,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动作,背对着门口。 她翻着手里的书,就像是根本没意识到屋内多了一个人似的。 亓灏抿了抿唇,深深的望着眼前这个娇小单薄的身影。 以前他来这院子的时候,每次她都会恭恭敬敬的行礼迎接。 哪怕是出于对他的畏惧,那也算是在面子上过得去。 而现在,她对他,竟到了这样厌恶的地步了吗? 连逢场作戏,都没心思应付了? 这样想着,他的心要比来的路上还要难过几分。 刚好未想好如何开口,见她如此,他冷声道:“顾瑾琇,见到本王,为何不行礼?” 顾瑾璃听到身后的动静,翻书的手才一停。 回头,她勾了勾唇,答非所问道:“妾身乃天煞孤星,与王爷八字不合。王爷过来,是要赶妾身走了?” 亓灏听罢,眉头微皱。 听她这话,似乎巴不得要走似的。 不,她确实是一心要走。 要不然,她也不会偷偷的盘下外面的茶楼! 眸光骤冷,亓灏上前一步,缓缓道:“顾瑾琇,本王从不信什么天命。” “征战沙场多年,死在本王手里的人不计其数!你若是天煞孤星,那本王就是地狱阎王!” “本王命硬,不怕人克!” 顾瑾璃见亓灏竟不松口,先是有些意外,随即直直的看着他,似笑非笑道:“王爷,之前玉夫人有句话说的还是对的,自打妾身进门后,府中诸事不顺,所以为了王府今后的宁静,王爷还是将妾身逐出府吧!” 不管是被亓灏主动休掉,还是自己想方设法的逃脱,只要能离开,过程无所谓。 亓灏迎着顾瑾璃的那双清澈的眸子,抿唇不语。 那蛊盅虽是在她院子里发现的,因着她的不屑辩解,所以无人证物证能证明她的清白。 再加上她的命格不好,在大家眼中,确实不应该继续留在王府中。 她这般问,到底是有多想离开宁王府,离开他呢? 心里又像是扎了一根刺,刺的他更加烦闷起来。 转头不再看顾瑾璃,亓灏顺势走到桌子旁坐下。 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说明了来意,“七夕那日,你随本王去绝情崖。” 顾瑾璃一怔,也坐了下来。 斜着眸子看着亓灏,她语气慵懒道:“不知王爷带妾身去绝情崖有何贵干?” 手指无意识的轻敲着桌面,亓灏动了动唇,半晌才低声道:“本王寻逍遥子多日,难得有了他的消息。” “只不过,要想请他为婉婉治疗腿伤,那么就要为他弹一曲只有天上才有的神曲。” “既然是神曲,那么自然是天人才能弹得了的。”若是搁在之前,顾瑾璃可能会痛快的答应。 尹素婉的腿能痊愈,怎么说都是一件好事。 亓灏对她的恨消了,尹家、顾家之间的仇减了,她要想自由也就容易多了。 只是,待看清了尹素婉的为人后,顾瑾璃心中便不由得生出几分芥蒂来。 “妾身一介凡人,虽粗通曲艺,但出手之曲大多难登大雅之堂。”轻叹一声,她婉拒道:“万一弹出的曲子污了逍遥子的耳朵,弄巧成拙,适得其反的话,妾身岂不是罪人?” 亓灏眉头沟壑皱得更深,沉声道:“本王相信你可以的。” 顾瑾璃眸光流转,微微直了直身子,认真道:“既然王爷相信妾身,那么为了王妃,妾身便去试一试。” 顿了顿,她问道:“不过,王爷可想好了弹奏什么曲子?” “你那晚吹的那首……”亓灏对曲艺一窍不通,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又将后半句话给咽了回去。 顾瑾璃挑了挑眉,这才想起桂嬷嬷在尹素婉的粥里放了砒霜来陷害自己的那晚,她心绪难平,便从床上爬起来吹了一首箫。 一首曲子还未吹完,她意外看到了他出现在了芙蕖院里。 抿了一口荷香端上来的茶,她缓缓道:“那首《艳阳春》确实可以称得上曲中神曲,只是王爷可知,这一首曲子要完整的弹奏下来,需要三天三夜?” “这么久?”亓灏一愣,不禁问道:“若只选取一段弹奏呢?” 顾瑾璃放下茶杯,望着杯中漂浮不定的茶叶,幽幽道:“《艳阳春》的妙处,不仅是在于可以将春天百花盛开,百鸟朝凤的画面吹奏出来,还在于春夏秋冬四个季节的轮回交替。” “无论少了哪一段,都将是不完美的。” 《艳阳春》,是母亲生前喜欢的曲子,也是母亲自己所谱。 每次当她吹奏起来的时候,想的念的都是母亲。 可要完整的弹奏出这首曲子来,三天三夜的不休不止,那么她的手必定是要废了…… “妾身笃定,这世间没有曲子能比得过《艳阳春》。”深吸一口气,她抬眸,一字一句道:“我可以为逍遥子奏曲,但只求王爷一个条件。” 她的眼神,冷静中透着一股震慑人心的执着,让亓灏仿佛看到了太后寿宴那晚,献舞后的她跪在地上,同样向老皇帝求了一道圣旨的画面。 “婉婉的腿本就因你所伤,你有何立场谈条件?”似乎能猜到她要说什么,亓灏压下心里的那丝莫名其妙跳出来的慌乱,闷声道:“你如今是戴罪之身,若能争得逍遥子给婉婉诊治的机会,也算是将功补过。” 亓灏的回答,在顾瑾璃的意料之内。 没有与亓灏再辩驳,她转头对爱月道:“爱月,去另拿一套茶壶过来。” 爱月点点头,连忙跑去了茶水房,又端着一套崭新的茶壶回来了。 指着旧茶壶,顾瑾璃问道:“王爷觉得这个茶壶如何?” 亓灏不知道顾瑾璃想说什么,只能点头道:“颜色清淡,用料质地温润,纹理清晰。” “那这个跟刚才那个比起来呢?”又指着新茶壶,顾瑾璃又问道。 亓灏扫了一眼,“质地和颜色也不错。” 扯掉旧茶壶的壶盖,顾瑾璃抬手将新茶壶的壶盖盖在了壶身上,又问道:“王爷看,如此可行否?” 不用亓灏开口,爱月和荷香两个丫鬟都觉得新茶壶盖子太艳丽,放在旧茶壶上,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而且,新茶壶盖子有些小,盖在上面总有一种要掉下去的感觉。 亓灏眸光暗了暗,问道:“顾瑾琇,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瑾璃一边将壶盖放回原处,一边淡淡道:“王爷,就像是茶壶盖子和茶壶一样,大小不一、颜色不搭,就算是再好看,再好用,也始终无法配成一套。” “我和王爷,亦是如此。”示意爱月将茶壶再端下去,顾瑾璃继续道:“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脾性喜好也不同,生生绑在一起,会不会太煎熬?” “再者,王爷与王妃才是天作之合,佳偶天成,妾身虽在王府里只是个摆设,但王府里多次因妾身而生出了事端,所以为了王妃和王府的清静安宁,还希望王爷在七夕过后,将妾身逐出王府。” 她这话一落,惊得爱月和荷香不禁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因为,亓灏的脸色此时要比那数九寒冬的寒冰还要阴寒。 死死的盯着顾瑾璃,他冷笑道:“顾瑾琇,你就这么想离开宁王府?” 顾瑾璃攥了攥拳头,郑重点头,肃然道:“妾身与王爷之间,本就是一场意外。余生还很长,为何要彼此痛苦折磨?” “呵!”亓灏“噌”的一下子站起身来,一把捏起顾瑾璃的下巴,眸间跳动的怒火,意味着他此刻盛怒到了极点。 “王爷息怒!”荷香与爱月对视一眼,“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顾瑾琇……”额头青筋暴露,亓灏忍着捏碎她下颌骨的冲动,良久才道:“生,你是宁王府的人。死,也是宁王府的鬼!” 抽回手,他一甩衣袖,头也不回的离开。 “呼!”爱月见亓灏没有发作,松了一口气:“小姐,吓死奴婢了!” 顾瑾璃后背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咬了咬唇,她低声道:“起来吧。” 荷香站起来后,小声道:“小姐,那《艳阳春》要弹三天三夜,您当真要答应王爷?” 顾瑾璃沉默片刻,缓缓道:“你看王爷刚才那架势,我能有拒绝的权利?” “可是,要真弹上个三天三夜,那您的手就别想要了!”爱月听罢,连连摆手。 顾瑾璃眸光幽幽,淡淡道:“若那逍遥子真能让尹素婉的腿痊愈,那么顾瑾琇便不欠亓灏分毫!” “而我伤了尹鹏林一事,便从此两清!” 伸出手,她冷笑道:“跟自由相比,废了一双手,又有何不可?” 爱月吸了吸鼻子,满眼心疼。 亓灏从芙蕖院离开后,便在王府里漫无目的的踱步。 就像是一团粗细不一的绳子,拧巴在心里,缠得他心烦意乱。 顾瑾璃只知道他一心想要逍遥子治好尹素婉的腿,却不知道当他听到那首曲子要弹三天三夜后,除了震惊之外,他何尝没有与爱月、荷香一样,心里涌起一股心疼? 她说的那套茶壶和茶盖的谬论,他又如何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可是,在听到她亲口说出来后,还是那么的难以接受…… 还好,他控制住了火气,没有在一怒之下伤了她。 否则,她要离开的心,会更加坚定…… 当然,在来芙蕖院之前,他之所以斟酌良久,要顾瑾璃去给逍遥子奏曲,私心里是想着若逍遥子真能让婉婉重新站起来,那么顾瑾璃便是立了大功。 这样一来,她在府中的处境也不会那般难堪…… 而且,尹家对她的敌意也会减少…… 只是,这些话,他却不能告诉她,也不想告诉她。 因为正如她所说的,他们之间就像是茶壶和茶盖,并不怎么般配…… 说那么多,又有何用呢? 重重的叹了口气,亓灏摇了摇头,还是往书房走去。 在亓灏前脚踏入芙蕖院后,怡心院没过多久就收到了亓灏寻到逍遥子的消息。 这个消息对尹素婉而言,喜忧参半。 喜,则是因为终于可以站起来了。 腿废了几个月,什么都假手于他人,像个废人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她也想像正常人一样,去院子里晒晒太阳,喂喂鱼,看看窗外的风景。 而忧的是,她之所以能绑得住亓灏靠近顾瑾璃的心,是因为顾瑾璃害得自己腿残,所以对于这样一个罪魁祸首来说,亓灏绝对不能爱上她。 倘若是她的腿好了,那么顾瑾璃与她的账,是不是也意味着一笔勾销了? 要是真如此,那么亓灏心里对顾瑾璃的恨意也会荡然无存…… 见尹素婉皱着眉头不语,双儿道:“王妃,王爷找到了逍遥子,您不开心吗?” 尹素婉紧紧握着茶杯,冷声道:“顾侧妃答应了?” 双儿摇头道:“奴婢听说顾侧妃一开始没答应,后来惹怒了王爷,险些被王爷给打了。” “哦?”尹素婉一听,很是意外,“她竟然拒绝了?” 在尹素婉的意识里,顾瑾璃应该比任何人都想抓住这个机会。 毕竟,她现在在大家眼中仍然是那个蛇蝎心肠的罪人,如此不仅可以挽回名声,而且还可以获得亓灏的好感。 可是,她竟然拒绝了? 事关面子,被拒绝的感觉,让尹素婉心里多少还是有丁点不好受。 双儿以为尹素婉是担心没了顾瑾璃,便无法得到逍遥子的治愈,安慰道:“王妃,您放心,有王爷在呢,顾侧妃她不敢不从!” 听双儿提到亓灏,尹素婉垂下眸子,低声道:“王爷现在在哪里?” 双儿道:“回了书房。” “又是书房。”尹素婉听罢,语气有些落寞。 双儿怕尹素婉多想,赶紧道:“王妃不要难过,王爷可能最近真的太忙了,所以才不得已冷落了您。” “对了,那个法师嘴巴严吗?”忽然想到了昨日来府中做法的刑天尊,尹素婉问道。 双儿点头,“奴婢昨个将剩下的银子给刑天尊的时候,已经嘱咐过他了,他应该不会胡乱说话的。” 尹素婉眯了眯眼睛,幽幽道:“不行,只有死人才是最可靠的。” “呃……”双儿瞪大眼睛,咽了口唾沫:“王妃,您的意思是……” 一边说着,双儿一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尹素婉冷笑一声,反问道:“你说呢?” 双儿被尹素婉眼中冷厉的眼神吓得一哆嗦,小声道:“是,奴婢知道了。” 摆摆手,尹素婉示意双儿可以退下了。 双儿行了个礼,连忙退了出去。 当房间里只剩下了一个人,尹素婉捶了几下腿,还是没感觉。 据说,顾瑾璃要弹奏那首曲子三天三夜? 呵呵,要真是毫不停歇,她那这手不残了才怪! 也好,就让她去弹! 顾瑾璃曾伤了自己的腿,还得自己这几个月来成了个废物,那么这次能让她废了一双手也不错! 至于以后逍遥子如何给自己医治,到底多久才能痊愈,也要看她尹素婉的意思! 怎么说她都可以在自己的药里做手脚,好的快慢还不是她说的算? 眉间神色嘲讽,她冷笑一声。 七夕那日,天刚蒙蒙亮,亓灏便派人去了芙蕖院通知顾瑾璃赶紧收拾一番准备动身去绝情崖。 由于要弹琴,所以他前一天晚上便吩咐了周管家将仓库里收藏的凤凰琴给顾瑾璃送了过去。 今日,因着操琴方便,故而顾瑾璃一身简洁白衣,头发以一根月牙白玉簪子束起,怀抱一把凤凰琴,神色淡然的从院子里出来,宛若天上仙人降临一般,引得王府中清扫的下人们一一停足。 杜江在王府大门口等着,一见到顾瑾璃出来,先是被她这副简单却又不失仙气的装扮给愣住,随即拱手道:“王爷已经在车里等着了,顾侧妃请上车吧。” 顾瑾璃“嗯”了声,在爱月的搀扶下便上了马车。 在她撩开帘子的瞬间,亓灏的眼中一抹幽光划过。 待顾瑾璃和爱月坐稳后,他对外面沉声道:“走吧。” 车夫扬起鞭子,马车便“哒哒哒”的往绝情崖跑去。 顾瑾璃无视亓灏射过来的目光,低头拨弄了两下琴弦。 琴声发出“锃锃锃”的声音,打破了车厢内的宁静。 心里暗叫一声好琴,顾瑾璃便将琴交到了爱月手中。 往后靠在了软塌上,她闭目养神,脑袋里快速回忆着完整的《艳阳春》。 这首曲子,她虽已熟练,可却从未弹过完整的一次。 一想到这双手要废了,她就有些难过。 但是,现在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就算是她要反悔,亓灏也不会允许的。 搞不好,惹怒了他,他还会将她丢下绝情崖…… 罢了,放慢速度仔细点弹的话,兴许对手的损害还能少点。 一边努力自我安慰着,她一边放松着心情,使得精神不会那么紧张。 亓灏坐在对面,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顾瑾璃,将她脸上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 察觉到她的不安,她的挣扎,他薄唇抿得越来越紧。 “顾……”就在他张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只听得马儿发出一声凄惨的嘶鸣声。 “嗖嗖嗖”,紧接着,数只箭羽划空而来,射穿车厢。 马儿已死,马车歪歪斜斜的架在半空中,失去了平衡的顾瑾璃猛然睁开眼睛,被这突入起来的变动惊得身子僵硬。 听着外面的厮杀声和打斗声,爱月青白着小脸,担心道:“小姐,怎么办?” 顾瑾璃没有说话,紧紧抓着爱月的手,看向亓灏。 “王爷,有刺客!”杜江一边抵御外面团团包围刺客们,一边大声道。 亓灏撩着帘子望着渐渐逼近的黑衣人片刻,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起顾瑾璃纤细的腰身,然后直接飞了出去。 “秦峰,带着爱月!”丢下一句话,他便施展轻功先带着顾瑾璃往绝情崖去了。 顾瑾璃的身子凌空而起,这般的猝不及防让她用力的攥着亓灏胸前的衣襟。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她不敢睁眼往下看,只觉得心跳的越来越快。 “呲”,有什么东西好像刺入肉体的声音。 亓灏闷哼一声,抱着她的手松了几分。 顾瑾璃脑袋一个激灵,立刻下意识的反抱住了亓灏。 待见到他那染血的肩膀后,瞳孔一缩。 顺着他的肩膀再往后望,只见十多个刺客又紧随而来。 第84章 缠着不放 那些刺客个个身手敏捷,出手狠辣,看样子倒像是为了亓灏而来。 “滴答,滴答”,一滴滴嫣红的血落在顾瑾璃白色的衣袖上,白的似雪,红的似梅。 只不过那红色,渗着一丝乌黑,像极了绝望而孤独的蔷薇,开到衰败。 察觉到亓灏的嘴唇有些泛白,顾瑾璃便心知那镖上必定是淬了毒的。 回忆着医书上画着的穴位,她咬了咬唇,小心翼翼的松开一只手,快速的在他肩膀处的穴位上点了两下。 果真,那涌出的血瞬间止住了。 亓灏手持软剑,一边与追上来的刺客打斗,一边急急往后退去。 顾瑾璃紧闭双眼,只能努力压下狂跳的心脏,不让自己慌乱,以免给亓灏造成干扰。 若是之前,区区十个刺客,对于亓灏而言,根本不在话下。 可是,这毒镖上的毒,是软骨散加了曼陀罗的,不仅可以使人功力尽失,毒素还能随着人体的运功而蔓延至五脏六腑。 若是两个时辰之内不将毒素给强逼出来,那么中毒之人便会气血倒流,筋脉爆裂而死。 “砰!”是两剑相撞发出的刺耳声。 空气里的气氛是紧张的,并且还弥漫着一股血腥。 顾瑾璃不敢去想,那些血是从亓灏身上流下来的,还是那些刺客。 她只觉得,这一刻是如此的熟悉。 就像是太后寿宴那晚,她与他一同回王府的路上也遇到了刺杀。 他们二人一路被追击,分别又中了剧毒,最后被逼落了绝情崖…… 只不过,今日他们是在去绝情崖的路上遇刺罢了…… 亓灏阴寒着一张脸,桃花眼里森寒一片,他一边挥舞着手中冷剑,一边抬脚踢向靠过来的黑衣人。 剑花翻转,剑气逼人,只是他脚下的动作却越发的无力起来。 杜江在后面被人缠住,秦峰抱着爱月也在与人拼杀。 所以,现在谁都无法顾及上谁。 “砰!”又是一声重响,一黑衣人从后面踹在了亓灏的小腿骨上,他一个站立不稳,便将怀中的顾瑾璃给甩了出去。 顾瑾璃摔在地上后,眼神一闪,只见一支长箭破空射向了自己。 她下意识的在地上打了个滚,险险躲了过去。 还不等她喘息,眨眼之间两把寒光冷冷的利剑“唰唰唰”的朝着她刺来。 连忙抬起手腕,顾瑾璃按动了镯子上的机关。 “嗖嗖嗖”,数枚毒针飞了出来,黑衣人应声倒下。 还有两个黑衣人正一左一右的缠着亓灏不放,他一边吃力的与之对抗着,一边用余光看着顾瑾璃那边的动静。 膝盖因刚才被人那一踹,跪在了尖锐的石子上,所以随着打斗的时间越来越久,他的膝盖就痛得越来越厉害。 将利剑换了一只手,亓灏弯腰一躲,避开了迎头刺过来的利剑,掌风一挥,将地上的石子打向朝着顾瑾璃举剑的人。 “咚!”石子打在刺客的手腕上,震得他立即丢下了剑。 捂着手腕,只见腕骨处红肿一片。 要不是亓灏现在内力渐渐在流失,想必那刺客的手腕绝对会被打穿一个洞。 “呲!”就在亓灏分神的功夫,身后的刺客便一剑刺中了他的后背。 即便是他一身黑色衣袍,可那涓涓涌出来的血,却一样能刺痛顾瑾璃的眼。 “亓灏!”顾瑾璃面色一变,下意识的就要向他身边跑去。 然而,就在她刚抬脚的功夫,一个原本在亓灏左侧的黑衣人竟一个箭步飞向了顾瑾璃的面前,将手中的剑往她胸前送去。 她条件反射的往后踉跄几步,隔空的瞬间,有一个人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挡在了她的身前。 “呲!” “噗!” 亓灏吐了一口血,手中的剑也随之掉在了地上。 他的血溅了顾瑾璃一脸,腿也早已站不住,软绵绵的身子搭在她的肩上,失去了所有战斗能力。 “走!”那带头的刺客见不远处秦峰和杜江正往这边赶来,吹了一声口哨,一群人足尖轻点,飞身离去。 望着后背又多了一道剑伤的亓灏,顾瑾璃怔怔失神。 用力抓住他下滑的身子,她颤抖着声音道:“亓灏,亓灏……” 她的发带,不知散落在了何处。 她的白衣,也早已看不出了颜色。 即便是此时披头散发,白衣脏污,却丝毫不影响她的倾国倾城之姿,反而还有一种仙子历劫后的凄美之感。 亓灏动了动唇,却无力说出一个字来,只能躺在顾瑾璃的怀里。 顾瑾璃见亓灏眼神涣散,心中不安越发的强烈。 伸手探向亓灏的脉搏,她屏气凝神,努力让自己乱跳的心平静下来。 “王爷,王爷!”秦峰和杜江前后赶来,二人在看到亓灏这模样后,吓得面如土色。 秦峰上前一步,紧张道:“顾侧妃,王爷他怎么样了?” 亓灏的脉象有些漂浮不定,顾瑾璃正在给他把脉,因此根本没心思去理会秦峰。 秦峰见顾瑾璃不做声,刚想张嘴再问一次,却被杜江用眼神给制止住了。 爱月看到顾瑾璃一身是血,差点把怀里紧抱的凤凰琴给掉在地上。 眼巴巴的瞅着她,爱月心里更像是有人在拿着什么东西在挠她一样。 小姐衣服上这么多血,这到底是她的呢?还是王爷的? 要是王爷受伤也就罢了,毕竟他对小姐算不上太好。 可要是小姐的,那…… 这样想着,爱月便不自主的想凑上去询问几句,但又被早已洞察到她心思的杜江给拉住了。 “放心,顾侧妃没事。”杜江就像是懂读心术似的,在爱月开口之前,提前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爱月狐疑的看着杜江,小声道:“你确定?” 杜江望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点头:“确定。” 说罢,他又忧心忡忡的看向亓灏。 秦峰注意到了杜江和爱月之间的互动,不禁皱起了眉头。 但想着现在也不是八卦的时候,便也将视线落在亓灏身上。 “顾侧妃,王爷现在如何?”杜江见顾瑾璃抽回了给亓灏把脉的手,立刻问道。 依着顾瑾璃现在的水平,对毒术还没有太多研究,不过她知道,无论是什么毒,都不能留在体内太久。 “毒还未蔓延到心脉,先用内力,看看能不能把王爷的毒给逼出来。”抿了抿唇,她犹豫道。 杜江与秦峰对视一眼,二人将亓灏扶正后,一左一右的盘膝坐下,一人伸出一只手来放在亓灏的后背上,开始运功送气。 爱月腾出一只抱着凤凰琴的手来,掏出帕子一边给顾瑾璃擦着脸上的血,一边嘟囔道:“小姐,那大师说的果真没错。” “您跟王爷确实是八字不合,要不然为何每次出门都能遇到刺客呢?” 顾瑾璃听罢,秀眉不自觉的一蹙,语气不悦道:“说什么呢?” 爱月自然不知亓灏刚才为顾瑾璃挡剑的事情,因此见顾瑾璃脸色有些不好看,眨了眨眼睛,“小姐,奴婢说的是事实嘛,您为何要生气?” “我……”顾瑾璃深吸一口气,别过脸,决定暂且还是不要和爱月讨论这个问题。 要不然,依着爱月的这个小脑袋,还不知道要胡思乱想多少。 杜江见亓灏的头顶上冒着丝丝白烟,身后的袍子也已被血汗浸湿,便又加了一成内力。 顾瑾璃发现亓灏额头的汗珠“吧嗒吧嗒”的往下淌,刚想让爱月上前给他擦汗,但想了想还是自己拿着帕子走了过去。 仔细的打量着他这张脸,棱角分明,五官俊美,虽没有陈泽轩的妖娆邪魅,但却是另一种不同风格的美。 手触碰到他泛白的唇,顾瑾璃转头对爱月道:“去,找点水回来。” “啊?”爱月一愣,转身扫了一眼四周,为难道:“小姐,这附近不像是有水源的样子啊!” 顾瑾璃抬眸,眉头皱的更深。 眯了眯眼睛,她望向远处,竟看到路的另一旁,丛林深处之中有一艘小船隐隐约约的穿梭其中。 眼睛一亮,她对爱月道:“照顾好王爷!” 说罢,她提起衣摆便钻进了丛林中。 “欸,小姐!”爱月不知顾瑾璃发现了那藏在丛林后面的湖,很是不解。 望着顾瑾璃疾步离开的背影,她摇摇头,只好继续扶着亓灏。 顾瑾璃确信,自己刚才并没有眼花,只要穿过这片丛林,一定能找到水源。 所以,即便是灌木荆棘,她也顾不得衣服被划破,胳膊被划伤,咬着牙往前跑。 大概有半盏茶的功夫,她果真见到一个湖。 心里一喜,她连忙上前。 掬起一把水,她仔细的尝了一口,并无异味,这才放下心来。 可是,想到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将水带回去,顾瑾璃又发愁了起来。 转头四下张望,除了那湖边的荷花,没有其他东西了。 掐了一片离着自己最大的荷叶,顾瑾璃只能用它来盛水了。 一边小心翼翼的托着荷叶往回走,她一边注意着脚下的路。 差不多用了比之前多一倍的功夫,顾瑾璃才回到原处。 “小姐!”爱月眼尖,发现了顾瑾璃腿上渗出了斑斑点点的血迹,惊得大叫一声。 顾瑾璃见爱月靠了过来,不禁将手里的荷叶往旁边一躲,“别碰我!” “呃……”爱月瞪大眼睛,这才看到了盛着不多水的荷叶。 嘟了嘟嘴,她指着顾瑾璃被灌木划伤的腿道:“小姐……您的腿受伤了。” 就像是没有听到爱月的话一般,顾瑾璃一边将水喂进亓灏的嘴里,一边问道:“王爷怎么样了?” 杜江和秦峰过了一会,同时收回手。 擦了擦脸上的汗,低声道:“顾侧妃放心,王爷体内的毒差不多都逼出来了。” 顾瑾璃听罢,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看王爷这个样子,今日不能按时去绝情崖赴约了。” “杜江,秦峰,你们二人先带着王爷回府,我……” “绝情崖。”不等顾瑾璃说完,亓灏突然开口道:“现在……立马去绝情崖!” 杜江一愣,急声道:“可是,王爷您现在受了伤,尤其是后背上那两道,万一感染了如何是好?” 亓灏勉强支撑着身子,有气无力道:“听本王的,去绝情崖。” 他的眼睛并未看顾瑾璃,可是那眸底的不容置疑,却让她心中泛起了波澜。 伤成这个样子,却依旧这般坚持的要去绝情崖。 他,为了尹素婉,果真是可以连命都不要了…… 她从未爱过一个人,所以无法体会到究竟有多爱一个人,才能到如此地步? 将心头那股莫名的触动压下,顾瑾璃对杜江低声道:“你先带着王爷走,我和爱月随后就到绝情崖。” 杜江点点头,便背起亓灏往绝情崖飞去。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大家都在绝情崖顶聚齐了。 崖上空无一人,顾瑾璃也不知逍遥子是已经走了,还是根本就没来,因此转头看向亓灏。 亓灏靠着杜江坐在地上,捂着嘴咳嗽了几声,将涌上喉咙的血腥咽下,缓缓道:“开始吧。” 一旁刚好有一块平坦的石头,顾瑾璃从爱月怀里接过凤凰琴,将琴放上去后,盘膝而坐。 仔细的拿着帕子擦了擦手,这才开始弹奏起来。 “锃锃锃”,在几声急促高昂之声后,一阵阵悠扬婉转的琴声在顾瑾璃的指间流淌了出来。 像是清风在心间拂过,又像是鸟儿在耳边低语,总之听到这琴声,整个人的心都跟着飞扬起来。 亓灏努力睁着沉重的眼皮,看着那白衣上染上红梅的女子低着头专心致志的模样,泛白的唇不自觉的抿紧。 后背的伤还在火辣辣的痛,可只要静下心来不去想,沉浸在这琴声中,就好像被抹上了药膏一样的清凉。 她的三千发丝柔顺的散在腰间,偶尔被风吹起,就像是黑色的瀑布从山间流下一样。 鸟语花香,春光灿烂,她将大家带入了一个美妙的世界里。 又像是听到情人缠绵的低语,让人感受到了相恋的甜蜜。 爱月蹲坐在一旁,看看亓灏,又看看顾瑾璃,托着腮又望了望四周,可除了他们这些人之外,还是没有见到任何人的影子。 叹了口气,她在想今日会不会白来了一趟。 直至天暗了下来,也不见逍遥子的踪影。 崖上的人,不增,不减。 察觉到亓灏身上的温度越来越高,杜江抬手在他额头上一探,随即紧张道:“王爷,您发烧了!” 亓灏的眼皮已经沉重的只剩下了一条缝,可还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强撑着。 “无碍。”动了动唇,他费力的吐出两个字。 耳边的琴声一直未断,就像是支撑着他的一根弦,让他即便是身子再乏力,也不愿合上眼睛。 秦峰挠了挠后脑勺,也很是纠结。 在崖顶上吹了这么久的冷风不说,大家还都饿着肚子呢!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何况,这都是两顿饭了! 给杜江打了一个手势,秦峰便带着两个侍卫去找吃的去了。 顾瑾璃虽是第一次将《艳阳春》以弹琴的方式演奏出来,但是因着这首曲子的熟悉以及对母亲的思念,所以她完全进入了忘我的境界。 不言不语,除了琴弦上手指翻飞,她一动不动的保持着同一个姿势。 感觉不到腿脚已发麻,更没意识到手指已经沁出了血。 亓灏的眼皮越来越沉,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杜……江。”提起一口气,他含糊不清道:“点……本王的……‘神庭’穴。” 刺激‘神庭’穴可以消除头昏、提神醒脑,杜江应了声,便依着亓灏的吩咐开始按摩着他的头部。 意识恢复了一丝,他强打精神,直起了身子。 杜江犹豫片刻,小声道:“王爷……逍遥子会来吗?” 都到了这个点了,还不见逍遥子的人,亓灏也没把握他是否会来,只能保持着沉默。 “王爷,您先垫一下吧。”这时候,秦峰和侍卫们捧着一些果子回来了。 亓灏摇头,“你们自己吃吧。” “王爷,您还是吃点吧。”秦峰怕亓灏身子支撑不住,又道:“属下都尝过了,这果子不酸。” 因为尹素婉喜欢甜食,所以亓灏受她影响,也对甜的东西情有独钟。 见亓灏态度坚决,秦峰只好将果子分给杜江和爱月等人。 夜色渐浓,顾瑾璃琴声中的春意盎然的画面渐渐褪去,琴声的节奏开始变得轻快,随之热烈奔放起来,带着人们进入了夏天。 秦峰和杜江用火折子点亮了火把,几团微弱的火焰在这黑漆漆的夜里就像是一闪一闪的眼睛似的,被风吹得几欲熄灭。 手指上的疼痛,让顾瑾璃从自己的世界里回过了神。 借着火光,她看清了自己的手指已经红肿不堪。 再抬头看亓灏,只见他面色越发的苍白,可一双眼睛却直直的落在她的身上。 那眼神,深沉中暗藏着千言万语,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拨动了她的心,让她手下的动作也用力起来。 “嘶”,手上起的血泡被琴弦割破,她倒吸了一口气。 亓灏见她指间有血迹流出,眉头也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而蹙了起来。 只是,他们二人都知道,已经在崖顶上弹了这么久了,若是此时半途而废,那么前面的努力都白搭了…… 移开眸子,顾瑾璃不再去看亓灏,继续专心的回归到夏日炎炎的热情中去。 曲调疾速中透露着张扬,使得人的情绪也跟着高涨、亢奋起来。 只是,那热烈的琴声没一会便变得低沉起来,因为顾瑾璃手上的血越流越多,那种疼痛,就像是十指被竹板在夹,又像是放在刀尖上扎一样。 死死咬着唇,她弹得越来越吃力,而且音调也有些乱。 亓灏不懂音律,可参加过那么多的宴会,听过那么多的曲子,他自然听出了这调子的不对劲。 瞧着她忍痛却坚持的模样,他的心掀起了一阵狂澜。 攥了攥拳,他想张口让她停下来,可话到嗓子眼,却像被什么跟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 察觉到亓灏的身子僵硬,杜江低声道:“王爷,顾侧妃这都弹了好几个时辰了,恐怕是要坚持不住了。” 一旁的爱月早已捂着嘴泪流满面,可她也不敢出声,怕打扰到顾瑾璃。 她了解顾瑾璃的性子,就像是杜江了解亓灏的性子是一样的。 他们两个,虽是不同世界的人,可至少还有一点相同之处,那便是只要是认定了的事情,那么便不会轻易改变。 顾瑾璃既然答应了要弹完《艳阳春》,那就肯定是要持续三天三夜。 哪怕是明知道双手会废,她也必定会做到…… 吸了吸鼻子,爱月眼泪汪汪的哽咽道:“小姐……” 听到了爱月的声音,顾瑾璃抬头,淡淡一笑,示意她不要担心自己。 可看到她那勉强的笑容,爱月的眼泪越流越多。 秦峰与杜江也被爱月所感染,二人面色上同样很是忧心。 虽然王爷平时对顾侧妃不上心,可除却顾侧妃害了王妃腿断一事,总体来说顾侧妃这个人还是不错的。 她不同于其他女人一样喜欢争风吃醋,淡然的像一杯白开水,平淡却最是真实。 要是换了旁人,有谁能真坐在这里规规矩矩的弹个三天三夜? 毕竟,这可关系到了自己的一双手呢! 顾瑾璃的动作越来越慢,那之前悠扬悦耳的琴声,听在耳中竟多了一丝悲切,还有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感觉。 这种不舒服,并不是曲子难听,而是其中暗藏着的凄凉,让人感到沉闷,压抑。 血,染红了琴弦。 顾瑾璃的手腕,也有种越来越抬不起来的感觉。 就像是有千斤重的石头压着一样,她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亓灏的心像是被人在生生拉扯着,揉捏着。 他望着她咬破的唇,挣扎的闭上了眼,终于开口道:“杜江,告诉她,不要再……” “锃!” 后半句话还未说完,只听得琴弦突然断了,琴声也戛然而止。 众人一惊,都不知发生了何事。 “小姐,你没事吧?”爱月以为是因为顾瑾璃弹琴弹的太久,把琴弦给弹断了,因此赶紧跑了上前,捧起她满是血水的手,哭的更厉害了:“呜呜呜……小姐,你肯定很痛对不对?” 顾瑾璃怔怔的看着琴弦,只见一根细小的银针插在了琴身上。 眸光一动,她“噌”的站起身来,望着茫茫黑夜,大声道:“逍遥子前辈?” 见四周没有任何动静,她又试探道:“逍遥子前辈,若是您在,还请现身一见!” 第85章 撕下伪装 亓灏瞬间也明白了琴弦断的原因,在杜江的搀扶下,他也站起身来,用尽所有力气喊道:“逍遥子前辈,晚辈亓灏,请求见您一面!” 平时高高在上的宁王爷亓灏,什么时候有如此低声下气的一面? 顾瑾璃望着他,眸子里有什么东西浅浅流淌。 亓灏见顾瑾璃看着他,不禁也与她对视。 他的眼神太深沉,太复杂,有一些顾瑾璃看不透的东西。 垂下眸子,她似乎明白了自己刚才为何宁可手废也要坚持的原因了。 不止是为了换取一个离开宁王府的机会,还有因为亓灏为她挡了一剑,所以她便愿意成全他对尹素婉的这一片心意。 不想承认,她被他感动了。 即便是亓灏所做这一切不是为了她,但身为一个女人,她觉得如果能有这样一个人全心全意的爱着自己,将自己放在生命中的首位,那么就算是第二日就要死了,也是值得的。 因为,这世上的真心少的可怜。 所以,才更显珍贵。 而且女人的心,的确又像花儿一般柔软。 这一刻,她竟忘记了他对自己的伤害…… “哈哈哈……”一阵洪亮有磁性的笑声从某个暗处传来,让亓灏等人不禁喜出望外。 果真,从他们到了绝情崖到现在,逍遥子是一直都在的。 也就是说,他们并没有白等,顾瑾璃也没有白白“牺牲”。 亓灏用力扶住杜江的胳膊,再次大声道:“逍遥子前辈,还请您为婉婉诊治一次!” 虽说是一次,可他知道,只要逍遥子出手,没有医治不了的疑难杂症。 逍遥子的声音再次在黑夜中响起,“弹琴者何人?” 众人四处寻望,可仍见不到逍遥子的半点人影,可见他的功力有多深厚。 顾瑾璃一愣,她没想到逍遥子会问这个。 动了动发麻的腿,她对着前方福了福身子,恭敬道:“小女子顾瑾琇,斗胆请逍遥子前辈为宁王妃治疗腿伤。” 其实她也不知道逍遥子的人到底藏在何处,但是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哈哈哈,顾瑾琇?好名字!”逍遥子朗声大笑后,又道:“琴,弹的不错!做老夫的徒弟可好?” 不仅是顾瑾璃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就连亓灏都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爱月瞪大眼睛,掏了掏耳朵,转头问杜江道:“刚才,逍遥子前辈说什么?” 杜江笑道:“他要收顾侧妃为徒。” 逍遥子本就性格古怪,行事随心所欲,毫无章法可循,他突然来这么一出,也在情理之中。 顾瑾璃斟酌片刻,不卑不亢道:“多谢前辈厚爱,只是瑾琇资质平平,实在是无任何学医的天分。” 顿了顿,她试探道:“不过……若是能得前辈的医书一本,瑾琇必定能受益匪浅。” 逍遥子医术说是天下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当听到他说要收自己为徒后,除了受宠若惊,顾瑾璃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愿意的。 一来,她确实对医术感兴趣,若能跟在逍遥子身边,一定收获颇多。 二来,拜师在逍遥子门下,那么她便有了一个离开宁王府的正当理由。 只是,她的身份,不仅是丞相嫡女,也是宁王侧妃。 而逍遥子医术再高明,到底也是江湖中人。 皇家牵扯太多,她当真不是说能脱身就脱身的…… 再者,倘若她直接痛快的答应了做逍遥子的徒弟,如此明目张胆的表露出了离开之心,亓灏能同意才怪! 她的话说罢,只听得逍遥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遗憾,“既然如此,那老夫便不再强人所难!告辞!” 听到逍遥子要走,亓灏急声道:“前辈留步!你还没有给婉婉看腿伤,怎能离开?” 曲子也听过了,逍遥子若就这样走了,岂不是在耍着他们玩? 余光瞥见顾瑾璃红的像是十根红萝卜的手指,心中怒火“噌噌噌”的烧了起来。 长时间的沉默,就在众人皆以为逍遥子生气了,不会再有回应后,只听得一道用内力传来的声音:“三日后,自会有人上门!” 众人一听,刚才垮下来的脸瞬间又染上了喜色。 “王妃的腿有救了!”秦峰还不知尹素婉背地里做的那些龌龊事,因此是发自内心的为她感到开心。 杜江不知尹素婉的腿若是好了,这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毕竟她如今的心计不亚于玉夫人和柳夫人。 倘若今后她变本加厉,也跟玉夫人一样,在府中兴风作浪起来,这可怎么办? 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他只能祈祷希望王爷的这次决定没有错。 亓灏听罢,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撑着无力的身子,他深深的看向顾瑾璃,薄唇动了动,他的话还未出口,却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王爷!” “亓灏!” 秦峰和顾瑾璃一惊,急呼出声。 “快回府!”摸着亓灏滚烫的额头,顾瑾璃语气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出来的急迫。 “走!”杜江背起亓灏,再次施展轻功快速往宁王府飞去。 宁王府里,亓灏被杜江直接背回了书房。 若是以往,他必定会将亓灏安置在怡心院。 可现在,亓灏已有几个晚上没有留宿在那了,所以杜江猜不透亓灏究竟是何心思,便想着还是书房稳妥些。 秦峰将顾瑾璃和爱月送回来后,又立即动身去了太医院将魏廖请了来。 魏廖给亓灏把脉后,惊讶于竟有人能在第一时间及时的将毒素控制住,不由得多问了几句。 杜江诚实的将顾瑾璃的法子告诉了魏廖,魏廖听罢,很是赞赏,私心里想着有机会一定要与顾瑾璃多探讨一下医术上的问题。 后背上的伤,虽只有两道,可却深可见骨。 魏廖开了几副药,又留下了不少的创伤药后,便离开了宁王府。 秦峰刚把魏廖送走,只见双儿和宝珠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尹素婉便急匆匆的过来了。 “王爷怎么样了?”尹素婉还没进房间,整个人就看上去很是紧张。 若仔细听的话,就能感觉出她的声音在发抖。 秦峰一边帮尹素婉开门,一边道:“王妃您放心,王爷他无性命之忧。” “咕噜,咕噜”,轮椅推到了床榻边。 尹素婉看着亓灏苍白的脸,眸光暗了暗,突然冷声道:“我没记错的话,王爷上次带着顾瑾琇去宫宴,回来的路上就遇到了刺杀!” “这次虽说是因着我才去的绝情崖,可到底还是因为跟顾瑾琇在一块才受的伤!” “既然那法师说顾瑾琇与王爷八字不合,那便趁着今日将她遣回丞相府!” 一旁拿着帕子给亓灏擦脸的杜江一听,不禁出声道:“王妃,不管是今日一事,还是上次王爷遇刺,都与顾侧妃无关,要不是她,今日王爷就……” 第一次遇刺,那是宣王在背后策划的。 虽然今日那幕后之人还未来得及去查,但杜江知道,肯定不是顾瑾璃所为。 而且,多亏了顾瑾璃给亓灏点住了穴道,亓灏才能撑那么久。 所以,在听到尹素婉这话后,他不由得正义感便爆棚。 “够了!”尹素婉冷冷的望着杜江,不满道:“本王妃一切都是为了王爷和王府好,若今后再出了什么岔子,是你杜江能担得起责任?还是秦峰?” 秦峰刚才听到尹素婉直接称呼顾瑾璃的名字,连一声客气的“顾侧妃”都不叫了,正在纳闷她这是怎么了。 猛然听到自己被点了名字,他才缓过神来,条件反射道:“王妃,您唤属下有何事?” “就说是本王妃的意思,顾瑾琇乃天煞孤星,若继续留在府中的话,于王爷和宁王府都不利,即刻派人将她送回相府!” “啊?”秦峰一怔,很是惊讶:“王妃,您竟然……竟然要赶顾侧妃走?” “怎么,本王妃的话,不好使了?”尹素婉见秦峰站着不动,眼神越发的狠戾起来。 在亓灏与顾瑾璃清早离开王府,动身前往绝情崖的时候,她既开心,又纠结。 开心的是顾瑾璃的手会因弹琴而废,不开心的是要真弹个三天三夜,也就是说他们二人在外面要一起度过这么长的时间了。 即便他们不是单独相处,身边还跟着侍卫和丫鬟们,可她想想还是不舒服。 当亓灏一被杜江背回来,她就从桂嬷嬷那收到了他受伤的消息。 心急之下,她立刻让两个丫鬟推着轮椅赶了过来。 然而,在来书房的路上,她竟听到了一个小丫鬟说什么亓灏身上的伤是为了保护顾瑾璃所致,她原本还能克制几日的怒火,再次燃了起来。 因此,她便拿出了王妃该有的气场和威势来。 杜江难得见她现在这副疾言厉色的模样,垂首拱手,他沉声道:“王妃,您是王府的女主人没错,可府中大小事务还是应得王爷的同意才能定夺。” “呵,王爷平时对本王妃如何,你们难道看不见?只要是本王妃的意思,王爷何时拒绝过?”尹素婉冷笑一声,身上再无任何温婉贤良之气。 如此步步紧逼,句句锋利,不止让秦峰难以相信,就连双儿和宝珠两个贴身婢女,都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 二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震惊之色。 原来王妃也会有阴狠毒辣的一面,只不过却从未在人前显露罢了。 可今日,王妃她这是终于撕下伪装了? 难道,王妃就不怕王爷醒来知道了她擅作主张将顾瑾璃赶出去而生气? 亦或者,王爷现在人还没醒,但要是也能听到呢? 尹素婉眯了眯眼睛,幽幽道:“杜江,你莫要忘记了,本王妃才是王爷最亲密之人,该听谁的话,该效忠于谁,你最好心里有个数。” 秦峰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蠢货,所以尹素婉根本懒得去与秦峰计较。 但杜江却不同,他心思敏捷,办事又沉稳,最重要的是他似乎站在顾瑾璃那边,所以尹素婉这几句话,则是在警告他莫要选错了主子,他若真跟着顾瑾璃,那绝没好下场! 当然,亓灏现在是昏迷着的,他要是听到了她与杜江的对话,也好。 一来,她要他清楚的记住,自己才是他的正妃,是与他比肩而立那个人。 二来,她要行使王府女主人的正当权力,为了宁王府的安宁清理门户。 他若是不愿意,不开心,那就直接找她来对峙! 她倒是要看看,在自己这个近十年的青梅竹马和那个恶毒蛇蝎女之间,他会如何选择! 杜江不傻,自然能听懂尹素婉的意思。 抬眸,他沉声道:“王妃多虑了,属下是王爷的人,效忠的人自然也是王爷。” 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以前、现在、未来,属下都只有王爷这一个主子。” “你!”尹素婉没料到杜江竟如此敬酒不吃吃罚酒,攥了攥拳,她对双儿和宝珠道:“去芙蕖院,帮顾瑾琇收拾东西去!” “呃……是,王妃。”双儿缩了缩脖子,然后拉着宝珠抬脚就要出书房。 “王妃,不可!”杜江脸色一沉,出手将两个丫鬟拦住。 对于尹素婉,起初在得知她背后下的黑手后,他因着她是王爷心头的明珠,所以便尽力不带太多的主观色彩去看她。 但现在,她这般变本加厉,着实是有些过分的厉害了! 哪怕尹素婉是王妃,也不能肆意妄为,目无王府规矩! 而且,从今日亓灏为顾瑾璃舍身挡剑来看,顾瑾璃并不像是大家认为的那样,对亓灏来说不值一文。 相反,顾瑾璃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住进了亓灏的心里。 兴许,她的地位还是不及尹素婉。 但至少也说明了,除了尹素婉之外,亓灏的世界里开始多了不同的颜色…… 如果等亓灏醒来,发现顾瑾璃离开了,杜江不用想也能猜到他的反应。 可能并没有过多激烈情绪外显,但亓灏的心里绝对是掀起了狂澜。 所以,杜江绝对不能听从尹素婉的命令,绝对不能放顾瑾璃走。 不过,要是顾瑾璃知道自己本有离开王府的机会,但却被杜江给“好心”断送了,估计就要抑郁的哭了…… “咳咳咳……”一阵咳嗽声,亓灏睁开了眼睛。 “灏哥哥!”尹素婉脸色一变,眨眼之间那满眼的怒气瞬间化成了两股清泪。 她紧紧握着亓灏的手,哽咽道:“灏哥哥……听说你受了伤,婉婉好担心。” 秦峰看着尹素婉这变脸速度如此之快,不禁咋舌。 亓灏拍了拍尹素婉的手,借机将手从她掌中抽了出来,声音沙哑道:“让你受惊了。” “呜呜……灏哥哥没事就好。”尹素婉将亓灏搀扶着坐了起来,擦了擦眼泪。 “杜江,你站在那做什么?”亓灏又捂着嘴咳嗽了两声,转头看向杜江。 杜江看了一眼尹素婉,然后不着痕迹的用胳膊将宝珠和双儿从门槛上推了回去,沉声道:“刚才属下想着您醒来了可能会饿,所以这才想着给您去厨房准备点吃的。” 说罢,他折身回来,倒了一杯茶递给亓灏,“王爷,您先喝点水。” 亓灏“嗯”了声,抿了口茶后,问道:“什么时辰了?” 杜江道:“回王爷,差不多快亥时了。” “亥时……”亓灏有气无力的将茶杯递回给杜江,喃喃道:“顾……” 那个人的名字刚到嘴边,却在他遇到尹素婉直射过来的眸光的时候给咽了回去。 刚才,他的脑袋一直都是昏昏沉沉的,身子也是发软疲惫。 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他梦到自己正抱着顾瑾璃在天上飞,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手一松,顾瑾璃便从高空中掉了下去,故而他这才醒了过来。 一想到刚才做的噩梦,他便想起来她那流血的十指…… 只是,当着尹素婉的面,他不好去提其他女人…… 抿了抿唇,亓灏缓缓道:“顾成恩现在如何了?” 杜江立即会意,恭敬道:“回王爷,顾侍郎正被邱大人盯着改良军营的兵器。” “陈泽轩可有什么动静?”亓灏点头,又问道。 杜江摇头,“世子还是跟昨个一样,上午去宫里陪太后解闷,下午便跟京中几个贵门子弟要么去蹴鞠,要么去新开的那茶室听小曲儿。” 亓灏摆摆手,“去查一下今日刺杀本王的是何人。” 杜江应了声,立即退了出去。 亓灏动了动身子,眉心微皱。 即便是后背抹上了清凉的药膏,可稍微一动弹,还是疼得很。 “灏哥哥……”尹素婉咬了咬唇,再次握住了亓灏的手,红着眼睛小声道:“以前你说过,不要婉婉受伤,因为那样你的心会痛。” “可是,灏哥哥,你知道吗?看到你受伤,婉婉的心又何尝不痛呢?” 到底是爱了这么多年的人,看着眼前这双含泪的眼睛,亓灏就是再想冷硬着心肠,也不禁于心不忍。 深吸一口气,他勉强摸了一下尹素婉的头,“本王没事,你莫要担心了。” 要是搁在以前,他肯定会说不要哭了,看着她掉眼泪,他会心痛。 当然,现在他依旧会为她心痛,只不过却并不会动不动就因为掉几滴眼泪就会心疼了…… 尹素婉靠在亓灏的胸前,吸了吸鼻子,试探道:“灏哥哥,婉婉的腿,就算真的一辈子都无法行走也无所谓了。如今婉婉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希望灏哥哥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只是……法师说过,要想王府顺顺当当的,恐怕得将顾侧妃……” 她抬头,偷偷瞄了一眼亓灏的脸色,见他并未露出异色,又大着胆子继续道:“灏哥哥,要不然咱们就先听法师的意思,让顾侧妃回相府小住一段时间?” 亓灏揽在尹素婉肩头的手一僵,半晌才轻声道:“婉婉,本王不信鬼神,也不信什么天命。” “很多东西都是事在人为,也事在巧合。” “本王不会因为听了法师的几句话,就会赶顾瑾琇走。” 尹素婉听罢,眸光一闪。 抓着他的胳膊,她扯着唇,使得自己的表情看上去不那么僵硬,“可是,灏哥哥,婉婉不想因为我而毁了顾瑾琇的幸福,也毁了我们两个人的正常生活。” “我们……才是真正的夫妻。” “为什么……中间要多出一个人来呢?”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像是那琴弦上发出的瑟瑟声响,哀婉又让人不忍。 说罢,她又扑回亓灏怀中。 泪水打湿了亓灏胸前的衣襟,可亓灏却一言不发。 这短暂的沉默,让尹素婉更加难过和不甘,但也更慌了。 就在她在想着要不要说些什么圆场的话的时候,只听得亓灏沉沉的声音在她的脑袋上方响起。 “婉婉,再过三日,逍遥子便会来府上为你看腿伤。” “这次,顾瑾琇她出了不少力,倘若你的腿真能痊愈。” “那么……以前的账,便消了吧!” 尹素婉暗咬银牙,胸口因忿恨起伏不定。 “灏哥哥说的是,原本……我就没有想要与顾侧妃计较。”敛去满眼恨意,她一字一句道:“不过,灏哥哥将她留下,是要承认她的身份了吗?” 这一句话,让亓灏不知该如何开口。 目光落向窗外天空中挂着的那一弯月牙,亓灏缓缓道:“她的手因弹琴所伤,日后在生活上可能也会受到影响。” “再者,女子若是被夫家休掉,那在亓国便是一件极其丢脸的事情。” “婉婉,你若是本王,你会如何做呢?” 他这话,一来是在暗示顾瑾璃在为给尹素婉治疗腿的过程中,也是有所牺牲的。 二来,则是让尹素婉以一个女子的身份,设身处地为顾瑾璃着想一番。 表面善良如尹素婉,她会再强硬或者兜圈子绕弯子要求将顾瑾璃赶出去吗? 果真,尹素婉用力从牙缝之间挤出一句话来,“灏哥哥,婉婉明白了。” 一句明白了,便是一切任凭亓灏做主的意思了。 “婉婉果真是这世上最善解人意的女子。”亓灏笑了笑,将她耳边的碎发理到了耳后。 尹素婉将眼泪咽下,低着头给亓灏掖了掖被角,闷声道:“灏哥哥,你身上还有伤,需要好好休息,婉婉就……就先回怡心院了,明日再来看望你。” “好。”亓灏点头,然后目送着双儿和宝珠推着尹素婉离开。 待主仆三人走远后,秦峰挠着脑袋道:“王爷……属下有一件事情很是不解。” 亓灏想着刚才尹素婉的话,语气不自觉的冷了起来:“什么事?” “就是……就是您为什么要替顾侧妃挡剑啊?”秦峰眼珠子转了一圈,问道:“还有,王妃都说了,顾侧妃命盘不好,跟咱们宁王府相冲,您为何还留着她?” 亓灏冷冷的瞥了秦峰一眼,幽幽道:“出去。” “啊?”秦峰一怔,尴尬道:“王爷……属下好奇嘛,您就给我……” 察觉到亓灏面色不悦,秦峰便灰溜溜的退了出去。 待屋内只剩下了自己,亓灏微微叹了口气。 第86章 不敢承认 “王妃,您别急,既然顾侧妃的手受了伤,那么咱们便也可以在她的药里加点佐料嘛。”一边推着尹素婉往怡心院方向走去,宝珠一边道。 “呵,你以为她跟你一样是个傻子?”尹素婉听罢,冷笑道:“顾瑾琇懂医术,估计还不等你做手脚,她便会提前察觉。” “搞不好,还会反过来将你一军!” 宝珠见尹素婉心情不好,便赶紧知趣的闭了嘴。 双儿跟在后面,这时突然道:“王妃,刑天尊失踪了。” “嗯?”尹素婉一听,不自觉的提高了声音:“好端端的,怎么会失踪了呢?” 双儿摇头,低声道:“奴婢也不知,就连刑天尊的弟子,也跟着一块没了影。” “兴许,他们是拿着王妃和玉夫人的钱跑了。” “也不见得是这样。”尹素婉摇头,缓缓道:“依着顾瑾琇的心计,极有可能早就发现了那法师是我或者玉夫人找来的,所以法师被她灭口了也说不准。” 双儿想了想,不解道:“要真是如此,那……她为何不直接带着法师来找王爷对质,为自己洗脱罪名呢?” “若刑天尊真招认了,那只能是死路一条了。”尹素婉勾了勾唇,冷声道:“要知道,欺骗和背叛是王爷最大的忌讳。” “所以,刑天尊怎可能傻到自寻死路?” 双儿觉得尹素婉分析的没错,便道:“死了也好,倒省了咱们动手了。” 尹素婉望着映在地上的轮椅影子,目光森然。 南阳王府中,陈泽轩提着毛笔一边在纸上作画,一边问道:“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雷子道:“宁王爷能在危急时刻舍命挡在顾侧妃身前,可见顾侧妃在他心中地位不凡。” 拱了拱手,他恭敬道:“世子赢了。” “呵,本世子何时有看走眼的时候?”陈泽轩斜了雷子一眼,收起毛笔,缓缓道:“既然这次我们试探成功了,那么日后便将目标放在顾瑾琇身上即可。” “至于尹素婉嘛,总体上可以忽略不计,偶尔利用一下即可” 今日的刺杀,是陈泽轩派雷子一手布置的。 目的,自然是确定一下亓灏对顾瑾璃的感情究竟有多深,以便方便将来他们行动。 毕竟,只要一个人有了软肋,有了所顾及的,那么即便是他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也总有办法击败他…… 可能连亓灏都不敢相信,顾瑾璃在他心中的影响力快要比尹素婉都大了…… 雷子点头,又问道:“那……世子,咱们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呢?” “上次的毒大概多久才起效?”陈泽轩吹了吹画上还未干的墨迹,沉声道。 雷子回忆了一下,回答道:“毕竟是慢性毒药,估计得再有个三五天。” “三五天……”陈泽轩沉吟片刻,眯了眯眼睛,幽幽道:“也罢,虽时间久了些,但也能让东山军营损失严重。” 雷子道:“三日后,逍遥子会派人去宁王府给宁王妃治疗腿伤。属下担心,等东山军营有了情况,万一逍遥子出手怎么办?” “怎么办?”陈泽轩邪魅的眸子射向雷子,身上散发着凌冽之气。 雷子心里暗叫如此愚蠢的问题怎还问了出来,赶紧小声道:“属下明白了。” 陈泽轩低头,仔细的瞅了那画几眼,再次抬笔,在自认为不完美的地方又添了几笔,只见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比之前更多了几抹专注。 画完后,他拿起来展开在雷子面前,问道:“本世子画的如何?” 那画中人,三千发丝随风飞舞,像是条条丝线,缠绕在人心间。 她坐在地上,双手在琴弦上拨动,绝美的脸上溅了几滴血,却如贴了额饰似的,更增了几分艳丽。 白衣上的血,同样像是落了片片梅花。 从亓灏抱着顾瑾璃飞身出马车到绝情崖上逍遥子发声,陈泽轩与雷子便服了“闭息丸”隐去了气息,在暗处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亓灏奋不顾身的挡剑,顾瑾璃满眼心疼的神色,他们二人绝对是对彼此动了心的…… 只不过,现在是一个不敢承认,另一个还不自知罢了…… “呃……”雷子没料到陈泽轩画的竟然是顾瑾璃,瞪大眼睛,脱口而出道:“世子,您画顾侧妃做什么?” 陈泽轩扬了扬薄唇,轻声道:“如此有意义的一幕,怎能不留作纪念呢?” 其实,留在他脑海中印象最深刻的一幕是亓灏为顾瑾璃挡剑,顾瑾璃满眼震惊和心疼的画面。 可是,他不想将它画下来。 因为,那个画面里,不仅有亓灏,还有顾瑾璃为亓灏的难过…… 雷子猜不透陈泽轩的心思,象征性的“噢”了声,便不敢再说话。 因为,他注意到了陈泽轩盯着那幅画的眼神越来越凌厉。 “烧了去。”突然,就在雷子刚把嘴巴闭严实后,却见陈泽轩将画丢到了他怀里。 “啊?”雷子一怔,虽很是不解,可还是应了声拿着画卷转身往外走去。 “站住!”就在雷子的脚即将踏出房间后,又听得陈泽轩闷声道:“这画以后兴许还能派上用场,先留着吧!” “呃……是,世子。”雷子奇怪的看着陈泽轩,将画恭敬的放在了桌案上。 陈泽轩重重吐出一口气,问道:“宣王最近怎么样了?” 雷子道:“伺候在宣王身边的妾侍是宁王爷的人,所以便在宣王的药里动了手脚,这都过去半个月了,仍然卧床养伤。” “呵,宣王哪里是亓灏的对手?”陈泽轩讽刺一笑,摸了摸下巴,“吩咐下去,准备厚礼,明日咱们去一趟宣王府。” “回京这么久了,也该去见一下宣王了。” “对了,还有七皇子和八皇子的礼物也一并准备了。” “世子,宣王有德妃和顾相撑腰,对您有用,这属下明白。可七皇子他一个在宫里没地位,又碌碌无为的窝囊废,您去见他做什么?”雷子撇撇嘴,继续道:“还有八皇子,一个小孩子,您犯得着降低身份给他送礼吗?” 陈泽轩端起茶杯抿了口茶,不紧不慢道:“七皇子虽无权无势,无所建树,但你要知道,但凡一个人存在,那必定是有他存在的价值的。” “而他在本世子眼中,能够利用的地方嘛……”眸光暗了暗,他笑得意味深长:“第一,上次他派人当街刺杀顾瑾琇,那刺客交出来的令牌便是咱们可以用来威胁他的把柄。” “第二,他与后宫妃子私通一事正是他要刺杀顾瑾琇的源头所在,倘若此事被宣扬了出去,那么将比买凶杀人的罪名更大。” “第三,人人都有欲望,七皇子同样逃不过欲望的魔爪。尤其是在宫中不受宠,被人冷眼相待了多年,他心中必定也想着有朝一日获得皇上的青睐,扬眉吐气一回。” “可是,成年的王爷之中,皇上最是信任宁王,其次是宣王;未成年的皇子之中,唯独八皇子最得皇上宠爱。所以这样一个不上不下的七皇子,很是尴尬。” “要想扬眉吐气是不可能的了,要想出人头地,只能走弑父篡位这一步了。” “世子的意思是……”雷子听罢,很是震惊。 “不过,七皇子不是个成大事的人,顶多算是个小丑罢了。”陈泽轩摇头,冷笑道:“本世子不指望他能扳倒亓灏,但能给亓灏添点堵还是可以的。” “那……八皇子呢?”雷子暗暗叹服陈泽轩的心思,又问道:“他就算是有皇上和皇后宠着,可毕竟年纪太小啊!” “既然有皇后和皇上宠着,那么与他走得近一些,我们以后若要在宫里做些什么事,岂不也方便?”陈泽轩再次摇头,补充道:“况且,八皇子现在虽小,可前途却不可估量。几年后,要是他真与亓灏对抗起来,说不准谁输谁赢。” “世子果真是深谋远虑,属下佩服。”雷子拱拱手,真心感慨道。 陈泽轩摆摆手,淡淡道:“退下吧。” “是。”雷子点头,大步离开。 陈泽轩视线落在那画卷上,眸底一闪而过一抹深意,将要打开它的手一顿,随即丢进了桌案的抽屉里。 相府的书房里,顾淮听完顾成恩的话后,皱眉道:“你是说,邱大人是受了宁王的意思,向皇上举荐的你?” 顾成恩眉眼清冷,幽幽道:“不瞒父亲,因为儿子之前担心瑾璃出门在外会遇到危险,所以便派人去玄机门特意花重金求了一个暗藏机关的镯子。” “兴许被亓灏发现了,这才故意让我去改良兵器。” “你刑部里那么多案子要处理,哪里能再分散精力去做其他的?”顾淮叹了口气,想着顾成恩刚才提到给顾瑾璃送了个镯子防身,望着他的眼神很是动容:“恩儿,你待阿璃有心了。” 顾成恩眸光微动,低声道:“应该的。” 顾淮又问道:“对了,听说她与亓灏遇刺了?” 顾成恩点头,道:“嗯,不过父亲放心,阿璃没事。” “唉,阿璃养在外面多年,性子看似平和无争,但为父知道,她一直都没有把相府当作自己的家。”顾淮面色黯然,语气难过道:“原先,为父已经为阿璃的婚事做好了打算。” “她若不想嫁给宣王的话,那尹子恪也是个不错的人选。品性良好,也有几分才气,与阿璃很是相配。” “只要阿璃过得开心,为父也就不计较尹家和亓灏的关系了。” “可是,谁曾想到,瑾琇竟惹出了事端,阿璃她……” “砰!” 一声巨响,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顾淮一惊,立即抬头往门口望去。 在见到一脸怒气的顾瑾琇后,他吃惊道:“瑾琇?” 顾成恩将抽出一半的利剑插回剑鞘,站起的身子重新坐了下来。 “父亲,你竟想着把那个贱人嫁给宣王?!”自打上次挨了打后,顾瑾琇想去宣王府看望宣王的念头便打消了。 可一连多日,见不到心上人的焦虑越来越严重。 心急之下,她便趁着大夫人睡着后,私自来到了书房,想再求一下顾淮,看看能不能得一个出府的机会。 然而,就在她要推门而入的时候,却听得了顾淮那一番话! 为什么,偏偏他中意的人会是顾瑾璃呢! 哪怕是顾瑾瑜和顾瑾瑶那两个庶女嫁给宣王,也要比顾瑾璃能让自己接受! 可是,凭什么会是顾瑾璃呢? 她想不明白,非常的想不明白! 顾成恩在听到那“贱人”二字后,眸光一冷,随即眼底的厌恶转瞬即逝。 将视线从顾瑾琇身上移开,他不再去看她。 对顾淮拱了拱手,顾成恩沉声道:“父亲,儿子先回去了。” 顾淮点点头,沉着脸对顾瑾琇道:“瑾琇,你身为相府千金,怎能这般说话?” “呵,相府千金?难得父亲还记得女儿才是您的嫡女!”顾瑾琇冷笑一声,上前怒色道:“父亲,告诉我,为什么你宁肯将顾瑾璃嫁给宣王,也不愿女儿嫁他!” 伸手指了指自己,她忿忿不甘道:“女儿哪一点不如她了?到底是为什么!” 顾淮动了动唇,老眼神色复杂,缓缓道:“瑾琇,父亲自有父亲的打算。” “宣王不适合你,日后父亲会再为你寻一个更好的。” “连宣王这样的身份、地位都不适合我,这世上还会有什么更好的?”顾瑾琇听罢,发红的眸子充满了恨意。 “父亲,我究竟是不是你的女儿?”拽着顾淮的胳膊,她咬牙切齿道:“我不管,总之我就要嫁给宣王!” 拂开顾瑾琇的手,顾淮转身,不容置疑道:“不行,你喜欢谁都可以,就是宣王不行!” 顾瑾琇攥紧了拳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梗着脖子,她死死瞪着顾淮的背影,语气坚持道:“不,女儿这一辈子,只喜欢宣王一个人!就是死,也要嫁给他!” 顾瑾琇眼高于顶,要问她为何会如此钟情于宣王,大概除了宣王尊贵的身份之外,还因他温文尔雅,长相俊美,是第一个能入了她的眼的男子。 最重要的是,也是第一个占了她身子的人…… 而女人,大多都会对自己的第一个男人情根深种,难以忘怀…… 当然,这要排除去那些非正常形式的“第一次”。 不过,即便是非正常夺走初夜的,也同样能给人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比如说,亓灏给顾瑾璃的第一次…… 顾淮不为之所动,依旧将冷硬的后背面对着顾瑾琇,声音里压制着滚滚怒气:“死也不可能!” 顾瑾琇见顾淮态度如此坚决,大声道:“父亲,女儿早就是宣王的人了!” 顾淮听罢,猛然转身,不敢置信的看着顾瑾琇,颤抖着手指着她:“你……你说什么?” 心中做了一个决定,顾瑾琇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父亲,在很久很久之前,女儿便已与宣王私定终身了!” “女儿爱他,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噗通”一声,顾瑾琇跪在地上,直直的迎着顾淮那暗涛翻滚的老眼,继续道:“求父亲成全!” 见多了顾瑾琇的刁蛮和刻薄,如此深情不移的一面还真是少见,就连顾成恩派在暗处的隐卫看见了都不免有几分不忍。 “你!”顾淮气得说不出话来,抬手甩在顾瑾琇脸上一记重重的耳光。 他这一巴掌,用力要比上次还要重,扇得顾瑾琇猝不及防,身子“砰”的后仰在地上。 捂着脸,顾瑾琇怔怔的看着面色铁青的顾淮,哽咽道:“父亲,这是你第二次打我……因为顾瑾璃,你又打我!” 顾淮手僵在半空中,另一只手捂着绞痛的心口,双唇嗫嚅,半晌才痛心疾首的蹦出一个字来:“滚!” 顾瑾琇抹了一把眼泪,仇恨的看着顾淮,然后“噌”的一下子起身夺门离开。 顾淮的身子向后踉跄了几步,艰难的大口喘着气,下一刻便“咚”的一声,栽倒在地。 门外的下人听到了里面的动静,急忙进来,待看到地上不省人事的顾淮后,惊叫道:“来人哪,快来人!” “老爷晕倒了,来人哪!” 院子里的人连忙跑了进来,有人将顾淮扶到床上去,有人赶去找大夫,有人去往大夫人的院子里报信去了。 总之,整个相府乱成一团。 由于亓灏受了重伤,故而老皇帝特意准许他在府中休养几日。 吃过早饭后,尹素婉刚打算端着双儿熬好的鸡汤给亓灏送书房去,却见宝珠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面色惊慌道:“王妃,不好了!二少爷不知道发什么疯,竟拿着匕首将大夫人给捅伤了,您快回府中去看看吧!” “啪!”汤盅从尹素婉的手中掉落在地上,瞬间溅了她一身。 抓着宝珠的手,她紧张道:“到底怎么回事?” 宝珠摇头,小声道:“具体怎么回事奴婢也不知,只听到那过来报信的家奴说,大夫人伤得好像还挺严重的。” “老爷一怒之下,亲自动手将二少爷打得死去活来,二姨娘拼命去拦,也挨了老爷几鞭子。” 尹素婉用力捏着帕子,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双儿,收拾一下,咱们立马回太傅府!” 转头,她又对宝珠道:“去书房给王爷说一声,我暂且回府住几日,让他不要担心。” 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叮嘱道:“还有,告诉桂嬷嬷,我不在王府的时候,将那几个院子盯紧了!无论大事小事,一有风吹草动,立即告诉我!” “是。”两个丫鬟点点头,然后一个去往书房,另一个收拾东西去了。 亓灏在听到宝珠的禀报后,先是一愣,虽有些意外,但毕竟是太傅府的家事,所以也没多问,直接准了尹素婉回府,并且又增派了几个侍卫一路护送。 在尹素婉前脚离开宁王府后,顾瑾琇后脚便怒气冲冲的单枪匹马,连一个丫鬟都没带直接杀到了大门口。 那守门的侍卫是没见过她的,因此拿起手中的长枪对准她,大吼道:“来者何人?” 顾瑾琇昨晚彻夜未眠,越想越上火,所以在顾淮和顾成恩刚上早朝,她便从后门出府,到宁王府找顾瑾璃算账来了。 若是在之前,顾瑾琇自然是躲着亓灏都来不及,怎还敢在宁王府门口撒野? 可是,因着不能嫁给心爱之人,心里累积的怨气早已让她忘记了何为恐惧。 果真应了那句话,只要心中有爱,便会无畏无惧。 顾瑾琇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推开侍卫,厉色道:“滚开!” “大胆!” 那侍卫虽只是个守门的,可好歹也是宁王府的侍卫,哪能受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女子如此歧视? 反手将顾瑾琇一推,他举起长枪就要往她身上挥去。 “住手!”身后一声厉喝,吓得那侍卫赶紧住了手。 讪讪一笑,他对着杜江道:“杜爷,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女人硬闯咱们王府,小的怎么赶都赶不走。” 杜江跟着亓灏出席宴会的时候,曾见过她的。 挥手示意侍卫退下,他恭敬道:“顾二小姐,不知您到王府有何事?” 毕竟顾瑾琇在名义上是顾瑾璃的妹妹,而且顾瑾璃昨夜也算救过亓灏一命,故而对顾瑾琇也正视几分。 “我要去见顾……”顾瑾琇揉了揉险些闪到的腰,那脱口而出的几个字被她不甘的咽下,冷着脸道:“我要去见你们家顾侧妃,有事情要与她说。” 既然是来找顾瑾璃的,杜江也没理由拦着。 点头,他伸手道:“顾二小姐,您请。” 在顾瑾璃与亓灏新婚后的第二日,顾瑾琇便随着大夫人来过宁王府,所以也知道芙蕖院在哪个位置,不用找人带路,她自己很快就到了院子门口。 由于顾瑾璃昨日累了一天,而且手指还受了伤,因此爱月和荷香便没让下人们往前院来,怕人一多打扰到顾瑾璃休息。 “大……二小姐?”爱月正在院中浇花,抬头见到怒气冲冲的顾瑾琇后,不禁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顾瑾琇狠狠剜了爱月一眼,然后二话不说就直冲进了房间。 第87章 虎口逃生 书房里,亓灏刚将一碗黑黢黢的苦药仰头灌下,便见秦峰进来了,“王爷,世子今日带着礼物去宣王府了。” 亓灏抿了口茶,将嘴里的苦涩味冲淡几分后,才道:“宣王府?” 秦峰点头,“宣王的伤一直未好,所以世子便打着探病的名义上门。” “嗯,你不说本王竟把宣王给忘记了。”亓灏冷笑一声,缓缓道:“他病的时间也不短了,告诉阿宝,差不多可以了。” 秦峰又道:“对了,上次因为咱们将清王往京中传回来的信件给拦截了,这引起了丽妃的怀疑,她现在正准备派人偷偷前去边关。” “呵,丽妃这些年真是被父皇宠坏了,胆子越发的大了!”亓灏听罢,神色不屑:“无碍,让她去!” 秦峰听罢,不赞同道:“王爷,要是让丽妃的人见了清王,万一……” 亓灏冷冷的看着秦峰,“丽妃的人要不去边关,本王怎能让太后出手,治丽妃和清王的罪?” “呃……王爷说的是,属下愚钝。”秦峰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很是不好意思。 “王爷。”这时,杜江从门外进来。 拱了拱手,他道:“顾家二小姐来了。” “嗯?”亓灏挑了挑眉,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日晚宴,顾瑾琇谩骂顾瑾璃的画面。 抿了抿唇,他问道:“她来找顾瑾琇?” 杜江道:“对,顾二小姐的脸色不太好,直接去了芙蕖院。” “杜江,你去暗处盯着这个顾二小姐。”话刚说出口,亓灏又摆手,改口道:“罢了,还是本王亲自过去一趟。” 来者不善,那样粗俗刁蛮的顾二小姐,依着顾瑾璃的性子,她当真能应付得了吗? “啊?”秦峰瞪大眼睛,上下打量着亓灏,“王爷,您后背的伤可还没好呢!魏太医说了,最好躺床上静养,不能随意走动!” “本王躺的累了,走几步路不碍事。”亓灏掀开被子,示意杜江将衣架上的袍子拿过来。 芙蕖院在整个王府最偏僻的角落里,从书房走过去,哪里是几步路的距离? 杜江也担心亓灏的身子,所以劝道:“王爷,属下一定会把顾二小姐和顾侧妃之间的话一字不漏的回来禀告给您,您就安心休息吧!” 亓灏皱了皱眉,不顾两个侍卫的劝解,坚持下了床。 其实,他去芙蕖院,并不只是想去探一下顾瑾琇的底,还因为想去看一下顾瑾璃。 毕竟,她的手是因为尹素婉而受的伤,他过去看望她,也算正常吧? 杜江无奈,只好将袍子给亓灏穿好。 顾瑾琇因为怨气和怒气折腾了一晚上,而顾瑾璃则因为手指胀痛也同样一夜未眠。 好不容易等到天快亮了,她才有了丁点睡意,可刚睡了还没几个时辰,却被顾瑾琇掐着脖子给从床上揪了起来。 爱月和荷香二人一边立在左右拉着顾瑾琇的胳膊,一边大惊失色道:“大小姐,您快些放开小姐!” “小姐她受了伤,您快放开她!” 顾瑾琇的力气很大,不仅掐着顾瑾璃脖子的手不放,而且还分别踢了两个丫鬟一脚。 顾瑾璃面色苍白,呼吸困难,两只手上包裹着厚厚的纱布,因此无法挣扎,只能吃力道:“顾瑾……瑾琇,你又……又发什么疯?” 顾瑾琇死死瞪着面前这张绝美却病弱的脸,咬牙道:“以前我只知道你善于巧言令色,却不知你最喜欢的是在背地里勾搭人!” “你说,是什么时候觊觎上了宣王?又是使了什么法子让父亲同意将你嫁给宣王了?” 在顾瑾琇的眼中,若非顾瑾璃也爱慕宣王,私底下求得父亲的同意,否则父亲绝对不会这般坚定的反对自己和宣王的婚事。 所以,面对这个破坏自己幸福的女人,顾瑾琇怎能不恨! 再加上之前本就看不顺眼,恨顾瑾璃恨得牙痒痒,如此一来更是恨上加恨,仇上加仇! 顾瑾璃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和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宣王又怎么会扯上关系,因此忍着十指上的疼痛,她努力试着推开顾瑾琇:“你……你说什么?我……我真的不懂!” “大小姐,我们家小姐和宣王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您肯定是误会什么了!”荷香脑子转得快,一听到顾瑾琇这话,立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边为顾瑾璃辩解,一边抱着顾瑾琇的大腿。 爱月小腹上刚才挨了顾瑾琇一脚,忍着疼痛,也拦在顾瑾璃身前,大声道:“大小姐,您要是再敢闹,奴婢……奴婢就去找王爷!” 顾瑾琇听罢,抬手给爱月一巴掌,怒色道:“贱婢,你敢威胁我?” 爱月被打得嘴角出了血,顾瑾璃满眼心疼,低呼道:“爱月!” 抹了抹嘴角,爱月再次上前,梗着脖子,无视顾瑾琇狠厉的眼神。 荷香也从地上爬了起来,二人将顾瑾璃护在身后。 无法再触碰到顾瑾璃,顾瑾琇手指着主仆三人,气得浑身颤抖,“小贱人,那次太后寿宴,要不是亓灏,你早就进阎王殿了!哪里还容得你猖狂到现在?” 顾瑾璃早就知道那次刺杀是大夫人所为,抚了抚胸口,她喘息道:“这几年来,我自认为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 “反倒是你,一次又一次与我过不去。” “我若是真要难为你和大夫人,你觉得你今日还能站在我这里指手画脚?” 就像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一样,在顾瑾琇的心中,宣王便是无价之宝,但凡是个女子,肯定都会对宣王有不轨之心。 每个女人都是她的假想敌,尤其是顾淮亲口说要嫁给宣王的顾瑾璃。 “你摸着良心,难道你对宣王真的一点企图都没有?”一边说着,顾瑾琇又要作势上前厮打顾瑾璃。 “大小姐,这里是宁王府,您可得想明白了!”荷香见状,连忙抱住顾瑾琇的腰,急声警告道:“您要是再闹下去,要是王爷知道了,吃亏的还是您!” 顾瑾琇听荷香提到亓灏,脸色果真一变。 刚才她虽掐着顾瑾璃的脖子,也用了足够的力气,可顾瑾璃毕竟还没死。 但不甘心归不甘心,荷香说的也没错,亓灏今日没上朝,要真是听到了动静,暴露了自己就不划算了! “你能躲得过一次,我就不信你次次都能那么好运!咱们走着瞧!”将荷香重重往地上一推,顾瑾琇冷哼一声,丢下了一句狠话。 心知此地不宜久留,顾瑾琇急急的往外走。 然而,走出院门口没多久,她便在左拐的青石子路上,撞见了一身黑衣的亓灏。 亓灏背着手,面色沉沉的望着顾瑾琇,神色莫辨的眸子让顾瑾琇瞬间心惊肉跳。 她不知道他是打算要进芙蕖院,还是仅仅驻足停留。 亦或者说,亓灏是进去后又出来了,特意在这里等着她…… 腿一软,顾瑾琇“噗通”一声,不由自主的跪在了地上。 刚才在顾瑾璃面前的气势汹汹,此时在她身上荡然无存。 在亓灏面前,她眨眼之间,变成了一个惶恐不安的绵羊。 亓灏没有说话,而是深深的凝视着她。 顾瑾琇不敢与亓灏的目光对视,连忙低下头,颤抖着声音道:“见……见过宁王爷。” 亓灏望着这瑟瑟发抖,眼神闪躲的顾二小姐,眯了眯眼睛。 随着亓灏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顾瑾琇背后的衣服被汗水浸湿的面积也越来越大。 没有得到起身的准许,她只能继续提心吊胆的跪着。 没想到,真应了荷香和爱月那两张乌鸦嘴,她竟这么倒霉的在这里遇见了亓灏! 要找顾瑾璃算账,她可以等改日顾瑾璃出府或者回相府的时候,干嘛非得挑今日? 心里一边咒骂着那两个死丫头,一边又暗暗后悔自己太冲动,不该来宁王府。 事已至此,也只能祈求亓灏不要怀疑什么。 “起来吧。”就在顾瑾琇内心煎熬无比的时候,亓灏终于开了口。 “多……多谢王爷。”顾瑾琇咽了一口唾沫,战战兢兢的站起身,但仍将头埋得很低。 除了她那略微发油的头顶之外,亓灏见不到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抬起头来。”薄唇轻启,他声音透着一股冷意。 这句话,如此的熟悉。 正如那晚宴会,在后花园中,顾瑾琇当时的心情一样。 攥紧手指,她慢吞吞的抬起了头,但眼睛仍不敢去看亓灏。 亓灏眸光越来越暗,半晌才对杜江道:“取一条面纱过来。” 顾瑾琇心下一惊,身子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杜江大概猜到了亓灏接下来要做什么,刚好身上带着一块执行任务时用的黑色面巾,然后看了一眼脸色更白了几分的顾瑾琇,掏出来递给亓灏,“王爷。” 亓灏将面巾展开,并未上前,而是举着隔空比划了起来。 顾瑾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连话里都带了哭腔,可面上还是努力堆着笑容,“王……王爷,您这是……这是做什么?” “不要说话。” 若此时说话的人是玉夫人,亓灏必定回以毫不客气的“闭嘴”二字。 但因着他要确定一件事情,故而对顾瑾琇的语气稍作客气了些。 手中的面巾一点点在顾瑾琇脸上移动着,每次移动到眼睛下面的位置便会停止。 如此反反复复多次,顾瑾琇眼中的慌乱渐渐变成了恐惧。 亓灏眼底的冷厉,也慢慢幻化成了杀意。 只不过,那杀意稍纵即逝。 脑海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将面巾丢给杜江,亓灏上前一步。 犀利的眸子定格在顾瑾琇的脸上,他轻声道:“顾瑾琇。” 他的语气平平,像是在陈述,又像是在试探。 顾瑾琇瞪大眼睛,像是白日见了鬼魅,身子踉跄,一副又要站不住脚的模样:“我……我不……” 亓灏桃花眼中闪过一抹亮光,如说话大喘气一般,继续道:“你是顾瑾琇的妹妹,叫什么来着?本王忘了。” 顾瑾琇听罢,不自觉的松了口气,“小女子……顾……顾瑾璃。” 亓灏点点头,没说什么,但也没让顾瑾琇走。 “王爷,您瞧。”这时候,杜江给亓灏使了个眼色,只见几个身影正朝着这边匆匆赶来。 “母亲!”一见到大夫人,顾瑾琇面上一喜,也迎了上去。 “瑾……瑾璃!”大夫人紧紧握住顾瑾琇的手,上下打量着她,就仿佛她刚从虎口逃生出来一样。 顾瑾琇张了张嘴,然后摇了摇头,可却因害怕而红了眼眶。 大夫人毕竟是姜国公之女,这么多年也是见识过大场面和大人物的。 因此在确定顾瑾琇没事后,不着痕迹的将她护在身后,大夫人恭敬的给亓灏行了个礼:“臣妇见过宁王爷。” 亓灏没有错过大夫人刚才眼中满满的紧张,勾了勾唇,他淡淡道:“顾夫人免礼。” 大夫人起身后,皮笑肉不笑道:“听说瑾琇受了伤,所以瑾璃太过担心,便急着跑来了王府。若有打扰到王爷之处,还望王爷多多包涵。” 说罢,她又意味深长的嗔了顾瑾琇一眼,“以后不可再这般莽撞了!” 顾瑾琇连忙低头,貌似知错道:“是,女儿记住了。” 听着大夫人口中的“姐妹情深”,亓灏心中冷笑,但面上却不显。 视线在大夫人和顾瑾琇之间游移片刻,他忽然饶有兴趣道:“据说顾二小姐的母亲是被顾相养在外面的,今日见顾夫人与顾二小姐如此亲昵,当真是如传闻那般感情深厚呢!” 大夫人和顾瑾琇神色一僵,二人表情均很是不自然。 扯了扯唇,大夫人以不变应万变:“瑾璃虽不是我所出,但同样也是我们顾家的骨肉,臣妇待她好,也是应该的。” 亓灏眸光幽幽,又沉声道:“顾瑾琇是大夫人的亲生女儿,可再仔细看看,顾二小姐的容貌倒是比她长得更像顾夫人!” 大夫人扯了扯唇,讪讪一笑,却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道:“朝夕相处久了,长得像也不奇怪。” 顿了顿,大夫人怕言多必失,在亓灏再次开口之前,立即道:“王爷,时候也不早了,臣妇就先带着瑾璃回去了。” 亓灏“嗯”了声,摆摆手。 大夫人听罢,带着顾瑾琇与身后的几个丫鬟快速离开。 目送着大夫人等人离去,杜江低声道:“王爷,按理说,顾侧妃才是大夫人的嫡女,为何她既知道顾侧妃受了伤,却连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再者,从言行来看,大夫人很是紧张顾二小姐,属下觉得这其中很是古怪。” 亓灏回头望着芙蕖院的方向,冷笑道:“何止是古怪这么简单?简直是诡异!” 从顾瑾琇提到太后寿宴的刺杀开始,他便出现在了门口。 示意院子里路过的下人噤声,他轻手轻脚的站在窗户下,将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因为知道上次大夫人是暗地里托兄长姜青派的杀死刺杀顾瑾璃,所以他听顾瑾琇这意思,可见她也是知道内情的。 再联想到顾瑾琇和顾瑾璃的身份,庶女与大夫人的关系要比嫡女还要亲近。 而且,大夫人竟要同庶女一起,杀害自己的亲生女儿,这是绝对的不正常。 还有,荷香和顾瑾璃的话,暗示和警告之意也颇多…… 当然,最能引起亓灏怀疑的,还是顾瑾琇在看到自己时的反应。 尤其是那双闪躲不定的眼睛,像极了大殿之上蒙着面纱的那人。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幕,自己举着利剑指着顾瑾琇,而她面纱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写满了恐惧,正如今日的顾二小姐一样。 当他将面巾试着还原在顾瑾琇脸上的时候,他惊讶的发现,面前的这双眼睛与当日大殿上的那双是出奇的吻合……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现在的这个顾二小姐才是大夫人的女儿! 要不然,大夫人也不会心急火燎的赶来王府,也不会连慰问顾瑾璃一句都没有…… 倘若真如他所猜测的,那么当初真正害了婉婉的人应该是…… 这样想着,亓灏猛然抬脚往芙蕖院走去。 然而,刚踏出一步,他又停了下来。 杜江是最会察言观色的,他以为亓灏会去质问顾瑾璃,因此道:“王爷,怎么了?” 亓灏眉间沟壑连连,厉色道:“再去查!” 杜江会意,应声道:“王爷放心,属下知道该怎么做。” 心中波澜狂起,亓灏胸腔里的气血也翻涌的厉害。 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他竟咳出了血。 “王爷!”杜江一惊,吓得连忙掏出帕子立马给亓灏擦着嘴角。 又见他后背的伤也随着剧烈的咳嗽浸出了血,急忙道:“王爷,属下扶您回书房!” 亓灏神色复杂的回头看了芙蕖院一眼,轻叹一声,被杜江搀着回了书房。 “哒哒哒”,回相府的马车上,顾瑾琇惊魂未定,拍了拍胸口后,拉着大夫人的胳膊撒娇道:“母亲,幸好你来得及时,否则我今日死定了!” “啪!” 大夫人二话不说,竟反手给了顾瑾琇一个响亮的耳光。 顾瑾琇捂着脸,眼中的神色竟比昨夜挨了顾淮的打还要震惊,怨恨:“母亲,为什么连你也要打我?!” 大夫人一张浮粉起皮的老脸很是阴沉,她狠狠的瞪着顾瑾琇,厉声道:“跪下!” 顾瑾琇听罢,更加不敢置信。 先别说这是在马车里,就算是在平地上,她长这么大以来,也从未给大夫人和顾淮跪过。 当然,逢年过节这种盛大的节日除外。 见顾瑾琇愣着不动,大夫人竟揪着她的衣领,发了狠劲的将她拽在了地上。 “母亲!” 顾瑾琇站不稳,膝盖上又猝不及防的挨了大夫人一脚,她嘶声力竭道:“父亲已经放弃我了,母亲连你也不爱我了吗?” 大夫人死死捏着帕子,恨铁不成钢道:“因为你,你父亲昨夜险些中风!你竟还敢趁跑出来?” “母亲,要不是那贱人替我代嫁给宁王,否则嫁给宣王的人必定是她!”顾瑾琇一抹眼泪,情绪很是激动,声音也尖锐了起来:“我不知道母亲在父亲之前,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可我知道,真正爱一个人,是绝对不会容忍任何人觊觎他!” “爱是自私的,即便是父亲不愿我嫁给宣王,我也绝不能容忍其他人!尤其是顾瑾璃,她更是不能!” 大夫人也是从少女时期过来的人,哪能没有年少怀春过? 望着面前与自己年轻时神似的这张脸,她心里一酸。 动了动唇,别过脸,甚是无奈道:“瑾琇,你可知,若亓灏今日识破了你的身份,就算是你父亲拼尽全力,也必定保不了你。” “你大哥性子冷清,与母亲不亲近。母亲身边能够贴心说话的人,也只有你一个。” “若你出了事,你要母亲如何?” 她老眼中夹带着泪花,哽咽道:“再者,咱们顾家步履维艰,这么多年的努力也会因着你而功亏一篑……” “瑾琇,满门抄斩,株连九族,你可想过父亲和母亲,还有你大哥?” 顾瑾琇望着擦着眼角的大夫人,张了张嘴,良久说不出话来。 大夫人深吸一口气,面上又恢复了一贯的雍容端庄,喑哑着声音道:“起来吧,下不为例。” 顾瑾琇吸了吸鼻子,喃喃道:“母亲……” 大夫人轻轻抚着顾瑾琇红肿的脸,将她扶起。 “母亲,呜呜呜……”顾瑾琇扑进大夫人的怀里,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大夫人拍了拍顾瑾琇的后背,老眼中划过一抹狠辣。 太傅府的落霞苑中,大夫人的床榻边围满了人。 魏廖正在给大夫人把脉,而尹太傅则心神不宁的背着手来回在屋子内走动着。 尹子恪见魏廖皱起了眉头,怕尹太傅打扰魏廖诊脉,便拉着他的袖子,小声道:“父亲,您不要太担心,有魏太医在,母亲肯定不会有事的。” 尹太傅瞪了尹子恪一眼,推开他的手,气呼呼的坐了下来。 尹素婉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昏迷不醒的大夫人,神色紧张,生怕出什么意外。 尹素汐站在尹素婉旁边,一边拿着帕子抹着眼泪,一边抽泣道:“姐姐……你说母亲会不会有事?” 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尹素汐,尹素婉绷着声音道:“母亲吉人天相,你不要胡思乱想。” 二姨娘像是个过街老鼠似的,战战兢兢、畏畏缩缩的站在角落里,更加坐立不安。 一来,大夫人是被尹鹏林给捅伤的,要是真就此撒手人寰了,那尹鹏林是整个尹家的罪人! 就连自己这个本就地位不怎么高的姨娘,估计也要受到牵连。 二来,尹鹏林被尹太傅打的快没命了,此时也在望月楼里半死不活的躺着呢,她身为母亲,哪能不心疼? 要论尹鹏林捅伤大夫人的原因,这说起来就很是尴尬。 尹鹏林在这成为废人的十三天时间里,性情变得越发的古怪与怪戾。 起初他将自己闷在望月楼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打骂下人,折磨婢女,简直像是个小恶魔。 大概是彻底接受了自己不能人道的现实,尹鹏林这几日才肯踏出望月楼。 刚出院子,他便看到了站在长廊里与小厮低语的尹子恪。 不知是什么心情,可能是见到心上人的想念,又可能是见小厮与尹子恪亲近的嫉妒,总之尹鹏林大步上前,一脚将小厮踹倒在地上。 然后,他便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尹子恪往后花园走去。 巧的是,大夫人迎面过来,见到尹鹏林强拽着尹子恪,情急之下口不择言。 话中的蔑视与侮辱之意,让尹鹏林在心上人面前顿感颜面尽失,于是恼羞成怒之下,便直接掏出了匕首给了大夫人一刀…… 那一刀,快准狠,直接刺在了大夫人的胸口上。 而也因着这一刀,尹鹏林爱慕尹子恪一事,也瞬间像捅破了窗户纸一样,传遍了府中上下…… 过了一会,尹素婉见魏廖终于收回了把脉的手,连忙问道:“魏太医,我母亲情况如何?” 魏廖沉吟片刻,缓缓道:“幸好离着心脉还有一点距离,要不然……” 摇了摇头,他道:“待我开几副药给尹夫人,诸位莫要担心。” 众人听罢,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下来。 第88章 何其混账 是夜,亓灏半倚在床榻上,握着那一沓厚厚资料的手,略微颤抖。 杜江自然知道亓灏内心的波动是多么的剧烈,心里轻叹一声,他低声道:“王爷,属下特意抓住了在大夫人身边伺候多年的嬷嬷,在威逼利诱之下,那嬷嬷终于交代了真相。” “顾侧妃……她才是顾二小姐顾瑾璃。” “而如今的顾二小姐,正是几个月之前将王妃推向马车的人。” “因为大夫人和顾瑾琇拿着顾侧妃母亲的遗物作要挟,所以顾侧妃无奈之下只得代嫁。” 顿了顿,他见亓灏沉默不语,又继续道:“顾侧妃在南山生活了十一年,这十一年里,顾相并不经常去看望她们母女。” “直至顾侧妃的母亲去世,顾相才将顾侧妃接回相府。” 其余的话,他也不多说了,因为那资料上写的清清楚楚,详详细细的。 亓灏只要稍微一看,所有事情便会瞬间明白。 幽暗的眸子落在那纸上密密麻麻的小字上,这上面记录了从凤瑟死后,顾瑾璃被接回顾家这几年里发生的所有事情。 他看的很慢,似乎要将那字字句句都深深的印在脑子里。 随着一页页的翻动,亓灏的心就像是被人撕开了一个口子,然后从中溢出了懊悔和心疼。 那些以前他不明白的事情,现在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比如说,顾成恩对顾瑾璃的感情超出了普通兄妹之情,那是因为他们虽为同父异母,可到底体内还是有一半的血液不同。 比如说,大夫人为何会派人杀她,因为她根本不是真正的顾瑾琇,若死了也就了结了一切秘密。 比如说,许久之前他在茶楼遇见了女扮男装的她和顾念时、尹子恪在一起,在将她带回王府的时候,顾念时情急之中喊的那句“二妹”…… 当时他并未细想,只以为自己听错了。 比如说,嫁入王府后的她,性子虽看似冷淡,但骨子里却烧着一把火,与那大殿上畏缩在顾淮身后的那个贪生怕死,毫无半点担当的女人截然不同…… 回忆起过去种种,亓灏用力攥紧了拳头,无力的闭上了眼。 新婚之夜,他一剑刺伤了她,险些要了她的命。 第二日,他用匕首伤了她的脚,险些真挑断了她的脚筋。 与婉婉大婚那日,他让旧伤未愈的她在烈日下暴晒,并且还在众人面前跪地磕头,狠狠的羞辱了她。 再后来,三番两次,凡是能够羞辱她的机会,他都不会放过。 再后来的后来,他“理直气壮”的占了她的身子,将她最后的自尊也碾碎在脚下。 就在昨日,他还让她去为逍遥子弹琴,自以为是的以为可以减轻她身上的罪孽,实则是私心想将她继续困在这王府中…… 他恨大夫人和顾瑾琇欺骗了他,但是他更恨自己。 恨自己没有及时发现这其中的不对劲,恨自己那般残忍无情,恨自己折断了她的翅膀…… 承受了那么多的骂名,承受了不该承受的委屈和屈辱,到底有一颗多顽强的心,才使得她毫无怨言,这般坦然? 这个女人,何其无辜? 而他自己,又是何其混账! 心情很沉重,就像是压了几万斤的石头一样,让亓灏胸闷气短,心烦意乱。 杜江想到顾瑾璃提前在外面盘下了茶楼,小声试探道:“王爷……既然顾侧妃是无辜的,那么……您会放她走吗?” 亓灏听罢,猛然睁眼。 他的唇紧紧抿着,桃花眼里满是挣扎和痛苦,这煎熬的神色,竟让杜江的心里为之不忍。 垂下眸子,亓灏半晌才道:“杜江,你若是本王,该如何?” 他的语气低沉中透着些许无奈,还有茫然。 杜江私心里是希望顾瑾璃留在王府的,但他也知道顾瑾璃一心想逃离王府,所以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低头道:“属下只是个小小侍卫,不敢插手主子之间的事情。” “不过……”语锋一转,他又提醒道:“属下猜测,当初顾侧妃在太后寿宴上跟皇上要的那道圣旨,应该……应该是用来跟您和离的。” “啪!” 那紧握的一沓纸张瞬间落在了地上,亓灏在听到杜江这话后,面色煞白。 那时候,他以为她要那圣旨是别有用心,毕竟她是顾淮的女儿。 而经杜江这一提醒,他才发现自己不止是愚蠢,还自作聪明的厉害…… “哗!” 亓灏顾不得穿上鞋子,掀开被子就要赤足冲出房间。 “王爷!”杜江一把拉住亓灏,急声道:“您做什么去?” “本王……”亓灏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杜江将一旁的披风从架子上取了下来,又弯腰将鞋子帮亓灏穿好,这才道:“就算您现在要去芙蕖院,也得穿好衣服不是?” “您的身子本就有伤,倘若受了寒气,朝中那些事情,必定会让宣王党那批人钻了空子。” 为亓灏系好披风的带子,杜江望着一脸患得患失的亓灏,忍不住又啰嗦了几句:“再说了,顾侧妃短时间内跑不了,您不要这么担心。” 亓灏不知道去芙蕖院要跟顾瑾璃说些什么,但是他刚才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见到她。 只要看到她的人在芙蕖院,他的心兴许才会安稳。 确实如杜江所说,他害怕顾瑾璃跑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放风筝一样,总担心手里的线断了。 如果顾瑾璃是风筝,那么顾瑾琇伤害尹素婉的事情便是他抓在手里的线。 如今他知道了真相,这条线也就断了,他还要如何留住她呢? 况且,已经困住了她这么久,他又以什么理由继续将她囚禁在自己身边? “王爷?”见亓灏怔怔失神,杜江不解道。 “走吧。”亓灏犹豫片刻,还是抬起了脚,出了书房。 芙蕖院里,因着白日顾瑾琇的一番折腾,顾瑾璃十指的伤更严重了。 爱月一边解开缠着的纱布,一边眼泪汪汪道:“小姐,你看看,又出血了。” 血和皮肤黏连在一块,撕下来的时候会非常痛,因此顾瑾璃死死咬着嘴唇,眼眶也有些发红。 荷香将剪刀递给爱月后,心疼的别过脸。 “嘶!”顾瑾璃倒吸一口气,疼得额头上的冷汗也冒了出来。 费了好大劲,爱月终于将那粘掉了一层皮的纱布给剪了下来。 “小姐,这是周管家送来的新创伤药。可能药性比较大,要是疼的话,您就叫出来,别自己强忍着。”爱月擦了擦眼角,开始给顾瑾璃换药。 顾瑾璃扯了扯唇,笑得勉强:“没事,我受得住。” 爱月点点头,小心翼翼的将药粉往顾瑾璃血肉模糊的十指上涂抹。 即便是她的动作已经够轻了,但那种疼痛还是非常的明显。 闷哼一声,顾瑾璃眼眶中蓄积的眼泪也越来越多。 “唔,王爷?”荷香瞪大眼睛,看着出现在门口的亓灏,很是惊讶。 顾瑾璃和爱月听罢,也不约而同的转头往门口看,只见亓灏直直望过来的眼睛里,有疼惜,有愧疚,有不舍,有…… 总之,他眼神里暗藏的东西太多太多,以至于顾瑾璃无法一眼看穿。 见亓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她不知道他这么晚过来的目的,只好先将红肿不堪的手从爱月手里抽了出来,主动开口道:“王爷不进来?” 她并没有任何邀请他或者暗示什么的意思,只不过是觉得他站在门口太碍眼。 有事就进来说事,没事就赶紧走。 当然,这个时间点过来,又是一脸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肯定不可能没事。 亓灏见她的手已经伤成这个样子了,仍旧是一副神色淡淡的表情,刚缓和了几分痛意的心,又抽搐了几下。 “嗯”了声,因为还没想好说什么,所以他用最缓慢的速度挪了进来。 荷香和爱月对视一眼,二人快速将顾瑾璃的手包扎好后,退到了一旁。 顾瑾璃看着亓灏,等着他说明来意。 然而,亓灏却只盯着她,过了一会也不张嘴,顾瑾璃便耐不住尴尬,道:“王爷过来没什么事情吗?” “本王……”亓灏在顾瑾璃面前,好像从没有过不自在的时候。 可现在,他却拘谨了,连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 顺势坐下,他道:“本王,过来看看你。” 见顾瑾璃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他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及时补充道:“你是因为婉婉,手才受了伤,所以本王过来看看你的伤。” “呃……”顾瑾璃听罢,点点头:“我的手没事,过几天就好了,多谢王爷关心。” 亓灏动了动唇,轻声道:“顾瑾璃……” 顾瑾璃身子一颤,随即反问道:“瑾璃今日来过,王爷也知道了?” 亓灏没料到顾瑾璃反应竟如此迅速,心里五味杂陈。 眸光暗了暗,他缓缓道:“嗯,本王在府中见到你二妹了。” “对了,还有大夫人,她来接顾瑾璃回府。” 顾瑾璃点点头,强作镇定道:“以前在相府的时候,几个姐妹,就数着瑾璃与我走得近一些。” “瑾璃今日不请自来,都是因为担心我,还请王爷不要怪罪于她。” 听着顾瑾璃这话,与白日大夫人维护顾瑾琇相差无二,亓灏静静的凝视着她,目光越来越灼热。 顾瑾琇与大夫人多次要置她于死地,可她依旧时刻不忘记替顾瑾琇遮掩…… 顾瑾璃,你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 可一想到自己对她做过的那些荒唐事,亓灏波涛汹涌的内心瞬间像是结了一层寒冰似的,眼中的光芒也熄灭。 移开眸子,他低声道:“顾瑾璃,这个名字……本王觉得不错。” 这话,是发自内心的,也是纯粹在没话找话。 他不晓得要跟她继续聊什么,只能想到一句是一句了。 顾瑾璃觉得今夜的亓灏要比以往每次不正常都要更加不正常,忍着还在胀痛的手指,她秀眉微蹙。 看在他今日破例没有冷语相向,她耐着性子,也好脾气道:“王爷,您身上也有伤,时候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亓灏见顾瑾璃下了逐客令,即便是再想看她两眼,可也不好再厚着脸皮坐下去了,更不能再像之前一样,动不动就甩脸子质问她为何如此大胆放肆。 “那……你早点休息。”将全部心思压下,亓灏站起身来,说出了一句让荷香、爱月也震惊的话来。 顾瑾璃见亓灏态度这般的心平气和,不由得趁机喊住了他:“王爷!” 亓灏身子一顿,转身望着顾瑾璃,等着她的下文。 “我……”顾瑾璃不知为何,兴许是被他那深邃复杂的目光一盯,原本后面脱口而出的话却没了几分底气。 深吸一口气,她鼓足了勇气,认真道:“再过两日,逍遥子便会来府中,我还是希望等王妃腿伤好后,王爷能……” “夜深了,本王先回去了!”亓灏不等顾瑾璃说完,突然冷声打断了她的话,然后直接脚步匆忙的离开。 仿佛有什么重大事情等着他去处理,又好像是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一样,总之他一路踉跄,一路疾奔。 他的表情隐在黑夜里,身上的披风也不知道落在了哪里。 杜江一边紧跟其后,一边担心道:“王爷,王爷!” “王爷,您慢点!小心后背的伤!” 出了芙蕖院有一段距离,亓灏捂着胸口又撕心裂肺的咳嗽了起来。 他一身白色中衣,头发因奔跑而显得有些凌乱。 “王爷……”见亓灏面色苍白,而且眸子深处隐着暗流的悲伤,杜江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亓灏摆摆手,然后背影萧条的缓缓往书房走去。 杜江知道亓灏不想让人打扰,于是只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后面。 在亓灏走后,爱月眨了眨眼睛,问顾瑾璃:“小姐,怎么感觉王爷有点不正常呢?” 顾瑾璃实在是也想不明白,摇了摇头,低声道:“兴许……身上有伤,所以没力气发脾气吧。” 想到了什么,她又问道:“对了,尹大夫人为何会受伤?” 爱月捂着嘴巴,偷笑道:“原来那尹二公子一直爱慕尹大公子,而尹夫人也早就心知肚明。听说是因为尹夫人看到尹二公子与尹大公子拉拉扯扯,说了什么话惹得尹二公子生气了,这才捅伤了尹夫人。” “尹鹏林他……他竟对尹子恪?”顾瑾璃一怔,很是意外。 爱月瞧着顾瑾璃这副大惊小怪的模样,撇撇嘴,“小姐,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在茶茶兔的小说里,这种事情真的很常见呢,比如说……” 见顾瑾璃沉下了脸,她及时的住了嘴,“小姐放心,我已经好些天都没看了!刚才说的都是以前看的!” 顾瑾璃轻哼一声,动了动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问道:“太傅府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荷香将帕子浸湿后,一边给顾瑾璃擦脸,一边道:“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自然是太傅府里的下人们传出来的。” 顾瑾璃想着尹子恪那如清风霁月似的人,却被流言蜚语所扰,不禁叹了口气。 荷香仔细的避过伤口,继续擦着顾瑾璃的手,“小姐,您为何叹气?” “没什么。”顾瑾璃笑了笑,然后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你们也回去歇着吧。” “是,小姐。”荷香与爱月行了个礼,前后出了房间。 接下来的两日里,不知是否因为尹素婉不在府中的缘故,总之玉夫人与柳夫人也没再生事。 手不方便,所以顾瑾璃也无法看书,只能让荷香给她念。 有时候,念着念着,她就睡着了,因此将以前没睡好的觉都补了回来。 亓灏这两日也在书房里养伤,偶尔看几个折子,偶尔听着杜江和秦峰从外面带回来的消息。 他不是不愿意踏进芙蕖院,而是不敢。 不敢再听她说什么要离开王府的话,也不敢面对她。 毕竟,她的真实身份不是害了婉婉的顾瑾琇,所以他担心自己靠近她,爱上她,会越陷越深…… 玉露院中,难得柳夫人今日主动过来看望玉夫人。 吩咐飞雪将自己最喜欢的香瓜子装了满满一盘子,二人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又八卦着京中的新鲜事。 “姐姐,这尹家也够可怜的。王妃断了腿,尹二公子又是这么个不成器的,啧啧,肯定是尹太傅上辈子不知道造了什么孽了!”吧唧吧唧嘴,玉夫人挑着眉,语气幸灾乐祸。 柳夫人抿了口茶,不赞同道:“话不能这么说,明日就有神医来王府了,王妃的腿很快就好了。而且除了尹二公子之外,尹家还有大公子和尹二小姐呢!” “依着尹大公子的才华,往后必定前途无量!” “切!”玉夫人不屑的翻了个白眼,不以为然道:“那大公子空有一肚子才气又如何?他要是能有点上进心,估计现在早就在朝中站稳脚了!哪里还能容得顾家大公子?” 顿了顿,她往地上吐了一口瓜子皮,又道:“不过,那顾二小姐可不是一个善主。” “别看那小丫头一副天真娇憨的模样,鬼心眼可多了!” 柳夫人“嗯”了声,问道:“听说中元节那日,在长吟园会有个联谊会。玉妹妹,你去吗?” “啥?联谊会?”玉夫人一听,好奇道:“谁举办的?” 柳夫人抓起一把瓜子,一边剥着瓜子皮,一边不紧不慢道:“顾侧妃的二哥顾念时是晨阳诗社的社长,他本想在诗社中搞一个招新活动。” “此次招新不同于以往,招新对象主要是京中有才华的女子。不知怎的华琼公主也收到了消息,竟执意要将每年的‘芳华会’与诗社的招新活动合并在一起,所以便成了联谊会。” 中元节,虽说是鬼节,但亓国的风俗与其他地方可能有些不一样。 在中元节这日,京中贵女们会自行举办一个“芳华会”。 大家齐聚一起,论诗赋,比才艺,其实就是一个私人聚会。 而华琼一心痴恋尹子恪,在听说晨阳诗社的招新创意也有尹子恪的一半主意,她自然不能放过如此一个接近他的好机会,因此才厚着脸皮强烈要求顾念时将两个活动合二为一。 顾念时虽开始不愿,但碍于华琼的身份,最后也只能同意。 长吟园是皇家庄园中最豪华的一处,诗社中的才子们听说活动地点后,无不称赞华琼公主为人豪爽大方,因为他们其中某些人是出身寒门,可能下辈子也没有踏进像长吟园这样地方的可能。 由于“芳华会”每年的形式和内容都一样,毫无半点新意可言,因此那些原本对“芳华会”失去了兴趣的贵女们也很是开心。 华琼公主在听到外界对自己的一番赞赏后,心中暗自得意。 殊不知,尹子恪却非常的不满。 因为在他心里,诗社招新是完全出于对有才之人的一种渴求,而华琼却要带着一群龙鱼混杂的娇小姐们搞一个联谊会,使得招新活动本质发生了变化。 只是,联谊会的帖子早被动作迅速的华琼公主早一步发出去了,再加上这两日还要照顾尹夫人,所以尹子恪也懒得再与华琼计较了。 玉夫人许久没出门了,一听到柳夫人这话,她两眼闪着光芒:“咱们也能去?” “要说京中贵女,咱们姐妹俩肯定是没资格的。”柳夫人摇摇头,见玉夫人兴奋的小脸立即垮了下来,又语锋一转,继续道:“不过,那日王妃应该会去,咱们可以借着她的光,去长吟园去瞧瞧。” “哼,什么东西嘛!”玉夫人听罢,负气道:“不去了!” “为何不去?我以前虽然在太后身边伺候着,可那长吟园我却一次都没去。”柳夫人不解的看着玉夫人,语气向往道:“据说那园子美得像是人间仙境,比咱们王府还要美呢!” “特别是那里的湖水,不仅清澈见底,还有人说用湖水洗脸,能够美容养颜呢!” “真的?”玉夫人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狐疑道。 “当然是真的,我何时骗过你?”柳夫人磕着瓜子,笑得温和。 “那……咱们就去凑个热闹。”玉夫人眼珠子一转,扬了扬下巴,神色勉强。 柳夫人点点头,眸中划过一抹得逞。 第89章 胡搅蛮缠 第二日一大早,天还没亮,杜江便和秦峰被亓灏吩咐在门口恭候着逍遥子安排来王府的人。 可是一连等了好几个时辰,也不见人影。 因此,秦峰便耐不住性子,跑到书房去找亓灏:“王爷,这都是快要巳时了,逍遥子该不会是骗咱们的吧?” 亓灏放下手中的折子,看了一眼窗外,缓缓道:“再等等,逍遥子虽性子古怪,但也不至于说话不算数。” 他的话刚落,只听得杜江的声音出现在了书房门口,“王爷,人来了!” 亓灏和秦峰听罢,不约而同的往门外望去。 只见杜江身后跟着一个女子,那女子一身白衣,但头发却梳了个男子发髻。 柳叶眉,丹凤眼,鼻梁微挺,唇若朱丹。 模样长得倒是不难看,整个人却给人一种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杜江带着人进来后,介绍道:“王爷,这是逍遥子的关门弟子,林笙姑娘。” 秦峰奇怪的打量着林笙的发髻,然而却被林笙阴森森的眼神给盯得慌忙移开了眼睛。 私心来说,这个林笙姑娘眯起眼睛的样子跟亓灏有得一拼。 亓灏点点头,沉声道:“想必逍遥子前辈已经告诉了林姑娘,那婉婉的腿伤就有劳你了。” 林笙斜着眼睛看亓灏一眼,神色桀骜不驯道:“你就是亓灏?” “大胆!”好像很少有人敢直呼亓灏的姓名,因此秦峰立即条件反射的冷声呵斥道。 “大胆?大什么胆!”林笙冷哼一声,然后又不屑的对秦峰翻了个白眼,“我与你家主子说话,什么时候准许你插嘴了?” “我是你们宁王府的贵客,要说大胆,也是你大胆!在贵客面前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在王爷面前,不行礼就罢了,你还喊王爷的名字,这不是无礼是什么?”秦峰一听,手指着林笙,涨红了脸,难得用上几个成语:“胡搅蛮缠,强词夺理!” “没听说过一句话叫‘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吗?我是女子,强词夺理,胡搅蛮缠这是我的权利。你一个小小侍卫,又能拿我如何?”林笙打了个呵欠,语气慵懒道:“本小姐舟车劳顿了一路,要先休息。” 秦峰听罢,更是被堵得瞪大了眼睛。 这个女人,竟敢此猖狂?简直太过分了! 亓灏幽幽的望着林笙,想着她是逍遥子的徒弟,目中无人也不为奇。 勾了勾唇,他不怒反笑,看向杜江:“去,带林姑娘休息。” “是,王爷。”杜江应了声,对林笙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林姑娘,请跟属下去偏院。” 林笙抬了抬下巴,示意杜江带路。 刚走出书房,她又忽然停住了步子,问道:“你们府上的那个顾侧妃做在哪个院子里?” 杜江一怔,也不知道这个林笙问这话有什么用意,犹豫片刻,他试探道:“林姑娘认识顾侧妃?” 林笙见他答非所问,不悦道:“问你什么你回答什么,怎的还反问起了我?” 杜江讪讪一笑,指了指芙蕖院的方向,“林姑娘,那边是芙蕖院。” 林笙伸长了脖子,张望了一下,撇撇嘴:“不仅偏僻,还那么破,能住人嘛。” 杜江听罢,很是尴尬,只能当作没听到。 将林笙领到了偏院后,杜江道:“林姑娘,王妃现在不在府中,您在这先好好休息,若有什么吩咐尽管让院子里的下人找管家去说。” 林笙“嗯”了声,不耐烦的摆摆手。 杜江见林笙这般,只觉得果真是有什么样子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 这林姑娘,跟那逍遥子果真一模一样,性子不讨喜的很。 当然,若林笙知道了杜江心里如此想她,必定是要翻了天的。 待杜江离开,林笙打量了一下这院子,竟惆怅的叹了口气。 院子里各种奇花异草都有,房屋装饰也很奢华,可在她心里还是比不过自己和师父的悠悠谷。 想到师父,她一脸嫌弃。 再想到师父说的那个拒绝拜师的顾瑾璃,她又挑了挑眉。 要知道,这些年如果不是师父故意隐瞒行踪,飘忽不定,那悠悠谷里拜师学艺的人绝对有千儿八百人了。 可那顾瑾璃竟不识抬举敢拒绝师父?哼哼,等补完觉后,自己一定得好好会会她。 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苗子,以至于师父被拒绝后还念念不忘。 踢了一脚旁边的花盆,林笙又伸手打了几下挂在长廊里的灯笼,捉了两只蝴蝶,这才进了房间。 将鞋子胡乱一踢,她爬上了床榻。 暗处,杜江将林笙刚才这一系列动作看在眼里,然后一脸莫名其妙的回了书房。 “王爷,那林笙也太无礼了吧?就算她是神医的徒弟,可到底也是江湖中人,怎么就没个尊卑意识?果真粗俗不堪!”秦峰自打林笙离开书房后,便很是不满亓灏对林笙的宽容。 毕竟,平日里做事情小心谨慎的自己动不动就挨亓灏的训斥,凭什么那个林笙可以如此肆意妄为? 一个江湖女子,会点医术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嘛。 杜江一回来就听到了秦峰的抱怨,知道他肯定是因着刚才被林笙拿话给噎住了而不爽。 清了清嗓子,他道:“王爷,林姑娘没什么异常举动,直接睡了。” 亓灏想了想,问道:“尹夫人这两日如何?” 杜江道:“尹夫人虽没有性命之忧,但昨个派人去太傅府去接王妃,听着王妃那意思是还想在府中多留几日照顾大夫人。” 尹素婉又不是大夫,即便是她留在太傅府,对于尹夫人的伤势好转也起不到实际的作用。 不想让逍遥子派来的人治疗腿伤的原因,是因为不想好的太快,不想与“顾瑾琇”的罪孽这么快就一笔勾销,不想让亓灏对“顾瑾琇”的恨意这么快就消散…… 所以,照顾大夫人只不过是拖着时间不回来的借口罢了。 “也罢,既然人已经来了,也就不差这一天两天的了。转告给王妃,让她不必着急,在太傅府好好陪尹夫人。”亓灏虽已知晓了尹素婉的黑暗面,但也没想过她的心机会深到这个地步,只当她是对尹夫人一片孝心。 “是。”杜江拱拱手,转身的时候又折了回来,“对了,那林姑娘还问过顾侧妃在哪个院子。” “嗯?”亓灏一怔,沉声道:“她问这个做什么?” 杜江摇头,“属下也不知道,那林姑娘的性子太让人摸不透了,但愿她在府中的日子能安稳点。” 听杜江提到顾瑾璃,亓灏的眸子暗了暗。 他在书房,她在芙蕖院,虽才短短两日未见,可他竟觉得似乎过去了好久似的。 而尹素婉同样也回了太傅府,然而他却并没太多感觉。 难道说,顾瑾璃在自己心里的地位,真的渐渐要超过婉婉了吗? 心头发闷,亓灏缓缓道:“盯好林笙。” 顿了顿,又补充道:“派几个暗卫去芙蕖院,别出什么乱子。” 杜江点头,然后见亓灏没了其他指示,便行礼离开。 吃过午饭后,顾瑾璃看着拆掉纱布后的十指,笑道:“嗯,没有前两天那么肿了。” 爱月撅着嘴,嘟囔道:“也没好哪里去,还是跟红萝卜一样嘛。” 荷香一边将茶杯端到顾瑾璃的嘴边,待她抿了几口茶后,道:“小姐,过几日便是中元节了,晨阳诗社搞了个招新女社员的活动,您要不要去看看?” “毕竟在府里待着太久会闷坏的,还是多出去走走比较好。” “诗社竟开始招女社员了?”顾瑾璃听罢,有些意外:“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女子入社的先例,今年这是怎么了?” 荷香道:“据说是二公子跟尹大公子提议的,说是为了诗社以后的长远发展。” 顾瑾璃笑了笑,“嗯,确实该接纳女子了。” 想着听下人说逍遥子的徒弟都已来到了府中,可尹素婉还未回来,依着尹夫人这情况,想必尹家的人应该是不会出席招新活动了。” 能避开一些人,便会少一些麻烦。 之前顾念时虽几次想带她去诗社,可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有去成。 中元节那天,倒是个好机会。 而且荷香和爱月也在府里太无趣,出去转转也不错,因此顾瑾璃道:“这样的话,咱们去看看也无妨。” “不过……”荷香忽然想到什么,小声道:“不过举办地点是在长吟园,华琼公主带着京中的大家闺秀们也会去。” “嗯?”一听到荷香提到华琼,顾瑾璃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知道顾瑾璃不喜华琼,怕她不高兴,荷香赶紧改口道:“小姐,咱们不去长吟园,可以去其他地方转转,比如说清水寺的后山,那里风景也不错的。” “还有明月湖,咱们可以去泛舟。” 爱月也连连点头,“对对对,反正好玩的地方那么多,咱们也不是非得去那什么招新会!” 顾瑾璃原本是不想去了,可听着这两丫头这般说,她突然改变了主意。 为什么因为华琼去,自己就跟爱月、荷香去不得了呢? 她是去参加诗社活动的,又不是去看华琼的。 再者,倘若因为讨厌华琼而次次回避,那么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是不是连呼吸也不能呼吸了? 她有自己的生活和想法,那就一切随着自己的意思来。 即便是那日华琼又想使出什么幺蛾子来,那又如何? 眼不见心不烦是不错,但不能因为华琼的存在,她就要放弃一些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想要去的地方。 “无碍,咱们就去长吟园。”依着宁王府侧妃的身份,兴许她可能没资格进那园子,但在自己的身份没暴露之前,自己还是顾瑾琇。 所以,凭借相府嫡女的身份,总不会有人故意拦着她吧? “啊?”爱月听罢,吃惊道:“可华琼公主……” “华琼又不是老虎,我们也没做什么亏心事,有什么好怕的?”顾瑾璃瞧着爱月这副目瞪口呆的模样,刚想抬手点一下她的额头,但见自己的手还肿着,只能收了回来:“记住,就算她是老虎,也是纸老虎。” “若没了皇上和丽妃做依仗,那她可能连一个普通百姓都不如。” 人的命运,有时候就是如此不公平。 华琼,除了有着金枝玉叶的公主身份和一身的臭脾气之外,一无是处,身无长物。 但也正因为她的显赫身份,才能凌驾于京中诸多女子之上。 而其他女子,即便是才貌都比华琼出色,因着身份也只能被她压在下面…… 所以,这正有了那句“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贫富贵贱,三六九等,很多东西从一出生就不公平。 当然,也有一些人是通过后天的不懈努力改变了原本的卑微身份,成为了人上人,但那攀爬上位的过程中,吃了多少苦,流过多少泪,受过多少白眼,其中的艰辛恐怕只有自己知道…… 而且,若仅靠一人之力,没有外力所辅助,那也不见得会成功。 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在这残酷的现实面前,都一样。 至于顾瑾璃,因为她并不羡慕华琼的身份,所以用不着像沈碧云、江晴岚等贵门女子一样,一心巴结华琼,以此来沾上公主的风光。 除了自由,暂时她自认为还没什么想要的东西,更没有要依靠华琼来得到什么的地方,故而用不着在华琼面前卑躬屈膝,更没必要像过街老鼠一样躲躲闪闪。 最好是井水不犯河水,否则那就只能过一下招了。 母亲虽一直教导她要与人为善,可既然有些人硬是要做那恶人恶事,那也就怪不得自己了。 “小姐,您真的不怕华琼公主她会在招新会上为难您?”爱月想到华琼那张刁钻刻薄的脸,开始有些担心了。 顾瑾璃摇头,淡淡道:“不能因为她也去招新会,我就因此不去了。天地这么大,她能去的地方,咱们自然也能去得。” “去,将我的医书拿过来。”怎么说华琼都不是个让人提到心情好的人物,顾瑾璃结束了话题,望了一眼桌案上的医书。 荷香应了声,立即将书拿了过来,翻到了上次给顾瑾璃念的地方,字正腔圆的继续念道:“胃合于三里,大肠合人于巨虚上廉,小肠合入于巨虚下廉,三焦合入于委阳,膀胱合人于委中央,胆合入于阳陵泉,阳经有下合穴,阴经无下合穴。” “若便于记忆,可编为歌诀:胃经下合三里乡,上下巨虚大小肠,膀胱当合委中穴,三焦下合属委阳,胆经……” 歌诀还未念完,只听得门口一道嗤之以鼻的声音传来,“呵,就这么点肤浅的东西,还需要记忆?” 屋内三人听到动静一怔,抬头看向门口。 待见到神色冷清的林笙,不禁都有些不解。 毕竟,除了偶尔喜怒无常的亓灏,除了喜欢挑拨是非的玉夫人、柳夫人,能踏进这芙蕖院的人不多,尤其还是一张陌生的脸孔,她们怎么能不意外。 仔细打量着林笙,顾瑾璃开口试探道:“你便是来给王妃治疗腿伤的神医吧?” 她不知道眼前这女子的身份,说“神医”二字,也不过是客气、抬举而已。 果真,林笙在听到“神医”二字,同样审视着顾瑾璃的眼光少了几分挑剔。 她摇晃着身子走了进来,举手投足之间毫无半点大家闺秀的淑女气质。 一屁股坐下,一边翘着二郎腿,林笙一边歪着脑袋,视线落在顾瑾璃的十指上,不冷不热道:“你这双手,没有个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的。” 顾瑾璃瞧着林笙那眼神里略微流露出来的得意之色,心里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 微微扬唇,她淡笑道:“谢谢姑娘关心,我的手上虽有伤,但好在两个丫鬟服侍我极为用心,我暂时还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好的慢就慢吧,这不碍事。” 林笙见顾瑾璃一点也不着急,而且她的话听起来又像是自己在多管闲事,不禁怪脾气又上来了,“吃饭穿衣都要靠别人,你竟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虽说是你的丫鬟,可这世上人人生而平等,你不能因为自己是主子,就这般奴役她们!” “人人生而平等?”顾瑾璃听罢,眸光一亮。 可能因为自小在南山,与母亲二人的生活很是简单。 接触最多的,应该就是山下寺庙里的小和尚。 她私心里是觉得每个灵魂都是平等的,但在被顾淮接回相府后,府中强烈的尊卑等级规矩,让她意识到了自己的想法与丞相府格格不入。 渐渐的,接触的人和事多了,她便知道,不止是丞相府,兴许她的想法与整个亓国都不同。 身份,地位,权势,金钱……衡量一个人的价值,亦或者说肯定一个人的身份,往往是这些外在因素。 就连兄弟姐妹之间,也没有平等和公平可言…… 而林笙这话,让顾瑾璃瞬间有种遇到知音的感觉。 尽管,这个知音的脾性似乎不太好。 林笙又冷哼了一声,以一种仙人看凡人的高傲姿态扬了扬下巴,“说了你也不懂。” 看了一眼荷香手中捧着的书,她翻了个白眼,“你看那些书是没用的,连皮毛都算不上,浪费时间。” 说罢,她从怀里掏出一本袖珍小册子,然后丢给顾瑾璃:“喏,这个是我珍藏了多年的秘本,要比你看一百本医书都有用。” 顾瑾璃一怔,没料到刚才林笙还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现在竟给自己秘本,不免看着她的眼神更加疑惑起来。 这姑娘的性子,好生奇怪,怎么能变化这么快? 大概是顾瑾璃眼中的意思太过明显,林笙撇撇嘴:“我是看在师父相中你的份上,要不然才不舍得给你。” 掏了掏耳朵,她长叹道:“这么多年师父走南闯北,阅人无数,要找一个合眼缘的人收为弟子很难。” “好不容易遇到了个,可惜啊,可惜……” “若是有机会,还望姑娘替我跟逍遥……”顾瑾璃一边让荷香打开小册子,一边准备要林笙替自己向逍遥子表达歉意,然而刚看到小册子里的第一页后,她张了张嘴巴,哭笑不得,“姑娘,这是?” 爱月和荷香顺着顾瑾璃的手看去,只见那小册子上面画着一个矮胖的小人,旁边是一个高瘦的小人,两个人看不出是男子还是女子,总之那图画旁边还配着几行让人看不懂的小字。 那字龙飞凤舞的,不像是亓国的字。 不过,两个小人滑稽的模样,很是搞笑。 一人扑向另外一人,形成一个一上一下的姿势。 夸张不说,还让人想入非非。 她们从未见过这样有趣的图画,因此不免想再往后多翻几页。 但林笙眼疾手快,立刻站起身拿了回去。 一边放回身上原处,一边表情不自然的又摸出了一本,在再三确认无误后,递给荷香:“嗯,秘本有点多,这个给你。” 荷香接了过来,翻了几页,果真见到里面是密密麻麻写着药名、针灸等。 “林姑娘,林姑娘!”这时候,突然听到秦峰一阵慌乱的声音出现在了院子里。 他也顾不得给顾瑾璃请安行礼,直接跑到林笙面前,气喘吁吁道:“王……王爷有要事找你,请你立即去书房!” 林笙晃动了几下二郎腿,并不打算起身,“有什么事情在这里说。” 秦峰虽不喜林笙这一副吊儿郎当又颐指气使的表情,但因事发突然,只能道:“东山军营的所有士兵都中了毒,所以还希望你能立即跟王爷前往军营!” 东山军营是亓国的常胜之师,不仅是整个亓国军事的心脏,对亓灏而言也意义非凡。 如今所有士兵都出了事,那么无论是对于亓国内部,还是外敌来说,此事都非同小可…… 谁知,林笙却只是“哦”了声,不为所动道:“我只答应了师父来给那谁谁治疗腿的,其他的事情一概与我无关!” “林笙!”秦峰听罢,情急之下不禁怒叫道:“你是大夫,治病救人是理所应当的,你有什么理由不去?” “理所应当?”林笙白眼翻的更厉害了,冷笑道:“这世上没有什么理所应当的,帮是出于情义,不帮我也没错!” “别想搞什么道德绑架,我林笙也不欠你们的!” 顾瑾璃在心里默默念了一下林笙的名字,竟想到了“烟柳疏疏人悄悄,画楼风外吹笙。”这句诗。 “道德……道德绑架?”秦峰听到这个陌生的词汇,张大了嘴,“什么东西?” “懒得与你废话!”林笙站起身,甩了甩衣袖,然后给秦峰留下了一个高傲的背影。 突然,爱月眼睛闪过一抹亮光,兴奋的拍了一下手。 顾瑾璃不解的看着她,“怎么了?” 爱月急忙摇头,“没事,没事!” 秦峰以为爱月是在幸灾乐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好你个爱月,那可是几十万条人命,你还能笑得出来?还有没有良心?” 爱月听罢,委屈道:“我哪里有笑了,莫名其妙。” 她刚才之所以兴奋,那是因为想到了林笙极有可能也看过茶茶兔的话本,要不然怎么能说出“道德绑架”这四个字呢? 所以,有机会她一定要偷偷的去打探一下! “过分!”秦峰瞪了爱月一眼,然后气哼哼的也甩袖离开。 顾瑾璃望着林笙和秦峰先后离开,与荷香对视了一眼,二人眼中都是一片茫然。 第90章 血肉模糊 书房里,秦峰在将林笙的话一字不漏的禀告给亓灏后,又忍不住抱怨起来,“王爷,林笙如此没有医者之心,依着属下来看,干脆将她绑了直接带去军营!” 亓灏眯了眯眼睛,眉头深锁。 不能说秦峰说的对,毕竟如林笙所说,她这次来的目的只是给尹素婉治疗腿伤,而军营里的一切与她自然是没有关系的。 她若是能帮便帮,不能帮也不能因着她医者的身份而强迫她。 抿了抿唇,亓灏沉声道:“去,直接到太医院将魏廖带去东山军营!” “是,王爷!”秦峰拱拱手,然后像一阵风似的飞了出去。 待秦峰走后,杜江低声道:“王爷,属下觉得这次事情没那么简单。” 亓灏冷笑一声,缓缓道:“你觉得下毒者为何人?” 杜江垂首,“属下不敢说。” “说!”亓灏抬眸,目光幽幽。 “军营里的士兵们身份在入军营之前早已查过,所以不可能是内部人做的。”杜江想了想,道:“自打上次粮食着火后,军营便严加防守的更厉害,进出者无不一一严查。” “故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属下觉得也不可能是有人混入下毒。” “不是内部人,也不是外部的人,那是何人?”亓灏眸底的冷色越来越深,语气也带了一丝凌厉。 杜江小声道:“属下认为,上次世子派人纵火的目的不是烧毁粮食,而是借此机会下毒。” 说罢,他见亓灏竟勾起了唇角,很是不解:“王爷难道不生气吗?” “本王为何要生气?”亓灏抬手轻叩着桌面,一字一句道:“他暴露了尾巴,意在摧毁军队主力,你说这背后说明了什么?” “东山军营兵力受损,若是有突发情况,那么……”杜江脑袋转得快,立即明白这事情后面的严重性。 心里一紧,他急声道:“王爷,世子如今不仅要笼络宣王,就连七皇子和八皇子都不放过,可见他势必要与您站在对立一面了!” 亓灏薄唇紧抿,嘴角的弧度渐消:“原来,父皇收到的那封密信,并不是凭空造谣!” 杜江犹豫了片刻,问道:“王爷……倘若南阳真的反了,那南阳王怎么办?” 一听杜江提到南阳王,亓灏沉默片刻,低声道:“派人去南阳,查一下陈泽轩的所作所为,南阳王是否知情。” 杜江应了声,刚要抬脚走人,又听到亓灏在身后道:“准备马车,本王要去军营!” “王爷,您的伤不宜奔波,还是留在府里吧。”亓灏的伤虽然已结痂,可还是没好利索,所以杜江不愿他来回折腾。 亓灏一边站起身穿着袍子,一边不容置疑道:“这个时候本王若再不在军营里,岂不是更给了某些人趁虚而入的机会?” 杜江无奈,只能道:“属下知道了。” 系着扣子的手一顿,亓灏轻声道:“也去芙蕖院通知一下顾瑾琇。” 他还是喊她为“顾瑾琇”,一来是不想暴露她的身份,二来也是喊习惯了。 至于为何担心暴露身份,他自己也还没想通这是何种心理。 兴许,是私心想留住她。 也可能,也如大夫人和顾瑾琇所担心的,若代嫁之事暴露,那么牵连甚广。 相府被灭门于他而言自然是好事,因为如此一来宣王便少了一个强有力的助力。 只是,顾瑾璃也是株连九族中的一员,他怎舍得看她死? 杜江也已知晓顾瑾璃的身份,所以同样与亓灏一样,不点破罢了。 他一怔,问道:“带着顾侧妃?” 亓灏“嗯”了声,神色莫辨道:“林笙虽医术高明,但我们不能做强人所难之事。顾瑾琇也略懂医术,连魏廖都曾称赞过她,带着她一块,兴许还能事半功倍。” 杜江想着军营中那几个脾气暴躁,毛病又多的副将,“王爷,军营重地,女子不得入内,这是这么多年的规矩。属下担心顾侧妃去了军营,会引起一些将领的不满……” 亓灏一边往外走,一边幽幽道:“无碍,要真有那些死守规矩不要命的人,本王自愿送他们一程!” “是!”杜江点点头,快速出了书房。 芙蕖院中,爱月拿着林笙临走之前留下的小白玉瓶,瞪大眼睛道:“小姐,那林小姐跟咱们素不相识的,真会有这么好心吗?” “万一您抹了药,手伤不好反而更严重了呢?” 顾瑾璃想着林笙那目空一切的模样,淡淡道:“她不会。” 爱月撇撇嘴,“小姐,您就是心太善。防人之心不可无,这话还是您给我们说呢!” “林姑娘是逍遥子的徒弟,看她性子应该不屑做这种背地里害人的事情。而且,小姐也与她无冤无仇,她没理由害小姐。” “就算是她要害小姐,也不会选择用这种明目张胆的方式。” 顾瑾璃看着荷香的眼神很是赞赏,从爱月手里接过白玉瓶,她微微一笑:“这个林姑娘,很有趣。” “哪里有趣啦?分明脾气很臭嘛。”爱月轻哼一声,想起送林笙出院子的时候趁机与她提了几句有关茶茶兔的书,然而却收到了林笙一个大大的白眼,表情似乎很是鄙夷。 爱月的一腔热情瞬间像被浇了一盆冷水,因此对林笙也没什么好感。 打开瓶塞,一股淡淡的药香飘散在空气中。 顾瑾璃仔细蘸了一点涂抹在手指上,一种清凉舒服之意由指尖涌遍全身。 爱月眼巴巴的瞅着顾瑾璃,生怕她有什么不适感,问道:“小姐,感觉怎么样?” 顾瑾璃动了动手指,笑道:“好像疼痛感少了一些。” 荷香见状,也放宽了心,“那小姐每日多抹一些,估计很快手就好了。” “顾侧妃。”这时,突然杜江进来了。 爱月想着秦峰这才刚走没多久,便道:“你来做什么?” 一般情况下,这两个侍卫每次来都没什么好事。 杜江没料到爱月语气竟这般生硬,愣了一下,然后对顾瑾璃道:“顾侧妃,王爷吩咐属下转告给您,请您与魏太医一同去为东山军营的将士们解毒。” “我?”顾瑾璃听罢,与同样惊讶的荷香、爱月对视一眼。 杜江点头,肃然道:“没错,顾侧妃对医术也颇有研究,所以王爷相信您。” 爱月眼珠子一转,立即抢先开口道:“我们家小姐手上的伤还没好呢?没法给人把脉的。” “再说了,小姐一个女子,军营里面都是男人,小姐去了恐怕有些不妥。” 顾瑾璃眸光微动,立马看清了爱月的小心思。 说是手伤和身份不方便,其实爱月是担心自己若未能给将士们成功解毒,又挨得亓灏的责罚。 杜江见顾瑾璃不说话,又上前一步躬身道:“顾侧妃,还请您看在那几十万条人命的份上,跟属下去一趟吧!” 顾瑾璃见杜江神色诚恳中又透露着焦急,心中不忍拒绝,转头对荷香道:“准备一下,一会跟着王爷去军营。” 无论府中还是军中,只要能用得到大夫的事情,亓灏一定会先去请魏廖,所以这个时候距离秦峰来请林笙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魏廖肯定已经提前在去往军营的路上了,而自己也只能与亓灏一道去了。 荷香倒没有爱月想的那么多,她知道顾瑾璃这样做必定有自己的理由,因此转身立即去收拾东西。 杜江见顾瑾璃这般痛快的答应,很是感激道:“多谢顾侧妃!” 顾瑾璃一边示意爱月重新将自己的手指包扎好,一边问道:“可否先告诉我将士们中毒的症状?” 杜江道:“全身溃烂,如果抓挠的话,一旦出现伤口,便会出血不止。” 顾瑾璃秀眉微蹙,“还有什么症状?” 回想了一下,杜江又继续道:“嗯,四肢无力,胸口发闷,呼吸困难,眼白发红。” 有些病,听病症可以初步推断出来,但中毒跟生病不一样,所以顾瑾璃在没看到中毒者之前,仅凭这些信息是无法确定的。 叹了口气,她站起身来,将头发松松散散的随意挽了一个髻,“走吧。” 杜江应了声,立即退后一步,让出路来。 出了王府大门的时候,亓灏的人已经坐在了马车上。 自打那晚他在听到杜江的话后惶急不安的跑到芙蕖院后,他们又有三日没见。 虽彼此同在一个屋檐下,可亓灏又实在找不到要见的理由。 而今日,却是不得不见。 不过,对顾瑾璃来说,倒是不会想这么多。 在她心里,亓灏对自己态度的好坏,要么是看他的心情,要么是以尹素婉的喜怒为主,所以她的一颗心,无论是阴天下雨,还是阳光明媚,都早已习惯。 撩开车帘,荷香跟着顾瑾璃上了车。 “王爷。”顾瑾璃依旧是神色淡淡的打了个招呼,随即和荷香坐在了亓灏的对面。 不知亓灏是因为士兵中毒之事,还是本就有心事,总之他低垂着眸子,像是没听到一般。 就在顾瑾璃以为他不会有所回应的时候,却又听到他低声道:“那毒并非寻常之毒,常人沾染上极有可能会被传染。” “一会你去了军营,若非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一定不要离得太近,凡事有魏廖上就好。” “呃……”顾瑾璃听罢,眨了眨眼睛。 不要她靠的太近,她怎么诊脉解毒呢? 既然亓灏说一切交给魏廖,那还要带着她做什么? 不过,魏廖要知道亓灏这么说,该会是怎样的一个心情? 亓灏见顾瑾璃直直的看着自己,不由得移开眸子,声音听不出情绪来:“军中都是男子,你一个女人,能不沾手还是不沾手的好。” 其实,他之所以要带着她,一来她的确对医术有些见解,可能会在解毒上有所帮助。 二来,兴许是她的性子太平淡如水,让他竟觉得,看着她,亦或者她在他身边,能让他心安一些。 三来,感情这种东西,是跟着心走的。而心又是不受控制的,所以他的心想靠近她…… 因而,由于种种私心,他还是打着为士兵解毒的名义,带上了她。 只是,那毒太过凶险,他不能让她冒险…… “哦。”顾瑾璃忽然很想像林笙那般翻一个白眼,但觉得多少有些失礼,于是忍住了。 亓灏的余光瞥见顾瑾璃还是那样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动了动唇,将心头升起的那股烦闷压下,撩开帘子看向了车外。 东山军营距离宁王府要有一个多时辰的路程,因此在“哒哒哒”的马蹄声中,顾瑾璃的眼皮越来越沉,渐渐的将头靠在了荷香的肩膀上睡着了。 荷香屏气凝息,大气不敢喘。 一来,她知道顾瑾璃睡的浅,所以害怕稍微动一下会吵醒她。 二来,对面坐着亓灏,从顾瑾璃合上了眼睛后,他那双深邃的眼睛便直射过来。 虽然荷香有自知之明,知道亓灏肯定不会是在看她,可她也同样很是煎熬…… 所以,荷香只能低下头,看着裙摆上绣着的蝴蝶。 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对于荷香来说,过得是异常的漫长,但对于亓灏来说,过得很快。 “王爷,军营到了。”杜江的声音在车厢外面响起,意味着亓灏不能再望着顾瑾璃安静的睡颜了。 在他收回视线的同时,荷香也如释重负的重重吐出一口气来。 “小……”她刚想将顾瑾璃喊醒,却听得亓灏压低了声音道:“不要说话。” 荷香吓得一怔,不解的看着亓灏。 亓灏轻轻起身,下了马车后,在放下帘子的时候,说道:“什么时候睡醒了再进去。” 若是爱月,必定是认为亓灏这是在无形的埋怨顾瑾璃睡着了。 但是荷香很快便明白了,亓灏这是想让顾瑾璃多睡一会,只不过语气听上去生硬了一些。 不知为何,她在这一刻竟觉得亓灏是关心顾瑾璃的。 杜江在听到亓灏的话后,想着此时东山军营的情况很是危急,不禁小声道:“王爷,时间来不及了,还是让顾侧妃……” 亓灏没有说话,只是大步的往军营里走。 杜江无奈,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 魏廖果真已到了军营,此时正在营帐里给一个副将把脉。 那副将的脸已经抓得伤痕累累,流的血都是紫黑色的,除了一双眼睛,一张脸已无法再看。 胳膊上也是血肉模糊,而魏廖无从下手,只能先在那副将的腕上垫着层帕子。 见亓灏进来了,他刚要起身,却被亓灏以眼神制止住了。 重新把脉,魏廖过了一会才神色严肃道:“王爷,这种毒下官不曾见过。” 虽然魏廖这话在亓灏的意料之内,但他听了之后还是不免有些失望。 深吸一口气,他转身往其他帐营走去。 “王爷,您别急,总会有办法的!”杜江见亓灏眉头紧锁,不禁安慰道。 刚走了几步,二人停下脚步,只见顾瑾璃和荷香迎面而来。 亓灏眸光一亮,随即又恢复了如常,“魏廖在里面。” 顾瑾璃点点头,然后进了营帐。 亓灏在原地站了一会,也跟在了后面:“杜江,你去看看其他帐营的情况。” 杜江应了声,急忙往旁边帐营走去。 “顾侧妃。”魏廖在来的路上已知道顾瑾璃会来,因此见到她来了,立刻站了起来。 顾瑾璃连忙摇头,“魏太医,快请坐,我站着就好。” 亓灏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对魏廖道:“时间紧迫,莫要废话。” 顾瑾璃坐了下来,问道:“魏太医,我对医术也只是一知半解,还是想先请您的意见。” 魏廖看了一眼亓灏,低声道:“从脉象上来看,脉象混乱,舌苔也发白,体内血气停滞,以至于流血不止。” “唉,我也只能看出这些来。” 顾瑾璃眸光暗了暗,伸手就要探在那副将的脉搏上,却见亓灏的大手挡了下来:“换条帕子。” 那原本的帕子此时以有些脏污,若是顾瑾璃沾上,万一也感染了毒怎么办? 荷香会意,赶紧掏出一条新的帕子递了上去。 顾瑾璃心中一动,看向亓灏。 亓灏也看着她,二人目光短暂交汇后,又都各自移开。 顾瑾璃静下心来,开始把脉。 她把脉的时间要比魏廖要久,即便大家都很着急,但却都耐心等待。 大概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顾瑾璃突然转头道:“魏太医,我觉得这种毒,应该是冰毒。” “哦?”魏廖听罢,很是吃惊:“如何判断出来的?” “魏太医,你请看。”说来也巧,就在今日林笙丢给她的那本小册子上,有这样描写的一段话,然后指给了魏廖:“气血停滞,乃体内寒气齐聚所致;寒气上攻,舌苔发白……然,冰毒亦如蛊虫,瘙痒于血肉之中,破者无可止……” 魏廖看着那有些相似的病症,激动道:“顾侧妃,这书是从何处得来?” 顾瑾璃想了想,道:“是一个朋友送给我的,我认为我们暂且可以按照书上写的法子来试一下,看看能不能解毒。” 魏廖点头,声音里还是有几分掩不住的欢喜:“嗯,若是以药浴再加以针灸,那么体内的毒便可以控制下来。” “等控制下来后,再喂以汤药,毒应该就能除了。” 亓灏听罢,明白了个大概:“需要什么解毒,本王这就派人去准备。” 这话问倒了顾瑾璃,因为这册子上并未提到丁点有关解药的东西。 “这……”顾瑾璃张了张嘴,在亓灏灼灼的目光下,竟觉得有些心虚,“书上没写。” 亓灏听罢,半晌才道:“无碍,既然有了头绪,那就可以先从解了体内寒气来下手。” 他要说的话正是顾瑾璃心中所想,眸中闪过一抹异样,她问魏廖:“魏太医觉得如何?” 魏廖自然认为没问题,立即一拍即定:“下官觉得可行!” “好,那咱们先将药方讨论出来吧。”顾瑾璃站起身来,示意荷香将一旁的纸墨等拿了过来。 魏廖也站起身来,二人一边根据中毒者的症状,一边根据小册子上给出的一些隐藏信息,开始像是破解藏宝图似的,一步步很是艰难。 亓灏见他们二人苦思冥想,表情很是认真严肃,于是便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只留下荷香一人在里面侍候。 出了营帐,亓灏便见杜江也从另一个营帐出来了,便问道:“怎么样了?” 杜江表情有些难过,小声道:“有一个士兵忍受不了毒发的痛苦,竟要咬牙自尽,还好发现的及时。” 亓灏薄唇紧抿,重重的叹了口气,走进了营帐。 与此同时的太傅府中,尹素婉守在尹夫人的床榻边上,见她微微睁开了眼睛,便急声道:“母亲,可是伤口又疼了?” 尹夫人的伤势虽然已经稳定了,可伤口因为太深,所以就连呼吸太用力都会很疼。 她轻咳两声,尤其无力道:“婉儿,汐儿呢?” 这两日,守在尹夫人身边的人大多是尹素婉,就算是尹素汐过来,也大多是在尹夫人休息的时间里,故而能遇见的时间不多。 “汐儿刚回去。”尹素婉示意宝珠将大夫人扶了起来,然后问道:“母亲,你饿不饿?我让丫鬟们给你做点吃的,你想吃什么?” 大夫人没有多少胃口,一心仇恨着罪魁祸首的尹鹏林,咬牙道:“那个孽畜呢?” 尹素婉道:“二哥还在床上躺着。” 大夫人冷哼一声,忿忿道:“这个狗东西,日后我定不会放过他!” 她说话是发了狠劲的,但因身上没力气,所以话听上去也不如她表情狠戾。 “王妃。”这时,双儿突然进来了,在她耳边低语了一番。 尹素婉听罢,眉头紧皱:“什么时候的事情?” 双儿道:“就今个白天。” 尹素婉不自觉的攥紧拳头,眸光冷冷。 大夫人见尹素婉表情有些不对,问道:“婉儿,怎么了?” 尹素婉敛去眼中冷意,勉强道:“没事。” 说罢,她伏在双儿耳边,低声道:“若是晚上王爷还不回去,你就……” 双儿点头,“是,王妃。” 第91章 她吃醋了 虽说解毒已有了头绪,可具体操作起来还是有些难度。 一下午,顾瑾璃与魏廖便在营帐里进行紧张的药方研制,其中有很多药材,二人在是否使用上起了争议,因此又浪费了不少时间。 直到戌时,一张初步的药方才讨论出来。 亓灏立即派人购齐了药材,随后按照原先的第一步计划,药汤沐浴。 由于还不确定那药方确实有效,因此先对其中一个士兵做了实验。 只是,两个时辰后,那士兵体内的寒气还没退去。 故而,顾瑾璃与魏廖只能再另想其他法子。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月光淡淡,将他们二人的身影映在了营帐上。 亓灏站在外面,静静的凝视着她的影子,眸光里藏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夜风吹起,他的墨发随风飘扬,与他的黑袍一样,都与这浓浓的夜色融为一体。 自知进去也帮不了忙,再者他怕自己的注意力会一直凝聚在她的身上,所以不如在外面与她的影子为伴。 秦峰一直好奇那本看似神秘的小册子,忍不住问道:“王爷,您说,顾侧妃那医书是从何处而来?” 亓灏冷冷看了秦峰一眼,似乎在责怪他打破了这静谧的气氛。 秦峰讪讪一笑,赶紧转身去其他营帐里巡视去了。 “王爷,顾侧妃和魏太医还未吃晚饭,要不要属下去准备一下?”杜江其实是想劝亓灏吃饭,但揣摩着他应该不会去吃,因此便打算从顾瑾璃身上入手。 果真,亓灏听罢,沉声道:“好,饭菜不要太油腻。” 他不了解顾瑾璃的饮食习惯,但之前几次在王府里一起吃饭的时候,她似乎对荤菜不太热衷。 “那……王爷,您想吃什么?属下也去准备准备。”见亓灏答应,杜江又立马道。 “本王不饿。”亓灏一边往前走,一边语气淡淡。 杜江试探道:“王爷,您就算没胃口,多少也陪顾侧妃吃点吧?要不然她跟魏太医两个人吃,怪尴尬的。” 亓灏脚步一顿,“嗯”了声。 无声的进了营帐,顾瑾璃正在捣药,魏廖则在另一边针灸。 天气虽没前些日子那么热了,但因着要不停的动手,因此她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汗。 原本松垮的发髻有一绺头发散落下来,在她脸侧飘来飘去。 顾瑾璃抬手往耳后拢了几次,然而那头发就像是跟她作对似的,总是时不时的掉下来。 就在她再次没了耐心准备丢下手里捣药杵起身去找根发带的时候,只觉得忽然一双冰凉的手伸到了她的颈后,穿过那三千发丝,将那绺不听话的头发一并给理到了背后。 顾瑾璃抬头,看着对面也在捣药的荷香,然后一怔。 除了在床榻上躺着的半死不活的士兵之外,这屋内就这三个人。 先不说魏廖正在针灸,只说他一个男子就不可能为她理头发。 而荷香也不可能,那会是谁? 见平时性子沉稳的荷香脸上流露出少见的震惊之色,顾瑾璃回头。 待看到身后的亓灏后,也不禁瞪大了眼睛:“亓灏?” 见他头发上的发带好像少了一根,她下意识的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只见多了一根与他同样颜色的发带。 “王爷,饭好了。”不得不说,军营里的伙房效率很高,没一会饭菜便送过来了。 亓灏神色自然的收回手,移开眸子,抬脚往魏廖身边走去:“先吃饭,一会再继续。” 魏廖刚才因为太过专心致志,在听到亓灏的话后,这才反应过来,“是,王爷。” 顾瑾璃与魏廖洗过手后,在亓灏的对面坐了下来。 饭菜虽与王府里的比较起来随意了些,但顾瑾璃因着忙活了这么久,确实有些饿了,所以饭量竟比在王府里吃的还多。 亓灏注意到了这点,于是给杜江使了个眼色。 杜江会意,又给顾瑾璃盛了一碗米饭。 顾瑾璃也不介意再多一碗饭是否会影响自己的形象,继续捧着碗慢条斯理的吃着。 亓灏因着中毒之事心情沉重,吃了几口就饱了,不过碍于顾瑾璃还没放下筷子,他便陪着她坐着喝茶。 “王爷。”这时候突然秦峰从外面进来了,手里还捧着一件绣纹精美的黑色披风。 亓灏放下茶杯,冷声道:“何事?” 秦峰看了一眼顾瑾璃,小声道:“王妃说夜里风大,担心您晚上留宿在军营里受凉,所以派人送来了这披风。” 一个王妃,一个侧妃,秦峰总觉得女人都是麻烦,虽说顾瑾璃不是个主动惹麻烦的人,而尹素婉也性情温婉,可他还是怕顾瑾璃在听到尹素婉送来披风后会争风吃醋。 可是,顾瑾璃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仍旧是低着头规矩的吃着自己碗里的米饭。 “先放着吧。”亓灏眸光暗了暗,并未露出一丝一毫的喜悦之色,“去太傅府告诉婉婉,让她不要担心本王。” “呃……是。”秦峰很是不解亓灏的态度,毕竟这要是搁在以前,亓灏肯定是面露温柔,眉目含春,心花怒放,但现在神色很是平静,这让他很是不明白。 杜江是最了解亓灏心思的人,他瞧着秦峰疑惑的表情,无奈的摇了摇头。 要说这些年对亓灏誓死忠诚的人,除了自己,相信只有秦峰了。 只是,秦峰忠诚虽忠诚,可有时候这脑子却转不过弯来…… 秦峰放下披风离开后,顾瑾璃也放下了碗筷,擦了擦嘴角,她对亓灏道:“王爷,您可以先回去休息,待我与魏太医研制好了解药再派人通知你。” 不知为何,她觉得他在这里会干扰她的心神。 即便是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是安静的坐在一旁,也会让她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就像是刚才,她没有想到他会为她理头发。 那后颈被他不经意触碰过的地方,现在想想还像是发着烧一样。 亓灏的视线从顾瑾璃的脸上移到她头上的发带,唇角情不自禁的上扬,“好。” “呃……”看着这如冰山融化后的笑容,不仅顾瑾璃被震住了,就连魏太医也被吓得不轻。 然而,就在顾瑾璃眨眼的功夫,亓灏那唇间的笑意却消失了。 因为,他的余光瞥见了一旁的黑色披风。 眉宇间隐藏着丝丝挣扎之色,站起身来,他走出了营帐。 士兵们赶紧将碗筷收拾好,营帐里瞬间又只剩下了顾瑾璃、魏廖、荷香三人。 当然,还有那桌案上叠的整整齐齐的披风。 顾瑾璃转眸看向那披风,心里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隐隐刺痛。 这种感觉,她说不出来,总之竟有些不舒服。 强迫自己将目光从那披风上移开,顾瑾璃的语气比刚才低沉了几分:“魏太医,咱们继续吧。” 魏廖点点头,然后二人又开始了工作。 荷香没有错过顾瑾璃眼中一闪而过的幽暗,忽然有一个想法在脑海中产生。 原本王爷带小姐来军营是为了给将士们解毒,可到了军营门口,王爷却因为小姐睡着了而将她们留在了马车上,这是不是意味着王爷有那么丁点在乎小姐呢? 小姐醒后在得知亓灏竟允许自己在车里多睡了半盏茶的时间后,先是一怔,随即眼里有亮晶晶的光芒在跳跃。 那样的光芒,似乎是第一次在她眼中看到。 而小姐用那样晦暗不明的眼神盯着王妃特意派人送来给王爷的披风,莫不是……她吃醋了? 这样想着,荷香便不由得多瞅了顾瑾璃几眼。 “怎么了?”顾瑾璃不知道荷香在想什么,因此一边拿起捣药杵,一边问道。 “没什么……”荷香自然不敢将心中所想告诉顾瑾璃,只能也蹲在一旁继续捣药。 半个时辰后,魏廖在几周银针下去后,他将顾瑾璃和荷香刚捣好的药抹了一点在中毒之人的伤口上,只见往外流淌的血竟渐渐少了一些。 “顾侧妃,有效果!”魏廖见状,很是兴奋道。 顾瑾璃的声音里也带着一丝轻颤,“魏太医,咱们再加重药量试试!” “嗯!”魏廖重重点头,又多抹了一些,果真见到伤口的血止住了。 伸手探在那士兵的脉搏上,顾瑾璃抿了抿唇,刚舒缓开的眉头又蹙了起来。 “魏太医,血虽然止住了,可脉象还是不稳,我们还得从根源下手。” 魏廖也知道时间紧迫,肃然道:“下官明白。” 顾瑾璃掏出小册子,从头到尾重新翻看了一遍,里面的内容发现再无半点可用之处。 闭上眼睛,她开始从脑海中搜索自己这些年所读过的所有医书。 “顾侧妃?”魏廖见顾瑾璃突然没了动静,闭着眼睛也不知在做什么,不由得开口问道。 荷香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小声道:“魏太医,我们家小姐在想事情。” 就在荷香的话落后,顾瑾璃猛然睁开了眼睛,脱口而出道:“重阳木,碧玉竹,虎尾兰,朱顶红!” 魏廖从未听说过这一个接一个奇奇怪怪的名字,因此问道:“顾侧妃,这些是何种药材?” 顾瑾璃摇头,认真道:“我也不曾见过,但我记得书上提到过,这四种药材属火性,所以我才想着用火气大的药材来与体内的寒气对抗。” “可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呢?”魏太医想了想,迟疑道。 顾瑾璃沉默了一会,低声道:“是药三分毒,副作用肯定是有的。何况……这些药材本身就带着毒性。” 顿了顿,她又道:“可是,魏太医,情况难道还能比现在更坏吗?若是再想不出解毒的法子,这东山军营里的所有士兵都将会没命,这对我们亓国来说无疑是一记重锤。” “相反,我们来跟老天爷赌一把,可能还会有赢的机会!”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带着一种振奋人心的力量,让人情不自禁的相信她说的话。 亓灏站在外面,心不禁随着她这句话为之一动。 要知道,那可是关系着几十万条人命,顾瑾璃区区一个女子,何来如此果断决然的气魄? “王爷,真的要依着顾侧妃说的吗?”杜江也听到了里面的对话,提着一颗心问道。 不等亓灏说话,只听魏廖的声音再次响起:“顾侧妃,此事事关重大,下官做不了主,还是找王爷定夺吧。” 自己的生死是小,他不敢拿这么多人的性命去冒险,因此拱了拱手,起身出了营帐。 待见到营帐外面的亓灏后,魏廖将顾瑾璃的话重复了一遍后,道:“王爷,下官一切听您的吩咐。” 亓灏薄唇轻抿,深深的望着营帐上顾瑾璃的影子,半晌才道:“听她的。” 魏廖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亓灏,“听顾侧妃的?” 杜江也犹豫道:“王爷,顾侧妃毕竟不是大夫,万一……” “她说的对,最坏也逃不过一个‘死’字。既然没有解药也可能会全军覆没,倒不如拼一下!”藏于袖中的手微微攥起,亓灏的声音掷地有声,分外有气势。 帐内的顾瑾璃听到他的话后,身子一颤。 他……就这般相信自己吗? 杜江说的没错,就算自己对医术有些兴趣,也看过很多医书,但若真因自己而使得那么多人丧命,她心里又怎能过的去? 就在她开始动摇要不要出去跟亓灏说重新再想其他办法的时候,却听得亓灏沉声道:“杜江,去找药材!” 怕杜江忘记,他补充道:“重阳木,碧玉竹,虎尾兰,朱顶红。” 顾瑾璃眸光微动,心头又泛起一团不知名的情绪。 药名一字不差,原来自己刚才跟魏廖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杜江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足尖轻点,飞身离开。 这四种药材不仅名字奇特,就连生长的地方都尽在悬崖峭壁,丛林泥沼这种地方。 所以,杜江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 但是,魏廖和顾瑾璃又不能干等着浪费时间,现在只能继续捣药给士兵们止血。 亓灏因着尹素婉送来的披风,再看顾瑾璃心头更是煎熬的厉害,所以在杜江走后依旧站在外面吹夜风。 夜风里的寒意,渐渐将他心里的烦闷吹散。 差不多子时的时候,杜江才一身狼狈的背着一个包裹回来,气喘吁吁道:“王爷,给。” 亓灏见他胳膊和腿上有好几处伤,皱眉道:“怎么回事?” 杜江的脸色有些苍白,勉强笑道:“朱顶红竟长在蟒蛇窝旁边,所以属下采摘的时候就受了点伤。” “先下去包扎伤口。”亓灏丢下这句话后,转身回了营帐。 他撩着帘子的手一顿,放慢了脚下的步子。 顾瑾璃大概是从来了军营后便一直没有休息,而且手上的旧伤未好,因此劳累过度,此时已靠着桌子睡了过去,她的手里还拿着捣药杵。 再看荷香,眼皮也耷拉了下来,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似乎没发现顾瑾璃已睡着。 而魏廖脑袋后面没长眼睛,更是不可能发现后面的动静。 他一手在探脉,另一手在扎针。 亓灏放下帘子,走到魏廖身边,然后将药材递给他,用仅彼此能听到的声音道:“药都齐了,你先去配药。” 魏廖一怔,为难道:“王爷,可属下不知道顾侧妃说的这些药怎么用,用多少。” 亓灏看了一眼一脸倦色的顾瑾璃,不忍心将她喊起来,只能推了一下荷香。 荷香身子一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见亓灏站在一旁,不禁面色一变,“王爷。” 亓灏问道:“她有没有说这四种药材怎么用?” 荷香点头,“小姐说因为这些药也是有毒的,所以不宜用量太多,与其他药材放一块熬就好。” 亓灏点点头,然后问魏廖:“可听明白了?” “是,王爷。”魏廖忍着强烈的困意,抱着包裹出了营帐。 亓灏对荷香摆摆手,“你也下去休息吧。” 荷香担心亓灏会对顾瑾璃做出什么来,试探道:“那……小姐呢?” “她睡在本王那里。”亓灏一眼看穿了荷香的心思,难得的没有大发雷霆,而是意味深长道:“如今的情况,本王没心情做其他的。” 荷香虽在府中没多久,但也知道亓灏必定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想着亓灏的营帐确实是所有营帐里最好的,若能让顾瑾璃睡个舒服的好觉也不错。 行了个礼,她退了出去。 亓灏目光扫到那本小册子上,心中有了计较。 顾瑾璃给魏廖说这册子是朋友给的,可据他所知,她在这京中没有几个朋友。 确切的说,除了两个丫鬟,她身为顾家二小姐顾瑾璃,一直待在相府的后院之中,没有人情往来,也从不抛头露面,又哪里来的朋友? 而且这小册子上的字迹与她的字体不符,所以也不可能是她自己整理的。 今天林笙去过她的院子,可能是林笙心情好,给她了…… 将册子收好,亓灏弯下腰,小心翼翼的抱起顾瑾璃,往自己的营帐走去。 其实两个营帐离得不远,大概中间只隔了三四个,可他却走得极慢。 这是他第一次抱她,他没想到她的体重竟要比她的外在看起来还要轻。 就像是一片轻飘飘的羽毛,他捧在手里不得不用几分力气。 因为,害怕她会被风吹走。 到了营帐后,亓灏将顾瑾璃轻轻放在床榻上。 为了捣药和把脉方便,她手上的纱布也早在下马车后给拆了下来。 借着烛火跳跃的光芒,他发现她的十指还是红肿的厉害,不由得心情又沉重起来。 挣扎片刻,他的大手盖在了她的小手上。 察觉到顾瑾璃的睫毛轻颤,他连呼吸都小心起来。 待见她睡的安稳,亓灏才敢放下心来。 从胸口掏出一个紫玉瓶,他将一些药粉倒在了顾瑾璃的手指上后,唇角溢出一声轻叹。 “顾瑾……”动了动唇,他将最后的一句话压在了心里。 站起身,他将被子给顾瑾璃盖好后才离开。 当帘子放下后,原本闭着眼睛睡着了的顾瑾璃却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自己身上的被子,怔怔出神。 其实,从亓灏将她抱起来的那一瞬间,她就醒来了。 只是,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该对于他这种突然的行为有何反应才算正常,所以只能继续装睡。 他抱着她是意外,给她涂药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在听到他叹息,她竟想要张口去了解原因。 在听到他低低的唤自己的名字,那欲言又止中猜不透的情绪,让她的心也跟着一颤。 她忽然觉得有些不解,为何自己的心情会被亓灏所影响? 难道,因前几日的那场刺杀,他在危急时刻护着自己? 可是,他那么做也不过是为了给尹素婉治疗腿啊! 看了看手指,那刚抹上的药粉还散发着一股药香。 这香味,让她想起了他怀抱的味道。 淡淡的苏合香,很好闻。 拍了拍自己胡思乱想的脑门,顾瑾璃郁闷的将被子扯在了头上。 等待解药的时间,过得太漫长。 寅时的时候,魏廖终于将一碗实验过的绿色汤药端到了亓灏面前。 那士兵服下解药后,不仅血立即止住,脉象渐稳,呼吸也均匀,就连那毒发时发狂的情绪也稳定了下来。 折腾了这么久,总算是大功告成了。 魏廖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亓灏亦是如此。 在这样的情势下,除了顾瑾璃和荷香之外,估计没一个人能睡得着。 亓灏派杜江从王府里多调过来一些人手帮忙熬药后,便吩咐魏廖也去休息。 魏廖确实很累了,也不推辞,直接回了营帐。 “王爷,您也快休息会吧。”秦峰瞧着亓灏眼下发青,心疼道。 亓灏“嗯”了声,在挨着顾瑾璃床榻的软塌上躺下了。 在秦峰心里,即便是顾瑾璃不管是在王府里还是亓灏的心里都比不上尹素婉,可她早已是亓灏的女人了,所以二人共处一室也没什么。 “属下告退。”拱拱手,秦峰出了房间。 亓灏望着对面顾瑾璃那露出了半张脸的睡颜,也安心的合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南阳王府的主院房间里也是一片灯火通明。 雷子见陈泽轩脸色阴沉的厉害,小声道:“世子,现在该怎么办?” 陈泽轩狭长的眼睛眯了眯,幽幽道:“本世子千算万算,没想到竟漏掉了一个顾瑾琇!” 他以为,亓灏会去找逍遥子或者是其他人来军营给将士们解毒。 然而,他却失算了…… 大手一抬,陈泽轩手边的笔架“砰”的被震得乱飞。 “世子息怒,来日方长,咱们总会有机会的。”雷子见状,急忙安慰道。 陈泽轩冷笑一声,一字一句道:“来日方长,本世子等得起!” 雷子被他眼底的冷意一震,缩了缩脖子。 第92章 人老珠黄 既然已经研制出来了解药,那么顾瑾璃的任务便算是完成了,军营之中只留魏廖和秦峰、杜江在即可。 简单的洗漱一番后,顾瑾璃便与亓灏坐上了回王府的马车。 衣服还是昨日的衣服,头发上还是系着亓灏的发带,她虽睡在了亓灏的营帐里,但因换了床,再加上与亓灏同处一个屋子,因此睡得还是不踏实,眼眶略微发青。 当然,亓灏也没睡好。 这么多年的刀光剑影,明枪暗箭让他养成了一个睡眠浅的习惯,所以在顾瑾璃转辗反侧的时候,他也随之醒来了,只不过却装作不知情的模样罢了。 毕竟,这深更半夜的,若是突然冒出一句话来,会显得特别的突兀和别扭。 他与她之间,永远不可能回到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时候。 一来,时光不会倒流。 二来,即便是倒流回去,也只能回到婉婉出事之前,而那时他与她是两个世界的陌生人。 再者,伤害婉婉的人不是她,他们就像是两条平行线,在各自的人生轨道里延伸着,若不是因着替顾瑾琇代嫁,恐怕他们此生都八竿子打不着…… 昨夜后半宿下了点雨,所以路上有些坑坑洼洼。 马车行驶颠簸,顾瑾璃垂着脑袋,眼皮重重的阖上后,又被车给颠了起来。 “小姐,要不然您枕着奴婢的肩膀睡吧?”荷香瞧着顾瑾璃这模样,很是心疼。 顾瑾璃努力睁着眼皮,勉强笑道:“没事,很快就到王府了。” 说罢,她直起了身子,悄悄在自己的大腿上拧了一把,那疼痛感果真让她瞬间清醒。 亓灏的视线虽落在手中的折子上,但余光却一直停留在顾瑾璃身上。 见她昏昏欲睡却强打精神,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动了动唇,他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过了一个多时辰的功夫,马车终于到了宁王府,亓灏刚撩开帘子,踏出的脚却顿住了。 面上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他敛去眼中的深意,下了马车,对着等在门口的人温和道:“婉婉,你要回来为何不派人去军营通知本王一声?本王好亲自去太傅府接你。” 尹素婉坐在轮椅上,身后是宝珠、双儿两个丫鬟。 她拉着亓灏的手,眨着眼睛难得俏皮道:“婉婉本来想留在府中再多陪母亲几日的,但母亲却说我应该在王府里陪着灏哥哥,所以就被赶回来了。” 见亓灏神色并不似意料中那般欢喜,唇间的笑意更深了几分,“怎么,灏哥哥见到我回来不高兴吗?” 亓灏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心情,可能因着军营士兵中毒一事,他有些疲惫;也可能因着昨日派人去太傅府接她,她还说再在太傅府中多住两日,而今个就自己回来了,让他觉得有些突然。 摸了摸尹素婉的头,他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低声道:“傻瓜。” 尹素婉直直的看着亓灏片刻,眸光一暗,竟伸出手,娇笑道:“灏哥哥,婉婉在门口等了你两个时辰了,轮椅坐累了,你抱着我进去。” 亓灏下意识的望了一眼那还在原地的马车,犹豫道:“婉婉,本王在军营里待了一晚上,衣服也没换……” 在他婉拒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得尹素婉打断道:“灏哥哥,你十七岁那年为了给我打一只白狐做生辰礼物,在猎场里追了两天两夜,当时你不也是没洗澡没换衣服去见的我嘛。” 她眉目含情的看着他,语气也深情起来:“灏哥哥是婉婉的相公,就算是灏哥哥一年不洗澡不换衣,婉婉都不会嫌弃灏哥哥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性子向来内敛含蓄的尹素婉竟如此直白示爱,不仅宝珠、双儿一怔,就连亓灏也没料到。 “本王若真一年不洗澡不换衣,这王府里的人估计都要被本王给熏跑了。”扯了扯唇,亓灏将尹素婉抱起。 尹素婉搂着亓灏的脖子,“扑哧”一笑,“就算是旁人都跑了,婉婉也不会跑的。” 贴着他的脸,她在他耳边低声道:“灏哥哥,我想你了。” 亓灏一边往前走着,一边缓缓道:“本王……也想你了。” 尹素婉毕竟是陪在亓灏身边多年,又怎能听不出他话里的心不在焉。 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她咬了咬唇。 大夫人受伤后,她立刻赶回了太傅府。 王府里的风吹草动有桂嬷嬷盯着,在她不在府中的日子,桂嬷嬷送去的信儿上说那几个院子里的女人还算安分,她也就放宽了心。 因着想再拖延些时间,所以她昨日才没有直接跟着亓灏派去太傅府接自己的人回来。 晚上在得知亓灏果真和顾瑾璃留宿在了军营里,虽派人送去了披风以提醒着亓灏不要忘记自己对他的情意,但还是担心顾瑾璃会趁机对亓灏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于是今儿一大早她就带着丫鬟离开了太傅府。 原本宝珠和双儿劝她回院子里等着,可她想立刻看到他。 似乎只要看到了他,那些不安和猜忌都会淡去。 当然,她也知道顾瑾璃会一同回来,所以等在这里,也是要故意秀恩爱给顾瑾璃看…… 只是,这才分开短短几日,她竟觉出自己与亓灏之间生出了一种疏离…… 果然,她一刻都不能离开宁王府一步,否则亓灏的心会离着自己越来越远。 突然眸光一转,那阴暗冷森的神色立即染上了浅浅的笑意。 顾瑾璃撩开车帘,望着与自己对视的尹素婉,抿紧了唇。 尹素婉眼神里透露出来的意思,很是明白。 那就是在无声的炫耀,无声的挑衅,还带着一丝嘲讽。 对于尹素婉人前背后的两张面孔,顾瑾璃也早就心知肚明。 移开视线,她在荷香的搀扶下神色淡淡的下了马车。 待亓灏抱着尹素婉消失在了视线里后,她才抬脚往王府里走去。 亓灏看不到尹素婉的表情,但宝珠和双儿两个跟在后面的丫鬟却瞧得仔仔细细。 二人对视一眼,心知没多久王府里恐怕又要不太平了。 秋菊院中,玉夫人将茶杯放下,撇撇嘴道:“姐姐,你说说,竟坐着轮椅在门口抛头露面,这是宁王正妃该做的事情吗?” “王妃几日没见到王爷,必定是想念的很,门口亲自等着也没什么。”柳夫人抿了一口茶,望了几眼玉夫人,笑道:“虽然每天都跟妹妹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可竟觉得妹妹你一天比一天漂亮。” “皮肤白里透红的,嫩的都能掐出水来似的。” “再瞧瞧这衣裳和首饰搭配的也好看,你要是这么出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未出阁的小姐呢!” “姐姐,我就喜欢听你说这些讨喜的话。”玉夫人一听,得意的抬手拢了拢发髻,“以前我一颗心都在王爷身上,见不到他整日就像是丢了魂儿一样。” “现在我想开了,女人活这一辈子不容易,趁着我现在还年轻,得抓紧时间好好打扮一下自己。要不然等人老珠黄了,再打扮也没用。” “就像是姐姐,你再怎么……” 话说多了,嘴巴就容易忘记把门。 玉夫人见柳夫人脸色一僵,急忙语锋一转,“就像姐姐,本来就天生丽质,可就是不爱打扮,真是浪费了这么一副好皮囊。” 柳夫人与玉夫人也是相识了这么多年,她又怎能不知道玉夫人原本要说的什么意思? 自己比玉夫人也不过是大了几岁而已,可在玉夫人眼里自己显然已成了徐娘半老! 呵呵,随便夸她几句而已,她当真以为自己不知道她与林超在背地里做的那些龌龊事? 心中冷笑,柳夫人顺着玉夫人的话道:“妹妹说的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就是乞丐换了一套衣裳,也能摇身一变成了富家公子,更何况是妹妹这般美人?” “呃……”玉夫人听着柳夫人这话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奇怪在哪里,只能讪讪一笑:“嘿嘿,我也不是什么美人,也不过是闲着没事往脸上多抹点脂粉。” 顿了顿,她又问道:“姐姐,你说昨个王爷派人去太傅府请她回来的时候她不回,怎么今个就立马屁颠屁颠的回来了?” 柳夫人勾了勾唇,反问道:“妹妹你觉得呢?” 玉夫人翻了个白眼,不屑道:“肯定是觉得昨晚王爷跟那贱人在外留宿一夜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所以她这是回来宣告主权呢!” “军营重地,王爷不会和顾侧妃发生什么的。”柳夫人听罢,笑着摇头:“快到‘芳华会’了,既然今日王妃回来了,不如妹妹一会去怡心院走一趟,给王妃说一下咱们也要一同去长吟园。” “唉,真不想看到她那张伪善的脸!”玉夫人重重叹了口气,她烦闷的托着腮:“姐姐,你说她虚伪做作,到底有什么好的?” 柳夫人望着那茶杯上精致的花纹,若有所思道:“男人看女人的眼光跟女人看女人不一样,至于她的好,恐怕只有王爷知道。” “至于我们哪里不得王爷喜爱,这也要问王爷了。” 玉夫人冷哼一声,“爱怎样怎样,都到了这时候了,我也算是看透了!” 现在她有林超这个贴心人,哪里还会在意亓灏的喜好? 反正自己在宁王府里就是个摆设,无所谓了! 柳夫人将玉夫人脸上的神色收入眼底,抿了口茶,不再说话。 回到怡心院后,亓灏将尹素婉放在床榻上,沉声道:“婉婉,逍遥子的弟子在偏院,本王这就派人将她请过来,为你看看腿伤。” 尹素婉张了张嘴,本想再推辞几句,但见亓灏眸色坚定,便只好点头的道:“好。” 亓灏挥挥手,立刻有人往偏院跑去了。 很快,林笙便打着呵欠一脸不满的进来了。 斜着眼睛瞥了一眼尹素婉,她语气不善道:“你就是宁王妃?” 这目中无人的表情,像极了昨日她初见亓灏的模样。 尹素婉看了一眼亓灏,然后忍着心中的不悦,维持着温婉的笑容点点头:“有劳林姑娘了。” 林笙上前一步,放下药箱后,仔细的打量着尹素婉,小声嘟囔道:“长得也不怎么样嘛。” 她的声音虽不大,但却能让亓灏和尹素婉二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亓灏眉头虽轻蹙,不过却没显露出怒色。 尹素婉忍着心头的怒火,也只能装作听不见的。 “伸出腿来。”坐了下来,林笙不冷不热道。 尹素婉攥了攥帕子,低声道:“林姑娘……我的腿没法动弹。” 林笙听罢,语气更是冷了几分:“你的腿没知觉,这我能理解,可是又没断掉,怎能没法动?” 尹素婉自打腿受伤之后,不管是睡觉还是如厕,都是靠丫鬟服侍,所以从未自己移动过腿。 “我……”尹素婉被林笙一句话堵得张不开嘴,紧接着下一秒却“啊!”的一声低呼起来。 亓灏看着林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将尹素婉原本盖在被子底下的腿蛮横的捞了出来,不由得紧张道:“婉婉!” 尹素婉的眼眶发红,咬着唇,声音里带着哭腔:“林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哭什么,我又没欺负你!”林笙瞧着尹素婉这一副委屈满满的样子,无视亓灏射过来的那两道阴冷的眼神,抬了抬下巴,毫不客气道:“你没法动弹,我帮你动,也没伤着你。” “再说了,我虽力气可能大了些,但你也没感觉,你瞎叫唤什么?” 尹素婉听罢,肩膀微动,似乎是极力在压抑着什么。 虽然她的腿没感觉是事实,可每次丫鬟们侍候她,哪次不是小心翼翼,惶恐不安的? 可这个讨厌的林笙,却对自己如此粗暴,而且还当着亓灏的面,她怎敢! 亓灏见尹素婉默然流泪,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冷声道:“林姑娘,婉婉前些日子中过毒,身子不太好,你多担待些。” 林笙听出亓灏话里藏着的意思来,这是在暗示她对尹素婉动作温柔些。 从医药箱里拿出小锤子来,她突然重重敲在了尹素婉的膝盖上。 尹素婉刚才就强忍着泪水,被林笙这一敲,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泪眼婆娑的看向亓灏:“灏哥哥……” “林……”在亓灏发怒之前,林笙率先举手示意他闭嘴。 那锤子像是惊堂木,林笙又敲了一下,煞有介事道:“我之所以敲宁王妃的腿,一来是想试探一下她腿上的神经是否完全受损,二来也是在按摩她腿上的穴位。” “若是腿上神经受损的厉害,那么即便是我师父恐怕也无法让她再站起来。” 亓灏听罢,盯着林笙的眼神狐疑。 林笙见亓灏不信,于是拿着锤子大逆不道的在亓灏腿上的某个部位敲了一下,“王爷,什么感觉?” 亓灏一怔,随即道:“有点麻。” 林笙又换了一个部位敲了一下:“这里呢?” “不止是麻,还有些痛。”亓灏虽是不解,但还是如实道。 林笙勾了勾唇,开始了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刚才我敲在王爷腿上的两个部位与敲打王妃的地方都一样,王爷之所以感到发麻和疼痛,那是因为王爷的腿上神经完好无损。” “而王妃的腿上神经已经坏了,所以便没感觉。” 亓灏听罢,觉得林笙说的有些道理,于是敛去了眼中愠怒,问道:“那婉婉的腿可还有救?” 林笙沉思片刻,故作肃然道:“这个还尚不确定,需要调理后才能知道。” “既然如此,那婉婉就交给林姑娘了。”亓灏点点头,沉声道:“待婉婉的腿痊愈后,本王必会重谢。” 林笙又抬手用力在尹素婉的腿上敲了一下,像是给刑部的人定案后那决定性的一拍,一改刚进门的冷淡语气,声音欢快道:“好说好说!” 不知为何,尹素婉竟觉得林笙那笑容背后藏着什么阴谋。 兴许,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 在看到林笙第一眼的时候,尹素婉便很不舒服。 单看她对自己下如此狠手,便可想而知这个女人一定是个大麻烦。 亓灏见尹素婉面色不太好看,俯下身子在她耳边柔声道:“本王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先不陪你了。若是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你与林姑娘多交流。” 说罢,他又目色深深的看着嘴角噙着一丝不明笑意的林笙道:“林姑娘不仅医术高明,还是个知情达理,识大体的人,一定会将婉婉的腿治好的,对不对?” 林笙知道亓灏这是在给自己戴高帽,这要是搁在以前,她肯定会直接甩回去。 但既然这是师父交给自己的任务,那她自然是要完成的。 大拇指和食指交叉在一起,剩下三根手指伸开,林笙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 见亓灏疑惑,她拍了拍胸膛,信誓旦旦道:“包在我身上,保证半个月之内宁王妃就能生龙活虎的在地上蹦跶!” 尹素婉听罢,心里一紧。 半个月?这么短的时间里她就能下地走路了? 这……会不会有些太快? 再瞧着林笙突然对自己眉开眼笑起来,尹素婉在怀疑是否因为亓灏刚才说了重谢那句话,才让她对自己变了脸。 怎么越看林笙,竟越像是江湖骗子…… 亓灏虽也有同样的感觉,但因着林笙是拿着逍遥子的信物前来的,所以仅仅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 待亓灏走后,林笙一边再次拿着锤子敲打着尹素婉的双腿,一边笑道:“看宁王妃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莫非是不相信我能将你治好?” 尹素婉赶紧收起思绪,表情不自然道:“林姑娘的医术师承逍遥子前辈,我自然是相信的。” “那你为何脸上不见半点喜色?”林笙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像是敲击乐器似的,手中的锤子越发有节奏起来,“难道……你不想这么快好起来?” “林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尹素婉眸光如两把刀子一样,瞬间朝着林笙射过来。 咬着唇,她的眼泪又涌了出来,紧紧攥拳,哽咽道:“我无法走路,时刻得靠人帮忙,无人知道我心里的伤痛,无人知道我有多想能像常人那般。” “林姑娘如此臆测……着实是在往我伤口上捅刀子!” 说罢,她别过脸,擦去眼角的泪水。 林笙眼睛一亮,嬉笑道:“好啦好啦,我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啦,宁王妃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尹素婉实在是摸不透林笙的性子,这个人喜怒无常的太厉害。 在没有搞清她有几斤几两重之前,还是采取保守战略为好。 吸了吸鼻子,尹素婉也退了一步,“我刚才也不是责怪林姑娘,只是压抑久了,就忍不住想要宣泄一下。” 握着林笙的手,她情真意切道:“其实刚才一见到林姑娘就觉得很是亲切,这一接触下来,更是发现林姑娘性子直爽可爱,与我甚是投缘。” “哎呀,宁王妃娇柔美丽,脾气也好,就像是一朵白莲花,一只绿茶,我处着也觉得分外的亲近。”林笙眨了眨眼睛,一边将手不着痕迹的从尹素婉的手里拿出来,一边将她的裙子撩上去,准备针灸。 “呃……”尹素婉第一次听到还有这样夸人的,不禁问道:“白莲花?绿茶?” “纯洁善良,天真无邪,正应了那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林笙捏起一根针,扎在尹素婉白皙的小腿上,又继续道:“清新自然,不是像绿茶的味道一样吗?” 尹素婉喝过茉莉花茶、大红袍、龙井茶、普洱茶等等各种各样的名茶,但却没喝过绿茶,所以也不好过多评价。 但是,听着林笙这一番赞美,她心里不免还是有些得意。 当然,她理所应当的认为这是林笙看在亓灏的面子上吹捧自己。 毕竟是一个江湖女子,即便是神医的徒弟又如何? 在金钱以及其他诱惑面前,永远不可能成为一个圣人…… 微微一笑,尹素婉谦虚道:“林姑娘说笑了,我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哪能跟那出尘不染的莲花相比?” 林笙“嘿嘿”笑了两声,于是低头手法熟练的给尹素婉疏通经络。 尹素婉视线落在自己腿上的根根银针上,目光幽幽。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之后,林笙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问道:“可有感觉?” 尹素婉摇头,示意双儿将帕子递给林笙擦汗。 林笙并未接过帕子,而是直接抬手用自己的袖子擦了一下脑门,“没感觉正常,这才是第一次下针,再多几次就会有感觉。” 见尹素婉和双儿惊讶于自己的动作,她毫不在意道:“嘿嘿,江湖中人,粗野惯了。” 尹素婉笑道:“林姑娘不拘小节,真性情。” 收拾好药箱,林笙站起来道:“今日便先这样,等明日我再过来仔细给宁王妃做一个全身检查。” “全身检查?”听着这陌生的词语,尹素婉看着林笙的眼神不由得充满了审视。 “哈哈,宁王妃也累了,我先告辞。”林笙暗暗懊悔自己说顺嘴了,急忙背着药箱离开。 待林笙离开后,尹素婉转头幽幽道:“双儿,派人去调查一下这个林姑娘的身份。” 双儿问道:“王妃怀疑她会对您不利吗?” “她不敢。”尹素婉眯了眯眼睛,缓缓道:“我只是觉得这个人行为举止有些奇怪,想摸清她的底细罢了。” “知彼知己,才能确定能否为我们所用。” 双儿立即明白了尹素婉的意思,立即道:“王妃英明。” 顾瑾璃懂医术,可却始终比不上逍遥子的亲传弟子林笙。 只要有了林笙,那么即便是顾瑾璃有三头六臂,也必定躲不过林笙的毒手…… 所以,只要这个林笙是个识相的,那么将顾瑾璃除掉根本不在话下…… 摆摆手,尹素婉示意双儿退下。 芙蕖院中,顾瑾璃沐浴后,身上换了一身干净宽松的衣裳,坐在梳妆台前,任爱月站在一旁给自己擦头发。 “小姐,您这么有天赋,真的不考虑一下跟着逍遥子学医吗?”爱月一想到顾瑾璃学医后,不仅可以凭借一身医术纵横天下,而且还能有大把银子的收入,两眼就不自觉的冒着小星星。 顾瑾璃眸光微动,轻声道:“我喜欢医术是真,可逍遥子的名声太响,我若真拜了他为师,便会引起更多人的关注。” “如此一来,我们恐怕没法过逍遥自在的日子了。” “小姐说的也对,人怕出名猪怕壮,咱们还是低调点好。”爱月点点头,叹气道。 “林姑娘。”忽然,听到院子里荷香的声音,顾瑾璃与爱月转头看向门口。 林笙背着药箱,嘴里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扯来的小花,摇晃着身子大步走了进来。 爱月一怔,下意识的看向顾瑾璃,“小姐,这林姑娘怎么又来了?” 林笙的耳朵很尖,在听到爱月话后,不满道:“你这个小丫头怎么说话的?” 爱月没料到林笙听力这么好,撇撇嘴,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顾瑾璃想着幸亏昨日机缘巧合之下,因着林笙给自己的那本小册子才能解了东山军营士兵们中的冰毒,因此站起身来笑盈盈的迎上去:“林姑娘。” 看到顾瑾璃笑脸相迎,林笙的脸色好看许多。 扫了一眼她没缠纱布的手,见果真是消肿了许多,挑了挑眉:“我给你的那瓶药还不错吧?” 顾瑾璃点头,语气真诚道:“嗯,手指基本不痛了,多谢林姑娘。” 说罢,她对爱月使了个眼色,“去上茶。” 爱月虽还因林笙昨日的白眼而介意,可想着毕竟她给顾瑾璃的药确实有效,也就不与她计较了。 点点头,退了下去。 荷香将手中的花插在瓶子里,随后也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了林笙和顾瑾璃二人。 视线在顾瑾璃身上打量了一番,林笙似笑非笑道:“听说,宁王妃的腿是被你所害?” 顾瑾璃一怔,唇间的笑意渐渐隐去,半晌才道:“林姑娘觉得呢?” “我啊,我觉得你不像是这种人。”林笙把玩着被自己咬掉半片花瓣的花,不紧不慢道:“不过,若真是你害得她这般,倒是下手轻了些。” 顾瑾璃听罢,轻笑道:“林姑娘……果真是与众不同。” “嘿嘿,我本来就不是常人啊!”林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流光溢彩,这俏皮一笑,竟与昨个的冰山美人截然不同。 当然,下一刻她脸上的笑容立即又转瞬即逝,因为爱月正端着茶盘走进来。 顾瑾璃瞧着林笙这神一般的变脸速度,不禁勾起了唇角。 不知为何,她竟觉得这性情多变的林笙有几分可爱。 爱月将茶杯放下,刚要端着茶盘出去,却听得林笙冷声道:“站住!” 爱月身子一颤,以为自己哪里做的不对,惹怒了林笙,小声道:“林姑娘有何吩咐?” 林笙端着茶杯,嗅了嗅茶香,皱眉道:“你喜欢茶茶兔?” 一听到茶茶兔,爱月立马来了精神,刚想用力点头,但一想到顾瑾璃之前的嘱咐,在这府中对谁也不要随便透露,否则隔墙有耳,会惹祸上身。 摇摇头,爱月紧闭嘴巴。 “这样啊!”林笙听罢,一脸可惜道:“我有一个朋友与茶茶兔相识,还想着你若是喜欢,我就让他去给你搞个签名呢!” “啊!我……”听到可以搞到偶像的签名,爱月激动的险些将手里的茶盘给丢出去,可一想到自己刚才已否认,若再张口要签名就是在打脸,因此只能肉疼的别过脸,咬牙道:“谢谢林姑娘,奴婢不要。” 顾瑾璃知道茶茶兔就是爱月心口的朱砂痣,窗前的白月光,瞧着她如此隐忍的模样,忍不住道:“不瞒林姑娘,我个人对茶茶兔很有兴趣,不知能否拜托你的朋友跟他要一张签名呢?” “你?”林笙将手里的残花一丢,满眼不信的问道:“你竟喜欢他?” 顾瑾璃见爱月眼巴巴瞅着自己,“嗯”了声。 “也罢,反正也不是什么难事,改日有空了我飞鸽传书给我的朋友。”不经意的望了一眼脸上掩不住喜色的爱月,林笙又翻了个白眼。 站起身来,她打了个呵欠,“好了,我就是路过顺便过来讨杯茶喝,走了。” 豪迈的摆摆手,她示意顾瑾璃留步。 “林姑娘,奴婢送您!”爱月见林笙要走,立刻热情的将她送出门口。 林笙轻哼一声,很是不屑。 爱月对着林笙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然后高兴的蹦着跳着回了房间。 “小姐,这林姑娘脑子有问题。”爱月指了指脑袋,对顾瑾璃道。 “人家怎么有问题了?给你求签名还不对了?”听爱月这么说,顾瑾璃抬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 爱月学着林笙的样子,也翻了个白眼:“哼哼,这么喜怒无常,就是个怪人嘛。” “怪是有些怪,不过应该不是个坏人。”顾瑾璃想了想,笑道:“好了,荷香还在后院洗衣服呢,你快去帮忙。” “是,小姐!”爱月心情大好,应了声往后院去了。 顾瑾璃回忆着刚才林笙提到茶茶兔的表情,眸光暗了暗。 随即摇头,她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目光透过窗户落在怡心院的方向,顾瑾璃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有女人的地方,战争永远都不会停止…… 清静的日子太短暂,估计没多久又会有暴风雨来临吧? 第93章 刀山火海 书房里,亓灏看着手里的名单,冷笑道:“呵,朝中被宣王拉拢的人真不少!” 杜江低声道:“顾相这两日活动频繁,似乎是他在中间牵线。” “顾相……”亓灏听罢,深邃的眸子闪过一抹冷光。 不得不说,每次提到顾淮、顾成恩、顾家,他都会不自觉的将这些人与顾瑾璃联系在一起。 没办法,即便顾瑾璃现在是宁王府的人,可始终无法改变她也是顾家人的身份。 薄唇微抿,他沉声道:“顾成恩最近可有动静?” 杜江摇头,“顾侍郎最近一直忙于改良兵器,暂且还算安分。” 亓灏想了想,又问道:“那顾瑾……顾二小姐呢?可还闹腾?” 知道亓灏想问什么,杜江道:“据暗卫说,顾相曾想将顾二小姐嫁给清王,但顾二小姐似乎已与宣王私定终身,顾相因此非常生气,所以一怒之下打了顾二小姐一耳光。” “正因如此,那日顾二小姐才会来王府找顾侧妃算账。” “呵,私定终身了?”亓灏听罢,唇角笑意讽刺:“顾淮和顾大夫人处心积虑的培养、教导了这么多年的‘第一才女’,没想到竟是如此不知廉耻!” 杜江也很是赞同,不仅不自重,还心狠手辣,害得尹素婉断腿不说,还拿着顾瑾璃母亲的遗物来要挟人家代嫁,这种女人真是相当的恶毒! 有一点不明白,他问道:“可是,顾相为何要将顾二小姐嫁给清王呢?” 亓灏幽幽道:“顾瑾琇是因迫不得已才嫁入宁王府的,而顾淮将顾二小姐嫁给清王,兴许是想着倘若日后宣王不成事,还有清王这么个女婿做依靠,也不至于下场落得太凄惨。” 杜江听罢,感慨道:“顾相的如意算盘打的果真精明!” 不止是清王,其实从名分上来说,几个王爷、皇子之中,最有可能登得帝王之位的亓灏也是顾淮的女婿。 然而,顾淮却选错了立场,孤注一掷的支持宣王,并且私底下为宣王出谋划策,拉拢人心,也不晓得宣王身上哪一点值得他这般不遗余力,费尽心机…… “对了,丽妃这几日侍寝的非常频繁,应该在皇上耳边吹了不少耳边风,皇上已经应了丽妃准许清王提前回京。”忽然想到了什么,杜江又补充道:“还有,派去南阳的暗卫说,南阳王近半年来身子抱恙,对于世子的所作所为他应该并不知情。” “丽妃没大聪明,也就只有在床上取悦男人的本事了!”亓灏厌恶的皱了皱眉,不屑道:“她与清王背地里私传的那些信件,派人送到太后手中。” “盯紧陈泽轩,有情况及时汇报!” 杜江点了点头,又问道:“宣王那边怎么办?难道就由着他笼络人心?” “无碍,人心是最不可靠的东西。他今日既能拉拢过去,焉知本王明日不能再拉拢回来?再者,能收买的人心,本王要他有何用?”亓灏冷冷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无形的震慑力,使人听后不禁也为之一振。 杜江一想到那些两面三刀的大臣们,狠声道:“王爷说的是,那些墙头草不值得咱们为他们费心思!” 亓灏缓缓道:“尹鹏林伤势如何?” 原本他想着等尹素婉的腿好了,便看看能否说动林笙去给尹鹏林开几副药调理一下身体,毕竟之前因为这件事搞得自己与尹太傅心生间隙,但现在看林笙这性子,还是等缓缓再说吧。 杜江道:“尹二公子似乎还不能下床。” 亓灏抿了口茶,神色莫辨道:“不能下床也好,省得再惹是生非让尹太傅伤心。” “王爷,八皇子来了。”这时候,秦峰突然进来禀告道。 “小八来了?”将茶杯一放,亓灏往门口望去,只见小八果真跟在秦峰后面。 “四哥!” 少年一身雪青色衣袍,脸上的笑容像是夏季里的一阵清风,吹得人心头一片舒爽。 亓灏唇角不自觉的弯起,“别忘了,将那件事封锁好消息,不得走漏风声。” 杜江知道亓灏说的是顾瑾璃代嫁一事,应了声,立即离开了房间。 “你怎么来了?皇后娘娘知道你出宫吗?”吩咐秦峰派人上茶后,亓灏沉声问道。 八皇子眨了眨眼睛,笑道:“四哥不要担心,昨个先生考我背书,我全部都背下来了,母后很满意,所以特意放我一天假。” “哦?”亓灏听罢,挑了挑眉:“难得皇后娘娘如此体贴你。” 若是在以前,依着皇后娘娘对八皇子的严格,她是连一个时辰都不愿让八皇子休息的,恨不得他一整天不吃不睡都扑在学业上。 但因着有七皇子这个失败的前例,所以皇后偶尔对八皇子还是会稍微宽容一点。 只不过,皇后应该最不喜的就是八皇子与自己走得近,那么今日为何会允许他来宁王府呢? 八皇子大眼睛转了转,嘻笑道:“四哥,听说中元节那天,在长吟园有个聚会,你能不能带我去呀?” 亓灏的心思都是放在大事上,哪里会去分散精力关注华琼和晨阳诗社一同举办的“联谊会”,因此问道:“嗯?什么聚会?” 八皇子道:“就是顾家的二公子要举办一个诗社招新活动,刚好华琼姐姐也要举办芳华会,于是便将两个活动合并在一起,搞成了‘联谊会’,地点选在长吟园。” “顾念时何时与华琼交好了?”亓灏眸光一暗,饶有兴趣道:“本王若没记错的话,他们两个好像没什么交集。” 顾念时是顾家的人,而顾家一向都是支持宣王的,而华琼又是清王的妹妹,按理说顾家人不会去主动招惹华琼的…… 果真,紧接着又见八皇子望了一眼四周,然后眼睛闪亮着八卦独有的光芒,神神秘秘道:“四哥,我只给你一个人说哦,你不能告诉别人!” 瞧着八皇子这小孩子般的模样,亓灏心里软绵,不禁点头道:“好。” “嘿嘿,我有一次不小心听到华琼姐姐身边的两个宫女说,华琼姐姐是因为喜欢尹大公子这才会与诗社一同举办活动。只不过,丽妃好像不同意将华琼姐姐嫁给尹大公子。” 亓灏唇间笑意渐大,眸底的深色也更重。 尹子恪在京中众多贵门子弟中,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可是,他与华琼是不可能的。 一来,华琼根本配不上他,也不绝不是尹子恪喜欢的类型。 二来,尹家站队在自己这边,若华琼嫁给了尹子恪,将来若真有兵戎相见的那一日,华琼处境堪忧…… 所以,丽妃这般做也没什么不对。 相反,她要是肯将华琼嫁入尹家,这才有问题。 要么是真心希望华琼能幸福,要么是想利用华琼与尹子恪的婚事,破坏自己与尹家的关系…… 但是,在丽妃心里,清王这个儿子的地位远比华琼要高。 虽说她也极其溺爱华琼,可要知道自古以来,不管是皇室贵门还是民间百姓,都是母凭子贵。 而女儿,总归是要嫁人的。 嫁出去了,就成为了外人…… 因此,与清王的夺位宏图相比,华琼的幸福算得了什么? 当然,丽妃的心思却不敢让华琼知道的,要不然华琼还不得哭天抢地? 见亓灏只笑不语,八皇子又道:“那天我想去看看,不过母后肯定是不会同意。” 顿了顿,他不好意思道:“四哥在父皇面前说话最有份量,所以我想让你给父皇说一声,让我休一天假。” “只要父皇发话了,那母后也就不会说什么了。” 皇后一直不愿八皇子与亓灏走的太近,若是亓灏直接去找皇后,结果不用想也知道,皇后不仅不会让八皇子去长吟园,也会对亓灏更加不满。 而亓灏去找皇上,由着皇上出面,那么皇后看在皇上的面子上,也只能放八皇子一日假。 在自身力量不够的时候,懂得借助外援,采取迂回战策来达到目的,这样的小八,让亓灏不得不再次审视起来。 那心中的软绵也一点点冷却,幻化成沉重和复杂。 望着八皇子片刻,他似笑非笑道:“小八,你这么聪明,长大了可如何是好?” 八皇子自然不知道亓灏此时在想什么,脸一红,他小声道:“四哥,母后现在越来越变本加厉了,白天让我背书就算了,就连晚上也让小祥子寸步不离的守着我,我要是背错了一个字,那就得罚写十遍。” “你也知道小祥子那个人,他唯母后的命令是从,丝毫不敢有丁点懈怠,将我盯得死死的。” 怕亓灏不信似的,八皇子又撸起袖子来,指着胳膊上的一道红痕,语气抱怨道:“你瞧瞧,这是前几天我背书不小心睡着了,小祥子按着母后的吩咐拿着藤条打的。” 亓灏视线落在八皇子那白皙的胳膊上,见上面还有一道未消肿的红痕。 这都这么久了,可见小祥子那一下打的有多重。 深吸一口气,他终究不忍道:“也罢,劳逸结合,才能事半功倍。等本王明日进宫的时候,顺便给父皇提一下。” 八皇子见亓灏答应了,立即高兴道:“多谢四哥!” “啊,对了!”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紫玉鼻烟壶,他献宝似的递给亓灏:“四哥,这个送给你。” 亓灏接过来,一边把玩着那纹理细致的鼻烟壶,一边淡淡道:“这东西不像是宫里的,你从何处得来?” “嘿嘿,这是轩哥哥送我的,我瞧着很不错,就借花献佛送给四哥了。”偷偷打量着亓灏的神色,八皇子刚褪下的红晕的脸上又重新染了一抹微红。 亓灏敛去眸中幽暗,将鼻烟壶又递给八皇子,“四哥府中什么都不缺,既然是轩世子送你的,你就好好收着。” 八皇子也瞧不出亓灏是否因为自己将陈泽轩送的东西转送给他而不高兴了,因此略微不安道:“唔……好吧。” “八皇子,您喝茶。”下人们将茶盘放下的同时,也将两盘糕点一块摆在了八皇子面前。 八皇子夹了一块放在嘴里,含糊不清道:“四哥,还是你这里的凤凰酥好吃。” 亓灏笑了笑,待八皇子又将整块糕点咽下去后,才问道:“本王最近太忙,没时间去寿康宫看望太后,她老人家这几日可好?” 八皇子擦了擦嘴,点头道:“嗯,四哥放心,轩哥哥每日辰时必定都会到寿康宫报道。有他在,太后每日都笑的合不拢嘴。” 亓灏握紧茶杯,意味深长道:“呵呵,轩世子有心了。” “轩哥哥不仅给我和七哥送了礼物,就连华琼姐姐和曦月姐姐,还有宫里的娘娘们也都一一有份。”八皇子抿了几口茶,认真道:“每个人的礼物都不一样,比如七哥的是碧虹剑,华琼姐姐的是玲珑镜,曦月姐姐的是桃花脂……轩哥哥确实很有心啊!” 亓灏听八皇子提到曦月,忽然想起上次宫宴,丽妃起初想把华琼嫁给陈泽轩,而皇后紧跟其后,说曦月在年纪上与陈泽轩更配,看曦月那反应似乎对陈泽轩也很中意的。 先不说陈泽轩的外表和才气,只看他背后的南阳王府,那就是一块人人都争抢的肥肉。 南阳王府在亓国的地位和实力远远要胜过三十万大军,所以得南阳王府者便意味着得到了半个天下。 只是,如今这南阳似乎也要自立为王了…… 即便是南阳王没有这个想法,可南阳王世子陈泽轩却虎视眈眈,野心蓬勃…… 依着他的心计,估计不会选曦月,更不会选华琼。 曦月除了性子太过内向,别的没什么大毛病,不过陈泽轩拉拢宣王归拉拢,他骨子里的傲气不会让他随意拿着自己的婚事做篡位的跳板。 当然,万事没有绝对,只不过现在还没到那一步罢了…… 眸光微动,亓灏望着瞪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八皇子,笑道:“你若喜欢府上的凤凰酥,一会走的时候再带回去些。” 八皇子一听,欢喜的连连点头。 与此同时,南阳王府中,陈泽轩扫了一眼堆在桌子上的礼物,明知故问道:“七皇子来就来,带这么多礼物做什么?” 七皇子瞧着陈泽轩这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耐着性子道:“上次轩世子对本皇子说的话,本皇子受益匪浅,所以特意备了一些薄礼来感谢轩世子。” “哦?”陈泽轩一边把玩着扇子,一边语气慵懒道:“本世子上次说了太多的话,不知七皇子指的是哪句?” 七皇子喉咙滚动几下,终于忍不住道:“轩世子,明人不说暗话,要如何你才能将那明阳宫的令牌还给本皇子?” 上次陈泽轩带着礼物去明阳宫拜访七皇子的时候,假装无疑之间提到了在某个小巷里捡到了一块沾了血的令牌,而且巧的是那日宁王府的侧妃“顾瑾琇”也当街遇刺。 遇刺地点,便是在发现令牌的小巷里。 陈泽轩虽只是点到而止,可七皇子知道,凭着陈泽轩的手段,绝对早已顺藤摸瓜查到了自己刺杀“顾瑾琇”的原因,所以在那日之后,他坐立不安,斟酌良久才决定亲自来一趟南阳王府,试探一下陈泽轩究竟有何所谋。 “啊呀!原来那令牌是七皇子的?”陈泽轩故意吊着七皇子,作出一副吃惊的模样来,“啧啧,七皇子你跟顾侧妃无冤无仇,为何要派人去杀她?” “难不成,你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七皇子是个沉不住气的,攥着拳头微怒道:“轩世子,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只要是本皇子能做到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话虽是这么说,可要真让七皇子上刀山,下火海的,他绝对不会去送死的。 陈泽轩“哗”的一下子展开扇子,手指轻抚着扇面上那朵朵红梅,不紧不慢道:“倘若本世子要你弑父篡位呢?你肯不肯?” “什么?!”七皇子一听,身子猛烈一颤,不敢置信的看着陈泽轩,“轩世子,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陈泽轩点头,狭长的眸子闪动着灼人的光芒,“本世子一没喝醉,二也不是没睡醒,怎会不知在说什么?” “轩……轩世子莫要开玩笑。”七皇子被陈泽轩刚才那句话吓到了,舔了舔微白的唇,他哆嗦着手,端起茶杯,掩饰着自己的慌乱。 “七皇子,你刚才也说,明人不说暗话,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陈泽轩薄唇勾起,一字一句道:“多余的废话一句也不要说,你只管告诉本王,那个位子,你想不想要?” “砰!” 七皇子手中的茶杯因着这一句话,瞬间落在了地上,变成了一地碎瓷片。 “轩世子……”七皇子像是看到了鬼一样,满眼惊恐。 陈泽轩站起身来,踱步到七皇子身边,缓缓道:“七皇子,人活一世,永远不可能做到清心寡欲,无欲无求。” “我们只是个凡人,不是什么神仙,所以注定了要为了一些东西去争取,去不择手段。” “尤其是皇室中人,在那巨大的诱惑面前,敢有谁说不心动呢?” “如今皇上年过半百,膝下这几个王爷和皇子之中,除了八皇子之外,只有你一个成年皇子还未封王。” “人要脸,树要皮,本世子不知这些年七皇子是怎么想的,但这要是换成本世子,一定是无地自容的连门都不敢出!” 七皇子一脸窘迫,半晌才闷声道:“亓灏有太后撑腰,清王和宣王也有各自的母妃,本皇子有什么?” 陈泽轩冷笑一声,摇头道:“七皇子,幼时没有母妃的支持这不打紧,更不是你如今一事无成的理由!相反,你在皇后身边长大,有皇后和方家给你撑腰更是如虎添翼!可是,为什么你现在沦落到皇上不器重你,就连皇后娘娘也将你放弃的地步?” “原本,你也可以像亓灏一样呼风唤雨,高高在上,可好好的一张牌却被你自己给毁了!你不思进取,浑浑噩噩,自暴自弃,怪不得别人!” 不知是被戳中了心事,还是伤了自尊,七皇子听罢,脸色又白了几分。 陈泽轩的手搭在七皇子的肩膀上,声音低沉了几分,不似刚才那般凌厉,“七皇子,没有人愿意一辈子都活得窝窝囊囊,位居人下。” “你若不想再继续被人瞧不起,那就得有所反击!” 七皇子抬眸,怔怔的看着陈泽轩:“我……我都已经这样了,还能如何反击?” “告诉本世子,你想要皇位吗?”手指了指七皇子的胸口,陈泽轩眸光里涌动着诡异的光,“想,不想?” 七皇子挣扎片刻,咬牙道:“想!” 陈泽轩收回手,幽幽一笑:“想就好办了!” 七皇子毕竟在宫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也不是个傻子,他不相信陈泽轩会无缘无故的帮他。 直直的看着陈泽轩,他问道:“轩世子帮我,有何条件?” 摇着扇子的手一顿,陈泽轩随即问道:“那依着七皇子来看,本世子为何要帮你夺得帝位呢?” 七皇子默然,盯着陈泽轩的眼神越发的怀疑,“本皇子不知道。” 脑光一闪,他肃然道:“人人都想坐拥天下,兴许世子是想拿本皇子当棋子来与亓灏对抗,以便将来自己坐上那个位子!” 无奈的轻叹一声,陈泽轩将扇子在七皇子面前展开,又问道:“七皇子觉得本世子的扇面如何??” 七皇子不知道陈泽轩到底是什么意思,象征性的瞅了两眼,心不在焉道:“不错。” “这扇子,就像是心头所爱一样,如果有人要抢走它,那本世子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追回来。”陈泽轩将扇子收好,神色认真道:“若本世子说,亓灏抢了本世子的东西,你信吗?” “嗯?”七皇子皱了皱眉,不自觉的问道:“什么东西值得世子如此大费心思?” 陈泽轩垂下眸子,薄唇轻启,轻轻的吐出两个字来,“女人。” 七皇子听罢,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一般,大笑道:“区区一个女人就能让你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轩世子不要糊弄本皇子了!” “本世子为何要糊弄七皇子?”陈泽轩抬手倒了一杯热茶,吹了吹后,继续道:“若真如七皇子所说,本世子是为了那位子,那么完全可以去利用实力和地位更强的宣王,再不济还有远在边关的清王。” “而七皇子你一无所有,又有什么地方能为本皇子所用的呢?” 七皇子觉得陈泽轩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可还是追问道:“那你就算是为了女人要与亓灏抗衡,也没理由选最弱的本皇子吧?怎么说本皇子手中无任何底牌。” 轻抿一口茶,陈泽轩沉声道:“七皇子还记得淑妃吗?” 七皇子面色一僵,垂下了眸子。 淑妃,是他的母妃,他又怎能不记得呢? 多年前,淑妃被打入冷宫,他曾向老皇帝求过情,但是老皇帝却生气的罚他在雪地里跪了一天。 后来,他还哀求皇后替淑妃说话,然而皇后却不痛不痒的只在老皇帝面前提了那么几句,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起初,他还会为淑妃难过,但随着渐渐长大,在宫里看惯了人情冷暖,勾心斗角,他便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冷宫里的母妃,控制住自己想要往冷宫走的双脚。 因为,皇室最是无情,他知道自己已有一个被老皇帝厌弃的母妃,若自己再与母妃纠缠不清,那么自己在宫中的生活将会更加举步维艰…… 所以,他时刻告诉自己,自己是皇后的孩子,而淑妃只是一个罪人…… 随着时间久了,冷宫里那个女人,只有在自己被皇后冷斥嘲讽,责罚打骂的时候才会被想起。 只不过,自己在皇后的严厉教导下越发的懦弱无能,以至于破罐子破摔,成了皇后的一枚弃子…… 陈泽轩将七皇子脸上的悲伤之情尽收眼底,沉声道:“七皇子有所不知,本世子小时候曾受过淑妃的恩惠,虽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对本世子来说却应当回报。只是淑妃毕竟是后宫嫔妃,本世子无法帮到她个人,不过却很想替她为你做些什么。” 有时候,谎言是必要的。 不管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只要有用便好。 陈泽轩比七皇子大四岁,那么他所说的“小时候”,必定是四岁之前那本就不存在的事情了。 即便是七皇子不信,但胜在陈泽轩打的是感情牌,所以从情理出发,便听上去可信些了。 “母妃……”七皇子听罢,神色动容。 给了七皇子一个肯定的眼神,陈泽轩继续瓦解着他内心的防备:“当然,以本世子的能力,不敢保证能帮七皇子一定夺得皇位,但也可以让你重新得到皇上的关注,不再处于如今窘迫的境地。” 水不能倒满,话也不能说死。 若陈泽轩直接允诺满满,不禁给人一种说大话的感觉。 而留了几分余地,则感觉上立刻不同了。 此时,七皇子在陈泽轩灼热的目光注视下,心头一团火在燃烧。 重重的捶了一下桌子,他掷地有声道:“好!本皇子相信轩世子!” 顿了顿,又试探的问道:“那本皇子改怎么做呢?” 给七皇子重新拿了一个茶杯,倒上茶水,陈泽轩笑道:“不急,本世子会告诉你怎么做的。” 七皇子点头,想着陈泽轩刚才所说,不禁在心中八卦起来。 亓国上下所有人都知道,“顾瑾琇”是因害了尹素婉而被迫嫁给亓灏,可听着陈泽轩的意思,好像“顾瑾琇”本是他的人,却被亓灏给“抢”了去? 难道说,那个女人原先就跟陈泽轩有一腿? 但是,陈泽轩这些年一直在南阳,他又是如何跟“顾瑾琇”暗通款曲的? 不过,那个被抢走的女人也极有可能是尹素婉。 毕竟,尹素婉才是亓灏心头的宝贝。 反正,总不会是府中那两个上不得太面的妾侍。 不管是谁,一想到亓灏娶的女人极有可能是早已被人开发过的二手货,他头上顶着一片绿草,七皇子便心情大好,拱手道:“先谢过轩世子了。” 陈泽轩举起茶杯,与七皇子的茶杯轻轻一碰,二人相视而笑。 八皇子离开宁王府后,因这次是正大光明的得了一天的假期,所以便带着几个乔装打扮的侍卫在街上逛了起来。 各种小商小贩在街边叫卖,有捏面人的,有卖糖葫芦的,还有用草编织而成的竹蜻蜓,五颜六色的面具…… 总之,这些在老百姓眼里再普通不过的东西,看在八皇子眼中甚是新奇。 见八皇子抬脚就要往一旁卖面具的小摊走去,身后的侍卫急忙拉住了他的胳膊,低声道:“小少爷,家里人说过,您不许带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回去。” 这家里人,不用想也是指皇后。 八皇子那眼中刚燃起来的光芒在听到这句话后,立即熄灭。 恋恋不舍的又看了那面具几眼,他不死心道:“我只买一个,你不告诉母……母亲,不就行了嘛。” 就算是在血雨腥风的宫廷中生活了这么多年,可他身上仍旧保留着孩子该有的特性。 要不然,亓灏也绝不会心慈手软留他到现在。 见侍卫摇头,八皇子重重的叹了口气,苦着脸继续往前走。 “大爷,行行好吧!”这时候,突然一个小乞丐端着破碗迎面走来。 “滚!” 那被乞讨的人大腹便便,从穿着上来看必定也是有几个小钱的,然而却一脚踢向小乞丐的胸口。 就在八皇子刚想招手让侍卫上前制止的时候,却见那小乞丐竟巧妙的避开了,随即身子绕了一个圈,绕到了那胖男人背后,继续不依不饶道:“大爷,小的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求求你赏个铜板吧!” 八皇子走近,才听得那小乞丐的声音不似一般乞讨之人的低声下气,卑微恳求,而是清脆中像是带着一抹无赖,仿佛若这人不给钱,他就一直纠缠下去。 那胖男人见小乞丐快要贴在自己面前,恼羞成怒,破口大骂道:“小叫花子,你跟爷爷我要钱?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 说罢,他一拳就要打在小乞丐的太阳穴上。 小乞丐反应极快,在胖男人刚出拳的瞬间,迅速蹲了下来,然后做出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动作。 紧接着,胖男人痛苦的捂着裤裆,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不给就不给嘛,干嘛打人呀!”在男人的胖爪子再次挥过来之前,小乞丐风一样的从他面前刮过。 “小……小孽畜,你……你给本大爷等着!” 指着小乞丐的背影,不知是气的,还是身下那物疼的,胖男人满脸涨红。 “哈哈哈,小爷我等着!” 扬了扬手中的钱袋,小乞丐回头对胖男人做了一个鬼脸,得意的没了人影。 摸了摸腰上,胖男人一边往前追,一边骂道:“天杀的贱种!” 只是,那部位的疼痛让他跑了没几步又停了下来。 将地上小乞丐留下的破碗一脚踢飞,胖男人咬牙切齿道:“下次让我再碰到你,必定剥了你的皮!” 八皇子见那胖男人一脸的气急败坏,不禁扬起了唇。 那小乞丐虽个子不高,可人却机灵的很。 “知道他刚才跑往哪里去了吗?”对侍卫招了招手,八皇子很是感兴趣道。 宫里的侍卫哪个不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因此点头道:“知道。” 指了指小乞丐消失的方向,八皇子笑道:“走,带我去瞧瞧!” 侍卫虽不解,但还是带着八皇子往一条曲折的小巷子去了。 果真,在巷子的尽处,八皇子发现了小乞丐。 不过,除了他,还有其他一些年纪不一的乞丐们。 他们当中有年纪大的五六十岁,年纪小的两三岁,男男女女们将小乞丐围在中间,一群人齐聚在一起,时不时发出欢呼的声音,不知道在做什么。 “来,陈伯,这一两银子是你的。” “杨叔,你腿不好,这是你的。” “小豆子,来,拿去买糖吃!” …… 像是过年时宫里发放年货似的,小乞丐那瘦小的身影被大家给挡住了,只能听到他欢快的声音。 待那一袋子沉甸甸的银子发完后,又听到大家一声声充满真诚的道谢。 “谢谢开心!” “开心姐姐,谢谢你!” 八皇子听到“姐姐”二字,先是一怔,随即与那小乞丐那不经意望过来的目光对视起来。 她一张小脸满是泥土,根本看不出模样,穿的也是男子的破旧衣服,除了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闪动着灵光,还真看不出是男子来。 瞧着这身量,估计也就七八岁的年纪…… 小乞丐神色一变,随即恢复了自然,挥手对众人道:“大家快回去吧,明个咱们再在这里见!” 众人听罢,都一一散去。 只不过,在经过八皇子和几个侍卫身边的时候,无不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生怕这几个人将自己如何如何。 小乞丐像是大侠一样在后面保护大家,吹着口哨,一脸的满不在乎。 不知为何,八皇子竟被她这悠哉悠哉的模样给感染了,不禁问道:“你叫开心?” 那小乞丐没料到八皇子会开口说话,脚步一顿,随即露出雪白的牙齿,笑得明朗:“对呀!穷开心嘛!” 对着八皇子吐了吐舌头,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跑开了。 “穷开心?”八皇子重复了几遍,笑了起来。 第94章 不要爱他 连续擦了两日林笙给的药膏,顾瑾璃手上的伤终于痊愈。 天也不冷不热,微风阵阵,想起多日之前陈亮说的那院子,顾瑾璃便带着荷香和爱月二人准备往茶楼去一趟。 三人一身男装,从芙蕖院里大摇大摆的出来了。 过往的下人们一个个瞪大眼睛看着她们主仆,不禁窃窃私语,指手画脚起来。 然而,当顾瑾璃的眼神轻飘飘的丢过去后,他们又会立马眼神闪躲的低头干活。 顾瑾璃目不斜视,神色淡然的继续往前走。 “小姐,咱们这样真的好吗?”爱月在后面扯了扯顾瑾璃的袖子,小声道:“万一被那些多嘴多舌的人传王爷耳里,这可怎么办?” 以前每次出府,都是在街上的衣服店里换上男装,而这次竟直接以男装示人,这也太大胆了吧? 顾瑾璃抿了抿唇,不以为然道:“知道就知道,还能如何?把咱们身上这衣裳当众给扒了?” “呃……”爱月竟觉得顾瑾璃这话相当的霸气,于是举着大拇指,点头道:“小姐厉害!” 顾瑾璃摇头,轻叹道:“若要厉害的话,我们早就不在这里了。” “站住!”突然,一个白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蹿到了三人的面前,吓了他们一跳。 爱月拍着胸脯,余惊未定道:“林姑娘,青天白日的,您能不能不要吓人?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嘛。” “呵,小丫头片子,你这是什么态度?”林笙斜着眼睛,语气很是不满道:“本想将茶茶兔的亲笔签名给你家主子,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 说罢,她转头作势要走。 爱月一听,连忙拉住了她,一脸讨好道:“林姑娘不要生气,奴婢没别的意思。” 林笙撇撇嘴,一把拂开爱月的手,表情甚是傲娇道:“罢了,看在你家主子的面子上,本姑娘暂且不与你一般见识!” 爱月眼珠子一转,立即道:“对对对,林姑娘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奴婢计较了!” 顾瑾璃瞧着爱月这副点头哈腰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喏,给你。”林笙从怀中掏出一张叠起来的纸递给顾瑾璃,面无表情道:“这是茶茶兔的亲笔签名,你可得收藏好了。这要是搁在市面上卖,可是一字千金呢!” 顾瑾璃听罢,忍着笑意,重重点头道:“好,如此珍贵的签名我必定会好好收藏的。” 将签名打开,果真是字如其人,那放荡不羁的感觉跃然纸上。 重新叠好,她对爱月道:“先帮我收起来。” “是,小姐!”爱月眼睛里满是兴奋,像是接过圣旨一般,动作小心谨慎。 林笙瞥了一眼爱月,又莫名其妙的给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清了清嗓子,她问道:“你们三个这是要出府?” 顾瑾璃点头,视线落在林笙肩上背着的药箱,眸光微动:“林姑娘,不知王妃的腿可有好转的迹象?” 林笙“嗯”了声,语气笃定:“只要每日按时吃药,三次针灸,再有个十天左右就能行走自如。” “真的吗?”爱月不等顾瑾璃开口,率先问道:“十天就能走路?” “怎么?你不信本姑娘的医术?”林笙见爱月脸上很是不相信的表情,皱着眉冷声道:“要不然,本姑娘把你的腿弄残了再给你治好?” “不不不,奴婢相信林姑娘。”爱月缩了缩脖子,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她之所以问,只是想着尹素婉的腿好了的话,她们主仆三人就可以离开了,因此才会这么兴奋。 “本姑娘要去怡心院了,你们自便!”林笙摆摆手,抬脚就要走。 然而,在她路过荷香身边的时候,又突然顿住了脚。 “林姑娘,怎么了?”见林笙神色肃然的盯着荷香,顾瑾璃不解道。 林笙沉默片刻,幽幽道:“你近几日可有感觉身体不适?” 荷香一怔,诚实道:“偶尔会有些头痛,干活久了眼睛也有些花。” 林笙又问道:“睡觉时是否梦魇盗汗?呼吸不畅?” 荷香不知林笙询问是何意,只能如实到:“是,这些日子确实睡得不太踏实。” 林笙张了张嘴,半晌才道:“三日后,去我院子找我。” 说罢,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哎,林姑娘!”顾瑾璃见林笙欲言又止,总觉得她似乎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在余光瞥见一旁大树后面露出来的一片裙角,便明白了什么。 “走吧。”给两个丫鬟使了个眼色,于是三人往大门口走去。 巧的是,刚出门口,却遇见了下马车的亓灏。 “啊,王爷!”爱月瞪大眼睛,吓得急忙下意识的行了个礼。 可她身上是男装,所以怎么看这动作怎么别扭。 “奴婢见过王爷。”荷香也微微行礼,恭敬道。 亓灏紧抿着唇,深邃的眸子直直的凝视着顾瑾璃,神色莫辨。 顾瑾璃垂眸,淡淡道:“王爷,妾身要出府一趟。” 她女扮男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而亓灏也早就见过,所以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了。 只不过,也不晓得亓灏会不会发怒。 他不回应,她也就继续在原地站着。 过了一会,就在顾瑾璃沉不住气打算开口的时候,只听到亓灏缓缓道:“以后若要出府,不要再穿成这个样子。” “也不用跟本王汇报,正大光明出去即可。” 面上看不出喜怒,他说完就留给了顾瑾璃一个背影。 “王爷!”突然想到了什么,顾瑾璃立刻喊住了亓灏。 亓灏脚步一停,转身问道:“何事?” 顾瑾璃想了想,沉声道:“我的那本小册子,在王爷那里吗?” 那天在军营的时候,亓灏将小册子给收了起来,她这两天一直没找着机会去要回来。 毕竟,亓灏的人不是在书房就是在怡心院,自己若是主动去找他,难免又会让尹素婉误会。 女人要嫉妒起来,后果很可怕,她可不想再卷入争风吃醋的阴谋诡计中。 而现在既然遇见了他,那就趁机要回来吧。 抬手刚要摸进胸口的衣襟,随即亓灏换成了整理衣服的动作。 目光从顾瑾璃脸上移开,他缓缓道:“那册子在书房,等你回来后到书房找本王。” “呃……”顾瑾璃瞧着亓灏又转身离开,有些无语。 看他刚才那样子,小册子明明就是带在身上的,怎能如此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他主动要她去书房,这是几个意思? 难道,他就不怕尹素婉吃醋吗? 重重吐出一口浊气,顾瑾璃摇着扇子,无奈道:“走吧!” “小姐,王爷这是转性了?对咱们怎么这般纵容?”爱月一边跟在顾瑾璃身后,一边好奇道。 顾瑾璃也猜不透亓灏的心思,闷声道:“谁知道呢!” 荷香听出顾瑾璃语气里的烦闷,于是拽了一下爱月的胳膊,暗示她不要再多言,以免惹得顾瑾璃心烦。 爱月吐了吐舌头,拿出林笙给的签名喜滋滋的欣赏起来。 往怡心院走的路上,亓灏脑海中浮现出顾瑾璃那一身男子装扮,心情很是复杂。 他之所以要顾瑾璃不要再男装示人,一来是担心她会再遇到如尹鹏林之类的好男风的断袖之人,二来她若是着了女装,明眼人便能认出她的身份来。 身为宁王府的侧妃,有谁敢欺负她? 三来,那些对她有企图之人也会因她的身份而止步…… 当然,他又怎会不知道,她女扮男装除了避免女儿身的麻烦之外,还要做一些“不可告人”之事…… 比如说,暗地里盘下茶楼,时刻谋划着想要离开…… 他是一个走一步筹谋十步的人,而顾瑾璃,于他而言,却是个意外,使得他的一切都脱离了预定的计划和轨道…… 她为顾瑾琇顶了罪,代嫁进入了宁王府,给了他的世界增添了一抹不一样的色彩,让他一直沉静如水的心开始有了波澜,让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他有了喜怒…… 他知道,自己禁锢了她的自由,也知道不该再继续因私心而留住她。 可能,人就是如此。 即便是,她并不属于他,一旦抓在手里的,就不愿放开…… 说是占有欲也好,说是不甘心也罢,总之他舍不得…… “王爷,顾侧妃毕竟是个女子,每次出门都装扮成男子,这成何体统?”秦峰想着爱月穿成男子却硬要做出女子行礼的动作来,就浑身难受的要命,因此很是不满道:“还有,您怎能允许她们日后可以随意出府呢?把咱们王府里的规矩放哪里了?” 见亓灏不知在想什么,秦峰又唤了声:“王爷?属下说的话,您到底有没有听到?” 亓灏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去,跟着她。” “啊?”秦峰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见亓灏眉头蹙了起来,赶紧转过弯来,“是,属下这就监视顾侧妃去!” 说罢,他一个飞身,施展轻功离开了。 到了怡心院,亓灏一进屋便看到林笙正在给尹素婉针灸,两腿上扎着二十多根银针。 “灏哥哥,你回来了。”尹素婉抬眸,见到亓灏后柔柔一笑。 亓灏点点头,坐在了一旁,“今日可有感觉?” 尹素婉摇头,神色如常,不见一丝落寞:“还跟以前一样。” 亓灏没说话,静静的看着林笙扎针。 半盏茶后,林笙将银针拔出,又继续给尹素婉按摩腿:“宁王妃,前几日的效果会很慢,但你只要按时服药,再加上我用针灸辅助,最迟十日,你便能下地了。” 尹素婉面色一僵,然后望着林笙的脸色动容道:“多谢林姑娘日日为我按摩针灸,真是辛苦了。” “宁王妃客气了。”林笙头不抬,眼不睁,细长浓密的睫毛遮住了她眼里划过幽暗。 若是正常的话,三日内尹素婉的腿肯定不会丝毫感觉都没有。 先不说感觉是否强烈,可是针扎的这种细微痛觉一定能感觉到的。 然而,尹素婉却仍声称双腿麻木,这绝对有问题! 要么是装的,要么就是没有按时服药! 亓灏听罢,心头压着的石头像是被人搬移了几分,可很快又重新被压了回来。 尹素婉的腿恢复了,这是一件好事。 因为,“顾瑾琇”造的孽便可以一笔勾销了。 可是,这也意味着顾瑾璃更是没什么留下的理由了…… 这些日子,在不断的克制中,他终究看清楚了自己的真心。 她是他不该爱却爱上了的人,这样一个人与婉婉争夺着在他心里的位置。 只是,他的心很小,只能容纳一个人。 而婉婉,似乎正在从他心里一点点被挤走…… 每当有这个意识,他的愧疚便会油然而起,也会自责自己的摇摆不定。 但是,他不能将自己的心分成两半,所以很是煎熬…… 倘若当初嫁入宁王府的人是真正的顾瑾琇,他相信,自己绝对不会爱上她。 不爱,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烦恼和痛苦了…… 察觉到亓灏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挣扎,尹素婉心里一紧。 直觉告诉她,他此时必定是在想顾瑾璃。 因为在亓灏过来之前,双儿刚跟她禀告过他与顾瑾璃在门口遇到之事。 就算是当着林笙的面,凭着她们主仆二人这么多年的默契,彼此之间一个眼神也便能立马会意。 攥了攥拳头,她别过脸,强迫自己假装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悦来茶室中,陈亮将院子的图纸交给顾瑾璃,恭敬道:“公子,这院子还成吗?” 顾瑾璃接了过来仔细看了看,点头道:“不错。” 听罢,陈亮放下心来,沉声道:“这院子是我亲自前往去查看的,也找了风水先生算过,不管是里面的布置摆设还是风水,都是极好的。” “公子若是觉得还合适,那我就领着公子过去看看。” 顾瑾璃将图纸放下,沉声道:“不必了,你办事我放心,银子你直接给那原户主就好。” 陈亮想着还不知道顾瑾璃的住处,因此问道:“那……房契呢?我要如何给公子?” 顾瑾璃自然是不能暴露身份的,微微一笑,“下次我来的时候给我。” 陈亮也不是个笨人,见顾瑾璃这般说,也不再继续多问,点头道:“好,一切听从公子的。” 院子的事情搞定,一件心事也解决,顾瑾璃抿了一口茶,然后站起身来拱手道:“那就有劳了。” “公子客气了!”陈亮一边往楼下送顾瑾璃,一边连忙摆手。 顾瑾璃笑了笑,便抬脚出了门口。 刚走没几步,只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迎面走来。 那人眸光灼灼的盯着她,那满眼毫不掩饰的思切,让她身子不自觉的一颤:“大哥……” 十多天没见了,顾成恩整个人仿佛都瘦了一圈。 蓝色的衣袍挂在他消瘦的身上,更显肥大。 在顾瑾璃看向顾成恩的时候,他的脚步由刚才的急促渐渐放慢。 他每上前一步,顾瑾璃就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块冰,被融化一分。 荷香察觉到顾成恩看着顾瑾璃的眼神很是不寻常,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快速闪过,她忽然转头看向爱月。 本想问她些什么,可是却见爱月不知何时又拿出了那张签名,一脸的如痴如醉。 荷香摇头,将视线重新定格在顾成恩身上。 站在顾瑾璃面前,顾成恩忍着想要一把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问道:“阿璃,你怎么在这里?” 自打上次顾瑾璃当街遇刺后,他要么因刑部的公务缠身,要么就被人缠着改良兵器。 从早到晚,他没有一刻时间是空闲的。 这么久没见,没有人知道他有多么的想念她。 度日如年,思念成狂,他平生第一次体会到,原来爱一个人可以到寝食不安,魂牵梦萦这种地步…… 巧的是,当他在马车里路过茶室的时候,竟看到了从茶楼里出来的她。 隔着重重人群,起初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是那心底的痴恋,让他不顾一切的冲下了马车。 好巧,是她。 还好,是她。 她一身男装,喊她阿璃也无碍。 只是,为何她在看到他后的第一反应有些不自然呢? 顾成恩靠的顾瑾璃极近,让她有种无形的压迫感。 扯了扯唇,她低声道:“我在王府里闲着无事,所以便出来逛逛。” 顾成恩点头,想说的话太多,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道:“你有日子没回家了,不如就今日跟我回相府吧?” 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父亲他很是想你。” 他的声音里充满着期待,还隐藏着一丝恳求的意味。 顾瑾璃望着顾成恩,眸光一闪,勉强笑道:“大哥,我还有些事情,先回去了。” “改日……我再回去看望父亲。” 有些东西,在保持最初的单纯之前,兴许还能坦然面对。 但是,一旦发生了质变,那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当做什么都没察觉…… 虽说,顾成恩对她的感情,并没捅破那层窗户纸,可顾瑾璃无法再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好,更不能给他希望,让他在这荒唐的感情里越陷越深…… 听到顾瑾璃这话,顾成恩不禁上前一把扣住了顾瑾璃的手腕,将要离开的她给拉住。 顾瑾璃一怔,“大哥?” 顾成恩眯了眯眼睛,幽幽道:“阿璃,是不是因为亓灏,你才躲我?” 他之所以忙得不可开交,不用想也是亓灏派人所为。 而顾瑾璃对自己的态度无缘无故的也产生了变化,不是因为亓灏,还能因为什么? “大哥……我没有躲你,我是真的还有事情。”试图挣脱掉顾成恩的手,顾瑾璃皱眉解释道。 她的挣扎,在顾成恩眼中更像是在变相的承认。 “大公子,小姐的手受过伤,您快松手!”爱月这时终于从茶茶兔的签名中缓过神来,见顾成恩抓着顾瑾璃的手不放,赶紧出声道。 一听爱月提到顾瑾璃的手伤,顾成恩的脸色阴冷了几分,眸光里的炙热也瞬间褪去,转换成了一片清冷。 七夕那日,亓灏带着顾瑾璃去绝情崖顶弹琴一事,又怎能逃过他的耳目? 他从未想过,在遇到刺客的时候,亓灏会拼命相护。 也没想过,顾瑾璃为了亓灏,竟真甘愿舍弃那双手,弹琴三天三夜…… 这两个人的转变,说明了什么呢? 荷香也紧张道:“大公子,有什么事好好说,您先放开小姐。” 顾成恩森寒的眼神扫了一眼荷香和爱月,他的手不但没松开,反而抓得更紧了,一字一句道:“阿璃,不要爱上亓灏。” 他的声音很低很低,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又像是在警告。 “大哥……”顾瑾璃听罢,喉咙里如同被鱼刺给哽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顾成恩薄唇紧抿,又重复了一遍:“答应我,不要爱上他。” “阿璃,不只是亓灏,还有尹子恪,陈泽轩,谁都不可以爱上……”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许多,大家看着这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的,不由得纷纷围观起来。 有许多人是认得顾成恩的,故而开始小声八卦起来。 “哎呦,这不是顾侍郎吗?他这是在……” “啧啧,这还用说嘛,瞧瞧那公子长得也好看,肯定是跟顾侍郎的关系不一般!” “唉,没想到,顾侍郎竟喜好男风……真是可惜了!” …… 对于围观人们的窃窃私语,顾成恩如没听见一样,仍目光沉沉的看着顾瑾璃。 爱月咽了一口唾沫,要不是这时候情况不对劲,否则她早就大喊大叫了。 天哪,大公子这是在表白吗? 真没想到,果真被自己猜中了,茶茶兔的兄妹恋竟真实的在自己身边上演了! 啊啊啊,好激动! 大概是爱月脸上的表情太过兴奋,以至于荷香不悦的伸手在她胳膊上狠狠掐了一下。 顾瑾璃忍着疼痛,用力将自己的手腕从顾成恩手中挣脱,退后了一步:“大哥,我……我不会爱上亓灏的。” “就算没有瑾琇这回事,我和他也是不可能的。” “至于陈泽轩和尹子恪,我与他们之间也只是有过几面之缘而已……” 深吸一口气,她不敢再看顾成恩,小声道:“大哥,我回去了。” 说罢,便转身加快了步子离开。 荷香和爱月见顾瑾璃走的飞快,也紧跟在后面。 “阿璃……”顾成恩伸出的手举在半空中,却未能再抓住顾瑾璃的一片衣角,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越走越远。 手缓缓收紧,他眸子里的冰冷渐渐凝聚成一股强烈的恨意。 大手一挥,顾成恩在侍从耳边低语一番。 侍从一听,迟疑道:“大公子,万一被宁王爷发现了的话,那咱们……” 顾成恩冷笑一声,一边往马车方向走,一边冷声道:“无碍,明日你尽管去做,一切后果本侍郎承担!” 侍从应了声,立刻按着顾成恩的吩咐行事去了。 第95章 曲意为欢 回王府的马车上,顾瑾璃一想到刚才在街上顾成恩抓着自己手不放的画面,心里便烦闷不已。 荷香见顾瑾璃面色不好,心想着她肯定是因为刚才一事,便也跟着心情不好起来。 大公子与小姐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若他真对小姐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这可如何是好? 当然,同时纠结的还有爱月。 虽说她觉得大公子和小姐很是符合茶茶兔故事里的人物形象,但似乎这只是大公子的一厢情愿,而小姐很抵触这种不伦不类的事情…… 王爷,世子,尹公子,再加上大公子,这数来数去都好几个人了,也不知道其中哪个会是小姐的真命天子…… 托着腮,爱月开始了一个个的比较。 马车“哒哒哒”,很快便到了宁王府,然而爱月还是没想出个答案来。 郁闷的叹了口气,她跟着顾瑾璃下了马车。 刚踏进王府,恰好杜江迎面过来,他拱了拱手:“顾侧妃,王爷说您回来后,请您去书房一趟。” 顾瑾璃此时心情不佳,也没心思去想那小册子,不冷不热的“嗯”了声,随即抬脚往芙蕖院走去。 杜江望着顾瑾璃的背影一怔,然后转身折回书房。 一边往芙蕖院走,爱月一边打量着顾瑾璃的脸色,小声道:“小姐,大公子的话,您不要放在心上。” 虽说,她很喜欢茶茶兔故事里写的那些情节,但显然大公子给小姐造成了困扰,小姐现在很不开心。 而她,自然是万事以小姐为重的。 顾瑾璃勉强扯了扯唇,淡淡道:“无碍。” 顾成恩在街上说的那些话,让她几乎确定了他对自己的心意。 即便是没有经历过男女之情,可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眼神是怎样的,她不是不懂。 顾成恩这几次望着她的那种*,满眼的欲语还休,让她更加不想面对他。 这种感觉,比想逃离亓灏都要强烈…… “哎哟,我当这是谁呢?原来是顾侧妃呀!”忽然,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在顾瑾璃背后响起。 “啧啧,穿成这个样子出去,该不会是和什么人私会去了吧?” 不用想也知道,如此尖酸刻薄的语调,必出自玉夫人之口。 皱了皱眉,顾瑾璃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装作没听到一般。 荷香和爱月同样对玉夫人没丁点好感,因此也懒得理会她。 “站住!”玉夫人见状,心头的火苗,“噌”的一下子燃了起来,立刻大步拦在了顾瑾璃的身前。 挑着眉,她眯了眯眼睛,冷笑道:“顾侧妃现在的脸可真大,连人家跟你打招呼都不屑了?” 顾瑾璃面无表情的拂开玉夫人的手,冷声道:“不知玉夫人有何指教?” 算起来,虽然大家同在一个屋檐下,可确实有些日子没见了。 不能说玉夫人安分了,只能说最近府里前前后后发生了太多事情。 而今个,玉夫人显然是特意在这里等着自己。 玉夫人上下扫了顾瑾璃一眼,冷哼一声,问道:“明日长吟园有个联谊会,你可去?” 顾瑾璃不知道玉夫人问这个做什么,问道:“怎么了?玉夫人你要去?” “呵,本夫人不能去?”听着顾瑾璃这话,玉夫人以为她这是在嘲讽自己,得意道,“告诉你,王妃已经同意带着我和柳夫人一同去了!” “哦。”顾瑾璃点头,表示明白了,然后又要走人,然而却被玉夫人一把给拉住了。 “本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呢!” 顾瑾璃眉头沟壑皱的更深,一把甩开玉夫人的手,语气不悦道:“玉夫人,我与你之间有什么可说的吗?” 玉夫人瞧着顾瑾璃这副不耐烦的样子,狠狠瞪着她,“顾瑾琇,不要以为这两日王爷给了你好脸色,你就张狂的不知东南西北了!” “你可别忘记了,等过些日子王妃的腿好了,王爷他能再看你一眼才怪!” “哦,然后呢?”顾瑾璃冷冷的看着玉夫人那鲜红的嘴唇一张一合,神色不痛不痒。 “然后?!”玉夫人撇撇嘴,不屑道:“然后你觉得你还能在王府里站住脚?几斤几两重,怎么连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其实玉夫人之所以在这里拦着顾瑾璃,是因为听说了亓灏看到顾瑾璃女扮男装不仅没有训斥,还准许她自由出府,于是心里又不甘心起来。 再者,她也要告诉顾瑾璃,明日的宴会她也可以参加,一方面来证明自己在这府中也不是丝毫没地位的。 二来是要暗示顾瑾璃,尹素婉仍旧是这府中的女主人,她要想翻身,还早着呢! 三来,继续挑拨离间,引得顾瑾璃对尹素婉大大的不满。 “荷香,爱月。”顾瑾璃唤了一声,给两个丫鬟使了个眼色。 连一个字都懒得施舍给玉夫人,直接推开她走掉了。 玉夫人脚下一个没站稳,险些崴到脚踝。 “顾瑾琇!”她怒吼一声,咬牙切齿。 见顾瑾璃进了芙蕖院,玉夫人将满腔怒火压下,眼珠子一转,一抹算计从眼中划过。 书房里,秦峰将看到的场面给亓灏“眉飞色舞”的描述道:“王爷,当时顾侍郎瞧着顾侧妃的眼神有多么的火热,啧啧,还当众拉着她的胳膊!您可不知道,围观的人有多么的震惊!” “毕竟是两个男子,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嘛。” 一旁的杜江察觉到亓灏脸色冷了几分,假意咳嗽两声,可秦峰却没注意到他的暗示,又继续唾沫星子满天飞的继续禀告道:“最过分的是,顾侍郎还说不要让顾侧妃爱上您,连这种私事都要管,他这个做哥哥的,未免有太些霸道了吧?” 亓灏抬眸,幽暗的目光冷冷的盯着秦峰,良久才道:“她出去,是为了见顾成恩?” “不是。”秦峰诚实的摇头,这才想起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赶紧道:“对了,王爷,顾侧妃先去了茶楼,似乎那茶楼的掌柜的给她看好了一个院子。” “院子?”亓灏听罢,一字一句道:“她买院子做什么?” “唔……”秦峰挠了挠脑袋,随口道:“兴许是要搬出去住吧。” 说罢,他终于后知后觉,瞪大眼睛道:“王爷,顾侧妃她要搬出去?!” 杜江无语望天,突然不想再说什么了。 因为,亓灏的眼神,冷得都能将人冻成冰块。 “啊,还有那顾侍郎!他竟然……”然而,秦峰还仍旧处于发现秘密似的震惊中,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滚!”一声厉喝,亓灏一掌拍在桌案上,震得砚台里的墨汁四溅。 “呃……”秦峰缩了缩脖子,立刻不明所以的退了出去。 薄唇紧抿,亓灏摆手,神色像是紧绷的一根弦,瞬间垮了下来,语气疲惫道:“你也出去吧。” 杜江于心不忍,本想劝他些什么,但张了张嘴,还是忍住了。 “顾侧妃?”刚出书房门口,只见顾瑾璃正带丫鬟往这边走来,因此一怔。 顾瑾璃点点头,问道:“王爷在吗?” 杜江望了一眼书房,沉声道:“王爷在。” 说罢,他主动替顾瑾璃打开了书房的门。 亓灏听到外面的动静,眉宇间的郁色渐渐消散,不自觉的往门口望去。 她身上的衣裳早已换下,还是瞧着女子的装扮比较顺眼。 三千发丝如瀑布散在腰间,发间的蝴蝶发饰随着她的走动,翅膀一颤一颤的,像是真的一样。 “妾身见过王爷。”顾瑾璃微微行礼,直接说明了来意:“之前妾身的医书被王爷收起来了,还请王爷还给妾身。” 亓灏深邃的眸子直直的看着顾瑾璃,半晌才道:“你来找本王,仅仅是为了这个?” 早上在王府门口遇到的时候,亓灏不就是说要自己到书房里找他拿小册子嘛,要不然还能有什么事情? 顾瑾璃不解的看着亓灏,等待着他的后话。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亓灏眼中的光芒也渐渐熄灭。 攥了攥拳,他将小册子从一叠折子下面抽了出来,递给了顾瑾璃。 顾瑾璃接了过来,刚打算行礼离开,却又听到亓灏问道:“听说京中新开了一家茶室,你可有去过?” 顾瑾璃接过小册子的动作一顿,猜不透亓灏话里的意思,垂眸道:“妾身去过一次。” 她的一举一动,亓灏必定会了如指掌。 可是,在她拿不定自己盘下茶楼的事情是否已被他知道的时候,只能保守回答。 亓灏勾了勾唇,沉声道:“据说那茶室无论是从装饰摆设上,还是泡茶的技艺上,很是与众不同,你可认得茶室老板?”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如一声钟响狠狠的撞在了顾瑾璃的胸口。 抬头,她缓缓道:“妾身只去喝了一次茶,并未见过茶室的老板。” 亓灏自然知道顾瑾璃是不会说实话的,看着她这副面无波澜的表情,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来。 一想到秦峰说的话,她已经在置办院子了,他的心又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剪刀,绞的生疼。 他想去开口质问她,却没有理由,没有资格。 也害怕一张口,可能说出来的话词不达意,因着愤怒和不甘而失去了原本的意思,而使她离得自己更远。 视线从顾瑾璃身上移开,亓灏低声道:“明日长吟园有个联谊会,你若在府中待着无聊,便去瞧瞧。” 即便是亓灏不说,顾瑾璃也会去长吟园。 只不过听着他这话,还是不禁让她心中一动。 行了个礼,她真诚道:“多谢王爷。” 无话可说,不如不说,免得尴尬和无奈。 亓灏拿起毛笔,低头翻着折子,语气沉沉:“既然无其他事情了,你回去吧。” 顾瑾璃察觉出亓灏情绪的低落来,虽想询问一下,可想着毕竟他的喜怒与自己无太大关系,于是便离开了。 在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听到了身后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叹。 转头看了亓灏一眼,不曾想到却与他那双晦暗的眸光对视上。 不知是否是错觉,她竟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与顾成恩相似的一抹*。 心头一跳,她急忙转身离去。 亓灏望着她明显逃避的身影,唇间溢出一丝苦笑。 他跟她现在,到底算什么呢? 若从男人的角度来看,他占了她的身子,那便已拥有了她。 可是,她是一只向往自由的鸟,他要如何才能留住她的心呢? 摇了摇头,亓灏摒弃自己头脑中那些无法解决的的烦恼,努力使自己静下心来看折子。 因为心里压着事情,所以他便将大把的时间都耗在了书房里。 吃过晚饭后,双儿端着药走到床榻前,“王妃,该喝药了。” 尹素婉眼中闪过一抹厌恶,冷声道:“按着老规矩。” 双儿会意,将碗中的药倒了一半后,拿着银针试过药后,才再次递给尹素婉。 尹素婉捏着鼻子一饮而尽,随即含了一颗盘子里的蜜饯,嘴里的苦药味这才淡了下去。 “王妃,明日真要带着玉夫人和柳夫人一起去长吟园吗?”一旁的宝珠打来水,一边将帕子浸湿,一边问道。 尹素婉冷哼一声,语气森然道:“既然她们要去送死,我为何不成全?” “王妃,您的意思是……”宝珠听罢,立即大惊。 尹素婉幽幽的望着她,一字一句道:“这两个女人千方百计的在背后算计我,我有何理由留着她们?” 要说算计,玉夫人最多算一把刀子,而背后捅刀子的人则是柳夫人。 她们二人虎视眈眈的觊觎自己的王妃之位,时不时的挑拨离间,说些惹自己误会生气的话来,有时候比顾瑾璃还要可恶! 明日她们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既然也要跟着去参加联谊会,那么她就借此机会除掉她们! 何况,顾瑾璃明日也去,若能让她们三个互相残杀,这也不错! 宝珠点点头,将帕子递了过去。 尹素婉擦了擦手,敛去眸中的杀意。 宫中的某个嫔妃宫殿里,轻薄的绯色纱幔随风飘扬,隐隐约约显露出两个交叠的身影,像是大海中的两艘小船一样,在欲海的波浪中起起伏伏。 女子的声音婉转娇媚,男子的呼吸急促粗重,成为了这深夜中一只缠绵悱恻的曲子。 大概过了半柱香的功夫,那不可描述的声音才断断续续的停了下来。 女子枕在男子的臂弯中,喘息道:“阿浈,这样的好日子,会不会有一天突然结束?” 亓浈抬手轻抚在女子的脸上,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语气轻柔道:“瑶儿,不要胡思乱想。待我登基为帝的那一天,你必定是我的皇后。” 七皇子口中的“瑶儿”,自然是多日前的宫宴,在假山后面与他私通的女子瑶妃。 瑶妃年方十七,庶民出身,与七皇子同岁。 四年前,在瑶妃未入宫时他们二人便早已相识。 后来,瑶妃在父母双亡后,投奔了在地方上做小官的舅舅,当时正值老皇帝要选妃,于是她便以官家女子的身份入选进宫。 然而,宫中的生活并不是她所愿。 尤其是当她发现曾经在街头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子,竟然是当朝七皇子,于是一颗心完全如坠深渊。 七皇子也是同样痛苦不堪,毕竟那是让他第一个一见钟情的女子。 后来的后来,因为瑶妃本人不喜邀宠,故而不得皇上喜爱,成了后宫之中一个可有可无之人。 而二人的感情随着见面的次数增多,最后也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瑶妃听罢,“扑哧”一笑,“傻瓜,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如今皇上连见你的功夫都没有,又怎可能……” 察觉到七皇子的脸色微变,瑶妃赶紧住了口。 双手紧紧的拥住他,她将头埋在亓浈的胸前,低声道:“阿浈,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不管你是何身份,哪怕是普通百姓,我也愿意和你在一起。” 听着瑶妃这般深情的话语,七皇子眼中闪过一抹挣扎,然后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道:“瑶儿,你当真如此爱我吗?” 瑶妃点头,认真道:“你知道的,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男人。为了你,我可以放弃一切。” 顿了顿,她怕七皇子不相信般,又补充道:“哪怕是你要我去死,我也不会说一个不字。” 七皇子搂紧瑶妃,喃喃道:“瑶儿,我怎么会舍得要你死呢?” 觉察出七皇子的不对劲,瑶妃抬头,问道:“阿浈,你怎么了?” “瑶儿,我……”七皇子欲言又止,这模样看在瑶妃眼中更是有什么重大事情瞒着她一样。 郑重的看着七皇子,瑶妃急声道:“阿浈,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七皇子深吸一口气,将自己与陈泽轩的计划一一告诉了瑶妃。 瑶妃听罢,刚才还关切的表情瞬间僵硬在脸上。 不敢置信的看着七皇子,她紧抓着他的胳膊,声音微颤道:“阿浈……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见七皇子点头,瑶妃的手一点点松开,怔怔的看着他,眼泪由眼角缓缓溢出。 她咬着唇,压抑着自己即将涌出嗓子的哽咽。 瞧着瑶妃如此,七皇子心里也不好受,但是一想到陈泽轩口中的宏图伟业,他一狠心,捧着瑶妃的脸,低声道:“瑶儿,宣王有德妃,清王有丽妃,宁王有太后,每一个人都要比我有地位,有身份。” “在后宫之中,除了你,我再无任何亲近、依靠之人。” “皇后虽养育了我那么多年,但是现在她却将赌注押在小八身上。” “瑶儿,既然现在轩世子愿意助我一臂之力,若我不好好抓住这次翻身的机会,恐怕日后无论他们之中谁坐上了那个位子,我必死无疑!” 瑶妃闭上眼睛,微红的烛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更显得娇弱。 过了良久,她才道:“阿浈,你若要我的命,我可以毫不犹豫的给你。可是,你要我去讨好献媚于你父皇……我……我真的做不到。” 七皇子听罢,不禁急了起来,声音也高了几分:“瑶儿,既然你连命都可以不要,那为何却不肯为了我去侍寝?” “再说了,你进宫后,又不是没有侍寝过?还在乎这一次两次的?!” “亓浈!” 瑶妃“噌”的一下子离开七皇子的怀抱,美眸含泪,一脸的伤心欲绝。 眼泪汹涌而出,她哽咽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随便吗?” “在你心里,皇位就是这么重要吗?重要到不惜牺牲我?” 大概七皇子认识到了自己刚才的语气有些急,因此也坐了起来,大手揽着瑶妃的肩膀,放低姿态,柔声哄道:“瑶儿,你在我心里怎可能是随便的女人?” “你是我亓浈此生唯一,也是最爱的女人。” 将瑶妃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他如起誓一般,掷地有声道:“瑶儿,我之所以这么做,并不只是为了我自己,还为了我们,以至于将来我们的孩子。” 一听到七皇子提到孩子,瑶妃身子一颤,心里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只是,一想到自己要躺在老皇帝身下曲意承欢,她就有种恶心的感觉。 见瑶妃神色犹豫,七皇子又道:“瑶儿,父皇现在年纪大了,想必与你欢好的次数不会太多。你的任务主要是陪在他身边解闷聊天,在适当的时候吹吹枕边风即可。” “你放心,待我大业完成,必将那皇后之位留给你。” “阿浈……”瑶妃轻轻唤了一声七皇子,美眸里噙着眼泪,缓缓道:“我对皇后的宝座,一点都没有兴趣。” 七皇子听罢,刚缓下来的眉头又蹙了起来。 就在他转动着脑筋想着再用别的法子来打动瑶妃的时候,只听得她这时已泣不成声:“但是,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竭尽全力去帮你达成。” “哪怕是……你要我背叛自己,背叛了你。” 对于女人来说,若是认定了一个男人,那么无论是身,还是心,都只将奉献于那个特定的人。 即便是青楼女子,痴情起来,也断然不会再想着三心二意去勾搭其他人。 所以,瑶妃为了七皇子,在一定意义上是脏了自己的身子,背叛了自己的心…… 但是,奈何七皇子都不往心里去,她又何必在意呢? 七皇子眸光动容,深情的唤了一声“瑶儿”,随即又将瑶妃给压下…… 咸涩的泪水滑落口中,瑶妃笑得凄凉。 第96章 名声毁了 由于今日是“芳华会”和诗社的“招新会”一同举办,因此无论是京中的贵门小姐们,还是那些才华横溢的诗社才子们,总之去长吟园的人数众多,以至于顾瑾璃在天刚亮后便早早出发。 当然,玉夫人、柳夫人二人是同尹素婉一辆马车,走的比她还要早。 这样也好,本来就互相看谁都不顺眼,眼不见心为静。 半盏茶的时间,车夫便将马车停在了长吟园的门口。 守门的侍卫本想拦住顾瑾璃,但见马车上有宁王府的标识,便犹豫再三放她通行。 一入园子,里面的景象便让人大为惊奇。 鹅卵石铺成的小路,每一块石头不管是从大小,还是花纹上来看,都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往前走,入眼之处是一片竹林,在微风的吹动下,那龙鳞竹像是一片翠绿的海洋,映得人瞬间神清气爽。 再向前,便是一大片的花海。 倒挂金钟、三色堇、芍药、合欢、木槿……各色各样的花儿像是后宫里的美人一样,争奇斗艳,开得绚烂多姿。 不远处,汉白玉的石桥下是一方湖泊,荷花如迎风招展的少女一样,妩媚多姿。 那莲莲荷叶上,还沾着些许晶莹剔透的露珠。 据说,那湖名为“太清湖”。 即使是适逢大旱之年,湖水也不曾枯竭。 每当月夜,天风海涛,空明一片,水光粼粼,月光皎皎,置身其中,恍若身游仙境之中一般。 继续拐弯往里走,亭台楼阁,长廊水榭,掩映在青松翠柏之中。 假山怪石,花坛盆景,藤萝翠竹,点缀其间。 前面三三两两的贵门女子们结伴而行,她们放慢了步子,一边兴奋的四处观望着长吟园的一景一物,一边窃窃私语的讨论着。 顾瑾璃跟在她们身后,神色淡淡。 荷香和爱月即便是面上沉稳,可心里多少也有些激动。 虽说之前跟着顾瑾璃参加过宫宴,可这长吟园却不同于皇宫的威严,而是更有一番趣味,因此便也悄悄的打量起来。 “江姐姐,你瞧,那是不是顾瑾琇?”不远处,沈碧云与江晴岚站在长廊中,指了指顾瑾璃。 江晴岚点点头,“嗯,确实是宁王侧妃。” 沈碧云冷哼一声,撇撇嘴道:“长吟园这等地方,岂是她能来的?” 江晴岚听罢,笑着摇头道:“沈妹妹,你可不要这么说,她是丞相嫡女不说,也是宁王侧妃,你说她有没有资格来?” “哼,侧妃而已,江姐姐可别忘记了,宁王手里捧着的可是那位呢!”又往另一边使了个眼色,只见在玉夫人、柳夫人以及几个丫鬟的簇拥下,尹素婉坐着轮椅缓缓过来。 “姐姐!”跟华琼公主有说有笑的尹素汐,立刻像翩飞的蝴蝶朝着她奔过去。 沈碧云嘲讽一笑,幽幽道:“这尹家姐妹感情可真好。” 江晴岚听罢,深深的看着沈碧云:“沈妹妹今天的情绪似乎不太对。” 按理说,沈碧云与尹素婉、尹素汐两姐妹并无瓜葛,可听着她这语气,却像是有敌意似的。 “没什么。”沈碧云扯了扯唇,言不由衷道:“走吧,咱们也过去。” 女人与女人之间的关系,很是微妙,也很是危险。 说不准,因为什么,前一刻还亲昵的两个人,下一刻就会闹得你死我活,不可开交…… 沈碧云心里藏着一个秘密,连江晴岚也并未提起过。 所以,她又怎可能透露什么呢? 江晴岚笑了笑,便与沈碧云一同往华琼公主所在的地方走去。 而其他女子们也见到了华琼公主,故而也都涌了上前,一口一个公主长公主短的,要不然就是夸赞公主今天的装扮很是别致等等。 对于诸如此类的吹捧奉承之言,华琼公主一一笑着接纳。 在她正当得意的时候,灿烂的笑容却顿时僵硬在脸上。 大家顺着华琼公主的目光望去,只见在假山旁边,此时顾瑾璃正与顾念时在说着些什么,而顾念时旁边则是静静看着顾瑾璃的尹子恪。 尹子恪依旧是那身仙气飘飘的白衣,他立在那里不言不语,一双清澈的眸子似乎比太清湖的湖水还要清澈,不禁引得许多女子心神荡漾。 “既然今日是与诗社的联谊会,那么咱们过去跟社长打个招呼。”美眸闪过一抹妒意,华琼公主勾了勾唇,一甩衣袖,大步往尹子恪身边走去。 其他女子们见状,也赶紧跟了上去。 “姐姐,你的腿这几日好些了吗?”尹素汐与尹素婉并未跟上前,而是顺势坐在了凉亭中。 毕竟是自家姐妹唠家常,于是玉夫人和柳夫人便极其自觉地退到了一旁,随意走走转转。 “可能还要一些时间,你莫要担心。”尹素婉微微一笑,温和道:“母亲呢?伤口可恢复了?” 尹素汐叹了口气,“母亲的伤口倒是没大碍了,不过二姨娘因着二哥的事情,总是时不时的到母亲跟前添堵。” “怎么回事?”尹素婉一听,秀眉皱了起来。 尹素汐嘟着嘴,不满道:“二哥爱慕大哥的事情,现在搞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可谁想到,二姨娘竟然将责任推到了大哥身上!” “她愣是说大哥用美色勾引了二哥,这才使得二哥在断袖的路上越走越远!” “荒唐!”尹素婉眸光一冷,声音里带着愠怒,“二哥是什么性子,二姨娘比任何人都清楚!她这般诋毁、污蔑大哥的清白,还有没有良心了?!” “谁说不是呢,大哥这样谪仙一样的人,跟二姨娘他们母子俩生活在一起简直是倒血霉了!”尹素汐眼珠子一转,忽然语锋一转,“对了,姐姐,帕子带了吗?” “嗯?”尹素婉一怔,一脸不解。 “就是我前几日派人给你说的那件事情。”尹素汐在尹素婉耳边低语一番后,问道:“姐姐,这次可是个好机会。” “汐儿……”尹素婉听罢,低声道:“他毕竟是我们的大哥,这样做恐怕不太好。” “而且,大哥刚被二哥拖累,若再与顾瑾琇传出来什么流言蜚语,我担心……” “姐姐,你听我说。”拉着尹素婉的手,尹素汐看着横在尹子恪与顾瑾璃中间的华琼道:“华琼公主喜欢大哥,若能借此机会让公主对顾瑾琇发难,这不是也省了咱们亲自动手吗?” “再者,今日有华琼公主在场,你觉得她能让大哥的名声毁了吗?” “这……”尹素婉沉默片刻,半晌才道:“你要如何从那帕子上做文章?” 尹素汐眨了眨眼睛,嬉笑道:“这个就不劳姐姐费心了,一切包给汐儿就好。” 尹素婉深吸一口气,从袖口将尹子恪之前给顾瑾璃的帕子塞到了尹素汐手中,神色莫辨道:“希望如你所说,不会影响到大哥。” “咱们三个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我怎可能害大哥呢?”尹素汐将帕子再三的确认了几遍,然后仔细收了起来,“姐姐,一会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尹素婉勉强笑了笑,视线移向顾瑾璃那边,只见华琼公主一脸的怒气,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 “公主,诗社这次举办的是社员招新活动,并不是什么男女相亲大会,所以我不能同意公主刚才的提议。”顾念时拱了拱手,语气恭敬道。 “呵,顾念时,你可要知道,今日能来这里参加联谊会的女子,可都是京中地位尊贵,有头有脸人家的姑娘。才子配佳人,若能结成几对美满姻缘,岂不是乐事一件?”要不是看在尹子恪在场,依着华琼的脾气早就一耳刮子甩在顾念时脸上了。 真以为当了个什么狗屁社长,就可以在自己面前人五人六的耀武扬威了? 晨阳诗社里那些人,真正身份显赫的没几个,大多都是自命清高的寒门子弟,仗着自己肚子里有几分才气,一个个整日的眼高于顶,也不知道神气个什么劲! 顾念时抿了抿唇,看了看尹子恪,讪讪一笑道:“公主,真的不行,诗社有诗社的规矩,我不能……” “尹公子,你觉得本公主的建议可行否?”从刚才华琼公主过来主动搭讪开始,尹子恪便一言未发,要么面无表情的点头,要么就是不冷不热的“嗯”一声,总之让她很没面子。 之所以提出要将联谊会改成相亲会,只不过是为了要多跟尹子恪多接触发展一下,谁知道顾念时这个绊脚石却直接给拒绝了,故而她便将话题抛给尹子恪这个前任社长。 “我觉得顾公子说的很有道理。”尹子恪见华琼公主上前贴了过来,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眉宇间神色清冷,“招新活动是为了招纳一些德才兼备的女子,以将诗歌等发扬光大,而非是为了男女私情。” “公主要觉得京中贵女们嫁不出去,可派人去联系有名的媒婆。” 他这意思,是在嘲笑她们这些姑娘们嫁不出去?还是说太恨嫁? 向来温润如玉的尹大公子,说话竟这般毫不客气,不仅堵得华琼公主没有台阶可下,也让围在华琼公主身边的贵女们面色涨红,无不尴尬窘迫。 华琼公主面色青白,可因面前的人是自己爱慕之人,故而压下心头怒火,咬着牙强堆起笑,“那……依着尹公子之见,什么样的女子才算德才兼备?” 尹子恪并未回答,目光淡淡的在众多女子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停留在顾瑾璃身上片刻,又移开了眸子,淡淡道:“需要经过考核才能知道。”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 招新活动虽面向京中大部分女子,可也并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进入诗社的。 要经过初步筛选,然后再两轮考核,考核过关者,才能算作诗社新成员。 所以,像华琼这样胸大无脑的人,是根本没机会的。 “瑾……瑾琇,我带你去见几位社友,都是一些很有才华之人。”本来顾念时、顾瑾璃与尹子恪三人在一块闲聊几句,即便是尹子恪偶尔插上那么一句话,可至少也没有太过尴尬。 但华琼公主一过来,呼啦啦的一群人也跟着过来了,如此“众星捧月”的感觉实在是不怎么舒服。 顾念时也担心华琼会为难顾瑾璃,因此便借机将她带走,以免陷在这女人堆里被欺负的连骨头都不剩下。 顾瑾璃自然不能拂了顾念时的好意,所以痛快的点头道:“好。” 不等华琼张口怒斥,她加快了步子带着丫鬟随着顾念时离开了。 “可恶!”狠狠的捏着手里的帕子,华琼一双眸子跳动着愤怒的火花。 沈碧云拍了拍华琼公主的手,假意安慰道:“公主,您也别生气,这顾家的兄妹没一个懂规矩的。” 江晴岚也附和道:“是啊,都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公主也是好意,怪只怪那顾公子脑袋不灵活,不懂变通。” “是啊,他们不识好歹,公主没必要放在心上!” “惹得公主生气了,那什么破诗社,咱们也不去参加了!” …… 一呼百应,一个先开口了,紧接着一声声宽慰的话层出不穷。 华琼听罢,心里好受了许多。 抬了抬下巴,她清了清嗓子,“顾念时虽是个死板的,但尹大公子的面子,我们还得给不是?” 沈碧云怎能不知华琼的心思,连忙应声道:“公主说的是,咱们是女子,若是跟他们一般计较,又要被人说成心眼小了!” 华琼有了台阶,又恢复了颐指气使的模样。 一边往大殿方向走,一边不紧不慢道:“嗯,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该去参加招新活动的还得去。” “是,公主。”贵女们点头,齐齐应了声。 “姐姐,咱们也进去吧。”尹素汐见华琼带着一群人进了大殿,对尹素婉道。 尹素婉笑道:“好。” 待身着五颜六色华服的女子们鱼贯而入,大殿内已落座的诗社成员们不禁放下手中茶杯,抬头打量起来。 美的事物人人都喜欢欣赏,而女人就像是花儿一样,更惹得男人们怜爱。 不过,男子们也仅仅是多看几眼而已,个个都正襟危坐的模样。 女子们在男子们的对面坐下,她们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的男子,而且中间还没屏风之类的东西挡着,一个个很是羞涩。 要么红着脸低头,要么与同伴小声低语,以此来缓解紧张。 华琼公主坐在中间的主位上,她的左手下方依次是尹素婉、尹素汐、沈碧云、江晴岚…… 玉夫人和柳夫人身为妾侍,能入席已经很不错了,但她们却厚着脸皮坐在了尹素婉身后的位置。 顾瑾璃为了避免事端,自觉的挑了最后一排的位子。 华琼的右手边,则是顾念时、尹子恪以及其他几个在诗社中比较有地位的男子。 要是按照华琼的意思,尹子恪应当坐在顾念时的位子,然而现在顾念时才是诗社的社长,所以也只能由他坐在离得华琼最近的位置了。 宴会开始,必定是由主办人先说些场面话,其次便是举杯畅饮三杯,最后便直接进入主题。 女子们依着芳华会的惯例,先是谈诗作赋,奏琴唱曲,而与此同时,诗社的成员便可根据女子们的表现初步选定有资格入社的人员。 在筛选过后,便要正式招新了。 老社员会出题考一下入选的女子,随后再由顾念时与尹子恪出题考核,在三轮都通过后,方能成为晨阳诗社的新成员。 这流程,就跟老皇帝从民间选秀女时一样,很是严格。 贵女们虽都猜到了华琼对尹子恪的情意,但是怎么说男未婚,女未嫁,像尹子恪这样的男子,谁不想嫁? 所以,大家都存着私心,想借着混入诗社的机会,能够多多接近尹子恪,以便抱得美男归…… 再不济,那个顾家二公子也勉强可以接受。 毕竟,他长得也不差…… 在第一轮筛选中,八十三个贵女有六十个参加,姑娘们拼尽全力,使尽了浑身解数,淘汰了一半。 第二轮,又淘汰了一半。 那些进入第三轮的女子们欢喜,被筛掉的人则闷闷不乐,垂头丧气。 为了缓解一下大殿内的气氛,而且也快到了吃饭的时间,因此华琼公主便提议将招新活动暂停一下,待吃过饭再继续。 顾念时没意见,诗社的社员们更是没意见,于是在华琼公主的吩咐下,各种精致可口的饭菜呈了上来。 顾瑾璃没吃早饭,两个丫鬟也没吃。 见盘子里有糕点,她便夹起来两个藏在袖子里,然后将手背到身后,分别偷偷塞给了荷香和爱月。 阵阵饭菜的香味直扑入鼻,两个丫鬟正饿的前胸贴后背,摸到了顾瑾璃手里的糕点,瞧着无人注意她们,便急忙塞进了嘴里。 顾瑾璃的右手边是一个陌生的姑娘,突然“噗哧”一笑,引起了她的注意。 一身素色衣裳,眉眼间流露出温婉之气,与坐在前排那些浓妆艳抹的女子们很是不一样,让人看着有种舒服自然的感觉。 眸光微动,顾瑾璃问道:“不知姑娘在笑什么?” 那姑娘弯了弯唇角,声音也婉转好听:“顾侧妃不必这么小心翼翼的,前面那些人根本看不到我们这里。” 顾瑾璃坐直了身子,果真发现前面乌泱泱的全是人头,而最后一排除了自己和这个姑娘之外,再无他人。 被挡得严严实实,自己刚才的动作确实不会被人发现。 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她直接将盘子递给爱月,然后对那姑娘莞尔一笑:“多谢提醒。” 瞧着眼前的女子举止不凡,不似那些谄媚奉承之人,顾瑾璃又回想着前几次参加宫宴似乎并未见过她,便试探道:“姑娘认得我?” 那女子摇头,轻笑道:“小女子莫芷嫣,虽不曾与顾侧妃见过,但却听闻过您的大名。” “据说顾侧妃的那一支‘凤舞九天’,可谓是天人之舞,只可惜那次我的脚扭了,未能亲眼一睹顾侧妃的风采。” “原来是莫小姐,幸会幸会。”对于莫芷嫣这个名字,顾瑾璃在相府的时候曾听说过一次。 莫芷嫣笑了笑,然后便与顾瑾璃聊了起来。 简单的几句话,便能看出两个人是否投缘来。 “没想到,第一次见到莫小姐,竟像是许久之前便认识一般,果真是一见如故。”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琴棋书画,这莫芷嫣懂得似乎不少,不禁让顾瑾璃很是赞赏。 “我见着顾侧妃,也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莫芷嫣好看的眼睛弯成月牙,抿了口茶,问道:“令兄最近公务可繁忙?” 除却多年稳立不倒的姜家和方家之外,朝中的老臣们便数着顾淮、尹太傅为重,其次便是沈碧云的父亲沈明辉、翰林院学士莫东盛。 若没记错的话,去年好像在某一日不小心听到顾淮跟顾成恩提起过莫家的大小姐不错,想要与莫家联姻,只不过当时被顾成恩给拒绝了。 听莫芷嫣突然问起了顾成恩,顾瑾璃便忍不住问道:“莫小姐认得大哥?” 莫芷嫣脸上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润,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神色不自然道:“我……我父亲想邀请顾相和令兄去府中做客,所以……所以我便想问一下你。” 顾瑾璃脑海中再次浮现顾成恩昨日那近乎要将自己融化的眼神,身子猛然一颤。 察觉到顾瑾璃的脸色不太对,莫芷嫣不解道:“顾侧妃,你怎么了?” “无碍。”顾瑾璃摇头,面色恢复了自然,淡淡道:“大哥最近在忙着改良军营的兵器,连回相府的时间好像都没有。” “不过,父亲应该有空。” “哦,这样啊!”莫芷嫣听罢,眼中渐渐散去了光芒,语气落寞。 顾瑾璃仔细的望着她,动了动唇,见莫芷嫣不再说话,她便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咚!”的一声,响亮的铜锣声响起。 紧接着,便有人高喊最后一轮筛选开始。 剩下的十多个女子一一站在大殿中央,每个人的脸上都透露着紧张之色。 “这一轮,考的是……”就在那敲锣的人高喊考核内容的时候,却突然被人给打断了。 “等一下!” 只见尹子恪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视线在大殿上寻了良久,才发现了最后一排的顾瑾璃。 “再加一个人。”薄唇轻启,他一字一句道:“顾瑾琇。” 他的话一落,瞬间像是往沸腾的锅里丢了一颗石头似的,整个大殿咕噜咕噜的炸了。 “什么?再加一个人?” “凭什么!这不公平!” “对,为什么加上顾瑾琇?她连初选都没过,凭什么!” …… 被点到名的顾瑾璃脑袋发懵,在众人杀人一般的眼神中,一脸茫然。 尹子恪,刚才竟然说要将她加进第三轮? 而且,他喊的是“顾瑾琇”,而不是顾侧妃…… 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怔怔的看着尹子恪,他的眼睛里明明毫无波澜,却又像是藏着滚滚暗涛,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淹没在浪潮之中似的。 顾念时张大嘴巴,吃惊不已。 虽然他很想让顾瑾璃加入诗社,但顾瑾璃从一开始就没参加筛选,而尹子恪这般做,无异于是破坏了规矩…… 华琼也没料到尹子恪会突然来这么一句话,死死的瞪着顾瑾璃,恨不得目光化为两把飞镖,直接割断顾瑾璃的喉咙。 一直静静看戏的尹素婉注意到了华琼凶狠的眼光,端起茶杯掩去了嘴角的笑意。 玉夫人与柳夫人对视一眼,二人眼中也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暗流。 第97章 狠狠打脸 “小姐,尹公子喊您呢!”爱月本就对尹子恪印象不错,见他点名要顾瑾璃直接跳入第三轮,不禁高兴的扯了扯她的袖子。 顾瑾璃见众人愤恨的目光齐聚在自己身上,无奈的轻叹一声,站了起来,缓缓道:“多谢尹公子厚爱,只是瑾琇自知才能有限,所以就不参加了。” 众人听着她这自谦的话,妒忌之心不仅没有减半分,反而又强盛了起来。 因为,尹子恪又沉声道:“能赢得轩世子,岂会是无才之人?” 人群中一个女子声音尖细,不满道:“轩世子是天下第一公子,一定见她是个女子,这才故意输给她的!” “可不是嘛,咱们世子风度翩翩,乃谦谦君子,自然不会跟女人一般见识的!” “是啊,何况还是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 她的声音一落,呼应的女子们接二连三的群起而攻。 “啪!” 顾念时听着女人们的叫骂声越来越过分,清秀的脸上怒容一片,他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起身怒色道:“瑾……瑾琇那日赢了轩世子,这是大家亲眼见到的,你们怎能如此胡说八道的诋毁她?” 顾瑾璃看到性子温和,不曾与人红过脸的顾念时因着自己而当众发怒,不禁心里一暖。 “呵呵,顾二公子,大家说的也不无道理,你也用不着这么上纲上线嘛。”华琼勾唇一笑,慢条斯理道:“若是顾瑾琇按照规矩一轮轮参加下来,想必大家也不会多说什么。” “可是,突然搞这么个例外,这难免会让人心口不服。” “公主说的极对。”沈碧云清了清嗓子,也帮腔道:“谁还不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顾瑾琇有什么理由要搞特殊呢?” “凭着瑾琇的才华,根本不需要再比试!”沈碧云语气里透露出来阴阳怪气的感觉,让顾念时脱口而出道:“就算是所有的女子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瑾琇!” 华琼公主听罢,冷哼一声,幽暗的眸子化为一把匕首,紧紧盯在顾念时脸上,“顾二公子好大的口气!” “一个顾瑾琇竟将京中所有女子都比了下去,既然如此,那待本公主回宫后,可得好好与父皇说道说道!” 不得不说,她这话说的是毫不客气,竟连老皇帝也给搬了出来,大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顾念时心里一惊,意识到自己刚才说话略微有些偏激了,张了张嘴,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圆场。 顾瑾璃静静的看着涨红着脸的顾念时,终于缓缓道:“公主说的没错,为了公平起见,我确实不该再加入第三轮的比试。” 顿了顿,她又语锋一转,不大不小的声音中流露出一股不容置疑:“但是,我二哥和尹公子说的更没错!” 一边缓缓从后面往大殿中央走,她一边瞧着那几个叫嚣厉害的女人,提高了声音道:“我赢了轩世子,而在座的小姐们,有谁赢过他?” 沈碧云没想到顾瑾璃竟敢反驳,狠狠瞪着她,又要说些什么,然而顾瑾璃却不给她说一个字的机会。 “别说轩世子是故意让着我的,有本事也让他让着你们!”劈头盖脸,顾瑾璃眸光冷冷,竟有种睥睨无畏之感。 “既然没有这个本事,你们又有什么资格和身份来质疑我?” 而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凌厉之气,也让众人顿时一惊。 似乎是第一次见到顾瑾璃疾言厉色的一面,尹素婉直直的望着她,仿佛想看看她这张脸后面,到底还有多少张不为人知的面孔。 很想知道,亓灏究竟是因着顾瑾璃的哪张面孔,而爱上了她…… 余光瞥见尹素婉审视的神色,顾瑾璃选择无视。 走近几步,她敛去眸中冷色,转头看着华琼公主,微微一笑:“还记得太后寿宴那日,皇上本打算将那件‘朱雀羽衣’赏赐给我,可念着公主也喜欢的紧,我这才忍痛割爱将它给了公主。” “公主刚才说回去后要到皇上面前说道说道,我觉得如此甚好。还烦请公主问问皇上,那‘朱雀羽衣’还有没有多余的了。” 玉夫人和柳夫人听罢,眼睛瞪得更大,一致认为顾瑾璃的脑袋坏掉了,她提起那‘朱雀羽衣’,这不是在暗示华琼横刀夺爱吗? 见华琼公主面色阴沉的更厉害,顾瑾璃又不怕死道:“不过,若是仅此一件的话,我觉得公主可以考虑一下再还给我。” “怎么说‘朱雀羽衣’并不太适合公主,何必暴殄天物呢?” 沈碧云咽了口唾沫,伸手指着顾瑾璃,结结巴巴道:“顾……顾瑾琇,你……你竟敢这般口气对……对公主说话?” “我如何?”顾瑾璃迎着华琼愤恨的眼神,轻笑道:“这年头,难道实话也不让人说了?” 那些恶毒的话,她虽听多了,也麻木了,但是在维护自己的顾念时面前,她若是一再的退让,将他置于何地?让他情何以堪? 而且,刚才顾念时已经明显的得罪了华琼,依着华琼那睚眦必报的性格,日后肯定少不了给顾念时小鞋穿。 当然,连顾家也要受到牵连。 至于自己嘛,起初本就被华琼莫名其妙的给恨上了,那也就不在乎这一次了。 故意说些挑衅的话,一来让顾念时不至于那么难堪,二来也是转移华琼对他的恨意,帮他分担压力。 三来嘛,人,都是有脾气的。 她也不是个泥人,会痛会痒,会难过。 一次次的欺负到她头上,若不狠狠打她们一次脸,又怎能让她们长长记性? 这世上除了已故的母亲,那便只有荷香和爱月是她最亲近、最不舍之人,这些整日里勾心斗角,无事生非的女人又算得了什么东西? 要怨就怨,要恨就恨。 反正,她也没什么可求着她们的! 顾念时怔怔的看着顾瑾璃,半晌才缓过神来。 心里憋着的一口闷气重重吐出,他忽然觉得这样的顾瑾璃足够有应对一切的能力,不需要自己再来多言了。 “放肆!”果真,华琼抬手,“砰”的一声将桌案上的茶杯摔在地上,暗咬银牙:“顾瑾琇,你胆敢蔑视本公主,该当何罪!” “公主何出此言?”顾瑾璃唇角弧度更大,她站在那十几个女子面前,目光扫了她们一圈,沉声道:“公主乃金枝玉叶,千金之躯,我怎可能蔑视公主?” “佛家有一个故事是这样说,你看别人是什么,那么你在别人眼里便是什么。” “莫非,公主心里是瞧不起自己的?” 如此剑拔弩张的气氛,顾瑾璃却浅言淡笑,淡定自若,让尹子恪的眼睛不自觉的定格在了她的身上。 “公子……”身后的小厮拉了拉他的袖子,他这才记得重新落座。 “姐姐,你看大哥刚才瞧着顾瑾琇的模样,这分明是……”尹素汐拿着帕子捂着嘴,小声道。 尹素婉自然捕捉到尹子恪望着顾瑾璃失神的表情,“嗯”了声,表示她明白。 最爱的男人,心里装着顾瑾璃。 没想到,就连自家兄长,也被顾瑾璃给迷住了,这该当是何种心情? 用力攥着袖子,尹素婉眸底的暗潮越来越汹涌。 华琼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咄咄逼人的气势也弱了几分。 “公主,各位小姐们经过了两轮比试,估计也都累了,不如第三轮先缓一缓,您看如何?” 给华琼台阶下的人这次是江晴岚,她的声音像是一阵徐徐的清风,吹得殿内的尴尬少了许多。 幽幽的瞥了顾瑾璃一眼,华琼摆摆手,面色不甘的闷声道:“也罢,暂且休息一炷香的时间!” 说罢,她便甩着袖子出了大殿。 其他女子们见状,也都忿忿的瞪了顾瑾璃几眼,随即快速跟了出去。 “姐姐,你说这顾瑾琇是不是疯了?她惹怒了华琼公主,有什么好果子吃?”既然尹素婉和尹素汐不动身,那么玉夫人和柳夫人自然也是不动的。 柳夫人抿了口茶,意味深长道:“好果子是没得吃,但是总比一味的逆来顺受要好的多。” “软柿子谁都想捏,可捏的人多了,那就成了柿子泥了。” 在宫中伺候了太后那么多年,华琼公子仇视顾瑾璃的原因,柳夫人一眼便能识破。 前两日,她之所以撺掇着玉夫人到怡心院缠着尹素婉来这长吟园,目的便是借着玉夫人的手,除掉顾瑾璃或者是尹素婉。 不过,看现在这情形,顾瑾璃这个祸害有华琼代劳除掉。 至于尹素婉嘛,宴会上人多眼杂,要想动手不太方便。 反正还有回去的一路,那时动手也不晚…… 柳夫人要除掉尹素婉和顾瑾璃,而尹素婉同样也是想将偏院里的这三个女人除掉。 玉夫人什么性子,尹素婉这些日子也算是了如指掌了。 若是玉夫人和柳夫人能让顾瑾璃有去无回,那么在回王府后,亓灏必定会将怒气发泄在她们二人身上。 届时,她们还能有命? 每个人心里都打着一把精明的小算盘,算盘打的响不响,要看计谋和手段了…… 玉夫人夹了一筷子盘子中的芙蓉烧鱼,撇撇嘴,“哼,她惹了这京中最不该惹的人,这次绝对吃不了兜着走了!” “呵呵,玉妹妹说话不要太绝对。”柳夫人摇头,给玉夫人倒了杯茶,缓缓道:“你莫要忘记,在王府里那么多次的阴谋算计,她还不是一一给躲了过去?” “那也总不能永远这么好运!”玉夫人听罢,恶狠狠的用力将筷子插在了鱼眼上。 柳夫人轻咳两声,装作无意道:“玉妹妹,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今个这么多人,万一她要是发生了什么意外的话……” 她的欲言又止,像是一道光,点醒了头脑混沌的玉夫人。 眼睛闪过一抹光芒,玉夫人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刚才吵吵闹闹的大殿,在华琼公主带着一大群人离开后,一下子恢复了安静。 “瑾琇,我与尹公子还要商议一下接下来比试的事情。” 虽然华琼并未明确到底是否同意顾瑾璃直接进入第三轮比试,但根据剩下十几个人的前两轮表现,顾念时和尹子恪这两个现任、前任社长要一再综合考虑。 并且,也要参考那些诗社围观的社员们的意见。 顾瑾璃点点头,笑了笑:“好,我出去透透气。” 当她在看向尹子恪的时候,他已经移开了眸子。 抬脚,她带着爱月和荷香离开。 出了大殿后,爱月感慨道:“刚才华琼公主的鼻子都快气歪了,但就是拿您没办法,真解气!” 荷香见身边有几个贵门小姐经过,赶紧推了一下爱月的胳膊,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我……哎!”肚子一阵疼痛,“咕噜咕噜”,是一阵翻江倒海的声音。 “小姐,我去如厕!”爱月脸一红,捂着肚子,丢下一句话,立即消失了人影。 华琼那一帮子人此时在凉亭里围坐一团,桌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新鲜水果,精美糕点,冰镇汤饮。 一群人聊衣服,聊发饰,总之聊得不亦乐乎。 相反,“太清湖”那边却没人去。 顾瑾璃皱眉,嘱咐荷香道:“我去‘太清湖’等你们,你去看着爱月。” “是,小姐。”荷香知道顾瑾璃是担心爱月不小心冲撞了贵人或者是被人故意设计、陷害抓住了把柄,因此应了声,急忙上前追爱月去了。 站在湖水边,顾瑾璃吸了吸鼻子,轻嗅着空气中淡淡的荷香,压在心头的烦闷一点点逝去。 清澈的湖水,微凉的清风,再抬头看头顶的蓝天白云,这一刻短暂的宁静,让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想着一会回到大殿之上,华琼是否会再为难自己,自己如何做才不让尹子恪和顾念时为难,她双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就在她沉思的功夫,一个人影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她的身后。 顾瑾璃太过专注,并未听到任何动静,也没有意识到那人正朝着自己伸出手来。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 腰间一个大力,她便被人直接推入了湖中。 湖水很深,掉下去能够淹没人的头顶。 呛了几口水,顾瑾璃隐隐约约之中看到了玉夫人那身绯红色的衣裙消失在了一旁的芦苇之中。 顾瑾璃会水,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试着往岸边游去,然而脚上却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 那东西像是黑白无常的夺命绳索,死死的扣住她,将她往湖底深处拉扯拖拽,不让她有丝毫喘息机会。 匆忙之间,顾瑾璃一边扑腾着,一边想张口呼叫,但湖水却一直灌入喉咙,容不得她喊一个字。 “小姐!”荷香从远处飞快的赶到湖边,见顾瑾璃越来越往下沉,吓得失声尖叫。 她不会游泳,于是着急的四处找东西想救顾瑾璃,但除了那脆弱纤细的芦苇杆子之外,再无他物。 紧跟着跑过来的爱月也吓得面无血色,眼泪急的也出来了:“小……小姐……” “砰!”,爱月和荷香面前刮起一阵旋风,然后一个白色的身影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跳入水中。 尹子恪沉入水中,先是抱着顾瑾璃的腰往上游,但在发现顾瑾璃被什么东西给缠住后,只能憋着气沉入到水下,仔细的摸索着顾瑾璃的小腿,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那缠得死死的水草解开。 待尹子恪浮出水面的时候,只见顾瑾璃已失去了意识,身子软绵绵的,好像只要尹子恪松开搂着她的手,她就会随时被湖水冲走。 心里一紧,尹子恪立刻抱紧顾瑾璃游向岸边。 “小姐……”爱月见尹子恪一手抱着顾瑾璃,一手扒在岸上,连忙和荷香一同将他们二人给接了上来。 浑身上下滴着湖水,尹子恪顾不得其他,立即双手叠加按在顾瑾璃的胸口上。 一下,两下,三下,可顾瑾璃没任何反应。 爱月捂着嘴巴,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荷香同样也不安的厉害,但想起之前在医书上看过的东西,她急忙蹲下身子,用力掐着顾瑾璃的人中。 过了一会,顾瑾璃咳嗽了几声,又吐了几口水,这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扯了扯唇,她有气无力道:“多……多谢尹公子。” 荷香一边解着自己外衫的扣子,一边担心道:“小姐,您有没有事?” “我……”顾瑾璃摇头,话还没说完,只听得一声厉喝,震得她耳朵嗡嗡作响。 “你们在做什么!” 尹子恪的手正搭在顾瑾璃的肩膀上,以便于扶着她坐起来,所以姿势看起来略微有些暧昧。 华琼双目喷火,就像是妻子捉奸似的,恨不得将眼前的这对狗男女大卸八块。 确切的说,是将顾瑾璃五马分尸,剥皮抽筋。 身后的沈碧云眼珠子一转,故作惊讶道:“哎呀,这男女授受不亲的,可真是污了咱们的眼睛!” 顾瑾璃的衣衫浸湿,此刻身子完美的曲线完全暴露在大家的眼前,白皙的胸口引人遐想。 “顾侧妃,你怎能背着王爷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事情来?咱们宁王府的脸,可都被你丢尽了!”玉夫人站在沈碧云旁边,一副痛心疾首,极其失望的模样。 荷香马上把外衫罩在顾瑾璃的身上,将她捂得严严实实。 尹子恪收回手,面色清冷道:“刚才顾侧妃不小心落水,还要麻烦公主去请太医。” 他这句话,是在告诉那些刻意造谣生事的人事实,只可惜,大家就是故意忽略事实,仍抓着他刚才与顾瑾璃的动作不放。 “啧啧,都说顾相家风严格,现在看来……呵呵!” “跟别的男人搂搂抱抱,卿卿我我,这不是给宁王头上戴绿帽子嘛。” “呵呵,这要是犯了私通之罪,可就是大事了!” …… 身为女子,名节和清白是尤为的重要。 亓国的风俗,便是只要女子与男子有了婚约,不管是否举行了婚礼,那么都视为已成亲。 哪怕是,还未嫁人,那男子便死了…… 守寡一辈子,也只能怪自己命不好…… 谁若是再嫁,或者是与其他男子私通,那么后果极其严重。 坊间有多种专门惩戒不贞不洁女子的刑罚,第一种叫做“骑木驴”,是最常见的一种酷刑。 先在一根木头上竖起一根木柱,然后将受刑的女子吊起来,放在木柱顶端,使木柱戳入体内。 最后放开女人的身体,直至木柱从口鼻穿出,常数日方气绝。 第二种,是“斩指刑”。将女人的四根手指置于刑具当中,大力压挤。十指连心,随着指骨的断裂声和一盆盆凉水泼醒后的反反复复,一般女人都挺不过去。 第三种为“椓窍”,是用木椓捶击女子的胸部和腹部,这样女子体内就会有一种东西下坠,她便只能小便,无法进行*活动。 …… 可见,这些女人们是要坐实了顾瑾璃的罪名。 尹子恪听着这些颠倒黑白的胡言乱语,眼中的厌恶更甚。 恰好,这个时候刚与社员们评测完前两轮的顾念时也得到消息跑了过来,不安道:“池水太凉,瑾琇身子弱,先让她回去换身衣裳!” 爱月和荷香觉得顾念时说的在理,因此对华琼福了福身子,在华琼开口之前,立马扶着顾瑾璃离开。 “本公主何时让你们走了!”拦在顾瑾璃面前,华琼声音尖细道:“这‘太清湖’可是畅饮的圣湖,如今被你给玷污了,你想就这么一走了之?” “太清湖”的奇特顾瑾璃是知道的,可却不知它竟是圣湖。 顾念时见顾瑾璃唇色发白,不禁大着胆子道:“华琼公主,瑾琇身子弱,不能受寒。有什么话,不如等瑾琇换完衣服再说!” 尹素汐正纠结没有好时机将那帕子按插在顾瑾璃身边,听罢,难得好言好语的为顾瑾璃求情道:“公主,顾瑾琇跑不了,一会再问罪也不迟。” 华琼知道尹素汐一直因为尹素婉的事情而讨厌顾瑾璃,见她竟为顾瑾璃说话,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二人目光相遇,有什么东西在眼神中快速交流。 想着尹素汐这样做必定有她的理由,华琼迟疑片刻,冷声道:“好,那便让你去换衣服!” 顾瑾璃鼻子发痒,忍着打喷嚏的冲动,裹紧身上的外衫,在丫鬟的带领下往偏院去了。 第98章 以死谢罪 到了偏殿后,荷香一边帮顾瑾璃换衣服,一边小声问道:“小姐,您刚才怎么会掉湖里去?” 顾瑾璃想起玉夫人刚才那落井下石的丑恶嘴脸,冷笑道:“被人推的。” 爱月正在给顾瑾璃倒茶,听罢,愤怒道:“谁?” 顾瑾璃系好衣服带子,幽幽道:“玉夫人。” “什么?”爱月瞪大眼睛,有些吃惊:“怎么会是她?” 荷香也皱着眉道:“小姐,玉夫人她就算是再讨厌您,也不至于在今个联谊会上对您动手。人来人往这么多人,她难道就不怕被人看到?” “你错了。”顾瑾璃摇头,捧着爱月递上来的茶杯,缓缓道:“正是因为人多,出了事谁都会牵扯其中,所以这是一个动手的好时机,。” “而且,刚才大家都围在华琼公主身边,又有谁会去注意到她呢?” 原本柳夫人是想先让玉夫人将尹素婉除掉,可尹素婉身边一直有尹素汐陪着,故而目标有点艰难。 可顾瑾璃就不一样了,先不说无人理睬她,只说她那自命清高的性子,也绝不会往人多的地方钻,因此先除掉她也不错。 只不过,谁想到尹子恪会突然出现? 对于她落水一事,在场众人连一句话也不曾询问过,反而都在指责自己与尹子恪不清不楚,呵呵…… 她的命,她们无法拿去,也只能诋毁她的名节了…… 这般龌龊手段,当真是让人不屑! 爱月站在身后给顾瑾璃擦头发,不悦道:“小姐,这玉夫人真是可恶的很,奴婢是一天都不想和她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了。” “反正现在王妃的腿早晚都会好,咱们还是提前离开吧。” 顾瑾璃深吸一口气,半晌才道:“我又何尝喜欢这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生活?” “爱月,荷香……再过一些日子,咱们就离开。” 走,是肯定要走的。 只是,要她立马离开,心里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放不下似的。 要一定问个理由,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爱月虽不解顾瑾璃为何要再等一段时间,但也点点头。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顾瑾璃的头发差不多才干。 荷香将她的头发梳理好,问道:“小姐,咱们还去前殿吗?要不然直接回王府算了,待在这里也好没意思的。” 顾瑾璃想了想,低声道:“华琼给我头上按了一个玷污圣湖的罪名,这件事情还没处理,她怎可能轻易放我离开?” “此外,我破例进入第三轮,二哥为我得罪了这么多人,我若不应战,岂不是也让他处境尴尬?” “好吧,无论如何,小姐还是要一切小心才行。”爱月嘟着嘴,很是无奈。 荷香这时指着地上那些换下来的湿衣物,问道:“小姐,这些衣裳咱们还要带回去吗?” 顾瑾璃看了一眼,淡淡道:“也不是什么贵重的衣服,不要了。” “是,小姐。”荷香应了声,蹲下身子粗略的整理了一下,以便待会有宫女来收拾屋子。 又抿了几口茶,顾瑾璃起身,“走吧,也该回去了。” 两个丫鬟跟在身后,三人一同往前殿走去。 在她们前脚离开房间,后脚便有一个娇小的身影猫着腰溜了进去。 当顾瑾璃出现在大殿的时候,第三轮的比试已经结束,原本站在中间的十几个女子,如今只剩下了三个。 她们三人一见到顾瑾璃,立即露出了满满的敌意,像是眼露凶光的三匹狼一样,直直的盯着她。 顾瑾璃眸光微动,放慢了脚下的步子。 华琼见顾瑾璃进来,似笑非笑道:“这三位小姐,刚才在第三轮之中胜出的佼佼者。” “顾瑾琇,既然尹公子和顾二公子执意为你破例,那么本公主便给你一次机会。” 勾了勾唇,她一字一句道:“只要你能赢了她们三人,本公主便对你玷污圣湖一事从轻处理。” “哦?”顾瑾璃望着华琼眼底跳动着的幽光,大概明白了她在打什么主意。 自己赢了,要接受处罚。 自己输了,那想必是必死无疑了吧? 视线在那三个女子身上一一扫过,顾瑾璃眸光微动,淡淡道:“我若赢了,不知华琼公主会如何从轻处理?” 华琼挑了挑眉,语气极其宽宏大量:“你若赢了,那便只杖责三十大板。” 语锋一转,又继续道:“但你若是输了,那就一百大板。” 打板子,分为实打和虚打。 实打,顾名思义就是实实在在的打。不过,从表面上来看,避重就轻,其实往往是用尽了狠劲,挨打者结果大多是非死即伤。 虚打,便是表面上看似用了力气,打得皮开肉绽,其实根本只伤皮不伤骨,没什么危险。 不管是实打还是虚打,反正顾瑾璃今日都得挨打,而且挨的一定是实板子。 “这样啊。”顾瑾璃听罢,面色不改,沉声道:“公主说的我没意见,只是我想改一下游戏规则。” “游戏?”华琼冷笑一声,提高了声音道:“顾瑾琇,你竟把这当作游戏?” “区区一个小小的比试,奈何华琼公主将它看得太重。”顾瑾璃唇角弧度渐大,掷地有声,接下来说出了一句让众人惊得要掉下巴的话:“我若赢了,那这三十板子就送给这三位姑娘。” “我若输了,愿以死谢罪!” 那三个姑娘听罢,不禁身子一颤。 她们只不过是受了华琼公主的暗示,故意让顾瑾璃当众出丑的,可也不至于为此而送命…… 其他人也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顾瑾璃,认为她肯定是脑子被湖水泡傻了。 玉夫人这次失手了,心情本很是不甘,可一听到顾瑾璃这般说,黯淡的眼睛瞬间又燃起了光芒。 兴奋的扯着柳夫人的袖子,她声音里是掩不住的欢喜:“柳姐姐,她这是在找死!” “华琼公主一心想要她的命,找的这些人怎可能是善茬子?” 柳夫人见顾瑾璃无意的望过来,借着整理衣服的功夫不着痕迹的拂开玉夫人的手,用仅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继续看戏,不要说话。” 顾瑾璃若是没把握的话,绝对不敢口出狂言。 何况,依着她的本事,那三个发起挑战的女子,还真不一定是她的对手…… 自己兴许真不该将希望寄托于玉夫人身上,依着她的脑子做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但是,玉夫人总能给顾瑾璃制造一些意外,如此一来她还是有点存在价值的。 “呵,顾侧妃可真是有魄力!”华琼眯了眯眼睛,冷笑道:“也好,那就依着你说的来!” “瑾……瑾琇……”顾念时对顾瑾璃虽很有信心,但也担心华琼为了置她于死地而不择手段,因此面色担忧。 顾瑾璃安抚的看了顾念时一眼,随后微微一笑,“不知比试什么,又是如何比?” 华琼公主给一旁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大声道:“加试分为三局,分别为琴棋书画。其中,为节省时间,书画合二为一。” “由诗社全体社员进行投票,三局下来后,依着总票数论输赢。” 这三项,是那三个女子的强项,而尹子恪和顾念时也认为绝不会难倒顾瑾璃的。 只是,对方毕竟是三个人,而三对一的话,也不晓得顾瑾璃是否会吃不消…… “为了公平起见,在比试期间,评委们需要蒙上眼睛,待投票的时候方可摘下遮眼的布子。”小太监瞅了顾瑾璃一眼,问道:“若是顾侧妃没有异议的话,就请现在开始。” 顾瑾璃见桌案等物什已经陆陆续续被人给摆了上来,而评委们也已将眼睛蒙好,便沉声道:“好。” “第一局,琴艺比试。”小太监清了清嗓子,于是示意顾瑾璃与第一位姑娘分别坐在桌案前。 那姑娘不等顾瑾璃说话,直接抬手便在那琴弦上操纵起来。 一阵阵悠扬的曲子飘荡在大殿之内,瞧着诗社的社员们时不时的点头,华琼心中得意。 “姐姐。”尹素汐轻手轻脚的回到了座位上,压低了声音小声道:“都办好了。” 尹素婉的眼睛落在桌案前神色淡淡的顾瑾璃身上,轻声道:“人靠谱吗?” 尹素汐点头,“姐姐放心,没问题的。” 尹素婉“嗯”了声,便不再说话。 很快,女子弹奏完毕。 “啪啪啪”,掌声响起。 对着众人鞠了鞠躬,她退了下去。 “小姐。”荷香知道顾瑾璃在弹琴前后都会净手,所以端着盆子上前道。 顾瑾璃拿着帕子擦了擦手后,这才低头弹奏起来。 她手上的伤刚痊愈,因此不敢用太大的力气。 不过,弹《艳阳春》前面一小段还是没问题的。 潺潺的流水,莺莺的鸟叫,百花的花香,顾瑾璃将众人带入了一个春意盎然的世界。 不止是社员们,就连刚才那些叫嚣着诋毁她的女子们,内心的愤恨竟随着这琴声一点点消散了。 她们一会像是身处花丛之中,一会又像是站在小溪边,总之几乎每个人都忘记了此时弹琴之人是那个让她们恨得牙痒痒的顾瑾璃。 尹子恪望着顾瑾璃那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翻飞,眸光变得越来越幽暗。 心头,像是有一只手,在轻轻撩拨着。 酥酥的,痒痒的,还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爱月偷偷打量着大家的表情,见都是一副如痴如醉的样子,提着的一颗心便放了下来。 相反,华琼的脸色却越来越差。 她细长的指甲用力扣着椅背,发泄着心里的不爽。 同样,内心掀起无限波澜的人,除了华琼,还有尹素婉。 一支闻名京中的“凤舞九天”,一副赢了轩世子的对联,一首绝情崖顶上的天上神曲…… 如此多才多艺的顾瑾璃,这叫自己如何不担心…… 大概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顾瑾璃的琴声才停了下来。 大殿内极其安静,除了大家的呼吸声之外,一切安静的好像掉了根针都能听见似的。 待顾瑾璃洗完手后,如雷般的掌声响了起来。 只不过,那些鼓掌的女子在意识到了自己在为谁喝彩后,立即停止了掌声。 偷偷摸摸的打量着面色发青的华琼公主,这才开始少说话了。 “第一局,开始投票!” “咚!” 随着小太监的一声高喝,他敲了一下手中的铜锣。 诗社的社员们揭下眼上的布条,提起手中的笔,于是开始了投票。 “咚!” 在投的票收起来后,小太监又用力敲了一声铜锣:“第二局,书画比试。” 评委们再次蒙上眼睛,静静等待二人的书画大作。 写字作画的话,两个人可以同时进行。 第二个姑娘一上来也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屁股刚沾在座位上,便直接抬笔“刷刷刷”的开始作画。 反观顾瑾璃,她并不着急动手,而是低垂着眼睛静静的看着桌案上铺着的那张空白的画纸,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她才开始作画,而那姑娘现在都已经画了一半。 寥寥几笔,轻描浅绘,几只莲花盛开在了水面上。 对面的姑娘瞥了顾瑾璃的画纸一眼,撇了撇嘴,很是不屑。 顾瑾璃装作看不到的,蘸了一下墨,紧接着她又在空白处提了几句诗。 待二人同时都放下笔,自有小太监上前来,将她们的画分别展示在大家面前。 不同于顾瑾璃的莲花,第二个姑娘画的是国色天香的牡丹。 那牡丹很是生动,果真是富贵华丽。 她的字写的清新隽秀,符合大家闺秀的气质。 “牡丹花品冠群芳,况是期间更有王。四色变而成百色,百般颜色百般香。”在座的一个诗社才子一边摇着扇子,一边读了出来。 “不错,不错!”其他人点头,语气不乏赞赏。 第二个姑娘听到大家的评价,自信心爆满,挑衅的看了顾瑾璃一眼。 “玉雪窃玲珑,纷披绿映红;生生无限意,只在苦心中。”尹子恪望着顾瑾璃那飘逸洒脱的字,不自觉的将提在画纸上的那首诗念了出来。 再瞧着那漂浮在水面上的莲花,虽说很美,可却像是遥望着远方的女子,在翘首以待着什么,孤孤单单的让人看着心里发酸。 对比之下,那刚才的牡丹图仅仅是华美,而眼前的这莲花却能引起人的共鸣来,不管是字还是画都要更胜一筹。 “好!”这次叫好的人要比刚才还多,鼓掌的声音也比刚才要大。 因此,第二个姑娘脸上堆起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华琼眸子里的冷意越来越重,“啪”,指甲应声而裂开。 “开始投票!”小太监敲了一声铜锣后,又扯开尖细的嗓音大叫起来。 诗社的成员一并将票都投给了顾瑾璃,只不过暂时先不公开而已。 “最后一局,对弈,开始!”在小太监的话落后,在场之人的眼睛都不禁落向了顾瑾璃身上。 虽不知道票数究竟有多少,可是有一种感觉告诉她们,这次恐怕是顾瑾璃赢定了…… 这样想着,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尤其是那绑在一条船上,合力攻打顾瑾璃的三位姑娘,她们更是紧张不已…… 因为,若输了,那么就连命都给丢了。 又没有金钟罩铁布衫,三十板子虽不多,可华琼公主吩咐的任务未完成,这板子要是打下去,她们还能有活着的机会? 第三位姑娘硬着头皮,来到桌案前,待坐下后,她拿起黑子后,皮笑肉不笑道:“顾侧妃先请。” 顾瑾璃知道这些人对自己的态度并非是出自真心的恭谦,而是想让自己先走,然后她再根据走的那一步棋,推测后路。 拾起一枚白子,她“啪”的一下子按在了棋盘的最中间位置,一举占下了先锋。 “啪”,那黑子紧跟其后。 走一步看十步,顾瑾璃似乎料想到了对方的招数,于是又落了一枚白子。 那姑娘面上一喜,“啪”,不假思索的落下。 随着棋盘上黑白交织的画面越来越广,那姑娘落子的时间也越来越久。 额头上沁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她捏着棋子,眼神有些慌张。 黑子周围被白子紧密包围,似乎寻不到突破口,只能坐以待毙。 顾瑾璃不急不躁,也不催她快点落子,而是端起茶杯来,慢条斯理的抿了几口。 华琼见状,眉头皱的都能夹死几个蚊子。 尹素婉面色沉沉,虽隔着顾瑾璃与那姑娘的距离略微有些远,但她仍能看清棋盘上的局势。 怎么说都是太傅之女,而且幼年又养在宫里许久,所以尹素婉也是一个十分有才气的女子。 盯着棋盘看了许久,尹素婉便明白了。 原来从一开始顾瑾璃就在迷惑那姑娘,给她制造了一个假象,以至于她一步步钻入其中却不自知。 顾念时早在第二局统计完票数后,紧绷的身心就彻底的放松下来。 只是,他还是多少有点担心。 即便是顾瑾璃真的连赢三局,可毕竟投票的人都是诗社的成员,万一到最后华琼公主拿着这个做借口推翻,这又该如何? 刚舒缓没多久的心又不安了起来,顾念时轻轻的叹了口气。 心里有些自责,他后悔不该让顾瑾璃来参加今日的联谊会。 若是她不来,也就不会被华琼公主抓着不放了。 一旁的尹子恪注意到了顾念时脸上的神色变化,抿了抿唇,低声道:“顾兄不必担心,顾侧妃她不会输的。” “呃……”顾念时没想到尹子恪竟看穿了自己的心事,因此不由得一怔,然后问道:“可是,万一华琼公主她……” “无碍,万事总得讲道理不是?”尹子恪的视线重新落在顾瑾璃身上,竟扬了扬唇角,“再者,顾侧妃连华琼公主都敢当面怼,可见也不是一个任人欺负的人。” 听到这话,顾念时忽然觉得尹子恪好像比自己都要了解顾瑾璃。 张了张嘴,他试探道:“尹兄,你对瑾……瑾琇……” “砰!” 玉杯摔落在地上的声音打断了顾念时的话,众人都吓了一跳,赶紧循声望去。 只见华琼脸色如寒冰一般,一双眸子更像是吐着芯子的两条毒蛇。 “啪!” 被华琼这一吓,那姑娘手里的黑色棋子便直接从手中脱落,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棋盘上。 “我赢了。”顾瑾璃放下茶杯,笑得云淡风轻。 “啊!我……我刚才是不小心才掉了棋子……”那姑娘大惊,立即站起身来,声音里带着哭腔:“顾侧妃,这一局不算,咱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瞧着姑娘祈求的神色,顾瑾璃并未心软答应,而是转头问顾念时和尹子恪:“咱们的规矩里,有可以重新来过这一条?” 顾念时连连摇头,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悦,斩钉截铁道:“没有。” 看向华琼,他又问道:“华琼公主,是否可以公布票数了?” 断了指甲的手指,伤口往外沁着血,但华琼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因为她的心此时正在油锅上煎熬。 死死的盯着顾瑾璃,良久,她才张口道:“这三局,投票的人都是诗社里的人。而顾二公子又是社长,难免有弄虚作假的嫌疑。” “所以,此次加试,无效!” 果真是被顾念时说中了,华琼竟这般无赖,当真是可恶至极! 玉夫人撇撇嘴,心中暗笑顾瑾璃不自量力。 她就是再能耐,在皇上的宝贝公主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生死,还不是在人家一句话之间? 顾瑾璃目光冷冷的与华琼对视,幽幽道:“公主,刚才所有诗社的人可都是蒙着眼睛的。难不成,公主认为他们个个都长了透视眼?” “还有,我二哥虽然是社长,可关于投票、统计票数,一切都是交给了小太监。要说作假,也是那太监所为,与我们又有何关系!” 她这话,像是又在华琼心里添了一把火。 华琼倒是想让那小太监在票数上做手脚,然而在票收起来后,尹子恪却派了人亲自在旁边守着,因此那小太监也没法动手,只能实事求是的按着真实的票数来统计了。 华琼自然不能顺着顾瑾璃的话将矛头指向那太监,毕竟那可是她身边的人,若承认了岂不是在自己打脸么? 被堵得哑口无言,她涨红着脸,气得咬牙切齿。 “顾侧妃,这是您的帕子。”这时候,突然一个小宫女走了进来,她的手里拿着一条丝帕。 走上前,小宫女恭敬道:“刚才奴婢在收拾房间的时候,发现了您遗落在地上的帕子,所以特意来还给您。” “嗯?”顾瑾璃眸光一暗,看向小宫女手中的帕子。 既然小宫女看到了自己丢在了地上的那套湿衣服,肯定能明白那是不要了的意思。 而帕子也是夹在衣服里,按理说她应该也知道是要丢掉了,为何还会巴巴的给自己送过来? 那帕子叠的工工整整,顾瑾璃无法辩认究竟是否是自己的,于是便接了过来。 将丝帕打开,在看到那一片翠竹的瞬间,脑光一闪,她恍然大悟。 “嗯,确实是我的。”敛去眸底冷意,顾瑾璃若无其事的准备将帕子重新折好收入怀中,却听得一道惊讶的声音响起,“那帕子……不是尹公子的吗?怎么会在顾侧妃那里?” “莫非,你们二人……” 仿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那坐在前排的女子立即捂住了嘴巴。 众人一听,眼睛不禁在顾瑾璃和尹子恪之间来回扫视,随即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第99章 暗渡陈仓 “怪不得刚才跟尹公子在湖边搂搂抱抱呢,原来是早就有不清不楚的关系了!” “唉,看着尹公子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没想到竟喜欢害了自己妹妹的毒妇,真是昏了脑袋了!” “可不是嘛,咱们亓国这么多的好女子,他怎么就偏偏喜欢这种恶毒的女人?” …… 放肆的言论声越来越大,虽然大多指责谩骂都是指向了顾瑾璃,但尹子恪也已经成为了被美色迷惑的男人。 就像是从神台上高高摔落,尹子恪此刻在众人眼中,已褪去了一身仙气和光环,变得庸俗不堪。 尹子恪站在原地,原本温润如玉的脸色清冷,清澈的眸子也染上了一丝寒意。 那帕子,应该是在尹素婉和亓灏大婚那日,顾瑾璃被当众罚跪的时候,自己给她擦汗用的。 只是却没想到,今日竟会被人拿来用作污蔑陷害的证据…… 顾念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见顾瑾璃和尹子恪二人都沉默不语,任由这些难以入耳的流言蜚语继续叫嚣,不禁着急起来,可是他又不晓得该怎么做,只能眼巴巴的瞅着他们。 “够了!”忽然,一声厉喝,止住了大殿里的议论纷纷。 众人惊讶的看着声音来源,只见坐在主位上的华琼目光阴森森的扫视了一圈,脸上的表情明显是压抑着怒火。 大家这才想起来华琼是爱慕尹子恪的,听到心上人与其他女人不清不楚的,心里哪能高兴? 缩了缩脖子,终于知趣的闭了嘴。 “杨兰,你怎知顾瑾琇的帕子是尹公子的?”华琼眯了眯眼睛,看向刚才那个始作俑者。 这意思,分明是在问那姑娘她是如何如此清楚的。 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证明这个女人也对尹子恪有不轨之心! 那叫做杨兰的姑娘站起身来,讪讪一笑:“回公主,宁王和宁王妃大婚那日,我也曾有幸出席过婚宴。” “还记得顾侧妃当时指使恶奴故意打翻了合卺酒,不仅被罚跪在院子中间,而且还磕了九十九个响头。” “若是没记错的话,尹公子将帕子借给了顾侧妃。” 她顿了顿,又偷偷看了一眼华琼,继续道:“本以为顾侧妃后来会将帕子还给尹公子,没想到……” 抬手轻咳两声,她小声道:“怎么着顾侧妃都已嫁为人妇,将别的男人的东西贴身带在身上,总归是不妥的。” 尹素婉深深的望着杨兰,瞧着她五官平平,姿色一般,然而说话却很是厉害。 徐徐的将顾瑾璃的恶毒再次揭露出来,还不着痕迹的又往她身上泼了一盆污水,着实不简单。 察觉到尹素婉扬起了嘴角,尹素汐略微得意的挑了挑眉。 杨兰的欲言又止,恰到好处,给众人留下了无限想象的空间。 “啧啧,顾瑾琇,你留着尹公子的帕子,究竟有何目的?”沈碧云抚了抚发髻,幸灾乐祸道:“难道,你对尹公子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我对尹公子有没有什么心思不打紧,打紧的是这位杨小姐。”顾瑾璃垂着的手藏于袖中微动,目色沉沉的望着那还没落座的杨兰,缓缓道:“当日尹公子的确借给我一块帕子,但我早已还给了他。” “反而是你,并未与我有过任何交集,如何得知我没将帕子还给过尹公子?” “再者,你座位离着我这么远,又是如何确认刚才的帕子是尹公子的?” “我……”杨兰没料到顾瑾璃会将枪头调转指向自己,先是一怔,随即她语气笃定道:“那帕子中间绣着竹子,不是尹公子的又是谁的?” 顾瑾璃听罢,冷笑道:“多日前,参加王爷和王妃婚宴的人数众多,我不曾注意到有杨小姐,也不知道杨小姐是藏在何处看到尹公子给我帕子的。” “但我想说,杨小姐的眼力可真好,记性也不错。” 当初的场景,虽过去了许久,但仍历历在目。 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杨兰,她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过,她可以肯定的是,就算这个杨兰真的在场,也绝对不会知道那帕子上绣着的是什么。 而这帕子又是被小宫女特意送到大殿上的,显而易见,这次又有人背后搞动作…… 顾瑾璃这话让杨兰脸一红,她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尹素婉和亓灏婚宴那日,她确实去过,不过却因身份卑微不在主席上。 至于这帕子上绣着的东西,则是通过尹素汐之口得知。 现在被顾瑾璃问住了,她心里很是慌乱。 眼珠子一转,脱口而出道:“既然你说帕子不是尹公子的,那就直接拿出来让大家瞧个明白!” “要是你说谎,便说明你是别有用心,心思不正!” 众人一听,觉得极有道理,都赶紧开始附和。 “对,杨小姐说的没错!到底是不是,拿出来一看便知!” “是啊,空口说瞎话谁不会?要真是行得正坐得端,那就拿出来!” “快拿出来,还尹公子一个清白!” …… 沈碧云瞧着顾瑾璃迟迟不动,便也跟其他人一样,认为她必定是心里有鬼,于是眼睛闪闪发亮。 尹素婉和尹素汐作为尹子恪的妹妹,自始至终却并未为尹子恪说一句维护的话。 江晴岚悄悄的打量着这尹家两姐妹,眸光暗了暗。 玉夫人和柳夫人一心看好戏,恨不得自己冲上去将顾瑾璃身上的帕子给搜出来。 只要那帕子是尹子恪的,就可以定她一个与人私通的罪名了! 顾瑾璃幽幽的眸子凝视着杨兰片刻,然后看向了尹子恪。 尹子恪双唇紧抿,动了动唇,刚打算开口,却见她摇了摇头。 华琼现在的内心很是矛盾复杂,她既希望那帕子是尹子恪的,又希望不是。 若是尹子恪的,那她身为皇室最尊贵的公主,又是亓灏名义上的皇妹,就有资格和权利亲自处置顾瑾璃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可是,如此一来,尹子恪便也会受到牵连。 他是她心爱之人,她不愿相信他真的会与顾瑾璃暗渡陈仓,更不想看着他也受酷刑…… 故而,华琼难得的保持了沉默。 尹素汐知道华琼是因为顾及着尹子恪才破例不发难,虽与理想中的计划稍微有些偏颇,可至少顾瑾璃是跑不掉了。 因为,她无法解释清楚为何会贴身带着尹子恪的帕子。 “杨小姐。”上前几步,顾瑾璃走到离着杨兰还有几步远的距离,忽然顿住了脚。 察觉到顾瑾璃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厉气息,杨兰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道:“你……你要做什么?” 顾瑾璃勾了勾唇,轻声道:“杨小姐不必紧张,这么多人都在呢,我能对你做什么?” 伸出袖子中攥着帕子的手,她一字一句道:“我再问你一次,你确定这帕子是尹公子的?” “我当然……”杨兰刚要毫不犹豫的咬定,却被顾瑾璃冷声打断。 “杨小姐,我劝你在开口之前想清楚。”顾瑾璃语气低沉几分,冷冽中带着一抹警告:“若不是的话,你可知会有何后果?” 听到顾瑾璃提到后果,杨兰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顾瑾璃是宁王侧妃,尹子恪是尹太傅的嫡子,而自己却说些故意引导人误会的话来,这要是让宁王和尹太傅知道了,自己绝对逃脱不了干系…… 见杨兰面色犹豫,尹素汐皱了皱眉,假意轻咳两声。 顾瑾璃余光瞥见了尹素汐的小动作,心中有了计较。 怪不得这杨兰会如此熟悉尹子恪的帕子,原来今日这一出是他们尹家人做的…… 尹素汐与尹素婉感情深厚,那么也就是说尹素婉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为了除掉自己,这两姐妹可真是心狠,竟连自己亲哥哥都要利用,果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杨兰看向尹素汐,见她对自己点点头,咬了咬牙,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我可以肯定那是尹公子的帕子。” 既然尹素汐已交代过小宫女,那这帕子绝对是错不了的。 “好,记住你现在说的话。”顾瑾璃点点头,然后转身竟对华琼沉声道:“公主,瑾琇想烦请您做一个见证人。” “若帕子是尹公子的,我一切任凭公主责罚。” “但若不是,还请公主将这杨小姐交给我处置。” 华琼本就厌恶顾瑾璃,听着她这话,不由得语气不善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这般磨磨唧唧、不情不愿的,莫不是在拖延时间?” “不敢。”顾瑾璃自然不会去在意华琼的语气,她之所以说刚才那话,其实也不过是做个样子而已。 毕竟,一会她要是对这杨兰动手的话,也提前有个铺垫不是? 尹素婉瞧着顾瑾璃如此淡定自若,唇间扬起的弧度一点点沉了下去。 顾瑾璃缓缓的松开手,将帕子一点点展开在杨兰面前,幽幽道:“杨小姐,这便是刚才宫女给我送来的帕子。” “这……”杨兰瞪大眼睛,看着那绣着一池青莲的帕子,身子猛然后退。 众人望着杨兰的反应,便立马知道了那帕子绝对不是尹子恪的。 “怎么样,杨小姐看清楚了吗?”将帕子再次贴近杨兰的脸几分,顾瑾璃冷冷的斜视着她,随即又把帕子往其他人面前一展,“若杨小姐的眼睛有问题,其他几位小姐可以再帮她确认一下,看看这帕子上绣着的到底是什么!” 有好事之人果真伸着脖子往前凑了凑,待见到帕子上的青莲后,然后又撇撇嘴,一脸的失望。 “我……我……”杨兰不敢置信的盯着帕子,慌不择言道:“肯定是你刚才偷偷将帕子给换了!” “华琼公主,那帕子肯定还在顾侧妃的身上!” “只要派人搜一下,绝对能找到!” “放肆!”随着顾瑾璃的一声怒喝,紧接着一记响亮的耳光“啪”的也跟着落在了杨兰的脸上。 她这一巴掌,不仅将杨兰打蒙了,就连其他人也给震住了。 “顾瑾琇,你胆敢在公主面前动手,如此目中无人,简直……”沈碧云在华琼发怒之前率先开口,然而又被顾瑾璃一声冷斥给打断了。 “你闭嘴!” “你……你让我住嘴?”沈碧云伸手指了指自己,气得身子发抖:“顾瑾琇,你竟敢这么对我说话?” 自己是将军嫡女,“顾瑾琇”是相府嫡女,尽管她是宁王侧妃,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妾侍罢了,她怎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呵斥自己? 顾瑾璃冷哼一声,一甩衣袖,带着怒气的声音提高了几分:“我乃堂堂宁王侧妃,今日却因杨小姐的一己之言而备受侮辱!” “不仅如此,就连尹公子的名声也受到了损害!” “倘若是沈小姐你,又会如何?还能这般若无其事的看戏吗?” 逼近面色煞白的杨兰,顾瑾璃眸光如冰刃,大有将她一点点解剖之意,“杨小姐,污蔑本侧妃的清白,诋毁尹公子的名声,这个罪名,足够你死一万次了!” 说罢,她厉色道:“来人,将杨小姐拖下去杖毙!” “噗通”一声,杨兰被顾瑾璃的气势瞬间吓怕了,瘫软在地上,她哆哆嗦嗦道:“你……你没权利杀我!” 说罢,她急忙对华琼重重的磕头,哀求道:“公主,我并不是有意诬陷宁王侧妃的!” “我看错了,我真的是看错了!” “呜呜呜……求公主饶命!” 杨兰说的是让华琼“饶命”,而非“救命”。 也就是说,在场之人,华琼的身份地位最高贵,也只有她这个公主才有生杀大权,而顾瑾璃没资格杀她。 “宁王侧妃,也算是皇室的媳妇,我为何没有权利?”顾瑾璃一眼就看穿了杨兰的意图,眸中之色更是冷厉几分,她慢条斯理道:“何况,这等口无遮拦,居心叵测之人,不杀了难道还要留着再继续造谣生事吗?” 依着杨兰的身份,若她是个有头有脸的,必定会有人替她求情。 可在座这么多人,却没一个人为她站出来,可见必定身份高不了多少。 她既然愿意给人当靶子,那自己就成全她! “公主……呜呜,我真的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见顾瑾璃是动真格的,杨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华琼就是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她不能去求助尹素汐,因为父亲刚投靠在尹太傅门下,若是将尹素汐扯了出来,那么他们杨家以后恐怕就再也无出头之日了…… 华琼自然是不知道有杨兰这个人物存在的,更是不会将她正眼放在眼里。 若是在以前,顾瑾璃要杀杨兰,那么自己肯定是要跟她对着干。 可是,这个该死的杨兰竟敢将尹子恪也一同拖下水,实在是愚蠢至极! 别过脸,华琼视而不见。 尹素婉来的时候,亓灏是安排了不少侍卫护送的,因此她这话是对着门外的宁王府侍卫说的。 长吟园的侍卫必然是听命于华琼的,而宁王府的侍卫潜意识里是听命于亓灏,其次是正妃尹素婉。 这还是头一次听到顾瑾璃喊人,故而刚才第一反应以为喊错了人。 往门口走了几步,顾瑾璃又冷声喊道:“来人!” 领头的侍卫一怔,立即上前拱手道:“顾侧妃,有何吩咐?” “呵,喊了那么多次,你们竟听不到?眼里还有没有本侧妃?”顾瑾璃并不是一个高高在上,趾高气昂给人甩脸色的人,但是宁王侧妃的威风既然已经耍了,那就得继续耍下去。 领头侍卫没想到这个顾侧妃的脾气竟要比王妃的还大,不由得一惊,赶紧恭敬道:“顾侧妃恕罪,属下等人确实不是故意没听到的。” “进去,将里面的杨小姐拉去杖毙!”顾瑾璃不再计较,冷声吩咐道。 “是!”里面的动静,他们站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因此也知道哪个是杨小姐。 王府之中有正妃、侧妃、妾侍之分不假,但他们只是下人,一切都得听主子的命令。 顾瑾璃开了口,他们就得照做。 两个侍卫进去后,直直的朝着跪在地上的杨兰走去。 “得罪了,杨小姐。” 话落,他们便一左一右架起杨兰就要往外走。 “公主,救命!呜呜……救命啊,公主!” 杨兰一边用力扑腾着,一边踢踹着侍卫,“放开我,放开我!” 鹅黄色的裙子拖在地上,没一会便沾上了许多泥灰。 杨兰双手被侍卫禁锢住,无法动弹,想到待会就会死在棍子底下,濒临死亡的恐惧席卷全身。 被拖到门口的那一瞬间,她扯着嗓子哭嚎道:“尹小姐,尹小姐救我!” “我不想死,尹……” 随着杨兰的人被拖着消失在了门外,众人的眼神便都落在了尹素婉和尹素汐身上,看着她们二人的眼神意味深长。 沈碧云故作不解,歪头对离得自己较近的尹素汐问道:“尹二小姐,这杨小姐跟你很是熟识吗?为何她会要你救她?” 尹素汐面色一僵,盯着众人探寻的目光,皮笑肉不笑道:“姐姐大婚那日,我也不过是在婚礼上见过这杨小姐一面。” “兴许……兴许她是想着姐姐是宁王正妃,在府中应该要比顾侧妃更要有地位,所以这才开口求救,想让我借着姐姐的光来替她求情吧。” 沈碧云听罢,似笑非笑:“原来是这样啊。” 整个联谊会上,极少说话的江晴岚目光在沈碧云和尹素汐之间扫了一圈,然后移开了眸子。 沈碧云这话问的很是尴尬,而尹素汐先是撇干净与杨兰的关系,紧接着又通过抬高尹素婉的地位来踩低顾瑾璃,看来这尹二小姐也不是个好对付的…… 再看尹素婉,面色平静,只是安静的饮茶,也不晓得这杨兰口中的尹小姐,到底是尹大小姐,还是尹二小姐…… 不过,十有八九应该是尹素汐了…… 尹子恪原本担心华琼真会因嫉恨顾瑾璃而借机让人搜出那帕子,可谁又会想到顾瑾璃能以一个耳光打得杨兰措手不及,转危为安,化险为夷。 他不得不佩服她的急中生智,临危不乱。 抿了抿唇,尹子恪拱手道:“多谢顾侧妃还尹某一个清白。” 是非曲直,没有人再比他们自己再清楚的了。 顾瑾璃微微一笑,还以一礼。 顾念时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可以彻底的放下了,他主动站起身来迎着尹子恪:“尹兄受委屈了,快快入座。” 尹子恪点头,回头深深的看了尹素汐和尹素婉一眼后才走回座位。 尹素婉在低着头,故而没看到他的眼神透着一抹沉重。 尹素汐察觉到了尹子恪眼中的一丝失望,心虚的也低下了头。 杨兰被杖毙,此事便是告了一个段落。 大殿内气氛很是沉闷,众人也没有再坐下去的心情。 只是,公主不走,谁人敢走? 何况,刚才比试一事还未结尾。 那三个与顾瑾璃比试的姑娘还站在大殿中央,见顾瑾璃看向她们,她们每个人的脸上又堆起了惶恐不安的神色。 “噗通”一声,其中一个姑娘跪在地上,哽咽道:“顾侧妃,小女子学艺不精,以后再也不敢再在您面前卖弄了!” “求……求您高抬贵手,放过小女子吧!” 起初顾瑾璃说的是她们三人若是输了,便责打三十大板。 如今她们输了,却来求顾瑾璃,一来这新规矩是顾瑾璃定的。 二来,求华琼的话,这不意味着她们是受她指使来挑衅的吗? 三来,若顾瑾璃真能放过她们,那么她们的命暂时保住。 若以后她们出现了什么意外,这就极有可能是华琼背后动的手了…… “顾侧妃,求您饶了我们吧!”另外两个女子见状,也纷纷跪地求情。 泪眼婆娑,声音沙哑,模样楚楚可怜,实在是让人瞧着很是可怜。 顾瑾璃明白这三人同刚才那杨兰一样,都是被人推出来当炮灰的。 眸光微动,她抬眸道:“华琼公主,你觉得我该免了她们这三十板子吗?” 华琼见顾瑾璃将问题抛给了自己,憋在心里的那股怨气和火气再次被挑了出来,怒色道:“你总是问本公主做什么?你当本公主是什么?” “既然公主没有意见,那我就……”顾瑾璃装模作样的点点头,幽幽的看着这三个女子,话说了一半又停住,这让人很是折磨。 “顾侧妃饶命!顾侧妃饶命啊!”三人“砰砰砰”的磕着头,泪流满面。 “也罢,本侧妃看在华琼公主的面上就不与你们计较了!”摆摆手,顾瑾璃很是大度的示意她们起身。 “多谢顾侧妃!”三人听罢,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狼狈的站起来。 见顾瑾璃往座位上走去,她们吸了吸鼻子,偷偷瞄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华琼公主,也灰头土脸的坐回到自己的座位。 一场联谊会,生出了这么多事端,大概两杯茶水入肚,华琼便心情不佳的宣布联谊会到此结束。 顾瑾璃因为坐在最后面,所以离着侧门很近,在与莫芷嫣简单告别后,她率先出了大殿。 顾念时需要整理这次联谊会的各种资料,所以先留在了大殿内。 尹子恪是由前门出来,因此二人便在青石子小路旁遇到了。 对视片刻,彼此的眼中都有什么在静静流淌。 本没有几次交集,而且不管是因为尹素婉,还是因为顾家和尹家,总而言之他们的立场似乎应该是对立面。 然而,不知为何竟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至于相惜的是什么,可能是这种骨子里透出的云淡风轻,也可能是对这世上一切藏污纳垢的东西的蔑视和不屑…… “尹公子,这次连累你了。”深吸一口气,顾瑾璃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周围无人,将袖中的那条帕子递给尹子恪。 尹子恪接了过来,摇头道:“不是你的错,你无需自责。”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人活在这世上,总避免不了流言蜚语,是是非非,不理会便好。” 顾瑾璃笑了笑,然后沉声道:“告辞。” 尹子恪“嗯”了声,目送她与两个丫鬟离开。 “尹公子!” 收好帕子,尹子恪刚转身,却被不远处一道声音给喊住了。 见来人是华琼,他眉头不自觉的微皱。 待华琼站在眼前后,尹子恪抿了抿唇,淡淡道:“公主有何事?” “我……”华琼动了动唇,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尹子恪见她好一会也不说话,不禁又问了一遍。 “尹公子……本……本公主喜欢你。”咬了咬牙,华琼鼓足了勇气,捏着衣角小声道。 尹子恪一怔,望着华琼良久,才低声道:“承蒙公主厚爱,只是子恪现在无心成家,只怕是要辜负公主了。” 说罢,他又拱了拱手,“府中还有些事情,子恪告辞了。” “站住!”见尹子恪抬脚要走,华琼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红着眼睛道:“你拒绝本公主,是不是因为顾瑾琇?” 刚才,她特意问过那给顾瑾璃送帕子的小宫女,那宫女一口咬定帕子是尹子恪的。 至于是受谁指使,小宫女也诚实交代是尹素汐将丝帕和银子一并给了她。 尹素汐因着姐姐尹素婉而讨厌顾瑾璃这是正常的,可她却将尹子恪的名声差点毁了,这便有些过分了。 心里对尹素汐不免有些不满,可让她更难受的是竟看到了尹子恪和顾瑾璃在这里偷偷见面。 虽听不到他们二人说的是什么,但二人的手被宽大的袖子挡着不知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即便是知道可能是顾瑾璃将帕子还给尹子恪,可她还是不舒服的厉害。 挣扎再三,她终于下定决心告白,可惜却被婉拒了…… 尹子恪背对着华琼的身影一僵,随即拂开华琼的手,缓缓道:“我与顾侧妃之间清清白白,公主必定是误会了什么。” 华琼看不到尹子恪的表情,从他的声音里又听不出什么情绪,因此走到他面前,不依不饶道:“你若不喜欢她,为何要拒绝本公主?” “本公主哪里不好,哪里比不上她了?” 尹子恪轻叹一声,无奈道:“公主很好,只不过却不是子恪心里的那个人。” 说罢,他便绕过华琼往前走去。 “尹子恪!”怒瞪着尹子恪的背影,华琼的眼里蓄满了泪水。 身后的小宫女见状,急忙递上帕子安慰道:“公主,您别伤心。” “这世间的好男儿也并不只有尹公子一个人,还会有更好的人等着公主呢!” “滚!”一把推开小宫女,华琼抹了一把眼泪,恶狠狠道:“再敢多说一个字,信不信本公主剪了你的舌头!” 小宫女一听,吓得立刻捂住嘴巴,大气不敢喘。 华琼吸了吸鼻子,将眼泪咽下。 狠狠的撕扯着帕子,她在心里又给顾瑾璃记上了一笔帐。 尹子恪走到长吟园门口的时候,见顾念时手中抱着几幅画轴,便问道:“这些要带回诗社吗?” 顾念时点头,笑道:“那三个姑娘的文采虽比不上瑾……瑾琇,可平心而论能够在这么多人中脱颖而出,还算是不错的。” “经过我与社员们的一致讨论,决定允许她们进社。” 每次提到顾瑾璃的时候都要改称“瑾琇”,这当真是别扭的很,真担心有一天他会露馅。 顾瑾璃不愿参加诗社,可诗社若也不接纳他人,那么这次纳新活动便是白举办了。 所以,协商过后,便招了那三个女子。 尹子恪听罢,犹豫了会,试探道:“顾兄,不知可否将顾侧妃的画卷给我?” 怕顾念时误会自己,便解释道:“我比较喜欢顾侧妃画的那几朵莲花,很是生动形象,所以想回去临摹一下,看看能不能画出同样有深蕴的莲花来。” “这好说。”顾念时听罢,很痛快的将画卷递给了尹子恪。 尹子恪心中一喜,接过来道:“多谢顾兄了。” “尹兄你客气了。”顾念时摇头,想着还得抓紧时间回诗社,便道:“尹兄,你还有其他事情吗?” 尹子恪知道顾念时这么问肯定是有事情要忙,沉声道:“没事了,我也要回府了。” 说罢,他拍了拍顾念时的肩膀,坐上了回太傅府的马车。 第100章 私相授受 联谊会后,尹素汐与尹子恪二人回了太傅府,而尹素婉则依旧与玉夫人、柳夫人共乘同一辆马车回宁王府。 “王妃,林笙姑娘可是逍遥子的徒弟,想必没几日您的腿就会好了。”车厢里静默无言,没人说话,感觉气氛怪尴尬的,玉夫人率先开口道。 尹素婉扯了扯唇,点头道:“但愿如此。” 玉夫人瞧着她不冷不热的模样,虽心中不喜,可面上仍笑嘻嘻的。 瞥见桌子上的苹果,她甚是殷勤道:“王妃,我给您削个苹果。” “谢谢玉夫人,我若想吃会让双儿削的。”尹素婉摇头,婉然谢绝。 然而,玉夫人自有她的算计。 不顾尹素婉的拒绝,她一边热情的拿起苹果和搁在盘子里的小刀,一边笑道:“不碍事的,我削苹果很快,一会就好。” 说罢,她便仔细的削了起来。 尹素婉只当玉夫人是想热贴自己,也懒得再说什么,转头撩开帘子看向窗外。 若没记错的话,顾瑾璃的马车应当是在后面,可是怎么却不见影子呢? 今个无论是玉夫人的“太清湖”,华琼的加试,还是尹素汐的帕子,总之还是没有成功的除掉顾瑾璃。 依着大哥今日对顾瑾璃的不同,兴许真如亓灏一样,对她是动了心的。 华琼也不傻,定然早就看出来大哥的心思,那她会不会心有不甘,在顾瑾璃回府的路上,找人刺杀她呢? 在尹素婉晃神的功夫,玉夫人眼睛一亮,然后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将指甲里的粉末撒在了苹果上。 很快,那粉末竟神奇的浸入了苹果肉里,从表面上竟看不出一丝不对劲来。 “王妃,苹果削好了,给。”将最后的果皮去掉,玉夫人刚准备将苹果递给尹素婉的时候,忽然马车“砰”的一晃荡,似乎车轮子压在了石头上,几人的身子也跟着往一边歪去。 “啊!” “王妃!” 一声痛呼,一声惊叫。 双儿望着尹素婉鲜血直流的胳膊,白着脸道:“王妃,您……您怎么样?” 玉夫人刚才在往前递苹果的时候,并未放下手里的刀子,原本应该不会扎到尹素婉的,可马车突然颠簸,在无形之中又好像有一股力气推了自己一把,于是那刀子便生生的扎进了尹素婉的胳膊。 此时见尹素婉那碧青色的衫子上染了一大片刺眼的嫣红,玉夫人吓得六神无主,整个人连魂儿都丢了。 “玉夫人,你竟如此歹毒,借着削苹果的机会故意刺伤王妃!等回去后,奴婢一定会仔细禀告给王爷的!”双儿拿着帕子给尹素婉按着伤口,然后忿忿的瞪着面如土色的玉夫人。 尹素婉因为疼痛而皱着眉头,她深深的看着玉夫人,脸色很是不好看。 双儿是尹素婉的丫头,那么她的话自然也就是代表着尹素婉的意思了。 “咚”,玉夫人将匕首丢在了地上,随即“噗通”一声跪在尹素婉的脚下,甚是惶恐道:“王妃,妾身真的不是故意的!” “刚才……刚才是马车晃了一下,我才……才不小心……” 她知道尹素婉在亓灏心中的地位如何,又知道经过双儿的一番添油加醋,回去后亓灏定然是饶不了自己的,因此心里急得像着了一把火。 可是,越急于解释,她的舌头就跟打了结一样,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刀子是……是用来刺王妃的……不……不是,是削苹果的,我怎么可能……” 车内没有止血的纱布和药粉,即便是双儿用帕子简单的给尹素婉扎着伤口,但几句话的时间,那血又涌了出来。 “车夫,速度快一些!王妃受伤了!”撩开帘子,双儿对外面大喊了一声。 “是!”车夫应了声,扬起马鞭,狠狠的抽在马屁股上,于是车子飞快。 “王妃……”玉夫人见尹素婉仍旧抿唇不语,她的声音里便带着些许的哭音,哀求道:“妾……妾身真的……” “呲拉”,忽然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 只见柳夫人这时将自己衣袖用力撕开,不等几个人反应过来,她便蹲下身子将那半截袖子当作纱布一样缠在了尹素婉的胳膊上。 待系好后,她柔柔的语气里不乏恭敬:“王妃,玉妹妹应当真不是故意的,望您看在王爷的面上饶了她吧。” 尹素婉听罢,眼中浮现出一丝冷笑。 这柳絮,果真是没在宫里白待那么多年。 她的话,看似是在为玉夫人求情,可更像是不着痕迹的火上浇油。 明明是玉夫人用匕首扎伤了自己,她们要求宽恕,难道不该求自己? 说什么看在亓灏的面上饶了玉夫人,这不是在提醒自己要杀要剐,也只有亓灏能做得了主吗? 见柳夫人为自己求情,玉夫人就像是溺水的人看到了希望一样,感激的看了柳夫人一眼,一边磕头,一边急声道:“是是是,王妃,妾身真的是无心之过,看在王爷的份上,您就不要与妾身一般见识了!” 尹素婉瞧着一个半蹲着的柳夫人,一个跪着的玉夫人,敛去眸中冷意,半晌才道:“玉夫人既然是无心之失,那本王妃怎可能与你再计较?” 给双儿使了个眼色,她淡淡道:“去,扶玉夫人起来。” 玉夫人听到尹素婉松了口,连忙道:“多谢王妃,多谢王妃!” 柳夫人也站起来,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尹素婉目光落在柳夫人那露出的白皙手腕上,缓缓道:“本王妃记得之前太后曾赏赐了一件缕金挑线纱裙,等回去后让双儿给你送秋菊院去。” 柳夫人是知道东西好坏贵贱的,听到尹素婉要将缕金挑线纱裙送给自己,立即惶恐道:“王妃,那裙子太过珍贵,而且又是太后她老人家送给您的,妾身不敢收。” “无碍,太后的心意本王妃放在心里即可。”尹素婉微微一笑,语气不容置疑。 玉夫人是没见过世面的,一听到尹素婉将太后御赐之物给了柳夫人,一时之间心里的酸意又涌了出来。 低着头,她咬着唇,在心里暗暗不甘心起来。 为什么自己差点没了命,而柳夫人却能平白得了一件裙子? 哼,真是不公平! “那……就多谢王妃了。”柳夫人犹豫片刻,只好答应。 玉夫人见柳夫人接受了那裙子,不由得更是认定柳夫人为自己说话,撕了袖子为尹素婉包扎都是别有用心的,故而心中不满的情绪更加蔓延起来。 柳夫人察觉到了玉夫人情绪上的不对劲,动了动唇,决定还是等回去后再与她解释。 见柳夫人与玉夫人二人脸上的神色看在眼中,尹素婉唇角扬起弧度。 尹素婉的马车速度像箭一样,而顾瑾璃的马车恰好相反,慢的跟牛一样。 因为不愿与尹素婉、柳夫人、玉夫人三人撞上,所以她们虽是走的较早,不过却刻意走的最慢。 待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约莫着尹素婉的马车走远了,马车才开始以正常速度行驶。 不过,从长吟园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如今磨蹭了一半的路程,天更是黑了不少。 “小姐,咱们这么晚回去,会不会不太好呀?”爱月撩起窗帘一角,看着外面道。 “没事。”顾瑾璃低着头,把玩着手里的帕子,语气淡淡。 这绣着青莲的帕子,便是在大殿上自己拿出来打杨兰脸的那一条。 若不是在进入大殿之前,爱月见她身上没带帕子,将荷香的给了自己,恐怕当时真没有可以用来应付的东西…… 一旦自己与尹子恪私相授受的罪名落成,那么便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他们宰割了…… “嗷”,忽然马儿嘶鸣一声,马车“砰”的一下子往地上倒去。 “啊!” 紧接着,就在主仆三人一脸疑惑的时候,听到了外面车夫的惨叫声。 顾瑾璃面色微变,撩开车帘,只见众多黑衣人如一群乌泱泱的乌鸦一般,将马车包围的密不透风。 那几个宁王府的侍卫正在拼命厮杀,然而却有种螳臂挡车,不自量力之感。 “小姐……咱们又遇到刺客了。”爱月苦着一张脸,语气是说不出的无奈。 荷香也叹了口气,表情同样复杂。 但凡一出门,必定会发生点什么意外事故。 虽说已经习以为常了,可到底还是有种凶多吉少的感觉。 毕竟,就这么几个侍卫,要对抗这四五十个刺客,不用想也知道最后肯定是寡不敌众…… “嗖嗖嗖”,是箭羽划破长空射来的声音。 “小心!”顾瑾璃眼疾手快,将爱月和荷香往旁边一推,随即三人就地滚了起来。 险险的躲了过去,可是刺客们手中的长剑又劈头盖脸的砍了过来。 “小姐!”爱月见状,下意识的想挡在身前,却被人一脚踹飞。 “爱月!”顾瑾璃惊叫一声,起身想跑过去扶起她,可是却“砰”的一声,被人一手刀砍晕了。 那砍晕顾瑾璃的刺客手麻脚利的将她扛到肩上,足尖轻点,便飞身而去。 “小姐!!”荷香跌倒在地上的时候扭了脚,刚站起身,脚踝处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 倒吸一口气,她咬着牙往前追了几步,然而哪里还有顾瑾璃和那刺客的人影。 “小姐……”荷香面色煞白,身子发抖。 耳边的厮杀声还在继续,拖着爱月躲到了马车后面,荷香偷偷打量着周围的情形。 除了杀了那个车夫之外,这几十个刺客似乎并未真下狠手,他们只是缠着宁王府的侍卫,不让侍卫们有脱身的功夫。 待领头之人消失后,那些刺客们在打斗了几下后,也相继离开,可见刺客们的目的在于顾瑾璃。 眯了眯眼睛,荷香见侍卫们身上的伤也不致命,猜测顾瑾璃的性命应该暂时没有危险。 因为若是想要人命的话,估计刺客们早就在刚才直接就地将他们所有人灭口了…… “侍卫大哥!”心里有了主意,荷香急忙从马车后一瘸一拐的钻了出来,对着一个侍卫道:“顾侧妃被刺客掳走了,快回王府禀告给王爷!” 那侍卫一边用手捂着胳膊的伤口,一边迟疑道:“我们没有保护好顾侧妃,回去的话肯定会被王爷责罚的。” 另外一个侍卫眼珠子一转,小声道:“大哥,要不然咱们把这两个丫头杀了,就对王爷说对方太过凶残,咱们也算是死里逃生才跑回去报信的。” “如此一来,咱们尽力了,王爷也不会责怪咱们护主不利。” 其他几个侍卫听罢,沉默了一会,然后不约而同的盯着荷香和爱月。 荷香没料到那个侍卫竟敢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得心头一惊,身子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 虽然同样是回去报信,可报信的说法不一样。 一个是誓死护主,反抗无效,身受重伤的拖着半条命回来。 另一个则是有负重托,失职失责,仓惶逃命…… 所以,侍卫们才想将她们这两个丫头灭口…… 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荷香咽了一口唾沫,小声道:“侍……侍卫大哥,你们立即回去报信,是为了更加及时的救出顾侧妃,王爷怎会责怪你们?” “再者,你们也知道,顾侧妃是顾相的嫡女,如此尊贵的身份,等救出了顾侧妃,还怕顾相不会重赏你们吗?” 几个侍卫原本是担心回去报信会受罚,可一听荷香这话,也觉得确实有几分道理,于是想要杀了她与爱月的心便渐渐动摇起来。 领头的侍卫想了想,道:“也罢,趁着那刺客还没走远,咱们赶紧回王府!” 荷香抓着爱月的手掌心沁出了一层冷汗,见那侍卫想通了,不禁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领头侍卫招呼着其他人带着荷香、爱月,施展轻功立即往宁王府方向飞去。 宁王府的书房里,亓灏一边看着折子,一边冷笑道:“先告诉阿宝,既然宣王已经起疑了,那最近就安分些,切勿轻举妄动。” 杜江点点头,又道:“对了,太后看了清王和丽妃私下里的信件后,很是生气,派人将丽妃请去了寿康宫,寻了个理由罚她在宫门口跪了一下午。” “就连皇上,也被太后给怒斥了一顿。” 亓灏点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顾瑾琇还没回来?” 杜江摇头,低声道:“顾侧妃还没回来,不过……” 顿了顿,他忍着笑,轻咳了两声,努力保持严肃的模样,“不过您责罚玉夫人的那三十板子,她只挨了五板子就装晕过去了。” 在马车上,尹素婉虽说不计较玉夫人的过失,可并不代表这件事情不让亓灏知道。 因此,前脚刚回怡心院,后脚就派双儿将受伤的事情到书房禀告给了亓灏。 亓灏先是让林笙亲自去怡心院给尹素婉看伤,在得知伤口无大碍后,便让杜江传信到玉露院,赏赐给玉夫人三十大板。 玉夫人本以为此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料到还是逃不过一顿责罚,虽然只是三十板子,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的颜面何存? 将对尹素婉的不满压住,玉夫人只能用装晕这个下下策逃过剩下的板子。 “哼,她也就这么点伎俩!”亓灏拿起下一本折子,眸光暗了暗,“今日在长吟园,那死了的杨小姐,父亲可是杨受成?” 杜江沉声道:“是,杨受成刚归附在尹太傅门下,据说家中只有这一个女儿。顾侧妃今日杖毙了她,恐怕对太傅那边不好交代。” 亓灏沉思片刻,缓缓道:“稍后派人去给梁宽捎个信,让他寻个机会带着重礼去杨府拜访一下杨受成。” “是,王爷。”杜江知道亓灏这般做是为了顾瑾璃,不禁又想到了顾瑾璃偷偷买院子的事情,“王爷……顾侧妃那院子,要不要找人……” “王爷,不好了!”杜江的话还没说完,门大力被人推开。 秦峰气喘吁吁的进来,身后跟着那几个负伤的侍卫。 亓灏皱了皱眉,冷声道:“发生了何事?” “噗通”一声,领头的侍卫直挺挺的跪在地上,抹了一把脸,战战兢兢道:“王爷,回府的路上,顾侧妃被人给掳走了!” 原本脸上是没血的,经他这么一抹,原本捂着胳膊的手上沾着的血便抹在了脸上,看着大有一种从疆场上死里逃生回来的悲壮感。 “啪”,手中的毛笔在亓灏听到这句话后,被生生的折成两截。 “何人?”亓灏眸子死死的瞪着那侍卫,这两个字里带着丝丝寒气。 那侍卫身子一抖,摇头道:“属……属下不知道……” “啪!”大掌重重的拍在桌案上,亓灏的脸色阴沉的要比寒冬腊月的天还要冷冽。 “王爷,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咱们还是赶紧把顾侧妃给找回来吧?”杜江见亓灏即将发怒,立即开口道。 秦峰也连连点头,“王爷,荷香说看那些刺客当时的样子,似乎暂时不打算要顾侧妃的命。所以顾侧妃现在应该是安全的,咱们赶过去还来得及。” “连是谁下的手都不知道,如何去找?”亓灏桃花眼中暗涛滚滚,恨不得将这几个侍卫一掌拍飞。 “王爷别急,属下这就去查!”杜江与秦峰对视了一眼,二人风一样的从房间里刮走了。 亓灏冷冷的瞥了一眼那几个侍卫,烦躁的摆摆手:“滚出去!” 侍卫们听罢,像是怕亓灏反悔似的,一溜烟的也消失在了房间里。 亓灏揉了揉眉心,眉宇间神色不安。 与此同时,怡心院中,双儿一边给尹素婉洗脚,一边问道:“王妃,你当时明明可以避开玉夫人的刀子,为何不躲开呢?” 尹素婉轻抚着缠着纱布的胳膊,冷笑道:“本以为挨了这一刀,能借着王爷的手杀了玉夫人,没想到王爷竟只赏了她三十板子,呵呵……看来我在他心中,也不过如此。” 听着尹素婉笑意中隐隐的不满和恨意,双儿小声安慰道:“王妃,兴许王爷是看在您不追究的份上才饶了玉夫人的。” “您在王爷心里什么地位,整个府中上下人尽皆知,您可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那裙子给柳夫人送过去的时候,她可说什么了?”尹素婉深吸一口气,又问道。 双儿摇头,道:“柳夫人只说谢谢您,其余的倒是没说。” 尹素婉眸中冷意加重,幽幽道:“呵,看来这一条裙子,还不够挑拨她与玉夫人的关系,我得再加点猛料了!” “王妃。”宝珠端着一碗药,推门而入。 将药碗放下后,她上前道:“顾侧妃在回来的路上被人掳走了。” “哦?”尹素婉听罢,挑了挑眉,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发自内心的笑意:“是华琼做的?” 见宝珠摇头,她又自顾自的说道:“也对,不管是谁做的,都肯定不会留下把柄被人抓住的。” “王爷可收到了消息?”任双儿将自己的腿移到床榻上,尹素婉调整了一下姿势,问道。 “王爷……”宝珠见尹素婉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讪讪道:“一开始王爷收到消息的时候只让杜江和秦峰去找人,但没一会,王爷竟也亲自去了。” “嗯……刚走没多久。” 尹素婉听罢,不自觉的攥紧了被角,半晌才道:“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见尹素婉神色黯然,两个丫鬟便退了出去。 视线落在床榻旁边的药碗上,尹素婉盯了许久,然后端起来一饮而尽。 满嘴充斥着苦涩的药味,然而她却并未将碟子里的蜜饯放入口中。 因为,即便是吃了蜜饯,这药里的苦,却不及心里的一半…… 将碗放下,她将发间的簪子抽出,三千墨丝披散开来,像是黑色的瀑布。 将簪子尖细的一端对着腿一戳,她的身子随之一颤。 那原本像两根木头一样麻木的腿,竟有了丁点疼痛感…… 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尹素婉又加了几分力气,那痛感果真更强烈了一些。 心里像是坚冰渐渐在融化,她不知是欢喜,还是忧愁,总之握着簪子的手也跟她的心一样,在微微颤抖。 林笙的医术果然厉害,这才几日,她便有了知觉。 若不是自己每次将药都是倒了一半喝一半,想必药效不会这么慢…… 这么说来,极有可能真像林笙说的那样,再没多久,自己就能下地走动了? 按住双腿,尹素婉的眼角溢出一滴晶莹的泪水。 算不得喜极而泣,但代表着她内心波澜翻滚后的复杂之情…… 城南外的树林里,顾瑾璃被绑在一棵树上,嘴巴里塞着布条。 她迷迷蒙蒙的睁开眼睛,刺眼的光芒又让她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站在她周围是一群黑衣人,举着火把的那人见到顾瑾璃醒了,于是上前对那背着手同样一身黑衣的男子道:“主子,那姑娘醒了。” 这被称为“主子”的人听罢,缓缓的转身,走向顾瑾璃。 顾瑾璃听着那人走过来的动静,再次睁开眼睛。 借着火把的光芒,她只能看到这人一身黑衣和那脸上狰狞的面具。 除此之外,一切都与这浓浓的夜色融为了一体。 男子居高临下的站在顾瑾璃面前,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用唯一暴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静静的凝视着她。 顾瑾璃因为嘴巴里堵着布条无法说话,只能费劲的仰着头看着男子,猜度他的身份。 黑衣虽不同于刺客的夜行衣,但似乎料子也极其珍贵。 此人身材修长,看气质也绝对不是那种五大三粗的山野村夫。 他不说话,要么是怕暴露身份,要么就是个哑巴…… 这双眼睛…… 怎么说呢,目光幽暗之中又带着冷意,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意,总之让人捉摸不透。 “主子,是否将她现在就带到别院去?”见男子一直站在原地不说话,那蒙面的黑衣人小心的询问道。 男子点点头,依旧是不说话。 顾瑾璃听罢,心里一紧。 如果是山贼劫持了她,这还好说,大不了给一些银子罢了。 可眼下她却不知这人的身份,却要被人家带到什么别院里去? 这可如何是好,该不会是要被软禁起来,或者是用来做什么可怕的事情吧? 这样想着,她便不由自主的挣脱着绳子。 不等她动弹,绳子被面具男子给解开了。 然而,她还没动一下,穴道紧接着又被男子给点住。 脚下一空,顾瑾璃便被男子抱在了怀里。 她没想到他竟会亲自抱起她来,不禁瞪大了眼睛。 脑袋中有灵光闪过,她仔细的嗅了嗅,然而却失望了。 一般来说,不管是男人女人,身上都会多少有些味道的。 比如说,女子的脂粉味,男子的熏香味。 而这个人,身上却丁点味道都没有…… “主子,那边好像有人过来了!”就在男子抱着顾瑾璃刚要上马的时候,只听到一阵阵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传来。 感觉到男子抱着自己的手一紧,顾瑾璃觉察出他身子也跟着僵硬起来。 “哒哒哒”,说话间,数匹马儿便直接将他们给包围起来。 对方人数众多,同样高举着火把,强烈的火光让顾瑾璃睁不开眼。 “放下她。” 虽看不清骑在马上的为首之人,可只听这声音,她便认出了来的人是亓灏。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就像是在一瞬间升入了云端,软绵绵的,轻飘飘的,然后落下后,又很是心安。 “主子,您先走。”刺客们一边护着男子后退,一边拿着剑挡在身前做防御状。 都这个时候了,男子还是一声不吭。 要不是他难得的低低“嗯”了声,顾瑾璃真以为这是个哑巴。 抱紧顾瑾璃,足尖轻点,男子便施展轻功踩着几个手下的肩膀飞出了包围圈。 亓灏冷哼一声,同样踩着马背飞身追去。 接下来,便是双方手下之间的交战了。 耳边是呼呼刮过的夜风,顾瑾璃的头发在风中飘扬。 身子被男子抱着在树林里穿梭,这种忽上忽下,被吊在半空中的感觉很是不好。 有好几次,她都担心一个不小心,自己就会摔下去。 身后,亓灏紧跟不舍,袖中的毒镖一次次射向男子,但都被他敏捷的避了过去。 亓灏恼怒,便抽出腰间的软剑,灌入一道凌厉的内力,随即朝着男子狠狠掷去。 果然,那剑直中男子肩头。 闷哼一声,他的身子在空中晃了几下,终究是落在了地上。 亓灏冷冷的看着男子,幽幽道:“放开她,本王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否则……” 虽然除了毒镖之外,他手中再无武器,可是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狠戾,却足以抵得上千军万马。 男子将顾瑾璃轻轻放下,与亓灏对视片刻,随即率先出掌。 顾瑾璃背靠着大树,睁大眼睛,看着两道黑色的身影如鬼魅似的在夜里穿梭。 男子的肩上虽有伤,可一招一式却丝毫不输于亓灏。 想着在被迫落下来之前,他抱着自己那谨慎的模样,有些不解。 他好像对她并无恶意,难道刚才是怕伤着她? 亓灏开始还有几分耐心,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便烦躁起来,出手也更加的咄咄逼人,招招毙命。 身子飞起,在眨眼之间快速跃到了男子身后,在他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一掌再次劈在了男子的后肩上。 新伤加旧伤,男子“噗”的吐了一口血,身子向一旁倒去。 就在亓灏伸手想要抓向他脸上的面具时,忽然一道冷光逼近。 “嗖嗖嗖”,三支冷箭朝着一旁观战的顾瑾璃射去。 亓灏反手一挥,飞身挡在顾瑾璃身前。 “主子,走!” 亓灏分神的功夫,那男子已被手下人接走。 “可恶!”亓灏往前追了几步,想着还靠在大树边上的顾瑾璃,便又折了回来。 “王爷,有一个刺客逃走了!”秦峰和杜江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大口喘着粗气。 “嗯,他的主子也刚走。”亓灏抬手点开顾瑾璃的穴道,冷声道:“立即去查一下刚才那人的身份。” 秦峰应了声,又带着人追去。 解开穴道后,顾瑾璃便能动弹了。 不过,可能因为先是被绑了太久,又点了穴道,所以她的两腿发麻,刚站起来就没站稳。 身子一个趔趄,摇晃了几下。 杜江见状,下意识的伸手就要去扶她,手却被亓灏一巴掌打掉了。 瞥了杜江一眼,亓灏扣住顾瑾璃的胳膊,视线落在她沾着血的衣服上,幽幽道:“麻烦的女人。” 因为亓灏亲自来救自己,顾瑾璃心里原本多少还有些感动,但在听到这话后,那感动的小火苗瞬间被冷水熄灭。 垂下眸子,她不冷不热道:“妾身多谢王爷。” 亓灏瞧着她这好像并不领情的态度,不满的一甩衣袖,大步离开。 顾瑾璃望着亓灏冷硬的背影,轻哼一声,也抬脚跟在了后面。 第101章 喜欢男人 昨日一场联谊会,折腾了一天,因而顾瑾璃晚上睡得极其的沉,一觉到了第二日的辰时。 她一睁开眼睛,竟吓了一大跳,眼前正无限放大着一张脸,那双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咕噜咕噜的乱转。 “林……林姑娘,你大清早的坐我床边做什么?”抚着胸口,顾瑾璃咽了一口唾沫,勉强坐直了身子。 林笙撇撇嘴,“你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害怕个什么鬼?” 视线顺着顾瑾璃白皙的脖子一路往下望去,她一边摸着下巴,一边“嘿嘿”笑道:“啧啧,真看不出来,你竟还是个穿衣显瘦,脱衣有料的女人!” 大概是林笙的眼神太过赤裸,以至于顾瑾璃脸一红,下意识的捂紧胸口。 “哈哈,顾瑾琇,你该不会还是个处吧?”林笙眼睛一亮,将脸又往前凑了凑,戏谑道。 顾瑾璃面色一僵,随即想到了多日前的那一次不愉快的经验。 垂下眸子,她的声音冷了几分:“林姑娘来芙蕖院,究竟有何事?” 林笙将她的脸色变化收入眼底,自动忽略掉顾瑾璃语气中的冷意,耸耸肩,“一会我要去怡心院验收成果,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见证奇迹的时刻?” “嗯?”顾瑾璃眸光微动,脱口而出道:“你是说,王妃的腿好了?” 林笙摇头,冷笑道:“好不好,还不得看她自己?” “她要想好,早就好了,也不用等到现在了!” 顾瑾璃听罢,明白了林笙话里的意思。 微微一笑,她意味深长道:“王妃的腿,还有劳林姑娘了。” 顿了顿,她摊开手,轻声道:“毕竟我也算是差点废了这双手,她若好不了,我付出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林笙拍了拍顾瑾璃的肩膀,点头道:“放心,她要好不了,我便剁了自己的腿给她用!” “呃……林姑娘真爱开玩笑。”顾瑾璃眼前一瞬间竟浮现出了那血腥的画面来,身子一抖,不着痕迹的拂开林笙的手。 林笙打了个呵欠,问道:“对了,我差点忘了告诉你,改日若是得了空,你得带我去京中转转。” “待在王府里这么多日子了,我都快闷出痱子了。” “好。”顾瑾璃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便痛快的答应了。 “啊呜。”紧接着又一个呵欠,林笙的眼泪也跟着出来了。 “本小姐去怡心院了,不用送!”背起药箱摆摆手,她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顾瑾璃眨了眨眼睛,不禁弯起了唇角。 这林笙,果真是个性格奇怪的姑娘啊! 率真中不乏聪慧,活泼也不失幽默,不过为何总是呵欠连天,一副睡不醒的样子呢? “小姐,林姑娘走啦?”这时,爱月推门而入,端着脸盆进来。 顾瑾璃“嗯”了声,问道:“昨晚让你准备的礼物,准备的如何了?” “啊?什么礼物?”爱月听罢,一脸茫然。 顾瑾璃一看爱月的表情,便知道她一定又将自己交代的话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皱了皱眉,她抬手戳了一下爱月的脑袋:“过几日便是父亲的生辰了,不是让你跟荷香商量着准备一些礼物吗?” “呃……”爱月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小声道:“荷香从昨晚就开始不舒服,她到现在还睡着呢,我也就忘了。” 听到荷香身子不舒服,顾瑾璃拿着帕子擦手的动作一顿,问道:“找大夫看过了吗?” “荷香说可能是昨天受到了惊吓,多躺会就好。”爱月将荷香的话转告给顾瑾璃后,见她挥挥手,便退了出去。 顺势挨着桌子坐下,顾瑾璃忽然想起女扮男装带着两个丫鬟出门时,在院子里遇到了林笙,曾说过要荷香三日后去找她…… 难道,林笙看出什么不对劲的了? 这样想着,她的心情不免有些沉重起来。 三日后,也便是明日了…… 重重的吐出一口气,顾瑾璃安慰了自己一番后,伸了个懒腰,然后便拿出林笙给自己的小册子仔细的看了起来。 丞相府,大公子的清风院中,传来一阵瓷器落地的清脆声。 地上满是瓷杯碎片,侍从一边捂着脸,一边紧紧握着药,战战兢兢道:“大……大公子,属下哪里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您明示!” 顾成恩的里衣褪到了肩膀,只见肩头一道深深的剑伤,正往外渗着血。 阴冷的眸子直直的盯着那灰衣侍从,他幽幽道:“昨日谁让你用箭射她的?” “你可知,万一伤到了她,后果如何?” 侍从立即明白了,原来大公子是在责怪昨晚上为了救他而故意朝着顾瑾璃射箭以引亓灏注意力分散的事情,急忙拱手解释道:“大公子,属下之所以那样做,也不过是为了救您,还望大公子不要生气。” “为了我?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顾成恩瞧着侍从仍试图辩解,心头的怒火烧得更旺了,刚打算抬手一掌打在他身上的时候,却听得外面的下人在门口喊道:“大公子,老爷往这边来了!” 顾成恩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沉着脸理了理衣服,缓缓起身,往门口迎去。 侍从趁着顾淮还没进屋之前,赶紧手忙脚乱的将地上的一片狼藉收拾干净。 “父亲。”顾成恩对顾淮点点头,迎着他进屋。 “听说你今个没去刑部,也没去改良兵器,为父便过来瞧瞧你。”顾淮看了顾成恩一眼,见他脸色不太好,沉声道:“怎么了?生病了吗?” 顾成恩摇头,给顾淮倒了杯茶,淡淡道:“就是突然有些累了,想偷懒一日。” 按着之前,一年中大概除了逢年过节在家里逗留两日,顾成恩大多都是将大把大把的时间留在刑部,而今日这般倒是有些反常起来。 顾淮抿了口茶,问道:“恩儿,这几日没什么事情吧?” 顾成恩笑了笑,“父亲放心,儿子真没事。” “没事就好。”顾淮面色明显放松下来,想了想,迟疑道:“听说,那日你在街上当众拦下了一个小公子?” “恩儿,你该不会也跟尹二公子一样,对男人……” 顾淮这话,让顾成恩有些发懵。 他好像有几日没到街上去了,唯一一次还是前日,他路过茶室,遇到了从里面出来的顾瑾璃…… 心中了然,必定是顾淮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这才担心自己是个断袖。 深吸一口气,顾成恩将心头思绪压下,“父亲,儿子不喜欢男人。” “这就好,是为父多虑了。”顾淮听罢,彻底的放下心来。 给顾成恩的茶杯中蓄满水,他试探道:“恩儿,你的年纪也不小了,为父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已经娶了你娘了。” “刚才翰林院学士莫大人派人送了帖子过来,说是明日请你我父子二人一同去莫府,你意下如何?” “莫东盛?”顾成恩仔细的回忆了一下,握着茶杯的手一顿,提高了几分声音:“莫芷嫣的父亲?” “你认得莫芷嫣?”顾淮一听到顾成恩提到莫芷嫣,老眼闪过一抹幽光。 顾成恩点头,又随之摇头,“不认识,不过儿子记得父亲去年似乎在我面前提到过她。” 的确,去年顾淮有意要顾成恩娶莫芷嫣,可因为顾成恩当时拒绝了,所以自此便没了后文。 而那莫家小姐似乎很是中意顾成恩,以至于过了这么久还念念不忘的痴心等待着,这片心意当真是难得。 顾淮也知道顾成恩在男女之事上毫无兴趣,便进一步为莫芷嫣美言道:“恩儿,莫小姐无论是在身份地位上,还是美貌和才华,都能配得上你。” “要不然,等明日你随为父去莫府走一趟,去瞧瞧那莫小姐?” 顾成恩垂下眸子,半晌才道:“父亲,儿子现在非常忙,真的一点时间都抽不出来。” 顾淮虽清楚这又是顾成恩的借口,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抬手拍在了顾成恩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恩儿,你再好好考虑一下,莫要等到失去才真的后悔。” 站起身,他往门外走去。 待顾淮走出门口,一旁的侍从望着那蓝色袍子的肩膀处染了一团嫣红,不禁大惊失色道:“大公子,您的伤口……” 顾成恩转头,抹了一把肩膀,感受着那指间的濡湿,苦涩一笑。 将顾瑾璃掳走,仅仅是一时冲动。 可那冲动,也不过是早就想要顺从心意的胆大妄为罢了…… 他想将她掳到自己的别院里,然后别院之中,有她,有他,只有他们二人,再无旁人打扰…… 就算是每日在她面前都戴着面具,不能以真面目示人,那他也愿意就这样一辈子跟她过二人世界…… 可是,谁又想到亓灏会这么快就得到消息呢? 而且,他还亲自赶了过去…… 呵呵,果然人算不如天算。 罢了,这次无法得到她,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将衣服拉下,顾成恩眯了眯眼睛:“上药!” “是,大公子!”侍从听罢,急忙上前应了一声。 顾淮离开清风院后,竟迎面遇到了刚从大夫人院子里出来的顾瑾琇。 “父亲。”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顾瑾琇看着态度尤为的恭敬。 不得不说,顾瑾琇最近也算是乖巧听话,因此顾淮看着她眼神里的疼爱都快要溢了出来。 和蔼一笑,他点点头,欣慰道:“你这几日表现不错,看来以前为父的话你听心里去了。” 顾瑾琇讪讪一笑,小声道:“女儿长大了,不能再惹父亲生气了。” “傻孩子。”揉了揉顾瑾琇的脑袋,顾淮笑着离开。 望着顾淮的背影,顾瑾琇冷哼一声,不屑道:“走,咱们回去换衣裳去!” “小姐,换衣裳做什么?”身后的丫鬟疑惑的看着顾瑾琇,很是不解。 “当然是女扮男装溜去宣王府了!”顾瑾琇翻了个白眼,低声道:“既然父亲不同意我嫁给宣王,那我也只能先生米煮成熟饭了!” “哼,到时候他可不要怪我!” “啊?”小丫鬟听罢,震惊不已,眼睛瞪得老大:“小……小姐,这样不妥吧?” “有何不妥?”顾瑾琇皱了皱眉,不满道:“我与宣王乃真心相爱,自当有情人终成眷属才对!” “可父亲偏偏不愿意我们二人结合,那我还有什么办法?” 说罢,她扭头往自己院子方向走去。 小丫鬟见状,急忙跟了上去。 亓灏下了早朝后,一边往怡心院走着,一边想着刚才杜江传来的消息,心情很是复杂。 若昨晚顾瑾璃被掳走,当真是顾成恩所为,那他究竟想做什么呢? 难不成,他对顾瑾璃的感情真到了如此痴狂的地步了? 冷笑一声,亓灏竟有点佩服起顾成恩来了。 即便是同父异母,可也不该*。 然而,顾成恩不仅生出了*的念头,而且还敢起了将顾瑾璃囚禁的想法…… 呵,真是该死! 房间里,林笙正拿着小锤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尹素婉的双腿,见她一直摇头,不禁冷声道:“宁王妃,本姑娘今日只问一句,你到底有没有按时按量的好好吃药?” 尹素婉面色一僵,然后老谋深算的记了下来:“怎么了?” 林笙直直的瞪着尹素婉,不冷不热道:“你吃了我的药无效,你能怎么了?” 听出林笙语气里带着怒气,尹素婉安慰道:“林姑娘也不要着急,可能我的腿真的恢复的比较慢,还请姑娘见谅。” 说罢,她又叹气,故作惆怅道:“倘若真的没法走路,这也都是我的命,我认了。” “反而是姑娘你,整日的为了我付出这么多,我心里是真的很难受。” 一边说着,她竟也一边抹起了眼泪。 瞧着尹素婉如此伪善的脸,林笙“嗯”了声,然而在下一刻却手起锤落。 狠狠在尹素婉腿骨处一敲,紧接着传出了她的一声痛呼。 “林笙,你做什么?!”红着眼睛瞪着林笙,尹素婉被那突如其来的一锤子敲得眼泪都冒了出来。 林笙余光瞥见了正要往屋内进来的亓灏,故作惊讶状,晃动两下手里的锤子,大声道:“欸,刚才宁王妃不是还没感觉吗?难道是我敲的力度不够?” 尹素婉用力的咬着唇,皮笑肉不笑道:“林姑娘按摩了这么久,多少还是会有点感觉的。” “噢。”林笙点头,作恍然大悟状,并不打算放掉尹素婉。 又在她的腿上来回敲打了几下后,林笙转身对亓灏嬉皮笑脸道:“恭喜宁王爷,贺喜宁王爷,宁王妃的腿终于有知觉了!” “看来,果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啊!” 亓灏听罢,一向冷淡的脸上多了一丝笑意,上前道:“婉婉,你的腿有知觉了。” 尹素婉扯了扯唇,笑得极其不自然:“嗯,多亏了林姑娘。” “哎,别谢我!怪不好意思的!”林笙连连摆手,大眼珠子一转,举起锤子晃了几下,肃然道:“宁王妃,你的腿既然有了知觉,那就得从现在开始下地开始活动。” “要不然,你太久没走动,腿部的肌肉也会渐渐萎缩。” “什……什么是萎缩?”如此专业性的术语,尹素婉听了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就是……总之你现在必须得下地!”林笙是故意难为尹素婉,同样也是想看看她现在到底到了哪种程度了。 “林……林姑娘,我觉得……觉得现在就下地有点为时过早,要不然再等几日?”尹素婉若真的答应了,恐怕就是在不打自招自己没好好服用林笙开的药,所以她不能依着林笙的意思。 “这样啊……”林笙表示明白后,便再次举起锤子,认真道:“那我还是继续给你按摩吧,多敲打几次,利于血液循环!” 说罢,又狠狠的敲在了尹素婉的腿上。 起初那几下她还能忍着,可后面那几下重的,却疼得她面目有点扭曲。 林笙注意着坐在一旁的亓灏,见他也皱起了眉头,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语气带着一抹不容置疑,她又重复了一遍:“宁王妃,你当真不下来走动几下吗?” 尹素婉张了张嘴,望着目光幽幽盯着自己的亓灏,半晌才小声道:“林姑娘,我……” 亓灏见尹素婉支支吾吾,忽然开口道:“林姑娘稍安勿躁,婉婉这么久没下地了,的确没法现在就立即下床,还是再过几日吧?” 这意思听在林笙耳中,仿佛是自己要是再不同意,那就是不近人情了? 勾了勾唇,林笙收起锤子,笑道:“宁王爷说的也在理,确实是我太心急了。” 尹素婉见亓灏替自己说话,一边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一边猜测是否亓灏识破了自己的诡计? 总之,她的心里很乱。 背起药箱,林笙对亓灏行了个礼,于是离开了怡心院。 林笙走后,亓灏在怡心院里坐了也没一盏茶的功夫,随即也离开了。 望着亓灏墨色的人影渐渐消失,双儿道:“小姐,这林姑娘三番两次的试探您,刚才险些在王爷面前暴露!真是太可恶了!” 尹素婉眸中划过一抹杀意,幽幽道:“可不是嘛,刚才疼得我腿都发麻!” 双儿听罢,立即道:“小姐,这林笙今日过来之前,还去了芙蕖院,她跟顾侧妃走的这般近,难保她所做这一切不是受顾侧妃的指使!” 尹素婉沉默片刻,问道:“锦瑟那边如何了?” 双儿道:“小姐放心,锦瑟已传过话了,很快荷香就会毒发身亡。” 尹素婉“嗯”了声,冷笑道:“待荷香死了,便让锦瑟再使点小手段取而代之。” “只要锦瑟成为了顾瑾琇的心腹,那以后一切就都好办了。” 双儿殷勤的附和道:“小姐说的是,荷香和爱月是顾侧妃的左膀右臂。不过爱月是个没脑子的,先把荷香除去,爱月也就不在话下了。” “哼,但愿锦瑟有那个本事。”尹素婉揉了揉眉心,不耐烦道:“先退下吧,我头有点疼。” “是,小姐。”双儿点点头,退了出去。 出了怡心院,杜江跟在亓灏身后,见他脚步沉重,便担心道:“王爷,您怎么了?可有什么心事?” 亓灏停住步子,深深的看着杜江,半晌才道:“有一件事情……可能本王早就发现了,可却自欺欺人到现在。” 杜江大概猜到了亓灏要说的是何事,想了想,他安慰道:“王爷不必多想,一切顺其自然便好。” “呵……顺其自然?”亓灏自嘲一笑,神色莫辨道:“本王有顺其自然的资格吗?” “王爷为何没有?”杜江看着亓灏,沉声道:“王爷是念着与王妃多年的情意才不敢相信她在背后做的那些事情,也不敢面对您对顾侧妃的感情,这是不对的。” “很多时候,人会变,感情也会变,但唯一不会变的,是自己的心。” “王爷应该问一下您心里想要的是什么,而不是被以往给束缚住。” 见亓灏剑眉轻蹙,杜江垂首,急忙道:“王爷,属下也只不过是胡说八道的,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私心里,杜江是希望亓灏跟顾瑾璃在一起的,毕竟现在的尹素婉心机太重。 昨日联谊会中发生的事情,即便是亓灏没有派人去查,可杜江本着为了亓灏着想,还是偷偷去查了一番。 查完之后,尹素婉在他心里的印象更差了。 谁能想到,那温婉善良的宁王妃,竟为了污蔑顾侧妃的清白,不惜连自己哥哥的清誉都毁了呢? 女人啊,狠起来,果真是可怕!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告诉了亓灏。 因为,他不想让亓灏错过顾瑾璃,想让他看清自己的真心。 果然,亓灏在得知真相后,一夜未眠。 他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导致一个人竟变得这样快,人心也变得这样冷硬…… 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一切都是因为他这个罪魁祸首。 是他的犹豫不决,是他的优柔寡断,是他的三心两意…… 可是,心动起来,真的是不能控制。 倘若可以,他真的很想将自己的心上把锁…… 重重的叹了口气,亓灏低声道:“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从不是一个得过且过的人,可在感情面前,他也只能如此。 像是被困在一个迷茫的牢笼中,他走不出去了…… 杜江瞧着亓灏眉宇间的无奈之色,摇了摇头。 第102章 半死不活 “砰”,门被人大力推开。 顾瑾璃一边对着镜子梳理头发,一边转头,见荷香并没进来,便问道:“荷香呢?” “荷香……荷香她……”爱月小脸惨白,红着眼睛,哽咽道:“小姐,荷香她……她没气了!” “什么?!”顾瑾璃听罢,手中的梳子“咚”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几日之前,林笙说过要等三日,然后让荷香去她的院子里瞧一瞧。 今早,爱月见荷香没醒,便想着让她多睡会。 可是,两个时辰过去了,荷香仍旧没醒,爱月便再次折回房间去喊她,可谁想到荷香不仅嘴唇发白,脸上没有丁点血色,而且通体冰冷,没有丝毫温度。 就连两个具有生命特征的呼吸和脉搏,荷香也没有…… 吓得尖叫一声,爱月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 抓着爱月的手,顾瑾璃声音颤抖道:“怎……怎么回事?” 爱月满心都是恐惧,哽咽道:“我……我也不知道……” 顾瑾璃咬着唇,一甩衣袖,疾步往荷香的房间里走去。 “荷香,荷香……”一进门,果真看到荷香一动不动的静静躺在床上。 轻唤了两声,然而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顾瑾璃轻轻推了推荷香,又不甘心的喊道:“荷香,起来了。” 同样,除了空气中的静默和爱月的抽泣声,始终听不到她最想听到的声音。 紧紧攥拳,顾瑾璃的眼眶发红。 她不敢相信,一夜之间,荷香便无缘无故的没了…… 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征兆。 人在悲痛和恐惧到极点的时候,往往会在那一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和冷静的意识。 “小……小姐……”爱月抽抽哒哒的吸了吸鼻子,在后面扯了扯顾瑾璃的袖子,小声道:“您不是也会点医术吗?快给荷香瞧瞧!” 顾瑾璃听到爱月的话后,这才反应过来,于是赶紧伸手探向荷香的脉搏。 努力压住狂跳不安的心脏,她深吸一口气,屏气凝神,使得自己心平气和下来。 可是,过了好一会,她仍旧没有探到荷香的脉象…… 双唇嗫嚅,顾瑾璃的眼泪滴滴落在荷香的脸上,心痛到无以复加。 脑光一闪,她后知后觉的抓着荷香的手,抬头对爱月道:“快,快去找林笙!” 爱月听罢,抹了一把眼泪,重重点头道:“对对对,还有林姑娘!” “林姑娘是神医,绝对可以救醒荷香的!” 顾瑾璃和爱月一人一边,架着荷香的胳膊,急匆匆的往林笙的院子走去。 “哎哟喂,这是怎么了?” 主仆二人刚出芙蕖院没几步,却被人给拦了下来。 顾瑾璃冷冷的看着挡着路的玉夫人,语气冰冷道:“让开!” 玉夫人原打算去花园里喂鱼的,只不过远远的瞧见她们神色焦急的往外跑,便觉得必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因此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思,将她们给堵住了。 瞅了一眼不省人事的荷香,玉夫人捂着嘴轻笑道:“啧啧,这丫头怎么一副半死不活的状态?” “不会说人话就闭嘴!”顾瑾璃狠狠的剜了玉夫人一眼,随即示意爱月绕道而行。 可玉夫人并不打算放过顾瑾璃,对着她的后腰抬起就是一脚。 不过,她的腿刚伸出还没落在顾瑾璃的身上,却被一道皮鞭给缠住。 “啊!” 那横空的皮鞭用力一甩,将玉夫人给掀翻在了地上。 痛呼一声后,玉夫人一边揉着屁股,一边忿忿回头骂道:“是哪个狗娘养的敢……” 待见出手那人是亓灏,她张大嘴巴,皮笑肉不笑道:“王……王爷,怎么是您啊!” 亓灏一边有意无意的把玩着皮鞭,一边幽幽道:“玉夫人,昨日那三十板子的责罚还没完事,既然你今日精神头这么好,手脚也利索,不如现在继续?” 见他眉宇间隐着微微怒气,玉夫人知道亓灏不是一个会开玩笑的人,故而两腿一软,她“砰”的一下跪在了地上。 顶着亓灏阴寒的目光,玉夫人瑟瑟发抖的磕头道:“王……王爷,妾身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顾瑾璃此时一心在荷香身上,哪里还有心思管亓灏接下来是否要处罚玉夫人,看了亓灏一眼,她便架着荷香头也不回的往林笙所住的院子方向走去。 亓灏眸光一动,刚想抬脚也跟上去,但却忍住了。 他眯了眯眼睛,缓缓道:“玉夫人,本王最讨厌在背后搞小动作的人。” “下不为例,倘若再让本王发现一次,那你便直接滚出宁王府!” “是是,妾身记住了。”玉夫人见亓灏这么轻易的就放过了自己,立即感恩戴德的又磕了几个响头。 冷哼一声,亓灏背着手也往顾瑾璃离开的方向走去。 待亓灏走远后,玉夫人才敢小心翼翼的抬头。 见亓灏也进了林笙的院子,她“噌”的站起来,一股无名之火由心头涌遍了全身。 怪不得亓灏这次对她仅仅是警告,原来是急着去追顾瑾璃! 呵,竟还说什么要自己滚出宁王府? 在宁王府这么多年,即便是没有功劳,她也有苦劳,他怎能这般狠心无情! 过分,真是过分! 一想到顾瑾璃刚才对自己脸色看,“呸”,玉夫人往地上啐了一口,一路小声咒骂着往玉露院走去。 “林姑娘,林姑娘!”还没进林笙的院子,爱月便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这时候林笙还在睡觉,因此听到外面这么大的动静,不禁烦躁两手堵着耳朵。 可是,爱月那声音太具有穿透性,即便是林笙将整个被子蒙在头上还是无济于事。 怒气冲冲的将被子用力一踢,她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 “砰”的一脚踹开门,林笙站在门口,双手掐着腰,怒色道:“又不是死了人,吵什么吵!” 顾瑾璃眼睛通红,鼻头发酸,喑哑着声音道:“林姑娘……请你救救荷香。” 林笙一怔,这才想起什么来。 脸色一变,她接下来的反应比顾瑾璃还要强烈。 “快快快,快把她弄到床上去!” 一边说着,林笙嫌弃顾瑾璃和爱月的动作太慢,竟蹲下身子,直接将荷香给背进了屋子。 “林姑娘,荷香她……”待林笙将荷香安稳的放在床上后,顾瑾璃刚要开口,却被林笙给打断了。 “废话别说,先去准备药材!”一边给荷香探脉,林笙一边不假思索的报出了一大串药名:“红参,三白草,千里光,六神曲,九香虫,安息香,鬼箭羽……” “林姑娘,您说的太快了,慢一点,奴婢记不住啊!”爱月光听着前几个陌生又奇怪的名字,再听着后面似乎还有很多种药材,头都快炸裂开来。 见林笙冷飕飕的眼神“唰”的瞥了过来,察觉到她的不满,顾瑾璃赶紧道:“林姑娘继续,我能记得住!” 说罢,她一边拿起笔写着之前林笙已经说过的药材,一边仔细的听着后面又从林笙嘴巴里蹦出来的药名。 “青风藤,苏木。”林笙收回给荷香把脉的手,瞧着一心二用的顾瑾璃,放慢了语速,将最后两味药材说完。 “一共十种药材,必须得在半个时辰之内熬成药才能有效。否则,迟一刻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小姐,我去!”见顾瑾璃写完,爱月拿起药方就要往外走,却听得身后一个低沉的声音道:“杜江,去抓药!” “是,王爷!”杜江应了声,在爱月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像一阵龙卷风似的快速卷走了她手里的药方,只留下了亓灏站在门口,以及屋内发愣的顾瑾璃、爱月和林笙三人。 顾瑾璃抿了抿唇,“多谢王爷。” 这声道谢,其实并不只是谢他让杜江抓药,还谢他刚才在来林笙院子的路上替自己及时挡住了纠缠不休的玉夫人。 要不是他出现的巧,否则依着玉夫人那股子泼辣劲,还不知道要如何刁难自己。 见亓灏抬脚要踏进屋子,林笙皱眉道:“王爷,女子闺房,你进来有些不妥吧?” 她此时穿着中衣,虽包裹的严严实实,可到底还是个大姑娘,房间任一个男人随意进入,这要是传出去,想都不用想,肯定又要被人说闲话了。 若是再让师父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林姑娘不必多想,本王之所以进来,不是为了看你的。”亓灏面无表情,大步进来后,直接坐了下来,仿佛将林笙视为了不存在的空气一样。 林笙一听,小脾气上来了。 瞪着眼睛,她不依不饶道:“这是我的院子,王爷不是来看我的,便是看顾侧妃了。” “既然如此,那就请您跟顾侧妃都出去,到外面好好的看,不要在这里打扰我诊治病人。” 顾瑾璃也算是了解了林笙的怪脾气,想着自己得留下来守着荷香,要不然心里不踏实,她便对亓灏道:“王爷,荷香有林姑娘照看,应该没有什么性命之忧,您还是先回去吧。” 亓灏倒了杯茶,放在鼻间轻嗅了一会,沉声道:“荷香中的是什么毒?” 林笙打了个呵欠,没好气道:“什么毒王爷就别管了,反正有我在,就是阎王爷来了,也不能从我手里将这丫头的命夺走!” “哦?”亓灏听罢,挑了挑眉:“林姑娘能有这般自信,本王很开心。” “但愿你能救醒荷香,也但愿你能治好婉婉的腿。” 林笙撇撇嘴,懒得再说话。 那些解毒的药材,有些是在寻常药店就能买到,有的则是因为生长在艰险的地方才更显珍贵。 亓灏坐在一旁,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坐着,偶尔倒杯茶水喝几口,偶尔借着端茶递到嘴边的功夫故作不经意的模样瞄了顾瑾璃几眼。 顾瑾璃眼睛并不瞎,她自然看到了亓灏落过来的视线。 过去一盏茶的功夫,杜江还没回来。 似乎是有点着急,顾瑾璃紧紧握住荷香的手指,恨不得此刻二人身份对调,她是如今躺在床上的人。 亓灏打量着顾瑾璃的神色,想着她曾为了这两个丫鬟不惜冒险多次,现在荷香又成了这个样子,她心里一定不舒服的厉害…… 深吸一口气,他不想再看她脸上的担忧和难过之色,强迫自己移开了眼睛。 又坐了一会,杜江终于回来了,可是手中却空空如也。 顾瑾璃一惊,望着杜江道:“杜……杜江,为何没……没有?” 不等她说完,杜江便明白了她想问的是什么事情,主动道:“顾侧妃放心,属下已经将药材送到了厨房里,自会有专人煎熬。” “可是……”毕竟是给荷香服下去的药,但毕竟事关荷香性命,一切都得小心才是。 顾瑾璃有些不放心,又听得杜江道:“属下还派专人看守,不会有人在药里做手脚的。” 听到杜江这话后,顾瑾璃微蹙的眉头便舒缓下来,“还是你想的周到。” “有事情及时禀告,本王先走了。”亓灏突然站起身来,背着手走出了房间。 这意思是将杜江先留下来,也是暗示他要密切注意着芙蕖院的动静,尽早查处那下毒之人的身份来。 杜江自然明白亓灏的意思,点点头,也退了下去,“顾侧妃,属下就在门外候着,有需要您尽管吩咐就是了!” 听到顾瑾璃“嗯”了声,杜江走出房间,关上了门。 “林姑娘,荷香到底中的是什么毒?”待屋内没有其他人后,顾瑾璃开口道。 “线机。”林笙呵欠不断,神色疲倦:“让中毒之人表现出来一种活死人的状态,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脉搏。” “等过了一个时间后,那就会成为一个真的死人了。” “这么可怕?”顾瑾璃身子一颤,刚沉稳下来的心又随之一震。 再看向荷香,她的眸光骤冷。 到底是谁,要害一个小丫鬟呢? 现在荷香在府中的下人里,人缘很不错,即便是主院里的丫鬟、下人们,对待荷香也没有那种一进来就可劲欺负她的感觉,相处都很友好和谐。 所以,杀掉荷香的十有八九是在王府里有头有脸的人…… 忽然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像是生根在泥土之中,然后绿色的小嫩芽破土而出。 “林姑娘,有没有一种药,可以使得那些背地里做出伤天害理之事的人自愿交代?”顾瑾璃瞅着倚在床头快要睡着的林笙,无奈的摇了摇头。 林笙似乎真的很困的样子,总是睡不够觉。 其实,除了逍遥子和林笙自己之外,没有人知道其实她自打从娘胎起,就有先天的嗜睡症。 若是这病发作起来,那么无论是何时何地,发生了什么,她都会睡过去,也不会知道这期间发生过什么。 好在逍遥子一直用银针封锁住她体内的几处大穴,因此减少了发病的情况。 不过,就算不会不分场合的发作,可还是经常犯困。 所以,她每日得多睡一会才行。 她嗜睡,睡眠又很浅,故而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她比谁都敏感。 她能听到顾瑾璃的意思,但说出口的答案却含糊不清:“有……当然有……” “迷药,迷针……还有很多啊!” “大不……大不了,直接用催眠术,就连他小时候的事情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虽然顾瑾璃很想见识一眼那神奇的催眠术,可现在不是时候。 重重吐出一口气,顾瑾璃缓缓道:“害了荷香的人必定是在我院子里,我想对外放出消息,就说那毒药毒性极大,但凡是沾染过,必须双手得用香灰水泡过后才能用。” 在大家眼中,荷香可能只是一个小丫鬟,但是在自己心里,荷香是自己的妹妹。 所以,妹妹有难,为何不能呢? 林笙听罢,很快明白了顾瑾璃的意思。 古人有句话,叫做“做贼心虚。” 只要那下毒之人找机会泡过香灰,那么第二日一检查,肯定会身份暴露。 要知道,那可不是一个简单的香灰,而是在里面掺杂了特质的药水。 如此一来,那凶手便会无处可逃…… “好,这个交给我。”林笙点头,一想着很快就要扯出某些人的尾巴来了,她便来了几分精神。 “那就多谢林姑娘了。”顾瑾璃心里一暖,语气诚恳道。 “顾侧妃,药好了。”这时,杜江端着药进来了。 爱月一听,急忙从杜江手中接过来药碗,试了试温度,发现正好,于是便赶紧给荷香灌下。 “林姑娘,荷香喝了药就会醒来吗?”眼巴巴的瞅着荷香,爱月小声道。 林笙以手托着腮,忍着又席卷而来的困劲,勉强耐心道:“嗯,运气好的话一个时辰后能醒来。” “运……运气不好的话,两个时辰后还得再扎一周针,来一次药浴。” 爱月听罢,小脸又垮了下来,心里一遍遍的祈祷着荷香快些醒来。 杜江见荷香差不多没什么大碍了,便退了出去,回了书房。 怡心院中,尹素婉听完了宝珠的话后,冷笑道:“你是说,王爷跟着顾瑾琇去了林笙院子?” 宝珠点头,小声道:“是的,奴婢亲眼看到的。” “不只如此,王爷还让杜江帮着顾侧妃找齐了药材。也就是说,荷香很快就没事了。” 尹素婉绞着帕子,半晌才幽幽道:“连这等小事都插手了,王爷他倒是闲得很。” 宝珠犹豫片刻,又道:“对了,王爷还把玉夫人训斥了一顿,说她如果再在背后里搞小动作,就把她逐出王府。” “是吗?王爷竟为了顾瑾琇做到这个地步了?”尹素婉眼底冷光乍现,一字一句道:“若是有一天,他知道了我背地里做的这些龌龊事,又会如何?” “会不会,将我也一道赶出去?亦或者说,会更严重?” “王妃……”双儿瞧着她尖细的指甲戳破了帕子,直接将掌心也戳出了血,不禁心疼道:“您永远都是王爷心尖上的人,奴婢相信,王爷不会那样无情的。” “你相信?”尹素婉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似的,仰头大笑:“连我自己都不相信了,你又有什么资格相信?” 笑着笑着,她的眼角溢出了眼泪。 “王妃……”双儿见状,赶紧拿着帕子给她擦着眼泪,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宽慰的话。 尹素婉别过脸,吸了吸鼻子,闷声道:“我没事。”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只要是情绪在一时之间突然上来了,就很难控制。 可能,你并不想流泪,但却控制不住。 所以,人是感情动物,也是情绪动物。 宝珠眼珠子一转,急忙道:“王妃,您说,既然林姑娘这么大的能耐,咱们要是想对她动手,恐怕是不行了。” “但是,锦瑟也无法再代替荷香,那是不是改另想法子了?” “那依着你看,该如何?”尹素婉坐直身子,看向宝珠。 宝珠脸蓦然一红,低着头支支吾吾的欲言又止。 尹素婉皱眉,不耐烦道:“说,扭捏什么?” 宝珠假意的咳嗽两声,小声试探道:“王府里有两位夫人,可惜她们不与您一条心。所以……奴婢想着,要是再给王爷纳个侧妃或者是新夫人,而那人又是您的亲近之人,这样的话不仅可以帮着王妃对付偏院那三个女人,还能帮您挽留住王爷的心……” “混账!”不等宝珠的话说完,尹素婉抄起一个枕头便狠狠的丢在了她的头上。 额角瞬间起了一个肿包,宝珠委屈的捂着头,“王妃……奴婢说错什么了吗?” 双儿看着宝珠,摇了摇头,心里暗叹她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竟敢觊觎王爷,真是不自量力! 三个妾侍都已经让王妃头疼不已了,她又怎可能再为自己新树敌人? “滚!”尹素婉死死的瞪着宝珠,咬牙切齿的骂道:“贱婢,再让我发现你有这等不知廉耻的心思,我非剥了你的皮不可!” 宝珠与双儿虽平时表面上相处融洽,互帮互助,但都是假象。 她们二人都是尹素婉身边的丫头,自然私心里都想着独占主子的恩宠,因此背地里内斗的很。 没有错过双儿眼中一闪而过的讥讽,宝珠咬着牙哭着跑了出去。 毕竟,这是她第一次挨尹素婉的责骂,又是在双儿面前,心里怎能好受? 刚出门,却“砰”的一下子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面上一惊,她怔怔道:“王……王爷?” 第103章 莫名其妙 大概这是宝珠第一次与亓灏如此近距离接触,脸一红,她立刻退到了一旁,小声行礼道:“奴婢见过王爷。” 亓灏“嗯”了声,瞥了一眼她发红的额角,随即移开视线大步踏进了房间。 尹素婉将刚才宝珠见到亓灏那娇羞的反应收入眼底,忍住心头的怒火,她皮笑肉不笑道:“灏哥哥。” 亓灏点点头,淡笑着坐在了床榻边,“今日腿感觉强烈吗?” 尹素婉不着痕迹的拉下袖子,遮住了掌心的伤口,柔声道:“林姑娘还没过来,我也不敢乱动,等她来了扎过针兴许会有点感觉。” “荷香中毒了,林笙在为她解毒。”亓灏直直的看着尹素婉,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尹素婉眸光一闪,眉宇间神色紧张,“荷香中毒了?这是怎么回事?” 亓灏抿了抿唇,缓缓道:“不知是何人下的毒,兴许本就是给她下的,也兴许是给顾瑾琇下的,不过阴错阳差的却搞错了。” 顿了顿,他又问道:“婉婉,你觉得呢?” 尹素婉没料到亓灏会问自己,先是一怔,然后小声道:“灏哥哥,荷香只是一个婢女,应该不会有人想要害她吧。” “那你说,又会是谁想要害顾瑾琇?”亓灏接着尹素婉的话,继续发问。 “我……”在他深邃犀利的目光中,尹素婉竟觉得有一种窒息感迎面扑来。 犹豫片刻,她似乎是鼓足了勇气的模样,开口道:“灏哥哥……有些话,我怕说了很是不妥。” “可是,若不说的话,我的良心很是不安。” 亓灏勾了勾唇,抬手理了理尹素婉的头发,“在本王面前,你有何不能说的呢?” 尹素婉垂下头,轻声道:“前日去长吟园的时候,顾侧妃落水了。” “我听丫鬟说……顾侧妃是被玉夫人推下去的。” 其实,顾瑾璃掉进湖里的事情,她一开始便知道是玉夫人动的手。 因为,在玉夫人鬼鬼祟祟的溜出大殿的时候,自己早就派双儿偷偷摸摸的跟在了后面。 可笑的是,玉夫人还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 之所以如此直言不讳的在亓灏面前将这件事情揭露出来,那自然是要祸水东引,由荷香中毒这个小目标转移到玉夫人与顾瑾璃之间的仇恨上。 “哦?”对于顾瑾璃落水一事,亓灏是真不知道。 一来,他没想到前日联谊会上那么多人,会有人敢当众动手。 二来,在顾瑾璃回府的路上遭到了劫持,他还哪里有心思再去询问宴会上发生过什么? 听到尹素婉的话后,亓灏的眸光暗了暗,幽幽道:“玉夫人?” 尹素婉见亓灏脸色微变,心中瞬间泛上一股酸意,但面上却平静的很:“嗯,我知道玉夫人一直与顾侧妃不和,但却没想到她竟敢在外面对顾侧妃下手。” “关起门来,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矛盾是不能商议解决的呢?” “幸好我大哥及时救了顾侧妃,否则……真不敢多想。” “你大哥?”亓灏捕捉到了一丝重要信息,皱了皱眉。 “大哥他和顾侧妃……”尹素婉神色一慌,像是说漏嘴了什么似的,急忙止住了后面的话。 “婉婉。”亓灏眯了眯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本王?” 尹素婉声音透着一股不自然,讪讪道:“婉婉怎会有事情瞒着灏哥哥呢?” 亓灏点点头,深深的凝视着尹素婉,缓缓道:“婉婉,你是本王最信任的人,任何事情都不要骗本王。” 尹素婉本还想着亓灏会继续追问下去,这样她不仅可以再往玉夫人身上添油加醋一番,还可以将尹子恪与顾瑾璃之间有私情的事情坐实了。 然而,让她失望了,亓灏好像并没有要追究的意思。 张了张嘴,她决定还是不要再多言。 毕竟,她现在越来越猜不透亓灏的心思了,谁能保证他现在不是在试探自己? 貌似乖巧的点点头,尹素婉语气真诚道:“灏哥哥放心,婉婉永远不会骗你的。” 捏了一下尹素婉的脸,亓灏站起身来,沉声道:“本王还有些事情需要去处理,就先不陪你了。” 尹素婉觉得好像许久没有好好与亓灏在一起享受二人时光了,要不就是他待在书房里忙于政务,要不就是去宫里。 想着自己如今还是处子之身,尹素婉的心就像是被人故意拿着锥子在刺一样。 可是,从小大家闺秀的礼仪教养又不能让她像玉夫人那般,自降身份、抛弃矜持,不知廉耻的主动求欢,因此也只能等着亓灏开口…… 而亓灏,似乎也并没有一丝想要和她亲近独处的念头…… 眼中划过一抹落寞,尹素婉没有开口挽留。 待亓灏走出院子后,随即屋内又传来一阵打砸东西的声音。 尹素婉将床榻上的东西全部摔在了地上,目光瞥见还站在门口的宝珠,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贱婢,你还杵在那做什么?还不快滚?”抄起一旁架子上的花瓶,尹素婉再次朝着宝珠砸了过去。 宝珠这次学精了,在尹素婉刚抬手的那一刻,人早已闪到了一边去。 尹素婉见宝珠竟敢躲开,咬牙切齿道:“贱婢,你胆子当真是越来越大了!竟蹬着鼻子上脸了?” 宝珠急忙福了福身子,认错道:“王妃息怒,奴婢是担心受了伤以后再无法伺候王妃,绝对不是有心要躲开的。” “贱婢!”尹素婉第一次觉得宝珠是如此的巧舌如簧,不禁又狠狠的骂了一句。 “王妃千万不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奴婢先去厨房给您熬药。”宝珠见尹素婉发怒了,立即退了下去。 尹素婉一脸怒容,胸口因愤怒起伏不定,颤抖着手指着宝珠的背影,她“噗”的吐了一口黑血。 “砰”,紧接着,她的人直直的往后倒了回去。 “王妃,王妃!”双儿大惊,吓得脸色发白。 小心翼翼的唤了尹素婉几声,见她没反应,双儿便跑出了怡心院。 亓灏出了怡心院后,仔细的回想着刚才在房间门口听到的那几句话,脸色阴沉万分。 尹素婉和丫鬟们的话,虽然他听到的不多,可从那只言片语上也可以推断出来,荷香中毒必定是尹素婉一手筹划的。 而她那貌似无意之间透露出是玉夫人将顾瑾璃推到了湖里,目的则是要自己迁怒于玉夫人。 再者,提到尹子恪和顾瑾璃的时候,她那模棱两可的态度,估计是想要自己有所误会,继而加深对顾瑾璃的厌恶…… 不得不说,这一石二鸟的手段,确实很厉害…… 重重的叹了口气,亓灏的步子越来越沉重。 不知道为何,他竟走到了芙蕖院的门口。 双腿就像是系着千斤重石一般,他再也抬不起脚了。 过了良久,他才想起顾瑾璃的人此时应该在林笙的院子里。 摇了摇头,就在他准备调转方向的时候,却见杜江面色严肃的疾步过来。 拱了拱手,他道:“王爷,查到了。” “顾侧妃在联谊会期间落水了,是玉夫人做的。” 亓灏因从尹素婉口中已得知了,因此脸上无丝毫波动,仅仅只是点了点头。 “王爷,王爷!”忽然身后传来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亓灏转头,只见双儿抹着眼泪道:“王妃……她刚才吐血晕过去了!” 亓灏眉头紧皱,冷声道:“刚才不是好端端的吗?为何会突然吐血?” 可能,因为知道了尹素婉背后的太多不光彩的手段,所以在听到她吐血以后,他便对她起了怀疑。 不过,这次亓灏是真的多虑了,尹素婉这次的确不是装的…… 双儿颤抖着声音道:“奴婢也不知道,王……王爷,您快去看看王妃吧!” “不去找大夫,找本王有何用?!”按理说,若是之前的亓灏,在听到尹素婉吐血后必定早就飞奔到怡心院了。 可是,现在他竟甩给了双儿这样一句听着很是不耐烦的话,也不知道是心情不好还是其他原因,总之让双儿一愣。 瞪大眼睛,她像看着陌生人一样看着亓灏,再次提醒道:“王爷,王妃她吐血了!” “杜江,将林笙叫到怡心院去!”在丢下这句话后,亓灏大步离开,只留给了双儿一个冷硬的背影。 “是,王爷。”杜江应了声,立即往林笙的院子走去。 此时的林笙正躺在软塌上小憩,而顾瑾璃则坐在床边看着已经恢复了脉象,呼吸也均匀的荷香发呆。 莫名其妙的,她的脑海中总是会不断闪动着亓灏刚才在这里时候的画面。 他说不是来看林笙的,是不是真的如林笙所言,是特意坐在这等着自己的? 心中波澜微起,她的唇角无意识的轻扬起来。 转头再看向林笙,顾瑾璃自言自语道:“这林姑娘,怎么这么能睡呢?” 她以为这么小的声音只有自己能听到,然而却听到林笙闷声道:“因为我有病。” “呃……林姑娘,你没睡着吗?”顾瑾璃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问道。 林笙揉了揉眼睛,声音里带着几分睡气,“睡不踏实。” “林姑娘,林姑娘!”她的话刚落,只听到杜江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瞧吧,麻烦又来了。”林笙垮着脸,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噗哧”一声,顾瑾璃忍不住笑了出来,“林姑娘,你真可爱。” 林笙站起身来,嘟囔道:“可爱个毛线,明明是可怜才对嘛。” “嗯?”顾瑾璃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问道:“什么毛线?” “林姑娘,王妃她……”不等杜江说完话,只见林笙烦躁的摆摆手,背起药箱就出了门口。 她是一个大夫,所以亓灏能过来找她,必定也是治病救人的事情了。 杜江瞧着林笙如此自觉,便跟了上去。 林笙到了怡心院后,给尹素婉把了把脉后,又看了一下她的舌苔,半晌才道:“吐血多久了?” 双儿上前道:“回林姑娘,王妃并不是每日都吐血,而是不定时的偶尔几次。” “以前魏太医来给王妃瞧过,说王妃的体内有种不知名的毒药。” “嗯。”林笙捂着打呵欠的嘴,慢条斯理道:“告诉你家王爷,你们家王妃中的是毒性最慢的一种毒,还能活个三年五载。” “那林姑娘可知王妃中的是什么毒?”双儿听罢,脱口而出道。 林笙抬眸看着双儿,冷笑道:“此毒潜伏在体内至少有半个月了,要是从现在开始解毒的话,兴许还能彻底解了。” “不过……我这个人向来专心致志,很难做到一心二用。” 见双儿不解的看着自己,林笙装模作样道:“给你们家王妃治疗腿算是我现在最重要的任务,若要再让我分散精力为她解毒,只怕我要无能为力了。” 这意思,便是婉言拒绝了。 亦或者是在暗示,要腿不要命,要命不要腿。 “唔……好困。”林笙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眼泪也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伸了个懒腰,她背起药箱便离开了怡心院。 林笙走后,双儿望着面色苍白的尹素婉,攥起了拳头。 夜色,悄悄的来临,当月亮爬上来的时候,意味着这一日即将结束。 夜风吹过,也在王府私底下吹起了一阵流言。 据说,给荷香下毒之人因碰了那毒药,会从双手开始一点点溃烂,渐渐全身溃烂而死,只有用加了藏红花的黄酒浸泡一晚上才能避免。 锦瑟虽不相信这传言,但一想到自己的手确实有点发痒,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决定试一试。 芙蕖院的小厨房里竟没有黄酒,她只好偷偷摸摸的踏进了大厨房。 在她刚站着小板凳上将放在架子最上层的黄酒搬下来后,却被身后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双儿给吓住了。 “双……双儿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咽了口唾沫,锦瑟忐忑不安的小声道。 忽然想起尹素婉白日吐血过,她又问道:“王妃的身子好些了吗?” 双儿望着她抱在怀中的酒坛子上,点点头,沉声道:“王妃要你去怡心院一趟。” “现在吗?”锦瑟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迟疑道:“这么晚了,要不然等明日吧?” 尹素婉突然让双儿喊自己去怡心院,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越是这样想,锦瑟心里越像是有人在敲打小鼓一样,“咚咚咚”的乱跳不止。 察觉到锦瑟脸上的担心,双儿低声道:“王妃喊你过去是有要事,你莫要再耽搁了。” 锦瑟咬了咬唇,将黄酒放下,还是不放心的试探道:“双儿姐姐,我事情没办好,王妃该不会要将我杀人灭口吧?” 拍了拍锦瑟的肩膀,双儿道:“你胡思乱想什么呢?王妃这么善良,怎可能杀了你?” “再者,这次也不是你的错,要怪也只能怪林笙多管闲事!” 见锦瑟紧张的神色缓和下来,双儿一边拉着锦瑟,一边道:“快走吧,王妃还等着呢!要是再被人发现了,你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与此同时的南阳王府中,散发着红色光芒的烛光下,陈泽轩在看完手中的信后,面色很是难看。 雷子不解,问道:“世子,老王爷在信中都说什么了?” 他口中的老王爷,自然是陈泽轩的父亲南阳王陈世成。 陈泽轩将信件点燃,幽幽道:“父王说,玉淑昨日偷偷离开了南阳,正朝着京城这边过来了。” “什么?郡主要来京城?”雷子听罢,大吃一惊。 陈泽轩揉了揉眉心,无奈道:“玉淑自小就多病多灾的,她这么大老远的折腾过来,这简直是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 “世子,郡主是个知分寸的人,您别担心。”雷子听出陈泽轩语气里的担忧,安慰道:“要不然,属下这就派人提前在路上迎着郡主。” 南阳王只有一个王妃,是这世间男儿中极少做到了“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男人。 在南阳王妃生下陈泽轩后的第八年,又生下了郡主玉淑。 玉淑幼时便生着一张文文静静的娃娃脸,长大后仍然是一副娇娇弱弱的模样。 不过,娇弱归娇弱,但玉淑的性格却十分的乖巧,也足够的孝顺。 只是,唯一不足的便是她太过依赖自己了…… 轻叹一声,陈泽轩点头道:“罢了,你去安排一下,看看能不能提前接到她。” 雷子应了声,即刻飞身离开。 陈泽轩站起身来,缓缓走到窗前,看着漆黑的夜空,眸光幽幽。 后日便是顾淮的生辰了,顾瑾璃必定会回相府参加生辰宴,那自己是不是也该凑个热闹? 鲜艳的红唇微抿,他眼角的泪痣映衬在烛光之中,平添了一抹奇异的妖艳。 第二日,天还蒙蒙亮,一大早的时候,周管家便将府中上下所有的下人都召集在了大院中央。 简明扼要的说清楚了查出毒害荷香之人的办法后,让下人们依次将手放在水盆中验明正身。 那水盆里,盛着的那淡绿色的液体,自然不是黄酒和藏红花搀和而成的“解药”,而是林笙特意研制的一种药。 当手上之前抹过黄酒和藏红花的人,那么在接触到这绿色的药汤后,必定手上会变颜色。 如此一来,那背后之人的身份也就曝光了。 为了照顾荷香的身子,顾瑾璃还是让她好好在房间里休养,并派了爱月过去照顾她。 下人们依次将手放进盆子中一会,等拿出来后发现自己的手没有任何变化,不禁都松了一口气。 顾瑾璃和亓灏一左一右的坐在一旁,看着怡心院的下人们一一洗清了嫌疑,于是不由得对视一眼。 紧接着,便是芙蕖院的下人们开始验证了。 胭脂的手放进去颜色没变,可到了锦瑟的时候,只见她双手缠着满满的纱布,模样好不可怜。 “王爷,顾侧妃,奴婢的手受伤了,所以恐怕无法……” “哦?”顾瑾璃今日之所以摆这么大的阵势,为的就是将锦瑟给揪出来,撕开她伪善的外表。 可是,出人意料的事情,尹素婉昨晚竟在听到传言后,洞察到了顾瑾璃的目的是为了引出锦瑟来,所以在双儿将锦瑟带回怡心院后,二话不说便拿起一壶热茶泼在了锦瑟的双手上。 在她惨叫之前,又被堵住了嘴,因此这手上的伤是真的。 即便是顾瑾璃和亓灏不相信,大不了将纱布扯开,露出那两道疤痕。 反正她的手不能沾水,顾瑾璃要是态度强硬要她验证的话,那就太无情了。 唇间溢出一丝冷笑,顾瑾璃缓缓道:“手何时受伤的?我为何不知道?” 锦瑟垂首,小声道:“不瞒顾侧妃,昨晚上奴婢饿了,想要煮一些东西吃,可又怕点灯引来人注意,所以就摸着黑烧火。” “一个不小心,在添柴火的时候就烫伤了手。” “顾侧妃如果不信,奴婢可以将纱布解开。” 亓灏意味深长的瞥了锦瑟一眼,冷声道:“下一个!” 锦瑟如释重负的退下后,后面的人陆陆续续的上前,重复着刚才那些人的同一个动作。 大概一个时辰后,府中下人才验证完毕。 只不过,没有一个人的手变了颜色…… 将所有不甘压入心底,顾瑾璃脸色不好的给亓灏行礼道:“王爷,妾身还要回去照顾荷香,就先回去了。” 亓灏皱眉,语气有些不满:“本王在这里坐了这么久,你就一句谢谢的话都没有?” 顾瑾璃道了一句“谢谢王爷”后,抬脚又要走人,却听得亓灏在身后道:“明日你父亲的生辰,本王陪你一块回去。” 脚下步子一停,顾瑾璃不可思议的猛然转头,看着亓灏,怔怔道:“你说什么?” “本王说,明日陪你回相府。”亓灏说罢,也起身离开了座位,大步往书房走去。 “呃……”顾瑾璃掏了掏耳朵,又问一旁同样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的周管家,“刚才……那个人是王爷吧?” 周管家点头,“是王爷,如假包换。” 顾瑾璃瞧着周管家那脸上掩不住的喜色,感觉莫名其妙。 第104章 狐假虎威 回到芙蕖院后,林笙听完顾瑾璃的话后,翻着白眼,语气忿忿道:“果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竟不惜把手毁了,她可真是厉害!” 顾瑾璃冷笑一声,幽幽道:“我曾怀疑过是尹素婉动的手,没想到竟真是她!” 尹素婉虽识破了顾瑾璃的计谋,然而她却是在欲盖弥彰,直接将锦瑟给暴露了出来。 自以为是的愚蠢罢了,依着亓灏的头脑,他又怎可能不清楚锦瑟是被人给收买的? 只不过,至于是否怀疑尹素婉,要看他自己了…… “她都这般对你了,你要如何?”林笙给自己倒了杯茶,撇撇嘴:“总不见得人家都在你头上拉屎了,你还不吭声吧?” 顾瑾璃听着林笙这粗鲁的话,轻咳两声,“林姑娘,你说话都是如此……嗯,如此直白?” 林笙耸了耸肩,“没办法,习惯了。” 捏起一块盘子里的糕点,她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为什么要扭扭捏捏、装模作样的?” “许多人都活在这复杂的世俗中,太在意旁人的眼光的话,就会活得太累。”瞧着林笙这洒脱爽朗的模样,顾瑾璃会心一笑:“嗯,你这样的性子也挺好的。” 林笙眼睛笑成月牙,将糕点咽下后,一边擦着嘴,一边问道:“你希望我将尹素婉的腿治好吗?” 顾瑾璃没想到林笙会问这个问题,先是一怔,随即她认真道:“我自然希望她快些好起来。” 这话确实是她的真心话,毕竟只有尹素婉的腿好了,亓灏也就再没理由困住她了…… 再者,她也并不是一个喜欢悲天悯人的人,只不过看着亓灏一颗痴心都扑在尹素婉身上,略微有那么点感动而已。 林笙“哦”了声,又夹起一块糕点,三两下吃完后,她抬头看着顾瑾璃,笑道:“一切包在我身上。” 顾瑾璃也不知道林笙脑袋里到底想的是什么,笑了笑,没再说话。 林笙站起身来,一边打着呵欠,一边从胸口衣襟里掏出一个小药瓶,一脸倦意道:“喏,这是给荷香那丫头的,她的毒虽解了,可还得好好调理一下。” 顾瑾璃心中一暖,起身相送,真诚道:“多谢林姑娘。” 林笙翻了个白眼,摇晃着身子,大步流星的离开了房间。 顾瑾璃望着林笙的身影消失在了院子里,眸光微动,她又想起来刚才亓灏当着那么多人说的那句话。 明日,他要陪自己回相府? 自打嫁进来后,自己前前后后回去了那么几次,可是却从未想过亓灏能陪他回去…… 按理说,亓灏与宣王二人势不两立,水火不容,而宣王党中尤数顾淮目标最大,所以依着他的性格,怎可能主动去相府?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来,总之心头就像是有一只手在轻轻撩拨。 她坐了下来,以手撑脸,愣愣发呆。 亓灏出了书房后,杜江一边跟在后面,一边低声道:“王爷,昨夜有人看到锦瑟在怡心院出现过。” “那她的手也是自残?”亓灏冷哼一声,语气很是幽冷。 杜江摇头,小声道:“是……是……” “罢了,不要说了。”亓灏突然打断了杜江,往怡心院走的步子越来越快。 杜江知道亓灏已经明白,便不再多言。 “奴婢见过王爷。”宝珠刚抱着衣服准备去后院,一见亓灏进了院子,立马放下衣服恭敬的行礼。 亓灏点点头,继续往里走,却被宝珠在后面喊住了:“王爷。” 回头,亓灏看着宝珠,声音不带丝毫温度:“何事?” 宝珠低着头,小心翼翼道:“王……王妃她在小憩。” 这意思也就是说,尹素婉在睡觉,如果亓灏进去了就是打扰。 果然,亓灏听罢,又转身离开。 待亓灏走后,宝珠抬起头,只见她脸色绯红。 松了一口气,不知是说谎话紧张的,还是看到亓灏怦然心动的。 稳定了一下情绪,她抱起衣服往后院走去。 “小姐,该吃药了。”屋内,双儿轻声将睡着了的尹素婉喊醒后,将药碗递到了她的跟前。 尹素婉头脑发沉,费力的睁开眼睛,她半支起身子,闷声道:“什么时辰了?” 双儿道:“辰时了。” 尹素婉揉了揉眉角,又问道:“对了,锦瑟的事情怎么样了?” 双儿回答道:“锦瑟因手受伤,所以无法便没有检查成。就算顾侧妃猜到了是您指使了锦瑟动的手,空口无凭也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不过……锦瑟留着一日,便有一日的风险。万一哪天她将这一切暴露出来了,那又如何是好?” 尹素婉将苦药一饮而尽后,缓缓道:“先留着她,以后还有用得着的地方。” 往门口看了一眼,她想起了亓灏。 昨日,自己吐血昏迷,而亓灏竟只找了个大夫来看望一下自己。 他现在竟如此不重视她了,可见男人的心根本就不可靠…… 而且,对于给自己下毒之人,亓灏似乎也没有要追究的意思了,未免太过寒心…… “你下去吧。”敛去眼中的失望,尹素婉紧接着又躺了下来,面向墙壁。 “是,王妃。”应了声,双儿端着碗便要离开。 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又道:“王妃……王爷说,明日顾相生辰,他要陪着顾侧妃回相府。” 死死的攥拳,“啪”的一声,指甲断了。 尹素婉暗咬银牙,半晌才道:“出去。” 听着身后的关门声,尹素婉的眼眶通红。 有林笙在,腿伤可以不必担心,体内的毒应该也不是大事。 唯一值得揪心的,是亓灏对她的态度…… 吸了吸鼻子,她缓缓闭上眼睛,将眼泪憋了回去。 亓灏离开怡心院后,停在花园中,目光落在池中那一条条自由自在,游来游去的锦鲤上。 杜江静静站在他身后,瞧着他眉宇间的那抹凝重,试探道:“王爷在为王妃和顾侧妃的事情烦心?” 亓灏深吸一口气,不置可否道:“杜江,一会吩咐给周管家,让他准备一些寿礼,明日去相府的时候带着。” 杜江点头,然后去前院吩咐周管家去了。 “锦鲤……瑾璃。”亓灏薄唇轻启,轻声道:“留着你在府中,本王究竟是对,还是错?” 轻叹一声,他神色难得的迷茫起来。 傍晚的时候,顾瑾璃刚吃过晚饭没多久,周管家便派人抬着大大小小的盒子等礼物进了芙蕖院。 在周管家说明来意之后,便将东西都放了下来。 顾瑾璃瞧着那快堆满了桌子的礼品盒,不禁皱了皱眉。 亓灏说陪自己回家就罢了,他如此大张旗鼓的派人送来了这么多东西,这不是在给自己招嫌怨吗? 要不然,他是想借着这次去相府的机会,在宴会上刺探什么重要信息? 想不明,猜不透,男人的心思,难道也如同海底针一样么? 在让周管家将自己的谢意转告后,顾瑾璃无奈的让爱月将东西给收拾了。 夜色渐浓,秋菊院中,雪琴一边给柳夫人梳理着头发,一边小声道:“主子,王爷明日要陪顾侧妃回相府呢!这该不会是承认了她在府中的地位了吧?” 柳夫人转身深深的看着雪琴,冷笑一声:“王爷他若是要承认了,怡心院的那位还不得将王府搅得天昏地暗?” “那……王爷他这是什么意思?”雪琴眨了眨眼睛,疑惑道。 “王爷什么意思,我们无法猜度,也无需猜度。”柳夫人站起身来,一边往床榻方向走,一边缓缓道:“林超那边如何了?” 雪琴一边帮柳夫人宽衣,一边道:“主子放心,林超这几日往玉露院去的很勤,想必没过多久玉夫人的肚子就有消息了。” 柳夫人点点头,然后猛然抓住了雪琴为自己解衣带的手,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红唇贴近雪琴的耳朵,她声音低沉道:“月事完了?” 雪琴听罢,满脸通红,羞怯道:“完……完了。” 她与柳夫人之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自然明白柳夫人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夫人勾了勾唇,抬手勾起雪琴的下巴,然后便低头吻了上去。 雪琴年纪还小,因此比柳夫人矮了半个头,二人若是不看性别身份的话,在身高上还算比较般配的。 影子相贴在一起,难舍难分。 空气中的温度逐渐变得灼热,柳夫人和雪琴也从地上转战到了床上。 床幔落下,柳夫人咬着雪琴的耳垂,声音蛊惑暧昧道:“小东西,你上次不是说想试一下新花样吗?今晚我满足你……” 说罢,她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个不知名的物事…… 嘤咛一声,雪琴娇吟声不断…… 顾淮生日的这天,顾瑾璃起的要比往常早一些。 想着去相府参加宴会的人很多,毕竟是个隆重的场合,因此她便悉心梳洗打扮了一番。 考虑到荷香的身子,顾瑾璃便让爱月留在王府里照顾她。 今日亓灏也在场,所以她也不用担心会发生什么意外之事。 即便是有人想找她的麻烦,也应该会提前掂量一下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吧? 不过……这样自己算不算狐假虎威呢? 唇角不自觉的弯起,她忽然觉得这似乎也不错。 因为,至少会省掉很多麻烦。 昨晚周管家送过来了许多礼物,在下人们陆陆续续的搬到了马车上后,顾瑾璃才抬脚往宁王府大门口走去。 不是她摆架子故意拖延时间,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擅长找话题的人,如果上车早的话,跟亓灏之间也实在是没什么话可说,单独待在一块怪尴尬的,所以不如多磨叽一会。 在顾瑾璃掀开车帘的瞬间,亓灏眼中划过一丝惊艳之色。 明眸如水,红唇若丹。 一身蓝色的拖地长裙,宽大的衣摆上用银丝线勾勒出一朵朵芍药花纹。 长长的珠饰颤颤垂下,在鬓间摇曳。 珊瑚链与红玉镯在腕间相间而戴,发出慑人目的鲜艳。 只不过,她身上的这抹清凉的蓝色,却让亓灏想起了顾成恩。 顾成恩独爱蓝色,又对顾瑾璃心怀不轨,所以要是看到顾瑾璃穿着蓝色来赴宴,会不会又自作多情,胡思乱想起来? 这样想着,亓灏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顾瑾璃是垂着眼睛的,自然看不到亓灏的神色变化。 上车后,她依旧是坐在亓灏的对面,低声的喊了句“王爷”,算是打了个招呼。 “驾!”车夫扬起马鞭,狠狠的一抽,车子便立刻往宁王府赶去。 亓灏一路沉默,直到马车停在了相府门口,顾瑾璃始终忍不住了,在他准备下车的时候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道:“谢谢王爷陪我回来。” 她之所以谢他,是谢谢他肯“不计前嫌”给自己在顾淮和其他人面前这个面子。 还有,谢谢他事先为她准备了礼物。 那些礼物,她都让爱月一一看过,每一件几乎都是价值连城的稀有之物。 可以看出来,他确实是花尽心思的…… 一怔,亓灏深邃的眸子望着顾瑾璃良久,眼底染上一抹笑意。 他曾克制住自己想要接近她,了解她,爱上她的心,但是随着一日日的过去,对她的感情似乎越来越压抑不住。 每次说出的话和做出的事情,他都是不由自主的。 可能,在面对她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脑子”为何物了…… 随之,他竟做出了一个让她惊讶不已的动作来。 大手握着顾瑾璃的手,亓灏竟想牵着她下马车。 “王……王爷?”顾瑾璃的脑袋一片空白,瞬间失去了思考,竟也忘记了将自己的手从亓灏的手里抽出。 “不要浪费时间。”亓灏余光瞥见门口已经停了不少马车了,便用了暗力将还处在晃神中的顾瑾璃一把从马车上拉了下来。 “呵,宁王爷,顾侧妃。”顾瑾璃的脚刚沾地,只见宣王也正从一旁的马车上下来。 上下打量着顾瑾璃,他幽暗的眸子里燃起一丝异样的光芒。 抿了抿唇,他似笑非笑道:“看来传闻都是真的,宁王爷和顾侧妃的感情真不错。” 亓灏连看宣王一眼都懒得,他拉着顾瑾璃的手,目不斜视的进了相府大门。 宣王冷哼一声,也抬脚进去。 守门的侍卫一见到亓灏来了,不知是惊讶还是害怕,哆哆嗦嗦的说了句“宁王爷”后,便一溜烟小跑的去了花厅。 “老……老爷!”上气不接下气,守门侍卫慌慌张张的禀告道:“大……大小姐回来了!” “大……”立即明白守门侍卫口中说的人应该是顾瑾璃,顾淮险些将不该说的话脱口而出。 及时制止住后,他语气责怪道:“大小姐如何?在宁王府可有受到委屈?” “不是,老爷……”守门侍卫大喘了几口气后,才补充道:“宁王爷……宁王爷来了!” 此时,顾淮正在与那些前来贺寿的宾客们谈笑风生,这些宾客们都是朝廷官员,大多都是宣王党,极少数是中立派,而宁王党几乎一个都没有。 因此,在场之人一听到守门侍卫这话后,不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脸上都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宁王爷来了?”顾淮皱着眉头,脸上并不见一丝喜色,而是大脑快速的在旋转,猜测着亓灏来的目的。 见顾淮站着不说话,守门侍卫又道:“老爷,宁王爷现在已经往花厅这边过来了。” 话落,亓灏和顾瑾璃的人便已到了花厅门口。 不过,大家没有看到后面还有个宣王,因此众人连忙行礼道:“微臣见过宁王爷。” 亓灏上前一步后,这才露出了被挡在身后的宣王,于是大家又立刻给宣王也行了个礼。 “不知道宁王大驾光临,微臣未曾远迎,还望宁王爷恕罪。”顾淮拱手,神色极为的恭谦。 在亓灏眼里,顾淮就是一只表里不一的老狐狸,狡猾奸诈。 而且,他不仅是顾瑾琇的父亲,同样也是顾瑾璃的父亲。 可是,在对待两个女儿的态度上,他并没有做到一碗水端平。 为了包庇嫡女而牺牲了庶女,这样的人怎能配做父亲呢? 即便是心里对顾淮的芥蒂更深,但亓灏还是给了顾淮一个台阶下。 “嗯”了一声,他给一旁的杜江使了个眼色。 杜江会意,立马带着人将礼物送上前,“顾相,这是我们家王爷和顾侧妃的心意。” 若是在以前,亓灏不但不屑踏入这相府,而且连跟顾淮说话都嗤之以鼻,而今日不仅亲自上门,还带着礼物,这难不成是转性了? 顾淮望着那些高高摞起来的礼盒片刻,看着亓灏的老眼充满了审视。 视线落在亓灏与顾瑾璃二人相握的手上,他笑着接纳:“微臣多谢宁王爷。” 转头看向顾瑾璃,顾淮温和道:“瑾琇有日子没回来了,你母亲和妹妹们都想你了。” 当初代嫁一事,是大夫人想出的主意将顾瑾璃推进了刀山火海中。 之后又一次次的暗算她,不管顾淮是否知情,但顾瑾璃却不是傻子,她才不信大夫人会想她。 顾瑾璃扯了扯唇,笑道:“好,我这就去母亲的院子里。” 顾成恩站在顾淮身边,自打守门侍卫报告她回来的那一刻起,他的眼睛便一直未离开门口半分。 待看到她和亓灏并肩出现时,他的心上又像是被扎了一万根刺一样,生疼。 就连前几日肩膀上的旧伤,好像也随之裂开的感觉。 顾成恩直直的盯着顾瑾璃,在他的目光压力下,她竟有种心虚的感觉。 挣脱掉亓灏的手,她面色不自然道:“大哥。” 藏于袖中的手紧紧攥起,顾成恩点点头,面上不显任何异色。 顾瑾璃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顾成恩,只好转头对亓灏道:“王爷,妾身要去……” “本王陪你一起去。”不等顾瑾璃说完,亓灏打断了她:“这么多年来,本王还没来过这相府,刚好你带本王好好转转。” “呃……”顾瑾璃睁大眼睛,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一定不是亓灏。 都说爱屋及乌,那恨屋及乌也是一样的。 亓灏不是最讨厌丞相府的吗?怎会起了逛园子的闲情雅趣? 难道……他这次来相府,真的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计划? 兴许是顾瑾璃眸中怀疑的眼神太过明显,这让亓灏心里很是不舒服。 重新握起她的手,亓灏眯了眯眼睛,“怎么,不愿意?” 手上又多了一道力气,觉察出亓灏的不悦,顾瑾璃担心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会发怒,怎么说都是顾淮的生辰宴,要是他借机闹了起来,这让人多闹心? “妾身不敢。”连忙摇头,顾瑾璃赔着笑道:“相府的景色虽然比不上王府,但是也别有一番风味,妾身这就带王爷转转。” 顾淮将亓灏与顾瑾璃之间的小动作看在眼里,老眼中深意更甚,“嗯,离着开宴时间还早,好好带宁王爷转转。” 在政治立场上,他坚定不移的选择了宣王。 没有理由,也不需要理由。 当初将阿璃嫁入宁王府,并不是将她作为棋子安插在亓灏身边的。 依着阿璃的聪明才智,他相信她在宁王府里绝对会逢凶化吉的。 如今看来,阿璃她不仅做到了自保,而且还让亓灏对她上了心,这简直是个意外惊喜! 等这次宴会后,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嘱托阿璃一番,让她密切注意着亓灏的一举一动。 倘若可以的话,最好能将亓灏的虎符和印章偷来…… 目送着顾瑾璃和亓灏离开后,众人这才重新意识到了宣王的存在,开始一一上前吹捧奉承起来。 宣王心里虽不满被亓灏抢了风头,但毕竟是自己的党派人员,也不好太过计较,因此也就笑眯眯的一同招呼着入了座。 “轩世子到!” “七皇子到!” 忽然,门口一道响亮的禀告声再次从院子里传入花厅。 屁股刚沾到座位的众人一怔,他们没想到今日顾淮的生辰宴竟会突然来这么多人。 宣王来并不稀奇,可多年不对付的亓灏来了不说,连轩世子和向来懈怠出席各种场合的七皇子也来了,看来这场宴会非比寻常。 第105章 王爷自重 一袭紫衣,风华绝代。 陈泽轩习惯性的摇着扇子,嘴角挂着邪魅的笑容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身后的七皇子一身灰色锦袍,因特意修整过仪表,故而整个人看上去竟要比之前精神许多。 不过,无论是谁,只要站在陈泽轩身边,都会被他那无形之间散发出来的独特气质给比下去。 “微臣见过轩世子,见过七皇子。”顾淮带着一群宾客们赶紧迎了上前,拱手道。 “顾相免礼。”轩世子笑着虚扶了一下顾淮,狭长的眸子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挑眉道:“刚才看到宁王府的马车在外面,今个宁王爷也来了么?” 顾淮点头,沉声道:“嗯,宁王爷陪着瑾琇回来的,现在在后院。” “原来如此。”陈泽轩一副了然的模样,然后对顾淮身边的宣王笑道:“有日子未见了,宣王近日可好?” 宣王勾了勾唇角,笑得温和有礼:“多谢轩世子挂念,本王一切安好。” 说罢,他将视线落在一直未开口的七皇子身上,似笑非笑道:“七弟,本王若是没记错的话,你似乎以前很不喜欢参加聚会。” “今日,怎么有心情出宫了?” 听着宣王口中这“七弟”二字,七皇子心中冷笑。 人前一口一个“七弟”喊得亲热,背地里还不知道如何的鄙夷自己。 他知道,像宣王这种眼高于顶的人,最是瞧不起自己。 在他们眼里,自己就是一个窝囊废,一个一事无成的废物。 可是,有朝一日,自己一定会让他们刮目相看的! 忍住心头的不适,七皇子皮笑肉不笑道:“顾相乃朝中栋梁,今个是他的生辰,本皇子怎能不亲自前来祝贺?” 宣王大概能猜到七皇子今日来相府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想借机在大家面前露个面,然后方便将来咸鱼翻身。 看透不说破,他幽幽道:“呵呵,七弟你可真是有心了。” “呵呵,大家别都站着!”顾淮最是善于察言观色,笑道:“来来来,轩世子,宣王,七皇子,快上座!” 一边说着,他一边迎着几个人入座。 顾淮要恭请陈泽轩坐在主位上,但陈泽轩却以顾淮是寿星为由推辞了过去,故而还是顾淮坐在了主位上。 由于亓灏人不在,而且距离开宴的时间还有半个多时辰,所以众人便在一起三五成群的随意闲聊起来。 花厅里气氛融融,后院的亓灏与顾瑾璃二人之间却是沉默寡言,气氛尴尬的诡异。 自打出了花厅后,顾瑾璃的手便被亓灏一直紧握不放。 虽说顾瑾璃代嫁之事被严密封锁,可相府的下人们还是有部分人心知肚明。 一路上来来往往的那么多人,看到亓灏竟与顾瑾璃手牵着手,他们的脸上无不写着震惊二字。 顾瑾璃不是一个在意旁人眼光的人,可是被这么多人盯着,心里还是多少有些不舒服,因此走到假山旁边的时候,她停了下来。 亓灏见状,也停步,好看的桃花眼深深的望着她,沉声道:“怎么了?” 顾瑾璃不知为何,竟不敢迎上他的目光。 转过脸,她低声道:“王爷,妾身有一些体己的话要与母亲说。您……您跟着过去不太方便。” 一边说着,她一边试探性的将手从他的掌心挣脱出来。 亓灏眸光冷冷,紧抿着薄唇,将那突然空了的手背到身后。 见亓灏只看着自己不说话,顾瑾璃又指着不远处的花园,还有一旁的亭台楼榭,小声道:“那里的景色还不错,王爷可以先到那边逛逛。” 说罢,她便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几步,随后转身要往大夫人的院子走去。 与其跟亓灏一起逛院子,她还不如去面对大夫人和顾瑾琇这对蛇蝎母女。 毕竟,无论大夫人和顾瑾琇出什么烂招数,她都可以以不变应万变。 可是亓灏就不同了,他总是会出其不意的做一些让她无法招架之事…… 这个人,太危险。 她已经将身子给了他,绝对不能再将自己的心给丢了…… 虽然,这世道最是看重女人家的清白和名节,男人又独爱处子,可是她也绝不会因为自己失了身子就自轻自贱,更不会因将身子给了谁而这辈子非他不可。 所以,没了清白不要紧,守护好自己的心才是最重要的。 再者,若是真有那么一个人爱她,又怎会介意自己并非完璧? “站住!”身后一道冷喝,让顾瑾璃下意识的定住了身子。 亓灏大步上前,一步步逼近。 顾瑾璃咽了一口唾沫,心跳加快,声音里透着一抹紧张:“王……王爷……” “你,就这么不想与本王独处?”亓灏眯了眯眼睛,面上虽然是笑着,可那笑意却让顾瑾璃头皮发麻。 “呃……”退无可退,顾瑾璃的后背抵在假山上,咬着唇道:“妾身与王爷……不是一路人。” “呵,什么意思?”亓灏双手撑在顾瑾璃的头两侧,将她困在了自己的怀里。 低头,他的唇离着她的耳边极近。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间,让顾瑾璃的脸瞬间烧了起来。 无处可逃,她的手脚竟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只能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袖,欲哭无泪道:“王……王爷,自……自重!” “顾瑾……琇。”亓灏直直的凝视着近在咫尺的这张通红的小脸,一字一句道:“该发生的都发生过,你还要本王如何自重?” 抬手轻抚着顾瑾璃的脸,他又缓缓道:“你说与本王不是一路人,那你告诉本王,你是哪条路上的人?” “本王,又是哪条路上的?” 他的手明明冰凉的厉害,然而却让她脸上的温度更烫了。 “嗖”的一下子从亓灏的胳膊下钻了出来,顾瑾璃离得他远远的,红着脸道:“我……” “我”了良久,她始终“我”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亓灏也不着急,只是耐心的等着她的后话。 顾瑾璃深吸一口气,终于平静了一下心情,认真道:“王爷又与王妃青梅竹马,伉俪情深,瑾琇不能介入王爷和王妃之间的感情。” “最重要的是,王爷也知道我父亲扶持的人是宣王,而我永远也摆脱不了顾家人的身份。” “有朝一日,王爷与我父亲必定会有鱼死网破的时候,我……不想成为王爷登基道路上的绊脚石。” 她虽然摸不透亓灏现在对自己暧昧不明的态度,到底是一时之间心血来潮的兴趣,还是动了真心,不过这话里的意思,确实是拒绝的够明显了。 第一,先将尹素婉搬出来,提醒他这些年来陪在他身边的人是尹素婉,要他顾及旧情,不要始乱终弃。 第二,再将顾淮和宣王搬出来,提醒他阵营不同,连朋友都做不成,如何可能有更进一步的关系? “呵!”亓灏冷笑一声,桃花眼中的冷光直射在顾瑾璃底气不足的脸上,半晌才闷声道:“顾瑾琇,你莫要把自己看的太重!” “成为本王的绊脚石?”再次上前,他抬手勾起顾瑾璃的下巴,轻声道:“你这张脸,确实有魅惑人心的资格。” “只不过……” 欲言又止,就在顾瑾璃以为他要说出“不配”或者是“自作多情”、“自不量力”这类讽刺的话时,却听到他意味不明的轻叹道:“还需要些日子。” “嗯?”顾瑾璃听罢,很是不解。 他,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都说了自己有魅惑人的资格,那为何还需要一些时间? 望着顾瑾璃一脸茫然,亓灏移开眼睛,默然的抽回了手,转身离开。 “呃……”望着亓灏的背影,顾瑾璃以手扶额,擦了一下鼻头沁出的细汗,重重呼出一口气。 定了定神,她转头往相反方向走去。 往前走的亓灏突然停住脚步,转身看着顾瑾璃的身影进了大夫人的碧华院,神色黯然。 她刚才已说到了这个地步了,要他如何再纠缠不清下去? 那个位子,确实是他的目标。 与宣王之间的争斗是必然,而顾淮作为宣王党,自然也是势不两立的。 所以,铲除顾家,是早晚的事情…… 有时候,他真不愿她这般聪明。 她若是能像其他大家闺秀一样,将心思都用在胭脂水粉,衣服饰品上多好…… 可惜,这样的她便不是她了…… 亓灏揉了揉眉心,苦涩一笑。 房间里,大夫人正坐在梳妆台前挑选着首饰。 拿起一个白玉镯子,她在手腕上比划了一下,然后问一旁的顾瑾琇道:“瑾琇,你觉得母亲今个戴这个如何?” 顾瑾琇心不在焉的瞅了两眼,语气敷衍道:“还凑合吧。” 今日是顾淮的生辰宴,那宣王肯定会来祝寿。 原本她想去花厅去见宣王一面的,可是却又没什么理由。 还有,因为没有跟着来一起赴宴的女眷,所以也不用分什么男席、女席了,一会自己和偏院那两个庶女也都随着大夫人去花厅的单独一个小桌。 她催了大夫人两次,但大夫人想着今日贵客太多,自己身为相府的女主人,得好好打扮一下才行,故而拖拖拉拉了半个时辰,还没选好要戴哪个镯子。 “唉!”摇了摇头,大夫人又将白玉镯子从腕上褪了下来,叹气道:“始终没有我之前的紫玉镯子好啊!” 她说的紫玉镯子,自然是当初被顾瑾璃讹走了,并且之后用来威胁她的镯子。 一想到那极品镯子,大夫人的心就猛地一阵抽搐,生疼生疼的。 顾瑾琇一听大夫人提到那镯子,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人自然也是顾瑾璃。 咬着牙,她忿忿道:“都怪顾瑾璃这个小贱人!要不是因为她,我现在早就嫁给宣王了!” 虽然顾淮曾一次次强烈表示不同意将顾瑾琇嫁给宣王,可顾瑾琇却一直将这责任归咎到顾瑾璃身上,认为一定是她在顾淮面前给自己穿了小鞋,所以顾淮态度才如此坚决! “青天白日的在背后说人坏话,这样真的好吗?”就在顾瑾琇的话刚落,只听到门口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猛然转身,顾瑾琇怒瞪着顾瑾璃,“小贱人,你还敢有脸回来?” 大夫人从镜子中看到了顾瑾璃,脸色微变,随即也转头冷冷看着她。 顾瑾璃自动忽略掉这二人身上撒发出来的不友好气息,微微一笑:“相府是我的家,我为何不能回来?” “再说了,今日是父亲的生辰宴,我身为父亲的女儿,哪有不回来祝寿的道理?” 顿了顿,她笑道:“倒是母亲和妹妹,为何看到我却是一脸不欢迎的表情?” 大夫人站起身来,对一旁的丫鬟道:“分别去梧桐院和忆和院通知一下三小姐、四小姐和三姨娘,让她们几个人一会去花厅。” 小丫鬟应了声,快步离开。 一边往门口走,大夫人一边冷笑道:“你如今在宁王府过的风生水起的,难得还知道回府看看你父亲!” 那次顾瑾琇因挨了顾淮的巴掌鲁莽的闯进了宁王府,虽然亓灏没有为难她,可也不过是看在了顾瑾璃的面子上才这么做的。 要是换成了旁人,绝对会被大卸八块…… 然而,亓灏并未追究顾瑾琇私闯王府之罪,就那样轻易的放过了她,不是因为顾瑾璃,又是为何? 从那次在宫里的晚宴就能看出,如今顾瑾璃不仅没有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相反还如鱼得水,逍遥自在的很! 瞧着她今日这身行头,啧啧,简直要比自己这个丞相夫人还要扎眼了! 顾瑾琇本想着上次去宁王府没有好好教训顾瑾璃,如今她在自己的地盘上,这可是一个好好教训她的绝佳机会,但见大夫人抬脚要往花厅去,也便跟了上去。 毕竟,跟羞辱顾瑾璃比起来,还是心尖上的宣王更重要。 在路过顾瑾璃身边的时候,顾瑾琇难得没有再像以前那般没完没了的纠缠下去,而是死死瞪了她一眼,只咒骂了一句小贱人便出了房间。 “呵!”顾瑾璃挑眉,竟想像林笙那样翻个大大的白眼。 要不是顾淮要自己来这碧华院一趟,她才懒得主动过来打招呼呢! 既然屋子的主人都走了,那自己这个本就不受欢迎的人更没有理由继续待在这里了。 摇摇头,她也走出了碧华院。 然而,刚走了没几步,一个人影却突然蹿到了自己面前。 “哎呀呀,姑娘留步!”男子一身华丽锦袍,一双眯缝眼里透着老鼠似的精光,油头粉面,身材消瘦,一看就是纵欲过度,不务正业的浪荡子。 顾瑾璃不自觉的皱了皱眉,退后一步,冷声道:“公子有何事?” 那男子仔细的上下打量着顾瑾璃,然后一边摸着那短小的下巴,一边笑得不正经道:“你应该是瑾琇吧?” 顾瑾璃在相府生活了四年,却从未见过这个人。 瞧着他这身打扮,也实在是猜不透他的身份。 并不回答男子的问题,顾瑾璃再次问道:“公子是何人?拦着我又有何事?” “瑾琇表妹,我是表哥啊!”男子见顾瑾璃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不禁忍不住上前拉着她的手打算好好叙述一下表兄妹的情意。 “呵呵……”一听到男子这句亲切的“表哥”、“表妹”,顾瑾璃便瞬间明白了男子的身份。 姜源生,国公府的嫡孙,也是姜家现在的一根独苗。 因此,自小娇纵任性惯了,如今是个十足的酒囊饭袋。 “表妹,你小时候就长得可爱,现在长大了,果真是一个大美人!”一下下摸着顾瑾璃的小手,姜源生笑得越发的猥琐。 顾瑾璃忍着心头泛上来的那股油腻腻的恶心,拂开姜源生的手,扯着唇笑道:“原来是表哥啊!” “唉,你这几年极少回国公府,就是回去了每次也都是戴着面纱。”姜源生望着顾瑾璃这张倾城倾国的脸,语气甚是遗憾道:“早知道表妹出落得这般标致,我就该在你嫁给宁王之前让母亲来相府提亲。” 顾瑾璃眼底闪过一抹厌恶,笑道:“表哥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这么喜欢开玩笑。” 她不是真的顾瑾琇,自然不知道多年前顾瑾琇与姜源生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 但这姜源生既然将她当作了顾瑾琇,这便说明了代嫁一事大夫人并未让姜源生知情。 现在想想也对,毕竟姜源生是个不靠谱的人,据说又曾多次想一睹顾瑾琇的容貌,因而大夫人才亲自嘱咐过姜家知情的人暂且不要把这个事情告诉给旁人。 这姜源生将自己认错了也好,如此一来才不会帮着顾瑾琇欺负自己…… 在自己迫不得已时,她倒是也可以再利用姜源生来对付一下顾瑾琇…… “表妹,你还记不记得,那个时候你才七岁,才到我这里……”手里那软绵绵的小手没了,姜源生虽然心里不舍,但好在也没继续纠缠,只不过也换了个表达方式,而是手舞足蹈的一阵乱比划,嘴里喋喋不休的讲着顾瑾琇七岁那年在国公府里与姜源生发生的趣事。 顾瑾璃也不着急打断,而是在点头附和几句后,才为难道:“表哥啊,宴席快要开始了,我得回去了。” “啊?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啊!”姜源生一听顾瑾璃要走,脸色很是失落,但很快他又恢复了眉飞色舞:“表妹,虽然咱俩不能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但都在一个花厅里。” “走,咱俩边走边说。”说罢,他竟再次拉起了顾瑾璃的手。 “表……”顾瑾璃张了张嘴,刚想一把甩开姜源生的手,却突然听姜源生一声惨叫。 紧接着,他痛苦的捂着手腕,一边四处张望着,一边“哎哟哎哟”的叫唤着:“是谁敢在背后偷袭本少爷?!” 亓灏从一旁的青石子小路出来,仍旧是背着手在身后,只不过脸上的神色竟像是从寒冰洞里出来似的,冷得不能再冷。 顾瑾璃明明刚才是目送着亓灏离开的,本以为他刚才都回到宴席上去了,没想到能在大夫人的院门口再次看到他,心里竟有些不可言说的东西在一点点滋生。 姜源生之前是见过亓灏的,在见到他后,立即“砰”的一下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道:“小人见过宁……宁王爷。” 亓灏两道目光,毫无温度的落在顾瑾璃身上,幽幽道:“刚才院子还没带本王逛完,谁让你在这里跟闲人废话的?” 姜源生一听到亓灏这话,不满的嘟囔道:“我可是瑾琇的表哥,又不是其他不相干的人,说几句话怎么了嘛。” “怎么了?”亓灏冷哼一声,不悦道:“嫁给了本王,便是本王的女人!” “即便是亲哥哥,也要注意男女有别才行!” 他这话,一语三关。 一来是说给姜源生听的,要他这个表哥注意些分寸。 二来是说给顾瑾璃听的,要她千万不要与顾成恩或者是顾念时等人走得太近。 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在姜源生面前宣告主权! 一甩衣袖,亓灏转身离开。 顾瑾璃眸光一动,今日在亓灏面前变得不完美的大脑终于领悟了一次。 “表哥,真对不起了,我先不说了。”知道这是亓灏在为自己解围,顾瑾璃因此对姜源生抱歉一笑,然后快速跟在了后面。 “哎,表妹!”明明还有一个一块回花厅的机会,谁想到会半路上冒出来一个亓灏? 朝着顾瑾璃的背影喊了一句,见她头也不回,姜源生心里暗骂这都什么时间了,马上就要开宴了,亓灏却带着顾瑾璃去转院子? 撇撇嘴,姜源生怏怏不乐的往大厅走去。 另一边,顾瑾璃与亓灏并肩在后院里走着。 不知是顾瑾璃觉得尴尬,还是亓灏有意为之,总之二人的步子都走得极慢。 路过顾瑾瑜的忆和院的时候,顾瑾璃终于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指着院子道:“王爷,这是三妹的院子。” 继续往前走着,又到了顾成恩的清风院,她又继续道:“这是大哥的院子清风……” “你的……你二妹顾瑾璃的院子,在哪里?”亓灏动了动唇,险些将她的真名字给暴露出来,还好话到嘴边又及时改了对象。 “嗯?”顾瑾璃不解的看着亓灏,想了想,道:“自打我出嫁后,瑾璃便不再单独住在琉璃院了。” “母亲疼惜她,便让她搬去了碧华院,好与母亲作伴。” “哦。”亓灏点头,又道:“走,带本王去看看。” “啊?”顾瑾璃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王爷,您去那里做什么?” 亓灏勾了勾唇,神色莫辨道:“好奇而已。” 顾瑾璃迟疑片刻,只好道:“那就请王爷跟我来。” 亓灏“嗯”了声,跟着顾瑾璃往琉璃院的方向走去。 第106章 恕不奉陪 琉璃院与芙蕖院一样,都是处在整个府邸的最偏院,但也是最清静的地方。 亓灏一边跟在顾瑾璃身后往琉璃院走,一边貌似无意道:“你二妹跟大夫人的关系,似乎要比你更亲近些。” 顾瑾璃脚步一顿,语气淡淡道:“二妹毕竟被父亲养在外面多年,父亲对她有所亏欠,所以母亲给予她更多的关爱,也不为过。” 亓灏“哦”了声,似笑非笑道:“大夫人果真是秀外慧中,贤惠端良。” 顾瑾璃扯了扯唇,勉强笑了笑,没再说话。 走了一段路后,便到了琉璃院。 自从嫁给亓灏后,除了被他险些挑断了手脚筋回来养伤那次,她已经一个多月没回琉璃院了。 虽说离开的时间不长,可同样的院子,却有一种物是人非的陌生感…… “既然如此,那为何之前要让她住在这么偏僻的院子?”手指着琉璃院,亓灏眸光暗暗,神色莫辨。 顾瑾璃抿了抿唇,半晌才抬眸看着亓灏,轻声道:“难道王爷不知道,有一种爱叫做保护,而有一种保护又叫做故意冷落吗?” 平心而论,顾淮这四年多来一直对她都不错。 虽说住的院子偏僻,也不如其他院子一样华丽美观,可是至少在其他物质上,该有的她一点都没少。 至于发放到手里的可能少了,那绝对是大夫人在背后做了手脚所致。 在顾淮心里,顾瑾璃就像她的娘亲凤瑟一样,应该是双耳不闻窗外事,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样,不该被这世俗打扰。 怎么说,府中这么多人,若是对顾瑾璃表现的太过关注,难免会引起某些人的不满。 而府外的人,对她太过好奇,万一有人看中了她的美貌起了坏心思又怎么办? 因此,顾淮极少在人面前提到她。 就算是对她的关心,也一直都是默默的。 不过,即便是顾淮不善于表达,但顾瑾璃还是能理解的。 正因为顾淮的别样父爱,让她才能过了安安稳稳的四年后院生活。 见亓灏眼中划过一抹明显的不相信,顾瑾璃声音低了几分,缓缓道:“二妹生于山野之间,过惯了逍遥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而京中规矩多,人也复杂,所以父亲为了保护她,才不得不刻意忽略她。” “呵!”亓灏听完顾瑾璃这句补充的话,摇着头冷笑:“若是本王真爱一个人,不仅要将她捧在手心里,更要大张旗鼓的昭告天下,那人是本王的珍宝,谁也不能欺负她,谁也不能让她受丁点委屈!” “只有能力不足的人,才会用那样愚蠢的方式去保护一个人!” 不知是亓灏话中无形透露出来的霸气,还是他那一脸的自信和笃定,总之,顾瑾璃的心像是被人用锤子用力敲了一下似的,很是不平静。 她知道,亓灏要捧在手心里的那个人不是自己,可是为什么,她的心底深处,竟产生了一丝丝的羡慕和感动? 见顾瑾璃直直的看着自己,亓灏心中一动,也深深的凝视着她。 动了动唇,他意味不明道:“顾瑾琇,若是本王心爱之人住在这样的院子里,本王会很痛心。” 二人目光交汇,相遇在空气之中,有什么东西渐渐变得不一样了。 顾瑾璃眸光一闪,移开眼睛,闷声道:“能得王爷珍爱,那人……很幸运。” “本王……”亓灏攥了攥拳,还是将那句不该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抬脚,他率先进了院子。 从顾瑾璃走后,院子里原本就不多的几个下人也都调到了其他院子做事了。 墙根处生出了许多杂草,那花盆里的几盆花也已枯萎而死。 院中是一片萧条之景,再往里走,房间不大不小,里面的摆设也不多,看着极为的素净,但却让亓灏有种心酸之感。 抬手在桌上摸了一下,手上立刻沾上了一层淡淡的灰尘。 当然,琉璃院也不是无人打扫的。 若是顾瑾璃提前回来,得了消息的大夫人还是会象征性的吩咐下人们过来适当清理一下的。 心酸渐渐变成了心疼,亓灏不愿再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于是转身往外走。 对于一个人的身份,无论是嫡子、嫡女,还是庶子、庶女,他从未带过任何偏见去看待任何人。 毕竟,实力决定一切。 即便是嫡子地位再高贵,身份再尊贵,可若只是个没脑子、没心计的草包,那也一样会被庶子给干掉。 而顾瑾璃,身为庶女,这么多年里不仅无人问津,而且还被迫代嫁顶罪…… 她这副云淡风轻的面容下,是不是也有伤心难过的时候? 亓灏的步子很大,以至于顾瑾璃还没缓过神来,他已经从她面前经过,带起来一阵冷风。 顾瑾璃怎会知道亓灏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见他只扫了屋内一眼就走人,只当他是心血来潮罢了。 跟在亓灏身后,顾瑾璃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瞧着他似乎并不是往花厅方向走,她不禁提醒道:“王爷,您走的不是去花厅的路。” 亓灏皱了皱眉,回头冷声道:“本王知道该怎么走,你只管跟着就是!” 说罢,他又转身继续往前。 “呃……”顾瑾璃犹豫了一会,张了张嘴,小声道:“可是……这真的不是……” 她的话还未说完,只见亓灏又回头,看着她的眼神很是不耐。 察觉出亓灏的不悦来,顾瑾璃只好跟在他后面往这条与通往花厅背道而驰的路走去。 “你二妹……嗯,都有什么喜好?”走了一小段路后,亓灏突然开口问了一个吓了顾瑾璃一跳的问题。 她以为自己再次出现了幻觉,小心翼翼的试探道:“王爷……您刚才问的可是瑾璃?” 亓灏点头,沉声道:“礼部侍郎梁宽,年轻有为,风流倜傥,只不过如今还未娶妻。” “本王瞧着你二妹不错,便想着等时机合适的时候为他们二人做个媒。” “王……王爷……”顾瑾璃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亓灏,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了。 亓灏,他竟然觉得顾瑾琇不错?要将她嫁给梁宽? 梁宽这个人,自己以前凑巧听顾淮和顾成恩谈论过,这梁宽是亓灏的得力助手,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这样一个大好男儿,要是真娶了顾瑾琇这个刁蛮又无知的女人,岂不是倒了大霉? 再者,顾瑾琇早已对宣王芳心暗许,她又怎可能同意嫁给梁宽呢? 咽了口唾沫,顾瑾璃讪讪一笑道:“王爷,妾身觉得……二妹跟梁侍郎不太合适。” “哦?”亓灏挑眉,幽幽道:“你倒是说说,他们哪里不合适了?” 顾瑾璃暂且无法判断亓灏刚才说要将顾瑾琇嫁给梁宽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只能道:“二妹的性子……嗯,近几年来被母亲娇惯的有些任性了,所以配不上梁侍郎。” “在本王看来,两个人的性子都是可以慢慢磨合的。”穿过青石子小路,亓灏站在一片花海前,又问道:“你二妹平时喜欢什么?” “嗯?”对于顾瑾琇的喜好,顾瑾璃从不关注,所以一下子被亓灏给问住了:“这个……” 见顾瑾璃支支吾吾,亓灏眼睛里的光芒更盛。 在亓灏灼灼的目光逼视下,顾瑾璃垂眸低声道:“不喜欢甜的,也不喜欢辣的,口味倾向于清淡或者带着点微酸的饭菜。” “穿衣……嗯,大多以素色为主,不喜奢华。” “就这样?”亓灏唇角弯起,又问道:“还有呢?” 顾瑾璃面无表情道的痛快道:“没了。” 她哪里知道顾瑾琇喜欢什么,可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还不知道亓灏又会如何想“顾瑾璃”在相府的生活是有多凄惨…… 也不明白他为何突然会对相府二小姐产生了兴趣,真是莫名其妙! “你说她不喜奢华?那为何本王前几次见到她,不仅是一副盛装,还浓妆艳抹?”亓灏冷哼一声,语气听不出喜怒来。 顾瑾璃揉了揉眉心,无言以对。 半晌,她才无奈道:“王爷,瑾琇去宫里参加宴会,或者登门去宁王府,总不能穿的太素气吧?” “好歹……好歹她也是顾家二小姐,一定程度上代表着相府。” “而且,女人打扮实属正常,您就……就不要想太多了。” 谎言,果真是要用一个接一个的谎言来圆。 她忽然很是后悔,如果当初自己坚定一点,狠心一点,没有答应顾淮和大夫人代嫁,是不是现在的自己,也不会无端生出这么多的麻烦来? 亓灏望着她这应付不来的模样,心情大好,也不再为难她了。 “也罢,既然你说他们不合适,那本王也就不再强求了。” 说罢,他指着一旁的石亭,语气慵懒道:“本王刚才走的累了,你陪本王过去坐坐。” 顾瑾璃的眉头越皱越紧,她怀疑从一开始亓灏就是故意的逗弄着她玩。 比如说,她本应该去大夫人的碧华院的,可他二话不说竟要她带他去逛园子。 然后,她从碧华院出来的时候,险些被姜源生占了便宜,而他又好巧不巧的出现了…… 这说明了什么?亓灏一定是躲在碧华院附近,偷听自己与大夫人的讲话,监视她有没有透露什么宁王府的重要信息。 再后来,他又故意选了一条离着花厅最远的路,还要自己陪着他去石亭里坐着耗费时间,这不是别有用心,又是什么? 脑光一转,顾瑾璃面色微变。 该不会……亓灏要支开自己,派人对顾淮做什么手脚吧? 这样想着,顾瑾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没错,亓灏与顾淮失和已久,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从常理来看,他怎可能主动踏进这相府? 嗯,一定有问题! “王爷,妾身得回去了,恕不奉陪!”丢下一句生硬的话,顾瑾璃提着裙摆,急匆匆的往花厅跑去。 “顾……”亓灏自然不知道顾瑾璃脑袋里想的是什么,因此望着她近似飞奔的背影,很是意外。 “砰!” 大概是顾瑾璃跑的太急,竟没留意脚下,被石头给绊倒在地上。 膝盖处有殷红的血流了出来,伤口火辣辣的疼,顾瑾璃撑着地面,几次试图站起来都无果,只好先坐在地上将黏在伤口上的泥沙一点点的用手挑出来。 忽然身子一轻,顾瑾璃惊叫一声。 下一刻,她便被亓灏抱了起来。 “你跑这么快做什么?”亓灏冷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暗藏着一丝不满:“本王又不是猛虎猎豹,还能吃了你不成?” 在顾瑾璃心里,亓灏可比老虎和猎豹还要恐怖。 毕竟,只要不去那些深山野林里,就不会遇到这种凶猛的动物。 可是,她是生活在宁王府里,只要一天没离开,她便一刻都要活在被亓灏充斥着的世界里…… 所以,她又怎能不怕? 尽管心里这么想的,但她也不能在嘴上说。 见顾瑾璃低着头不语,亓灏便当她是默认了自己的话,因此脸色也更阴沉。 将她抱到石亭里坐下,他竟弯腰蹲下,掀开了顾瑾璃的裙子。 “王爷!”顾瑾璃大惊,下意识的抓住了亓灏的手,声音紧张道:“你要做什么?” 亓灏看着顾瑾璃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嫌弃。 他身上带着创伤药,只不过是想给她上药罢了。 可是,她反应这般激烈做什么?该不会是以为他要对她做什么吧? 平时挺聪明机灵的人,怎么今日竟说些胡话? 薄唇微抿,他压抑着心头跳动的怒气,“你的腿出血了,若是不及时处理,伤口会感染。” “我……我自己来就好。”顾瑾璃不太想让亓灏触碰自己,大概第一次将身子给他的那晚,经历太不愉快,以至于她心里有了阴影。 亓灏冷哼一声,拂开顾瑾璃的手,冷声道:“随你。” 说罢,他站了起来,背着手懒得再去理会她。 顾瑾璃咬了咬唇,将裙子轻轻提了上去,然而就刚才那么一小会的功夫,伤口的血已经和裙子粘连在了一起。 “嘶”,倒吸一口气,她疼得眼泪都要冒了出来。 亓灏眉心一动,刚想回头,但想着自己刚才在顾瑾璃眼中好像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似的,便也有几分赌气起来。 要不是怕她自己一个人回府会受到大夫人和顾瑾琇的欺负,他才不会踏进这相府一步! 哪怕是顾淮用八十人抬着大轿去宁王府请他,他也不屑一顾! 当然,宁王府里的风景堪比皇宫,他又怎可能真对相府里的景色产生了兴趣? 之所以要她陪着自己逛逛,还不是想给她撑一下场面? 她进了碧华院后,他并未立即离开,而是在不远处驻足等着她。 要不然,也不会在姜源生骚扰她的第一时间出现…… 就连让她去石亭里坐会,也是依着这些日子对她的了解,他猜着她可能不喜欢这种人多,是非又多的场合,所以才想拖延一些时间,让她待会去了花厅没那么尴尬罢了…… 可是,貌似人家不仅不领情,还以为他有什么阴谋! 哼,腿摔破了,也算是给她个惩罚! 这样想着,亓灏心里终于舒服了一些。 在他转过身来的时候,顾瑾璃咬着牙,也总算将伤口清理干净了。 刚想用力将自己的袖子撕掉一截包扎伤口,然而“呲拉”一声,亓灏的下手要比自己还快。 在顾瑾璃惊愕不已的目光中,只见他撕碎了自己的衣服下摆后,竟将嘴贴近了伤口,一下下温柔的吹着。 像是羽毛,在轻轻的扫着她的心。 又像是良药,竟让她在这一刻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阳光洒下来,像是在亓灏身上镀了一层金。 失神的看着亓灏近在咫尺的侧颜,顾瑾璃的心跳忽然加快。 有谁会想过,那冷酷无情的宁王爷,只对尹素婉一人温柔缱倦的亓灏,会自降身份为一个妾侍包扎伤口? 连她自己都觉得像是做梦一样,要是让旁人见了眼前这幅画面,还不得炸了锅? 余光瞥见顾瑾璃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自己的模样,他的动作一顿,随即又从胸口中掏出一个小药瓶。 将药瓶中的药粉均匀的洒在顾瑾璃的伤口上后,用布条将她的伤口一点点包扎好。 因为年少时便在外行军打仗,因此亓灏的手法专业,动作迅速,在顾瑾璃晃神的功夫,伤口便包扎好了。 “你起来走两步。”将顾瑾璃的裙摆放下,亓灏站起身来,沉声道。 顾瑾璃扶着石桌小心的站了起来,这才发觉那敷了药的伤口还是很痛。 “嘶”,又倒吸一口气,她红着脸道:“王……王爷,妾身烦请您去花厅一趟,帮……帮我喊两个丫鬟过来。” “我可能……可能没法走路了。” 刚才磕在地上的那一下,很是用力,再加上药效发作,所以先不说走那么远的路回花厅,只说走不了三步,她绝对要疼得哭。 但是,她又不能让亓灏抱着自己回去,因此还是找丫鬟来最妥当。 亓灏一眼便看出了顾瑾璃心中所想,冷眼凝视着她半晌,他一甩衣袖,转身走人。 “王爷?”意识到亓灏情绪有些不对劲,顾瑾璃来不及多想,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 “拉住本王做什么?”亓灏没有回头,但从语气上听着,好像是生气了。 顾瑾璃今日好像没带脑子,亦或者说,在亓灏面前,现在她的脑子变得越来越不够用了。 “我……”尴尬的收回手,她小声道:“王爷会替我喊丫鬟过来吧?” “不会!”亓灏斩钉截铁,不假思索,两个字便给顾瑾璃浇了一盆冷水。 说罢,他便留给了顾瑾璃一个冷硬的,不近人情的背影。 “我……”顾瑾璃见亓灏真走了,抬头看天,很是无辜和不解。 要说林笙性子古怪,亓灏的性子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喜怒无常的太厉害了。 挨着石桌坐下,顾瑾璃回想了一下和亓灏的对话,也没反思到自己有错误的地方。 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很是烦闷。 亓灏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很快便找到了回花厅的路。 宴会距离原本计划开始的时间已经耽搁了半盏茶的时间,大夫人和顾瑾琇早已回来好长时间了,可顾瑾璃和亓灏却迟迟不出现。 顾淮虽是宴会的主角,但亓灏毕竟手握重权,来者是客,而且还是个稀客,他不出现,宴会怎敢开始? 随着时间渐渐过去,顾淮不由得在怀疑亓灏这次来,是不是在故意的破坏自己的生辰宴。 “来人,去看一下宁王爷和……”就在顾淮忍不住要派人去寻顾瑾璃和亓灏二人的时候,只见亓灏终于出现在了门口。 不似之前冷冷淡淡,亓灏嘴角竟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对顾淮点点头,他沉声道:“让大家久等了,本王与瑾琇有些事情给耽搁了。” “那……瑾琇呢?”顾淮自然不能将心中的不适表露出来,抬手示意亓灏入座后,问道。 亓灏坐下后,犹豫了会,说话有些模棱两可:“她……她身子有些不适,稍后过来。” “刚才我看见瑾琇表妹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怎么出去了这么一会,就身子不舒服了?”这时候,突然姜源生开口问道。 虽然顾淮很担心亓灏是不是借着让顾瑾璃带着逛园子的机会而对她动手,但也不好询问太多,听到姜源生这么问,便等着亓灏的回答。 亓灏幽幽的瞥了一眼姜源生,不屑搭理他。 抬手,他举起酒杯,对顾淮道:“顾相今日生辰,本王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顾淮一愣,甚是受宠若惊的举起酒杯,手也有些颤抖:“多谢宁王爷!” 陈泽轩摇着扇子,眯了眯眼睛,盯着亓灏半晌,再看一旁面色不悦的宣王,他习惯性的邪魅一笑。 亓灏今日不仅亲自过来,竟还破天荒的给顾淮敬酒,恐怕是要故意做给宣王看的吧? 怎么说顾淮都是宣王党,虽与亓灏处于对立一方,可亓灏到底是娶了顾瑾璃的,名义上是顾淮的女婿,所以抛开政治立场来说,女婿给岳丈敬酒,又有何不可呢? 呵,一直以为亓灏不屑于玩这种尔虞我诈的手段,但现在看来,他可能比谁玩的都顺手…… 比如现在,他无形之间可能就挑拨了顾相和宣王的关系…… 端起酒杯,陈泽轩给七皇子使了个眼色,于是二人分别在宣王之前举杯贺寿。 顾淮一一回敬了一杯,然后其他宾客们又开始敬酒,直到两壶酒下去,顾瑾璃才一瘸一拐的,以一个极为奇怪的姿势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因为伤口痛,所以她这一路走过来极为的费力。 走的慢不说,额头上还沁出了一层薄汗,整个小脸也染上了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众人先是一怔,随即眼睛在她与亓灏之间来回扫视。 谁人不知,许久之前,亓灏还红着眼睛,手持利剑一脸要将顾瑾璃削成肉泥的模样。 可是,从亓灏陪顾瑾璃回来祝寿来看,似乎二人的关系有所缓和。 众人听到亓灏如此亲昵的称呼顾瑾璃,一颗八卦心不禁瞬间沸腾起来。 这顾大小姐,不仅让亓灏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计较她伤了尹素婉的腿,还让他不惜冒着与尹太傅撕破脸的危险,包庇她伤了尹鹏林一事…… 啧啧,看来才貌双全很重要,魅惑男人的手段更重要! 再想着亓灏说的被事情耽搁了,那么…… 这“有些事情”,该不会是那种事情吧? 没办法,不是他们这些人故意心思不纯洁的要往这方面想,而是实在是忍不住啊! 大夫人满眼厌恶,顾瑾琇在心里谩骂了一句“*”,七皇子眼底划过一抹杀意,陈泽轩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 宣王看着顾瑾璃的眼神带着审视,顾成恩的脸色森寒到了极点。 而面色最为正常的,大概也只有亓灏了。 转头,他对顾瑾璃微微一笑:“不是让你在那等着本王吗?” 亓灏不开口还好,一听到他这话,顾瑾璃就气不打一处来。 咬着唇,她怒瞪着他。 这个讨厌的人,何时说过要自己在石亭等着他了? 再者,自己要他去找两个丫鬟,他却一口拒绝。 若自己真在那傻等着,岂不是要被太阳晒成肉干? 只不过,这发怒的模样,怎么看却怎么娇俏,倒像是在撒娇一样。 顾淮皱了皱眉,放下酒杯,声音低沉道:“宴会都开始了,快些入座。” “是,父亲。”顾瑾璃察觉到顾淮必定是误会了什么,眼下也不是能解释的场合。 垂下眸子,她慢吞吞的移到了一旁大夫人的桌子旁。 坐下后,她便一声不吭的低头吃着自己的饭。 陈泽轩似乎有日子没见到顾瑾璃了,瞧着她的头发好像有一丝凌乱,衣衫好像略微不整,他的心莫名的堵了一下,随后移开眸子,举杯道:“来,本世子再敬顾相一杯!” 谁能得到南阳王这一个助力,那便有了一张极大的底牌。 顾淮一心要扶持宣王,既然陈泽轩已在背地里向宣王示好,那自己也必定要配合才行。 所以,再次举着酒杯,顾淮又敬了回去。 “砰!”,忽然一道饭碗掉在地上的声音,引得众人皆纷纷往顾瑾璃那桌看去。 只见顾瑾璃身前一片脏污,那原本好看的蓝色裙子,此时已让人不忍再看。 第107章 目中无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聚在顾瑾璃身上,见她如此狼狈的模样,不禁都皱眉起来。 大夫人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顾瑾琇,然后放下筷子,冷着脸对面色平静的顾瑾璃道:“瑾琇,在府中的时候,母亲一直教导你时刻注意礼仪文雅,你在宁王府才待了几日,怎的连这些都忘记了?” “吃个饭,怎能这般狼吞虎咽?” “姐姐,没有人跟你抢饭吃,你尽可慢一些。”顾瑾琇轻咳两声,也看了一眼洒在地上的米饭,小声道:“你看,好好的饭都给浪费了。” 众人听罢,瞬间明白了。 原来,这饭菜之所以掉在了地上,竟是顾瑾璃争抢饭食一个不小心导致…… 啧啧,真没看出来,这顾大小姐竟是这般粗鲁…… 既然如今顾瑾璃的身份已成了众所周知的“顾瑾琇”,那么也不可能再将她与顾瑾琇对换过来了。 因此,那顾大小姐的名声也就无所谓了。 能毁,则毁…… 总之,大夫人和顾瑾琇坚决不想让顾瑾璃有好日子过!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 以前,顾瑾璃不愿与她们母女俩计较是她仁慈,但现在有亓灏在,他又怎能让顾瑾璃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 眯了眯眼睛,他刚才并未错过顾瑾琇眼中那还未敛去的得意之色,故而脸色一沉,语气不悦道:“顾大夫人真是喜欢说笑,我堂堂宁王府什么美味佳肴,山珍海味没有?” “这相府的饭菜口味虽还不错,可还真不至于好吃到让瑾琇到了跟人抢饭的地步!” 顾淮听罢,面色尴尬,随即看向大夫人和顾瑾琇。 大夫人和顾瑾琇没料到亓灏当真会为顾瑾璃出头,心虚的躲开顾淮的眼神,皆不说话。 女席上除了大夫人、顾瑾琇、顾瑾璃之外,再就是坐着顾瑾瑜和顾瑾瑶,四姨娘身子不好没出席,三姨娘昨晚刚好落了枕,因此也错过了这个出席场面的大好机会。 顾成恩不用想也知道,这次一定又是母亲和妹妹所为! 眸光微冷,他眉头紧皱。 顾瑾瑜本就胆小羞怯,见这么多人都把目光看向这边,整个人恨不得将头埋进桌子底下。 反正将饭故意洒在顾瑾璃身上的人这次不是顾瑾瑶,因此她捏着筷子乐于看戏。 亓灏冷哼一声,然后站起身来,往顾瑾璃身边走去,冷声问道:“相府的饭,真的比宁王府好吃?” 顾瑾璃拿着帕子擦衣服的手一顿,抬眸轻笑道:“王爷觉得呢?” 她知道亓灏这是在给自己台阶下,但即便是相府的饭确实没宁王府的好吃,可她到底还是顾家的人,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丞相府不好吧? 不过,她很是聪明,将这个问题踢给了亓灏。 而亓灏刚才早已毫不客气的给出了答案,因此亓灏也就无需再回答。 大夫人因背对着亓灏,所以狠狠的剜了顾瑾璃一眼,似乎在骂她胳膊肘往外拐。 亓灏眼中染上一抹笑意,将手伸在了她面前,沉声道:“走,回王府。” 顾瑾璃一怔,下意识的转头去看顾淮。 顾淮本就因为这莫名其妙的突发事件而心生不快,见亓灏竟要直接带着顾瑾璃离开,不禁认为他这是在拆台。 陈泽轩在顾淮开口之前,抢先笑道:“宁王爷,这顾相的生辰宴还未完呢,您跟顾侧妃现在走,恐怕有些不妥吧?” 亓灏望着突然跳出来的陈泽轩,淡淡道:“瑾琇这两日身子抱恙,既然祝寿的心意已经送到,本王带着她回去,又有何不可?” “既然身子抱恙,那就更不能来回折腾了。”宣王笑了笑,也帮腔道:“相府是顾侧妃的家,休息的地方总不会没有的。” 亓灏眸光在陈泽轩和宣王二人身上一瞥而过,懒得去猜想他们借机缠住自己的目的。 冷笑一声,他看着顾瑾璃,又重复了一遍:“走,不走?” 顾瑾璃望着伸到他面前这只修长的手,忽然心中一动,点头道:“走。” 亓灏听罢,唇角的弧度渐大。 握住她的手,下一刻将她一把捞进了怀里。 紧接着,众人爆发出一片惊讶声。 因为,下一刻亓灏竟将顾瑾璃抱了起来。 “王……王爷?”顾瑾璃一惊,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他,然而只能看到亓灏棱角分明的下巴。 “瑾琇累了,改日本王再陪她回来。”亓灏对即将爆发的顾淮点点头,随后二话不说大步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这……这宁王爷也太张狂了吧?”这时候,宾客中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可不是嘛,好歹都是咱们丞相大人的生辰,他既然来了,又怎能说走就走?” “对呀,还有那个顾大小姐,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么快就心向着宁王了!” “欸,还别说,瞧瞧刚才宁王对这顾侧妃可真不是一般的宠!” …… 听着越来越大的议论声,顾淮攥着拳头,老眼划过一抹暗流。 虽说,他曾想着借顾瑾璃而扳倒亓灏,但这亓灏确实张狂的厉害了。 自己身为丞相,又是今日的主角,他却如此不给面子,简直是讨厌极了! “顾相息怒,四弟他一贯如此目中无人,你莫要与他一般见识。”宣王见顾相身上散发出不满的气息来,他赶紧适时的添上一把火。 顾淮一甩衣袖,重新坐了下来,勉强举杯道:“来,老夫在这里再次谢过诸位赏脸光临!” “顾相客气了!”宣王率先举杯,于是又引起了下一轮的觥筹交错。 另一边,顾瑾琇还没从亓灏抱着顾瑾璃离开的震惊中缓过来。 大夫人用胳膊推了推她,皱眉道:“怎么了?” 顾瑾琇抿了抿唇,藏在桌子底下的手用力撕扯着帕子,不甘心道:“母亲,为何她现在过得称心如意,而我却……” “行了,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大夫人见顾瑾瑶竖着耳朵似乎在偷听,便及时打住了顾瑾琇的话。 顾瑾琇咬了咬唇,闷声道:“母亲,我吃饱了,要回房间休息了。” 说罢,她便不等大夫人准许便离开了花厅。 “瑾……”大夫人刚想站起来拽住顾瑾琇,可却瞥见了男席上的顾成恩,不禁变了脸色。 因为亓灏今日与顾瑾璃无意之间流露出来的亲密,顾成恩的心此时已被伤得千疮百孔。 正所谓是借酒浇愁,所以他借着为顾淮挡酒为缘由,将一杯杯清酒灌入喉中。 众人见顾成恩酒量好,于是一股脑的都开始灌他,他也是来者不拒,整个人像是不要命似的,难得的如此失态。 大夫人是个妇道人家,她自然不能去一堆男人坐的席上劝顾成恩,只能给顾淮使眼色。 然而,顾淮离得太远,根本没看到大夫人的暗示。 好在宣王见顾成恩喝的差不多了,将大家给挡了回去。 顾瑾琇在出了大厅后,一边闷头踢着脚下的石子,一边嘴里咒骂着顾瑾璃,根本没注意到身后还跟着一个猥猥琐琐的人。 “啊!”腰间忽然多了一双大手,就在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竟被人捂着嘴拖到了一旁的墙角里。 “呜呜……放……放开我!”顾瑾琇见来人是表哥姜源生,心里的怒气更重,一边胡乱扑腾着,一边试图张嘴咬他。 但姜源生看着瘦弱,可力气还是比顾瑾琇大的。 他好像早有预备,直接将破布条塞进了顾瑾琇的嘴里,然后一只手将她的双手束缚在背后,另一只手便开始了不安分的游走。 “早年就听说姑父偷养在外面的二表妹美若天仙,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姜源生并不知眼前这个人才是自己的亲表妹顾瑾琇,只当她是私生女顾瑾璃,因此色心大起,胆子也越发大了起来。 说罢,他便张着那散发酒臭的大口在顾瑾琇白皙的脸蛋上狠狠啃了一口。 即便顾瑾琇这些年来极少与国公府的这位不成器的表哥来往,可却听说过他许多不堪的事迹,因此最是瞧不起他。 心里一急,她便抬脚用力踢在了姜源生的命根处。 果然,姜源生吃痛的大叫一声,放开了顾瑾琇。 顾瑾琇将姜源生一推,又抬脚在他腿上补踢了几脚,忿忿道:“臭流氓,我让你轻薄我!” 姜源生一边捂着裤裆,一边气恼的躲闪道:“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一个登不得台面的卑贱的乡野女人罢了,还真以为自己是千金大小姐了?” 身份对换后,失去了那之前曾引以为傲的相府嫡女的尊贵,这一直都是顾瑾琇内心深处的疤。 现在又听得姜源生如此口不择言的在戳自己旧伤,顾瑾琇心头的火苗烧得越来越旺盛,因此下手也更狠起来。 “住手!”一声厉喝,大夫人面如霜寒似的出现在了二人面前:“你们在做什么?” “母亲,他刚才竟想欺侮我!”顾瑾琇见大夫人来了,在气势上更有了底气,手指着姜源生,怒气冲冲道。 “姑妈,这个贱女人胡说八道!”姜源生怎可能承认自己刚才猥亵顾瑾琇,所以颠倒黑白道:“刚才我走路走的好好的,她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抱着我就要贴在我身上,甩都甩不掉!” “不知廉耻就罢了,还敢动手打我?如此粗俗不堪,果真不是自小养在咱们相府的大家闺秀!” 对于这个侄子,大夫人当然也是了解他的脾性的。 又听到他这话,也马上明白姜源生必定是以为顾瑾琇是顾瑾璃,所以才敢胆大包天的对她下手…… 深吸一口气,大夫人将顾瑾琇拉到自己身后,上前一步,冷声训斥姜源生道:“不管谁对谁错,你堂堂一个男子,怎能跟女儿家斤斤计较?” “瑾……你二表妹打你便打了,女孩子的力气能有多大?” 见大夫人避重就轻,只提了顾瑾琇打人的事情,姜源生不乐意的嚷嚷道:“姑妈,她刚才差点踢的我断子绝孙,这件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大夫人摆摆手,不耐烦道:“行了行了,你赶紧回花厅去,别在这没完没了!” “让旁人看到,成何体统?” 就算姜源生真的很想将顾瑾琇就地正法,可怎么说大夫人都是长辈,他在她面前不能太过放肆。 撇撇嘴,他斜着眼睛看着顾瑾琇,“你,给本少爷等着!” 听着姜源生这警告的语气,顾瑾琇刚减小的火苗又“噌”的燃了起来,“你这个……” “闭嘴!”大夫人为了保护顾瑾琇,只将代嫁互换身份一事告诉了有限几个人,若是在这里继续大喊大叫,没完没了下去,那这件事一定会被暴露! 所以,还是现在把姜源生打发走才是最关键的。 “哼,姑母,你可是相府的女主人,一定得抽空好好管教一下这个丑丫头,别再让她丢了咱们相府的脸!”说罢,姜源生又开始“哎哟哎哟”起来。 姜源生这一口一个“咱们相府”,让大夫人心里生出了一股恶寒,于是皮笑肉不笑道:“嗯,姑母知道了。” 得意的对顾瑾琇挑了挑眉,姜源生才满意的离开。 “母亲!”望着姜源生的背影,顾瑾琇生气的跺了一下脚。 “好了,母亲知道是你表哥的不对,但你也要想想,他并不知道你的身份,肯定是将你当成了那个小贱人了。”大夫人叹了口气,拍了拍顾瑾琇的肩膀,安慰道:“不知者不罪,你就原谅他吧。” “母亲,那贱人刚走,表哥就跟着出来欺负我了,这也太巧合了吧?”顾瑾琇眼珠子一转,咬牙切齿道:“表哥一定是受她指使的,这个贱人!” 大夫人“嗯”了声,觉得顾瑾琇说的也有道理。 毕竟,在饭桌上的时候,顾瑾琇故意在顾瑾璃盛饭的时候一巴掌打翻了她的饭碗,而姜源生不知顾瑾璃与顾瑾琇已换了身份,顾瑾璃若是因此而报复的话,也没什么不对。 眯着眼睛,大夫人幽幽道:“无碍,宁王府里女人那么多,也有她好受的!” “但愿如母亲所说吧!”顾瑾琇嘟囔了一句,跟着大夫人回了碧华院。 待大夫人和顾瑾琇离开后,一个青衣人影从一旁的竹林后走了出来。 宣王想着刚才顾瑾琇那面目可憎的表情,又与私底下与自己来往时的温柔娇俏比较一番,不禁皱了皱眉。 再想到顾瑾璃那被打翻了的饭碗,他眼中闪过一抹反感之意。 另一边,亓灏抱着顾瑾璃一路从花厅出来,引得院子里路过的下人们目瞪口呆。 顾瑾璃承受不住大家八卦的目光,只能将脸面向亓灏的胸膛。 她曾劝过他将自己放下来,但他却说她腿上受了伤,走路的话太磨叽,太浪费时间了。 所以,在几次反对无效后,她也只能任他去了。 听着亓灏健稳有力的心跳声,顾瑾璃脸蓦然一红。 其实,她刚才好像不应该这么任性的跟着他中途离开。 衣服脏了,大不了回琉璃院换一下就好了,怎能就这么不管不顾的走人呢? 总归是顾淮的生辰宴,来了这么多人,自己这样做好像未免太任性了…… 可是,就在她看到他伸出手的时候,不知道为何,就那么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大概,她也早就厌倦了这种虚伪做作的场合,下意识的想要逃吧? 而亓灏,正给了一个让她离开的机会…… 抿了抿唇,她又不自觉的抬头看向亓灏。 亓灏像是感受到了顾瑾璃的目光似的,放慢了脚下的步子,也低头看她:“怎么,后悔了?” 顾瑾璃不解,问道:“后悔什么?” “后悔跟着本王走了。”亓灏抿了抿唇,沉声道:“你可知,你这一走,你父亲他会如何想你?” 顾瑾璃眸光微动,随即垂下了眸子。 是啊,父亲看似温文尔雅,但却心思深重,应该会有所误会吧? 见顾瑾璃不说话,亓灏抱着她的手紧了紧,然后走的更快了一些。 “王爷。”到了马车旁,杜江赶紧替亓灏撩开了车帘。 待二人上了马车后,车夫立即扬起鞭子,“驾”的一声,马车开始往宁王府的方向驶去。 相府的宴会还在继续,即便是无人再劝酒,顾成恩也仍一个人喝着闷酒。 视线已经开始模糊,可他的脑袋却是清醒的厉害。 准确的说,满脑子都是亓灏与顾瑾璃的画面。 他们执手赴宴,她对他低头服小,他抱着她离开,他们二人极有可能还在后院发生过什么不能让自己接受的事情…… 越是这样想着,顾成恩便越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挫败感。 前几日,他差点就得手了,差点就能将顾瑾璃留在自己身边了,只可惜却被亓灏给破坏了! 看今日顾瑾璃对亓灏的态度,似乎真的与以前不一样了…… 莫非……她真的爱上了亓灏? 心里念着亓灏的名字,他的眸子冷光幽幽,泛着一丝杀意。 相府距离宁王府其实并不远,但是顾瑾璃上了马车后,没多久竟依靠着软塌睡着了。 可能是今天起的太早,也可能是那创伤药里掺杂的部分麻药起了效果,只见她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亓灏看完手中刚接到的密信后,琢磨着南阳王郡主玉淑来京中的原因。 按理说,若是要来,她应该是和陈泽轩一道才对,怎会突然自己行动呢? 要么是她擅自主张瞒着南阳王,要么就是南阳王有什么任务交给她…… 剑眉轻蹙,他将密信收好。 抬头看向对面,忽略掉顾瑾璃衣服前的脏污,她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柔和,让他不自觉的倾身向前。 低头近距离的望着她安静的睡颜,他弯了弯唇角。 从牵着顾瑾璃的手进入相府,话语间流露出对她态度上的改观,说些引人误会的话,抱着她离开,一切都是他故意为之。 一来,顾成恩对顾瑾璃的心思已经日渐藏不住了,上次竟起了劫持顾瑾璃并将她囚禁的心思,所以亓灏这次在刺激他的同时也在逼得他有进一步的动作。 要是顾成恩不再次动手,那亓灏又如何陪他玩? 二来,算是宣告主权吧,让那些对她有企图的人趁早打消念头…… 三来,确实是如陈泽轩所想那般,故意做给宣王看的。 只不过……顾瑾琇打翻顾瑾璃的饭碗却让他一时之间没沉住气,以至于带着顾瑾璃离开,惹了顾淮不悦…… 但是,好像还有一个小小收获,那就是他知道了顾瑾璃的一些喜好。 虽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信息,但知道总比不知道好。 只要每次刺探到一点,他就离着她更近一点…… 目光落到顾瑾璃娇嫩的红唇上,亓灏心神一晃,竟鬼使神差的吻了下去。 他不敢太用力,因为担心顾瑾璃会突然醒来,所以只能快速的蜻蜓点水一下。 待见顾瑾璃似乎睡的安稳,并未有任何即将醒过来的痕迹,他这才放下心来。 手小心翼翼的覆在她的唇上,他的心又痒了起来。 纠结一会,又想要轻轻的落下一吻。 然而,顾瑾璃却在此时睁开了眼睛。 亓灏的唇仅仅离着顾瑾璃的唇只差一点点,此时却动作僵硬在半空中。 他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颈间,酥酥麻麻,顾瑾璃脸上烧起了一片红云,猛然推开亓灏坐了起来,声音里透着一丝紧张道:“王……王爷,你要做什么?” 不似在石亭里给顾瑾璃上药那般坦然,亓灏坐回去后,面色有那么丁点尴尬,眼神竟也透着一股被人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狼狈。 沉默片刻,他缓缓道:“刚才……本王在你脸上,发现了一个小虫子。” “呃……”顾瑾璃眨了眨眼睛,然后张望了一下,问道:“虫子呢?” 亓灏别开脸,“被本王吹走了。” 顾瑾璃听罢,看着亓灏的眼神越发的古怪起来。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的话可信度很低。 既然是小虫子,那要是不仔细看的话,绝对是不能发现的吧? 也就是说,他在她睡着后,竟盯着她?! 闲着没事,他盯着她做什么? 不自觉的将领口紧了紧,顾瑾璃神态略显防备,闷声道:“那就多谢王爷了。” 瞧着顾瑾璃这表情,又跟在石亭一样,亓灏轻哼一声,撩开帘子看外面。 大概又过了一个时辰后,顾淮的生辰宴才结束。 陈泽轩与顾淮、宣王、七皇子等人一一告别后,一边往相府门口走,一边想着刚才趴在桌子上那不省人事的顾成恩,冷笑着摇了摇头。 “世子。”这时,雷子突然迎面过来了,然后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嗯?”陈泽轩听罢,急忙加快步子走出相府大门。 只见马车旁边,一个紫衣小公子正背对着自己。 他身形不高,刚到陈泽轩的下巴,但转头后露出的面容却是极为的清秀。 大大的眼睛在看到陈泽轩后,光芒四射,红唇一扬起,那笑容像是注入了阳光似的,让人的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 只不过,他开口的声音却透着女子的娇俏。 “哥哥!” 不顾街上来往的行人,小公子下一刻便扑进了陈泽轩的怀里。 陈泽轩无奈的笑了笑,满眼宠溺。 第108章 杀人如麻 由于昨日玉淑郡主抵京,因此今日皇后娘娘便以欢迎玉淑郡主的名义,又在宫里举行了宴会。 京中的贵门小姐们自然不会放过这样好的一个抛头露面的机会,但顾瑾璃最是讨厌这样的场合,隔三差五,她已经参加了好几次了,因此便借着昨日在顾淮生辰宴上亓灏说她身子抱恙为借口,直接就没参加。 反正亓灏带着尹素婉去了,她这个侧妃,去不去也就无所谓了。 七月的太阳不再如之前那般*,午后的阳光也暖暖,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顾瑾璃难得身心舒畅的阖着眼睛小憩。 书倒扣在脸上,清风吹来,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这样惬意自在的感觉,真是久违了。 忽然身上多了一层暖意,顾瑾璃拿开脸上的书,抬手挡了挡太阳。 见是荷香将毯子盖在自己腿上,她温和道:“身子好些了吗?” 荷香笑了笑,点头道:“小姐放心,林姑娘的药很是有效,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顾瑾璃见荷香的脸色果真是比前些天要好太多,彻底放下心来。 忽然想起一下午没见到爱月了,她又问道:“爱月呢,今个怎么不见她人影?” 荷香给顾瑾璃倒了杯茶,笑道:“今日王妃跟着王爷进宫赴宴去了,所以林姑娘也就不用再去怡心院,刚好爱月听说林姑娘手里有一本茶茶兔刚出的新书,于是就跑林姑娘那看书去了。” “这个爱月。”顾瑾璃接过茶杯,无奈的摇头道:“虽说林姑娘没什么坏心眼,可到底是人多嘴杂,万一要是让旁人知道了,又要惹出事端了。” 待顾瑾璃抿了几口茶,荷香犹豫道:“小姐……咱们什么时候去看看陈掌柜说的那院子?” 顾瑾璃自然知道荷香指的那院子是哪一处,握着茶杯的手一紧,她半晌才道:“今日时间太晚了,等明日吧。” 荷香捕捉到顾瑾璃眸光中一闪而过的挣扎,小声道:“小姐,您会舍不得王爷吗?” 顾瑾璃垂下眸子,自嘲一笑:“人贵有自知之明,我是什么身份,有何资格舍得舍不得的?” “再者,咱们不是早就想着离开了吗?等王妃的腿一好,我们就离开。” 不知道为何,荷香竟忽然有些心疼。 她也不知道心疼什么,可能是顾瑾璃这话太言不由衷,让人有种无力之感。 荷香张了张嘴,接过顾瑾璃递过来的杯子,将要开解她的话又咽了回去。 见她低头看书,荷香只好端着茶盘离开,不再打扰。 宫宴在申时的时间结束,也不算太晚,老皇帝因为还有要事与亓灏说,所以便将他单独留在了御书房,而尹素婉则由杜江等人先送回宁王府。 御书房里,老皇帝深深的望着亓灏片刻,沉声道:“玉淑郡主突然来京一事,你怎么看?” 亓灏想了想,低声道:“据说玉淑郡主与轩世子兄妹情深,自幼便喜欢黏着轩世子,兴许……她是为了轩世子才来。” 老皇帝“嗯”了声,随即又缓缓道:“玉淑郡主是南阳王和王妃的掌上明珠,虽说身子自小体弱多病,但不管从出身还是脾性上,都是不错的。” 亓灏不知道老皇帝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能附和道:“嗯,玉淑郡主确实不错。” 老皇帝老眼闪过一抹亮光,笑得和蔼:“既然如此,那朕为你们二人赐婚如何?” “嗯?”老皇帝这话太过突然,以至于亓灏脑袋有些没反应过来,“父皇莫要开玩笑,玉淑郡主今年才刚十三岁,在儿臣眼里只是个小妹妹,怎能……” 老皇帝听罢,不以为然道:“十三岁已经不小了,皇后当年嫁给朕的时候,也才不过十四岁。” “父皇……”亓灏立马明白过来老皇帝的用意,眸光暗了暗,缓缓道:“娶了玉淑郡主,并不代表就能与南阳结成坚固的联盟关系。” “毕竟……等南阳王叔百年后,南阳还是掌控在轩世子手中。” “若是有朝一日南阳叛变,岂能是一个玉淑郡主所能牵制的?”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老皇帝沉默良久,重重叹了口气,“也罢,此事等日后再说吧。” 亓灏见老皇帝松了口,刚才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的心顿时也轻松许多。 “对了。”忽然想起来什么,老皇帝一边打了个呵欠,一边含糊不清道:“济阳最近匪患闹的厉害,朕打算一会让贾公公代替朕拟个圣旨,明日派顾侍郎动身去济阳剿匪。” 亓灏对老皇帝这个安排并没什么异议,拱手赞成道:“嗯,顾侍郎能力出众,一定不会让父皇失望的。” 摆摆手,老皇帝看着似乎有些累了,“没事了,你退下吧。” “是。”亓灏应了声,然后关上门离开。 然而刚走了没几步,他却突然顿住了脚,回头看着御书房,他的眼神划过一抹冷意。 因为,若不是他功力深厚,根本不会听到里面传出来那一丝不寻常的细微声音。 那娇喘声,绝对是个女子! “宁王爷?”守门的贾公公见亓灏站在原地不走,下意识的紧张起来。 亓灏敛去眸中冷意,笑着道:“本王想起还有事情没有与父皇禀告,还是等改日吧!” 说罢,他抬脚大步离开。 贾公公目送亓灏远去,不自觉的抚了抚快要跳出胸腔的老心脏,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来。 御书房中,一个小太监在亓灏走后,从一旁的柜子里走了出来。 他跨坐在老皇帝的腿上,双手环在老皇帝的脖子上,舔了一下红唇,声音妖娆妩媚道:“皇上……让臣妾给您提提精神?” 老皇帝的手伸进小太监的衣服里上下摸索,随着小太监摇摆的来回扭动,他脸上的倦色一扫而空。 “小妖精,看朕如何收拾你!”一把将小太监压在桌案上,老皇帝粗鲁的扯开了他的衣服。 小太监的头发如黑色瀑布一样散开,他的帽子也掉在了地上,露出了一张清秀绝美的脸。 这个女子,正是多日前与七皇子苟合的瑶妃。 老皇帝一个进入,瑶妃嘤咛的呻吟起来…… 回宁王府的马车上,亓灏一边捧着茶杯喝茶,一边大脑快速的运转着。 老皇帝的书房里竟然会有女人?这简直是让人不可思议! 而看贾公公那不自然的神色,应该也是知道内情的。 贾公公跟在老皇帝身边几十年,最是忠心耿耿,若是去问他,肯定是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话来。 可是,究竟是宫里的哪个女人,竟敢如此胆大包天,在书房里狐媚惑主?! 将后宫中那几个得宠的妃子一一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亓灏都一一否定。 实在想不出来是谁了,他烦躁的揉了揉眉心。 “王爷,有刺客!”忽然,外面一声侍卫的大喊,让亓灏身子瞬间紧绷起来,下意识的抽出了腰间的软剑。 “嗖嗖嗖嗖”,一阵箭雨破空而来。 亓灏敏捷的飞身出去,果然见到一群黑衣人将马车包围了起来。 由于亓灏想着早些回府,所以并未走大路,而是选了一条看似偏僻,但却节省时间的小路。 然而,没想到却在这里被人拦下。 冷笑一声,亓灏形如闪电,抬手提剑,与黑衣人对打起来。 与此同时的怡心院里,尹素婉换下参加宫宴的那身衣服,抿了口茶,皱眉道:“宝珠,这茶你是怎么泡的?” “王……王妃,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宝珠心头一跳,连忙小心翼翼的问道。 “砰”,重重将茶杯往桌子上一放,尹素婉脸色阴沉的厉害。 “哪里不妥?”犀利的眸子像是刀子一样,一点点在宝珠身上剐着,她厉色道:“水温不够,茶叶根本就没泡开!” “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连沏茶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了?” 宝珠听罢,立马低头解释道:“王妃,水奴婢真的是烧沸了才泡茶的,怎么可能拿着不开的水……” “住嘴!”将茶杯朝着宝珠身上一扔,尹素婉脸上的怒气更重,“好你个死丫头,现在我说一句话,你竟敢顶嘴了?” “胆子越发的肥了,是不是我平时太过纵容你,以至于你忘记了谁是主,谁是奴了?” 那滚烫的热水全部溅在了宝珠身上,她来不及躲闪,烫得她“啊!”的惨叫一声。 一旁的双儿瞧着宝珠疼得眼泪都掉出来了,幸灾乐祸的勾起了唇角。 宝珠颤抖着手,撩起袖子,只见胳膊红了一片,满是水泡。 “跪下!”厉喝一声,尹素婉的气并没消。 脚下是一片茶杯碎片,宝珠要是跪的话,只能跪在瓷片上了。 咬着唇,她没有动弹。 尹素婉见状,火气更“噌”的爆燃起来:“双儿!” 双儿会意,竟不顾及丝毫姐妹情谊,一脚踢在了宝珠的小腿骨上。 宝珠吃痛,“砰”的直直的跪了下去。 “嘶”,瓷片刺入肉中,她疼得下意识的想站起来,却被双儿一把按住。 “王妃让你跪着,你竟不听?”双儿可逮住了一个欺负宝珠的机会,因此恨不得把她往死里整。 宝珠也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她无法跟尹素婉硬碰硬,更不能顺了双儿这个贱人的心意,只能暂且示弱,哽咽道:“王妃,您是奴婢的主子,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奴婢哪有胆子敢不听?” “哼!”尹素婉斜着眼睛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宝珠,冷笑道:“宝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几日心里在想什么!” “王爷是什么身份,岂能是被你所觊觎的?” “你最好给我死了那份心思,别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血,从伤口沁出,染红了宝珠青碧色的裤子。 抹了一把眼泪,宝珠点了点头。 “你是哑巴吗?说话!”尹素婉不满,又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双儿按在宝珠肩膀上的手不着痕迹的用力几分,宝珠腿上的血也越流越多。 心里涌出一股恨意,宝珠脸上的泪越流越多。 咬着牙,她一字一句道:“是,奴婢记住了。” “滚出去,别再碍我的眼!”尹素婉心里的一口恶气出来了,便将宝珠赶出去了。 宝珠吸了吸鼻子,狼狈不堪的退了出去。 双儿抬了抬下巴,在关门的时候给了宝珠一个甚是得意的眼神。 宝珠狠狠的瞪了双儿一眼,然后忿忿不甘的往自己房间去了。 “双儿。”待双儿转身,尹素婉冷冷的看着她。 被尹素婉这冷飕飕的眼神一盯,双儿心里忽然发毛起来。 赶紧上前,她讪讪道:“王妃,有何吩咐?” 尹素婉沉吟片刻,幽幽道:“宝珠这个丫头,心思太重,我恐怕不能再留她在身边了。” “王妃,您的意思是说……”双儿一听,眼睛散发出万丈光芒,随即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尹素婉摇头,缓缓道:“现在还不能杀了宝珠,怎么说她都是跟着我过来的。” “她若现在死了,必定又要招很多双眼睛落在我身上了。” 虽然尹素婉并未直接明示杀了宝珠,但听着这话的意思也是八九不离十了,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心中大喜,双儿连连点头:“王妃英明。” 尹素婉敲了两下腿,然后扶着桌子慢慢自己站了起来。 试着往前挪动了一步,她竟找到了意外发生之前的感觉。 “王……王妃,您……您能走了?”双儿见状,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尹素婉又走了几步,脸上也抑制不住一种复杂的表情,既欢喜又惆怅,总之看上去很是复杂。 “王妃!”双儿竟激动的流泪了,捂着嘴小声的哽咽起来。 尹素婉坐下,瞧着她这模样,心里很是动容。 叹了口气,她拍了拍双儿的肩膀,“好了,你无须这样……” 话未说完,她重重的咳嗽了起来。 双儿立刻给尹素婉轻拍着后背,重新倒了杯茶递了上去。 待尹素婉缓过来后,双儿小声试探道:“王妃……您说上次给您下毒的人会是谁?” 尹素婉眯了眯眼睛,冷声道:“想害我的人那么多,我却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找到,要我如何确定?” 双儿听罢,眉宇之间的不安之色渐渐褪去,安慰道:“王妃,没关系的,反正有林姑娘在,您的毒肯定会解开的。” “林笙?”尹素婉摇头,撇撇嘴:“她连药都不给我开,只给我扎针,说是怕服了解毒的药影响腿的恢复。” “如今她跟顾瑾琇走的那么近,我不求她借机杀了我就不错了,还哪敢要求这,要求那的?” 双儿点点头,蹲下身子开始清理地上的狼藉。 “王妃,王妃!”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大呼小叫。 尹素婉不用猜,光听声音也知道是桂嬷嬷那老东西。 眼中闪过一抹厌恶,她将裙摆往下拉了下,冷声道:“进来!” “王妃,王爷他遇刺了!”桂嬷嬷急匆匆的行了个礼,然后大口喘着粗气禀告道。 “什么?”尹素婉听罢,条件反射的“噌”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王……王妃,您……您能站起来了??”桂嬷嬷惊讶得嘴巴都能塞进去一个鸡蛋,指着尹素婉腿的手控制不住的在颤抖。 尹素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然后重新缓缓坐下。 清了清嗓子,她故作淡定的转移话题道:“桂嬷嬷,到底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何事?” 桂嬷嬷老眼一转,立刻明白了尹素婉原来早就能走路了,其实是一直在故意拖延着时间呢! “王妃,是这样的。”身为王府里的老人精,桂嬷嬷怎可能拆尹素婉的台呢,因此假装刚才什么都没看到,继续道:“王爷在回宫的路上,遇到了一批刺客。” “不过,王妃请放心,杜江回去的及时,王爷只受了点轻伤。” 尹素婉又问道:“伤在哪里?” 桂嬷嬷道:“伤在胳膊上,杜江说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的。” “哦。”尹素婉点头,见桂嬷嬷没话说了还立着不走,便问道:“桂嬷嬷还有其他事?” “王妃……”桂嬷嬷堆着一张像盛开的菊花似的老脸,上前道:“刚才老奴瞧着宝珠抽抽哒哒的回房了,莫不是她做了什么惹王妃不高兴的事情?” “没事,她打碎了茶杯,本王妃稍微训斥了她几句,她就哭鼻子抹眼泪的。”尹素婉对宝珠虽然不满,但毕竟她们主仆多年,有什么事情自然得她们之间私下解决。 而桂嬷嬷虽也一心向着她,可到底还是只想找个靠山做依仗,倘若日后她从王妃宝座上被人给挤下来了,那想必桂嬷嬷也会另寻新主子吧? 所以,这件事情尹素婉不愿让桂嬷嬷搀和进来。 桂嬷嬷深知平日里尹素婉最是器重双儿和宝珠两个丫鬟,要想在尹素婉身边站稳脚,那就只能把这两个丫鬟搞下去,她才能钻了空子成为尹素婉的心腹。 刚才她本来是准备去后院教训一下那些偷懒的丫鬟,但却看到宝珠不仅红着眼睛,就连腿上都是沾了血的一片殷红,便将她拦下询问了几句。 宝珠的回答与尹素婉相差无二,也只是说做错了事情引得尹素婉生气了,不过却没详细说到底是什么事情。 恰好周管家往怡心院送消息来了,她便借着禀告亓灏受伤的机会进来了。 然而……还是没刺探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哦,没事就好,那老奴就先下去了。”桂嬷嬷老脸有些失望,福了福身子,她退了出去。 双儿见尹素婉盯着茶杯不知道在想什么,便问道:“王妃,您要不要去书房看望一下王爷?” 尹素婉犹豫了一会,竟出乎意料的摇了摇头:“既然是小伤,那我就不去了。” 见双儿不解,尹素婉缓缓道:“今日在宫宴上,你也看到王爷对我的态度了。” “虽然是彬彬有礼,可却生疏的厉害。我如今在他心里早已没了地位,若是现在去看他,指不定他会以为我献殷勤。” 转头不再看双儿,她自己扶着桌子一点点往床上走去。 书房里,秦峰一边给亓灏往伤口上缠着纱布,一边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道:“王爷,属下一听到您受伤了,立马从东山军营里跑回来了。” “哎呀,您可不知道,我接到杜江消息的时候,都快吓死了!” 亓灏看着秦峰这瞪大眼睛,颤抖着嘴唇很是夸张的模样,皱眉道:“本王在战场上面临的危险,受过的伤比这些刺杀还要严重,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 “王爷,您可不能这么说,您……”秦峰煽情的话还没说完,只见杜江从外面回来了。 “王爷,查到了。”杜江抹了一把头上的细汗,低声道:“这次要刺杀您的人,是顾侍郎。” “哦?当真是他?”亓灏听罢,身上迸发出一道强烈的冷厉之风。 杜江点头,缓缓道:“那些刺客是死士,好不容易逮到的那个,要不然提前将他嘴里的毒药给打得吐了出来,恐怕也就自尽了。” “看来,父皇将顾成恩调去济阳是明智的。”亓灏勾了勾唇,冷笑道:“他执念太深,去那里剿匪,也方便他发泄一下心里的怨气!” 剿匪,死的人必定极多。 依着顾成恩这种偏执性子的人,绝对要开始杀人如麻了…… “王爷,顾侍郎是那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那种人,他对顾侧妃贼心不死,要不然咱们趁机在顾侍郎去济阳的路上,把他……”这时候,秦峰转了转眼珠子,笑嘻嘻道。 “就凭你?”亓灏冷冷的瞥了一眼秦峰,神色不屑。 秦峰抓了抓脑袋,不好意思道:“呃……仅凭属下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不是还有暗营里的那些兄弟嘛。” “顾成恩今日派的那些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若是发起狠来,连本王都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亓灏拂开秦峰给自己系纱布的手,语气冷得让秦峰打颤:“本王可不想暗营那么多兄弟跟着你一块去送死!” 秦峰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说话。 “行了,你们也退下吧。”亓灏抿了抿唇,挥手示意两个侍卫出去。 秦峰和杜江对视一眼,便关门离开。 芙蕖院中,爱月高高兴兴的抱着林笙给的书,一蹦一跳的回来了。 顾瑾璃看着茶茶兔出的那本灵异类新书,无语的揉着眉心:“爱月,你果真是将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到底何时,我的话你才能记在心上?” 爱月吐了吐舌头,红着脸道:“小姐……我克制了好久,就在我快要成功的以为能将茶茶兔忘记的时候,忽然在得知她要将新书送给我,你说我怎能不激动?” “罢了,罢了,我也不管你了。”顾瑾璃虽对茶茶兔并不感兴趣,但她也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所珍爱、所喜爱的东西,你可以不理解,不赞同,可至少要学会包容,学会尊重。 爱月听罢,见顾瑾璃又不像是赌气说出来的话,便上前抱着顾瑾璃,欢喜道:“谢谢小姐!” “小姐,王爷遇刺了。”荷香抱着衣服从外面进来,恭敬道。 顾瑾璃一怔,语气不自觉的急促起来:“他人怎么样?” 荷香道:“王爷就胳膊受了点伤。” “那就好。”顾瑾璃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去吩咐一下厨房,给王爷炖点补品,稍后你或者爱月送到书房去。” “小姐,王妃那边还没动静,怎么若是送的话……会不会有些不妥?”荷香纠结了一会,问道。 顾瑾璃沉默,半晌才道:“她送不送是她的事情,与我们无关。” “是,小姐。”荷香应了声,离开房间,往厨房方向去了。 “啧啧,小姐,真看不出来,您还是很心疼王爷的嘛。”爱月拽着顾瑾璃的胳膊,笑道:“小姐,您是不是不打算离开宁王府了?” “我……”顾瑾璃动了动唇,勉强笑道:“茶楼盘下来了,院子也早就埋好了,你说怎能再留下?” “也对哦,那房子要是不住的话,就太浪费银子了!”爱月认真的琢磨后,点头道:“那咱们真的快些离开了,要不然梦长夜多呢!” “噗哧”一笑,顾瑾璃点了一下爱月的脑门,戏谑道:“应该是夜长梦多!亏你还整日的看书呢?看的都是些什么?” “唔……我看的都是茶茶兔的书嘛。”爱月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底气不足道:“里面也没出现这些个陌生的词啊!” 顾瑾璃已经无力再与爱月继续说下去,只好道:“罢了,明日我自己出府去看院子,你和荷香留在府中。” 爱月刚拿到书,还没正儿八经的看几页,因此听到可以留在府里,便想着明日可以在府里看书,故而欣然同意。 没一会厨房炖的补品熬好了,顾瑾璃想着荷香做事沉稳,所以没让爱月去送。 当荷香端着汤盅,出现在亓灏面前的时候,亓灏眼中是掩不住的惊讶。 他没想过,顾瑾璃会派人送补汤。 这样的感觉,竟有点感动…… 难得对荷香露出了一个冰山融化后的微笑,亓灏心情大好的将那盅汤喝得一滴不剩。 第109章 我自己走 第二日,吃过早饭后,顾瑾璃一身男装,独自从墙根一路抄着最远的路绕到了大门口,避过众人,在守门侍卫惊讶的眼光中用扇子遮住了半张脸走出了王府。 然而,她刚松了一口气,没走几步却被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喊住了。 “顾侧妃。” 顾瑾璃眉心一跳,转头皮笑肉不笑道:“轩世子。” 见陈泽轩身边还站着一个女子,她眸光流转,“这位想必便是玉淑郡主吧?” 女子也是一身紫色长裙,肤白如雪,一双眸子好似一汪清泉,透着一股单纯和天真。 仔细的观察一番,竟发现她不止是身上的衣服是紫色,就连发钗、耳坠等饰物,也都一律是紫色。 在顾瑾璃看着玉淑的时候,玉漱也在打量着她。 “你能赢得哥哥,很是厉害。”出口的声音虽柔柔弱弱的,但却无不透着一丝少女独有的娇憨。 顾瑾璃想着玉淑说的应该是那次宫宴上比试一事,摇了摇头,轻笑道:“是轩世子故意让我的,算不得我赢。” 玉淑听罢,眼睛笑成一对弯月,“既然你是哥哥承认的人,那自然是错不了的,就不要谦虚了。” “呃……”顾瑾璃觉得这话有丁点奇怪,想了想,觉得玉淑要表达的意思大概是自己的才气被陈泽轩所承认了,于是便更加谦虚道:“能被轩世子所看重,这是我的荣幸。” 顿了顿,她回身望了一眼宁王府,低声道:“轩世子和玉淑郡主是来找王爷的吗?王爷今日刚好在府中。” “不,我们是来找你的。”陈泽轩摇着扇子,笑道:“玉淑是第一次来京城,所以我想若是你今日有空的话,烦请你带她一起逛逛。” “毕竟……对于女孩子喜欢的东西,我并不是很了解。” 说罢,他又意有所指的让人不容拒绝:“看顾侧妃这样子,也像是要出去的,顺道而已,应该不打扰吧?” “哦,原来是这样啊!”顾瑾璃听罢,嘴角抽了抽,心想这陈泽轩必定是故意的吧。 自己这身装扮,一看就是要出去办事的,他怎就这般讨厌呢? 这要是带着这两个人在身边,今日就算是白出府了,院子肯定是看不成了…… 见顾瑾璃只抽着嘴角笑得勉强,也不说话,陈泽轩狭长的眸子笑意满满,不紧不慢道:“怎么,顾侧妃不方便?” “罢了,既然如此,那我们兄妹二人就不强人所难了。” 叹了口气,他转头对玉淑郡主道:“玉淑,等改日哥哥再找人带你逛吧,咱们先回府。” 玉淑听罢,刚才还扑闪着充满期待的大眼睛立刻黯淡了下来,小声道:“好吧,听哥哥的。” 顾瑾璃见过华琼公主,见过沈碧云等大家贵女们,这些女子大多数是依仗着自己尊贵无比的身份,便目中无人,恃宠而骄。 而这玉淑郡主,虽只说了短短几句话,可却让人不得不对这个乖巧得像小白兔一样的小姑娘产生好感。 当然,顾瑾璃也不过是只比玉淑大两岁而已。 可能是经历的多了,心态已经老了…… 瞧着玉淑这失望的小脸,顾瑾璃始终有些不忍。 想着反正现在时间还早,要不然就先带着他们逛逛,等逛完了后再去看院子也行。 “无碍,我其实也没什么不方便的。”顾瑾璃在心里叹了口气,随即指了指自己的衣裳,对玉淑道:“你看,我本就是要溜出府去玩的。” “一个人是玩,三个人也是玩,咱们一块便是了。” 她说这些,一来是解释自己出府的原因,二来是担心玉淑会不好意思。 果真,玉淑听罢,小脸又焕发了生机。 不自觉的拉着顾瑾璃的手,她真诚道:“谢谢姐姐。” 顾瑾璃一怔,低头看着玉淑白嫩的小手,微微勾起了唇角。 这个傻姑娘,竟对只见过一面的人喊“姐姐”,真是傻得可爱。 以前也有人喊过自己“姐姐”,相府里的顾瑾瑜、顾瑾瑶,以及后期对换身份的顾瑾琇。 她们口中的“姐姐”,无不透着不阴不阳的鄙夷讽刺,或者是机关算尽的别有用心。 所以,在她心里,也从未将她们当妹妹待过…… 而这一声软绵绵的“姐姐”,却让像是在她心里铺上了一层棉花,很是柔软,很是温暖。 可能,人和人之间就是这样的奇怪。 有些人,之前从未有过交集,无冤无仇便恨她恨不得抽筋剥皮,如华琼,沈碧云之流。 有些人,只见过一面便能让人诚心接纳,就好比是前些日子在联谊会上见过的莫芷嫣,还有今日的玉淑。 “玉淑郡主客气了。”敛去眸中深意,顾瑾璃反握住玉淑的手,神色同样很是诚恳。 被顾瑾璃的手一握,玉淑脸上笑得更加开心:“姐姐跟哥哥一样,喊我玉淑就好。” 陈泽轩视线在顾瑾璃和玉淑之间来回扫视了一番,嘴角噙着笑,用扇子指着周边来来往往的人,“好了,再不走,恐怕就要真的走不掉了。” 三人相视一笑,然后便迅速离开了这条人群密集的大街。 玉淑是女子,所以顾瑾璃便先带她去京中最好的衣服铺子云水坊,最好的首饰铺子绮梦阁,还有最好的胭脂水粉铺子玲珑斋这三处地方。 云水坊刚好新进了一批衣物,有一件紫色的暗花细丝褶缎裙很是适合玉淑,而她也很是喜欢,顾瑾璃便主动让店小二给包了起来。 在付银子的时候,本来陈泽轩要结账,但顾瑾璃坚持说这是送给玉淑的礼物,陈泽轩也就笑笑谢过,依了她。 绮梦阁里挑了两根紫玉发簪,玲珑斋里选了三盒新款胭脂。 随后,三人又去了悦来茶室的三楼小憩一会,品桌上的茗茶,赏楼下的小曲儿,很是悠然自得。 最后,顾瑾璃和陈泽轩带着玉淑在街上溜达了一圈,买了一些泥人、面具等这样的小玩意,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时辰。 陈泽轩还想请顾瑾璃一同去白玉楼吃午饭,但顾瑾璃一心想去院子看看,便婉言拒绝道:“多谢轩世子和玉淑郡主的好意,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姐姐……”玉淑郡主还想再挽留几句,却又听得顾瑾璃道:“毕竟我也是偷着出来的,回去晚了被发现不太妥当。” 陈泽轩自然知道顾瑾璃是有什么不能让他们跟着的事情要办,于是点头笑道:“没关系,顾侧妃赶紧回去吧。” “不过……需要本世子找人送你吗?” 顾瑾璃见陈泽轩这般好说话,立即摆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走就行。” 说罢,她拱拱手,然后在陈泽轩再次开口之前,逃也似的离开了。 玉淑盯着顾瑾璃的背影,眨着眼睛道:“哥哥,这个顾侧妃……很有趣。” “嗯?”陈泽轩将视线从顾瑾璃渐行渐远的身上离开,摇着扇子,笑容邪魅:“确实有趣。” 玉淑见陈泽轩眼中流露出奇异的光芒,不自觉的扯着他的袖子,低声道:“哥哥……” “你……该不会是喜欢上瑾琇姐姐了吧?” 陈泽轩摇着扇子的手一顿,抬手摸了摸玉淑的头,不置可否的反问道:“她脾性好,也有趣,难道玉淑不喜欢吗?” “我……”玉淑清澈的眸子望着陈泽轩片刻,随即低下头,小声道:“我……我当然喜欢瑾琇姐姐……” “毕竟,姐姐这么好,又有谁不喜欢呢?” 可是,哥哥你却不能喜欢她啊! 将后半句话偷偷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一遍,玉淑咬着唇,再未抬头。 见玉淑情绪忽然不对劲,陈泽轩捧起她的小脸,担心道:“怎么了?” 玉淑勉强笑了笑,但神色还是不如刚才欢快,“哥哥,我没事。”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白玉楼,她闷声道:“我有些累了,想回府了。” 玉淑善良乖巧,纯真无邪,像是一块干净无暇的玉,让人想时时刻刻都呵护怜爱。 不过,玉淑心思虽不深,可也会莫名其妙的敏感惆怅。 就好比现在,陈泽轩便猜不透玉淑为何会突然低落下来。 揉了揉她的脸,他笑道:“也罢,反正以后还有机会,改日我再带你来便是了。” 说罢,便招呼着不远处的车夫将马车牵了过来。 玉淑上车后,见陈泽轩并没有上来的打算,不解道:“哥哥,你不跟我一同回去吗?” 陈泽轩摇头,沉声道:“我忽然想到还与宣王约了谈事情,你先回去,我去一趟宣王府。” 将车帘子放下,陈泽轩交代好车夫后,便转身往顾瑾璃消失的方向走去。 “哥哥……”玉淑重新撩开帘子,见陈泽轩头也不回,脚步也不带丝毫停留的意思,眼眶不由得有些发红。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觉得这次再见到哥哥,哥哥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郡主?”车夫见玉淑脸色不太对,小声问道。 玉淑吸了吸鼻子,放下帘子。 凭着之前陈亮给的图纸,顾瑾璃很快的便找到了院子。 确实如他所说,这院子地理不仅地理位置绝佳,就连布局也很合自己的心意。 墙外绿柳红花,自相成趣。 门口两个不大不小的石狮子,严肃却不失活泼。 再抬头往上看,那黑色镶金边的门匾上写着两个飘逸的“凤府”二字。 顾瑾璃一边往前走,一边想着必定是这院子之前的主人还没将门匾给换下来。 走到院子里,有两个下人正在打扫,一看到顾瑾璃,他们先是愣了愣,随即其中一人殷勤的上前,试探道:“您是公子吧?” 另一人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来,对照着顾瑾璃上下打量了几番,也上前道:“是公子,是公子!” 顾瑾璃勾了勾唇,瞬间明白过来,“你们是陈掌柜留下来看院的?” 二人连连点头,稍微胖点的小厮道:“我们原先都是在茶楼后院待的,后来掌柜的说这院子是公子的私宅,要我们好生看守着。” “嘿嘿,我们也没见过公子,所以掌柜的怕哪天公子您来了,我们不认得您,就给我们一张您的画像。” 瘦点的小厮将画像收好后,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不过中间的门牙却掉了,“公子,小的叫小毛蛋,他叫大毛蛋。” “陈掌柜果然办事周到。”顾瑾璃眼中闪过一抹赞赏,见那小毛蛋要去给自己泡茶,便道:“小毛蛋,我自己转转,你们不用招呼我了。” 小毛蛋挠了挠脑袋,忽然觉得自己殷勤的有些过了,不好意思道:“行,那公子您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我们兄弟!” 顾瑾璃“嗯”了声,抬脚继续往四下走走。 这一走不要紧,看到院中的景物,她不禁瞪大了眼睛,很是不敢相信。 亭台水榭,假山鱼池,真没想到这个院子看着小,可却如此精致,她忽然觉得用一千多两银子能买下这样的院子,简直是值了! 前方的花圃里,栽种着各种各样的花。 顾瑾璃仔细的瞧了瞧,发现里面竟还有几株绿蒿兰。 要知道,这种花很难养,非极其有耐心之人根本养不活。 而看着这绿蒿兰盛开的绚烂,可见照料之人是用了心的。 还有花圃里的其他花,大多也都是名贵不易养活的品种,同样长势旺盛,说明那之前院子的主人不仅有耐心,还是个极其懂生活情调之人。 对面那一堵墙上长满了绿萝,被微风吹起,叶子发出“刷刷刷”的声音,像极了绿色的海洋,又像是一只只不安分的小手在跟她打招呼。 再往房间里走,只见里面家具、桌床等也都齐全,屋子里的装饰的风格跟自己的喜好也很搭,总之里里外外,顾瑾璃对这个房子很是满意。 接下来,只差她们主仆三人寻个借口搬出来了。 想着以后这里就是自己和两个丫鬟的家,顾瑾璃的心中涌出一股暖意来。 不过,那门匾到底要不要换呢? 搬过来后,肯定是要过那种隐姓埋名的日子,所以她不能再用“顾瑾璃”这个名字。 “顾府”是不合适的,那要是用母亲的姓的话,恰好也是“凤府”! 所以,门匾就不用再换了。 只是,“凤”姓在亓国很是少见,顾瑾璃竟有点好奇,之前住在这里的会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家。 还记得陈亮曾提到过,好像是一家做生意的人。 既然是做生意的,那肯定走南闯北也不止这一处宅子,而且也很有可能不是京城本地人…… 罢了,自己要的是这宅子,管人家前主人做什么? 看了看天色,顾瑾璃发觉时候真的不早了,然后跟小毛蛋兄弟两人打了个招呼,又赏给他们一袋碎银子后才离开。 小毛蛋和大毛蛋捧着银子很是开心,于是打扫更卖力,看守更用心起来。 走出院子后没多久,沿着一条街道往前,入眼后是一片像湖水似的水域,不过倒不像是天然形成,而是人工挖出来的。 湖面荷花玉立,湖边有两只鸳鸯在戏水。 杨柳垂下,很是调皮的挠着顾瑾璃的脸颊,引得她不自觉的勾起了唇角。 “二公子,她在那里!”忽然,身后一道粗暴的声音吓得顾瑾璃后背一凉。 转头,她看到了一张如地狱修罗一样,神色扭曲,充满怨恨的脸。 顾瑾璃看着领着一群家丁快步跑过来的尹鹏林,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攥了攥拳,她提起衣摆,奋力往一旁的石桥上跑去。 从那次将尹鹏林踢伤至今,已过去了快一个月了。 亓灏最初虽曾想着找逍遥子给尹素婉治疗腿后,顺便将尹鹏林的那隐患之伤也给一并治了。 但先不管林笙是个姑娘,只瞧着她的性子肯定也不会去医治尹鹏林,所以亓灏也就不想再搀和进去了。 尹鹏林在因被大夫人讽刺,恼羞成怒将她刺伤后,挨了家法,可如今瞧着他跟在身后紧追不舍,看来自己以后出门真的要挑黄历了! “站住,小贱人!”尹鹏林见顾瑾璃下了石桥后钻入了人群,挥挥手,继续招呼着家丁往前追。 家丁们听命,一窝蜂的朝着顾瑾璃涌了上去。 对于美男,尹鹏林虽再无法享用,可到底是耐不住那颗寂寞的心。 身上被尹太傅打的伤才好几日,他就想着到街上再物色几个美男,果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不过,不知道是老天开了眼睛,还是巧合,总之尹鹏林在街上转了一圈,竟没发现一个男子能入得了他的眼睛。 就在他满怀失望的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小跟班进宝却像是发现了金子一样,兴奋的指着站在湖边的一个白衣公子。 那公子身姿纤纤,虽比寻常男子的身形娇小了几分,可这正好是二公子的中意的类型! 换了个方向,尹鹏林瞧着那公子的侧颜便心动不已。 然而,越看,越觉得那张脸熟悉的厉害。 果不其然,尹鹏林脑光一闪,认出了那个让他做梦都恨得牙痒痒的女人。 因此,带着家丁,他今日一定要抓住顾瑾璃,然后将她碎尸万段! 不,在碎尸万段之前,先将她蹂躏而死! 人群对于顾瑾璃来说,既是可以阻挡家丁们追来的肉墙,又是影响自己继续往前逃的阻碍。 她费力的拨开人流,终于跑到了一条宽敞的大街上。 站在原地望四周扫了一眼,她选择了一条看似幽僻的小巷。 “贱人!给本公子站住!”尹鹏林此时还在人群里挣扎,见顾瑾璃逃脱,他气得破口大骂。 一脚踢开挡在身前的老汉,他疾步上前追去。 顾瑾璃进了小巷后,面色大变,赶紧掉头往回走,然而还未出巷口,却被尹鹏林和几个家丁给堵了回去。 眼睛像是两把刀子,尹鹏林死死的瞪着额头沁出细汗的顾瑾璃,一步步逼近,“跑呀,怎么不跑了?” 顾瑾璃后背贴在墙壁上,捏着衣袖的手有些颤抖。 老天……真是不开眼! 第一次,似乎也是被尹鹏林给堵在了巷子里。 要不是顾成恩出现的及时,那自己当时还不知道会落到个什么下场。 这一次,又是一个死巷子! 可是,出门之前荷香还告诉过她,顾成恩今日被老皇帝调去了济阳,所以还能有谁来救她? 亓灏人虽在相府,可总不见得他现在分身过来吧? 脸色青白,顾瑾璃不禁很是后悔。 若是刚才不这么心急去看院子,没有拒绝陈泽轩去白玉楼共进午餐的邀请,那么自己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倒霉的遇见尹鹏林? 一只手不着痕迹的探向另一只衣袖里藏着的银镯子,顾瑾璃一边往一旁挪步,一边扯着唇,声音颤抖道:“尹……尹二公子,好久不见。” “呵,确实是好久不见了!”此时顾瑾璃在尹鹏林的眼里就是插翅难飞的鸭子,所以他也不火急火燎的着急宰了她了。 一甩衣袖,他幽幽冷笑:“顾瑾琇,今日本公子会让你死的很爽!” 说罢,他对招财道:“去,给我上了她!” 招财一听,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二……二公子,您说什么?” 要不是喜欢男人,要不是身下那物事废了,可能尹鹏林真能亲自动手把顾瑾璃按在地上就地正法,但是他不能,所以便想让自己的下人好好凌辱顾瑾璃一番。 尹鹏林狠狠在招财脑袋上拍了一下,怒色道:“把她上了!” “是,公子!”招财听罢,脸上一喜,可一想到顾瑾璃的身份,他犹豫道:“可是,公子,她毕竟是……” “嗖嗖嗖嗖”,不等招财的话说完,只见顾瑾璃一边往前跑,一边举着手腕上的银镯子,对折尹鹏林等人一阵发射。 “啊!”招财惨叫一声,直接倒地身亡。 “砰”,其他几个下人也应声倒地。 尹鹏林反应极快,拉过离着最近的下人,躲在了他们身后。 那镯子里的银针虽厉害,可却是有限的,因此她刚将包围圈打开了一个缺口。 逃出去没几步,却被尹鹏林从后面大步掐着后颈拽了回去。 尹鹏林双手用力的捏着顾瑾璃的脖子,咬牙切齿道:“顾瑾琇,本公子本想着让你在死前好好享受一下的,既然你不领情,那本公子现在就送你下黄泉!” 第110章 心慈手软 “放……放手!”顾瑾璃呼吸困难,脸色涨得通红。 一边吃力扑打着尹鹏林,她一边支撑着快要合上的眼睛,往巷子的另一头望去。 然而,这条街上的人就像是全部消失了一样,就没一个人往这边拐过来。 窒息感越来越强烈,顾瑾璃只觉得眼前的尹鹏林越来越模糊。 用尽全力,她抬腿踢在了尹鹏林的小腿上。 尹鹏林没料到快濒临死亡的顾瑾璃还能反击,因此身子一歪。 “啊!” 紧接着,尹鹏林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他掐在顾瑾璃脖子上的那双手也一点点的松开。 顾瑾璃随之感觉到脸上也多了一股温热,粘稠的液体,颤抖着手抹了一把脸,她睁开眼睛,瞳孔蓦然放大。 捂着嘴,她踉跄的身子“砰”的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尹鹏林的一只手已经垂落下来,另一只手还保持着刚才掐着顾瑾璃脖子的动作。 只不过,大量的血正从他的嘴里一口一口吐出。 “砰”,尹鹏林向前一扑,然后一动不动的躺在了地上。 “杀……杀人了,杀人了!”刚才为躲避顾瑾璃的暗器而缩在角落里的一个下人见状,抱着头大声尖叫的跑出了巷子。 顾瑾璃怔怔的看着一身是血的尹鹏林,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连忙站起身来到他身边。 “尹……尹鹏林,尹鹏林!”顾瑾璃忍着心头的害怕,轻轻推了推瞪大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尹鹏林。 除了那双一眨不眨的眼睛,尹鹏林还是没半点反应。 顾瑾璃咽了口唾沫,犹豫了片刻,抬手覆在尹鹏林的腕上。 他的脉象微弱的跟死人无异,顾瑾璃探了好久才探到。 目光落在尹鹏林身上的大片血迹上,她皱了皱眉,小心翼翼的将他给翻过身来。 待看到那直直插入后心窝的那把匕首后,她的心快要跳出了嗓子眼。 这一刀,插得极深,若不是自己刚才踢了尹鹏林一脚,想必会从后面直中他的心脏。 而现在,看着这位置,应该只离着心脏偏离了一点。 快速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粒药丸塞进尹鹏林的口中后,她心里挣扎万分。 尹鹏林的身上还有丁点体温,她刚才又将林笙之前给的救心丸给他服下,也就是说尹鹏林现在还没死透。 如果,她现在立即将这匕首拔出来,能不能救尹鹏林一命? 这是在冒险,可是却刻不容缓…… 深吸一口气,顾瑾璃屏气凝神,下定了决心。 她一手扶着尹鹏林的身体,一手小心的握着尹鹏林后背上的那把匕首。 血染五指,就在她准备一气呵成拔出来的时候,却听得一声厉喝:“你在做什么?” 顾瑾璃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一惊,那匕首也就被她一把从尹鹏林体内给猛然带了出来。 “噗”,又一股鲜血喷出。 不止是尹鹏林成了一个血人,就连顾瑾璃,她那白衣上也是血污一片。 当然,尹鹏林刚才躺下的地方也满是血迹,总之整个现场像是被血染了一样,入眼之处,全是殷红。 顾瑾璃望着面前那张陌生的脸孔,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那人一身官袍,岁数看着跟顾淮差不多大。 上前一步,手指着顾瑾璃,怒色道:“好大的胆子,竟敢谋杀尹二公子!” 顾瑾璃心头一跳,下意识的将怀里的尹鹏林一推,手中的匕首也“咚”的落在了地上。 “老爷,快,快!”那官员的身后,是进宝拉着尹太傅赶了过来。 尹太傅上气不接下气,喘着粗气出现在了巷口,待看见血泊中的尹鹏林后,双目圆瞪,爆发出一道哀戚的痛呼声:“林儿!!” 这声音,似乎能将人的耳膜给穿透了,震得顾瑾璃身子抖了两下。 “林儿!”三步并两步,尹太傅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奔到尹鹏林面前。 一边用力的摇晃着他,一边痛哭道:“林儿,林儿!你醒醒,醒醒啊!” 尹鹏林被尹太傅这样用力一晃,伤口流出来的血更多。 “别……别再碰他!他会失血而死的!”顾瑾璃青白着脸,竟忘记了此时自己的处境很是危险。 在尹太傅眼中,尹鹏林早已是个死人了,而且还是被顾瑾璃杀死的。 满含泪花的老眼死死的瞪着顾瑾璃,他放下尹鹏林,朝着她扑了过去,“你杀了我儿子,我杀了你!!” 顾瑾璃本能的站起来,慌张的往一旁躲去。 可是,不等尹太傅靠近,已经有两个官差一左一右的将顾瑾璃的双手禁锢住。 “砰”,她被人一脚踢在地上,脸贴着地面,甚是狼狈。 即便尹鹏林是个一事无成又胡作非为的断袖,还胆大包天的刺伤过大夫人,可怎么说身体里都是流着尹太傅的血。 失去了儿子的尹太傅在这个时候,怎能不陷入疯狂之中? “小贱人,还我儿命来!”向来温文尔雅的他,也丧失了理智,一边捡起地上沾血的匕首,一边冲着就要往顾瑾璃身上刺去。 “尹兄。”那官员上前一步,眼疾手快的拦住了尹太傅。 顾瑾璃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听得他的声音阴森的吓人,“这里人多眼杂,你若要报仇,何必在这里给人留下把柄?” “跟着我回刑部,她还不是任由你处置?” 一边说着,他一边抬脚狠狠踩在顾瑾璃的手指上。 顾瑾璃吃痛,闷哼了一声。 那官员名为郭明顺,与顾成恩同在刑部做事,本为同僚,可却明里暗里与顾成恩不对付。 一来,顾成恩是年轻一代官员中的中翘楚,办案能力高,又是顾家嫡子,因此很得老皇帝器重。 这样一比较下来,身为资深老臣的郭明顺就很是没面子了。 二来,尹太傅是宁王党,而顾家是宣王党,所以两党之争,必生仇恨。 而郭明顺与尹太傅早年便交好,在朝堂上他与顾淮经常也会针锋相对,因此与尹太傅一样,视顾淮和顾成恩父子为眼中钉,肉中刺。 这次顾瑾璃落在了他手中,他还不得将私仇好好发泄一番! 老眼中划过一抹得意之色,郭明顺碾着顾瑾璃手指的脚又用力几分。 顾瑾璃咬着唇,愣是不让自己痛呼出声。 郭明顺见顾瑾璃如此倔强,冷笑一声:“尹兄,不管是谁,只要进了我刑部,就是块硬骨头,我也能让她成软渣滓!” “不,这个贱女人害了婉婉,又杀了林儿,我要杀了她!现在就要杀了她!”尹太傅猩红着眼睛,因情绪太过激烈,以至于在说话的时候,口水喷得到处都是。 “老……老爷!”这时,进宝又尖叫一声,不敢置信的指着地上的尹鹏林,“二……二公子他……他好像又有气儿了!” “什么?!”尹太傅一听,丢掉手里的匕首,“噌”的又跑回尹鹏林的身边。 果真,尹鹏林刚才还瞪着不转动的死鱼眼,此刻真的眨了一下。 “林……林儿!”尹太傅扶起尹鹏林,一声声唤的好不凄凉。 尹鹏林动了动手指,却始终抬不起来。 张了张嘴,他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林儿,你撑住,撑住!”尹太傅的眼泪像是止不住的瀑布,试图抱起尹鹏林,却听得进宝又道:“老爷,老爷!” “二公子的意思是,您别碰他的伤口!” 尹太傅毕竟是老了,怎能抱起一个身量高大的男子来? 因此,他听到进宝的话后,立即将身子还没离开地面的尹鹏林又放了下来。 尹鹏林眼睛看着进宝,微弱的点了点头。 “林儿,呜呜呜……”尹太傅双手抓着尹鹏林的手,哽咽道:“你可千万不能有什么事啊!呜呜呜……” 郭明顺抹了一把脸,对尹太傅道:“尹兄,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二公子现在还吊着一口气儿在,宁王府里不是有个神医吗?咱们现在立刻赶往宁王府!” “兴许,还能将二公子从鬼门关给拉回来!” 尹太傅听罢,一时之间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连连点头:“对对对,快去宁王府!” 一边擦着眼泪,他一边招呼着几个家丁小心翼翼的将尹鹏林抬到了马车上。 走了几步,尹太傅猛然顿住脚,迸发着杀意的老眼看着还被官差按在地上的顾瑾璃,一字一句道:“郭兄,你将她带去刑部,先替我好好招待着她!” “尹兄放心,在你去刑部之前,我不会轻易让她死了的。”郭明顺笑了笑,抚着短小的胡须,幽幽道:“以前顾侍郎给犯人施加酷刑的时候,我觉得太血腥,便不忍心看。” “今日,我倒是想亲手在这顾大小姐身上试一试,顾侍郎研究出来的那几十种酷刑!” 能在刑部待这么多年的人,必定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 “好!”尹太傅知道郭明顺绝不会手下留情,应了声,便钻进了马车。 “驾!” 车夫扬起鞭子用力一抽,马儿嘶鸣一声,快速往宁王府驶去。 郭明顺目送着马车离开后,终于舍得将自己的脚从顾瑾璃已经红肿到发紫的手指上移开。 “带走!”大手一挥,他对着那两个官差吩咐道。 “起来!”两官差得令,一把将顾瑾璃从地上粗暴的拖起来。 “哗啦”一声,随即手链脚链也随之绑上。 顾瑾璃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郭明顺,眸光清冷。 几个被暗器所杀的仆人,尸体也一并带回了刑部。 待所有人都走光,除了地上那一大摊的血还能证明这里刚才发生过什么,现在一切都变得死一样的寂静。 过了一会,两个人影从天而降。 一人紫衣,一人黑衣。 陈泽轩一边把玩着扇子,一边沉着脸道:“雷子,你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了!” “世子……要不是顾侧妃踢了尹二公子一脚,让他给闪了过去,要不然凭着我的功力,怎可能不一刀致命?”雷子见陈泽轩的脸色不好看,急忙又道:“不过,世子您放心,看尹二公子这个情况,就算是送到了宁王府,也肯定是死人一个!” “哼,林笙是逍遥子的亲传弟子,本世子虽与她从未接触过,可既然逍遥子敢让她出师,她必定是医术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了!”陈泽轩重重吐出一口气,缓缓道:“也罢,无论尹二是否还有命活着,亓灏这次注定是要焦头烂额了!” 跟着顾瑾璃一路,看着她进了之前自己派人故意安排的宅子,然后跟着她到了湖边。 在尹鹏林出现的时候,他原本想要出手解围的,可是想到上次也是自己在第一时间出现,若是顾瑾璃再看到自己,是否会怀疑自己是跟踪而至,亦或者是刻意为之? 因此,他打消了当面救她的念头。 当顾瑾璃被逼至死巷子后,有一道灵光从他脑海中闪过。 若是借着这个机会,将尹鹏林的死推在顾瑾璃的头上,那么尹家和顾家的仇恨就会“更上一层楼”。 此外,从上次尹鹏林命根被废的事情上,就可以明显看出亓灏在尹家和顾瑾璃之间已经开始摇摆不定了。 正因为亓灏已经对顾瑾璃动了心,那么这次他应该也不会对她见死不救。 只要亓灏为顾瑾璃开脱或者是求情,那么新愁旧恨相继,尹太傅和尹素婉对亓灏的不满也会加剧,如此一来尹家和亓灏的坚固关系就会受到进一步的破坏。 再者,顾成恩被突然调到济阳,肯定也会以为是亓灏或者是尹家搞的鬼。 所以,不管是尹家这边,还是顾家那边,总之亓灏这次夹在中间一定不好受! “世子英明,等这京中乱成了一锅粥,那时候就是咱们动手的最佳时机!”雷子见陈泽轩面色好转一些,略微殷勤道。 “要乱成一锅粥,还早!”陈泽轩冷冷瞥了雷子一眼,随即足尖轻点,施展轻功离开。 “呃……”雷子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随即也跟了上去。 宁王府的书房里,亓灏因为昨日受了伤,所以便以此为借口难得偷懒没有进宫。 一边翻看着手里的折子,一边看着外面的天色,心不在焉的问道:“杜江,顾瑾琇还没回来?” 顾瑾璃出去的时候,亓灏是真心不知道的。 并不是宁王府的隐卫是吃白饭的,而是顾瑾璃溜出府的技巧越来越高超了。 她走一路,竟还带着迷药这种东西。 等杜江发现的时候,王府里已经有五个下人倒在地上了。 再者,她猫着腰专门走那些遮挡视线严重的路线,所以真让她给溜了出去。 亓灏得知后,是又好气又好笑。 之前在王府门口,他遇见过女扮男装的顾瑾璃,明确的说过以后她可以自由出入,无需再换装扮。 然而,她好像把自己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难道说,她担心在她外出办事的时候,自己会派人尾随监视? 还是说,这次她要去见什么身份特殊的人,亦或者是办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越是这样想,亓灏的心里越是烦躁。 杜江也看了窗外一眼,摇头道:“还没回来。” 亓灏皱了皱眉,闷声道:“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顿了顿,他又问道:“对了,顾成恩是几时出发的?” 杜江回答道:“大概是四个时辰之前。” 亓灏“嗯”了声,缓缓道:“这么算来,应该已经出了京城很久了。” “王爷,王爷!!”这时候,突然门外传来秦峰一声急呼。 “砰!”门被粗暴的推开,他上气不接下气道:“顾……顾侧妃她……她杀人了!” “什么?”亓灏一听,“噌”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面色肃然道:“你再说一遍!” “顾……”秦峰一边抚着胸口,一边大喘气道:“顾侧妃她在回来的……的路上,遇见了尹……尹二公子!” “具体……具体情况不知道是怎么……怎么回事,但是顾侧妃现在……现在被刑部的郭……郭大人已经抓进了大牢!” 亓灏紧紧攥拳,幽幽道:“她杀了谁?” 秦峰咽了口唾沫:“四个家丁,还有……还有尹二公子!” 亓灏眉心“突突”跳得厉害,重重拍了一下桌案,恼怒道:“这个麻烦的女人!” 其实,他这火气也不是因顾瑾璃而起,而是他知道顾瑾璃在路上遇到了尹二,一定会主动躲开着跑,所以这次肯定又是尹二挑事。 尹二本就对顾瑾璃怀恨在心,见着了她,还不得想方设法弄死她? 还有,郭明顺和顾成恩的矛盾他也是知道的,现在他很是担心郭明顺会公报私仇。 平心而论,尹二是个渣子,就算真是被顾瑾璃失手杀死,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如果顾成恩没离开京城还好,刑部的人至少还不敢动顾瑾璃,可是顾成恩他又偏偏不在! “对了,王爷!”秦峰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最重要的事情来,“尹二公子现在被尹太傅带回了咱们王府,说是要找林笙姑娘医治!” “现在,尹二公子的人已经送到了怡心院!” 亓灏没想到尹太傅动作竟然这么快,眉心皱的更厉害。 人送到宁王府,那么便是意味着要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做主。 上次的事情险些与尹太傅闹得不欢而散,眼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是……伤脑筋! “去,赶紧将林笙请去怡心院!”揉了揉眉心,亓灏一甩衣袖,大步往外走。 “是,王爷!”秦峰应了声,又飞快的往林笙院子跑去。 杜江见亓灏脚步匆匆,便跟在后面问道:“王爷,那顾侧妃怎么办?” 亓灏脚步一顿,低声道:“本王现在去刑部,你切勿走漏风声!” 只要有林笙在,尹鹏林便有命活。 可是,一旦顾瑾璃进了刑部,那她就别想活着再出来了! 尹太傅在王府里,自己要是想去刑部救顾瑾璃,也只能避开府中上下了。 杜江眼睛一亮,点头道:“王爷放心,属下知道该怎么做。” “好,本王先……”亓灏刚走没几步,猛然停了下来。 杜江刚想询问,便明白了什么。 “咕噜,咕噜”,双儿推着轮椅迎面而来。 “呜呜呜……灏哥哥!”尹素婉以手遮面,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凄凉。 亓灏刚平静下来的眉心,再次跳动起来,眼底暗涛滚滚。 “灏哥哥,求求你……呜呜呜……求求你,为二哥做主!”轮椅推到亓灏面前,尹素婉一下子扑进了亓灏的怀里。 “呜呜……顾侧妃她……她杀了二哥,她杀了二哥!” 亓灏僵直着身子,双拳紧攥。 见亓灏沉默不语,尹素婉哭的更厉害了,环抱在他腰上的手也用力几分:“灏哥哥……二哥虽然与我并非一母同胞,可到底是这么多年的兄妹,我……我……” “呜呜……灏哥哥,我真的好难过……” 目光望向芙蕖院的方向,亓灏一点点松开拳头,半晌才道:“婉婉,你要本王如何做?” “灏哥哥……”尹素婉眸中凶光一现,她哽咽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自然是……一命还一命!” 亓灏身子一颤,抬手轻轻拭去尹素婉脸上的眼泪,扯了扯唇角,“婉婉,相信林笙的医术,你二哥……不会有事的。” “走吧,本王先去看看你二哥。” 说罢,他给了杜江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不等尹素婉反应过来,推着轮椅就往怡心院走去。 杜江会意,往后不着痕迹的退了几步,然后便飞身消失在了院子里。 “灏……灏哥哥?”泪眼婆娑,尹素婉瞪大眼睛。 亓灏并未看尹素婉,他的目光也不知道落在了何方,总之很是幽远,声音也透着一抹复杂:“婉婉,你二哥的性命现在最要紧。” 这意思是在暗示尹素婉,任何事情都比不上救活尹鹏林。 即便是要顾瑾璃偿命,也不在于这一时。 何况,顾瑾璃已经入狱了,尹素婉又何必如此心急呢? 尹素婉张了张嘴,垂下眸子默然抽泣。 亓灏想着顾瑾璃在狱中也不知道要遭受什么样的酷刑,心脏便一阵抽搐。 他刚才给杜江使了个眼色,是想让杜江在暗地里保护顾瑾璃。 比如说,防备有人在给顾瑾璃的吃食中下毒。 但是,也只能做到这一步。 若是那种大刑,只要还没危及到人命,杜江也只能在眼睁睁的看顾瑾璃受着。 毕竟,这件事情牵扯甚多…… 唇间溢出一丝轻叹,亓灏眉宇间神色沉重无比。 第111章 重新做人 林笙原本躺在床榻上刚小憩了一会,却突然被秦峰告知要立马去怡心院救尹鹏林。 她第一反应便是直接毫不留情的拒绝,可是在得知尹鹏林的伤极有可能是顾瑾璃所致,而顾瑾璃的人现在又在刑部后,她二话不说背起药箱就往怡心院冲。 那速度,简直要比秦峰都快。 亓灏和尹素婉到了怡心院的时候,林笙正在给尹鹏林扎针。 尹太傅站在床榻边,眼巴巴的瞅着尹鹏林,生怕一眨眼的功夫,自己的二儿子就会驾鹤西去。 亓灏见尹太傅老眼通红,可却只抽抽哒哒的吸着鼻子,不哭不闹,这倒是稀奇。 再转头望着冷着一张脸,就像是谁欠了她几万两银子的林笙,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依着林笙的脾气,这尹太傅要是哭哭啼啼,吵吵闹闹的,还不得甩手撂挑子走人? 现在,能救尹鹏林的人只有林笙,要是林笙不救,那尹太傅也只能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尹素婉坐在轮椅上,用帕子捂着嘴,一副压抑着情绪的模样,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亓灏眯了眯眼睛,忽然想到联谊会上,她为了陷害顾瑾璃,竟不惜牺牲亲哥哥尹子恪的清誉,如今面对这个二哥,倒是哭的这般痛心…… 该说她演技好呢,还是心机深呢? 视线落在尹鹏林身上,只见他身上的血衣已经除掉,此时上半身裸露着,伤口已经不再流血,脸色也没有想象中那般惨白。 不过,即便是多了丝血色,可在亓灏眼里,尹鹏林的这张脸还是让人憎恨的很。 房间里静悄悄的,丫鬟们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出,尹素婉和尹太傅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尹鹏林身上。 林笙一手如天女散花似的一遍遍不知疲倦的在尹鹏林身上扎针,另一只手始终探在他的手腕上。 脸色清冷沉重,眉宇间还隐藏着一股不耐烦和厌恶感。 没办法,要让自己救这样一个恶心巴拉的死断袖,真是脏了她的手了! 亓灏因为相信林笙的本事,所以除了在最初进来的时候注意了一下尹鹏林,其余时间满心满脑里都是在想着被抓入刑部的顾瑾璃。 掐算着时间,她入狱应该已经半个时辰了…… 依着她那倔强的性子,想必是在受刑的时候,更是死咬着牙不吭声吧? 可是,她应该也知道,越是这样不低头,对方越是会变本加厉的施以酷刑,直至她跪地求饶才行…… 不自觉的攥起拳头,他恨不得现在就转身奔向刑部。 但是,衣袖却被人给轻轻扯了一下。 在亓灏晃神的时候,尹素婉不知道盯了他有多久。 将他脸上的神色收入眼底,她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又怎可能不知道他此时心里在想什么?又是在为谁担心? 擦了擦眼角,尹素婉沙哑着声音,鼻音浓重道:“灏哥哥……万一,万一……二哥醒不过来怎么办?” “婉婉……”亓灏眉头不禁微蹙,被她握着的手有些僵硬,不知该如何回应。 “闭嘴!”林笙将手里捏着的银针对着尹鹏林的胸口猛力一扎,转头微怒道:“你二哥他还没死呢,若是你再没完没了的哭下去,他就真被你吵死了!” “我……我……”尹素婉被林笙这突如其来的一声低吼,吓得将眼泪给憋回去了。 吸了吸鼻子,她委屈的看着亓灏,水汪汪的大眼睛很是楚楚可怜。 亓灏对尹素婉摇了摇头,不着痕迹的将手从她手中抽出。 垂下眸子,尹素婉眸子划过一抹狠戾。 宫中,御书房里,宣王拱手行礼后,捧着锦盒里的玉,上前恭敬道:“父皇,这是儿臣前几日外出时偶然发现的‘景兰如意玉’,据说这玉常年戴在身上,能让人健康长寿。” 那块玉是正宗蓝玉,虽是刚开采出来的,还未打磨,可是却颜色纯正,纹理细腻,散发着淡淡的蓝色光芒,让人看了就心生欢喜。 “嗯,宣王有心了。”老皇帝看了一眼,满意的点点头。 瞧着宣王最近好像清瘦了许多,他不禁沉声道:“一会你回去的时候,将朕珍藏的那根红人参你带回去好好补补身子。” 宣王听罢,神色动容道,“多谢父皇。” 老皇帝笑了笑,又道:“你许久没有进宫了,德妃应该很是想你,一会你去你母妃宫里瞧瞧她。” “是,父皇。”宣王应了声,抿了抿唇,这才将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父皇,有一事儿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皇帝见宣王神色犹豫,问道:“何事?” 宣王沉吟片刻,回答道:“儿臣进宫之前听说,宁王侧妃不知道什么原因被郭大人抓到了刑部。” “哦?”老皇帝一听又是跟顾瑾璃有关,剑眉紧蹙起来,语气生硬道:“她又犯什么事情了?” 顾瑾璃是个才女没错,可是似乎好像很多事情都与她脱不开关系,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麻烦事多了,老皇帝对她渐渐的也没多少好感了。 不过,她到底是顾相嫡女,在明面上,该给的态度还得给,该留的面子还得留。 宣王一边偷偷打量着老皇帝的脸色,一边低声道:“之前,尹二公子当街猥亵顾侧妃,顾侧妃情急之下踢伤了尹二公子。” 老皇帝“嗯”了声,不悦道:“此事朕听说过。” 宣王继续道:“今日,尹二公子可能是故意在街上堵着顾侧妃,期间二人可能发生了争执,大概是顾侧妃为了自卫,不小心伤了尹二公子。所以……所以顾侧妃便被带去了刑部。” 在顾瑾璃被抓入刑部的时候,刚好路上被一个顾家的家丁看到了。 家丁立即跑回相府将此事告诉了顾淮,顾淮深知顾瑾璃一旦落入郭明顺手里必定是凶多吉少。 可是,他不能立即进宫找老皇帝出手,毕竟尹鹏林身边是有在场证人的,而顾瑾璃空口无凭,根本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因此,只能先找宣王出面,间接的在老皇帝面前提一提,试探一下老皇帝的意思。 宣王没理由拒绝,一来,顾淮是宣王党中最为忠心之人,他既开了口,自己怎能推脱? 二来,撇开顾淮的关系来看,自己与顾瑾琇已经有过夫妻之实,那顾瑾璃就是自己的二姨子。 而这个二姨子,自打上次顾淮生辰宴上见过她后,宣王心里便起了点波澜。 尤其是与顾瑾琇对比起来,他更是觉得顾瑾璃要更吸引人一些。 三来,这件事情牵扯到了尹二,尹二是尹家的人,若是能借此机会将尹家拉下水,成功翻盘后再搞他个万劫不复,这对亓灏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因此,在初步了解了情况后,宣王先下手为强,言语之间将大多过错都推在了尹鹏林身上。 怎么说尹鹏林的为人,老皇帝也是心知肚明,所以这件事情也不能完全都赖在顾瑾璃的头上。 不过,尹家和顾家的仇恨,因为顾瑾璃,前前后后已经积累的够深了,就像是左右手,老皇帝偏袒哪个都很是为难。 揉了揉眉心,过了好一会,老皇帝才问道:“那尹二公子现在可有事?” 宣王提高了声音,掷地有声道:“尹二公子在第一时间被抬到了宁王府,而宁王府里又有神医逍遥子的亲传弟子林笙,所以儿臣觉得尹二公子必定无碍。” 老皇帝听罢,紧皱的眉心松缓几分,“既然无性命之忧,那就派人去刑部送个话,审问顾瑾琇可以,但千万不要给朕闹出人命来!” “搞清楚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派人回宫禀告朕一声!” 老皇帝私心里虽然也觉得尹鹏林自作自受,可身为一国之君,他得公正严明才行,因此等水落石出后,该怎么办还得怎么办。 “是,父皇。”见老皇帝也没其他指示,宣王便躬身退了出去。 刚关上御书房的门,宣王一转身,竟看到了站在台阶下的七皇子。 先是一怔,随即他走下台阶,看了一眼御书房,挑了挑眉冷笑道:“怎么着,七弟是来给父皇请安的?” 七皇子察觉出宣王语气中流露出来的不屑,抬了抬下巴,神色略微挑衅:“怎么,父皇这御书房,只能二哥来,我便来不得了?” “七弟这是说的哪里话。”宣王“呵呵”一笑,然后背着手,眼睛似若无意的瞟了一眼身边侍从捧着的那根红人参,笑道:“咱们同为父皇的儿子,我能来给父皇请安,七弟自然也是可以的。” “只是……二哥在这里还是要给七弟提个醒,无论何时,人还是得有自知之明。要想献殷勤,也要看看旁人是否接受。” 拍了拍七皇子的肩膀,宣王幽幽道:“你被父皇冷落了这么多年,可千万别热脸贴在冷屁股上!” “哈哈”大笑两声,他一甩衣袖,大步流星的离开。 “咯吱咯吱”,七皇子用力攥着拳头,额头上青筋暴露。 死死盯着宣王离开的背影,他目光阴狠毒辣。 那日陈泽轩分别给宣王和七皇子送礼物的事情,并未偷偷摸摸的上门,而是正大光明,坦坦荡荡。 再加上陈泽轩也一并给宫里的太后、八皇子、皇后等人送了礼物,所以众人都以为这只是陈泽轩表达心意的方式。 故而,无人能猜到陈泽轩在背地里拉拢七皇子的时候,同时也对宣王和八皇子伸出了橄榄枝。 对于七皇子,陈泽轩是以利用为主,对宣王则是暂时保持友好关系,至于以后可否能转为坚固的战时同盟关系,还要再看看局势。 而小八年纪太小,但正因如此,同样不能小觑,所以得提前铺垫好关系才行。 这样也不至于到了将来用到小八的地方,尴尬…… “七皇子?”这时,贾公公从门里出来,见他脸色森寒的站在台阶下面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便出声问道:“您是来找皇上的吗?” 七皇子转身之前,神色立刻恢复了常态,笑道:“是啊,我来给父皇请安。” “哦,那您进来吧。”贾公公点点头,让了让身子,抬手请七皇子进去。 七皇子进去后,老皇帝一见到他,手里提着的毛笔一顿,随即又低下了头。 “儿臣见过父皇。”七皇子将老皇帝冷淡的态度看在眼里,但却只能视而不见。 以前,因为老皇帝对七皇子很是冷淡,所以他极其自觉,极少主动到老皇帝面前走动,毕竟受冷眼的感觉很不好受。 但也正因为他走动的少,老皇帝对他更是越发的不待见了。 后来,七皇子见老皇帝讨厌自己,也就死了那条心,如此也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老皇帝没有抬头,继续批阅着手中的折子,冷声道:“何事?” “儿臣……儿臣想念父皇了。”七皇子张了张嘴,说出了一句这辈子都没这么肉麻的话来。 “什么?!”果然,老皇帝听罢,大手一颤,手中的毛笔便被惊得差点给甩了出去。 昨日,明明在欢迎玉淑郡主到来的宴会上,七皇子是露过面的,他怎能……怎能这么恶心呢? 放下笔,老皇帝搓了搓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胳膊,望着七皇子的眼神充满了审视,“亓沛,你找朕有什么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个一直以来不抛头露面,畏畏缩缩的七儿子过来,肯定有问题! 七皇子垂下眼睛,从怀里掏出一块精致的香囊,递上前小声道:“父皇,儿臣听说您最近睡得不好,所以便去清水寺给您求了一个香囊回来。” “这香囊被主持开了光的,里面装的是清水寺后山的奇珍异草,不仅能有助于睡眠,还有强身健体之效。” 按理说,这小小的香囊有让人神清气爽,睡眠安稳的功效还能说的过去,可能强身健体?这就有些过了…… 但是,这被净空大师开了光的东西,在老皇帝眼里就是给神化了,要说它能保长生不老,可能他也信! “哦?”老皇帝听罢,不知道为何竟心中涌起了丁点感动。 自己虽为皇上,但在清水寺的高僧面前,却与普通百姓一样,没什么优越感可言。 多年以前,曾想求净空大师一串佛珠护身辟邪,然而却被净空大师给婉拒了。 由于自尊心受到了伤害,老皇帝也就极少再摆驾清水寺。 即便是被拂了面子,但他对清水寺还是保持着敬重之心。 不过说实话,近日老皇帝夜夜与瑶妃颠鸾倒凤,一把年纪的人,哪能禁得起折腾? 他要是能睡得好,这才不正常呢! 因此,一听到这是七皇子特意去求的,老皇帝的语气温和了点,不过还是透着一丝怀疑:“这香囊,当真是净空大师亲自开的光?” 七皇子重重点头,认真道:“儿臣知道,寻常人要想见净空大师一面很是困难,更别提请他开光了。” “因此……儿臣从昨天宴会结束后,便去了清水寺,在大师的禅房外面跪了一夜。” 老皇帝看着面色平静的七皇子,低声道:“山上风大露重的,你竟跪了一夜?” “原本净空大师是不愿意的,耐不住儿臣多番磕头请求,这才勉强答应。”七皇子吸了吸鼻子,鼻音浓重,听起来确实像是感染了风寒似的:“儿臣想求一串佛珠,但大师却说佛珠这种东西也是需要遇到有缘人才行,于是便派人寻了一些奇花异草装进了这香囊里。” “大师说,香囊佩戴在身上,同样能够庇护人安康。” 说着说着,七皇子的眼泪竟落了下来。 随即,“噗通”一声,他直直的跪在了地上,低声哽咽道:“父皇……这些年来,儿臣浑浑噩噩,辜负了您对儿臣的期望,如今想来深感羞愧。” “每每想起,幼时父皇对儿臣的教诲,儿臣恨不得时光能够倒流,回到过去……” “父皇……儿臣之所以说这些话,并非是蓄谋已久,而是……而是前几日做梦,梦到了小时候。” “光阴不再来,如今……儿臣……儿臣醒悟了,不奢求能得父皇高眼相看,只求父皇给儿臣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让儿臣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话也说得语无伦次。 在老皇帝的印象里,小时候的七皇子木讷,胆小,畏畏缩缩,功课又不好,起初自己还曾亲自教诲过几次,但见他资质愚钝,又登不得台面,于是便渐渐放弃了他。 再往后,等着七皇子大了,在其他几个儿子的对比之下,老皇帝更是对他嫌弃的很。 而今,有史以来第一次见到七皇子如此痛哭流涕,悔恨不已的模样,他那前后听起来可能逻辑、语序有些问题的话,便显得极为的真诚。 最重要的是,七皇子其实只是碌碌无为,平庸无能罢了,但听着他这话,竟严重得好像有多么十恶不赦,大逆不道似的,不由得让老皇帝听心里去了,认为他确实醒悟了。 “父皇……呜呜……”七皇子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动作恭敬又虔诚,“儿臣……知道错了,还求父皇……” “呜呜……求父皇不要拒儿臣于千里之外……” “儿臣……儿臣也是父皇的儿子,也想像其他兄弟一样,走近父皇身边,走进父皇的心里啊!” 一个堂堂的男儿,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样的七皇子,让老皇帝的老脸神色复杂。 他好像想起来有一次,路过皇后宫里的时候,听到了院子里传来了一阵小孩子的啼哭声。 想着皇后宫里当时只有七皇子一个孩子,由于好奇,他便遣退了下人,悄悄探身过去瞅了几眼。 只见小小的七皇子正被皇后拿着厚厚的戒尺狠狠的打着手心,他的掌心已经红肿不堪,哭的喘不过气来,可是皇后仍旧丝毫不为所动,依旧是面无表情的高举着戒尺,一下下落在他嫩白的小手上…… 在封方如沁为皇后之前,老皇帝原本有一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恋人宋思雨,但迫于当时局势所需,老皇帝只能听从太后的意思,让原本该为皇后的宋思雨委屈为妃,而方如沁为后…… 夫妻之间的关系有很多种,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柔情蜜意,水火不容,貌合神离…… 而他和皇后,虽说是政治联姻,但在最初的两年勉强还算是凤协鸾和。 毕竟皇后是方家的人,为了巩固地位,老皇帝也必须做出个样子来。 只是,后来的皇后,渐渐褪去了天真单纯的外衣,在家族的影响和后宫里的争斗之下,她慢慢变成了一个绵里藏针,心狠手辣的虚伪女人…… 小太子亓沣在两岁时染病夭折后,皇后此后也怀过几次身孕,但都意外小产了。 她疑神疑鬼,认为是宫中其他妃子所为,阴毒的本性越发的暴露出来。 不过,她表面上还是温良端庄的人,可背地里被她害死的嫔妃越来越多…… 长到不过三岁的五皇子和六皇子,以及那些连娘胎都没出来的小皇子和小公主也大多都死在皇后手中…… 对于皇后的所作所为,老皇帝不是个傻子,自然是了如指掌的。 很多时候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者不轻不重的不伤颜面的提点两句。 直至宋思雨也难逃皇后毒手的时候,老皇帝便彻底的爆发了。 还记得那一夜,在凤鸾宫中,他险些将皇后给掐死。 要不是太后她老人家赶到的及时,恐怕皇后一死,方家人便要闹个天翻地覆了…… 那一夜,凤鸾宫里所有知道内情的宫女、太监,都被太后给处死。 而第二日,老皇帝像是苍老了十岁似的,对外宣称贤妃是病死的…… 贤妃出殡的那天,刚好是亓灏五岁的生日。 那一日,小小的他哭成了泪人,趴在灵柩旁边任是谁都拉不走,最后还是太后将他哄走…… 此后,老皇帝与皇后的关系,便如那腊月的数尺寒冰一样。 当然,在众人面前,这夫妻和睦的戏份还得做全…… 皇后是亓灏的仇人,而方家是整个朝堂上最难铲除的一颗毒瘤。 所以,先不管这皇位会落入谁手。 总之,目前亓灏和老皇帝之间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一定要尽早铲除方家! 当年皇后收养七皇子的原因,老皇帝也是明白的,还不是为了手里多一个底牌? 现在想来,自己当时对七皇子的厌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来源于皇后! 而如今对小八的喜爱,则是因为小八身上那并未被污染的纯真,善良…… 现在想来,七皇子变成现在这一事无成的样子,除了皇后的失败教育之外,自己也有责任…… 重重叹了口气,老皇帝示意贾公公扶七皇子起来,“好了,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 “父皇……原谅你就是了!” 七皇子听罢,甚是受宠若惊的看着老皇帝,眼里的泪水更多了:“父皇……” 老皇帝心情有些莫名沉重,兴许是想起来了那些陈年旧事,摆摆手,疲倦道:“下去洗把脸,这样子成何体统?” “是,父皇。”七皇子连忙擦了擦眼泪,刚走两步却顿住了脚,回身道:“父皇……” 老皇帝往后靠在椅背上,难得耐着性子问道:“还有什么事?” 七皇子小心翼翼道:“儿臣来的路上,听说了一件事情。” “今日宁王侧妃顾瑾琇当街行凶杀人,一开始儿臣不相信一个弱女子能杀了尹二公子和几个家仆,但有目击的人说顾瑾琇手腕上有一个像镯子似的暗器。” “那暗器一旦触碰到机关,便能发射出数百枚毒针……” 见老皇帝皱了皱眉,七皇子又继续道:“顾瑾琇与尹二公子之间本就有过旧怨,这次保不准……保不准她是恶意行凶。” “还有……还有……”说着说着,七皇子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老皇帝觉得接下来七皇子说的话应该很是不寻常,便厉色道:“继续说!” “顾瑾琇她之前参加宫宴的时候,应该也带着那镯子进宫。儿臣想,宫里守卫森严,又没人对她如何,她没理由这般防备。” “所以,儿臣担心她是图谋不轨,要对您或者是宫里的谁不利!” 咽了一口唾沫,七皇子一口气把话说完,只见老皇帝的脸色黑沉沉的更厉害了。 心里一喜,七皇子又大着胆子补充道:“父皇……儿臣与顾瑾琇和顾家无冤无仇,没有必要刻意去诋毁她。” “儿臣之所以思虑太多,完全是担心有人会对父皇的安危构成威胁。” “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若是……若是儿臣猜度错了,还望父皇原谅儿臣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怎可能与顾瑾璃无冤无仇呢?要知道,顾瑾璃可是撞破了他与瑶妃在假山后面的奸情呢! 今日进宫之前,陈泽轩特意派雷子给他送了封信,要他这次咬住顾瑾璃不松口。 能借着郭明顺和尹太傅的手除掉顾瑾璃,这自然合他的心意。 所以,他又怎能放过这么好的一个落井下石的机会呢? 至于顾瑾璃手腕上的银镯子,七皇子是没仔细注意过。 利用镯子来做让老皇帝起疑的突破口,这也是陈泽轩教的…… 不得不说,有陈泽轩这个幕后军师,七皇子相信,前途一定是光明的! 瞧,刚开始那张瓦解老皇帝冰冷内心的温情牌,打的多好? 同样是给老皇帝送礼物表孝心,他明显比宣王要技高一筹! 老皇帝眯了眯眼睛,沉默不语。 顾瑾璃是顾家人,现在的身份又是宁王侧妃。 而顾家,似乎与宣王又有亲密的往来。 若她真心思不正,那这件事情就麻烦多了…… 捕捉到老皇帝老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杀意,七皇子见目的达成,他拱手垂首道:“父皇,儿臣已经耽搁您太久时间了,就先退下了。” 摆摆手,老皇帝闷声道:“退下吧。” 转身关门的时候,七皇子唇角扬起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弧度。 第112章 锥心刺骨 太阳渐渐西下,湛蓝的天空中,大片大片的白云在夕阳的辉映下,像是着了火似的,呈现出瑰丽的嫣红。 某条山间小路边,停着一辆马车。 不远处的大树下,站着目色沉沉,眺望着远方的顾成恩。 他的身边,是护送他去济阳的侍卫和随从。 一个随从将刚打来的水递上前,恭敬道:“公子,您喝点水吧。” 顾成恩望着水囊,接了过来,但也只喝了一口,他又将水囊递了过去。 抿了抿唇,他问道:“离着济阳还有多远?” 随从道:“要是连夜赶路的话,明天中午差不多就能到。” “明天中午……”顾成恩听罢,沉吟片刻,然后一甩衣袖,大步往马车走去,“好,那就连夜赶路!” 明日七月二十二,他在济阳最多待四日,再加上来回路上耽搁的时间,他一定要在七月二十九日之前赶回京城。 因为,七月二十九,是顾瑾璃的生辰。 而顾瑾璃此时的身份是顾瑾琇,顾瑾琇比她大三个月,生辰早已过去,所以顾瑾璃的生辰不可能大张旗鼓的举办。 即便是顾淮知道,为了隐瞒顾瑾琇的身份,想必也不能前往宁王府去给顾瑾璃庆生,她也只能自己一个人过…… 生辰对于一个人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 他不想让顾瑾璃一个人过,他想陪着她…… 最重要的是,那天,无人能在她身边,尤其是亓灏,他更是不可能知道顾瑾璃的生辰。 故而,那天,在她孤独的时候,只有自己可以给她送温暖,送祝福。 那样一个可以二人独处的机会,他怎可能放过呢? 就在顾成恩快要上马车的时候,一个人影迅速的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 “主子!” 那黑衣人拱了拱手,然后在顾成恩耳边低语一番。 “什么?!”顾成恩听罢,怒目圆瞪,一把推开黑衣人,“本侍郎要回京!” 疾步走到大树旁,解开拴在树干上的马缰,顾成恩抬脚就要上马。 “主子!”黑衣人连忙拦住顾成恩,急声道:“皇上的圣旨已下,您要是现在回京,那就是在抗旨不尊啊!” 顾成恩眼神阴冷的瞪着黑衣人,咬牙道:“瑾璃现在被抓入刑部,亓灏就是想救她,因顾忌尹太傅,也不可能出手!” “我若不回去,谁还能救得了她?!” 对于亓灏和顾瑾璃之间的关系,顾成恩虽能察觉到顾瑾璃对亓灏的不同,也能看出亓灏对顾瑾璃态度上明显的转变。 可是,要知道在皇位和女人之间,女人往往是那个最容易被牺牲掉,最先舍弃的对象…… 尹太傅和尹家对亓灏来说,是一个强有力的后盾。 若是亓灏因顾瑾璃而开罪了尹家,这无异于是愚蠢的折断了自己的翅膀。 顾成恩认为,亓灏不可能傻到自毁前途。 在顾成恩的眼里,亓灏对顾瑾璃就算是有所改观,也不过是兴趣使然罢了。 而顾淮,他是丞相没错,可是刑部也有刑部不成文的规矩。 但凡是进到里面的人,不死也得脱层皮才能出去。 就算顾淮到老皇帝面前求情,顾瑾璃现在要证人没证人,要证据没证据,一切形势于她而言都是极为的不利,顾淮又有什么话语权呢? 最关键的是,刑部的那个倚老卖老的郭明顺,他必定会借此机会好好折磨顾瑾璃一番的! 所以,为今能护得住顾瑾璃的,大概真的只有顾成恩了! “主子,即便是如此,您也不能回去!”黑衣人见顾成恩态度坚持,苦口婆心的继续劝解道:“您想想,这次您为何会突然被派到济阳去除匪患?” “匪患一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但是,一般能让皇上亲自下旨委派的匪患,必定是极其的凶残。” “这样的差事,没有谁愿意去的,可偏偏却落在了您头上。” “主子,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故意对皇上进了什么谗言!” “您要是现在就掉头回京城,您觉得皇上他会如何想您?还不得给那背后小人又多留下一条诋毁陷害您的把柄?” 关心则乱,顾成恩此时满心里都想的是立刻回京,所以对于黑衣人说的这些事情,他是真的没来得及,也没心思去想。 攥着拳头,他幽暗的眸子冷光四射。 黑衣人见顾成恩似乎有些动摇了,又继续再接再厉道:“主子,如果皇上在听了小人谗言后,对您心生间隙,此时顾侧妃又入了大牢,您回去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极有可能惹怒了皇上,让这件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顿了顿,黑衣人小心翼翼道:“您别忘记了,老爷支持宣王,咱们整个顾家都与宁王一党为敌。” “而您上次又刺杀宁王未果,虽说二小姐已经嫁给了他,可也难保这次事情宁王没有参与进其中。” “可能……向皇上进言要您去济阳的,还有背地里设计二小姐的,就是宁王爷。” “砰”的一声,顾成恩一拳狠狠的打在了树干上。 他用了十分的力气,因此树干上立马被顾成恩给打出一个洞来。 拳头卡在洞里,鲜血顺着伤口缓缓流出。 染红了树干,也染红了树下的小草。 “主子……”黑衣人瞪大眼睛,张了张嘴,吓了一大跳。 顾成恩抬起头,看着自己满是血的拳头,伤口竟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缓缓闭上眼睛,他的心,开始抽搐了起来。 自己在刑部待了那么多年,刑部是一个什么样子的地方,没有谁再比他清楚了。 那是一个人间地狱,那里面的人,心理大多都扭曲的厉害。 就好比他,内心深处就住着一个恶魔。 他恨不得将这世上所有对不起他,让他讨厌的人都毁了去,恨不得将整个天地也颠覆了。 但是,他的能力还不够。 所以,他只能将所有的不满发泄在牢狱中的那些犯人身上。 还有,他若是爱一个人,也会穷尽所有的去得到她。 倘若真的在用尽一切办法,付出一切努力和真心都得不到…… 那么,他宁可也毁了她…… 没办法,他天性如此,就是这样极端又偏执的人。 就算如此,可他还是担心真如这黑衣人所说,自己不顾大局的回去,真会对顾瑾璃更加不利…… 挣扎了半晌,顾成恩终于睁开了眼睛。 将手从树洞中拿出,他动了动手指,一阵酥麻的痛感袭来。 扯了扯唇角,顾成恩再次缓缓握紧拳头:“亓灏……” 这两个字,从他薄唇中轻轻吐出来,却带着极重的怨气和恨意。 先是拖着自己去改良兵器,让自己无暇分身顾及其他。 随后,破坏了自己囚禁顾瑾璃的计划。 现在,又让老皇帝将自己派到济阳去…… 这一笔笔账,他顾成恩记下了!! “对了,主子!”黑衣人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道:“轩世子不是还在京中吗?只要他肯替顾侧妃说话,那皇上看在轩世子的面子上,肯定也会对二小姐网开一面的!” 深吸一口气,顾成恩想了想,闷声道:“你即刻回京,给轩世子传个话,让他尽力保瑾璃一命!” “事成,我回京后必有重谢!” “是,主子!”见顾成恩彻底打消了回京的念头,黑衣人连连点头,然后飞身消失。 顾成恩望了一眼天边的红霞,随后重重的叹了口气,转身上了马车。 他现在什么都不能做,也只能祈祷顾瑾璃吉人自有天相,能逢凶化吉吧…… 然而,他却不知,即便是派人送口信,也并不一定能将顾瑾璃救出来。 因为,陈泽轩便是那罪魁祸首…… “驾”,车夫举起马鞭,用力抽在马臀上。 马儿嘶鸣一声,“哒哒哒”的跑得更快了。 宁王府里,尹太傅在确定尹鹏林脱离了生命危险之后,原打算将尹鹏林留在宁王府小住几日的,可瞧着林笙那盯着尹鹏林深恶痛绝的模样,他又担心林笙虽救了尹鹏林,万一又在背地里使什么小手段,所以还是将尹鹏林带回了太傅府。 尹素婉的床上因被尹鹏林身上的血所染脏,故而无论是棉被还是床单褥子,里里外外都换了一套新的。 尹太傅带着尹鹏林前脚离开,亓灏后脚便想动身去刑部。 可是,尹素婉就像是故意似的,一直拉着亓灏的手不松开。 而且,她哭哭啼啼的,眼泪一滴都没断过。 “灏哥哥……”眼睛比兔子还要红,尹素婉哽咽道:“你要去哪里?是要去刑部为顾瑾琇开罪吗?” 她用了“开罪”二字,直接将顾瑾璃当街行凶的罪名坐实了。 而亓灏去刑部,就是在包庇罪犯,徇私枉法! 亓灏深深的望着尹素婉,半晌才缓缓道:“婉婉,你听本王说。” “虽然你二哥与顾瑾琇之前是有过私怨,但顾瑾琇一个女子,怎能是你二哥和那么多家丁的对手?”亓灏眉头紧蹙,耐着性子道:“而且,那匕首是从你二哥背后刺入的,所以凶手一定是从背后袭击的。” “再说了,那匕首看着不似……” “灏哥哥!”尹素婉见亓灏为顾瑾璃开脱,声音不禁尖细的打断了他的话:“家丁说了,顾瑾琇手腕上带着一个暗器,那暗器可以杀人不眨眼!” “那几具尸体还在刑部,你若不信,可以派人去刑部看看,尸体上到底有没有毒针!” “你说二哥的伤在后背,凶手不可能是她?呵,那她完全可以在发射暗器后,趁着二哥不注意,绕到他的身后出手!” 尹素婉直直的看着亓灏,埋怨的眼神不容他再开口,继续咄咄逼人道:“灏哥哥,今日险些丧命之人是婉婉的二哥,倘若是我,你还会这般镇定自若,不痛不痒吗?” 亓灏的心,一点点的沉下去。 这一刻,他竟不晓得该说什么好。 杜江去刑部探听消息,中途回来过一次,他说那匕首锋利无比,而且做工精致,看着不像是出自京中的工匠之手。 但是,由于是杀人利器,所以杜江也不敢将那匕首给偷出来,只能凭着记忆回来作了个画像,看看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 还有那个当时吓得大惊失色跑回太傅府报信的家丁,他是除了尹鹏林之外,唯一一个现场目击证人。 只不过,那人现在也在太傅府,被保护得密不透风…… 人证,物证,暂时没有一个对顾瑾璃有利。 而且杜江还说,在他回来之前,顾瑾璃已经受了“拶刑”,即用拶子套入手指,再用力紧收。 古语有云,“十指痛归心”,而且正是因为女子的手很巧,如果把女子的手弄伤了或弄残了,会对女子的伤害很大。 而且,顾瑾璃又是出了名的才女,若是她的手废了,那么将来她还如何弹琴对弈,写字作画? 虽不能伤及顾瑾璃的性命,可亓灏听了还是止不住一阵心疼。 就在他打算开口说有事出府一趟,尹素婉便先发制人的将他给拽住了…… 望着如今渐渐变得面目全非的尹素婉,亓灏桃花眼中闪过一抹失望,随即轻轻拂开了她的手。 缓缓站起身来,他语气低沉,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复杂和凝重,“婉婉,本王相信,不会是她杀你二哥的。” “此事还有很多疑点,待本王查清楚,必定会给你二哥一个交代。” “呵,王爷上次也说要给二哥一个交代?结果呢?”尹素婉攥着帕子,忿忿道:“王爷,孰是孰非,一切已经明了!您当真执意要包庇她吗?” 亓灏忽然觉得,多说真的没必要了。 摇了摇头,他转身往门口走去。 “灏哥哥!”尹素婉见亓灏要走,刚想下意识的掀开被子跑下床,但还是坐住了。 “你若是去了,就失去了婉婉!” 她咬着唇,深吸一口气,望着脚步停住的亓灏,一字一句道:“如果今日,灏哥哥必须在婉婉和顾瑾琇之间选一个,你是要她还是要我?” 亓灏背影僵直,回头看了尹素婉一眼,那眼神透着些许无奈。 重重的叹了口气,就在尹素婉以为亓灏会留下来的时候,只听他闷声道:“婉婉,一切等本王回来再说。” 说罢,他又转身大步离开。 “啊!” 尹素婉抬手抓起床边架子上的花瓶,歇斯底里的大叫一声,猛然朝着地上砸去。 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亓灏他最终还是选择了顾瑾璃。 忍了这么久,伪装了这么久,她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 双儿见状,急忙上前劝道:“王妃,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瞧了门外一眼,她小声道:“王爷还没出院子呢,您这个样子……” “砰!”又是一阵打砸的声音。 尹素婉知道,亓灏必定会听到屋内的动静。 没关系,听到就听到,她就是故意做给他看的。 她要让他知道,她心里很是不满和委屈。 要让他明白,她尹素婉也不是一个随意让人揉捏,没脾气的泥人! 而她刚才说两个女人只能选一个的那番傻话,也不过是无理取闹的威胁他罢了。 毕竟,她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是亓国最优秀的男人。 将来亓灏登基为帝,那她尹素婉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所以,她怎能甘心拱手让人呢? 摔完花瓶后,她放声大哭起来。 亓灏听着身后的痛哭声,眉头皱起的沟壑更深了。 加快了脚下步子,他纵身飞出了院子。 刑部的大牢,一盏油灯点在桌子正中央,那微弱的烛光与从墙上小小的窗户里照进来的阳光,勉强给这阴森血腥的地方带来了丁点光芒。 “啪!” 狱卒手中的那带着铁钩的长鞭落下,顾瑾璃皮开肉绽的身上又多了一道狰狞的伤口。 一身白衣血迹斑斑,手脚腕也已被铁链给勒出了血,在那蘸着盐水和辣椒水的长鞭下,她成了一个血人。 头发凌乱,不知是被冷汗浸湿,还是沾了血水,总之湿答答的黏在脸上,挡住了她的半张脸。 一鞭子甩下来,她闷哼一声,咬着的嘴唇已破。 动了动手指,一股锥心刺骨的疼痛又传来。 尹太傅背着手,冷冷的瞧着顾瑾璃,见她仍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转头对郭明顺幽幽道:“郭兄,看来你这鞭子还是没有她的骨头硬。” “呵呵,尹兄不要着急,这刑部里的有趣的东西多的很,稍后你便会知道。”一边摸着下巴,郭明顺一边盯着顾瑾璃那红肿的跟猪蹄子似的手指,意味深长道:“来人,给我拔了她的指甲!” 在尹太傅没来刑部之前,郭明顺先是给顾瑾璃用了最简单的“拶刑”。 不过,“拶刑”不仅未让郭明顺在顾瑾璃脸上看到令自己满意的表情,连一声“哼哼”都没听到。 当然,这也只是郭明顺给顾瑾璃的“开胃菜”而已。 随后,他便又吩咐狱卒施以“鞭刑”。 盐水和辣椒水的混合,这该是一种怎样的“冰火两重天”的体验? 终于,在两个时辰的长鞭伺候下,顾瑾璃终于松了口,闷哼出声,这让郭明顺很有成就感。 都说“与人斗其乐无穷”,同样,在刑部待久了的人,最是喜欢从折磨人中找到生活的乐趣。 所以,郭明顺便打算从小刑到大刑,逐步递进,一点点的摧毁顾瑾璃的意志,折断她那自以为是的傲骨。 然而,尹太傅却觉得郭明顺使出的这些小儿科的招数见效太慢,他恨不得直接将顾瑾璃剁成肉泥才甘心,因此心急道:“郭兄,时间宝贵,还是直接上大刑吧!” “好吧,既然尹兄想见识大刑,那咱们就先看看顾侍郎研究的‘钩刑’。”郭明顺勾了勾唇,并不介意尹太傅这略微不耐烦的态度,摆摆手,示意狱卒准备刑具。 “哗啦啦”,一阵铁链拖地的声音传来,只见狱卒手里拿着一根极粗的铁链。 铁链要比绑在顾瑾璃手脚腕上的那条还要长,一端有一个散发着冷光的锋利铁钩。 尹太傅眯了眯眼睛,大概明白了什么为“钩刑”。 “上刑!”郭明顺冷喝一声,狱卒便“刷”的一下子将那铁钩刺入了顾瑾璃的肩胛骨。 “啊!” 伤口本就因盐水和辣椒水而火辣辣的疼,被这铁钩猛地刺入,那钻心的疼痛让她承受不住,痛呼出声。 “哗啦”,狱卒绕过顾瑾璃身后,竟缓缓扯动着那铁钩,将那粗重的铁链从伤口中拉了出来。 血从伤口一滴滴落在地上,与地上那一滩还未干的污血融为一体。 顾瑾璃疼得身上又出了一层冷汗,血水混合着汗水,又给遍体鳞伤的她多增添了一抹狼狈。 双手无法紧握,而嘴唇已经破得血肉模糊,她只能咬着舌尖,用另一种痛,来代替肩胛骨上的痛。 “继续!”郭明顺见顾瑾璃只呻吟了一声便又没动了动静,不禁冷哼道:“我看看她能撑多久!” “哗啦啦”,狱卒又继续着刚才的动作。 那生锈的铁链,沾着血,让人看了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眼前视线变得模糊起来,顾瑾璃只觉得自己的灵魂有种即将脱离躯体的感觉。 嘴角在痛,手脚腕在痛,手指在痛,肩胛骨也在痛。 痛,全身上下哪里都在痛。 费力的撑起发沉的眼皮,顾瑾璃抬起头,清冷的眸子闪过一丝嘲讽之意,扯了扯唇,嘴角的伤口再次裂开。 血,顺着她的嘴角淌下,与她毫无血色的脸形成了极大的视觉冲击。 大概看到了顾瑾璃眼中那挑衅的神色,郭明义对狱卒使了个眼色。 那铁钩从一端钻出来后,又被狱卒刺入了另一边的肩胛骨。 “啊!”一声凄厉的叫声,让郭明顺和尹太傅心里舒坦了许多。 此时,那粗重的铁链就像是一条黑红黑红的毒蛇一样,由肩胛骨开始缠绕,然后挂在顾瑾璃的脖子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滴答,滴答”,血越流越多。 渐渐的,顾瑾璃的身子由刚才的抽搐,变得僵直。 “大……大人……”狱卒见状,赶紧吓得住了手。 若是普通的犯人,死也就死了。 可是,眼前这个到底是顾相的嫡女,宁王的侧妃,要是真一命呜呼了,难保郭大人不会将这个黑锅推自己身上去! 郭明顺面无表情,冷声道:“冷水泼醒了她!” 狱卒咽了口唾沫,并未依着郭明顺的命令直接泼水,而是留了个心眼。 他放下铁链,先上前将顾瑾璃那一团污乱不堪的黏嗒嗒的头发撩起,小心翼翼的抬手探了探她的鼻息,然后松了一口气。 “哗啦”,一盆冷水浇在了顾瑾璃头上,冰冷的寒意让她打了个冷颤,醒了过来。 郭明顺上前一步,抬手用力捏住顾瑾璃的下巴,冷笑道:“顾瑾琇,顾侍郎发明的这‘钩刑’滋味如何?” 顾瑾璃别过脸去,用尽全部力气,才咬牙挤出两个字来:“还……好。” 郭明顺听罢,擦了擦手上的污血,转头对狱卒道:“来人,再试试顾侍郎的‘梳洗之刑’!” 这“梳洗之刑”,多日之前,在太后寿宴上,顾成恩曾当众提到过。 用铁刷子把人身上的肉一下一下地抓梳下来,直至肉尽骨露,犯人往往经受不住痛苦最终咽气。 在这期间,犯人不会像砍脑袋那般直接断气,而是可以亲眼看着自己的血肉一块块的掉下来,这场面真是既血腥,又残忍。 想想,还真是让人心潮澎湃呢! 尹太傅勾了勾唇,很是期待。 第113章 倒打一耙 “砰!”的一声,就在狱卒拿着铁刷子准备往顾瑾璃身上刷的时候,狱门被人一脚踢开。 紧接着,一道冷光闪过,狱卒“啊”的惨叫一声,“咚”,是铁刷子和什么利器掉在地上的清脆声音。 狱卒一边捂着涓涓流血的伤口,一边面色苍白的看着地上那只被削掉的血淋淋的手掌,大叫道:“啊,我的……我的手,我的手!” 尹太傅和郭明顺在看到亓灏一袭黑衣大步进来,二人对视一眼,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宁王爷,你这是在做什么??”郭明顺瞥了一眼那见到亓灏,吓得缩到角落里的狱卒,声音透着满满的不悦。 亓灏没有说话,连给郭明顺和尹太傅一个眼神都没有,而是将视线落在已经惨不忍睹的顾瑾璃身上,藏于袖中的双手紧紧攥拳。 入眼之处,完全是一片血的海洋。 要不是顾瑾璃此时被铁链给固定在架子上,想必她早就像是一滩烂泥倒在了血泊之中。 亓灏的心,揪得生疼,生疼。 他每向前走一步,那迎面而来的血腥味便会浓重一分。 就像是走在刀尖上,他的脚步越来越沉重,双腿跟灌了铅似的,竟越来越挪不动了。 站在离着顾瑾璃还有几步远的地方,他停了下来。 不敢再靠近,因为越是往前,他越能看清她身上那无数道狰狞的伤口,还有那被铁钩贯穿的血洞…… 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他转头冷声道:“松绑。” 尹太傅将亓灏脸上那隐忍的愤怒和明显的心疼看在眼中,一甩衣袖,走到他面前,幽幽道:“宁王爷,你什么意思?” 桌上的烛火还在跳动,微弱的光芒映照在亓灏脸上,仍褪不去那像是覆了一层寒冰似的冷意。 他深深的看着尹太傅,缓缓道:“此事很是蹊跷,本王觉得是有人故意想借着顾瑾琇的手来……” “够了!”尹太傅的反应如尹素婉一样,听不得亓灏为顾瑾璃辩解一句话,只当他是为顾瑾璃开脱包庇,因此梗着脖子恼怒道:“亓灏,你莫要忘记了,婉婉的腿是谁害的!” “林儿现在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又是谁害的!我们尹家一对儿女,是因为谁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这么多年,凭着尹太傅与亓灏之间的关系,怎么着都不该走到直呼其名的地步。 何况,二人除了是亲密的翁婿关系之外,还在一定意义上是上下级关系。 所以,尹太傅这连名带姓的喊亓灏,未免有些以下犯上。 当然,这也意味着他确实生气到了极点,以至于越说越过分。 “你摸着良心说,我尹家这些年来,对你如何?为你鞍前马后,忠心耿耿,你为了这么个小贱人,竟不惜辜负婉婉,辜负老夫多年来的付出?” 郭明顺站在一旁,瞧着尹太傅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也叹气的摇摇头,以此表明对亓灏的失望。 不过,他不是宁王党,也不是宣王党,勉强算作明哲保身,不掺合浑水的中立派。 “尹太傅。”同理,亓灏面对如此失了分寸的尹太傅,眉宇间的神色也越发的凌厉起来。 “那刺伤尹二公子的匕首并非京中之物,可见凶手的身份也不是本地人士。再者,凶手不仅伤了尹二公子,还意图将罪名推到顾瑾琇身上,此乃一箭双雕之计!” “目的,为的就是离间本王与尹太傅,且加深尹家和顾家的仇恨!” 顿了顿,他语气低沉了几分,“尹太傅乃聪明之人,不该上了那奸邪小人的当!” 这番话,虽听起来不那么让人舒服,但亓灏确实是本着一番好意才去提点尹太傅几句。 然而,尹太傅听罢,心里的怒火更像是被浇了一勺油似的,燃得旺盛。 他老眼狠狠的瞪着亓灏,声音提高了几分:“先不管林儿如何,只说婉婉!” “婉婉当初腿断容毁,你还记得你对她说过什么吗?” “你发过誓,这辈子必定要让顾瑾琇和顾家付出惨重的代价!” “可现在呢,你竟被这小狐狸精给迷了心窍!” 先是“小贱人”,又是“小狐狸精”,兴许尹家接二连三发生了不少事情,已经让尹太傅性情变得暴躁易怒,有时候甚至出口成脏,言行与他的身份极为的不符。 亓灏的脸色越来越阴冷,抿了抿唇,他不再理会尹太傅。 绕过尹太傅,他亲手上前去给顾瑾璃解着手腕上的链子。 “宁王爷,虽然顾瑾琇是您府上的侧妃,可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您要是探监可以,若是徇私这绝对是不可能的!”郭明顺见状,急忙出言制止道。 亓灏也没搭理郭明顺,见那铁链子还穿在顾瑾璃的肩胛骨上,他手上的动作一顿,不敢再乱动,担心触碰到了她的伤口。 轻轻将挡住顾瑾璃脸的乱发拂开,待见到她一脸泪痕,他不禁一怔。 顾瑾璃在亓灏破门而入的时候,那几乎要沉入深渊的心,像是抓住了阳光和雨露,不自觉的燃起了希望。 说实话,她一介弱女子,若不是脾气倔了几分,真没有硬撑下去的勇气和毅力。 从被抓进来的那一刻起,她便没有将希望寄托于任何人身上。 顾淮,她的父亲,堂堂丞相,再如何厉害也抵不过郭明顺和尹太傅连手。 顾成恩,被调去了济阳,远水解不了近火,他怎能在眨眼之间插翅飞回来? 陈泽轩,此人心思难测,她自认为与他仅仅是点头之交的关系,他不可能为了自己而得罪尹家。 至于亓灏…… 她向来都有自知之明,所以她不敢奢求,更是不敢对亓灏生出任何幻想。 毕竟,他和自己之间,隔着一个尹素婉,隔着一个尹家。 他怎可能为了自己,而影响到与尹家的关系呢? 怎么说,在帝王霸业面前,女人永远都是微不足道可忽略不计的…… 可能,正因为知道今日必死无疑,所以她才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绝不向那两个老东西低头。 然而,当他的声音出现在门口,她竟发觉自己麻木的内心,不自觉的跳动了一下。 就像是春暖花开,大地回春一般,就连他那冷硬的声音,听在她耳中也是那么的暖…… “拶刑”的十指连心之痛,没有让她落泪。 长鞭的遍体鳞伤之痛,也没有让她落泪。 即便是那贯穿肉骨的“钩刑”,也不过是让她呻吟痛呼而已。 可是,亓灏与尹太傅对话,却让她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委屈,脆弱,还有那身心经历的疼痛,可能也就在这一瞬间爆发了吧。 咬着破唇,她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闭着眼睛,不让眼泪流再流得肆无忌惮。 只是,随着亓灏的动作,随着他的靠近,那乱糟糟的头发遮挡下的狼狈,也随之暴露。 顾瑾璃扯了扯唇,很想扯出一个笑容来,可是嘴角却生疼。 亓灏看着顾瑾璃含泪却故作坚强的模样,心更剧烈的抽搐起来。 小心翼翼的擦掉她脸上的污血,他动了动唇,嗓子却被堵住了似的,发不出声音来。 从亓灏的眼神中,顾瑾璃看到了疼惜,看到了信任,她也很想说些什么,但实在是没力气张嘴。 因此,二人静默无声,却有什么东西在静静的流淌着。 “贱人,老夫杀了你!”这时,在一旁看着亓灏与顾瑾璃含情脉脉的尹太傅站不住了。 他怒吼一声,抬手从旁边火炉里拿出那烧得正红的烙铁,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直直的往顾瑾璃身上烫去。 亓灏眸光一闪,来不及多想,一脚踢在了尹太傅的小腹上。 “啊!”尹太傅挨了这猝不及防的一脚,身子往地上滚去。 可是,那脱手的烙铁,带着火星,由着惯性还是往顾瑾璃的脸上飞去。 亓灏下意识的抬胳膊一挡,“呲呲呲”,是烙铁与皮肉之间发出来的声音。 “亓……亓灏……”顾瑾璃瞪大眼睛,看着亓灏冒着白烟的胳膊,鼻头一酸,刚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亓灏扫了一眼地上的烙铁,对顾瑾璃摇摇头,一边将袖子撕扯开,一边,咬牙勉强道:“本王无碍。” “呲拉”一声,随着袖子被撕裂,他那被烙铁烫伤的胳膊也露在了空气之中。 伤口不大,可是那胳膊上的肉却被烫得外翻起来,看着好是吓人。 “尹兄,尹兄!你没事吧?”郭明顺一边扶起倒在地上的尹太傅,一边夸张的大声叫着:“哎呀,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该不会是伤到了吧?” 他这话,是在不着痕迹的责怪亓灏下脚太重。 “咳咳咳……”尹太傅抚着胸口咳嗽了几声,然后就着郭明顺的手站了起来。 “你……你……”他抬手指着亓灏,老脸青白,气得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 因为情况危急,因此那一脚亓灏确实是没把握住力道。 姻亲关系上,尹太傅为自己的岳丈,而且又当着同僚面前对他动手,尹太傅怎能不心生怨念? 忍着胳膊上火辣辣的疼痛,亓灏低声道:“尹太傅……” “哼!”尹太傅并未为自己伤了亓灏而有丝毫愧疚,他瞪了亓灏一眼,甩袖转身离去。 “欸,尹兄!”郭明顺在后面追了一步,却听得狱门被尹太傅甩得“哐当”作响。 亓灏轻叹一声,心想只能改日有机会再亲自去太傅府登门解释吧。 将顾瑾璃手脚腕上的锁链解开后,顾瑾璃的身子便软绵绵的往地上倒去。 亓灏大手扶着她的腰,那粗重的铁链碰撞在地上,发出“砰”的响声。 攥了攥拳,亓灏望着怀里的血人,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本王……先把你身上的铁链取出。” 她的嘴唇血迹斑斑,可见被她疼的时候不曾吭声过。 而现在,他就在她身边,任何人都无法再能欺负她,她无需再逞强。 顾瑾璃倚在亓灏胸前,声音虚弱道:“多……多谢王爷。” 那铁钩子和铁链是怎么穿进去的,就得怎么扯出来,亓灏不忍心再看她痛苦一次。 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毕竟,这铁链不拿出来,她的命可能就没了…… 亓灏移开眸子,那未受伤的手紧紧握住铁钩,另一只被烙铁烫伤的胳膊轻搭在她的肩膀上,闷声道:“你若是疼,就咬本王。” 他的胳膊伤得也不轻,血肉感觉都焦了似的,不过只要她一转头,就能咬到。 顾瑾璃怔怔的看着亓灏,吸了吸鼻子,“嗯”了声。 将顾瑾璃的肩膀固定住后,亓灏小心的将那铁钩一点点从那伤口里扯出。 他不敢动作太大,只能屏气凝神,努力将疼痛降到最低。 顾瑾璃眉头紧皱,倒吸一口气,待见到亓灏脑门上的冷汗比自己还多,她再次扬起苍白的唇,“我……没事。” 郭明顺冷冷的看着亓灏,不悦道:“宁王爷,顾瑾琇是杀人凶犯,您无权将她……” “郭大人放心,本王不会徇私。”亓灏没有回头,打断他的语气听上去平静:“不过,按着正常的程序,郭大人不是应该先审问吗?为何直接就大刑伺候了?这未免有屈打成招的嫌疑!” “宁王爷,你这是在倒打一耙!你怎就知道下官没有审问?”郭大人一听,上前一步,义愤填膺道:“正是因为这凶犯嘴巴太硬,拒不承认,所以本官这么做也实属无奈至极!” 亓灏听罢,毫不客气的反驳道:“郭大人幸亏这是直接上的大刑,要是真进行了二审,恐怕这审问的该是一具尸体吧!” “欸,宁王爷,你这是怎么说话的?下官……” 由于郭明顺离得亓灏太近,连叫带吼的动静太大,现在顾瑾璃失血太多,本就虚弱得不行,一副昏昏沉沉的模样,亓灏担心郭明顺会吵到她,因此转头一字一句道:“要理论的话,稍后再说!” 大概是被亓灏眼中的那股子冷厉给吓住了,郭明顺咽了口唾沫,不由得后退了一步,闭上了嘴。 周围一片安静,只剩下了那铁链从肩胛骨中扯出来的声音,还有血滴落在地上的“滴答,滴答”声。 亓灏见顾瑾璃的嘴唇又被咬破,他直接将自己的手腕送到她的嘴边,“咬本王!” 顾瑾璃已经疼得快要晕过去,可在亓灏面前,此时的自己已经够狼狈不堪了,她不是尹素婉那样娇弱的女子,所以不愿再让他小看了自己。 而且,他那胳膊上也有伤,这叫他如何下得去嘴? 见顾瑾璃别过脸,亓灏眉心隐约跳动着怒气,手下稍微用力半分,顾瑾璃“啊”的一下痛呼出声,他将胳膊随之又塞进了她的嘴里。 她猛力一咬,眼睛湿润了起来。 郭明顺看着这地上一个半躺着,一个半蹲着的二人,冷笑一声,然后顺势坐在了桌旁。 而那被亓灏用利剑削断手的狱卒此时也还在角落里缩着,为了顾瑾璃,亓灏连尹太傅都敢踢,这要是等他回过神来,还不得把自己大卸八块? 小狱卒不傻,跟那断手相比,当然还是命更重要! 见郭明顺对他摆摆手,他连忙感恩戴德的捡起地上的那只手掌溜了出去。 给自己倒了杯茶,郭明顺悠哉悠哉的一边品着茶,一边像是看戏似的欣赏着顾瑾璃脸上忍痛的表情。 亓灏的手腕被顾瑾璃咬的出了血,后背也被冷汗所浸湿。 半盏茶过去,顾瑾璃因失血过多,眼皮越来越沉,她头一歪,昏了过去。 “顾瑾……瑾琇,瑾琇!”亓灏一惊,赶紧压着她肩胛骨的伤口,将那最后大拇指长度的铁链给一鼓作气的拽了出来。 “刷刷”,在她身上点了几处穴位,血勉强止住。 亓灏又唤了她两声,见她没反应,于是手探向了她的腕上。 脉象虽微弱,可情况不算最糟糕。 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袍,亓灏仔细的披在顾瑾璃身上,然后抱起她就往门口走。 “宁王爷!” 郭明顺眼睛一亮,“噌”的站起身来,拦在亓灏身前:“私自将犯人带离,王爷这是在挑衅咱们亓国的律法,在挑衅圣上吗?” 亓灏蹙眉,缓缓道:“郭大人,顾瑾琇怎么说都是我宁王府的人,本王只是将她先接回王府养伤而已。若是郭大人担心顾瑾琇跑了,大可派官差在王府里看着她。” 郭明顺眼珠子一转,意味深长道:“宁王爷,带走顾瑾琇,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您当真要为了她与尹太傅翻脸不成?” “本王与尹太傅的之间的事情,就不劳郭大人费心了。”亓灏眯了眯眼睛,语气不容拒绝道:“不管郭大人今日是否放人,顾瑾琇本王要定了!” 说罢,他用胳膊将挡在身前的郭明顺一撞,大步离开。 走了几步,亓灏又忽然停了下来。 转身,他幽幽道:“郭大人,若是本王没记错的话,你似乎还有个侄子在济阳做知府。” “而这次济阳匪患严重,不知是否存在官匪勾结的现象。刚好父皇派顾侍郎去济阳除匪,要不然……” “宁王爷,下官知道该怎么做了。”不等亓灏说完,郭明顺立即打断了他的话,腆着脸,一改刚才的态度,殷勤的给亓灏让路:“顾侧妃身子有伤,此案的结果一切等她伤好了再另行定夺。” 亓灏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大牢里。 郭明顺望着亓灏离开的背影,脸上堆起的笑意渐渐僵硬,老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亓灏明知自己与顾成恩和顾家之间有私仇,竟还敢拿着侄子来威胁自己? 无碍,反正主子的这次计划已经完成。 看着刚才亓灏与尹太傅那架势,脸已经撕破了,即便是日后再和好,彼此心中也必定都扎着一根刺儿,要想恢复如初,谈何容易呢? “呵呵……”郭明顺阴森一笑,那笑声诡异,阴冷。 杜江等在刑部外面,见亓灏抱着顾瑾璃出来了,急忙上前道:“王爷,顾侧妃她怎么样了?” 亓灏的表情隐在黑夜之中,半晌才道:“有动静吗?” 杜江道:“下午宣王和七皇子分别进宫面见皇上了,似乎都提到了顾侧妃和尹二公子的事情。” “宣王是去替顾淮给她求情的,至于七皇子嘛……他没理由这般好心。”亓灏动作轻柔的将顾瑾璃放到马车上后,对杜江道:“立刻查出那匕首的主人,还有,想方设法把太傅府那个仆人也给揪出来!” 杜江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顾瑾璃,小声道:“王爷,那尹太傅那边……” 亓灏抿了抿唇,低声道:“这个本王心里有数,你无须担心。” “是,王爷。”杜江应了声,然后飞身离开。 考虑到顾瑾璃身受重伤,所以亓灏吩咐车夫将马车赶得慢一些。 车夫听命,于是几乎用走的速度回的宁王府。 一路上,亓灏将茶水浇在帕子上,先简单的为顾瑾璃擦洗了一下脸和手。 虽然从王府出来之前,他身上带着创伤药,可顾瑾璃身上到处污血,尤其是那肩胛骨的伤口,被那生满了铁锈的链子穿过,还没进行处理,敷上药也没用。 因此,也只能先给她喂了几粒从林笙那讨来的救心丸。 视线落在她那红肿的手指上,亓灏犹豫了片刻,轻轻握着她的手,喃喃道:“怎么会有像你这么傻的人?难道低一下头就这么难吗?” 忽然想到了一个多月之前,在面对“顾瑾琇”身份的她时,他曾不止一次的羞辱她,轻则罚跪磕头,重则用利剑伤她,挑断她的脚筋…… 那时的她,无论他对她的伤害有多重,他对她有多残忍,似乎她从来都是逆来顺受,可也从未示弱…… 正因为如此,他才更想折断她的傲骨,踩踏她的自尊…… 如果当时,她能对他服一下软,兴许在面对她的软弱后,他会嗤之以鼻,也不屑再为难她…… 想到过去种种,他重重的叹了口气。 又将她额前的乱发捋了捋,亓灏自言自语道:“聪明的女人懂得适时的示弱,而你是个笨蛋。” 顾瑾璃静静的躺在榻上,在听到这句话后,细长的睫毛微不可见的轻颤了一下。 自嘲一笑,他又小声道:“本王……也是个笨蛋。” 若是能在一开始就怀疑到了她的身份,她又怎可能平白无故受那么多苦? 只是……他与她应该也不会有任何交集了吧? 摇了摇头,他又忍不住的长叹一声。 第114章 短小软快 老皇帝的寝宫里。 贾公公将刑部里发生的事情在禀告给了老皇帝后,见他脸色不太好,便低声道:“皇上,兴许是那尹太傅正在气头上,所以对顾侧妃动了大刑。” “要不是宁王爷去的及时,恐怕这次尹太傅没有老年丧子,顾相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老皇帝听罢,紧皱的眉头果然松缓几分,疲倦的揉了揉眉心,“罢了,事已至此,朕也不想再多说些什么了。” “老四既然插手了,那就让他去给尹太傅个交代!” 贾公公双手捧上一杯茶,恭敬道:“皇上放心,宁王爷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老皇帝抿了一口茶,然后突然问道:“小贾,你看看朕今日的精神可比前几日好些?” 贾公公仔细的瞅着老皇帝,点头道:“嗯,皇上今日看起来确实精神抖擞了许多。” “哈哈,瑶妃说的果然没错呀!”老皇帝高兴的抚了一下胡须,甚是得意道:“顾侍郎虽是个人才,可身上戾气太重,与朕又八字不合,将他留在朕的身边,确实对朕不利。” “等他去济阳待几日,去去身上的戾气,朕再让他回来。” 对于瑶妃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复宠的,宫里的旁人可能就是想破了脑袋都想不通,但贾公公却是知道的。 在风和日丽的某一天,老皇帝心血来潮的要去永和宫旁边的人工湖边走走。 好巧不巧的是,远远看见一个妙龄女子,一身粉色轻纱立在湖边。 她双手张开,神奇的是围绕在她身侧竟有许多色彩斑斓的蝴蝶。 而她,又像是蝴蝶仙子一样,让人感觉眨眼之间就要飞走似的。 老皇帝觉得不可思议,便派人加快了步辇赶了过去。 那女子似乎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转头之后在见到老皇帝后,先是一怔,随即才跪地行礼。 从她的自称来看,是之前被老皇帝冷落的妃子。 老皇帝打量着女子许久,然而却并未在印象中找到后宫之中有过这样一个貌美年轻的美人。 经贾公公提醒,老皇帝才勉强想起这位被封为“瑶妃”的女子来。 只是没想到,老皇帝那日的“一时性起”,却让瑶妃“霸宠”多日。 以至于,老皇帝在御书房里处理事务的时候,为避免落人耳目,都不忘记将瑶妃假扮成小太监藏在房中以便玩乐。 贾公公犹豫片刻,小声道:“皇上,您好久没翻各宫的牌子了,已经有几个宫里的主子表示不满了。” “这瑶妃……老奴觉得您还是不要宠幸的太厉害了。毕竟……若是瑶妃的锋芒太盛的话,对她也不是一件好事,难免会招人嫉妒。” “哼,有朕护着瑶妃,谁敢对她如何?”老皇帝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愠怒道:“是不是皇后或者丽妃在你面前说了什么?” “不不不,皇上不要误会。”贾公公连连摇头,否认道:“不关各宫娘娘们的事情,是老奴……老奴自己的主意,还望皇上恕罪。” 身为一个忠心耿耿,服侍在皇帝身边的老太监,一来,他是为了老皇帝的身体健康着想才大着胆子冒昧的劝他。 毕竟这么大的年纪了,整夜的与瑶妃欢好,长此以往下去,身子绝对会吃不消的。 虽然,若是翻了其他宫里的牌子,老皇帝可能也会做一些消耗精力的事情,可至少不会像现在对瑶妃一样迷恋床事。 二来,不知道是否在宫里当差久了,身为资深老太监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个瑶妃的“复出”很是诡异,总有一种阴谋满满的感觉。 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 古人说的,确实如此。 如今老皇帝痴迷于瑶妃的美色太过严重,若是贾公公直白的将自己的担心之处说了出来,肯定会引得老皇帝不高兴。 思来想去,他也只能如此委婉的提醒一番了。 然而,老皇帝果然还是不领情…… 老皇帝不悦的瞪了贾公公一眼,冷哼一声,沉声道:“去,将瑶妃给朕宣过来。” 贾公公心中很是无奈,可又不敢再继续劝老皇帝,只好依着他的命令往瑶妃宫里走了一趟。 很快,瑶妃便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进了老皇帝的寝殿。 贾公公自觉地带上门,离得门口远远的。 老皇帝一见到瑶妃,便像是初尝云雨滋味的小伙子似的,总是有种要不够的感觉。 虽说他偶尔会体力不济,可却真的爱极了瑶妃这具柔软光滑又性感妩媚的年轻身体。 尤其是她在自己身下发出那一阵阵的诱人娇喘声,让老皇帝仿佛回到了年少时候…… 今晚,同样也是如此。 老皇帝连该有的前奏都没有,直接将瑶妃身上的衣裳三两下剥掉,将她按在了床上进行一番攻城掠地。 半盏茶的功夫后,老皇帝气喘吁吁的躺了下来,搂着瑶妃轻叹道:“唉,朕老了,体力还真是不如年轻时候啊!” 瑶妃伏在老皇帝的胸前,“咯咯”笑得娇俏:“皇上才不老呢,您呀,正值壮年!” 顿了顿,她又道:“臣妾就说嘛,顾侍郎跟您八字不合,您看,刚把他调离京中,皇上就更加威武雄壮起来。” “当真?”老皇帝一听,眉飞色舞起来,翻身上来,要继续再来。 瑶妃说着违心的话本就恶心的要命,当老皇帝对她亲热的时候,她还要做出一副很享受的模样,这更恶心。 因此,下意识的双手推拒着老皇帝,她皮笑肉不笑的媚声道:“皇上,人家承受不住了,不要了嘛。” 然而,老皇帝却不容瑶妃的推辞,他就像是要极力证明自己的“威武雄壮”似的,执意要再满足她一次。 瑶妃无力反抗,只能被老皇帝压在身下,又被迫假叫了起来…… 夜色正浓,月光惨淡。 屋顶上,陈泽轩听着下面那断断续续的欢好声,一脸讽刺。 一旦动了情的女人啊,就是傻得可怜。 七皇子三言两语,就能让瑶妃为了他所谓的“宏图伟业”去取悦于老皇帝,甘心做一棵小草…… 可她有没有想过,如果七皇子真有一天登基为帝,七皇子怎会娶一个跟自己父皇上过床的女人? 嘴上说什么不在乎,其实七皇子心里肯定已经厌恶了起来…… 要不然,也不会在瑶妃偷偷给他写了几封私信后,找人推辞说不方便,怕被人发现前功尽弃…… 迎着微冷的夜风,他抬手将酒往嘴里灌了两口,幽幽道:“亓灏将顾瑾琇救走了?” 雷子点头道:“是,顾侧妃被收监后,被折磨的很惨,后来宁王爷赶到,将她给救回了宁王府。” “很惨?”陈泽轩捏着酒壶的手一紧,冷声道:“不是交代过郭明顺,不准对顾瑾琇下狠手吗?” “呃……世子您也知道,尹太傅当时还在场呢,兴许郭大人是想做戏做逼真一点。”雷子挠了挠后脑勺,讪讪一笑道:“再说了,宁王爷也派了人在暗中盯着呢,要是不下手狠点,怎么能让宁王爷坐不住呢?” 陈泽轩听罢,随即又仰头喝起闷酒来。 沉默良久,才道:“既然顾成恩派人送信来求助,那明日本世子便进宫在皇上面前替顾瑾琇说两句好话。” 雷子悄悄的打量着陈泽轩,见他情绪好像有些不对劲,也不敢吱声,只能自己偷偷的揣摩他的心思。 刚才一听到顾瑾璃险些被郭明顺折磨的没命,世子眼神明显的一闪,这说明他还是在意顾瑾璃的。 现在世子说去宫里替顾瑾璃求情,这应该是借着顾成恩来给自己找台阶下吧? 见雷子直直的盯着自己,陈泽轩轻咳两声,不悦的瞥了他一眼,“如今亓灏已与尹太傅翻脸,咱们的目的已达成,那顾瑾琇这次也就‘功德圆满’了。” “而且,还能卖给顾成恩和顾家一个人情,这得便宜的事情为何不做呢?” 雷子下意识的附和道:“是是,世子,您无需解释,属下都明白。” 世子说这么多,难道真的不是在为自己找借口吗? 要知道,七皇子可是一心想要顾瑾璃死的。 虽这次卖给了顾家一个人情,可七皇子这边绝对是不甘心的…… 不过,与让尹家和亓灏决裂相比,七皇子也算得偿所愿了…… “嗯?”陈泽轩一个冷飕飕的眼神丢过去,吓得雷子缩了缩脖子。 冷哼一声,陈泽轩站起身来,一甩衣袖,懒得再去听底下的那不堪入耳的*艳语。 凤鸾宫中,女官秋蝉一边给皇后按摩着肩膀,一边小心翼翼道:“娘娘,听说七皇子今日去御书房面见皇上了。” “哦?”皇后听罢,秀眉不自觉的皱了起来,美眸中神色也是不掩饰的厌恶:“这个窝囊废去御书房做什么?” 秋蝉恭敬道:“据说七皇子昨个去清水寺特意为皇上求了一个香囊,皇上今个瞧见了很是感动。” “呵,小窝囊废荒废了这么多年,这是开窍了?”皇后冷笑一声,语气很是不屑:“可惜,晚了!” 七皇子自小便被皇后背地里唤作“小窝囊废”,因此秋蝉也已听习惯了:“娘娘,七皇子能有所醒悟,兴许这是一件好事呢?” “再怎么折腾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皇后打了个呵欠,摆摆手,不以为然道:“老七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成不了什么大器。” 当初皇后收养七皇子的心思,秋蝉自然是知道的,见皇后对七皇子这般不待见,便也不再说什么。 皇后一边往床榻方向走,一边随意问道:“对了,今日皇上招谁侍寝的?” 秋蝉小声道:“回娘娘……还是瑶妃。” “呵,瑶妃……”皇后眯了眯眼睛,笑得高深莫测,“无碍,不用本宫收拾她,自会有人坐不住的!” 秋蝉大概猜到了皇后口中说的是谁,垂首不语。 如意宫中,那坐不住的丽妃将屋内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粉碎。 她一脸怒容,咬牙切齿道:“浈儿的事情还没有个着落,竟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个跟本宫争宠的瑶妃!真是岂有此理!可恶至极!” 瑶妃虽不是刚获新宠的妃子,可正因为之前太过默默无闻,不引人注目,所以这更让大家对于她的“复宠”很是不爽。 皇后能坐到今天这个位子,无论是见识还是心机,绝对不会因一个小小妃子而自乱阵脚。 但是,丽妃不行。 这些年来,丽妃几乎可以说得上是独占皇上恩宠的人,她怎能容忍有更年轻漂亮的女人来将老皇帝夺走呢? 当然,老皇帝已经老态龙钟了,而且*上也不尽人意,可是女人们看重的是老皇帝那给予的无上恩宠和荣耀,那是在后宫之中立足的资本和耀武扬威的颜面! 因此,丽妃白日便主动去御书房找了老皇帝,想使点手段挽回一下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然而老皇帝竟像是改了性子似的,雷打不动…… 面对老皇帝的冷淡,丽妃自尊心受到了伤害,这才恼羞成怒了…… “主子,您息怒!”宫女欢儿急忙倒了杯茶,上前安抚道:“清王现在虽然还不能回来,但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您想想,宣王和宁王正明里暗里斗得厉害,如今七皇子又打算插上一脚,等他们斗得你死我活,三败俱伤,到时候清王再回来,这不就能坐收渔翁之利嘛。” 丽妃在听到欢儿的话后,脸上的怒气果真是减了几分。 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她幽幽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那本宫就先委屈一下浈儿。” “不过……瑶妃那个小贱人,本宫可不能就这么放过她!” 欢儿咽了口唾沫,小声道:“那主子的意思是……” “哼,你说呢?”丽妃眸中划过一丝杀意,攥紧了拳头。 点点头,欢儿应声道:“是,奴婢明白了。” “哦,对了。”丽妃忽然想起什么,揉了揉眉心,问道:“听说今日宣王进宫了?” 欢儿道:“嗯,宣王和七皇子先后去御书房面见了皇上。” 丽妃“嗯”了声,又问道:“淑清宫可有什么动静?” 欢儿道:“德妃娘娘那没什么异样。” “呵,德妃那个女人可真是能沉得住气啊!”丽妃撇撇嘴,讽刺道:“整日里装出一副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的模样,骗谁呢!” “罢了,本宫乏了,你服侍本宫就寝吧。”伸了个懒腰,丽妃站起身往梳妆台方向走去。 欢儿对着一旁的小宫女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将地上的狼藉打扫干净,然后便赶紧帮丽妃将头上的发钗等拆了下来。 那被丽妃嘲讽的道貌岸然的德妃,此时也没睡着,不过她却并不是因为瑶妃复宠一事。 “主子,您还在为宣王的事情担心吗?”宫女紫霞见德妃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试探道。 德妃重重的叹了口气,低声道:“泽儿为人处事虽八面玲珑,但是本宫总担心他与轩世子走得太近的话,不是什么好事。” 紫霞道:“主子,轩世子待人热情有礼,连七皇子那样不成器的人,他都客客气气的准备了礼物,兴许是咱们想多了。” 德妃想了想,缓缓道:“泽儿是本宫的儿子,尽管今日他没透露什么,可本宫知道,他也想借助南阳的势力。” “只是……轩世子那般聪明绝顶的人,怎可能掺合进这浑水中?” 紫霞将洗脚水端到德妃面前,笑道:“主子,宣王爷是个做事谨慎的人,他跟宁王爷都争了这么多年了,而且还有顾相帮他呢!” 听到紫霞提到顾淮,德妃的眸光一闪,刚才还算温和的面色有些僵硬。 紫霞低着头,看不见德妃的神色,见她突然不说话了,只当她还在为宣王担心,便继续道:“您呀,与其操心宣王爷,还不如有时间多想想曦月公主的婚事呢!” “对,你不说本宫险些都忘记了。”德妃想到前日在皇后为玉淑郡主举办的欢迎宫宴上,曦月看着轩世子那痴迷的眼神,又叹了口气:“轩世子即便只是个外姓世子,可这样举世无双的男子,也不是曦月能高攀得上的。” “女人啊,一定要找一个爱自己的人才行。要不然,就算曦月嫁给了轩世子,那也不过是上赶着贴人家冷脸的。” 紫霞听罢,不赞同道:“主子,话不能这么说。” “咱们公主性子虽然内敛,可胜在乖巧懂事。人和人的感情不都是相处来的嘛,轩世子没有对曦月公主一见钟情不要紧,等他们成了亲,有大把时间日久生情呢!” 德妃望着紫霞一脸肯定的模样,神色莫辨的摇头道:“你错了。” “其实这世上的男男女女,爱不爱一个人,从眼睛里就能看出来。” “尤其是男人,他看一个女人的眼神,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便是真的不喜欢了。” “那……喜欢的眼神是怎样的?”紫霞眨了眨眼睛,大着胆子问道。 “喜欢……”德妃抿了抿唇,脑海中浮现出多年前的翩翩少年来,眉宇间浮起淡淡的忧愁。 深吸一口气,她闷声道:“总之,长痛不如短痛,本宫宁可现在让曦月死心,也不想她日后痛苦。” 见德妃脸色有些不好看,紫霞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多了,讪讪一笑,小声道:“是,主子说的对。” 待紫霞将自己的脚擦干净后,德妃摆摆手,“时候不早了,你也下去歇着吧。” “是,主子。”紫霞应了声,然后端着盆子出去了。 德妃望着烛台上那冉冉发亮的红烛,喃喃道:“终身所约,永结为好。琴瑟在御,岁月静好。” 有些东西,压抑在心底久了,原以为只要不去刻意触碰,不去特意回想,便不会被记起。 可是,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当她还是一个天真烂漫的无知少女的时候,她也跟曦月一样,幻想着“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 那曾对她说“琴瑟在御,岁月静好”的人,与她之间已有着跨不过去的鸿沟…… 苦涩一笑,她吹灭了蜡烛,回到了床榻上。 马车以步行的速度,行驶了半个多时辰后,才到达宁王府门口。 亓灏抱着顾瑾璃下了马车,像是抱着一件稀世珍宝似的,每走一步都是小心谨慎。 秦峰等在王府门口,瞪大眼睛,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亓灏。 “这……这还是王爷吗?”指着亓灏的背影,他转头结结巴巴的问跟在身后的杜江。 杜江重重点头,认真道:“如假包换。” 张大嘴,秦峰又问道:“那……那王爷抱着的是顾侧妃?” 亓灏抛下尹素婉,动身去刑部的事情,秦峰也是知情的。 因此,听着秦峰问的这么白痴,杜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然后继续往前走去。 “我的天哪!王爷转性了,这宁王府后院要变天了!”秦峰捂着嘴惊叫一声,反应很是夸张。 除了对尹素婉,这还是头一次见王爷对一个人这般的上心。 这上心的程度,简直要比之前对尹素婉看着还厉害啊! 再想到王爷现在对尹素婉的态度确实是冷淡了许多,秦峰不禁觉得这王府女主人的位子极有可能也要换了! “胡说八道什么?!”杜江只看秦峰的表情,就知道他又在胡思乱想了。 用胳膊肘推了秦峰一下,他语气严肃道:“跟在王爷身边这么多年,什么话该说,不该说,这还要我教你?” “唔……我知道了。”秦峰被杜江一瞪,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冒失,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亓灏虽走在前面,落下了两个侍卫有一段距离,但他听力极好,还是听到了他们二人的话。 心头一颤,他抱着顾瑾璃的手紧了紧。 兴许,从他现在对顾瑾璃的转变上来看,那几个女人真的要把后院给折腾得翻了天…… 低头望着怀里的顾瑾璃,他眸光暗了暗。 无论是谁,哪怕是婉婉,他都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她! 第115章 额的神啊 “王爷!” 在亓灏抱着顾瑾璃往芙蕖院方向走的半路上,双儿便从一旁蹿了出来,将他给拦了下来。 亓灏皱了皱眉,冷声道:“何事?” 双儿恭敬道:“王……王妃担心您,所以便派奴婢在这等着。” “哦?担心本王什么?”亓灏听罢,脑海中不自觉的就想起尹素婉那歇斯底里的模样,语气又冷了几分。 双儿不敢与亓灏幽深的眸子对视,低着头小声道:“王妃说,您今儿中午就没吃饭,晚上肯定也没吃,所以便特意准备了您最爱吃的……” “本王没心情吃东西。”亓灏不客气的打断了双儿的话,抬脚继续往前走。 尹素婉说过,今晚要是不将亓灏带回怡心院,那自己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哎,王爷!”双儿见亓灏要走,急忙想上前再劝一下他,却见亓灏转身幽幽道:“告诉你家主子,让她早些休息。” “今晚,本王留宿芙蕖院!” 说罢,他留给双儿一个冷硬的背影。 “芙……芙蕖院?”双儿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眼睛,愣愣站在原地。 杜江自然明白亓灏说这话的意思,瞧着双儿这副目瞪口呆的模样,摇了摇头。 顾瑾璃身受重伤,亓灏留在芙蕖院自然不是为了什么男女之事。 而他这般大张旗鼓的让双儿回去转告给尹素婉,为的就是让尹素婉知道,自己对顾瑾璃的重视。 这种重视,不容得尹素婉今后对顾瑾璃背地里再下黑手。 当然,这也是在告诉后院里的其他人,如今的顾瑾璃翻身了。 她不再是当初被亓灏恨不得一剑刺死的蛇蝎毒妇了,她是渐渐可以与尹素婉平起平坐的女人了…… 谁,也不能再随意的欺侮她! 可是,杜江能猜度到亓灏的心思,并不代表秦峰这个呆头鹅也能猜到。 此时,他跟双儿一样,也是一脸的震惊不已。 双手捂着嘴,他的眼珠子险些被惊得掉出来。 天哪,怎么会这样! 现在顾侧妃身上都是血,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没一块好地方,而王爷竟然要留宿?! 依着顾侧妃这个身体状况,怎能经得起王爷的折腾? 头脑中想象着那浴血奋战的场面,秦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杜江走了几步,见秦峰还没跟上,便转头往后瞧。 见他一边搓着胳膊,一边碎碎念着什么,奇怪的看了秦峰一眼,杜江便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当看到亓灏抱着顾瑾璃终于出现在了院子门口,荷香和爱月这两个提心吊胆了一天的丫鬟立刻围了上前。 “王爷,小姐她怎么样了?” “王爷,小姐她没事吧?” 亓灏脸色看不出什么来,只听得声音发沉,“林笙呢?” “哦哦,林姑娘在房间里等着呢!”荷香赶紧让了开来,以便亓灏进去。 林笙已经在房间里等候多时了,她心里也不安的厉害,可又不愿像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的爱月似的,所以只能靠喝水来缓解紧张。 可是,她这一下午不知道喝了多少壶茶水,也不知道去了多少趟茅厕,终于等到顾瑾璃被救回来了。 待亓灏将顾瑾璃放在床榻上,随着那披在她身上的黑色袍子散开,她那血肉模糊的身体也暴露在了几人面前。 “小姐……”捂着嘴,爱月眼泪立刻涌了出来。 荷香的眼眶也瞬间发红,她哽咽道:“奴婢去准备热水。” 顾瑾璃伤成这个模样,不管是要敷药还是针灸,肯定得先清理干净身上的污血才行。 爱月吸了吸鼻子,不忍再看,“奴婢……奴婢去给小姐找干净的衣裳。” 林笙给顾瑾璃探完脉后,一边小心翼翼的用剪刀剪着顾瑾璃身上的血衣,一边咬牙咒骂道:“这些天杀的人,怎么能……怎么能把好好的一个人折磨成这个样子!” “该死的,要是落到本姑娘手里,一定要他好看!” 亓灏立在一旁,见林笙一副气势汹汹,随时找人拼命的架势,眉头轻轻拧了起来。 林笙性情虽古怪了些,但难得对顾瑾璃与众不同。 可是,她这么情绪化,万一那手里的剪刀不小心戳到了顾瑾璃怎么办? “林姑娘。”忍着不悦,视线直直的盯着林笙拿着的剪刀,亓灏幽幽道:“仔细着些,她身上可禁不起再多一道伤口了。” “呃……”林笙瞧着亓灏那比剪刀还犀利的眼神,下意识的收敛住脾气,低头专心忙活起来。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林笙才满头大汗的将那残破不堪的血衣从顾瑾璃身上给扒了下来。 “额的个神啊!”除了鞭伤之外,肩胛骨处那两个恐怖的血洞,不禁又爆发出一声尖叫。 抚了抚胸口,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心情来。 这时,刚好荷香和爱月提着热水进来了。 将帕子浸湿,林笙先从顾瑾璃的脸开始,然后一点点给她擦洗着身子。 擦完脖子后,见林笙的动作一停,爱月急忙问道:“林姑娘,怎么了?” 林笙转头,看着亓灏,犹豫道:“王爷……一会可能有些不方便,您在这里有些不妥,要不然先出去?” 顾瑾璃身上只剩下了一件还未解开的肚兜,和一条被剪到膝盖以上的同样残破不堪的亵裤。 而上次林笙曾开玩笑的问顾瑾璃是否还是处子之身,从当时顾瑾璃的反应来看,想必是八九不离十了。 林笙虽思想比较超前,平时不在意这些繁琐的礼节,但为顾瑾璃着想,觉得还是有必要让亓灏暂且回避一下。 然而,亓灏却面无表情道:“她是本王的女人,本王在这里,有何不妥?” “嗯?”救人大过天,在如此紧迫的时刻,林笙虽也想全神贯注,全力以赴,可在听到亓灏这话后,她的脑袋不由得乱转起来。 难不成,顾瑾璃早就已经被亓灏吃了? 既然如此,那顾瑾璃当时矫情个什么劲嘛! 撇撇嘴,林笙也就放心了,直接拿着剪子又将肚兜小心翼翼的除去,不过荷香还是贴心的将床幔给放了下来。 这样一来,也好有个遮挡物横在亓灏和床榻之间。 不过,亓灏的眼神跟听力一样,都好使得很,所以这一层薄薄的纱幔,根本没什么用处。 而且,顾瑾璃现在都被伤成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了,他怎可能起什么坏心思? 爱月和荷香帮不上忙,因为尽管只是擦拭身体的小事情,但由于顾瑾璃身上的伤太多,又有几处伤在筋脉上,故而还是交给林笙处理比较好。 再者,她们二人一看到那些血淋淋的伤口,就忍不住想哭,为了不打扰林笙给顾瑾璃诊治,她们两个便扭过头去,守在一旁。 “红花、桃仁、赤芍、丹参、三七、川芎、三棱、莪术、附子……”待将顾瑾璃身上处理干净后,林笙一连串的报出了十几种药名。 “林姑娘,您慢点说,奴婢……奴婢记不住!”爱月听着林笙像是竹筒倒豆子似的,有些着急起来。 “红花、桃仁……”这要是旁人,林笙早就不耐烦了,可这次她却极为的耐心,不过就在她刚重复完两个药名后,不知何时坐在桌案前的亓灏已经停下了笔,将一张药方递给爱月,“去抓药!” 爱月一怔,连忙将药方接了过来,但还是不放心的又交给林笙道:“林姑娘,您瞧瞧,对不对?” 林笙过目后,眼中闪过一抹赞赏之意,“bingo!” 爱月不解的听着从林笙嘴里冒出来的陌生词汇,捏着药方问道:“什……什么狗?” “呃……没事,没事!”林笙眼神闪躲,转移话题道:“王爷写的药方都对,你快去抓药吧!别耽误了你家小姐的伤!” “哦哦!”一听林笙提到顾瑾璃,爱月撒腿就往外冲。 亓灏虽也好奇林笙刚才那句话是何意,但他也没心思多想,隔着纱幔,眼睛落在顾瑾璃身上。 怡心院,他不想踏进去。 即便是今晚去了书房,可一想到顾瑾璃,他想必也无法安下心来看折子。 所以,既然为她牵肠挂肚,那就干脆在这里陪着她。 反正同样都是一夜无眠,还不如守着她来得踏实。 至于,那样明目张胆的让双儿知会尹素婉,可能是他心里的一股怒气在作怪。 为什么会生气呢?兴许,是因顾瑾璃受伤一事,他想到了之前尹素婉背地里陷害顾瑾璃,所以便借着这个机会,将那些不满发泄了出来…… 人,都是有耐性的。 一旦耐性被一点点的消磨掉,那就会产生一种疲倦感。 而他现在对尹素婉,好像有些力不从心了。 他从未想过,与尹素婉相处,会连最基本的自然舒服的感觉都没有,而是相互试探,彼此强颜欢笑…… 这样子的状态,太累。 并不是在为他爱上顾瑾璃而开脱,而是有些东西发生的太过巧合。 同一个时间里,他与尹素婉因猜忌和误会感情生变。 同一个时间里,他发现了顾瑾璃的身份。 同一个时间里,他的心渐渐靠向顾瑾璃…… 所以,他不愿再像一个小偷一样,偷偷摸摸的将自己的心思藏起来了。 也不愿再自欺欺人,骗着自己,骗着尹素婉。 感情里,没有什么公平可言,也没有什么先来后到。 有的,只不过是想与不想,敢与不敢。 以前,他不敢想,不敢承认。 就当他踹开狱门,看到绑在架子上的顾瑾璃时,那一刻他的脑袋是一片空白。 随之,他的心,是从未有过的疼。 即便是当初尹素婉断腿,他也没有这样刻骨铭心的痛过。 兴许,那时的婉婉因不能接受现实而大哭大闹过。 而顾瑾璃,却是在一声不吭的咬牙死扛…… 一个断了腿,一个是没了命。 如此鲜明对比,这又怎叫他的心不偏移? 只是,若一定要论个对与错,那他甘心将所有错误自己承担。 尹素婉的不满,委屈,怨恨,他愿意一并接受。 只要,不要伤害到顾瑾璃,那便好…… 当然,这些想法,他不能告诉任何人。 一来,自己不想给顾瑾璃增加任何压力。 二来,自己是男人,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该让女人来受罪…… 白天,尹素婉发了一通脾气。 她向来温柔可人,这次是爆发了。 晚上让双儿拦下了他,还不是想缓和一下关系? 可是,她太心急,以至于让他有些反感。 重重叹了口气,亓灏心里有些乱。 怡心院里,尹素婉在听到双儿的话后,竟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恼怒道:“我怎么给你说的?一定要把王爷带回来!他人呢?” “王……王妃……”双儿捂着脸,被冷不丁的一耳光给打蒙了。 红着眼睛,她呜咽起来。 在亓灏去刑部后,尹素婉等到情绪一点点平复下来后,难得认真的进行了反思。 她很是不明白,自己与亓灏的关系,究竟为何会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想着今日对亓灏那咄咄逼人的态度,她开始后悔起来。 任性赌气是可以,可关键是现在形势不对。 亓灏既对顾瑾璃动了心,那自己再这么跟他闹脾气,这对比之下,不是更显得自己蛮横无理嘛。 男人爱你的时候,你的任性、缺点,在他眼中都是可爱的。 不爱你的时候,你就是什么也不做,在他看来也都是错的。 跟着亓灏这么多年,她清楚的知道,在他那一副冷硬的外表下,有一颗不易被人察觉的柔软的心。 所以,她相信,他应该还是爱她的。 趁着他还没对自己彻底情断,她必须要及时的挽回。 只不过,操之过急,导致结果适得其反了…… 尽管亓灏不可能与顾瑾璃发生什么,可一想到他还是留宿在了芙蕖院里,还不知道明日府中又会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出来,她心里那股火气就止不住的要溢出胸口。 紧紧的攥着拳头,她狠狠的捶了一下桌子,“可恶!” 双儿吸了吸鼻子,抹着眼泪道:“王妃……奴婢真的尽力了。” 尹素婉其实也知道,亓灏是说一不二的人。 这件事,也怪不得双儿,只不过是自己觉得丢了面子,伤了自尊而已,这才将火气往双儿身上撒罢了。 瞅着双儿那委屈隐忍的模样,尹素婉心里产生一丝愧疚,低声道:“罢了,是我刚才太过冲动了。” 双儿不傻,见尹素婉给了个台阶,立马顺着爬了下来,连连摇头:“不不不,是奴婢不好,都是奴婢的错。” 尹素婉抿了抿唇,闷声道:“好了,不早了,你退下吧。” “是,王妃。”双儿刚要转身走,又听得尹素婉问道:“对了,宝珠今日可有什么异样?” 双儿摇头,“自打您昨个警告了宝珠后,她到现在就像是哑巴了,一天连三句话都跟奴婢说不上。” “奴婢想着,她心里可能还是嫉恨王妃的。” “哼,养不熟的白眼狼!”尹素婉冷笑一声,缓缓道:“既然她不想活了,那我也就不留着她了!” 双儿一听,知道尹素婉这是要对宝珠动手了,立即问道:“王妃,您准备怎么处置宝珠?” 尹素婉沉吟片刻,幽幽道:“昨个她不是犯了错,惹了我生气吗?” “这个丫头脾气倔,一时想不开上吊死了,也不足为奇。” 只要宝珠一死,那双儿就是尹素婉身边唯一的心腹了,这自然如了她的心意。 “那……奴婢今晚动手?”按捺住激动不已的心情,双儿攥着衣角,两眼冒着光,还是掩不住唇角兴奋的笑意。 尹素婉“嗯”了声,低声道:“小心些,别露出马脚来。” 之所以杀宝珠,那是因为宝珠对亓灏生出了不该生的坏心思。 狗,就是狗,不忠心耿耿,留着有何用? 她才不会像顾瑾璃那样,主仆不分,自降身份! 再者,若是这怡心院里死了个人,亓灏明日还不得过来走一趟? 只要他肯来,那她低头服小,再哭鼻子抹眼泪,今日白天的不愉快,不也就顺便翻页了? “是,奴婢这就去!”双儿高兴的应了声,快速的离开了房间。 尹素婉转身,望着梳妆镜里的自己,扯了扯唇,很想露出一个像以前那样,温柔甜美的笑容。 可是,不知道为何,她竟觉得自己的笑容,很假,很僵硬。 尝试了多次,她竟心里生出一丝怅然来。 是什么改变了她呢?是什么让她变成现在的自己? 亓灏?还是后院这些勾心斗角? 抬手轻抚着脸上那已经看不出痕迹的浅浅疤痕,她黯然的眸光倏然变得狠戾起来。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没有任何退路了。 不管敌人是玉夫人,柳夫人,还是顾瑾璃,要想在这场女人的战争中立于不败之地,她唯有心狠手辣,才能站稳脚! 谁要是敢跟她抢亓灏,那就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咳咳咳……”忽然胸口一阵疼痛,尹素婉捂着嘴咳嗽了起来。 此时,被尹素婉列入黑名单的玉夫人,正拉着柳夫人在窗边坐着,磕着瓜子喋喋不休的说着今日发生的那件大事情。 “姐姐,你说说,好不容易老天开了眼,让她进了刑部大牢,王爷怎能将她给救了出来?” “哼,这不是徇私枉法嘛!” “堂堂王爷,怎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同样忿忿不甘的话,玉夫人已经喋喋不休,唠唠叨叨了一晚上。 柳夫人听得直犯瞌睡,曾几次委婉的表达出时候不早了,自己想要就寝的意思,奈何玉夫人她愣是没领会到,还在唾沫星子满天飞的发泄着自己心里的不满。 柳夫人接二连三的打了几个呵欠,神色困倦道:“玉妹妹,你看,这天色也……” “主子。”这时候,玉夫人的丫鬟飞雪进来了,然后趴在她耳边低语了一番。 玉夫人听罢,将手里的一把瓜子往盘子里一丢,涨红着脸,咬牙道:“姐姐,你猜,今晚王爷留宿在哪了?” 柳夫人又打了个呵欠,眼泪也出来了,“妹妹啊,我……” “芙蕖院!王爷他,竟然留宿在了芙蕖院!”玉夫人反应这般激烈,并非是像尹素婉那样因爱生恨,而是不甘顾瑾璃现在让亓灏另眼相待而已。 要说宠爱,她自从有了林超之后,便再不奢求从亓灏身上得到。 因为,贴心,耐心,温柔,呵护,以至于亓灏不能给的身体上的愉悦,林超都能给她。 而身为府中的夫人,即便不像王妃、侧妃那样地位尊贵,可到底也是吃穿不愁的。 所以,她如今也算是过得惬意。 但是,女人嘛,嫉妒心总还是不能避免的。 因此,她在得知本来必死无疑的顾瑾璃又被亓灏带了回来,又犯了那碎嘴子的毛病。 可这后院里,除了一个柳夫人,还有谁有那闲工夫听她抱怨? 胸脯因愤怒而起伏不定,玉夫人见柳夫人一副怏怏的表情,刚打算再说些什么,突然“呕”的一声,干呕了起来。 “主子,您怎么了?”飞雪见状,急忙拍着她的后背。 “我……我没事,呕!”玉夫人弯着腰,想吐却吐不出来,很是难受。 原本还困意满满的柳夫人,在见到玉夫人这模样后,脑袋立马清醒了。 她眼底划过一抹幽光,赶紧将玉夫人扶了起来,担心道:“妹妹,你这是怎么了?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 玉夫人这几日总是恶心干呕,她只当是吃东西吃的不当,摆摆手,不以为然道:“没事,可能快要换季了,胃不太舒服。” 柳夫人见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便点头道:“这样啊,那妹妹你可得注意些了。” “嗯。”玉夫人终于打了个呵欠,站起身道:“姐姐,我得回去了,你早些歇着吧!” 柳夫人给雪琴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送玉夫人出门。 飞雪跟在玉夫人身后,走了几步,转头对柳夫人点点头。 柳夫人勾了勾唇,也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南阳王旧府中,玉淑站在院子门口,一直张望着。 感觉到肩上多了一层暖意,她转头,只见丫鬟帮她披上了外衫。 “哥哥……还没回来吗?”垂下眸子,她低声道。 小丫鬟道:“郡主,顾侧妃伤了尹二公子,世子可能为了救她在想办法呢,您还是先休息吧。” 玉淑扯了扯唇,半晌才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哥哥为了一个女子这般呢。” 小丫鬟是玉淑的贴身丫鬟,知道玉淑最是喜欢黏着世子这个哥哥,所以见她语气里透着一丝落寞,笑道:“郡主,顾侧妃是宁王府的人,宁王爷跟咱们世子又是打小穿一条裤子的兄弟,咱们世子自然得多费点心了。” “您啊,就放宽心,没人敢跟您争哥哥的!” 玉淑动了动唇,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 第116章 木已成舟 早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斜斜的照入室内。 昨夜林笙给顾瑾璃喂了药,而药中含有部分助眠安神的成分,因此她一夜好眠。 微微的睁开眼睛,模模糊糊之中,她看到有一个人趴在自己的床榻边。 一开始她以为是荷香或者是爱月,可等视线清楚后才发现,那人一身黑衣,似乎是个男子。 瞪大眼睛,她不敢相信的看着那眼下发青,下巴冒出了小胡渣。 身上的衣服也没换,怎么瞧着,都一副很是憔悴的模样。 不过,他这样安静的睡着,笼罩在薄薄的阳光里,那原本冷酷的五官,竟柔和了许多。 睫毛细长浓密,鼻子高挺精致,嘴唇性感撩人…… 仔细的打量着亓灏,确实是一个美男子。 只不过,这种美,并非轩世子的那种阴柔邪魅之美,而是另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种感觉,嗯……让人忍不住心动。 看着他俊美的侧颜,动了动身子,她不自觉的想伸手抚向他的脸,可是却一动不能动。 低头这才发现,自己此时就像是一个蚕蛹似的,被白色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 除了脖子以上可以动,她连翘一下手指也翘不起来。 手指被上过“拶刑”,而且之前因在绝情崖顶上弹琴还有旧伤在,因此被林笙涂抹了满满的药膏,也一并给包扎起来。 眸光微动,顾瑾璃只能静静的望着亓灏。 昨个晚上,在被亓灏抱下马车的时候,其实她就醒来了。 只不过,虽然恢复了丁点意识,可到底是失血过多,她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因此便昏昏沉沉的躺在他的怀里。 隐隐约约听到了他与双儿的对话,那一刻她心里的震惊不亚于秦峰。 他救她早已出乎她的意料之内,又要留宿在芙蕖院,她实在是不敢去猜测他的心思…… 因为,对于那个答案。 她既期待,又害怕…… 不知为何,近在咫尺的他,竟让她心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亓灏……”微白的唇轻启,顾瑾璃轻轻的喊了一声。 说来也巧,就在她喊完,亓灏下一刻睁开了眼睛。 他睡眼迷离,刚睡醒的样子,竟有那么点可爱。 怔怔的看着顾瑾璃,亓灏的脑袋还处于发懵的状态。 揉了揉眼睛,他沙哑的声音里透着满满的欣喜:“你醒了?” 这句“你醒了”,给人一种刚经历过生离死别后的沉重。 而现实也的确如此,若是亓灏昨日去晚了一步,那顾瑾璃可能也就真的没命了…… “嗯”了声,顾瑾璃扯了扯唇。 伸向顾瑾璃脸的手,有些颤抖,亓灏抿了抿唇,最终又将手收回。 他深深的看着顾瑾璃,亦如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一样,二人谁也没有说话。 不是不想说,而是好像有太多要说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视线落在亓灏那包扎着的胳膊上,她又想起在尹太傅拿着烙铁烫向自己时,亓灏挡在自己身前的画面。 鼻头一酸,她喃喃道:“为什么?” “嗯?”见顾瑾璃眼眶发红,亓灏眉头不自觉的跟着轻蹙起来。 “为什么救我?”顾瑾璃没想过自己一开口就是带着哭腔,眼泪落下来的时候,她别过脸,将眼泪咽下。 亓灏眸光暗了暗,半晌才轻声道:“我也不知道。” 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自称的是“我”,而不是本王。 顾瑾璃吸了吸鼻子,闷声道:“伤口……还疼吗?” 这么久以来,这好像是二人第一次以如此平和的语气说话。 很是别扭,可也总比过之前的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要好太多。 亓灏低低“嗯”了声后,二人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无言中。 “吱呀”一声,这时候爱月端着盆子进来了。 她见亓灏和顾瑾璃已经醒了,先是一怔,随即将盆子放下,匆匆对亓灏行了个礼后,立刻跑到床榻边,眼巴巴的瞅着顾瑾璃,哽咽道:“小姐……您终于醒了!” “呜呜……吓死奴婢了!” 顾瑾璃知道昨日肯定把爱月和荷香给吓到了,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爱月……我没事了,不要担心。” “王爷!” 突然,荷香进来了,脸色有些不对劲。 她的身后,跟着秦峰。 顾瑾璃这刚醒来,亓灏见这么多人“哗啦啦”的进了这房间,担心吵到顾瑾璃,刚想开口让他们出去,听得秦峰急声道:“王爷,怡心院死人了!” “谁?”亓灏脸色一沉,冷声道。 秦峰咽了口唾沫:“是……是宝珠。” “宝珠?”亓灏眯了眯眼睛,问道:“好端端的,怎么死的?” 秦峰回想着双儿的话,回答道:“前日宝珠给王妃倒茶的时候,将滚烫的茶水打翻了,溅了王妃一身。王妃训斥了她几句,这丫头便想不开,所以昨个晚上就……就上吊自尽了!” 亓灏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那王妃是什么意思?” 秦峰道:“王妃说,毕竟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得让王爷做主。” 亓灏摆摆手,不假思索道:“宝珠是王妃的丫鬟,后事让王妃处理即可。” “呃……”秦峰挠了挠后脑勺,小心翼翼的问道:“王妃死了丫鬟,现在正伤心呢,您不去怡心院看看吗?” 亓灏望着秦峰,淡淡道:“人已死,伤心也是无济于事。你让周管家再去挑几个忠心伶俐的丫鬟,送去怡心院。” “唔……好吧,属下这就去。”秦峰偷偷瞄了一眼顾瑾璃,然后一溜烟的跑走了。 荷香想着亓灏身上也有伤,又守了顾瑾璃一夜,现在必定很是疲惫,便低声道:“王爷,奴婢和爱月在这里守着小姐,您回去休息一会吧。” 爱月在得知亓灏竟一脚踢了尹太傅后,对亓灏是大大的改观,因此也道:“是啊,王爷,您还是快回去洗个澡睡会吧!” “为了小姐,您一晚上不吃不喝,也真是辛苦了!” 顾瑾璃听到爱月的话后,看着亓灏的眼神里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有感动,有暖意,还有……一点点小小的复杂。 亓灏见顾瑾璃盯着自己,表情竟有些不自然起来。 点点头,他背着手离开了房间。 宫中,老皇帝经过一整晚的春宵后,整个人都像是丢了半条命似的,因此早早让贾公公宣布取消今日的早朝。 瑶妃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早已被人送回了自己的宫殿,毕竟她这两日太过抢风头,担心大白天的从老皇帝的寝宫里出去又招惹是非。 用过早膳没多久,正当老皇帝惬意的躺在软塌上享受着身后小太监的按摩时,贾公公从外进来,恭敬道:“皇上,轩世子在外面求见。” “哦?”老皇帝挑了挑眉,摆摆手,“让他进来。” 陈泽轩进来恭敬行礼后,直接开门见山道:“皇上,微臣今日进宫,是为了一件事。” “所为何事?”老皇帝坐直了身子,沉声问道。 陈泽轩摇着扇子,笑道:“为了顾侧妃。” “顾瑾琇?”老皇帝听罢,眉头不禁皱了起来,语气里透着一丝不悦:“这件事不是交给宁王去处理了嘛,你是为她求情的?还是……” 陈泽轩点头,“微臣是为她求情的。” 见老皇帝瞅着自己的眼神带着审视,陈泽轩又道:“不瞒皇上,微臣也是受人所托。” 老皇帝没想到,区区一个顾瑾璃,竟劳烦得动轩世子,冷哼一声,问道:“何人?” 陈泽轩难得的诚实道:“顾侍郎。” 顿了顿,他继续道:“皇上也知道,这顾瑾琇是顾相嫡女,所以一旦她出了什么闪失,这必定关系到顾家。” 老皇帝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要不然昨日也不会纵容亓灏将顾瑾璃从刑部带走。 身为皇帝,他其实真不想趟进这一次的浑水里。 左边是尹太傅,右边是顾淮,所以交给亓灏去处理最好。 轻咳两声,老皇帝还是模棱两可道:“朕最近事务繁忙,此事还是由宁王和刑部共同处理吧!” 顾瑾璃的人只要不在刑部,那就是安全的。 陈泽轩之所以特意进宫一趟,也不过是做一下表面功夫,将来卖顾成恩一个人情罢了。 拱了拱手,他也没必要再多言,“是。” 老皇帝打了个呵欠,见陈泽轩也没别的事情了,便道:“没其他事情的话,你……” “皇上,不好了!”这个时候,瑶妃宫里的小太监突然闯了进来。 贾公公见这小太监大呼小叫的,如此不成体统,不悦道:“圣上面前,这般失礼,该当何罪?” 小太监被贾公公一瞪,“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道:“皇……皇上,瑶妃她……她中毒了!” “什么?!”老皇帝一听,坐不住了,一甩衣袖,那老态龙钟的身体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闪身出了屋子。 “皇上,您慢些!”贾公公见状,急忙拿了架子上的披风追了出去。 陈泽轩望着老皇帝急匆匆的背影,唇角勾起邪魅的笑容。 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冷笑道:“女人啊!” 瑶妃昨晚还在老皇帝身下妩媚承欢,这么快就中毒了? 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后宫里那吃醋嫉妒的女人干的。 而这些女人之中,应该当数丽妃最过分了…… 摇摇头,他也出了房间。 绕过小花园,只见七皇子从一旁的小路迎面过来,看模样似乎是接到了陈泽轩进宫的消息,特意在这里等着的。 “七皇子。”陈泽轩点点头,笑容温和。 七皇子的脸色不太好,他警惕的望了一下四周,“听说你进宫是为顾瑾琇求情的?” 陈泽轩并未想过隐瞒,点点头。 “你为何要这样做?你明知顾瑾琇她知道我和瑶妃……”七皇子很是不理解陈泽轩的所作所为,攥着拳头道:“好不容易能有这样一个置她于死地的机会,你不落井下石也就罢了,为何还帮她?” 瞧着七皇子这气急败坏的模样,陈泽轩心中冷笑,但面上不显。 拍了拍七皇子的肩膀,他缓缓道:“七皇子莫急,先听本世子慢慢给你说。” “若是宁王没有将顾瑾琇从牢中救出来,依着尹太傅和郭明顺对顾家的恨,顾瑾琇确实是必死无疑。” “可是,现在木已成舟,事已成定局,你既然无法将顾瑾琇再从宁王手里抢出来再丢回刑部去,那就只能接受现实。” “咱们这次的计划,主要是让宁王和尹家生怨,至于是否把顾瑾琇也拉下水,这根本不是最重要的。” “话虽是这么说,可我还是不甘心!”七皇子拳头攥得“咯吱咯吱”响,就好像是顾瑾璃杀了他八辈子祖宗似的。 “好了,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七皇子不必上火。”陈泽轩收回手,又继续道:“顾成恩找到了本世子,本世子若是不帮他这个忙,岂不是很不近人情?” 七皇子郁闷的吐了口浊气,语气烦躁道:“罢了,都这样了,我还能怎么办?” “对了,瑶妃中毒了,七皇子知道吗?”陈泽轩一边往前走,一边淡淡道:“刚才发生的事情,皇上已经往瑶妃宫里去了。” 在小太监往老皇帝寝宫奔跑的路上,七皇子已经得到了消息。 正如陈泽轩所想,女人可以有的是,但皇位却只有一个。 在七皇子决定将瑶妃拉入这夺位之争中的时候,她就已经注定将来会成为一个弃子。 所以,瑶妃只要暂时没性命之忧,那中毒便是小事。 既然是小事,何须他去费心? “嗯”了声,七皇子心不在焉道:“太医院的人会给她解毒的。” 陈泽轩笑了笑,也就没再说话。 见不远处正走来一个青衣人影,二人对视一眼,便不约而同的停住了脚。 “轩世子,七弟,这么巧啊!”宣王见七皇子扭头就走,赶紧加快了脚步,上前不着痕迹的拦住了他:“七弟,你见着本王为何要走?” “难不成,本王让你这么讨厌?” 七皇子可没忘记昨日在御书房门口,宣王那毫不掩饰的嘲讽之色,再瞧着他当着陈泽轩的面这般虚伪,冷笑道:“二哥昨个刚进的宫,最近很是勤快嘛。” 宣王不置可否,目光在陈泽轩和七皇子之间来回扫了一圈,似笑非笑道:“刚才见轩世子和七弟相谈甚欢,不知都谈了些什么呢?” 七皇子冷着脸,对陈泽轩道:“轩世子,本皇子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罢,他不等陈泽轩回应,立马转身走人。 “欸,这七弟这脾气……”宣王当然知道七皇子这是不愿看见他,不过如此一来,留给自己与陈泽轩一个独处的机会,也不错。 陈泽轩摇着扇子,笑道:“刚才七皇子说京中有很多好姑娘,要给本世子物色呢!” 继续往前走,他意味深长道:“本世子确实年纪不小,该成亲了!” “哦?”宣王听罢,立即道:“轩世子当真打算要娶亲了?” 陈泽轩又怎能不知宣王的心思,配合道:“是啊,父王这次让玉淑来京,为的就是催本世子赶紧找个媳妇啊!” 宣王一心想攀附陈泽轩,奈何却没个合适的机会。 若是直接提出联盟合作吧,未免有些太唐突。 曾想将妹妹曦月嫁给陈泽轩,可之前也没见陈泽轩对曦月有那种意思。 而眼下,陈泽轩既松了口,他便抓住时机试探道:“那……轩世子可有中意的姑娘?” 陈泽轩叹了口气,语气听不出真假来,“京城里的女子太多,本世子挑花眼了。” 宣王听罢,主动出击道:“既然如此,那世子觉得曦月如何?” “曦月?”陈泽轩装作一脸惊讶的模样,随即摆摆手笑得不好意思:“曦月固然是个好女子,可本世子与她年岁相差太大,不可不可!” “哎呀,这有什么不可的?”宣王眼睛里的光芒更甚,看着陈泽轩的眼神就好像早已是自家妹夫,“轩世子,你听本王的,曦月她……” “皇兄。”宣王的话还没说完,只见曦月红着脸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 宣王也不知道她到底偷听到了多少,不过这样也好,两个当事人在,这事情就好办多了。 “曦月公主。”陈泽轩将手中扇子一合,拱了拱手,很是彬彬有礼。 福了福身子,曦月面红耳赤,声音极小:“曦月见过轩世子。” 低着头,她偷偷的瞄了一眼唇间含笑的陈泽轩。 宣王眼珠子一转,一拍脑门,一副忽然想起什么事情的模样,大声道:“哎呀,本王想起府中还有事情,得赶紧回去了。” “曦月,你替本王好好陪轩世子聊会。”给曦月使了个眼色后,宣王心情大好的大步离开。 曦月与陈泽轩肩并肩,二人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 陈泽轩吹着口哨,一首没听过却很好听的小调儿响了起来。 瞧着地上两个人并排的影子,曦月心里很是甜蜜。 鼓起勇气,她开口道:“轩世子,其实我……” “什么人!”还不等曦月表白,只见陈泽轩对折前方竹林大喊一声。 曦月吓了一跳,只见果真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哪里跑!”陈泽轩足尖轻点,也消失在曦月面前。 曦月瞪大眼睛,随即一脸落寞。 重重叹了口气,曦月转身往自己宫里走去。 待曦月走后,陈泽轩才从竹林深处走出来。 而他的身后,则跟着雷子。 “主子,属下出现的还算及时吧?” “嗯,还凑合。” 陈泽轩点点头,然后二人飞身而起,再次消失。 亓灏在从芙蕖院出来后,双儿又拦在半路上,哭鼻子抹眼泪的央求他去怡心院看望一下尹素婉,然而却被亓灏找理由给推脱掉了。 回到书房后,他洗了个澡,除去昨日一身脏污,在吃过东西后,整个人也精神了许多。 杜江拱拱手,恭敬道:“王爷,这匕首,应该是来自南阳。” 顿了顿,他又道:“还有,轩世子今日去宫里替顾侧妃求情了,据说昨个顾侍郎派人送了信给他。” 亓灏听罢,幽幽冷笑:“呵,明明是他一手策划的,却还好意思佯装好人?陈泽轩,他可真是厉害!” 对于顾成恩向陈泽轩发求助信一事,亓灏多少还是有些理解的。 毕竟,之前自己对顾家和“顾瑾琇”的态度,大家有目共睹。 所以,急病乱投医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只是,陈泽轩这一招,太阴狠可恶了! 杜江想了想,又道:“尹太傅家中的那个家仆,属下用了点手段,终于让他说出了实话。” “当时顾侧妃和尹二公子是面对面站着的,那匕首就像是凭空冒出来似的,从背后刺入了尹二公子的后心窝。” “要不是顾侧妃踢了尹二公子一脚,想必便会一刀毙命。” 手指无意识的轻敲着桌面,亓灏良久才道:“即便是能够证明匕首是出自南阳的工艺,可陈泽轩既然敢明目张胆的拿着做杀人利器,可见他到时候也有为自己开脱的办法。” 对于陈泽轩,杜江自打他派雷子火烧东山军营粮仓开始就没什么好感。 而这次陈泽轩竟敢对顾瑾璃下手,不由得更是厌恶起来:“那王爷的意思是,这件事情就这么完了?” “没有证据证明是陈泽轩在背后做的,但家仆的话至少能证明尹二遇刺一事与她无关。”亓灏眸底暗波汹涌,缓缓道:“就算是她用暗器杀了尹二的四个下人,但也属于正当防卫。” “接下来的任务,便是如何将陈泽轩给揪出来了。” “王爷,轩世子不是这么好揪的。”杜江抿了抿唇,脸上是难得的愤然:“万一他这次不死心,还要对顾侧妃下手怎么办?” “她现在只需将身体养好,其他事情交给本王即可。”亓灏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沉声道:“可给那家仆录了口供?” 杜江点头道:“录了。” 放下茶杯,亓灏冷声道:“好,你亲自将那家仆和口供一并送到刑部!” “至于陈泽轩,他既敢将主意打到本王的人头上,那本王不会再心慈手软了!”之前对于陈泽轩的算计,亓灏是看在南阳王的面子上,不愿与他计较。 但是现在,因为陈泽轩,顾瑾璃才险些丧命,所以亓灏决定对他动手。 杜江一怔,问道:“王爷打算怎么做?” 亓灏冷冷的看着杜江,“父皇之前怀疑南阳王叔有不轨之心,你派人放出消息去,就说轩世子此次来京,暗地里拉拢权贵,结党营私,居心不良。” “是,王爷。”杜江应了声,刚想走,却又听得亓灏道:“对了,那个瑶妃,你也顺便仔细查一下。” 瑶妃复宠一事,亓灏也收到了消息。 联想到老皇帝连续几晚上都召入寝宫侍寝的人是瑶妃,他便猜到了那日在书房里,和老皇帝白日宣淫的人也是瑶妃。 这个瑶妃,复宠的很是突然,因此引起了亓灏的怀疑。 杜江点点头,出了房间。 第117章 以身殉职 顾成恩虽然暂时离京,但也不代表刑部便由郭明顺全权掌控。 刑部里,自然还安插着亓灏的人。 故而,当杜江带着那家仆进了刑部后,一切进行的很是顺利。 当然,郭明顺看到那家仆的第一反应,一脸的不可思议。 因为他知道,作为唯一一个能够指认顾瑾璃的证人,尹太傅必定会将他好好的藏起来。 可是,竟没想到,这个人不仅落入到了亓灏手中,还老老实实的将真相签字画押了。 尽管郭明顺对此很是不解,可暂时又无法再搞小动作,也只能承认了尹二受伤一事与顾瑾璃无关。 将结果禀告进宫后,顾瑾璃便可以安心养伤了。 至于到底是谁要刺杀尹二,反正杀人利器还在刑部,尹太傅若是要追究,那便让他从那匕首上查起吧! 怡心院中,双儿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一脸阴寒的尹素婉,小声道:“王妃,宝珠……宝珠的尸体咱们怎么处理?” 尹素婉两次派双儿去通知亓灏,然而亓灏却执意不肯过来。 她了解他的脾气,可却没想过这次他竟真与她较真起来。 死死的攥拳,尹素婉半晌才道:“丢去乱葬岗,喂狗!” 双儿想象着宝珠的尸体会被野狗咬的支离破碎,血肉模糊,不禁身子一颤,又问道:“那……王爷让周管家新挑选出来的那三个丫鬟,怎么办?” “找个理由打发走便是了!”尹素婉摆摆手,眼底是一团团即将喷发出来的怒火。 “是,奴婢这就去。”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会惹祸上身,双儿连连点头,然后急忙退了出去。 细长的指甲用力的抠着桌面,“吧嗒”一声,指甲应声而断。 尹素婉望着指甲断裂处沁出的血,咬牙道:“亓灏……” 她的面容扭曲,声音也仿佛是从地狱传来,总之很是吓人。 目光透过窗户,落在芙蕖院的方向,她眼里的恨意更浓。 此时,玉露院里,大清早便差点连胆汁都吐出来的玉夫人正在让大夫给把脉。 “大夫,我家主子到底怎么了?这都一连吐了好几天了。”飞雪站在一旁,见大夫收回了手,担心道。 大夫一边捋着那不多的胡须,一边装模作样的沉思着,并不着急回答。 玉夫人见状,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捏着帕子,神色慌张道:“大夫,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千万不要吓唬我!” 大夫点点头,道:“夫人莫要担心,并不是什么大碍。” “最近天气转凉,夫人吃的东西多为寒性食物,胃里积累了太多寒气,这才把胃给伤了。”拿起毛笔,大夫一边在纸上写着药方,一边道:“小人给夫人开几副药,稍微调理一下便好。” 玉夫人听罢,长长的舒了口气,不自觉的抚着胸口,“没事便好,没事便好。” 诊脉完,大夫提着药箱,对玉夫人行礼后,便准备告辞了。 “飞雪,去送送大夫。”要是按着以前,玉夫人这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怎会这般客气? 但是,这次跟以往不同了。 毕竟这大夫是来给她看病的,既然她的呕吐只是因为胃不好,那她自然就去了一大心病。 这世上,最不能得罪的人便是大夫。 因为人嘛,都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哪里有不生病的呢? 所以,大夫肯定是会用到的。 得罪了大夫,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是,主子。”飞雪点点头,将大夫送出了玉露院门口。 待见周围无人,他们二人到了一旁隐蔽处。 “怎么样?主子可是有喜了?”飞雪压低了声音,问道。 大夫点点头,也小声道:“嗯,十有八九错不了。” 飞雪听罢,有些着急起来,“别十有八九,到底有,还是没有?” 大夫语气这次变得肯定起来,“老夫诊脉多年,从没出错过。” “瞧着夫人这脉象,胎儿应该还不足一月,不过这呕吐反应提前的太早,可能也是跟个人体质有关。” “好!”飞雪面色一喜,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又不放心的问道:“我给你说的那安胎药,你在药方里可加了?” 大夫将银子收好,道:“姑娘吩咐的,老夫都照着办了。” “嗯,切记,此事不宜声张,要不然后果你该知道!”飞雪瞪了大夫一眼,语气突然冷硬了下来。 “是是,老夫知道。”这大夫急缺银子,这才做起了这违背医德的事情来,连忙应了声,他从后门溜了出去。 飞雪想着再过不久,自己的任务便能完成了。 到时候,她就能离开王府,回乡下跟二牛哥过上幸福的生活了,往玉露院走的脚步不禁也跟着轻快起来。 “哒哒哒”,赶往济阳的马车,一夜未停。 在得知距离济阳仅剩下不到二十里路后,顾成恩才下令原地休息一下。 “主子,京中来信了。”在顾成恩喝水的时候,随从将一封密信交到了他的手中。 顾成恩迅速的看完后,神色莫辨。 随从见他情绪不太对劲,便问道:“主子,难道是轩世子没将二小姐救出来?” 顾成恩大掌一握,那密信在他的掌力之下,瞬间变成了粉末。 摇了摇头,顾成恩目光幽幽的望着远方,缓缓道:“阿璃现在已经出了刑部大牢,不过……率先救她的人是亓灏,不是陈泽轩。” “宁王爷?”随从听罢,很是惊讶。 顾成恩深吸一口气,唇角笑意既无奈,又透着一丝嫉妒,“是啊,有谁能想到,竟然会是他呢?” 在昨日得知顾瑾璃被抓后,他真的很想插上翅膀飞回去救她。 可是,在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是寻求旁人帮忙了。 当时,他想着无论是谁,只要能救顾瑾璃就好。 但当知道真是亓灏救了顾瑾璃后,他的心里又开始不舒服起来。 不是不希望顾瑾璃被救,而是他私心里不希望救顾瑾璃的人是亓灏…… 没办法,似乎谁都可以,只有亓灏不可以。 兴许,在他的潜意识里,亓灏是唯一一个有能力将顾瑾璃从自己身边夺走的人。 不管是身,还是心,亓灏都是一个强有力的情敌…… 没错,虽然顾瑾璃是他的妹妹,可在他眼里,亓灏就是情敌。 “主子,二小姐被救出来就好,至于是谁救的……这个不重要吧?”侍从瞧着顾成恩眉宇间那隐隐浮动的不快,担心他为了顾瑾璃一事而耽误了此次要事,小声劝道:“皇上让您来济阳,其实往好的方面想,这也是一次立功的好机会。” “济阳虽然匪患凶猛,可只要是咱们铲除了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贼人,那等回去后,不仅仅是皇上,就连那些背地里给顾家使绊子的人,都要对您刮目相看呢!” 顾成恩抿了抿唇,半晌才道:“启程。” 这些年,他费尽心机的在朝堂之中站稳脚,表面上靠的虽是相爷嫡子的身份,其实他背后付出了多少,无人知晓。 他之所以那么努力,起初是为了顾家,可当遇到顾瑾璃后,他的想法便改变了。 那些荣耀,那些光环,他不再只为顾家博得,而是想将他所有的骄傲,展现给顾瑾璃看。 他想让她知道,他是一个优秀的男人。 尽管,是以同父异母的兄长的身份…… 只是,在亓灏面前,他好像总能轻而易举的被比下去…… 随从点点头,便示意车夫将马车牵了过来。 顾成恩还没上车,只听得一阵“嗖嗖嗖”,数只箭羽划破长空,由四面八方朝着这边射了过来。 “主子,小心!”一边躲避着直逼到眼前的冷箭,随从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剑抵挡着。 “噌噌噌噌”,紧接着,几十个蒙面人也从树林里钻了出来。 他们手中有的拿着流星锤,有的拿着狼牙棒,有的拿着九环大刀,有的倒是拿着中规中矩的长鞭或者是利剑。 瞧着他们这一身行头,看着必定是土匪无疑。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对方少说有三十五六个人,顾成恩这边的人,也差不多有四十来人。 人数上,旗鼓相当。 但实力上,这济阳的土匪可是有名的很,容不得小觑。 在战场上,气势很重要。 因此,那随从厉喝道:“大胆贼人,识相的赶紧束手就擒!” 为首之人身形修长,半张脸被面巾蒙着,看不出样貌来,不过一双眼睛却是十分灵动,而出口的声音也是清脆悦耳:“束手就擒?做梦吧!” “狗官,拿命来!” 话落,他率先挥舞着长鞭向顾成恩扫去,而其他小贼们也与顾成恩的人马厮杀了起来。 顾成恩眯了眯眼睛,在那人的长鞭即将扫到胸前的时候,飞身一闪,抽出腰间软剑,与他对打起来。 一人长鞭,一人利剑。 一人满是碎花补丁的红衣,一人蓝衣芳华。 两道身影,一招一式都是毫不留情。 步步紧逼,招招毙命。 顾成恩心里本就憋着一股气,刚好借此可以发泄一番。 手中利剑剑花一转,他使了一个虚招,一剑朝着那匪首的面门刺去。 “好好的太平日子不过,既然一心找死,那本侍郎就送你一程!” 匪首躲闪不及,只能提气翻了个跟头,因此那剑只划过了他的侧颜。 待他落地后,不仅是面巾掉在了地上,就连头上的发带也被顾成恩的剑气所削断。 三千墨发随风飘扬,露出的那张容貌清秀中不失一抹英气。 顾成恩勾了勾唇,冷笑道:“原来是个女人!” 那女子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脸,意识到自己暴露了身份,美眸一瞪,她扬起鞭子便劈头盖脸的朝着顾成恩打来,嘴里叫骂道:“女人怎么了?老娘是吃你家大米,还是喝你家凉水了?” “狗官,我杀了你!”不知是因身份暴露而恼羞成怒,还是官匪本就是宿敌,总之女子手中的长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像是下起了雷阵雨,一道道“啪啪”落下。 顾成恩的轻功极好,总能在那鞭子甩在地上的前一秒及时闪开。 因此,那女子更加恼怒起来,“混账!” “辱骂朝廷命官,你的胆子可真不小!”说来也奇怪,这要是搁在以前,能动手的事情,顾成恩绝不多废话。 何况,面对的还是一群土匪? 可是,经过这一番打斗后,兴许是郁气发作了出来,也可能是很久没有遇到一个武功跟他不相上下的对手了,总之他刚才烦闷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 “呵,老娘的胆子要是不大,怎敢来杀你这个狗官!”女子啐了顾成恩一口,手中的鞭子下手更狠了起来。 这女子的容貌尚且还不错,年纪看着也不过是十六七岁的模样,可顾成恩听着女子一口一个“老娘”,又一口一个“狗官”的,不禁皱起了眉头,“山野刁妇,果真是粗俗不堪!” “奶奶的!”女子听罢,杏眼里的火气更旺盛了起来,伸手掏进怀里摸索一番,“唰唰唰”,随即数枚毒镖朝着顾成恩的胸前射去。 顾成恩冷哼一声,并未闪开,而是一脚将毒镖踢向了一旁。 “啊!”,一声惨叫,只见那毒镖刚好不偏不倚的刺入了与随从对打的一个小土匪的胳膊。 那小土匪年纪也不大,似乎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 “砰”,在他受伤之际,顾成恩的随从趁机一脚将他踢倒在了地上。 冷光一闪,女子瞳孔一缩,放弃了与顾成恩的纠缠,随后一个飞身扑向那孩子,“小六子!” “噗呲”,随从那本该刺向孩子胸口的剑,此时刺入了女子的小腹。 血,从伤口涌出,将那补丁上的小碎花也一并染红。 “芳姐,芳姐!呜呜……”小六子见女子流血了,吓得声音里也带了哭腔,转头对一旁那五大三粗的汉子大叫道:“狗子哥,芳姐受伤了!” 那被唤作“狗子哥”的汉子听罢,抡起手里的流星锤将两个侍卫打趴在地,然后一个扫腿将刺伤女子的随从也绊倒在地上。 圆目怒瞪,他那又黑又粗的眉毛竖了起来,黝黑的脸上染上一丝杀气,“敢伤我大当家的,我灭了你这个小逼崽子!” “砰”,随着他的话说完,流星锤砸向了那侍从的后腰。 “芳姐,你怎么样?”小六子扶起女子,忐忑不安道。 女子见顾成恩提着剑又要过来,一边将小六子抱在怀里,一边向顾成恩丢了几个烟雾弹,大声道:“狗子哥,撤!” “奶奶的!”狗子哥向来都是唯大当家的命是从,尽管还想再留下大战三百回合,可还是听从了她的意思,也丢下几个烟雾弹,对着其他土匪道:“兄弟们,走!” “砰砰砰砰砰!”,接连几声炸响,瞬间整个树林里烟雾缭绕,伸手不见五指。 “咳咳咳……” 这烟雾弹里含有刺鼻的毒气,顾成恩和众人连忙捂住口鼻,忍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那讨人厌的烟雾才散去。 挨了一记流星锤的随从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他跟在顾成恩身边多年,极少处于被动挨打的时候。 因此捂着受伤的腰,他面色不好看道:“主子,属下这就把那些贼人抓回来大卸八块!” 顾成恩知道自己的随从向来是个心高气傲的人,瞥了一眼他那直不起来的腰,冷声道:“不着急,很快就进入了济阳,要收拾他们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 挥挥手,他又道:“清点一下人数,上路!” 那随从不甘的咬着牙,压抑着怒气道:“是,主子!” 很快,人数便清点完毕。 顾成恩的人有五人受伤,三人毙命。 而对方的人,则是三人受伤,两人毙命。 从这伤亡人数来看,果真是一群厉害的土匪啊,也怪不得连老皇帝都给惊动了。 顾成恩沉吟片刻,缓缓道:“对方手里一定不止是这么点人,云鹏,这次绝不能掉以轻心。” 岳云鹏点点头,闷声道:“属下知道了。” 顾成恩“嗯”了声,然后上了马车,重新启程。 太傅府中,郭明顺一边吹着杯子里的热茶,一边不紧不慢道:“尹兄,事已至此,你也莫要再生气了。” “气大伤身,何必要用旁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呢?” 说罢,他惬意的嗅了嗅茶香。 “哼,郭兄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呢!”尹太傅听罢,本就难看的脸色更是阴沉的厉害。 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他恼道:“要不是半路杀出了亓灏这个小子,顾瑾琇这会早就在十八层地狱里了!” “可恶,当真是可恶!” 郭明顺抿了口茶,缓缓道:“尹兄,今日宁王爷可是派人洗清了顾瑾琇的罪名。” “那背后伤尹二公子的人,你还要查吗?” “呵,伤林儿的人分明是顾瑾琇,可亓灏为了替她开罪,竟不惜谎称那匕首有问题,果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尹太傅老眼划过一抹犀利,冷笑道:“这些年来,我之所以坚定不移的支持亓灏,就是看中了他身上那股子帝王霸气和处事果断睿智。” “一直以来,我当他是个能成大事的料,如今看来,是我瞎了眼!” 语气里是满满的嘲讽,他摇头道:“一个为了女人连忠党都不顾的人,老夫有何理由还要誓死效忠他?” 郭明顺放下茶杯,假意的安慰道:“尹兄,话不能这么说。” “宁王爷虽说这次做的是有些过分了,但不管如何,你们二人好歹都是翁婿,要是闹得太僵了,恐怕面子上过不去吧?” “面子?”尹太傅一听,老脸更是气得涨红:“昨个在大牢里,他要是顾及过老夫的面子,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顶撞老夫?会给老夫那一脚?” 一边说着,尹太傅的情绪又激动了起来,昨日挨了亓灏一脚的腹部,似乎又隐隐作痛起来。 “罢了罢了,咱们不要提宁王爷了。”郭明顺见挑拨离间的差不多了,便止住了话题。 给尹太傅倒了杯茶,他笑道:“尹兄,其实你恨顾家人,并不一定得对顾瑾琇下手才能解恨。” “哦?”尹太傅端着茶杯,听着郭明顺似乎话里有话,急声道:“郭兄可有什么好主意?” 郭明顺勾了勾唇,阴沉一笑:“顾大公子不是被圣上派去济阳除匪患了吗?你想想,若是他以身殉职,死在匪患手里呢?” “妙,妙啊!”尹太傅立即明白了郭明顺的意思,伸出大拇指,一脸的赞赏,“郭兄此计,果真是妙极了!” “欸,尹兄过誉了。”郭明顺谦虚的摆摆手,然后话锋一转,“不过……我并不认为现在是动手的好时机。” “为何?”听到郭明义这么说,尹太傅脸上的喜色瞬间僵住。 “尹兄,昨日顾成恩才出发,最快也是今日才到。若是咱们现在派人动身去济阳,最快也是明日才到。”郭明义笑了笑,缓缓道:“如果明日顾成恩便遇袭身亡,即便是咱们的人打着土匪的名义,可必定会惊动了皇上。” “一旦顾家人起疑,那皇上必定会彻查。” “相反,若是在他剿匪回京的路上再遇刺,那么便是余党未清,顾成恩就是死,也要顶着一个有负圣恩的名声!”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当然,在剿匪期间,顾成恩要是真被土匪给杀了,既用不着咱们动手,顾家也无法将罪名推到咱们身上,这是最好不过了!” “好!”尹太傅用力鼓掌,看着郭明顺的眼神充满了敬仰,“郭兄此计极好,一切都按着郭兄的意思来!” 郭明顺摆摆手,真诚道:“我与尹兄乃多年老友,看着尹兄整日为此事揪心烦恼,我心里也不好受。” “唉,只要能为尹兄除了心头大患,我便还算有些用处了。” “郭兄这是说的什么话?”尹太傅听罢,很是感动:“要不是郭兄,想必我还不知要做出什么愚蠢的事情来呢!” “在官场这么多年,如今还能有郭兄这样真心待我的老朋友,这是我的福气。” 郭明顺心中冷笑,嘴上附和道:“欸,能与尹兄相识相交,这才是我的福气。” “砰”的一声,就在二人相视一笑的时候,门口传来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 郭明顺眼神一闪,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眯了眯老眼,他回头看了尹太傅一眼,随即望着面色煞白的尹子恪,目光幽幽。 尹子恪攥着拳头,神色是说不出的震惊,他的脚下,是一个歪倒的花盆。 第118章 他的野心 昨日,瑶妃中毒一事,让老皇帝牵肠挂肚了一整日。 起因是有人在早膳里下了毒,追查下来后发现,那下毒的宫女是刚分配到瑶妃身边不久的新人。 按理说,瑶妃与那小宫女无冤无仇,那小宫女应该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加害这后宫中的新宠。 经过一番拷打下来,小宫女终于将丽妃给吐了出来。 丽妃原本是拿着小宫女的弟弟做要挟,本以为即便是东窗事发,可到底是自己亲人的性命受到了威胁,小宫女不可能弃弟弟于不顾,然而没想到丽妃这次失策了。 虽说是亲弟弟,但是自打有了这弟弟之后,小宫女的爹娘便将所有关爱都给了弟弟。 弟弟吃面,她喝汤;弟弟吃肉,她吃干咸菜。 弟弟的衣服都是新的,而她只能穿着母亲穿剩下的破烂货。 包括洗衣做饭,下田种菜,等等,全家所有的活儿,都压在了她瘦弱的肩膀上。 她每日吃不饱,穿不暖的辛勤劳动也就罢了,还要挨父母的打骂,甚至受那被父母宠坏了的弟弟的气。 等长大了,父母想着以后还是要给弟弟娶媳妇的,便托人将她低价卖进了宫里…… 进宫后,虽然她同样干的是又累又脏的活儿,同样还是受大太监、大宫女们的气,可是至少她的吃穿要比在家里好太多。 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忽然发现进宫可能也不是一件坏事。 至少,她可以摆脱掉那个讨厌的家庭了…… 等在宫里熬到一定的年纪,成了老宫女,她手里也攒够了银子,出宫后还可以过自己的生活…… 只是,一切都幻想的太美好了。 丽妃派欢儿找到了她,威逼利诱,以弟弟做威胁,要她下毒害瑶妃。 在她心里,弟弟于她而言,就像是她于父母而言,都是可有可无,微不足道的。 再者,她进宫之前之所以过得那么心酸,完全是拜弟弟所赐。 所以,在得知弟弟被抓的那一刻,她的心里并无对弟弟的一丝担心和恐慌。 相反,她的心里是窃喜的。 甚至,一旦想到父母那焦急担忧的神色,她竟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但是,是否接受任务,不是她所决定的。 若下毒成功,弟弟无事。 若下毒失败,她给弟弟陪葬…… 小宫女当时心里是恨的,她恨为何到现在仍摆脱不了弟弟这个讨厌鬼。 无奈之下,她为了自己的命,也只能为丽妃办事…… 平心而论,瑶妃性子沉默寡言,对待下人极少有疾言厉色的时候,所以跟着瑶妃,小宫女还是很满足的。 只不过,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事情败露,她在受了几下板子后,便直接痛快的将丽妃给供了出来,希望老皇帝能看在自己坦白从宽的份上,饶恕自己一命…… 然而,她大逆不道,还是难逃一死…… 丽妃没料到经竟被反咬一口,哭着嚎着主动跑瑶妃宫里去申冤。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声情并茂的跪在老皇帝和瑶妃面前,诉说着自己是如何如何的无辜。 老皇帝担心丽妃大吵大闹的会影响瑶妃的休息,便不耐烦的让贾公公将她给轰出去了。 考虑到丽妃是最大的嫌疑人,又空口无凭,无法再力证自身清白,老皇帝在大庭广众之下杖责了她三十大板。 这件事情又传到了太后她老人家耳中,太后本就正愁着抓不到丽妃的小辫子,于是以丽妃谋害嫔妃之罪,又加了二十大板,小惩大诫,以儆效尤。 丽妃百口莫辩,只能认栽,将这笔账又记在了瑶妃头上。 当丽妃被打得鬼哭狼嚎的时候,皇后便在背地里瞧着好戏,暗笑丽妃偷鸡不成蚀把米。 由于瑶妃身子抱恙,老皇帝又没心思找旁人侍寝,所以身边突然少了个暖床的,他昨晚睡得并不怎么踏实。 今早下朝后,他又让贾公公留下了亓灏。 抿了抿唇,老皇帝缓缓道:“你可知朕留下你,所为何事?” 亓灏眸光微动,低声道:“儿臣不知。” 一夜之间,陈泽轩意图谋反的消息已经渐渐从坊间传入了老皇帝的耳中。 许久之前,老皇帝便因南阳王功高震主而有所芥蒂,眼下听着这消息,那颗不安的心又开始躁动了。 他如今年纪也大了,在一些事情上还是需要找个人商议,而这个人,也只能是亓灏了。 毕竟,亓灏是最像他年轻时候的儿子,也是这些儿子之中最优秀的人。 不过,皇位继承一事,还需日后再考验考验他。 脸色不太好看,老皇帝闷声道:“今日朕收到消息,轩世子近日有拉拢权贵的嫌疑,并且还暗地里招兵买马,你怎么看?” “这……此事事关重大,儿臣不敢妄言。”亓灏垂着头,眼底划过一抹流光。 老皇帝摆摆手,沉声道:“但说无妨。” “俗话说,无风不起浪。”亓灏假意沉吟片刻,认真道:“上次儿臣记得父皇说收到过有人举报南阳王叔谋反,儿臣当时觉得要有证据才行。” “而现在,又有流言相继传出,最重要的是矛头直指轩世子。儿臣觉得,可先彻查一番。” “至于南阳王叔,他在南阳虽名望甚高,可是父皇不妨想一想,如果南阳王叔要想谋反,为何不趁着他年轻时候动手呢?” “相反,现在他已经年老,即便是为了轩世子,可自古至今,谋朝篡位的人,在历史上没有一个不是留骂名的。” “南阳王叔自年少时便严于律己,这一点,相信父皇要比儿臣还要了解。” 他这番话,在将老皇帝的注意力引到陈泽轩身上的同时,也用老皇帝与南阳王之间的旧情保全了南阳王。 正因为了解老皇帝的疑心,所以亓灏便说话说七分,剩下的那三分,让他自己琢磨去吧。 老皇帝听罢,沉默片刻,又道:“宣王又跟朕提起曦月和轩世子的婚事了。” “哦?”亓灏挑了挑眉,随即轻叹道:“将曦月嫁给轩世子,虽可以巩固朝廷与南阳的关系,可要是真有一天两方对决起来,岂不是又多牺牲了一个无辜之人?” 顿了顿,他继续道:“再者……依着世子的心机谋划,就算派曦月在他身边做耳目,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三言两语,亓灏并未从宣王想攀附陈泽轩身上下手,而是直接从曦月的角度出发。 不仅如此,还直接说破了老皇帝的心思,因此对于曦月和轩世子的婚事,老皇帝得仔细考虑考虑了。 “嗯”了声,老皇帝心里有数了。 忽然又想到什么,他脸色骤然变冷,“听说刺杀尹二公子的另有其人?” 亓灏点头,沉声道:“那匕首并非是出自京中工匠之手,所以儿臣觉得是有人想借着顾瑾琇之手,恶意挑拨尹家和顾家的关系。” “呵,是何人心思这般狠毒?”老皇帝一听,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一脸愤怒。 深吸一口气,亓灏似乎做了一个重大决定似的,低声道:“父皇,匕首既然不是京内工匠打造的,那必定是外面的人了。” “那么……京中,有谁是从外面来的?” 尹太傅和顾淮,相当于他的左膀右臂,所以看着他们两家互掐结仇,老皇帝夹在中间很是为难。 听到亓灏这么说,老皇帝眯了眯老眼,咬牙道:“陈泽轩!” 将老皇帝的神色收入眼底,亓灏语锋一转,缓缓道:“父皇……儿臣也只是怀疑罢了,也可能是有人偷了轩世子的匕首,又在背后放出了那不堪的言论,为的是陷害轩世子。” 一开始,说“无风不起浪”的人是他。 现在,给陈泽轩开脱的人也是他。 老皇帝尽管对亓灏的说辞产生了不满,可到底是先入为主,他对陈泽轩还是起了疑心。 当然,亓灏之所以前前后后的话听起来有些不符,是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 毕竟,如果自己一口咬定刺伤尹鹏林的事情是陈泽轩所为,那么老皇帝毕竟会进一步深究自己为何要将陈泽轩给揪出来。 这一深究,恐怕连自己也要一并要被扣上“居心不良”的帽子了…… 老皇帝的脸色铁青,良久才道:“陈泽轩一事,切勿走漏风声,以免打草惊蛇。” 听着老皇帝连对陈泽轩的称呼都变了,亓灏点头道:“是,父皇。” 既然老皇帝已疑心,那么也绝不可能将曦月再嫁给陈泽轩了…… 一旦曦月和陈泽轩的婚事告吹,那宣王若想再与南阳联姻,他也只能娶了玉淑郡主了…… 可是要知道,皇室子弟,无论是谁的婚事,都得老皇帝点头才行。 老皇帝不让曦月嫁给陈泽轩,又怎可能让宣王娶了玉淑郡主? 与曦月嫁给陈泽轩比较起来,宣王娶了玉淑的后果更严重! 冷哼一声,老皇帝挥手示意亓灏退下。 眼下目的已经达到,也就没理由再继续逗留,于是便退了出去。 一边往宫门口方向走,他一边想着刚才与老皇帝之间的对话,眉间浮起一片沉重之色。 陈泽轩,无论是在才华还是谋略上,都是为数不多的让自己佩服之人。 而且,他又是与自己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所以亓灏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刚才做的对不对。 对于陈泽轩的野心,亓灏早就在他给东山军营的士兵们下毒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 只不过在陈泽轩没暴露之前,亓灏也不能无凭无据的拆穿。 而这次之所以忍不住了,大多原因还是因为陈泽轩将顾瑾璃也拉入了这场男人的战争之中…… 这要是搁在以前,亓灏绝不会想过向来沉稳内敛的自己,有一天会因为一个女人而丧失理智。 要是知道这个人还是顾瑾璃,他估计会一巴掌扇死自己吧? 无奈一笑,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 罢了,事已至此,走一步算一步吧。 “四哥!”没走多远,只见一个身影从一旁跳了出来。 亓灏眸中染上一抹笑意,温和道:“小八,你今日不用跟着先生上课吗?” 八皇子悄悄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四哥,先生今日病了,母后让我自己背书,所以我是偷溜出来的。” “你胆子越发大了,就不怕被皇后给捉住?”亓灏听罢,轻笑一声。 “四哥,你带我出宫玩好不好?”八皇子拽住亓灏的衣角,嬉笑道:“七哥最近整日见不到人影,我一个人好无聊啊。” “还有那个讨厌的小祥子,他老是在我耳边碎碎念,我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亓灏抬手摸了摸八皇子的头,问道:“你七哥都在忙些什么?” “谁知道呢?整日神神秘秘的,一副生怕旁人发现似的。”八皇子耸了耸肩,一副毫不关心的表情。 “不过,我有次看到他跟世子哥哥在一起呢。” 亓灏眸底划过一丝冷意,面上含笑道:“你七哥和轩世子近日来往的很密切吗?” “嗯,七哥最近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早出晚归的,好像是跟世子哥哥在一起。”忽然想到什么,八皇子立即捂住嘴,不安的看着亓灏:“对了,七哥不让我跟旁人说,尤其是四哥你……” “四哥不是个乱说话的人。”亓灏心中确定了答案,见长廊拐角处一个小太监一脸焦急的张望着,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 “你要想跑的话,最好跑的快一点。要不然等一会小祥子找到你了,你可就跑不了了。”亓灏说罢,将视线落在了小祥子身上。 八皇子顺着亓灏的眼神望去,小脸一变,丢下一句“四哥再见”后,他一溜烟的跑走了。 “宁王爷,您有没有看到八皇子?”亓灏继续往前走,然后被小祥子给拦住了。 亓灏摇头,不解道:“八皇子不见了吗?” 小祥子语气急切道:“皇后娘娘让小的陪着八皇子背书的,这去个茅厕的功夫,八皇子便不见了。” “小八他跑不出宫去,你再找找,莫急。”亓灏点点头,说罢便大步离开。 小祥子想着亓灏说的也有道理,紧张的心情便缓和几分,又调转方向往旁的地方找去。 亓灏回到王府后,特意绕过怡心院后,才去的芙蕖院。 然而,还没到院子门口,他就看到一群人在推推搡搡,吵吵嚷嚷的。 “大夫人,小姐现在真的谁也不能见,您不能进去!”爱月和荷香二人用身子挡住大夫人、顾瑾琇、顾瑾瑶三人,任凭她们好说歹说就是不让进。 “荷香,爱月,身为奴婢,你们竟连基本的规矩都忘记了?”大夫人阴恻恻的目光瞅着两个丫鬟,语气不善道:“让开,本夫人有事情要与你们家小姐说!” 顾瑾琇一把推开爱月,恼怒道:“不知死活的小贱蹄子!” 听到顾瑾琇这粗俗的话,一旁一言未发的顾瑾瑜不自觉的偷偷瞥了她一眼,似乎在惊讶顾瑾琇堂堂一个嫡小姐,竟说出这样的粗话来,很是不可思议。 要说顾瑾琇一个人的话,她是绝对不敢在宁王府里撒野的。 可是今日不同,她是跟着大夫人来的,有大夫人给她撑腰,她可以狐假虎威一番。 再者,尽管顾瑾瑜和顾瑾瑶是两个草包,但怎么说都可以充人数,壮气势,也算终于能发挥她们点作用了。 芙蕖院的下人本就不多,三五个人瞧着大夫人等人的这架势,吓得都躲到了后院去了。 按理说,大夫人是“顾瑾琇”的生母,可哪家的娘家人看望自家女儿竟这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呢? 啧啧,看着也真是奇怪的厉害! 因为顾淮在得知亓灏已经将顾瑾璃从刑部救出来了,很是担心她的状况,所以便派大夫人来宁王府瞧一瞧她。 除此之外,大夫人也是想知道顾瑾璃到底伤成什么程度了,若是真的死翘翘了,那就趁机将自己那紫玉镯子给要回来。 顾瑾璃死就死了,可不能便宜了她! 顾瑾琇是个爱看热闹的主,她听说顾瑾璃在刑部里被折磨得半死不活,因此便死皮赖脸的跟着大夫人来了。 而顾瑾瑶没来过宁王府,在央求了大夫人好久后,才获得了一个踏入这里的机会。 至于顾瑾瑜,她本就是一个羞怯胆小之人,敢来宁王府,也不过是被顾瑾瑶拉来的罢了。 爱月和荷香没想到这么多人会突然到访芙蕖院,想着来者不善,故而坚决的将她们四人拒之门外。 一开始大夫人还耐着性子客气两句,可后来见两个丫鬟态度还是那么的生硬,她顿感在几个女儿面前颜面尽失,于是便也忍不住发怒起来。 就算是被芙蕖院的下人们看到,她们也可以将责任推到荷香和爱月身上,指责她们以下犯上,不知规矩。 “砰”的一声,爱月向后一仰,倒在了地上。 “爱月!”荷香见状,连忙蹲下身子将爱月扶起。 见爱月龇牙咧嘴的捂着小腿,荷香担心道:“爱月,伤到哪里了?” 爱月将裤管撸起来,只见一块尖锐的石子将小腿给刮破了。 “敢在宁王府闹事,真是好大的胆子!”就在大夫人和顾瑾琇等人即将冲入房间的时候,亓灏冷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大夫人和顾瑾琇一惊,吓得僵直着身子不敢动弹一步。 爱月一见亓灏来了,瞬间底气十足。 也不顾及小腿上的疼痛,她指着大夫人大声对亓灏道:“王爷,小姐在休息,可夫人却执意要进去。” “奴婢怕影响到小姐休息,便想请夫人改日再来。” “可是,奈何夫人她就是不听!” “你这个……”听到爱月噼里啪啦了一通,竟敢先告状,顾瑾琇刚想张口谩骂,但见亓灏那冷飕飕的眼神不经意的瞟了过来,她身子一颤,缩着脖子躲到了大夫人的身后。 瞧着顾瑾琇这心虚的模样,亓灏在心中冷笑。 “顾夫人是瑾琇的母亲,来看女儿无可厚非。只是……”亓灏勾了勾唇,幽幽道:“瑾琇有伤在身,顾夫人却仍要不管不顾的打扰,是不是未免有些太过分了?” “再者,在瑾琇被抓入刑部大牢的时候不见顾相和顾夫人派人去营救,而现在瑾琇回来了,顾夫人却着急登门,呵呵……” 摇了摇头,亓灏欲言又止,却又笑得意味深长,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讽刺。 大夫人心里一紧,皮笑肉不笑道:“宁王爷这是说的哪里话,瑾琇是我和老爷的掌上明珠,我们为人父母的岂能不着急心疼?” “昨个老爷在得到消息后,一个激动就晕了过去,要不是恩儿不在京中,又怎能让瑾琇在大牢里受苦?” 一边说着,大夫人一边抹着莫须有的眼泪,惺惺作态的样子让亓灏心中一阵反胃。 亓灏冷笑一声,一甩衣袖:“哦,原来是这样啊!本王还以为,瑾琇既已嫁给了本王,于顾相和顾夫人而言,就是泼出去的水呢!” 顾瑾琇听着亓灏一口一个“瑾琇”的喊着自己名字,用力的绞着手里的帕子。 一来,她做贼心虚,总是害怕亓灏这是在故意试探自己和大夫人。 二来,从这亲昵的称呼上,便可察觉到亓灏对顾瑾璃的态度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那本该代替自己受苦受难的人,突然摇身一变抢走了自己的嫡女身份,还过得惬意自在,这让顾瑾琇心里怎能甘心呢? 大夫人讪讪一笑,没敢再接话。 言多必失,她怕自己说多了露出马脚来。 “时候也不早了,本王就不留顾夫人和几位小姐用午膳了!”斜着眼睛看了爱月一眼,亓灏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冷声道:“爱月,送客!” 大夫人脸部肌肉抽搐了几下,可又实在没有再闯进去的勇气,见顾瑾瑜和顾瑾瑶两个庶女眼睛一眨不眨的瞅着她,仿佛在看她的笑话似的,大夫人的脸色渐渐变得青白。 “是,王爷!”爱月眼睛一亮,夸张的作了一个“请”的姿势:“大夫人,几位小姐们,请吧?” 大夫人狠狠的瞪了爱月一眼,暗咬银牙道:“小贱婢,你给本夫人等着!” 说罢,她气呼呼的带着三个小姐离开了。 见到大夫人这隐忍又愤恨的样子,爱月顿时觉得自己扬眉吐气了一回,掐着腰,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嘘!”荷香指了指屋内,示意她不要吵着了顾瑾璃。 爱月吐了吐舌头,一瘸一拐的往厨房里去了。 亓灏从宫里回来后就直奔芙蕖院,看来应该是要在这里用午膳了。 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次呢,所以一定要好好准备才行! 荷香瞧着爱月对亓灏的态度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又想着顾瑾璃昨日看着亓灏那感动的眼神,说不清楚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罢了,一切顺其自然吧! 叹了口气,她也往厨房走去。 第119章 手动点赞 “吱呀”一声,亓灏推开门后,见屋内除了静静躺在床上的顾瑾璃之外,还有一个林笙,因此愣了一下。 林笙在给顾瑾璃施针,虽不用回头,但也知道身后的来人是谁。 毕竟,刚才大夫人和顾瑾琇在外面闹得这么凶,除了亓灏能让她们这几只聒噪的鸭子戛然而止,这芙蕖院里实在是没人能有这个魄力了…… 见顾瑾璃沉沉的睡着,小脸也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亓灏不由得皱眉道:“她这是怎么了?” “兴许是伤口感染了,所以有些发烧。服了药,睡着了。”林笙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将银针插入顾瑾璃身上的某处穴位上,神色极其的认真。 亓灏抿了抿唇,坐在了一旁,低声道:“她的伤……最快多久能好?” 林笙想了想,然后掰着手指头又数了一下,半晌才道:“鞭伤的话,抹上我特制的‘玉肌露’不出三天就能好。” “肩胛骨被锁链伤的地方……嗯,若使用‘生肌膏’,五天便能结痂。” “若要是痊愈,得差不多十天左右。” 这么重的伤,若是旁的大夫给医治,估计要几个月才能让顾瑾璃痊愈。 即便是太医院的顶尖太医魏廖,恐怕最短也得需要二十天的时间。 而林笙却只用十天,可见她的医术确实是到了一个出神入化的地步了。 这么年轻就如此了得,这要是再等个几年,难保她不会超越逍遥子! 当然了,自打林笙进了王府后,魏廖过来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不过他如今也很忙,每日频繁的往太傅府里跑。 怎么说尹鹏林虽脱离了生命危险,可仍旧是一副昏迷不醒的状态。 林笙救了他还是看在顾瑾璃的面上,既然顾瑾璃已经出狱,那林笙更是没理由脏了自己的手了,所以尹太傅只能求助于魏廖…… 魏廖尽管不喜尹鹏林的人品,但到底是医者父母心,他还是想努力医好尹鹏林…… 其实,尹鹏林是被林笙扎了穴位。 这个穴位,并不是普通的穴位,而是扎了后可以让人呈现出一种“活死人”的状态。 也就是说,呼吸和心跳都有,只不过是醒不来而已…… 在外人看来,就是昏迷不醒。 不过,给尹鹏林做手脚一事,除了林笙自己知道,无人知晓…… 所以,就算是魏廖尝试了多次,尹鹏林还是昏迷不醒,这难得让魏廖生出了一股挫败感。 “好,那就辛苦林姑娘了!”亓灏身处高位多年,再加上性子中带着那么几分冷傲,他极少对人道歉道谢,而他这一声“辛苦了”,则是发自内心的由衷之言。 也不止是谢谢林笙这次任劳任怨的为顾瑾璃医治,还谢谢她之前在背后给予顾瑾璃的保护。 “小事,小事!”林笙将最后一根银针插入顾瑾璃的体内后,转头露出灿烂的大白牙,笑道:“嘿嘿,宁王爷到时候多给点小费就行了!” “小费?”听着从林笙嘴里又冒出来的一个新词汇,亓灏望着她的眼神带着几分审视,似笑非笑道:“林姑娘,何为小费?” “呃……”林笙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心里不禁懊恼起来,为什么嘴这么欠抽呢! 唉,她怎么能忘记了场合呢? 唉,果然啊,有些东西就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她一时半会改不了啊! 轻咳两声,林笙挠了挠后脑勺,保持着脸上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小费就是……小的费用。” “那……何又为费用?”亓灏越发感兴趣,盯得她头皮发麻。 “嘘……”咽了一口唾沫,林笙指了指顾瑾璃,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亓灏捕捉到林笙眼中闪过的一丝慌乱,也不再追问。 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对林笙招了招手,“跟本王出来。” 林笙听罢,心头一跳。 瞪大眼睛看着亓灏,她的舌头也变得不利索了,“王……王爷,出去……出去做什么?” 指了指自己,她有种一出门就没命的感觉。 难道说,亓灏看出自己撒谎了? 若说有其他事情,她也自认为跟亓灏没有什么私事可谈的呀! 总之,绝对没什么好事! 亓灏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不耐道:“本王有事要问你!” 说罢,他大步率先出了房间。 林笙吸了吸鼻子,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出了门。 亓灏往一旁的长廊走了几步,随后停了下来,转身问道:“婉婉的腿,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嗯?”林笙眨了眨眼睛,这才明白亓灏为何将她喊出屋子了。 毕竟在顾瑾璃面前,关心另一个女人,怎么说都不太妥。 心彻底的放下来,林笙整个人也放松下来。 倚着柱子,她语气慵懒道:“王爷要听实话,还是假话?” 亓灏没心思与林笙废话,因此瞪了她一眼,神色很是不悦。 林笙“嘿嘿”一笑,赶紧站好,认真道:“依着我的医术,这都十多天了,早该站起来了。” “可是,现在王妃的腿仅仅有些痛觉。呵呵……若说这其中没有猫腻,王爷信吗?” 虽说林笙平时看着大大咧咧,说话不着调,可是在正事上,她还是懂得分寸的。 即便是亓灏对顾瑾璃态度转变,但也不代表尹素婉在他心里失了宠。 所以,林笙只能含蓄的说话了。 亓灏抿了抿唇,幽暗的眸子闪过一道犀利的光芒。 半晌,他幽幽道:“顾瑾琇的伤,近日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嗯,伤口不能沾水,要经常换药,饮食上忌讳辛辣、生凉的东西。”林笙想了想,又到:“一天换两次药,扎一次针就行了。” “好,那本王命你在三日之内,务必让婉婉站起来!”亓灏脸色阴沉了几分,声音听上去透着一股冷意。 “呃……”林笙一怔,随即转了转眼珠子,好像明白了什么。 嘴角一咧,她笑道:“是,我这就去怡心院!” 说罢,她立即跑进屋子,背起药箱就往怡心院跑去。 在路过亓灏身边的时候,她不忘得意道:“王爷放心,不用等三日后,今日我就能让王妃站起来!” 说完,她便一溜烟的没了人影。 亓灏瞧着林笙这气势汹汹,言语之间不掩兴奋的模样,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便进了房间。 林笙当然兴奋,因为这可是给了她一个拆穿尹素婉丑陋面目的机会,她怎能不高兴呢? 背着药箱,一路几乎用飞的速度,林笙直接冲进了怡心院。 “砰”的一声,门被大力给推开。 尹素婉正在喝茶,吓得手中杯子一抖。 她以为是哪个冒失的丫鬟,刚想张嘴责骂,但见来人是林笙,她冷下来的脸上堆上一丝笑容,“原来是林姑娘啊!” 坐在软榻上,她今日一身鹅黄色衣裳,头发也松松垮垮的挽了起来,看着慵懒随意。 林笙将药箱放下后,笑嘻嘻的不请自坐,“我想着两日没过来给王妃看腿了,所以趁着顾侧妃睡着了,便得空过来一趟。” “顾侧妃她……伤势如何?”尹素婉一听到林笙提到顾瑾璃,端着杯子的手一紧,不自觉的问道。 林笙怎能不知尹素婉的心思,“顾侧妃啊,伤势没什么大碍了,再养几天就好了。” 视线落在尹素婉的腿上,林笙又道:“王妃的腿也不用担心,有我在,不仅能立马下地走动,还能健步如飞呢!” 尹素婉见林笙紧紧的盯着自己的腿,就像是饿狼看到了猎物一样,眼中散发着危险的光芒,不由得后背一凉。 “呵呵,现在顾侧妃的身子要紧,林姑娘先不用顾及我。”面色不自然的一笑,尹素婉语气委婉道。 “啧啧,瞧瞧王妃这觉悟,这思想,这胸襟,要不然王爷怎么说王妃为人心善,端庄贤淑呢!”林笙点点头,然后伸出了一个大拇指:“来,本姑娘给你手动点赞!” 林笙跟顾瑾璃一条心,俗话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尹素婉可不认为林笙是在说什么好话。 “手动?点赞?”听着这稀奇古怪的陌生词汇,她皱了皱眉。 “对呀!”林笙向前一步,忽然出其不意的一巴掌拍在尹素婉的腿上。 “啊!”的一声尖叫,一阵刺痛感从腿部涌遍全身。 条件反射,尹素婉“噌”的一下子站起身来,一边慌张的跺着脚,一边面色煞白的低呼道:“什么……什么东西!快出来,快出来!” “哎呀,王妃的腿好了?”林笙故作惊讶,随即摇着头,神色埋怨道:“亏得我因担心王妃的腿到了寝食难安的地步,没想到我竟被王妃蒙进了鼓里!” 刚才,在林笙往尹素婉腿上拍巴掌的时候,一个小黑蜘蛛钻进了尹素婉的衣服里,现在她能感觉到那毛茸茸的小东西正恐怖的在自己衣服里乱窜。 随着小蜘蛛所到之处,她的皮肤就跟着痒起来,这绝对是个毒蜘蛛! “林……林笙,你快将它弄出来!快!” 尹素婉一边大叫着,一边用那急出眼泪的眼睛死死的瞪着林笙。 由于林笙动作太快,所以双儿并不知道她的小动作。 现在见尹素婉这上蹿下跳的模样,目瞪口呆道:“王……王妃……” 尹素婉的腿虽然前几日就好了,可本是藏着掖着的一件事情,她在林笙面前这个样子,岂不是暴露了? 林笙失望的看着尹素婉,一张哀怨脸,“唉,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林笙!”尹素婉见林笙不仅在那站着不动,还扯出了两句乱七八糟的诗来,不禁又急又怒了起来。 “我待王妃之心,就如同那天上皎皎明月一样,可王妃却着实伤了我的心啊!”林笙冷笑着摇头,然后翘着二郎腿坐了下来。 端起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她嗅了嗅,扬了扬下巴,喝了一口,赞赏道:“嗯,白毫银针,不错,不错!” “唉,离开悠悠谷后,我有日子没喝到味道这么好的茶了!” “王妃,王妃!”双儿见尹素婉抓的整个胳膊都是抓痕,吓得不知所措。 “快出来,出来!”尹素婉抓着身上,形象全无。 林笙勾了勾唇,视而不见。 芙蕖院中,亓灏顺势坐在床榻边,抬手在顾瑾璃的头上试了试温度,发现体温没有想象中那么烫人,便松了口气。 将床边的茶杯端了起来,他用手指蘸了点水,仔细的涂抹在她略微发干的双唇上。 在碰到她唇上的伤时,他的心里又疼了起来。 轻轻叹了口气,他喃喃道:“傻子。” 回想起刚才林笙说尹素婉的腿早该恢复了,亓灏的眸光骤冷。 将顾瑾璃的手轻轻的放入被子里,他起身往怡心院走去。 一进屋子,亓灏便看到尹素婉衣衫凌乱,头发蓬乱的使劲抓着身上。 目光移到她站立的双腿上,他的眼神越来越冷。 林笙余光瞥见了亓灏,刚想张嘴兴奋的让亓灏去看尹素婉,但觉得有些多此一举,于是事不关己的继续喝着茶。 双儿和尹素婉此时正背对着门口,她们二人自然看不到站在门口的亓灏。 “双儿,出来了没有?!”尹素婉提着裙摆,又跺了几下脚,焦急的问道。 双儿弯下腰,仔细的往地上瞅了瞅,“王妃,没见到啊!是不是还在……” 后半句话忽然卡在了嗓子眼里,双儿直起身子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在门边站了不知有多久的亓灏。 尹素婉见双儿没了动静,又见她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狠狠的拧了一把:“说话!” 在林笙面前,原本尹素婉还试图保持着温柔和善的形象,可既然林笙敢对自己下狠手,那自己也没必要再虚情假意的刻意伪装了! 待将衣服里那只该死的蜘蛛找到,一定饶不了林笙! 哼,敢救顾瑾璃,敢这么对自己,那就砍了她的手,看她还如何打着神医徒弟之名行医救人! “王……王爷……”双儿咽了一口唾沫,哆哆嗦嗦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尹素婉身子一颤,顺着双儿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真是看到了亓灏那张阴沉沉的脸,还有那双满是森寒之色的眸子。 “哎呀,王爷来了!”林笙放下茶杯,殷勤的站起身迎上去道:“王爷来的正好,您快看,王妃的腿好了!” 尽管身上被蜘蛛咬得瘙痒难耐,可是亓灏的出现,就像是一道闷雷直接劈在了尹素婉的头上,让她整个人都石化了。 脑袋一片空白,她攥着衣角,一时之间六神无主。 亓灏现在不应该是在芙蕖院吗?他怎会突然过来呢? 而且,这么巧的林笙也在…… 灵光在脑海中一闪,她似乎明白了。 原来,林笙是故意的! 为的,就是在亓灏面前让自己下不来台! 在心里将林笙咒骂了一遍,尹素婉动了动唇,最终决定还是先不要开口。 看看亓灏先说什么,然后她再随机应变。 亓灏一步步缓缓上前,桃花眼眯了眯,深深的打量着尹素婉,声音不大不小,语气不冷不热,声调不高不低,“林姑娘的医术,果真是……名不虚传!” 他的话虽然是对林笙说的,可视线却锁在尹素婉的脸上,不放过她脸上的丁点表情。 尽管,他的目光平静,但在尹素婉看来,就像是两把铁刷子,一下下将她生生活剐。 鼻子上沁出了一层细汗,尹素婉忍着抬手去挠身上的冲动,声音微颤的唤了声:“灏哥哥……” 亓灏没有说话,半晌才神色莫辨的抬手摸了摸尹素婉的脑袋,随后大步离开。 “灏哥哥!”在亓灏的脸上,尹素婉看不出任何喜怒来,见他要走,下意识的就上前拽住了亓灏的衣角。 亓灏身形一顿,轻轻拂开尹素婉的手,淡淡道:“本王去一趟太傅府,顺便将你的腿恢复一事告诉尹太傅,好让他放心。” 说罢,他不等尹素婉回应,径自离开。 尹素婉死死攥拳,心一点点变冷。 当然,在亓灏出现的那一刻,她的心便已经凉了一半。 惴惴不安,胆战心惊。 当看到亓灏抬手摸着她的头,这一亲昵的动作还没让她的心开始有所暖和,他毫不留情的离开直接又像往她心上浇了一盆冷水一样…… 林笙望了尹素婉一眼,觉得热闹也看够了,提起药箱便要往门口走。 “林笙!”尹素婉见林笙要走,一把揪住她的领子,咬牙切齿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样做!” 林笙没料到尹素婉会突然动手,先是一惊,随即胳膊一扬,反扣住尹素婉的手腕,另一只手快速的抓住她的肩膀。 “啪”,一个过肩摔,将尹素婉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王妃!” 这猝不及防的画面,让双儿惊叫一声。 林笙虽然不会武功,也没有内力,但是基本的小拳脚功夫她还是会一些的。 尽管比不上杜江和秦峰,可是对付娇滴滴的尹素婉,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一摔,摔的尹素婉干脆直不起腰来。 “林……林笙!”尹素婉气红了眼,一手捂着腰,一手指着林笙,声音如地狱归来的女修罗似的阴狠毒辣:“我不会放过你的!” 林笙耸了耸肩,不以为然道:“本姑娘等着!” 丢给尹素婉一个挑衅的眼神后,林笙刚走几步,然后又停了下来,“哦,对了,我还想起一件事情来。” “宁王妃,你体内的毒好像还没解呢!” “啊哈哈哈……”留下一阵魔性的笑声,林笙大摇大摆的走出房间。 “爽!”不顾院子里下人们怪异的眼光,又仰天长笑一声,林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出去。 “王妃,王妃!” 待林笙离开后,尹素婉一口气没提上来,“噗”的吐了一口黑血,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双儿一边急声唤着尹素婉,一边眼珠子乱转。 自打宝珠死后,桂嬷嬷比之前更加殷勤了。 只要尹素婉屋里有什么动静,她都竖着耳朵听着,生怕错过什么抱大腿的好机会。 “怎么了,怎么了?”迈着老腿“噌”的一下子往屋子里钻,桂嬷嬷人还没到,声音已经到了门口。 双儿虽然知道桂嬷嬷的心思,但到底是王府里的老人,她可不敢像对待宝珠那般明目张胆的排挤桂嬷嬷。 敛去眼中精光,双儿又恢复了一脸焦急的样子:“王妃她好像毒发了!” “林姑娘还没走远,我去将她喊回来!”桂嬷嬷老脸一变,说罢就要去追林笙。 “桂嬷嬷!”双儿赶紧拉住了桂嬷嬷,小声道:“王妃就是被林姑娘给气的,王爷也不在王府,您还是去太医院把魏太医找来吧!” 因为尹鹏林,魏廖现在都快成了尹家的专用太医了。 要不是瑶妃中毒,估计魏廖短期内还真没回宫的机会…… “哦哦。”桂嬷嬷这把年纪了,自然不可能她亲自前往太医院,也肯定是找侍卫去传话。 点点头,她跑出了院子。 双儿瞧着桂嬷嬷那脚下如风的模样,心中冷笑。 桂嬷嬷这个老东西以为宝珠死了便可以上位?真是太天真了! 要知道,桂嬷嬷可是一个有前科的人,尹素婉怎会放心用她? “王妃,王妃!”摇了摇头,她转身一边架起不省人事的尹素婉,一边大声哽咽。 “哒哒哒”,回相府的马车上,大夫人因吃了瘪且丢了面子脸色难看的厉害。 顾瑾瑜始终低着头,不敢说话。 顾瑾瑶把玩着手里的帕子,时不时的扯一下,时不时的折一下,甚是无聊。 而顾瑾琇的心情跟大夫人一样,也好不到哪里去。 马车进入了主街,听着外面喧喧嚷嚷的声音,顾瑾琇撩开帘子漫不经心往外望去。 突然瞳孔一缩,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停车,停车!” 一边拍打着车厢,她一边大喊道。 “吁”的一声,车夫勒紧马缰,将马车停到了路边。 大夫人皱着眉,不解道:“怎么了?” “母亲,你们先回去!”顾瑾琇匆匆的丢下一句话后,就迅速跳下了马车往人群里钻去。 “哎!”大夫人还来不及阻止,顾瑾琇的人已经淹没在了人海里。 “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往人群里张望了一会,实在是找不到顾瑾琇的人影了,大夫人只能对车夫摆摆手,怏怏道:“走吧!” “驾!”马鞭一扬,马车再次走了起来。 顾瑾瑶与顾瑾瑜二人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着或多或少的好奇。 第120章 一丘之貉 在一个卖面具的小摊旁边,宣王见玉淑郡主的视线落在那小兔子图案的面具上,大手一挥,“来,这个本……我买了。” 见玉淑皱了皱眉,宣王又指着旁边几个面具,自以为是道:“这个,那个,还有那个,也一块包起来。” 他掏出一张银票,看着甚是大方豪爽。 那小贩还是头一次看到明明几文钱的面具,竟然有人出手这么阔绰,因此连忙接过银票,一副感恩戴德的表情:“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宣……公子。”玉淑红唇轻启,低声道:“我不要这些面具。” “嗯?”宣王听罢,先是一怔,随即尴尬的笑道:“玉小姐不喜欢?” 出门在外,自然是不能暴露身份的。 既然玉淑喊宣王为“宣公子”,那么宣王便喊玉淑为“玉小姐”。 “不喜欢。”玉淑摇摇头,转身往前面走去。 宣王摸了摸鼻子,很是不解。 不是说玉淑郡主最是喜欢小兔子吗?而且她刚才看着那兔子面具的眼神明明是很喜欢,怎么又说不喜欢呢? “公子,那这些面具……”小贩好不容易能得来这么一大笔银子,听到玉淑说不要了,他的心肝脾肺肾顿时拧巴到了一起,紧紧攥着手里的银票,他心疼不舍的很。 宣王烦躁的摆摆手,赶紧跟上玉淑。 玉淑看着前方停在卖糖葫芦摊子旁边的一对男女,眼神落寞。 男子一袭紫衣,风华无双,是陈泽轩无疑。 女子一身粉衣,娇俏羞涩,正是宣王的胞妹曦月公主。 宣王不仅想娶玉淑郡主,还想让曦月嫁给陈泽轩,如此一来便是喜上加喜,强强联合,与南阳的姻亲关系便能更加稳固。 所以,今日宣王便带着曦月主动去了南阳王旧府,打着让曦月带玉淑逛京城的借口,以此来增加与陈泽轩兄妹接触的机会。 对于宣王的邀请,陈泽轩并未拒绝,而是欣然同意。 至于玉淑,起初她并不知道宣王的目的。 在她看来,只要能跟哥哥在一起,去哪里都好。 而先前,德妃为了曦月的将来考虑,很是不赞成她与陈泽轩的婚事。 这次曦月能出来,也是宣王随便扯了个谎,骗过德妃后,曦月这才得以脱身。 原本是四个人走着,但由于宣王特意放慢了步子,所以便渐渐成了二人行。 一路上,瞧着宣王时不时的献殷勤,向来敏感的玉淑便也猜出来他的意思了…… 小时候有一次惹得南阳王生气了,她便赌气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整天。 不吃不喝,南阳王和王妃拿她很是没办法,陈泽轩便不知道从哪里捉了只小兔子逗她开心。 看到那只可爱的小兔子的时候,她破涕大笑。 那兔子她养了很多年,后来因为不小心误吃了耗子药死了,她难过了好久好久。 她喜欢兔子没错,可却只喜欢陈泽轩送她的东西。 至于其他人送的,哪怕是只金兔子面具,她也看不上眼…… “玉……”宣王不晓得玉淑的心思,因此见她神色有些不对劲,便大着胆子想牵着她的手,然而手还没伸出去,话也刚开口,忽然一只手在后面用力拽住了他的胳膊。 随后,在他转过身后,一个巴掌“啪”的打在他的脸上。 长这么大,宣王似乎还从未被谁打过,因此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将他给打蒙了。 待他反应过来后,一手捂着肿起来的脸,一手攥着拳,他咬牙道:“顾瑾……璃!” 顾瑾琇红着眼眶,一副眼泪快要落下来的模样。 咬着牙,她看着一旁一脸惊讶的玉淑郡主,梗着脖子道:“给我一个解释。” 刚才在马车里的时候,她看到的只是宣王的背影。 即便是隔着重重人海,可是若真爱一个人的话,一定会在人群里一眼将他认出。 有日子没见到宣王了,她实在是太想他了。 所以,才会不顾形象的直接提着裙子奔向了他。 穿梭在人群里,她不敢眨眼睛,生怕一个不小心错过了他。 本想张口喊他的名字,又怕暴露他的身份,因此她只能一个劲的往前挤。 好不容易等他停下来了,然而就在她走近的时候,却发现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女子。 她看不清楚那女子的容貌,却能看到他对那女子浅笑晏晏,眉眼之间是满满的柔情蜜意。 一股嫉妒充斥在心间,她快步追了上去,在他试图跟那个女子牵手的那一刻,冲动的甩了一个耳光。 只是,没想到,他身边的女子会是玉淑郡主。 可即便是玉淑,不是旁人,那宣王也没有理由陪着她逛街,还要牵她的手! 宣王没想过会在街上遇见顾瑾琇,而且还在玉淑面前挨了一巴掌,因此眼中冒着两团熊熊烈火,恨不得把顾瑾琇给烧死。 “你是……顾二小姐?”在之前的欢迎宴会上,玉淑好像见过顾瑾琇一面,见她直直的瞅着宣王,而宣王又狠狠的瞪着顾瑾琇,于是视线不自觉的在二人之间打量了起来。 这要是别的女子,莫说与宣王有任何肢体接触了,但凡是靠近宣王五步之内,顾瑾琇必定都会上前撕了她。 但是眼前这人是玉淑,是轩世子的妹妹,是南阳王的掌上明珠,所以顾瑾琇如今身为顾家二小姐,她有什么资本敢跟玉淑叫板? 当然,情人眼里出西施,玉淑是看不上宣王的。 无法将怒气发泄在玉淑身上,顾瑾琇只能攥着拳头,忍着鼻头的酸意,不依不饶的等着宣王的解释。 玉淑见顾瑾琇不理会自己,便知趣的对一脸冰霜的宣王道:“顾二小姐好像有话要与你说,我先不打扰你们了。” 其实,玉淑与宣王之间本来就没什么可聊的,所以顾瑾琇的出现,也刚好可以让她有个借口去找陈泽轩了。 “哎,郡主!”宣王好不容易才有跟佳人独处的机会,哪能就这样作罢? 见玉漱要走,他急忙就要追,却被顾瑾琇再次给拽住了,“站住!” 以前顾瑾琇闹脾气,宣王只觉得是女孩子耍点无伤大雅的小性子也是可以包容的,可现在顾瑾琇不仅对他动手,还是当着玉淑的面让他如此狼狈,他怎能容忍? “放手!”眼中划过一丝厌恶,他恼了。 “我不放!”顾瑾琇见宣王如此态度,更加委屈起来,因此火气也更大了一些:“今日若不给我说明白,你试试!” 另一边,陈泽轩与曦月刚好望向这边,见到了宣王与顾瑾琇拉拉扯扯后,便折身往回走。 “哥哥。”玉淑迎面过来,见曦月与陈泽轩肩膀正挨着肩膀,脸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 “发生何事了?”陈泽轩看了一眼顾瑾琇,眼神充满询问。 “顾二小姐她刚才打了宣王一巴掌,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为何。”玉淑虽然猜到了宣王和顾瑾琇之间有什么故事,但到底是人家的私事,她一个女子,怎好随意评论? 曦月与德妃生活在一起,对于宫外的事情,她是一点都不关心。 因此,对于顾瑾琇爱慕宣王一事,她更是不知情。 看到宣王毫不客气的推开顾瑾琇的手,顾瑾琇抹着眼泪继续拉扯,曦月也瞪大眼睛,小声道:“皇兄什么时候与顾二小姐相识的?” 陈泽轩眸光暗了暗,摇着手中的扇子,勾唇邪魅一笑:“看来,宣王惹下了不少风流债呢!” “轩世子不要误会!”曦月一听,急忙为宣王辩解道:“我皇兄向来洁身自好,绝不会随便与女子有纠葛的。” 之所以这么急切的为宣王证明清白,一来,宣王是她的哥哥,而他又一心想娶玉淑,所以怎能让宣王在玉淑面前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呢? 二来,若是宣王作风不正,男女关系混乱,自己是宣王的妹妹,会不会被陈泽轩认为是一丘之貉呢? 所以,为了自己,也为了宣王,曦月绝不能让陈泽轩和玉淑误会。 “呵呵,曦月公主莫要紧张,本世子开玩笑呢!”瞥见曦月神色有些紧张,陈泽轩笑着摇摇头,又道:“走,咱们过去看看。” 说罢,不等曦月反应,他便率先大步往宣王和顾瑾琇的方向走去。 玉淑看了曦月一眼,快步跟上。 “本王再说一遍,放手!”宣王见陈泽轩带着玉淑和曦月过来了,心头一跳,压低了声音,语气警告道:“你若不放手,这辈子别想再见到本王!” 感情的天秤里,一个人付出的多了,另一个人付出的就会相对少一些。 同理,一个人爱的多了,另一个人便会爱的少了。 那么爱的多的那个人,相比较而言就会失去主动权,渐渐变得卑微,变得患得患失。 而爱的少的那个人,因为笃定对方不会离开,所以才会越发的有恃无恐,高高在上。 显而易见,顾瑾琇便是那个爱得丧失尊严的那个人。 即便是她刚才打了宣王一巴掌,也不过是负气之举罢了。 一天见不到宣王她都忍受不了,又怎能接受一辈子见不到他呢? “亓泽……”手一点点被宣王掰开,顾瑾琇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 “不要自找麻烦!”宣王丢下一句冷冰冰的话后,留给了顾瑾琇一个冷硬的背影。 “轩世子,玉淑郡主,这顾二小姐是认错人了,误会一场,哈哈哈!”转身之后,宣王立即变了脸,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哦,原来是这样啊!”陈泽轩点点头,假意恍然大悟:“既然没事的话,那咱们就去白玉楼吃午饭吧!” “好好好,今儿中午,本王请客!”宣王听罢,余光瞥见顾瑾琇还站在原地痴痴的望着自己,恨不得立即飞身走人。 陈泽轩笑了笑,拱手道:“那就先谢过宣王了。” 说罢,四个人便谈笑风生的往白玉楼走去。 顾瑾琇目送着宣王离开,泪流满面。 太傅府中,尹太傅冷冷的看着亓灏,也不说话,只是自顾自的喝茶。 亓灏知道尹太傅心里对自己有气,沉吟片刻,他缓缓道:“那日在刑部,的确是本王不对,不该……” “宁王爷。”尹太傅一听亓灏提起那天的事情,脸色耷拉的更厉害,摆摆手,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老夫不想再提。” “宁王爷今日登门,不知所为何事?” 口上说着过去的已经过去,其实尹太傅的心里是过不去的。 要不然,也不会直接让亓灏有事说事,没事别废话。 亓灏抿了抿唇,沉声道:“既然如此,那本王就开门见山了。” “不管太傅信与不信,总之伤害尹二公子的人确实是另有他人。” 私心来说,是否是顾瑾璃对尹鹏林下的毒手,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当时顾瑾璃在现场,而这杀人未遂的罪名,尹太傅一定要套在她的头上。 所以,尹太傅便派人将那家仆好好的保护了起来。 然而……那贱奴不仅全部都招了出来,还签字画押了,尹太傅这心里怎能舒坦的了? 先是挨了亓灏一脚,再加上那家仆一事,总之尹太傅对亓灏的不满,是越来越大了:“哼,连我太傅府的下人宁王爷都能收买,这世上还有什么不能颠倒黑白的事情?” 亓灏是本着心平气和的心态想要与尹太傅好好谈一谈的,见他态度如此,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那匕首的工艺是出自南阳工匠之手,而如今京城里的商人来来往往,要想找到那匕首的主人,确实不易。” “不过,那背后之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刺杀尹二公子。所以,这个人要么与尹二公子有仇,要么就是想借着刺杀尹二公子一事,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南阳?”尹太傅一听此事牵扯到了南阳,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老眼闪过一抹嘲讽,似乎是在讽刺亓灏在编瞎话一样。 将尹太傅眼中的神色收入眼底,亓灏幽幽道:“不瞒太傅,本王派人仔细查过,那匕首的主人是轩世子。” “什么?轩世子?”尹太傅听罢,“噌”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怒色道:“你为了给顾瑾琇开罪,竟不惜把轩世子给拉下水?” “你……你真是被顾瑾琇迷得魔怔了!” 在尹太傅的心里,亦或者是说,在大多数人的心里,陈泽轩是一个才智双全,品德高洁之人,他怎可能做出这种阴险狡诈之事呢? 要知道,七年前,要不是陈泽轩,想必如今的亓国早已改朝换代了! 亓灏这番话,绝对是因袒护包庇顾瑾琇而故意抹黑陈泽轩! “太傅,即便是本王要为顾瑾琇开罪,为何不随意找个人顶罪,而是偏偏选了轩世子呢?”亓灏扯了扯唇,继续道:“南阳王叔年纪已大,轩世子代表的可是整个南阳,太傅觉得本王有必要因为一个顾瑾琇,而与南阳作对吗?” 话虽是如此,事实上,他也的确是为了顾瑾璃而祸水东移,把尹太傅和老皇帝的目标锁定在了陈泽轩身上。 尹太傅听罢,看着亓灏的眼神带着怀疑。 仔细的想了想,他又觉得亓灏说的好像有那么丁点道理。 重新坐了下来,清了清嗓子,尹太傅闷声道:“你刚才说,轩世子刺杀林儿,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亓灏点点头,低声道:“这些年,南阳在南阳王叔的管理下,百姓们安居乐业,生活富足,这是好事不假,可是无人能保证南阳没有谋逆称帝的野心。” 一听到“谋逆称帝”这四个字,尹太傅顿时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禁瞪大眼睛,试探道:“你是说……南阳王?” 亓灏摇头,缓缓道:“本王派人去南阳查过,南阳王叔算是安分守己,还并未有过异常举动。” “不过……轩世子这次进京后,很是不安分。” “前些日子,东山军营的将士们中毒一事,便是轩世子派人做的。” “而这次尹二公子的事情,本王猜测轩世子想借着顾瑾琇的手,挑拨本王与尹太傅的关系。” 顿了顿,他见尹太傅听得认真,又提高了几分声音,解释道:“本王之所以救顾瑾琇,并非是被女色所惑,而是不愿让轩世子得逞。” “尹太傅,如果这次轩世子栽赃顾瑾琇成功,那么尹家与顾家的恩怨便会加深。” “尹太傅是本王最信任和最依赖之人,同理,顾相也是宣王的后盾,一旦你们两败俱伤,这于本王和宣王来说,便是损失极大。” 尹太傅冷静下来后,脑袋也终于开窍了。 身子一个激灵,他克制住内心的震惊,“轩世子……他想坐收渔翁之利?!” 亓灏重重点头,“是。” 尹太傅老眼暗了暗,半晌才道:“若真是如此,那轩世子的心机真是太可怕了!” 端起茶本平静了一下心情,他又抬眼看着亓灏,“你当真不是为了顾瑾琇?” 亓灏藏于袖袍之中的手微微握拳,违心道:“不是。” 尹太傅端详了亓灏好一会,见他似乎不是说假,脸色比刚才稍微好看了一些。 轻咳两声,他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就让林笙尽快将林儿治好。” 话听着好像说了一半,但这暗示的意思也很是明显了。 让亓灏将林笙派过来,一旦尹鹏林醒来,那这件事情暂且先不予追究。 只是,林笙不是能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不是谁随随便便都能够指使的动的。 再者说,亓灏私心里更希望尹鹏林继续躺着,要不然等他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祸害醒来,恐怕日后寻了机会又要找顾瑾璃的麻烦了! 不知何时,一旦顾瑾璃沾上了麻烦,那自己肯定也是跟着一并受累! 所以,为了避免自己被牵扯进麻烦里,还是不要让尹鹏林醒来了。 亓灏并没有直接回应尹太傅的这个要求,而是转移话题道:“对了,婉婉的腿好了。” “什么?”若说刚才陈泽轩意图谋反的事情让尹太傅受惊了,那这件事情就让他欣喜若狂。 不敢置信的看着亓灏,他声音里也是止不住的激动:“婉婉真的能走了?” 亓灏点头,“林笙的功劳。” “太好了,太好了!”尹太傅两眼竟含着泪花,果真是喜极而泣。 “老爷,老爷!”突然,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只见尹大夫人脸色焦急的走了进来。 她的身后,跟着一身碧色长裙的尹素汐。 大概是没料到亓灏也在,大夫人先是一怔,随即连忙行了个礼:“见过宁王爷。” 尹素汐眼睛一亮,然后耳朵微红的低头行礼,声音甜美:“汐儿见过姐夫。” 在亓灏示意他们二人免礼后,尹太傅问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尹大夫人看了亓灏一眼,随后上前一步,对尹太傅道:“老爷,恪儿到底是犯了什么错误,你要罚他禁足?” 昨个在郭明顺离开后,尹太傅将尹子恪留在书房里一宿。 无人知道他们二人在书房里谈了什么,但是有下人经过书房门口的时候,偶尔听到里面传出来隐约不清的争执声。 今日一大早,尹太傅便毫无征兆的下了命令,说是尹子恪犯了错误,罚他禁足一个月。 而且,尹太傅还派家丁在尹子恪的院子外面把守,任何人都不能随意进入,即便是大夫人也不可以,这不禁将大夫人吓坏了。 尹素汐也很是不解,因此母女二人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当着亓灏的面,尹太傅怎好说自己与郭明顺合谋刺杀顾成恩的事情? 就算亓灏不在,他也不想将此事透露给尹大夫人和尹素汐。 毕竟,自己在家人和同僚眼中向来是正直忠义,若是将这等阴险算计之事告诉了他们,岂不是有损自己的形象? 摆摆手,尹太傅神色不悦道:“这件事情我心里有数,你们莫要多管。” “老爷!”见尹太傅连个解释的意思都没有,尹大夫人不禁更急了:“好好的人关一个月,会闷坏的!” 尹子恪是不小心听到了郭明顺和尹太傅的谈话,但由于尹太傅做贼心虚,他认为尹子恪是故意偷听的。 再加上尹子恪极力反对尹太傅的计划,所以尹太傅顿感在儿子面前颜面尽失,于是恼羞成怒之下便以尹子恪对父亲不尊重为由责罚他面壁思过一个月。 “闷不坏,刚好让他深刻反省一下!”冷哼一声后,尹太傅又道:“对了,婉儿的腿恢复了,你今日若是没事,可以带着汐儿去宁王府瞧瞧她。” “老爷,子恪他……”尹大夫人一心都扑在尹子恪身上,根本没注意到尹太傅在说什么。 但是,尹素汐却注意到了。 因此,她脸色一变,满眼是不可思议。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尹素婉的腿会突然好了? 攥着拳头,尹素汐的面容竟有些扭曲起来。 亓灏不经意之间捕捉到了尹素汐那极其隐忍又说不出来的那种复杂神色,眸光幽幽。 大夫人此时因为尹子恪而顾不上尹素婉可以理解,可是按理说,尹素汐和尹素婉两姐妹感情极好,那为何没有在尹素汐脸上看到该有的兴奋和激动呢? 莫非……她根本就不希望尹素婉好起来? 并非是亓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刻意去将尹素汐想的有多坏,而是之前尹素汐去宁王府的时候,总是时不时的说些让尹素婉误会的话,反正亓灏觉得这个小姨子并不是像表面那样简单。 尹太傅见大夫人还想要没完没了的喋喋不休,瞪了她一眼,“我与宁王还有些事情要说,你们先出去。” 大夫人尽管很是不甘心,可也了解尹太傅,看着他平时温文尔雅,这要是脾气上来了,谁也压不住! 垂下眸子,大夫人闷声道:“是。” 说罢,便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尹素汐使了个眼色。 尹素汐回神,沉着脸跟着大夫人出了房间。 第121章 天地可鉴 尹鹏林的望月楼中,二姨娘正趴在床榻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得凄惨。 她不明白,为何尹鹏林三番两次会这么倒霉? 先是被废了命根,然后便是捅伤了大夫人而挨了家法,现在又被捅伤,成了一个活死人…… 不开眼,老天真是不开眼! 一边在心里将顾瑾璃和尹子恪忿忿大骂着,她一边眼巴巴的瞅着尹鹏林,呜咽的更厉害了。 “二姨娘。”这时候,伺候二姨娘的小丫鬟进来了,“大公子被老爷给关了禁闭。” “嗯?”二姨娘一听,终于止住了眼泪,咬牙道:“要不是他早年勾引了林儿,林儿也不至于变成了断袖!” 这样说来,如果尹鹏林不是断袖,当初也就不会在街上将顾瑾璃给拦下,更没有后面断命根、受家法等一系列灾祸了。 然而,这根本就怪不得尹子恪。 毕竟,就算尹鹏林喜好的是女人,他也会去街上强抢民女的! 小丫鬟虽然是伺候在二姨娘身边的,可是却对尹子恪芳心暗许,因此听到二姨娘这么说后,偷偷的翻了个白眼。 二姨娘吸了吸鼻子,摆摆手,然后又趴在尹鹏林身上大哭了起来。 亓灏在大夫人和尹素汐走后,又与尹太傅说了一些缓和关系的话后,才出了太傅府。 待马车行驶一段路程后,对杜江道:“去查一下尹子恪被尹太傅禁足的原因。” 听着尹大夫人和尹素汐的话,尹子恪是昨日被禁足的。 而昨日,据说郭明顺曾来过太傅府。 难道说,尹子恪被禁足,与郭明顺有关? 要知道,郭明顺可是险些将顾瑾璃害死的罪魁祸首之一…… 杜江应了声,然后便飞身离去。 “哒哒哒”,很快,马车到了宁王府。 亓灏一进王府大门,只见桂嬷嬷正与魏廖迎面而来。 “老奴见过王爷。”自打那次之后,桂嬷嬷这张老脸再也不敢在亓灏面前晃了。 可是,现在宝珠没了,桂嬷嬷要是再不趁机抓紧时间上位的话,以后尹素婉身边还指不定又会出现哪个古灵精怪的丫鬟,这样的话,自己一把老骨头了更难有出头之日! 殷勤的行了个礼,桂嬷嬷主动道:“王爷,王妃她被林姑娘气的毒发了,老奴特意将魏太医请来。” “毒发了?”亓灏听罢,眉头微蹙,看向魏廖。 魏廖点点头,沉声道:“王爷莫要担心,王妃体内的毒还是老样子。” “由于不知是何种毒,所以只能暂时控制,无法解除。” 顿了顿,他大着胆子试探道:“不过……听说神医逍遥子的徒弟在府中,不知下官可否能有机会与林姑娘讨教一番?” 在林笙的时空里,有花痴。 在现在的这个时空里,还有武痴,医痴,等等对技艺精益求精的人。 尹素婉体内的毒,跟昏迷不醒的尹鹏林一样,对魏廖来说,都是一个极其具有挑战性的事情,所以他很想与林笙切磋,亦或者说学习一下。 只是,林笙毕竟是神医的徒弟,自己在素不相识的情况下贸然去打扰人家,似乎很是不妥。 刚好亓灏回来了,于是他想让亓灏来为自己引荐一下。 林笙果真是没让亓灏失望,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让尹素婉不仅能站了起来,还能上蹿下跳。 至于尹素婉毒发,亓灏大概也能猜到一些原因。 被当面拆台,尹素婉又怎能不恼羞成怒呢? 亓灏也当然知道,林笙是绝对不可能与魏廖探讨如何为尹素婉解毒的,并不是担心魏廖会偷师,而是林笙若想解毒,早就给尹素婉解了,何必再拖拖拉拉到现在? 再者说,今日林笙与尹素婉想必已经撕破脸了,日后要是再想让林笙出手,这更是在痴人说梦! 亓灏摇摇头,沉声道:“林姑娘近日在为顾瑾琇治伤,恐怕没有空暇时间,待日后有机会再说吧。” 他这话是婉拒的意思,可魏廖是个实诚人,却误将亓灏的话当真了,连忙高兴的点点头:“多谢王爷。” 亓灏“嗯”了声,抬脚继续往前走。 桂嬷嬷见亓灏并非往怡心院的方向走,赶紧追了上去,“王爷,您不去看看王妃吗?” 亓灏脚步一顿,犹豫片刻,在桂嬷嬷殷切的眼神下,调转方向,向怡心院走去。 桂嬷嬷面上一喜,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 还没等亓灏进院子,桂嬷嬷扯开嗓子,大声道:“王爷来了,王爷来了!” 她这一嚎,搞得亓灏好像千儿八百年没过来一样。 事实上,亓灏在动身去太傅府之前,是从怡心院出发的。 院子里浇花的下人们瞧着桂嬷嬷这一副像是恭请皇上驾临的架势,不禁一怔,瞧着她的神色有些奇怪。 双儿在屋子里伺候尹素婉,听着外面这么大的动静,不由得小声埋怨道:“王妃,这桂嬷嬷现在越发的不像样了,这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尹素婉早就醒来了,听到亓灏来了,空洞无神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讶,随即她开始撕心裂肺的咳嗽了起来。 随着亓灏的身影越来越近,尹素婉的咳嗽声也越来越大。 “吱呀”一声,门开了。 亓灏走进来,看着面色苍白的尹素婉,眸光暗了暗。 背着手,他缓缓走近,半晌才道:“现在感觉可好些了?” 尹素婉用帕子捂着嘴,不说话,眼泪在眼眶打转。 瞧着尹素婉咬唇不语,亓灏最终还是抬手抚上了她的脸。 他的手冰凉,她的眼泪滚烫。 然而,他越擦,她的眼泪却越多。 轻叹一声,亓灏扯了扯唇,低声道:“你的毒……会有办法解开的。” 听到这句话后,尹素婉“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头扑进了亓灏的怀里。 她哭,并非是因为她的毒无解,而是因为她担心自己在他面前已经没有了地位。 即便是他这般问,只是例行公事,可她还是宁愿相信他是发自内心的关心她,担心她。 紧紧搂着亓灏的腰,她一遍遍的沙哑着声音唤道:“灏哥哥,灏哥哥……” 亓灏听着这一声声的“灏哥哥”,如果说内心是毫无波澜的,这是不可能。 可是,他已经不是满心满眼里都是她的灏哥哥了。 而她,也不是那个温柔善良,单纯简单的婉婉…… 轻轻拍了拍尹素婉的肩膀,亓灏的目光落在远处,轻声道:“婉婉……” “林笙之所以能为你治腿,是因为顾瑾琇弹了曲子。” “而如今你的腿已恢复,你与她之间……便两不相欠了吧!” 尹素婉身子一颤,抬头泪眼婆娑的直直看着亓灏,良久才露出一个凄然的笑容来:“灏哥哥,我与她之间,当真能扯平吗?” 柔若无骨的手将亓灏的手放在他的胸膛上,尹素婉站起身来,哽咽道:“婉婉什么都可以不要,哪怕是这断腿之仇,只要灏哥哥说不计较,婉婉便愿意不计较!” “可是……她夺走了婉婉最重要的东西,婉婉……又怎能不在意?” 垂下眸子,她的眼泪一滴滴打落在亓灏的手背上,梨花带雨的样子,连桂嬷嬷看了都止不住心疼起来。 “哎呀,王妃,您这身上还有剧毒呢,哭不得,哭不得!” 桂嬷嬷掏出帕子,立刻上前就要给尹素婉擦脸,但尴尬的是尹素婉竟在桂嬷嬷伸出手的那一刻别过了脸。 “呃……”桂嬷嬷老脸一红,只好退到了一旁。 双儿瞧着桂嬷嬷那略微不自在的样子,心中暗笑。 虽说桂嬷嬷这个老东西鬼心眼多,可她还不是最了解尹素婉的人。 无论是咳嗽,还是哭,尹素婉都是为了让亓灏心疼。 那眼泪,人家是留给亓灏擦的,哪里需要桂嬷嬷这个多管闲事,没眼力劲的人擦? 再者,眼下这个情况,屋内也不适合有外人在,双儿看了一眼桂嬷嬷,然后不着痕迹的退了出去。 桂嬷嬷此时正在纳闷尹素婉刚才为何不领情,并未注意到屋子里只剩下自己一个碍眼的人了。 眼珠子一转,她好像明白了,难道说尹素婉在责怪自己没有替她在亓灏面前说话? “噗通”一声,桂嬷嬷来了个狠的,不顾惜自己的一双老腿,她跪行到亓灏面前,大声道:“王爷!”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亓灏和尹素婉不禁一怔。 尤其是尹素婉,泪光背后看着桂嬷嬷的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因为,桂嬷嬷这冷不丁的突然抢戏,让尹素婉酝酿的好好的悲痛心情,瞬间全无。 不得不说,桂嬷嬷这眼泪说来就来。 为了增加自己的表现力度,她抱着亓灏的腿,声泪俱下道:“王爷,王妃待您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老奴敢说,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像王妃一样爱您了!” “王爷,您忘记了当年陪在您身边的人是谁了吗?” “是王妃啊,王妃啊!” “王爷……您不能辜负了她呀!” 尹素婉察觉到亓灏的眉头越皱越深,她赶紧作势将桂嬷嬷扶起来,声音委屈又隐忍:“嬷嬷,你快不要说了!” “只要灏哥哥开心,我这辈子就别无他求了!” 刚才还口口声声说在意亓灏的心被顾瑾璃抢走了,而一眨眼的功夫又说得这般大度无私,不得不说这以退为进也算是尹素婉急中生智。 没办法,谁能料想会中途杀出个不长眼的桂嬷嬷来! 然而,桂嬷嬷并不知尹素婉心中所想,还以为她这是在配合自己,于是表现的更加卖力,也更加夸张起来,简直快要歇斯底里了:“王爷啊!” “呜呜……王妃她这么多年不容易啊!” 亓灏很想一脚将桂嬷嬷踹开,可是尹素婉又在一旁拖着桂嬷嬷,这一脚下去,恐怕就是两条人命。 忍着怒气,他幽幽道:“桂嬷嬷,有话起来说。” “桂嬷嬷,你起来!”察觉到亓灏身上散发出来的隐隐冷意,尹素婉扶着桂嬷嬷的手开始用力掐了起来,眼神也带着一抹明显的警告和不悦:“起来!” 桂嬷嬷吃痛,抱着亓灏的手终于松开。 见尹素婉残泪未干的脸上神色不太好看,她抹了抹眼泪,也总算是意识到了自己刚才好像用力过猛,有些适得其反了。 借着擦泪的功夫,她赶紧用袖子挡着半张脸,抽抽嗒嗒的缓解一些尴尬的气氛:“王爷……是老奴僭越了。” 亓灏深吸一口气,克制住一巴掌拍向桂嬷嬷的冲动,并未看她,而是对尹素婉道:“婉婉,你好好休息,本王还有事情。” 说罢,他一甩衣袖,大步出了房间。 “灏哥哥……”见亓灏头也不回的离开,尹素婉的拳头缓缓攥了起来。 “王妃……”待亓灏的身影消失后,桂嬷嬷又想张口说些什么,然而迎接她的却是劈头盖脸一巴掌。 尹素婉死死的瞪着一脸发懵的桂嬷嬷,咬牙切齿道:“说,你究竟想做什么?” 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桂嬷嬷本就脑袋一片空白,再听到尹素婉这话,更是反应不过来,“王……王妃,您说什……什么?” “是不是顾瑾琇那个小贱人买通了你,让你故意来破坏我和王爷的关系的?” 桂嬷嬷这下算是明白了,连忙摇头,她委屈道:“王妃,老奴对您向来是忠心耿耿,怎可能……” “滚!”尹素婉此时内心怒气翻涌,哪里有心情去听桂嬷嬷的解释,指着门口,她一脸怒容。 “是是是,老奴这就滚。”尽管门外已经围观了不少下人,桂嬷嬷的老脸尽失,可她也不敢再多说废话,福了福身子,赶紧退了出去。 门外,双儿低着头,垂下来的头发挡住了她嘴角的笑意。 亓灏出了怡心院后,选了一条距离书房最远,但离着芙蕖院近的一条小路。 刚好爱月抱着衣服从后院出来,亓灏停了下来,问道:“顾瑾……你家主子怎么样了?” 爱月见了亓灏,如今也没了当初那般害怕,笑道:“王爷放心,小姐已经醒来了。” 说罢,她便转身往屋子里走。 “站……”亓灏还有想问的没问完,但还是没再继续将爱月喊住。 抿了抿唇,他又深深的看了芙蕖院一眼,然后抬脚回了书房。 爱月进了屋子后,一边将衣服放下,一边道:“小姐,刚才奴婢在外面遇见王爷了。” 这时,荷香正在给顾瑾璃喂药,听到爱月的话后,奇怪道:“王爷怎么不进来?” “不知道。”爱月学着林笙的样子,耸耸肩,摊开两手,“王爷就问了小姐怎么样了,然后我就回来了。” 荷香见顾瑾璃脸色平静,低声道:“小姐……王爷他,很是关心您。” 顾瑾璃眸光微闪,半晌才道:“荷香,你想说什么?” “小姐,奴婢……”荷香张了张嘴,小声道:“如果您想要留下,奴婢也会陪在小姐身边的。” “奴婢看得出,那日王爷将您从刑部抱回来的时候很是紧张,他又守了您一夜……连奴婢都能感觉到王爷心里是在乎您的,您……” “荷香。”平日里,荷香做事稳妥,寡言少语,可要是说起话来,却往往能一针见血。 顾瑾璃就像是被人戳中了心事,又好像不敢承认荷香所说的话,急声打断了她,“之前陈亮给我们找的院子,我已经看过了,确实不错。” “待我好起来,咱们就离开。” 爱月听罢,眨着眼睛道:“小姐,您当真舍得?” 瞅了瞅屋子,她感慨道:“虽然咱们这院子是整个王府里最破旧,最偏僻的,可住了这么久,我都习惯了呢!” “还有王爷,一开始虽然也很是讨厌,但现在奴婢觉得王爷的人还是不错的。” “小姐,您要不要再……” “爱月!”荷香见顾瑾璃的脸色不太对劲,赶紧扯了扯爱月的袖子,示意她少说几句。 爱月嘟着嘴,将叠好的衣服放入了柜子中,荷香也将药碗端去厨房。 房间虽恢复了安静,可顾瑾璃的心头却发闷,烦躁的很。 身子暂时还不能翻身,咬了咬唇,她将两个丫头那些话从头脑中摒除。 然而,越是想不在意,那些话就越是根深蒂固。 “亓灏……”喃喃的念着这萦绕在她心尖上的两个字,顾瑾璃重重的叹了口气。 “小姐,你怎么了?”爱月在收拾换季的衣服,听到顾瑾璃叹气,不解道。 顾瑾璃闭上眼睛,闷声道:“无碍。” 爱月见状,以为自己打扰到顾瑾璃了,于是放轻了动作。 大概是傍晚的时候,杜江终于送来了消息,“王爷,查到了。” “原来,郭大人和尹太傅昨日预谋在顾侍郎回京的路上安排刺杀,巧的是被尹大公子听到了,所以尹太傅未免走漏风声,这才将他给软禁了。” “哦?”亓灏眯了眯眼睛,幽幽道:“本王竟没想到,向来和善的尹太傅,竟也有如此心狠的时候!” “王爷,与其说是尹太傅的主意,倒不如说是郭大人在这中间搅和。”杜江想了想,认真道:“当时顾侧妃被抓,是郭大人亲自带着人去的。” “在大牢之中,对顾侧妃下狠手的,郭大人也参与其中。” “刺杀顾侍郎,兴许也是郭大人先提议的。” “至于郭大人想做什么,可能不只是因为与尹家交好,这才同仇敌忾,极有可能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亓灏点点头,看着杜江的眼神充满赞赏:“嗯,本王也这么认为。” 抿了一口茶,他忽然想起来一件陈年旧事,冷笑道:“多年前,顾大夫人还未嫁给顾淮的时候,郭明顺曾心仪于顾大夫人。” “只是,老国公先看中了顾淮,所以郭明顺便未能娶到顾大夫人。” “后来在朝堂之中,郭明顺便有意无意的与顾淮对着干,可见对于顾大夫人一事,他还是耿耿于怀。” 杜江立即问道:“王爷的意思是,郭大人是因着私恨来挑拨尹家和顾家?” 亓灏不置可否,缓缓道:“匕首是陈泽轩的,而这次郭明顺又这么巧的插手……” 欲言又止,他斜着眼睛看了杜江一眼。 “是,属下这就去查!”杜江会意,转身就要往外走,却见秦峰急匆匆的进来了。 “王爷,不好了,八皇子出事了!” 亓灏一听,皱眉道:“发生了何事?” 今儿白天在宫里,还跟八皇子打过照面,怎么好端端的会出事呢? 秦峰道:“王爷,白天八皇子贪玩,避开了小祥子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小祥子找了一整日都找不到,结果却在御花园假山的山洞里发现了一个麻袋。” “八皇子……就在里面。” “小八他……”亓灏身子一颤,紧紧攥着拳头,不敢去想那个最坏的结果。 私心来说,即便是他曾将八皇子视为一个潜在的隐患,可当真的听到八皇子不利的消息,他心里还是很担心忐忑的。 “王爷,八皇子被找到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伤,尤其是腿……被打折了。” 秦峰一边悄悄的打量着亓灏的神色,一边小声道:“好像是棍伤。” 见亓灏脸色铁青,他又赶紧道:“不过王爷放心,八皇子没有性命之忧。” “可恶,竟有人敢对一个小孩子下手,真是丧尽天良!”杜江听罢,忿忿道。 “噌”的站起来,亓灏一边往门外走,一边冷声道:“去知会一下林笙,让她立刻随本王去宫里!” “是,王爷!”杜江应了声,急忙往林笙的院子跑去。 秦峰也去吩咐人准备马车去了,很快林笙也提着药箱出来了,于是马车便往宫里驶去。 南阳王旧府中,陈泽轩在听完雷子的话后,挑眉道:“是谁对八皇子下手的?” 雷子道:“回世子,是丽妃。” “丽妃?”陈泽轩听罢,冷笑道:“八皇子是招她惹她了?她竟三番两次想要八皇子的命?” 之前,丽妃派人将八皇子沉入湖中,这次又下了狠手,可谓是贼心不死! “丽妃因为瑶妃一事,挨了皇上和太后的打,被人抬回宫里的路上,刚好遇见了皇后,皇后言语之间可能有些嘲讽的意思,所以丽妃便将这笔账记在八皇子头上了。” “亓灏已经进宫了?”陈泽轩把玩着手里的扇子,不紧不慢道。 雷子点点头,随即又小声道:“主子,一夜之间这京中就有流言蜚语散播开来,今日您为何不去宫里给皇上解释一下?” 陈泽轩勾了勾唇,淡淡道:“本世子解释了,他就会信吗?” 见雷子摇头,他又继续道:“既然不信,本世子便无须多费口舌。” “再者,若是急于解释,倒会显得本世子欲盖弥彰。” “等这几日风头过了,本世子再寻个机会表明忠心。” “世子英明。”雷子拱拱手,又开始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陈泽轩摆摆手,笑的高深莫测:“派人将顾瑾璃与宣王的关系查清楚。” “是。”雷子应了声,飞身离去。 第122章 羞羞的事 济阳,知府郭达的府上。 书房里,顾成恩一边仔细的看着桌上的图纸,一边幽幽道:“已经过去了三日,还未将黑风寨给拿下,看来本侍郎还要继续在这里耗费几日了。” 那日在树林里遇刺后,一抵达济阳后,岳云鹏便立即查到了刺杀的土匪是当地最有名的黑风寨,而那为首的女子便是黑风寨大当家的张晓芳,二当家的名为林耿,被土匪们唤为“狗子哥”。 黑风寨建寨已有七八年,发展至今已有三四百号人,寨中规矩严明,管理有序,上下分工明确,而且寨子驻扎在黑风崖,地理位置易守难攻,再加上内外守卫森严,就像是铜墙铁壁一般,让顾成恩很难下手。 老寨主是张晓芳的父亲张汉,狗子哥原来是老寨主给张晓芳指定的夫婿,但奈何晓芳对狗子哥只有兄妹情谊,并无男女之情,所以为了不让晓芳为难,狗子哥主动认晓芳做了义妹。 在顾成恩派人攻打黑风寨的同时,狗子哥为了报岳云鹏伤张晓芳那一剑,也派弟兄们偷袭顾成恩的后营,虽只杀了二十多个侍卫,但毕竟官匪交战,黑风寨也算找回面子了。 岳云鹏被狗子哥伤了腰,一直耿耿于怀,听到顾成恩的话后,咬牙道:“主子,你放心,今晚属下便带人去将那黑风寨给端了!” 顾成恩知道岳云鹏这是心里不痛快了,但也不好说些让他气馁的话,便道:“莫急,待本侍郎将这黑风崖的地势研究明白了,你再带人动身去,要不然也是白费力气。” 岳云鹏点点头,闷声道:“是,属下遵命。” 顾成恩一边拿着笔在图纸上圈圈点点,一边问道:“京中可有什么动静?” 岳云鹏道:“没有任何异常。” “阿璃她……这几日可好?”抿了抿唇,顾成恩声音低沉了几分。 岳云鹏想了想,道:“二小姐还在养伤中,应该没什么大碍。” 顾成恩“嗯”了声,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岳云鹏刚走到门口,只见前院的下人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顾侍郎,不好了!” “知府大人……大人他……遇刺了!” “嗯?”顾成恩听罢,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郭大人不是在府中吗?怎么还能遇刺?” 那下人咽了口唾沫,支支吾吾道:“大人今日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个女子。” “可没想到那女子是黑风寨大当家的,刚才大人想跟她……嗯,没想到却被那女子给刺了一刀。” 虽说郭达只是小小济阳县的知府,可要不是凭借着郭明顺的关系,他一个昏庸无能之人,连知府都坐不上。 这青天白日的,竟将外面不知底细的女人带回来就要上床? 挨了刀子也是活该! 顾成恩眼底划过一抹厌恶,不过想到那清风寨的大当家的竟不请自来,他眯了眯眼睛:“既然是送上门来的,那本侍郎自然不能放过她!” 将毛笔放下,他冷笑一声,随即大步出了书房。 岳云鹏两眼放光,将袖子撸起,也是一脸蠢蠢欲动,大干一场的模样。 然而,张晓芳并非是单枪匹马来的,就在她进入知府家后,狗子哥以及其他乔装成老百姓的弟兄们潜伏在知府家后门外,待一听到里面传出来打斗声,他们便齐齐现身。 不得不说,黑风寨的弟兄们个个身手不凡,三两下便将围上来的家丁们给打趴下了。 因为被顾成恩发现,所以仓促之间张晓芳只捅了郭达肚子一刀,担心顾成恩会赶来,于是一群人便匆忙逃走了。 尽管顾成恩和岳云鹏以最快的速度赶去了前院,但还是迟了。 院子里,只剩下满地打滚哀嚎的下人们,以及屋内床榻上赤裸着上半身,捂着流血的肚子的郭达。 “主子,让他们给跑了!”岳云鹏不甘心的攥着拳头,两只眼睛恨不得将眼珠子给瞪出来。 “哎哟,哎哟!” “快,快去找大夫!” 听着屋内传来的呻吟声,顾成恩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缓缓道:“无碍,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先去给郭大人找大夫!” 即便是顾成恩打心眼里瞧不上郭达这个只知道吃喝玩乐,脑满肠肥的死胖子,可表面上该做的还是得做。 “是。”岳云鹏应了声,转身离开。 张晓芳虽没将郭达一刀毙命,可全身而退还杀了不少郭达的家丁,这也算是大胜而归,因此在黑风寨内大摆酒席,上下几百个弟兄们开怀畅饮,好不乐呵。 差不多在酒足饭饱,黑风寨上下放松警惕的时候,岳云鹏先带着人从前面故意搞出动静,吸引他们的注意。 在前面交战的时候,顾成恩再亲自带着众多侍卫、官兵们从黑风崖的后山攻入了寨子。 如此一来,便是前后夹击,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一场仗,整整厮杀了一个晚上,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双方都杀红了眼睛,后来躺下的一个个也不知道是哪一方的尸体,总之尸首遍地。 好在黑风寨有一条秘密通道,见骁勇善战的弟兄们已经死伤众多,张晓芳便让狗子哥立即发出一个信号,于是剩余的残兵弱将以及寨子里的百姓们连忙从密道逃脱。 顾成恩本想继续追上去,但由于对方逃脱的地方很是危险,就像是摆了一个阵,除了黑风寨的人,外人摸不透门道的。 担心出意外,所以顾成恩便只能暂且收手。 岳云鹏清点了一下双方伤亡人数,黑风寨的尸体有一百零八具,而顾成恩的人死伤六十人。 比较之后,岳云鹏的心理平衡了不少,然后便心情大好的收拾了现场跟着顾成恩回去了。 不过,顾成恩的脸上仍旧看不出什么喜怒来。 他看起来有些心事重重,因为他忽然捕捉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每次与张晓芳等人对战的时候,黑风寨的人总是一口一个狗官,看来他们对官府的人恨之入骨。 虽然他是老皇帝派来平乱的,但之前并未与他们有过任何瓜葛,所以这狗官应该是他们经常挂在嘴边的称呼。 而且,从字里行间也可以察觉到,郭达好像经常做鱼肉百姓的事情,而黑风寨的所作所为却像是在为民除害…… 深吸一口气,他决定回去后将这件事情好好查一下。 兴许,里面有什么隐情…… 宁王府里,林笙一点点将顾瑾璃身上的纱布拆开,爱月则站在一旁眼巴巴的瞅着,表情很是紧张。 林笙瞧着爱月那忐忑不安的小模样,翻了个白眼道:“本姑娘说过,你家主子身上不会留下任何疤的,你怕什么?难道不相信我的医术?” 爱月攥着帕子,小声道:“奴婢当然相信林姑娘的医术了,只是之前小姐伤的那么严重……” 荷香拍了拍爱月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不要担心。” 从刑部回来到现在,顾瑾璃每天都按时喝药、换药,再加上林笙给她扎针活络经脉,顾瑾璃身上的伤勉强已经愈合了。 但是,毕竟才短短几日,要想恢复到受伤之前的状态,那得再精心调养几日才行。 将纱布褪到顾瑾璃肩膀以下后,林笙又将她的两只胳膊和腿上的纱布也一并剪开,盖住了身上重点部位,然后指着那光滑如玉的皮肤,得意道:“怎么样?” 爱月小心翼翼的摸了摸顾瑾璃肩胛骨处,高兴道:“真的,这里的伤真的一点都看不出痕迹了!” 毕竟身上没有衣物,顾瑾璃被三双眼睛给盯着,尴尬的扯过被子来,“好了,你们不要再看我了。” 荷香察觉到顾瑾璃的不自在,她贴心的去旁边的柜子里拿出衣物来放在床榻旁边。 顾瑾璃见林笙饶有兴趣的盯着自己,脸色微红,提醒道:“林姑娘,我要穿衣服了。” 林笙摸了摸下巴,“嘿嘿”一笑,“你的药每天都是我上的,现在还害羞个什么劲呢?” 一边伸手在顾瑾璃的胸前指着,她又放肆大笑道:“这里我摸过,还有那里我也碰过,你……” “林姑娘!”顾瑾璃这些日子与林笙也熟了,于是瞪着她佯怒道:“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好了好了,你这个人真无趣,我不逗你了!”林笙撇撇嘴,一边站起身往外走,一边小声嘟囔道:“要是在我们那,十几个女人光着身子在大澡堂子里洗澡也没什么,古人真是瞎矜持!” 想到过去的生活,她幽幽的叹了口气,脸上难得露出一丝伤感来。 爱月注意到林笙脸色有些不对劲,以为她是真的生气了,因此端着刚从厨房拿回来没多久的桂花糕,送上前道:“林姑娘,我们家小姐脸皮薄,您别介意。” 林笙又怎能将自己的心事告诉爱月呢,又重重叹了口气,她夹起一块桂花糕塞进了嘴里。 荷香帮顾瑾璃简单穿好衣服后,然后仔细的扶着她的胳膊道:“小姐,您慢一点。” 顾瑾璃的身子可以走动,但不宜大量活动,不过下床这种小事情自己还是能够完成的。 笑了笑,她道:“没事,我自己可以。” 说罢,她便动作缓慢的下了床。 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她发现身上并无一丝疼痛之感,心中暗叹林笙的医术果然厉害。 走到林笙面前,顾瑾璃真诚道:“多谢林姑娘。” 林笙嘴里塞满了桂花糕,斜着眼睛看了一眼顾瑾璃,她含糊不清道:“谢谢就不必了,不过你又……又欠了本姑娘一个人情,以后……以后本姑娘有用得着你的……的时候,你得……得……” “咳咳咳……” 见林笙被一口桂花糕噎得翻着白眼,顾瑾璃赶紧倒了杯茶递上前,笑道:“好,但凡日后林姑娘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一切任凭林姑娘驱使。” 林笙接过茶杯后,大口大口的将茶水往嘴里灌去,待将桂花糕冲下喉咙后,才拍着胸口道:“好,有你这话我便放心了!” 忽然想到什么,顾瑾璃问道:“对了,八皇子的伤如何了?” 林笙一听到顾瑾璃提到八皇子,整个脸上都是疼惜怜悯之色,“啧啧,你可不知道,那八皇子一身的伤,虽没你那么严重,可也快要半条人命了。” “幸好是王爷带我进宫的及时,要不然就凭着太医院那些老庸医,绝对不能从黑白无常手里将他给夺回来!” 咽了一口茶,她又继续道:“我给你说,我当时看到八皇子的伤后,差点没被吓死,那身上都是青紫青紫的,还有腿更是惨不忍睹,腿骨都被打得露出来了。” “眼睛周围也都是血,啧啧……皇后看了都心疼得险些晕过去!” 摇了摇头,她感慨道:“也不知道谁这么狠毒,竟对这么个小孩子动手,真是丧尽天良!” 对于八皇子,顾瑾璃也仅仅只有几面之缘而已。 虽说不上熟悉,可对八皇子的印象还算不错,因此担心道:“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第一次与八皇子有交集,是他被丽妃派人丢入湖中,而这次不知道此事是不是还是与丽妃有关…… “命我给他保住了,不过他的腿因为还伤到了筋脉,所以至少得养两个月才行。”林笙说到八皇子的腿,又想到了尹素婉,于是笑道:“对了,怡心院那位这几日倒是安分的诡异,你说她会不会又在酝酿什么幺蛾子了?” 尹素婉的腿恢复一事,顾瑾璃也听爱月说过了,眸光微动,她淡淡道:“她如何与我无关。” “啧啧,你可真够沉住气的!”林笙又露出招牌式白眼,掏了掏耳朵,撇嘴道:“我要是你,身边有这么个白莲花整日的戳我眼珠子,我非得虐死她不可!” 顾瑾璃不知林笙口中的白莲花真正的意思,点头道:“嗯,王妃气质温婉,性子柔和,确实像白莲花一样清新脱俗。” “哈?你说她清新脱俗?哈哈哈!”捂着肚子,林笙突然大笑起来:“你知道不知道,白莲花是什么意思?” 顾瑾璃觉得林笙这笑得有些莫名其妙,奇怪的看着她,不解道:“林姑娘,你为何发笑?” 林笙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笑,兴许是看到顾瑾璃刚才那一本正经称赞尹素婉的表情。 “我……哈哈!” 她不知道该怎么给顾瑾璃解释,只能继续的大笑起来。 “什么事情如此好笑?”忽然,亓灏的声音出现在了门口。 顾瑾璃一怔,转头望去,只见他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因为八皇子的事情,亓灏这几日大多时间都在宫里,即便是回了宁王府,也差不多到深夜了。 所以,亓灏和顾瑾璃也一直未见面。 之前,林笙给亓灏保证过,三日顾瑾璃身上的鞭伤能恢复,五日肩胛骨的大伤能结痂,可她又是个急性子,实在是忍不了每日都看着顾瑾璃病怏怏的躺床上去,所以便将逍遥子留给她极其珍贵的“神仙水”给顾瑾璃抹在伤口上了。 不过,那“神仙水”,可不是几千年后在某宝上卖的死贵死贵的“神仙水”,而是逍遥子研究出来的一种可以促进体内细胞快速生长,加快伤口愈合,祛除疤痕的一种药液。 当时林笙觉得这种药水很是神奇,于是便以“神仙水”命名。 只是,每提炼一次“神仙水”,都要耗费不少物力、心力,林笙能将它用在顾瑾璃身上,也足以说明她的仗义。 “神仙水”再配上补充人体内元气的“龙虎丹”,顾瑾璃今日便能下地了。 林笙捕捉到亓灏一看到顾瑾璃后眼睛发亮,坏笑道:“王爷,顾侧妃的伤差不多都好了。身上也没留下疤,你要不要亲自检查一下?” 顾瑾璃一开始没明白什么意思,倒是爱月听懂了,“噗哧”一声,她没忍住笑了出来。 在茶茶兔的话本里,她依稀记得有这样一个情节,大概是女主洗完澡后,刚穿好衣服,男主便出现了,于是男主就抱着女主,邪魅一笑,说什么检查一下女主洗得是否干净。 听着林笙这话,爱月情不自禁的在脑海中自行脑补了一出大戏。 而故事的男女主,便是眼前的亓灏和顾瑾璃。 想着那个羞羞的画面,她就很是兴奋。 顾瑾璃瞧着爱月盯着亓灏一副甚是激动的模样,转念一想,这才明白林笙话里的意思。 亲自检查?这不就是要脱光光…… 耳朵一红,她又瞪了林笙一眼:“林姑娘,你莫要胡说八道。” “嗯?我刚才说什么啦?”林笙摊开两手,一脸笑嘻嘻的样子很是欠打。 顾瑾璃觉得这林笙就是个女无赖,跟她斗嘴是永远斗不赢的,扭过头,她决定不再搭理林笙。 “王爷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站起身来,顾瑾璃给亓灏行了个礼后,问道。 见到他,她竟有些紧张起来。 “王爷,您喝茶。”爱月殷勤的倒了杯茶,递到亓灏手边。 亓灏顺势坐了下来,也并未拐弯抹角,而是直接道:“本王过来看看你。” “呃……”顾瑾璃的耳朵更红了,扯了扯唇,她声音不自然道:“多谢王爷关心。” 顿了顿,他又问林笙:“明日你再随本王去宫里一趟。” “啊?”林笙这个人最是讨厌去宫里这种死气沉沉的地方,因此下意识的摆手道:“不去不去!” 八皇子被人暗算一事,虽然亓灏怀疑是丽妃所为,可这次却没有丁点证据,所以八皇子也只能吃闷亏了。 毕竟喊了自己那么多年“四哥”,所以亓灏心里怎能不心疼八皇子? 听到林笙拒绝,他的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不悦道:“为何不去?” “不是我不愿意去,而是……而是魏太医太烦人了。”林笙挠了挠脑袋,表情嫌弃道:“我上次都给他解释过什么是‘手术’,他还是一遍遍的问个不停。” “这么差的资质,还想做我的徒弟?门都没有!” “再说了,我都把药方和注意事项写在纸上留给魏廖了,也没必要去宫里了呀!” 听到林笙是因为魏廖才不愿去宫里,亓灏的脸色好看了一些,语气也缓和了点:“既然如此,那本王明日便不让魏廖跟着,如此可行否?” “那个……哈哈,我得回去补个觉了,你们聊,你们聊!”即便是亓灏退了一步,林笙还是不想去。 轻咳两声,她快速的背起药箱,一边往外走,一边给两个丫鬟使眼色。 爱月和荷香对视一眼,便也跟着林笙出了房间。 待屋子的门关上后,顾瑾璃在亓灏的注视之下,手脚也不知道该怎么放。 “王爷……您喝茶。”端起茶杯,顾瑾璃用喝茶的方式来缓解尴尬和紧张。 亓灏“嗯”了声,抿了口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顾二小姐和宣王的事情,你可知道?” “嗯?”顾瑾璃没料到亓灏会突然问这话,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他口中的“二小姐”是顾瑾琇,便反问道:“王爷指的是何事?” 在不清楚亓灏发问的用意之前,她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亓灏只知道顾瑾璃与顾瑾琇身份互换,也不确定她是否知道顾瑾琇与宣王有私情。 沉吟片刻,他缓缓道:“前两日,府中有下人在街上看到顾二小姐与宣王拉拉扯扯,看着二人之间好像关系匪浅。” 在得知尹子恪被禁足与郭明顺有关后,亓灏便派人去查郭明顺与陈泽轩之间的关系。 调查的过程中,顺便查到那日陈泽轩与宣王、曦月,还有玉淑郡主一同逛街,而逛街的途中又横空杀出了一个顾瑾琇,所以亓灏便也借着这个事情来做借口,故意与顾瑾璃找些话题罢了。 顾瑾璃避开亓灏的目光,低声道:“这个……我不太清楚。” 顾瑾琇爱慕宣王的事情,整个相府上下估计都已知道,但她还是不能松口。 毕竟,宣王和亓灏是处于对立的两方,她最好不要搀和进去…… 顾瑾璃的回答,也在亓灏的意料之内。 “哦”了声,他又冷不丁问道:“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七……”差点将自己的生辰脱口而出,顾瑾璃张了张嘴,随即垂下眸子看着茶杯里漂浮的茶叶,淡淡道:“我的生辰已经过去了。” 她现在的身份是顾瑾琇,而顾瑾琇的生辰确实在几个月之前就在相府上下张灯结彩,欢天喜地的一片恭贺声中过完了。 而身为顾瑾璃的她,一日不摆脱现在的身份,一日便只能是顾瑾琇…… 亓灏既已调查过顾瑾璃,自然也查到了她的真实生辰。 把玩着茶杯片刻,他站起身来,沉声道:“你好好养身子,等过几日本王带你出去逛逛。” “啊?”顾瑾璃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自打嫁入宁王府以来,他们之间,最初好像每次见面都是以尹素婉为矛盾点展开。 后来不知从何时开始,好像提到尹素婉的次数越来越少…… 他的婉婉,渐渐走出了他们的话题。 不过,他们二人除了参加宫宴,一同出行的时候好像也只有回相府参加顾淮生辰宴的那次了。 现在,竟然要说陪她出去逛逛? 这简直是太突然了! 可能被顾瑾璃盯得有些尴尬,亓灏背着手,一边往门口走,一边道:“你始终是宁王府的人,要是在府里闷出毛病来,难免你父亲又要找本王麻烦!” 说罢,他便大步走出了门口。 亓灏刚走,爱月便钻了进来,一脸八卦道:“小姐,王爷都跟您说什么了?” 顾瑾璃没有说话,摇摇头。 爱月想着从顾瑾璃嘴里也套不出什么有价值的话来,无趣道:“奴婢去厨房给您准备些吃的。” 想着亓灏那句“宁王府的人”,顾瑾璃的心跳“突突突突”的加速起来。 有什么东西,好像越来越超出她的控制之内…… 紧紧攥拳,她的表情茫然又矛盾。 第123章 一线生机 昨日,顾成恩派岳云鹏在百姓间私访后,果真发现黑风寨反叛朝廷一事另有隐情。 自打郭达上任济阳知府后,便以各种名义搜刮民脂民膏。 除了敛财之外,他还喜欢强抢民女,奈何天高皇帝远,百姓们对于他的恶行只能敢怒不敢言。 稍有发表不满的言论者,都没有好下场。 而黑风寨,便是那个为百姓出头之人。 当郭达联合了有钱的乡绅共同在济阳县里为非作歹的时候,黑风寨的人便打劫富豪家的财物,用来接济穷苦百姓们。 不过,行侠仗义,劫富济贫这种事情,起初黑风寨的好汉们并未透露身份,百姓们便以为是侠客所为,后来富豪家中失窃的东西多了,百姓们便唤他们为“侠盗”。 再后来,黑风寨犯下的案子越来越多,身份也随之暴露,于是干脆明目张胆的与官府作对起来。 郭达不止一次派人围剿黑风寨,但每次都失败而归,故而因为私仇才故意夸大、抹黑黑风寨的罪行,将他们形容成了十恶不赦,危害百姓的土匪恶霸。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顾成恩决定先停止继续剿杀黑风寨,将收集到郭达这些年鱼肉百姓的罪证带回京中,看看老皇帝是怎么个意思。 其实,他本可以派岳云鹏回京的,可是由于还有三日便是顾瑾璃的生辰了,所以他想尽快回去。 然而,在顾成恩刚走出济阳没多久,便遇到了张晓芳和黑风寨的一众弟兄们。 黑风寨昨夜损伤惨重,他们本打算休养生息后再报仇,可今日听说顾成恩莫名其妙的要回京,他们咽不下这口气来,于是便打算像来时一样,在路上将他拦杀。 可巧的是,张晓芳刚带着兄弟们将顾成恩包围,双方还未开战,郭明顺和尹太傅派来的杀手也来了,因此敌我不分,三方陷入了混战之中。 张晓芳一心要为弟兄们报仇,故而死死缠着顾成恩不放。 这要是之前,顾成恩绝对不会放过张晓芳,可在知道他们是出于侠义才与官府为敌,因此也不愿与她多做纠缠,只守不攻。 张晓芳虽感到奇怪,但更是咬着顾成恩不放了,招招毙命。 由于刺客们和黑风寨的人是前后脚到的,所以顾成恩的人认为他们是一伙的。 他们一方面要抵御黑衣刺客们的攻击,另一方面还要防着黑风寨的人,因此前后夹击,进退两难,情况很是不妙。 而黑风寨的人在看到了又横空出现刺客们后,第一反应是顾成恩的救兵,可在看到他们朝着顾成恩等人是杀气腾腾的模样,便知道大家有着共同的刺杀对象,因此士气大增。 在打斗过程中,顾成恩一个不备,便被黑衣刺客击中了后背,在他滚下山崖的时候,只听到张晓芳的一声惊呼:“我去你奶奶的!” “砰!”,她身子一歪,也被黑衣人打落下去。 两个人的身影,一红一蓝,就像是两只蝴蝶一样,翩翩坠落。 “大当家的!”没料到黑衣人会对张晓芳动手,狗子哥挥舞着手中的流星锤向那刺客的脑袋打去。 岳云鹏一脚将挡在自己身前的刺客踹开,提着剑跑到山崖边上,痛心疾首道:“主子!” “杀!为大当家的报仇!”狗子哥红着眼睛,带着人马,奋力厮杀起来。 举着剑,岳云鹏转身同样双眸猩红:“为主子报仇!” 两方不约而同的开始将目标集中于黑衣刺客们身上,一阵阵嘶声力竭的吼声,震得整个山谷回声荡荡。 顾成恩坠崖的消息,在第二日下午传回了京中。 相府,大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成了个泪人,顾淮无法接受现实,老眼一黑晕了过去。 老皇帝得知后,很是震惊,立即派人去协助回来报信的岳云鹏去顾成恩落崖的地方找人。 亓灏在收到消息后也是觉得太过突然,于是便派杜江去查,可杜江反馈回来的信息确实说是顾成恩被人围杀坠落山崖。 同时坠崖的,还有黑风寨的女贼首。 至于那中途出现的黑衣刺客,由于当时场面太过混乱,再加上后来撤退逃窜的及时,所以还无法查到任何踪迹。 最为高兴的莫非郭明顺和尹太傅,他们二人举杯欢祝,好不惬意。 顾成恩从那么高的山崖上掉下去,绝对凶多吉少了! 考虑到顾瑾璃要养伤,所以亓灏并未在第一时间将此事告诉她,但想到纸包不住火,她早晚都会知道。 与其从旁人添油加醋的口中知晓,还不如自己告诉她,因此又隔了一日,他才去的芙蕖院。 顾瑾璃当时正在院子里晒太阳,亓灏抿着唇,脸色有些沉重,但还是言简意赅的将事情告诉了她。 听完亓灏的话后,顾瑾璃怔怔的看着他,神色很是不相信,半晌她才扯着唇角,声音发颤道:“大哥的武功很是厉害,再者……还有很多侍卫保护,就算……就算那贼人再厉害,也不可能……” 她攥着拳头,表情似哭非哭,看上去是强作镇定的坚强,让亓灏有种想将她揽入怀中的冲动。 但是,他克制住了。 伸到半空中的手落在顾瑾璃的肩头,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你莫要太担心,昨日父皇已经派人去找了,兴许顾侍郎还有一线生机。” 顾瑾璃死死咬着唇,眼眶发红,可就是倔强的不让眼泪落下来。 “王爷。”这时候,突然秦峰从外面进来了,不等亓灏给他使眼色,他直接道:“皇上派去的人已经到处找过了,还是没有找到顾侍郎的尸体。那山周围经常有豺狼,极有可能……” 顾瑾璃在听到那“尸体”后,眼泪夺眶而出,亓灏见状,怒斥道:“住口!” “呃……”秦峰后知后觉,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有些不妥,吓得缩了缩脖子,小声安慰道:“顾侧妃,顾侍郎虽然遭到了贼人的报复,可也不见得会就此因公殉职的,您……” 秦峰本来就嘴拙,这安慰人的话听上去更像是往人的心窝里捅刀子,因此亓灏忍着一巴掌将他打飞的冲动,瞪眼道:“滚出去。” “是,王爷。”秦峰听罢,“嗖”的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顾瑾璃的肩膀抽动,眼泪一滴滴落下,嘴角又被咬破。 亓灏心里一疼,抬手抚上她的唇,轻声道:“你若难过,就咬本王。” 顾瑾璃抬眸,泪眼婆娑的看着亓灏认真的脸,她竟真的张开口咬了上去。 用尽所有力气,好似要将心里的难过发泄出来。 亓灏身子站得笔直,手指沁出了血,忍着痛,低眸看着顾瑾璃。 瞧着她的眼泪仍未有止住的趋势,他的眸光暗了暗。 明明是近在咫尺的人,可是此刻她却在他面前为旁的男人伤心落泪…… 即便是,她对顾成恩只有兄妹之情,可这样的感觉,还是让他有种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顾瑾璃咬了多久,亓灏就深深的看着她多久。 他感觉不到手指头的痛,只觉得心一点点在发疼。 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那样一天,他也能走近她的心里,得她如此在意…… 手上的力道突然消失,只见顾瑾璃终于松开了口。 望着亓灏那被自己咬得血迹斑斑的手指,她吸了吸鼻子,小声道:“对不起。” 她难过归难过,可不该借机发泄在亓灏身上。 心里有些愧疚,刚想掏出帕子来想帮亓灏包扎,而他却率先伸手揩去她脸上的眼泪,温和道:“心里好受些了吗?” 人,可能就是这么奇怪。 有时候受了天大的委屈都不会吭声,但听到安慰的话却泣不成声。 虽然顾瑾璃还未到泣不成声的地步,可听到亓灏这句很是寻常的话后,眼泪竟又涌了出来。 亓灏也没有再多言语,继续动作轻柔的擦着她脸上的泪。 他深邃的眸子里,竟荡漾着一片温柔,让顾瑾璃一时之间移不开眼睛。 动了动唇,她喃喃道:“亓灏……” 两个人静静的对望着,谁也没有动。 轻拂开亓灏的手,顾瑾璃直直的看着他,出口的声音很是空灵:“以后……不要再对我好,也不要再靠近我。” 不要对她好,她怕沉溺于其中,将来无法自拔。 不要再靠近她,她担心时间久了,离开他的决心便会日益动摇…… 说罢,她站起身来,抬脚往屋内走。 “顾瑾……琇!” 刚走了两步,顾瑾璃的肩膀便被亓灏从后面扣住。 僵硬着身子,她抬手抹掉脸上的残泪,闷声道:“王爷还有何事?” “本王……”亓灏攥着顾瑾璃肩膀的手越来越紧,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对她说起。 原本说的是顾成恩生死不明的事情,可她怎么就突然扯到旁的去了? 不要他对她好?扪心自问,他以前对她是坏到极点,现在也不过是待人的常态,也算不得什么好。 不要他靠近她?若是可以控制自己的心,他也不愿爱上她。 因为,爱上她,意味着将来在与宣王、顾淮的争斗中要抉择两难…… “灏哥哥!” 突然,院门口一道熟悉的声音让亓灏转过头去,也让顾瑾璃的身子一颤。 尹素婉现在已经行动自如了,她上前一步,不过却没进院子,“宫里来人了,说是小八醒了。” “我想着有日子没去宫里给太后请安了,便想问灏哥哥要不要一起进宫去?” 八皇子性命虽无忧,可后脑勺后面也受过重伤,因此这才醒来。 她的腿早就好了,今日哪里是想去宫里给太后请安? 分明是之前在花园里散步,远远的看到亓灏往芙蕖院的方向来了,思忖良久后这才不甘心的也追了过来,从八皇子身上做文章…… “好。”眸中闪过一抹挣扎,亓灏一点点松开手,然后转身离开。 听着身后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顾瑾璃竟心头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失落,还有一丝丝的难受。 兴许,她私心里还是期待他能对自己再说些什么的,只不过却…… 自嘲一笑,顾瑾璃进了屋子。 荷香和爱月正在打扫内殿,因此刚才一直没发现亓灏来了。 见顾瑾璃脸色不好的回来了,爱月放下手中的鸡毛掸子,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荷香赶忙倒了杯茶,递到了顾瑾璃的手边。 顾瑾璃坐下,紧紧握着茶杯,那杯中茶水的热意涌遍全身,将心里的冷意一点点驱散。 “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爱月见顾瑾璃不说话,有些着急。 深吸一口气,顾瑾璃缓缓道:“大哥他……在回京的路上遇到了刺客,坠崖了。” “什么?”爱月听罢,“啪”的一声,鸡毛掸子落在了地上。 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她低叫道:“大公子死了?” 荷香皱着眉头不悦的看了一眼大呼小叫的爱月,然后轻声细语的安慰道:“小姐,大公子武功高强,一定会吉人天相的。” 顾瑾璃垂下眸子,静默不语。 意外,有时候来的就是这么突然…… 让人猝不及防,让人无法承受…… 倘若顾成恩这次真的丧命,那么她一定会后悔的。 后悔多日之前没有再亲手为他做一件衣裳,后悔因为怀疑他对自己的心思不正而刻意疏远他,后悔还没来得及好好跟他说几句话…… 深吸一口气,她将眼泪憋回去,仰头勉强笑道:“嗯,大哥会没事的。” 荷香见顾瑾璃这强颜欢笑的样子,轻叹一声,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与爱月对视一眼,然后便继续打扫屋子。 亓灏出了芙蕖院后,脚下步子沉重,步履缓慢。 尹素婉与他并肩而行,可二人却一路无言。 突然顿住脚,亓灏对不远不近跟在身后的杜江道:“去林笙的院子,让她随本王一块。” 尹素婉一听,下意识道:“灏哥哥,宫里有魏廖在,还有其他太医,林姑娘她没必要跟着咱们进宫吧?” 林笙上次用毒蜘蛛捉弄她一事,她这辈子可忘不了。 那蜘蛛在林笙走后,也神奇的从她衣服里爬走了,可却留给了她满身红点。 那小红点又痛又痒,整整一天才从她身上褪去。 她本想跟亓灏两个人独处的,抓紧时间好好修补一下二人现在不冷不热的关系,可要是多了一个林笙,不仅没法与亓灏亲近,还可能又要受林笙的气…… 所以,她怎能让林笙这个讨厌鬼也跟着? 杜江是听命于亓灏的,所以根本没把尹素婉的话听耳朵里去,对亓灏拱拱手,他便直接往林笙院子里去。 亓灏看着尹素婉,剑眉轻蹙,缓缓道:“太医院的太医再多,全部加起来也没一个林笙厉害。” 顿了顿,他又冷声道:“难道,你不希望小八快些好起来吗?” 尹素婉攥着帕子,急声反驳道:“灏哥哥,这些年我也是将小八当弟弟待的,怎么可能不希望他好起来?” 说是将八皇子视为弟弟,尹素婉也不过是因为亓灏的关系爱屋及乌,亦或者说是表面上对八皇子装出一副和善亲切的样子罢了。 她如今满心里都是不择手段的除掉顾瑾璃,连尹子恪这个亲哥哥都可以用来作为棋子,又怎会在意八皇子的死活? 亓灏要林笙一同进宫,一来是真心想让八皇子快些好起来。 二来,是刚才被尹素婉看到了自己与顾瑾璃在一起的尴尬场面。 进宫的路上,他不愿自己与她独处的太难堪。 有林笙在,气氛应该会好一些…… “时候不早了,走吧。”轻叹一声,亓灏微微伸出手,握住了尹素婉的手。 她的心思,他不用猜也能知道。 只是对着她这双清澈的眼睛,他始终是做不到太狠心…… 尹素婉没料到亓灏会主动牵着自己的手,先是一怔,然后她眼中闪过一抹欢喜。 几日的不快渐渐散去,尹素婉又燃起了希望。 只要亓灏还对自己有一丝情意,那她就永远不会输给顾瑾璃的! 都说男人有了新欢就会忘记旧爱,可也有句话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她与亓灏这些年的感情,就是手里最大的底牌! 亓灏握着尹素婉的手往前走,心里想的人却是顾瑾璃。 如果,他再勇敢一点,刚才大胆的表白自己的心意,她会不会打消离开宁王府,离开自己的念头? 苦涩一笑,他觉得自己太贪心了。 给不了尹素婉一颗完整的心,却又想将顾瑾璃困在自己身边,这样的他,连自己都有些厌恶了…… 可是,他为了皇位步步为营,处心积虑了这么多年,几乎从未有过放纵自己的时候。 现在,这是第一次想随心所欲,肆意妄为做的一件事情…… 他想要去爱顾瑾璃,想守护她。 至于婉婉,等合适的时机,他会找她好好谈谈。 不求她能原谅自己,只希望也给她一个交代。 要不然,在感情里,三个人只能无休止的继续煎熬下去…… 当然,最为煎熬的应该是他…… 尹素婉时不时的用余光偷偷打量着亓灏的神色,待见到他那一脸沉思,似乎做了什么重大决定的样子,心中不由得生起一股不安来。 再想到他给顾瑾璃那贴心擦泪时流露出来的心疼和温柔,她握着他的手便不自觉的用力几分。 为什么,曾经那些只专属于她的一切,亓灏会给别的女人?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灏哥哥……”忍不住,尹素婉还是问了出来,“顾瑾琇在你心里,现在究竟是什么位置?” 亓灏眸光一闪,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神色莫辨道:“婉婉,这件事,待从宫里回来本王再与你说。” “灏哥哥,你……”尹素婉心里一慌,刚想说什么,却听得不远处一道令人厌恶的声音传来。 “哎哟喂,王妃!” 林笙从另一条小路迎面过来,肩上背着的药箱一甩一甩的,跟她这个人一样不让人讨喜。 三步并两步,她大步流星的上前,上下打量了尹素婉一番后,摸着下巴坏笑道:“几日没见,王妃可还好?” 当着亓灏的面,尹素婉即便是恨林笙恨得牙痒痒,可还是得忍着胸中怒气,皮笑肉不笑的道:“有劳林姑娘挂心了。” 林笙目光落在亓灏和尹素婉二人相握的手上,唇角笑意渐大,可却带着一丝嘲讽:“王爷和王妃感情可真好!” 撇撇嘴,她轻哼一声,自顾自的上了马车。 林笙的眼神让亓灏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了顾瑾璃那张清淡平静的脸,竟有些心虚起来。 松开尹素婉的手后,亓灏本想直接上车,但转头见到尹素婉那眼中委屈又失望的神色,还是抬手撩开车帘,示意她先上车。 虽然亓灏并未像之前一样扶着她上车,可这也比他将自己丢下不管不顾先上车要好的多。 点点头,尹素婉便上了马车。 亓灏进车厢后,看了一眼对面抱着双臂对尹素婉露出诡异笑容的林笙,便坐在了尹素婉旁边。 “走吧。”对车夫吩咐了一声,马车便“哒哒哒”的往宫里的方向行驶去。 到达宫中的时候,八皇子的寝殿内挤满了人。 除了得了风寒的太后,还在养伤的丽妃和避开风头的瑶妃没来之外,有像是几日之间老了十岁的老皇帝,用帕子捂着嘴抽泣的皇后,安慰皇后的德妃,陪着德妃前来的曦月,来看热闹和为做贼心虚的丽妃打探消息的华琼。 八皇子的寝殿旁边就是七皇子的住处,因此屋内肯定少不了七皇子。 而宣王在这个时候必定要表示对八皇子这个弟弟的关心,他更是不能缺席。 陈泽轩和玉淑郡主也带着众多珍贵药材也来了明阳宫,当然太医院的太医们也都在一旁候着。 八皇子刚醒来,身子还虚弱的很,没一会又沉沉睡了过去,这又把老皇帝吓得不轻。 贾公公小声的在老皇帝耳边低语了一番后,老皇帝“噌”的从床榻旁边站起来,急忙道:“快,让林笙进来!” 贾公公应了声,然后便到寝殿门口将林笙迎了进来。 林笙不是第一次进宫了,瞧着乌泱泱的这么多人,不禁冷着脸道:“人太多,影响空气流通了,闲杂人等赶紧出去。” 一边说着,她看也没看,一边将挡路的华琼公主给粗暴的扒拉到一旁去。 “你竟敢冲撞本公主?”华琼公主高高在上惯了,从来没有人敢动她一根汗毛,因此恼怒的举起手就要对着林笙的脸打去。 “哎哟!” 不等华琼的手伸到林笙的脸上,却被林笙直接掰住了手指,疼得她哇哇叫。 “松手,松手!”华琼的眼泪都疼得出来了,见林笙冷笑着不放手,只能对老皇帝求救道:“父皇,救我!” 老皇帝也算或多或少从亓灏嘴里了解过林笙的脾气了,见她发话了,便对众人摆手道:“你们先出去,朕在这里即可。” 陈泽轩与七皇子率先出去了,随即宣王和德妃、曦月离开,大批的太医跟在后面也出了屋子。 见屋内瞬间少了不少人,林笙才感觉空气新鲜了不少。 松了手,她对华琼翻了个白眼后,放下药箱给八皇子开始诊脉。 华琼气不过,指着林笙还想破口大骂,但见到老皇帝警告的眼神后,只能忍气吞声的甩着袖子离开。 “皇上,臣妾不走。”皇后平时阴险恶毒不假,可八皇子自打襁褓之中便由皇后带大,要说对八皇子没两分真心也有点过分。 老皇帝没搭理皇后,眼巴巴的瞅着林笙。 亓灏与尹素婉坐在一旁,房间内除了几个人的呼吸声外,很是安静。 第124章 一语双关 寝殿外面,一重皇子公主等人都围在石桌旁坐着。 华琼一边狠狠踹着脚下的石凳,一边咒骂道:“什么狗屁神医,竟敢对本公主动手,哼,日后本公主有你好看的!” 德妃已经回了淑清宫,但曦月因为陈泽轩还在这里,所以也就以陪着华琼的名义留了下来。 拍了拍华琼的手,她安慰道:“好了,小八的身子要紧,你莫要再生气了。” 推开曦月的手,华琼不领情道:“哼,你与她又是什么关系?需要你在我这里替她讲情?” “我……”曦月与林笙自然毫无关系,这安慰的话怎么就在华琼那里成了给林笙讲情的话了呢? 要不是想在陈泽轩面前留下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印象,依着她腼腆怯弱的性子,才不会主动去搭理华琼! 咬了咬唇,她低下头默不作声。 玉淑只想跟在陈泽轩身边,奈何宣王一个劲的跟她搭讪,她也只能敷衍应付几句。 七皇子这几年里,只有一个女人,那便是已经委身于老皇帝的瑶妃。 自从暗地里与陈泽轩合作后,他虽弃了瑶妃,可也没将心思花在其他女人身上。 毕竟,现在最重要的是借着南阳的势力干掉亓灏、宣王,还有被罚去边关的清王,只要他登基为帝,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再者说了,陈泽轩已经与自己达成同盟关系,他也就没必要再去讨好玉淑了。 有讨好女人的心思,还不如干点正事! 当然,宣王要是知道自己在七皇子眼里已然是个不务正业的,也不晓得会不会气得鼻子冒烟。 宣王见玉淑心不在焉,也不好再刻意找话题,抿了一口茶,他抬眼见七皇子正鄙视的看着自己,他心里不由得窜出来一团火苗。 这个窝囊废老七,竟敢用这样这样的眼神看自己? 到底是谁给了他蔑视自己的勇气和胆量? 哼,仗着与陈泽轩走的近了些,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 眯了眯眼睛,宣王同样神色不屑。 一桌子的人,各怀心思。 陈泽轩就像是没注意到身边这几个心思各异的人一样,他心情大好的摇着扇子,嘴角挂着标志性的邪笑。 顾成恩十有八九是没命了,这于他而言有利无弊。 怎么说顾瑾璃是亓灏的软肋,而顾成恩又对顾瑾璃有不伦之心,若是因为顾成恩而影响到自己的计划的话,迟早都得杀了他。 可现在已有尹太傅替自己动手,这也省了不少力气了。 “吱呀”一声,门忽然开了,只见尹素婉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跟大家打了个招呼后,便带着双儿往太后的寿康宫走去。 到了寿康宫后,太后一见到她很是惊讶,要不是伺候她的贴身嬷嬷拦住她,恐怕她就真从床上激动的下来了。 “婉丫头……”似乎从未想过尹素婉的双腿真的有一天能恢复,太后她老眼含着泪花,对她招了招手。 尹素婉自小被太后当亲孙女养在寿康宫里几年,对她的疼爱是打心眼里的,见到太后这老泪纵横的样子,不禁鼻头一酸,也动容的落下泪来,“太后,婉婉的腿好了。” 握着太后的手,她低泣道:“让您担心了这么久,是婉婉不好。” “婉丫头,看到你能走路了,哀家心里真的太高兴了!”太后病了几日,精神头最近很不好,但在看到尹素婉后,整个人看上去又容光焕发了起来。 尹素婉吸了吸鼻子,柔声道:“太后,婉婉也很高兴,能够亲自过来看望您。” 说罢,她重重的咳嗽了几声,面色瞬间煞白起来。 “呀,王妃,您又咳血了!”突然,双儿低呼一声,引得太后的老脸一变。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怎会咳血?” 兰嬷嬷也吓得问道:“宁王妃,老奴这就去为您找太医!” “兰嬷嬷。”尹素婉一边拿着帕子捂着嘴,一边语气有气无力道:“这是老毛病了,不用再去麻烦太医了。” “什么老毛病,明明就是中毒了嘛,王妃您……”双儿红着眼睛看着尹素婉,嘀咕的话还没说完,却被尹素婉给横了一眼。 尽管双儿的声音不大,可太后和兰嬷嬷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中毒了?”重重的拍了一下床榻,太后恼怒道:“究竟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对哀家的婉丫头下毒?” 见尹素婉垂下头不说话,太后瞪了双儿一眼,不悦道:“说,是谁!” 双儿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是顾侧妃!” “双儿!”尹素婉皱了皱眉,似乎是在责怪双儿多嘴。 “这个恶毒的女人!”太后听罢,老眼中闪过两团怒火,转头对兰嬷嬷道:“去,现在就把顾瑾琇给哀家召进宫来!” “是,太后。”兰嬷嬷点点头,刚要转身却被尹素婉给拉住了:“嬷嬷留步。” “太后。”福了福身子,尹素婉一边咳着一边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婉婉不想再与她计较了。” “生死由命,体内的毒一时半会不会要了我的性命。在有限的时间里只要还能陪在太后身边,婉婉便知足了。” 顿了顿,她扯着唇,眼泪落了下来,低声道:“人都会犯错误,太后莫要再怪顾瑾琇了。” “就算是杀了她,我的毒也解不了,何必再平添一条性命呢?” “解不了?”太后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怎么会解不了?这不可能!” 紧紧攥住尹素婉的手,她急声道:“找魏廖!魏廖一定可以的!” 兰嬷嬷想到了今日同时进宫来的林笙,提醒道:“对了,逍遥子的徒弟在宁王府里住着,她绝对有办法的!” “太后,兰嬷嬷,你们可不知道,那林姑娘是和顾侧妃一伙的!”双儿不等尹素婉开口,再次多嘴道:“顾侧妃先是给王妃下了毒,然后又不让林笙给我们王妃解毒,这世上真没比她还心狠手辣的人了!” “双儿,你再多说话,就出去跪着!”尹素婉病白的脸沉了下来,语气冰冷。 太后听罢,瞬间明白了尹素婉为何会咳血了。 原来,一切都是顾瑾璃搞的鬼! 兰嬷嬷是个懂分寸、知轻重的,她想了想,对太后道:“太后,现在最重要的是先给宁王妃把毒给解了,至于宁王侧妃一事,可稍微缓缓。” 太后沉吟片刻,觉得兰嬷嬷说的也有些道理:“哼,既然如此,那哀家先暂且放她一马!” “林笙师承逍遥子,医术肯定是错不了,她不给你解毒没关系,反正哀家有一万个让她甘愿点头的法子!” 对兰嬷嬷摆摆手后,太后又道:“去明阳宫知会一声,让林笙给小八诊治完后,立即到哀家的宫里来一趟。” 兰嬷嬷应了声,立即往明阳宫方向走去。 “太后……”尹素婉一脸动容,眼角又沁出了泪,兴许是被感动的。 果真,在林笙给八皇子开完了药方刚走出寝殿门口,兰嬷嬷便将林笙给宣入了寿康宫。 当然,亓灏自然也是跟着林笙一同前往的。 毕竟,林笙的性子太容易惹是生非,万一一不小心说错了话,惹了太后生气,恐怕她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林笙在得知太后要见自己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拒绝的,可兰嬷嬷是那种绵里藏针的人,话里话外之间容不得林笙说“不”字。 即便林笙平时古灵精怪,大大咧咧,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但在关键时候她还是能拎得清轻重的。 就比如说现在,她若是执意不去寿康宫,那么太后便会找各种理由,往自己头上安上各种罪名。 与命比起来,其他真的都算不得什么。 因此,林笙还是向太后妥协了。 不过,在妥协的同时,她并不忘记把亓灏也拉下水。 毕竟,亓灏从小养在太后身边,在太后面前肯定是有话语权的。 如果真有个什么意外发生,亓灏也能为自己说的上话…… 进了寿康宫,林笙勉强规规矩矩的给太后行了个礼后,接下来便当头迎来一道晴天霹雳。 太后竟让自己留在宫里,直至给尹素婉解毒后方能离开皇宫! 林笙肯定是不干的,谁知道是不是尹素婉故意使了计策打算在宫里借着太后的手除掉自己? 亓灏也在担心这个,因此试探的为林笙说话:“太后,要给婉婉解毒,不非得在宫里,回去也一样的。” 太后冷哼一声,幽幽道:“哀家许久未见婉丫头,甚是想念,想将她留在宫里多住几日。” “此外,宫里药材应有尽有,利于婉丫头调养身子。” “可是,太后……”亓灏抿了抿唇,见太后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他目光落在一旁的尹素婉身上,眸光暗了暗,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不知为何,他竟觉得让林笙留住在宫里的事情是尹素婉一手所为。 当然,他也了解太后。 一旦是她决定了的事情,几乎无法改变,若是再没完没了推辞下去,不仅对林笙没好处,就连府中的顾瑾璃可能也会受到牵连…… 罢了,无论如何林笙都是逍遥子的徒弟,太后为难归为难,应该不会要了她的命…… 看着林笙生无可恋的表情,亓灏无奈的叹了口气,又与太后和尹素婉说了几句话后离开了。 尹素婉目光落在亓灏渐行渐远的背影上,然后对着林笙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来。 那笑容背后,还有一丝得意。 客观来说,林笙确实在医术上很有本事。 既然自己的腿已经好了,那么身上的毒更没理由不解开。 先不管这毒是顾瑾璃还是偏院另外两个女人下的,既然有解毒的机会,她为何不好好把握? 所以,在来的路上,尹素婉故意和双儿串通一气,二人在太后面前演戏,企图通过太后来给林笙施压。 虽然在宫里解毒可能无法掌控到王府后院,可至少无人敢再害她! 只要她的毒解了,那些欠她的账的,曾算计过她的,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不过,不在王府里,始终会有些不踏实。 那几个不安分的女人,肯定又要搞些见不得人的小动作了…… 没办法,只能让桂嬷嬷在暗地里注意着了…… 林笙瞧着尹素婉神色莫辨的看着自己,攥着拳头,她暗暗咬牙。 好你个尹素婉,敢在背后坑我,到时候有你好看! 太后见林笙死死的瞪着尹素婉,不悦道:“林笙,哀家的婉丫头,就交给你了。” “你若是解了她的毒,哀家重重有赏。” 语锋一转,果不其然,又听得她道:“可要是婉丫头有什么三长两短,哀家就只能对你不客气了。”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太后这话,简直是一语双关。 一来要林笙务必要将尹素婉体内的毒清除干净,二来暗示林笙不可出任何差错,不管是解毒期间的还是其他又生出来的事端,总之一旦有事情那肯定就是林笙的责任了,横竖难逃一死。 逍遥子的徒弟又如何?在皇家人的眼里,不过是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蚂蚁罢了! 要生要死,还不由得她说的算? 林笙忍着心头翻滚的怒气,皮笑肉不笑道:“是,林笙必定竭尽全力。” 太后见林笙态度看着还算老实,以为她是被自己的话给吓到了,终于大发善心的让兰嬷嬷将她带去了偏殿休息。 走难走,逃更是逃不掉,林笙只能既来之则安之,跟着兰嬷嬷去了自己的房间。 尹素婉在林笙走后,说着让太后开心的话,引得她哈哈大笑,气氛好不融洽。 与此同时的某个山间崎岖又隐蔽的小路上,两个人影一前一后的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往前走着。 顾成恩披头散发,灰头土脸,手里不知道从哪里捡了一根树枝做拐杖,那一身华丽的蓝衣已经变得破烂不堪,身上也有好多处深深浅浅的伤,总之瞧着极其狼狈。 若是被熟悉的人看到,哪里敢相信这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顾侍郎呢? 他的身后,跟着同样狼狈的张晓芳。 张晓芳身上的衣裳之前本就是缝满了一块块的补丁,如今又被路上的荆棘等刮破,但还没到衣不遮体的凄惨地步。 她一瘸一拐,有些跟不上顾成恩的速度,于是一脸疲倦的对着他道:“喂,我说你能不能慢点?” “这么着急的回去,是赶着投胎吗?” 那日,在顾成恩被黑衣刺客一掌打落山崖后,她也一个没注意,让那刺客钻了空子,生生挨了一掌后也跌落下去。 在身子往下坠的过程中,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然后却感觉到腰间多了一双沉稳有力的大手。 耳边是呼啸的冷风,她看着顾成恩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顾成恩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握手着一把精致的匕首。 将匕首插入山体上后,他们的身子吊在半空中没多久后,还是没找到可依靠脱身的东西,连一根藤蔓都没有。 两个人的重量太重,最后他们便落入了崖底的瀑布之中。 水流急湍,又将他们冲出了很远的地方,待醒来后,发现旁边便是一片密林,他们若想出去,只能钻出密林。 因此,他们便咬着牙从密林里穿行了出来,身上也留下了一条条的血痕…… 在掉下山崖后的九死一生到今日这几日的长途跋涉里,顾成恩与张晓芳的关系好像缓和了许多,不似最初那般你死我活了。 饿了山里有果子,渴了有露水,困了随地找个大树靠着休息。 在休息的时候,不经意间将之前官匪之间的误会解除,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不过,大多时候几乎都是张晓芳主动找话题,可顾成恩除了“嗯”之外,极少再多说一句话。 简单来说,他们就像是两个逃难的难民,关键是一路走来,还未看到有人家或者是村落,这意味着他们还是要继续步行好久。 顾成恩脚步一顿,并未停下。 “喂,你真打算就这样走回京去?”张晓芳见顾成恩不搭理自己,于是自顾自话道:“还没走回去,你这腿就废了!” “本侍郎一定要在二十九日之前抵京。”顾成恩眸光一闪,转头对张晓芳道:“待走出去后,你可以回黑风寨。” “至于郭达的罪证,待本侍郎回去后会呈给皇上。” 说罢,他又抬脚向前,却听得身后冒出张晓芳的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来:“二十九是什么日子?你该不会是急着回京与情人约会吧??” 顾成恩动了动唇,仍旧不理会张晓芳。 不知为何,被冷落的张晓芳突然内心有种失落感。 轻哼一声,她满不在乎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嘛。” 今日已经二十七了,顾成恩一心想赶回京中,因此就算是腿废了,他就是爬,也要回去给顾瑾璃过生辰。 脚下磨起的水泡破了,血水黏连在鞋子上,他也只能忍着痛赶路。 由于他们当时被水冲得太远,所以老皇帝派去的人和岳云鹏没找到他们。 第二日,顾瑾璃在吃完早饭后,想到还没收到顾成恩的消息,那原本燃着的希望的火苗,一点点熄灭。 心里一阵隐隐作痛,思来想去,她决定还是带着两个丫鬟回相府看看。 顾成恩是相府的嫡长子,如今却没了,顾淮这个作为父亲的,一定会很伤心。 既然亓灏之前说过,她出入自由,因此也就不用再给他汇报了。 不过,亓灏在从杜江口中得知顾瑾璃要回相府后,暗地里派了侍卫保护她。 刚下了马车,顾瑾璃便在门口遇见了迎面出来的顾念时,于是上前道:“二哥。” “瑾……琇。”门口人来人往,顾念时担心暴露顾瑾璃的身份,故而及时改了口。 顾瑾璃点点头,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去?” 顾念时叹了口气,闷声道:“父亲最近因为大哥的事情整日里没精打采的,我瞅着心里不痛快,所以就想亲自去大哥坠崖的地方看看。” 顾瑾璃一怔,轻声道:“皇上的人马都未找到大哥,你一个连马都不会骑的人,怎么去?” “你就算是坐马车,也至少要两日。”深吸一口气,她似乎已经接受了顾成恩离开的现实,又道:“可能,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定数。” “父亲因为大哥而难过,这就更需要我们陪在他身边,开导他,关心他。” 顾念时看着顾瑾璃,半晌才道:“你说的是,我去了也是徒劳。” 又长叹一声,他苦笑道:“走吧,一起去看看父亲。” 顾瑾璃“嗯”了声,于是与顾念时并肩往后院走去。 可能是顾成恩“因公殉职”一事,让人感觉太过沉重,所以两个人便静默无言。 “哎哟,哪阵风把咱们的宁王侧妃给吹回来了?”忽然,顾瑾琇那尖酸刻薄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顾瑾璃今日是来看望顾淮的,因此不愿与顾瑾琇计较。 二话没说,她装作没听到的继续往前。 “站住!” 顾瑾琇那日被宣王在街上威胁后,私底下也传信过,可她与宣王的关系仍未有任何缓和。 所以,她想着现在的顾瑾璃在宁王府里过得春风得意,如鱼得水,这心里的不平衡越发的严重起来。 一看到顾瑾璃回来,她便像是个准备挑事的公鸡一样,时刻准备开战。 没办法,她想发泄,可又找不到适当发泄的对象。 而顾瑾璃,出现的刚刚好。 可是,对于顾瑾琇的这始终不变的低级手段,顾瑾璃已经麻木了,因此脚下步子不仅没有停下,相反还更快了。 顾瑾琇见状,心里更恼火了:“你给我站住!” 一边说着,她一边伸手就要朝着顾瑾璃的后衣领抓去。 顾念时眼疾手快,立即挡住了顾瑾琇的手,压低了声音道:“瑾琇,别闹。” “我不要你管,你管好你自己便是了!”顾瑾琇与顾念时,虽也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可由于三观不同,生活习惯不同,故而也只是面上过得去就好了。 见顾瑾璃已经绕过长廊快要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内,顾瑾琇着急起来,口不择言道;“你给我滚开!” 推开顾念时,她忿忿不甘的追了上去。 第125章 鱼死网破 “瑾琇!” 顾念时知道顾瑾琇向来最是喜欢找顾瑾璃的麻烦,因此便又拖住了她的胳膊,阴沉着脸道:“瑾璃难得回府一次,你莫要再生事端。” 顾瑾琇没料到顾念时会再次阻止她,一双美眸狠狠的瞪着他,语气很是不悦:“放手!” 顾念时皱着眉头,第一次以兄长的口吻教育道:“大哥已经不在了,你若是还有点心,最近最好能安份一些,少做一些给父亲添堵的事情。” “呵呵,大哥不在了,然后你就能代替他继承这相府的家业?”顾瑾琇神色鄙夷的拂开顾念时的手,冷笑道:“庶子就是庶子,永远登不得台面!” “即便是大哥没了,可相府还有母亲,还有我,怎么着都不会落到你的手里!” “我劝你,最好还是趁早死了这份心吧!” 她不是一个善罢甘休的人,而是顾瑾璃已经跑没影了,肯定是看望顾淮去了。 因为顾成恩的事情,顾淮这几日茶饭不思,精神恍惚,还没从悲伤之中缓过神来。 大夫人更是严重到日日以泪洗面,精神好像也出了问题。 顾瑾琇虽然也难过,但也只是在最初听到消息时掉了几滴眼泪,抱着大夫人痛哭一场,之后一心又扑在了宣王身上。 顾瑾璃现在没了人影,定然已经到了顾淮的院子里,自己要是再追过去,惹得顾淮发怒,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所以这才放她一马。 要不然,依着她的性子,哪里容得顾瑾璃离开? 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这么多年,要戴着面具伪装成知书达理的淑女,简直是在受罪。 对顾念时,之前顾瑾琇就是打心眼里瞧不上他,今个也不过是爆发了而已。 一个庶子,他有什么资格教训她? 当面争执又怎样?无所谓! 说罢,她也不再去追顾瑾璃了,而是用肩膀撞了一下顾念时,直接往自己的院子去了。 顾念时目送着顾瑾琇离开,重重的叹了口气,苦涩一笑。 书房里,顾瑾璃给顾淮行礼后,望着他眼下的一片乌青,心疼道:“父亲,事已至此,你莫要再难过了,身体要紧。” 顾淮扯了扯唇,沧桑的老脸上堆起强颜欢笑的笑容:“阿璃,父亲没事,等过些日子就好了。” 忽然想到了什么,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细长的锦盒,递给顾瑾璃道:“明日是你生辰,本来父亲想派人送去宁王府的,今日你来了,那就带回去吧。” 顾瑾璃一怔,心中感动,低低的道了句“谢谢父亲”后,打开了盒子。 只见里面躺着一幅画卷,将画卷展开,顾瑾璃不解道:“这是?” 顾淮眸光暗了暗,“你母亲年轻的时候。” 顾瑾璃听罢,双手颤抖起来,眼泪也“簌簌”落下。 “父亲……”在顾淮面前,顾瑾璃似乎从未有过哭的时候,可是这时她却已经泣不成声了。 顾淮拍了拍顾瑾璃的肩膀,轻声道:“这画是你母亲年轻的时候,我找人画的。” “如今你人在宁王府,父亲无法再陪在你身边,便让你母亲的画像陪着你,想她的时候,可以看看。” 画面上的女子,一袭白衣,墨发轻扬,灵动的眸子闪烁着动人的光芒,绝美的容颜犹如天上仙子。 由于母亲素年来都是从头到脚用长衣包裹着,所以她自从记事起,便只听得母亲的声音,并未见过母亲的真容。 父亲说过,自己与母亲有六七分神似,可是看到母亲的画像,她才觉得自己竟比不上母亲的一分神韵…… 将画像紧紧搂在怀里,顾瑾璃哭得不能自己。 顾淮知道,这么久以来顾瑾璃经历了这么多大大小小的事情,心里必定是压抑着满满的委屈,因此便想着能哭出来也是好事,以免将人给闷坏了。 不知道哭了有多久,总之顾瑾璃的嗓子已经哭哑了。 顾淮给她倒了杯茶,默默放在一旁,“阿璃,上次你与宁王爷回府,父亲看得出来,他现在对你很是不同。” “父亲……”莫名的,顾瑾璃心头一跳。 她不知道顾淮要表达的什么意思,端着茶杯的手竟紧张得掌心冒汗。 察觉到顾瑾璃神色绷紧,顾淮眸中闪过一抹挣扎,良久,他才神色复杂道:“阿璃……你若是真的爱上了亓灏,那便随着你自己的心吧!” 顾淮这意思,便是让顾瑾璃自己做主。 身子一颤,她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心里也像是被丢进了一块石头似的,波澜荡起。 她……真的可以爱上亓灏吗? 这个问题,她想要开口问顾淮,可是嗓子里就像是被一团团浸了水的棉花给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连心跳,也不自觉的加快起来。 顾淮的话,带着三分试探,剩下的真心里掺杂着难以言说的矛盾和煎熬。 平心而论,顾瑾璃无论是才貌还是性情,都要比顾瑾琇优秀。 而他这些年却亏欠了顾瑾璃太多,所以在察觉到顾瑾璃对亓灏似乎也动了心后,他想过利用她。 可在失去顾成恩后,他忽然觉得,只要顾瑾璃能开心,这就够了。 毕竟,人这一生,太过短暂,快活的人已经不多了,为何还要再增添一个呢? 只是,如果顾瑾璃真的选择与亓灏在一起,那么日后他们父女二人也就站在了对立的一面…… 当宣王和亓灏到了真正鱼死网破,你死我活的地步,亲情在利益面前就会变得不堪一击…… 攥着拳头,顾瑾璃避开顾淮幽幽深沉的目光,垂下眸子道:“父亲,女儿……不会爱上他的。” 顾淮听罢,心底升起一抹喜悦,语气也不禁急促了几分:“阿璃,你真的不喜欢亓灏?” 顾瑾璃动了动唇,声音听不出喜怒:“父亲,女儿不会让您为难的。” 她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不是她有意的回避,而是对于是否已经爱上了亓灏这个问题,连她自己现在都不确定,还谈什么其他? 未来,有很多种可能,她不知道自己与亓灏会如何,因此只能给出一个中肯的回答。 顾淮听在耳中,那就是默认了她这是在坚定的表达决不会与亓灏有瓜葛的意思。 按捺住略微激动和欣慰的心情,顾淮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后面,顾瑾璃有些心不在焉,与顾淮又说了几句话后,便离开了相府。 由于心里不太平静,所以顾瑾璃便遣散了车夫,让他先回宁王府,而自己则与两个丫鬟步行。 爱乐跟在顾瑾璃身后,眨了眨眼睛,笑道:“小姐,您之前不是说了,咱们的院子很是不错吗?趁着今日出来,您带我们去看看吧?” 顾瑾璃“嗯”了声,想到很快就要离开亓灏,离开宁王府,心头竟生出一股烦闷之感来。 然而,主仆三人还没走多远,只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将她们给喊住了:“顾侧妃!” 顾瑾璃脚步一顿,随即又继续往前。 爱月见顾瑾璃不停下反而走的更快了,于是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姐,是轩世子呢!” 眉头轻蹙,她这才转过身来。 陈泽轩捕捉到顾瑾璃脸上这细微不耐的表情,唇角的弧度渐大,“顾侧妃,好巧啊!” 上次顾瑾璃单独出来的时候,是为了去看院子,可遇到了他和玉淑,所以耽搁了很久时间,回去便遇到了可恶的尹鹏林。 今日,她要带着爱月和荷香去,又被他给拦下。 似乎只要在外面,十有八九总能遇到陈泽轩。 顾瑾璃开始怀疑,是不是每次偶遇都是有预谋的呢? 见陈泽轩笑吟吟的看着自己,顾瑾璃淡淡道:“的确很巧。” 瞧着顾瑾璃不冷不热的态度,陈泽轩并未放在心上,“顾侧妃这是要去哪里?” 顾瑾璃自然不能说要去私宅,眸光微动,她道:“随便逛逛。” 陈泽轩是看着顾瑾璃从相府里出来的,要不然也不会在这里堵着她。 一边往前走,他一边指着不远处的茶室,笑道:“顾侧妃若无事的话,不知可否赏脸陪本世子喝杯茶呢?” 说实话,顾瑾璃真没心思应付陈泽轩,可他那灼灼目光又实在让她开口拒绝。 想着也有日子没来茶室看看生意了,便点了点头。 爱月和荷香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瞧着前面的一男一女,不禁小声的跟荷香咬耳朵道:“你瞧瞧,世子跟小姐站一起是不是很般配呢?” 荷香知道顾瑾璃的心思,故而严肃的瞪了爱月一样:“小姐已经嫁给了王爷,你莫要再胡思乱想,若说让旁人听到了这等引人误会的话,还不得又闹得风言风语?” 爱月撇撇嘴,不以为然道:“我这些话也只跟你说嘛,你不说我不说,谁又能知道?” 祸从口出是亘古不变的道理,爱月是个没心眼的,荷香担心她再这么没轻没重下去真惹出事端来,语气更冷了几分:“你是不是还嫌小姐的麻烦不多?” 爱月见荷香变了脸,嘟囔道:“我知道了,以后不说了还不成吗?” 荷香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严厉,便放柔了声音,“你要知道,小姐在王府里如履薄冰,咱们身为丫鬟,除了要照顾好小姐之外,更是不能出岔子给小姐添麻烦。” “小姐平日里待咱们也不薄,你说是不是?” 爱月其实刚才也就是随口一说,但却没想到荷香反应这么大,听着她说的很是诚恳认真,便点头道:“我记住了。” 顾瑾璃走在前面,只听得身后嘀嘀咕咕的,听不清两个丫鬟到底说的是什么悄悄话,不过陈泽轩却听得一清二楚。 意味深长的看了顾瑾璃一眼,他唇间的笑意渐渐凝固。 二人走进茶室后,店小二热情的迎了上来,“客官,请问您几位可有提前预定包间?” 由于茶楼的生意越来越火爆,所以现在二楼的包间都要提前两天预定,而三楼更要提前五天预定。 虽说三楼的价位极高,但京中不乏喜欢故作风雅的有钱人,他们愿意花这个钱。 陈泽轩摇着扇子,轻笑道:“三楼今日可有客人?” 店小二摇头,诚实道:“三楼今个下午被预定了,上午空着。” “那就三楼。”陈泽轩并未询问顾瑾璃的意思,而是直接在店小二的带领下往楼上走。 待上楼后,爱月和荷香虽之前来过,可待看到里面的那精致又别致的陈设后,还是忍不住的发出一声声的赞叹。 就连陈泽轩的眼中,也带着一抹亮光。 相比较之下,顾瑾璃的反应倒是太过平静。 她是茶室的主人,茶室的所有摆设和风格都是她设计的,所以也没什么好惊奇的。 那店小二最是喜欢欣赏客人脸上那赞叹的表情,然而顾瑾璃却是神色淡淡,这让他好没成就感。 不过,大着胆子瞅了顾瑾璃几眼,不知为何店小二竟觉得有点眼熟。 可是,他记忆里却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 大概是店小二盯顾瑾璃的时间太久了,以至于陈泽轩的眼神冷飕飕的瞥了过去。 缩了缩脖子,店小二讪讪道:“小的这就去上茶。” 顾瑾璃自然知道店小二为何会盯着自己,见他刚才那模样,应该是没认出自己来。 顺势靠窗坐下,她看着窗外繁华的街景。 “客官,茶来了。”很快,店小二便端着茶盘进来了。 陈泽轩摆摆手,示意店小二退下。 陈泽轩给顾瑾璃倒了杯茶,“顾侧妃,请。” 端起茶杯,顾瑾璃吹了吹热茶,沉声道:“轩世子打算何时回南阳?” 陈泽轩一怔,笑道:“怎么,顾侧妃就这么想赶本世子走?” 顾瑾璃笑了笑,不置可否:“轩世子留在京中既不选世子妃,又没有其他重要事情,而如今坊间又流言蜚语不断,世子觉得该如何呢?” 陈泽轩没料到顾瑾璃会冷不丁的说这话,沉吟片刻,他似笑非笑道:“清者自清,如此毫无证据又荒谬可笑的传言,顾侧妃信吗?” 顾瑾璃自认为与陈泽轩没有任何利益冲突,所以他是走是留与自己无关。 只是,她与他也没太深的交情,实在是不喜欢他每次都一副交情匪浅的样子。 再者说了,能成为天下第一公子的人,除了才华和谋略之外,心机也必定是不同于寻常人的。 这些年南阳确实发展壮大的迅速,若说丁点私心都没有,恐怕不可能。 不管陈泽轩想做什么,只要别牵扯到自己,那就随他去。 男人的事情,自然有男人去应付。 而她只是一个小女子,只想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生活,不愿参与到男人的战争中去…… 顾瑾璃抿了一口茶,缓缓道:“我信与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是否相信轩世子的清白。” 陈泽轩捏着茶杯的手一紧,语气低沉了几分:“皇上圣明,自然会心中有数的。” 昨个带着玉淑进宫去看望八皇子,在离宫之前,老皇帝特意将他留在了御书房里提到了那流言之事,他三言两语的搪塞过去。 尽管老皇帝的脸上并没表露出明显的怀疑之色,可既然他开口问了,说明已经起疑了。 顾瑾璃说的对,他留在京中迟迟不走,要说游山玩水的话,这快一个月的时间里,该玩的地方也该玩完了。 所以,他必须得找一个正当理由了。 轻叹一声,他又继续道:“不瞒你说,父王这次让玉淑来京城,是想要本世子在京中给她物色一个如意郎君。” “父王的年纪大了,身体也越来越不好,而玉淑又是他的掌上明珠,所以才想着尽快给玉淑找个好归宿。” 顾瑾璃想着玉淑那娇弱的小脸,真诚道:“玉淑郡主单纯善良,一定会找到好夫君的。” 陈泽轩一边看了几眼被爱月紧紧抱在怀里的锦盒,一边装作无意的样子问道:“京城是个是非之地,自打本世子入京以来,便看到顾侧妃多次身陷水深火热之中。” “若是有机会离开京城,顾侧妃可愿意?” “嗯?”顾瑾璃心里一紧,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我不太明白轩世子的意思。” 她是想离开亓灏,离开宁王府的,可是离开京城……这个倒是真没想过。 可能,京城是她生活了多年的地方,她不知道离开之后要去哪里。 任何地方,都没有一种归属感。 而京城,至少还有顾淮,有顾念时这鲜少关心爱护她的亲人…… 陈泽轩摇摇头,笑道:“没什么。” 他刚才只不过是为了试探一下顾瑾璃而已,想看看她对亓灏究竟是否上了心。 瞧着她的反应,好像暂时也看不出什么来。 即便是她真的想离开,他也不会让她走的。 毕竟,她可是他用来牵制亓灏的工具…… 似乎没什么可聊的,但陈泽轩还是有一句没一句的随意找着话题。 在聊了有半盏茶的功夫后,顾瑾璃便提出要先回宁王府了。 果不其然,陈泽轩又展现了翩翩风度,要将她给送回去。 顾瑾璃推辞再三,可还是抵不过陈泽轩的热情,于是也只能答应。 至于爱月和荷香想去参观院子的愿望,也只能等下次再满足她们了。 不知是在茶室里涉及到了那欲图谋反的敏感话题,还是今日的气场不太对,总之陈泽轩与顾瑾璃二人一路无言。 马车以不紧不慢的速度到了宁王府,巧的是顾瑾璃刚下马车,还未来得及道谢,亓灏的马车也停在了一旁。 因为担心林笙在宫里惹出乱子来,所以他在顾瑾璃离开王府后没多久便去了宫里,看到顾瑾璃从陈泽轩的马车上下来,亓灏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顾瑾璃眸光一闪,低头行礼道:“王爷。” 亓灏扫了一眼顾瑾璃,随即将视线落在撩开一半帘子的陈泽轩身上,幽幽道:“你先进去,本王有话要与轩世子说。” “是。”顾瑾璃虽感觉到亓灏好像有些不悦,可也不敢多言,应了声,便转身带着荷香和爱月进了王府。 “啪”的一声,帘子落下,陈泽轩的身影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车内飞了出来。 他轻飘飘的落地,站在亓灏面前,扬起邪魅的笑容来:“不知宁王爷有何事要与本世子说?” 亓灏望着他那放荡不羁的笑容,冷声道:“离她远点。” “呵呵,宁王爷这是什么意思?本世子怎么听不懂呢?”陈泽轩挑了挑眉,无视亓灏森寒的目光。 上前一步,亓灏俯身贴在陈泽轩耳边,警告道:“你要玩,本王陪你。” “但是,本王不准你打她的主意,更不可以动她!” 陈泽轩冷笑一声,直视着亓灏,“倘若本世子就是想打她主意呢?” 亓灏眯了眯眼睛,一字一句道:“那就休怪本王不客气!”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古人诚不欺我!”陈泽轩拍了拍亓灏的肩膀,然后“哈哈”朗声大笑着上了马车。 “驾!”车夫扬起马鞭,马车“哒哒哒”的掉头离开。 亓灏目送着马车离去,目光越来越冷。 马车行驶出一段距离后,忽然陈泽轩又撩开了窗帘,待回头看着还站在原地的亓灏后,他又露出了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那笑容,似挑衅,又似得意。 亓灏不自觉的攥了攥拳,一甩衣袖,转身回了王府。 芙蕖院里,顾瑾璃刚将画卷在柜子里锁好,只听得爱月进来道:“小姐,王爷过来了。” 顾瑾璃心底一沉,有种亓灏要过来兴师问罪的感觉。 点点头,她表示知道了。 亓灏进来后,定定的看着顾瑾璃,眉宇间跳动着隐隐怒气。 他背着手,良久才道:“今日去了哪里?” 顾瑾璃大概能猜到亓灏生气的原因了,低声道:“回相府看望父亲,回来的路上遇见了轩世子。” 亓灏又问道:“仅是这样?” 顾瑾璃避开亓灏幽暗的目光,道:“刚好路过茶室,所以在里面喝了杯茶。” 冷哼一声,亓灏不容拒绝道:“明日,本王带你去清水寺。” 见顾瑾璃一脸不解,他便知道她必定是忘记自己前几日说要带她出去逛逛的事情了。 轻咳两声,亓灏沉声道:“清水寺的金莲开了,净空大师说过,金莲入药可有强身健体之效。” 说罢,他不等顾瑾璃说话,转身就要走,好像身后有人在追赶一样。 冷酷无情的亓灏,何时在顾瑾璃面前解释过? 不仅没有解释,也极少有说这么多温和话的时候。 爱月瞪大眼睛,心里又纠结了起来。 轩世子跟自家小姐般配,可王爷现在看起来好像也不差呀! 虽然性子可能别扭点,但是…… 但是,感觉上酷酷拽拽的,好像茶茶兔话本里的那高冷男主啊! 一想到茶茶兔,爱月便想起林笙来了。 这府中,除了林笙能跟她偶尔扯上几句茶茶兔,其他没有人和她有共同语言。 心里郁闷的叹口气后,爱月偷偷的打量着亓灏后,又瞄了几眼顾瑾璃。 在他们二人之间扫视了几个来回后,她觉得如果顾瑾璃真能与亓灏在一起也不错。 毕竟,亓灏可是顾瑾璃的第一个男人啊! “王爷。”就在亓灏要踏出门口的时候,只听得顾瑾璃在身后道:“妾身明日还有事情,恕我不能与王爷一起去清水寺了。” 亓灏眸底闪过一抹失落,装作没听到一样,一声不吭的出了房间。 第126章 有所隐瞒 “小姐,你为什么不跟着王爷去啊?”待亓灏离开后,爱月眨了眨眼睛,表情有些遗憾。 尹素婉现在人在宫里,这可是一个拉近二人距离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呢! 而且,顾瑾璃多出去走走转转,也利于身体更好的恢复。 所以,她不去多可惜啊! 顾瑾璃摇摇头,没有说话,而是爬上了床榻。 脸面朝着墙壁,她闷声道:“累了,我睡会。” 荷香早就瞧出顾瑾璃心情不好来了,扯了扯爱月的胳膊,示意她跟着自己出去。 爱月点点头,便放轻了脚步,将门关上了。 顾瑾璃看着雪白的墙壁,眼神发怔。 若是可以,她真的很想有一个人能够告诉她,到底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呢? 她对亓灏,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 为什么,现在一想到离开,就会产生一种烦躁? 让她动摇的原因,真的是爱上了他吗? 苦涩一笑,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玉露院中,玉夫人面色紧张的盯着给自己探脉的大夫,眼睛一眨不眨,生怕从他嘴里听到自己最不想听到的那个答案。 大夫收回手,站起身来,拱手道:“恭喜夫人,您有喜了!” 玉夫人听罢,脸色煞白,急声道:“你确定没有误诊?” 大夫摇头,一脸正色道:“老夫行医数十年,从未有过诊错脉的时候。” “夫人的脉象往来流利,如盘走珠,是喜脉无疑。” 见玉夫人还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大夫又补充道:“若是夫人不相信,尽可再去寻别的大夫来瞧。” 玉夫人的脑袋已经乱成了一锅糨糊,身子一软,她险些一头从椅子上栽下去。 一旁的飞雪眼疾手快的赶紧扶住玉夫人,小声道:“主子,您现在还怀着身子,可得小心点才行。” 玉夫人将大半个身子依靠在飞雪的肩膀上,费劲的重新坐好。 颤抖着手端起茶杯,她哆哆嗦嗦的喝了口茶平息了一下情绪后,声音还是有些发抖:“飞……飞雪,你送大夫出去。” “是,主子。”飞雪应了声,然后便领着大夫出了玉露院。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呢?”攥着帕子,玉夫人六神无主起来。 上次虽说也怀疑过自己可能是有了身孕,可大夫只说换季引起的不适。 可这次,大夫却如此肯定,难道说之前胎儿月份太小了,所以没诊断出来? 抓着头发,玉夫人难得的痛苦郁闷起来。 “我给你说的,你可记住了?”假山后,飞雪将一袋子重重的银子塞到大夫手中后,压低了声音道:“立刻带着家人远走高飞,不要再回京城了。” 大夫掂量了一下那钱袋后,立即眉开眼笑道:“是是,我晓得该怎么做。” 将钱袋收好后,大夫与飞雪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 “站住。”二人刚走出没有十步远,却被身后一道冷声给喊住。 背后瞬间沁出了一层细汗,飞雪立即恭敬的给亓灏行礼道:“奴婢见过王爷。” “小人见过宁王爷。”大夫一见到亓灏,吓得大气不敢喘。 亓灏瞧着这大夫一副畏畏缩缩,躲躲闪闪的模样,冷声道:“玉夫人怎么了?” 大夫不知如何开口,下意识的看向飞雪。 飞雪绷直身子,盯着亓灏那幽深探究的眼神,鼓足勇气道:“王爷放心,夫人没大碍。” 亓灏“哦”了声,然后抬脚往前走去。 飞雪和大夫见亓灏没再多问就走了,不自觉的舒了口气。 拍了拍胸脯,飞雪赶紧拽着大夫的胳膊,急声道:“快,快走,要不然等王爷怀疑就晚了!” 那大夫自然知道东窗事发后会有什么后果,一溜烟跑得比飞雪还快。 亓灏走出几步后,突然顿住脚,转身看着飞雪和大夫二人匆忙往后门跑远的背影,幽幽道:“杜江。” 杜江会意,点头道:“是,属下这就去查。” 足尖轻点,他立刻飞身离开。 亓灏并非是出于关心玉夫人而让杜江去查那大夫,而是那大夫和飞雪刚才表现得有些异样,直觉告诉他这其中必定有什么猫腻。 一边往书房走,他头脑中一边回想着在芙蕖院与顾瑾璃的对话,眉心轻轻的紧蹙成一条浅浅的沟壑。 其实,在他去芙蕖院的路上,今日在暗处保护顾瑾璃的暗卫便把她的一举一动都禀告过了。 之所以再问她,一来是没话找话,二来是想看看她到底会不会有所隐瞒。 事实证明,顾瑾璃没有隐瞒。 似乎,她对与陈泽轩独处一事很是无所谓。 即便是她是真的觉得没什么,可陈泽轩对她的心思却不是那么光明磊落。 抿了抿唇,他又想起她拒绝了陪自己一同去清水寺的邀请,重重叹了口气。 明日是她的生辰,依着她的身份,他肯定不能在宁王府里为她大办特办。 既然现在尹素婉在宫里,那么这未必不是一个带她去散散心的好机会。 可是,她如今却连一个机会都不给他…… 罢了,不给他机会,可礼物他还是要准备的。 私心里讲,以前每到尹素婉生辰的时候,他都会送一些很是昂贵华丽亦或者稀少珍贵的礼物。 尽管那些礼物都价值不菲,也是他精挑细选的,但却不是他亲手为她制作的。 而这次,他很想为顾瑾璃亲自动手做一个礼物。 只是,做什么他还没想好…… 脑海中浮现那次将她压在身下时,她那柔软黑亮的头发铺散在床榻上,而她素日里戴的发钗簪子大多都是白玉或者是桃木簪子,可见是喜欢素雅清淡之物。 沉吟片刻,他心中有了想法。 宫中,寿康宫的侧殿中,尹素婉望着林笙端过来的药,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林姑娘,这药我已经喝了两日了,你确定真的有效?” 要不是太后将兰嬷嬷拨到尹素婉身边暂时伺候着,依着林笙的脾气早就一碗滚烫的药泼尹素婉头上去了。 狠狠的瞪着尹素婉,瞧着她拿腔拿调的死样子,林笙真的怀疑亓灏当初眼睛是瞎了,怎么能看上这么个虚伪又做作的女人? 亦或者说,尹素婉伪装的手段太高明了,演技好得以至于将亓灏都蒙蔽了。 忍着即将从胸口呼啸而出的怒气,林笙皮笑肉不笑道:“宁王妃放心,再喝一日,您体内的毒就会全部除去。” 哼,想让自己给她解毒?做梦! “林姑娘说的可是真的?”尹素婉早就领教过林笙的厉害,因此听到她的话后,并未露出丝毫的欣喜,而是语气透着一丝质疑。 林笙的医术是毋庸置疑的,可她鬼心眼极多,谁知道她会不会在自己的药里做手脚? 不过,这是在宫里,自己有任何闪失,林笙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这也就是为什么尹素婉明明讨厌、防备林笙,可还是喝了两天药的原因。 之所以再问林笙一句,只不过是想给林笙添堵罢了。 林笙见兰嬷嬷眼睛一眨不眨的监视着自己,便点点头,堆起笑容,看上去极为真诚道:“自然是真的。” “好。”见林笙明明很是恼怒,却隐忍不发,尹素婉心里舒坦多了。 难得痛快的将药碗接了过来,也不用双儿给她吹凉,她自己吹了吹,然后“咕嘟咕嘟”的将药汤灌了下去。 “王妃。”双儿接过碗,及时递上蜜饯。 尹素婉擦了擦嘴角,将蜜饯含在了嘴里。 林笙不愿再看尹素婉这副丑恶的嘴脸,敷衍的福了福身子,闷声道:“若无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不等尹素婉吱声,林笙便大步离开。 “慢着!”忽然,尹素婉站起身来,将林笙又给喊住了。 林笙眼中闪过一抹厌恶,转身看着尹素婉,等着她的下文。 尹素婉勾了勾唇,笑道:“林姑娘,待我的毒解了后,还烦请你再陪我在宫里多住几日。” “魏太医对医术甚是痴迷,刚好我陪陪太后,而你也可以与魏太医切磋一下医术。” 尽管她是尹太傅的嫡女,可到底只是个女子而已。 自古以来,女子不如男。 尹太傅和尹大夫人最重视的,还是大哥尹子恪。 所以,关键时刻,娘家人她也只敢指望一半。 而太后对她则是不同,是真真切切拿着她当亲孙女来养的。 而亓灏的心已经有不在她身上的趋势,只要顾瑾璃与自己真的相斗起来,宁王妃的位子也可能随时不保。 所以,留在宫里多陪陪太后,也算是稳固自己最大的靠山。 那么为何将林笙也留下呢?那是因为她想借着魏廖的手确诊一下,自己的毒是否真的被林笙给解了。 魏廖的医术虽不及林笙,可也不见得连体内是否有余毒残留都诊断不出来。 说是多待几日,其实也不过是两天而已。 毕竟,她不能离开宁王府太久。 要不然,就算有桂嬷嬷在府里见识着那几个女人,也难保不会有趁虚而入的意外发生! 林笙听罢,胸中怒气直冲脑门,脱口而出道:“你若想留自己留,我可不要继续待在这里!” “放肆!” 一声厉喝,兰嬷嬷“噌”的一下子蹿到了林笙面前,扬手就要赏给她一个大嘴巴子。 “砰!” “啊!” 林笙眼疾手快,一个过肩摔,兰嬷嬷便直接被林笙给摔翻在地上。 “哎哟,哎哟!疼死我了!” 兰嬷嬷是太后面前的红人,资历比桂嬷嬷都老,此时她却躺在地上,一边哀嚎着,一边疼得直不起身子来,只能费劲的用手捂着腰。 尹素婉见状,大惊道:“兰嬷嬷,你没事吧?” 赶紧将兰嬷嬷扶起,尹素婉责怪的看着林笙,语气里也透着一丝不满:“林姑娘,你怎能如此对兰嬷嬷?她这么大岁数了,你万一伤到了她,这可如何是好?” 林笙冷笑一声,冷眼看着尹素婉,“宁王妃,我林笙是什么性子,你应该也知道。”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兰嬷嬷这都要打我了,我又不是个傻子,能站着不动,等着挨打?” “再者说了,我不是宫里的婢女、使唤丫头,兰嬷嬷也不是我的主子,她没资格动我!” 至于尹素婉你嘛,体内余毒虽然解了,可也并不代表你就可以肆意蹦跶了! 世间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医术上有“以毒攻毒”之法,我解开一种毒的同时,又在你体内种上了另一种毒。 此毒虽为慢性毒药,可到时候也够你受的了! 趁着现在还能得瑟,使劲的得瑟吧! 林笙这番话,如竹筒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的一股脑的冒了出来,堵得尹素婉和兰嬷嬷哑口无言。 冷哼一声,林笙头也不回的出了偏殿。 “这……这个死丫头!”兰嬷嬷就着尹素婉的手站起来后,指着林笙的背影忿忿道:“宁王妃,老奴先回去,您好好休息!” 尹素婉眼底划过一道光芒,她唇角再次扬了起来。 她是故意激怒林笙的,为的就是让林笙在自己面前放肆,然后再借着兰嬷嬷的嘴巴将林笙的言行转告给太后。 若是太后知道林笙这般无法无天,肯定又少不了她一顿责罚。 没想到,林笙不仅如此“配合”,还伤了兰嬷嬷,呵呵,太后最是讨厌目无规矩之人,一定饶不了她! 只是,这次兰嬷嬷可能要让尹素婉失望了。 兰嬷嬷生气归生气,可也不敢在太后面前说林笙的坏话。 因为,人怕恶人,刚才瞧着林笙身手了得,脾气又这么火爆,万一自己在太后面前告了她一状,事后再被她给报复怎么办? 要知道,医者救人于无形,同样更是杀人于无形之中! 她现在一大把年纪了,还想再多活几年呢! 表露出一副要回去找太后做主的样子,也只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毕竟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老脸的颜面还是要保留一下的。 尹素婉点点头,道:“嬷嬷您慢走。” 兰嬷嬷一边碎碎念着,一边揉着老腰脸色难看的离开。 尹素婉心情不错,惬意的倚在软塌上,声音慵懒道:“双儿,给我捏捏肩。” 双儿应了声,赶紧站在尹素婉身后给她捏起肩膀来。 低头偷偷瞄着闭着眼睛一脸享受的尹素婉,她心里不禁开始担心起来。 尹素婉的毒解了,自己的任务这岂不是失败了? 若是被那人知道了,她还能有火炉吗? 这样想着,她按摩的手劲便一个不小心用力了几分。 “嘶”,尹素婉疼得倒吸一口气,不满的瞪了双儿一眼。 双儿立即回神,专心按摩起来。 夜色一点点渐深,杜江进书房的时候,只见亓灏正一手拿着刻刀,一手拿着一块木头,一脸专心致志的刻着什么。 走近后发现,那木头是上好的桃木,而雕刻的东西好像是一根女子用的发簪。 先是一怔,随即杜江便立马明白了,原来亓灏是在为顾瑾璃准备明日的生辰礼物呢! 棱角分明的五官在烛光的映照下,增添了一圈淡淡的暖意,让杜江不忍打扰。 放轻了脚步,他自觉的站在一旁,默不出声。 亓灏是第一次雕刻这种东西,因此刀子每一下都是极为的小心,生怕手下一个力道不对便将现在还未成型的簪子刻坏。 他刻得很慢很慢,直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亓灏才大功告成。 吹了吹木屑末,他看着由自己独自完成的这蝴蝶桃木簪,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来。 杜江望着亓灏这如冰山融化后的笑容,不禁出声道:“王爷,属下回来了。” “嗯?”抬头,亓灏这才发现原来屋子里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人。 掏出帕子,不着痕迹的将木簪子包起来塞入怀里,他沉声道:“查到了?” 杜江点点头,不过表情却很是纠结:“属下不知该当讲不当讲。” 亓灏瞧着杜江这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皱眉道:“有什么事情不能讲的?” 杜江张了张嘴,小声道:“王爷……玉夫人她有喜了。” “呵,有喜了?”亓灏听罢,眸光骤然转冷。 眯着眼睛,他望着杜江,冷笑道:“本王许久未留宿在玉露院,她这孩子是谁的?莫非是怀了个鬼胎?” 杜江垂首,回答道:“那大夫说,这孩子已经有一个月之久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属下刚才回来的路上,看到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摸黑从窗户爬进了玉夫人的房间。” “那奸夫是何人?”亓灏不喜玉夫人是真,但也没想到玉夫人竟饥渴寂寞到了如此地步,故而一脸嘲讽。 “是芙蕖院的下人,名为林超。”杜江想了想,如实禀告道:“不过据周管家说,林超进王府的时间不长。” “属下查过他的背景,不过从林超的背景上看,他没有什么可疑之处,所以属下猜测,林超与玉夫人私通一事,可能没有这么简单。” 玉夫人再怎么不得宠,名义上也是亓灏的女人。 她与下人做出这种苟且之事,岂不是在暗示亓灏还不如一个下人? 如此难堪的事情,换做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接受吧? 毕竟,是关乎男人尊严和颜面的事情…… 杜江本以为亓灏会发怒,可却不见他脸上有怒容,可见玉夫人果真在他心上没丁点地位。 因为不在乎,所以才无所谓。 手指轻叩着桌面,半晌亓灏才缓缓道:“给本王盯紧他们,若是一有风吹草动,立即禀告给本王!” 点点头,杜江道:“是,王爷。” 见亓灏对自己摆摆手,他便退了出去。 “吱呀”一声,门被关上。 亓灏落在桌案上的些许木屑上,眸光暗了暗。 南阳王旧府中,雷子站在桌案旁边,一边看着陈泽轩画梅,一边小声道:“主子,您今儿白天为何要故意说些惹宁王爷生气的话?难道,您就不怕他再对咱们动手吗?” “呵,那些流言蜚语便是他在背地里派人放出来的。他既已经有动作了,本世子还哪里能再容得他心里舒坦下去?”毛笔在红色颜料里蘸了一下,陈泽轩冷笑道:“再者,本世子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气急败坏的模样,呵呵,可真是有趣的很!” “世子……属下还是觉得现在还是不宜与宁王爷当面撕破脸,毕竟咱们现在还……”雷子的话说到一半,被陈泽轩那突然射过来的两道厉光给吓得住了嘴。 连忙低头,他忐忑道:“属下多嘴,求世子恕罪。” 陈泽轩冷哼一声,冷声道:“去查一下,今日顾瑾琇从相府拿回去的锦盒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是。”雷子见陈泽轩没再追究自己多嘴之罪,顿时放下心来,于是推门离开。 刚走出门口,只见玉淑带着丫鬟站在门外。 “郡主。”行了个礼,雷子瞥见小丫鬟的手里捧着粥盅,便道:“世子还没休息呢,郡主您进去吧。” 玉淑点点头,便踏进了房间。 陈泽轩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早就放下了毛笔,转头温和道:“玉淑,这么晚了为何还不睡觉?” 玉淑柔柔一笑,眨了眨眼睛:“我瞧着哥哥屋子里的灯还亮着,想着哥哥也还没就寝,所以就让人给哥哥熬了百合莲子粥送过来。” 陈泽轩习惯性的捏了捏玉淑的小脸,笑道:“真是贴心,也不知道以后谁能这么幸运娶到咱们玉淑这么好的姑娘。” 玉淑耳朵微红,攥着帕子,小声道:“那玉淑以后不嫁人了,一直跟在哥哥身边。” “嗯?”陈泽轩听罢,又捏了一下玉淑的脸,朗声大笑起来:“真是个傻姑娘,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玉淑怎能不嫁人呢?” 咬了咬唇,玉淑直直的看着陈泽轩,又道:“可是……玉淑想永远陪着哥哥。” “真是一个小傻子。”玉淑从小就粘着自己,所以陈泽轩只以为她还是说孩子话,将她垂下来的碎发理到耳后,笑道:“再等两年,玉淑长大了,哥哥和父王会为你找一个天底下最优秀的男人。” “到时候,玉淑就会有自己的夫君了。” “那……哥哥也会给玉淑找一个嫂子吗?”心头一慌,玉淑的眼眶竟有些发红。 对于这个问题,陈泽轩不知该如何回答。 因为,女人对他而言,只是个物品或者摆设。 而他想要那个位子,短时间之内是不会想要在身边添置女人的。 扯了扯唇,他略微敷衍道:“可能吧。” 鼻子发酸,眼泪有种夺眶而出的冲动。 玉淑吸了吸鼻子,在眼泪落下来之前,连忙强颜欢笑道:“哥哥,时候不早了,你早些睡,我先回去了。” 说罢,她脚步匆忙的出了房间。 陈泽轩望着玉淑那快步离开的背影,有些不解。 第127章 自作多情 月亮隐入云中,夜色越来越浓。 玉夫人的房间里,烛火发出一道“噼啪”声,打破了长久的沉默气氛。 吸了吸鼻子,玉夫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扯着林超的胳膊,哽咽道:“到底……到底该怎么办?” 林超已经来了有一盏茶的时间了,在听到玉夫人说她怀孕后,他整个人就像是石化了一样,很是震惊。 玉夫人之所以在这个特殊时刻将林超找来,实在是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所以能想到可以商量的人也只有林超了。 而且,如今林超是她的男人,就是她的依靠,她不找他找谁? 然而,林超除了在最初含含糊糊的说了句“容我想想”后,便一直低头不语,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听到玉夫人的话后,林超终于有了反应。 抿了抿唇,他低声道:“玉儿,这个孩子……还是打了吧。” “什……什么?”尽管玉夫人知道这个孩子不该留,可亲耳听到这话是从林超嘴里说出来的,心里还是堵的厉害。 她觉得,林超那么爱她,应该也是一样的爱他们的孩子。 可是,他竟一开口就要把这个孩子打掉…… 眼泪婆娑的看着林超,玉夫人抽泣道:“超,其实……其实我们可以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的。” “只……只要瞒过王爷,瞒过府里的其他几个女人,这孩子就……就是王爷的儿子。将……将来也就能继承王府的家产了。” 这么胆大包天的主意,还是飞雪给她出的。 至于飞雪是如何知道玉夫人与林超私通的,那还是要从多日前的一个夜晚说起。 那天晚上,飞雪起来如厕,路过玉夫人房间的时候听到了屋内传来一阵阵不寻常的喘息声,飞雪以为玉夫人身体不舒服,于是便破门而入,因此便见到了玉夫人正骑在林超身上的尴尬场面…… 飞雪的脸一红,只能急忙的退了出去。 第二日在服侍玉夫人起床的时候,二人虽然都不自在,可谁也没提这件事情。 再后来的几次,林超来玉露院与玉夫人私会的时候,心照不宣的飞雪便主动在院门口守着,以方便他们二人行苟且之事…… 林超不着痕迹的拂开玉夫人扯着自己胳膊的手,闷声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此事被王爷知道了,不仅你我二人会遭殃,就连孩子也没好下场。” “所以,在他来到这个世上受苦之前,还不如趁着现在就把这个麻烦解决了。” 玉夫人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总之她很是矛盾,很是煎熬。 她爱上了林超,想要生下腹中胎儿,可林超说的也没错,亓灏哪里是那么好骗的? 自己已经与亓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同房了,这要是突然为了将孩子嫁祸到亓灏头上,而到亓灏面前求欢,这未免目的性太过明显…… “吧嗒吧嗒”,眼泪掉的更多,玉夫人趴在林超的肩膀上哭得声音越来越大。 “玉儿,我还有些事情,就先回去了。”玉夫人的头一搭上林超的肩膀,就被他给移开了:“你早点休息,这件事情改日再说。” 说罢,他不给玉夫人丝毫反应的时间便从窗户翻了出去。 “超!”玉夫人看到那扇窗户“啪”的一下子关上,咬着唇一脸的失望。 她始终不明白,为何林超会是这样一个反应。 他是她的天,是她的地,是可以庇护她的大树。 而这棵本该为她遮风挡雨的大树,却在面对问题的时候,临阵脱逃了…… “呜呜呜……”趴在床上,玉夫人哭得声音哀怨。 这种怨,与当初怨恨亓灏冷落自己是不同的感觉。 对于亓灏,她更多的是想要借着从亓灏身上争来的宠爱来享受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的生活,在府中高高在上,让人敬畏她的身份。 可是对于林超,她却是因爱生怨。 怨他在她忐忑不安,六神无主的时候没有及时给他安慰,怨他就这样不给自己一个交代就这样急匆匆的走了,怨他如此的不负责任…… “吱呀”一声,门开了。 “超?”玉夫人“噌”的一下子从床上直起身子来,待见到来人是飞雪后,将脸别过去,不想让丫鬟看到自己如此狼狈无助的模样。 飞雪轻手轻脚的进来,小声劝解道:“主子,您别难过,办法总会有的。” 玉夫人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摆摆手。 待飞雪退了出去后,玉夫人闷在被子里又呜咽了起来。 第二日,天还没亮,雪琴红着脸,睡眼惺忪的可爱模样让柳夫人更是欲罢不能。 “主子,您不累,奴婢还累呢!”用手推拒着柳夫人,雪琴的声音透着一丝娇嗔。 …… 柳夫人调笑道:“你只管享受就好!” “主子!”低呼一声,雪琴小脸娇艳欲滴:“你再这样,奴婢真的生气了。” 柳夫人无奈的看着雪琴,轻叹道:“你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雪琴依偎在柳夫人的怀里,嬉笑道:“那主子就是大妖精。” 忽然想到什么,雪琴道:“对了,玉露院那边来信了,说是已经确定玉夫人有了身孕,接下来咱们要怎么做?” 柳夫人揽着雪琴的腰,冷笑道:“接下来就等王妃回来了,想必那一定是一出大戏!” 雪琴恭维道:“主子英明。” 柳夫人眸中划过一丝冷意,不置可否。 芙蕖院中,荷香为顾瑾璃特意做了一碗长寿面。 尽管今日顾瑾璃的生辰不能为她大操大办,但怎么也不能少了长寿面。 虽说只一碗面条有些寒酸,但那面条很有劲道,很合胃口,又是荷香满满的心意,所以顾瑾璃很是感动和满足。 由于天气越来越凉了,因此爱月便将前几日就做好的披风送给顾瑾璃,算是一个小小的不怎么昂贵可却代表着爱月对顾瑾璃满满情意的感觉。 待吃过饭后,周管家突然带着几个家丁过来了。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人人手里都捧着几个高高的礼盒,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珠宝首饰,胭脂水粉等等大多女子喜爱的东西。 还有那衣服,也是从云水坊里赶工出来的。 见顾瑾璃一脸不解,周管家解释道:“顾侧妃,这些都是王爷送您的。” “快换季了,所以王爷便派老奴过来给您添置些衣物。” “呃……”顾瑾璃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些价值不菲的礼物,半晌才问道:“王爷他人呢?” 周管家道:“回顾侧妃,王爷进宫了。” 顾瑾璃“哦”了声,淡淡道:“若没其他事情,你们就先退下吧。” 周管家等人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爱月和荷香盯着那堆满在桌子上的礼物,对视一眼,不禁感慨道:“王爷这次可真是出手大方呢!” 眼珠子一转,爱月瞪大眼睛,脱口而出道:“王妃,王爷该不会是知道您今日生辰吧?” 一个个打开锦盒,瞧着那里面价值不菲的东西,爱月更是想大声的喊出来,让整个宁王府的人都知道,如今她们家小姐可是高不可攀的人了,谁要是再敢在背地里对小姐使脸色,那可要掂量一下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了! 爱月的话顾瑾璃心头一震,握紧手中的茶杯,她过了良久才道:“将礼物先收起来。” “是。”荷香点点头,便手脚麻利的将礼物往厢房里搬。 “小姐,您不开心吗?”待荷香走后,爱月不解的问道。 顾瑾璃摇了摇头,说不出心里是何滋味。 要说亓灏已经识破了自己和顾瑾琇身份对调一事,这好像不太可能。 这要说是其他原因,可能也是凑巧罢了。 站起身来,她从书柜上抽出有几日没看的医书,坐到软塌边上看了起来。 顾成恩原本计划的是二十六返程,快马加鞭一天一夜不休息的话,差不多二十七日中午或者下午就能抵京。 可是谁想到黑风寨是那么难攻打,在回来的路上又遇到了刺客? 当他长途跋涉,风尘仆仆的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亥时了。 他并未直接回相府,而是带着一身伤,艰难的躲过宁王府的重重隐卫,由窗户出现在了顾瑾璃的房间里。 听到窗户的响声时,刚要解开衣服就寝的顾瑾璃吓了一跳。 待看到一人衣衫破烂,头发凌乱的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警惕的往后退了几步,厉色道:“谁?” 顾成恩上前一步,声音低哑:“阿璃。” 听着这熟悉的称呼,熟悉的声音,顾瑾璃不敢置信的捂着嘴低呼道:“大哥?!” 顾成恩望着顾瑾璃,藏于乱发之后的眸子里满是涌动的异样情绪。 一把将顾瑾璃拥入怀中,他深深嗅着顾瑾璃的发香,轻声道:“阿璃,生辰快乐。” 这一声,低沉中带着一抹缠绵,还有浓浓的思念。 顾瑾璃身子一僵,随即想到顾成恩可能是经历了九死一生才赶回来,于是鼻头发酸,眼泪簌簌的落了下来。 犹豫了片刻,她也抱住了顾成恩,哽咽道:“大哥,我和父亲都以为你已经……” “现在你回来了,真好。” “阿璃,我……”顾成恩刚想说什么,却听得“砰”的一声,门被推开。 门口,站着一身墨衣,脸色阴沉的亓灏。 顾瑾璃心头一惊,条件反射的推开了顾成恩。 感觉到怀中的柔软瞬间消失,顾成恩心里一空。 “王爷……”不知为何,顾瑾璃竟有些紧张起来。 就像是小偷偷东西被抓到了现行,又像是与人*被捉奸在床。 当然,她一直将顾成恩当作哥哥的,可到底是男女有别。 即便是哥哥,也不该大晚上的搂搂抱抱。 何况,被谣传“以身殉职”多日的顾成恩还是以这样的一副狼狈形象出现…… 亓灏幽幽的盯着顾成恩,眉宇间是燃烧的怒气。 走近几步,他冷笑道:“大晚上的,孤男寡女,若是本王能晚来一步,岂不是还能看到好戏?” “王爷,不是你想的那样。大哥他……”顾瑾璃下意识的想要开口解释,却被亓灏给打断。 “哦?原来是顾侍郎啊!”亓灏眯了眯眼睛,语气嘲讽道:“都说顾侍郎滚下了山崖,被土匪给害死了,本王一开始还不信。” “现在见着顾侍郎,本王都有些认不出来了呢!” 礼物是来不及准备了,顾成恩更是不可能说自己连夜赶回来是只是为了给顾瑾璃说一句“生辰快乐”的。 无视亓灏奚落的眼神,顾成恩即便是很想再与顾瑾璃说些什么,可奈何情况不允许,只能低声道:“阿璃,我先回相府了,改日再来看你。” 眼下这个情况,顾成恩绝对不能多待,因此顾瑾璃点点头,“大哥快些回去吧,父亲最近因为你坠崖一事整日伤心难过,大夫……母亲也以泪洗面,他们知道你还活着的话,一定很开心。” 顾成恩“嗯”了声,转身就要从亓灏面前走过。 果不其然,亓灏伸手将他给拦住了。 桃花眼中目光犀利,亓灏死死的盯着顾成恩,一字一句道:“这宁王府,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顾成恩这些天一直忙于赶路,而且身上还带着伤,他若是这时跟亓灏打起来,肯定不是亓灏的对手。 顾瑾璃见顾成恩的脸色也冷得厉害,因此上前横在二人中间,小声道:“王爷,大哥一路回来很是辛苦,还请王爷先让大哥回府休息。” “王爷要怪罪,就怪罪我。” 亓灏微微攥起拳头,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突突”的跳动着。 顾成恩察觉到亓灏身上迸发出一道强烈的冷意,以为他要对顾瑾璃动手,故而下意识的要挡在她的身前。 “滚!”指着门口,亓灏压抑着满腔怒气,声音冷若寒冰。 顾成恩皱了皱眉,深深的望了顾瑾璃一眼,转身离开。 待顾成恩走后,房间里只剩下了顾瑾璃与亓灏二人。 亓灏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顾瑾璃,眼底的神色很是复杂。 愤怒,难过,挣扎…… “早知道,本王就不会挖空心思给你……”胸口起伏不定,亓灏将说了一半的话咽了下去。 狠狠的瞪了顾瑾璃一眼,他一甩袖子大步离开。 “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掉了下来。 顾瑾璃看到地上躺着一根簪子,先是一怔,然后弯腰捡了起来。 亓灏伸手摸向袖间,发现果然是簪子掉了,脚步一顿,随即继续往前走。 顾瑾璃仔细的摩挲着那桃木簪子,发现刀工虽很是生疏,可每一刀都极为的细致。 “王爷!”没来由的一股冲动,她的身体比大脑率先做出了反应。 三步并两步的上前拽住了亓灏的胳膊,顾瑾璃拦下了亓灏。 亓灏冷着脸看着顾瑾璃,语气不善道:“拽住本王做什么?” 顾瑾璃攥紧了簪子,忐忑的试探道:“王爷……这簪子,是给我的?” 其实,她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 可是,这一刻她就是很想知道。 可能,亓灏刚才那未说完的后半句话让她的内心深处在期待着什么吧。 亓灏薄唇紧抿,没有说话,还是冷眼瞧着她。 见亓灏良久不语,顾瑾璃拽着他胳膊的手一点点松开。 扯了扯唇,她将簪子递给亓灏。 也是,亓灏今日去宫里了,这簪子极有可能是他做给尹素婉的呢? 呵呵,顾瑾璃啊顾瑾璃,若他真的是送给你的,你又会如何呢? 接受了这簪子,然后一颗心被他给套牢了吗? 亓灏今日去宫里见过尹素婉不假,但也不过是想看看林笙有没有在宫里闹事而已。 毕竟林笙是逍遥子的徒弟,若她在宫里出了什么事情,宁王府对逍遥子也没法交代。 好在,根据太后对林笙的态度上来看,林笙在宫里还算安分守己。 之后,他去书房里与老皇帝讨论了一些朝中大事,又去明阳宫看望了八皇子。 从宫里出来后,他接到秦峰的消息,说是东山军营的一个副将因为恶意欺侮新兵,引起了新兵们的公愤,于是又去了军营巡视一番。 安抚完新兵后,亓灏出了军营,天上已经黑得没有几颗星星了。 吃过晚饭后,想着自己亲手制作的礼物还没送给顾瑾璃,于是便来了芙蕖院。 一开始以为她已经早早睡了,可竟看到了屋内的灯还亮着。 就在他准备踏进房间的时候,却看到一个人影从窗户里翻进了屋子。 而他因为是一身黑衣,因此隐在黑暗中,并未被人发现。 起初,他以为是贼人要害顾瑾璃,想破门而入的时候,却见到那两个人影相拥在一起,倒映出来的影子在窗户上,真是霎那间戳到了亓灏的眼珠子。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想冲进去将那两个贴得极近的人影分开。 死死的攥紧拳头,忍无可忍,他还是冲了进去。 在看到那摸黑溜进屋子里的人是顾成恩后,他那提着的一颗心暂时放松下来。 可看到顾瑾璃潜意识里维护顾成恩的模样,他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严重了。 即便是真的很想给顾成恩一拳,但他知道顾瑾璃一定会伤心,所以不想让她在生辰这日伤心,他难得的忍住了。 而现在,瞅着她这脸上僵硬不自然的笑,亓灏看着心里头烦躁发闷起来。 眸光暗了暗,他忽然伸手勾住了她的纤腰,一把将她揽在了怀里,做了一件想了许久,却从未敢做过的事情。 冰凉的薄唇压上她的红唇,亓灏的吻*又疯狂。 顾瑾璃瞪大眼睛,脑袋一片空白。 …… “唔……”顾瑾璃终于缓过神来。 双手用力推着亓灏,她红着脸窘迫道:“王……王爷,我们……我们不能……” 尽管顾瑾璃已经用了足够的力气,可亓灏的手还是裹在她的腰间丝纹不动。 他的眼睛里像是点燃了两把火苗,烧得顾瑾璃无处可逃。 低头,将唇贴近她的耳边,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 “你早就是本王的人,我们之间有何不可发生的?” “你!”亓灏这句话,让顾瑾璃羞愤的瞪了他一眼,然后下一刻他的吻再次席卷而来。 那疯狂,比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像是星星之火,渐渐将她的心也一点点点燃。 又像是盛开的一朵极大,极美的烟花,让亓灏的这张俊脸,幻化成了星星点点的绚丽火焰。 而亓灏的眼睛里,那一片片的温柔,又像是大海,将她所有的理智也淹没其中…… 原本抵拒着亓灏的手一点点松开,顾瑾璃闭上了眼睛,听从了内心的声音。 亓灏察觉到了顾瑾璃的变化,吻也一点点变得更加轻柔起来。 不知道吻了有多久,顾瑾璃只觉得头脑发昏,身子也发软。 她从未与谁接过吻,因此并不懂得如何换气。 紧紧的抓住亓灏胸前的衣服,她别过脸,避过亓灏的唇,有气无力道:“我……我喘不过气来了。” 亓灏正吻得投入,听到顾瑾璃这句话后,一怔,随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看着她红得跟苹果一样的小脸,他心情大好。 与她接吻的时候,他能够感觉到她不敢回应,毫无半点吻技可言。 可见,自己果真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这样想着,亓灏勾起唇角,眸底的流光越发的幽暗起来。 “啊!”的一声,顾瑾璃的身子离地,冷不丁的被亓灏抱了起来。 “你……你要做什么?”顾瑾璃下意识的两手攀住亓灏的脖子,声音发颤,带着一丝明显的紧张。 亓灏一边大步往床榻方向走,一边低头再次封住了她的唇。 “唔……”顾瑾璃被放在床上后,紧接着亓灏的身子便压了下来。 她被吻得晕晕乎乎的,也不知道身上的衣服是何时被除掉的。 …… 顾瑾璃的身子骤然变得僵硬,眼中神色充满了恐惧,低叫道:“不要!” 她的肩膀微抖,咬着唇,刚才绯红的脸此时也一片煞白。 直直的看着他,她的眼神像是仓惶无助的小鹿一样可怜。 亓灏抿了抿唇,大概猜到了她为何会如此反应的原因了。 多日之前,他因为一时愤怒而不顾一切的强要了她。 那次,她就像是失去了灵魂的玩偶一样。 现在,她必定是想起了那次的不愉快经历…… 心里一疼,他的眸光闪过一抹自责和懊悔。 静静的望着顾瑾璃片刻,亓灏从她身上下来,从身后抱住了她。 二人谁都没有说话,空气中暧昧又灼热的气氛也一点点冷却下来。 将被子盖住顾瑾璃裸露在空气中的肩膀,亓灏半晌才轻声道:“睡吧,在未经过你同意之前,本王再也不会碰你。” 不知为何,顾瑾璃听到这句话,发红的眼眶溢出一滴清泪。 第128章 将错就错 夜风凉凉的吹着,不远处的屋顶上,坐着两个人影。 同样都是一身破烂衣裳,灰头土脸,只不过一人红衣,一人蓝衣。 顾成恩目光幽幽的看着顾瑾璃的房间,脸上的神色清冷中透着一抹哀伤。 在他离开房间后,并未直接回相府,而是留了下来。 毕竟,刚才亓灏脸上的怒气可是一副要杀人的样子,虽然他并未对自己动手,可万一将怒气撒在顾瑾璃身上怎么办? 可是,事情的发展竟超出了他的预料。 透过窗户上的倒影,他看到了顾瑾璃拉住了即将离开的亓灏。 虽听不清楚他们二人说的什么话,可是却能清楚的看着他们激烈的拥吻,以至于将那火焰燃烧到了床榻上去…… 他攥着拳头,忍住了想要冲进去的冲动,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不该想的东西,可顾瑾璃与亓灏忘我缠绵的画面还是不住的往他脑子里钻。 就在他要跳下屋顶的时候,却被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张晓芳给拽住了。 前几日,他靠身下的两条腿硬撑着走路,后来终于路过了一个村庄,于是趁着人家不注意,与张晓芳一起偷了人家的马这才跑了回来。 当然,条件有限,他们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只能共乘一匹马了。 进城门的时候,可能他们这身上的衣服太过破烂,所以无人能将他们给认出来。 说好了抵京后就分道扬镳,可张晓芳竟跟个狗皮膏药一样一直黏着他。 无奈,他也只能随着她了。 可是,他没想到,张晓芳竟跟来了宁王府,她简直是太胆大包天了! 出言警告过要她离开,而她又像是个聋子一样,假装没听到就罢了,还喋喋不休的一直问他为何大晚上的私会旁人家的小媳妇。 他是从后门进去的,而张晓芳又是一路寻着他的足迹跟随,再加上头一次进京,自然不晓得这里是宁王府,而他潜入的是顾瑾璃的房间。 当然,对于顾成恩的身份,张晓芳也只知道他是朝廷里派去剿匪的官员,除了知道他的名字之外,其他的一无所知。 即便是在坠崖后那“相依为命”的几日里,顾成恩也未透露一星半点。 所以,张晓芳更不会知道顾成恩拼死回来要见的人会是他的妹妹。 顾成恩的心思都在顾瑾璃身上,懒得再理会张晓芳,飞身又飘落到另一处屋顶,独自吹着冷风,自虐似的继续盯着那又过了好一会才熄了灯的房间。 身上衣服单薄,可他却感觉不到冷,因为心里已经下起了雪。 不过,有一个人却很冷。 厚着脸皮,张晓芳又飞到了他身边。 一边搓着手,她一边小声道:“喂,你这个人真的好生奇怪,人家难得放你一马,你不赶紧回家泡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却在这里吹冷风,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顾成恩冷着一张脸,语气不善道:“我明日进宫会跟皇上禀明情况,黑风寨暂时不会再被剿杀,之前你也杀了不少朝廷中人,还是尽早离京为好。” “我从未来过京城,想多留几天见见世面不成吗?”见顾成恩眼睛还瞅着同一个方向,张晓芳又撇撇嘴道:“你别看了,就是看一晚上,人家也是有相公的人,而且瞧瞧这府邸,肯定不是个寻常人家,她怎可能和你私奔?” “唉,要是人家真想跟你,你就是个乞丐、傻子,也会不管不顾!所以呀,我劝你还是赶紧死心算了!” 她不清楚让顾成恩不顾性命,一路归心似箭赶回来的女子是谁,也不知道脚下的院子是哪家大户,可女人的第六感绝对是准的。 她可以猜测到,那个让顾成恩放在心上的女人,似乎不爱他。 而那个女人的丈夫,也不是一个等闲之辈。 总之,若是这二人交手,顾成恩要赢的机会不大。 顾成恩听了张晓芳的话后,目光骤冷,眼底的杀气浓浓。 在他心里,没有人可以将顾瑾璃从他身边夺走。 而亓灏,不仅夺走了她,还占了她的身心…… 那次自己派人刺杀亓灏未遂,亓灏便在老皇帝面前进谗言,让老皇帝将自己派去了济阳。 自己这次回京的路上遇到了刺客,不用想也定然是亓灏所为…… 紧攥的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关节声,顾成恩死死的瞪了张晓芳一眼,然后足尖轻点离开。 张晓芳之所以寸步不离黑风寨的事情的黏着顾成恩,一来她暂时需要一个安全的落脚之地,毕竟身份还是土匪,若是在外面找地方住的话,这很是不安全;二来,京中狗官更多,若得了机会,她能杀一个是一个,也不枉被济阳的百姓们称为“侠盗”了…… 缩了缩脖子,张晓芳见顾成恩突然离去,迟疑片刻,立即又跟了上去。 南阳王旧府中,雷子给陈泽轩递上杯茶后,低声道:“主子,咱们的人传来消息,说是顾侍郎回京了!” “哦?”陈泽轩一听,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幽幽道:“没想到他竟还能活着回来,命可真大!” 抿了口茶,他又问道:“人在哪里?” 雷子道:“顾侍郎一回京,便直接去了宁王府见了顾侧妃,不过后来宁王爷也去了芙蕖院,所以顾侍郎便在屋顶上坐了好一会。” 陈泽轩听罢,冷笑道:“呵,风尘仆仆回京,见的第一个人竟是顾瑾琇,可见他对这妹妹确实是……呵呵!” “不过,躲人家屋顶上做什么?难不成他还有喜欢听墙角的癖好?” 雷子点点头,“嗯,的确如此。昨夜宁王爷进了顾侧妃的房间后便再没出来,兴许他们二人……嗯,正因为这个原因,顾侍郎才心里不舒坦。” 陈泽轩眸光一闪,捕捉到了雷子话中透露出来的重要信息。 亓灏,昨晚留宿在了顾瑾璃的房间里? 这意味着什么?不用去细想都知道。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有种猎物进入陷阱的感觉,还有点不知名的不甘在心头躁动。 当然,他可不会像顾成恩一样,大半夜的坐人家屋顶上吹冷风。 毕竟,顾瑾璃于他而言,算不得什么。 敛去眸中深意,陈泽轩问道:“对了,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雷子这才想起来陈泽轩之前的交代,急忙道:“主子,那盒子是顾淮送给顾侧妃的,里面装的只是一副画像。” “画像?”陈泽轩将茶杯放下,沉声道:“什么画像?” 雷子道:“一个年轻的女子。” “哦。”对于什么画像,陈泽轩并不感兴趣,因此询问后便挥手示意雷子退下了。 雷子走后,陈泽轩盯着那跳跃的烛火,眸中光芒明明灭灭。 第二日,天未亮,床榻上的二人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昨夜,尽管亓灏保证不会对顾瑾璃做什么,可她仍旧未能安心入睡。 不是不相信亓灏,而是经过那样激烈的一幕,她又如何睡得着呢? 只差一步,她便会再次成为他的女人。 而她与他之间所差的这一步,却如千山万壑一般,始终让她跨不过去。 因为,与他第一次的经历,太过不美好,以至于她不敢去想,不愿去触碰这道血淋淋的伤疤。 当他即将进入她身体的那一瞬间,沉浸在他温柔海洋里的她,终于恢复了理智。 连那不愉快的回忆和刻骨铭心的疼痛,也随之而来。 所以,她才会瑟瑟发抖,心里才会生出那恐惧来。 好在,在察觉到她的异样后,他并未强迫她…… 他从身后抱着她,呼吸喷洒在她的颈后,手搭在她的腰间,身后是他健壮有力的胸膛,这让她很不习惯。 感觉到她身子的僵硬,他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身子往后移了移,只不过放在她腰上的手并未离开。 在拉开了一段距离后,她才觉得稍微自在一些,不稳的呼吸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只是,她的心还是很乱,很乱。 她不想承认,她对他动心了。 可是,若不是动心,为何在他吻她的时候,她竟没有一丝抵触的感觉呢? 这个最新认知,让她很是苦恼。 因此,一整夜,她都是睁着眼睛在自我纠结中度过。 亓灏知道自己拥着她,她可能会睡不好,可他真的舍不得放开她。 这种感觉,就好像只要一松手,她就会不见了似的。 所以,允许他自私一次。 只有抱着她,他的心才在这漆黑的夜里才能有所安稳…… 可能因为这是第一次与她同床,所以他同样一点睡意也没有。 他将与她之间发生的一切,从头到尾一点一滴的都在脑子里回放了一遍。 大多的回忆,都是不好的。 也可以说,他对她,从未有过丁点的好。 而那些打骂在她身上的伤,现如今却是扎在他心口上的刀…… 若是时光可以倒流,他绝对不会让自己做出这等混账之事来。 可是,时间只能往前,就像是人也只能往前走一样。 过去无法更改,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将来好好的弥补自己对她犯下的过错…… 彼此都醒着,可却心照不宣的谁也不说话,不知不觉,黑夜便一点点过去。 一个姿势躺了一夜自然不舒服的厉害,顾瑾璃忍不住动了动身子,可却没想到竟撞到了身后的什么东西上。 脸一红,顾瑾璃意识到了什么,终究再无法继续装睡下去。 翻了个身,她拉开了一大段距离,然而又撞进了亓灏幽深的眸子里。 这一望,又无法自拔。 亓灏深深的看着她,出口的声音喑哑低沉,“醒了?” 顾瑾璃脸色有些发红,不敢看亓灏的眼睛,她“嗯”了声。 想到亓灏的手还搭在自己的腰上,顾瑾璃犹豫片刻,决定还是将他的手拿开。 然而,她的手还未触碰到亓灏的手,下一刻却被他拉入怀中。 “王……王爷?”贴着他滚热的胸膛,顾瑾璃的脸再次烧了起来,心跳也立即加快。 亓灏勾了勾唇,低头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道:“本王不是老虎,你无需害怕。” 他的唇就在咫尺,性感而凉薄,可却让顾瑾璃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 灼热的呼吸吹得她脖子很痒,大手紧紧扣在她腰间,这比老虎还吓人。 咬着唇,顾瑾璃小声道:“王爷,能不能先放开我?” 难得能拥她入怀,他怎可能容她逃走? 一颗紧张的心“砰砰砰”快要跳出胸腔,顾瑾璃只觉得嗓子发干,见亓灏直直的盯着自己不说话,她也大气不敢喘,生怕一个不小心将他体内的火苗点燃。 若是引火烧身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这小心翼翼,忐忑不安的小表情看在他眼里,更是像在无声的挑逗,折磨着他的每一条神经…… 亓灏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唇一点点靠近。 ……… 娇红的脸上沁出了细汗,顾瑾璃却疼得眼泪出来了。 “你……你不是说……说……”咬着唇,她字不成句,好看的秀眉因为疼痛皱成一团。 亓灏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捧起她的脸,他低笑道:“本王是说过,需要得到你的同意。” “可是,你刚才不但没拒绝,相反还热情的回应本王。” “所以,本王又怎好让你失望?” 顾瑾璃的双手起初被扣住,而且腿也被亓灏的大腿给死死夹住,哪里有机会拒绝? 至于他说的回应,还不是被他给吻晕了,有些心猿意马,失了分寸…… “亓灏你这个……啊!”脸上羞愤得染上红云朵朵,刚想张口骂他,可话还没说完,又被他一个吻给封住了嘴。 ……… 一开始总会是不适应的,所以她的眼泪又彪了出来。 亓灏轻轻吻着她,“别哭,我会心疼。”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给人一种踩在云端上的感觉。 他的语气很低,又像是一阵风从她的耳边吹过。 顾瑾璃定定的看着亓灏,眼中的神色有些不敢相信。 他……竟然说会心疼? 而且,自称的是“我”,而不是“本王”? 忽然,顾瑾璃的眼睛被一只大手给盖住了。 世界像是处于一片神秘的黑暗之中,她无法掌控,便只能任由亓灏去主导…… “亓……亓灏……” 感受着她的美好,亓灏喃喃的说了一句“我在”后,随即又吻上了她的唇…… 不知过了有多久,他们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 当然,隔着一层暧昧的绯色纱幔,他们也没发现天已经亮了。 “小姐,您该起床了。”吱呀一声,爱月端着盆子进来了。 待看到地上散落的衣物后,她迅速往前方看去,待隐隐约约看清楚床上那不可描述的让人喷鼻血的情景后,她“啊!”的尖叫一声,“嗖”的跑了出去。 “咣当”一声,盆子摔在地上,水也洒了一地。 要问屋内这么大的动静,为何爱月竟没听到里面发出来不寻常的声音? 这完全都要怪亓灏了,让她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一声盆子落地发出的清脆响声,让亓灏的身子一顿,也让昏昏沉沉的顾瑾璃恢复了神智。 二人四目相对,眼中都是满满的窘迫。 从未有过如此尴尬的时刻,有谁想到,会被爱月撞破这一幕呢? 不过,好在爱月这个傻丫头还知道出去的时候将门给关上,这也不至于他们太狼狈。 荷香在院子里面浇花,见爱月红着脸跑了出来,不解道:“怎么了?” 爱月抚了抚受了惊吓的小心脏,赶紧摇了摇头摒弃自行脑补的不良画面,被荷香这一问,她的脸红得更诡异了,“没……没事。” 荷香瞧着爱月这不自然的神色,更是觉得房间里有猫腻,因此放下花洒,转身便要向房间走去。 “别,别进去!”爱月见状,急忙拉住了荷香。 荷香皱了皱眉,“到底怎么了?” 爱月纠结了一会,只好指了指房间,小声在荷香耳边低语了一番。 荷香听罢,脸也红了起来。 两个丫鬟都是没经历过情事的人,因此说出来后都有些尴尬。 轻咳两声,荷香转身继续拿起花洒浇花。 爱月原本是要进房间伺候顾瑾璃起床洗漱的,可不知道为何亓灏会出现在她的床上,而且正在做少儿不宜的事情,而她又好巧不巧的冒失进去打扰到了他们,这要是再进去的话,岂不是找死? 吐了吐舌头,她想着一会顾瑾璃肯定是要洗澡的,于是便自作主张的到厨房烧热水去了。 床上的两个人,还是保持着同一动作。 摸了摸鼻子,亓灏率先开口,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你这丫头太不懂礼貌,进房前也不懂得敲门。” 顾瑾璃在被折腾了那么久后,身子发软又酸痛,嗓子也干哑的说不出话来,她只能气鼓鼓的瞪着亓灏。 莫名觉得她这生气的小脸竟很可爱,勾了勾唇,亓灏低头笑道:“要不然,我们继续?” 顾瑾璃听罢,胸脯起伏更大,抬手便要朝着亓灏的脸打去。 亓灏眼睛一亮,在她的手挥来之前,眼疾手快的躲开。 一个翻身,他身子往下一趟,二人竟换了个姿势。 身上没有衣服遮体,这下顾瑾璃想死的心都有了。 想伸腿下来,可奈何亓灏的大手死死的按着她的腰…… 咬着牙,顾瑾璃攥着拳头,红着眼睛道:“混蛋!” 要说没有拒绝是她的错,好,她承认。 没有禁得住诱惑是她的错,她承认。 不该遵从了自己内心的声音,给了他趁虚而入的机会,这个她也承认。 可是,现在到底算是怎么个意思? 羞耻,羞愤,总之要是有个地缝,她一定钻的比谁都快! 亓灏见顾瑾璃是真的动怒了,也不敢再胡来,只能恋恋不舍的松开了她。 顾瑾璃直起身子,腿还没挪动一步,“砰”的一下,腿下一软,她摔在了亓灏身上。 头撞到了亓灏的鼻子,疼得他倒吸一口气。 伸手想将顾瑾璃扶来,却又被她忿忿的“啪”一手打掉。 自讨了个没趣,亓灏也只能退到了一旁,拾起地上的衣服放在顾瑾璃手边,然后又穿上了自己的衣服。 他自幼习武,所以体力惊人,哪怕是再大战三百回合也能应付得来,可顾瑾璃不同,即便是她生在相府外,可到底体质上不比亓灏,只一次就快要了半条命,现在还能喘口气实在是上天的恩赐。 亓灏很快穿戴好后,见顾瑾璃才穿好亵衣,正吃力的将中衣往身上套,不禁伸手又想帮她穿,这次又换来了一记愤怒的眼神。 “滚出去!”紧紧攥着胸前衣襟,顾瑾璃狠狠瞪着亓灏。 这么多年来,几乎无人敢对自己甩脸子。 即便是老皇帝生气的时候,也很少用这般恶劣的语气跟自己说话。 亓灏一怔,不怒反笑。 他的笑声低沉明朗,听在顾瑾璃耳中,像是在戏谑和调笑一样,让她心头的怒火更盛,“亓灏!” 亓灏也不知道为何,这一刻看着她生气,就忍不住想笑,所以也未停下来。 “混账!”顾瑾璃气急,站起身挥舞着拳头就要打向他那张满是笑意的脸。 “啊!”还没站住脚,她那酸软的腿再次一弯,朝着地上就要扑去。 亓灏大手一捞,扶住了她的腰。 憋住笑,他努力一本正经道:“气大伤身,何况……你刚才受累了,消耗了不少体力,更是不能动气。” 顾瑾璃咬着唇,望着他那散发着熠熠光芒的眸子,将想再骂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别过脸,闷声道:“出去。” 亓灏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痛快道:“好。” 他那动作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想都没想,在做完后,亓灏脸上的笑意一顿,唇角的弧度渐渐僵住。 抿了抿唇,他转身出了房间。 顾瑾璃虽刚才并未去看亓灏,可也察觉到了他刚才那一瞬间的不对劲。 听到他离开的脚步,悄悄转头往门口望去,巧的是他也正停下了步子在看着她。 二人的目光对视,顾瑾璃又迅速的移开了眼睛。 低头看着胸前的痕迹,她的脸又烧了起来。 第129章 你情我愿 “吱呀”一声,门开了。 荷香在厨房里做早饭,爱月早就烧好了水,可因着看到了那不该看的画面,所以一早上激动又兴奋,偷偷摸摸的又到了房间门口,拿起花洒继续浇起花来。 当然,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让人一看就知道心思不在浇花上。 时不时的张望着门口,她一边嘴里碎碎念着都过去这么久了,亓灏怎么还不出来。 终于听见动静了,她赶紧放下花洒,按捺住一颗八卦的心,恭敬的行礼道:“奴婢见过王爷。” 亓灏“嗯”了声,深邃的眸子居高临下的盯着爱月,那无形之中的压力让爱月觉得脖子上像压了千斤重的巨石一样。 咽了口唾沫,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定是自己刚才冒失闯进了屋子打扰到了王爷和小姐的好事,王爷这是生气了…… 紧紧攥着帕子,爱月大着胆子认错道:“王爷,奴婢知错了。” 爱月不说还好,一说亓灏的脸色更加冷了几分。 冷哼一声,他幽幽道:“扣发这个月的月俸。” 一提到银子,爱月的心就揪得生疼,可是这总比挨板子要强太多。 “多谢王爷。”应了声,爱月只觉得眼前一阵冷风扫过。 偷偷的抬头,只见亓灏甩着袖子离开。 “呼!”爱月抹了一把脑门上的虚汗,松了口气。 忽然想到刚才听到里面传来顾瑾璃的那声“滚出去”,她“噌”的一下子推门而入,声音担心道:“小姐!” 刚才虽说看到的画面很是生猛,可到底是亓灏在上,顾瑾璃在下。 主动的是亓灏,谁能保证他不是像上一次那般对顾瑾璃用强的? 小姐已经受过一次伤害了,这要是再受二次伤害,依着茶茶兔书里说的,那心里阴影的面积该得多大? 不过,爱月想的有点多。 这次,不算亓灏强迫的,最多算是引诱罢了。 而顾瑾璃,意志力不坚定是一方面的原因,更重要的是没经历过这种事情,所以便落入亓灏温柔的陷阱之中,一发不可收拾…… 顾瑾璃正在穿外衫,见爱月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先是一怔,随即想到刚才那尴尬的一面,声音不自然道:“怎么了?” 爱月可不知道顾瑾璃这时在想什么,上下打量着她,见她不似第一次那般神色凄凉难受,便知道情况似乎不是自己想的那样糟糕。 心放了下来,她挠了挠后脑勺,讪讪一笑:“小姐,奴婢烧好洗澡水了,您……嗯,要不要洗个澡呀?” 爱月是单纯的问洗澡这个问题,可顾瑾璃却不自觉的往不该想的方面想了。 耳朵微红,她“嗯”了声。 “小姐。”这时,荷香端着饭菜进来了,“您要洗澡,还是等吃完东西再洗吧?” 洗澡是个耗费体力的活儿,而顾瑾璃跟亓灏刚运动完,要是空腹洗澡的话,恐怕会吃不消…… 顿时感到有些窘迫,顾瑾璃除了“嗯”,也只能是“嗯”了。 荷香察觉到顾瑾璃的不自在,笑了笑,贴心的将碗筷在她面前摆好。 玉露院中,玉夫人一夜未眠。 坐在梳妆台前,她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又重重的叹了口气。 腹中的孩子月份还小,要是打掉的话,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毕竟,尹素婉不在王府,少了几双眼睛盯着,要做什么也会方便点。 可是,怎么说都是自己的骨肉,想想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主子。”门被人推开,飞雪端着脸盆进来了。 一边将帕子放在水中浸湿,她一边小声道:“奴婢刚才看到王爷从芙蕖院出来,应该是昨夜留宿在顾侧妃那里了。” 玉夫人拿着梳子梳理着头发的手一顿,然后跟没听到一样,继续发自己的呆,愣自己的神。 她一心都在纠结这孩子的事情,哪里有心思管亓灏睡在哪个院子,宠幸了哪个女人? 烦躁的将梳子往桌子上一丢,她转身皱眉道:“林超什么时候过来?” 飞雪迟疑了一会,如实道:“主子,奴婢把您的话转告给林超了,他说……说这几日还是不要见面为好,万一被人发现了,这对谁都不好。” 林超这话的意思,说的很是明白了。 脱裤子的时候是你情我愿,怀了孩子的话,那你就自己解决吧! “混蛋!”死死攥着拳头捶了一下桌子,玉夫人的眼眶发红。 “主子……”飞雪担心的看着玉夫人,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模样。 玉夫人气得身子发抖,飞雪急忙倒了杯茶递上前。 温热的茶水,也暖不了玉夫人被林超伤得发寒的心。 将眼泪憋了回去,脑袋里忽然一道灵光闪过,她想到了一个主意。 咬了咬牙,她将手抚向还是平坦的小腹,眸子里幽光涌动。 “主子,您……真的打算不要这孩子了吗?”飞雪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要?呵!我为何不要?”玉夫人重新端起茶杯,脸上的难过之色瞬间褪去,这变脸速度之快真是让人咋舌。 飞雪听罢,惊讶道:“那您是要生下来了?” “生下来。”玉夫人点头,缓缓道:“林超这个狗杂种不要,我要!” 眯了眯眼睛,她深吸一口气,“准备准备,今晚本夫人要侍寝!” “是,夫人。”飞雪知道玉夫人这是采纳了自己之前的建议,立即应了声,她转身去准备东西去了。 亓灏不待见玉夫人,这已经是府中上下心照不宣的事情了。 前有王妃尹素婉,后有侧妃顾瑾璃,玉夫人想通过侍寝来给腹中孩子一个名分,这简直要比登天还难。 不过,玉夫人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那便是对林超彻底死了心。 所以,她一定要将这孩子生下来。 不仅要生下来,还要好好养大。 作为亓灏的第一个孩子,不管是否是嫡长子,他在府中的地位也绝对低不了。 母凭子贵,她要靠着这个孩子,去打府里那几个女人的脸。 更重要的是,要打林超的脸! 她要看着林超在自己亲生儿子面前低声下气,低三下四的当牛做马! 当然,通过正常途径侍寝的话,是无法让亓灏就范的。 因此,飞雪要准备的那些东西可都是府中的禁物…… 抚了抚胸口,玉夫人将心中的怒气勉强压下。 耳边又回想起飞雪进来后说亓灏昨夜留宿在芙蕖院,她唇间溢出一丝冷笑。 看吧,尹素婉这才离开几天,亓灏便耐不住寂寞了。 这说明什么?男人啊,都是情欲动物。 说什么专一忠贞,说出去的话还不是跟放屁一样? 还有芙蕖院的那个女人,平时装的高风亮节,不争不抢,这不也原形毕露了? 她背地里都能使手段将亓灏拐床上去,自己为何不可以?! 这样想着,玉夫人信心大增,心情也不自觉的好转起来。 亓灏在离开芙蕖院后,便直接去了东山军营训练新兵。 而他留宿在芙蕖院的消息,没一会的功夫便传得整个后院人尽皆知。 散播消息的人,这次倒不是飞雪,而是同一时间看到亓灏的雪琴。 秋菊院里,柳夫人正修剪着花瓶里的花枝,见雪琴回来了,她放下剪刀,沉声问道:“事情办妥了?” 雪琴点头,低声道:“主子放心,玉夫人已经决定今晚侍寝了,打算将她腹中的孩子推到王爷身上去。” “还有桂嬷嬷那边,她也派人往宫里去了。若是没意外,王妃很快就会回来。” “嗯,王爷跟别的女人上了床,依着王妃的心胸,怎还能再在宫里待得住?”柳夫人冷笑一声,语气清冷:“待尹素婉回来,玉夫人的计划也就泡汤了。” “届时,她走投无路,也只能任我摆布了!” 每一步棋,柳夫人安排的都极其巧妙。 不得不说,就好比是玉夫人,自打一开始,柳夫人就为她挖好了一个深坑。 只要她掉进去,不到发挥她的最大利用价值时,就别想从坑里上来。 当然,她也上不来了。 因为,柳夫人早已为她写好了一个结局,那就是必死无疑…… 雪琴很是佩服柳夫人的心机,因此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崇拜,“主子,那烈性的迷药和媚药,还要给飞雪吗?” “给!”手顺着雪琴的脖子一路下滑,柳夫人轻声道:“做戏就得做逼真才行,要不然她拿什么去诱惑王爷?” “主子……”雪琴在柳夫人的调教之下,身子敏感的厉害。 被柳夫人这一捉弄,她的脸立即红彤彤的像个熟透了的苹果。 柳夫人见状,摇着头低笑了起来,“小东西,你还是太嫩了。” 雪琴娇俏的瞪了柳夫人一眼,然后羞涩的跑了出去。 柳夫人望着雪琴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拿起剪刀,她对着那开的正盛的花朵,“咔嚓”一声,剪断了花茎。 寿康宫中,林笙正在给太后把脉,而魏廖和尹素婉则一左一右各站在一旁。 太后病了有些日子了,魏廖也给开了不少的药,可太后的病还是迟迟未好。 因此,在尹素婉的提议下,太后便准许让林笙为自己把脉看病。 林笙自然不愿意,可奈何要自己瞧病的人是比老皇帝还尊贵的太后,所以她也只能妥协。 至于魏廖,他难得能与林笙近距离接触,所以恨不得时刻不离她身边,与她探讨交流医术才好。 可是,林笙对于魏廖却是烦得厉害,但碍于太后在跟前,因此只能自个生闷气。 抽回手,她不冷不热的语气公式化道:“太后的身子没什么大碍,只不过是药方里有一味药不太对。” 魏廖一听,立即激动道:“哪一味药不对?” 林笙皱了皱眉,瞅着他一把年纪的人了,怎的这般大惊小怪的。 撇撇嘴,她淡淡道:“荆芥虽有去除治恶寒发热,鼻塞流清涕,头痛之效,但是这药偏寒凉,而太后又脾胃失和,所以不如将它换成桑菊和薄荷。” “菊花能疏散风热,明目平肝;薄荷为疏散风热之要药,能迅速解除发热。”魏廖一听,拍手叫好道:“妙,实在是妙啊!” 魏廖是太医院的院首,可现在竟像是个后生一样,对林笙鞠了一躬,“在下受教了。” 林笙虽不喜他啰啰嗦嗦的,但礼貌她还是懂的。 伸手虚扶了一下魏廖,林笙的语气不似刚才那般生硬:“魏太医快快起来,我受不得。” 一边说着,她一边又打起了呵欠。 “王妃。”这时,双儿轻手轻脚的进了寝殿,然后附身在尹素婉耳边低语了几句。 “什么?!”尹素婉身子一抖,险些没站稳脚。 太后见尹素婉面色煞白,于是支起身子,问道:“婉丫头,发生了何事?” 尹素婉用力扶着双儿的手,望了一眼好奇看过来的林笙,动了动唇,随即强颜欢笑道:“没事。” 有些话,当着林笙的面,她自然不好说,所以便对双儿道:“既然林姑娘已经说太后的病无大碍,你便送林姑娘回去休息吧。” “你看给林姑娘困的,肯定昨夜没休息好。” 在太后面前打呵欠,这可是一种无礼的行为。 因此,太后听罢,眼中闪过一抹不喜。 林笙才不在意太后的态度,她巴不得赶快离开。 背起药箱,不等双儿送自己,她便大步的出了寝殿。 魏廖还想着再多询问林笙一些有关医术的东西,见她离开,他匆忙的对太后行了个礼,然后便紧紧的跟了出去。 寝殿里,除了太后的心腹兰嬷嬷以及几个贴身宫女之外,再无他人。 太后在宫中这么多年,若是连最基本的察言观色都不会,她怎可能坐上现在这个位置? 早就注意到了尹素婉的不对劲,又见她眼眶红红的,便拉着她的手,关心道:“婉丫头,不相干的人都出去了,你该告诉哀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太后……”尹素婉吸了吸鼻子,“吧嗒吧嗒”,眼泪一个劲的往下掉,可她就是咬着唇不说话。 “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你尽管给哀家说,哀家替你做主。”太后心疼的擦掉尹素婉的眼泪,拍了拍她的手。 “呜呜呜……”尹素婉听罢,一头扎进了太后的怀里,哭得伤心欲绝。 太后见尹素婉哭得如此委屈,真是吓了一跳,急忙又问道:“婉丫头,哀家老了,你可别吓哀家。” “有什么事情,还能比天塌下来更严重?” “太后……”尹素婉摇头,泣不成声道:“灏哥哥……灏哥哥他昨晚……跟顾瑾琇……” 她欲言又止,可那难过的表情和抽泣的哭声,让太后立马明白了什么。 重重的拍了一下床榻边,太后恼怒道:“灏儿真是糊涂!” 尹素婉的眼泪好像是越擦越多,她哭得梨花带雨,连兰嬷嬷都忍不住道:“王妃进宫来陪太后,王爷却在府里……唉,这次做的真有点过分了。” 顿了顿,兰嬷嬷又道:“不过,这些年来,想要攀附咱们王爷的女子数不胜数,排队都要排到城墙根了,可王爷这些年来对王妃始终如一,没见过王爷再正眼瞧过哪个女子。” “但这顾瑾琇,不仅让王爷几次有违原则,还让王爷上了她的道,可见手段不简单呢!” 顾瑾璃与尹家的恩怨,搞的人尽皆知,太后和兰嬷嬷没理由不知道。 所以,兰嬷嬷这是说的亓灏庇护顾瑾璃两次伤尹鹏林一事。 听到桂兰嬷嬷的话,尹素婉的眼泪掉的更多了,而太后眉宇间的怒气也越来越重。 “兰嬷嬷,去派人把这顾瑾琇给哀家请来!”太后老眼一瞪,厉色道:“哀家倒要看看,这个女人有什么本事,将哀家的孙儿迷成这个样子!” “是,太后。”兰嬷嬷看了一眼尹素婉,应声离开。 其实,尹素婉在得到消息后,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回宁王府。 可是,回去后,她又能做什么呢? 一哭二闹三上吊?那是玉夫人这种蠢女人才做出来的事情。 她尹素婉,平日里温柔端庄,做不出这等粗蛮之事来。 难道,要她去质问亓灏?问他为何在自己不在的时候,没有管住他的第三条腿?没有为自己守身如玉? 即便是他曾经口口声声说这辈子只爱她一人,也不会再去碰其他女人,可顾瑾璃到底是她的侧妃。 他是与自己的侧妃上床,又不是强占了别人的女人,谁又能指出哪里不对? 所以,在这极短的时间里,尹素婉便快速的转动着脑筋。 打发走林笙和魏廖之后,她决定好好利用太后这个大靠山。 要想将亓灏永远的锁在自己身边,那就只能除掉顾瑾璃了。 若是这次能通过太后的手达成目的,那就一劳永逸了。 即便是后来亓灏追究,可到底不是自己亲自动手,他要怪,就去怪太后吧! 不过,他是太后一手抚养长大的,要是真敢对太后如何,那岂不是要背上忘恩负义,不仁不孝的罪名? 所以,尹素婉坚定,亓灏是不会将这件事情追究到底了。 等顾瑾璃一死,亓灏就是再难过,也只能接受残忍的现实。 而来日方长,她还怕不能挽回他的心? 当周管家带着寿康宫的公公到达芙蕖院的时候,顾瑾璃刚洗完澡换好了衣裳,爱月正在给她擦头发。 在得知那公公的来意后,主仆三人都很惊讶,彼此脸上都有一种来者不善的感觉。 顾瑾璃试图想从那公公嘴里套出太后让自己去宫里的用意,但那公公嘴巴很严,而她又没有拒绝的资格,因此只能带着荷香去了宫里。 至于爱月,她的性子没有荷香沉稳,去了规矩繁多的宫里,太容易出岔子,所以还是留在王府里比较好。 在顾瑾璃和荷香跟着公公走后,爱月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总担心顾瑾璃一去就回不来了。 灵机一动,她便央求周管家派人去东山军营里知会亓灏一声。 只要有亓灏在,顾瑾璃肯定会安然无恙! 对于爱月的请求,周管家很是为难。 因为亓灏现在人在军营里,而军营重地,又岂能是谁随随便便就能进去的? 何况,亓灏在军营里操练新兵,这可是大事,怎敢过去打扰他呢? 见周管家沉默不语,爱月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她一边磕着头,一边哽咽道:“周管家,您也知道,太后她老人家因为王妃一事,心里本就讨厌我们家小姐。” “现在又趁着王爷不在府中,莫名其妙的将小姐召进宫里去,小姐她……她此去一定是凶多吉少啊!” “呜呜……管家,奴婢求您了!” 那东山军营,爱月一个小丫头怎可能知道在哪里? 就算是知道了在哪里,她也不可能进得去! 估计不等她靠近,肯定会被隐在暗处的机关给万箭穿心,射成了马蜂窝。 瞧着爱月一下下重重的磕着响头,周管家老脸上的神色有些于心不忍。 叹了口气,他将爱月扶了起来,无奈道:“也罢,我便替你去一趟军营。” 周管家之所以愿意替爱月传话,为顾瑾璃搬救兵,一来是因为顾瑾璃在府中确实是安分守己,哪怕好几次府中的事端都与她有关,可事实证明那些莫须有的罪名都是被旁人陷害污蔑的。 二来,顾瑾璃如今在亓灏心中的地位越来越重,所以身为王府里可以与桂嬷嬷不相上下的老人精,周管家又如何不懂得“锦上添花不足为奇,雪中送炭方显轻重”的道理? 若是这次顾瑾璃能够化险为夷,兴许她还能感念着自己这次的出手相助,日后对自己多加照顾呢! 不过,消息是桂嬷嬷派人送去宫里的,而自己若是再去东山军营给亓灏通风报信,那就得小心一点,莫要被人发现了! 毕竟,桂嬷嬷一心想要抱尹素婉的大腿,自己这般,无异于是在与尹素婉作对。 当然了,一山不容二虎,王府里同样也是如此。 桂嬷嬷仗着自己是从太后身边过来的,多年来一直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她欺负小丫鬟、小厮们就算了,近年来竟连周管家也开始不放在眼里了,不仅经常在背地里给周管家小鞋穿,还妄想将周管家手中管理王府的大权给夺过去。 这日复一日的时间久了,周管家又不是圣人,怎可能不生怨气? 所以,若周管家这次真的被发现暗中相助顾瑾璃,那他也就认了! 大不了,他也学桂嬷嬷一样,找顾瑾璃做靠山! 两个主子真斗起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见周管家答应了,爱月连忙感恩戴德的一个劲的道谢。 周管家在心里打着自己的算盘,他瞧着爱月一副真诚的样子,不自在的摆摆手,然后便出了芙蕖院。 第130章 无法无天 “哒哒哒”,马车从宁王府往宫里的方向驶去。 太后派来的小太监和车夫坐在外面,顾瑾璃和荷香坐在里面。 扯了扯顾瑾璃的袖子,荷香用仅能二人听到的声音,小声道:“小姐,不知为何,奴婢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顾瑾璃抿了抿唇,握着荷香的手,幽幽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荷香点点头,攥着顾瑾璃的手紧了紧,掌心也冒出了一层细汗。 对主仆二人来说,这次进宫就像是要去龙潭虎穴一样,危险重重。 至于太后将顾瑾璃召入宫里的原因,她们大概也能猜测到了,还不是为了亓灏昨夜留宿在芙蕖院的事情? 要说为何会猜的这么准确,完全是因为亓灏前脚刚走,后脚整个王府里的人都在谣传一定是自己在尹素婉不在王府的时候趁虚而入,使了什么魅惑人的手段勾引了亓灏。 尹素婉虽在宫中,可府里她的耳目并不少,桂嬷嬷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这消息也一定在第一时间里传到了宫中…… 深吸一口气,顾瑾璃定了定心神,决定见机行事,暂且以不变应万变。 很快,马车便停在了宫门口。 顾瑾璃刚带着荷香下车,刚走几步,却迎面遇见了七皇子。 七皇子就像是看到了猎物一样,两眼冒着凶狠的光芒,恶狠狠的瞪着顾瑾璃,以至于走在顾瑾璃前面的小太监都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 冷哼一声,七皇子甩袖离开。 小太监偷偷的瞄了一眼顾瑾璃,然后讪讪道:“顾侧妃,您这边请。” 一边说着,他一边给顾瑾璃引路。 在太后寿宴的那次,顾瑾璃是去过寿康宫的,因此依稀还记得路线,而小太监这么说也不过是缓和一些尴尬罢了。 顾瑾璃点点头,跟在小太监身后往寿康宫走去。 进了大殿后,太后一身华服,甚是威严的坐在中央,尹素婉坐在她的右手边,兰嬷嬷站在太后的左手边,却不见林笙的人影。 垂下眸子,顾瑾璃缓缓进来,举止优雅端庄。 微微福了福身子,她低声道:“瑾琇给太后请安。” 太后没有说话,而是一双老眼紧紧的盯着她,从上到下来回扫视了好几遍后,才语气冷厉道:“跪下!” 顾瑾璃眸光一闪,站着未动。 太后见状,眸中狠厉之色更甚,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顾瑾琇,你好大的胆子!竟把哀家的话当耳旁风?” “兰嬷嬷!”给兰嬷嬷使了个眼色,太后冷声道:“给哀家好好教训这个不懂规矩,不知廉耻的女人!” 兰嬷嬷在顾瑾璃进宫之前,早就得了尹素婉的暗示,只要一逮到机会,必定好好的收拾她一番才行! 因此,听到太后的话后,兰嬷嬷立即迈着老腿向顾瑾璃走去。 荷香心里一紧,下意识的就要挡在顾瑾璃身前,却被她给拉住了。 “小姐……”荷香张了张嘴,见顾瑾璃对她摇了摇头,也只能保持沉默。 “太后,顾侧妃之前身上受过伤,要不……”尹素婉轻咳两声,开口试图求情,却被太后毫不留情的给打断了,“婉丫头!” 不悦的看着尹素婉,太后语气有些不满:“你从小这么善良,也怪不得人家都欺负到你头上去了!” “灏儿这个混小子现在被狐狸精迷昏了头,哀家要是再不给你撑腰,你还不得被人欺负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太后……”尹素婉握着太后的手,很是感动。 吸了吸鼻子,她小声道:“婉婉多谢太后疼爱,只是王爷他……” 摆摆手,太后道:“不必多说了,一切哀家自有主张。” 尹素婉自打顾瑾璃进来后,就一脸平静,可是只有顾瑾璃知道,那伪善的平静下,是满心的幸灾乐祸和小人得志。 所以,顾瑾璃进门后,一眼都未曾瞧过她。 听着尹素婉虚情假意的求情,顾瑾璃心中冷笑。 “顾侧妃,得罪了。”兰嬷嬷装模作样的行了个礼,然后撸起袖子,一副大干一场的样子。 看兰嬷嬷这架势,好像是要扇耳光的意思。 顾瑾璃挺直腰板,面色沉静如海,不见丝毫畏惧,这更让太后心里的火苗燃烧得更旺了。 “兰嬷嬷!”一声令下,兰嬷嬷便抬起了手,往顾瑾璃脸上挥去。 “啪!” 在兰嬷嬷的手还未触碰到顾瑾璃脸的时候,顾瑾璃一巴掌拍在了兰嬷嬷的手背上。 这么多年来,只要兰嬷嬷打人,从未有过敢反抗的。 虽说这一下子没用太大力气,可到底还是让兰嬷嬷愣了一下。 当然,吃惊的不只是兰嬷嬷,还有太后和尹素婉。 “放肆!”太后眯着老眼,狭长的眼睛里透着危险的光芒。 “敢在哀家面前动手?顾瑾琇,你当真是嫌命太长了?!” 手指着顾瑾璃,她幽幽道:“兰嬷嬷,替哀家赏她五十鞭子!” “哀家倒是要看看,她敢如何的无法无天!” 兰嬷嬷尽管只是太后身边的一个老嬷嬷,可在宫里的地位不低。 宫里的这些人,除了老皇帝、皇后、德妃、丽妃等这些正经主子之外,宫里谁看到她不点头哈腰的? 而这个顾瑾璃,竟敢在太后面前还手?这让兰嬷嬷很是没面子。 “是!”兰嬷嬷接过小宫女递过来的长鞭,冷笑着逼近顾瑾璃。 尹素婉勾了勾唇角,眼底划过一丝嘲讽。 顾瑾璃是傻了吗?乖乖听话挨几巴掌,忍一下就算了,为何要反抗呢? 啧啧,这一反抗,不是更惹怒太后了吗? 唉,受了五十鞭子,这身上刚好的伤又得皮开肉绽了吧? “啪!”兰嬷嬷手中的鞭子劈头盖脸的甩了过来,好在顾瑾璃之前已有心理准备,眼疾手快的扯着荷香的胳膊,往旁边躲了过去。 “还敢躲?”兰嬷嬷见状,又用力挥了第二鞭子。 这一鞭子,顾瑾璃没躲,而是直接用手给拽住了。 转头看向太后,她声音清冷道:“太后刚才说瑾琇不懂规矩,可瑾琇一进门便先行过礼;但您说瑾琇不知廉耻,这瑾琇就不懂了,还请您明示,瑾琇是如何不知廉耻的?” “亦或者,瑾琇做过什么不知廉耻的事情了?!” “来人,将她给哀家摁住了!”太后咬着牙,气的身子发抖。 掌管后宫至今,上到皇后,下到宫女,太后没有一个不能惩治的。 前些日子让丽妃跪在宫门口许久,她还不是听话的跪着? 再有就是之前借着丽妃给瑶妃下毒一事,又赏了她几十板子,她敢说一个不字? 就连近日极其得老皇帝恩宠的瑶妃,因为多日不来请安,太后一样派人将她召了过来,让兰嬷嬷赏了她十几个耳光,也不曾听她喊过一句委屈! 偏偏这顾瑾璃,不仅敢还手反抗,还敢犟嘴反驳,这真是要反天了不成! 随着太后的话落下,立在一旁的其他五六个小宫女便齐齐涌了上来,连忙七手八脚的将顾瑾璃按住。 顾瑾璃的两手被用力反绞在身后,没法动弹,只能看着那粗粗的鞭子朝着自己飞来。 “小姐!”荷香脸色一变,伸手就想推开按住顾瑾璃的宫女,可却又听得太后道:“还有这个不长眼的贱婢,也一同受罚!” “哗啦啦”,又上来一群人,她们将荷香也禁锢住,“啪啪啪”,一顿鞭子猛地抽在了荷香身上。 上次因尹鹏林一事被抓入刑部的时候,顾瑾璃挨的那鞭子上可都是密密麻麻的细小铁钩,而现在抽在她身上的鞭子与刑部的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杀伤力根本不值一提。 可尽管如此,抽在身上还是会痛,还是会留下一道道血淋淋的红痕。 毕竟,兰嬷嬷是将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 不过,如上次一样,顾瑾璃还是咬着唇死活就是不吭声,这让没有成就感的兰嬷嬷只能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太后,顾侧妃她的脾气硬,您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尹素婉拿着帕子轻轻咳嗽了起来,语气低柔之间又添了一把猛火:“而且,要是让王爷知道了您责罚顾侧妃,想必心中又要不快了。” “王爷埋怨婉婉没关系,可婉婉不想让王爷连您都记恨上!” “呵!哀家养育了他那么多年,他竟为了这么个女人要记恨哀家?”太后一听,身子抖得更厉害。 攥着拳头,她一字一句道:“兰嬷嬷,赏顾瑾琇白绫一条!” “哀家就不信了,灏儿当真会恨哀家!” 顾瑾璃松开刚才紧咬不放,已经沁出血的唇,望向尹素婉的眸子一片森寒。 不得不说,尹素婉真的是好手段,竟用借刀杀人这一招。 若是自己死了,那便是死于太后之手。 亓灏要责怪,也只能去找太后问罪…… “小……小姐……”荷香伤痕累累,尤其是右脸上的那道伤,血淋淋的,看着好不吓人。 “是!”兰嬷嬷丢掉鞭子,以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速度,快速的取了一条白绫回来。 将白绫捋了捋,然后伸手便要往顾瑾璃脖子上缠。 “给我让开,让开!”忽然,这时门外传来了林笙的声音。 原本,林笙已经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巧的是没一会端茶进屋子的小宫女多嘴的将太后召顾瑾璃进宫的事情告诉了她。 上一世看过那么多的宫斗宅斗小说,再加上她敏锐的第六感,直觉告诉她这次顾瑾璃的情况有些不妙,顾不得多想,她直接奔向了太后宫里。 果不其然,她还没靠近太后的寝殿,就被那个带顾瑾璃进宫的小太监给拦住了。 一个过肩摔,将小太监撂倒在地上后,她冲入了大殿。 只是,还是被几个眼尖的宫女给拦住了。 兰嬷嬷一怔,然后紧紧握着白绫的两端,使劲的拽着,恨不得一下子就将顾瑾璃给勒死。 呼吸困难,顾瑾璃的脸涨得通红,眼前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起来。 “小姐!”荷香一边挨鞭子,一边哭喊道。 太后本就一肚子火,见林笙又冒了出来,因此怒色道:“关门,将林笙也一并处死!” 从尹素婉口中得知,林笙与顾瑾璃是同一战线。 而尹素婉体内的毒,又是顾瑾璃下的,所以太后便认为林笙与顾瑾璃是一丘之貉。 林笙之所以给尹素婉解毒,只不过是与顾瑾璃一唱一和,装好人罢了! 所以,林笙也是死有余辜! “我嘞个去,敢要姐姐的命?你们活腻歪了吧!”林笙本就是有着一颗放荡不羁爱自由的心,在宫里憋屈了这几日,又时不时的看太后和尹素婉的脸色,正到了一个即将崩溃的边缘,现在又见太后要处死自己,终于忍无可忍爆发了。 手脚麻利的将裙子系在腰间,她“啪”的一脚踹在朝着自己扑过来的宫女身上,随即拾起兰嬷嬷丢在地上的鞭子,抽在了按着顾瑾璃的另外两个宫女的头上。 “啊!”几声尖叫痛呼,那两宫女松了手,捂着流血的脑袋逃向一旁。 “啪啪啪”,林笙手腕翻转,鞭子在她手里挥打自如。 不仅将兰嬷嬷也给吓退了,就连困住荷香的宫女也吓得“啊啊”大叫。 “小姐,你怎么样?”荷香挣脱后,忍着伤口的疼痛,赶紧将顾瑾璃扶起。 顾瑾璃将身子靠在荷香身上,艰难的喘着粗气。 拍了拍她的手,勉强道:“我……我没事。” “反了,反了!” 太后一下下的拍着桌子,失去了平时的高贵优雅,恼羞成怒的对门外的禁军喊道:“来人,将她们都给哀家拿下!” 正如孙悟空大闹天宫似的,总之林笙将整个寝殿搞得乌烟瘴气,场面极其的混乱。 太后说完,门外的禁军们便手持长剑成群进来。 那一片白晃晃的剑光,刺得她们睁不开眼。 林笙护在顾瑾璃和荷香身前,像极了英勇无畏的守护神,手里的长鞭在从窗户上斜入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这一刻的林笙,不再是平日里嘻嘻哈哈、不正经的林笙了,她的形象竟高大起来。 林笙没料到太后竟如此大动干戈,脸上的神色也严肃起来。 “啪啪”的挥舞着鞭子,即使她心里多少也有点害怕,但至少在气势上不能输,所以装腔作势很有必要。 “来啊,你们过来啊!”攥紧鞭子,林笙一边瞪着那些禁军,一边问顾瑾璃道:“你没事吧?” 林笙如此仗义,顾瑾璃很是感动。 摇了摇头,她低声道:“我没事,谢谢林姑娘。” “将她们拿下!”太后见禁军们只举着剑也不上前,而林笙和顾瑾璃还在小声嘀咕着什么,所以不由得又恼怒的喊了几句。 禁军首领大手一挥,“上!” “慢着!” “嗖!” “啊!” 随着亓灏的声音落下,一道飞镖射中了举剑刺向顾瑾璃胳膊的禁军。 禁军大叫一声,手中的利剑掉在了地上。 尹素婉身子一颤,平放在双腿上的两手用力的绞着衣袖,美眸里的神色很是不甘和怨恨。 顾瑾璃听到亓灏的声音后,立刻转身看向门口,只见他也正直直的看着自己。 不知为何,见到他,一时之间,她的心安稳了下来。 “呼!”看到亓灏,林笙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扬了扬下巴,她对顾瑾璃眨了眨眼睛,小声道:“救星来了!” 对于太后召顾瑾璃进宫的原因,以及为何要对她动手,林笙很想知道,但是现在情况不允许询问,只能等有空再问了。 不着痕迹的在顾瑾璃身上扫了一圈,发现她衣服上有多处被鞭子抽破的痕迹,而且还都渗出了血,他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再看到顾瑾璃脚下的白绫后,他冷着脸问道:“太后如此兴师动众的,不知顾瑾琇犯了什么罪?” 这个问题,也正是林笙想知道的,所以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瞅着太后。 太后看着本该在东山军营操练新兵的亓灏及时出现在了这里,语气愠怒道:“灏儿现在见着哀家,竟连礼都不行了?” 亓灏自知确实有些心急,于是便敷衍的行了个礼。 太后是铁定了心要除掉顾瑾璃,所以即便是亓灏来了,也并未示意禁军们退下:“顾瑾琇有三罪,加害正妃,*王府,将后院搞得鸡飞狗跳,这样一个祸害,哀家不杀了她,难道要留着她将宁王府给毁了?” 手一挥,太后示意禁军们动手。 “谁敢?!”亓灏一甩衣袖,一声冷喝,让禁军们刚迈出的脚立刻顿在了原地。 虽然太后给出了要杀顾瑾璃的理由,可这理由并不具体,所以林笙还是不晓得具体到底是什么。 不过,看着亓灏如此霸气侧漏,林笙眼睛一亮,觉得若是把这一幕加在新书里,应该又要吸粉不少。 顾瑾璃心里一震,不自觉的心跳加快起来。 有什么东西,毛茸茸的,从她心底生出。 那种被人保护的感觉,虽然从亓灏身上得到的,很陌生,可是……也很暖。 “灏儿!”太后见亓灏如此维护顾瑾璃,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突”的跳着,痛心疾首道:“你当真要为了这个女人,连哀家都不顾了?” 指着尹素婉,她又失望道:“婉丫头呢?你可有为她着想过!” 亓灏与顾瑾璃一样,进门后一个眼神都没给过尹素婉。 因为他不傻,昨夜刚留宿在芙蕖院,今儿上午顾瑾璃便被召进了宫,而且太后又口口声声的说顾瑾璃*王府,这不就是指自己与她圆房的事情吗? 还有关于尹素婉中毒的事情,她若是不说,太后又怎可能知道? 亓灏不傻,今日这事,要说与尹素婉无关,打死他都不信! 心动,无法控制。 同样,对一个人失望也是无法由自己掌控。 一次次的,尹素婉的所作所为,真的只能让自己的心离得她越来越远…… 神色莫辨的看着尹素婉,亓灏随即又移开眼睛,没有正面回答太后的问题,沉声道:“太后,婉婉的毒,不是顾瑾琇下的。” 顿了顿,又补充道:“她在府中一直安分守己,也没有*王府,惹是生非。” 尹素婉听罢,心里像是打翻了醋缸子似的,弥漫起浓浓的酸意。 眼眶通红,她低下了头。 太后瞧着尹素婉这般模样,更是恼怒起来:“灏儿,你要找女人,哀家不反对,可你不能找顾瑾琇这个恶毒的女人!” “你难道忘记了,当初婉丫头的腿是谁害的了?” 亓灏当然不会忘记尹素婉的腿是被为了推卸责任,让顾瑾璃顶罪的顾瑾琇所害。 只是,有些话,他却不能告诉任何人。 沉默片刻,他只能闷声道:“太后,婉婉的腿已经好了,过去的就过去吧。” 他的心里,有一架天秤。 一边是尹素婉,一边是顾瑾璃。 曾经,在他发现自己的心即将倾向于顾瑾璃的时候,他多次拿着顾瑾璃是害得尹素婉不能行走的罪人为借口,强迫自己不去靠近她,不要爱上她。 可事实上,顾瑾璃是无辜的。 现在,再听到有人拿着同样的借口要自己记住这笔账,他不禁有些反感起来。 “灏儿,你执意要护着她?”太后不只是要为尹素婉做主这么简单了,现在事情已经发展到关乎她老人家颜面的问题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亓灏作为太后最疼爱的孙子,要是为了一个女人再执迷不悟下去,这无异于在打太后的脸! 亓灏听出太后话中的警告意味,轻叹一声,他缓缓道:“太后,她没有什么错。” “若真的硬要找错,只能说在当初父皇下旨赐婚的时候,她没有拒绝反对。” 这话,他是对顾瑾璃说的,不是太后和尹素婉,更不是真正的顾瑾琇。 顾瑾璃本就是代嫁顶罪,所以不由自主的对号入座起来,不免得有点心虚。 垂下眸子,她努力保持脸上平静的神色。 “太后,灏儿还有些事情,便先将她们领回去了。等空闲的时候,灏儿再进宫陪你。”不等太后开口,亓灏上前拉着顾瑾璃的手就大步往门口走。 在亓灏阴冷的目光注视下,禁军们下意识的让开了一条路。 亓灏的手冰凉,顾瑾璃的手温热。 低头看着亓灏牵着自己的手,顾瑾璃的心里荡起了片片涟漪。 林笙捕捉到亓灏刚才说的话里的“她们”二字,眼珠子一转,拉着荷香也快速跟在亓灏和顾瑾璃的身后。 “混账东西!”太后见亓灏就这么头也不回的走了,怒容满满。 “砰!” 桌上的茶杯,被太后摔得粉碎。 “灏哥哥……”尹素婉站起身来,一脸受伤。 他竟选择了顾瑾璃,他……竟真的舍弃了自己? “主子,咱也回府。”双儿戳了戳尹素婉的胳膊,用仅能二人听到的声音说道。 尹素婉咬了咬唇,觉得既然毒解了,那么现在确实该回府了,再拖下去,还不知道又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如今,局势对她越来越不利了,她禁不起任何意外了! “太后,婉婉也先回去了。”急匆匆的给太后行了个礼,尹素婉带着双儿出门追亓灏去了。 第131章 不吐骨头 出了寿康宫后,亓灏脚下生风,拉着顾瑾璃的手,一路走得飞快。 顾瑾璃踉踉跄跄的跟在亓灏身后,很是吃力。 忍不住了,她终于气喘吁吁道:“王……王爷,你慢点,我跟不上了。” 冷哼一声,亓灏停住脚,目光幽幽的落在她脖子上被白绫勒得发红的红痕上,然后又往下移到她胳膊上的鞭伤,压抑着胸腔中的怒气,语气清冷道:“你是傻的吗?” “嗯?”顾瑾璃一怔,不解的抬头看着亓灏。 亓灏见她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火气“噌”的上来了。 攥着她的手腕,一把将顾瑾璃拉近到眼前,他眼底燃着两团火苗,咬牙道:“太后让你进宫,你就不懂得装病吗?” “兰嬷嬷对你动手,你就不会反抗?” “呃……我……”亓灏这番话一气呵成,“噼里啪啦”的让顾瑾璃没有机会插嘴。 亓灏没等顾瑾璃辩解,又继续不满道:“在王府里你对本王那般伶牙俐齿,到了宫里怎么就逆来顺受了?” “顾瑾……顾瑾琇,你真是个白痴!” 他之所以不悦,一来是顾瑾璃在太后宫里挨了打,即便只是外伤,可他还是会心疼;二来,之前自己好言好气的邀请她出府,想要和她独处,她那般冷言冷语的给自己甩脸色,面对太后,她那时候的气魄哪里去了? 听完亓灏的话后,顾瑾璃大概明白了点什么。 “我有反抗。”伸开手,她讪讪一笑:“喏,你看,兰嬷嬷打我第一鞭子的说话,我反抗了。” 亓灏因为刚才走的急,所以并未注意到顾瑾璃手上的伤。 听罢,他这才发现她掌心里静静躺着一道沁出血的长伤,贯穿了整个手掌。 再摊开手看自己握过她的手,自己的掌心也染了血。 眉头紧皱,他动了动唇,将想要责怪她的话咽了回去。 沉着脸,他从袖子中掏出一口帕子,小心翼翼的包扎在她的伤口上。 他的动作很认真,暖暖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笼上了一层柔柔的光辉。 他细密的睫毛很长,一颤一颤,像是蝶翼一般。 顾瑾璃身子一颤,呆呆的看着他,一颗心软成了一池春水。 亓灏麻利的包扎好后,一抬头却见顾瑾璃正目光专注的看着自己,不禁问道:“怎么了?” “没事。”顾瑾璃的眼神撞上亓灏幽暗深邃的眸子后,下意识的避开,望向了一旁。 然而,她脸上的表情却一时间的僵住了。 亓灏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不远处正站着一个蓝衣人影。 也不知道顾成恩在那里站了有多久,总之他的脸就像是覆了一层薄薄的冰一样,隔着距离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 大概是顾成恩的眼神太过阴森,以至于顾瑾璃的头皮发麻,不自觉的就想把自己的手从亓灏手中挣脱出来。 亓灏察觉到了顾瑾璃的不自在,在她的手即将抽离自己的手后,反握抓紧。 顾瑾璃瞪大眼睛,转头看着亓灏,示意他松开自己的手。 只是,亓灏就像是没看到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顾成恩昨夜刚回京,去见的第一个便是顾瑾璃。 可是,却没想到亓灏会突然闯入房间。 在屋顶上吹了许久冷风后,他回到相府后,震惊了府中上下。 没有人想到,他还能活着回来。 府中众人见他一身伤,又哭又笑,尤其是大夫人,嘘寒问暖了一整夜。 今早他进宫,一来是向老皇帝报个平安,好歹他在接到岳云鹏消息后,在第一时间里派人去崖下找过他;二来,便是将郭明顺的侄子,郭达的罪证交给老皇帝。 之前在刑部里,郭明顺那般折磨顾瑾璃,自己又怎能放过他? 不过,在出宫的路上,他没想到会碰见亓灏和顾瑾璃。 刚才瞧着他们两个头挨着头,手牵着手那亲密无间的模样,他的心更冷了。 甚至说,要比昨晚还要冷…… “顾侍郎今日这一梳洗,确实比昨晚让人看着顺眼多了。”亓灏拉着顾瑾璃上前一步,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看着就想给他一拳。 顾成恩眯了眯眼睛,看着亓灏的目光犹如从地狱深渊射来的一样,然后一言不发的甩袖离开。 “大哥……”不知为何,顾瑾璃的心一颤,生出一种莫名的不安来。 脚还没踏出去,她的身子便被亓灏给拉住了。 “怎么,想追过去?”亓灏深深的看着顾瑾璃,薄唇请启,出口的话带着一丝酸气:“你是本王的女人,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亓灏那前半句话似乎是在暗示今早上那激烈的一幕幕,顾瑾璃耳朵一红,咬唇羞愤道:“你莫要胡说八道!” “呵,本王说什么了?”亓灏扬了扬下巴,唇间笑意渐大。 “灏哥哥。” 身后一道低落柔弱的声音,让亓灏嘴角的弧度瞬间僵住。 “哎吗呀,我终于赶上你们了!”与此同时,另一条青石子小路上,林笙拖着荷香正气喘吁吁的也朝着这边跑来。 在尹素婉那哀怨的注视下,顾瑾璃立即将手抽回。 说实话,以前在面对尹素婉和玉夫人、柳夫人时,她心胸坦荡,可以说得上是问心无愧了。 因为,她不屑于与她们去争抢亓灏的宠爱,并且认为她们所争抢的这个男人,根本不值一提。 可现在,她没有这样强硬的底气了。 毕竟,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真的惦记上了她们的男人…… 尽管,这个认知很难让她接受。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 就像是小偷一样,她偷了不该偷的东西,哪里还有理直气壮的神气? 当然,即便是心中多少有点愧疚,可对于尹素婉的拙劣手段,她还是一样的鄙视! 亓灏这次倒是任顾瑾璃将手抽回,背着手,他望着红着眼睛的尹素婉片刻,半晌才道:“有什么事情,回府再说。” 说罢,他一边往前走,一边沉声道:“本王骑马回去。” 话落,一个足尖轻点,他飞身离开。 亓灏走后,气氛顿时陷入了一片尴尬。 林笙本就对尹素婉没什么好印象,再加上刚才在太后宫里那一出,更是懒得再与她虚与委蛇。 拉着顾瑾璃,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走!” 今日一事,与尹素婉也算是撕破脸了,顾瑾璃自然也懒得再理会她。 点点头,然后与荷香一同往门口走去。 尹素婉死死攥着拳头,直直的瞪着顾瑾璃的背影,恨不得冲上前将她撕成碎片。 “王妃……”双儿咽了口唾沫,小声道:“您要是不想跟她们同车,奴婢再去给您叫一辆?” 尹素婉是太后的心尖宠,又是宁王妃,根本不用愁没马车送回去。 尹素婉收回仇恨无比的目光,“嗯”了声。 顾成恩离开宫后,弃了马车,步行往相府走。 心里头一片烦乱,所以这才想用走路来消磨时间,顺便放空一下自己。 漫无目的的走在街头,他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是那般的热闹,可自己却感觉不到一丁点的热闹。 好像热闹是他们的,与他无关,心中更是有种强烈的孤独感和感伤。 “放……放开我!”这时,一道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女子正被三五个壮士的汉子往一旁的小巷里拖。 那几个汉子一脸凶相,看着不像是什么好人。 顾成恩本就不是什么心善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在刑部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待那么多年。 自小书塾先生便教导他要与人为善,做一个好人。 可是,这世上还有一句话叫做“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做好人有什么用呢?死的早的,就是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好人! 他的手里沾染了不少鲜血,更算不得什么好人! 最多,算是处于黑白交界的灰色地带,亦正亦邪吧…… 他只淡淡的瞥了一眼,便淡漠的移开了眼睛,抬脚继续往前走。 “顾公子,顾公子!”那女子见顾成恩转身要离开,急忙大声呼救。 “小妞,你再吵,小心我现在就弄死你!”那为首的魁梧汉子见女子大喊,立刻伸手捂住了她的嘴,示意另外两人赶紧将她往箱子深处拽。 顾成恩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脚步一顿,回头与那女子噙着眼泪,无助绝望的眼睛对视上。 “呜呜……顾……”女子见顾成恩停下,重新燃起了希望,朝着他伸手扑腾,但还是被人给拖走了。 顾成恩回想着刚才那女子的脸,竟觉得有一丝的熟悉。 仔细的在头脑中回忆了一下,终于有了点印象。 抿了抿唇,他皱着眉头,听着小巷子里爆发出一阵男人们的*浪语,他还是大步走了过去。 “呲啦”,顾成恩刚踏进小巷,莫芷嫣身上的中衣刚被那些男人撕开。 “救命!” 她的双手双脚被人按在地上,拼命的挣扎哭喊,可是却徒劳。 一个汉子贪婪的看着莫芷嫣,舔了舔嘴唇,俯身压在了她身上,一边啃着她的脖子,一边“嘿嘿”的淫笑。 “呜呜……你走开,不要碰我,不要!”莫芷嫣的声音哭得沙哑崩溃,这被人宰割的画面,让顾成恩想到了顾瑾璃多日前,也是被尹鹏林堵在了小巷里。 只是不同的是,那日顾瑾璃是一身男装罢了…… 手腕翻转,一道飞镖自顾成恩的袖子中射出。 “啊!”压着莫芷嫣的汉子一声惨叫,捂着流血的肩膀,他煞白着脸回头,“何……何人敢暗算老子?” “不想死的,赶紧离开!本侍郎今日不想杀人!”顾成恩上前一步,眨眼之间,指尖又多了一枚飞镖。 朝中官员众多,汉子们虽然不知道顾成恩的具体身份,可“侍郎”二字足以将他们这些街头小混混给吓怕。 “是,是!小人这就离开!”汉子“噌”的爬起来,也不顾身后的弟兄们,慌忙离开。 “老大!” 那刚才按住莫芷嫣的两个人见状,也急忙一溜烟的跑走了,生怕顾成恩手里的飞镖一个不小心便朝着自己射过来。 顷刻间,小巷子里只剩下了顾成恩与莫芷嫣。 顾成恩淡淡的瞥了满脸泪痕,仍旧惊魂未定的莫芷嫣一眼,随即大步离开。 “顾公子!” 莫芷嫣从地上站起来,身上单薄的亵衣勾勒出完美的身材。 “顾公子,小女子莫芷嫣,乃翰林院学士莫东盛之女。”紧了紧衣领,她哽咽道:“能不能……能不能将你的衣服借给我。” 顾成恩也不问她为何会识得自己,只是眉头微蹙,幽幽的看着莫芷嫣。 即便是以前顾淮想与莫家联姻,可对于莫芷嫣这个人,顾成恩从未放在过眼里,更不会放在心上。 不过,人家既然已经开了口,他也只能表现君子风度了。 一把将外衫扯下,顾成恩递给了莫芷嫣。 莫芷嫣披上顾成恩的衣服后,在他要走的时候又喊住了他:“顾公子。” 顾成恩眉宇间神色有些不耐,头也不回道:“何事?” “小女子……小女子害怕回府的路上被那些歹人尾随,不知……不知可否请顾公子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莫芷嫣眼巴巴的瞅着顾成恩,红肿的眼睛如小白兔一样可怜:“请公子送芷嫣回家。” 大着胆子,她鼓起勇气说出了这句话。 因为生怕他拒绝,所以她的心里此刻紧张的很。 顾成恩继续往前走,没理会她。 直到走出巷口后,他突然冷声喊道:“云鹏!” 隐在暗处的岳云鹏应声出现,拱手道:“主子。” “将莫小姐送回府!”顾成恩说罢,施展轻功离开。 莫芷嫣望着顾成恩飞身离去的背影,轻咬着唇,眼眶更红。 岳云鹏对莫芷嫣恭敬道:“莫小姐,属下送您回府。” 今日这一场“英雄救美”,本就是莫芷嫣提前安排好的戏码。 为的,就是找一个与顾成恩接触的机会。 倘若他送她回家,那么父亲莫东盛便会留谢他,这一来二去的,两家人不就开始走动起来了嘛。 然而,顾成恩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即便是莫芷嫣心里不甘,可也只能如此。 点点头,她在岳云鹏的护送下回了莫府。 顾成恩还未到相府门口,只见几个看门的下人正在推搡着一个衣衫破烂,蓬头垢面的男人。 那男人一张脸被头发给掩住了面容,虽瞧不出模样,可头发里夹杂着些许白发,可见年纪不小了。 他一边挥舞着手扑腾着,一边大喊大叫道:“婉柔,你出来!” “这么多年没见,我们怎么都是老相好了,你不能对我这么狠心啊!” “婉柔啊,你见我一面!” 男人扯着嗓子,嚎得整个街上的人都以奇怪的眼光看过来。 “哪里来的叫花子,敢在宁王府门口撒野!”下人见轰不走他,便直接拿起鞭子抽了过去。 男人吃痛低呼一声,反而叫的声音更大了:“婉柔,你不见我,就是打死我都不走!” 婉柔是大夫人的名字,顾成恩忽然想到什么,眸光骤然变冷。 那男人挨了不少鞭子,叫嚷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到最后实在是受不住了,只能离开。 隐去眸中冷意,顾成恩上前,问守门的下人:“刚才那人是谁?” 守门下人立即道:“回大公子,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疯子,这都好几天了,整日在咱们相府门口胡言乱语,骂骂咧咧的。” 顾成恩“嗯”了声,一边往清风院走,一边想着待会等岳云鹏回来,一定要让他好好查一下这个男人。 宁王府的芙蕖院中,林笙一边拉着顾瑾璃的手,一边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你可不知道,我那天一下子把兰嬷嬷那个老东西给撂倒在了地上,疼得她都直不起腰来。” 自打从宫里回来后,林笙便直接跟着顾瑾璃回了芙蕖院。 她这几日在宫里憋坏了,好不容易有了个可倾诉的对象,因此便在顾瑾璃换好衣服,也将身上的伤上了药后,一直没住嘴的说着在宫里的痛苦煎熬,以及那日当着尹素婉的面教训桂嬷嬷的威风霸气。 顾瑾璃只是淡淡的笑着,心里羡慕林笙活得肆意自在。 轻叹一声,她由衷道:“林姑娘,有时候我真的好羡慕你。” 林笙扬了扬下巴,不以为然道:“羡慕我做什么?我活得浑浑噩噩,一点人生理想都没有!” “什么是人生理想?”听着这个陌生的词,顾瑾璃发扬了不耻下问的精神。 “我知道,我知道!”这时,端茶进来的爱月大声道:“这个我在茶茶兔的话本里见过!” 放下茶盘,她煞有介事的解释道:“理想就是对未来事物的美好想象和希望,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有理想,要不然跟一条咸鱼有什么区别?” “呃……”林笙听到爱月的话后,以手扶额,一脸的无语。 翻了个白眼,她一边吹着热茶,一边撇撇嘴道:“在太后的淫威下,我把尹素婉的毒给解了。” 顿了顿,她又眨了眨眼睛,语气得意道:“不过……” “今日要是太后真连我也杀了,以后有她们哭的时候!” 顾瑾璃眸光微动,试探道:“难道你……” 林笙“嘿嘿”一笑,“以后你就知道了。” 顾瑾璃摇了摇头,轻声道:“她到底有太后护着,你莫要闹得太过分。” 林笙冷哼一声,甚是傲娇道:“太后又如何?她又不是神!” “我可都是死过一次的人,还怕她不成?” 顾瑾璃虽然很是好奇林笙经历过什么生死大事才能有现在豁达不羁的心境,但想着毕竟是人的私事,而且涉及到了生死,必定是极为的凶险,所以决定还是不要戳人伤疤了。 笑了笑,她没再言语。 林笙不经意的瞥见顾瑾璃被衣领掩盖了一半的吻痕,眼睛一亮,急忙放下茶杯,伸手作势就要扒顾瑾璃衣服:“哎呦喂,这红的是什么?” “快,让我看看这是什么!” 顾瑾璃一开始还不明白林笙指的是什么,待她冰凉的手探进衣领后,才后知后觉的赶紧推开林笙。 “林笙,你再闹我,我真生气了!” “嘿嘿,你每次都是‘林姑娘’、‘林姑娘’多生疏呀!还是叫我林笙听着顺耳!”林笙见顾瑾璃真的羞红了脸,便见好就收,不再戏弄她。 幽幽的长叹一声,林笙的脸上难得露出一副沉重惆怅的模样来,“瑾琇啊,你不知道,我真的……。” “我……已经好久没有一个像你这样的朋友了。” 静静的望着林笙,不知为何,顾瑾璃听罢,竟有种心疼和伤感。 可能,每个人都有多张面孔。 善良的,不善良的。 快乐的,不快乐的。 虚伪的,不虚伪的…… 只是,在面对不同人的时候,戴着的是不同的面具。 而林笙,虽然表明上总是大大咧咧,嘻嘻哈哈,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可她的内心深处一定也有脆弱,有无助,有难过…… 握着林笙的手,顾瑾璃真诚道:“林姑娘,你若愿意,从今以后,我便是你的朋友了。”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你尽可告诉我。” “哼,都说了不要喊我‘林姑娘’了,你怎么又忘记了?”林笙听罢,月牙似的眼睛里冒着小星星,不过语气上佯装不满。 “是,林笙。”顾瑾璃勾了勾唇,笑道。 “嗯,这还差不多。”林笙翻了个白眼,随即自己也笑了起来。 荷香在一旁看着这二人,心中很是开心。 今日在宫里,林笙的表现真的是出人意料。 当时的英勇无畏,现在想想还是有点振奋人心。 小姐能有一个这样讲义气的朋友,真好。 在这深深庭院之中,她们主仆三人终于不是孤军奋战了…… 吸了吸鼻子,荷香竟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书房中,杜江低声在亓灏耳边道:“王爷,刚才有人在相府门口闹事,好像其中还牵扯到了丞相大夫人。那人说……说曾跟大夫人是多年前的相好。” “嗯?”亓灏拿着毛笔的手一顿,立刻觉得这件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沉声道:“去查!” “是,王爷。”杜江点点头,刚要走,却又听得亓灏问道:“顾瑾琇……她的伤如何了?” 杜江一怔,然后道:“王爷放心,有林姑娘在,顾侧妃的伤无碍。” 顿了顿,他犹豫道:“不过……王妃的情况好像不太好。” “属下听桂嬷嬷说,王妃回来后就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哭,连午饭都没吃。” 亓灏听罢,沉默片刻,缓缓道:“吩咐厨房,做些她平时爱吃的东西送进去。” 杜江应了声,转身离开。 亓灏放下笔,眉心皱成了一个结。 第132章 夜长梦多 尹素婉不仅午饭没有吃,就连晚饭也没有。 即便是亓灏吩咐厨房多做些她喜欢的,可她仍旧拒绝进食。 烛火“噼里啪啦”的燃烧着,桂嬷嬷用银拨子挑了挑烛芯,偷偷的瞄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小声劝道:“王妃,人是铁,饭是钢,您生气归生气,可身子是自己的。” “要是您倒下了,岂不是正合了芙蕖院那位的心意?” 顿了顿,她又压低了声音,面色肃然道:“再者说,您的毒刚解,得好好调养调养身子,要不然怎么给王爷怀上小世子,怎么站稳脚?” 双儿低着头,撇撇嘴。 尹素婉刚从宫里回来,前脚进屋子,桂嬷嬷后脚便跟了进来。 忙前忙后的围着尹素婉转,又是端茶递水,又是打扫屋子,总之一脸殷勤的样子真是让人讨厌。 本来自己在尹素婉身边伺候就够了,可桂嬷嬷非得插进来,她这心思怎么就不能收敛收敛呢? 不过,想到尹素婉的毒被林笙给解了,双儿不自觉的揪着袖子,神色有些不安。 尹素婉坐在床上,在听到桂嬷嬷的话后,红肿的眼睛终于划过一抹幽暗的光芒,不似刚才那般无神颓然。 “桂嬷嬷。”一边擦着眼泪,她一边鼻音浓重,声音沙哑道:“王爷在哪里?” 桂嬷嬷见尹素婉终于开了口,便赶紧端着饭菜上前道:“王妃放心,王爷没在芙蕖院,一下午都在书房呢!” 尹素婉将满腔的愤恨和不甘咽下,紧紧捏着筷子,咬着牙,她缓缓道:“这几日,盯紧了。” 这话说的虽很含蓄,但依着桂嬷嬷的圆滑老道,她立刻秒懂。 点点头,她认真道:“王妃,这件事情就包在老奴身上了。一旦王爷那边有任何动静,老奴第一时间回来禀告给您。” “下去吧。”摆摆手,尹素婉声音毫无波澜。 “是。”桂嬷嬷行了个礼,然后关门离开。 “双儿。”待屋内只剩下了自己与双儿,尹素婉突然问道:“林超呢?送出去了吗?” 双儿点头,道:“依着王妃的吩咐,奴婢在傍晚的时候,给了林超一大笔银子,将他给打发走了。” “呵,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如今连事情也不会办了?”尹素婉听罢,冷笑一声,目光冷冽,“别忘了,只有死人的嘴巴才是最严实的。” 双儿垂首,低声道:“是,奴婢明白了。” 尹素婉望着面前那些精美的菜肴,心不在焉的夹起其中一道,低声道:“以免夜长梦多,你现在就派人去将林超除掉。” 双儿应了声,快速离开。 顾成恩的房间里,温度不底,可是空气中却弥漫着阵阵的冷意。 眸光森寒的望着岳云鹏,他一字一句道:“你再说一遍。” 岳云鹏咽了一口唾沫,硬着头皮继续道:“主子,那人名为郭明义,确实……确实在多年前与大夫人有过……有过一段情。” 顾成恩听罢,攥着的拳头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响声,半晌才道:“他与郭明顺有何关系?” 不得不说,顾成恩此人思维敏捷,心思缜密,只从名字上,他第一反应便觉察出郭明义与郭明顺之间可能有着某种联系。 岳云鹏又道:“回主子,他是郭大人的父亲在早年时养在外面的私生子。” “郭家老太太不同意将郭明义接入郭府,所以郭老太爷便想让郭明义考取功名,走为官这条路。” “偶然的机会,郭明义在考上秀才后,和郭明顺前后都心仪于大夫人,不过大夫人却对郭明义情有独钟,所以他们二人私底下便来往密切了起来。” “可是,国公不同意大夫人与郭明义的婚事,恰好相爷那时又年轻有为,出类拔萃,于是国公便打算将大夫人嫁给了相爷。” “后来,后来……” 说着说着,岳云鹏的声音越来越小。 见岳云鹏渐渐没了声,顾成恩缓缓道:“后来又如何?” “后来,起初大夫人是不愿嫁给相爷的,国公为了让大夫人对郭明义死心,就派人暗中怂恿郭明义去赌坊。” “先给他点蝇头小利,让郭明义尝到甜头,待他染上赌瘾后,再一网将他打进。” “郭明义欠了赌坊不少银子,即便是郭老太爷出手,也无法摆平,所以从那之后他便躲躲藏藏,消失了踪影。” “大夫人死心,嫁给相爷没多久后就……就生下了主子你。” 说罢,岳云鹏只觉得周围的空气要比刚才还要冷上几分。 不敢抬头,他屏气凝息。 顾成恩听罢,眸中迸发出一道强烈的杀意。 若说,这一辈子有什么人让顾成恩刻骨铭心的,那便是顾瑾璃和这个男人。 一个是让他爱到骨子里,一个是让他恨到骨子里。 对于这个男人的存在,他第一次听说是在七岁的某个晚上。 那一天,他跟下人玩捉迷藏,调皮躲在了大夫人房间的后窗下面。 因为夜色太黑,所以陪他玩闹的下人迟迟未找来。 百无聊赖之际,他在窗户下竟听到了一个让他目瞪口呆又无法接受的事情。 还记得当时大夫人语气很是担心,她怕顾成恩越长越不像顾淮,引起了旁人的怀疑。 刘嬷嬷要大夫人放宽心,安稳她说顾成恩即便是与顾淮容貌上不相似,可儿子随娘,顾成恩还是有一半像大夫人的。再者说了,那个人都消失了这么多年了,更是不足为患…… 大夫人听了刘嬷嬷的话后,咬牙切齿说什么当年真是看走眼了,要不是懵懂无知,也不会被那个窝囊无用的男人所迷惑,也不至于生下恩儿后这般提心吊胆…… 后来,顾成恩什么都听不到了。 因为,他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 尽管才七岁,可他自小便比寻常孩子早熟。 尽管刘嬷嬷和大夫人的话很是隐晦,可他还是猜到了什么。 不知他是如何回了自己院子,总之那几天,他都是一副失神落魄的模样。 他无法想象,自己是母亲与旁的男人所生。 更无法想象,向来高贵端庄的母亲,竟是在与旁人珠胎暗结后嫁给父亲的…… 仔细想着顾淮平时对自己疼爱关怀的态度,可见他应该是对这件事情不知情的。 他不敢想,若是此事东窗事发之后,会有一个怎样的后果…… 从那之后,顾成恩便性情大变。 原先还保留着几分孩童的天真和活泼的顾成恩,就仿佛是一夜之间,变成了另外一个孩子。 他变得沉默寡言,变得对谁都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 随着渐渐长大,他待人更是冷漠起来。 有才华,有谋略,他成了最年轻的刑部侍郎。 在刑部里待的时间,要比在相府中更久。 亦正亦邪,他成了众人口中的“冷面阎王”…… 而那个男人,是他和大夫人的耻辱。 若不是他,自己体内都永远流着高贵的嫡子血统。 若不是他,自己的未来前途将更加光明远大…… 也正因为他,自己也成了像他一样的,登不得台面、被人唾弃耻笑的私生子…… 也正因为他,自己才奋发向上,不择手段的一路往上爬,有了今天的成就…… 当然,也正因为他,自己才可以放心大胆的去爱顾瑾璃。 即便名义上是兄妹,可到底是没有血缘关系的,跟她在一起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若说上进攀爬,一开始是为了自己不被这“丞相嫡子”的身份所限制,为了将来有更大的资本在朝中站住脚,那后来在遇到顾瑾璃之后,在意识到自己爱上了她之后,他的一切努力和奋斗,都是为了成为她的依仗,可以为她挡风遮雨……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顾瑾璃会为顾瑾琇代嫁进入了宁王府? 但是,她嫁人了也没关系。 总有一天,她会回到他身边的…… 至于这个男人,他在躲藏多年后又再次出现,这背后一定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而且郭明义又是郭明顺同父异母的弟弟,这也让顾成恩突然明白了,为何郭明顺背地里会一直与顾家作对了。 岳云鹏刚才说过,郭明顺曾经也心仪大夫人,而身为嫡子的他,在私生子郭明义面前,必定是有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的。 可是,大夫人在当时却选择了郭明义,可想而知郭明顺的心里该有多不甘心。 就算大夫人对郭明义死了心,然而后来又嫁给了风头正盛的顾淮。 郭明顺即便是身份地位比郭明义高,但却不如顾淮尊贵,因此他更是嫉妒的厉害了…… 大概由于这样的心态,郭明顺才与顾家为敌吧…… “云鹏,你……”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顾成恩动了动唇,话还没说完,突然眸光一闪,他直接对着房梁上甩出了一枚飞镖。 房梁上的人一个闪身,敏捷的避了过去。 岳云鹏见那人落地,提剑就冲过去与他对打起来。 深知刚才与顾成恩所谈之事乃机密要事,所以万万不能传出去。 而眼前这人却如此大胆的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因此绝不可能留下活口。 那人手中没有任何武器,面对岳云鹏的步步紧逼,他只能无限的后退。 “嘶”,岳云鹏的剑风从那人的脸颊略过,削断了他耳边的几缕青丝。 倒吸一口气,他面色一霎间的发白。 就在岳云鹏举着剑又要刺向那人胸口的时候,只听得顾成恩突然喊道:“云鹏,住手。” 岳云鹏一怔,利剑举在半空中,不解的回头看着顾成恩:“主子?” 顾成恩坐下,神色莫辨的看着那面容清秀的蓝衣男子,冷声道:“张晓芳,你可知你刚才听到的那些话,是只有死人才可以知道的?” 岳云鹏听罢,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男子,确实觉得很是眼熟。 不过,为什么他身上的衣服更眼熟? 这蓝色的月锦绸缎,不是顾成恩的衣裳吗? 要知道,顾成恩最讨厌旁人动他的东西了。 看了一眼沉着脸的顾成恩,岳云鹏小声道:“张……张姑娘,你为何要穿主子的衣服?” 张晓芳从昨晚跟着顾成恩从宁王府的屋顶离开后,便又像狗皮膏药似的一路跟着他回了相府。 顾成恩自然是不愿意收留张晓芳的,毕竟二人身份悬殊的厉害,一个是官员,一个是土匪,若说让外面的人知道了自己与土匪有联系,还不知道又要传出什么官匪勾结的谣言来。 可是,张晓芳不管顾成恩如何的给她分析利弊,可她就是不为所动。 无奈之下,顾成恩只能松口让她暂时以丫鬟的身份在后院里打杂。 不过,只给她三天时间。 三天一到,如果张晓芳再不走的话,那顾成恩便以抓女匪首的名义,将张晓芳亲自送到刑部去。 张晓芳见顾成恩是动了真格的,也只能勉强同意。 可是,谁又想到她胆子越发的大了,不仅穿了顾成恩的衣服女扮男装,还敢躲到房梁上偷听,这真是太过分了! 在顾成恩犀利的目光注视下,张晓芳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那个……顾侍郎,其实我真不是故意要偷听的。” “呵,你是想说正大光明的偷听?”顾成恩冷哼一声,眯了眯眼睛。 张晓芳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道:“虽说趁着天黑离京安全一点,可我毕竟也是闻名京城的人物,女子装扮容易被人认出来,所以我就……就在白天你不在府中的时候借了一下你的衣服。” “这不要走了嘛,过来给你说一声。” “你要离京?”顾成恩挑了挑眉,语气质疑。 张晓芳点头,“不知道狗子哥和小六他们的情况,而且郭达那个狗官还不知道要怎么对付我们,所以我得回去。” 其实,京城她还没好好逛逛,在相府里可以白吃白喝之余,也可以了解一下京中的动态。 只是,她今个想了又想,纠结良久,决定还是回去亲自报个平安。 要不然狗子哥他们认为她死了,一定会很难过的。 顾成恩听罢,盯着张晓芳好一会,见她不似说假,便对岳云鹏摆摆手道:“派人送张姑娘回去。” 岳云鹏犹豫道:“主子,刚才那件事……” 他虽欲言又止,可张晓芳既然能在大当家的位置上坐这么多年,又怎可能是个笨人? 一手捂嘴,她一手捂着耳朵,连连摇头道:“我什么都没听到,没看到!” 顾成恩目光直直的盯着张晓芳,似在斟酌,似在考量,总之这让张晓芳很是煎熬。 捏着衣角,张晓芳心中忐忑不已。 一来,这是顾成恩的地盘,不是她的黑风寨,所以怎敢在人家的地盘上动手? 二来,这是京城,她好不容易活着一条命,万一稍有不慎又搭进去怎么办? 三来,没有武器,拿什么跟顾成恩以及他的众多手下拼? 她虽然是土匪,但也并不是有勇无谋的草包、二傻子。 只有先保全了自己,才能保全黑风寨…… 不对,顾成恩就算现在答应放她一马,可谁又知道是不是使了个缓兵计? 在岳云鹏送自己回去的路上,同样可以派人对她动手! 急中生智,张晓芳稳了稳心神,沉声道:“对了,白天我已经飞鸽传书给狗子哥了,他会派人在路上接应我,所以就不麻烦岳侍卫了。” “呵,你动作倒是快!”顾成恩见张晓芳早已安排好了后路,冷笑一声,他警告道:“你最好忘记刚才听到的一切,否则……” “你,狗子哥,小六……还有整个黑风寨,不用朝廷动手,本侍郎会亲自将它铲为平地!” “你刚才有说什么吗?”张晓芳心里一紧,可面上还是努力维持着镇定。 转头看向岳云鹏,她一边掏着耳朵,一边插科打诨,装傻充愣道:“你们刚才说话了吗?我怎么没听见?” 顾成恩皱了皱眉,似乎很是嫌弃她拙劣的演技,咬牙迸出一个字来:“滚。” “老娘这就滚!”得了顾成恩的允许,张晓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从窗户上翻了出去,眨眼之间便消失在了茫茫黑夜之中。 “主子,放虎归山的话,恐怕……”岳云鹏瞧着那“吧嗒”一声关上的窗户,语气隐隐透着担忧。 顾成恩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抬眸冷冷瞧着顾成恩,“她既已通知了黑风寨的人,若是咱们硬要动手,难免事情闹大,到时候若真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她定会来个鱼死网破,到时候本侍郎的身份便会暴露。” “所以,还不如先让她回去,待她放松警惕之时,我们再伺机而动。” 对于顾成恩是何身份,岳云鹏心照不宣。 觉得顾成恩说的很有道理,他点头道:“主子英明。” 放下茶杯,顾成恩想起刚才那被张晓芳打断之事,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郭明义……” “吱呀”一声,顾成恩的话还是没有说完。 门被人推开,只见大夫人一脸笑意的端着汤盅进来,“恩儿,这是母亲特意为你熬的鸡汤。” “你这些日子一直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来,快好好补补。” 尽管大夫人对自己这个儿子关心照顾得无微不至,可因为早已看清了她的伪善面目,所以顾成恩内心里对她生出了一种强烈的抵触感。 神色清冷,他语气也像是渗着冰一样,让人听了心里很是不舒服,“儿子还有要事与云鹏说,母亲可以先回去了。” “呃……”大夫人见顾成恩态度这般冰冷,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又嘱咐道:“你刚回来,需要多休息,千万不要……” “云鹏,送一下母亲。”顾成恩不耐烦的挥手,粗暴的打断了大夫人的话。 倘若今日没有郭明义一事,兴许顾成恩对大夫人的态度还不至于恶劣到如此明显的地步。 可是,他心情本来就烦躁的很,再看到大夫人出现在自己面前,脾气又怎能不上来? “大夫人,请。”大夫人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惹得顾成恩不满了,可岳云鹏知道。 伸手,他便伸手示意要送大夫人出去。 大夫人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决定少说几句话。 “不用送我,我自己回去。”将不悦压下,她出了房间。 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顾成恩揉了揉紧蹙的眉心。 岳云鹏瞧着顾成恩疲倦的样子,也不敢再提郭明义的事情,知趣的退了出去。 宁王府的书房里,杜江拱手道:“今日白天在相府门口叫嚣的那人,是郭大人同父异母的弟弟,因为是郭家的私生子,所以身份一直不被承认。” “而且,那人还与顾相的大夫人有过纠葛。” “据调查,大夫人曾跟他相好过。” “哦?”亓灏听罢,沉吟片刻,大胆猜测道:“难不成,顾成恩是那私生子与顾大夫人的儿子?” 杜江低头,低声道:“属下不敢胡乱揣测。” “不过,在嫁给顾相后,顾大夫人便被诊断出有了身孕,而且顾侍郎好像还是不足月份提前出生的。” 无论亓灏交代什么事情,杜江不仅总是能办的妥妥当当,而且还能抽丝剥茧,透过现象看到本质,这也是为何他能成为亓灏的金牌侍卫的原因。 相比较之下,秦峰的办事能力就比不上杜江了。 但是,好在他对亓灏忠心耿耿,这也勉强能弥补他的不足了。 亓灏轻轻叩着桌面,心中有了答案。 怪不得顾成恩敢冒着*的罪名打顾瑾璃的主意,原来他们根本不是兄妹! 只是,看顾瑾璃的样子似乎还不知情…… 顾成恩为了顾瑾璃不惜派人暗杀自己,说不准以后他会更加疯狂,这郭明义倒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把柄。 不过,现在暂时还不是拆穿顾成恩身份的时机…… 亓灏道:“郭明义关乎顾成恩的身家性命,你派人盯着郭明义,必要的时候先将他保护起来,免得顾成恩先下手为强。” 杜江点点头:“属下明白。” 想到顾瑾璃,亓灏抿唇道:“她睡了吗?” “嗯?”杜江这下有点吃不准亓灏问的是谁了,毕竟今个亓灏还特意嘱咐自己转告给厨房多做一些尹素婉喜欢吃的饭菜。 “芙蕖院。”亓灏轻咳两声,扭过脸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杜江会意,沉声道:“芙蕖院的灯已经熄了,顾侧妃应该睡下了。” 见亓灏点点头,他又道:“王爷,属下还查到了一件事情。” 亓灏摆手,“说。” 杜江道:“王妃她……让双儿找人将林超给灭口了。” “林超……”亓灏细细的咀嚼着这个名字,深邃的眸子幽暗无比。 林超与玉夫人有染一事,他早已知道。 只是没想过,这件事情,尹素婉竟也参与其中…… 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总之很是不好受。 婉婉啊,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林超勾引了玉夫人,玉夫人现在又怀了身孕,接下来婉婉又会做什么呢? “本王知道了。”不晓得该说什么了,他只能苦笑。 见亓灏没有其他指示,杜江便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第133章 义无反顾 杜江刚走没一会,玉夫人便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进来了。 秋天的夜,风大且凉,可她只穿了一层薄纱,露在外面白皙的胳膊让人看了都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自打她一进门,空气中便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这香气,让人闻了神清气爽之余,体内还有小火苗在渐渐燃烧。 亓灏在见到玉夫人后,眸光骤然变冷,随即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妾身给王爷请安。”她手中端着一个粥盅,这意思是给亓灏来送粥来了。 亓灏放下手中的毛笔,淡淡道:“有何事?” “王爷……”玉夫人放下粥盅,抬眸之间,目光顾盼流转,如秋水盈盈。 上前一步,她柔声道:“妾身有日子没见王爷了,心中甚是想念。” 亓灏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望着玉夫人。 玉夫人见亓灏没开口,便自认为他是默许自己靠近的,于是大着胆子走到他身边,将手搭在亓灏的肩膀上,语气多了一丝媚气:“王爷……” 瞧着玉夫人这架势,似乎是想侍寝。 亓灏不是个傻子,又怎可能不知道玉夫人这么晚过来的目的? 心中冷笑,他毫不客气的拂开玉夫人的手,幽幽道:“出去。” 玉夫人堆起温柔的脸一僵,然后干脆一屁股坐在了亓灏的腿上,双手用力搂住他的脖子,“王爷,今晚妾身想陪您,求求您不用赶我走好不好?” “起来。”亓灏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语气幽冷。 “王爷……”林超如凭空消失似的,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人影,而尹素婉又突然回来了,所以玉夫人也只能孤注一掷,放手一搏了。 亓灏大手扣住玉夫人的手腕,将她往旁边一扯,玉夫人便从亓灏的腿上甩了出去。 踉跄了几步,玉夫人急忙扶住桌子,勉强站住了脚。 手下意识的抚向小腹,抬头与亓灏寒冰似的眸子对视后,她条件反射的将手拿开。 “滚。”薄唇轻启,亓灏不容置疑:“不要让本王说第二遍。” 玉夫人面色煞白,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咬着牙跑出了房间。 门也忘记了关上,亓灏瞧着玉夫人那匆忙的背影,目色沉沉。 她想将腹中的孽种栽在他的头上?呵,当真是愚蠢至极! 宁王府的长子,怎可能出在她这样的女人身上? 眸光微动,亓灏忽然想到今天早上在芙蕖院那一番激烈的运动,不由自主的心跳加快。 要了那么多次,也不知道会不会怀上孩子…… 不过说实话,他平时真的是一个有节制的人。 可是今早对顾瑾璃,他却像是失去了自控力似的,要是爱月没闯进房间,估计顾瑾璃今日一天别想下床…… 对于这次的失控,他唯一能想到的理由便是,他许久没有碰女人了,所以才会一发不可收拾。 当然,他也不是一个饥不择食的人。 若不是能入得了他的眼,进得了他的心,就是憋死,他也不屑去发泄自己的*…… 摇摇头,他将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摒弃,重重呼出一口气,他重新调整一下心绪继续看折子。 芙蕖院中,尽管房间里的蜡烛已经熄灭了,可顾瑾璃还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身上的伤在涂了林笙给的药膏后,现在早已没了任何感觉。 攥着白天亓灏给她包扎掌心伤口的帕子,她的心又开始乱了。 他对她的态度,似乎越来越明显了。 那种话里话外的关心,是不是证明他也如同自己一样,开始在乎了? 心底,溢出一丝甜蜜。 身下的床单早在自己起床沐浴后被爱月换成了新的,想起她当时那一脸坏笑的样子,顾瑾璃的脸又烧了起来。 轻轻叹了口气,她有些迷茫。 心,已经动了。 那接下来,她到底该如何呢? 是依着本心,大胆的去尝试一下,还是说按着最初的计划,离开宁王府? 若是留下,那么可能她就再也没有走的机会了。 这幽幽深院中,必定是少不了阴谋算计的…… 若是离开,她可以过那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安静平和的向往中的生活。 只是,为什么还会有点不舍和不甘呢? 不舍的是心头荡漾的这点涟漪,不甘的是这朵含苞欲放的花还未开放,就要被自己掐断…… 又翻了个身,她一把将被子扯到头顶,烦闷不已。 尹素婉回到了宁王府,接下来的这两天,她还是像往常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只待在自己的院子里。 而亓灏自打回来后也从未踏进过怡心院,所以二人这两日在外人眼中就像是在冷战似的。 不过,亓灏没去怡心院,可也没留宿芙蕖院,他要么去东山军营,要么待在书房,这到底是让尹素婉心中平衡了点。 顾瑾璃倒是无所谓,毕竟她本就没有那种争宠的心思。 一切于她来说,顺其自然就好。 当然,她那院子也安静不了。 林笙恨不得扎根在芙蕖院似的,除了晚上回自己房间,几乎一整天都在顾瑾璃的院子里,她跟爱月二人吵吵闹闹的,虽说打扰到顾瑾璃读书了,可也给芙蕖院增添了一抹快乐。 最难过的人,当属玉夫人。 前晚,她被亓灏无情拒绝后,连最后一条退路都没有了。 亓灏不给她侍寝的机会,她肚子里的孩子便不能得到正名。 连出生都是个问题,还谈什么今后母凭子贵,继承家业? 纠结煎熬了整整两天,她茶饭不思,最后思来想去,觉得除了将孩子给打掉,似乎也别无他路了。 可是,怎么说都是自己的骨肉,想想还真是难过…… 低头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玉夫人重重的叹了口气。 忽然,一阵浓浓的药味弥漫在空气里。 “主子,药好了。”只见飞雪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碗药,从门外进来。 望着那一碗黑黢黢的,冒着热气的药汤,玉夫人比前几日消瘦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 颤抖着手,她伸手就要将药碗端起来,又听到飞雪贴心道:“主子,药太烫,奴婢先给您吹吹。” 玉夫人“嗯”了声,待药的温度不似刚才那般热后,才从飞雪手中将药碗接了过来。 深吸一口气,她忍着要落下来的眼泪,刚要一口饮尽,一道出其不意的声音却突然出现在了门口,“玉妹妹!” 玉夫人心里一慌,手一抖,“啪”的一声,药碗便落在了地上。 那浓黑的药汤洒了一地,空气中的药味也更加浓郁了起来。 “柳……柳姐姐,你怎么来了?”玉夫人稳住自己慌乱的心情,面色不自然的给飞雪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将地上那一片狼藉给处理掉。 飞雪会意,赶紧蹲下身子打扫着地面。 柳夫人一边笑吟吟的坐下,一边拉着玉夫人的手,真诚道:“我想着有几日没瞧见你了,所以今个也没事,便过来坐坐。” 玉夫人皮笑肉不笑道:“我最近身子有些不舒服,也就没去找姐姐玩。” 柳夫人听罢,神色担心道:“妹妹怎么了?可找大夫看过?” 一边说着,她一边作势就要去摸玉夫人的额头。 玉夫人下意识的避了过去,后发觉自己的反应有些不妥,便讪讪道:“姐姐放心,我没事。” 柳夫人拍了拍玉夫人的手,笑道:“没事就好。” 吸了吸鼻子,她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试探道:“妹妹……你刚才喝的药中,可含有红花?” 不等玉夫人回答,她又问道:“莪术,大黄,丹皮?” 随着一个个药材的名字从柳夫人嘴里蹦出来,玉夫人的脸便白了一层。 这些药,都是与堕胎有关。 柳夫人在宫里当了那么多年的女官,知道这些不足为奇。 可是,她就这样好不忌讳的说了出来,就像是剥光了玉夫人的衣服,让她整个人毫无隐私的暴露在了太阳底下。 双唇发白,玉夫人眼神闪躲,声音带着一丝颤音道:“柳……柳姐姐,我不过是伤寒而已,你说的……说的那些,我不清楚。” 柳夫人面色肃然的看着玉夫人,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语气沉重道:“妹妹,姐姐与你共处了这么多年,你还有什么事情需瞒着我?” “有些事情,光一个人是解决不了的,多一个人多一条路。” 玉夫人身边能商量事情的人,除了飞雪,也没有可依赖、信任之人能诉说,所以柳夫人的话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无助,迷茫,甚至有些绝望。 挣扎了片刻,她抬眸犹豫道:“柳姐姐,我……我真的能相信你吗?” 柳夫人听罢,责怪的看了玉夫人一眼,语气不满道:“玉妹妹,你这话是怎么说的?” “我一直拿你当妹妹一般来对待的,你若不信我,那我干脆走便是了!何必热脸贴冷屁股来关心你?” 说完,她站起身来,作势就要离开。 “柳姐姐!”玉夫人见状,赶紧拉住柳夫人的胳膊,道歉道:“姐姐,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而是这件事情让我难以启齿。”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说。我怕我说了,你会瞧不起我。” 玉夫人一边说着,眼眶一边红了起来。 见玉夫人掉眼泪了,柳夫人语气也缓和了几分,坐下来后,低声道:“傻妹妹,你把事情说出来,兴许姐姐还能给你出个主意。” 玉夫人咬了咬唇,声音小的跟蚊子一样:“姐姐,我有身孕了。” “什么?”柳夫人故作一副惊讶的神色,张大嘴不敢置信道:“妹妹,你说的可是真的?” 玉夫人点点头,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继续道:“我已经找大夫瞧过了,确实是有了。” 柳夫人脸上的吃惊立即转换成欢喜,“这是好事呀,咱们这就去书房告诉王爷,他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说罢,她又要拉着玉夫人往外走。 玉夫人忽然有些后悔告诉柳夫人了,烦躁的推开她的手,闷声道:“姐姐,你是不是傻了?” “这么久以来王爷连我的院子都没去过,我如何能怀上他的孩子?” “难道说,这孩子……”柳夫人的脚步一顿,回头看向玉夫人的眼神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 玉夫人“嗯”了声,视线落在那地上未干的药渍上,幽幽道:“这孩子不是王爷的,所以我才想将它打掉。” 她自然不能说在打掉孩子之前,自己还做着母凭子贵的富贵梦。 毕竟,如此痴人说梦,异想天开的事情,说出来太丢脸了! 柳夫人再次坐下,担忧道:“那……这孩子是?” 除了打掉这腹中的胎儿,似乎没有再好的办法了,可玉夫人还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问柳夫人道:“姐姐,你别管这孩子是谁的,你只先告诉我该怎么办。” “妹妹。”柳夫人沉默片刻,缓缓道:“办法不是说没有,可我得先知道孩子是谁的,然后才能给你出谋划策。” “府中的男人,除了王爷,便是侍卫、下人。你不仅与他们私通,而且又珠胎暗结,此事非同小可。虽说打掉孩子是一劳永逸的办法,可对母体损伤严重,我怕你日后留下病根,到了想要孩子的时候再怀不上,那就麻烦了。” 玉夫人想了想,觉得柳夫人的话说得确实有点道理。 先别管亓灏将来给不给她一个怀孩子的机会,但她不想丧失做母亲的资格。 “与我相好那人,是芙蕖院的下人。”玉夫人微微闭上了眼睛,似乎害怕看到柳夫人眼中的轻蔑,声音微颤道:“他叫林超,已经消失好几天了。” “竟然是芙蕖院的下人……”柳夫人重复了一遍,随即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是不是当初捡过你帕子的那个下人,长得还挺俊俏的?” 见玉夫人无地自容的点点头,柳夫人半晌才道:“妹妹,我有一个想法,不知猜测的对不对。” “当然,也可能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姐姐你说。”玉夫人觉得柳夫人接下来要说的话绝对非同一般,因此坐直了身子,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柳夫人抿了一口茶,缓缓道:“林超是芙蕖院的下人,这两个院子离得不近,按理说他不可能与你有交集的。” “可他不仅出现在玉露院附近,而且在你有孕后,他便立马消失了,我不得不怀疑他当初是受人指使,刻意去接近你,为的就是故意将你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对林超,玉夫人这般眼高于顶,爱慕虚荣的女人,真是难得的动了一次真心。 所以,即便是在林超失踪后,她也会自欺欺人的给他找一个临阵脱逃的理由。 但正如“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柳夫人的话,如今让玉夫人像是醍醐灌顶一般,看清楚了可能潜意识里不敢相信的事实。 因为不敢相信,所以便不会去往那方面去想。 毕竟,这世间痴情的人多为女子。 有哪个女子,愿意一片芳心被辜负,被利用呢? 何况,是被一个卑贱的下人所设计? 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激动,总之玉夫人的肩膀在发抖。 柳夫人轻轻叹了口气,安慰道:“罢了,事已至此,你也无须再伤心了。” 玉夫人死死的瞪着柳夫人,仿佛她是顾瑾璃似的,咬牙切齿道:“姐姐,我竟没想到顾瑾琇这个贱女人心计这般深!” “她敢如此算计我,我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妹妹,她这次确实太狠了。”柳夫人眸光暗了暗,缓缓道:“这孩子,要留下,只有一个人能保住它。” “谁?”玉夫人眼睛一亮,急声道。 柳夫人红唇微抿,“王妃。” “尹素婉?”玉夫人听罢,她脸上的表情要比刚才柳夫人听到自己怀孕时还震惊。 柳夫人重重点头,“对,尹素婉。” 玉夫人撇撇嘴,冷笑道:“呵,找她?她还不得直接让我一尸两命?” “不,你错了。”柳夫人摇头,道:“尹素婉素来都是以一副端庄贤惠,善良体贴的面孔示人。” “如果你去寻死觅活的求她,即便是她真的很想借着此次机会除掉你,可当着我的面,她总得顾及一下辛苦维持已久的形象。” “落井下石的话,未免也太不厚道了。” “咱们去求她,求她先找个理由将你送出府去,然后待你平安将孩子生下来后再回府。” “这样一来,孩子保住了,你的事情也不会败露。” “不过,此事有一定的风险,毕竟你将你的死穴暴露在了她面前,兴许日后她会以这个做把柄来要挟你。” “姐姐说的很对,凡事必有利弊。”玉夫人揪着帕子,良久才道:“只是如今害我这般地步的人是顾瑾琇,我要弄死她,就只能找更强大的盟友。” 看了柳夫人一眼,她又狠声道:“姐姐虽与我感情好,但咱们二人在府中根本没有立足之地,所以唯一能与顾瑾琇抗衡的人也只能是尹素婉。” “所以,即便是她拿这个威胁我,只要能扳倒顾瑾琇,我也愿意!” 玉夫人这话,有种垂死挣扎之前的义无反顾。 没办法,柳夫人的办法很是可行。 在保住孩子之外,她可以借助尹素婉的力量铲除顾瑾琇。 “玉妹妹,你既已经想的明白,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柳夫人见目的达成,视线落在她的小腹上,轻声道:“但愿这个孩子能够平安出生,将来健康长大。” 柳夫人的话,更是让玉夫人心中不舍这个孩子,也更加坚定了她要留住这个孩子的决心。 留住这个孩子,也就是要去寻求尹素婉的帮助。 毕竟,单凭着自己与柳夫人两个人单薄之力,怀胎的这十个月,如何避开整个宁王府上下? 主意已定,她“噌”的一下子站起身来,面色沉重道:“柳姐姐,走,咱们现在就去怡心院!” 柳夫人没想到玉夫人会这么急,问道:“呃……现在?” 玉夫人掷地有声:“事不宜迟,就是现在!” 柳夫人点点头,温和道:“那我便陪你走一趟。” 她的话刚落,手腕便被柳夫人一把拽起,二人急匆匆的往怡心院走去。 怡心院中,尹素婉正在百无聊赖的逗弄着那鹦鹉。 本想听鹦鹉说几句俏皮话,奈何除了“贱人”二字,鹦鹉嘴里吐不出其他的吉利话来,气得尹素婉恨不得将鹦鹉拔光了毛,丢厨房去炖了。 “王妃,玉夫人和柳夫人往这边过来了。”双儿抱着衣服从后院回来的路上,便远远的看着那两位夫人好像朝着怡心院的方向走,因此赶紧提前过来禀告。 “哦?”尹素婉挑了挑眉,示意双儿将鸟笼子拿开,幽幽道:“我还没对她动手呢,她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顿了顿,她又道:“你先退下。” “是,王妃。”双儿点点头,于是立即退了出去。 尹素婉站起身来,随手拿了一本桌案上的书,倚着窗户装模作样的读了起来。 很快,玉夫人和柳夫人二人便踏进了房间。 “妾身给王妃请安。”二人规矩的行了个礼,一副毕恭毕敬的姿态。 “两位妹妹快起来。”尹素婉放下手中的书,笑道:“今个是什么风,把你们二位给吹来了?” 柳夫人起身后,玉夫人“噗通”一声重重的跪在地上。 一边用力的磕头,一边哭得凄婉道:“王妃,呜呜呜……求您为妾身做主啊!” 尹素婉忍住眼底的得逞之色,装作一副不解的样子,问道:“玉夫人,有什么话,你站起来好好说。” “王妃不答应,妾身就不起来!”玉夫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哭得声音更大。 尹素婉为难道:“这……你总得先说一下什么事情,我才好决断。” “王妃,妾身虽然罪该万死!可是……可是妾身真的是无辜的呀!”玉夫人仰起脸,满脸泪痕,攥着拳头忿忿道:“妾身是被陷害的,求王妃做主!” “玉夫人,是谁欺负你了吗?”尹素婉将玉夫人扶起来,担心道。 玉夫人就着尹素婉的手站起来,抽泣道:“王妃……我……我有身孕了。” “砰!” 不得不说尹素婉的演技当真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她不可思议的看着玉夫人,往后退了几步,不小心将桌上的茶盘打翻。 一瞬间,茶杯掉在了地上,茶水也洒了一片。 第134章 不洁之人 尹素婉面色煞白,勉强扶着桌子以作支撑,声音颤抖道:“是……是王爷的孩子?” 玉夫人自然知道尹素婉最担心的是什么,因此摇头道:“不是。” 尹素婉听罢,果真是面色缓和了许多,但却皱眉追问道:“既然不是王爷的孩子,那又是谁的孩子?” “回王妃,是……是芙蕖院下人的。”玉夫人咽了一口唾沫,还是说出了事实。 “玉夫人,你好大的胆子!”尹素婉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神色清冷:“竟敢与人私通,你该当何罪?” “不是,不是!”尹素婉的反应算是正常,在玉夫人的预料之内。 摆摆手,她立刻解释道:“王妃,妾身自打跟在王爷身边以来,一直都是安分守己。” “您就是借给妾身一百个胆子,妾身也不敢对王爷生出二心来。” “哼,那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尹素婉坐下,冷冷的看着玉夫人,“你若今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本王妃便将此事交给王爷处理!” 她拿捏得当,颇有当家主母的威严气势。 “我……我是被那人强迫的。”玉夫人再次跪了下来,又开始抽抽嗒嗒的哭了起来,“呜呜……我真的是被强的。” 既然林超已经弃自己于不顾了,亦或者说他早已被顾瑾璃杀人灭口了,那么自己干脆把罪名和责任推到他头上去,反正尹素婉也无法找人来对质。 尹素婉坐直身子,沉吟片刻:“既然是芙蕖院的下人,那怎么会强迫你呢?” “他人呢?你将他找来,本王妃倒是要问问他,为何敢如此大胆!” “王妃啊,呜呜呜……”一听到尹素婉问到这里,玉夫人痛哭流涕的忿忿道:“那下人是受了顾瑾琇的指使,要不然怎会那般大胆?” “当时事发后,妾身无颜再苟活于世,曾想一死了之,可是飞雪这个丫头苦苦相劝,妾身这才忍辱偷生。” “之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里将此事告诉王爷和王妃,实在是因为妾身没脸张口。” “可是……可是妾身竟没想到,妾身竟然……竟然有了身孕。而且那个贱奴,竟失踪了!” “呜呜呜……王妃,妾身走投无路之下,只能求您给妾身做主了!” 柳夫人这时开口道:“王妃,这件事也不能全怪玉妹妹,谁能想到顾侧妃能这般心狠手辣呢?” “玉夫人,你想让本王妃如何为你做主?”尹素婉端起茶杯,抿了口茶,然后沉声问道。 尹素婉也并未问她们有何证据能证明是顾瑾璃在背后下的手,毕竟在柳夫人、玉夫人眼中,顾瑾璃也是尹素婉最大的敌人,所以有这样一个可以除掉顾瑾璃的好机会,尹素婉又怎可能错过? 玉夫人咬牙道:“王妃,大夫说,妾身的体质太弱,若是将这孩子打掉,恐怕日后再也无法再生育了。” “所以,妾身想先去外面将这孩子生下来,然后再回王府。” “王妃放心,妾身如今已是不洁之人,不敢对王爷有什么念想。回来,也不过是为了跟顾瑾琇讨债而已。” “至于那孩子,生下后妾身就会送人。等将顾瑾琇除掉后,妾身会自请离开宁王府。” “玉夫人,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尹素婉示意玉夫人起来,缓缓道:“你对王爷既然不敢再有觊觎之心,那孩子于你而言也自然是可有可无的。” “打掉孩子,你可以继续留在府中。” “此事,我不说,柳夫人不说,那便无人知道。” “王妃……”玉夫人仍旧跪着不起,摇了摇头,眼泪再次“簌簌”落下。 要是能舍得把孩子打了,她何必再来怡心院? “王妃,妹妹还年轻,若是从此没了做母亲的资格,这让她后半辈子可怎么过?”柳夫人见尹素婉沉着脸不语,小声道:“虽说不是王爷的孩子,可到底这孩子无罪啊!” “怎么说都是一条无辜的小生命,要是打掉,这不是造孽吗?” 尹素婉听罢,语气透着一丝不悦:“你这意思是说,本王妃太残忍?” “妾身不敢。”柳夫人连忙摇头,讪笑道:“王妃向来慈悲心肠,这是府中上下皆知的事情。” “妾身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希望王妃能三思。” 当然,柳夫人为玉夫人说话,只不过是想将玉夫人推出去当靶子使罢了。 她和玉夫人可能永远也不会想到,其实这一切,都在尹素婉的掌控之中。 从头到尾,这都是一个圈套。 柳夫人给玉夫人下了个套,尹素婉给柳夫人和玉夫人同时下了个套。 这个套,要追溯到许久之前,一件非常复杂的事情。 当林超捡到玉夫人手帕的时候,柳夫人察觉到玉夫人看着林超的眼神很是不对,于是便派人去细查林超的背景。 这一细查,竟意外发现林超与翠屏其实是亲兄妹。 只不过在林超小时候,家乡闹饥荒,为了活命,只能将林超卖了换粮食。 之所以卖林超,因为当时男孩子要比女孩子更值钱,可以换来更多的粮食。 后来,翠屏进了宁王府,雪琴从翠屏口中得知她那失散多年的哥哥腰上有块胎记。 所以柳夫人便拿着翠屏、亲生父母和奶奶、妹妹等亲人的性命来要挟林超,要他勾引玉夫人。 殊不知,早在柳夫人威胁林超之前,林超已经被尹素婉早一步收买。 要不然,林超也不会那么巧的捡了玉夫人的帕子,出现在玉夫人回玉露院的小路上。 与柳夫人的手段一样,尹素婉是以林超的养父母一家做要挟,这一大家子加起来也有十来口人,与亲生父母那边同样重要。 没有退路,林超只能硬着头皮接受了二人交代给他的同一任务,那便是让玉夫人怀孕。 只是没想到,之后翠屏因为陷害顾瑾璃未遂一事替罪而死。 尽管翠屏死了,可还有两方的亲人,林超不能将柳夫人和尹素婉给供出来,故而也只能继续一条路走到黑了…… 尹素婉让林超勾引玉夫人的目的,最是想等他们二人交合欢好之时,然后再不着痕迹的引着亓灏往玉夫人院子里去,玉夫人与林超的奸情便直接被撞破了。 到时候,林超再一口咬定是受顾瑾璃的指使,那顾瑾璃必定脱不了干系! 这样一来,不仅能除了顾瑾璃,还能除了玉夫人。 而柳夫人,则是想让怀孕的玉夫人直接去找尹素婉,如此便能将尹素婉也拉进这浑水之中,打的同样也是一石二鸟之计。 运气好的话,也可能是一石三鸟。 但后来,林超却在第一时间将他被柳夫人收买一事告诉了尹素婉,于是尹素婉便改变了主意。 林超作为整个事情中最重要的一枚棋子,若是亓灏有所怀疑,第一个要调查的人便是他,所以还是在林超完成任务后,将他及早灭口为好。 至于柳夫人,尹素婉依着她的意思。 反正不管柳夫人如何算计,最终还是要与玉夫人一同落入自己的圈套之中。 毕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嘛。 “王妃,你若是不答应妾身,妾身就……”玉夫人“噌”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一旁的柱子,满眼绝望道:“我就干脆死了算了!” 话落,她作势就要往柱子上撞去。 “玉妹妹!”就在玉夫人的头即将要触碰到柱子上时,柳夫人眼疾手快的从后面拉住了她,语气担忧中又透着一抹气急:“妹妹,你怎么能这么傻呢?” “你要是死了,这肚子里的孩子还能保住吗?” “再说了,王妃又没说不答应你!你急什么?” 玉夫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转头看向尹素婉,红肿的眼睛看着甚是可怜,这还哪里是曾经嚣张跋扈的玉夫人呢? 尹素婉目光幽幽,半晌才淡淡道:“柳夫人刚才这话错了。” “本王妃虽没拒绝,可也没答应。” 尹素婉的反应出乎柳夫人的意料,因此她怔了一下。 “柳姐姐,你别拦着我!”玉夫人一听,小脾气也上来了。 一边推开柳夫人,一边将头使劲的往柱子上撞:“连王妃都帮不了我,我不活了!” “砰砰砰”,玉夫人的额头上竟真磕出了血。 “玉妹妹,妹妹!”柳夫人吓得大叫一声,用力的拉着玉夫人,然后转头对尹素婉央求道:“王妃,求您就答应了玉妹妹吧!” “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 尹素婉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毕竟若是一口答应的话,难免会引得人怀疑。 沉思片刻,尹素婉似乎很是无奈道:“也罢,我答应便是了。” “多谢王妃!多谢王妃!”玉夫人此时一副狼狈的模样,听到尹素婉的话后,连忙跪在地上又磕了几个响头。 柳夫人垂着眸子,眼中闪过一抹得逞的光芒。 尹素婉瞧着玉夫人感恩戴德的样子,语锋一转,“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什么?”玉夫人和柳夫人对视一眼,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感觉。 尹素婉站起身来,缓步走到玉夫人面前,沉声道:“我可以答应帮你除掉顾瑾琇,但是这个孩子,我不会让你留下的。” “王妃,你刚才明明都说答应我了!怎能翻脸不认账?”玉夫人一听,刚抹干净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要说刚才大家都是在做戏,但这一刻玉夫人是真的急出了眼泪。 柳夫人也不明白为什么这眨眼的功夫里,尹素婉竟出尔反尔,也不解道:“王妃,您这是什么意思?” 尹素婉瞥了一眼柳夫人,然后将视线移到玉夫人脸上,冷声道:“玉夫人,这府中上下到处都是王爷的耳目,你当真以为你今日在我这怡心院里大吵大闹,不会传到王爷的耳中吗?” “你这肚子里的孩子,真认为能保得住?” “那你还……”玉夫人身子一颤,脸色煞白如纸,瞬间有种通体冰凉的感觉。 知道玉夫人想问什么,尹素婉冷冷道:“答应你,也不过是看你寻死觅活得不忍心而已!” 顿了顿,她的语气少了一丝冷意,放柔声音道:“我最多能护住你的性命,这孩子恐怕王爷是绝对不许他留下的。” 死死的咬着唇,玉夫人突然后悔莫及。 她后悔不该将有身孕一事告诉柳夫人,不该听了柳夫人的话,更不该来这怡心院找尹素婉。 不跟柳夫人承认,她若想在无法侍寝的情况下生下这孩子,唯一的办法便是离开宁王府。 可这样的话,她便永远不能再回来,更不可能再有机会找顾瑾璃算账了。 若是要打掉孩子,她又何必再低声下气,卑躬屈膝的来这里演戏? 而且,不仅保不住孩子,还将死穴暴露给了尹素婉,这简直是自挖坟墓! 即便是尹素婉能帮着她出一口恶气,可是孩子怎么办? “主子,王爷过来了。”突然双儿从外面匆忙进来,脸色是抑制不住的高兴。 尹素婉眸光一暗,站起身来往门口迎去。 见到亓灏后,尹素婉规规矩矩的行礼道:“妾身见过王爷。” 虽然才两日没见,可却好像过了好久一样。 称呼也发生了变化,由那亲切甜蜜的“灏哥哥”,变成了“王爷”。 可能,感情这种东西就是这么奇怪。 亲密无间的时候,怎么样都好。 可莫名其妙的,就会突然冷淡。 她倒是很想再唤他“灏哥哥”,可今日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竟喊不出来了…… 自打玉夫人拉着柳夫人出了玉露院后,秦峰便禀告给亓灏,说是看到了她们二人脚步匆匆的往怡心院这边过来了。 亓灏心中猜到了什么,在多等了一小会后,这才过来看戏。 玉夫人和柳夫人一惊,二人也跟在尹素婉身后,声音打颤:“妾身见过王爷。” 亓灏装作不知情的,看着柳夫人、玉夫人,皱眉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玉夫人支支吾吾的不知该如何开口,偷偷瞄了一眼尹素婉,“我……我……” 此时的她,就像是失去了组织话语的能力,总之一时之间也说不利索话。 柳夫人深知这个时候不能再像刚才那般多嘴多舌了,毕竟言多必失。 玉夫人不说话,柳夫人也不说话,在亓灏面前唯一有资格说话的人便是尹素婉了。 待亓灏进了屋内后,尹素婉才低声道:“王爷,妾身有一事禀告。” “还望王爷听后,莫要发怒。” “哦?”亓灏听罢,问道:“何事?” 微微抬头,尹素婉一边注意着亓灏的表情,一边回答道:“玉夫人她……她有身孕了。” 亓灏听罢,两道眸光瞬间如犀利的刀刃似的,直直射向玉夫人。 玉夫人承受不住那森寒的目光,两腿一软,“砰”的一下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哭诉道:“王爷,妾身是被人强迫的啊!呜呜呜……” 将刚才给尹素婉说的话又啰哩啰唆,颠三倒四,语无伦次的重复了一遍,玉夫人说完,一个劲的抽泣,似乎真的是委屈的不得了。 尹素婉瞧着玉夫人这做作的模样,心中冷笑。 现在知道害怕了?知道后悔了? 为什么当时躺在林超身下的时候,她就不知东窗事发的严重? 呵,估计一味的沉溺于男欢女爱的享受之中了吧! 想到那床上的事情,尹素婉不自觉的攥紧了袖子。 柳夫人和玉夫人这些年,虽侍寝次数不多,但前前后后的加起来也不算太少。 而顾瑾璃,在山洞那一晚,就与亓灏发生过关系。 前几天晚上,亓灏又留宿在了她的房间,以后可能他留宿的次数会更多…… 王府里的这几个女人,现在只有自己是个处子之身,想来真可笑! 最初,因为自己的腿不便,自己拒绝了他的求欢。 可自那之后,亓灏便极少表现出对她的冲动。 再往后,干脆连任何表示都没有了…… 以前在太傅府的时候,府中的老嬷嬷曾提点过她,说什么看一个男人是否爱一个女人,那就看这个男人对这个女人身体的迷恋程度。 她与亓灏之间虽还清清白白,可他对她有没有“性趣”,这也能反应一定的问题…… “啪!” 一声巨响,只见亓灏手边的桌子,被他一掌击裂。 这么大的动静,终于将神游在外的尹素婉回过神来。 敛去眼底的嫉恨,她小心翼翼道:“王爷,玉夫人虽有不对,可归根结底,这一切都是……都是顾侧妃的错。” “而玉夫人,她只不过是个受害者罢了。” 亓灏眯了眯眼睛,“受害者?” 玉夫人一脸的眼泪鼻涕,重重点头,跪行向前几步,“王爷,妾身真的是被顾瑾琇设计了!” 她已骑虎难下,看着亓灏这冷厉的神色,先别说孩子了,就连她自己的小命,此时都悬。 亓灏勾了勾唇,冷笑一声,“就算是顾瑾琇设计的你,那你将人证物证给本王找出来!” “王爷,林超他……他不知所踪了,妾身……妾身真的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玉夫人缩了缩脖子,哽咽道。 “杜江,派人去将林超给本王找回来!”亓灏大手一挥,冷峻的脸上挂着一层寒霜,“记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杜江不自觉的看了一眼尹素婉,随后拱手道:“是,王爷!” 说罢,他如一阵风似的从尹素婉身边刮过。 不知道为何,这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让尹素婉听着极为的刺耳,心里也不由得跟着一紧。 将林超灭口一事是由双儿全权负责,尹素婉做贼心虚的攥紧帕子,然后不着痕迹的轻轻推了一下双儿的胳膊。 双儿会意,对尹素婉摇了摇头,示意她放心。 对于双儿的办事能力,尹素婉还是比较相信的。 稳了稳心神,她重新坐下,努力使得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双儿,给王爷上茶。” “是。”双儿应了声后,立即躬身准备退出去,却听得亓灏冷声道:“不用。” 抬眸,亓灏深深的看着尹素婉,沉声道:“本王不渴。” 他过来不是为了看望尹素婉,更不是为了喝茶的,可他拒绝的让尹素婉有点尴尬。 尹素婉保持着脸上僵硬的笑容,给双儿使了个眼色。 双儿只能又退了回来,站在了尹素婉的身后。 要是之前,凡是涉及到顾瑾璃的事情,都少不了将她传唤过来,大家来个“三堂会审”。 可这次,亓灏只说先要人证物证,竟连让她过来的意思都没有,可见有些东西,真的在无形之间发生了变化。 尹素婉能感觉到,柳夫人和玉夫人自然也能。 “王爷,呜呜呜呜呜……妾身要是敢说一句假话,愿意天打五雷轰!”在玉夫人的意识里,自己被顾瑾璃坑得太惨了,所以见亓灏干坐着,便又心急起来,生怕他就这么轻易的放过顾瑾璃。 “玉夫人,在未见到人证、物证之前,本王是不会枉下决断的!”亓灏连看玉夫人一眼都懒得看,目光透过窗户落在芙蕖院的方向良久,他继续道:“不过,就算真是顾瑾琇所为,你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可能留在这世上!” 顿了顿,他又一字一句道:“而你,与男人有染,同样死罪难逃!” “王爷!”玉夫人听罢,瞪大了眼睛,像是听错了似的,总之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惊叫一声,她抱着亓灏的腿,哭得稀里哗啦:“王爷,您不能这么对我!” “呜呜呜……我是无辜的,我真的是无辜的啊,王爷!” 亓灏对玉夫人的态度,在尹素婉的意料之内。 她虽之前口口声声说会护着玉夫人,但要真到了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她才不会为玉夫人求情呢! 雪中送炭固然重要,但是也要看情况。 玉夫人本就是一枚扳倒顾瑾璃的棋子,所以早死晚死,没什么区别。 关键是玉夫人她并不想死,她想好好活着,奈何亓灏似乎不给她这个机会…… 玉夫人的死活对柳夫人来说,其实也是无所谓的。 她关注的是能否成功的栽赃在顾瑾璃头上,可看现在这情况,好像要失败了…… “王爷,找到了!” 忽然,杜江的声音出现在了门口,众人不禁循声望去。 只见一具尸体,正被破草席子卷了起来。 “嗡嗡嗡”,破席子周围,围绕着许多苍蝇。 而空气中,也是弥漫着臭味。 第135章 她见红了 尹素婉看着那被侍卫放在地上的破席子,身子一颤,然后下意识的看向双儿。 双儿小脸苍白,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林……林超……”虽说玉夫人是因爱生恨,可当真正见到林超的尸体后,内心深处还是止不住的震惊,还有一丝丝的难过。 毕竟,那么多的日日夜夜,在夜里为她驱赶身上的寒冷和心中寂寞的人是林超,那些爱的感觉,是真切存在的。 “玉妹妹。”见玉夫人捂着嘴,一副马上就要掉眼泪的模样,柳夫人赶紧捅了一下她的胳膊。 而与此同时,亓灏冷飕飕的目光瞟了过来。 玉夫人眼神闪躲,立即低下了头,恨不得找个地缝,将头埋进去。 林超是双儿派人处理的,而尹素婉是幕后主使,如今现在林超的尸体却被亓灏抬了回来,要是抽丝剥茧的查下去,倒霉的岂不是她? 所以,她心里七上八下,没有功夫去注意玉夫人和柳夫人。 “玉夫人,要不要过来辨认一下,这人是不是你的奸夫,林超?”亓灏似乎毫不介意这空气中弥漫的臭味,蹲下身子,他抬手撩开草席一角,露出了林超那惨不忍睹的脸。 林超死后,尸体被丢尽了城外偏远的某条臭水沟里。 泡了几天,林超的脸已经浮肿得变形了。 可是,从那身量上,玉夫人还是能一眼将他认出来。 死死咬着唇,玉夫人眼眶发红,“噗通”一声跪下来,声音沙哑道:“王……王爷,妾身不是自愿的。” 木已成舟,再说什么是否自愿已经没什么用了。 况且,亓灏早就知道玉夫人和林超之间是你情我愿的,今儿之所以让杜江将林超的尸体抬到怡心院,为的就是要杀鸡儆猴,让那些想要在背地里设计陷害顾瑾璃的不敢再将主意打到她身上! 玉夫人,柳夫人是这样,尹素婉更是如此。 安分守己也就罢了,可她们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制造些事端,长此以往,整个宁王府还如何有安宁的日子? “来人,将周管家和整个王府里的下人们都叫过来,让大家一同辨认一下。”亓灏站起身来,一边拿出帕子擦着手,一边对外吩咐道。 “是,王爷。”秦峰在外面应了一声,于是飞快的去传话去了。 尹素婉不知亓灏召集这么多人要做什么,心跳不自觉的慌乱起来,“王……王爷,为何……要将大家都喊过来?” “玉夫人口口声声说林超是受了顾瑾琇的指使故意引诱她红杏出墙的,所以本王便想确认一下这地上的死人到底是不是林超。”亓灏幽幽的看着尹素婉,缓缓道:“若是的话,林超已死,仅凭玉夫人一人之言,无法判定顾瑾琇的罪名。” “若不是林超,那本王便再去派人寻,一日寻不到,顾瑾琇便一日是清白的!” 顿了顿,他转头看向玉夫人,“而玉夫人私通之罪已属实,如此伤风败俗之事,本王也只能依着家法处置她了!” 尹素婉听罢,瞬间明白了亓灏的用意。 亓灏这话,里里外外都透漏着一种对顾瑾璃的强烈维护之意,而玉夫人则是横竖难逃一死。 那自己呢?亓灏他会不会发现? 就在尹素婉惴惴不安的时候,又听得亓灏一字一句道:“当然,这背后将林超灭口之人,本王也不会放过!” 尹素婉心中“咯噔”一下,脸上的表情很是僵硬。 “婉婉,怎么了?”亓灏捕捉到尹素婉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意味深长道:“难道说,你知道那人是谁?” 尹素婉藏于袖中的手不自觉的攥紧,避开亓灏凌厉的目光,讪讪道:“灏哥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超是芙蕖院的下人,婉婉从未见过他,更不曾与他有过交集,怎可能知道他是被谁杀死的?” 咽了一口唾沫,她小声道:“顾侧妃是芙蕖院的主子,兴许她可能知道吧。” 撇清了自己的关系后,尹素婉又不忘记将话题再次引到顾瑾璃身上,可见她对顾瑾璃的怨恨有多深。 亓灏盯着她的眼神越来越冷,让尹素婉的后背不禁沁出了一层冷汗。 不知过了有多久,亓灏才移开目光,沉沉一笑,“婉婉说的是,你整日待在怡心院中,怎可能会认得林超?” “再者,婉婉生性善良,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心机深重的事情。” 尹素婉猜不透亓灏的心思,不知道他是真的信了她,还是故意说反话讽刺她,总之因为心虚,背后的冷汗更多了。 “王爷,府中下人们都到了。”这时,秦峰带着周管家等人集聚在了院子中间。 乌泱泱的一大片人,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让他们分批进来。”亓灏背着手,面色清冷。 周管家先和几个家丁进来了,捂着鼻子一脸掀起草席子,只瞄了一眼,便急忙躲得远远的,异口同声道:“是他,是林超!” 亓灏挥手,又示意后面的人进来。 后面几批的下人们是同样的反应,总之每个人都十分肯定林超的身份。 尹素婉瞧着屋内那么多人近来出去,身子挨着双儿,勉强站稳脚。 待下人们都走尽,亓灏对还跪在地上的玉夫人道:“玉夫人,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尽管玉夫人一个劲的咬定自己是被林超*的,可是亓灏却直截了当的否定了她的狡辩。 因此,听到刚才亓灏又说要家法处置自己,玉夫人整个人都石化了。 她的目光呆呆的落在被破席子盖着的林超身上,额头上的冷汗“吧嗒吧嗒”的一下下往下滴着。 忽然小腹一阵剧烈的抽搐,她紧紧捂着肚子,可还未呻吟出声,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玉妹妹!”一旁的柳夫人见状,惊叫一声,赶紧蹲下来轻轻摇晃着玉夫人。 “主子!”飞雪眼尖的注意到玉夫人身下的鹅黄色裙子,一点点染上了殷红的血迹,好不明显。 “不好了,玉妹妹见红了!”柳夫人瞪大眼睛,然后抬头对亓灏道:“王爷,玉妹妹她……” “杜江,拖出去!”不等柳夫人说完,亓灏冷声打断了她的话,大手一挥。 “王……王爷?”柳夫人不知道亓灏是什么意思,一脸不解。 亓灏冷哼一声,沉声道:“玉夫人该死,拖下去杖毙!” “是,王爷。”对亓灏,杜江和秦峰向来都是唯命是从,所以毫不犹豫的带着人将昏迷不醒的玉夫人拖了下去。 柳夫人愣了半晌,直至玉夫人被拖到了门口,她才想起来求情,“王爷,玉妹妹她罪不至死啊!何况……何况她刚才又……” “嗯?”亓灏眯着眼睛,两道森寒的目光让柳夫人将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 垂首,明哲保身,她不敢再吱声。 她设计这一局的目的,是想借着玉夫人将尹素婉和顾瑾璃二人除掉,可现在这形势,不仅顾瑾璃相安无事,就连尹素婉似乎也没沾上半点脏水,而玉夫人却一尸两命,这未免牺牲得有些大。 对玉夫人,柳夫人从头到尾的确是存着利用之心,但到底也算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这么多年,人相处久了都是有点感情的。 而且,她们二人都不是亓灏心尖上的女人,在独守空房、备受冷落的日子里,同病相怜,彼此也算是对方的慰藉。 而玉夫人这一死,以后她在这幽幽后院之中,真的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当然,将玉夫人作为棋子的时候,柳夫人也早想过她的结局。 可是,到了真见到亓灏要处死玉夫人的时候,她多少还是有一丝愧疚。 但是,事已至此,她只能在玉夫人头七的时候,为她多烧点纸钱了…… 尹素婉也没料到亓灏会这么狠,毕竟玉夫人现在的状态正处于小产中,要是杖毙的话,噼里啪啦一阵棍子打下来,小腹流产的疼痛再加上那杖刑,这双重的疼痛,可得有她受了…… 也不对,亓灏这般做,是直接要了玉夫人的命,哪里还允许她有片刻喘息的功夫去仔细品味这疼痛? 后背冷汗的凉意让尹素婉的脑袋瞬间清醒过来,她忽然觉得,眼前的亓灏,应才是真正的亓灏。 以前,亓灏在她面前的时候,大多都是温言细语,柔情脉脉的样子,所以当她听旁人说过亓灏是如何如何的冷酷无情,她只觉得是旁人夸大了。 而现在,亓灏对玉夫人如此毫不留情,不知为何她心底竟升起了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静静的望着亓灏那棱角分明的侧脸,她不敢想象,若是今日的玉夫人是自己,亓灏是否也会如此无情…… 这样想着,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亓灏余光瞥见尹素婉脸上那畏惧的神色,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过了没一会儿,杜江进来拱手道:“王爷,玉夫人没了。” 柳夫人猛然抬头,随即又低下了头。 尹素婉两腿发软,直接靠在了双儿的肩膀上,像是丢了半个魂儿似的。 亓灏“嗯”了声,看了屋内众人一眼,然后又对杜江吩咐道:“将玉夫人和这奸夫一同丢乱葬岗去。” “此外,查一下那背后之人。”深吸一口气,他意有所指道:“本王,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但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是!”杜江当然明白亓灏说的是谁,响亮的应了声,立马派人将林超和玉夫人的尸体丢乱葬岗去了。 亓灏在杜江走后,什么话也没说,也直接跟着走出了房间。 屋内,只剩下了柳夫人和尹素婉及各自的丫鬟。 因为玉夫人一事,二人此时都心神不宁。 谁也没吱声,空气里静默的有些沉重。 “主子……”雪琴见柳夫人还是保持着刚才半跪在地上的姿势,不忍心的开口道:“您先起来吧,跪坏了膝盖该怎么办?” 在雪琴的搀扶下,柳夫人缓缓站了起来。 努力稳定心神后,她对尹素婉行了个礼,心不在焉道:“王妃,妾身先回去了。” 尹素婉点点头,目送着柳夫人离开后,她猛地抓住双儿的手,声音发抖道:“双……双儿,你说,王爷他……他是不是知道林超是我派人杀的了?” “是不是……也知道了玉夫人是我让林超……” “主子,不会的,不会的!”见尹素婉的身子比声音还抖得厉害,双儿连忙拍着她的手安慰道:“王爷要是知道的话,一定不会让杜江再去查的。” “所以,主子您尽管放宽心,别自己吓自己!” “双儿,我的心突突突跳的厉害,我……”尹素婉语不成调,这还是第一次在双儿面前流露出如此恐慌不安的神色。 即便是之前尹素婉腿断,中毒的时候,她也不曾有过这样惊慌失措的表情,可见这次亓灏的“杀鸡儆猴”之举是非常成功的。 给尹素婉倒了杯茶,双儿继续安慰道:“主子,依着奴婢看来,您不妨先等等,看看杜江到底能查到些什么。” “要不然还未等王爷那边有动静,您就自乱阵脚,不是不打自招吗?” “嗯,你说的对极了!”尹素婉用力的握着茶杯,重重呼出了一口浊气:“我不能乱,得沉住气!” 双儿见尹素婉终于听进去劝了,也松了一口气。 当然,双儿之所以耐心安慰尹素婉,并非是出自真心。 因为,宝珠死后,桂嬷嬷一心想挤掉双儿上位,成为尹素婉身边的大红人,所以眼下尹素婉无助恐慌,这正是给了双儿一个极好的表现机会。 在尹素婉平静心情后,双儿才端着茶盘走了出去。 不过,由于之前林超的尸体曾摆放在屋内,因此双儿又将屋内重新打扫了一遍。 在散发着清香的房间里,尹素婉揉了揉眉心,一脸疲倦。 亓灏走出怡心院后,杜江跟在后面,低声道:“王爷,当真要大张旗鼓的查?” 目色沉沉,亓灏半晌才道:“你觉得本王该如何?” 杜江犹豫片刻,认真道:“依着属下来看,这件事情……这次就算了。” “哦?”杜江向来沉稳,坚持原则,而他这次却要亓灏不再追究尹素婉,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你倒是说说,为何要算了?” 杜江道:“王爷,这次是王妃的错无疑,可您要知道,若真的捅破了那层窗户纸,站在王妃身后的不仅是尹太傅,还有太后。” “前些日子,您因为尹二公子的事情,已与尹太傅之间生过间隙,即便是后来关系有所缓和,可也难保尹太傅心里对您没有怨言。” “若是这次再因为顾侧妃,让王妃下不来台,恐怕尹太傅那边会更加不满。尤其是现在这个特殊时候,内有宣王、七皇子对皇位虎视眈眈,外有轩世子狼子野心,预谋不贵,您要是真与尹太傅闹翻了脸,便得不偿失了。” “再说太后,她那日将顾侧妃宣入宫中的原因是因为王爷近日冷落了王妃,要是她老人家知道了您与王妃之间又出了问题,那太后对顾侧妃的芥蒂也会更深。” 杜江不是个话多的人,他每次说话都是言简意赅,而这次竟一下子说了这么多,真是难得。 不过,他分析的头头是道,面面俱全,让亓灏不得不深思起来。 良久,亓灏拍了拍杜江的肩膀,然后轻叹一声,步子有些沉重的往前走去。 杜江一怔,大概明白了亓灏的意思。 动了动唇,杜江又问道:“王爷,那柳夫人那边……” 一听到杜江提到柳夫人,亓灏脚步一顿,勾着的唇角溢出一丝冷意,“她那心机和手段完全不亚于婉婉,当真也是厉害!” 杜江道:“柳夫人在宫中待了那么多年,要说没点心机是不可能的。” 亓灏冷笑道:“那也是她背后的主子调教的好!” 衣袖一甩,他直接进了书房。 芙蕖院内,林笙正手舞足蹈的将怡心院里发生的事情夸张又不失幽默的给顾瑾璃说着,她站在中央,肢体动作和面目表情简直要比说书人还精彩。 “哎呦,你可不知道,那时候玉夫人一张脸白的跟糊了二斤面粉一样,她那个怕呀……” 要说林笙是如何知道当时现场的具体情况的,那是因为她在收到消息后,按捺不住一颗八卦心,混在那一群前去怡心院的下人中间跟着去看了个热闹。 当然,她并未进屋子,而是躲在后窗下面偷听。 由于当时场面混乱,进出来往的人又多,所以便没有被人发现。 待玉夫人被拖下去后,林笙才捂着嘴心满意足的跑到了顾瑾璃的芙蕖院。 没办法,刚看完一场好戏,她必须得在第一时间找个人分享一下! 玉夫人的凄惨狼狈,尹素婉的心虚恐慌,柳夫人的心不在焉,以及亓灏的凌然霸气,经过林笙那一张巧嘴,描述的简直是生动形象,如现场直播似的,让一旁的爱月不禁拍手称快。 顾瑾璃一边听着,一边在内心感慨着。 感慨玉夫人的愚蠢,感慨那背后设计她那人的手段。 至于亓灏,她似乎能揣摩到他此举背后的用意。 若自作多情的说他是为了自己,她也是信的。 只是……总归是搭上了两条人命,她多少还是有些不忍的。 “主子,林姑娘,茶好了。”这时,一般不踏入屋子的锦瑟端着茶盘进来了,神色甚是恭敬。 顾瑾璃望着锦瑟,敛去眸中深意,淡淡道:“荷香呢?” 锦瑟低着头,道:“回主子,荷香姐姐肚子痛,所以便让奴婢先过来伺候着。” 顾瑾璃视线落在那淡绿色的茶汤上,点点头:“你退下吧。” 当初的巫蛊,便是锦瑟偷偷埋在院中大树下的。 所以,这样一个有前科的人,还是改日将她从芙蕖院打发出去为好。 待锦瑟走后,爱月不等顾瑾璃吩咐,立马主动道:“小姐,奴婢去看看荷香。” 大概是之前荷香中毒一事给顾瑾璃和爱月心里留下了阴影,因此只要一听到荷香身子有个什么不舒服,她们主仆二人便紧张的不得了。 不过,这也能反映出她们的感情深厚来。 顾瑾璃笑了笑,“去吧。” 转头,她见林笙正在拿着一根银针试毒,先是一愣,然后她问道:“怎么了?” 林笙将银针从茶水中拿出来后,仔细瞧了瞧,但并未见到银针尾端有变黑的痕迹。 撇撇嘴,她将银针给收了起来,漫不经心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丫头有些不对劲。” 按理说,锦瑟埋巫盅的时候,林笙还没进宁王府,她应该是不了解锦瑟的,可却下了这么个评价,这让顾瑾璃脱口而出道:“哪里不对劲?” 耸耸肩,林笙摊开两手,道:“不知道,反正是直觉。” 顾瑾璃抿了口茶,淡淡道:“说实话,你的知觉,很准。” “啧啧,看来这还是一个有故事的小丫鬟!”一听顾瑾璃这话,林笙便知道这其中一定有发生过什么事情。 两眼一亮,她将脸凑近,满是兴趣道:“来来来,快给我讲讲!” 顾瑾璃瞧着林笙这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摇了摇头。 知道若是自己不说的话,林笙一定会软磨硬泡,所以她还是用简单的几句话将那次锦瑟吃里爬外的事情告诉了林笙。 果真,林笙听罢,愤愤的拍了一下桌子,“好个死丫头,竟敢背地里害你!” “看我下次遇见了她,不赏她一包痒痒粉才怪!” “这倒不必。”顾瑾璃握着林笙的手,轻声道:“她既被人安插在我身边,必定是要做些什么的。” “一次计策不成功,肯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等我有凭有据的抓到她后,她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 “也罢,反正是你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打了个呵欠,林笙的睡意再次袭来。 伸了个拦腰,她小声嘟囔道:“真是奇了怪了,最近好像比之前更嗜睡了。” 顾瑾璃见林笙确实困得有些睁不开眼睛的感觉,贴心道:“肯定是你刚才说话太多累到了,快回去歇着吧!” 林笙点头,一连串又打了好些个呵欠,昏昏沉沉的出了芙蕖院。 顾瑾璃目送着林笙离开后,目光移向了书房的方向,心中荡起了阵阵涟漪。 第136章 天衣无缝 相府,碧华院中。 大夫人坐在菱花镜前,一边仔细的摸着眼角多出来的几道鱼尾纹,一边感叹道:“唉,我果真是老了啊!” 刘嬷嬷站在一旁,听到大夫人的话后,立即谄媚道:“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在老奴眼里,夫人还跟小姑娘一样水嫩呢!” “你啊,就会说些话来哄我开心!”大夫人摇摇头,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即沉着脸道:“对了,那无赖这几日可还在门口闹腾?” 大夫人口中这无赖,自然是多年前跟她相好过的郭明义,也就是大公子顾成恩的生父。 那日,她本打算去国公府看望一下老国公,可谁想到脚刚踏出大门口一步,郭明义便从某个角落里蹿了出来,一口一个“婉柔”的大声喊着她。 起初,她并未识出那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男人是谁,当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后,她吓得大惊失色,立即躲回了院子里。 将近二十年过去,本以为那道伤疤早已抚平,可惜他的出现,又让自己想起了那不堪荒唐的年少过往…… 郭明义,就是她人生中的污点,所以她怎可能承认他的存在? 见刘嬷嬷摇头,大夫人眉宇间浮现出一丝隐忧:“这几日恩儿对我的态度很是冷淡,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了这件事情。” “夫人,您放心,那人就是个疯子,胡言乱语罢了,有谁会相信呢?”刘嬷嬷一边安慰着大夫人,一边拿着梳子给大夫人梳理着头发:“大公子去宫里了,等他回来,您再找他好好聊聊。” “兴许啊,是他最近公务繁忙,累坏了这才不愿多说话。” 大夫人点点头,叹气道:“希望是这样吧。” 顿了顿,她又问道:“怎么今个没看到瑾琇?” “大小姐她……她出府了。”刘嬷嬷犹豫了一会,还是如实道:“小姐说憋在府里太久了,想出去散散心。” 大夫人听罢,皱了皱眉,也没再说什么。 宫中,老皇帝的御书房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冷冽的气息。 老皇帝看看站在左边的亓灏,又看看站在右边的顾成恩,最后目光落在跪在中间的礼部侍郎梁宽身上,冷声道:“你们各执己见,朕到底要相信哪个?” 作为亓灏在朝中最年轻有为的助手梁宽,昨日却被人举报贪污受贿了不少银子,老皇帝派顾成恩去搜,果真在梁宽后院的水井里发现了好几箱银子。 当然,那水井是个废井,下面是通着的一条密道,密道接往之处,正是宁王府。 也就是说,礼部侍郎梁宽与宁王爷亓灏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否则为何要暗中挖密道? 梁宽本就是亓灏的人,顾成恩为了断了亓灏在朝中的助力,便想出一个栽赃嫁祸的罪名来,只是没想到在陷害梁宽的时候,竟意外发现了井底下的密道。 那密道,是当时为了方便二人见面所挖,但现在却成了亓灏结党营私的证据,这很是让人说不清楚。 对于梁宽,老皇帝一直以来都是本着惜才爱才的态度,而且梁宽入朝做官之前,是寒门子弟,无依无仗,因此老皇帝对他很是青睐。 这种青睐,跟对顾成恩还是有所不同的。 毕竟,顾成恩的身份摆在那里,他是丞相嫡子,所以身份给顾成恩带来的光芒,总会掩盖了他自身的优点和才干。 而梁宽,正因为无权无势,所以他的才华便是最亮眼之处。 只是,老皇帝没料到,梁宽竟能跟亓灏扯上关系。 虽说老皇帝私心里已经将亓灏列入了皇位候选人,可怎么说他都有一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 要知道,身为一国之君,他可以掌管所有人的命运和未来,任何人、任何事情都不能脱离他的掌控之中,谁也别想背着他做出点什么事情来。 哪怕是亓灏,自己最心爱的儿子,也是不可以的! 所以,现在他很是不爽。 而顾成恩,正是了解老皇帝的这种心态,便借机由梁宽受贿贪赃银两一事转移到梁宽与亓灏拉帮结派、营私舞弊上,如此一来,不仅梁宽的罪名会更严重,就连亓灏这次也会被一同拖下水…… 不过,就算顾成恩一口咬定亓灏与梁宽有不轨之心,但亓灏却说那密道是在梁宽的府邸修建之前就有的,而且还能找人出来作证。 再者,那密道在最尽头早就已经被堵死了,这说明不了什么。 梁宽也是一样,坚持说自己是清白的。 至于那银两,既然是在井底下面,那顾成恩一次都没去过梁宽家中,就算是受老皇帝之命去搜查,可为何前院各个厢房和库房不去搜,偏偏直接冲着那后院的废井去了呢? 这是不是意味着,这出戏是顾成恩一手导演的? 亦或者,他与那举报之人有什么关系? 对此,顾成恩的解释也很简单,那就是既然是赃物,肯定是要放在不为人知,不被人想到的地方。 库房、厢房这等地方,一搜就能搜到,而后院里顾成恩在搜索废井的同时,也搜索了茅厕,这也不能说他就是有备而去。 总之,双方都有道理,争执不下,吵得老皇帝头疼耳鸣。 亓灏抿了抿唇,沉声道:“父皇,既然您是收到了举报密信,可否将那密信拿出来,让儿臣看一眼。” “兴许,找到那举报之人,事情便真相大白了。” 老皇帝想了想,便从折子下面抽出了一张信纸,递给了亓灏。 亓灏接过来后,扫了一眼信上的内容,手指不着痕迹的捻了一下纸张,随即又将信纸放于鼻间,嗅了嗅,他冷笑道:“父皇,这纸是最近翰墨轩独家出售的柏兰纸,因为自带香味,写上字后久不褪色,所以生产极少,卖价极高。” “能买的起柏兰纸的人,一定是非富即贵。还有这墨,应该也是出自翰墨轩的明珠墨。翰墨轩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在店铺中买过东西的人,都要做个记录,为的是以后好送货上门。” “父皇,只要派人去查一下这两日有谁买过,我们便很容易查出来。” 其实,亓灏之所以要看那密信,只是想看看到底那字迹是不是出自顾成恩之手。 看过后他发现,字虽不是顾成恩的字,可那纸张的触感给他的感觉很是熟悉。 因为,以前他曾派杜江暗地里从顾成恩的桌案上取走过一封他给旁人的信,那时顾成恩用的纸张,便是柏兰纸。 所以,亓灏才会从柏兰纸和明珠墨上下手。 果真,顾成恩一听,身子瞬间绷直。 他眯着眼睛,望着亓灏的眸子闪过一道冷光。 亓灏勾了勾唇,回之一笑。 老皇帝大手一挥,对一旁的贾公公吩咐道:“小贾,去查一下。” “是,皇上。”贾公公应了声,转身离开。 亓灏心底有了数,气定神闲的坐下,端起茶杯,不紧不慢的品着名茶。 顾成恩瞧着他这般淡定自若的模样,心中的火气烧得更旺盛。 深吸一口气,也坐在了亓灏的对面。 而梁宽,自始自终,仍身板笔直的跪着,脸上神色很是平静,不见丝毫慌张。 过了大概有一盏茶的功夫,贾公公回来了,“皇上,这是翰墨轩的账本。” 顾成恩在看到那账本的一瞬间,他不自觉的攥起了拳头。 平时他向来都习惯使用柏兰纸和明珠墨,可是却想不到这毫不起眼的小细节却让自己露出了这么大的破绽,不得不说亓灏当真是心细如发。 这次本是要对付亓灏的,难道要被他反摆一道? 亓灏的余光捕捉到顾成恩的神色中透露出罕见的一丝紧张,他嘴角勾起的弧度渐大。 “咳咳咳……” 老皇帝一边翻看着近期购买柏兰纸和明珠墨的名单,一边用手捂着帕子用力的咳嗽着。 不知道是前些日子纵欲过度,还是因为八皇子一事心力交瘁,总之老皇帝的身子又不好了。 贾公公见状,赶紧倒了杯茶送上前道:“皇上,您喝茶。” 老皇帝接过茶杯,喝了几口茶后,勉强将喉咙里涌上来的血腥味压下。 眼睛看东西最近也有些吃力,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那十多页的名单一一看完。 手指着一行,他抬头看着顾成恩,问道:“顾侍郎,你最近买过柏兰纸?” 顾成恩眸光暗了暗,点头道:“微臣以前只听说过这纸张不错,一直未曾用过,所以好奇之下便跟风买了少许。” 不止买了柏兰纸,他还买过明珠墨。 所以,老皇帝在看完了柏兰纸的名单后,又去翻看明珠墨的名单。 顾成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变得极轻。 买明珠墨的人不多,只有两页的名单,所以老皇帝翻看的要比刚才快很多。 待他合上账本后,皱眉道:“长期买柏兰纸和明珠墨的人,只有三个。一个是翰林院学士莫东盛,一个是魏廖,还有一个的名字竟被水打湿了,根本看不清楚是谁。” 莫东盛之前被老皇帝安排了整理典籍史实的任务,所以用柏兰纸和明珠墨这倒是不足为奇。 魏廖是太医,一心想编写一本集世间各种疑难杂症为一体的医书,他买这两样东西也是可以理解。 可是,那第三个人到底是谁呢? 不过,不管他是谁,写密信的人一定就是那名字被抹掉的人! “哦?”亓灏本想等着顾成恩被揭穿的那一刻,在听到老皇帝的话后,他唇间的笑意发冷。 同时,顾成恩的神色明显的放松下来。 “欸。”贾公公在给老皇帝续茶的时候,不经意的瞥了一眼那模糊不清的名字,小声道:“这字好像是……” “嗯?”亓灏耳尖,立即放下杯子问道:“贾公公,你有何发现?” 顾成恩端着杯子的手一顿,冰冷的目光“嗖”的一下子射向了贾公公。 这骤然射过来的冷光,让贾公公顿时感到一股冷意席卷全身。 早在刚才亓灏与顾成恩二人为梁宽争执的时候,依着贾公公的经验,便觉出其中有些不寻常。 再看着顾成恩乌云密布的脸,贾公公身为宫中的老人,深知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早的道理,所以立即摇头,“没……没什么。” 即便是有什么,他也不可能傻到当着顾成恩的面说出来。 贾公公不说,不代表亓灏就这样作罢。 “父皇,能否让儿臣看一下这账本?” 老皇帝“嗯”了声,便示意贾公公将账本交给亓灏。 亓灏盯着那模糊的名字半晌,轻声道:“父皇,这个人的名字是三个字,其余两个儿臣看不清,可那中间的字,应当是成功的‘成’。” “成?这……咳咳咳……”老皇帝听罢,紧接着捂着嘴又咳得撕心裂肺。 “皇上,要不然奴才去太医院将魏太医请来吧?”贾公公一边轻轻拍着老皇帝的后背,一边语气担忧道。 “朕……没事,咳咳咳……”老皇帝摆手,咳得一张老脸通红。 视线从账本上移开,亓灏低声道:“父皇,还是让太医过来瞧瞧吧,总这样咳嗽下去也不是个事。” “老毛病了,不碍事。”好不容易平息下来,老皇帝一边抚着胸口,一边声音里就像是卡着一口痰似的,含糊不清。 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后,老皇帝继续道:“你刚才说这个是‘成’字?” 亓灏点头,目光瞟向了对面的顾成恩,笑道:“跟顾侍郎名字里的成是同一个字呢!” 老皇帝转头深深的看着顾成恩,抿唇道:“天下重名重姓的人很多,重了同一个字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可能,自从多日前得知自己与顾成恩八字不合后,他对顾成恩整个人的态度,内心深处其实都发生了变化。 只不过,不明显罢了。 所以,这次他嘴上虽为顾成恩辩解,心里还是不免起了疑心。 “那……现在又该怎么办?”亓灏将账本重新交给老皇帝,淡淡道:“让梁宽背着这不清不楚的罪名?” 账本并未合上,老皇帝垂眸,仔细的辨认着中间那个字,发现那确实是个“成”字,而旁边那两个字,尽管是一点都看不清,可老皇帝在头脑中还是渐渐自行填补成顾成恩的名字。 盯得越久,老皇帝便觉得那三个字就是“顾成恩”。 见老皇帝沉默不语,亓灏便知他可能在斟酌,于是也没再多言。 在老皇帝沉默的时候,顾成恩的心跳再次加快起来。 “既然证据不足,那便先这样。”老皇帝抬头,老眼中闪过一抹幽光,“待证据、证人确凿,朕再定梁宽的罪。” 老皇帝的做法,跟前日玉夫人栽赃顾瑾璃时,亓灏当时的所作所为是一样的。 也就是说,他选择相信梁宽。 顾成恩用力攥着茶杯,恨不得将那杯子给捏碎。 可是,他不能。 怎么说都是在老皇帝跟前,他尽管心里窝着再大的火,也得忍住。 而且,连自己都给牵扯进去了,又怎好轻举妄动? 话多必失,多说多错,所以现在他只能保持沉默。 “多谢皇上。”梁宽见老皇帝松了口,连忙不卑不亢的磕了一个响头。 “咳咳咳……”老皇帝捂着帕子,竟咳出了血。 “贾公公,去找太医!”亓灏神色一变,“噌”的站起身来,大步走到了老皇帝身边。 “是。”贾公公应了声,急匆匆的去了太医院。 很快,魏廖便跟着贾公公过来了。 把脉后,他还是像之前一样,开了同样的药方,让老皇帝忌躁忌怒,保重身体。 见老皇帝要休息了,亓灏和顾成恩便退出了房间。 二人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那刚熄灭没多久的火花又燃烧了起来。 “顾侍郎这次未免有些太过心急了,漏洞可真不少。”亓灏冷笑一声,一甩衣袖,转身离开。 顾成恩幽幽的盯着亓灏的背影,眼底神色如刀子一样冷厉。 “主子。”这时,岳云鹏突然走来,在顾成恩耳边低语一番。 “找不到了了?”顾成恩听到郭明义失踪了,眉间皱成了一个沟壑。 岳云鹏咽了口唾沫,小声道:“就像人间蒸发似的,属下派人在京中找了好几遍,真的没找到他。” 郭明义可是顾成恩的死穴,他要是落入旁人之手,那么一旦自己身份曝光,那后果不堪设想…… 咬着牙,顾成恩一字一句道:“找,再去找!” “哪怕是挖地三尺,也要将他找出来!” 岳云鹏也知道郭明义对顾成恩的重要性,点点头,他足尖轻点,飞身消失。 顾成恩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往前走了几步,便迎面遇见了每天定时定点给老皇帝请安的七皇子。 冷冷的瞟了他一眼,顾成恩目不斜视的离开。 七皇子冷哼一声,在心里暗骂了一句“什么东西”,随后进了老皇帝的房间里。 芙蕖院里,顾瑾璃在听到林笙的话后,惊讶道:“你真要走?” 林笙指着桌上的包裹,嬉笑道:“喏,我东西都收拾好了,还能说假不成?” “你是在府中住的不开心吗?”顾瑾璃握着林笙的手,语气有些不舍道:“要不然还是多住一些日子吧?就当是陪陪我。” 林笙捏了捏顾瑾璃的脸,然后收起了脸上的笑,从怀中掏出一个被帕子包裹起来的信号弹,难得严肃道:“我在王府里虽然吃穿不愁,可到底过惯了自由自在的野日子,再待下去的话,我怕我会疯掉。” “这是师父特制的信号弹,无论何时何地,不管我在哪里,只要你将它发出,我都会立即赶到你身边。” “林笙……”不知为何,顾瑾璃的眼眶有些发酸,声音里也带着一丝哭腔,“谢谢你。” 说完这三个字后,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又有种言不达意的感觉。 动了动唇,她还是不甘道:“真的不能再多留几天吗?” 林笙摇头,“我不喜欢复杂的生活,这样活着太累。” “人生苦短,我可不想死在这无休无止的争斗之中。” 林笙的话,正是说到了顾瑾璃的心坎上。 只是,她无法像林笙一样,一身轻松的来,再了无牵挂的走。 叹了口气,她低声道:“一路保重,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义不容辞。” “哈哈,这先不用。”林笙站起身来,眼珠子一转,“我最是讨厌分别的时候人家哭哭唧唧的了,有这煽情的功夫,还不如好好的找个地方大吃一顿!” “化伤感为饭量才是正事!”跨上包裹,她拽着顾瑾璃的手腕,不容拒绝道:“走,带我去那有名的白玉楼去瞧瞧。” “我只听说过,这么久以来还没去过呢!” “在我走之前,怎么说都得开一下眼界,要不然岂不是白在京中住了这么多日子?” 顾瑾璃被林笙逗乐了,心头的感伤果真是淡了许多。 转头看向爱月,她喊道:“爱月,带上银票!” 爱月赶紧转身从柜子里往钱袋中塞了一大把银票,然后紧跟在后面,“小姐,林姑娘,您们二位就放心吧,银票奴婢绝对带够了!” “砰”的一下,林笙突然在前面停了下来。 因为太过猝不及防,顾瑾璃一头撞上了林笙的后背。 林笙太瘦,后背也没几两肉,所以撞得鼻子发酸,她的眼泪也直接彪了出来。 “小姐,您没事吧?”爱月注意到了顾瑾璃的不对劲,吓得凑过去问道。 林笙瞧着顾瑾璃眼睛发红,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真不怪我。” 说罢,她回头看向离着几步远距离的亓灏。 “见过王爷。”顾瑾璃揉了揉鼻子,微微福了福身子。 亓灏刚才本想往书房去的,可远远瞧见林笙脚下生风似的带着顾瑾璃一路狂奔,而身后的爱月也快步相随,一时觉得奇怪便往这边过来了。 轻咳两声,他沉声道:“发生了何事,这么匆忙?” 林笙提了提腕上的包裹,回答道:“王爷,我要回悠悠谷了。” “走之前,宰顾侧妃一顿饭。” “宰?”亓灏听着这个有点血腥暴力的字,不自觉的皱紧了眉头。 “啊呀,王爷可千万别多想。”林笙心里一边吐槽着跟古人说话就是有代沟,一边稀里糊涂的解释道:“宰,就是……就是我想让顾侧妃请我去白玉楼吃饭的意思!” “哦。”亓灏点点头,视线落在她的包裹上,“需要本王派人送你回去吗?” 林笙本就不是宁王府的人,所以她要走,亓灏根本无权干涉。 林笙想了想,道:“不用,给我准备一匹快马就成。” “好。”亓灏痛快的答应后,对杜江道:“去给林姑娘准备一匹上等的好马,一会牵去白玉楼。” 说罢,他看向顾瑾璃,面无表情道:“早些回来。” “呃……是。”顾瑾璃一怔,竟从这平淡的语调中听出了一丝关心。 “是。”杜江应了声,见亓灏转身走人后,对顾瑾璃和林笙拱拱手,也离开了。 “啧啧,看来王爷对你还是蛮关心的嘛。”林笙用胳膊捅了一下目送着亓灏离开的顾瑾璃,一脸坏笑,“给你说哈,以后生下了孩子,若是女孩的话,我要做孩子的干妈。” “要是男孩,那就算了!” 顾瑾璃听罢,脱口而出道:“为何男孩就算了?” “因为我不喜欢男孩。”林笙继续拽着顾瑾璃往前走,一边一脸嫌弃道:“你可不知道,在我们那,生下个男孩,就意味着要给他买房买车,还得再给他养孩子。” “房价高的要命,就是把我的肾给卖了,我也付不起首付!” “呃……你说的,我有些不懂。”顾瑾璃瞪大眼睛,一脸茫然。 “不懂就对了。”林笙翻了个白眼,随后又戏谑道:“哎呀,瞧着你刚才那反应,似乎已经打算为王爷生孩子了?” “我……你别胡说八道!”顾瑾璃刚才确实是什么都没想,随口一问而已。 被林笙这么一闹,她的脸瞬间红了起来。 林笙“哈哈”大笑,声音爽朗又富有感染力,让爱月也跟着咧嘴笑了起来。 望着林笙的笑脸,爱月又难受起来。 一开始因为林笙的性子太跟正常人不一样,自己有些看不惯她。 可后来接触的时间多了,又觉得林笙真的是一个直白率真的人,让人越来越喜欢她。 因为有她在,顾瑾璃笑的次数也多了。 而她今日就要走了,心里还真是不舍呢! 不过,茶茶兔的书里说过,每一次分别,都是为了更好的相聚。 再说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可能,没多久她们还会再见的。 这样一想,爱月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见顾瑾璃和林笙已经上了马车,她也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第137章 心生动摇 怡心院中,桂嬷嬷端着糕点进来后,上前低声道:“王妃,王爷回来了。” 尹素婉动了动唇,想问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只“嗯”了一声。 自打前天玉夫人的事情一出后,她与亓灏的关系好像更加恶化了。 这两日,即便是见不到他,她似乎也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疏离和冷漠…… 桂嬷嬷见尹素婉沉默不语,便又道:“对了,顾侧妃和林笙出府了。” “老奴听守门的侍卫说,这林笙好像今个要回悠悠谷,所以顾侧妃去送一下她。” “哦?”尹素婉听罢,眼睛一亮:“林笙要走了?” 林笙于尹素婉而言,就是一个祸害,她要比顾瑾璃还让人讨厌。 可以说,林笙的无赖,总是能出其不意的让人束手无策,连应付都应付不过来。 所以,这么一个麻烦精走了,这简直是一个好消息! 见桂嬷嬷点头,尹素婉沉吟片刻,眼底划过一抹杀意。 一旁的双儿捕捉到了尹素婉神色的变化,心想主子这是想除掉林笙的了。 果不其然,只听得尹素婉缓缓道:“桂嬷嬷,派人在半路上截杀林笙。” 桂嬷嬷应了一声,眼珠子一转,又道:“那要不要这次将顾侧妃也一块……” 尹素婉明白桂嬷嬷欲言又止的意思,犹豫了片刻,她摇头道:“最近还是安分一些吧。” “王妃,您要知道,咱们在府中根本很难对她动手。现在她好不容易出了府,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呢!”尹素婉难得让桂嬷嬷办一件大事,所以桂嬷嬷现在特别想好好表现自己,恨不得一举将林笙和顾瑾璃同时拿下,如此一来她便算是立了大功,在尹素婉身边也就能站住脚了。 可是,要知道贪多嚼不烂,桂嬷嬷太过贪心了,以至于忘记了若东窗事发的话,那后果是何等的厉害…… 桂嬷嬷所说,确实是尹素婉心中所想。 只是,她还是担心亓灏会怀疑到自己头上。 “王妃。”这时候,突然双儿开口了:“奴婢觉得桂嬷嬷说的有些道理,迟一时不如早一时。” “只要顾侧妃一死,王爷的心便能回来了。就算是伤心,王爷还能伤心一辈子不成?” 桂嬷嬷见双儿竟配合自己,很是惊讶的看了她一眼。 双儿低着头,神色平静。 她之所以这次意外的站在了桂嬷嬷这边,一来这件事是桂嬷嬷去办,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尹素婉必定会将罪名推到桂嬷嬷头上。 桂嬷嬷能保条命都是痴心妄想,还想上位?这怎么可能! 二来,尹素汐在得知尹素婉的毒解了后,很是不悦,若是尹素婉派人刺杀顾瑾璃和林笙一事暴露的话,她在亓灏心中的形象必定大跌,这也算合了尹素汐的心意…… 尹素婉在听到桂嬷嬷的话后,本就已经心生动摇,这时又听到双儿也这么说,挣扎了一会,重重点头道:“好,那此事就交给桂嬷嬷了。” 桂嬷嬷见尹素婉答应,老眼散发着奇异的光芒,仿佛此时已经大功告成,光等着领赏了。 欢喜的点点头,她立马迈着老腿想离弦的箭似的,飞奔出门口。 瞧着桂嬷嬷走路带风的身影,尹素婉眸色暗了暗。 深吸一口气,她缓缓站起身来沉声道道:“走,去书房。” “书房?”双儿一怔,试探道:“王妃是要去见王爷?” 尹素婉一边理了理衣服,一边幽幽道:“王爷就是一座冰山,若不主动去焐热,那冰只能越来越厚。” 她与亓灏之间,虽然隔阂已深,但是却不能什么都不做,任彼此的感情就这么淡化下去。 毕竟,付出了这么多年的感情,怎能白白浪费? 还有那宁王妃的位子,怎可能拱手让人? 双儿见尹素婉踏出了房间,也跟在了身后,于是主仆二人一同往书房里走去。 到了书房后,亓灏正在低头研究军营里的最新布阵图,见尹素婉进来后,他不着痕迹的将布阵图压在了折子下面。 “灏哥哥。”尹素婉走上前,出口声音低柔婉转之中还带着一丝委屈。 亓灏抿了抿唇,淡淡道:“婉婉,有何事?” 双儿在门外候着,屋内也就他们两人。 尹素婉定定的看着亓灏,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未语泪先流。 若是之前,亓灏必定二话不说就冲过去擦干她的眼泪,可是这么久以来,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他对尹素婉已经彻底失望透了。 先是倒掉顾瑾璃给开的药,后来陷害顾瑾璃下毒害,巫蛊事件,宫宴上用手帕来诋毁顾瑾璃与尹子恪的名节,通过玉夫人怀孕一事来诬陷顾瑾璃…… 尹素婉背地里做的坏事太多太多,以至于再面对她这楚楚可怜的模样,他变得无动于衷。 见亓灏面上无半点波澜,尹素婉藏于袖中的手紧紧攥起。 咬着牙,她又走到亓灏身边,双手环绕在他的脖子上,从后面将头搭在他的肩膀上,声音轻颤道:“灏哥哥……你不要婉婉了吗?” 亓灏并未拂开尹素婉的手,半晌才听得他道:“婉婉,你还是本王的那个婉婉吗?” 尹素婉搂着亓灏的手一僵,眼泪落下的更多,“灏……灏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亓灏重重的叹了口气,将尹素婉搂着自己脖子的手拿了下来后,神色复杂道:“杜江查到林超在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是双儿,这你要如何解释?” “我……”尹素婉没料到亓灏会开门见山的提起林超之死,她心头一惊,面色也有些发白。 这几日府中风平浪静的,也没听到什么消息,她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可是,瞧着亓灏这意思,他肯定早就查到是自己动手了! 身子发抖,她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只能哽咽道:“灏哥哥,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一定要相信我!” 亓灏深深的看着尹素婉,良久才抬手擦掉她脸上的眼泪,缓缓道:“婉婉,茶水会冷,人心也一样。” “本王不希望有朝一日,对你寒了心。” 当然,亓灏早已识破了她的真面目,尹素婉现在便让他寒心了。 只不过,碍于那么多年的情面上,他才没有去拆穿她。 之所以这么说,他想最后给尹素婉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罢了…… 亓灏的话,暗示性极强。 尹素婉从来不是一个笨人,所以她又怎可能听不懂? “灏哥哥……”将眼泪咽下,尹素婉一字一句道:“婉婉还是那句话,我对你的心,永远不会变。” 她的眼眶发红,梨花带雨的模样,真是我见尤怜,可还是打动不了亓灏。 死死咬着嘴唇,她跑出了房间。 那句话,她并未承认什么,也没直接否认,而是只向亓灏表明了自己对他的坚定不移。 至于他对她,她管不了那么多。 不求他能对她如当初般宠爱,只求别再冰冷如陌生人。 只是,亓灏如此的冷酷,着实是让她下不来台…… 因此,她这才仓皇而逃。 尹素婉走后,亓灏摇了摇头,心情复杂。 顾瑾璃和林笙、爱月到了白玉楼门口后,林笙望着那气派的门匾,咂咂嘴,然后大步的走了进去。 “客官,您三位楼上请!”因为距离正常吃午饭的时间还早,所以楼上还有空出来的包间。 在店小二的引导下,顾瑾璃等人往二楼走去。 “顾侧妃,请留步!” 刚路过一个包间的时候,顾瑾璃却听到有人在后面喊自己。 先是一怔,随即她停下了步子,转身回头,只见那开着窗户的包间里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准确的说,是三张。 陈泽轩,玉淑郡主,还有一心想娶到玉淑来得到南阳助力的宣王。 顾瑾璃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真巧,没想到世子、郡主和宣王也在这里。” “我们还没上菜,若是顾侧妃和林姑娘不介意,不如同桌用餐可好?人多也热闹些。”陈泽轩摇着扇子,语气很是真诚。 “不用,不用!”不等顾瑾璃回答,林笙抢先说道:“我们自己吃就好,不打扰几位了!” 说罢,她拉着顾瑾璃就往拐角的包间走去。 “欸。”陈泽轩还没来得及挽留,林笙和顾瑾璃已经没了人影。 玉淑捕捉到陈泽轩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 多一个人,多一份打扰。 宣王自然不愿意有人打扰到自己和玉淑,因此顾瑾璃离开正合他心意。 抬手给玉淑和陈泽轩分别倒了杯茶,宣王又自顾自的找着尴尬而不失冷幽默的话题。 玉淑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偶尔配合的笑笑不说话。 “站住!”刚走过拐角去,忽然一个人影蹿到了顾瑾璃面前,伸手挡住了她的去路。 顾瑾璃瞧着盯着自己眼露凶光的顾瑾琇,皱眉道:“你怎么在这里?” “呵,顾侧妃好大的口气!”其实顾瑾璃只是担心这里这么多人,万一顾瑾琇口无遮拦暴露了彼此的身份,所以才单纯的这么一问,可听在顾瑾琇的耳中,却变了个意思。 “怎么,只能你来,我便来不得?” 林笙曾听说过顾瑾琇这号人,因此一把推开她,撇撇嘴道:“好狗不挡道,让开!” “哪里来的小贱人,敢推本小姐!”顾瑾琇被林笙推了一把,脸色阴寒的更加厉害,上前就要甩给林笙一巴掌。 “够了!”顾瑾璃眼疾手快,一把捏住了顾瑾琇的手腕,压低声音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岂能是你胡闹的?” 其实,不用顾瑾璃出手,林笙便能一个过肩摔将顾瑾琇撂倒在地上。 不过,见顾瑾璃主动维护自己,她心里还是开心的。 翻了个白眼,她没有多言。 毕竟,顾瑾琇也是顾家的人,别人的事情她还是少管为妙。 “顾瑾……”顾瑾琇的手腕被顾瑾璃捏的生疼,她刚要张口破骂,却被顾瑾璃冷厉的眼神给吓了回去。 顾瑾璃松开手,将身子让了开来,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陈泽轩的包间,幽幽道:“你若想在你的心上人面前失礼,那就随你。” 顾瑾琇一开始不解顾瑾璃说的是什么意思,本想骂她故弄玄虚,结果一个转头便透过包间的窗户,竟意外看到了宣王的半张侧颜。 她心里一喜,用肩膀用力的撞开顾瑾璃,急匆匆的朝着陈泽轩的包间走去。 “什么玩意嘛,跟几辈子没见过男人似的。”林笙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见顾瑾璃揉着肩膀,便问道:“怎么,疼不?” 顾瑾璃笑了笑,摇头道:“没事。” 依着顾瑾琇的性子,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个机会,怎可能轻易放过她? 只要打发走了顾瑾琇,被撞一下也不算什么大事。 林笙点点头,于是与顾瑾璃、爱月便进了包间。 “来,本王以茶代酒,敬世子一杯。” 顾瑾琇到了包间门口的时候,听到了宣王的声音后,赶紧理了理一丝不乱的头发,红着脸推开了门。 门忽然被推开,屋内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门口,待见到顾瑾琇后,不禁都有些惊讶。 尤其是宣王,他眉头拧成一个结,表情里是透露着满满的不悦。 上次宣王、玉淑和陈泽轩、曦月四人一同结伴逛街的时候,见到过顾瑾琇,所以陈泽轩勾着唇角,笑道:“原来是顾二小姐啊。” 刚才由于视角的问题,因此顾瑾琇只看到了宣王,即便是在门口听到与他对饮的人是陈泽轩,却没料到屋内还有一个玉淑。 想着上次在街上宣王对玉淑那副殷勤的模样,顾瑾琇的心忽然慌乱了起来。 难不成,他们这是要谈婚论嫁的节奏? 宣王给顾瑾琇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走人。 然而,顾瑾琇却一屁股坐了下来,忽略掉宣王眼中燃起的小火苗,皮笑肉不笑道:“是啊,相请不如偶遇,世子和郡主不介意我过来一起吧?” 玉淑本就觉得顾瑾琇和宣王之间很是不寻常,故而她道:“人多热闹,我和哥哥怎么会介意呢?” 顾瑾琇瞧着玉淑那粉粉嫩嫩的小脸,心中怨恨更甚,但还是不冷不热道:“那就谢过世子和郡主了。” 她出了相府后,第一时间去了宣王府,可惜宣王却不在府中,所以便漫无目的的领着丫鬟在街上闲逛。 无意之间,她看到了人群中和林笙有说有笑的顾瑾璃,那股无名火又涌了上来,便一路跟到了白玉楼。 没想到,让自己痴痴念着的宣王,竟也在这里与玉淑、陈泽轩吃饭…… 既然陈泽轩和玉淑已经同意顾瑾琇入座,若是宣王再找理由执意赶她走,这未免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冷冷的瞥了顾瑾琇一眼,宣王一张脸沉得厉害。 隔着一个包间,菜品已经上的差不多了。 林笙瞧着满桌子的菜,一边砸吧着嘴,一边拿着筷子迟迟不动手,感慨道:“唉,果真是第一酒楼啊,这菜光看着我就饱了!” “如此色香味俱全的菜,你若光看着,岂不是浪费了?”顾瑾璃听罢,夹了一道芙蓉鱼骨放在林笙的盘子里,笑道:“你尝尝看,这里做的味道跟王府里不太一样。” 说罢,顾瑾璃又给一旁的爱月也夹了一道。 爱月咬了一口,然后连连点头:“哇塞,好吃到爆了!” 林笙嘴里被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的说道:“岂止是爆了,简直让我想直接点64个赞!” “呃……”顾瑾璃听着这二人嘴里冒出来的奇怪的词汇,无奈的摇了摇头。 “砰!” 忽然一阵巨响,只听得顾瑾琇带着哭音歇斯底里道:“亓泽,你会后悔的!” “砰!” 这次是门被用力摔上的声音,最喜八卦的林笙赶紧放下筷子,仔细的将窗户打开一道缝,好奇的往外面望了出去。 爱月也将脑袋凑上去,只见二人一上一下两个小脑袋摞了起来。 “哎呦喂,你二妹脸上有一个老大的巴掌印呢!也不知道是谁手劲这么大,可真敢下的去手。” 顾瑾琇一手捂着脸,眼睛通红,满脸带着泪痕,以飞一样的速度下了楼梯,然后夺门离开。 “小姐,小姐!”小丫鬟跟在后面,却始终都跟不上顾瑾琇的步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消失在了人流之中。 “小姐,大……二小姐好像挨了宣王爷的打。”爱月后来干脆直接推开了窗户,看着宣王那一脸怒气,小声道。 推了推爱月,林笙发挥了八卦精神,问道:“难不成,这顾二小姐跟那宣王有一腿?” 爱月点头,“嗯,是啊,林姑娘你看出来了?” “唉,你们古人心思就是深!”林笙再次亮出招牌式白眼,却听得爱月问道:“古人?” “呃,没什么,没什么。”林笙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止住了话题。 顾瑾璃没有说话,而是低头看向自己手边的窗户。 下面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顾瑾琇早已不见了。 她目光一顿,竟看到了白玉楼对面的一棵大树下,站着杜江。 树干上拴着的白马,那应当是在出门之前亓灏所说的给林笙路上骑的那匹马了。 林笙见顾瑾璃不知在看着什么出神,便也凑了过来去瞧。 在看到背着手的杜江后,她挑眉调笑道:“啧啧,看宁王爷多在意你,下个饭馆子都派人来护着你。” 以手撑着下巴,她随即又语气失落的感慨道:“唉,羡慕嫉妒恨啊!” “王爷是让杜江把马牵过来的,并不是为了我。”顾瑾璃转身坐好,拿起筷子低头吃饭。 “害羞什么嘛,大家都是自己人。”林笙伸手戳了一下顾瑾璃的后脑勺,然后也沉浸在了美食之中。 隔壁包间里,玉淑一边擦着身上的茶渍,一边低声道:“宣王爷,顾二小姐也不是故意打翻茶水的,你莫要往心里去。” 自打顾瑾琇坐下后,刚才便一直有意无意的,话里话外的刁难玉淑,不过玉淑只装作没察觉到的样子来。 玉淑的不理会,加剧了顾瑾琇兴风作浪的心理,于是便假意装作失手的模样,打翻了那刚上来的一壶崭新的热茶。 茶水直直的朝着玉淑的面目表情扑去,陈泽轩见状,抬起胳膊就要为玉淑去挡住,但玉淑还是被茶水溅到了。 宣王自然知道顾瑾琇是有意针对玉淑,因此便忍无可忍的出言训斥了她几句。 不曾想,顾瑾琇同样也忍不住了,内心的小宇宙也爆发了,当着轩世子和玉淑的面,像个怨妇一样与宣王吵了起来。 争吵之中,宣王给了顾瑾琇一巴掌。 那力气,要比上次顾瑾琇打他的时候还要用力…… 扇得她头晕眼花,耳朵“嗡嗡”作响。 所以,顾瑾璃和林笙这才听到了隔壁包间里爆发出来的一声嘶吼声…… 陈泽轩也安慰道:“玉淑没事,宣王不必自责。” 顿了顿,他又饶有兴趣道:“不过,瞧着顾二小姐刚才那样子,似乎与宣王爷关系匪浅。” 宣王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与顾瑾琇的关系,半晌才讪讪道:“本王……本王与顾二小姐,有些误会罢了。” 陈泽轩笑了笑,没再继续追问。 吃完饭后,顾瑾璃目送着林笙骑马离开,也与爱月上了马车。 “小姐,这林姑娘才刚走,我又舍不得了。”爱月绞着帕子,歪头对顾瑾璃道。 顾瑾璃“嗯”了声,竖着耳朵仔细的听着,忽然皱眉道:“爱月,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爱月眨了眨眼睛,听了一会,摇头道:“小姐,我没听到任何声音啊!” 顾瑾璃抿了抿唇,撩开帘子往后看了一眼,待发展远处那厮打成一团的黑衣人后,面色微变。 “小姐,怎么了?”爱月见顾瑾璃态度不对劲,不解的问道。 顾瑾璃放下帘子,冷声对车夫道:“速度快些!” “是,顾侧妃!”尽管车夫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还是依着顾瑾璃的吩咐,扬起马鞭“啪”的一下子打在了马臀上。 马儿嘶鸣一声,“哒哒哒”的往宁王府跑去。 第138章 本王心痛 陈泽轩和玉淑回到南阳王旧府后,便直接回了书房里。 雷子想到那本账本,低声问道:“主子,既然在账本上做手脚,为何不将顾侍郎的名字全部都抹去,而是隐约能让人看清中间那个字呢?” “都抹去了,这还有什么意思?”陈泽轩一边把玩着手里的扇子,一边冷笑道:“似真似假,才有趣嘛。” 在老皇帝派人去翰墨轩搜集证据的时候,陈泽轩的人早已将账本上顾成恩的名字给涂抹了,造成被茶水浸湿的假象。 因而,受这账本的制约,顾成恩也不敢太过放肆。 双方实力均等,这样斗起来才有看头…… “宣王回宣王府了?”脑海中浮现出宣王与顾瑾琇拉扯的画面,陈泽轩又问道。 “回去了。”雷子犹豫了片刻,低声道:“对了,宣王爷对郡主的心思越来越明显了,可依着属下看来,郡主对宣王爷好像并不感兴趣。” “连你都能看出来,本世子又怎可能感觉不到?”陈泽轩冷哼一声,缓缓道:“玉淑喜不喜欢宣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借着玉淑的婚事来拖延时间。” “可是……”雷子咽了一口唾沫,声音如蚊子一般细小:“可是郡主被宣王缠着,时间久了会很烦恼的。” “哦?”陈泽轩听罢,眯了眯眼睛,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道暗光。 勾了勾唇,他唇角溢出一丝冷意,“雷子。” 不知为何,雷子竟觉得陈泽轩的眼神如寒冰一般凌冽,一股冷意由心底蔓延至全身。 不自觉的绷直身子,他声音发颤:“主……主子,有何吩咐?” “雷子,人贵有自知之明,切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陈泽轩薄唇轻启,说的话虽说是含蓄,可业足够提醒雷子了。 雷子心中一惊,急忙垂首拱手道:“属下不敢。” “不敢就好。”陈泽轩移开眸子,视线透过窗户落在玉淑的房间方向,神色莫辨。 与此同时,宁王府的书房里,亓灏在听到杜江的禀告后,脸色阴沉的吓人。 半晌,他才冷声道:“这次又是谁?婉婉吗?” 杜江点点头,低声道:“王妃派的刺客在半路上不仅要截杀顾侧妃,还想对林姑娘也下手。” “幸好王爷未雨绸缪,提前派了人在暗中保护林姑娘,否则林姑娘必定也难逃一劫。” 顿了顿,他又道:“王爷放心,刺客的尸体属下已经处理掉了。” 亓灏沉默了良久,就在杜江以为他在沉思准备退下去的时候,忽然听到他道:“既然刺杀的人是婉婉派的,那么今日失手,她必定会知道是本王从中阻拦。” “王爷,您……”杜江很想说,尹素婉三番两次的暗中作恶,亓灏对她已经够仁至义尽了,若是再无原则的纵容下去,那今后还不得无法无天了不成? 可是,无论尹素婉再如何的作死,那也只有亓灏有资格去管,自己一个小侍卫,哪里有立场指手画脚? “事已至此,本王与婉婉之间的关系,如履薄冰。本王虽很心痛,但也绝不会再姑息下去。”深吸一口气,亓灏沉郁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坚定,“杜江,派人去怡心院守着,不得松懈一刻。” 杜江听罢,先是一怔,随即响亮的应声道:“是,属下这就去!” 本以为亓灏这次还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尹素婉,可听他这话似乎下定了决心,所以杜江很是开心。 毕竟,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尹素婉和顾瑾璃比较起来,实在是相差太远。 能配得上亓灏的,绝对不是尹素婉这般心机深,手段狠的女人…… 抿了一口吃,亓灏淡淡道:“对了,顾成恩找不到郭明义,必定会再次派人搜寻,你切记不能走漏风声。” 郭明义就是顾成恩的催命符,所以顾成恩不惜一切也要找到他。 杜江点点头,转身离开。 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顾瑾琇从白玉楼跑出来后,就被人流漫无目的的挤来挤去。 她的脸上挨的那道巴掌红印还未消肿,眼睛哭了许久,这时肿得也像个核桃似的,头发凌乱,看着略显狼狈。 抽抽嗒嗒的,她一副被人抛弃的哀怨模样。 忽然,她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 揉着发痛的肩膀,头也不抬的语气不善道:“你是眼瞎了,走路不长眼吗?” 说罢,她便要继续抬脚往前走,然而胳膊却被那人从后面一把给拽住了。 “呵,小贱人,本公子有让你走了吗?” 一道流里流气的声音传来,顾瑾琇刚准备挥手一巴掌打过去,转身之后,却看清了那人的面容,不禁动作一顿。 就在她动作半僵在空中的时候,姜源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率先朝着顾瑾琇的脸上甩了一个耳光。 宣王打的是左脸,这次姜源生打的是右脸。 左右两侧的脸颊上各有一个红红的五指印,如此看着便对称顺眼多了。 这一巴掌,瞬间将顾瑾琇给打蒙了。 捂着脸,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瞪着嘴角噙着得意的笑意的姜源生,尖细着声音道:“姜源生,你这个混账东西,竟敢打我?!” 上次顾淮生辰宴,姜源生去了顾府,误将顾瑾琇当作了顾瑾璃,想对她轻薄一番,结果却被脾气刁蛮的顾瑾琇给狠踹了几脚,这件事情始终让他耿耿于怀。 如今,能在街上遇到顾瑾琇,这就好比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一样。 今日,他便要将上次被羞辱之仇从顾瑾琇身上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打你怎么了?”一边摸着下巴,姜源生那一双老鼠眼中冒着*,邪笑道:“本公子不仅要打你,还要……” “嘿嘿嘿”一笑,他大手一挥,给身后的侍从使了个眼色:“将人给我带走!” 顾瑾琇一听,拔腿就要跑。 然而,不等她跑出去一步,脖子后面就挨了姜源生重重的一手刀。 两眼一黑,她便昏了过去。 托住顾瑾琇的腰,他将她的脸按在自己的胸前,于是二人便以一个极其亲密的姿势往偏僻处走去。 不仔细看的话,众人还以为是一对恋人要去某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做什么羞羞的事情了。 拖着顾瑾琇走了两条街,终于到了一间破庙里。 姜源生将顾瑾琇丢在地上后,对侍从道:“你们,出去等着。” 那两个侍从知道姜源生要开始办事了,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后,乐呵呵的到了门外不远处的大树下替姜源生把风。 姜源生居高临下的瞅着不省人事的顾瑾琇,冷血一声,他用力的朝着顾瑾琇的小腹踢了一脚。 这一脚,他用了七分力气,疼得顾瑾琇立马醒了过来。 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待看到站在面前开始解着腰带的姜源生后,她大惊失色,一边面色煞白的往后退,一边抓起地上的小石子往姜源生身上丢着,“走开,你不要过来!” 顾瑾琇的背后,是一个破柱子,所以退无可退,只能背抵着柱子,无助的看着姜源生一步步逼近。 他身上的外衫已经脱掉,随着他的走近,顾瑾琇只感觉到空气中也夹带着一丝恐怖的气息。 “姜源生,你……你不能对我……” “砰”的一声,顾瑾琇的话还未说完,她便被姜源生一下子压在了身下。 “呲啦”,是衣服被撕碎的声音。 “啪”,顾瑾琇又挨了几巴掌。 …… 世界仿佛一片黑暗,娇生惯养,养尊处优的顾瑾琇,自打出生以来,似乎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 除了面对亓灏的时候,便是现在了。 “姜源生,你放开我!”一阵恶寒让顾瑾琇扑腾得更厉害了,扯破了嗓子哭喊道:“我不是顾瑾璃,我不是!” 姜源生听罢,含糊不清道:“你不是顾瑾璃?难不成还是我表妹顾瑾琇?” “管你是谁,就算真是我表妹,都到了嘴边的鸭子,还能让你飞了?!” 话落,顾瑾琇的哭喊声戛然而止。 同时,姜源生的表情也是一僵。 死死捏着顾瑾琇的下巴,他语气嘲讽不屑道:“顾瑾璃,我当你是什么贞节烈女呢?原来你早就是只破鞋了!”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身为国公府的独苗,自小被宠坏了,到了现在可以算得阅人无数了。 至于这个跟顾瑾琇苟合多次的男人是谁,姜源生是不可能猜到的。 “哼,既然你早就被开发过了,那本公子也就不怜香惜玉了!” …… 起初顾瑾琇还痛苦羞愤的哀嚎,可到了后面她就如同一个残破的布偶一样,只能任凭姜源生摆布。 开始姜源生不拿着东西堵着顾瑾琇嘴巴的原因,就是想听着她在自己身下绝望无助的叫唤声。 可是现在,她就跟个活死人似的,除了默默流泪,半点反应都没有,这不禁让姜源生顿感索然无味。 皱了皱眉,他停下来,用力拍了拍顾瑾琇的脸,不满道:“别装死,难道本少爷伺候的你不舒服?” 顾瑾琇的眼珠子终于动了动,她空洞的眼睛慢慢聚起光芒来,幻化成一道浓浓的恨意。 死死瞪着姜源生,她攥起了拳头,咬牙切齿道:“姜源生,倘若日后你落在我手里,我顾瑾琇必定让你生不如死!” 若是真爱一个人,那么不仅是心,就连身子也只归属于一人。 可以说这是对爱情的忠贞,也可以说是对彼此的负责。 但是,顾瑾琇却被自小就瞧不起的姜源生给玷污了,这是何等的耻辱? 整个人,没有丝毫生气,可说出来的话却够狠。 “呵,你还跟本公子演戏呐?”姜源生听到顾瑾琇又以自己的名字自称,反手再次给了顾瑾琇一个巴掌,猛然用力,他继续做起了运动。 一边冲刺,一边冷血道:“敢让本公子生不如死?那本公子今个先把你弄死再说!” 顾瑾琇疼得咬着唇,不知过了有多久,她竟已经出了血。 然而,姜源生还是没有一丝半点要放过顾瑾琇的意思,就在他将头埋进她的脖子粗重喘息的时刻,只见面色灰白的顾瑾琇突然扬手抽出发间的簪子,猛地*了姜源生的眼中。 快,准,狠,可见顾瑾琇是真的恨到了极点。 “啊!”姜源生凄惨的痛呼声,惊得门外的侍从破门而入。 待见到姜源生的眼中插着一根金簪子后,吓得大叫道:“少爷?!” 涓涓的鲜血从他的眼珠子里不断的往外流,那模样看着好不瘆人。 此时,姜源生已经从顾瑾琇的身上掉在了地上。 捂着受伤的眼睛,姜源生的声音充满着惊慌:“我的眼睛,啊,我的眼睛!” “我的眼睛要瞎了!啊啊啊,我的眼!” “公子,您别乱动!”一个侍从见姜源生用力的按着快掉出眼眶的眼珠子,哆哆嗦嗦的赶紧上前制止道:“万一……万一弄坏了眼珠子,这可怎么办!” 顾瑾琇原以为那一下子会刺中姜源生的肩膀,没想到刺中的却是眼睛。 她先是一怔,随即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赤身*却眼睛流血不止的姜源生身上时,抓起地上残破的衣服,她快速的跑了出去。 另外一个侍从的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了已经跑出去老远的顾瑾琇,跺了一下脚,转头对姜源生道:“啊,公子,那个贱女人跑了!” “追,快他妈的给我追!”姜源生又急又气又恨,他沾着血的面目扭曲的厉害,“这个乡野出来的死女人,待本公子抓到她,一定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到了这个时候,在姜源生眼里,刚才在自己身下备受蹂躏的女人,还是顾家二小姐,那个登不得台面的私生女“顾瑾璃”。 口口声声嚷着说自己是什么“顾瑾琇”,也不过是使了个炸,想逃过一劫而已。 想他姜源生聪明绝顶,怎可能上了她的当? 可是,没想到,这个贱女人竟敢对他动手,真是胆大包天!罪不可恕! “是是!”侍从应了一声,急忙跑出去追顾瑾琇去了。 另一个侍从瞧着姜源生的眼睛伤的不轻,担心道:“公子,咱们还是先回府,找大夫看看眼睛吧?” 其实姜源生的心里比谁都害怕眼睛真的会瞎掉,可平时横行霸道惯了,这次被顾瑾琇这冷不丁的一簪子捅伤了,难免会在下人们面前丢了面子,此刻侍从的话也算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便也顾不得其他,脚步仓促的往国公府走去。 直至傍晚,大夫人也没等到顾瑾琇回来。 问了一下跟着顾瑾琇出门的小丫鬟,那小丫鬟只将白天在白玉楼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给大夫人说了,至于顾瑾琇跑出去后又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小丫鬟却不知道。 顾瑾琇可是大夫人的心头肉,可顾瑾琇到了吃饭的点却还没回来,受罚的也只能是小丫鬟了。 饭桌上,大夫人一边心不在焉的喝着汤,一边时不时的往门外望着。 顾成恩在刑部办公,顾念时在诗社跟社员们一起编纂诗本,府中的两个妾侍扭伤脚的扭伤脚,病卧床塌的还下不了床。 因此,今晚用膳的人只有顾淮、大夫人和两位庶出的小姐。 顾淮皱了皱眉,不悦的看着大夫人:“瑾琇越来越放肆了,竟敢夜不归宿了?” “老爷。”大夫人放下碗筷,语气里也带着那么点辩解的意思:“瑾琇有日子没出门了,出去玩的时间久了点也不是什么值得上纲上线的事情。” “再说了,这天才刚黑,她一会肯定就回来了。” “哼!”顾淮瞪了大夫人一眼,沉着脸道:“你就惯着她吧,早晚惯出事情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顾淮这般不给面子,让大夫人心里很是不舒服。 知道顾淮在背地里一直对顾瑾璃赞不绝口,因此她酸溜溜道:“老爷,话可不能这么说。” “瑾琇可是我相府的嫡女,我不把她当眼珠子一样呵护着,难不成还让她像是养在外面的野孩子一样不管不问?” “再说了,就算瑾琇被惯坏了,这里面也有老爷你的功劳!” 顾瑾琇于大夫人而言,确实就是她的命根子。 凡是顾瑾琇要的东西,大夫人都会想尽办法的去满足她。 就好比是宣王,顾瑾琇一心想嫁给她,大夫人也觉得宣王从各方面来说都比较适合顾瑾琇,可无奈的是顾淮不同意。 不仅不同意顾瑾琇和宣王的婚事,还想着把顾瑾璃嫁给宣王,如此一来,顾淮这不明摆着更偏向于顾瑾璃吗? “你!” 顾淮见大夫人不仅没有任何反思悔改的意思,还当着两个庶女以及众多下人的面跟自己顶罪,不由得恼火起来。 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气得他老脸铁青。 向来胆小的顾瑾瑜缩了缩脖子,吓得身子抖了抖。 顾瑾瑶胆子大,她见顾淮和大夫人话里话外起了争执,幸灾乐祸的弯了弯嘴角。 “啊!” 忽然,门外传来一声尖叫。 紧接着,刘嬷嬷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语无伦次道:“夫人……大……大……大小姐她……她……” 瞧着刘嬷嬷一张欲哭无泪的老脸,大夫人怒色道:“有话好好说,瑾琇怎么了?” “她……回来了!”刘嬷嬷的声音一直在抖,转身伸手指着门外,“可是……” “瑾琇!”大夫人的目光顺着刘嬷嬷手指的方向望去,待见到蓬头垢面,衣不遮体,狼狈不堪的顾瑾琇后,失声大叫一声,然后跌跌撞撞的往门外跑去。 顾淮也看到了顾瑾琇这时的模样,脸色一变,“噌”的一下子也冲了出去。 顾瑾瑜和顾瑾瑶二人很是不解,回头一看,同样大惊失色。 “这……这是大姐?”不可思议的瞅着门外那一看就是被人蹂躏过后的顾瑾琇,顾瑾瑶瞪大眼睛,捂住了嘴巴,将即将脱口而出的尖叫声给咽了下去。 顾瑾瑜怔怔的点点头,“是……好像是。” “瑾琇,你告诉母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夫人望着顾瑾琇那身上红红紫紫的痕迹,既痛心又愤怒。 紧紧攥着顾瑾琇的胳膊,她恨不得立马找到那欺负顾瑾琇的人,将他们大卸八块。 顾淮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顾瑾琇,藏于袖子里的大手死死攥起,似乎也是在等待顾瑾琇说出那人的名字。 从破庙离开后,顾瑾琇便一路的狂奔,而身后是姜源生派去追赶她的侍从。 她发了疯似的跑,可后面的人还是不舍不弃的追。 将那些人远远落下一段距离后,无奈之下,她只能躲进了猪圈里。 姜源生的人大有不找到她誓不罢休的意思,一圈圈的来来回回的在猪圈附近翻找着。 她害怕的瑟瑟发抖,但也只能将整个身子贴在地下,让那些又脏又丑的猪仔在自己身子的上方做掩饰。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臭味,不远处便是对方来回走动的脚步声。 顾瑾琇害怕的要死,大概是过了很久很久,那人才不甘心的离开。 可是,她却不敢出来。 因为她担心,那人是故意暂时走开,为的是引她出来。 所以,直至天黑,她才从猪圈里爬了出来。 顶着一身猪粪和路人怪异的眼光,一路上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来的,也忘记了守门的侍卫是如何将她放了进来。 总之,她此刻还是像一个丢了魂儿的木偶人一样,六神无主,双目茫然。 “瑾琇,你说话啊!千万不要吓母亲!”大夫人瞧着顾瑾琇一脸呆滞的表情,吓得哭了出来。 顾瑾琇动了动唇,缓缓的转头看向大夫人,“母亲?” “母亲在,瑾琇,母亲在!”大夫人见顾瑾琇终于有了反应,连连点头,“快告诉母亲发生了什么事情。” “啊,不要过来,滚开!” 捂着头尖叫一声,顾瑾琇推开大夫人,像是魔怔了一样,发疯似的大喊大叫。 “瑾琇!” 大夫人被顾瑾琇推倒在地上,见她跑出了院子,不禁急呼一声。 第139章 如何不得 “快,抓住大小姐!” 顾淮见状,急忙低吼一声,示意下人们将乱跑的顾瑾琇给拦住。 顾瑾琇见那么多人都一窝蜂的朝着自己涌了过来,情绪更是激动起来,“走开,不要过来!” 下人们见到顾瑾琇这般模样,也不敢再靠近,只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瑾琇!”忽然,顾淮大叫一声,只见顾瑾琇往后退着,竟掉进了墙根下的水井里。 “来人,快,快把大小姐救上来!” 慌慌张张的跑到井旁,顾淮一脸的焦急。 “瑾琇,呜呜,我的瑾琇……”大夫人忍着膝盖上的疼痛,一瘸一拐的跑到井边,捂着嘴哽咽了起来。 即便是井下面没水,可黑灯瞎火的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这怎能让人不担心? “呼啦啦”,几个下人赶紧的在腰上绑了一条绳子,爬到了井下。 下去后发现,顾瑾琇的头撞在了一块石头上,人晕了过去。 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她给弄上去,又派人去找了大夫过来,总之这一夜,整个相府是过得惊心动魄,鸡飞狗跳。 最后,顾淮并未忘记嘱咐府中上下所有人,任何人都不得将今晚发生的一点一滴都泄露出去,否则后果自负。 尽管大家都面上一脸小心畏惧的模样,可心里也都知道顾瑾琇在外面大概发生过什么事情,因此都点点头沉默不语。 顾瑾瑜还是有些没缓过神来,顾瑾瑶的心中暗喜。 这么多年来,顾瑾琇一直凭着相府嫡女的身份在自己面前高高在上,趾高气昂,如今她被人糟蹋了,看她以后还有什么可神气的资本! 顾瑾瑜见众人都陆续的离开后,也拉着顾瑾瑶各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与此同时,宁王府的怡心院中,气氛压抑的厉害。 空气中,有冷冽的寒意,还有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力感。 桂嬷嬷战战兢兢的立在一旁,头也不敢抬,一双老腿也略微发抖。 尹素婉冷冷的盯着桂嬷嬷,幽幽道:“你不是说这件事情都包在你身上吗?” 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她提高了几分声音:“桂嬷嬷,你就是这样办事的?” 桂嬷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边重重的磕着头,一边辩解道:“王妃,老奴真的不知道中途会出现意外啊!” “这件事情跟老奴无关,老奴真的是无辜的!” 尹素婉眯了眯眼睛,声音冷若寒冰:“桂嬷嬷,按理说你在太后身边那么多年,除了周管家之外,在王府里你也算是一把手了,怎会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故意这么做的?” “老奴冤枉啊,王妃!”桂嬷嬷听罢,磕头更加用力起来。 “桂嬷嬷,你自行下去领十板子!”尹素婉一摆手,语气不容置疑。 “王妃?”桂嬷嬷一怔,有些不敢相信。 中途杜江突然出现阻拦,这种事情确实不是桂嬷嬷能料到的,因此尹素婉的态度貌似有点太不近人情。 即便只是十板子,可对于一个老嬷嬷来说,这还是太重了…… 见桂嬷嬷站着不动弹,尹素婉给双儿使了个眼色。 尹素婉这么做,正合了双儿的心意。 她走到桂嬷嬷面前,忍着内心的欢呼雀跃,努力做出一副极其同情的模样,小声道:“桂嬷嬷,请吧。” 桂嬷嬷怎可能就这么认了?不甘心的一边磕着头,又说着几句好话,可还是没能改变尹素婉的主意。 无奈,她也只灰溜溜的退了出去。 待桂嬷嬷离开后,尹素婉咬牙道:“双儿,这次王爷必定是知道了是我动的手了。” “要不然,在白天的时候,他也不可能会去试探性的跟我提起林超的事情。” “还有,这次都怪桂嬷嬷,真是气死我了!” “王妃,桂嬷嬷她是个老糊涂了,想问题想的比较方便,而且又目光短浅,您也是一时乱了分寸,这才听了桂嬷嬷的片面之言,不碍事的。”双儿这话说的极为的高明。 一来,她在不着痕迹之间先将桂嬷嬷给贬低了一番,二来说她岁数大了,头脑不灵光了,暗示着以后不能再重用她了。 三来,将事情败露的责任推卸到了桂嬷嬷身上,从心理上安慰了尹素婉。 果真,尹素婉听罢,忐忑不安的心情瞬间好受了许多。 白日的刺杀一事,不仅让尹素婉纠结无比,还让顾瑾璃也跟着一同的纠结。 她半倚着床榻,在脑海中细想着那黑衣人厮杀的画面,心里不由得一紧。 派人拦杀自己的人,在这京中,大概就属着尹素婉的嫌疑最大。 而在暗中保护自己的人,不用想也肯定是杜江。 杜江是亓灏身边的得力助手,是他的心腹,所以杜江的出现也是授意于亓灏。 再想到亓灏,顾瑾璃便不由自主的想起来这些日子他的转变,他对她那不显山不露水的好。 心里微甜,她轻轻的叹了口气。 吹了灯,她上了床榻。 第二日,尹素汐来到了怡心院。 “姐姐。”尹素汐进来后,一脸的笑盈盈。 她从双儿那得知了尹素婉的毒解了,所以便好不容易找了个空闲的时间,跑了过来,打算具体看尹素婉的情况。 尹素婉点点头,拉着尹素汐坐了下来,问道:“大哥怎么样了?” 关于上次尹子恪听到了郭明顺和尹太傅的秘密后,他便被关了禁闭。 这件事情,尹素婉也是知道的,故而便问一下。 “姐姐放心,大哥早就被父亲放出来了。”尹素汐拍了拍尹素婉的手,甜甜一笑:“我有日子没来宁王府看望姐姐了,想着姐姐一个人在王府里无聊,便趁着今个阳光不错,过来走一趟罢了。” 顿了顿,她又问道:“姐姐,你最近在相府里可好?” 尹素婉沉默片刻,神色里透着一股怨气,声音沉沉道:“府中最近发生了许多事情,我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给你说起。” “姐姐慢慢说,汐儿听着呢。”尹素婉的一举一动,双儿都会一字不漏的转告给尹素汐。 可她还是想亲眼看到,亲耳听到尹素婉自己说出来。 尹素婉抿了抿唇,然后将玉夫人与人私通、亓灏留宿在顾瑾璃的芙蕖院等等不如意,让人烦心的事情转告给了尹素汐。 尹素汐听罢,不满道:“姐姐,你怎么能这么好脾气?” “你看看,姐夫的心都不在你身上了,你怎还对顾瑾琇这般心慈手软?” “不是我心慈手软,而是顾瑾琇就像是被观音菩萨似的,每次都能逢凶化吉。”尹素婉眼底划过一抹冷光,手指也紧紧攥起:“再说了,你姐夫已经怀疑到我头上去了,我还敢再做什么吗?” “姐姐,就算是姐夫再喜欢顾瑾琇,她也永远逃脱不掉顾相嫡女的身份。”尹素汐摇头,不以为然道:“姐夫以后是要继承大统的人,而顾相站队宣王,他就是姐夫的敌人,所以姐夫怎可能爱上姐夫的敌人呢?” “不过,姐姐,我觉得你还是得赶紧对顾瑾琇下手,要不然依着顾瑾琇的狐狸手段,她早晚把这王府后院搅得天翻地覆!” 尹素汐说的话,尹素婉之前早就在心里不知道滚过多少次了。 可是,最近动作真的太过频繁,她难道真的要再动手吗? 尹素汐想了想,又劝道:“姐姐才是陪在姐夫身边多年的人,倘若姐姐事后真的败露,我相信姐夫他就是看在父亲的面上,也不会对姐姐如何的。再不成,还有太后她老人家为姐姐做主呢!” “所以呀,姐姐你根本就没什么好怕的!” “王妃,二小姐说的对。”双儿这时也大着胆子开口道:“暗杀不成,咱们还可以下毒。” “有锦瑟在芙蕖院里,咱们怎么着都是有优势的。” 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败,让尹素婉心里已经有了阴影。 但是,那股子不甘心却又让她越挫越勇。 深吸一口气,尹素婉缓缓道:“也罢,大不了我与顾瑾琇鱼死网破是了。” 尹素汐见尹素婉答应了,心中一喜,“姐姐莫要担心,咱们一定会除掉她的。” 尹素婉“嗯”了声,“但愿吧。” 揉了揉眉心,她低声道:“去传信给锦瑟,让她动手。” “是,王妃。”双儿应了声,然后在出去的时候与尹素汐对视了一眼后,才出了房间。 后来,尹素汐又与尹素婉随意的闲聊了几句其他的事情便离开了。 出了怡心院后,尹素汐故意放慢了脚步。 她一边漫无目的的随意在府中走动着,一边眼睛胡乱转动着四处偷瞄着。 身后的丫鬟自然知道尹素汐在找什么,所以也就知趣的没说话。 果不其然,就在她故意磨蹭了有半盏茶的时间后,他看到了亓灏从书房里出来。 看着他那意思,似乎是要去芙蕖院的方向。 眼睛一亮,一道灵光在尹素汐的头脑中闪过。 一个箭步,她小巧的身子就像是离炫的箭一样,朝着亓灏的怀里便奔了过去。 “砰”,尹素汐的身子便撞到了亓灏的胸膛。 “跑这么急做什么?”亓灏本能的想闪到一旁去,可到底是尹素婉的妹妹,于是他也只能伸手将她给扶了起来。 然而,尹素汐却赖在亓灏的怀里不起来。 “姐夫。”抬头盈盈秋水的眼中写满了欲语还休,她的眼睛生的极美,可奈何亓灏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舔了一下红唇,她娇羞道:“我的脚扭了,你能不能抱我到外面的马车上去?” 亓灏深深的看着低着头,依着自己胸膛的尹素汐,眸光骤冷。 将尹素汐推开,亓灏冷哼一声,大手一挥,“来人,将顾二小姐抬到马车上!” “姐夫……”尹素汐没想到亓灏竟会这么冷情,不抱她就算了,为何还要找下人送到马车? 亓灏看都没看尹素汐一眼,直接大步走人,只剩下了被忽略后,一脸难堪的尹素汐。 当然,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面,还有一双哀怨的眼睛盯着这边…… 亓灏到了芙蕖院的时候,顾瑾璃正在专心致志的看林笙留给她有关医术的书。 荷香都后院里洗衣服去了,爱月坐在小板凳上,也在津津有味的看书。 她看的也是林笙留下的,只不过是茶茶兔新出的小册子。 那小册子不同于以往的文字版,而是改成了画面版。 所以,在亓灏踏进屋子的时候,主仆二人谁都没有注意到。 而亓灏入眼之内看到的画面,便是淡淡的阳光斜斜的从窗户照入,照在顾瑾璃那如玉一样的脸上,让人看了心里升起一片温柔。 不知道在门口站了有多久,亓灏实在是忍不住了,假意轻咳了两声。 顾瑾璃听到动静后,抬头看向门口。 待见到来人是亓灏后,顾瑾璃眨了眨眼睛,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来,不解道:“王爷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爱月在看到亓灏后,吓得“啪”的一声将手里的小册子掉在了地上。 亓灏随意的瞄了一眼,不禁皱了皱眉。 见爱月下意识的就要弯腰捡起来塞入胸前的衣襟里,亓灏一边走近,他一边冷声道:“拿出来。” 爱月咽了一口唾沫,欲哭无泪的看向顾瑾璃,似乎是在求救。 顾瑾璃很是无奈,可还是为了爱月岔开话题道:“爱月,去给王爷沏茶。” 爱月知道,顾瑾璃这是给自己一个逃离现场的机会,应了声,转身就要往门外跑去。 可意外的是,她跑的太急,藏在袖子里的小册子又掉了出来。 于是,气氛很是尴尬。 红色的小册子掉在地上后,露出的正是一幅男女在马车里交合的*画面。 据茶茶兔的注解上提示,这幅图的名字叫做“停车坐爱枫林晚”。 爱月未看过《春宫图》,这算是头一次看这么大尺度的东西,因此多少还是有些好奇的。 这小册子从内容来讲,里面的东西也并不全是那种限制级的画面。 但是,这一页的细节刻画却足以让人面红耳赤,脸红心跳。 刚才在看书的时候,顾瑾璃不知道爱月看的是这种有伤大雅的东西,所以在看到那小册子上的画后,耳朵发红,狠狠的瞪了爱月一眼。 爱月也不知道怎么会这么巧的将那页暴露在亓灏面前,哆哆嗦嗦的将小册子一把从地上捞起来后,“噌”的一溜烟的消失在了门外。 顾瑾璃的面色很是不自然,她看了亓灏一眼,见亓灏也在看着自己,便将视线立刻移开。 亓灏沉吟片刻,接下来迸出了一句差点能吓死人的话:“你平时也是这般饥渴吗?” “什……什么?”顾瑾璃眼睛瞪得老大,以为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亓灏想了想,继续道:“你也喜欢爱月看的那些书吗?” “我……”顾瑾璃这下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红着脸讪讪道:“我不喜欢。” 虽说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可她真心不喜欢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早知道爱月看的是这些,自己说什么都不会允许的。 看来,找个机会,一定得把爱月手里所有有关茶茶兔的书都给烧了。 要不然,以后还不知道惹出什么乱子来。 “王爷,您喝茶。”这时候,端着茶盘进来的人不是爱月,而是荷香。 爱月自打夺门而出后,便觉得真是没脸见人了。 她这是第一次看这种带动作的小册子,哪里知道里面会穿插一些羞羞的画面? 而且,还好巧不巧的被亓灏给撞见了…… 顿感无颜见人,刚好荷香又从后院回来了,所以这端茶倒水的活儿便交给荷香做这是最好不过了。 “你喜欢也无碍,不必觉得害羞。”亓灏抿了口茶,然后给了顾瑾璃一个“我懂”的眼神。 顾瑾璃张了张嘴,以手扶额。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半晌才道:“王爷,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 “哦?”亓灏挑了挑眉,似乎很感兴趣道:“本王想的是怎样的?” “我不喜欢看……”顾瑾璃原本想再为自己辩解几句的,可转念一想这件事情似乎没什么值得再深究的,于是重重吐出一口浊气,问道:“王爷,您过来到底是有什么事情?” 亓灏的目光落在顾瑾璃手边的那本翻看了一半的医书上,淡淡道:“路过,便进来了。” 顾瑾璃直直的看着亓灏,满眼不信。 这府中上下,谁人不知芙蕖院是最偏僻的地方。 路过?他这是要去哪里,才能路过自己的院子? 也不去揭穿亓灏,顾瑾璃点点头,二人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 不知道亓灏是怎么想的,总之顾瑾璃是暂时找不到什么话题。 “快到午饭的时间了。”突然,亓灏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话来。 顾瑾璃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然后也望了一眼外面,不明所以道:“是快该吃午饭了。” 亓灏盯着顾瑾璃良久,见她没有任何反应,便终于忍不住道:“本王还没吃饭。” “王爷说的是早饭还是午饭?”顾瑾璃见亓灏莫名其妙的瞅着自己,头皮有些发麻。 由于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所以她低声道:“书上说了,早饭是一天三顿中最重要的一顿,不吃的话会对身体不好。” “王爷要是偶尔有那么一次两次不吃早饭还好,要是日日都这样,身体必定要受不住的。” 亓灏听罢,眉头皱的越来越深。 薄唇紧抿,他幽幽道:“本王说的是午饭。” 顾瑾璃听罢,一脸奇怪的看着他,“王爷要是饿了的话,那就回主院赶紧吃饭去吧。” “虽说午饭没有早饭重要,但也应该吃的好一些才行。” “书里还说了,午饭需要……” 顾瑾璃说的书,自然是林笙留给她的那本医书。 那医书里面,不仅记载了林笙这么多年来的学医心德,还涉及到了一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新奇医术知识。 就像是将顾瑾璃带入了新世界一般,让她大开眼界。 比如说,一般给人接生孩子,若真遇到了难产的情况,那便很是危险了。 可书里提到了一个新的法子,叫做什么“剖腹”术,也就是剖开母体的小腹和子宫来使胎儿出生。 这样的法子,真是让人大吃一惊。 当然,奇奇怪怪的东西还有很多,这也正是让顾瑾璃沉浸在其中的原因。 “够了!”亓灏不耐烦的出口打断了顾瑾璃的话,别过脸,他闷声道:“本王中午在芙蕖院用膳。” “啊?”顾瑾璃惊讶的张大嘴,试探道:“王爷不是在开玩笑吧?” 亓灏重重的将茶杯往桌子上一放,恼声道:“本王何时开过玩笑?” “顾瑾……琇,宁王府的一切都是本王说的算,难不成本王在芙蕖院连一顿饭都吃不得?” 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声音也越来越冷,总之这生气的模样让顾瑾璃和荷香二人都不自觉的身子一颤。 顾瑾璃捉摸不透亓灏的想法,不明白他是犯了什么病,今儿中午竟要在芙蕖院吃饭,犹豫片刻,她小声道:“王爷,我这院子里,没什么您喜欢吃的东西。要不然……您去怡心院?” 说实话,要是只这样坐着简单的跟亓灏说那么几句不涉及敏感话题的话,她觉得勉强算自在。 这要是一块吃饭,还是会感觉有些别扭啊! 尽管,他们前几日才做过最亲密的事情…… 亓灏在听到顾瑾璃的话后,眸中跳跃的火花更甚。 荷香察觉到亓灏的不悦,默默在心底为顾瑾璃捏了一把汗。 亓灏的眼神冷飕飕的瞥向了荷香,幽幽道:“你先去门外候着。” “呃……”荷香一愣,然后看向顾瑾璃。 不等顾瑾璃示意,亓灏又重复了一遍:“出去。” “是,王爷。”荷香缩了缩脖子,立马退了出去。 要说是以前,她和爱月肯定会担心亓灏在生气之下会做出伤害顾瑾璃的事情来。 可现在,说不出原因,她们觉得亓灏已经变了,至少懂得控制自己的脾气了。 所以就算是让顾瑾璃和亓灏独处一室,顾瑾璃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何况,荷香自己还站在门外守着呢,能出什么事情? “王……王爷……” 荷香一走,顾瑾璃只觉得自己眼前刮过一阵迅猛的风。 眨眼的功夫,亓灏便站在了顾瑾璃的面前。 “本王可以不吃你芙蕖院的饭。”一把将顾瑾璃捞进怀里,他的唇缓缓靠近,一字一句道:“吃你,如何?” 他近在咫尺的俊颜让顾瑾璃心头一颤,脸“唰”的烧了起来。 “我不……”顾瑾璃刚张嘴,接下来的话便被亓灏的吻给吞下去了。 他眼底的*,像是一把火,将她的心房也点燃。 如灿烂烟花,如璀璨群星,总之她的脑袋晕乎乎的,身子也一点点瘫软在了他的怀里…… 第140章 为谁而忧 “亓……亓灏……”顾瑾璃的双手紧紧攥着亓灏胸前的衣襟,面色绯红。 亓灏见顾瑾璃眼神迷离,又仿佛是那日被自己吻晕了的模样,便心知她必定是喘不过气来了,低低一笑:“笨蛋。” 顾瑾璃攥着他衣襟的手更加用力,气息不稳道:“你……你才是笨蛋,混蛋!” 该死的,他为什么要冷不丁的突然亲她? 虽然摸着良心来说,与他亲吻的感觉很美好。 可是,这青天白日的,到底算什么嘛! 而且,自己又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人,怎么说亲就被亲上了呢? 过分,太过分了! 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促狭,亓灏眸光暗了暗,下一刻再次将薄唇印在了顾瑾璃那娇艳欲滴的红唇上,吻得要比刚才还要热烈。 顾瑾璃本就喘息困难,现在哪里还能招架住亓灏的热情,慌乱之中,她张嘴便朝着亓灏的下唇咬了下去。 “嘶”,亓灏倒吸一口气,沁出血的唇终于舍得从她唇上离开。 松开搂在顾瑾璃腰上的手,亓灏又好气又好笑道:“接吻连换气都不会,这还不笨吗?” “我又从来没有跟人……”顾瑾璃羞恼的瞪着亓灏,话说到一半又给咽了回去。 冷哼一声,她扭过头,别过脸不再看亓灏,“芙蕖院没有合王爷胃口的饭菜,您还是回去吧!” 若喜欢一个人,哪怕是她生气的模样,可能看在眼里都是别样的可爱。 此刻,在亓灏的眼里,顾瑾璃就是如此。 坐下后,亓灏桃花眼中是满满的笑意,声音爽朗道:“你这是在变相跟本王撒娇?还是说在欲擒故纵?” “什么?”顾瑾璃一听,以看傻子似的眼神看着亓灏。 不自觉的,她竟学着林笙之前的样子,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王爷,您是不是有点太自恋了?” 自恋这个词,起初顾瑾璃从爱月口中听说的时候,还不是太清楚它的意思。 后来经林笙给解释后,她才明白,这词是自我陶醉的行为或习惯的意思,过度的自恋可以变成病态。 而亓灏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已经自恋到病态的地步了。 “自恋?”亓灏眯了眯眼睛,看着顾瑾璃的目光灼灼。 尽管他不晓得这话是何意,可瞧着顾瑾璃那大逆不道的大白眼,他也能猜测出必定不是什么好话。 勾了勾唇,亓灏攥住顾瑾璃的手,又将她扯到了自己面前。 二人之间隔着一张小茶几,因此顾瑾璃只能身子前倾,以一个极其困难的姿势面对着亓灏。 挣扎片刻,她甩不开亓灏的大手,只能闷声道:“亲也亲过了,王爷还想做什么?” 她说这话,其实是有点赌气的意味在里面。 毕竟,如今在亓灏面前,她被占便宜的次数似乎越来越多了。 可以说,从一开始,她就没有任何的主动权。 现在,她仍旧处于被动地位。 她的喜怒哀乐,好像越来越能受到亓灏的影响…… 这样的感觉,让她也从内心深处害怕,长此以往下去,她会不会因为亓灏而失去自我…… 可是,有时候很多东西又是无法控制的。 比如说,她原先多次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爱上他,要远离他,然而心不由己。 比如说,她原本可以拒绝他的亲吻,然而如上次一样,身体的本能让她沉浸其中…… 纠结,挣扎,煎熬,总之顾瑾璃的一颗心就像是扭麻花一样,拧巴的厉害。 尤其是面对亓灏的调笑戏谑,她更是不自在的厉害。 就好像是旗鼓相当的两个人在博弈,亓灏处于上风,她处于下风,所以心态怎还能如常? 亓灏并不知道顾瑾璃的心思,听到她的话后,他握着她的手用力几分,火热的眼神恨不得将顾瑾璃给烤化了:“本王……想做的事情很多很多。” “比如说……去床上‘做’会。” 以前与尹素婉在一起的时候,亓灏虽一直都是温柔款款,含情脉脉。 尽管也说情话,可也没有到这般无耻不要脸的地步。 可能,顾瑾璃有让亓灏放飞自我的魔力。 一开始,顾瑾璃还没明白亓灏话里隐藏的深意。 不解的看着他,然后脑光一闪,她才明白,原来不是“坐”,而是…… 满意的欣赏着顾瑾璃脸上又染上的红霞,亓灏忽然将脸凑近,轻声道:“以后,本王叫你阿顾,好不好?” 顾瑾璃现在的身份,明面上是“顾瑾琇”,而亓灏每次喊到“顾瑾琇”这三个字的时候,心里都像是被扎了数万根密密麻麻的细刺,难受的要死。 背地里有几次,听到顾成恩喊顾瑾璃为“阿璃”,私心里说,他不得不承认“阿璃”要比“顾瑾琇”这三个字好听太多。 可是,他又不想承认,他很是嫉妒顾成恩。 因为,顾成恩可以如此亲昵的喊她,而自己却不可以。 而且,即便是他可以喊她“阿璃”,他也不太想。 怎么说“阿璃”二字都是顾成恩叫过的,他才不要跟旁人一样。 “阿顾”这个称呼,不仅与众不同,而且还只是他一个人的专属。 所以,很是不错。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亓灏唇角的弧度渐渐增大,越发的满意自己想出来的这个称呼,“阿顾这个名字,再适合你不过了。” 顾瑾璃听罢,张大了嘴巴。 这句诗,原来还可以这么用? 活了十几年,自己又突然多了个名字? 奋力将自己的手从亓灏手中抽回,她小脸涨红,一时想不到该如何回应他这如此不知廉耻的话,半晌才咬牙迸出三个字:“不要脸!” 亓灏听罢,笑的更加开怀。 荷香一直在外面注意着里面的动静,听到亓灏的笑声,可见里面的气氛必定是其乐融融的。 眸光微动,她想起顾瑾璃嫁入宁王府的第一个月里,每次他来芙蕖院,必定都要大发雷霆,搞得整个芙蕖院上下都人心惶惶,不得安宁。 最重要的是,每次顾瑾璃都是被亓灏虐的最惨的那个人。 而亓灏找麻烦的原因,大多也都是因为尹素婉…… 可现在,亓灏对顾瑾璃的态度转变太快,感觉还真是让人难以习惯。 不过,只要他不再对顾瑾璃发火动手的就好。 就在荷香放心的准备抬脚离开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亓灏在里面喊道:“荷香,进来。” 荷香一怔,赶紧推门进去,在看到亓灏那有点不对劲的嘴唇后,立刻垂下头恭敬道:“王爷,有何吩咐?” 古人说过,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不该听到的她刚才已经听到了,不该看到的也看到了,所以还是假装没听到没看到吧。 “准备饭菜,本王中午在芙蕖院用膳。”亓灏看了顾瑾璃一眼,沉声道。 “是,王爷。”荷香点点头,刚要转身,却听得顾瑾璃急声道:“芙蕖院的饭菜不合王爷的……” “阿顾,本王觉得我们还是到床上‘坐’会比较好。”不等顾瑾璃的话说完,亓灏丢给顾瑾璃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那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意思仿佛是在说,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荷香自然是不懂亓灏这话里藏着什么深意,她看了看亓灏,又看了看面色犹豫的顾瑾璃,随后目光又落在了床榻上,略微不解。 在椅子上坐的好好的,为何要去床上“坐”会? “呃……”眸光一闪,她顿时明白了。 垂下头,她不敢再往深处去想。 见荷香低下头突然变得拘谨起来,顾瑾璃面色不自然道:“罢了,你下去准备吧。” “那……王爷偏好什么口味呢?或者说,您喜欢吃什么?” 毕竟是亓灏第一次主动留在芙蕖院吃饭,所以荷香不得不谨慎仔细一些,这也看出她做事稳当了。 “一切照旧。”亓灏摆摆手,示意荷香退下。 荷香想着“一切照旧”也就是说,按着顾瑾璃的口味来? “是,奴婢明白了。”应了声,荷香便退出了房间。 门被关上,房间里又剩下了顾瑾璃和亓灏二人,气氛也又恢复到了尴尬的时候。 顾瑾璃深吸一口气,如坐针毡,只好继续拿起那没看完的医书努力静下心让自己投入进去。 可是,心还是像被人无形之中撩拨的琴弦一样,总是静不下来。 亓灏望着顾瑾璃这故作淡定的模样,抬手轻轻摩挲着被顾瑾璃咬过的嘴唇,又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顾瑾璃忽略掉他那意味不明的笑声,紧紧捏着书,目不斜视,将亓灏视为空气。 “阿顾……”亓灏动了动唇,刚想说些什么,但却见顾瑾璃“啪”的一声,将手中的书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眉宇间隐隐流动着一股怒气,“亓灏,你有完没完?” 亓灏见顾瑾璃是真的生气了,便不再言语,而是低着头看着那茶杯上细致的花纹,百无聊赖的一圈圈的数着,心里暗暗思忖顾瑾璃的脾气果真是越来越大。 摇了摇头,他感慨女人果真是不能宠,越宠便会越无法无天。 就像是尹素婉一样,如今已经不知天高地厚到什么地步了? 想起尹素婉,亓灏不禁轻叹一声。 那样的婉婉,变得面目全非,而他们的爱,也在时间和现实的消磨之中渐渐淡化。 这到底是时间和现实太残忍,还是他们的感情本就是脆弱的不堪一击呢? 顾瑾璃的眼睛虽然是直直的落在书上,可因为心乱,所以注意力还是放在了亓灏身上。 即便是亓灏的叹息声太小,可她还是听到了。 视线从书上移开,偷偷用余光瞥了一眼亓灏,顾瑾璃注意到了他眉头紧蹙,自己的眉心也情不自禁的跟着皱了起来。 他在因为什么而烦恼呢?是朝中事务?还是王府里的事情? 若是朝中的,那么会不会是因为顾家? 若是府里的,是因为尹素婉吗? 人,可能就是这么奇怪。 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的喜好,他的动态,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哪怕是他死了,你在听到这消息后,内心也不会有半点波澜。 可一旦心里住进了一个人,他是为谁而喜,为谁而忧,他的一点一滴,一言一行,你都会不由自主的去关注…… 大概是察觉到了顾瑾璃在用余光瞄着自己,亓灏转眼看向她。 二人的眼神相遇,彼此的眼底都荡漾着复杂的神色。 以前想起尹素婉的时候,亓灏满心满眼里都是甜蜜。 而现在,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只要再想起她来,他便会莫名其妙的烦闷,还有一种无言以对的沉重。 而这种沉重,尤其是在面对顾瑾璃的时候,会更加的明显。 将视线重新移到茶杯上,他还是一言不发。 顾瑾璃能感觉到亓灏情绪的不对劲,她也收回视线,默默的看起书来。 小厨房里,厨娘围绕在锅台旁边忙忙碌碌。 虽然亓灏说一切按着顾瑾璃的口味,可荷香想了又想,觉得多少还是再准备一些亓灏喜欢的饭菜比较妥当。 因此,她便去前院偷偷的向周管家打听了一下,看看能不能从他口中得知亓灏的喜好。 果不其然,亓灏的口味与顾瑾璃的有些偏差。 亓灏喜欢甜的,而顾瑾璃喜欢清单的或者口味微酸一点的饭菜。 所以,做菜的时候需要注意一下。 当然,芙蕖院不仅是地理位置为整个宁王府里最偏僻的,就连丫鬟、下人也是最少的一个院子,人不多的话吃饭也就没那么麻烦了。 小厨房里,原本是有两个厨娘的,可是这几日其中一人身子不舒服,也就没在厨房里帮忙。 不过,荷香从前院回到小厨房的时候,发现不仅爱月也在,就连锦瑟也出现在锅台旁边帮厨娘做饭。 爱月正在择菜,荷香将她拉到了一旁,小声道:“不是说小姐的衣食住行,不用她插手吗?” “你当是我让她过来的吗?”撇撇嘴,爱月不屑道:“王爷突然留咱们这吃饭,做饭的人手不够,锦瑟这丫头主动要求过来,我还能如何?” 荷香皱着眉头,瞧着锦瑟确实一脸认真,也没法再说些赶她出去的话。 毕竟,人家是在这正儿八经的干活的,防备归防备,赶人的话面子上太过不去了。 何况,对锦瑟的防备也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以至于让她起了怀疑。 拍了拍爱月的手,荷香小声道:“无碍,咱们静观其变。” 爱月轻哼一声,耸耸肩,“要不然呢?” 拍了拍手沾在手上的菜叶子,她又抱着盆子洗菜去了。 锦瑟在收到双儿送来的消息后,便等着给顾瑾璃下毒的时机。 奈何内屋没有顾瑾璃的命令,她无法进去。 要想伺候在顾瑾璃的身边,这更是不可能的。 而这小厨房,锦瑟倒是可以在做饭的时候动手脚…… 大家都在各忙各的,所以除了荷香和爱月之外,无人会在意锦瑟在做什么。 不过,因为荷香和爱月盯得紧,故而锦瑟还真没下手的机会。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锦瑟心里不由得着急起来。 咬了咬牙,她决定必须得想法子将这两个讨厌的绊脚石给踢走了。 在爱月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锦瑟握着满满一勺子油的手微微一歪,那滚烫的油便全部都泼在了爱月的胳膊上。 “啊!” “咣当!” 随着爱月的一声尖叫,盆子也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爱月!”荷香见爱月疼得眼泪直接彪了出来,吓得丢下切菜的刀,马上跑到爱月身边,担心道:“怎么样?” 爱月只觉得整个胳膊都要废掉的感觉,眼泪汪汪的看着荷香道:“痛,荷香,我好痛……” 荷香小心翼翼的卷起爱月的袖子,待看到她胳膊上那被烫起的一大片水泡,心疼的不得了。 锦瑟见状,立即上前,一脸的不知所措,语气愧疚道:“爱月,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其他人可能也没想到爱月会被烫的这么厉害,因此也都放下了手中的活儿,不约而同的看向爱月和锦瑟。 “你就是故意的!”爱月此时小脸上挂着泪珠,另一只手指着锦瑟道:“好好的油,为什么不泼别人,专门泼在了我身上?” “锦瑟,你今个必须给我个说法!” 说罢,爱月又疼得倒吸了一口气。 “爱月,我与你无冤无仇,怎会故意烫伤你?”锦瑟听罢,眼眶瞬间红了起来,眼泪也“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这抽泣的模样看在其他丫鬟眼里好不委屈。 见锦瑟哭,爱月更是恼怒。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也顾不得胳膊上那火辣辣的疼痛,忿忿道:“受伤的人是我,你有什么脸哭?” “爱月,我真的……呜呜呜……不是故意的。”锦瑟的哭声越来越大,听着竟比爱月这个受害者的动静还大。 向来沉默寡言的厨娘终于忍不住了,小声劝道:“爱月姑娘,锦瑟是第一次颠勺,可能那勺子对她来说太重了,这才不小心烫到了你。” 锦瑟见有人为自己说话,感激的看了一眼厨娘。 眸光冷冷看了锦瑟一眼,荷香拉起爱月的手,冷声道:“走,先上药去!” 爱月尽管气急,但眼下确实不是跟锦瑟置气的时候,咬着牙点点头,二人便急匆匆的出了小厨房。 待爱月和荷香离开后,锦瑟擦了擦眼泪,语气感动道:“大娘,谢谢你。” 厨娘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转身继续做菜。 锦瑟这次不再颠勺了,而是去熬粥。 其实那粥已经上锅了,再过个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好了。 刚好现在周围无人看着,锦瑟立即走了过去,然后打开盖子,手指不着痕迹的抖了几下,藏在指甲里的白色粉末便落了进去。 拿着勺子搅拌了几下,她嘴角露出了一抹得逞的笑。 因为她是背对着众人的,所以这一切做的天衣无缝。 将盖子盖好后,她走到厨娘是身边,吸了吸鼻子,“大娘,我去看看爱月。” 厨娘点点头,“爱月姑娘平时也不是个胡搅蛮缠的人,肯定是她刚才被烫的厉害了,这才会对你发脾气。” “你有话好好与她说,她会原谅你的。” 听着厨娘这么说,锦瑟心中冷笑,但面上还是一副怯怯的模样,“嗯,我知道了。” 说罢,她便出了厨房。 既然话已说出口,那锦瑟自然得去爱月房间里走一趟的。 好在林笙走之前,留下了各种各样的药,什么外敷的,内用的,液体的,药丸的,药粉的,熏香的…… 当锦瑟进房间的时候,荷香已经给爱月上完药了。 胳膊上一片清凉,那红肿的水泡也已经淡下去一大半了,爱月的情绪虽不似刚才那般激动,但跟锦瑟说话的语气不免还是有些冲:“你来做什么?猫哭耗子假慈悲?” “爱月,我是来跟你道歉的。”锦瑟低着头,声音里带着哭腔,说两句话,眼泪又像不值钱似的,掉个没完。 爱月最是讨厌哭哭啼啼的人,瞅着锦瑟这样子更是心烦的厉害:“锦瑟,你别在我面前装……” 手被荷香握了一下,爱月看到她眼里的暗示,便冷哼一声,扭过头懒得再理会锦瑟。 “锦瑟。”荷香站起身来,淡淡道:“爱月的胳膊涂了药也没什么大碍了,你无需再自责。” “今个王爷好不容易能留咱们院子里吃饭,小厨房里肯定忙不过来,咱们两还是先回去帮忙吧。” 刚才在离开厨房后,她和爱月并没直接离开,而是躲在了角落里偷偷的观望着小厨房里的一举一动。 由于躲的地方很是隐蔽,所以锦瑟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无人知晓,却不知道早已落入了荷香和爱月的眼中。 要不是爱月被荷香给拉住,恐怕她真的会直接冲上前撕了锦瑟这朵白莲花。 但想着不能打草惊蛇,她还是给忍住了,于是跟着荷香先把胳膊上了药再说。 现在,既然锦瑟她自个又过来了,那就将她再赶回小厨房。 要不然,一会好戏开场的时候,少了锦瑟又怎能唱的下去? 锦瑟没想到这件事会这么容易算了,看了一眼爱月,见她确实没理会自己,便跟着荷香往小厨房去了。 第141章 好好享用 若是亓灏没来芙蕖院,小厨房的饭菜很快便会做好。 可今日不同,所以就像是迎接皇上似的,小厨房里做的饭菜要比之前丰盛的太多,时间也要久一点。 刚才荷香将锦瑟领回小厨房后,借故回到了前院。 进房间的时候,顾瑾璃捧着书已看得入迷,而一旁的亓灏则一只手撑着脸,眯着眼睛小憩。 放轻了脚步,荷香俯身,在顾瑾璃耳边小声低语了几句。 顾瑾璃听罢,眸光骤冷。 握着书的手紧紧攥紧,她冷声道:“锦瑟人呢?” 荷香看了一眼亓灏,低声道:“锦瑟还在厨房。” 顿了顿,她又怕顾瑾璃担心,补充道:“小姐,爱月的胳膊涂上药膏了,没什么大碍的。” 先是将巫蛊埋在院中的树下,又给荷香下毒想取而代之,如今还敢变本加厉的来毒害自己。 这锦瑟,当真是留不得了! 不过,今日亓灏在这里,当着他的面,锦瑟竟敢动手,当真是活腻了! 当然,这也说明了一个问题,尹素婉已经到了一个穷途末路的地步了…… 抿了抿唇,顾瑾璃将胸腔内跳跃的怒气给压下,摆摆手,脸色不太好看道:“差不多就开饭吧,又不是皇上来,做那么多吃的做什么?” “呃……是。”荷香下意识的瞅了一眼闭着眼睛的亓灏,见他面色平静,便退了出去。 门刚关上,那原本小憩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眸子直直的看着顾瑾璃,幽幽道:“怎么,你这里的饭只有父皇吃得,本王却吃不得?” “顾瑾……琇,难不成你是想去宫里做父皇的妃子?”他的心里泛着一股子酸意,说出来的话不仅充满着酸气,而且也有些过分了。 顾瑾璃本就因为锦瑟故意烫伤了爱月的事情而心里憋着一股火气,现在听着亓灏这挑刺的话,不禁冷笑道:“王爷说这等混帐话,还有没有羞耻之心?” “妃子?就是皇后,我也不屑!”站起身来,她甩袖就要往外走,“这顿饭,王爷您想吃,您自个吃吧!” 人都是有脾气的,只不过是否发作罢了。 以前,她向来隐忍不发,可结果还不是一样受过挨罚? 现在她就是发作了,也可能挨罚,那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跟亓灏同桌吃饭,本来就不是什么让人自在舒服的事情,所以她还是去爱月的房间里待会吧。 再者,锦瑟不是下了毒嘛,若是直接由亓灏动手,那锦瑟必定承受不住亓灏的毒辣手段,将尹素婉给供出来! 不过,布菜的时候,还是得提起让荷香在一旁盯着,万一亓灏真因这顿饭而出了什么问题,那尹素婉便可以倒打一耙,给自己头上扣一个下毒害人的罪名…… 她刚走出两步,却听得亓灏不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做什么去?” 顾瑾璃头也不回,还要作势往门外走。 亓灏大手一挥,弹指之间,茶杯中的一滴水珠朝着顾瑾璃腿上的某个穴位打了过去。 “啊!” 腿上一疼,顾瑾璃低呼出声,刚想迈腿,竟发现腿麻了。 不仅腿麻了,整个人也不能动弹了。 没法回头,只听得她恼怒道:“亓灏,你给我解开穴道!” 亓灏勾了勾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紧不慢道:“你说什么,本王听不见。” 虽然看不见亓灏的表情,可光听着他那慵懒的语气,就想让人冲过去甩他一耳光。 “给我解开穴道!”咬着牙,顾瑾璃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气。 “阿顾。”亓灏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嗅了嗅茶香,接下来说的话更让人火冒三丈:“求人,得有个求人的态度。” “你这般,让本王实在没有给你解穴的心情!” “亓灏,你莫要太过分!”果真,顾瑾璃听到这句话后,火气燃烧的更旺了。 不知道为何,亓灏忽然觉得能将顾瑾璃惹毛了,这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毕竟,以前顾瑾璃就像是一潭死水似的,波澜不惊,极少能在她脸上看到什么多余的表情。 而最近这几日,好像自己也能随意撩拨起她的情绪了。 这是不是说明,自己已经挤入她的心里了? 这样想着,亓灏的心情大好。 “阿顾,你说句软话,本王便立即给你解穴。” 若是杜江和秦峰,亦或者是屋内还有第三人在场,不管是谁,倘若他们见到亓灏这般无赖又有点幼稚的模样,必定会如被雷劈中一样,雷的外焦里嫩。 顾瑾璃这下被气得胸口起伏不定,过了良久,就在亓灏怀疑自己是不是做的有些过了的时候,却听得她闷声道:“王爷,麻烦你帮我把穴道解开。” “嗯?”亓灏见状,瞬间放下心来,可还是不死心道:“阿顾,这不算软话。” “吱呀”一声,突然荷香领着丫鬟们进来上菜了。 待见到顾瑾璃站在门口,不解道:“小姐,您要去哪里?” 顾瑾璃到是想离开,奈何她连动一下都动不了。 用林笙之前说过的话来形容自己内心的心情,那便是此刻有一万匹草泥马飞腾而过。 张了张嘴,她却不知道该怎么给荷香开口。 见顾瑾璃脸色阴沉的厉害,荷香担心道:“小姐,您没事吧?” “唔……”腿上一疼,那熟悉的感觉让顾瑾璃意识到亓灏无形之中已经将自己的穴道给解开了。 她回头怒瞪着亓灏,随即看了一眼那满满桌子的饭菜,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冷笑:“今儿这顿饭,可都是特意为王爷准备的。” “一会儿,您可得好好享用!” 要说刚才还想走,现在她又不想走了。 既然锦瑟在粥里加了辅料,那就干脆先让亓灏来品尝吧! 太医院里有魏廖,再不济用上林笙留下来的灵丹妙药,反正怎么着也不会让亓灏丧命的。 轻哼一声,她重新回到了桌子旁。 “哦?”亓灏本以为顾瑾璃会甩手离开,没料到她又会回来,先是一怔,然后扫了一眼面前的美味佳肴,点头道:“如此珍馐美味,本王自然会用心享用。” 说罢,他又把视线移到对面的顾瑾璃身上,意有所指。 顾瑾璃忽略掉亓灏的一语双关,给荷香使了个眼色。 荷香会意,低声道:“小姐,还有一盅粥没好,奴婢去厨房催催锦瑟。” 其实,粥早就好了,只不过为了将锦瑟给推到明面上找了一个借口罢了。 “你直接让锦瑟端上来就好,爱月受伤了,你去看看她。”顾瑾璃摆摆手,示意荷香退下。 “是,小姐。”荷香招呼着刚才传菜的小丫鬟们都下去,自己也跟在后面准备关门离开。 “等一下。”这时,亓灏又发声了。 “王爷,还有什么吩咐?”荷香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啪”的一下,亓灏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甚是上纲上线道:“你们家主子早已嫁为人妇,不是什么小姑娘了,而且本王很久之前便说过,莫要再喊她“小姐”,你和爱月将本王的话当成耳边风了吗?” 荷香也不知道亓灏会因为一个称呼这般介意,急忙垂首,她小声道:“奴婢知错。” “来人,将荷香拖下去,杖责五十板子!”谁知,亓灏并未松口,而变本加厉起来,很有小题大做之意。 “王爷,荷香和爱月跟在我身边多年,叫习惯了而已,您莫要计较太多。”顾瑾璃哪能容得荷香挨打,因此在亓灏的话落后,她不悦道:“再者,只不过一个称呼罢了,也不值得王爷这般大动干戈。” “一个称呼?”亓灏听罢,仿佛是猎鹰盯着猎物一般,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顾瑾璃,一字一句道:“阿顾,看来你还没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顾瑾璃听着“阿顾”二字,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亦或者是因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冽气息,总之她后背发凉。 垂下眸子,她低声道:“王爷说的是,是妾身不懂规矩。” 她这么说,也算是间接承认了错误。 亓灏之所以说要杖责荷香,还是为了让顾瑾璃对自己低头伏小。 只要她肯定对自己示弱,那他肯定不会再去为难荷香。 而且,男女相处之道,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所以,这次也是巩固亓灏主动权的机会,他怎能不好好把握住呢? 知道顾瑾璃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心里窝着火,亓灏也不敢再惹怒她,因此对荷香冷哼道:“罢了,看在你家主子的面上,本王暂且饶过你一次!” “若是再有下次,本王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是,王爷。”荷香连连点头,终于安然无恙的退了出去。 待荷香走后,顾瑾璃忍无可忍道:“王爷,这样做有意思吗?” “有意思,本王觉得很有意思。”亓灏变脸比翻书还快,刚才脸上那肃然发怒之色早已不见,变换成了一脸的笑意盈盈。 顾瑾璃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 由于刚才亓灏已经下了命令,所以荷香在出去后便立刻将他的意思传达给了芙蕖院上下的所有下人。 以后,要么称呼顾瑾璃为“主子”,要么就是“顾侧妃”。 尤其是爱月,更是不能再称顾瑾璃为“小姐”了。 要不然让亓灏知道了,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尽管爱月觉得奇怪,可对于亓灏的命令,她还是不敢不从的。 锦瑟将粥盅放下,低眉顺眼道:“主子,粥好了。” 顾瑾璃“嗯”了声,缓缓道:“难得王爷第一次留芙蕖院用膳,你在一旁帮我伺候着。” 锦瑟一怔,然后低声道:“是。” 这粥盅虽然是自己端进来的,但是最初将粥架在火上熬的人,却不是她。 所以,就算待会出现什么问题,也跟自己没关系…… 站在一旁后,她偷偷的瞄着顾瑾璃和亓灏。 在亓灏抬手拿起筷子要夹菜的时候,忽然顾瑾璃伸手制止住了他:“慢着。” 掏出一根银针来,她淡淡道:“为了王爷的安全着想,还是先让妾身验一下毒吧。” 亓灏想起在自己小憩时顾瑾璃与荷香说的话来,似笑非笑道:“难不成阿顾你会害本王不成?” 他一口一个“阿顾”的,真心叫的顾瑾璃浑身难受。 最重要的是,“阿顾”一点都不好听,与母亲、顾淮和顾成恩喊自己的“阿璃”比较起来,简直是难听到极点! 可偏偏亓灏不仅没觉得难听,反而还越喊越带劲,这真是让人不爽! 秀眉紧蹙,顾瑾璃冷着脸道:“妾身自然是不会害王爷,可到底王爷是头一次来妾身的院子里,一切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她说罢,便将银针一一插入饭菜之中。 锦瑟未曾想过顾瑾璃会验毒,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身体也因紧张而绷得僵直。 顾瑾璃的余光将锦瑟的神色收入眼底,她故意放慢了动作,并且将那盅粥放在最后,为的就是折磨锦瑟,让她内心慌张不安。 “王爷请稍安勿躁,验完这盅粥,您就可以吃了。”打开盖子,顾瑾璃将银针插了进去。 十几个菜,每一盘子的菜都要检查,这确实要浪费不少时间。 但难得的是,亓灏面色平静,并不见丝毫焦躁。 “嗯”了声,他继续等着。 也可以说,继续在暗地里配合着顾瑾璃演戏。 “呀,这银针变黑了。”将银针从粥盅里拿出来的时候,只见那银针的一大半都变得乌黑乌黑。 “啪”的一声,顾瑾璃将银针拍在桌子上,舀起一勺子粥后,又放在鼻间闻了闻,沉声对外面喊道:“来人,抓一只老鼠过来。” 她个人是不喜欢小动物的,毕竟是一条条小生命,要是养不好的话死了,她心里会极其不安的。 所以,还不如不养。 毕竟,养了它们,就得对它们负责…… 而老鼠就不同了,尽管也是条生命,可它却总是偷吃粮食,咬坏衣物,所以就算是毒死了它,也不会有任何的愧疚之心。 很快,老鼠便被抓来了。 顾瑾璃示意下人们将粥喂给老鼠吃,老鼠一开始很开心,如天上掉馅饼一样,吃的也多。 可是,就在老鼠吃了第三口后,便倒地身亡,七窍流血。 顾瑾璃冷冷的望着粥盅,恼怒道:“岂有此理,有人竟敢在芙蕖院里加害王爷,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目光瞥向锦瑟,她厉色道:“锦瑟,你还不跪下认罪?!” 锦瑟身子一颤,心虚的站不稳脚,“主……主子,这粥,不是奴婢熬的。” “厨房……厨房里有厨娘,还有很多人都可以为奴婢作证。” “粥虽不是你熬的,可却是你送过来的,难保你在送过来的路上没有动手脚!”顾瑾璃不再给锦瑟一丝喘息狡辩的机会,对刚好进来的荷香道:“荷香,搜一下锦瑟的身上到底有没有藏着什么毒药!” “是,主子。”荷香点点头,然后便朝着锦瑟走去。 毒药这种东西,目标太大,自然是不能贴身带在身上的。 当时,锦瑟是将药粉藏在指甲盖里,所以在听到顾瑾璃竟要搜身的时候,她强作镇定的站直身子,底气不足道:“奴婢问心无愧。” 说罢,她张开手臂,让荷香检查。 荷香由上到下检查的很仔细,并未在锦瑟身上找到任何可疑之物,对顾瑾璃道:“主子,没有。” 锦瑟不自觉的舒了口气,在她认为自己即将安全的时候,又听得顾瑾璃幽幽道:“这粥里下的是‘七煞粉’,即便是不藏在身上,也不代表锦瑟就是清白的。” 唇角轻扬,她声音掷地有声道:“锦瑟,摊开手,让荷香再检查一下你的指甲。” 锦瑟面色煞白,下意识的攥紧手指,她哆哆嗦嗦道:“主子,奴婢没有理由害王爷的。” 她确实不敢害亓灏,但因为那粥是依着顾瑾璃的口味做的,而亓灏偏好甜食,正因为如此她才敢在粥里下毒。 只是,她也不确定亓灏会不会喝那粥,所以只能在心里默默的祈祷亓灏不要碰那粥了…… “你是没理由,也没胆子害王爷,可这并不表明你没理由害我!”顾瑾璃冷哼一声,沉声道:“荷香,去检查一下。” 荷香走到锦瑟面前,见她迟迟不肯将手伸出了,道了句“得罪了”后,她一把将锦瑟的手拽了出来,然后用银针直接从那藏毒的指甲里刮出来了一层残余的白色粉末。 在刮的过程中,锦瑟肯定是不愿意的,然而在她一边躲躲闪闪的扑腾挣扎的时候,亓灏一挥手之间,又以茶水将她给定住了,故而荷香才能顺利的取证。 将帕子上的粉末小心翼翼的递给顾瑾璃,只闻了一下,她便缓缓道:“锦瑟,我给你一个机会。” “倘若你交出背后指使你的人是谁,我可能还会求王爷饶你一命。” “否则,那就别怪王爷家法伺候你了!” 从刚才到现在,亓灏一口饭没吃上,都是顾瑾璃在一旁折腾,到现在,她竟还要自己扯进来,这简直是太过分。 不过,演戏演到底,既然刚才都配合顾瑾璃演戏了,要是现在不配合,那岂不是有拆台的嫌疑? 点点头,亓灏眯着眼睛看着锦瑟,即便是一言不发,可那眸子里森寒的冷意却足够让她额头沁出了一层冷汗。 纠结再三,她声音里带着哭腔,哽咽道:“王……王爷,奴婢说,奴婢说!” “噗通”一声,亓灏在给锦瑟解了穴后,她的两腿紧接着一痛,然后跪倒在了地上。 膝盖冷不丁的重重一磕,锦瑟疼得皱起眉来,哆哆嗦嗦道:“是……是王妃指使奴婢给……给主子下毒的。” 这个答案,顾瑾璃和荷香并不吃惊。 再看亓灏,只见他的脸色要比锅底还要黑。 顾瑾璃挑了挑眉,声音提高了几分:“你说的可属实?” “属实,属实!”大概是想起了许久之前惨死的金梅,锦瑟连连点头,生怕顾瑾璃不信似的,急忙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细致的钱袋。 她一边跪行着递到顾瑾璃面前,一边抽泣道:“这是之前王妃让双儿给奴婢的,顾侧妃要是不信,尽可将这钱袋拿去怡心院辨认一下。” 顾瑾璃接过那钱袋后,随意的看了几眼,然后推到亓灏的手边,淡淡道:“要问这府中谁最了解王妃,王爷要是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王爷您看看,这是不是王妃的东西?” 亓灏看着顾瑾璃的眼神透着一股复杂,视线落在那钱袋上,他动了动唇,半晌才道:“来人,将锦瑟拖下去斩了!” “王爷饶命啊,主子饶命!”锦瑟一听,吓得赶紧又用力磕了几个响头,脸上的眼泪混合着鼻涕,总之瞧着无比的狼狈。 “咚咚咚”,她见亓灏并未松口,而顾瑾璃也没给她一句求情的话,磕头磕的更厉害了,连哭声也比刚才更大。 随着亓灏一声令下,门外的两个侍卫便冲了进来,一左一右的站在锦瑟身边,打算将她给拖出去。 “等会。”忽然,顾瑾璃开口了。 她站起身来,缓缓走到锦瑟身前,居高临下道:“锦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告诉我,你还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我……我……”锦瑟也猜不透顾瑾璃这话是在试探自己,还是要她坦白从宽,然后在她全盘托出后能饶过自己。 支支吾吾的“我”了半天,还是没有下文。 既然锦瑟这次是为尹素婉办事,可见她是尹素婉的人。 而尹素婉不仅自己在背后里加害顾瑾璃,还在顾瑾璃身边安插了锦瑟,这样的心思真是深的可怕…… “说!” 亓灏眼底冒着的两团怒火,似乎能将锦瑟给点燃,低吼一声,他攥着的拳头也重重的捶了一下桌子。 锦瑟吓得尖叫一声,然后一五一十的将自己做过的那些恶事仔仔细细,清清楚楚的交代了出来。 说罢,她一边嚎啕大哭,一边继续磕头求饶道:“王爷,主子,奴婢知道错了!” “一切都是王妃指使奴婢做的,奴婢不敢不从啊!” 即便是锦瑟将罪名推到尹素婉头上,可还是改不了一死的结局。 手一挥,亓灏毫不留情道:“拖出去!” “王爷。”顾瑾璃拉住亓灏的手,突然道:“斩了锦瑟太残忍了,要不然就将这剩下的‘七煞粉’赐给她吧。” 亓灏眸光暗了暗,目光落在顾瑾璃按着自己的手上,点了点头。 第142章 习惯就好 锦瑟跪行着爬到顾瑾璃面前,用力抱着她的大腿,嘶声力竭的哭嚎道:“主子,奴婢真的是被迫的!” “看在奴婢之前从未做过任何伤害你的事情上,求求您饶了奴婢这次吧!” “呜呜……主子……” 一把鼻涕一把泪,锦瑟哭的好不凄惨。 顾瑾璃冷冷的看着锦瑟,脑海中又浮现出当日金梅似乎也是这样装可怜来博取自己的同情。 毫不留情的拂开锦瑟的手,顾瑾璃转头对荷香幽幽道:“将‘七煞粉’赏给她。” 荷香这是头一次见顾瑾璃这般决然,愣了一下,然后拿着那药粉往锦瑟身边走去。 锦瑟没想到顾瑾璃竟来真格的,面色煞白的往后退,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荷香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所以也有些紧张,她想象着以前在相府的时候偶尔遇到刘嬷嬷给小丫鬟喂毒的模样,便狠下心来,一把捏住锦瑟的下巴,将药粉往嘴巴里灌。 “呜呜……我不要!”锦瑟扑腾的力气太大,不仅将药粉打翻在地上,而且还将荷香的手给抓伤。 “来人,将她拖出去,剁成肉酱喂狗!”忽然,亓灏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一脸的阴寒。 “哗啦啦”,门外的两个侍卫闻声进来,一左一右的架起锦瑟就往门外拖。 “王爷饶命,都是王妃指使我的,我是无辜的!” “呜呜……主子,求求您救救……” 锦瑟两腿一软,像是死狗一样被拖了出去,那叫喊的声音也渐渐消失在了门口。 顾瑾璃瞧了一眼荷香被锦瑟抓伤的手背,又偷偷看了一眼面若寒霜的亓灏,不自觉的握紧了茶杯。 还记得之前亓灏处置翠屏和金梅的时候,虽说下的是“杖毙喂狗”的命令,可其实也就是杖毙丢去了乱葬岗,尸体大多还是有个全尸的。 而锦瑟,亓灏竟下令将她剁成肉酱? 先不管侍卫到底是否真的会这么做,旁人只听上去就觉得有些瘆得慌。 当然,这也能看出亓灏是真的发怒了。 这也并不奇怪,毕竟锦瑟一口将尹素婉给吐了出来,亓灏即便是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恐怕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了…… 注意到亓灏攥紧拳头,顾瑾璃心中一动,于是又多瞅了他几眼。 他这般生气,是因为锦瑟下毒害自己? 还是说,因为尹素婉暴露了,所以他在担心她? 察觉到顾瑾璃在望着自己,亓灏转头,静静的看着她,眼底神色复杂。 深吸一口气,他将视线从顾瑾璃脸上移到桌上的饭菜上,语气低沉道:“吃饭吧。” 荷香见亓灏抬手拿起了筷子,于是极有眼力劲的将那盅有毒的粥给端了下去。 发生了锦瑟这样的事情,顾瑾璃原本以为亓灏不会再有吃饭的心思了。 见他每道菜都夹了几筷子,便也收拾起心思,埋头吃起饭来。 二人谁都没有说话,房间里很是安静,仅能听到彼此咀嚼的声音。 饭大概吃了一半的时候,亓灏终于开了口,“对于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此时顾瑾璃的嘴巴里正被凤凰卷给塞得满满的,她瞪大眼睛看着亓灏,一边费力的将凤凰卷给咽下去,一边放下筷子起身拿茶壶。 不过,亓灏比她动作快了一步,将顾瑾璃的杯子里添上了茶水。 他的手不经意之间触碰到了顾瑾璃的手,那丝丝凉意却让她的脸红了起来。 端起茶杯,她努力将嘴里的凤凰卷给冲了下去。 轻咳两声,顾瑾璃小声道:“王爷问我的意思?” 亓灏“嗯”了声,沉沉的目光让顾瑾璃一时之间张不开嘴。 这件事情,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将锦瑟直接暴露在亓灏面前的目的,只是忍不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自己身边的人。 而锦瑟又是受尹素婉指使,若说私心里没有对尹素婉产生怨恨,这是不可能的。 顾瑾璃不是圣人,即便是她平时不争不抢,淡然如水,可当触及到她的底线,也总会有忍不住要爆发的时候。 毕竟,她也是个有血有肉的凡人。 所以,自然也有将尹素婉的丑恶嘴脸曝光的私心。 动了动唇,顾瑾璃垂下眸子,难得的违心道:“妾身如何想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爷怎么想的。” “阿顾。”亓灏看着顾瑾璃良久,最终没了下文。 轻叹一声,他再次拿起筷子,夹着菜继续吃了起来。 顾瑾璃秀眉微皱,也不明白亓灏这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忽然想到什么,她试探道:“王爷,以后能不能不要喊我阿顾?” 亓灏手中的筷子一顿,脸色更阴沉了几分:“为何?” 顾瑾璃盯着他冷冷的目光,诚实道:“不好听。” 亓灏又想起了顾成恩喊她的“阿璃”,薄唇紧抿,“习惯了就好听了。” 他的语气坚决又霸道,似乎只要顾瑾璃敢说一个不字,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瞧着亓灏这么较真,顾瑾璃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决定不与他计较。 无论是“阿顾”还是其他,名字最多算是个代号罢了,管亓灏喊自己什么,随便吧! 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顾瑾璃一边剔着鱼肉里的鱼刺,一边道:“王爷,芙蕖院地方不大,院子里的下人也用不了太多。” “上次跟锦瑟一块拨过来的还有个叫做胭脂的丫鬟,妾身觉得其他院子可能更需要人手,所以还是将她拨出去比较好。” 说的好听是哪里需要将胭脂安排到哪里去,其实彼此都心知肚明,这是对胭脂的不放心。 “你院子里的丫鬟,自己决定就好。”亓灏面无表情,声音也听不出任何情绪。 顾瑾璃“哦”了声,心想着亓灏吃了这么久的饭怎么还不走。 不是说她心疼这些饭,而是觉得气氛很尴尬,毕竟也没什么话题可聊,难道要这么干坐着? 就是吃饭,饭也总有吃完的时候吧? 将顾瑾璃心不在焉的表情收入眼底,亓灏抿了口茶,闷声道:“本王还有些事情,你慢慢吃。” 说罢,他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她的不自在,他怎可能感觉不到? 尹素婉永远是横在自己与顾瑾璃之间的一根刺,如今这根刺被无限放大,当真以为自己还能稳坐在桌前气定神闲的吃饭吗? 问顾瑾璃怎么看,只是想知道她内心里最真实的想法罢了。 毕竟,自打嫁入宁王府后,以前、现在,她都受了不少委屈。 但凡是她说的,在不妨碍大局的情况下,他都会满足她的。 然而,她说她的意见不重要,也不知道是真心话,还是在虚与委蛇…… 要问他为什么还继续坐在这里?还不是想多跟她待会…… 可瞧着顾瑾璃那模样,所以他还是不让她坐立不安了。 “呃……”大概是亓灏走的太突然,所以顾瑾璃没反应过来。 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舌头一疼,她倒吸一口气。 原来,鱼肉里还藏着一根细小的没被剔出来的鱼刺。 舌头被狠狠扎了一下,她的眼泪也跟着出来了。 亓灏听到了后面的吸气声,脚步一停,回头看了顾瑾璃一眼,见她眼眶发红,剑眉不自觉的皱起。 顾瑾璃湿漉漉的眸子与亓灏对视,脸又烧了起来。 亓灏眯着眼睛,注意到她碟子里的鱼刺后,薄唇间蹦出两个字来,“笨蛋。” 话落,他出了房间。 顾瑾璃没错过亓灏刚才眼中嫌弃的眼神,有些生气起来。 要不是因为他,她还能被鱼刺扎到? 翻了个白眼,她手里的筷子使劲的戳着盘子里的鱼。 待那鱼肉被戳的稀巴烂后,她的气才消了。 秋菊院中,雪琴一边给柳夫人按摩着肩膀,一边将刚从外面听来的消息给柳夫人说着:“据说那锦瑟是王妃之前安插在芙蕖院的,今个事情败露,这不被王爷派人给剁成了肉酱喂了狗。” “剁成肉酱?”柳夫人听罢,语气有些惊讶:“怎么说锦瑟都是王妃的人,王爷这次竟下手这么狠?” 摇着头,雪琴一阵唏嘘:“啧啧,锦瑟连个尸身都不曾留下,也真是可怜呢!” “呵呵,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柳夫人冷笑一声,将雪琴的小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拿下来握在了手中。 一边轻轻揉捏着,她一边幽幽道:“飞雪现在怎么样了?” “玉夫人死后,玉露院的一些丫鬟有的被周管家调去了其他院子,不过飞雪还是留在原处,在玉露院里做打扫工作。”雪琴想了想,低声道:“主子是有什么想法吗?” “找个机会给周管家说说,将飞雪要过来。”柳夫人低头亲了一下雪琴白嫩的手背,一字一句道:“该怎么做,你应该懂。” 玉夫人之所以会走向那么一条不归路,其中也有飞雪的推波助澜,乱出馊主意。 而飞雪,是被柳夫人给收买的。 所以,斩草不除根的话,会贻害无穷。 允诺过给飞雪一大笔银子,然后放她出府,可是这世上没有几个人的嘴巴是严的。 既然搀和到这后院中的阴谋算计中来了,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又有几个人能全身而退? 主子聪明的话,尚且还可能有一丝苟且偷生的机会。 而下人,大多都做了替死鬼…… 雪琴跟在柳夫人身边这么多年,又怎可能不知道柳夫人的意思? 脸上染上一抹绯红,她羞涩的点点头,然后飞快的跑出了屋子。 望着雪琴离开的背影,摸了摸刚才吻过她手背的红唇,柳夫人勾起的唇角溢出一丝冷意,喃喃道:“傻丫头啊!” 眸子里闪过一丝挣扎,她还是决定按着自己的计划走。 相府中,大夫人站在顾瑾琇的门外,一边轻轻敲着门,一边沙哑着声音哽咽道:“瑾琇啊,你快开开门吧,不要再吓唬母亲了!” 自打顾瑾琇从井里被救出来后,整个人便陷入了不吃不喝的状态。 不仅如此,她还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任何人都不见。 因此,大夫人便一直提心吊胆的在外面苦口婆心的劝着,奈何里面还是一丁点动静都没有。 “老爷,这可怎么办呀!”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她在门口一圈圈的转着,焦头烂额。 捧在手里十几年的宝贝疙瘩就这么被人给*了,这无论搁在哪家父母亲身上,谁都受不了。 一夜之间,不仅大夫人像是苍老了十岁似的,就连顾淮同样如此。 身为当朝丞相,府中竟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心里怎能不憋屈? 咬着牙,他瞅着大夫人蓬头垢面的模样很是心烦,因此说出口的话也有些冲:“怎么办?这都是你教导的好女儿!” “我说了多少次,不要瑾琇到处乱跑,你不仅不好好教导她,还放纵不管,这不怪你又怪谁!” “还有你那个畜生侄子,同样也都是被你们国公府给惯坏的!” 从顾瑾琇神志不清的只言片语中,大夫人和顾淮便隐约猜到了蹂躏她的人是姜源生。 一怒之下,顾淮便提着鞭子直冲到了国公府,谁知道姜源生竟倒打一耙,说相府的二表妹勾引自己不成,还恶毒的戳瞎了自己的眼睛。 老国公和姜尚书一直将姜源生当个小祖宗似的供着,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国公府的独苗被人伤了,他们肯定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刚好姜尚书也要动身去相府找顾淮讨个公道的,见顾淮既然已经主动上门了,于是双方便怒不可遏的理论了一番。 面对眼睛上被包着厚厚的纱布,颠倒是非的姜源生,顾淮实在是忍无可忍,将顾瑾琇与顾瑾璃身份对换的事情挑明。 老国公和姜尚书是知情的,要不然也不会在大夫人因顾瑾璃讹了镯子后,帮大夫人去刺杀她。 只是,姜源生是确确实实的被蒙在鼓里的。 毕竟,他这么个好吃懒做又不务正业的人,知道这么多有什么用? 不仅没用,还会惹出更多麻烦来! 到时候顾瑾璃和顾瑾琇代嫁之事,想必也就瞒不住了…… 不过,正因为瞒着姜源生,日子久了,老国公和姜尚书便忘记了没有知会过姜源生这件事,也就没料到会有亲表哥将亲表妹*的事情发生…… 姜源生是老国公的亲孙子不假,可顾瑾琇到底也是老国公的亲外孙女。 所以,老国公便亲自拿着拐杖狠狠的打了姜源生十几棍子。 此外,姜尚书虽心疼这个儿子,可当着顾淮的面,也只能任老国公的拐杖打在姜源生身上了。 不过,可气的是,姜源生还是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 他一直以受害者的姿态自居,忿忿不甘的吵嚷着自己是无辜的。 一切责任都在顾瑾琇身上,谁让她没有一开始就坦诚自己身份的? 可是要知道,即便是顾瑾琇在被欺侮的过程中一遍遍说着自己不是“顾瑾璃”,但当时那种情况下,恐怕只要是个人就以为那是顾瑾琇的脱身之计吧? 反正,不管怎么说,打死姜源生都不可能松口。 顾淮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自己的清清白白的女儿,被人玷污就罢了,还被泼了脏水说是引诱未遂? 而这泼脏水的人,事到如今还一个劲的狡辩,他怎能咽得下这口恶气? 不顾姜尚书的阻拦,顾淮捏着姜源生那营养不良的后脖颈,就要捉他去相府问罪。 打归打,但一定要在姜源生和顾瑾琇之间选一个,老国公肯定还是得站在姜源生这边。 怎么说姜源生都是以后要继承国公府家业的人,总不能真看着姜源生有去无回。 想着二人都是表兄妹,老国公便提议干脆让姜源生娶了顾瑾琇算了。 可顾淮听罢,恨不得一把掐死姜源生的打算。 就算顾瑾琇不能嫁给宣王,可也不至于嫁给姜源生这等一事无成,昏庸无能的浪荡子弟。 二话没说,顾淮扬起手里的鞭子丝毫不顾及情面的甩在了姜源生的身上。 待那十几个鞭子落下,姜源生鬼哭狼嚎,疼得满地打滚。 将心中郁气发泄出来后,顾淮才离开国公府。 只是,回来后看到哭哭啼啼的大夫人,他的火气不禁又旺盛了起来。 “老爷,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也是不想的!”大夫人这时正心痛的厉害,听到顾淮这气话后,身子气得颤抖。 “你只知道怪我让瑾琇乱跑,可是……” “咣当”,忽然房间里传来了一声巨响,听着好像是桌子、椅子倒在地上的声音。 “夫……夫人,不好了!” 大夫人的话被打断,只见趴在门上,用手指戳了一个洞的刘嬷嬷慌慌张张的转头道:“大小……小姐她……她上吊了!” “什么?!”大夫人一听,两腿瞬间瘫软在地上。 她费力的攥着顾淮的衣袖,又大哭起来:“瑾琇,我的瑾琇……” 前门和后窗等都被顾瑾琇从里面给锁起来了,所以要是有人想进去,也只能用简单粗暴的方式了。 “砰!”,顾淮一脚踹开了门,进去后见顾瑾琇果然躺在了地上大惊失色的喊道:“瑾琇,你醒醒,醒醒啊!” “瑾琇,呜呜呜,我可怜的女儿啊!”大夫人也跟着进来了。 她蹲在顾瑾琇的身边,吵得顾淮的头又疼了。 伸手在顾瑾琇的鼻间探了探,他对刘嬷嬷道:“快,快去找大夫!” 刘嬷嬷应了声,立马冲出了院子。 顾淮额头上青筋暴露,咬牙切齿道:“姜源生!” “造孽啊,造孽!”瞧着顾瑾琇脖子上那粗绳子勒出来的青紫痕迹,大夫人仰天痛哭。 整个房间里,都回荡着大夫人凄惨悲绝的哭声。 可是,顾瑾琇并没死,虽说绳子够粗,但她系的太松,所以才摔了下来。 昨日被人蹂躏了一番,今日又滴水未进,便晕了过去。 大夫来后把脉后,开了副药也就走了。 夜色沉沉,夜间的风越来越凉了。 双儿将窗户关上后,小心翼翼的看着尹素婉沉着的脸,小声道:“主子,时候不早了,您早些睡吧。” “你觉得我现在还有心思睡觉?”尹素婉抬眸,眼神阴郁,“锦瑟死了,看来王爷这次,是发了狠的。” 点点头,双儿又道:“对了,胭脂也死了,她的尸体漂在池塘里,被人发现了。” “胭脂?”府中的人对尹素婉来说,只不过是可随意摆布的棋子而已,所以对这胭脂尹素婉并未多少印象。 双儿道:“就是当初跟锦瑟一块被安排到芙蕖院的丫鬟。” “哦,一个丫鬟罢了,死了就死了。”尹素婉揉了揉眉心,语气冷漠道:“王爷人呢?” 双儿见尹素婉神色疲倦,便主动的走到身后给她拿捏着肩膀:“王爷还在书房里。” “王妃,老奴有要事禀告。”这时,桂嬷嬷推门而入,因为挨过板子,所以她走路很是吃力,像是一个臃肿肥胖的鸭子一样。 “何事?”一见到桂嬷嬷,尹素婉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桂嬷嬷偷偷瞄了一眼尹素婉,犹豫道:“可是,这件事情……老奴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桂嬷嬷,你当本王妃整日是闲人?要说快说,不说就滚出去!”尹素婉瞅着桂嬷嬷这忸怩的模样,不禁不耐烦的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桂嬷嬷见状,赶紧道:“王妃,今日二小姐在出府的时候半路上遇到了王爷,她……好像故意扑进了王爷的怀里。” “你说什么?”尹素婉一听,两眼瞬间迸发出一道冷光,死死的盯着桂嬷嬷,她努力压制住胸腔里的怒气:“你再给我说一遍,谁扑进了王爷怀里?” “二……二小姐。”桂嬷嬷被尹素婉盯得心头一跳,小声道。 怕尹素婉不相信似的,她又补充道:“老奴看的真切,二小姐和王爷是迎面走的,在王爷没靠近之前,她走路走的好好的,可王爷一走近,她就快跑了起来,这才直接撞上了王爷。” “王爷好心扶了二小姐一把,可二小姐就像是黏在王爷身上似的,就是磨磨蹭蹭的不起来,还是王爷主动放开手。” “王妃,瞧着二小姐看着王爷那眼神,老奴觉得真的有些不太寻常……” “混账!”尹素婉抬手将桌上的茶杯朝着桂嬷嬷脚下丢了过去,厉色道:“桂嬷嬷,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 “汐儿是我的亲妹妹,你敢在背后搬弄是非,这胆子是越发的大了!” 见顾瑾璃发怒,桂嬷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道:“王妃,老奴知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所以更是不敢撒谎。” “要不是亲眼所见,就是借给老奴一百个胆子,老奴也不敢在王妃面前编排二小姐。” 细长的指甲用力扣着桌面,尹素婉的面目在烛光的照映下显得极其扭曲。 半晌,她才声音阴涔涔道:“滚出去。” “是,是!”桂嬷嬷的后背早已沁出了一层冷汗,趁着尹素婉再次发怒之前,连忙退了出去。 双儿低着头,藏在袖子里的手紧张的绞在了一起。 二小姐真是越来越猖狂了,在心里偷偷觊觎亓灏也就算了,怎么还明目张胆的在宁王府里暗送秋波,投怀送抱? 她难道就不知道,这府中上下有多少双眼睛在暗处盯着? 最近尹素婉本就因为亓灏的事情而变得疑神疑鬼,现在又听了桂嬷嬷的告密,恐怕她当真会怀疑上二小姐。 看来,改日得给二小姐回去报个信了…… “你也出去。”尹素婉看着神游在外的双儿,突然道。 “是。”双儿应了声,便离开了房间。 尹素婉回想起尹素汐每次见到亓灏时,一声声那亲昵的“姐夫”,心里就像是被狼牙棒狠狠的捶了几百下似的。 亓灏是她的,从前、现在、以后,也只能是她一个人的! 任何人,都不能与自己抢。 柳夫人、顾瑾璃不可以,尹素汐更是不可以! 若是连自己的妹妹都生出这样的心思来,那这世上还有什么人是可信的? 望着一地狼藉,她幽幽道:“汐儿,倘若你也动了不该动的心思,那就别怪姐姐我心狠手辣了。” 吹了灯,屋子里的黑暗将她面上的阴狠遮盖了几分。 第143章 自找麻烦 第二日,顾瑾璃正对镜梳头,这时爱月端着盆子进来,神色有些不对劲。 瞥了爱月一眼,顾瑾璃问道:“怎么了?” “小姐……哦,不,主子。”爱月习惯性的张口喊“小姐”,可又想到昨日亓灏刚下过命令,便及时的改了口,“胭脂死了。” “嗯?”顾瑾璃一听,握着梳子的手一顿,皱眉道:“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知道,只听说一大早有人在池塘里发现了胭脂的尸体。”爱月想了想,道:“侍卫检查过池塘周围,并未发现任何打斗的痕迹。而且,胭脂身上也没有任何的伤,大家都说是不小心失足掉进去的。” 这个消息,有些太突然了。 昨日顾瑾璃还给亓灏说要把胭脂拨到其他院子里,而胭脂这么快就死了? 第一感觉告诉顾瑾璃,胭脂的死不是个意外。 冷笑一声,她脑海中浮现出的凶手便是尹素婉。 没办法,谁让尹素婉做坏事太多,最大的嫌疑人只能是她了。 毕竟,锦瑟是尹素婉的人,难保胭脂不是。 可能胭脂知道些什么内幕,尹素婉担心胭脂将她的阴谋给泄露出去,所以便先下手为强了…… 摇了摇头,顾瑾璃抿了抿唇,淡淡道:“嗯,我知道了。” 话落,荷香从外进来,掏出一封信递给顾瑾璃:“主子,二公子派人送来了信。” “二哥?”一听到是顾念时给自己的信,顾瑾璃一怔,接过来后将信封打开。 扫完内容后,她一边拆着头上的发钗珠花,一边道:“去准备一下,一会我们去明月湖。” “明月湖?咱们去那做什么?”爱月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 顾瑾璃自顾自的将头发束成男子发髻,沉声道:“二哥在明月湖上举行了一个‘游船诗会’,在府中待着也怪无趣的,咱们去凑个热闹。” 爱月想着确实有日子没出门了,点头高兴道:“好,奴婢这就去准备。” 说是准备,其实也就是将之前女扮男装的衣服找出来罢了。 很快,主仆三人装束好后,便一前一后的出了芙蕖院。 与此同时,亓灏也正从书房往外走。 杜江跟在后面,低声道:“王爷,胭脂的尸体已经处理好了。” 锦瑟虽死,但顾瑾璃似乎不放心胭脂,那么为了避免错怪好人,也本着不放过一个坏人的原则,亓灏又派杜江去查了一下胭脂的底细。 这一查果不其然,胭脂跟锦瑟一样,也是尹素婉安插在芙蕖院的人。 只是,胭脂平时太过默默无闻,不显山不露水,也没有任何动作,所以才没有暴露目标。 想着顾瑾璃昨日已经开口要将胭脂调离,亓灏便命杜江在晚上将胭脂打晕了,直接丢进了池塘里。 与其等着胭脂日后帮尹素婉行恶事,还不如自己提前解决了这个祸害。 一边往前走,他一边缓缓道:“怡心院可有什么动静?” 杜江回答道:“王妃听说胭脂死了,有些惊讶,但也没多说什么。” 尹素婉不是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面上不显而已。 锦瑟死了,尹素汐又被桂嬷嬷无意间发现了对亓灏的不轨心思,如今还在暗处潜伏的胭脂也莫名其妙死了,这一系列的事情扰得她心烦意乱。 以前,兴许还能找尹素汐来倾诉一下,但现在她宁可将所有的不快都烂在心里…… 所以,以不变应万变,她需要消停一些日子来避一下风头。 亓灏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芙蕖院那边,还是得多派些人。” “是,王爷。”应了声,杜江又道:“不过……这次给顾侧妃下毒的事情,王妃是受了尹二小姐的怂恿才决定动手的。” “尹素汐?”亓灏听罢,桃花眼中闪过一道犀利的冷光。 杜江点头,犹豫道:“王爷,不知道是不是属下的错觉,属下总觉得尹二小姐对您好像有些……” 后半句话未说完,因为看到了迎面走来的顾瑾璃、爱月和荷香三人。 见三人一身男子装扮,杜江便知道她们必定是要出门了。 偷偷瞄了一眼亓灏,他知趣的退到了一旁。 亓灏的眉头不自觉的微皱,声音听不出任何波澜:“出去?” 可能是昨日那顿饭吃的太难受,因此顾瑾璃现在看到亓灏也不自在。 没有看他,她低声道:“嗯,明月湖上有个诗会,我去看看。” 当然,她这闪躲的眼神看在亓灏眼里便是做贼心虚。 盯着顾瑾璃的目光越来越幽深,他薄唇轻启,不容置疑道:“本王刚好要去宫里一趟,你与本王一道。” 这话的意思,是要自己与他共乘一匹马车。 顾瑾璃张了张嘴,心里纠结了会,本打算拒绝,但见亓灏眯了眯眼睛,只好语气勉强道:“那就依着王爷的意思吧。” 亓灏走在前面,顾瑾璃离着他有两步远的距离跟在后面,再往后的便是荷香和爱月。 一行人到了宁王府后,亓灏和顾瑾璃先上了马车,随后两个丫鬟自觉地坐在了后面的小马车上。 车厢里,顾瑾璃与亓灏仍旧是面对面坐。 一袭白衣,面如芙蓉,即便是男子装扮,可眉眼之间还是掩不住那女子独有的倾城之姿。 视线落在顾瑾璃腕上那露出衣袖的半截银镯子上,亓灏又想起了顾成恩。 忍着心里的不舒服,他强迫自己不去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抬手撩开窗帘,他看向外面,淡淡道:“一会本王办完了事,去接你。” “啊?”顾瑾璃听罢,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惊讶。 咽了口唾沫,她直直的瞅着亓灏棱角分明的侧脸,脑袋飞速的转动着。 送她去明月湖就罢了,怎么还要亲自把她接回去? 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亓灏这虽算不得什么献殷勤,可是也太反常了吧? 余光瞥见了顾瑾璃那盯着自己一脸深究的神色,亓灏转头,深深的看着她,“本王带你去一个地方。” 顾瑾璃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什么地方?” 亓灏沉声道:“南山。” 顿了顿,大概是怕顾瑾璃多想,他又补充道:“本王心情不好,你陪本王去散散心。” “南山……”喃喃的重复了一遍,顾瑾璃的心狠狠的抽搐了一下。 之前,亓灏说要带着她去清水寺看金莲,尽管清水寺就在南山山脚下,可她没有太多感触。 唯独这“南山”二字,无意之间却戳中了她的泪点。 鼻子有些发酸,她忍着即将落下的眼泪,声音发梗道:“知道了。” 她不知道亓灏为什么会心情不好,可既然他要她陪着,那她便陪着去就是了。 那个自小生活了多年的地方,自己似乎真的好久没有回去看一眼了…… 正是因为知道南山对于顾瑾璃的意义不同,所以亓灏才想带她回去看看。 亓灏“嗯”了声,不再言语。 很快,马车便到了明月湖。 湖中飘荡着众多大大小小的花船,岸边也聚集了许多人。 在顾瑾璃起身下车的时候,亓灏冷不丁道:“万事小心,莫要给本王惹麻烦。” “呃……”顾瑾璃一愣,随即闷声道:“王爷多虑了,向来都是麻烦找我,我从来不会自找麻烦的。” 将帘子甩下,顾瑾璃下了马车。 亓灏听出她话里那透出来的不满,不自觉的勾起了唇。 撩开窗帘一角,他看着她带着爱月和荷香钻入人群,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走吧。” “驾!”的一声,马车便“哒哒哒”往宫里方向走去。 宫中,欢儿扶着丽妃,主仆二人在花园里散步。 丽妃之前挨了罚,身上的伤如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恰好今日阳光又好,所以便忍不住出来透透气。 望着那花圃中开得正盛的花,她幽幽的叹了口气:“唉,浈儿都在边关那么久了,本宫每每想起他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这心里头就揪得厉害啊!” 欢儿摇着头,也感慨道:“主子,太后她老人家是铁下心不让清王回京了,之前咱们还能将希望寄托在皇上身上,可现在皇上他已经被瑶妃那个小狐狸精给迷住了,想来要清王回京,真是比登天还难啊!” “哼,太后那个老妖婆还能有几年活头?”丽妃听罢,冷笑道:“本宫的浈儿才二十二,大不了我们母子陪她耗到底,看看谁能耗得起!” “欸,奴婢倒是有一个计策,不知可行否。”欢儿眼珠子一转,忽然计上心头,附在丽妃的耳朵,低声道:“要不然您装病,装的厉害点。” “母妃病重,儿子回来看望您,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就算太后再不愿意,可也不能拂了清王的一片孝心。” “只要清王能回来,这以后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丽妃一听,眼睛一亮,“你说的对,玉淑现在也在京中,若是能让浈儿和玉淑成亲,浈儿就是南阳的郡马了,太后她要是还不依不饶,那就是不给南阳面子了。” 按理说,清王是太后的亲孙子,与太后的关系应最是亲密,然而太后不喜丽妃,更不喜嗜杀成性的清王,所以这个孙子在太后的心上根本没半点地位。 要不然,一开始太后也不会对清王动了杀心。 当然,太后对清王这般,清王和丽妃母子也是同样如此。 皇家无亲情,有的只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欢儿竖起大拇指,笑得谄媚道:“还是娘娘高明,让清王以南阳王女婿的身份在京中,太后不好说什么。” 丽妃得意的抬手抚了抚发髻,不紧不慢道:“皇后和德妃近日可有动静?” 欢儿道:“皇后娘娘分身乏术,近日一直在照顾八皇子。德妃娘娘还是老样子,不过宣王和轩世子来往倒是有些频繁,似乎很是中意玉淑郡主。” 顿了顿,她又道:“对了,宣王也有将曦月公主嫁给轩世子的意思,就是不知道轩世子怎么想的了。” “呵,德妃这女人,整日里装出清心寡欲,与世无争的模样,可她这一对儿女可不安分!”丽妃眼底划过毫不掩饰的鄙夷之色,语气也嘲讽道:“曦月一个登不得台面的丫头,哪里比得上本宫的华琼?这普天之下,也只有华琼才能配得上轩世子这般谪仙似的人!” 欢儿附和道:“娘娘说的对,华琼公主乃金枝玉叶,天之娇女,确实是无人能及的。” 丽妃轻哼一声,忽然想到今儿早没见到华琼,于是问道:“对了,华琼去哪里了?” 欢儿支支吾吾道:“华琼公主她……她去明月湖了。” “顾二公子在明月湖举办诗会,华琼公主听说尹大公子也会去,所以就……” 见丽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欢儿便连忙止住了后面的话。 “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丽妃的两条眉毛拧成一根绳子,绞着帕子不悦道:“本宫不知道给她说过多少次了,离着尹家那小子远点,多与轩世子亲近,她怎的就是不听!” 双儿一边给丽妃扇着扇子,一边安慰道:“娘娘息怒,公主还小,可能一时还没绕过弯来。看轩世子这意思,好像要在京中久住,但凡他和玉淑郡主一日未离京,咱们清王爷和公主就有机会的。” “唉,话虽是这么说,可那虎视眈眈的人那么多,本宫怎能不着急呢!”揉了揉眉心,丽妃刚打算转身往一旁的小路走去,却忽然听到了两个女子的声音。 “公主,您这么好,世子肯定会喜欢您的。” “竹染,你胡说什么呢,轩世子风华无双,怎么会喜欢我这样丢在人群里一抓一大把的人。” 话虽是这样说,可能听出曦月语气里的娇羞忸怩。 叫做竹染的小宫女又道:“瞧公主这话说的,世子怎么就看不上您了?您性子温和又善良,难不成他不喜欢您,会喜欢华琼公主那种泼辣蛮横的女子?” 曦月连忙捂住竹染的嘴巴,警惕的往四周望了一下,随即松开手,嘱咐道:“嘘,竹染,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你可不能再说了,要是让人给听了去,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不仅是你,我和母妃也会受牵连的!” 竹染见曦月面色肃然,点点头,忐忑道:“公主,奴……奴婢知道了。” “好了,咱们出来也够久了,快回去吧。”曦月拉着竹染,刚要往回走,却听得一道冷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曦月丫头,难道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那声音,熟悉无比,不是丽妃又会是谁? 曦月身子一僵,与竹染对视一眼,二人面上都是惶恐之色。 战战兢兢的转过身来,曦月硬着头皮福了福身子,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曦月……见过丽妃娘娘。” “呵,难得你还知道给本宫请安。”丽妃冷笑一声,然后莲步轻移,缓缓走到曦月跟前。 抬手勾起曦月的下巴,她犀利的眸子里写着轻蔑之色:“就这么张平淡无奇的脸,还想傍上轩世子?” “人贵有自知之明,而曦月你连脸都没有,还谈什么自知?” 曦月的脸色煞白,身子颤抖不停。 不知是被这一番话给羞辱的,还是惧怕的,她眼睛通红,咬着唇任眼泪肆意流淌。 丽妃的手沾到了曦月的眼泪,一边用帕子擦着手上的眼泪,她一边嫌弃道:“怎么,本宫说你几句还委屈了?” 曦月低头,哽咽道:“丽妃娘娘说的都对,曦月……不敢委屈。” 瞧着曦月这怂样,丽妃又不禁将她与自己那不可一世的华琼公主比起来,越发的觉得曦月不小家子气,没有半点公主的风范。 “行了,别哭了,让旁人看到了,还以为本宫欺负你呢!”撇撇嘴,她扭动着腰肢得意的带着欢儿离开。 “公主……”竹染见丽妃走了,见曦月一脸泪痕,赶紧上前拿着帕子给曦月擦眼泪。 “哦,对了。”忽然,走了几步的丽妃又转过头来。 她冷冷的看着竹染,一字一句道:“日后,千万不要在人背后乱嚼舌根,否则再让本宫听见,某些人的舌头就别想要了!” 竹染下意识的捂住嘴巴,吓得两腿发软。 要知道,丽妃在这后宫的手段,可不亚于皇后。 皇后是表面温和细雨,背地里阴狠。 而这丽妃,明里暗里都不饶人…… 见竹染和曦月二人都畏惧的缩了缩脖子,丽妃才满意的扬长而去。 直到丽妃和欢儿没了人影,竹染才敢抬头,小声道:“公主,咱们回去吧。” 曦月攥着拳头,脸上挂着泪,良久才敛去眼中的恨意,点了点头。 明月湖上的某只花船上,顾瑾璃一身白衣迎风而立,身边是一身紫衣夺人眼目的陈泽轩。 在陈泽轩的身边,同样是一身紫衣,女扮男装的玉淑。 一人温润如玉,一人邪魅俊俏,另一人虽年纪小可面容也不失清秀。 三位翩翩公子站在那里,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眼球。 顾瑾璃和爱月、荷香三人原本是打算混在人群中观望的,可巧的是一下子被小船上的陈泽轩给看到了,所以盛情难却,她们主仆也只能上了船。 对面是一艘巨大的花船,那船能容纳一百多号人,都是今日来参加诗会,想要一举摘冠的才子们。 而观会的人,大多都在周围的小船上。 “咚”,清脆的铜锣声响起。 只见一个诗社的成员敲了一下铜锣,大声道:“各位诗友们,本次‘贤雅’诗会现在开始!” 本着以诗会友的原则,还请各位诗友们在半柱香的时间内,以‘秋’为题,作诗一首。 写的好的人,不仅可以加入诗社,还可以参与诗社最近编纂的诗歌总集。 “好!”热烈的掌声过后,才子们便开始认真作起诗来。 因为是即兴创作,所以有的人愿意自己苦思冥想,有的人愿意三五成群的结伴商讨,但不管如何,气氛很是融洽自在。 “顾侧妃可有什么好的想法?”陈泽轩一边摇着扇子,一边转头看向顾瑾璃。 顾瑾璃正看着大船上那一群谈笑风生的公子,听到陈泽轩问自己,先是一怔,随即诚实道:“没有。” 陈泽轩低笑一声,又问道:“看刚才顾侧妃那般专注,本世子还以为顾侧妃已经想好了呢!” 眸光微动,顾瑾璃看到了正低头往下四处寻望的顾念时。 想着他可能是在找自己,于是朝着他挥了挥手:“二哥。” 顾念时听到声音,循声望去,果真是看到了站在小船上的顾瑾璃。 “阿……瑾琇。”刚想张口喊“阿璃”,却见顾瑾璃对自己轻轻摇头,他及时改了口。 “雷子。”陈泽轩摆摆手,示意他将船靠近顾念时的大船。 “是,世子。”雷子应了声,然后划动着船桨靠了过去。 顾念时高兴的朝着顾瑾璃伸出手,将她给拉了上来。 随后,陈泽轩也扶着玉淑上了船。 “轩世子。”顾念时朝着陈泽轩拱了拱手,算作行礼。 陈泽轩点头,也算是打了个招呼。 毕竟,他们二人之前从未见过,再说身份上陈泽轩为南阳王世子,顾念时只是相府庶子,尊卑有别,总不能让陈泽轩也还一礼吧。 顾瑾璃想着上次回相府,顾淮好像又老了一些,便问道:“二哥,父亲他最近还好吧?” “父亲他……”顾念时面色一僵,眼神一闪,讪讪道:“父亲他很好,你莫要担心。”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能将顾瑾琇被姜源生*的事情告诉顾瑾璃,因此也只能撒了个谎。 顾瑾璃察觉到顾念时神色有些不自然,想着他可能是顾忌陈泽轩在场,有些话不方便说,所以也不点破,点点头,假意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陈泽轩的视线一直在顾瑾璃和顾念时二人之间来回打量着,突然轻笑一声,他开口道:“顾侧妃和顾二公子的感情真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母同胞呢!” “一母同胞”这几个字,乍一听有些刺耳。 虽说是用来形容他们二人感情好的,可不知为何总让人听着不舒服。 但瞧着陈泽轩脸上也并未显露出任何嘲讽之色,所以若是顾瑾璃和顾念时往心里去了,倒是他们小心眼了。 顾瑾璃笑了笑,淡淡道:“我们兄妹几个,向来感情都不错。” 尹子恪在路上耽搁了些时间,故而来的有些迟了。 顾念时眼尖,立刻发现了正从人群中往外走的尹子恪,于是挥手大声道:“欸,尹兄,这里这里!” 尹子恪抬头,目光刚好与顾瑾璃对上,清澈的眸子快速闪过一道亮光。 虽然那抹光芒转瞬即逝,可还是被陈泽轩给捕捉到了。 就在尹子恪打算上船的时候,胳膊却被人给拖住了。 “尹公子,这么巧啊!” 听着那娇嗲的声音,尹子恪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的人必定是华琼。 皱了皱眉,他满眼厌恶。 陈泽轩望着下面拉扯的二人,勾了勾唇角。 “大庭广众下,还请华琼公主放手。”尹子恪转身,眉眼清冷。 华琼见大船上的好多人正往这边看着,她轻咬红唇,不甘心的松开手。 “听说今个明月湖上有诗会,所以本公主便过来瞧瞧,竟没想到尹公子也会来。” 即便是尹子恪态度冷淡,可这依旧挡不住华琼见到他的热情殷切。 当然,这世上就是有一种人,他们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多日之前在长吟园里,诗社纳新活动后,尹子恪拒绝了华琼的表白,那时华琼心里多少怨恨尹子恪的。 可是,后来尹子恪因为意外偷听到郭明顺和尹太傅密谋之事而被禁足多日,所以华琼再没见过他。 这一别多日,对尹子恪的思念之情越发的深切,一颗心里满满都是他,哪里还有功夫去埋怨? 在得知今日顾念时在湖上举办诗会,华琼便提前派人打探了一番,确定了尹子恪也会出席后,她便躲在暗处守株待兔。 终于等到了他,她怎能放弃与他搭讪相处的机会呢? 尹子恪“嗯”了声,抬脚往大船上走去。 “尹公子……”华琼见尹子恪就这么丢下了自己,心里一急,紧紧跟了上去。 顾瑾璃瞅着华琼也上来了,微微蹙眉。 陈泽轩注意到了顾瑾璃这小表情,用扇子遮住一半脸,眨了眨眼睛:嬉笑道:“麻烦精来了。” 顾瑾璃听到陈泽轩竟称华琼为“麻烦精”,有些意外,但也赞同道:“确实要有麻烦了。” 玉淑看到陈泽轩与顾瑾璃之间的小动作,低下了头,脸色有些不对劲。 “顾兄,真是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尹子恪上来后,直接对顾念时拱手道歉。 “尹兄言重了,这诗会才刚刚开始,尹兄来的正好呢!”对尹子恪还了一礼,顾念时瞥见后面尾随上来的顾瑾璃,心中虽不情愿,但也还是行礼道:“见过华琼公主。” 华琼抬了抬下巴,目光在前方众人身上一扫,待见到顾瑾璃后,两眼冒出一道凶光,张口道:“顾瑾琇,你怎么在这里?” 顾瑾璃抿了抿唇,不欲理会华琼,随手指了一个方向,转头对顾念时道:“二哥,你带我去那边看看。” 顾念时自然知道华琼最是喜欢找茬,因此连忙道:“好。” “站住!”见顾瑾璃要走,华琼那股子作妖的劲头又上来了,厉喝一声,因此周围其他人侧目望了过来。 尹子恪脸色冷了几分,冷声道:“今日是顾兄办的诗会,公主若是有意扰乱,还请离开。” 他的话,大概太过不留情面,以至于华琼听罢,俏脸发白,颤抖着声音不敢置信道:“你……你说什么?” “顾兄,走。”尹子恪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拉着顾念时往前走。 顾念时也没料到尹子恪这次会如此强硬,反应过来后也拉着顾瑾璃一块走。 “尹子恪!”华琼见状,气得咬牙切齿。 可是,没出息的她还是跟了过去。 瞬间,这一行人都气势汹汹的往船中间去了。 在华琼经过陈泽轩身边的时候,他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轩世子,你笑什么?”华琼顿住脚,狠狠的瞪着他。 旁人仰慕他,敬畏他,将他夸成了天上有地下无的绝世好男人,可在她眼里,陈泽轩连尹子恪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长得比女人还娇媚,眼角还有一颗风情万种的泪痣,就这么个男人倒贴自己都懒得要!他们竟还拿着当菩萨一样供起来了,真不知道那些人是眼睛瞎了,还是审美差! 当然,陈泽轩是不可能倒贴华琼的,这一切只是华琼的自我感觉良好的过分后的意淫。 她看不上陈泽轩,同理,陈泽轩更看不上她这样一无是处,无知又蛮横的女人。 唇角的弧度渐大,陈泽轩语气慵懒道:“本世子想笑便笑,难道这也需要得公主允许吗?” 冷哼一声,华琼看了一眼一旁安静站着的玉淑,忽然想到了什么,她似笑非笑道:“听说最近宣王与玉淑郡主一直形影不离的,今个怎么没见着宣王?” “莫非,宣王又有了新欢,把玉淑郡主给抛弃了?” 对于与宣王来往密切一事,陈泽轩并未刻意隐瞒旁人。 毕竟,他是以玉淑的婚事来做挡箭牌。 男未婚女未嫁,有人想讨玉淑的欢心,这很正常。 若是被人冠上结党营私之命,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 何况,他次次都是光明磊落,也没给人留下任何把柄。 不过,在七皇子面前,陈泽轩又会有另一番说辞。 要说这玩弄人心,恐怕无人能玩得过陈泽轩了。 一边七皇子,一边宣王,还有其他人,每个人都是陈泽轩棋盘上的棋子,只有他掌控旁人,旁人暂时还没左右他的资格…… 宣王当然是想黏着玉淑一起来的,可无奈的是顾瑾琇被救醒后,仍旧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大夫人为了安抚她的情绪,只能派人将宣王请去相府。 不过,顾瑾琇被姜源生欺侮之事,肯定是不能透露给宣王的,只说顾瑾琇是被什么东西给吓住了。 宣王一开始再三找借口推脱,可后来次数多了实在是推脱不掉了,他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去了相府。 每一个女子都愿意将最好的自己给心上人,无论是容貌,还是身体,顾瑾琇也是一样。 若是搁在以前,宣王能来相府看望她,她必定是撒欢的奔到他的怀里去。 而如今,她的身体被姜源生那个畜生给玷污了,强烈的自卑和屈辱让她没脸再见宣王了。 只听得他在门外的声音,她就无地自容到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担心顾瑾琇情绪会再次失控,顾淮只好将宣王拉去书房谈事情去了。 所以,陈泽轩和玉淑身边便少了宣王这条小尾巴。 玉淑听罢,小脸涨红。 并非因为害羞,而是窘迫。 捏着袖子,她小声道:“华琼公主,我与宣王爷,不是你想的那样。” 华琼翻了个白眼,不屑道:“呵,本公主才懒得管你们这些破事!” 说罢,她发现尹子恪的人影已经不见了,便着急的抬脚往前追去。 注意到玉淑怏怏不乐,陈泽轩幽暗的眸子里泛着冷意,拍了拍她的肩膀,也跟了过去。 第144章 爱到痴狂 “桂魄初生薄露微,轻罗已薄未更衣。银筝夜久殷勤弄,心怯空房不忍归。”顾念时拿着桌上的一张诗笺,念完后,鼓掌道:“这首诗中并未写一个‘秋’字,可全句句透露出秋意来,妙啊!” 这时,旁边的一个公子笑着拱手道:“顾社长谬赞了。” 随后,顾念时又将一些好的诗作念了出来,尹子恪和其他人也适时点评一下。 华琼立在一旁,两眼直直的盯着尹子恪,像是猫见了老鼠似的,恨不得将他一口给吞下去。 她那*的眼光,尹子恪怎能感觉不到? 不着痕迹的转了转身子,他留给了华琼一个背影。 只不过,这一转身,竟面向了顾瑾璃。 顾瑾璃此时正一脸认真的听着顾念时在给其他人点评诗歌,自然没注意到尹子恪和华琼之间的动作。 尹子恪深深的看着她那安静的模样,心中一动,不禁低声问道:“顾侧妃能否作一首?” “嗯?”顾瑾璃一怔,指了指自己,“我?” 见尹子恪点头,她讪讪一笑,摇头道:“还是算了吧。” “来这诗会的人都是有才之人,你莫要谦虚。”陈泽轩摇着扇子,戏谑道:“不要忘记了,本世子可是你的手下败将呢。” “呵呵,什么谦虚,分明就是肚子里没多少真材实料,怕丢人现眼罢了!”华琼撇了撇嘴,声音虽小,可在场之人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因为刚才华琼对玉淑无礼,陈泽轩现在又见她将枪口对准了顾瑾璃,因此视线落在华琼最近有些长肉的腰身上,语气嘲讽道:“看公主似乎丰腴了一圈,想来过得很是充实,也必定不怕丢人现眼,要不然即兴给我们大家来一首?” 众人的眼睛都顺着陈泽轩的视线望去,在看到华琼的腰上果真是粗了不少,小肚子鼓鼓的,不禁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大多女子都想要维持一个曼妙的身姿,最是忌讳人说自己胖,何况是在心上人面前? 华琼贵为公主,更是如此。 “你!”有了双下巴的小脸涨得通红,她下意识的将衣服裹紧,窘得说不出话来。 “尹公子,顾社长,我的诗写好了,你们二位帮我看看!”这时,忽然不远处有一个公子对着这边喊道。 尹子恪与顾念时二人对视一眼,然后便抬脚离开。 华琼自然是跟着尹子恪的,而顾瑾璃也乐得华琼离开,所以便到一旁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她刚坐下,陈泽轩和玉淑也随之过来。 眉头微皱,顾瑾璃抬手端起一杯茶水来,掩去眼中的不悦。 尽管刚才陈泽轩间接的为自己解了围,可说不出为什么,总之她的心里现在是越来越抵触他了。 兴许……是因为心里装了一个人,所以对其他异性都会下意识的保持距离。 百无聊赖的随意扫了几眼那些正聊得尽兴的才子们,这个诗会并没有顾瑾璃想象中那么有趣。 想了想,她觉得可能这里有她不喜欢的人。 见顾瑾璃神色淡淡,陈泽轩挑眉道:“怎么,觉得无趣?” 心中暗暗佩服陈泽轩察言观色的能力,顾瑾璃真心觉得跟这样的人待在一起太过危险。 放下茶杯,她站起身道:“想到府中还有些事情。” 顿了顿,又看了一眼被人群包围的顾念时,沉声道:“还要麻烦世子替我给二哥传个话,就说我先回去了。” 说罢,拱拱手,她道:“轩世子,玉淑郡主,告辞。” 一直未开口说一个字的玉淑这才扯了扯唇,勉强笑道:“瑾琇姐姐再见。” “欸,刚好本世子也打算要回去,不如……”陈泽轩的话还未说完,却被顾瑾璃急声打断道:“不必,王爷会来接我的。” “哦?”陈泽轩见顾瑾璃拒绝的这么痛快,狭长的眸子里划过幽幽暗光,声音也跟着低沉了几分:“若是宁王爷特意来接顾侧妃的话,本世子便不送了。” “可若是顾侧妃因为不好意思而拒绝本世子,这倒是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多谢世子好意,王爷确实与我约好的。”顾瑾璃目光往岸边扫了一眼,心想着虽然亓灏答应了要接自己,可也没说具体时间啊! 要是他再不快点来,眼下就尴尬了! 陈泽轩给顾瑾璃倒了杯茶,“既然宁王爷现在还没过来,顾侧妃下了船也是干等着,而且岸边杂人又多,还是在这里坐着喝会茶吧?” 他的眼睛直直的看着顾瑾璃,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瞬间将她给卷了进去。 不知道为何,与陈泽轩对视的时间越久,她就觉得整个人的大脑好像失去控制似的,不听使唤了。 坐了下来,她点头道:“好。” 荷香瞧着顾瑾璃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好像是渐渐失去了焦距,越来越空洞无神,不禁心里一紧,“小姐?” 顾瑾璃眸光一闪,转头看着荷香,眼中再次集聚起光芒来,“怎么了?” “没……没事。”见陈泽轩神色莫辨的看向自己,荷香咽了一口唾沫,小声道:“您不是说要下船等王爷吗?” “哦,对。”顾瑾璃也纳闷自己为什么又坐了回去,不解的摇摇头,她对陈泽轩和玉淑点点头,“告辞。” 说罢,头也不回的下了船。 荷香在陈泽轩略带寒意的眼神下,也快步一同离开。 目送着主仆三人上了岸,玉淑忽然低声道:“哥哥,刚才……你对瑾琇姐姐用了‘秘术’吗?” 陈泽轩面色一僵,随即抬手轻轻在玉淑的额头上敲了一下,“什么都瞒不过你。” 这世上,除了雷子和玉淑之外,无人知道陈泽轩在年少时从高人处习得了一门能够蛊惑人心的秘术。 通过与人对视,便可控制人的心智,这秘术看似简单,实则需要耗费体内很大的元气。 雷子是陈泽轩的心腹,日日夜夜跟在陈泽轩身边,他知道这个秘密不足为奇。 至于玉淑郡主,发现陈泽轩使用秘术则是在小时候无意间撞见的。 而刚才,玉淑瞧着顾瑾璃的神色有异,便试探性的问一下。 “哥哥有年数没对人用过了,而今日却对瑾琇姐姐用,难道哥哥对瑾琇姐姐有什么想法?”咬着唇,玉淑终于将心中的疑问给问了出来。 在陈泽轩的眼中,玉淑单纯善良,只能是一只被人保护的小白兔。 这天地间所有的污秽,所有的邪恶,所有的不美好的东西,都不该让玉淑知道。 尤其是自己,这双手上不知道已经沾染了多少人的血,他不想让她知道自己血腥、阴狠的一面…… 毕竟,他是她心中清风朗月般的哥哥,是她自小当作榜样来看的英雄…… “玉淑不要胡思乱想。”笑了笑,陈泽轩将视线从玉淑脸上移开,“哥哥确实有很久没用过‘秘术’了,所以这才心血来潮的试一下,没想到这么多年没用,效果果真是差了许多。” “哥哥,使用一次‘秘术’,就会对身体造成一次伤害,你……”玉淑不相信陈泽轩的说辞,还想再说着什么,却见陈泽轩的视线忽然定格在了某个方向,而他的脸色也冷得像是镀了一层霜一样。 玉淑顺着陈泽轩看的方向望去,只见亓灏正骑着一匹马,英姿飒爽的朝着凉亭下的顾瑾璃奔去。 垂下眸子,她苦涩一笑,将所有心事都压了下去。 “哒哒哒”,马蹄声越来越近。 “小姐,不对,主子,王爷来了。”爱月转头,指着正在下马的亓灏道。 早上出府之前,顾瑾璃听着爱月这一口一个“主子”叫的就别扭的很,现在又听到她这么叫,便沉下脸来道:“我从未拿着你们当下人过,你们喊我主子,这不是跟我生分吗?” 爱月连连摇头,“小……主子,无论什么时候,您都是奴婢和荷香的主子,怎么会生分呢?” “罢了,随你们吧。”见亓灏还有两步的距离就要到了跟前,顾瑾璃站起身来,走了过去。 “王爷。” 亓灏“嗯”了声,然后对荷香和爱月道:“你们一会坐马车回王府。” 说罢,他足尖轻点,抱起顾瑾璃稳稳的落在了马背上。 “驾!”的一声,马儿掉头往南山方向走去。 “呃……”由于亓灏的话太快,竟让荷香、爱月有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感觉。 很快,杜江和马车便一同到了,她们两个丫鬟见亓灏带着顾瑾璃已走远,只好上了马车。 “唔……王爷,你慢点。”马儿的速度飞快,顾瑾璃坐在亓灏身前,听着耳边呼呼刮过的冷风,小脸有些紧张。 看不到亓灏的表情,只听得他道:“有本王在,怕什么?” 话虽是这么说,可顾瑾璃的身子还是绷得笔直僵硬。 亓灏没有说话,将原本搭在顾瑾璃胳膊上的两手移到她的腰间,一点点收紧,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闷声道:“本王不是说过,要你离着陈泽轩远些吗?” 一开始,他是没发现大船上的陈泽轩和玉淑的。 在抱着顾瑾璃上马的那一瞬间,他竟好巧不巧的瞥见陈泽轩了。 而当时陈泽轩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在顾瑾璃身上,这让亓灏心里不舒服起来。 毕竟陈泽轩对顾瑾璃早已生出了不安分的心思,在自己刚才不在顾瑾璃身边的这么长时间里,谁知道他有没有对她做过什么?又说了什么话? 而且,顾瑾璃身上好像还沾了一丝陈泽轩平时用惯的熏香。 可见,他们离得是有多近…… 肩膀上忽然多了个脑袋,亓灏温热的呼吸贴在耳边,顾瑾璃的脸猛地一红,拽着马缰的手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了。 想到多日之前,陈泽轩将自己送到王府门口被亓灏遇见了,那时亓灏很是不悦,她便小声解释道:“我也没想到今日会在明月湖遇到轩世子。” “他刚才说要送我,我拒绝了。” “哦。”亓灏听罢,面色缓和了几分,可也没再言语。 顾瑾璃听着后面没了动静,也不知道亓灏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张了张嘴,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静下心来好好骑马。 由明月湖到南山,亓灏选取了一条极为安静的小路。 途中路过一片树林,还未靠近的时候,只见亓灏冷不丁的勒住了马缰。 “吁”的一声,马儿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顾瑾璃不解,问道。 亓灏薄唇紧抿,他警惕的扫了一圈安静的连一声鸟叫虫鸣都没有的周围,调转马头,扬起马鞭,随后狠狠的落在了马屁股上。 随着他“驾!”的一声,紧接着身后有密密麻麻的冷箭射了过来。 “呼啦啦”,一大群黑衣人从树上飞身落下,将顾瑾璃和亓灏包围得密不透风。 为首之人一身黑衣,同样骑在高头大马上。 顾瑾璃望着他脸上狰狞的面具,不自觉的抓紧亓灏的袖子,“我认得他,他是那日掳走我的人。” 那样一张恐怖的面具,那样一次惊心动魄的经历,她又怎可能不记得? 不止是顾瑾璃记得,就连亓灏自己也不会忘记当日与他交手的人是谁。 毕竟,那样丧心病狂,极端偏执的一个人,这似乎还是亓灏这二十年来遇到的第一个! 将脸贴近顾瑾璃的脸几分,亓灏摸出腰间的软剑,声音沉稳有力:“本王在,没什么可怕的。” 还是与刚才同样的话,但这次语气中却带着一丝安抚人心的力量,让顾瑾璃紧绷的身子放松了下来。 大概是顾瑾璃与亓灏二人的姿势太过亲密,惹恼了那人,大手一挥,他示意手下们开始动手。 “嗖嗖嗖”,又是一阵冷箭射来。 一个飞身,亓灏抱着顾瑾璃落到了远处的大树上,而身下的马儿早已被射成了一个马蜂窝。 “砰”的一声,倒地身亡。 几个黑衣人也飞到了上面,开始前后左右四个方向缠着亓灏。 尽管树枝很粗大,但毕竟不如在地面上施展自如,再加上怀里还抱着个人,所以亓灏跟对方打了一会,还是回到了地上。 耳边是近在咫尺的打斗声,在亓灏与黑衣人缠斗的时候,顾瑾璃一直紧紧搂着亓灏的腰。 依着以往几次遇刺的经历,她闭着眼睛,努力咬着牙,不发出声音来,以此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因为她知道,对方人多,亓灏就是武功再厉害,也抵不过那些人的车轮战。 而自己,手无寸铁之力,当下能做的,便是不给他添麻烦……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厮杀声越来越大,顾瑾璃的身子随着亓灏的动作来回的转来转去,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重,她还是忍不住的睁开了眼睛,声音发紧道:“亓灏,你有没有受伤?” 一脚朝着扑过来的黑衣人的胸口,亓灏手腕翻转,甩出了一连串让人眼花缭乱的剑花来,随即一个飞身,劈向了身后的黑衣人。 大概是亓灏的速度太快,以至于那黑衣人没反应过来,脑袋瞬间被劈成了两半。 血溅了亓灏一脸,也惊得顾瑾璃面如土色。 有一滴血刚好溅在了顾瑾璃的眉间,仿佛凭空多出来的一颗红色朱砂痣,妩媚又刺眼。 亓灏抬手将那滴血替她擦掉,扫了一眼地上那横七竖八的尸体,然后又转头看向马上那沉住气的人,眸光暗了暗。 “呲!” 忽然他反手又是一剑,刺中了从身侧猫着腰准备偷袭的黑衣人。 眼见原本包围的黑衣人们剩下的寥寥无几,那人终究坐不住了。 将身后的长弓挽起,他眯着眼睛,将利箭对准了在与为数不多的黑衣人纠缠的亓灏。 利箭划破长空,带着强烈的杀意直直朝着亓灏逼近。 “小心!”顾瑾璃大叫一声,立刻用力推开了亓灏。 那人见亓灏躲开,抽出系在马背上的剑,提气飞向亓灏。 冷光闪闪,两道黑色的身影如两条黑龙一样,打得难舍难分。 因为之前二人已经交过手,故而对彼此的招数套路都很是熟悉。 不分上下,见招拆招,果真是敌逢对手,让其他刺客都无法插手进去。 然而,落单的顾瑾璃却危险了。 就在亓灏正与顾成恩打得天昏地暗的时候,忽然有一个黑衣人将刀背一反,准备朝着顾瑾璃的后脖颈砍去。 亓灏的余光瞥见,面色一变,他用力将自己手中的剑朝着那黑衣人丢了过去。 那剑带着一股凌厉霸道之气,直直飞向顾瑾璃的面门。 顾瑾璃自然不知道自己身后有刺客,因此见到那飞来的冷剑时,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 在那剑锋越来越近的时候,她忘记了躲开,攥着拳头闭上了眼睛。 这姿态看在亓灏眼里,竟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意思。 而看在顾成恩眼中,则是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当然了,那时的顾瑾璃满脑袋空白,除了惊讶之外,已经没功夫去思考为什么亓灏为何会突然将剑丢向自己。 直至身后“砰”的一声,她才猛然回头。 待看到地上躺在血泊的黑衣人后,恍然大悟。 与此同时,顾瑾璃又听到了“砰”的一声。 顺声望去,只见亓灏在分神的时候,被顾成恩一掌打在了地上。 那一掌,顾成恩是用了十成的力道,因此亓灏吐了一口鲜血后,捂着胸口重重的咳嗽了起来。 “亓灏!”顾瑾璃见状,小脸煞白。 疾呼一声,她提着裙子就要往亓灏身边跑。 看着顾瑾璃脸上那毫不掩饰的焦急神色,顾成恩眼底的杀意更浓。 抬手举起手中的剑,他毫不留情的刺向亓灏的心窝。 顾瑾璃眸光一闪,手摸向了手腕,触动了银镯子的机关。 “嗖嗖嗖”,瞬间,数枚细小的银针如蝗虫一般朝着顾成恩飞去。 猝不及防的打在他的手背上,使得他的剑刺偏了。 亓灏就地滚了几圈,离得顾成恩远了一些。 “亓灏,你怎么样?”顾瑾璃将亓灏扶起来,语气紧张不安。 亓灏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抬脚勾起地上的剑,摇了摇头,声音低哑道:“我没事。” 顾成恩看着手背上插着的那几枚银针,握着剑的手紧了紧。 抬眸看着眼巴巴瞅着亓灏的顾瑾璃,他的心狠狠的抽搐了几下。 在心里安慰着顾瑾璃伤他,只不过是因为不知道他的身份而已。 手中利剑再次指着亓灏,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让人似乎处在寒冬腊月一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身子一斜,他旋转飞身,以一个大鹏展翅的姿势,从上空刺杀亓灏。 毕竟,顾瑾璃就在亓灏身边,无论是正面还是侧面,他都担心凌厉的剑气会伤到她…… “呲呲呲”,在顾成恩的剑即将砍下来的时候,亓灏手一抬,两剑便碰撞出一阵阵火花来。 顾瑾璃趁机再次按动镯子上的机关,“嗖嗖嗖”,顾成恩身上中了不少银针。 针上是沾了毒的,故而顾成恩身子一软,从半空中“砰”的摔在了地上。 “主子!” 一旁的黑衣人见状,吓得赶紧要上前。 亓灏眼疾手快,在黑衣人靠近之前,大手快速的扯掉了顾成恩脸上的面具。 “大哥……”顾瑾璃看着那面具下熟悉的脸,嘴巴张得老大。 在面具摘下的那一刻,岳云鹏面上一慌,脚便像是生了根似的,扎在原地不动。 世界就像是眨眼之间静止了一般,在场的所有人都像是石化了似的,谁也没有动,谁也没有说话。 视线落在顾成恩脚下的狰狞面具,顾瑾璃缓缓蹲下身子捡了起来。 颤抖着手,她小心翼翼的在顾成恩的脸上比划着,红着眼眶道:“大哥……为什么?” 上次为什么要绑架她?这次,又为什么刺杀她和亓灏? 大夫人,顾瑾琇,尹素婉,七皇子,甚至是陈泽轩……哪怕是任何人要杀她,她都不会像现在这样感到震惊意外。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顾成恩呢? 虽说对顾成恩,她如今是有意的避着,但在她心里,他永远都是让她可敬可畏的大哥…… 黑色的血丝从顾成恩的嘴角流出,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幽暗的眸子静静的看着顾瑾璃,他在她的眼神里看到了失望和不解。 薄唇紧抿,他眸底神色挣扎。 要如何告诉顾瑾璃,他们其实不是亲生兄妹,他是大夫人与顾淮成婚之前与小秀才的私生子? 要如何告诉顾瑾璃,他在不知何时就已经对她动了心。 这颗心动了,就不会再改变。 要如何告诉顾瑾璃,他爱她已经爱到了痴狂风魔的地步,到了恨不得将她日夜囚禁在身边的地步…… 爱到,得不到,就要毁了的地步…… 再看向亓灏,他那平静的面容没有半点波澜。 忽然心中一股怨气横生,顾成恩的眸光幻化成一道道锋利的匕首,恨不得将亓灏凌迟。 若不是亓灏,自己今日便不会暴露身份! 若不是亓灏,自己在顾瑾璃面前也就不会这般狼狈! 若不是亓灏,自己在杀了他后,便能顺利带着顾瑾璃离开,圆了上次囚禁未遂的遗憾! 亓灏,亓灏,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亓灏! 他必定早就知道了自己爱慕顾瑾璃一事,也知道上次掳走顾瑾璃的人是自己,所以今个才故意使了一个苦肉计来让自己身份暴露,同时也用受伤来引得顾瑾璃心疼! 握起手边的剑,他强忍着体内翻涌的血气,不甘心的飞起身子又要与亓灏纠缠。 第145章 同归于尽 “大哥!”顾瑾璃下意识的双手护在亓灏的身前,腕上的银镯子叮当作响。 “让开。”顾成恩额头上的青筋暴跳,他嘴角流出来的血丝也越来越多。 满目森寒,他此刻就像是从阴曹地府里刚出来似的,从上到下,整个人散发出来阴森恐怖的气息。 顾瑾璃咬着唇,僵着身子不动。 握紧手中的利剑,顾成恩冷冷的盯着顾瑾璃,一字一句道:“你当真要如此护着他?” 大概是他眼中的强烈杀意,让顾瑾璃心底一颤。 后背沁出了一层冷汗,她缓缓的点头。 “别忘了,当初是谁在新婚之夜险些一剑杀了你,是谁险些挑断你的手脚筋!” “因为谁,你在绝情崖顶上弹了一天一夜的琴?手都快要废了!” “王府后院的算计,宫内宫外的阴谋,又是谁把你拉入了这趟浑水中?!” “那些委屈,那些耻辱,你没记在心上,可我记得!” 顾成恩的声音像是一把把刀子,锋利又尖锐,一下下戳在顾瑾璃的心口上。 真可谓是字字诛心,让人不得不心寒意冷。 尽管顾瑾璃如今不愿再去刻意回想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但顾成恩说的都是事实,是曾经确确实实,真真切切都发生过的事情。 逃避,并不能抹去它的痕迹…… 剑指着亓灏,顾成恩眯着眼睛,充满怨恨愤怒的声音嘶声力歇道:“他那般糟蹋你,你为何还要护着他!” 说罢,他用尽所有力气飞身一个后空翻,手中翻转的剑花如数颗流星一般,发出的冷光让人不禁想要抬手捂住眼睛。 顾瑾璃被那强大的剑气震出去老远,“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阿顾!”亓灏大叫一声,刚想往顾瑾璃身边跑去,突然横空飞出来数枚毒镖。 “嗖嗖嗖”,两枚直直刺入亓灏的膝盖处,一枚刺入了他胸口偏下的位置。 “噗通”一声,亓灏双膝跪地。 头上的发带刚才被剑气震断,此时一头墨发在风中凌乱,模样很是狼狈不堪。 “咳咳……亓灏!”顾瑾璃看着被困在剑气漩涡中的亓灏,苍白的脸上写满了焦急和担忧。 剑光刺眼,亓灏也只能勉强通过听觉来判断顾成恩的位置。 摸索着掉在地上的剑,他泛白的嘴唇紧抿成直线。 “去死吧!”顾成恩厉喝一声,腾空而起。 毒素侵入五脏六腑,这要是旁人,早在一被银针刺中的情况下就一命呜呼了。 可是,他却能撑这么久,这不得不说是个意外。 也可能,是他体内的怨气支撑着他。 像是孤注一掷,又像是同归于尽,他奋力将剑刺向亓灏。 “不要!”顾瑾璃瞪大眼睛,失叫出声。 随即,用力按动了手腕上银镯子的机关。 “嗖嗖嗖嗖!” 那镯子里射出来的银针,要比刚才还多。 像是漫天下的细雨,让顾成恩无处可躲。 “主子!”岳云鹏和其他几个黑衣人见状,提剑冲了上去。 一边打落那密密麻麻的银针,一边将顾成恩护在身后。 胳膊被石子给刮破,忍着痛意,顾瑾璃趁着岳云鹏等人躲避银针的时候,赶紧跑向亓灏身边。 看着那黑色衣袍下面涓涓流出来的血,她颤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哭腔:“亓……亓灏……” 只喊了两个字,她的眼泪便再也停不下来。 亓灏见顾瑾璃哭了,先是一怔,随即扯了扯唇,想抬手擦掉她的眼泪,可是却很费劲。 将胸口翻涌的血腥压下,他摇了摇头,示意她放心。 “主子!” 另一边,银针雨已经下完,顾成恩猛地吐了一大口黑血,吓得岳云鹏脸色大变。 顾瑾璃和亓灏顺声望去,只见顾成恩整个人软绵绵的摊在岳云鹏的身上,一张俊脸,毫无血色。 他喘着粗气,努力撑着眼皮,深深的看着顾瑾璃,眸子里的痛苦之色让人的心不自觉的抽搐几下。 “主子……”岳云鹏试图扶着顾成恩站起来,却被他抬手拂开。 以剑撑地,他固执的自己摇晃着身子,脚步不稳的走向顾瑾璃。 轻轻一笑,黑血又顺着他的嘴角哩哩啦啦的流淌。 “大哥……”顾瑾璃望着他那灰白的脸,心里一酸,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动了动唇,顾成恩想唤她“阿璃”,可名字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闭上眼睛,他不想再看亓灏依靠在顾瑾璃肩上的画面,喑哑的声音里透着明显的受伤:“你竟为了他,伤我。” 他的语气不是质问,而是陈述。 就像是陈述一个事实的同时,来让自己对顾瑾璃彻底的死心…… 顾瑾璃眸光一闪,咬唇不语。 她的沉默,让顾成恩的心撕扯的更厉害了。 睁开眼,他凝视着顾瑾璃,勾起的唇角溢出的冷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你会后悔的。” 指甲用力扣入掌心,顾瑾璃别开眸子,不敢再去看顾成恩,小声道:“大哥,无论什么时候,你永远都是我的大哥。” 顾成恩对于她的心意,她怎能不懂呢? 她不知道顾成恩说的“后悔”,是指后悔什么。 后悔自己为了亓灏伤他,还是说后悔自己推开他,爱上了亓灏? 她不晓得,他这话是不是要与她兄妹情断的意思。 总之,顾成恩现在的态度,很是决绝。 而她,除了待他以兄长,别的感情给不了他,也不能给他…… 亓灏察觉到顾瑾璃内心的煎熬,不着痕迹的从袖子里握住了她的手。 顾成恩冷冷的看了亓灏一眼,眼里是赤裸裸的恨意。 “呵!”摇着头冷笑一声,他撑着剑离开。 “砰”的一声,还没走几步,他便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主子,主子!”岳云鹏见状,吓得声音都变了声,立即害怕的摇晃着顾成恩。 顾瑾璃忽然想到什么,于是赶紧解下系在腰间的香囊,从里面掏出一粒药丸,然后急忙跑过去塞进了顾成恩的嘴里。 “二小姐,你给大公子吃的什么?!”那药丸入口即化,岳云鹏没来得及阻止住顾瑾璃的动作,因此焦急的脸色带着一丝质疑和不安。 “大哥的毒已经深入五脏六腑,这药丸只能压制半个时辰的毒性。若是找不到解药,那大哥他就……”一边给顾成恩把脉,顾瑾璃一边面色肃然的低声道。 岳云鹏听到这药丸不是毒药,便放下心来,可又听到他们只有半个时辰的解毒时间,一颗心又悬在了嗓子眼。 银镯子不是顾瑾璃锻造的,因此她也不清楚这银针上面是淬了什么毒。 不知道中了什么毒,便无法给解药。 “清水寺的净空大师手里有一朵金莲,可能有用。”这时,亓灏一边重重的咳嗽着,一边勉强站了起来。 岳云鹏听罢,顾不得辨别亓灏话中的真伪,背起顾成恩便足尖轻点,飞身离开。 当然,亓灏说的都是实话,再者净空大师在京中极有威望,他是不可能骗人害人的。 顾瑾璃怔怔的看着亓灏,有些意外。 毕竟,是顾成恩先刺杀的,随后又不依不饶的还要取亓灏的性命,亓灏就算是不救他,也在情理之中。 往顾瑾璃的方向走了几步,他膝盖上的伤口又沁出了血,“嘀嗒嘀嗒”落在地上,留下一串串红色的血迹。 脚下一软,就在亓灏要扑向地上的时候,顾瑾璃疾步上前,扶住了亓灏的身子。 手揽着他的腰,她视线落在他身上的伤,不禁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疼惜的神色,“还能走吗?” 话说出口,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很是愚蠢。 腿伤成这样,要是能走的话还需要自己扶着吗? 将亓灏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肩膀上,使得他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依靠在自己身上,顾瑾璃小心翼翼的扶着亓灏到了一旁的大树下面。 给亓灏探完脉后,顾瑾璃沉声道:“你忍着点,我先将毒镖给你拔出来。” 见亓灏点点头,她“呲啦”一声,将袖子撕裂了一大截。 一手按着他的胸口,另一只手紧紧握着毒镖。 咬着牙,她麻利的将毒镖拔了出来,随后又快速从香囊里拿出一小瓶药粉,撒在了亓灏的伤口上。 听到亓灏疼得闷哼一声,顾瑾璃道:“林笙说这药性虽然很猛烈,可效果很好。” 一边说着,她一边给亓灏包扎伤口。 还剩下腿上两处,顾瑾璃仍旧是按着刚才的步骤,在极短的时间内将伤口处理妥当。 想着虽然毒素还未侵入亓灏的五脏六腑,顾瑾璃还是觉得应该以防万一,于是将一颗药丸递到亓灏的唇边。 亓灏就着顾瑾璃的手,药丸吞下的时候,舌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舔了一下她的手心。 那痒痒的感觉,让顾瑾璃的脸蓦然一红。 再看亓灏,苍白的面色不见丝毫异样。 摒弃脑海中那些奇怪的想法,顾瑾璃站起身,望了一眼四周,见远处有一条小河,便道:“我去给你弄点水喝。” 刚抬脚踏出去一步,亓灏便拉住了她的手,有气无力道:“我不渴,你留下来陪我坐会。” “可是……”瞧着亓灏那发干的白唇,顾瑾璃有些犹豫。 亓灏眼皮有些发沉,拽着她的手,低低的又重复道:“陪我坐会。” 见亓灏确实是一副很累的模样,顾瑾璃只好挨着他坐了下来。 亓灏将头靠在顾瑾璃的肩头,闭上了眼睛。 顾瑾璃身子一开始一僵,然后过了一会放松下来,看着那倒在血泊中早已死透了的马,很是惆怅。 眼下亓灏受伤了,没有马车,又不知道杜江他们能不能找来,一会该如何回去呢? 微微转头看着亓灏,发现他这么快发出了一阵均匀的呼吸声,她又不自觉的在想他的心可真大。 尽管顾成恩派来的杀手已经离开,可很难保证他们不会再回来。 不过,自己是不是把顾成恩想的太坏了呢? 眨了眨眼睛,她还是不解的喃喃道:“可是,你为什么要救他呢?” 当然,周围很安静,没有人会回答她这个问题。 只是,她没有注意到的是,亓灏的嘴角微微的扬起一抹弧度。 说实话,一开始他不知道要刺杀自己的人是顾成恩。 倘若是其他人,可能对于那为首之人,他必定是不会放过的。 可后来在看到那面具后,他一眼就将顾成恩给认了出来。 既然顾成恩屡次要将自己置于死地,而且又对顾瑾璃有不伦之心,那么他为何不当着顾瑾璃的面,将顾成恩的心思给暴露了呢? 所以,在后面与顾成恩单独打斗的时候,他是保留了几分实力。 可以说,后面的受伤,有他故意的成分在里面。 虽说有使了苦肉计的嫌疑,但是整个过程里,他想保护顾瑾璃的心是真的。 不过,当看到顾成恩再次不甘心的对自己动手,顾瑾璃挡在前面护着自己的时候,他的心里很是开心。 因为,顾瑾璃用暗器伤了顾成恩,这便表明在顾瑾璃的心里,自己的地位已经比顾成恩更重要了。 所以,受这点小伤,这于他而言,是值得的。 可想着顾成恩在昏倒之前说的那句话,可见这次他必定是将顾瑾璃也给一并恨上了。 因爱生恨,那他对顾瑾璃如何呢? 在心里暗叹一声,他有些后悔自己今日不该这般冲动。 他仿佛无意之间,又将顾瑾璃扯入了自己与顾成恩的怨恨之中。 嗅着顾瑾璃淡淡的发香,亓灏的心情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以后如何,以后再说吧。 反正顾成恩和顾淮早已站队宣王,要撕破脸敌对是早晚的事情,也不差这一时半会了。 藏于袖中的手将信号弹往里塞了赛,他收起嘴角那不易被人发现的笑意。 没办法,因为太想跟她待在一起,而府中乱七八糟的事情又太多,所以他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求得一个独处的机会了。 没一会,他便真正的入睡了。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后,杜江才带着人找了过来。 当时顾瑾璃的半个肩膀都麻木了,而亓灏也就真的睡了那么久。 上了马车后,他们便回了宁王府。 而顾成恩,因着有顾瑾璃给的药丸来缓冲时间,故而在到了清水寺后,直接冲到了净空大师的院子,央求大师将金莲赏赐给顾成恩解毒。 那金莲虽说珍贵无比,可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所以,大师还是将金莲给了顾成恩。 由于顾成恩是因为刺杀亓灏未遂才受的伤,岳云鹏担心他就这样回相府,必定会引起各种骚乱。 怎么说府中刚出了顾瑾琇的事情,倘若大夫人和顾淮再知道顾成恩中了毒,还不知道府里又会被闹成什么样子。 试探的问了一下净空大师,寺庙里可否有闲置的禅房,以供顾成恩养伤。 巧的是还正好有一间房间,于是岳云鹏便打算与顾成恩在寺庙里暂且住一晚上。 太傅府中,尹素汐在看到双儿传来的密信后,美眸瞬间划过一道冷意。 她竟然没想到,尹素婉开始怀疑自己了。 冷笑一声,她对身边的丫鬟招了招手,随后主仆二人往尹大夫人的院子走去。 尹大夫人正抱着一只猫在逗弄着,见尹素汐进来了,她笑道:“汐儿,你不是说在房中绣花吗,怎么过来了?” “汐儿又想母亲了,所以就过来看看母亲。”一边说着,她一边娇俏的钻进大夫人的怀里,语气撒娇道。 “你这个丫头,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总是黏着母亲呢!”大夫人“呵呵”一笑,满脸宠溺。 尹素汐吐了吐舌头,“汐儿就是再大,也都是母亲的孩子。” 顿了顿,她装作不经意的问起道:“对了,母亲,大哥还没回来吗?” 大夫人摇摇头,无奈道:“诗会上的人太多,可能你大哥脱不开身。” “汐儿记得那次去长吟园的时候,好多人都围着大哥,求大哥点评诗作呢!”尹素汐抬了抬下巴,模样很是自豪和骄傲。 尹大夫人同样眼睛里也是满满的得意,“嗯,你大哥的才气虽比不得轩世子,可这京中也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他了。” “小姐,您不说奴婢都忘记了。” 跟着过来的小丫鬟忽然插嘴道:“上次要不是大小姐,咱们家大公子也不会被人误会。” “这件事都过去了,大哥都不计较了,你还提它做什么。”尹素汐瞪了那丫鬟一眼,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 尹大夫人见状,皱眉道:“上次纳新会发生了何事?” 尹素汐讪讪一笑,支支吾吾道:“母亲,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就是姐姐她……” 瞧着她吞吞吐吐的,尹大夫人更是觉得其中有问题,因此沉着脸道:“汐儿,在母亲面前,你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尹素汐吸了吸鼻子,委屈道:“可是,母亲,汐儿担心将这件事说出来后,母亲会生气,这才不敢给母亲说。” “汐儿。”尹大夫人第一反应觉得此事非同小可,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尹素汐见大夫人脸色不好看,于是赶紧道:“母亲,您保证,汐儿说了后,您不能生气,更不能怨恨姐姐。” 一听还与尹素婉有关,大夫人更是坐不住了,“你尽管说,母亲保证不生气。” “其实这件事情也不怨姐姐,要怨就怨顾瑾琇。”见大夫人不解,尹素汐便将顾瑾璃在王府里是如何如何欺负尹素婉的事情添油加醋的告诉给了大夫人。 不过,最后的重点是,用帕子陷害顾瑾璃与尹子恪之间有奸情的主意是尹素婉想出来的,最后真正实施计划去污蔑尹子恪清白的人,毁了顾瑾璃名节的人,也是尹素婉。 简而言之,尹素汐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尹素婉身上。 说罢,尹素汐偷偷瞄了一眼大夫人铁青的老脸,又加了一把火,“顾瑾琇这个女人固然可恶,可姐姐这样做,实在是陷大哥于不义之地。” “在姐姐动手之前,我曾劝过姐姐,但姐姐就是不听,所以为了往顾瑾琇身上泼脏水,大哥也只能跟着一并受委屈了。” “唉,可惜大哥洁身自好这么多年……” 欲言又止,大夫人阴森森的目光让尹素汐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 “啪!”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尹大夫人忿忿道:“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果真是看出来了,这到底不是一个娘生的,早知道我……” 见尹素汐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尹大夫人才意识到自己一怒之下说了什么。 连忙捂住嘴,她的眼神有些慌张。 “母亲,你刚才说什么?”尹素汐可不傻,她捕捉到了大夫人话里的重要信息。 一边拽着大夫人的胳膊,她一边问道:“你说姐姐和大哥不是一个娘生的?母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夫人摆摆手,面色不自然道:“你听错了,母亲刚才什么都没说。” 直觉告诉尹素汐,刚才尹大夫人要说的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而且这件事情又事关尹素婉,所以她怎可能放过这么好的八卦机会? “不对,我不可能听错,母亲明明就是说了。”继续摇晃着尹大夫人的胳膊,尹素汐撒娇道:“母亲,你就告诉汐儿吧。” “汐儿发誓,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尹大夫人摇头,不知道该怎么来圆刚才自己的口不择言。 可尹素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发挥了胡搅蛮缠,撒泼打混的“十八般武艺”。 半盏茶的功夫后,终于缠得大夫人没办法了,只能屏退了屋内众人。 待只剩下了尹素汐与自己的时候,大夫人才对尹素汐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过来。 尹素汐眼睛一亮,立刻将耳朵贴了过去。 大夫人犹豫片刻,叹了口气,然后在尹素汐的耳边低语一番。 “什么?”尹素汐听罢,嘴巴张得老大,惊讶得都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不敢置信的看着尹大夫人,她声音发颤道:“母亲,你……你说的可是真的?姐姐她真的……” 尹大夫人重重的点点头,警惕的看了一眼外面,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压低了声音,她嘱咐道:“此事至关重要,你万万不可与任何人提起。” “要不然,咱们尹家,可要面临杀身之祸了。” 压住心头万分的喜悦,尹素汐点头,“母亲放心,汐儿必定会守口如瓶的。” 尹大夫人摆摆手,怏怏道:“罢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回去吧。” “是,母亲。”就在尹素汐准备出房间的时候,忽然听得下人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大叫道:“夫人,不好了!” 第146章 心猿意马 尹大夫人被这下人突然而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瞪了他一眼,恼怒道:“大呼小叫的,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大……大公子他被……抓入刑部去了!”那下人咽了一口唾沫,说话上气不接下气,可剑跑过来的时候是有多着急。 “什么?!”大夫人一听,“噌”的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声音颤抖道:“恪儿不是去了明月湖的诗会吗?怎么会被抓入刑部?” “华琼公主死了,据说当时诗会散了后,只有大公子是最后一个见过华琼公主的。”下人一边偷偷瞄着大夫人的神色,一边继续道:“据华琼公主的丫鬟说,大公子从船舱出去的时候,神色不太对劲。” “等那丫鬟进了船舱后,就发现公主已经没气儿了!” “砰”的一声,大夫人两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身子发抖,她不敢置信的喃喃道:“怎么……怎么会这样?” “大哥与华琼公主无冤无仇,他没有杀害公主的动机!”尹素汐赶紧将大夫人扶起来,急声道:“会不会是搞错了?” 那下人也只是个传话的,具体情况如何,他自然是不知道的:“回二小姐,奴才不清楚。” 眼下尹大夫人已经慌得不知所措,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好在尹素汐的头脑还算清醒:“父亲呢?父亲人在哪里?” 下人道:“老爷他一得到消息就去了宫里。” 摆摆手,尹素汐示意那人下去。 “汐儿,怎么办?你说该怎么办?”尹大夫人紧紧的握着尹素汐的手,面色煞白:“华琼是皇上和丽妃最得宠的公主,即便不是恪儿杀的华琼,可恪儿还是脱不了干系的!” “依着丽妃那性子,恪儿他……” 不敢想象尹子恪的后果,大夫人捂着嘴哽咽了起来。 虽然心里很赞同大夫人说的话,但尹素汐还是嘴上安慰道:“母亲,父亲不是去宫里了吗?大哥一定会没事的,你先别急。” “恪儿,我的恪儿!”仿佛已经亲眼看到了尹子恪遇到了不测,尹大夫人痛呼一声,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母亲!”尹素汐一惊,立刻对外喊道:“来人,快来人!” 外面的下人们闻声进来,见大夫人昏了过去,急忙跑出府将大夫请来。 与此同时,宁王府里,顾瑾璃正在给亓灏重新包扎伤口。 原本,杜江打算从太医里将魏廖找来,可亓灏却说有顾瑾璃这个现成的半个大夫在,用不到其他人。 怎么说亓灏也算是间接因自己而受伤,所以顾瑾璃也不好推辞,只好勉强留下给他包扎起来。 杜江最是善于察言观色,他见亓灏幽幽的目光扫了过来,立刻知趣的退了出去,给他们二人留下了一个私人空间。 其实,在亓灏和顾瑾璃在树下等待的时候,杜江早就到了。 只是,他远远的看着他们二人依偎着的画面一时之间觉得特别的美好,尤其是看到亓灏枕着顾瑾璃肩膀的时候,他竟不忍心打扰。 说实话,自打亓灏与顾瑾璃的关系有所缓和好,亓灏的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 要说之前的他是座让人忘却止步的冰山,那么现在他的身上多了一丝人气。 而且,亓灏跟顾瑾璃在一起的时候,情绪才是真实的。 会难过,会痛,会恼,会笑的亓灏,才是一个完整的亓灏。 最最重要的是,杜江知道,亓灏手里有信号弹,过了这么久还没发出信号,可见亓灏是想与顾瑾璃再多“温存”一会。 那么,作为亓灏身边最贴心,最善解人意的金牌侍卫,杜江又怎能不懂亓灏的心意呢? 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他才敢带着人上前。 当然,由于杜江离得有一些距离,再加上亓灏后来是真的有些乏了,故而根本就不知道杜江就在附近。 而现在,对于杜江的知趣,亓灏很是满意。 勾着唇,他看着正低着头认真给自己上药的顾瑾璃,薄唇轻启:“阿顾。” “嗯?”顾瑾璃抬头,竟无意识的默认了这个称呼,“怎么了?” 亓灏注意到顾瑾璃并未再像之前对这个“称呼”表现出抵触情绪来,眼底的光芒更甚,“本王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顾瑾璃不解的看着亓灏,问道:“什么事情?” 亓灏反手握住了顾瑾璃的手,缓缓道:“在你给顾成恩喂下药后,本王好像听到了顾成恩身边的侍卫喊你‘二小姐’。” 顾瑾璃心头一颤,手不自觉的想要从亓灏的手中抽出来,奈何亓灏握得太紧,不容得她挣脱。 手心里沁出一层薄薄的细汗,她眸光有些闪躲,讪讪道:“王爷必定是听错了吧?” 若是旁人,可能真会信了顾瑾璃的话,但亓灏早就知道她的底细,所以也不打算拆穿她。 一点点摊开她略带湿意的掌心,他拿起一块帕子,轻轻帮她将细汗擦掉,似笑非笑道:“可能是本王听错了。” 他的动作很温柔,让顾瑾璃的心更乱了。 抽回手,她目光落在亓灏那换下来的黑色衣袍上,转移话题道:“王爷为何如此钟情黑颜色的衣服?” 亓灏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沉默不语。 十三岁那年上了战场,在无数的厮杀中他懂得,这世上唯一能靠得住的人只有自己。 而自己只有变得强大,才会所向披靡。 黑色,像是一张冷酷无情的面具,不仅可以将真实的他给包裹起来,最重要的是他的敌人太多,处于一个随时随地都要与人拼命的环境里。 倘若他受伤了,这身黑色的衣裳便会掩去他身上的血,如此一来,在敌人面前,他并未暴露任何的弱点。 此外,那些关心他的人,看不到他的伤,见不到他流血,便会以为他是安好无恙的,不会再问他担心…… 黑色,是他的保护色,是他对外的故作坚强。 无人知道,他也有脆弱,也有疲倦的时候…… 剑亓灏半晌不说话,顾瑾璃以为自己提到了黑色让他想起了一些记忆里不愿触及到的人或者事情,张了张嘴,刚想开口道歉,却听得亓灏语气淡淡道:“这世间的所有颜色,无论有多美,可混合在一起后,最后都会变成黑色。” “所以,本王选择了黑色,不也等同于选了所有的颜色?” “呃……”顾瑾璃没想到亓灏会给出这样一个答案,先是一怔,随即她又觉得亓灏说的好像有那么点道理,“原来是这样啊。” 瞧着顾瑾璃那一脸认真思考的表情,亓灏忍不住扬起嘴角,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 “你捏我做什么?”顾瑾璃瞪大眼睛,“啪”的一把将亓灏的手拍下,面上染了一抹绯红。 “本王与你之间,什么事情不能做?”亓灏觉得顾瑾璃这反应有些激烈,语气有些不悦:“捏你脸又如何?再者,你全身上下,本王什么地方没有捏过?” 如此不知廉耻的话,青天白日的,亓灏竟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出来了? “你!”顾瑾璃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站起身来,她冷哼道:“既然王爷已经无碍了,那妾身就回去了!” 脸皮比不过他,嘴巴也说不过他,那走人总可以了吧? 而且,他身上换了干净的衣裳,可自己还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呢! 怎么说,都得回去洗个澡才行。 说罢,她一甩袖子就要往门口走。 “嘶”,然而她刚走出去一步,却听得身后的亓灏倒吸了一口气。 脚步一顿,她微微偏了偏头,余光瞥了一眼亓灏,只见他眉头紧皱,一手捂着胸口下方的伤口,表情有些不对劲。 犹豫片刻,顾瑾璃还是没忍住,转过身来,低声道:“怎么了?” 亓灏扯了扯唇,笑得有些勉强,“伤口好像又裂开了。” 顾瑾璃听罢,眉头皱的比亓灏刚才还要深。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裂开?”她小声的嘟囔了一句,随后重新坐下,主动解着亓灏胸前衣襟的扣子。 待露出亓灏的伤口后,果真见到那白色的纱布上染了血。 抿着唇,顾瑾璃将纱布仔细的揭下,然后换上新的。 她的手有些凉,触碰到亓灏的肌肤,竟有种很舒服的感觉。 不过,由于顾瑾璃需要将纱布一圈圈的缠在亓灏身上,所以她离得他的距离有些近。 身上的清香和那温热的呼吸,让亓灏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低下头,他的唇贴近顾瑾璃的耳边,语气沉了几分:“阿顾,我想……” “砰”,突然门被人一下子推开。 “王妃,您不能进去!” “灏哥哥,我大哥……”尹素婉提着裙子急匆匆的进来,在看到屋内的亓灏和顾瑾璃如此亲昵的动作后,瞬间僵在原地,后半句话也戛然而止。 杜江跟在后面,神色尴尬。 刚才他远远的就看见了尹素婉,所以便提前走过去委婉的暗示亓灏现在不太方便,可尹素婉却二话不说的将杜江给推开了。 不仅如此,她还加快了脚下的步子,一副身后有狼追似的模样。 从身份上来说,尹素婉是王妃,这宁王府的女主人,杜江也不敢强行将尹素婉拦住,因此也只能在后面追,但还是让她给进来了…… 顾瑾璃没料到尹素婉会进来,给纱布打结的手一顿,随即她不着痕迹的将身子往后移了移,与亓灏保持了一段距离。 亓灏敛去眼中的冷意,在顾瑾璃包扎好后,一边快速的整理衣服,一边沉声道:“婉婉,你大哥怎么了?” 藏在袖子里的手用力的攥紧,尹素婉努力压下心头翻滚着的妒恨,红着眼睛道:“今日尹二公子在明月湖上举办了诗会,华琼公主和大哥都去了。” “据说公主将大哥留到最后,有人听到大哥和公主好像发生了争执,总之在大哥离开后,公主就被丫鬟死在了船舱里。” “大哥为人光明磊落,公主的死一定与他无关。现在大哥的人在刑部,灏哥哥应当也知道,刑部是一个什么样子的地方。我担心大哥会撑不住,所以想请灏哥哥去刑部走一趟。” 满心满脑里都是刚才亓灏要吻顾瑾璃的画面,无人知晓,尹素婉是费了多大的劲才将注意力从亓灏身上拉了回来。 亓灏听罢,沉静的眸子里终于荡起了一丝波澜,“华琼死了?” 尹素婉点点头,抽泣道:“无论如何,这次还请灏哥哥你一定要将大哥给救出来。” “二哥已经废了,若是大哥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么……那么我们尹家就完了!” 说到最后,尹素婉哭得很是伤心。 在一旁的顾瑾璃在听到华琼死,尹子恪被捕入狱后,震惊得竟忘记了要离开。 她与尹子恪交情算不得深,毕竟尹、顾两家的宿仇摆在那里,就像是一条深深的沟壑,让他们无法跨过去。 可尽管只有过几面之缘,可顾瑾璃相信如尹子恪那样一尘不染的人,是不可能杀人的。 何况,那被杀对象还是当下最得宠的华琼公主? 第一直觉告诉亓灏,一定是有人想借着华琼公主的死来搞事情。 而敢对华琼动手的人,他暂时还不敢确定。 毕竟,华琼也是个不招人待见的人,平时得罪的人多了,谁都有可能想置他于死地…… 望着尹素婉眼巴巴的瞅着自己,亓灏又看了看垂着眼角努力将自己当成透明人的顾瑾璃,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道:“本王一会回来。” 他这话,也不知道是对说的,总之说罢,他便往门外走去。 尹素婉紧紧的跟上去,可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 她转身目光冷冷的盯着顾瑾璃,咬牙冷笑道:“顾瑾琇,你当真是好手段!” “可是,你千万要记得,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赢家!” 收回目光的时候,她这才注意到那地上的黑袍,顿时也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忘记了在第一时间对亓灏表达慰问和关心。 当然,在亓灏和顾瑾璃一从外面回来,桂嬷嬷便将他们二人在路上遇刺的事情告诉了尹素婉。 尹素婉立马让双儿去厨房里煲鸡汤,打算一会给亓灏送过来。 可鸡汤还没熬好,她便收到了尹子恪被抓到刑部的消息。 就算之前借着尹子恪来诋毁顾瑾璃的清白,可到底尹子恪是她的大哥,所以一急之下她便跑了过来,哪里还在意什么鸡汤? 只是,却看到了那刺眼的画面…… 冷哼一声,尹素婉离开。 顾瑾璃望着尹素婉的背影,苦涩一笑。 从开始到现在,她有像院子里的女人们一样,对亓灏耍过任何手段吗? 没有,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是不会有! 即便是将来,她爱亓灏要胜过自己,也绝不会允许自己以爱的名义去做伤害他人的事情。 可是,书里也说过,“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男女情爱之中,向来都是女子容易陷入其中无法自拔,而男子最易薄情寡义,见异思迁。 现在,她与亓灏的关系,顶多算是暧昧。 她还没确定亓灏对自己到底是因为一时兴起,还是真的动了心,却已经渐渐将自己的心沦陷了…… 倘若,日后亓灏对她的态度又恢复了之前那般冷酷无情,那她又该如何? 还能像最初那样,洒脱的甩手走掉吗? 重重叹了口气,顾瑾璃也起身离开。 在亓灏往刑部去的时候,另一辆马车也在飞快的往刑部赶。 “咳咳咳……云鹏,再快点!” 马车内,脸色苍白如纸的顾成恩撩开帘子,对着驾车的岳云鹏吩咐道。 “主子,您才刚醒来,不宜奔波操劳,要不然咱们还是直接回相府吧?”岳云鹏担心的看着顾成恩,语气商量道:“尹二公子既然进来刑部,那必定就跑不了了。” “就算尹太傅跟皇上求情,皇上也不见得会将尹二公子给放出来。” “主子,您何必这么心急呢?” 原本,顾成恩与岳云鹏主仆二人是要留宿在清水寺的。 可好巧不巧的是,手下的人竟将尹子恪涉嫌杀害华琼公主的消息送了过去。 顾成恩当时才刚醒来没多久,他听罢,立马让岳云鹏将自己送回刑部。 不止是岳云鹏劝过顾成恩,就连净空大师也建议他在寺里修养几日。 但是,顾成恩不仅极端,而且还很固执。 所以,岳云鹏无奈之下,也只能依着顾成恩的意思来。 他们快马加鞭,一路马车颠簸的厉害,而顾成恩的咳嗽声也是一路未停。 用帕子捂着嘴,顾成恩努力打起精神,幽幽道:“上次皇上派我去济阳,尹太傅借着郭明顺职务便利,对阿璃痛下狠手,这笔帐本侍郎可一直都没忘记。” “父债子偿,他们当时是如何对待阿璃的,今日我便要如何对待尹子恪!” 虽说他的语气听起来有气无力,可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还是那样的凌厉。 不过,说罢,他又咳嗽了起来。 “主子……”岳云鹏看着顾成恩咳得撕心裂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无话可说。 顾成恩是他的主子,他不想说顾成恩能成现在这副狼狈的模样完全是咎由自取,但不管如何,他是被顾瑾璃手腕上戴的那暗器所伤。 当时,顾成恩脸上的决绝表情,岳云鹏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而且,那样话,略有决裂的意味在里面。 本以为顾成恩对顾瑾璃是确实死了心,但又听他刚才的话,好像是在为顾瑾璃报上次备受凌辱的大仇…… 看来,要想让顾成恩真的放下,是不大可能了。 “驾!”举起鞭子,朝着马臀甩了上去。 马儿吃痛,颠颠簸簸的跑得更快了。 宫中,丽妃趴在华琼的尸体上,哭成了一个泪人。 她脸上原本华丽雍容的妆容,被泪水洗刷得白一块,红一块,青一块,黑一块的,看上去像是一个小丑一样。 而躺在床榻上的华琼,胸腔前正直直的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老皇帝一脸悲痛的立在一旁,他的身后,则是皇后、德妃以及曦月。 至于瑶妃,虽然是老皇帝当下最得宠的妃子,可却极有自知之明。 除了背地里在老皇帝面前妖媚取宠之外,平时很是安分守己,低调做人。 今儿这么个场合,她更是不可能出现。 “华琼……本宫的华琼啊!”丽妃嚎啕大哭的声音回荡在极其安静的大殿里,听着好不凄凉。 “呜呜……华琼,你为什么死的这么惨!” “妍儿,华琼已经去了,你节哀顺变吧!”老皇帝拍了拍丽妃的肩膀,难得喊出了一个丽妃有年数没听到的名字。 丽妃,名林秋妍,而“妍儿”这个称呼,似乎只在年轻时候听到老皇帝喊过。 因此,丽妃的眼泪又像是滚滚江水一样,泛滥成灾。 转身紧紧抱住老皇帝的腰,她委屈又愤恨道:“皇上,华琼是被尹子恪害死的,您一定要给华琼讨回一个公道!” 老皇帝望了跪在殿外,迟迟没有受到召见的尹太傅,心情很是复杂。 华琼是他宝贝了十几年的掌上明珠,身为一个父亲,他自然是要为女儿血刃凶手。 而尹太傅从进了宫后,就一直在磕头,大有用一条老命来为尹子恪做担保的意思。 凭着尹子恪的为人,老皇帝也不太相信会是他杀的。 可是,除了当时发现华琼死亡的小宫女之外,再无其他人证物证能够正面尹子恪的清白了…… 至于那凶器,也不过是一把普通匕首而已,瞧不出任何门道来。 所以,这件事情,很是复杂。 丽妃见老皇帝沉默不表态,扯着嗓子,悲痛欲绝的哀嚎道:“臣妾辛辛苦苦养了华琼十几年,如今却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呜呜……” “华琼还这么小就走了,呜呜……臣妾这辈子都不会放过尹家的!” “皇上!呜呜……”丽妃“噗通”跪在地上,一下下重重磕起了响头,“皇上若是不让尹家血债血偿,臣妾今日就一直磕到死为止!” “反正华琼没了,臣妾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皇后永远都保持着一副从容淡定的姿态,她惋惜的看着丽妃,可心中在冷笑,笑丽妃平日里不积阴德。 德妃面色哀伤,也不知道是否真正发自内心。 曦月上午刚被用来和华琼做过比较,被丽妃给毫不留情的讽刺了一顿。 现在,她看着死去的天之娇女华琼和几近崩溃的丽妃,不自觉的弯起了唇。 第147章 死不瞑目 见丽妃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老皇帝瞧着是既心烦又无奈。 拉着丽妃的手,他叹气道:“妍儿,你放心,朕会给你和华琼一个交代的。” 扑在老皇帝的怀里,丽妃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襟,痛哭道:“皇上……华琼没了,浈儿被罚去了边关,妾身的命为何这么苦啊!” 由于之前丽妃为了亓浈求了老皇帝多次,但老皇帝夹在丽妃与太后中间左右为难,所以亓浈也就一直没有回京。 今个,丽妃刚想出了装病的法子,可这法子还没用上,华琼就被人给杀死了。 华琼是亓浈的妹妹,妹妹死了,哥哥哪里有不回来的道理? 老皇帝抿了抿唇,半晌才转头对贾公公道:“传朕的旨意,即刻召清王回京!” 不等贾公公应声,皇后率先开口道:“皇上,清王从边关回来,最快至少也得要三天。” 顿了顿,她瞥了一眼华琼的尸体,缓缓道:“如今天还是多少会有些热,若是迟迟不将华琼的尸体下葬的话,恐怕……” 尽管后面的话欲言又止,可是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明面上是为了保全华琼的尸身,实则是想直接将华琼下葬。 既然华琼都下葬了,那么清王也就没有回来的必要了…… 丽妃一听,咬牙切齿的瞪着皇后,“皇后明知浈儿与华琼兄妹情深,却如此着急的要将华琼下葬,这到底是安的什么心思?” “再者,宫中有冰块,可以保尸体不腐!别说是三日,就是三个月,本宫也要等浈儿回来见华琼的最后一面!” 说罢,她又一头扑在了华琼身上。 “呜呜……华琼,你放心,你哥哥一定会回来看你的!”丽妃哭的肝肠寸断,大有要将华琼给哭活了的趋势。 可是,无论她流多少眼泪,华琼都不会再回来。 皇后被丽妃当众拆了台,脸部肌肉抽搐几下,随即她冷笑道:“罢了,本宫完全是出自一片好心,既然丽妃曲解了本宫的好意,那就权当本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吧!” 对老皇帝福了福身子,皇后语气敷衍道:“皇上,妾身还要去看小八,就先回去了。” 见老皇帝对自己摆摆手,皇后便带着宫女退了出去。 德妃和曦月见皇后离开了,彼此对视了一眼,然后也低声道:“妾身/儿臣也先退下了。” 人越多,是非争端就越多。 所以,老皇帝见德妃母女要走,并未说什么。 贾公公也跟着出了房间,准备去传达老皇帝刚才让亓浈回京的命令,可是刚走出去没一会,又急匆匆的回来了:“皇上,尹太傅他晕过去了!” 过了这么久,尹太傅一直在外面不间断的磕头。 磕了没有百儿八十个,也至少有五六十个了。 脑袋上的血已经干涸,他老脸灰白,头发也粘黏着汗水贴在额头,样子有些狼狈。 可怜天下父母心,虽然尹太傅在进宫之前,已经派人去刑部里给郭明顺送了消息,希望他能在事情有定论之前,暗地里对尹子恪多担待点。 可是,他更知道,决定尹子恪生死的,不在于刑部的刑罚,而是丽妃和老皇帝。 只是,瞧着眼下的情形,似乎要让丽妃高抬贵手,这简直是要比上天还难…… 老皇帝听罢,皱眉道:“去找太医给尹太傅瞧瞧。” 深吸一口气,他又道:“这件事情,交给顾侍郎去办。” “是非黑白,一定要有个决断!” “是,老奴这就去。”贾公公瞅着一眼面色铁青的丽妃,小声道。 老皇帝“嗯”了一声,在丽妃发飙之前,摆手打发走了贾公公。 “皇上,当时除了尹子恪之外,与华琼在一起的再没有第二个人!杀人凶手不是尹子恪,还会是谁?”丽妃含泪的眸子写满了恨意,攥着拳头愤愤道:“尹子恪不仅辜负了华琼的一片痴心,竟还要了她的命!” “这样的混账,皇上还留着她,对得起华琼的在天之灵吗?!” 她声泪俱下,歇斯底里,似乎不顾及老皇帝九五之尊的威严。 老皇帝沉着脸,幽幽道:“丽妃,华琼没了,朕比任何人都要难受。” “可是,人死不能复生,华琼已经走了,难过也无济于事。” “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找出凶手,不放过罪人。” 老皇帝铺垫了这么多,只是为了告诉丽妃,这杀害华琼的也可能是旁人,希望丽妃能冷静下来。 然而,老皇帝的话听在丽妃耳中,是包庇,是袒护,是一种毫不在意的敷衍。 “皇上。”手腕紧紧的抓着老皇帝的胳膊,丽妃毫不退让道:“你明知道华琼生前就跟顾瑾琇不对付,你让顾成恩去查凶手,他怎可能秉公办案?” “一旦顾成恩袒护那凶手,那么华琼也就死不瞑目了!” 丽妃担心的也不无道理,不过她这次的担心确实是多余了。 因为,顾成恩好不容易逮到了让尹子恪和尹家生不如死的机会,怎可能手下留情呢? “够了!”老皇帝见丽妃这般疑心疑鬼,眉头皱得更紧了,“丽妃,顾成恩为人处世向来公正,于情于理毫不偏倚,你尽管放心!” “皇……”丽妃还要喋喋不休的表达不满,却见老皇帝直接拂开她的手,大步离开。 “呜呜呜……”咬牙切齿的撕扯着手里的帕子,丽妃恨得牙痒痒。 与此同时的刑部里,顾成恩下了马车后,在岳云鹏的搀扶下,他费劲的从刑部大门口移动到了刑部里面。 一进去,他便看到了郭明顺果真是刚要给尹自恪松绑。 “住手!”兴许,顾成恩回来的太突然,也可能是见到郭明顺给尹子恪徇私,总之顾成恩的神色冷清。 郭明顺一怔,大概是没料到顾成恩会在这个时候赶过来,动作一顿,有些心虚的迎了上前道:“顾侍郎,你怎么回来了?” 顾成恩一张俊脸带着病弱的苍白,他背着手,冷冷的看着郭明顺,冷声道:“刑部里有了新的案子,况且又是事关皇室的大案子,郭大人的意思是本侍郎不该回来了?” 尽管郭明顺和顾成恩二人都在刑部里当差,但准确的来说,上次顾成恩将郭明顺的侄子郭达高发后,他在老皇帝的心中和在刑部的地位要比郭明顺高一等。 因此,在顾成恩面前,一把年纪的郭明瞬还是的夹着尾巴有所收敛点才行。 当然,这也仅仅是表明而已。 在背地里,郭明顺对顾成恩自然是恨不得将他抽筋剥皮。 讪讪一笑,他神色不自然道:“顾侍郎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本官也只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郭大人,皇上刚才下了命令,将这件案子全权交给了本侍郎处理。”顾成恩并未坐下,而是大手一挥,不容置疑道:“现在本侍郎要办案,还请郭大人先出去。” 郭明顺受了尹太傅之托,要尽力保全尹子恪,语气略微不满道:“顾侍郎,要说办案,本官也是刑部的人,为何顾侍郎一定要避开本宫,难不成是想要屈打成招?” “呵,本侍郎是得了皇上的允许,敢问郭大人你呢?”顾成恩犀利的眸子迷成一道冷光,声音低沉了几分,暗涵讽刺:“再者说,本侍郎断案,郭大人你在一旁指手画脚,这合适吗?” “你!”郭明顺被顾成恩堵得面红耳赤,看了一眼自打进了大牢,便一脸平静的尹子恪,然后甩袖愤愤的离去。 待郭明顺走后,顾成恩上前一步,看着绑在桌子上的尹子恪,缓缓道:“尹大公子是自己交代,还是需要本侍郎的帮助才能交代?” 尹子恪没有说话,就像是没听到一般,他垂下眸子,一言不发。 “呵,看来尹大公子是不想说了!”顾成恩冷哼一声,然后便顺势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他看了一眼一旁的狱卒,斜着眼睛问道:“上次顾侧妃被捉入牢里,尹太傅和郭大人都对她用了哪些刑罚?” “这……”那狱卒迟疑片刻,摇了摇头,小心翼翼道:“回顾侍郎,小的……小的当时换班了,真不知道。” “哦。”顾成恩点点头,若有所思了一会,沉声道:“既然如此,那便将所有的大刑都来上一遍!” “本侍郎倒是要看看,是咱们刑部的刑具厉害,还是尹大公子的嘴巴够硬!” 尹子恪身子一颤,抬眸静静的看着等着看好戏的顾成恩,忽然明白了点什么。 父亲尹太傅上次险些没要了顾瑾璃的命,而这次自己落到了顾成恩手里,想必顾成恩这次一定会连本带息从自己身上讨回来的…… 那狱卒听罢,一脸为难,犹犹豫豫道:“顾侍郎,当真要全都来一遍吗?这要是让尹太傅知道了的话,小的担心……” “呵,本侍郎的话现在不管用了?”顾成恩见那狱卒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随手从那冒着火星的篝火之中,拿出了一个冒着热气的烙铁,不紧不慢道:“也罢,你既不忍心,那尹子恪所受的刑罚,便都由你受了可否?” 狱卒连忙摇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顾侍郎饶命!” 顾成恩的手段,那是相当的厉害。 倘若自己真的代尹子恪受过,那一番刑具下来,别说还有没有命活着,只说能不能挨得住第一道刑罚都是问题了…… “还愣着做什么?”顾成恩将那烙铁丢进火炭之中,一边用帕子擦着手,一边忍住胸腔内想咳嗽的冲动。 “是,顾侍郎。”狱卒心里很不忍,可到底人都是自私的。 因此,他先从鞭刑开始,对尹子恪用起刑来。 第148章 浊世青莲 “啪啪啪!” 带着钩刺的铁鞭一下下无情的抽打在尹子恪的身上,那一袭白衣瞬间染上了朵朵红梅。 尹子恪咬着牙,眉头微皱,但仍一声不吭。 顾成恩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神色淡淡,只是那越发苍白的脸色,让一旁的岳云鹏有些担心。 “主子,您……”岳云鹏刚张口,后面的话便被顾成恩一个冷飕飕的眼神给吓了回去。 几十几道鞭子下去,尹子恪的身上没有一处好的地方。 顾成恩见尹子恪咬着牙,额头上沁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忽然冷声道:“住手。” 那施行的狱卒挥鞭子这么长时间,胳膊也酸了,可刚才顾成恩不发话,他也不敢停下来。 现在得了命令,终于可以退到一旁暂且喘口气了。 顾成恩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尹子恪的面前,抬手勾起他的下巴,幽幽道:“尹大公子还不肯招供吗?” 尹子恪的脸色比顾成恩比起来,要更加面无血色。 扯了扯唇,他声音微颤道:“子恪……无话可说。” 虽然华琼不是他杀的,可是他要怎么说?他能说什么呢? 难道,他要告诉顾成恩,在诗会结束所有人都离开后,华琼将他留在了小船上,主动宽衣解带的勾引自己吗? 还是告诉顾成恩,自己不仅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华琼,还在言语之间斥责过她? 他之所以不说,一来是因为死者为大,华琼是女子,是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将事实公诸于世,那么她的名声也就毁了。 二来,他说出事实,又会有谁信呢? 丽妃肯定是第一个要拿着刀奔过来砍他的人,其次是老皇帝。 因为华琼这般行为,严重有损皇室尊严。 而在其他人眼中,兴许这是为了给自己脱罪而向已死的华琼泼脏水…… 毕竟,死无对证,大家也不可能仅凭他一人之言就断定他是无辜的。 想起离开船舱之前的情景,他唇间的笑意越发的无奈。 在华琼解开外衫后,还想要继续解衣服,他急忙捉住了她的手,几句呵斥。 她泪流满面的表达爱意,他仍旧如那次长吟园一般毫不留情的拒绝。 她恼羞成怒,忿忿不甘的扬言要污蔑他对她轻薄不轨,势要逼他就范。 他冷言说脚正不怕鞋歪,一切随她,说罢便直接匆匆下了船舱。 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不知道。 只知道,刚走出去没多远,就听到了身后的小船上传出一阵惊恐的尖叫声。 再后来,他便被人抓到了刑部…… 似乎尹子恪的回答在顾成恩的意料之内,顾成恩摆手,又吩咐道:“来,上拶刑!” 其实,就算刚才尹子恪招供了,顾成恩也不会就此轻易放过他的。 正如他所言,他要将顾瑾璃之前受过的所有刑罚,都在尹子恪身上来一遍。 尽管,顾瑾璃爱的人不是他。 尽管,顾瑾璃为了亓灏对他动手。 可是,他还是不许任何人欺负她,伤害她…… “是,顾侍郎。”那歇了还没几句话的狱卒听罢,赶紧转身去那刑具。 尹子恪垂下眸子,想着若今日真的死在了这里,那他也不会去怨恨谁。 于华琼,自己本就问心无愧。 于顾瑾璃,就当是替父还债。 于尹太傅和尹大夫人,他只能祈求下辈子再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了…… 要说还有遗憾,那就是若真有下辈子,就让他早一些遇见心爱的女子。 最好,他未娶,她未嫁。 最好,他爱她的同时,也是她放在心底的人…… 缓缓闭上眼睛,尹子恪等待着接下来的几十种酷刑。 顾成恩瞧着尹子恪一副认命的模样,自然没有看到想看到的画面。 “咳咳……”压抑住胸腔那翻涌的血气,重新坐了下来。 “顾侍郎,宁王爷到刑部大门口了!”就在那刑具刚套在尹子恪手上的时候,守门的狱卒快速走了进来。 顾成恩的眼中瞬间划过一抹冷厉的杀意,用力捏着杯子,他半晌才道:“本侍郎知道了。” 他的话刚落,亓灏便走了进来。 二人四目相对,空气中火花四射。 上午,一场刺杀。 这时,一件案子。 短短一日之内,他们见了两次。 第一次,他们两剑相拼,恨不得来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 而现在,尽管并未真强实干的动手,可在无形之中,二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顿时让这空气也不一样了。 那几个狱卒感觉到了不寻常的危险气息,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都小心翼翼的退到了角落里,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成为了炮灰。 “本侍郎在审理案子,不知宁王爷过来有何要事?”顾成恩眯了眯眼睛,率先开口。 亓灏看了一眼身上伤痕累累的尹子恪,缓缓道:“顾侍郎在刑部待了那么多年,不可能不知道审案的正常程序是什么。” “呵,宁王爷是在质疑本侍郎的办事能力?”顾成恩听罢,冷笑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俗话说,术业有专攻。” “在蛊惑人心上,本侍郎甘拜下风。但在办案上,王爷还真不是本侍郎的对手。” 前半句,他指的便是顾瑾璃的心被亓灏给诱拐跑了。 后半句,则是暗示亓灏不要插手尹子恪一事。 这简短的一句话,真可谓是一语双关,极有深意。 说罢,顾成恩还顺便拍了拍亓灏的胸口。 他下手那位置,刚好是亓灏被毒镖所伤的地方。 在外人看来那轻轻的一下,却在暗地里用了五分的力道。 亓灏眉头微蹙,但面上却不显异样。 反手握住顾成恩的手腕,他也注入了几分内力,似笑非笑道:“顾侍郎说的对,本王最擅长的的确是蛊惑人心。” “毕竟,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得人心者,得天下’不是吗?” 二人的身上都带着不轻的伤,可却又都装出一副无碍的模样在暗暗较劲。 他这话听在顾成恩耳中有种挑衅之意,一把将自己的手从亓灏的手中抽回,他故意曲解道:“得天下?宁王爷的胃口可不小!” “皇上正值盛年,宁王爷这般说,可是在暗示什么?” 视线移到自己手腕处那瞬间多出来的几个微青的指印,顾成恩的面色越发的阴沉。 亓灏摇头,轻笑道:“顾侍郎给本王扣的这帽子有些大了,本王担当不起。” 顿了顿,他回归正题,沉声道:“本王过来,是特意督察顾侍郎办案的。” “哦?”顾成恩一听,挑眉冷笑道:“本侍郎在刑部多年,经受的案子没有一千件,也有几百件。” “无论案子大小,从无出过差错。宁王爷来督察本侍郎,是得了皇上的旨意吗?” 他是刑部里的老大,如何办案是由他说的算。 而且,刚到门口就接到宫里派人传来的消息,所以只要尹子恪在短时间之内死不了,顾成恩如何用刑都不为过。 怎么说,这项差事都是皇上亲自派给他的。 要如何做,还容得下旁人插嘴? 亓灏抿唇,“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有的话,还请宁王爷回去告诉皇上。疑人勿用,用人勿疑。”顾成恩一甩衣袖,大步走回座位。 坐下后,他又道:“若不是皇上的意思,那就请宁王爷离开,莫要干扰本侍郎审问犯人!” 亓灏听着顾成恩这毫无退让之地的语气,瞥了一眼绑在架子上的尹子恪,一字一句道:“顾侍郎说这话,就不怕本王回宫告诉父皇?” 在亓灏看尹子恪的时候,恰好尹子恪也微微抬眸,与他的目光对视起来。 即便是此刻很是极点,再无温润如玉,飘飘欲仙的气质,可他眼睛里的神色还是一如平静的湖泊,清澈见底,温润如玉。 亓灏对尹素婉和尹素汐,可能现在已经新生出了一股厌恶。 但是,亓灏对尹子恪的为人还是很欣赏的。 尹子恪就像是盛开在这污浊世上的一朵青莲,一尘不染,可又格格不入。 若是这样的人死在了顾成恩手里,除了可惜,那便还是可惜了。 因此,亓灏才想着拿皇上来压顾成恩。 谁知顾成恩冷哼一声,一脸的无所畏惧道:“宁王爷尽管去告诉皇上,若不介意,还烦请你为本侍郎再给皇上带句话,就说本侍郎一定不会让皇上和丽妃娘娘失望。” 亓灏来刑部,受尹素婉之托不假,可是众所周知,但凡是进了刑部的人,要想活着出来几乎是不可能。 当然,也有出来的,可大多的人在里面都像是被换了一层皮似的…… 他没法直接像当初救顾瑾璃那般,霸气的将尹子恪给带走。 因为,眼下的情况跟当时有些不一样。 当时在刑部里对顾瑾璃用刑的人是郭明顺和尹太傅,对付郭明顺,亓灏可以用身份和郭明顺的把柄来压制住他。 对于尹太傅,怎么说都是女婿和老丈人的关系,只要把话说开了,也不至于会闹得很难看。 而现在,在刑部里坐镇的人是顾成恩,故而亓灏也只能进刑部先观望一眼这里的形势,看看尹子恪到底伤成了什么样子。 这样以来,心里好有个数…… 见识过顾成恩的狠辣和偏执,想着若是自己再在这里与他耽搁时间,恐怕会更加激怒顾成恩。 毕竟,顾成恩的目的是要整死尹子恪。 若自己在言语之间表现出维护尹子恪的意思来,那么在自己走后,难免顾成恩不会变本加厉…… “但愿顾侍郎能秉公处理,告辞。”亓灏说罢,转身离开。 亓灏这么痛快的离开,倒是让顾成恩多少有点意外。 目送着他的身影出了牢房大门,他以手掩口的又咳嗽了几声,含糊不清道:“继续上刑!” “是。”缩在角落里的狱卒心里暗暗为尹子恪惋惜了一下,然后拉动了绳子。 十指连心,指关节上传来的阵阵疼痛,让尹子恪额头上那豆大的汗水“吧嗒吧嗒”的滴落了下来。 身后的衣裳,同样也是沾了血汗,黏黏的贴在后背。 尹子恪死死的咬着嘴唇,嘴角沁出了血。 顾成恩揉了揉手腕,眼神鄙夷的瞅着那拉绳子的狱卒,冷声呵斥道:“用力一些,难道没吃饱饭?” 两个狱卒听令,于是一左一右的将绳子拉得更紧了。 尹子恪闷哼一声,终于晕了过去。 顾成恩抬了抬下巴,薄唇迸发出三个字来:“泼醒他!” 狱卒应了声,端起盆子“哗啦”一声浇在了尹子恪身上。 冷冷的池水浇在身上,瞬间让尹子恪睁开了眼睛。 “继续!”顾成恩给狱卒使了个颜色,随后翻看起放在桌子上的那份宫女的口供。 亓灏离开刑部后,先去宫里走了一趟。 进宫的目的,为的不是别的,而是去探听一下老皇帝的口风,看看他是怎么个意思。 丽妃还是那般歇斯底里,情绪没有丁点好转的样子。 老皇帝很是苦恼,夹在丽妃和尹家之间进退两难。 之后,亓灏又顺便去了明阳宫,看望了一下有日子没见的小八。 小八的外伤差不多已经好了,只是经历了一场生死,他整个人的性子变化有些大。 若说以前的小八在外人面前少年老成,可在亓灏面前,他至少还是会流露出来一些孩子才有的童真和单纯。 可是,现在的小八变得沉默寡言,郁郁寡欢。 尽管皇后想着法子让他高兴,可他就是高兴不起来。 书还是照样看,师傅给布置的课业也照样完成,只是在他的脸上再也见不到那纯真的笑容…… 皇后虽担心,可想着小八还是个小孩子,一些不好的事情随着时间的流去终将会变成一件小事情。 哪怕是在小八心灵上留下了阴影,但只要小八不出什么大差错就行了。 毕竟,小八的存在,对于皇后来说只是一个让自己登上太后宝座的工具罢了…… 今日,小八见到亓灏的时候,尽管话还是不多,可到底脸上还是多少有了丁点笑意,这让伺候在小八身边的小祥子看了后很是激动不已,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 皇宫,不只是一个是非之地这么简单,而是一个充满了腥风血雨的屠宰场。 在这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恋人,有的只是人性的贪婪和无尽的厮杀。 在太后寿辰那晚,小八被丽妃派人装进了麻袋里,险些被沉塘。 那时的小八,就算是知晓了人心的黑暗,可一颗单纯的心还没被残忍的现实伤得遍体鳞伤。 而现在的小八,在一夜之间成长了。 只是,这成长的代价,有些重…… 亓灏明白小八还没有从那件事情中缓和过来,怕与他说的太多又引得他胡思乱想,因此随意的简单聊了几句后便找了借口回了宁王府。 他一进院子,尹素婉便迎了上来,“灏哥哥,事情怎么样了?大哥他……他能出来吗?” 亓灏摇了摇头,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缓缓道:“父皇特意下旨让顾成恩处理此事,本王想要插手,很难。” 顿了顿,他回头意味深长道:“而且你也知道,依着顾、尹两家的关系,顾成恩必定会来个狠的。” “你哥哥他……凶多吉少了。” 尹素婉听罢,拽住亓灏的衣袖,急声道:“灏哥哥,真的不能将大哥救出来了吗?” “上次你都能将顾瑾琇救出来,为何这次却不能救大哥?” 不提顾瑾璃还好,一提顾瑾璃,亓灏便想到了那次她在大牢里受的那些苦。 而那些苦痛,都是尹太傅授意郭明顺加在顾瑾璃身上的。 再者,尹素婉这话给人感觉是在责怪亓灏并未尽力去救尹子恪,又像是翻旧帐似的,将其他事情也扯了出来。 总之,不悦之意满满。 面色清冷,亓灏冷声道:“婉婉,不是本王不救你大哥,而是现在形势很严峻。” “当时除了华琼公主身边的小丫鬟发现了公主的尸体之外,再无其他人证、物证能证明公主的死与你大哥无关。” “可是……”尹素婉张了张嘴,却又听得亓灏道:“婉婉,本王有些累了,有什么事情改日再说吧。” 亓灏叹了口气,似乎真的很疲倦。 顾瑾璃点点头,攥着衣角离开了。 亓灏望着出门之前顾瑾璃坐过的那个位置,紧皱的眉头终于舒缓了开来。 脑海中回想起她脸上那抹娇羞的绯红,他勾起唇角,喃喃道:“阿顾,本王会留住你的。” 她在外面盘了酒楼,买了院子,万事俱备只差一个合适的契机就可以离开了。 她本就不是顾瑾琇,就像是一阵风,她真要走,他根本就留不住她。 而且,用强硬手段将她困在身边,这也不是他为人处事的风格。 所以,他会试着真真正正的走近她的心里,直至她完全接受自己…… 又在心里低低的唤了几句“阿顾”,亓灏这才在桌案前坐了下来。 夜色沉沉,待顾成恩回到相府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亥时了。 顾淮在书房里等了他良久,见他终于回来了,不禁揉了揉发麻的老腿,缓缓道:‘恩儿,有一件事情为父需与你商量。” 顾成恩问道:“父亲,何事?” 顾淮沉吟片刻,缓缓道:“翰林学士莫东盛的千金莫芷嫣,你可还有印象?” 顾成恩一怔,点头道:“儿子之前偶然在街上遇见过她一次。” “父亲觉得无论是从年纪上来看,还是身家背景,莫家小姐与你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顾淮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莫东盛此人在朝中也算是有几分势力,若是你能与莫家联姻,这于我们顾家而言,便是如虎添翼。” “所以,为父想问一下你的意见。” 顾成恩动了动唇,幽暗的眸子似是有千百块石头落地一样,瞳孔紧缩。 眼前浮现出顾瑾璃护在亓灏身前用银镯子对自己动手的画面,他的心也跟着抽搐了几下。 良久,他轻声道:“父亲,容儿子再想想。” 这次,顾成恩倒是不像以前那样一口回绝。 顾淮见他这意思好像还留有余地,点点头,道:“时候也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 “是。”顾成恩应了声,推门离开。 “哦,对了。”就在顾成恩抬脚抬出大门的时候,又听得顾淮问道:“华琼公主的事情可有了苗头?” “父亲放心,儿子会让尹家付出代价的。”顾成恩眼底冷光一闪,说罢,消失在了茫茫黑夜中。 顾淮望着顾成恩冷硬的背影,神色复杂。 第149章 毒死自己 南阳王旧府中,陈泽轩一边轻吹着杯中热茶,一边斜斜的看了一眼一副欲言又止模样的雷子,挑眉道:“有话便说!” 雷子挠了挠后脑勺,讪讪道:“世子,属下不太明白,您为何要对华琼动手呢?” “您是因着华琼今日对郡主无礼,还是因为顾侧妃?” 陈泽轩抿了一口清茶,幽暗的眸子暗了暗。 就在雷子自动默认为他是为了顾瑾璃的时候,却听得陈泽轩缓缓道:“既然丽妃为了让清王回京,不惜用装病这种愚蠢的方式,那华琼死了,清王以此为理由回来,不是更有说服力吗?” “一旦清王回来,那么京中便会更加热闹了。” 说罢,他低笑一声,似乎很是期待。 “呃……”雷子听罢,竖起了大拇指,心中暗暗赞叹还是世子高明! 不过,这是要把京城折腾个天翻地覆才甘心啊! 将茶杯放下,陈泽轩目光穿过窗户,落在那朦胧的月亮上,又问道:“刑部那边怎么样了?” 雷子道:“郭大人传信过来说,顾侍郎态度很是强硬,不允许任何人插手这次的案件。” “而且顾侍郎又是奉了皇上的命令,想必这次尹大公子非死即伤。” 顿了顿,他继续道:“不过,顾侍郎也真够厉害的。” “分明都伤成了那样子,从鬼门关里捡回来一条命实属不易,他竟连修养一刻都未曾,直接就去了刑部,当真是拿着自己的身子不当回事!” 关于顾成恩刺杀亓灏一事,陈泽轩一开始并不知情。 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在顾瑾璃和亓灏从明月湖骑马离开后,陈泽轩吩咐了雷子派人跟踪。 因此,顾成恩与亓灏二人的整个厮杀过程,陈泽轩都一清二楚。 坐山观虎斗,亦或者坐收渔翁之利,是陈泽轩最喜欢做的事情。 顾成恩和亓灏的矛盾越激烈,能让亓灏分心的事情就越多。 再加上七皇子、宣王,待归的清王,有这么多想要从他手中夺权,虎视眈眈的人,他分身乏术,哪里还有心思与自己斗呢? 陈泽轩冷笑一声,不紧不慢道:“顾成恩对顾瑾琇有不伦之情,上次尹太傅借着郭明顺的手狠狠重伤了顾瑾琇,顾成恩这等睚眦必报之人,他又怎可能不为顾瑾琇报仇?” “呃……”雷子听罢,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陈泽轩瞧着雷子这模样,笑得讽刺。 当然,他并不是在笑雷子的后知后觉,而是笑顾成恩。 要问陈泽轩是何时发现顾成恩对顾瑾璃的感情不一般的,这大概是要追溯到老皇帝为他举办回京欢迎仪式开始。 还记得日,华琼为了让顾瑾璃当众出丑,故意提出要她与自己比试。 在最后对对联的时候,亓灏与顾瑾璃那貌似亲昵的互动,让顾成恩不自觉的捏碎了手里的酒杯。 瞧着顾成恩的反应,当时陈泽轩只觉得有些不对劲。 后来,在顾瑾璃女扮男装被尹二堵在小巷中,顾成恩一把将顾瑾璃拥入怀中那一脸焦急的模样,更是在无形之中流露出来了心思。 再后来,顾成恩对顾瑾璃的感情便越发的明显了…… 雷子想到那与世无争的尹子恪,有些于心不忍道:“世子,可是……尹大公子怎么说都是无辜的,顾侍郎是不会轻易饶了他的。” 陈泽轩摸着下巴,“怎么,心软了?” “不敢。”就算雷子真的是心软了,可当着陈泽轩的面,他怎敢说实话? 陈泽轩一眼就能看穿雷子的心思,站起身来,他缓步走到窗前,轻声道:“你放心,本世子不会让尹子恪死的。” 雷子跟在陈泽轩身边多年,自然知道陈泽轩要是当真有这么好心,当初就不会为了加深尹、顾两家的矛盾而杀了华琼来诬陷尹子恪。 当然,加深尹、顾两家的矛盾还是为了让亓灏夹在中间难为情。 至于尹子恪,也不过是一枚可怜的棋子罢了…… 陈泽轩之所以留尹子恪一命,更不会是因为他惜才。 而是在挑起矛盾冲突后,先缓和一阵子,然后待时机成熟后,让埋下所有的仇恨种子在一瞬间爆发。 待那时,仇恨的威力将会更大。 也就是说,在现在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尹子恪清白的情况下,用不了多久,陈泽轩便会派人制造出一些伪线索来将尹子恪给解救出来…… 只是,尹子恪是否能撑到那时候,就看他的命和顾成恩下手的程度了…… 耳边想起暗卫禀告的那些话,陈泽轩薄唇紧抿的厉害。 他知道顾瑾璃手腕上的镯子是顾成恩特意找人打造的,可是也如顾成恩一样,没想到今日顾瑾璃会为了亓灏而将那镯子对准顾成恩……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在顾瑾璃的心里,亓灏已经成功的将顾成恩挤走! 摆摆手,陈泽轩淡淡道:“退下吧。” “是。”雷子应了声,然后退了下去。 待身后门关上,陈泽轩忽然想起在船上不经意间对顾瑾璃使用了“秘术”的事情,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秘术”最适合在人意志薄弱的人身上使用,而他之所以对顾瑾璃使用,则是想试探一下她的内心防线到底有多重。 倘若容易中招,那么日后便能更好的为自己所用。 即便是她要与自己作对,但是他可以用“秘术”来控制她。 可是通过这次的试探,他发现顾瑾璃的意识没有想象中那般入侵。 再者,她身边那叫做“荷香”的丫鬟似乎警惕性很高呢! 冷笑一声,陈泽轩关上了窗户。 与此同时,隔壁的院子中,玉淑倚在窗前,目光静静的落在顾成恩所在的院子方向,眼神哀怨又压抑。 她无法忘记在船上陈泽轩望着顾瑾璃那专注的眼神,哪怕是因为对顾瑾璃使用了“秘术”,她心里也是难受的厉害。 在顾瑾璃上马离开后,陈泽轩的心就没有一刻是安静下来的。 尽管他并未表现出明显的坐立不安,可是玉淑还是察觉到了他的心不在焉。 有些念头,明知不能有,却还是止不住的会冒出来。 有些事情,明知不可为,却还是如飞蛾扑火似的一如返顾…… 她的爱,是见不得光,只能永远长在黑暗中的一朵曼陀罗,绝望而炽烈。 若是有毒,那毒死的肯定先是自己…… “郡主,时候不早了,您早些歇着吧?”这时,小丫鬟见玉淑一脸怏怏不乐,便小声提醒道。 “嗯”,玉淑点点头,然后便敛去眼中伤感的情绪,转身往床榻方向走去。 暗处,雷子看着玉淑一副失神落魄的模样,难过的别过了脸去。 第二日,杜江在书房里给亓灏换完药后,看着桌子上放着已久的汤盅,低声道:“王爷,您要是再不喝,汤凉了就事情效果了。” 亓灏嘴角无意识的勾起,“不急。” 这猪脚汤,是爱月之前送过来的。 不过,她却是打着顾瑾璃的名义,说是顾瑾璃亲手熬的,这让亓灏听了怎能不高兴? 可是,他只直直的盯着汤盅傻笑,也不喝,这不禁让杜江心急起来。 打开盖子,空气中瞬间多了一抹香味。 舍不得喝,亓灏喃喃道:“难得她还念着本王。” 尽管他的声音很小,但杜江还是听得清楚。 这时,秦峰从东山军营回来了。 拱了拱手,他沉声道:“王爷,新兵们操练的已经差不多了,何时让他们接受新的任务?” 亓灏瞅了一眼最近极少在王府里露面的秦峰,点点头,“嗯,时间还宽松,让他们再操练些时日。” 说罢,他又看向那粥盅。 秦峰顺着亓灏的视线望去,吸了吸鼻子,笑道:“王爷,这猪脚汤闻着好香啊!” “你倒是鼻子灵,这是顾……”亓灏抬了抬下巴,神色中带着一丝不自知的得意,刚想说这是顾瑾璃亲自做的,可转念一想,他觉得好像没必要让秦峰知道,所以便将后半句话留在了自己的心间。 “对了,杜江。”亓灏怕这汤凉的太快,只好将盖子盖上。 “可有找到什么证据能证明尹子恪的清白?” 杜江道:“回王爷,只有那小宫女,可她却一口咬定华琼是尹公子生的,这就有些难办了。” 亓灏点头想起昨日去刑部时,尹子恪那一身血衣,叹了口气。 第150章 毁我清白 “王爷,眼下,咱们若再不找出凶手的话,恐怕尹大公子这次当真是没救了。”杜江想了想,担忧道:“不止是王妃这边,就连尹太傅那边,您也没法交代。” 亓灏抿了抿唇,半晌才冷声道:“杜江,本王问你,华琼一死,对谁最有利?” 杜江一怔,没料到亓灏会问自己这个问题,讪讪道:“属下愚钝,还请王爷明示。” 亓灏一边抬手将汤盅里的汤倒在小碗中,一边缓缓道:“华琼乃父皇最疼爱的公主,虽嚣张跋扈惯了,但这些年在京中,即便是有人心生怨言,可到底是不敢对她动手的。” “可是,偏偏却有人敢光天化日之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华琼给杀了,你说,谁有这么大的能耐?” “王爷,难道……”杜江眸光一闪,忽然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答案,但不等他说完,只听得亓灏又继续道:“华琼死了,清王便有了正当回京的理由。一旦清王回京,这京中本就错综复杂的局势就会变得越发的混乱。” “清王,宣王,再加一个七皇子,到时候这些人与本王斗起来,那人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 揉了揉眉心,亓灏甚是无奈道:“上次尹二便险些死在他手里,就算是有那把匕首为证,可也不能拿他如何。” “这次,他做的更是滴水不漏,要想将他拉下水,这谈何容易?” “除非他主动放尹子恪一马,要不然连本王也无能为力。” 杜江听罢,面色肃然,良久才感慨道:“王爷,论心计谋略,这天下果真是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啊!” 秦峰见亓灏和杜江在打哑谜,视线在他们二人之间来回巡视了一番,不解道:“王爷,你们说的到底是谁啊?属下怎么听不懂。” “你只需将东山军营给本王看住了就好。”亓灏连一个眼神都没给秦峰,而是动作小心翼翼的将汤碗端在眼前,仿佛是里面是琼浆玉液似的,生怕洒了一滴,这模样看在秦峰眼里不禁想笑。 “噗哧”一声,秦峰没忍住了,咧开嘴笑了起来:“王爷,不就是碗猪脚汤吗,您至于这么……” 在杜江扯着秦峰袖子给他使眼色的时候,亓灏冷飕飕的眼神也望了过来。 眯着眼睛,他语气不悦道:“出去。” “呃……”秦峰不敢置信的看着亓灏,似乎难以理解,自己跟在亓灏身边多年,竟抵不过他手里的这一碗猪脚汤。 苦着脸,他站着不走,闷声道:“王爷,属下这么久没见您了,还有好多话想跟您说呢!” 亓灏冷哼一声,低头仔细的品味着这千金不换的猪脚汤,毫不留情道:“出去,不要打扰本王喝汤。” “王爷……”听到这句话后,秦峰很是受伤,但见杜江对自己摇摇头,于是只能出了房间。 秦峰走后,亓灏对杜江道:“你想办法,看看能不能从那小宫女的口中套出些有用信息来。” 杜江点头,刚转身要走,可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了下来。 “王爷,刚才属下有一事忘记了禀告。” 亓灏挑眉,“何事?” “昨日……尹大公子的右手被顾侍郎给废了。”杜江眼中闪过一抹同情,然后又欲言又止道:“今早,属下又听说……听说……” 亓灏最是讨厌人说话吞吞吐吐,磨磨唧唧的,因此不耐道:“有话便说,卖什么关子?” “王爷,属下没有卖关子,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杜江叹了口气,低声道:“咱们的人传回消息,说尹大公子的腿被顾侍郎给打断了。” “什么?!”亓灏一听,不自觉的紧紧攥拳,周身气息瞬间变得凌厉起来:“好一个顾成恩,他竟敢公报私仇到这种地步!” 众所周知,尹子恪德才兼备,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正如一只鸟,被人折断了翅膀。 顾成恩废了尹子恪的右手,以至于他日后若想再提笔写字作画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至于用钢棍生生打断了尹子恪的腿,只因当初亓灏因着尹素婉腿断之事,将所有的怒气撒在了顾瑾璃身上,所以顾成恩也要将顾瑾璃受过的苦,全部报复在尹子恪身上…… 杜江在听到消息时,也很是愤怒,但事已至此,除了惋惜,也别无办法了。 毕竟,顾成恩这次是下了狠手的,就像是从虎口夺食一般,要不是有足够的证据,否则无人能从他手里将尹子恪给救出来。 即便是老皇帝,恐怕顾成恩也不会轻易给面子。 而他就算是用尽酷刑,只要留尹子恪一口气在,那就不算是草菅人命。 “灏哥哥,灏哥哥!”突然,门被人用力推开。 只听那慌张的声音,亓灏与杜江便知道来人是谁。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看着从门外进来的尹素婉。 尹素婉满脸泪痕,不知道哭了有多久,总之眼睛肿得像是核桃似的。 她直接扑进亓灏的怀里,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发不可收拾。 “呜呜……灏哥哥,婉婉求你,快去刑部把大哥救出来吧!” “要是再拖下去,大哥就真的要没命了!” 亓灏眉头紧皱的厉害,他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身体与尹素婉拉开,随即对杜江沉声道:“去,严加审问那个宫女,看看是否能有突破口。” 刚才,他还只是让杜江去套话,现在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暗示杜江,若那宫女不老实,可以直接来硬的。 “是,属下这就去。”杜江应了声,然后拱手离开。 “呜呜……灏哥哥,大哥他……”尹素婉再次上前,双手用力环抱住亓灏的腰,一副打死也不撒手的模样。 亓灏眸光暗了暗,缓缓道:“婉婉,你既收到了消息,想必太傅府里也早已知道了你哥哥现在情况不妙。” “本王觉得,与其你在这里担心,不如先回太傅府一趟。” “毕竟,尹太傅和尹大夫人还需要你去安慰。” 亓灏说这话,私心里是想将尹素婉暂时支走,怎么说自己现在真的没其他办法,她这三天两头的过来哭诉,真的让他有些心烦难耐。 可是听在尹素婉耳中,却好像是亓灏在暗暗指责她不顾及父母,很是不孝一样。 身子一僵,尹素婉擦了擦眼泪,哽咽道:“灏哥哥说的是,我这就回太傅府看望一下父亲和母亲。” 说罢,她又补充道:“灏哥哥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 如今在宁王府里,尹素婉虽是占着这宁王正妃的位置,可是顾瑾璃的风头正盛,自己若是在这个时候离开,正好是给了顾瑾璃一个乘虚而入的机会。 可是,若是不回太傅府,那便成了一个不孝女。 所以,她也只能往后退一步,先回去意思意思一天半天的功夫,然后再立即赶回来。 亓灏点头,沉声道:“路上小心。” 尹素婉“嗯”了声,敛去眸子里不甘的冷光,转身离开。 秦峰自打出了书房后,心里便憋屈的厉害。 气哼哼的拿着不知道从哪棵树上扯下来的柳枝条,一边漫无目的的往前走,一边抽打着一路经过的花,同时嘴里碎碎念道:“王爷真是太让人寒心了,太让人寒心了!” “想我堂堂金牌侍卫,在王爷的心里,竟比不上……” “喂,你做什么?”就在秦峰无情的摧残那些花儿的时候,只听得身侧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秦峰停止了手里的动作,歪头望去,只见爱月抱着一沓洗好的干净衣服站在一旁,她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好像有些不满。 “这些花好端端的,没招你也没惹你,你干嘛把花瓣都打掉?”上前一步,爱月看着散落在地上的花瓣,很是心疼。 秦峰此时心情正烦躁中,他撇撇嘴,看着个子才刚到自己胸前的爱月,不以为然道:“怎么地,又不是你家的花,你管这么多干嘛!”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爱月听罢,狠狠瞪了秦峰一眼:“一花一草一木,皆有灵性,你这般糟蹋它们,良心不会痛吗?” 爱月能说这话,大多是因为看了茶茶兔的书。 毕竟,在茶茶兔的书里,花草都是可以成精的。 比如说,在某一本仙侠书中,一支茶花修炼了多年,成了茶花小仙,她爱慕天庭上德高望重的一位上仙,但由于二人身份悬殊,因此只能将这份暗恋藏于心中。 但好巧不巧的是,她的心思被其他爱慕上仙的小仙知道了,于是便开始了各种挖苦算计。 而那位上仙,其实早已知道了茶花小仙对自己的心意,可是他是上仙,肩负着拯救苍生的大任,心中也只能有大爱,所以肩头的使命让他必须无视任何男女之情。 尽管他在暗地里为茶花小仙化解过几次危机,可最后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在阴谋陷害中魂飞魄散…… 如此凄美的一个爱情故事,让爱月流尽了眼泪。 诸如此类的故事还有很多,比如柳树精与富家小姐,鲤鱼精与状元郎,等等。 当然,在大多数人的眼中,这些都是说书人编的瞎话。 可难得的是,爱月她信了,而且还对此深信不疑。 越想,爱月越是生气,一手指着脸上毫无任何悔意的秦峰,恼怒道:“你……你知不知道,你极有可能毁了它的修为!” “修为?”秦峰一听到这两个字,“噗哧”笑了出来,心情蓦然变好。 丢掉手里的柳枝条,他伸手用力弹了一下爱月的脑袋,像是看小傻子似的,笑道:“你以为这些花成精了?” “太祖皇帝早就下过命令,立国后,不管是鸡鸭鱼,还是猫狗猪,任何东西都不能成精!更何况是这些花花草草的!” “你这些话,要是传了出去,有你去刑部大牢受的!” 秦峰这个人不仅没心没肺,还没轻没重的。 他的手劲很大,这一下子弹上去,爱月的脑门立即红了起来。 疼得眼泪彪了出来,她红着眼睛瞪着秦峰,愣是倔强的没让眼泪落下来。 咬着牙,她忿忿道:“去刑部?哼,我们家大公子就在刑部,谁敢把我捉去!” “哎呀,我竟忘记给王爷说了!”秦峰一听到爱月提到顾成恩,忽然一拍脑门,懊悔道:“顾侍郎马上要跟莫家小姐成亲了,我这脑子当真是不当用了!” 说罢,他急匆匆的转身就要往书房里去。 “你等会!”爱月一把拉住秦峰,也顾不得刚才挨了那“一指弹”,急声道:“你刚才说什么?我们家大公子要跟谁成亲了?” “哎,你别跟我拉拉扯扯的,青天白日的,这让人看见了,会毁我清白的!”秦峰一边用力挣脱掉爱月的手,一边紧张的往四周瞅了瞅,“我秦峰洁身自好了这么多年,可不能毁在你手里!” 爱月可没心思听他这些废话,只一个劲的追问道:“你快告诉我,大公子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成亲了呢?” 在她的眼里,顾成恩那般冷清的人,是绝对不可能看上除了顾瑾璃之外的任何一个女人的。 要成亲,这些年他早就成亲了,怎么会拖到这时候? 这消息太突然了,不正常,很是不正常! “哎呀,就是莫家小姐莫芷嫣!”秦峰毫不怜香惜玉的将爱月一推,不耐烦道:“我又不是顾侍郎肚子里的蛔虫,再说你们相府的事情,我怎么知道!” 翻了个白眼,他快步往书房走去。 爱月身子踉跄了几步,脑袋里努力的消化刚才听到的话,暂时忘记了生气。 瞪大眼睛,过了好一会,她才喃喃道:“大公子他……竟要成亲了?” 揉了揉还有些疼的脑门,她抱紧衣服,也赶紧往芙蕖院跑去。 “啪嗒”一下,一个小册子从她的身上掉了出来。 只是,由于跑得太急,爱月并未发现。 待她跑远,一个人影从不远处的大树后面走了出来。 捡起地上的小册子,桂嬷嬷翻动了几页。 待看到里面那不堪入目的画面后,她老脸一红,“啪”的将小册子赶紧给合上。 抬手刚想将小册子丢到一旁的池塘里,她老眼一转,心中生出一计来。 随即又将小册子收入怀中,她冷笑一声。 芙蕖院中,顾瑾璃翻看了几页医书后,实在是看不进去,便只好放下。 荷香见她一副有心事的样子,便倒了一杯茶,送上前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顾瑾璃接过茶杯,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大哥他……” 摇了摇头,她欲言又止。 昨日尹子恪与华琼的事情,如今整个京城中传得沸沸扬扬,所以顾瑾璃也收到了消息。 对于顾成恩刚解完毒就马不停蹄的返回刑部办理案子,顾瑾璃起初很是吃惊,可后来明白了他必定是为了之前自己受刑一事,想从尹子恪身上讨债,因此对尹子恪心中很是不安和内疚。 可是,她差不多也摸透了顾成恩的性子,若是自己去为尹子恪求情,恐怕事情会适得其反…… 不过,她还不知道尹子恪的手和双腿被顾成恩给废了的事情。 否则,她断然不会做到像现在这般冷静从容。 怎么说,尹子恪从未做过任何伤害过她的事情。 若是因为自己,而被顾成恩折磨成了一个废人,那她的罪过就大了…… 当然,她也同亓灏一样,相信尹子恪是清白的。 只是,得找到证据他的罪名才能洗脱…… “小姐!啊,不,主子!” 爱月的人还未到芙蕖院,房间里的顾瑾璃便听到了她的声音。 顾瑾璃抬眸看向大口喘着粗气的爱月,问道:“发生何事了?跑这么急?” 荷香接过爱月怀里的衣服,给她也倒了杯茶。 “大……大公子他……他……”爱月咕嘟咕嘟的将茶水灌下后,拍着胸口道:“大公子他要和莫家小姐成亲了!” “成亲?”顾瑾璃听罢,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又重复了一遍:“你是说,大哥要和莫芷嫣成亲?” 爱月重重点头,“对,成亲!” 仔细的想着爱月的话,顾瑾璃秀眉不自觉的微蹙。 昨日顾成恩刚受过伤,中过毒,怎么今日就传出要成亲的消息? 这让人有点太猝不及防了,难道是因为自己伤了他,所以就受刺激了? 莫芷嫣心悦顾成恩,这自己早就察觉到了。 可是,他分明对莫芷嫣是无感的。 他这样做,对莫芷嫣是不是也是另一种不公平的伤害? 毕竟,两个人的结合,应该是因为爱,而不是随意的将就或者其他原因掺杂在里面…… 只是,再回想顾成恩昨日望着自己那撕心裂肺的痛苦眼神,顾瑾璃觉得,若是成亲能让他死了心,这未尝不可。 与莫芷嫣虽只有过一面之缘,可通过那次简短的交流,她发觉莫芷嫣的确是个不错的姑娘。 性情温和,善解人意,最重要的是喜欢一个人,眼神就能看得出。 而一提到顾成恩,莫芷嫣满眼里都是掩不住的爱意。 顾成恩的身边能有一个真心爱他的人,这是一件好事。 金诚所至,金石为开。 她相信,莫芷嫣一定会将顾成恩的心给暖热的。 正如自己一般,尽管没有刻意去暖亓灏的心,但日久生情这句话也是有道理的。 同在屋檐下的两个人,相处的日子久了,心里怎可能不生出半点情丝呢? 当然,顾瑾璃也忘记了,这世上没有绝对相同的人,更没有相同的事情。 亓灏是亓灏,顾成恩是顾成恩。 亓灏之所以对她生了情,那是因为她是顾瑾璃,不是那个蛇蝎心肠,逃避责任的顾瑾琇。 再者,那也是因为她足够的好,身上像是有种魔力,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这并不是说莫芷嫣不够好,而是各花入各眼。 顾瑾璃先入了顾成恩的眼,所以哪怕是莫芷嫣生得再美艳动人,身家背景再是雄厚,那也不是他的菜。 而且,顾成恩性子偏执,一旦是认定的东西,那便一定要得到手不可。 得不到,宁可毁了,他也不愿承受失去的痛苦。 尽管他从未拥有过顾瑾璃,可是却早已在心里将顾瑾璃视为了私人占有物。 但现在,顾瑾璃的心明显在亓灏身上,所以既然要娶的人不是她,那么是谁都可以。 他接受了顾淮的建议,选择与莫家联姻,如此便可以扩张顾家的实力。 而顾家与宣王是绑在一条船上的,故而有了莫家也间接等同于给了宣王一份强大的助力。 起初,顾成恩看中的是清王,还打算将顾瑾琇嫁给清王,但现在只要能报复亓灏,站哪一队都无所谓了…… 不过,他与莫芷嫣,也只是先定亲而已。 至于婚礼的日子,还得找人算一下才行。 “主子。”荷香见顾瑾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开口提醒道:“王爷身上有伤,咱们是不是应该送些补品过去?” 顾瑾璃回神,听到荷香的话后,先是一怔,随即表情有些犹豫。 亓灏也算作为了保护自己而受伤,何况又是顾成恩所伤,按理说自己是该过去瞧瞧的,可是她似乎从未主动带着东西上门过,这感觉怎么这么的奇怪呢? 她要是过去,会不会给人一种谄媚殷勤的感觉? 在顾瑾璃犹豫的时候,爱月笑嘻嘻道:“主子不必为难,奴婢今早已经送过去了。” “嗯?”顾瑾璃听罢,抬手戳了一下爱月的脑门,佯怒道:“谁让你送的?没经过我的同意竟敢自作主张,你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唔,痛!”顾瑾璃戳的刚好是被秦峰弹过的地方,因此爱月又疼得龇牙咧嘴。 顾瑾璃见状,问道:“怎么了?” “哼,还不是那个臭秦峰,他闲着没事,把开得好好的花都给糟蹋了!”爱月一想起秦峰来,后面的话就止不住了,于是巴拉巴拉把刚才的经过给顾瑾璃绘声绘色的又重现了一遍。 尤其是秦峰当时那嚣张的模样,爱月模仿得惟妙惟肖,这让顾瑾璃和荷香不得不佩服。 说罢,爱月嘟着嘴,语气听上去还是有些不快,“主子,要是奴婢真的被人给抓刑部里去,你说说,大公子会惩罚奴婢吗?” 顾瑾璃听到爱月又提到顾成恩,唇角噙着的笑意一瞬间的僵住。 垂下眸子,她扯了扯唇角,低声道:“会的。” “怎么说都是一家人,怎会有隔夜的仇呢?” 顾成恩昨日的话,都是发了狠的。 所以,顾瑾璃这话,不是安慰自己,就是在安慰爱月。 好在爱月单纯,听罢,咧嘴满意的点头道:“嗯,奴婢就知道,大公子一定会罩着我的!” 摸了摸爱月的头,顾瑾璃便不再说话。 第151章 脑袋掉了 自打尹子恪被抓入刑部后,太傅府中空气中到处弥漫着一片浓重的哀伤气息。 而刚才,又传来尹子恪手废腿残的消息,刚醒来没多久的尹太傅和尹大夫人再次晕了过去。 尹素婉到了太傅府后,直奔大夫人的院子。 这时,尹素汐正端着碗试图给双目无神,像没了魂儿似的大夫人喂药,“母亲,大哥他人还在刑部里,要是您和父亲都垮了,那么谁把大哥救出来呢?” 尹大夫人听到尹素汐提到了尹子恪,眼珠子终于转动了一下。 随即,她又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声:“恪儿,呜呜呜……我的恪儿!” 尹素汐本是想借着尹子恪来让大夫人振作起来,没料到会又戳中了她的泪点,顿时有些束手无策的感觉。 就在她劝也劝不住的时候,忽然瞥见出现在门口的尹素婉,她立即站起身道:“姐姐,你快来劝劝母亲!” 尹素婉点点头,接过药碗,顺势坐在了床榻边上。 一边仔细的吹着那热气腾腾的药汤,她一边柔声道:“母亲,身体是自个的,您不能这么虐待自己。” “大哥他吉人自有天相,皇上圣明,自然不会相信大哥是杀人凶手的。而且还有王爷帮忙,大哥肯定……” “啪!” “啊!” “砰!” 随着尹素婉的一声尖叫,紧接着她手中的药碗瞬间被大夫人打翻在地上。 还有些烫的汤汁溅到了她手背上几滴,余下的大多也染污了她的裙摆。 面色微白,尹素婉捂着被烫到的手,不敢置信的抬眸看着两眼犀利如鹰隼的大夫人,心蓦然的一跳,“母亲……” 尹素汐也吓了一大跳,不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很是聪明,不着痕迹的稍微往后退了一步,静待后面的好戏。 尹大夫人死死的瞪着尹素婉,咬牙切齿道:“吉人天相?顾家那畜生把你大哥都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事到如今,你还口口声声说有宁王爷帮忙?他要是早肯帮忙,你大哥还能……”一边歇斯底里的控诉着,仿佛这一切都是尹素婉造成的一般,她的眼泪“簌簌”滚落。 “呜呜”又哽咽起来,一口气没上来,重重的咳嗽起来。 “母亲!”尹素汐见状,赶紧上前,一边轻轻拍着大夫人的后背,一边柔声细语道:“母亲不要激动,依着姐姐在姐夫心里的地位,姐夫怎么可能不竭力把大哥给救出来?” “哼,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何况她又……”尹大夫人一边拿着帕子抹着眼泪,一边哭得伤心欲绝。 后半句话,在尹素汐捏了一下她的胳膊后,戛然而止。 长到这么大,大夫人从未对自己这般态度,尹素婉即便能理解她这是太过担心尹子恪所致,但心里不可能毫不介意。 尹素汐察觉到尹素婉的脸色不太好,便又上前亲昵的握住她的手,笑着安慰道:“姐姐你不要生母亲的气,母亲刚才不是冲着你发脾气的。” 望着面前这张娇俏天真的脸,耳边回荡着这声甜甜的“姐姐”,尹素婉脑海中浮现出桂嬷嬷那日描绘出来的画面,她深深的看了尹素汐一眼,随即将手抽了出来,皮笑肉不笑道:“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是母亲的女儿,又怎会往心里去?” 明明尹素婉的话没毛病,可尹素汐总觉得感觉不太对。 多打量了尹素婉几眼,见并未从她脸上看出什么异样来,尹素汐嘻嘻笑道:“姐姐说的是,是我小心眼了。” 尹素婉笑笑,敛去眸底的冷意,转头对还在抹眼泪的尹大夫人,低声道:“母亲,婉儿先下去换一下衣服,一会在来陪您。” 见大夫人连头也不抬,就像是没听到似的,尹素婉压下心里的不适,转身要往门外走。 “母亲,你刚才这是做什么?”待尹素婉走后,尹素汐赶紧走到大夫人的身边,不安道:“幸好汐儿反应快,要是你说漏嘴了,这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呜呜呜……”尹大夫人哭得声音沙哑,语气忿忿不甘道:“为什么她的腿好了,我的恪儿就腿残了?” “每次家中出事,她却像是置身事外的局外人似的,到底不是咱们……” “母亲!”尹素汐抬手捂住尹大夫人的嘴巴,彻底堵住了她接下来的口不择言。 尽管屋子里除了自己和大夫人的心腹丫鬟外,再无其他人,可她还是往门口警惕的看了一眼,对大夫人摇了摇头,语气肃然道:“母亲,有些话说了,可能脑袋就掉了。” “想想大哥和父亲,还有咱们整个尹家。” “呜呜……恪儿!”一声哀呼,尹大夫人又没完没了的哭了起来。 尹素汐顿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再提尹子恪。 懊悔的抓了抓脑袋,她眼珠子一转,赶紧想办法转移尹大夫人的注意力:“母亲,我听二姨娘身边的丫鬟说,二哥有反应了!” “嗯?”尹大夫人一听,果真是止住了哭声,“那个孽障醒了?” 尹素汐摇头,给大夫人擦着眼泪道:“没醒,不过二哥的手指动了一下之后就再也没反应了。” 尹大夫人冷哼一声,撇撇嘴道:“还憋着一口气做什么?死了倒是一了百了!” “母亲,二哥怎么说都是父亲的孩子,即便是再荒唐不济,你也不能说这样的话。”尹素汐扯了扯大夫人的袖子,一副善良无害的模样。 当然,这若是搁在以前,大夫人绝对是不会这般口不择言的,可如今连最宝贵的儿子尹子恪都快要保不住了,她哪里还有心思去管什么大夫人该有的端庄威仪? “好了,母亲这些话也就给你说说,除了你,还能给谁说去?”尹大夫人重重叹了口气,目光落在那一地的狼藉上,揉了揉眉心,无奈道:“罢了,你说的也对,我的确得保重自己的身子,要不然等老二真的醒来了,那这后院不又得鸡飞狗跳?” 尹素汐见尹大夫人自己转过弯来想通了,立刻点点头,高兴道:“母亲想明白就对了,汐儿这就去厨房,吩咐丫鬟再给您熬药。” 在她这句话刚说完后,躲在门外偷听的尹素婉瞬间闪开了人影。 因此,在尹素汐走出房间时,并未与她撞见。 一路小跑,尹素婉的脸色苍白如纸。 双儿跟在后面,小声道:“王妃,您慢一些,别摔着。” 尹素婉突然停住脚步,“砰”,双儿猝不及防的撞在了她的后背上,鼻子一酸,眼泪也冒了出来。 揉着酸意满满的鼻子,双儿忍着痛意,小心翼翼的看着一脸森寒的尹素婉。 目光幽幽的望着双儿,尹素婉一字一句道:“双儿,母亲对汐儿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双儿一怔,讪讪笑道:“王妃,大夫人对二小姐说了好多话呢,您指的是哪句?” 尹素婉张了张嘴,半晌才冷声道:“没事了。” 说罢,她转身往太傅府大门口走去。 双儿见她走的方向不对,加紧脚下步子赶上去道:“王妃,您不换衣裳了吗?” 身上一股子浓浓的药味,难不成尹素婉不介意? “回王府。”尹素婉深吸一口气,随即自嘲道:“我既已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了,就算要换衣服的话,也自然得去自个家里了。” 双儿安慰道:“王妃,大夫人真的是在气头上,您千万别介意。” 尹素婉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出了太傅府门大门,然后上车离开。 第152章 微臣接旨 刑部大牢中,被尹大夫人和尹素汐一心牵挂的尹子恪,此时一身白衣变成了残破不堪的血衣。 右手血肉模糊,双腿膝盖处更是惨不忍睹,让人不忍直视。 狱卒拿着烙铁的手有些颤抖,不敢再抬头看那曾经的翩翩佳公子,只能垂着眼睛,歪头对顾成恩问道:“顾……顾侍郎,尹大公子快不行了,要……要是再继续下去的话,恐怕……” 顾成恩抿了一口茶,不紧不慢的将茶杯放下,然后斜着眼睛冷冷的瞧了一眼奄奄一息,几乎只剩下一口气的尹子恪,薄唇轻启,“放心,尹家的人命硬,死不了。” 见狱卒听到自己的话后瞪大了眼睛,顾成恩冷笑道:“尹素婉腿断了,如今不是也能走路吗?尹鹏林胸口上中了一刀,现在不也还喘着气儿吗?” “所以,这么些小伤怎可能要了尹大公子的命?”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让人不觉得尹家与顾家果真这辈子是纠缠不休了。 两家的家主在朝堂上争斗不休,而各家的子女也同样在背后斗得你死我活,牵扯到了人命。 如此的深仇大恨,恐怕要延续到下辈子了。 那狱卒咽了口唾沫,更加瑟瑟发抖起来。 尹大公子都成这个样子了,顾成恩还说什么死不了?这“冷面阎王”果真是名不虚传! 见狱卒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顾成恩将茶杯重重往桌子上一放,厉色道:“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动手?” “是,是……顾侍郎。”狱卒咬着牙,像是接下来承受酷刑的人是自己一样,他煎熬的往前挪动了一小步。 “呲呲呲”的冒着火星的烙铁一点点靠近尹子恪,忽然一声尖细的声音出现在了门口,“圣旨到!” 顾成恩一怔,他看着手持明黄色圣旨的贾公公,抿了抿唇,敛去眸中冷意。 “哗”,将衣袍一甩,他跪了下来,面色恭敬道:“微臣接旨。” 贾公公展开圣旨,提高了声音喊道:“皇上有旨,尹子恪谋害华琼公主一事,实属小人陷害,特此赦免其罪,并赏百年灵芝、千年人参数只、玉如意两对、金银珠宝一箱……” 顾成恩低着头,听着那一串串赏赐的东西源源不断的从贾公公的嘴巴里迸出来,他藏在袖子里的手缓缓攥紧,额头的青筋暴露。 但好在他忍得住,直到贾公公念完圣旨后,他才站起身来,幽幽道:“贾公公,昨日皇上还下令让本侍郎全权审理这案子,怎么今个皇上就宣判尹子恪无罪了呢?” 这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让贾公公有种作呕的感觉,他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待余光瞥见被绑在架子上的尹子恪后,低呼一声,他捂着嘴,吓得老脸惨白。 拍了拍惊魂未定的胸口,贾公公手指着尹子恪,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尹大公子,怎被你折磨成……” 说罢,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立即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顾侍郎,要是没其他事情的话,咱家就先回去了。”讪讪一笑,他将圣旨交到顾成恩手里,随即抬脚就打算离开。 “贾公公,请留步!”还未等贾公公踏出去一步,顾成恩将他拦住,问道:“既然皇上的圣旨上说尹子恪被小人陷害,那不知道是何人陷害他的?” “这案子毕竟是本侍郎经手的,应当有权利知道详情吧?” “顾侍郎自然是有权知情的。”贾公公点点头,低声道:“之前伺候在华琼公主身边的丫鬟说,当初在船上,其实是华琼公主先……先与尹大公子亲近未遂,在被尹大公子拒绝后,羞愤之余这才自尽的。” “而那丫鬟又跟在华琼公主身边多年,心里为华琼公主愤愤不平,这才将华琼公主的死推到了尹大公子身上。” “勾引”二字用在华琼身上,确实有损她堂堂公主的形象,何况死者为大,所以贾公公用了一个“亲近”。 顾成恩听罢,冷笑一声,反问道:“既然公主是想要与尹公子亲近的,那为何要带着匕首?” “难不成,公主早就料到了会被尹公子给拒绝?若真是如此,难道不是应该两个人殉情吗?” 虽然顾成恩问的问题都很是犀利,但因着这些问题老皇帝早在一开始就问明白了,所以贾公公不慌不忙道:“拿匕首是放在桌子上原本削苹果用的,公主在尹公子想不开自杀,也是正常的。” “呵,原来如此啊!”顾成恩唇间的冷意更甚,转头看向尹子恪,半晌才神色莫辨道:“既然如此,那贾公公现在就将尹大公子给送回太傅府吧!” 说罢,他挥手示意狱卒给尹子恪松绑。 锁链上的血已经凝结,某些地方与皮肤相黏连,因此在解下来的时候很是费劲。 尹子恪本已陷入了半死不活的昏迷状态中,大脑早就失去了意识,在狱卒将锁链扯下来的过程中,他疼得终于睁开了眼睛。 贾公公见状,急忙让早已候在一旁的太医们上前。 魏廖率先上去,先是给尹子恪把脉,随后往他嘴里塞了一颗“固元丹”。 那“固元丹”,还是之前林笙在宫里的时候,他厚着老脸皮,低声下气的求来的药方,后来经过他自己研制而成。 对于保住人的元气,很是有用。 这药丸对尹子恪来说,虽然不能在一下子就能将他踏入阎王殿的一只脚给拉回来,但至少也不会让他立马死去。 之后,几个一同前来的太医便小心翼翼的用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将黏在尹子恪身上的锁链给解了下来。 待贾公公、尹子恪等人离开后,顾成恩隐藏在心底的怒气,瞬间爆发了。 “啊!”,一声尖叫,像是突兀的乌鸦惨叫,在大牢里响起。 紧接着,空气中传来一阵烤糊了的焦肉味道。 顾成恩将刺向狱卒心口的烙铁往地上一扔,大手翻转之间,有数枚飞镖直射狱卒的面门,在他开口呼喊之前,人已经“砰”的一声向后仰去,刚好跌进了那里面炭火正熊熊燃烧着的巨大锅炉里。 “噼里啪啦”,没一会的功夫,那狱卒便直接烧成了灰。 刑部几乎成了顾成恩的天下,因此无论他在这里做什么,都可以算得上是“一手遮天”的。 杀了一个小小狱卒,这算不得什么大事。 “雷子。”脑海中忽然闪过什么,顾成恩对躲在暗处的雷子喊道。 雷子应声出现,拱手道:“主子,何事?” 顾成恩目光落在那冒着红色妖冶火焰的炭火,轻声道:“之前让你查的那个人,找到了吗?” 他的语气虽然很轻,可却透着一股狠辣。 雷子一开始很是不解,但仔细一想便明白了,顾成恩口中的“那人”,自然是他的亲生父亲郭明义。 摇摇头,他忐忑道:“主子,还没找到。” 顿了顿,他又道:“但是您千万不要发火,属下一定会竭尽全力把人给您带回来。” 摆摆手,顾成恩面无表情的示意雷子退下。 当门被关上后,顾成恩慢慢的松开了拳头。 第153章 淫秽之物 重新坐了下来,顾成恩再次在脑海中细细回想着刚才贾公公说的话,心中冷笑。 说什么小丫鬟陷害,这一天多的时间过去了,要真是如此,怎的现在才坦白? 那丫鬟的后果可想而知,先不管她的死活,不用想她也必定是被人拉出来为尹子恪脱罪的! 至于那人是谁,不是尹家的人,就是亓灏! 再想起亓灏,顾成恩心头的怒气又翻滚了起来。 “咳咳……”捂着胸口,他重重的咳嗽了起来。 昨天从清水寺回来到现在,他未离开过刑部半步。 不说刑部里潮湿阴暗,只说他身上的毒刚解,如此操劳费心定然会造成身体不适。 可是,他却丝毫不在乎。 毕竟,能让他痛恨之人生不如死,他怎能不亲眼看着呢? 唉,可惜只差了一步。 至于那郭明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是顾成恩的致命把柄,更是不可能要放过他…… 又咳嗽了几声,顾成恩从胸前衣襟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枚药丸塞进嘴里后,那股胸闷气短的感觉才渐渐好了些。 看着地上那一摊暗红的血迹,他的眸光阴冷无比。 “王妃,您慢一些。”尹素婉下了马车后,一路脚下生风似的,走得飞快,这让跟在后面的双儿不禁小跑起来。 尹素婉因为刚才在太傅府遭到了尹大夫人的斥责,故而心情抑郁的厉害,不将双儿的话听在耳中。 “砰!”忽然,从角落里窜出来一个身影。 “老奴该死,老奴该死!”未等尹素婉大发雷霆,只见桂嬷嬷立刻跪在地上磕头认错。 尹素婉死死的瞪着桂嬷嬷,咬牙切齿道:“桂嬷嬷,你若不说个慌慌张张的理由,就别怪本王妃对你不客气了!” “王妃饶命啊,王妃饶命!”桂嬷嬷没料到尹素婉这一回来就带着一身的枪药气息,听了她的话后,吓得哆哆嗦嗦的一边磕头,一边颤抖着声音道:“王妃,老奴是听说您回来了,有急事向您禀告,所以才跑得这么急!” “王妃,老奴真的不是故意冒犯您的!” 一甩衣袖,尹素婉目光扫了一眼周围路过的歪头砍过来的几个下人,冷声道:“有话回去说,莫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尹素婉这意思,便是饶了她了。 桂嬷嬷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语气听上去很是感恩戴德道:“是,是,王妃说的对!” 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她跟在尹素婉身后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双儿用余光瞥见桂嬷嬷这怂样,不屑的撇撇嘴。 恰好,桂嬷嬷将双儿这细微的表情看在了眼里,老眼闪过一抹狠戾,她攥着衣袖忿忿的剜了双儿一眼,心里暗暗决定,日后若是得了机会,一定要让这贱丫头好看! 很快,三人便回到了怡心院。 尹素婉冷冷的看着桂嬷嬷,幽幽道:“你要跟本王妃说什么?” “王妃,您看看这个。”桂嬷嬷将藏在袖子里的小册子递上前,老脸满是谄媚之情。 尹素婉看着那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册子,皱着眉接了过来。 一开始脸上还没什么异样,可在翻了几页后,她的耳朵有些发红。 清了清嗓子,她掩去脸上的尴尬。 合上小册子,尹素婉训斥道:“桂嬷嬷,你是府中的老人了,像这等*之物,怎能拿出来脏了本王妃的眼?” “王妃,这书是从爱月那个丫头那捡来的。”桂嬷嬷连连摇头,低声道:“老奴想着最近顾侧妃嚣张的厉害,咱们得整出点事情来杀杀她的威风,好让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 “怎么说您才是宁王府的女主人,要是让她爬到您头上去了,这岂不是无法无天了?” 尹素婉不是个笨人,自然明白桂嬷嬷给她个小册子是什么意思。 在心里将算盘打完,她缓缓道:“桂嬷嬷,本王妃若是揪着这么个小册子不放,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之意。” “呃……”桂嬷嬷听罢,讪讪道:“王妃说的是,是老奴考虑不周了。” 谁知道,尹素婉顿了顿,随即语锋一转,“不过,这件事情也不是不可为。” 桂嬷嬷本以为尹素婉不会采纳自己的主意,现在听着她又好像并未完全否定,心里一喜,赶紧眼巴巴的瞅着尹素婉。 一边把玩着手里的帕子,尹素婉慢条斯理道:“一本小册子,你若要本王妃拿着去芙蕖院兴师问罪,她们必定不会承认。” “倘若你在背后放出谣言,说那丫头不仅在背地里看一些*的东西,还与下人私通,只要一旦坐实了她的罪名,本王妃就不信王爷还会袒护着她们主仆!” 爱月若真是担上了*后院的罪名,那顾瑾璃身为她的主子,必定也会一并受罚。 而人言可畏,兴许还会有人说她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呢! 下人有这等不贞不洁的行为,必定也是学了主子! 流言蜚语像是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顾瑾璃要想在这后院立足,这就困难了。 桂嬷嬷眼珠子一转,又试探的问道:“那……那当真要给那贱丫头找个姘头?” 尹素婉抬了抬眼皮,冷笑道:“你说呢?” 桂嬷嬷瞧着尹素婉眼里满是森寒,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老奴知道该怎么做了。”欢天喜地的应了声,她出了房间。 目送桂嬷嬷离开后,双儿小声问道:“王妃,此事要是让王爷知道了,这可怎么办?” 尹素婉冷哼一声,语气嘲讽道:“知道又如何?没有证据的事情,可不能随意栽赃到我头上。” “对了。”深吸一口气,她这才想起正事来,“有空你去派人查一下,我……” 话说到一半,尹素婉不自觉的攥起拳头来,突然沉默了。 见尹素婉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双儿不解道:“王妃,您让奴婢去查什么?” 尹素婉深深的看着双儿,随即移开视线,摇头喃喃道:“无碍,这件事情还是我自己查比较好。” 猜到尹素婉让自己查的事情必定非同小可,双儿也不再过问,只是多留了个心眼,打算找个机会偷偷传信给尹素汐。 打了个呵欠,尹素婉摆摆手:“去给王爷送个话,就说我回来了。” “还有,去库房里挑些补品送回太傅府。” 在回怡心院的路上,她就知道了老皇帝已下旨将尹子恪释放,所以她更不需要再留在太傅府里。 只不过,为了避免有人编排她一点也不关心尹子恪,她还是得送些东西以表心意。 双儿应了声,恭敬的退了出去。 尹素婉耳边回响起隐约听到大夫人和尹素汐的对话,脑海中那个答案越来越明显。 身子发冷,她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 咬着唇,她细长的指甲死死扣入桌面。 第154章 如何处置 黑夜来临,晚间的风渐渐也带着更多的凉意。 荷香一边给顾瑾璃倒茶,一边心不在焉的时不时往门口张望着。 一旁的顾瑾璃正翻着手里的医书,余光瞥见荷香的动作,淡淡道:“怎么了?” 荷香将茶杯递到顾瑾璃手边,语气担忧道:“主子,爱月刚才说肚子有些不舒服去如厕,可到现在还没回来,我有些担心。” 顾瑾璃抿了口茶,拍拍她的手,“在咱们自己院子里,没什么可担心的。” 荷香讪讪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知道,可就是这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踏实。” “肯定是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你太紧张了。”顾瑾璃想了想,安慰道:“不要总是绷着神经,适当的放松些。” 荷香点头道:“主子说的是,是奴婢多虑了。” “顾侧妃。”这时,突然周管家推门进来了。 “您……快跟着老奴去后花园看看爱月吧。” 顾瑾璃一怔,不自觉的皱紧了眉头,声音里也透着一丝不安:“爱月她怎么了?” 周管家犹豫了片刻,支支吾吾道:“爱月她被人发现在了后花园里,与人……唉,您过去就知道了。” “爱月与人怎么样了?”顾瑾璃攥紧衣袖,眼睛一眨不眨的瞅着过来传话的周管家。 周管家虽然年纪大了,可这面皮还是薄得很。 咽了一口唾沫,他似乎做了极大的挣扎,小声道:“爱月被人发现在后花园里私通。” “什么?!”顾瑾璃听罢,“噌”的一下子从椅子站了起来。 不敢置信的看着周管家,她的心也蓦然的“突突突突”跳得厉害。 周管家点点头,“顾侧妃,您最好还是赶快过去看看吧。” “我知道了。”顾瑾璃压住心头的慌乱,顾不得多想,急匆匆的夺门而出。 荷香敏锐的察觉到今晚的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也跟在顾瑾璃身后,一路小跑向花园。 还未到花园,顾瑾璃只看到了假山后面,正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 他们当中,有举着火把指指点点的,有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总之随着她的靠近,那些不堪的言论听得越发清楚。 “啧啧,真没看出来,原来这平时表现的单纯都是装出来的!” “可不是嘛,谁想到她竟这般不知廉耻!” “哎哟,看那些污秽的东西就罢了,竟还敢跟男人背地里私通,可真是不要脸到了极点!” “是啊,是啊!” …… “让开!”拨开人群,顾瑾璃看到了倚靠着假山的爱月,瞬间面色微白。 爱月衣衫不整,身上只剩下了一件肚兜,此时双眼迷离,面色绯红的做出一些撩人的动作来。 不仅如此,她嘴里还发出一阵阵哼哼唧唧的呻吟声。 顾瑾璃之前中过“媚毒”,因此一眼便看出爱月的不对劲来。 眸光骤冷,她视线落在了地上,只见静静躺着一根男人的腰带,还有那本露骨火辣的小册子。 快速脱下自己的外衫,顾瑾璃将衣服罩在爱月身上。 一边给爱月把脉,一边急声唤道:“爱月,爱月!” 爱月就像是没听到一般,出口的声音越发的大了起来,这下又引得那些围观者私语起来。 “顾侧妃,爱月与下人私通,*后院,影响极为的恶劣。她是你的丫鬟,不知你要如何处置她?” 突然,一道温婉中不失威严的声音传来,这才让顾瑾璃发现站在人群前列的尹素婉。 顾瑾璃在听到尹素婉的声音后,眸底冷意加重。 不过,她现在一颗心思都在爱月身上,哪里有功夫去理会她? 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虽然她不知道这药丸是否能减轻爱月的痛苦,但还是塞到了爱月的嘴里。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尹素婉见顾瑾璃不吱声,视自己为无物,不禁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提高了声音再次道:“顾侧妃,你不说话,难道是想包庇爱月?” 顾瑾璃见爱月刚才紊乱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点,这才抬头冷冷直视尹素婉,幽幽道:“王妃,有一句话,叫做‘捉贼捉赃,捉奸捉双。’” “话糙理不糙,所以妾身斗胆问一下王妃,您何时见过爱月与男子私通的呢?” 扫了一眼看热闹的人群,她的声音里透着一股隐约的怒气:“而且,那男子现在又在何处?” 尹素婉没料到顾瑾璃敢反驳自己,心中冷笑,她手指着地上,道:“顾侧妃的眼睛若是没毛病的话,应当看到这地上的是什么东西!” 瞧着尹素婉这架势,不用想也知道,这次爱月的事情又是尹素婉在背后一手所为。 这么久以来,尹素婉接二连三的陷害自己和两个丫鬟,屡次不成功就罢了,还死磕上了,真是令人讨厌的很! 顾瑾璃咬着牙,将满腔怒气压下,她扭头对荷香道:“走,先把爱月扶回去再说!” “都聚在这里做什么?”亓灏阴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顾瑾璃将爱月搂在怀里,看着带着秦峰出现在大家视线里的亓灏。 见爱月神色异样,他剑眉紧蹙,冷声道:“发生了何事?” 尹素婉清了清嗓子后,假意咳嗽了两声,随即小声道:“王爷,王妃的丫鬟爱月,她竟……竟跟人在花园里做出那等不知廉耻之事,当真是……太过分了。” 亓灏听罢,探究的眸子从爱月的脸上移到了顾瑾璃身上。 顾瑾璃动了动唇,没有说话。 毕竟,她不知道爱月是如何被人的药,又是跟哪个男人刚才在这里,所以不如先以不变应万变,看看局势再说。 兴许,以静制动是最好的办法。 当然,也只有先等尹素婉添油加醋,落井下石过后,她才能见招拆招…… 尹素婉见顾瑾璃沉默,只当她是一时发慌,还没想到解释的托辞,连忙又趁机道:“王爷,此事非同小可,若是不严惩,以儆效尤的话,恐怕今后还会有下人们不守规矩的。” “哦?”亓灏眉头紧锁的更厉害,就如同眉间挤出了一条小丘壑似的,又仿佛能夹死一根蚊子。 第155章 两不相欠 与荷香一左一右搀扶起爱月,顾瑾璃对亓灏沉声道:“王爷,爱月刚才还在芙蕖院,不知为何会突然在这里。” “而且,她被人下了药,还请王爷立即找到那下药之人,还爱月一个清白。” “呵呵,顾侧妃,爱月这样子哪里像是被人下了药,分明就是……”捂着嘴,尹素婉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可她还是将后半句话给说了出来:“分明就是欲求不满嘛。” “闭嘴!”大概未曾想到尹素婉会说出如此有损形象的话来,亓灏冷冷的瞥了她一眼,然后对顾瑾璃道:“先将爱月带回去。” “多谢王爷。”点点头,顾瑾璃紧接着目色沉沉的盯着尹素婉,红唇轻启道:“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言一句六月寒。若今日中药的人是双儿,不知您是否还会这般急迫的往她身上泼脏水!” “站住!”尹素婉美眸一瞪,眸中怒火“噌噌噌”的燃烧着。 大步拦在顾瑾璃的身前,她冷笑道:“顾侧妃,都说顾相家教严明,按理说该教过你尊卑有别,可刚才这就是你对本王妃的态度么?” 这要是搁在以前,在亓灏面前,尹素婉自然不敢如此的放肆,可是今日本就在太傅府里无辜受了大夫人的气,再加上刚才亓灏竟要她“闭嘴”,她这心里怎能舒坦得了? 既然亓灏在人前都这般不给自己面子了,那自己又何必再强装那贤良淑德、温柔可人的娇弱女子? 越是这样想,尹素婉这心里越是忿忿不甘,身体要比脑袋先做出一步反应。 举起手,她就要朝着顾瑾璃的脸挥起一巴掌。 荷香瞪大眼睛,刚想一把将顾瑾璃拉到身后,但有人比她动作迅速。 “啪!” “王爷?” “灏哥哥!” 尹素婉的那一巴掌打是打了,可却是落在亓灏的脸上。 望着那五指分明的手掌印,顾瑾璃与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惊呆了。 尤其是尹素婉,嘴巴张的老大。 她没想过,与其说没想到这一巴掌会打在亓灏脸上,更不如说没想过亓灏会主动替顾瑾璃挨了这一记耳光。 是的,凭借着亓灏的身手,他的确能够在第一时间避开。 然而,他并没有。 亓灏的行为,意味着什么? 尹素婉不敢想,因为她怕猜中了亓灏的心思,那个残忍的答案让她再无任何可以依仗的资本…… 以前,她被亓灏捧在手心里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而现在,亓灏为顾瑾璃挨下自己这一巴掌,极有可能是意味着与自己一刀两断,两不相欠…… 一想到与亓灏自此可能就形同陌路,尹素婉便慌张起来。 “灏哥哥……”上前一步,她试图伸手扯着亓灏的袖子,却被亓灏不着痕迹的避开了。 她细长的指甲,在亓灏那张冷俊的脸上刮出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好似一张完美的画上多了一处败笔。 亓灏微微抬眸,看着尹素婉的眼神毫无波澜,半晌才开口道:“婉婉,你……” 一个“你”字后,再无后文。 他敛去眸底深意,转头对顾瑾璃淡淡道:“回芙蕖院。” 顾瑾璃见亓灏突然看向自己,终于送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也不晓得他这话是要自己先走,还是他要跟自己一块回芙蕖院。 迟疑片刻,顾瑾璃“嗯”了声,给荷香使了个眼色。 围观的人默契的自动让开一条路,于是顾瑾璃三人抬脚离开。 “灏哥哥!” 忽然,听到身后尹素婉的一声低呼,顾瑾璃和荷香还是按讷不住好奇心停了下来。 回头,只见亓灏正跟在顾瑾璃身后,而尹素婉则两手紧紧拽着亓灏的胳膊,眼睛通红。 大概察觉到顾瑾璃看了过来,亓灏皱着眉想要挣脱掉自己的胳膊,奈何尹素婉的力气很大。 尽管知道自己今日早就丢了面子,可尹素婉更明白,若是现在一旦放手,让亓灏跟着顾瑾璃走了,那么她在这宁王府里真的半点立足之地都没了…… “王爷。”这时,杜江突然出现。 他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汗,可见是跑着过来的。 附在亓灏耳边用仅能彼此听见的声音低语一番后,他又瞅了几眼尹素婉,随后往后退了几步,等待命令。 尹素婉瞧着杜江看着自己的眼神很是不对,而亓灏的脸色越来越阴冷,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灏……”果不其然,就在她开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亓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起了胳膊。 那一巴掌,快准狠。 尹素婉只觉得眼前就像刮起了一阵风,还没等自己有所反应,脸上便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 “王妃!”双儿见尹素婉的嘴角被打出了血丝,吓得捂着嘴尖叫一声。 这一巴掌的威力,要比刚才尹素婉打亓灏的威力还要大。 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似的,一时之间石化僵住。 虽然不是自己挨了这巴掌,可顾瑾璃的心却蓦然的一抽搐。 她很想知道杜江到底跟亓灏说了什么,让他竟这般生气,以至于当众对尹素婉动手。 眸光微动,她抿了抿唇,压住心底那涌动的情愫。 他,是为了自己吗? 发上的簪子被打落在地上,发丝也很是凌乱,尹素婉慢慢的转过脸来,望着亓灏的眼神既痛心又怨恨。 颤抖着声音,她咬牙切齿的哽咽道:“灏哥哥,你……竟打我?” 这些年来,亓灏未曾与她红过脸,也从未恶语相向过。 而今日,这一巴掌,算是将二人如今仅剩不多的情意,彻底的打断了。 但是,亓灏并不后悔。 兴许,有些事情,该有一个了解了。 深吸一口气,他凝视着尹素婉,一字一句道:“婉婉,本王不欠你什么了。” 顿了顿,他又再次将视线从尹素婉那苍白如纸的脸上移到一旁的顾瑾璃身上,轻声道:“顾瑾琇,她欠你的也早就还回去了。” “今后……你好自为之。” 这话,听在旁人耳中,大概只当是亓灏原谅了顾瑾琇之前害得尹素婉腿断容毁一事,可只有尹素婉、顾瑾璃和亓灏,这三位当事人知道亓灏这意思是在暗示尹素婉适可而止,莫要再胡作非为。 当然,亓灏这也算是间接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在她们二人之中做出了抉择。 要不然,尹素婉也不会在听了亓灏的话后两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上。 “王妃……”双儿及时扶住尹素婉,瞧着她泪流满面,嗫嚅着双唇说不出话来,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安静的闭了嘴。 如被雷劈中一般,尹素婉的脑袋一片空白,只觉得心绞痛的厉害。 亓灏自然将尹素婉那梨花带雨,伤心欲绝的模样看在了眼里,可他还是转身干脆利索的往顾瑾璃身边走去。 顾瑾璃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亓灏,心跳不自觉的加速起来。 直觉告诉她,亓灏要对她说什么。 可是,亓灏并没有说话,而是直接牵住了她的手。 顾瑾璃一怔,满眼不敢置信。 亓灏还是没吱声,只不过握着她的手用力几分。 下意识的看了尹素婉一眼,顾瑾璃小声道:“王爷,王妃她……” 似乎猜到了顾瑾璃接下来要说什么,亓灏直接冷硬粗暴的打断道:“不要说话。” “呃……”顾瑾璃咽了一口唾沫,只好被他拽着往芙蕖院走去。 荷香见了亓灏的举动后,也很是吃惊,但见自己已被二人拉下了不少距离,便扶着恢复了些意识的爱月赶紧往前赶去。 众人刚才见识了这么一场大戏,见亓灏和顾瑾璃走了,只留下一个将大半个身子瘫在双儿身上的尹素婉,更是不好再继续留在这里,因此也都悄悄的散了去。 第156章 清白不保 亓灏和顾瑾璃一行人回了芙蕖院后,荷香便将爱月扶回房间休息了。 因此,屋子里只剩下了顾瑾璃和亓灏二人大眼瞪小眼。 谁也不说话,气氛很是尴尬,最让顾瑾璃难为情的是她的手此时还在亓灏的手里握着。 假意轻咳两声,她最先开口道:“王爷,夜深了,您是不是该回去休息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试探着将自己的手从亓灏的手里扯出来。 然而,亓灏的手劲极大,扯了一会,顾瑾璃放弃了,不悦的瞪着他。 亓灏抬眸,目光落在那跳跃的红烛上,将身子前倾,离得顾瑾璃只有三指的距离。 一手勾起她小巧精致的下巴,一手揽在她的腰间,轻启薄唇,语气幽幽道:“阿顾,本王那一巴掌替你挨了,你难得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本王说吗?” 在杜江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恰好发现了假山后面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当他靠近的时候,兴许那被桂嬷嬷收买的下人察觉到了,因此放弃了猥亵爱月的动作,“噌”的一下子跑开了。 杜江见状,以为是小偷,所以立刻追了上去,因为天黑,他自然也就没发现躺在地上的爱月。 那下人很是狡猾,选取的逃跑地段大多是阴暗偏僻之处,好在杜江身手了得,三两下便将那贼人给擒住了。 借着月光,杜江这才发现那人衣衫不整,腰带早就没了,裤子则是被两手抓着,要不然肯定会掉在地上。 杜江觉得很是不对劲,便将他抓入了地牢严加审问一番。 这不审问不知道,一问才知道原来这人竟是尹素婉指使了桂嬷嬷找来奸污爱月的。 一怒之下,杜江顾不得留下活口做证据,直接一刀结果了那龌龊东西。 想到爱月还在假山处,他连忙往回跑。 回去后,果真是发现那里围满了人…… 当然,这还是要归功于桂嬷嬷。 要不是她在第一时间领着人去看好戏,这大晚上的谁会注意到黑影里还躺着一个爱月? 不过,无论如何,也幸好杜江出现的及时,要不然爱月的清白真的就保不住了…… 毕竟,尹素婉在背地里不止一次做出这等恶毒之事,她不仅没有任何悔改之心,反而还有变本加厉的趋势,这让早就对她失望至极的亓灏,还怎能容忍? 何况,清白对于一个女子而言,那是极为重要的。 而尹素婉竟如此嚣张张狂的在府中对爱月下手,此等行为当真是让人忍无可忍! 最重要的是,尹素婉要借着爱月把顾瑾璃一同拉下水,所以亓灏才在一怒之下毫不犹豫的甩了尹素婉一耳光。 可以说,亓灏对尹素婉,这次是彻底的死心了。 顾瑾璃望着近在咫尺的这张俊脸,心跳又“突突突”的加速起来。 他脸上的那道五指印,虽不似刚才那般明显,但离得他那样近,她还是能看得清清楚楚。 咬了咬唇,顾瑾璃避过亓灏灼灼的目光,小声道:“多谢王爷。” 不得不说,在听到那“啪”的清脆的耳光声时,她的心不自觉的一紧。 那耳光,即便是当时打在亓灏的脸上,可不知为何,她竟感觉像是自己挨了似的。 有些疼,只不过是疼在心里…… 要不是她自控力强,可能会在第一时间冲过去。 可是,她忍住了。 因为在那样乱糟糟的情况下,自己本就是导火线,若再掺合进亓灏与尹素婉之间,恐怕会如麻绳一般,越来越乱,所以还是保持沉默为好。 她其实是想走的,但脚就像是在地上生根了似的,挪不开一步。 兴许,是因为亓灏在。 也可能,是因为亓灏为自己挨了一巴掌,如果就这么走了,有些于心不忍,很是愧疚。 总之,她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震撼不已,受宠若惊。 只是,面对亓灏这般发问,就算是心里有很多想说的话,她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如何开口…… “就这样?”对于顾瑾璃的回答,亓灏很是不满。 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他微微低头,轻声道:“阿顾,本王不求你别的回报,只要你一样东西,你可舍得给本王?” “什么东西?”顾瑾璃心头一颤,手心竟紧张的冒出了一层汗。 亓灏,可是亓国众多王爷之中最有可能继承王位的,他想要什么东西不容易? 而自己身上,又有什么他能图的? 难不成,他想要她的命? 当然,亓灏是不可能杀了她的,只会要她替他做什么事…… 大概是捕捉到了顾瑾璃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慌张,亓灏的眸光暗了暗,勾了勾唇,将手移到顾瑾璃的胸前,一字一句道:“本王,要你的心。” 顾瑾璃瞪大眼睛,身子轻颤。 不敢置信的看着亓灏,她的声音也带着几分颤抖,“王……王爷,你说什么?” 紧紧握住顾瑾璃的手,亓灏抿了抿唇,又重复道:“阿顾,本王要你的心,你给不给?” 这话,听着简单,也不难理解,可是却让顾瑾璃的脑袋像是被锤子给狠狠砸了一下似的,“嗡嗡嗡”作响。 扯了扯唇,她半晌才道:“王爷莫要开玩笑,心在身体里,若要将它给了你,只能将胸膛剖开来,我岂不是不能活了?” 亓灏知道,像顾瑾璃这般聪明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 瞧着她装傻充愣,他的剑眉微皱。 直直的盯着她微红的侧脸,他心头燃起的小火苗又瞬间熄灭。 “阿顾,本王只要你的心,不要你的命。”轻叹一声,亓灏捧起顾瑾璃的脸,让她直视着自己。 “不知道从何时起,本王发现心里挤进去了一个人。” “尽管本王多次告诉自己不能爱她,可是事与愿违,本王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只要看到她,本王的眼睛便像是黏在她身上一样。” “只要看不到她,本王的脑子里,心里便全是她的身影。” “阿顾,本王大概是病了。” 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上,亓灏神色认真道:“喜你成疾,药石无医。” 要说前面的话让顾瑾璃有种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冲动,那么最后这八个字,则是让钻到地缝里的她动作戛然而止。 怔怔的看着亓灏,说不出为什么,她的眼睛竟湿润了起来。 第157章 不会负你 就好像是不敢用力呼吸一样,顾瑾璃的呼吸很轻,很浅。 放在亓灏胸膛上的手,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他那强有力的心跳。 动了动唇,顾瑾璃忍着鼻头的酸意,将泪意强压了下去,将自己的手从亓灏手里挣脱出来,移开眼睛不再看他,“王爷莫非是忘记了,当初王妃的腿可是因着我才……” 她并不是故意要在这个时候提起这等煞风景的事情,可是她如今的身份到底是“顾瑾琇”,既然以“顾瑾琇”的身份嫁给了亓灏,那么这件事情便会永远成为他们之间的一根刺。 她怎敢相信,他会爱上害了尹素婉的仇人呢? 即便是真如他所说,那也绝对不会是爱,顶多是一时的好感或兴趣罢了…… 尽管她对他也动了心,可那也不过是一个人的事情而已。 爱上他一事,与他无关…… “阿顾。”不等顾瑾璃的话说完,亓灏抬手捂住了她的嘴。 深吸一口气,他缓缓道:“有些事情,过去便过去了。” “正如本王曾经也伤害过你,对你做过许多至今想起来很是后悔的事情,但后悔已无用,毕竟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所以,本王想从现在起,与你重新开始。” “阿顾……”手重新握着顾瑾璃的手,亓灏轻声道:“老天爷既将你赏赐给了本王,本王不想错过你,更不会放过你。” 顾瑾璃垂下眸子,泪珠在眼底打转。 他,这是在对自己表白心意吗? 内心很是挣扎,顾瑾璃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亓灏的这番话。 尽管,她知道亓灏不屑于说谎,更不屑用她的身份来拉拢顾淮。 只是……她不敢真正将自己的心交给他。 看出顾瑾璃的犹豫,亓灏低声道:“阿顾,抬起头,看着本王。” 他的声音沉沉的,却带着一股蛊惑的力量,让她不自觉的听从了他的话,抬起了头。 只见亓灏眼神执着,好看的桃花眼里是满满的温柔。 头微微低下,他的薄唇近在咫尺,“相信本王,本王不会负了你。” 像是沉沦在大海之中,顾瑾璃沉浸在了亓灏深情款款的眼神里,脱口而出道:“倘若你负了我呢?” “那,你就拿着刀子,把本王的心剖出来,如何?”将顾瑾璃耳边的几缕碎发捋到耳后,亓灏落下了自己的唇。 “唔……”亓灏的吻让顾瑾璃猝不及防,因此她只能被动的承受着。 先是如羽毛般轻柔,随着越来越热情,顾瑾璃渐渐有了回应。 双手紧紧攥着亓灏胸前的衣襟,她将大半个身子依靠在他的怀里。 脚下突然一空,她的身子被亓灏横空抱起。 见亓灏抱着自己往床边走去,顾瑾璃身子一激灵,混沌缺氧的大脑立刻清醒过来了。 “王……王爷,放我下来。” 亓灏将她脸上的紧张之色看在眼里,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 眸底流光一闪,他似笑非笑道:“放你下来做什么?你莫要担心,本王是不会将你摔下来的。” “不是,王爷,我……”顾瑾璃见他顾左右而言他,红着脸道:“我习惯一个人睡,所以……所以王爷还是请回吧。” 既然他在装傻,那也只能她点破了。 “无碍,习惯是可以改的。”亓灏将她放在床上后,大手一挥,床幔落下。 倾身向前,他柔顺的发丝掉下来几缕,落在她的脸上痒痒的,正如他不安分随意游走在她身上的大手一般,所到之处引起一片酥麻之感。 “王……王爷。”想起上次被亓灏折腾的差点下不来床,顾瑾璃咽了一口唾沫,急忙止住了亓灏的动作,试探着商量道:“书……书上有云,*需节制,否则对身体不好。” 这个借口,当然是顾瑾璃瞎编的,然而亓灏却一副当真的模样,问道:“哦?是哪本书上提到的?本王很是好奇,不知阿顾可否给本王说说?” “医书上。”顾瑾璃将亓灏的手从自己腰上移开,讪讪一笑。 “可是,本王已经好久没有与阿顾亲近了。”亓灏没有错过顾瑾璃正一点点将身体往墙根挪动的小动作,眯了眯眼睛,一把又将她捞进了怀里。 用了吃奶的力气都推不开亓灏,因此顾瑾璃心里憋了一股气,羞恼道:“哪里有好久?分明才七天!” 七日前,也就她生辰后的第二日早上,这个混蛋在床上将她狠狠压榨了一番,以至于下床都差点一头栽倒地上去。 不仅如此,他还在她的身上留下了一串串的小草莓,让林笙和爱月好一个笑话…… 想起林笙,顾瑾璃的情绪忽然低落了下来。 “你记得那么清楚,说明必定在私底下时刻回味。”察觉到顾瑾璃情绪的变化,亓灏敛去眼中笑意,语气幽幽道:“阿顾,跟本王在一起的时候,你却还在想着其他男人。” “可见,本王在你身上果真是要费些功夫了。” 他的话刚落,顾瑾璃便觉得身上顿时一阵凉意。 “啊!”低呼一声,顾瑾璃双手护住前胸,望着那早已被丢在地上的外衫,脸更红了,“你,你……” “你之前不是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不会对我……”如小鹿般清澈的眼睛望着亓灏,更加激起了他心底的那股不安分的*。 “本王说过的话,从未忘记过。”欺身而上,亓灏一字一句道:“不过这次,是惩罚你三心二意,对本王不专心。” “我不……”薄唇再次堵住了顾瑾璃后面的话,这次的吻要比刚才还要热情狂野,果真是如亓灏刚才说的那般,他在惩罚她。 被吻得晕乎乎的,顾瑾璃不仅没有挣扎的力气,就连喘气都喘不过来了,立即成了一只待宰的羔羊。 亓灏在吻顾瑾璃的同时,手并未闲着。 像是抚摸人间美玉似的,他满意的在她身上探索游走。 “亓……亓灏……”顾瑾璃瞪大迷离的眼睛,秀眉微蹙,声音小的如蚊子一般:“我……我难受……” 尽管亓灏眼底的火焰然得越来越旺盛,但他还是只手上动作。 打圈,旋转,灵活的手指让顾瑾璃越发的躁动不安。 不舒服的扭着纤腰,顾瑾璃咬着唇,细碎的声音听在亓灏耳中像是久违的天籁,又像是在邀请,“亓灏,亓灏……” 喉咙滚动了几下,亓灏一把将衣袍褪下,低低的唤了句“阿顾”,然后修长的身子贴得紧密。 没一会,精致的雕花大床便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 第158章 地狱罗刹 当亓灏与顾瑾璃缠绵于床榻之时,此时的尹素婉正静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那还未消肿的脸怔怔发呆。 身后,则站着为她梳头的桂嬷嬷。 自打回了怡心院后,尹素婉的脑海里便总是浮现出亓灏抬手毫不留情往自己脸上甩巴掌的画面。 他的冷酷,他的失望,还有最后他牵着顾瑾璃离开,这所有的所有一齐汇聚起来,然后幻化成一条巨蟒,一点点啃噬她的心。 痛彻心扉,绝望至极,她就像是被人丢尽了深渊。 一个,叫做失去亓灏宠爱的深渊…… 这样想着,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不让眼泪落下来。 毕竟,屋内还有一个桂嬷嬷。 而她平时又是那般高高在上的人,怎可能在旁人面前表露出自己的脆弱和狼狈? 吸了吸鼻子,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泪意。 桂嬷嬷一边小心翼翼的拿着梳子给顾瑾璃梳理着头发,一边偷偷的从镜子里瞄着尹素婉的神色。 见她半晌也不说话,开口试探道:“王妃,今晚王爷他兴许只是一时糊涂,等他想明白了,肯定会过来跟您赔不是的。” 这个主意当初是桂嬷嬷想出来的,而她却只字不提,还自作聪明的安慰尹素婉,这无疑于又戳中了尹素婉的痛处。 猛然睁眼,尹素婉回头死死的盯着桂嬷嬷,眸底的冷意瞬间能让人全身血液冻结。 亓灏当时为何打自己一耳光,这个原因她想了许久许久。 最终,她也只能想到必定是今晚的事情败露了。 要不然,亓灏怎会突然就毫无征兆的动手?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听了桂嬷嬷这个老东西的馊主意! 然而,桂嬷嬷却没有丝毫眼力劲,仍喋喋不休的继续道:“您是王爷的……” “啊!” 不等桂嬷嬷的话说完,只听得凄厉的惨叫声忽然响起。 “王妃,怎么了?”门外的双儿听罢,立即推门而入。 待见到屋内的情形后,吓得捂住嘴,眼睛瞪得老大。 只见桂嬷嬷胸口正插着一枚簪子,血正涓涓的往外流淌,她一张老脸苍白,低头望了望伤口,然后不敢置信的望着尹素婉,声音颤抖道:“王……王妃……为什么?” 尹素婉眯了眯眼睛,握着簪子的另一只手狠狠往里刺了几分,幽幽道:“桂嬷嬷,你到了阴曹地府后,可千万别忘记嘱咐阎王,让他将你的舌头给剪了去。” “下辈子投胎做个哑巴,这样还能保全一命。” “噗!” 重重吐了一口血,“砰”的一声,桂嬷嬷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尹素婉丢掉手里的簪子,葱白似的玉手上染上的血“嘀嗒嘀嗒”的落在了地上。 微微抬眸,她猩红着眼睛,像是从地狱归来的女罗刹一般,望向双儿。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儿身子颤抖的厉害,两腿不自觉的发软。 她将脸贴向地面,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主……主子,奴婢……什……什么都没看到。” 双儿是个聪明人,她这话是在告诉尹素婉自己是站在她这边的,要她放心。 果真,尹素婉听罢,眼底的冷意淡了一些。 掏出帕子,一边不紧不慢的擦着手,一边缓缓道:“处理了。” 双儿跟桂嬷嬷不同,她是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丫鬟,忠心耿耿是自然不用说的。 再者,自己如今处境艰难,王府之内除了双儿,几乎再无可靠之人,所以又怎可能将她也杀了? 见尹素婉对自己并无杀意,双儿咽了一口唾沫,立即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然后跑到桂嬷嬷身边,也顾不得害怕,将桂嬷嬷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架起来就往门外跑。 这是尹素婉第一次杀人,可即便是她心中有点害怕和波澜,但想着今日这一巴掌都是被桂嬷嬷害的,也就没那么担心了。 缓缓走到烛台旁,她将那沾血的帕子靠近烛芯,声音阴森道:“没用的东西就该死,背叛、挡我路的人,更得死。” 即将踏出房间的双儿听到身后这一声如恶毒的诅咒般的话,吓得险些将手里的桂嬷嬷给摔地上去。 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她装作没听到的样子,心虚的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噼里啪啦”,烛火一阵响声,空气里也弥漫着些许的烧灼味道。 直至那火焰即将燃烧到手指,尹素婉才松了手。 望着那落在桌面上的一片灰烬,尹素婉咬着红唇,喃喃道:“亓灏,你会后悔的。” 秋菊院那边,柳夫人正惬意的倚在软塌上,手里拿着一个比手掌还小的熏香炉,一边轻轻的嗅着,一边闭着眼睛,一脸的享受迷离。 “主子,奴婢回来了!”雪琴兴冲冲的跑了进来,待见到柳夫人这般模样后,皱眉道:“主子,您怎么又把‘迷迭香’拿出来了。” 说罢,她上前作势就要将熏香炉从柳夫人手中拿下来。 打开香炉,雪琴见里面的熏香只剩下了小指甲盖这么丁点了,撅着嘴不悦道:“主子,您之前答应过奴婢说不再碰这玩意,说话不算数。” 这“迷迭香”,是宫中禁物。 一般来说,使用此香的人大多为宫中备受冷落的妃嫔们打发无聊寂寞,亦或者是想勾搭皇上,营造一种迷幻的感觉。 而柳夫人手里有这玩意,一点都不稀奇。 怎么说她都在宫里当了那么多年的女官,什么东西不知道? 柳夫人任由雪琴将熏香炉夺了过去,打了个呵欠,语气慵懒道:“我见你出去这么久也没回来,甚感无趣,所以忽然想到了柜子里还有这东西,就拿了出来解解闷。” 尹素婉当众挨了亓灏耳光的事情现在府中上下众所周知,尽管当时柳夫人和雪琴并未在现场看热闹,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大家都有一颗不安分的八卦心,因此柳夫人也从下人的嘴里收到了消息。 起初,她的心情极好。 自己不得亓灏的宠,在这王府里守活寡就罢了,可尹素婉就不同了。 她曾是亓灏放在心尖上的人,如今却“啪”的一下子从神坛上掉了下来,这么大的落差,她心里应该很不好受吧? 只要能让她不痛快,柳夫人便开心。 只是,当这种幸灾乐祸的喜悦感渐渐褪去后,随即一种空虚和失落又涌上心头。 所以,她才将那熏香炉给找了出来。 撇撇嘴,雪琴一边将香炉塞回柜子里,一边小声嘟囔道:“您明知道这东西吸多了不好,真是一点都不爱惜自个的身子。” 抬手端起桌上的茶杯,柳夫人抿了一口茶,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吗?” “啊呀,您要是不问,奴婢都忘记了!”雪琴一拍脑门,眨着眼睛道:“桂嬷嬷死了!” “嗯?”柳夫人一愣,惊讶道:“好端端的,怎么死了?” 雪琴回答道:“刚才奴婢看见双儿扶着桂嬷嬷从怡心院里出来,发现桂嬷嬷走路的姿势很是奇怪,完全像是被人拖着走的感觉,心里好奇就跟在了她们的后面。一跟不要紧,奴婢竟发现双儿抄小路竟直接将桂嬷嬷的尸体沉入了池塘里。” “临走的时候,还搬起几块大石头丢了下去。” “奴婢想着双儿是个丫鬟,肯定没这么大的胆子对桂嬷嬷下手。只是,王妃为何要杀桂嬷嬷呢?” 柳夫人想了想,冷笑道:“办事不力,尹素婉能让她活着才怪!” “那……主子,咱们还是接下来还是按兵不动吗?”雪琴看着柳夫人眼底的寒意,已经习以为常。 “啊!” 突然被柳夫人一把拉进了怀里,雪琴直接坐在了柳夫人的腿上。 感觉到柳夫人炙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颈间,她羞红了脸,“主子,您做什么嘛。” “我要做什么你不知道吗?”轻点了一下雪琴的鼻子,柳夫人吻上了她的耳垂,“你这个明知故问的小东西!” 嘤咛一声,雪琴瘫软在柳夫人的怀里。 “噼啪”,烛花爆响,二人滚到了床榻上…… 第159章 情根深种 阳光斜斜的从窗子照进来,在顾瑾璃那如玉的脸上笼罩了一层淡淡的光芒。 睫毛轻颤,她缓缓的睁开眼睛,撞进了亓灏那幽暗深邃的眸子里。 昨夜亓灏折腾了不知道多少次,直至顾瑾璃嗓子喊不出一句话来他才作罢。 顾瑾璃筋疲力尽的睡了过去,亓灏的心情却迟迟不能平复。 一来,他是因为激动。 毕竟有日子没有与顾瑾璃欢好了,能够拥着心上的女子入睡,他怎能不激动? 二来,他对她已经交托了真心,而她还未曾有过任何的明示。 尽管在身体上彼此已经成为了最亲密的人,但是她的心里到底是怎样想的呢? 她一刻不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他就一刻不能安心。 可是,看着她眉宇间流露出来浅浅的疲倦之意,他又不可能自私的将熟睡的她喊起来问个明白。 所以,就这样在自我纠结中,他度过了一夜。 顾瑾璃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待看清楚亓灏的眼眶下方略微发青,先是一怔,随即又想到了昨晚他是如何的勇猛奋战,她的脸蓦然红了起来。 轻咬着唇,她表情不自在的将身子往一旁移了移,打算拉开与亓灏之间的距离。 然而,她才刚抬起胳膊,便被亓灏的大手给按在了怀里。 “呃……” 两人的身子再次紧密贴在一起,那不该碰的地方不小心的碰到了,软的地方更软了,硬的地方更硬了。 顾瑾璃的脸又红了两个色,咽了一口唾沫,她小声道:“王爷,天亮了,你该上朝去了。” 捧起顾瑾璃的脸,亓灏深深的望着她,薄唇轻启,“阿顾,本王要你的心,你肯不肯给?” 那灼灼的目光,盯得顾瑾璃移不开眼睛。 这句话,他昨晚问了一遍,而现在,他又问她。 可见,他还在执着于这个答案。 攥着的手一点点松开,然后又再次紧握。 如此反复了好几次后,顾瑾璃紧蹙的眉头才轻轻舒展开来。 仿佛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她拂开亓灏搭在自己腰上的手,径自坐了起来。 神色肃然的看着亓灏,她半晌才幽幽开口道:“王爷,我只有这一颗心,倘若有朝一日,你将它践踏揉碎了,那我便成了无心之人。” 心不动,则不痛。 可既然她控制不住心动,便只能跟着心走。 以后若真有一天亓灏会让她心痛,要怪也只能怪今日的自己遇人不淑了…… 亓灏听罢,同样语气严肃道:“阿顾,本王怎可能那般对你?” 说罢,他忽然眸光一闪,一脸喜色的握着顾瑾璃的手,声音里带着一丝轻颤:“阿顾,你这是答应本王了?” 顾瑾璃垂下眸子,点头不语。 一时之间,就像是得到了无价之宝似的,亓灏好像许久没有这么开心和满足了。 “阿顾!”将顾瑾璃搂紧怀里,他在她额头上落下重重一吻。 听着这耳边的“阿顾”,顾瑾璃偷偷翻了个白眼,闷声道:“王爷,能不能不要叫我‘阿顾’,好难听。” 亓灏捕捉到了她翻白眼的小动作,勾了勾唇:“不叫你阿顾,叫你什么?” “我……”顾瑾璃抬眸看着亓灏,低声道:“我喜欢鲤鱼,不如王爷就叫我阿鲤吧?” 阿鲤与阿璃同音,这样的话,听着也总归是自己的名字。 即便是顶着“顾瑾琇”的身份活着,但她内心深处还是希望做自己。 亓灏唇角的弧度有些僵硬,“既然你喜欢鲤鱼,那本王便唤你‘小鱼儿’罢了。” 说什么喜欢鲤鱼,还不是因着顾成恩之前唤她为“阿璃”? 一想到顾成恩对她贼心不死,亓灏心里的那团妒火便“蹭蹭蹭”的燃烧了起来。 “小……小鱼儿?”顾瑾璃瞪大眼睛,顿时有些无语。 叹了口气,她决定放弃捍卫自己名字的权利,无奈道:“王爷开心就好。” 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顾瑾璃将手旁的衣服拿起,一边背过身去往身上穿着,一边淡淡道:“王爷也起来准备洗漱吧。” 她只着了一件单薄的肚兜,光滑如玉的后背露在亓灏面前,让他又有种想扑倒她的冲动。 不过,顾及着她的身体,亓灏也就将心思给强压了下去。 见她背对着自己,他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试探道:“阿顾,你不高兴了么?” 顾瑾璃系扣子的动作一顿,转头不解道:“王爷,何出此问?” “你若不喜欢本王给你取的名字的话,那便依着你,就叫阿璃吧。”直直的望着顾瑾璃,亓灏还是做出了妥协。 心里虽然有些不爽,可是他更不愿看到顾瑾璃不开心。 而且他是男人,在心爱的女人面前,退一步又有何妨? 最重要的是,那日顾瑾璃挡在自己身前,便意味着选择了自己。 当时顾成恩那满目的伤心欲绝,亓灏是永远都忘不了的。 顾瑾璃的人都是自己的了,顾成恩就是再惦记她,也是白惦记。 所以,他还在意这个名字做什么呢? 如此想,亓灏心里的不快不禁淡了许多,反而还生出了一种窃喜之感。 “嗯?”见亓灏低声笑了起来,顾瑾璃更是不懂了,“王爷,你在笑什么?” 捏了顾瑾璃的小脸一下,亓灏眨了眨桃花眼,“阿……阿璃,你老实告诉本王,是不是早就对本王情根深种了?” “什么?”顾瑾璃瞪了亓灏一眼,然后“啪”的一下打在他的手背上,别过脸道:“我才没有,王爷千万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 “你莫要再口是心非了。”亓灏将脑袋倚着顾瑾璃的肩膀,一边伸手把玩着她的一绺秀发,一边不紧不慢道:“你肯为了本王对顾成恩出手,可见你是极其在意本王的。” “阿璃,想要你亲口承认自己的心,就这么难吗?” 顾瑾璃张了张嘴,眸里的光芒渐渐暗了下来。 因为亓灏提起了顾成恩,所以她脑海里也浮现出顾成恩拿着剑,那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 感觉到顾瑾璃的身子变得僵硬,亓灏松开指间的秀发,余光将她脸上的神色变化收入眼底,语气低沉了几分:“在想顾成恩吗?” 顾瑾璃没料到亓灏现在竟能一眼看穿自己的心思,抬头也看着他,小声道:“几日过去了,不知道大哥是否还在生我的气。” “我……第一次看到他那样的表情。” “可能,我真的让他寒心了。” 大概是此刻顾瑾璃脸上那黯然的神色让亓灏心里一紧,抿着薄唇,他抓着她的肩膀,沉声道:“那本王问你,在你心里,到底是顾成恩重要,还是本王重要?” 这个问题,就好比是女人问男人,与婆婆掉水里,救哪个一样。 一边是爱人,另一边是亲人,当真是抉择两难。 当然,顾瑾璃也忽略了一个细节。 那就是,自己唤顾成恩为“大哥”,而亓灏自始自终称呼顾成恩的名字。 这也就是说,亓灏并未将顾成恩当作顾瑾璃的大哥来看。 何况,顾成恩与顾瑾璃根本就没有丝毫血缘关系。 一个私生子罢了,还妄想那些不该想的东西,简直是痴人说梦! “我……” 一个“我”字出口,顾瑾璃陷入了漫长的挣扎。 这个问题要怎么说呢?还真不好回答。 在亓灏问她之前,她从未想过。 就像是一个左手,一个右手。 尽管她洞察了顾成恩对自己的心思,尽管她无法回馈给顾成恩同样的爱,但要让她为了亓灏而舍弃这个大哥,她真的做不出来。 可是,亓灏,他就像是一阵飓风,猝不及防的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刮进了她的心里。 而且,还真的如亓灏所说,在不知不觉中,她好像已经对他情根深种了。 所以,放弃亓灏于她而言,是同样的痛苦。 亓灏知道自己不该丢给顾瑾璃这样一个难题,可是自尊心和占有欲作怪,他就是想要一个明确的回复。 紧张,不安,又带着多少希冀。 然而,随着她沉默的时间越久,他的心越来越沉。 可能是察觉到了亓灏的情绪,顾瑾璃低声道:“大哥是我的亲人,而王爷……是我想要交付真心的人。” 虽然顾瑾璃这答案还是没有十分的明确,可那后半句话便是回答了亓灏昨晚和刚才耿耿于怀的问题。 那就是,她愿意把自己的心交给他了。 “阿顾!”激动之余,亓灏也不再顾及什么名字了。 再者说,他叫了顾瑾璃“阿顾”那么久,还是觉得“阿顾”喊起来顺口些。 心,快要跳出了嗓子眼。 要不是现在在床上,兴许亓灏会兴奋得抱着顾瑾璃转圈。 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顾瑾璃,亓灏又咧开嘴角问道:“阿顾,你真的愿意将心交给本王吗?” 他眼里的幸福之情,就像是要溢出来的春水似的,也将顾瑾璃给感染了。 唇角轻扬,顾瑾璃轻声道:“我愿意。” “阿顾,你咬我一口,让我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伸出胳膊,亓灏竟难得露出了如此孩子气的一面。 顾瑾璃哭笑不得,摇头道:“王爷,这青天白日的,你怎可能在做梦?” 亓灏将自己的胳膊又往前移了几分,坚持道:“阿顾,你快咬本王一口。” 之所以这般不敢相信,那是因为他知道,尽管顾瑾璃表面上是个云淡风轻,仿佛不在乎一切的样子,可她若是真的对什么人上了心,那便是认了真。 这样的人,跟他也有几分相似。 情,不动则已。 一动,便是一生。 哪怕,之后会是深渊万丈,也会如飞蛾扑火一样,至死不悔。 因此,能得她一句肯定,他又怎可能不欣喜若狂,不敢置信? 当然,他也知道,越是这样的人,一旦受伤,那便将会是另一个极端决绝…… 看着脸上掩不住欢喜之色的亓灏,顾瑾璃竟心头涌起一股酸涩。 说不出原因,总之她莫名其妙的,有些难过。 在当初代替顾瑾琇代嫁过来的时候,他们二人的关系还剑拔弩张,而几个月过去,竟成为了交心之人? 老天爷,也未免太喜欢捉弄人了吧? 委屈,气愤,不平,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情愫,在这一瞬间汇集成一股复杂的情感,让她当真毫不客气的一口狠狠咬了下去。 “嘶”,亓灏倒吸了一口气,刚打算开口调笑她的时候,胳膊上却染上了一片冰凉。 她咬的极为的用力,仿佛是在发泄一般。 眼前一阵模糊,泪水如珠子似的打在亓灏的胳膊上。 想着顾瑾璃今日能与自己走到这一步,必定是在内心里进行了多次的挣扎和煎熬。 身份上,他们二人,一人是堂堂宁王,一人是代嫁的庶女。 感情上,他们中间还夹着一个尹素婉。 何况,曾经他还对她造成了难以抹平的伤害。 要说她心里不怨不恨,这怎么可能? 轻轻拍着顾瑾璃的肩膀,亓灏喃喃道:“阿顾,你若想哭,就哭吧。” “只是,你要答应本王,哭完了这次,以后不许再哭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当然,本王也不会给你哭的机会。” 顾瑾璃听罢,咬着亓灏胳膊的动作停了下来。 抬起满是眼泪的小脸,她怔怔的看着亓灏,“为什么?” 简单的三个字,亓灏却明白她想问的是什么。 小心翼翼的擦掉她的眼泪,他认真道:“喜欢一个人,没有原因。爱一个人,亦是如此。” “再好看的容貌也有老去的一天,本王也不需要你为本王出谋划策,而你的身份对本王而言只能有弊无利。” “若你一定要个原因……那本王只能说,因为是你,所以本王就这么爱上了。” 不曾想,因着亓灏这几句话,顾瑾璃的眼泪不减反多,这让亓灏束手无策起来。 眼前的人,这要是换成尹素婉,亓灏绝对不会担心。 因为尹素婉就像是水做的,动不动就掉泪,亓灏只要耐心哄一番即可。 可是顾瑾璃不同于尹素婉,她外柔内刚,轻易不将内心里脆弱的一面示人。 而她一旦哭了,那给亓灏的感觉绝不亚于泰山崩顶。 而且,她又是死死咬着唇这倔强隐忍的模样,看着更是比梨花带雨的尹素婉还让人心疼。 “阿顾,你哭得本王心里也跟着难受。本王……”亓灏安慰劝解的话还未说完,却见顾瑾璃自己擦干了眼泪,看着亓灏胳膊上那血淋淋的牙印,瓮声瓮气道:“这一口,我将之前你欠我的,都咬回来了。” “亓灏,咱们之间,两不相欠了。” 两不相欠的意思,便是说过去种种仇恨和伤害,都就此一笔勾销,他们可以有一个新的开始了。 亓灏眸光微动,手轻轻抚上顾瑾璃那红肿的眼眶,轻声道:“好。” 吸了吸鼻子,顾瑾璃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咬出血的伤口,不免得有些自责。 手指轻触了一下,她问道:“疼吗?” “不疼。”亓灏将顾瑾璃耳边散落的碎发捋到耳后,笑道:“本王人都是你的,浑身上下随便你咬。” “那……”反握住亓灏的手,顾瑾璃指着亓灏的心,问道:“这里,也是我的吗?” 亓灏重重点头,“是。” 顾瑾璃的眼睛又开始泛着酸意了,但还是强压住喉咙的哽咽,问道:“王爷昨晚说,要是有一天负了我,便让我将王爷的心给剖开,此话可当真?” 亓灏再次点头,“当真。” 顾瑾璃身子一颤,泪水最终还是不争气的冒了出来:“以前对王妃这般,现在又对我如是。王爷,向来都是这么哄人的吗?” 她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头脑发热的竟想起了尹素婉。 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将自己与尹素婉做起了比较。 毕竟,尹素婉是亓灏曾宠上天的女人,他们算是青梅竹马,更是所有人眼里天造地设的一对。 最重要的是,亓灏以前带给她的伤害,大多都是因为尹素婉。 所以,当她真的敞开心扉,准备接纳亓灏后,便也同寻常女子一样,会吃醋,会介意。 “阿顾。”亓灏将视线从顾瑾璃脸上移开,缓缓道:“本王既然爱上了你,便不可能放开你。” “至于婉婉……只要她肯安分守己,这宁王府里,本王会给她留一席之地。” “当然,她要是再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本王也不会再姑息。” 听着亓灏这话里的意思,应该是对于尹素婉的所作所为早已知晓。 顾瑾璃看着他那棱角分明的侧脸,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毕竟,花无百日红,人都是喜新厌旧的。 何况,她还不怎么懂男人的心。 倘若亓灏因为移情而对尹素婉冷漠无情,难免日后自己也会有这样的下场。 而亓灏留着尹素婉可以说明他不是一个心狠之人,但顾瑾璃却不晓得他对尹素婉是否还留有旧情。 可她又不好问出来,也只能点点头,表示明白。 “王爷。”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轻叩声。 亓灏大手一挥,床幔立即飘然落下。 拿起衣服,他快速的穿戴好,然后又回身看了顾瑾璃一眼,这才推门出去。 即便是隔着一层床幔,但顾瑾璃还是感觉到了亓灏眼里那抹柔光。 心里一暖,她心头的那一丝阴霾也像是被风吹散了一样,顿时又晴朗了起来。 “何事?”出了房间后,亓灏往外面走了一段距离才停下。 杜江上前几步,低声道:“桂嬷嬷昨晚死了。” 亓灏听罢,也立即明白了是何人对桂嬷嬷动的手。 眼底闪过一道阴郁,他冷声道:“这个老刁奴死了也好,省的再脏了本王的手。” 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目光落向怡心院的方向,继续道:“盯好怡心院。” “是,王爷。”杜江点头,又道:“对了,清王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宣王这两日没什么大动静。” “世子要么带着玉淑郡主逛京城,要么就待在府里,也算老实。” “不过……”轻咳两声,他以手遮嘴,覆在亓灏的耳边低语道:“顾瑾琇她……” 将顾瑾琇被姜源生奸污的事情禀告完,杜江问道:“王爷,顾家大小姐现在精神有些问题,您说,她会不会将顾侧妃的身份给暴露?” 一旦顾瑾琇和顾瑾璃互换身份的事情暴露,那么这将是欺君之罪。 顾家灭门就灭了,但顾瑾璃千万不能有事。 亓灏沉吟片刻,摇头冷笑道:“不会,此事非同小可,就算顾瑾琇痴傻了,顾淮和顾大夫人可还精明着呢!他们怎可能允许顾瑾琇将这个秘密泄露出去?” 杜江一想,觉得亓灏说的也在理。 顾瑾琇是顾淮和顾大夫人的掌上明珠,他们必定时刻陪在顾瑾琇身边,寸步不离的照看着她。 如此一来,顾瑾琇哪里有胡言乱语的机会? “王爷说的对,是属下多虑了。”拱拱手,杜江垂头道。 亓灏没有说话,抬脚往书房走去。 杜江见亓灏竟不回房间,有些惊讶。 在亓灏走出几步远后,他才赶了上去:“王爷,您就这么走了?” 亓灏“嗯”了声,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 杜江知趣的闭了嘴,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其实,顾瑾琇的精神也没杜江跟亓灏说的那么严重。 相反,她的状态好了一些,只不过整个人看着还是恍恍惚惚的。 相府的芳菲院中,顾瑾琇的床榻前仍旧围了不少人。 “瑾琇,你多少吃一点,这样母亲也好心安。”大夫人近日因为顾瑾琇的事情,整日衣不解带的守着她,看着真是憔悴了不少。 “对呀,大姐,你吃点东西吧?你自打回来后,就一直没正儿八经的吃顿东西,这简直就是……”这时,一旁的顾瑾瑶插嘴道。 只是,她还没插完嘴,便被大夫人瞪了一眼,以至于后面那无关痛痒的安慰话语戛然而止。 将碗往前伸了伸,大夫人强颜欢笑的看着顾瑾琇道:“瑾琇,人是铁,饭……” “砰!”的一声巨响,打断了大夫人的话,只见独眼龙姜源生进来了。 第160章 不死不活 姜源生一边一瘸一拐的往床榻这边走,一边朝着里面吆喝道:“瑾琇表妹,瑾琇表妹!” 大夫人一见到来人竟是姜源生吓得赶紧起身挡在顾瑾琇的面前,大惊失色道:“你怎么来了?” 而顾瑾琇在听到姜源生的声音后,刚才还一脸平静的脸上顿时流露出惊恐的表情,情绪失控的嘶声力竭道:“滚开,不要碰我,滚啊!” “瑾琇!”大夫人见状,一边拍着顾瑾琇的后背以示安抚,一边给姜源生使眼色,“你来做什么,还不快走?!” 姜源生“嘿嘿”一笑,笑得猥琐至极:“姑妈,我是来向表妹求亲的!” 一句话刚落,吓得大夫人险些没站稳脚,这也让顾瑾琇又开始变得歇斯底里。 “啊!!不要,我不要嫁给这个恶魔,啊啊啊!” 姜源生瞎了一只眼睛,可这并未改了他之前那嚣张跋扈,玩世不恭的性子。 相反,他更加的变本加厉起来。 当姜源生主动给父亲和祖父提议要娶顾瑾琇的时候,他们二人的第一反应如大夫人一样,是又惊又怒。 怎么说顾瑾琇要是嫁给了姜源生,都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好好的女子,就这么毁了。 当然,由于之前的误会,姜源生将顾瑾琇当成了顾瑾璃,已经将她给糟蹋了,所以失去了贞操的顾瑾琇,也谈不上什么毁不毁了。 起初,姜清和老国公将姜源生狠狠惩治了一番,后来每当看到他那张看着略有些骇人的脸,也只能心软了。 尽管姜源生配不上顾瑾琇,可到底都是自家人,最关键的是二人已经有了肌肤之亲,所以还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好。 不过,姜源生要娶顾瑾琇,怎可能是出自真心实意? 拜顾瑾琇所赐,他现在只剩下了一只眼睛,所以还不是为了将她捏在自己手里,方便往后随意蹂躏? 丞相嫡女又如何,他要让顾瑾琇用余生所有的时间还债,要她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顾大夫人可不知道姜源生的心思,一边将瑟瑟发抖的顾瑾琇搂在怀里,一边急声道:“你快回去,你表妹不能见到你!” 见顾瑾琇抖如筛糠,姜源生心里高兴的很,恨不得再继续刺激一下她,最好彻底疯了才好。 “姑妈,我是真心想娶表妹的,你就将表妹嫁给我吧!”上前一步,他作势要拉住顾瑾琇的胳膊,却听得顾瑾琇果真是“啊”的一声,尖叫起来。 “瑾琇乖,别怕别怕,母亲在呢,没有人敢伤害你!”轻拍着顾瑾琇的后背,大夫人心疼得不得了。 转头狠狠的瞪着姜源生,大夫人也是真的生气了,语气里是压抑的愤怒:“再不出去,别怪姑妈我对你不客气!” 说罢,她对一旁的嬷嬷冷声道:“来人,将姜公子赶出去!” 姜源生注意到大夫人称呼的是“姜公子”,这便意味着因着顾瑾琇这件事情,大夫人这个姑妈与自己划分了界限,二人之间没什么情分可讲了。 他到底是被国公府上下给宠惯了的人,哪里有几个人敢对他使脸色看? 而且,他如今已经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了,这要是再让人知道自己堂堂国公嫡孙被人给赶出去了,先不说外面的人如何看他,只说跟在身边的侍从,还不得在背后戳断他的脊梁骨? 冷哼一声,姜源生皮笑肉不笑道:“看来姑妈和表妹得需要一段时间好好考虑一下了。” 拱拱手,他一甩袖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如此一来,姜源生算是自己走人的,而非是被人驱逐出去的,勉强保住了颜面。 “母……母亲……”顾瑾琇用力的攀住大夫人的胳膊,扬起忐忑不安,紧张恐慌的小脸,语无伦次道:“我……不……我不要嫁给他,我不要!” “瑾琇放心,母亲是不会把你嫁给他的。”大夫人脑袋快速旋转着,想着姜源生此举必定是得了老国公和姜清的允许。 就算私心里不认姜源生这个侄子,但大夫人也不敢不认姜家,不认国公府,不认老国公。 她是从国公府里嫁出去的女儿,就像是如泼出去的水似的,即便是嫁给了顾淮这个丞相,但要是没有国公府在背后撑腰,她也没有可仰仗和炫耀的资本。 所以,国公府是她的依靠,也是她永远都不能得罪的。 看来,找个时间她得回国公府走一趟了。 顾瑾琇是自己的心肝宝贝,就算现在并非完璧之身,那也绝对不能栽在姜源生这个小畜生手里! 听到大夫人这么说,顾瑾琇这才放下心来,将脸埋进大夫人的怀里抽泣起来。 “哼,什么东西!”姜源生出了顾瑾琇的院子后,一边踢着脚下的石子,一边嘴里骂骂咧咧道:“明明是个破烂货,还以为是天上的仙女?” “公子。”身后的小跟班扯了扯姜源生的衣袖,小声道:“这儿毕竟是相府,您……” 不等小跟班的话说完,突然走在前面的姜源生停了下来。 “唔……”鼻子撞在了姜源生的后背上,鼻头酸的厉害,小跟班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见姜源生眯着眼睛望着不远处,便也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只见一身蓝衣的顾成恩正引着宣王往这边来。 瞧着那平日冷若冰霜的顾成恩对待宣王竟流露出少有的殷勤,姜源生不屑的撇撇嘴。 眼珠子一转,回头看了一眼芳菲院,忽然想到了什么,嘴角的冷笑更甚。 摸着下巴,他声音阴恻恻道:“我竟是忘记了,姑父可是宣王党之首,所以他怎可能把表妹贱卖出去呢?” 小跟班听着那咬牙切齿的“表妹”二字,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顾成恩和宣王越走越近,自然也看到了立在原地一脸深意的姜源生,二人便放慢了脚步。 眸底划过一丝厌恶,顾成恩又如什么都没看到似的,打算从姜源生身边径直走过去。 然而,他不愿意搭理姜源生,姜源生却像是个苍蝇,愣是要往他眼前蹿。 伸手将顾成恩拦了下来,姜源生扬着下巴,流里流气道:“怎么,顾侍郎现在抱上宣王爷的大腿,威风了就不认得我这个表弟了?” 顾成恩尽管不喜欢顾瑾琇的性子,但到底是同母异父,所以在得知她被姜源生糟蹋后,也如大夫人和顾淮一般生气。 不过,他的生气,也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 因为在顾成恩心里,顾瑾琇的遭遇是活该。 倘若那天她没有抱着为难顾瑾璃的心思跟踪去白玉楼,那便不会遇见宣王和轩世子、玉淑郡主三人一起吃饭,如此也就不会因吃醋而说了不该说的话惹怒宣王。 不惹怒宣王,她也就不会乱跑到街上被姜源生撞见…… 总之,兴许是由于顾瑾琇之前针对顾瑾璃多次,故而顾成恩也只当顾瑾琇这次是还债了。 只是,向顾瑾琇讨债的人不是顾瑾璃,而是姜源生。 并且,姜源生还以那样一种方式,当真是对顾瑾琇的身心摧残。 虽然只有一次,却足以给她的人生留下了屈辱和阴影。 当然,就算顾瑾琇与顾成恩是同一个爹娘所生,依着顾成恩冷清的性子,他对于此事也不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因为,顾瑾琇在他心里根本就不重要。 亦或者说,这相府里的任何人对他而言,都没有任何地位。 若说这世上还有谁能影响到他的喜怒哀乐,那人非顾瑾璃莫属。 若说这世上有让他放于心尖上的人,那也只能是顾瑾璃。 别说有人敢碰顾瑾璃一根手指头,就算是顾瑾璃少了一根头发丝,顾成恩也必定要提剑去将那人给杀了。 所以,要说顾成恩冷情,那是真冷情。 要说他用情至深,那也要看对谁了。 眼皮连抬也没抬,顾成恩反扣住姜源生的手腕,动作干净利索,语气清冷道:“姜公子,俗话说好狗不挡道,若没其他事的话,还请让开。” 对于姜源生,他都不屑于动手,因为怕脏了自己。 顾瑾琇失身的事情,顾家上下自然是不可能对外泄露消息的,所以宣王也就不知道姜源生的一只眼睛是如何瞎的。 视线在顾成恩和姜源生二人之间来回扫视了一番,他有些纳闷,不解顾成恩为何会对姜源生这个表弟态度如此恶劣。 但是,转念一想,顾成恩大多时候待谁都不太热情,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可说姜源生是挡道的狗,这好像有点过分了。 怎么说二人都是有表兄弟,顾成恩有些不给面子。 果真,姜源生听罢,死死瞪着顾成恩,“呵,我若是狗,那顾瑾琇就是个狗日的……” “住嘴!” 在姜源生口无遮拦的话说出来之前,顾成恩一声厉喝,犀利幽冷的眸子似两把冰刃,吓得姜源生不自觉的闭了嘴。 “姜源生,这里是相府,本侍郎要是想让你死,要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薄唇轻抿,顾成恩一字一句道:“管好你的嘴,要不然别怪本侍郎不念外祖父和舅舅的情分!” 不知道是顾成恩的话太狠,还是他的眼神太狠,总之姜源生身子一抖,咽了一口唾沫,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哎哟!”这一退,踩到了小跟班的脚。 这才想起小跟班还在场,姜源生虽然觉得丢了颜面,可到底不敢跟顾成恩真的硬碰硬。 要是旁人放狠话说要杀了他,他肯定觉得那人是在天方夜谭。 因为他是国公府的嫡孙,也是府上的唯一一棵独苗,试问有谁那么大的胆子,敢动他? 可顾成恩不一样啊,他狠起来根本就不是人,是丧心病狂的小鬼! “你……你……”姜源生攥着拳,咬着牙,他压住颤抖的声音,强装镇定,“哼,本少爷懒得跟你计较!” 话落,他脚下生风,一溜烟的跑走了。 宣王瞧着姜源生比兔子还快的身影,不解道:“顾侍郎,这姜公子的眼怎么回事?” 顾成恩摇头,表示不知道。 往前走了几步,他试探道:“宣王爷,瑾琇对你的心思,想必你也知道,不知王爷是如何想的?” 要说以前,依着顾成恩的性子,自负,又自卑的他,是不会主动攀附任何人的。 即便是他和顾淮要代表顾家在几位王爷之中站队,他看好的人也是清王。 现在大概是受了被顾瑾璃用暗器打伤的刺激,他觉得无论投靠谁都好,只要能将亓灏铲除即可。 既然顾淮一早就选了宣王,那他也就没什么好纠结的了。 只是,看宣王最近的动向,似乎有意要与南阳联姻…… 宣王与南阳联姻,有利无弊。 不过,顾瑾琇的身份自然是比不上玉淑郡主的,所以二人若都嫁给宣王,那么只能是顾瑾琇做小了。 但是,这并不影响大局。 “嗯……”宣王沉吟片刻,低笑道:“瑾琇是个好姑娘,多才多艺,知书达理,本王很是欣赏她。” 他说的这话,很是官方,而且很是虚伪。 跟顾瑾琇接触时间久的人,谁不知道她是什么样子的性格? 才艺可能懂点皮毛,可这知书达理,完全就是在无声的嘲讽! 顾成恩只知道顾瑾琇中意宣王,却不知二人早已发生过多次关系。 再说了,宣王和顾瑾琇也不可能将这种事情到处宣扬,所以宣王这回答也有些保持距离的意思,给人一种他和顾瑾琇并未深交的感觉。 “宣王,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顾成恩顿下脚步,缓缓道:“父亲这些年来尽心尽力的辅佐王爷,而王爷对瑾琇也不讨厌,那不如就将她收入府里吧?” 他这话听着好像顾瑾琇就是一件拿不出手的物事似的,让宣王将就一下。 宣王一心想把玉淑拿下,怎会将精力放在顾瑾琇身上? “呵呵”一笑,他不置可否,“这件事先不急,走,我们进屋看看瑾琇。” 要不是看在顾淮和大夫人的份上,宣王才不会来看望顾瑾琇呢。 一开始刚与顾瑾琇相识的时候,只觉得她模样不错,活泼可爱。 可随着时间久了,他也就觉得她跟其他女人没什么不同,略感乏味。 再后来,渐渐看到了她那些丑陋的面孔,便彻底对她死了心。 顾成恩不止心狠,眼睛也毒辣。 他见宣王神色不坦荡,回答也不痛快,便多少明白了点。 也不好再上赶着,便点头道:“好。” 亓灏走后,顾瑾璃在穿戴好衣服后,坐在窗前的软塌上,以手撑着下巴,看着院子里爱月和荷香种下的花花草草发呆。 院子自己已经在外面买好了,眼下她与亓灏正处于“纠缠不清”的状态,一年半载肯定是走不了的。 房子放那不住人有些可惜了,反正放那也是放那,要不然有空让荷香女扮男装去茶楼一趟,劳烦掌柜的帮忙看看能不能找个好人家租赁出去。 这样一来,房子有人住,还能有一笔额外的收入。 就在她想的出神的时候,“吱呀”一声,门被人推开了。 荷香端着脸盆进来,瞧着顾瑾璃一副失神的模样,难得打趣她:“主子,王爷都走这么久了,您还在想他呢!” 顾瑾璃佯怒的瞪了荷香一眼,“我才没有想他,你不要胡说八道。” “主子,您就是想了也没事,奴婢又不会笑话您。”放下盆子,荷香将帕子浸湿,递给顾瑾璃,“这里没有外人,您不用害羞。” 顾瑾璃接过帕子,不知为何,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假意咳嗽两声,她佯怒道:“你何时也变得跟爱月一样贫嘴了?” 一想起爱月,她急声道:“对了,爱月怎么样了?” 心里涌出一股自责,她怎么能把爱月给忘记了呢? 唉,都是因为亓灏! “主子放心,爱月没什么大碍,只是……”荷香犹豫了片刻,小声道:“知道了昨晚上的事情,她觉得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人现眼,所以没脸见人了,这才躲在房间里不出来。” 顾瑾璃听罢,沉默不语。 爱月的性子虽说是大大咧咧的,看似什么都满不在乎,其实有时候也很是敏感。 这宁王府里本就是人心难测,各院的主子之间是这样,同理,下人们之间也是如此。 主子们想得了王爷的宠,下人们也想攀了高枝往上爬。 爱月被那些人给看了笑话去,这心里怎能舒坦? 何况,一个姑娘家在大庭广众之下衣衫不整,还差点做出一些不雅的动作来,这不是给人留下了谈论的笑柄吗? 轻叹一声,顾瑾璃站起身来,拢了拢身上的外衫,低声道:“走吧,咱们去看看她。” “嗯,主子的话,爱月肯定听得进去的。”荷香点头,然后跟在顾瑾璃身后一同往爱月的房间里去了。 “爱月。”先是在外面敲了敲门,顾瑾璃在没听到动静后,心里一紧,吓得连忙将门推开。 里面并不见人,顾瑾璃又急匆匆的往床榻方向走去,只见爱月在厚厚的被子里裹得严严实实,连一条细缝都没有。 一把将被子扯掉,露出了爱月那红彤彤的小脸。 听着她发出均匀的呼吸声,顾瑾璃这才彻彻底底的松了一口气。 顺着床沿坐下,她注意到爱月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便抬手给她拭去。 “茶……茶茶兔……” 就在这时,又听得爱月嘟了嘟嘴,含糊不清道:“我的书……呜呜…………” 一开始,顾瑾璃没听清楚,待将耳朵附在爱月嘴边后,她听清楚了。 原来,这小丫头还念念不忘茶茶兔的那本近似于《春宫图》的画册! 无奈的摇摇头,她和荷香果真是白替爱月操心了! 轻轻推了推爱月,顾瑾璃轻唤道:“爱月,起来了,别睡了!” 爱月哼哼了两声,还是没睁开眼睛。 顾瑾璃又唤了急声,爱月醒了过来。 刚才哭了一个多时辰,没想到哭着哭着她竟睡着了。 在梦里,一想到她那丢失的画册,就心疼的不得了,以至于说梦话都在念叨。 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爱月一见到顾瑾璃,更是委屈的不行,那刚被擦干的眼泪又冒了出来。 一头扑进顾瑾璃的怀里,爱月嚎啕大哭道:“呜呜……小姐,奴婢好难过啊!呜呜呜……” “小姐,奴婢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拍了拍爱月的后背,顾瑾璃安慰道:“好了,那恶人自会有王爷收拾,你难受了,哭坏眼睛怎么办?” “不……呜呜……不是……”爱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抽嗒嗒道:“奴婢的……的画册,还能……还能找回来吗?” 顾瑾璃听罢,不约而同的和荷香对视一眼,彼此眼里都是无语之色。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爱月心里竟还挂念着那本惹祸的画册,不得不说她的心可真大! 这要是被人家知道了,还指不定又要如何在背地里嚼舌根,往她身上泼脏水呢! 见顾瑾璃不说话,爱月的哭声更大了,“小姐……林姑娘当时说了,那可是茶茶兔的限量版,在外面上可都是有价无市啊!奴婢……” “够了。”突然打断爱月的话,顾瑾璃正色道:“爱月,我很久之前就嘱咐过你,一定不能再看茶茶兔的书,否则被人抓住了把柄,后果极其严重。” “我三令五申,你却屡禁不止。还好昨晚上有王爷护着你,要不然现在咱们主仆三人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荷香也开口道:“是啊,这次多亏了王爷,要不然依着王妃那心思,咱们三个连命也没了。” “咱们死就死了,连累了小姐,这不是罪过吗?” “什么叫你们死就死了?”顾瑾璃不赞同荷香的话,语气不悦道:“你们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若是就这么死在了小人的手里,死得不可惜,不冤屈吗?” “再者,我怎么能舍得眼睁睁看着你们死?” 爱月的眼泪落下的更多了,眼睛也更红肿了。 她将脸上的眼泪抹去,郑重点头道:“小姐,我这次真的长记性了,以后再也不看茶茶兔的书了。” “长记性就好。”揉了揉爱月的脑袋,顾瑾璃笑道:“以后啊,一定得谨言慎行,万万不可再如此了。” 爱月“嗯”了声,低下了头。 第161章 演练一下 “王爷,今日不去宫里了吗?”杜江跟在亓灏后面,一边往书房走,一边问道。 亓灏摇头,缓缓道:“尹太傅因为尹子恪腿断之事,必定会去宫里找父皇讨公道,本王若是去了,难免又要夹在中间。” 若是之前,可能不用尹太傅张口,亓灏也会主动向顾成恩和顾家发难。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他要对付顾家,至少也要考虑一下顾瑾璃。 尽管今早顾瑾璃对自己吐露了心声,可他还是能感受到她还是十分在意顾成恩这个“大哥”的。 而昨晚又在一怒之下打了尹素婉一巴掌,倘若尹素婉将此事连夜派人传回太傅府,恐怕又会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挑拨自己与尹太傅之间的关系。 所以,他还是暂且在府中避一避为好。 忽然想到什么,亓灏问道:“对了,丽妃这两日可有动静?” 杜江想了想,道:“大概是清王要回来了,丽妃也算是得偿所愿,就算不甘心,也不能再继续闹腾了。” “毕竟,尹公子已经因顾侍郎断了腿,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极为残忍了,要是丽妃再没完没了,估计皇上也会厌烦。” 亓灏冷哼一声,幽幽道:“父皇向来惜才,而尹子恪好端端的一个才子,却落得今日这般田地,父皇的心中必定也很是不舒服。丽妃陪在父皇身边多年,若真的连父皇的心思都摸不透,那也离着失宠不远了。” 顿了顿,他不屑道:“不,现在父皇宠爱的人是瑶妃,丽妃她早在后宫中早就没有优势了。” 多日前,因为瑶妃突然复宠引起了亓灏的怀疑,所以便命令杜江去查,后来又断断续续的发生了许多事情,耽搁下来已经半个多月过去了。 杜江忙得忘记了,听着亓灏提起瑶妃,他这才想起来查到了一些事情。 犹豫了片刻,他小声道:“王爷,之前您让属下查瑶妃,属下发现……她竟是受了七皇子和轩世子的命令刻意接近皇上的。” “而且,瑶妃私底下还和七皇子不清不楚。” “哦?”亓灏听罢,眸底凝聚一片冷意。 眯了眯眼睛,他语气阴冷道:“本王只知道老七现在野心膨胀,却不知他敢如此大胆,竟与父皇的妃子私通!” “本王……”在看到那正站在不远处花园旁边的尹素婉后,他的话戛然而止。 “王妃,您要不去亭子那坐会?”双儿见那么好看的花儿被尹素婉揪得一片片掉落在地上甚是可惜,试探问道。 尹素婉摇头,重重的叹了口气,“不去,心情不好,站着坐着都一样。” 她一整晚没睡,起来后整个人还是因为昨日之事伤神。 双儿见她一副怏怏不乐的模样,便劝她出来走走。 原本尹素婉是不愿意出来的,可是待在屋子里只觉得心情更烦躁,因此还是听了双儿的话出来了。 只是,出来见见阳光,情绪也并未有任何好转。 在亓灏望着尹素婉的时候,尹素婉恰好也转头往这边看来,二人的目光相遇,彼此的神色都有多少复杂。 尖细的指甲不自觉的稍微用力,刚才还开的灿烂的花便直接被掐断了茎,“吧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动了动唇,尹素婉刚要抬脚往前走上一步,却见亓灏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留给她一个冷硬的背影。 死死的攥着拳头,尹素婉的眼眶通红,一双美眸里是毫不掩饰的恨意。 察觉到尹素婉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双儿扶着她的胳膊,怕她一不小心再摔在地上。 将眼泪眼下,尹素婉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回去!” 说罢,她一把推开双儿的手,忿忿的往怡心院的方向走去。 双儿瞧着尹素婉这副怨妇模样,撇撇嘴,随即加快了步子跟了上去。 刚才因为遇见了尹素婉,所以亓灏便改了回书房的方向。 漫无目的的走在青石子小路上,待走到芙蕖院的门口,他才发觉。 深深的看着顾瑾璃的房间,亓灏眸光微动。 刚才之所以离开,他是想着昨夜折腾了顾瑾璃一宿,而她又刚接受自己,倘若自己过多时间留在这里,难免会让她有所不适。 再者,他爱顾瑾璃没错,但也不想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他虽有能力护着她,可也清楚她的性格,不喜张扬,不喜被人过多关注。 因此,还是先回书房坐会比较好。 只是,他的脚就像是受了指引似的,竟无意识的带着他往芙蕖院这边来了。 杜江见亓灏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便不解道:“王爷,您怎么不进去?” 一见顾瑾璃,亓灏就忍不住的想要亲近。 当然,这种亲近,绝对不只是身体上的,而是心里生出来的一种单纯的喜欢。 想要她时刻在自己身边,哪怕是什么都不做,只是安静的看着她,他也会感到幸福和满足。 倘若只贪恋她的身体,纵情于肉体上的欢愉,那他与只知道交配的畜生有什么区别? 欢好之事,要与心爱之人做才有意义。 在亓灏晃神的功夫,顾瑾璃刚好从爱月的房间里出来。 二人同时一怔,随即面色都多少有些不自然。 亓灏离开这前后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这又见面了,怎么说都显得腻腻歪歪的。 “本王还没吃早饭。”清了清嗓子,亓灏一边踏进院子,一边不着痕迹的调整着面部表情,使自己看上去神色如常。 这个点,其实早就过了吃早饭的时间了。 但是,由于他们二人起的晚,又交心说话耽搁了会,所以顾瑾璃也没吃早饭。 顾瑾璃“嗯”了声,对荷香低声道:“去准备点吃的。” 荷香注意到顾瑾璃的耳垂微红,心知她定然是不自在了。 “是,主子。”福了福身子,荷香急忙往厨房去了。 杜江见顾瑾璃往自己房间里走,亓灏跟在她身后,便不好再继续跟着,因此只能在院子里守着。 进了房间后,顾瑾璃坐下,抬手给亓灏倒了杯茶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捧着茶杯,她不紧不慢道:“我以为王爷刚才已经用过膳了。” 亓灏抿了口茶,沉声道:“阿顾,本王还是觉得你这里的饭菜比较香。” 倾了倾身子,他又撩起她肩上的一绺头发,坏笑道:“当然,再香的饭菜也没有阿顾你香。” 说罢,他还作势嗅了嗅顾瑾璃的头发。 “讨厌!”顾瑾璃瞪了亓灏一眼,拍掉亓灏的手,扭过脸不再去看他。 她这一声讨厌,明明是带着三分怒气,七分无奈,可听在亓灏耳中却是七分娇,三分嗔。 “阿顾。”扳正顾瑾璃的肩膀,亓灏轻笑道:“你要习惯本王的存在,跟本王在一起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好意思,也不用害羞。” “以后,我们是要日夜相对的,你若永远这么放不开,这可如何是好?” 其实,顾瑾璃也觉得亓灏说的很对,但要她立马就习惯有点困难,一切都得需要时间。 抬起脸,她看着眸光温柔的亓灏,最终点头,认真道:“好。” “那……”亓灏见顾瑾璃答应了,眸底流光一转,得寸进尺道:“那先演练一下?” “演练?”顾瑾璃听罢,瞪大了眼睛,不自觉的就想到了昨晚做的那种事情,抬手就用力拧了亓灏的胳膊一下,小声道:“不要脸!” “唔……”亓灏吃痛,摊开两手,很是无辜道:“本王只是想跟你抱抱而已,你想多了。” 顾瑾璃脸红到了耳朵,“抱……抱抱也不行!” 亓灏很是喜欢欣赏顾瑾璃这娇羞窘迫的模样,所以戏谑道:“抱抱不行,亲亲总可以了吧?” “亓灏!”这下顾瑾璃彻底的毛了,咬着唇,脸比染了胭脂还要红。 “好了,本王只想好好抱抱你。”伸开双臂,亓灏收起了笑意,一本正经。 望进亓灏幽深的眸子里,顾瑾璃又忍不住的沦陷了。 见顾瑾璃对自己缓缓伸出手,亓灏勾起唇角,将她紧紧的搂在了怀里。 听着亓灏强健有力的心跳,顾瑾璃喃喃道:“亓灏,我现在不是在做梦吧?” 这个问题,分明是早上亓灏问的,而现在问的人却变成了顾瑾璃。 “阿顾,你若不信,那本王咬你一口如何?”亓灏唇角弧度渐大,桃花眼里满是闪烁的小星星。 本以为顾瑾璃又会发怒,谁知她竟真的撩起袖子,露出白嫩如藕一样的胳膊,“咬吧。” 亓灏亲昵的刮了一下顾瑾璃的鼻子,摇头道:“舍不得。” 仅仅三个字,却像是有人在顾瑾璃心头狠狠的敲了一下。 “亓灏……”顾瑾璃抱着亓灏的手紧了紧,轻声道:“你要记住说过的话,千万不要负了我。” “否则……” 亓灏眸光一闪,直直的盯着顾瑾璃,“否则什么?” 顾瑾璃扯了扯唇,一字一句道:“否则,我们就如同那彼岸花的花叶一样,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阿顾……”心上一疼,亓灏的喉咙滚动了几下,半晌才喑哑着声音道:“本王再说一次,永远都不会负了你。” “永远,都不会。” 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承诺,那是因为他了解顾瑾璃的安全感缺失。 当然,在除了要她安心之外,他也是在提醒自己时刻不能忘记对她的承诺。 不去想永远到底有多远,顾瑾璃只愿相信眼前的这一刻。 轻轻松开亓灏的手,她站起身来,就在亓灏想要握住她胳膊的时候,唇上却落下清凉一吻。 顾瑾璃低着头,不敢看他。 亓灏脑袋有些懵,不敢置信。 刚才,顾瑾璃竟主动吻了自己? 摸了摸还沾着香气的嘴唇,亓灏惊讶道:“阿顾?!” 顾瑾璃偷偷的瞄了亓灏一眼,小声道:“亓灏,你先别说话,我……我现在很紧张。” 听着顾瑾璃这话,亓灏失声笑了出来:“好,本王不说话。” 要说紧张和兴奋,按理说该是他才对。 不过,顾瑾璃到底是极少主动,紧张也是可以理解的。 捏了一下她的脸,亓灏心情大好。 “吱呀”一声,门开了。 这时,荷香端着饭菜进来了。 瞥了一眼脸红耳赤的顾瑾璃,荷香恭敬道:“王爷,主子,请用膳。” “退下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待荷香布好菜后,亓灏挥手道。 “是。”就算亓灏不说,荷香也会知趣的离开的。 毕竟是跟在顾瑾璃身边多年,她怎可能连察言观色的能力都没有? 微微行礼,荷香带上了门。 亓灏一边细心的为顾瑾璃夹菜,一边煞有介事道:“你太瘦了,不好。” 第一次吃到亓灏夹的菜,顾瑾璃很是受宠若惊。 咬着筷子,她压下那略微荡起斑斓的心,故作平静道:“还好吧,也没有太瘦。” 亓灏没有说话,而是继续将顾瑾璃面前的小碟子里夹上慢慢的菜。 直至那些饭菜叠成一座小山,他才道:“要是能再丰满点,摸着就更舒服了。” “亓灏!”攥紧筷子,顾瑾璃恨不得拿着筷子来戳死他。 “好了好了,本王也就是说说而已。”拍了拍顾瑾璃的头,亓灏这动作像极了给炸了毛的猫在捋毛似的,放柔了语气:“阿顾,无论你是胖是瘦,本王对你的心意都不会变的。” 生气于亓灏的厚颜无耻,顾瑾璃胸脯气得起伏不定。 夹起一块酸辣鱼,她咬的“咯吱”作响。 亓灏笑了笑,也夹起自己喜欢的饭菜来。 相府中,顾瑾琇因为被姜源生这一刺激,情绪更加的不稳定了。 尤其是当顾成恩领着宣王进屋子的时候,顾瑾琇在看到宣王后,不禁又想到自己失身配不上他了,哭闹个不停,无论大夫人和顾成恩怎么劝说,她就是不见宣王。 无奈之下,顾成恩和宣王也只好去了顾淮的书房。 谈论之事,除了如何夺得皇位,便也只剩下了顾瑾琇。 顾成恩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要宣王娶顾瑾琇。 宣王则模棱两可,保留意见。 至于顾淮,罕见的一言未发,就像是一个沉默的听众。 送走宣王后,顾成恩皱眉道:“父亲,你既然看好宣王,那么为何不愿瑾琇嫁入宣王府?” 顾淮老眼暗了暗,缓缓道:“恩儿,还是那句话,为父自有主张。” “父亲。”顾成恩此时一心想扳倒亓灏,哪里还管顾淮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将瑾琇嫁给宣王,有利无弊,这个道理您该知道的。” 顾淮沉思片刻,沉声道:“恩儿,过两天清王就回来了。为父觉得,将瑾琇嫁给宣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清王?”顾成恩一听,吃惊道:“父亲之前不是说清王比不得宣王吗?难道现在改变主意了?” 顾淮摆手,道:“清王的确比不上宣王,但在瑾琇的婚事上,为父觉得宣王的性子不适合瑾琇。” “宣王心思太深,瑾琇驾驭不了。相反,虽然清王嗜杀成性,可古人也有云,英雄难过美人关。” “心再狠的人,也总有他的软肋。就好比是亓灏,先是尹素婉,后是阿璃,这不也一样沉溺于温柔乡了吗?” 顾淮不提亓灏和顾瑾璃还好,这一提,又不经意间勾起了顾成恩的妒恨。 “父亲。”阴冷的眸子里闪过一道狠辣,他幽幽道:“阿璃不会永远都待在亓灏身边的,她生是咱们顾家的人。” “死,也只能是咱们顾家的鬼!” 大概是顾成恩的语气太过阴鹫,总之让顾淮一惊,“恩儿,你……” 顾成恩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赶忙解释道:“父亲,当时阿璃嫁给亓灏本就是无奈之举,若日后咱们真的与亓灏开战,那阿璃她在宁王府肯定也过得不舒坦。” “所以儿子觉得,找个机会,该让亓灏主动下休书。” “阿璃虽然是庶女,可到底都是父亲的女儿,而且又是因为瑾琇才代嫁,咱们更不能对她不管不问。” 顾淮不悦的看着顾成恩,语气也生硬起来,“恩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璃和瑾琇都是父亲的骨肉,一个手心,一个手背,父亲怎会看着阿璃身陷火坑?” “就是你不说,父亲也想着让她和亓灏和离。只是现在,一切还是要看阿璃的意思。” “再者,亓灏也不是能受咱们摆布的人。” 顾成恩不甘,可又不能在顾淮面前暴露心思。 垂下眸子,他低声道:“父亲说的对,是儿子关心则乱。” 叹了口气,顾淮揉了揉眉心,疲倦道:“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里里外外多亏了你。” “等瑾琇好些了,为父便为你和莫家小姐将婚事给办了。” “父亲……”张了张嘴,顾成恩却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因为,这门婚事两家早已敲定,他已经与莫芷嫣定亲了,若是现在再悔婚,这将顾淮和顾家置于何地? 还有莫芷嫣和莫家,也会因此而成为京城笑柄…… 脑海中浮现出顾瑾璃维护亓灏的模样,顾成恩忍着心痛,违心道:“好,一切听从父亲的。” 顾淮轻轻拍着顾成恩的肩膀,笑得欣慰。 第162章 坐视不管 荷香出了房间后,见杜江站在爱月门口的不远处,时不时的张望着,便上前问道:“你要找爱月吗?” 杜江一怔,随即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小声问道:“爱月她……她心情好些了吗?” 爱月出事那晚,要不是杜江及时发现了端倪,否则那盆脏水泼在爱月身上永远就别想洗干净了。 所以,对于杜江,荷香心中很是感激。 不过也没料到杜江竟这般关心爱月,多看了他几眼,她轻叹道:“爱月表面上看着没事了,可心里应该多少还是有些难过的。” 见杜江点点头,没再说话,荷香道:“后院的衣服还没收,我先不与你说了。” “好。”杜江目送着荷香离开,随即又不自觉的将视线落在爱月房间的窗户上。 眯了眯眼睛,他竟意外发现,那窗户并未带好,露出了一条细缝,不大不小,刚好能看到坐在桌子旁边,正往嘴里塞着糕点的爱月。 她一整天没有吃饭,这是实在饿得不行了,才光着脚下了床,也不顾衣衫不整,头发凌乱,总之先填饱肚子再说。 两腮塞的满满的糕点,明明嘴巴里塞不进去了,可她还是一个劲的继续往里塞,这模样让杜江觉得甚是可爱。 这一看,就移不开眼睛了。 他看得入神,不知道看了有多久,连身后何时站了人都不知道。 秦峰奇怪的看着杜江,然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待见到吃完了一盘子糕点后,一脸惬意的摸着圆滚滚肚皮的爱月,撇撇嘴。 “啪”的一声,用力拍在杜江的肩膀上,秦峰大声道:“喂!” 杜江吓了一跳,面色不自然道:“你……你怎么回来了?” 轻哼一声,秦峰斜着眼睛道:“怎地,我为何就不能回来了?” 顿了顿,他明知故问道:“老实交代,你刚才在看什么?” “没……没什么。”杜江为人机敏,这次竟难得的有些局促。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往后退了几步。 见秦峰还要喋喋不休的发问,杜江担心吵到了爱月,急忙拉着他往一边去了,“走,我有些事情要问你。” “哎,光天化日之下,你别跟我拉拉扯扯!”秦峰哪里不知道杜江是在转移话题,一边甩开杜江的手,一边扯着嗓子道。 “别说话,王爷和顾侧妃正在用膳,你这么大声音,会吵到他们的!”捂住秦峰的嘴,杜江拽着秦峰三步并两步,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呜呜……”秦峰气急,可实在是挣脱不开杜江,也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爱月揉着肚子,竖起耳朵,仔细的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然后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我听错了?” 一旦嘴巴闲下来,她又想起了茶茶兔那本限量版小册子,再次心疼起来。 可再瞅瞅肚子,她再也吃不下了。 哀怨的翻了个白眼,她耸耸肩,爬上了床。 在与顾成恩商议好将顾瑾琇嫁给清王的事情后,顾淮便立即将自己的决定告知了大夫人。 果真,大夫人听罢,“噌”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神色激动道:“老爷,清王嗜杀成性,你将瑾琇嫁给他,这不是把瑾琇往火坑里推吗?” 顿了顿,她又道:“老爷,你也明知道瑾琇喜欢宣王,怎么就不能让瑾琇嫁给宣王呢?” “你看瑾琇现在这个状态,连宣王都不敢面对,还如何嫁给宣王?”顾淮摇头,神色冷清道:“她如今已非清白之身,心里过不去这道坎,嫁给宣王,难免有一日暴露被姜源生这个小孽种玷污之事,如此一来,你要宣王如何想咱们?” 大夫人不赞同道:“既然如此,老爷就敢肯定将瑾琇嫁给清王,就不会暴露这件事情?” 顾淮深深的看着大夫人,缓缓道:“我听说坊间有精通修补之术的人,可以让失身的女子恢复‘完璧’,你改日派人去打探一下。” “只要瑾琇的身体复原了,那心里应该也会好受些。面对清王,她就不会自乱阵脚。” “至于宣王,瑾琇一看到他就自卑煎熬,还不如不嫁。就是嫁了过去,也不见得幸福。” “修……修补之术?”大夫人瞪大眼睛,老脸一红。 修补,顾名思义就是将女子的那地方用一种不可描述的方法重新伪造成处子的模样。 这样,在被男子破瓜之时,便会出血,足够可以以假乱真。 她不曾想过,堂堂顾相,竟还知道这种让人难以启齿的东西! 顾淮点头,重复道:“对,修补之术。” 他面色不改,像是在说一件极为普通的事情一样,让大夫人不得不咽了口唾沫,讪讪道:“老……老爷,这当真不会被识破吗?” 顾淮拍了拍大夫人的手,安慰道:“清王不近女色,这些年身边连个女婢都没有,要不然也不会有人认为他是断袖,所以你莫要担心,不会出问题的。” 清王当然不是断袖,只是多年来他只喜欢杀戮,却不喜欢美人。 以前有人试图通过送给清王美人来抱大腿,结果那送去的美人都没有一个能活过当晚的,全部都死在了清王的利剑之下。 因此,大夫人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努力让顾淮打消念头:“老爷,您当真不再考虑一下宣王了吗?” 想了想,顾淮低声道:“虽然我将所有的赌注都压在宣王身上,但这世上没有完全都在掌控之中的事情。万一……有朝一日,宣王败了呢?” “夫人,将瑾琇嫁给清王,也算是给咱们顾家留了一条后路。” “哦,对了,还有阿璃,没准儿到了万不得已那一刻,阿璃也能派上用场。” 拂开顾淮的手,大夫人语气不悦道:“那要是宁王爷得了天下,他定然是不会容下宣王和清王了,到时候瑾琇和咱们顾家上下,不也是死路一条吗?” “再说顾……再说瑾璃,她飞上了枝头做了凤凰,哪里还顾得管咱们的死活?” 顾淮这么多年来既然能无条件的站在了宣王这边,那就说明了他从未想过要给自己和顾家找后路的打算。 他刚才之所以这么说,只不过是为了让大夫人放心。 当然,他也了解顾瑾璃的性子,若最后真的是亓灏登基为帝,那么她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顾淮抿了抿唇,继续道:“阿璃心地善良,不会见死不救,更不会落井下石,夫人不要胡思乱想。” 大夫人对此嗤之以鼻,“谁知道呢,不到那个地步,什么都不好说。” 说罢,她也知道顾淮一旦下了决定,就极难改变。 顾淮沉吟片刻,沉声道:“清王很快就抵京了,明日你去给瑾琇提一下,免得事情定下来的时候对她来说太突然。” 惋惜的叹了口气,大夫人垮着脸道:“可怜了我的瑾琇,唉,我的瑾琇!” 顾淮听着大夫人这话,明白了她这是同意了。 将大夫人揽在怀里,他的心情很是复杂。 大夫人吸了吸鼻子,抹掉眼角的泪花。 想着白日姜源生还到府中来过,她觉得既然要将顾瑾琇嫁给清王了,也就没必要再回国公府了。 老国公虽然疼她,但耐不住有这么个跟臭狗屎一样难缠的侄子,万一老国公因姜源生硬是要“亲上加亲”呢? 所以,等顾瑾琇和清王的事情板上钉钉后,她直接派人回去送个信就好,免得再节外生枝。 顾淮望着窗外,老眼中闪过一抹挣扎。 没办法,有时候,很多事情都不可能尽善尽美。 有舍才有得,顾瑾琇尽管是他放在手心里宠了多年的宝贝疙瘩,但此时也只能牺牲掉她了…… 白天,尹素婉在花园里被亓灏冷眼相对后,回到怡心院后就像是疯了似的,将屋内能砸的东西全部都砸了。 双儿无奈,在收拾好地上的狼藉后,只好找周管家帮忙将屋内的物事都换成了新的。 到了晚上该休息的时候,双儿端着洗脚盆推门而入,“主子,奴婢服侍您就寝吧?” 在看到尹素婉的动作后,还未放下的盆子“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连忙上前,她试图夺下尹素婉手里那朝着脉搏割去的明晃晃的匕首,“主子,您怎么这么傻啊,怎么可以想不开呢!” 尹素婉一边与双儿夺着匕首,一边恼怒道:“滚开,谁要你管我的!” “不行啊,主子,奴婢不会让您死的!”双儿摇头,死活不撒手。 两个人都互不相让,“嘶”,尹素婉倒吸一口气,只见如玉的胳膊上被匕首划出一条血痕。 “啊!”双儿失声尖叫,总算是松了手。 不知所措的盯着那沁出了血的伤口,她忐忑不安道:“主……主子,奴婢去拿药箱给您包扎!” “站住!”尹素婉冷冷的盯着双儿的背影,然后又做出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噌噌噌”,她举起匕首,快准狠的朝着自己的手腕挥去。 捂住嘴,双儿现在可以肯定,尹素婉是真的疯了。 将胳膊伸向床榻,血水瞬间“滴滴嗒嗒”的落在那鹅黄色的床单上。 伤口很深,可尹素婉很聪明的避过了要害,所以在床单上的血让人不忍直视后,她才面色苍白的按住伤口。 转头看着目瞪口呆的双儿,语气虚弱道:“去……去芙蕖院,找王爷。” 双儿这下明白了,可瞧着她这站立不稳的样子,小声道:“主子,要不然奴婢先把伤口给您包扎好,否则……” 尹素婉摇头,费劲的爬上床榻,声音轻如羽毛:“去……快去。” 做戏要做真,她要是把伤口包扎上了,亓灏又怎能看到她对自己下手有多狠? 她要让他知道,她是抱着必死之心的。 “是是,奴婢这就去!”应了声,双儿赶紧一溜烟跑得飞快。 芙蕖院里,红烛冉冉的亮着,顾瑾璃与亓灏二人都没睡。 一人捧着一本医书斜躺在软塌上,一人端坐在书案前提笔写着折子,屋子内除了毛笔偶尔落在折子上和翻书的声音之外,安静的让人觉得有种想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的感觉。 大概是亓灏的侧颜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太英俊,以至于她心猿意马,魂不守舍了,眼睛总是忍不住想要偷偷往亓灏身上瞄几眼。 对于顾瑾璃的小动作,亓灏不用抬头,也可以用余光感觉到。 他强作镇定,尽管心里有些得意,但仍装作没发现的样子,认真批着折子。 不过,那上扬的嘴角暴露了他心里所想。 “你让开,我要进去见王爷!” “不行,你不能进去!王爷和我家主子已经休息了!” 这时,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声。 顾瑾璃和亓灏对视一眼,二人不约而同的放下了手中的笔和书,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你再不走,我可要脱下鞋抽你了!”恶狠狠的瞪着双儿,在颓废了一天后满血复活的爱月和荷香一左一右将双儿防得死死的。 双儿见无法进去,只能扯开喉咙哭着大喊道:“王爷,不好了!” “王妃她割腕自杀了,王爷,呜呜!” 屋内的顾瑾璃一听,神色微变,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 亓灏对尹素婉的态度,现在很是明显,尹素婉不是个笨人,她肯定知道亓灏的意思。 她竟割腕自杀,难道是黔驴技穷了吗? 悄悄注意着亓灏,见他除了眉头紧皱,脸上并未见其他异样之色,不禁小声道:“王爷,你不去怡心院看看吗?” 亓灏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希望本王去吗?” 没想到亓灏会将问题又抛给自己,顾瑾璃移开目光,闷声道:“这个问题王爷问的有些无趣,你想去便去。”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又想让他去,又不想让他去。 想让他去,那是觉得尹素婉毕竟都割腕了,要是亓灏不去,难免会有人背地里骂他无情无义。 不想让他去,是因为她知道尹素婉最擅长那装可怜扮同情的伎俩,要是亓灏去了,万一…… 所以,其实她是口是心非的。 内心深处,她是不希望他去的。 “王爷,呜呜,王爷,您不能这么对王妃啊!” 在屋内二人沉默的时候,双儿那哀嚎声又响了起来。 第163章 一封休书 “阿顾,你陪本王去。”亓灏薄唇轻启,出口的声音清淡中带着一丝不容拒绝。 “我?”顾瑾璃以为自己听错了,指了指自己,她又重复问道:“王爷的意思是,我跟你一块去?” 亓灏点头,沉声道:“对,跟本王一同去怡心院。” 尹素婉为何自杀,亓灏应该比谁心里都明白。 双儿不先去找大夫,而是来找亓灏,这其中的用意更是一目了然。 不惜用苦肉计,她想要以此来挽回亓灏对她的丁点怜惜。 可亓灏要是带着顾瑾璃去了,这不是在无形之中打尹素婉的脸吗? 最重要的是,这在其他人眼里,顾瑾璃在这个时候去怡心院,无异于是在炫耀示威,幸灾乐祸看笑话的,她的脊梁骨还不得被人给戳断了? 咽了口唾沫,顾瑾璃讪讪道:“王爷,我觉得有些不太合适,还是不去了吧?” 虽说是询问的语气,可她也早自己打定了主意。 亓灏站起身来,缓缓走到顾瑾璃面前,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他语气低沉道:“阿顾,不要逃避。” “以后,我们要一起走的路还有很长很长。可能要面对更多的狂风暴雨,难道你要一直退缩吗?” 顾瑾璃身子一颤,抬头看着亓灏,眸底闪过一丝挣扎。 她当然知道选择了亓灏意味自此告别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要面对各种大风大浪。 她也不是那种一遇到艰难险阻就做缩头乌龟的人,只是现在要面对的人是尹素婉。 俗话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她从未为难过任何人,从来都是旁人为难她。 可打心底里说,亓灏最初都是属于尹素婉的人。 而待会面对割腕的尹素婉,她真担心自己会心虚愧疚。 尽管,她并没有错。 “阿顾。”亓灏一眼看透了顾瑾璃的心思,定定的看着她,轻声道:“有些事情,早就该做个了结了。” “尤其是感情这种事情,还是快刀斩乱麻的好。” 说罢,他向顾瑾璃摊开了手。 这意思也就是在说,今晚要跟尹素婉开诚布公了。 咬着唇,顾瑾璃沉默片刻,最终点点头,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亓灏厚实的大手中。 勾了勾唇,亓灏与顾瑾璃二人走出了房间。 “王爷,王妃她……”双儿一边在院子里扑腾着,一边扯着嗓子大声的叫喊。 然而,待她见到亓灏和顾瑾璃一同出现在房间门口的时候,先是一怔,随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道:“呜呜呜……王爷,王妃她快不行了,您快去看看她吧!” 亓灏冷笑一声,幽幽道:“本王不是大夫,你有在这哭嚎的功夫,还不如赶紧去给你家主子找大夫!” 给杜江使了个眼色后,亓灏牵着顾瑾璃的手缓步往怡心院的方向去了。 双儿没料到亓灏会是这个反应,听着他的话似乎是对尹素婉的生死毫不在意。 顾不得多想,她赶紧起身跟了上去。 爱月和荷香本也想跟过去,但想着顾瑾璃身边有亓灏在,无人敢对顾瑾璃如何,因此也回了房间。 “王妃,王妃!”因为见识过尹素婉流了不少血,所以双儿真害怕她会撑不下去。 虽然曾受了尹素汐的命令给尹素婉下毒,可若是现在尹素婉因为割腕死了,而自己身为她的贴身丫鬟必定也会落得个伺候不利的罪名。 故而,她跑得极快,竟超过了亓灏和顾瑾璃。 “砰”的推开门,双儿急吼吼的大叫道:“王妃,王爷来了!” 当然,她并未将亓灏带着顾瑾璃来的事情告诉尹素婉。 毕竟,如此残忍的事情还得尹素婉亲眼看到比较好。 尹素婉等了这么久,整个人的脸要比双儿走之前还要惨白。 动了动毫无血色的嘴唇,她费力的支起眼皮,渐渐失去焦距的眼睛总算是燃起了一抹亮光。 浑身上下没有丁点力气,尹素婉声音微弱道:“双……双儿……” “王妃,奴婢在。”双儿看着尹素婉手腕上那狰狞的伤口,伸手想给她包扎,可尹素婉却摇了摇头。 目光落向门口,她用最后一丝力气看向门外:“王……王爷,怎么……怎么还不来?” “王爷他……他就快了。”双儿瞧着尹素婉这气若游丝的模样,竟觉得她很是可怜。 话刚落,亓灏和顾瑾璃的人影便出现了。 瞳孔一紧,尹素婉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似的,连眼珠子都不转了。 眼睛通红通红的,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眼睛溢出一行眼泪来。 亓灏上前,沉声道:“婉婉,本王过来,是想跟你说件事情的。” 他不需要等尹素婉的反应,只是自顾自的陈述着要说的话:“以前,本王以为,这辈子除了你,不可能再爱上别的女人。” “但是,本王发现自己想错了。” 握着顾瑾璃的手紧了紧,亓灏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人会变的,你变了,本王也变了。” “你与本王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要想再回到过去,恐怕是不可能的了。” “你若是愿意,本王会下一封休书。当然,本王会向外界告知一切都是本王的错,是本王负了你,不会让你难堪。” 不止是顾瑾璃和双儿在听到亓灏的话后目瞪口呆,就连闭着眼睛逃避现实的尹素婉也猛然睁开了眼。 她痛苦的看着面无表情的亓灏,扯着嘴角想笑,可眼泪却“吧嗒吧嗒”流淌的更欢畅了。 亓灏……竟然要休了自己? 酸咸的眼泪流入嘴中,那滋味是平生从未有过的苦涩。 望着尹素婉流泪不语的样子,顾瑾璃垂下眸子,心情很是复杂。 尹素婉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除了她自身的原因之外,自己也是她与亓灏关系破裂的一个导火线。 他们三人之间的爱恨纠葛,已经说不清楚到底是谁欠谁的了…… 只是,让她最为意外的是,亓灏为了自己要把尹素婉给休掉,这简直是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亓灏想了想,又道:“婉婉,你……若不愿和离,那这宁王府里,本王会留给你一席之地。” 之前,他爱尹素婉,曾说过真想将府中的女人都赶出去,但是当时他并未付诸于行动。 而现在,他爱顾瑾璃,是真真切切的想要与她过“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平静日子。 因为,她是被推出来顶罪的代嫁庶女,没有了母亲的庇护在那看似平静的相府里举步维艰,能坚持到现在,真的实属不易。 所以他想给她一个家,一个没有乌烟瘴气的安静的环境。 哪怕是日后坐了皇帝,他也会为了她废黜六宫,舍弃佳丽三千。 不过,尹素婉怎么说都是尹家的女儿,而且又割了腕,他总不能直接强硬的将她赶出去吧? 再者,如此冷酷无情的事情,真不是他能做出来的。 亦或者,就算他真的做出来了,恐怕依着顾瑾璃的性子,也会对他嗤之以鼻的。 所以,他给了尹素婉选择,去留由她自选。 其实,他私心里还是希望尹素婉离开的。 正如他刚才所说,他们二人都变了,也都回不去了。 就算尹素婉留下,亓灏也不可能再将自己的心分给她一丝半毫。 她还年轻,与其将那大好的青春和时光耗费在这深宅大院里,倒不如干干脆脆的与过去告别,好聚好散,放彼此一条生路。 可尹素婉并不这么想,她怎可能愿意将自己的王妃之位拱手让人呢? 但亓灏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那仅剩不多的自尊心让她实在是张不开嘴。 再次缓缓的闭上眼睛,尹素婉只当自己手腕上白挨了那么多刀子。 咬着嘴唇,她的心,疼得窒息。 第164章 输得彻底 注意到尹素婉的伤口流出的血越来越多,双儿赶紧对杜江领来的大夫,急声道:“大夫,您快给王妃看看伤口!” 大夫听罢,赶紧上前给尹素婉诊脉,处理伤口。 尹素婉一动不动,仍保持着刚才的动作。 此刻的她满脸泪痕,就像是一朵脆弱的花儿,有种被人轻轻一碰就要枯萎的感觉。 尽管双儿早就被尹素汐收买,可摸着良心来说,与尹素婉做了这么多年的主仆,尹素婉在不发怒的时候,待她真心不错。 因此看着眼下情景,双儿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忍。 张了张嘴,她刚想替尹素婉说点什么,但见亓灏眉宇间暗藏的神色略显清冷,便吓得闭了嘴。 在大夫给尹素婉服药包扎的整个过程中,房间里除了窸窸窣窣的包扎声音之外,安静的异常。 亓灏抿着薄唇,目色沉沉的看着尹素婉,等待着她开口。 可是,尹素婉又像是睡着了似的,连呼吸都清浅的有些吓人。 沉默,大概就是她的回答。 顾瑾璃更是不可能说话,毕竟现在的气氛如此尴尬,而且于外人眼里,她是一个处心积虑夺人所爱的妾侍,根本就没有发表言论的资格。 当然,她也无话可说。 “婉婉。”不知过了有多久,亓灏终于轻叹一声,幽幽道:“本王先回去了,你自己好好想想。” 顿了顿,他的声音又冷了几分,嘱咐道:“今晚这样的事情,本王不想日后再发生。” 说罢,他转头看向顾瑾璃,对她伸出了手。 顾瑾璃深吸一口气,挥走心头那抹复杂的情绪,然后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亓灏手中。 亓灏望了一眼尹素婉,随即与顾瑾璃缓步往外走。 听着床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尹素婉终于在亓灏和顾瑾璃即将走出房间的那一刻睁开了眼睛。 泪眼模糊,她的视线落在他们二人那十指相扣,亲密无间的手上,眸子里是无限的森寒恨意。 巧的是,顾瑾璃不知道为何竟放慢了脚步,余光捕捉到了尹素婉此时眼中的愤恨,眸光微闪。 果真是应了那句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尹素婉,她怎可能就此作罢呢? 眼泪,沉默,只不过是她以退为进的示弱方式而已。 扯了扯唇,她讽刺一笑,随即收回眸光,与亓灏离开了怡心院。 并未错过顾瑾璃刚才那笑意里的嘲讽,尹素婉眼里的毒意更重。 死死的咬着牙,她身上撒发出来的狠戾气息让一旁的大夫不自觉的身子一抖。 咽了一口唾沫,大夫加快了手上打结的动作。 “王……王妃,小的……小的给您开药方。”哆哆嗦嗦的赶紧往桌案旁边移动,大夫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服了药,您的伤能好得快些。” 刚才给尹素婉敷的药,也不过是暂时凝血的药粉罢了。 腕上的多道伤痕虽不致命,可她失血太多,而且伤口又太深,所以还要再开一些仔细调养身子和祛除疤痕的药。 谁知,就在那大夫刚抬笔准备写字的时候,却听得久未开口的尹素婉终于发出了像是破布一样沙哑难听的声音:“不用了。” “啊?”大夫和双儿一听,二人眼里同样都充满了不敢置信。 尹素婉轻轻抬起缠着一层厚厚纱布的手腕,含泪一字一句道:“这疤,我要留着。” 以前,她最是爱惜自己的身体。 哪怕是在翻书的时候,手指不小心被书页给划了一道微不足道的,她都介意的要命,更何况是一下子添了这么多道伤。 而这次,她却想让这伤疤永远的留下。 一来,是要用这伤疤提醒自己,莫要再将真心寄托在亓灏身上。 那般决绝冷酷的男人,不值得她尹素婉再浪费丝毫情意。 二来,是要自己记住今日与亓灏的“恩断义绝”之外,更不能忘记顾瑾璃那副得意的嘴脸! 亓灏,她不会再傻傻的爱了。 至于顾瑾璃,若日后有机会,新仇旧恨必定一并从她身上讨回来! “呃……王妃,您这伤不能……” 不等大夫把话说完,双儿早已极有眼力劲的将药箱塞进了他的手里。 一边给大夫使眼色,一边往门口走,压低了声音,道:“大夫,我们家王妃现在需要好好休息,奴婢送您出去。” 大夫也不是个蠢人,怎么说也亲耳听到了亓灏与尹素婉的对话,自知再继续待下去极有可能性命不保。 毕竟,知道的越多,越是危险,所以他连连点头,急急的行了个礼,随后便风一般的飘了出去。 双儿偷偷瞄了一眼彻底对亓灏死了心的尹素婉,眸子里闪过一抹挣扎。 眼下看来,尹素婉是彻底失宠了。 她与亓灏之间,似乎已经没有和好的余地了。 即便是对现在的尹素婉是有点同情,可人到底是自私的。 跟着失了宠的主子,哪里还指望今后有什么大出息呢? 想着太傅府中的尹素汐,双儿的心便不再摇摆。 福了福身子,双儿找了个借口退回到自己房间后,将今夜尹素婉自杀以及昨日白天尹素婉欲言又止一事一并写入了信中,打算明日找个时间送回太傅府。 出了怡心院后,亓灏并未与顾瑾璃直接回芙蕖院。 他们二人一路沉默,手牵着手,脚下的步子走的极慢。 后花园的小路上,将他们影子映得修长。 月光幽幽,花香袭人。 如果忽略掉刚才在怡心院发生过的不愉快,在这令人身心舒畅的气氛中,与心上人一起漫步,着实是一件乐事。 察觉到亓灏像是刻意在拖延时间似的,顾瑾璃视线落在与他交叠的手上,轻声道:“王爷要是再这般速度下去,想必走回去天都要亮了。” 亓灏停下脚步,目光望向小路的尽头,又转头看着顾瑾璃,沉声道:“阿顾,本王真想就这样和你走一辈子。” 没有尹素婉,没有顾成恩,也没有尹家,顾家,更没有陈泽轩等一些人来打扰。 走在一条,就他们两个人,安安静静,甜甜蜜蜜的,无人打扰的一条路。 只是,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的。 因为,他要夺那个位子,必定有身不由己之时…… 亓灏深邃的眼睛里,有顾瑾璃一眼就能看出的深情,还有丁点令她看不懂的东西。 怔怔看着他,她低声道:“只要王爷想,我便奉陪到底。” 尹素婉跟将来道路上的荆棘比较起来,简直就不值一提。 亓灏说的没错,他们既然选择了在一起,今后自然是要共进退的。 况且,亓灏是要坐拥天下的人,身为他的女人,她怎能软弱退缩? 不过,待亓灏登得帝位后,也不晓得她这朵花,还能否是他心里的唯一…… 这样想着,顾瑾璃脸上的神色,尽管看着还是平静如水,可眼底的眸光却明显的黯淡下来。 不知是因为缺乏安全感,还是跟陷入爱情泥沼中的普通女人一样,想要一个承诺来自我安慰,只见顾瑾璃一点点将自己的手从亓灏的手中扯了出来,弯了弯唇角,笑意里竟有凄凉之意:“当然,将来后宫佳丽三千,王爷若厌倦了阿璃,也请提前告知。” “阿璃向来有自知之明,绝不会让王爷为难。” 爱一个人需要勇气,她将自己交给亓灏的同时,也把未来的幸福都押在了他的身上。 可是,她也知道,若爱真的不在了,也是强求不来的。 就像是今日的尹素婉一般,爱到如此卑微的地步,实则是让人心酸至极。 不爱便不爱了,大不了一走了之。 她是他的阿顾没错,但这也并不代表她可以因为爱上一个人而完全的丢了自己。 就好比是,她可以输得彻底,但是绝不能连最后的尊严都没有。 所以,她称呼自己的是阿璃,顾瑾璃。 亓灏睫毛轻颤,他的心沉了几分。 与顾瑾璃相处了这么久,他又怎能不了解她的性子? 情深意重是她,决绝果断自然也是她。 他知道,她不可能做出死缠烂打的事情来,更是不可能像尹素婉一样,为了留住他的心而费尽心机的使出什么幺蛾子来。 正因她的性子如此,他更是不会负了她。 想当初,在他没有对她上心的时候,在他心中除了皇位便是尹素婉的时候,他确实想着为了皇位,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可以违心的收了那些讨厌的女人。 毕竟,离着成功仅一步之遥,凡是能于他有益的人、事,他都没有理由拒绝。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话,他也对尹素婉说过,但是现如今站在他面前的人是顾瑾璃。 既然心中只能容纳一人,那么为了她而拒绝所有人,又有何不可呢? 再者,走到现在,他也已经明白,这些年来他对尹素婉的爱,其实并没有用尽十分真心。 大抵是从幼时到少年,再到男人,都是尹素婉陪在他身边的。 给他温暖,见证他的成长。 可真爱一个人,应该不会愿意将自己的身心割裂再给另一个人的。 因为,你怕她吃醋,怕她会胡思乱想,怕她会伤心落泪。 自从顾瑾璃嫁入王府后,尹素婉敏感多疑,又一步步黑化,可见自己没有真正做到让她信任。 所以,他爱尹素婉,真没有自以为的那般深刻。 而他却发自内心的愿意将完整的自己交给她,这便是真的爱了。 见亓灏只是幽幽的望着自己,顾瑾璃心中越发苦涩。 扯了个僵硬的笑,她抬脚刚打算离开,下一秒却被亓灏一把扯入了怀中。 下意识的想推开他,却又听得亓灏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阿顾。” 他的声音轻轻的,像是一阵风,在顾瑾璃的心湖上略过,荡起一圈圈涟漪。 亓灏将下巴压在顾瑾璃的肩上,又喃喃的唤了她几声。 顾瑾璃不自觉的攥起他胸前的衣襟,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阿顾,本王的心里,本王的身边,除了你,不会再有其他女子了。” “现在没有三妻四妾,以后也不会有佳丽三千。” “本王想给你一个温暖的家,让你可以永久栖身。” 揽在顾瑾璃腰上的手收紧几分,亓灏的语气中压抑着浓浓的惆怅:“你犹豫也好,退缩也罢,千万不要把本王拒之门外。” “阿顾,本王知道你心里还有很多顾虑,但本王相信,时间会证明本王对你的心意。” 在真正拥有她后,他何尝不曾像是做梦一样,怀疑这份幸福的真实? 所以,要她在这短短两日便彻底打开心门,无所顾忌的接受他,有些困难。 对于她的复杂矛盾心情,他又怎会不感同身受呢? “阿顾,我不想再爱谁了,也不想跟谁再分享同一个你。” “纵使这世间佳丽无数,可于我而言,有资格站在我身边,将来能陪我一起俯瞰大好河山的人,也只能是你。” 感觉到怀中的身子少了几分僵硬,亓灏知道顾瑾璃听进了心里去,便又继续道:“阿顾啊,我还有很多的话想与你说。” “不过,一辈子很长,既然最后不可能不是你,那我留着以后慢慢给你说,可以吗?” 亓灏的性子,在外人面前是冷若冰山的。 他话不多,但最近在顾瑾璃面前,却越发的像是个话痨。 注意到亓灏最后竟不知不觉对她用了“我”这个字眼,顾瑾璃感动之余,又多少有点惭愧。 这两天她的情绪好像太过反复无常,患得患失的也太严重,这样的自己,变得不像自己了。 好在,亓灏对她很是耐心,一遍遍不厌其烦的承诺着,表达着真心…… 松开攥着亓灏衣襟的手,顾瑾璃将脸埋进他的怀里,小声道:“亓灏,在你之前,我没喜欢过谁。” “而且我的心很小,也不想再把谁装进去了。” 吸了吸鼻子,她忍住发酸的泪意,咬唇道:“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要对彼此坦诚相待。” 她的不安,她的别扭,亓灏都知道。 所以,在听到她这么说后,他重重点头:“我答应你。” 说罢,他又温柔的吻了吻顾瑾璃的发丝。 清风吹起,二人的衣角翩飞,就像是两只缠绵的蝴蝶。 忽然想到什么,顾瑾璃问道:“对了,八皇子如何了?” 也说不出原因来,她就是脑光一闪,突然的想到了八皇子,因此也就这么问了。 亓灏虽然前几日刚去宫里看望过八皇子,但一想起他那失去生气的小脸,还是不免得叹气道:“身子没什么大碍了,再多修养一段时间便可恢复。我怕的是,他心里上走不出来。” 八皇子与顾瑾璃的接触时间,自然没有与尹素婉来得久。 可自打八皇子出事以来,尹素婉好像都没怎么过问过他的情况。 反倒是顾瑾璃,竟还挂念着八皇子,这当真是看出来人和人的不同了。 牵着顾瑾璃一边往芙蕖院方向走,亓灏一边道:“你若是担心小八,明日我带你进宫去看看他。” 顾瑾璃“嗯”了声,又问道:“那……八皇子都喜欢吃些什么?或者有什么喜欢的小玩意?” 亓灏想了想,道:“小八最喜欢吃凤凰酥。” 顿了顿,他将顾瑾璃耳边的碎发往后理了理,“不过话又说回来,宫里什么糕点都有,你不必亲自准备。” “我能感觉到,小八很喜欢你。你陪他说说话,兴许他会好的快一些。” 顾瑾璃摇头,认真道:“我知道宫里什么都不缺,可总不能空手去。而且,怎么说这也算是我的心意嘛。” “回去后,我马上让爱月准备一下。” “也罢,你做主就好。”亓灏想着顾瑾璃如此对小八上心,可能是爱屋及乌。 笑了笑,便不再言语。 相府中,白日的顾瑾琇在受了姜源生的刺激后,又看到心上人宣王,情绪两次失控,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没料到又接到了另一个晴天霹雳。 她一边用帕子掩面哭泣,一边用沙哑干涩的哭音断断续续道:“母……母亲……瑾……瑾琇宁……宁可死,也不要嫁……” 大夫人的眼睛也是一片通红,她一边轻轻拍打着顾瑾琇不停颤抖的肩膀,一边也抹着老泪,无奈道:“你父亲不同意你嫁给宣王,姜源生那个狗东西又对你虎视眈眈,眼下情形,你除了嫁给清王,别无他法啊!” “瑾琇啊,你是母亲的眼珠子,母亲要是还有其他法子,是断然不会让你往火坑里跳的!” 听到大夫人提起宣王,顾瑾琇的心又狠狠的抽搐了起来。 那个男人,是她这辈子,再也不可能触碰的人。 别说触碰,她连靠近都是一种奢望。 不,准确的说,她太脏了,连跟他处在同一空间呼吸,都觉得亵渎了他。 可能,在其他人眼里,宣王并不见得如此圣洁,可在顾瑾琇眼里,他就是犹如天神一般。 让她鬼迷心窍,让她忘乎所以…… 靠在大夫人怀里,顾瑾琇攥着她的衣袖,泪流满面,抽泣不止。 “母亲……我恨,我好恨啊!” 她细长的指甲狠狠的陷入大夫人胳膊内侧那圈肥肉,以此来发泄着她满心的恨意。 “嘶!”大夫人吃痛的倒吸一口凉气,可又不能出声斥责顾瑾琇,只能试探性的将她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拨开。 然而,顾瑾琇的力气极大,大夫人也只能忍痛道:“瑾琇,事已至此,咱们也只能认命了。” 顾瑾琇的指甲加重了几分力道,眼中也升起一抹戾气,一字一句的发狠道:“凭什么,凭什么我要沦落到这种地步!” “不,我不认命!” “我顾瑾琇,绝不认命!” 要说身家,她由堂堂相府嫡女,变成了众人眼里的庶出二小姐。 要说爱情,她先是失去了宣王的心,紧接着又失掉了自己的贞洁。 可是,为什么顾瑾璃现在可以过得滋润有味? 为什么,姜源生这个狗娘养的东西只是瞎了一只眼,他怎么还不去死? 从头到尾,她都像是一个被上天遗弃的人。 不公平,老天爷当真是太不公平了! “瑾琇……”兴许是顾瑾琇眼神里的凌厉,让大夫人忘记了胳膊上的疼痛。 她一怔,随即耳边重响起顾淮的话。 安慰着自己,也安慰着顾瑾琇,她那被泪水冲刷的白一块,黑一块的老脸笑得勉强:“瑾琇,清王虽然恶名在外,可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可能,他没有传言中那般粗暴恐怖。” 握着顾瑾琇掐着自己的手,大夫人自欺欺人道:“而且,我的瑾琇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天底下无人能敌的女子,清王眼睛又不瞎,不可能不喜欢的!” 顾瑾琇直直的看着大夫人,半晌才道:“母亲,你之前说的那修补之术,可是真的?” 自打白天大夫人与顾淮商定完后,便立刻派嬷嬷去寻那精通修补之术的高人。 没想到,还真让嬷嬷幸运的寻到了。 那人是个须发斑白的老者,唤作姜伢子。 他在坊间很是有名,专治花柳病这种男女之病。 因此,青楼的姑娘们是他的常客,寻常百姓们怕染上脏病,几乎无人敢踏进他的医馆。 还有,不为人知的是,他还擅长修补女子的私密地带。 据说,每修补一次的诊金,就得要姑娘们好大一笔银子…… 不过,每一位修复成功的姑娘,事后都对他的技术赞不绝口。 嬷嬷找到姜伢子后,便在第一时间里避过了耳目将他带入了相府后院。 为了保险起见,依着自己多年来的经验,从众多丫鬟里挑出来一个破了身子的来,在威逼利诱后,将她交给了姜伢子,以作修补的试验品。 事实证明,嬷嬷找的这个人,找对了。 姜伢子,果真能在一炷香的时间里将*的身子修复得完好如初。 而且,在与人交合的时候,女子身下流出来的血,逼真极了。 就连痛感,都是一模一样。 当然,检验修复成果的人,不可能是姜伢子,而是与那丫鬟背地里私通的家丁。 先不管顾瑾琇是否同意嫁给清王,反正有了丫鬟的亲身实践,大夫人也就可以放心了。 现在,大夫人听顾瑾琇这么问,心知她是接受了嫁给清王的安排,于是点头道:“是真的,母亲已经派人给你试过,确实是可以的。” 顾瑾琇继续掐着大夫人的手心,眸子里的火焰燃得更加旺盛。 她整个人的头顶都像是冒着火花,让大夫人看着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母亲。”舔了舔微白发干的唇,咸咸的眼泪让顾瑾琇的声音听着更是透着毫不掩饰的恨意:“明日,你便将那人带来,我要见他。” 这意思,也就是意味着明日她就要做那修补之术。 可能是顾瑾琇答应的太过痛快,这让大夫人的心不由自主的“咯噔”一跳。 “瑾……瑾琇啊,既然你已经决定了,咱也不急得这一天两天了,清王还得过几天回京,要不然……” “母亲!”顾瑾琇突然一声厉喝,猛然打断了大夫人的话。 她瞪着大夫人,咬牙切齿道:“母亲,我等不及了!” “顾瑾璃,姜源生,这两个贱人,我恨不得现在就将他们挫骨扬灰!” 顾瑾璃是她早就恨透了的人,现在又加上一个毁了她一生幸福的姜源生,所以这两个人都是让她恨得牙痒痒的人。 如大夫人所说,除了嫁给清王,她没有任何道路可走了。 所以,她便只能赌上一赌了。 嫁给清王后,她便是清王妃,到时候看她不将那两个贱人给整死! 大夫人被顾瑾琇脸上扭曲的表情给震住,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 第165章 新纳小妾 “哒哒哒”,马车不紧不慢的往宫门口方向驶去。 亓灏一手握着顾瑾璃的手,一手抬起帘子,不经意的往外瞥了一眼,随即眯了眯桃花眼。 没有错过亓灏狭长眸子里一闪而过的冷光,顾瑾璃便随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缓缓走在前面的马车车轮上,镶嵌着太傅府的标识。 亓灏将帘子放下,一边若无其事的把玩着顾瑾璃纤细的手指,一边淡淡道:“阿顾,一会进了宫,不管遇到谁,你都无需怕,有我在,无人敢对你如何。” 尽管他说的随意,可顾瑾璃又怎能听不出他语气里的关心? “王爷不要担心。”笑了笑,她低声道:“今日我是随王爷一同进宫看望八皇子的,不是去惹是生非的。我不犯人,便不怕人犯我。” “你啊,总是……”就在亓灏倾着身子靠近顾瑾璃的时候,却听得车夫在外面道:“王爷,顾侧妃,宫门口到了。” 亓灏在顾瑾璃额头上落下冰凉一吻,然后便在她没反应过来之前,率先下了马车。 “呃……”抬手摸了摸被亓灏吻过的地方,顾瑾璃的脸莫名红了起来。 她刚打算撩开帘子,却听得车外传来亓灏与尹太傅的对话。 尹太傅的马车与亓灏是一前一后停下来的,故而在他下车的时候,便看到了宁王府的马车。 他刻意放慢了速度,等着亓灏从车里下来。 二人的目光既然对上,自然是要打个招呼的。 “尹太傅。”亓灏对尹太傅点头的同时,在心里盘算着尹太傅进宫的目的。 老皇帝已经下旨将尹子恪无罪释放了,这个时候尹太傅不在府中照看尹子恪却来宫里,想必是心有不甘,来为尹子恪讨公道的吧? 毕竟,尹子恪可是整个尹家的希望。 那般德才兼备,本该有着锦绣前途的人,如今却因顾成恩的一己私仇而变成了手废腿残的废人,这如何不让人心里窝火? 目光再往旁边看去,轩世子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看来还有人来得更早。 只是,陈泽轩进宫做什么呢? 尹太傅并未回应,而是冷哼一声,沉着脸死死的盯着亓灏的马车。 亓灏抿了抿唇,想着尹太傅必定是听到了刚才车夫的话,知道车里的人是顾瑾璃,因此清了清嗓子,沉声道:“阿顾,你再不下来,给小八准备的糕点可就凉了。” 原本,顾瑾璃打算昨夜回去让两个丫鬟给八皇子做凤凰酥的,可想来想去,糕点还是热乎的时候好吃,故而一早起来特意赶时间做的。 顾瑾璃也不傻,自然明白亓灏要她出来,并非仅仅为了给八皇子送凤凰酥这么简单。 因为即便是隔着车帘,她也能感受到尹太傅那道阴冷森然的目光。 “是,王爷。”声音不大不小的应了声,顾瑾璃缓缓起身,理了理衣服,然后掀开了车帘。 果真,尹太傅的脸色在看到她那一瞬间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攥着拳头,他冷笑道:“阿顾?若不是识得顾侧妃,本太傅还以为宁王爷何时又偷偷摸摸的新纳了个小妾!” 见亓灏无视尹太傅的脸色,对着自己伸出了一只手,顾瑾璃垂下眸子,安静的握着亓灏的手下了马车。 忽略掉尹太傅身上散发出来的凌冽气息,她微微行礼,神色淡淡:“见过尹太傅。” 之前因为顾瑾璃的缘故,尹太傅与亓灏闹过几次不愉快,如今看到亓灏与顾瑾璃二人手牵着手这般亲密无间的站在自己面前,这样子好似是在无形的挑衅,他气得身子有些发抖。 忍不住以手指着亓灏,他忿忿道:“宁王爷,你莫不是忘记了答应老夫的话?你……你怎能……” “老爷!” 忽然,一个太傅府的家仆骑着马飞快的朝这边跑来。 他一声急促的大喝,引得几人都转头望去。 家仆下了马,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匆忙对亓灏和顾瑾璃行礼,一边慌慌张张道:“老爷,不好了!大小姐自尽了!” 这家仆的话一出,引得在场几人都不禁一怔。 尹太傅抓着家仆的胳膊,老脸发白,颤抖着声音道:“怎么……怎么回事?婉婉好端端的,怎么会自尽?” 顾瑾璃与亓灏对视一眼,二人彼此眼中写着同样的神色。 尹素婉自尽一事,是昨晚发生的。 按理说,宁王府上下的嘴巴极严,应该不是府内的人将消息传出去的。 而那家仆又在这么巧的时候传消息过来,这不免不让人怀疑是尹素婉在自己前脚走后,后脚立即派人去了太傅府。 当然,事实也是如此。 尹素婉的确派双儿将昨晚自尽之事传回了太傅府,只不过里面添油加醋的抹去了事情的本来面目,她是被亓灏与顾瑾璃逼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只能以死明志。 双儿本来就打算今日找个机会将尹素婉的不对劲之处汇报给尹素汐,刚好得了尹素婉的命令,她便顺理成章的回了太傅府。 只是,府里主院一个人都没有。 这一询问才知道,原来尹太傅去了宫里,大夫人和尹素汐一直待在尹子恪的院子里。 至于尹鹏林和二夫人,他们母子二人,一个是躺床上一动不能动,另一个则怕自己乱出来晃悠,惹得大夫人不快,所以更是不可能出来。 尹子恪那清雅别致的屋子里充斥着浓郁的药味,大夫人眼巴巴的守在床边,一手紧紧握着尹子恪的手,一手抹着眼泪。 双儿三言两语将尹素婉要传达的消息传达后,并不见大夫人情绪上有任何波动。 倒是尹素汐,表现得极为的震惊。 当然,所有的担忧只是逢场作戏罢了,她心里其实很是不甘。 不甘于尹素婉不是真正自尽,可不甘之余,尹素汐又有些窃喜。 因为,她知道,尹素婉这次在宁王府里是真的没有立足之地了。 一边吩咐家仆立刻将消息传给尹太傅,尹素汐一边又带着双儿去府中仓库挑选一些补气补血的珍贵药材,打算带回去给尹素婉。 待双儿和尹素汐离开后,大夫人摸着尹子恪苍白的脸,心里不是个滋味。 不求回报的将尹素婉养到现在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她才懒得去管尹素婉的死活。 现在,一切于大夫人都是浮云,她只要她的儿子赶紧醒来。 “老……老爷……”那报信的家仆其实也不知道尹素婉到底是怎么个具体情况,他只能鹦鹉学舌道:“我听双儿说,大小姐是……是因为在王府里受了委屈,这才……才想不开的。” “不……不过,幸好双儿发现的及时,大小姐已经没有大碍了。”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听着像是没了底气。 因为,亓灏那双冰冷的眸子正幽幽的望了过来。 家仆身子一哆嗦,下意识的躲在了尹太傅的身后。 他这举动,更是点燃了尹太傅胸中的滔滔怒火。 “亓灏!”尹太傅大步上前,两手用力攥着亓灏的衣领,两只眼珠子狠狠瞪着亓灏,恨不得要掉出来似的。 “婉婉对你一片痴心,为了你连死都不怕,你对得起她吗?对得起她吗!” 怎么说都是在宫门口,不说明面上就人多眼杂,光那暗地里盯着亓灏一举一动的眼线就数不胜数,所以亓灏断然不能在这里与尹太傅起争执。 若是他当场就给尹太傅说,尹素婉是因为加害爱月未遂,事情败露挨了巴掌这才装模作样的自杀,恐怕尹太傅不仅不会相信,还会认为自己一定是见异思迁,喜新厌旧爱上了顾瑾璃,这才让尹素婉伤心欲绝走上自尽这条路…… 皱了皱眉,亓灏一边试图松开尹太傅的手,一边安抚道:“尹太傅,这件事本王稍后会给你解释的,你先不要激动。” “解释?呵!”果真,尹太傅此刻根本就不可能去听亓灏的解释,一来最近焦头烂额的事情太多了,先是尹子恪,眼下又是尹素婉,所以他还真冷静不下来。 二来,尹子恪是被顾成恩所伤,尹素婉是被顾瑾璃横刀夺爱,尹太傅知道自己要是对顾瑾璃动手的话,亓灏必定会拦在身前。 况且,顾瑾璃从刚才到现在,也并未有丁点出错的地方,他怎好意思将一腔怒火朝着顾瑾璃发泄出来? 而尹素婉是为了亓灏才割腕的,亓灏就是个理亏的,所以冤有头,债有主,必须得找亓灏算账! “老夫听你的解释已经够多了,今日你要是不给老夫一个交代,你别想走!” 顾瑾璃见周围已经有不少的宫人看过来了,忍不住开口劝道:“尹太傅,此事很是复杂,您……” “你这个贱人,给老夫闭嘴!”见顾瑾璃终于吱声了,尹太傅抡起胳膊就要往她脸上扇一个大嘴巴子。 然而,他的胳膊刚抬到半空中,便被亓灏的手给挡了下来。 虽然亓灏捏着尹太傅胳膊的手劲并不大,可尹太傅毕竟是一把老骨头了,他觉得亓灏的手就像是铁钳似的,捏得他只想张口喊疼。 额头上冒出来一层细汗,尹太傅忍痛道:“亓灏,你竟敢对老夫无礼!” 亓灏的手并未松开,而是深深的看着尹太傅,薄唇间轻轻飘出一句气死尹太傅不偿命的话来:“尹太傅,先对本王的侧妃无礼的人,是你。” 他这意思,很是简单明了。 在承认顾瑾璃的身份之外,还带着指责之意。 “你!”亓灏如此明显的维护顾瑾璃,这无异于又结结实实的打了尹太傅老脸一巴掌。 他一把甩开亓灏的手,像是下最后通牒似的,一字一句道:“亓灏,你是铁定心要为了这个贱人而负了婉婉?” 尹太傅这话说的也是极有深意,表面上拿着顾瑾璃来说事,实则是要亓灏在顾瑾璃和尹素婉之间做选择的背后,来对尹家和顾家做一个取舍。 因为,尹家和顾家早已势不两立,如同水火,两家的女儿在王府中也是一样。 一山不容二虎,亓灏要是选择了顾瑾璃,那么就别怪他尹太傅倒戈敌营了! 从顾瑾璃的角度来看,不仅可以将尹太傅满脸怒容尽收眼底,还可以看到亓灏那棱角分明的侧颜。 只见他的目光坚定,几乎毫不犹豫道:“阿顾是本王的侧妃,若是太傅再这般口不择言,那么本王与太傅这么多年的情意也就作罢了。” 这个回答,便是说明了他的立场。 “好,好!”尹太傅被气得一口气提不上来,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亓灏和顾瑾璃,甚是吃力道:“亓灏,老夫算是看透你了!” 他的话刚落,便两腿一软,整个人往后倒去。 好在身后的家仆眼疾手快的接住了他,惊叫道:“老爷!” 顾瑾璃看了看紧锁眉头的亓灏,又看了看不省人事的尹太傅和那慌张无措的家仆,犹豫了片刻还是上前将手探在了尹太傅的脉搏上。 见家仆一脸防备的模样,她语气微冷,“光天化日之下,我不可能对你家老爷如何。” 片刻,她收回了手,从腰间的香囊里掏出一个小玉瓶,又从中倒出来几粒药丸,不等家仆反应,她便直接塞入了尹太傅的口中。 “你给我们家老爷吃的什么?!”待家仆回过神来,那药丸已经入口即化了。 顾瑾璃站起身来,淡淡道:“你家老爷怒火攻心,导致体内肝火旺盛,若是不及时化解胸中郁气,极有可能中风。” “我给他服的是清心丸。你若信不过我,可再找宫里的太医来看看。” 说罢,她转头看向亓灏,莞尔一笑:“王爷,咱们走吧。” “好。”亓灏没有再多说,继续牵着顾瑾璃从尹太傅和家仆身边路过。 顾瑾璃平时喜欢钻研医术,而且手中又有林笙留下来的医书,她对医术有所了解也没什么奇怪的。 但让亓灏心中有所触动的是,顾瑾璃刚才竟会主动医治尹太傅。 她这么做,想必是在为自己与尹太傅撕破脸做弥补。 只是,就算她救了尹太傅的命,依着尹太傅对她的成见,也根本不会说她一句好话。 紧了紧握着顾瑾璃的手,亓灏又想起尹太傅的家仆说尹素婉在府中受了委屈,他闷声道:“阿顾,本王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她从嫁入宁王府至今,受的委屈已经够多了。 以后,他会好好保护她,珍惜她的。 顾瑾璃摇头,轻声道:“我没事,只怕尹太傅对王爷的芥蒂要更深了。” 余光瞥见她眼中的担忧,亓灏半晌才道:“无碍,本王身边有你就够了。” “嗯?”尹太傅辅佐了亓灏多年,顾瑾璃自然知道他对亓灏的意义重大。 听到他这话,她不禁张大了嘴。 亓灏勾了勾唇,不以为然道:“尹太傅即便是再有能力,可到底是老了。而阿顾是亓国才貌双全的第一才女,本王相信,将来定会是个比尹太傅还厉害的好军师。” 顾瑾璃心跳猛地快了一拍,试探道:“王爷,你……” 他,难道是在暗示自己,以后他的宏图伟业里,也会有她的一份助力? 亓灏的眸光渐暗,落在迎面走来的贾公公身上,摇头止住了话题。 “老奴见过宁王爷,见过顾侧妃。”贾公公一甩拂尘,走到二人面前行了个礼。 见到一旁的家仆正扶着喘着粗气的尹太傅上马车,他吃惊道:“哎哟,这尹太傅是怎么了?” 亓灏知道贾公公没事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便直接问道:“贾公公,可是父皇派你来找本王的?” 贾公公急忙收回视线,点头道:“皇上听说您和尹太傅在宫门口遇着了,所以就请老奴一并将你们请到书房里去。” 顿了顿,他意味深长道:“不过……瞧着太傅大人现在的样子,似乎是不能面见皇上了。” 之前尹太傅和亓灏争执差点动起手来的事情,早已传到了老皇帝的耳中。 从尹子恪背负上了杀害华琼公主的罪名后,尹太傅便每日定时定点的来老皇帝跟前讨公道。 说实话,老皇帝这些天的头都有些大了。 只要尹子恪的腿一天不好,尹太傅是一天安宁的日子也不会让老皇帝过了…… “阿顾,你先去明阳宫看小八,本王稍后就去找你。”亓灏说罢,又对贾公公道:“贾公公,阿顾对宫里的路不熟悉,还劳烦你带她过去。” 这亲昵的“阿顾”二字,令贾公公目瞪口呆,反观顾瑾璃,她倒是神色坦然。 咽了口唾沫,贾公公讪讪一笑:“王爷放心,老奴这就给顾侧妃带路。” 顾瑾璃虽进宫过几次,可明阳宫她今日是第一次去,而且这宫里人心叵测,丽妃、皇后、七皇子,还有太后,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借着顾瑾璃独自一人的时候对她下手呢? 所以,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要贾公公送她过去比较好。 一来,贾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他头脑灵活,做事稳当,如果真的在路上遇到那些想要对顾瑾璃不利的人,也能周旋的过来。 二来,贾公公是老皇帝身边的人,旁人碍于他在顾瑾璃身边,也不好有大动作。 有些东西,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 在顾瑾璃为亓灏救治尹太傅的时候,尽管她没解释,可亓灏心里却是明白的。 同理,在亓灏让贾公公为顾瑾璃带路的时候,她也是立马懂得了他的心意。 大概,这说的便是心有灵犀吧。 心里涌过一股暖意,就连顾瑾璃的眼底也泛着浅浅的柔意。 “好,那我在明阳宫等王爷。”应了一声,她便对贾公公点头示意可以走了。 贾公公瞧着二人不经意之间流露出来的绵绵爱意,不由得想起当初在大殿上,亓灏持剑怒对“顾瑾琇”的情形,暗自咋舌,感慨缘分这东西果真是常人不能掌控的。 那时候的亓灏,为了尹素婉恨不得将“顾瑾琇”碎尸万段,谁又能想到这三人的关系会发生这么大的改变? 原本捧在手心里的,已经成了旧人。 而那个视为死敌的,却成了心尖宝…… 啧啧,造化啊,真是喜欢戏弄人! “顾侧妃,请往这边来。”一甩拂尘,贾公公敛去了心思,恭敬道。 顾瑾璃回身望了亓灏一眼,随即跟在了贾公公后面。 亓灏目送着顾瑾璃离开,直至她消失在了视线里才转身往御书房方向走去。 刚走了几步,他突然又停了下来,对着不远处喊道:“杜江。” 杜江连忙上前道:“王爷,属下在。” 亓灏背着手,给杜江使了个眼色:“你去跟着她。” 杜江会意,拱手离开。 贾公公带着顾瑾璃刚走了没多久,便听到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来。 “呵,这不是顾侧妃吗?今个是什么风,把你给吹宫里来了?” 顾瑾璃转头望去,只见七皇子正一身邪气的立在一旁的榕树下。 他嘴里咬着一根狗尾草,眼睛如毒蛇一样的看着她。 贾公公不知七皇子与顾瑾璃之间的恩怨,仅是单纯觉得七皇子这话里话外透露着一种敌意,因此在顾瑾璃开口之前,他一边行礼,一边主动解释道:“七皇子,宁王爷和顾侧妃是特意进宫看望八皇子的。” “哦?来看望小八的?”大步挡在顾瑾璃身前的路,七皇子语气嘲讽道:“本皇子只知道老四平日里与小八交好,竟不知道原来顾侧妃何时也与小八走得亲近了!” 七皇子的靠近,迎面扑来了一股戾气。 顾瑾璃秀眉轻蹙,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两步,连施舍七皇子一个眼神都没有,侧身而过。 贾公公见状,秉着多年的宫廷生涯经验,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这二人之间肯定有什么过节,不过这却不是他该操心的事情。 毕竟,作为一个资深的老太监,他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轻咳两声,他又引着顾瑾璃继续往前去了。 七皇子瞅着贾公公和顾瑾璃的背影,冷笑道:“当真以为现在得了亓灏的宠就能上天吗?哼,总有一天你会落在本皇子手里!” 将嘴里的狗尾巴草往地上一吐,他抬脚狠狠的碾了上去。 第166章 死而无憾 “皇上,宁王爷到了。”贾公公进了御书房后,恭敬的禀告道。 亓灏刚踏入,视线落在老皇帝身侧那抹绯红色的纤柔人影上,随之眸子里泛起了冷光。 瑶妃就如同没感觉到亓灏那如刀子似的视线一样,面色倒是平静,垂着眸子继续着手中给老皇帝研磨的动作。 老皇帝见亓灏进来也不行礼,剑眉轻皱,然后放下了手中的笔,语气不悦道:“听说刚才你与尹太傅在宫门口动手了?” 亓灏眉心微动,沉声道:“不过是几句争执罢了,父皇说动手,有些言重了。” 老皇帝的脸色比亓灏好看不到哪里去,一来是觉得亓灏为堂堂王爷,尹太傅为朝中德高望重的老臣,这二人竟在宫门口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争执,难免被人看了笑话去,而且影响甚差,不利于朝内团结。 二来,瑶妃是自己的宠妃,尽管亓灏盯着瑶妃的眼神中毫无半点*之意,可是身为一个男人,况且又是帝王,强烈的占有欲让他心中很是不舒服。 察觉出老皇帝的不满,亓灏终于收回了视线,不过他还是幽幽道:“父皇,御书房乃您处理朝事的地方,若儿臣没有记错的话,后宫嫔妃无重要事情的话,不得擅自踏入。” “父皇让瑶妃在这里伺候,莫非是身边的人手不够?还是说,父皇嫌弃贾公公老了,伺候的不周?” “要真是这样,那儿臣改日便亲自去给父皇挑选几个得力的小太监来。” 说罢,亓灏那双冷若冰霜的眸子又望向了一旁的贾公公。 他这话,不经意之间将贾公公扯了进来,在指责老皇帝对瑶妃的过分“恩宠”之外,也是给贾公公提个醒。 毕竟,嫔妃不能久留御书房的规矩,他不可能不知道。 何况,之前几次老皇帝更是过分,竟将瑶妃召入了御书房侍寝。 长此以往,再这样下去的话,不仅老皇帝的身体容易出毛病,而且传了出去,这成何体统? 最重要的是,亓灏可没忘记,这瑶妃在背地里还与七皇子有过一腿。 而七皇子,又与轩世子暗中勾结…… 所以,瑶妃这女人,绝对不能再留在老皇帝身边了! 贾公公这个老人精,又怎会不知道亓灏话里深藏的意思? “噗通”一声,贾公公立马跪在了地上,声音轻颤道:“老奴知错。” 要说错,他的确是错了,错在明知老皇帝宠爱瑶妃过头了,却没来及时阻止。 当然,他也试图规劝过老皇帝,不能沉溺于瑶妃的美色,奈何老皇帝不听劝。 劝的次数多了,老皇帝便恼怒了。 原因嘛,则是贾公公苦口婆心的要老皇帝以龙体为重,这便在无形之中伤害了老皇帝的自尊心。 老皇帝虽然年纪不小了,可身为天子,那便是浑身上下有着上天赐予的无穷的力量和精力,所以他怎可能“不行”? 故而,贾公公便放弃了规劝,无奈之下每日也只能多嘱咐一下御书房多为老皇帝做一些滋补身体的膳食…… 亓灏向来是说话很有分量,他要是动真格的,恐怕还真能将贾公公给换掉。 能在老皇帝跟前贴身伺候,那在宫里可是风光无限的。 不仅能得宫人侍卫们巴结,还能得嫔妃、朝臣们的好处。 总之,油水多多,利益大大。 当然,前提是得先忽略掉“太监”的身份。 毕竟,下面少了点什么东西,就不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了。 不能人道,还要被人在心里耻笑,这其中的苦,想必只有他们自个知道了…… 而贾公公,他并非是个贪恋权势的人。 他一心一意的服侍老皇帝,那是真的出于忠心耿耿。 跟在老皇帝身边这么久了,一把年纪的他,不知道不伺候老皇帝,还能做什么…… 贾公公是老皇帝的人,老皇帝还没发话,他竟因亓灏的三言两语跪下了,这不免让老皇帝更加不爽起来。 瞪了一眼贾公公,老皇帝低斥道:“小贾,谁让你跪了?给朕站起来!” 老皇帝的话刚落,紧接着“噗通”一声,只见瑶妃也突然跪在了桌案前。 “爱妃,你这又是做什么?!”老皇帝这下是真的怒了,他重重的拍了一下桌案,震得茶杯里的水溅出来几滴,染花了奏折上的字。 瑶妃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委屈,总之她像是娇弱的蝴蝶一样,肩膀不停轻颤。 俯首,她哽咽抽泣道:“承蒙上天恩赐,臣妾才得以重新伴随在皇上左右。” “只是……只是臣妾到底是有违了宫规,还请……请皇上重罚!” 亓灏冷眼瞧着瑶妃梨花带雨的模样,不自觉的将她的脸与尹素婉的脸重叠了起来。 想当初,尹素婉也是披着这般柔弱无辜的外表,扮作善良纯洁的模样。 眼泪,是女人最大的武器。 尹素婉用她的武器,蒙骗了亓灏,伤害了顾瑾璃。 这样想着,亓灏的眼神越发的厌恶起来。 然而,瑟瑟发抖的瑶妃却让老皇帝心疼不已。 他从龙椅上离开,亲自将瑶妃扶起来,脸色的怒容收敛了几分,柔声道:“爱妃莫哭,朕疼你都来不及,怎忍心罚你?” “呜呜呜……皇上……”瑶妃拿着帕子一边擦眼泪,一边扑到老皇帝的怀里,嘤嘤道:“皇上如此情意,着实是叫臣妾感动。” “臣妾……臣妾就是死了,也无憾了!” 瑶妃这番感人肺腑的话,又击中了老皇帝的心:“瑶妃,朕……” “父皇。”见老皇帝还想说什么,亓灏不耐烦的直接打断了他,语气生硬道:“您既然有要事见儿臣,那么还是请不相干的人出去吧。” “当然,您要是不介意,儿臣自然也无所谓。” 老皇帝听罢,面色一僵,收回拍着瑶妃后背的手,“瑶妃,你先回去,朕晚上去你宫里。” 这些日子以来,每次老皇帝都是派贾公公偷偷摸摸的将瑶妃接到御书房里行事。 这次,他竟主动要摆驾瑶妃宫里,真是难得。 不过,这在其他妃子眼里兴许是一件值得兴高采烈的事情,可瑶妃却觉得恶心。 但是,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妃子,没有拒绝的权利。 况且,七皇子将她安插在老皇帝身边,本就是要她在床上迷惑老皇帝。 所以,她要是拒绝了,七皇子那边也不好交代。 一想到七皇子,瑶妃攥紧了手里的帕子,俯身退了出去。 贾公公知道老皇帝与亓灏接下来的谈话可能不适合自己在场,他偷偷瞄了一眼老皇帝,然后也跟着出去,并为他们二人带上了门。 清了清嗓子,老皇帝重新回到椅子上,抬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后,缓缓道:“再有两日,清王就回来了。” 谁也没再提瑶妃,刚才这件稍微不愉快的事情貌似就这么揭了过去。 亓灏从进门到现在,也站了有一会了,因此他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手指习惯性的轻扣着桌面,他抬了抬眼皮,漫不经心道:“华琼没了,清王回来见她最后一面,这也算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他这一回来,丽妃是断然不可能再让他回边关了。”老皇帝揉了揉眉心,无奈道:“太后对那件事情仍耿耿于怀,朕夹在中间真是为难的厉害。” “哦?”亓灏自然知道老皇帝左右为难,但他暂时并不想痛快的给老皇帝出谋划策。 “丽妃和太后的性子,父皇再是了解不过了。即便清王没有杀死方旭文,她们二人的脾气也不对付。” “所以,儿臣也想不到什么好法子来为父皇解难。” “你从小是太后带大的,太后最疼你。若是你能开导一下太后,让她能放下心结,这于太后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在老皇帝的这么多儿子里,亓灏是唯一一个能入得了他的眼的人。 这不仅是因为亓灏的身上有老皇帝年轻时候的影子,还因为亓灏足智多谋,有心计却不失本性。 在皇家,亲情是种奢侈品。 为了皇位尔虞我诈,你死我活都是常态。 亓灏若是没有野心,老皇帝兴许还瞧不上他。 但亓灏的野心若是太盛,真达到了那种弑父杀兄的地步,老皇帝恐怕心里又不是滋味了。 可能,人总是矛盾的。 不过,眼下来看亓灏,他进退得当,处事也有分寸,还算不错。 而失去了华琼后,丽妃的坏脾气更是变本加厉,到时候要真是闹腾起来,恐怕这宫里要被她给掀翻了。 再者,尽管身边有了重获恩宠的瑶妃,可丽妃到底也是伺候了自己多年的女人,老皇帝对她多少还是有些旧情的。 所以,老皇帝希望亓灏能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为丽妃和清王说几句好话,如此自己在丽妃面前也能有个台阶下。 见老皇帝老眼满是期待的望着自己,亓灏点头,勉强道:“儿臣只能说,试一试吧。” 亓灏虽没给个准确的回复,可只要没再拒绝总是能让人看到希望的。 老皇帝舒了口气,又呷了一口茶,然后一副想起什么似的,将话题扯回到最初的话题:“今个顾瑾琇也跟着进宫了?” 亓灏挑了挑眉,把玩着手中茶杯,道:“小八出事之前,很是喜欢顾瑾琇,故而儿臣将她领进宫来,让她陪小八说话解闷。” 提到八皇子,老皇帝重重的叹了口气,“朕也去看过小八几次,这孩子现在变得沉默寡言,看着真让人心疼。” 放下茶杯,他继续一脸肃然道:“对了,顾相在朝中地位颇重,尹太傅也辅佐了你多年,这二人你谁都不能得罪。” “女人只是玩物,但是你最近却有些玩物丧志了,实则是不该。” “平衡好尹家和顾家的关系,才是眼下该着急的事情。” 在心里细细咀嚼着“玩物丧志”这四个字,亓灏幽幽道:“这件事儿臣自己会处理,就不劳烦父皇操心了。” 老皇帝见亓灏眉宇间隐藏着一丝清冷之色,便只好点到为止,“罢了,总归是男女之事,朕相信你会处理好的。” 当初,因为那一场意外,让亓灏、“顾瑾琇”、尹素婉三人的命运纠缠在了一起。 尹素婉的腿断了,亓灏杀不得“顾瑾琇”,为报复她,请旨要纳她为妾。 老皇帝看在顾淮的面子上,将“顾瑾琇”以侧妃的身份赐给了亓灏。 那时候,老皇帝对顾淮是有所亏欠的。 而现在,尹子恪成了一个废人,老皇帝又亏欠了尹太傅。 尽管这本质上是顾家和尹家的恩怨,可顾成恩的确是受了老皇帝的旨意办事,较真来说,老皇帝身上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也是为何尹太傅几乎每天都来宫里找老皇帝讨说法的原因。 忽然想到小八的腿,老皇帝立马激动道:“对了,既然当初林笙都能把小八治好,那么尹子恪的腿想必也是可以的!” 在尹子恪被顾成恩折磨的快丢了性命的时候,好在华琼身边的小宫女交代了真相,否则尹子恪要是真死了,尹太傅和尹夫人应该也会一块跟着去了…… 亓灏怎能不明白老皇帝的意思,摇摇头,他道:“父皇,林笙早就离开京城多日了。” “而且,她当时是在小八受伤的最佳时间里诊治的。” “林笙她人现在在悠悠谷,如果快马加鞭赶回京的话,也得至少两日时间。尹子恪的腿伤已经耽搁了三天,儿臣觉得……即便是林笙来了,也无济于事。” “还有,林笙当初给进京,是奉了逍遥子的命令。” “父皇也是听说过逍遥子的,像他那种超然脱俗的世外高人,行事随心所欲,根本就不是我们皇室所能掌控的。” “所以,儿臣也不见得林笙会伸出援助之手。” 他说这些话,句句都乃肺腑之言,并非有意推脱。 林笙医术高明不假,可也性格古怪的很,那次让她给尹鹏林瞧身体,已经足够勉强了。 总是尹子恪人品佳,才识高,但也耐不住林笙会因为尹子恪是尹家人而拒绝。 要想请出林笙来,可能要比去寻那踪迹不定的逍遥子还难…… “老四,要是旁人还好,朕可以在朝中给他个一官半职,可尹子恪这种清心寡欲,无心权势的人,做官于他而言,也是一种负累。”老皇帝缓和没多久的眉头又蹙了起来,忧心忡忡道:“欠尹子恪的,朕只能弥补给尹家了。” “尹太傅如今已坐到了太傅一职,若在往上,那便只能是右相了。”沉吟片刻,亓灏缓缓道:“顾淮为左相,假使尹太傅为右相,那么顾家和尹家的争斗恐怕会愈演愈烈。” “如何弥补尹家,父皇还是慎重一些为好。”顿了顿,他语锋一转,“儿臣改日会派人往悠悠谷走一趟,至于林笙是否愿意医治尹子恪,也只能听天命了。” 老皇帝一听,面上一喜:“好好好,你肯去请林笙,这便有一半把握了。” 现在的形势,亓灏已经不能再插手尹家和顾家之间的事情了。 平心而论,尹太傅这些年的确是给了他不少助力。 之前的几次矛盾,他也一直在努力挽回他们的联盟关系。 而现在,明显看出尹太傅对他彻底的失望了。 中间夹杂了这么多事,他们双方不可能再恢复如初…… 缘来缘去,一切顺其自然。 同理,既然不能再站在同一战线,也没有必要再强求了。 不过,尹太傅弃了亓灏,应当会另择盟友。 顾淮早已与宣王是一条船上的人,忽略掉年纪最小,羽翼未满的小八,眼下就只剩下七皇子和即将归来的清王…… 当然,还有轩世子…… “父皇,儿臣刚才在宫门口看到了轩世子的马车。轩世子来京的时间也不短了,若是再久留下去,似乎不太妥。”亓灏话里的深意,老皇帝不可能听不明白。 “轩世子进宫看望小八来了。”老皇帝在不沉迷女色的时候,脑袋还是比较灵光的,转念一想,他神色莫辨道:“不过话说回来,京中向来风平,这次轩世子进京,原本朕和太后还想着给他物色一门亲事,但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当真是让朕焦头烂额了。” “据朕所知,宣王近日与玉淑郡主走得亲近,大概是想娶了玉淑。” “老四,你觉得可行否?” 既然老皇帝开口问了,那必定是心里已经有了计量。 亓灏抬眸,语气随意道:“二哥府中连个侧妃都没有,早该娶亲了。” “玉淑确实是个不错的女子,只是她的亲事应当还得经过南阳王叔的同意才行。” “南阳王……”老皇帝老眼中闪过一抹深意,低声道:“朕派去南阳的人回话说,南阳王的身子近来不太好。” “一转眼多年,朕和他都老了。” 这若是在瑶妃面前,老皇帝是断然不可能承认自己老了。 但事实便是如此,所以这也是他不能更改的。 亓灏对南阳王向来敬重,也知道老皇帝对南阳王的防备之心从未有过松懈的时候,因此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默了一会,他站起身来,淡淡道:“父皇,若没其他事情的话,儿臣先告辞了。” 在御书房已经耽搁了太久时间,他该去明阳宫看看了。 陈泽轩为人狡诈,而且他对顾瑾璃又有着不轨的心思,亓灏怎能不担心? “老四。”在亓灏即将走到门口的瞬间,老皇帝的警告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宠爱哪个女人,朕不关心,但是你要知道万事皆有度,尤其是女人,万万不可沉溺于其中。” 亓灏脚步一顿,不知道为何,竟脱口而出道:“那瑶妃呢?父皇最近对她沉迷的厉害,这又该怎么说?” 老皇帝没想到会被亓灏反将一军,一时语塞。 就在亓灏以为他要恼羞成怒的时候,却又听得老皇帝道:“你母妃虽离开多年,可朕一直不曾忘记过她。” “朕……可能是老眼昏花了,有时候竟在瑶妃的身上看到了贤妃的影子……” “有瑶妃在身边,朕觉得,就像是你母亲陪着一般。” 他自顾自的说着,不知是说给亓灏听的,还是来自欺欺人。 “母妃……”亓灏身子一颤,心中猛地涌出一股酸涩。 他努力的回想贤妃的音容笑貌,可奇怪的,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永远是贤妃出殡时的那一幕。 攥紧拳头,那股酸涩渐渐化成了满腔恨意。 母妃死后,这宫里陆陆续续进了不少美人。 那些美人都是老皇帝的妃子,所以亓灏根本不会去多看一眼。 即便不是老皇帝的女人,也入不了他的眼。 而现在,老皇帝的意思,好像在说,他之所以宠爱瑶妃,是思念贤妃过度,从而才从瑶妃身上找些慰藉? 严格来说,瑶妃的样貌只与贤妃相似两分而已。 老皇帝这种理由,当真是让人作呕! 冷笑一声,亓灏眯着眼睛,一字一句道:“母妃是母妃,不是随随便便哪个贱女人都能比的!” “父皇刚才说的有句话还是对的,南阳王老了,您也老了,所以儿臣好心提醒父皇一句,晚上去瑶妃宫里的时候可得悠着点,纵欲过度,可是伤身呢!” 说罢,他一甩衣袖,转身之际,将架子上的白玉花瓶带到了地上。 “哐当”一声,那刚才还完好的花瓶立即碎成了一地渣滓。 守在门外的贾公公听到里面的动静,先是心头一跳,随即一抬头,便看到亓灏沉着脸出来了。 “王爷。”行了个礼,待亓灏往明阳宫走去,贾公公立即进了书房。 一脚刚踏进去,迎面便飞来一只茶杯。 贾公公大惊,下意识的往旁边闪了过去。 “砰!” 好在贾公公闪的及时,那茶杯便落在了贾公公身后的门上。 亓灏与老皇帝刚才的话,贾公公尽管在外面听得模糊不清,可大体二人是为何而吵,因此他屏气凝神,望着脸色青白的老皇帝,一声不敢吭。 过了会儿,老皇帝抚着胸口,给自己顺了顺气儿,闷声道:“小贾,把地上的收拾了。” “是,皇上。”贾公公应了声,并未直接去清扫地上的碎瓷片,而是先为老皇帝倒了杯茶。 在老皇帝的脸色好看了些,贾公公又试探道:“皇上,今晚瑶妃那……” 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老皇帝烦躁的摇头道:“你去知会瑶妃一声,就说朕还有朝事要处理,今晚不过去了。” 老皇帝不去瑶妃宫里,这正中贾公公下怀,因此他点点头,压住喜色,“是。” 将身子往身后的椅背靠了靠,老皇帝挥挥手,示意贾公公退下。 第167章 心有所属 明阳宫内,陈泽轩正在给八皇子讲一些江湖上的奇闻异事,玉淑坐在一旁,在听到有趣的地方的时候,时不时的笑几声。 八皇子偶尔也会笑一下,但那小脸上的笑意,却并不开怀。 “八皇子,顾侧妃来了。”这时,小祥子从门外进来禀告道。 八皇子一听,眼睛不自觉的望向小祥子的身后。 视线落在顾瑾璃身上的时候,眸光不经意的亮了一下,随即那亮光又很快熄灭。 陈泽轩因为一早就听说了亓灏和顾瑾璃要进宫看望八皇子,因此便在这里等着。 现在看到顾瑾璃独自过来了,便知道亓灏一定是被老皇帝唤去了御书房。 勾了勾唇,他狭长的眸子里染上一丝笑意,“顾侧妃。” 在听到顾瑾璃来了,玉淑唇角的笑意瞬间僵硬了起来,但很快便敛去眸子里的不明情绪。 顾瑾璃微微一笑,算作回应。 莲步轻移,她带着爱月和荷香缓步走到床榻前,温和道:“八皇子,这几日可好些了?” “多谢顾侧妃关心,我的身子没大碍了。”八皇子点头,坐直了身子,示意小祥子给顾瑾璃搬把椅子过来。 由于当初林笙说过,八皇子的伤至少要精心疗养两个月,故而谨遵医嘱的小祥子便时刻守在床榻前,不让八皇子下床半步。 这眨眼一晃,半个多月过去了,八皇子在小祥子的照顾下,伤口愈合的确实很快,不过要想恢复如初,还真要再好好养一段时间。 待顾瑾璃坐下后,荷香将手中的食盒双手捧上前,恭敬道:“八皇子,这是我家主子特意为您准备的凤凰酥。” 八皇子一怔,清澈的眸子多看了顾瑾璃一眼,低声道:“顾侧妃有心了。” 在顾瑾璃的印象中,八皇子聪明伶俐又不失天真活泼,可面前的这个少年,尽管面容还是一如之前那般清秀,但周身似乎被一片郁气所笼罩。 “八皇子客气了。”想着他小小年纪便要在这勾心斗角的阴暗宫廷里学着摸爬滚打,保全性命,着实不易,顾瑾璃不免心生感触:“每个人的一生中,可能都会有一段黑暗的时光。” “迈过那些跨不去的坎,爬过那些险恶的山丘,总会守得云开见月明的。” “不过,在柳暗花明之前,八皇子得保重身子才是。” 她想表达的意思,便是要八皇子在这不见天日的宫廷里坚持下去,待熬过去了,可能就柳暗花明了。 八皇子细长的睫毛轻颤,他静静的看着顾瑾璃那双真诚的眼睛,半晌才重重的点头,面色动容道:“顾侧妃的话,我记住了。” 通过顾瑾璃的眼神,他感觉到了她的关心。 这些日子以来,安慰的话他听了不少,那些或真或假的关心,他都并未当真。 因为残忍的现实,让他认清楚了人性的险恶。 可是,顾瑾璃的话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在他心头轻轻挠了一下,然后涌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陈泽轩一边摇着扇子,一边似笑非笑的盯着顾瑾璃,“顾侧妃这话颇有深意,看来是有感而发,难不成这背后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顾瑾璃顶着顾瑾琇的相府嫡女的身份,在外人眼里应当是身家显贵的名门望女了。 此外,她才貌双全,如今又得亓灏厚爱,简直就是女人们嫉妒恨的对象,所以这样一个身在福中的人,怎可能有不如意的事情? 顾瑾璃眸光微动,轻声道:“难言之隐倒是没有,有感而发也算不上,轩世子多想了。” 要说黑暗的时光,她怎么会没有呢? 她是顾瑾璃,是在母亲死后,以私生女的身份回到相府的不讨喜的庶女。 主母虚伪狠辣,姐妹嘲讽鄙夷,在相府的深深庭院中,她靠着顾淮那不着痕迹的丁点怜爱,苟活到现在,那其中的艰辛,只有自己与两个丫鬟知晓。 代嫁进入宁王府,她只不过是从一个火坑又跳入到了另一个火坑罢了。 除却亓灏恨她入骨之外,女人们之间,同样是勾心斗角,阴谋诡计不断。 尹素婉、柳夫人、玉夫人,时刻都想置她于死地…… 这步步为营,如履薄冰的忐忑不安,又有谁了解? 走到今天这一步,真是走得好辛苦! 有些事情,只能自己压在心底,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咀嚼,却不能向别人诉说…… 八皇子没有再说话,而是低着头用手轻轻摩挲着食盒上精致的花纹,垂下来的几缕发丝挡住了他眼底的神色。 小祥子是个有眼力劲的,他将刚沏好的热茶恭敬的递到顾瑾璃的手边,“顾侧妃,您喝茶。” “呵呵,兴许真是本世子想多了。”见顾瑾璃一副不欲多说的模样,陈泽轩也没有再自找没趣继续追问,不过他的眼睛还是一刻不离顾瑾璃的身上。 顾瑾璃眉头不自觉的皱了一下,随即端起茶杯,借着喝茶的功夫,抬手挡住了陈泽轩的视线。 玉淑郡主咬了咬唇,鼓起勇气道:“瑾琇姐姐,上次我见到宁王爷亲自到湖边接你回府,能感觉到王爷平时待姐姐必定是极好,可见外面之前的传闻并不可信。” 她所说的“传闻”,是指一开始亓灏因尹素婉而仇恨顾瑾璃一事。 虽说她刚到京城没多久,可并不代表她没有听到过什么闲言碎语。 “呃……”顾瑾璃大概是没想到玉淑会没头没脑的突然来这么一句,也猜不透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模棱两可道:“人们总喜欢添油加醋或颠倒是非,以至于最后以讹传讹,失去了事情的本原。” 她并没有正面回答,因此玉淑又不甘心的继续追问道:“看王爷对姐姐那般上心,也便知道传闻都是假的了。” “姐姐是个心思通透之人,你对王爷,应当也是喜欢的吧?” “两个人在一起,两情相悦才能长久。若是不喜欢,想必也不会留在王爷身边。” 玉淑如此好奇自己与亓灏之间的关系,这让顾瑾璃觉得她很是奇怪。 不仅玉淑眼巴巴的瞅着顾瑾璃,就连刚才垂着头的八皇子也抬起了头。 陈泽轩就更不必说了,眼底的眸光更亮。 这么多人都看着她,似乎在等待她的答复。 动了动唇,顾瑾璃勾了勾唇,沉声道:“自然是喜欢的。” 她的话落下,陈泽轩眼里的亮光一瞬间黯淡了,就连眼角的泪痣也失了几分颜色。 “咳咳咳……”八皇子不知为何,突然捂着嘴重重的咳嗽了起来。 “八皇子!”小祥子见八皇子咳嗽,急忙上前拍着他的背,很是担忧。 八皇子摆摆手,“我……我没事。” 顾瑾璃本想请八皇子伸出手来,帮他探一下脉,但想着宫中有太医,她这般做貌似有点冒然,因此在仔细的瞧了八皇子除了咳得面色潮红之外,似乎没有其他异样,便打消了念头。 待八皇子稍微平息了下来,小祥子又眼疾手快的递上茶杯:“八皇子,您喝点水。” “姐姐,玉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如果现在有一个比王爷更好的男子喜欢你,你会不会动心?”这时,突然玉淑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开口问道:“比如……像哥哥这样的男子?” “嗯?”顾瑾璃深深的看着玉淑,却见她小脸很是认真,眼中神色略微有点紧张。 抽了抽嘴角,顾瑾璃甚是无语。 她将视线从玉淑脸上移到陈泽轩身上,随即脑袋里灵光一闪。 自己与玉淑只有几面之缘,算不得深交。 在印象中,玉淑并不是一个性子特别活泼的女子,而今天她话多的反常。 玉淑见顾瑾璃沉默不语,只当她在沉思,不自觉的不安起来:“瑾琇姐姐……” “玉淑。”陈泽轩不悦的看了玉淑一眼,可却没有指责。 “不会。”顾瑾璃红唇轻启,干脆利落。 “为什么?”玉淑有些意外,瞪大了眼睛。 在玉淑的世界里,这天底下的所有男子,都比不得陈泽轩。 顾瑾璃,她怎可能不对陈泽轩动心呢? 当然,不止是玉淑这样认为,恐怕许多女子都是如此。 当然,这也并不是绝对的,顾瑾璃恰好就是个例外。 陈泽轩是天下第一公子没错,相貌也是数一数二的,可此人心机深沉,极其的危险。 与这样的男子相处,难免少不了处处算计和时时提防。 她喜欢简单的生活,不愿这么累。 最重要的是,她的心里已经装进去一个人了,其他人就是再好,也与她无关…… 况且,陈泽轩还真没那么好,而且这世上也没有“如果”。 顾瑾璃当然不能将真实想法说出来,只能道:“可能……心有所属了,就再容不下其他人了吧。” “四哥?”就在玉淑揪着的心刚放松下来的时候,却听见八皇子朝着门口唤道。 几人听罢,不约而同的转头,只见亓灏不知道站在门口有多久了。 顾瑾璃撞进他深邃的眸子里,清晰的看到了他眼底的片片温柔。 心也跟着一软,她唇角无意识的扬了起来。 “刚进来便听到了你对本王的表白,本王很是开心。”亓灏一边向顾瑾璃身边走去,一边装作不经意间的瞥向玉淑,“瑾琇才貌双全,这世间也再无第二个她,但她已经嫁给本王了。郡主若是想找个嫂子,还是再寻他人吧。” 说罢,他又看向陈泽轩,“京中爱慕轩世子的女子诸多,只要轩世子招招手,必定不少人会主动送上门来。” “所以,轩世子应该也不会横刀夺爱吧?” 亓灏的语气低沉中不乏一股冷意,让玉淑不禁僵直了身子。 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思是否被亓灏和顾瑾璃识破,因此吓得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而陈泽轩虽不惧怕亓灏,但因着顾瑾璃刚才的那句“心有所属”,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最初接近顾瑾璃的目的,是因为她是亓灏的女人,他想要利用她来挟制亓灏。 随着时间久了,他对她的兴趣也越来越深。 尽管,这跟“爱”无关,可当真的听到顾瑾璃无心于自己的时候,他又多少有些不甘和不舒服…… 这种心理很奇怪,说不上来原因。 再听到亓灏这句“横刀夺爱”,那种不爽的感觉便蔓延开来。 “哗”的一声,陈泽轩展开手中的扇子,漫不经心的摇了起来,嘴角噙着的笑意不达眼底。 “王爷说的没错,顾侧妃的确是才貌双全。” “可是,古人也说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所以,本世子若对顾侧妃也生了倾慕之心,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哦?”亓灏眯了眯眼睛,手搭在顾瑾璃的肩头,勾起她垂落下来的秀发,一边把玩着,一边幽幽道:“轩世子应该知道,本王心眼很小,最讨厌的就是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觊觎。” 他们二人的视线相撞,空气中瞬间弥漫着一种淡淡的火药味道。 顾瑾璃察觉到亓灏语气里似有似无的一丝杀意,眉心一跳,下意识的抬头看他。 玉淑的脸色苍白,兴许是被亓灏给吓得还没缓过神来,也兴许是陈泽轩那番让人听了想入非非的话戳中了她的心脏,总之她像是被点住了穴位似的,眼珠子一动不动,怔怔的望着陈泽轩衣服下摆的暗纹发呆。 亓灏见顾瑾璃看自己,于是低头靠近几分,柔声道:“瑾琇放心,本王是不会给任何人抢走你的机会。” 他温热的呼吸萦绕在颈间,让顾瑾璃的脸烧了起来,心跳也加快起来。 强迫自己移开眸子,她努力压下心头的悸动,可脑袋却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起来。 亓灏……这是在当众宣告主权吗? 她好像,第一次知道到他也会有强烈的占有欲…… 亓灏欣赏着顾瑾璃略带绯红的侧颜,心情大好。 陈泽轩目光在亓灏和顾瑾璃身上游离一翻后,随即蓦然一笑:“既然宁王爷与顾侧妃伉俪情深,那本世子就祝二位百年好合,白头到老了。” 他说的虽是祝福的话,可怎么听起来都像是打算着将来看笑话似的,不过亓灏却丝毫不在意,点点头,他对陈泽轩笑道:“必定不会让轩世子失望的。” 转头,他又走近床榻,捏了一下八皇子的脸,关心道:“这才几日不见,怎的瘦了一圈?” “宁王爷,您得好好劝一下八皇子。”小祥子不等八皇子开口,俯着身子上前道:“八皇子最近不仅连药都不吃了,就连一日三餐吃下去的都少的可怜,再这样下去,身子怎么能好得快些?” 八皇子皱着眉,望了小祥子一眼,似乎在责怪他多嘴。 “嗯?”亓灏听罢,眼里的眸光幽暗了几分,“皇后知道吗?” “皇后娘娘她……她不知道。” 小祥子刚才没提这回事,却偏偏在亓灏来了的时候提,那是因为他知道,八皇子最听亓灏的话,也只有亓灏能劝得动他。 亓灏也算是看着八皇子长大的,对于他的性子还是很了解的。 直觉告诉他,八皇子心里可能压着什么事情,“小八,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八皇子张了张嘴,却一语不发。 他虽年纪小,可到底也算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了。 这宫廷中的黑暗和残忍,让他不得不一夜之间长大。 他从未有过害人之心,也不曾妄想过什么,但是却几次遭到毒手。 这其中的原因,他又怎会不知道呢? 他养在皇后膝下,是皇后的希望,也是那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所以,他们要除掉他…… 而他,要是再不学着保命,下次可能真的没这么幸运能活着了…… 他躺在床上的时间越久,身体恢复的越慢,对躲在背后想对他下手的人来说,威胁就越小。 若是他的腿真的残了,变成了一个废物,是不是以后就能免遭毒手了呢? 兴许,这样的想法很傻,但是他现在好像别无他法。 一来,他太弱小,毫无自保能力。 二来,就算是有亓灏这个四哥护着,但也总有护不周全的时候。 而且,他不想给亓灏增添麻烦,不想变成他的负担…… 见八皇子不说话,亓灏也知道眼下有人在场,不是个方便说话的时候,无奈的叹了口气,“身子是自己的,要好好爱惜。” “若是在宫里待的闷了,四哥接你回王府住段时间。” 八皇子面色动容,“谢谢四哥。” “跟四哥之间,不必如此客气。”又揉了揉八皇子的头发,亓灏转身对小祥子冷声道:“照顾好小八,他若是有丁点意外,本王饶不了你。” 小祥子立即点头道:“是是是,王爷放心,奴才一定会照顾好八皇子的。” 亓灏又揉了揉八皇子的头,道:“小八,四哥还有些事情处理,改日再来看你。” 从亓灏进来到现在,总共跟八皇子说了没几句,顾瑾璃见他这么快就要走,有些惊讶。 可他的手都伸到自己面前了,她也只好顺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刚踏出去几步,她便停了下来。 犹豫了片刻,还是掏出了怀里的香囊,道:“这香囊是我之前闲来无事做的,里面新换了一些药草,有安神助眠之效。若是八皇子不嫌弃的话,还请收下。” 这香囊,本就打算送给八皇子的。 可她没想过今日陈泽轩和玉淑也会在,故而怕被人误会,就迟迟未拿出来。 但看着八皇子状态似乎不太好,她觉得还是有必要送给他。 尽管不能治愈他心里的伤和阴影,可至少能让他心情放松一些。 八皇子藏于袖中的手攥了攥,眼底有一抹流光划过,扯了扯唇角:“顾侧妃的好意,小八怎会嫌弃?” 不经意间,这“小八”二字,拉近了与顾瑾璃之间的距离。 见八皇子并没拒绝,小祥子连忙接了过去,放在他手边。 顾瑾璃笑了笑,然后跟着亓灏出了房间。 陈泽轩目送着亓灏和顾瑾璃离开,唇角的笑意渐渐消失,最后薄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 “郡主……”玉淑身后的小丫鬟见玉淑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便悄悄的扯了扯她的衣袖。 “啊?”玉淑终于回神,这才发现亓灏和顾瑾璃已经走了。 刚才陈泽轩因一门心思都放在亓灏和顾瑾璃身上了,一时把玉淑给忘记了,听到她这突然的动静,这才想起她来。 意味深长的望着她,他问道:“玉淑,出来这么久了,是不是累了?” 玉淑见八皇子也在看着自己,便小声道:“是有些累了。” 陈泽轩合起扇子,起身对八皇子道:“八皇子,本世子和玉淑也先回去了,你好好养身子。” 八皇子“嗯”了声,在屋子里只剩下自己和小祥子后,他直直的盯着小祥子,冰冷的眼神让人心里发毛。 小祥子似乎是第一次见到八皇子露出这般神色,讪讪道:“八皇子,奴才……” “出去。”毫不客气的打断小祥子的话,八皇子的眉宇间藏着隐约的阴郁之色。 “是。”小祥子知道八皇子可能是因为刚才自己多嘴一事而生气了,因此知趣的退了出去。 门被带上后,八皇子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打开手里的食盒。 金灿灿的糕点,栩栩如生。 夹起一块凤凰酥,他放在唇边咬了一小口,仿佛那糕点是极为珍稀的罕见之物一般,动作很是小心。 不知为何,他觉得,顾瑾璃送来的凤凰酥,与宫里的味道不同。 待一块凤凰酥吃完后,他视线落在静静躺在一旁的香囊上,唇角微微弯起。 仔细的擦了擦手,才轻轻拿起。 香囊并不显女气,淡蓝色的透着一股清爽,面上是一片竹林。 针脚细密,可以想象出顾瑾璃当时绣的时候是多么的认真。 打开香囊,药草的清香便弥漫在空气中,让人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深吸一口气,八皇子缓缓闭上了眼睛,感受着此刻的宁静。 “吱呀”一声,门开了。 还未等八皇子睁开眼,只听得门口一声厉喝,“你在做什么?” 八皇子猛然睁眼,在看到那熟悉的面容后,下意识的将香囊藏进了衣袖。 第168章 我掐死你 皇后沉着一张脸,美眸冷冷的盯着面色有一丝不自然的八皇子片刻,随即又将视线落在一旁还带着丁点余温的凤凰酥上,幽幽道:“小八,历经生死,你还是没有长记性。” 自打陈泽轩、玉淑,还有亓灏和顾瑾璃进宫来看望八皇子的消息传入皇后耳中后,她便坐不住了。 这宫中,想要谋害八皇子的人很多。 只是,正如亓灏不愿意见到皇后一样,皇后其实也不怎么待见亓灏。 当然,除了一些必要场合需要逢场作戏之外,他们私底下一般都会回避有对方在的场合。 所以,等这一行人都走了,她才急急的赶过来。 一进明阳宫,小祥子就将今日的情况主动报给了皇后。 包括陈泽轩和亓灏之间的对话,更包括顾瑾璃给八皇子带来了凤凰酥和药草香囊。 多年来,皇后一直对亓灏防备的厉害,怎么说他都是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人。 因此,她三步并两步的直接推门而入。 果不其然,一眼便看到了八皇子正闭着眼沉浸在香囊的香气中。 不仅如此,他还吃了那凤凰酥,可见真是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 不过,皇后也知道,亓灏和顾瑾璃也不可能在糕点和香囊里做手脚。 毕竟,这样的手段太笨,万一八皇子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他们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往前走了几步,皇后伸出手,语气强硬道:“拿出来。” 八皇子自然知道皇后指的是什么,他绷直纤瘦的身子,声音干涩:“儿臣……不知道母亲在说什么。” “小八,你是不是忘记了母后常给你说的话了?”染着红色蔻丹的细长指甲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划着八皇子的脸,皇后失去了几分耐心,声音也提高了几分:“在这世上,只有母后才是真心对你好的人。” “而其他人,要么就是利用你,要么就想除掉你!” “就好比上次,要不是小祥子发现的及时,恐怕你早就在地下的阴曹地府等母后了!” 八皇子抬头,鼓起勇气小声道:“母后,就算是天下的所有人都想要害我,四哥他是绝对不会害我的。” “呵!”皇后一听,冷笑一声,手下劲道用力起来:“小八,你这意思,难道是在说,连母后也可能害你了?” 八皇子抿着嘴,没有说话。 有些事情,可能当初没有多想,也可能是不愿去想。 八皇子本就天生聪慧,何况在宫廷里长大的孩子,又哪个不早熟呢? 他单纯善良没错,但也不代表他不知道皇后养育他的意义。 尤其是,险些丧命一事,让他整个人的心境发生了变化。 即便内心不愿去撕开那些虚伪的,肮脏的东西,可现实逼着他不得不去接受,认清。 见八皇子沉默,皇后心头怒气滚滚。 眸子里划过一丝狠戾之色,她眯着眼睛,一字一句道:“小八,这些年来,母后自认为对你不薄。” “你若是听信了旁人的,负了母后对你的养育之恩。” “本宫,也只当养了一只白眼狼!” 皇后这话一落,空气似乎瞬间凝固了。 小祥子身子一哆嗦,下意识的看向皇后身边的女官秋蝉。 秋蝉是皇后的人,小祥子尽管在八皇子跟前伺候,但最初也是皇后给指派过去的,因此小祥子也算是半个皇后的人。 二人大概都察觉到皇后这话背后的杀意,故而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担忧之色。 小祥子躬着身子,小心翼翼上前道:“皇后娘娘,八皇子平日里最是听话孝顺,他是断然不会……” “你闭嘴!”狠狠的瞪了小祥子一眼,皇后细长的指尖在她怒斥小祥子的那一刻,一个用力,直接在八皇子白皙的下颚处划出一道血痕。 小祥子一惊,吓得立马闭了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再火上浇油。 秋蝉本想也为八皇子说几句好话的,但见皇后是真的生气了,所以也便不敢再多言。 小祥子不知道为何皇后今日情绪反常的这般厉害,可秋蝉知道皇后必定是因着老皇帝将瑶妃召进御书房侍候才将气撒在八皇子身上…… 伤口沁出了血,可八皇子好像感不到疼,一脸平静。 他这模样,更是让皇后怒火中烧。 “母后。”终于,八皇子轻声道:“小八的命是母后给的,母后要拿,随时都可以。” “你!”皇后刚要继续发作,却又听得八皇子道:“母后的恩情,小八时刻不敢忘,所以母后尽可放心,小八永远都不会背叛母后的。” 皇后听罢,深深的望着小八片刻,虽然抽回了扣着他下巴的手,但却还不忘冷声道:“把你刚才藏起来的东西拿出来。” 如此情形,似乎八皇子是非拿不可了。 攥着的拳头缓缓松开,八皇子内心进行了一番挣扎,最终还是将香囊从袖中掏了出来,递给了皇后。 仿佛那香囊是一件多么污秽的东西一般,怕脏了自己,皇后两只手指夹着香囊的一角,随意的看了几眼,又瞥见桌子上刚好放着一把小剪刀,于是语气不屑道:“秋蝉,将这东西给本宫剪了!” 八皇子听罢,眸光一紧。 “这……”秋蝉悄悄的瞄了一眼八皇子,迟疑道:“娘娘,顾侧妃送的这香囊应当不会对八皇子……” “秋蝉。”皇后不悦的瞪着秋蝉,冷声道:“世道险恶,人心难测,本宫护着小八长这么大不容易。” “若是小八再出现什么意外,这就跟在本宫心头剜了一刀一样。” 说罢,她给秋蝉使了个眼色。 秋蝉颔首,转身走到桌旁,拿起了剪刀。 “咯吱,咯吱”,香囊在秋蝉的剪刀下豁出来一条口子,随之里面的药材也都掉在了地上。 八皇子紧紧抿唇,心揪成一团,漆黑明亮的眸子也渐渐失去了光芒。 被人捆进麻袋里丢入湖中,他险些溺水而死。 被人拿着棍子劈头盖脸打在身上,他几乎体无完肤。 那种窒息的恐惧,那种身心的疼痛,好像都没有这一刻来的透彻。 他的心,跟那变成了碎布条的香囊一样,再也拼凑不起来了…… 秋蝉在剪完香囊后,退到一旁,不忍再看八皇子那苍白隐忍的小脸。 谁知,皇后并未罢休。 她上前几步,假装不经意间踩在地上的药草上,一边脚下用力的踩碾着,一边又道:“秋蝉,那凤凰酥里兴许也不干净,给本宫倒了去。” 秋蝉无奈,但也只好听命。 毕竟皇后是后宫之主,她的话,谁敢不从呢? 秋蝉对八皇子福了福身子,捧起凤凰酥出了房间。 “小八。”兴许皇后发觉了自己刚才表现的太过激烈了,因此她拿着帕子轻擦着八皇子脸上的血痕,放柔了语气,“关心则乱,母后是太紧张你了。” “你也知道,这后宫里危机重重,无论母后做什么,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啊!” 尽管血已经抹干净了,可八皇子脸上还是能明显看出那道被指甲挂伤的印记。 不过好在不深,破不了相。 攥在手里的衣角被掌心的汗水浸湿,半晌,八皇子才点头,“儿臣知道。” 仔细的端详着八皇子一会,皇后见他并未表露出任何忤逆和嫉恨之色,便放下心来:“知道就好。” “娘娘。”这时,秋蝉送外面进来了。 她伏在皇后耳边低语了一番,问道:“咱们现在需要过去吗?” 皇后刚温和下来的目光一转,瞬间幻化成一把无形的利剑,冷笑道:“去,为何不去!” 轻哼一声,她对小祥子嘱咐道:“以后,不管是亓灏还是轩世子,谁送来的东西都不能碰。” “是,奴才记住了。”见皇后抬脚要往门口方向走,小祥子赶紧应了声。 皇后“嗯”了声,然后便带着秋蝉脚步匆匆的往御花园去了。 “八皇子!” 小祥子一转身,在看到八皇子竟掀开了被子,作势要下床,便不由得惊呼一声。 一边跑上前拉着八皇子的胳膊,小祥子一边阻止道:“八皇子,太医说过,您不能随便下床的!您这是要做什么?” “让开。”八皇子拂开小祥子的手,态度坚决。 小祥子顺着八皇子的目光看去,便明白了他想做什么。 二话不说,小祥子立即蹲下身子,用衣服将地上的碎布条以及药草一并都兜了起来,捧到了八皇子跟前。 八皇子颤抖着手,将一块布条紧紧握在手中,眸中神色哀伤无比。 小祥子瞧着,心里也莫名的跟着难受起来。 大家都把八皇子当作一个小孩子,可是小祥子知道,八皇子他什么都知道。 他也会像大人一样伤心,也会有他所珍爱的东西。 小祥子想安慰一下八皇子,但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犹豫了一会,他小声道:“八皇子,您别难受。要是实在喜欢顾侧妃给您做的香囊,等有机会,奴才见了宁王爷,再托他帮忙给顾侧妃讨一个回来。” “顾侧妃她人好,肯定愿意的。” 八皇子摇了摇头,扯着唇笑得勉强:“不了。” “找快干净的帕子包起来。”重重的吐出一口压在心头的浊气,他闭上了眼睛,轻声道:“若是待会师傅来了,就说我今个身子不适,明日再请他来上课。” “是。”小祥子应了声,随后依着八皇子的吩咐做了。 亓灏与顾瑾璃出了宫门口后,先是吩咐杜江立即派人写信给林笙,然后又让人牵了马过来。 顾瑾璃疑惑的看着亓灏,问道:“王爷,不坐马车回去了吗?” 亓灏目光穿过顾瑾璃的肩膀,勾唇一笑,贴近她的耳边,动作甚是亲昵道:“本王带你去个地方。” 顾瑾璃只觉得亓灏的笑容太过魅惑,一不小心给晃了眼,点头道:“好。” 她的话刚落,亓灏便一手揽着她的腰飞身上马。 “呃……”顾瑾璃没料到亓灏连给她个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惊得下意识的反手也抱住了亓灏。 待二人落马后,顾瑾璃这才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陈泽轩和玉淑。 陈泽轩立在原地,狭长的眸子里尽管没起任何波澜,可顾瑾璃却觉得他眼神中流露出来的神色,让人觉得有些瘆得慌。 不过,亓灏却丝毫不在意。 他对陈泽轩挑了挑眉,抬手将马鞭用力一甩,马儿嘶鸣一声,二人便留给了陈泽轩一个背影。 “哒哒哒”,马蹄声渐行渐远,陈泽轩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也越来越凌厉。 玉淑站在陈泽轩的身后,见他视线仍望向顾瑾璃和亓灏消失的方向,她攥着帕子,小声唤道:“哥哥……” 其实,他们兄妹二人与亓灏、顾瑾璃算是前后脚出的大殿。 但是,不知是亓灏刻意加快了步子,还是陈泽轩故意放慢了脚步,不想看他们夫妻二人秀恩爱,总之这一行人之间拉开了一段不短的距离。 跟在后面一路出来,看着顾瑾璃与亓灏十指相扣,她时而对亓灏浅笑低语,时而羞红了脸,平日里性子淡漠的顾瑾璃,似乎只有在面对亓灏的时候,她的情绪才会有所起伏。 她不是不会笑,不是不会哭,只是她的笑和泪,都是因亓灏而起。 这样的认知,让陈泽轩心中的不适感越发的扩张起来。 而陈泽轩尽管面上不显异样,可玉淑到底都是与他一同生活了十几年。 她知道,那风平浪静的后面是怎样的波涛汹涌…… 陈泽轩收回目光,语气幽幽道:“玉淑,你今天的话,有些多。” 玉淑不傻,明白陈泽轩是在指自己在明阳宫抓着顾瑾璃追问个不停的事情。 她也晓得自己那般做很是无礼,只是她不愿看着陈泽轩在不知不觉中陷进去…… 所以,她才要顾瑾璃当着陈泽轩的面亲口承认对亓灏的感情,要陈泽轩彻底死心。 尽管今日之举惹得陈泽轩不悦,可玉淑却不后悔。 梗着脖子,玉淑大着胆子道:“哥哥,今日你也看到了,顾侧妃她对宁王爷是真的喜欢,你就别再……” “住嘴!”陈泽轩语气冷厉的打断了玉淑的话,两团火焰在他眼底蔓延。 眯着眼睛,他冷笑道:“本世子刚才不过是说说罢了,当真以为本世子对那个女人感兴趣吗?” “别忘了,本世子有洁癖,不喜欢别人碰过的东西!尤其是,女人!” 冷哼一声,他转身对雷子道:“送郡主回去。” 雷子一怔,“那主子你……” 来的时候是一起坐马车来的,而现在陈泽轩显然是不愿意与玉淑共乘一匹马车。 看来,他是真的生气了。 而且,听着他那话,好像还是被玉淑戳中了痛处,恼羞成怒了…… 陈泽轩没有理会雷子,一甩衣袖,足尖轻点,飞身离开。 “哥哥……”玉淑看着陈泽轩消失的背影,红了眼眶。 雷子尴尬的轻咳两声,低声道:“郡主,咱们回去吧?” 玉淑忍住即将落下来的眼泪,吸了吸鼻子,点点头。 马背上,顾瑾璃感觉到身后的亓灏将身子贴得越来越近,心跳又不受控制的加速起来。 察觉到顾瑾璃的不自然,亓灏轻笑一声,故意在她耳边呵着热气,“阿顾,知道本王要带你去什么地方吗?” “不知……”顾瑾璃摇头的时候,刚好耳朵碰到了亓灏的唇。 可恶的是,他还使坏的舔了一下她的耳垂! 身子一颤,顾瑾璃的脸烧得厉害。 回头,她瞪着亓灏,抬手狠狠在他的胳膊上拧了一圈:“亓灏,你给我老实点!” 之前同房的时候,他应当就知道她的耳朵比较敏感。 而他刚才,明显就是不怀好意! 顾瑾璃羞红了的脸像个小苹果,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桃花眼里脉脉含情,亓灏收紧了环在顾瑾璃腰上的手,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阿顾,不要乱动,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嗯?”顾瑾璃不明所以,皱着眉头。 只见亓灏挺了挺身子,待顾瑾璃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腰椎尾的地方被某个*坚硬的东西给顶着。 接下来的一句话,彻底将顾瑾璃惹毛了。 “你惹了本王,本王可不敢保证会不会将你就地正法。”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一时起了性致,兴许是因为听到了顾瑾璃对自己的表白。 也可能,她就是一颗行走的春药,只要挨着她,他就会不由自主的情动。 “亓灏,你不要脸!”顾瑾璃现在不止是面红耳赤了,就连脖子根也红了。 一边说着,她又不忘再次掐着亓灏胳膊内侧的肉。 据说,胳膊内侧的肉比较敏感,所以痛起来让人吃不消。 何况,顾瑾璃这次是下足了狠劲的,故而亓灏“嘶”的倒吸了一口气。 他一手握着马缰,另一只揽着顾瑾璃的手将她用力一提,瞬间她的整个人都倒着坐了过来。 当然,她刚才拧他的手也被亓灏用力禁锢在身后。 顾瑾璃一动不能动,这次她整个人与亓灏身子紧贴身子,算是不留一丝缝隙。 感觉到亓灏腿间的某物透过衣物越发的*,顾瑾璃咬牙切齿道:“亓灏,把你那东西收起来!” 她动了动身子,没想到身下的马儿很是应景,竟一个不小心颠了一下,结果…… 此刻,顾瑾璃恨不得自己干脆滚下马算了。 宁可跌死,她也不要再与亓灏坐一块。 见顾瑾璃一脸羞愤的瞪着自己,亓灏很是无辜:“阿顾,本王也很无奈。” 他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烤化了一样。 闭上眼,顾瑾璃不敢再看亓灏。 因为,她现在心慌意乱的很。 “哒哒哒”,除了身下的马蹄声以及耳边的风声,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气氛,陷入了尴尬中。 可是,亓灏的体内还是那么燥热。 清了清嗓子,他转移话题道:“阿顾,本王带你去南山。” “南山?”顾瑾璃一听,猛然睁开的眼睛里是惊讶之色。 上一次,他要带她去南山,可惜在路上遇到了顾成恩的刺杀,没能去成。 没想到,他竟还把这件事放心上了。 心中一动,她试探道:“那……能不能晚一些回王府?” 她许久没有回南山了,想念那里的一草一木,那里的一砖一瓦,最重要的是想念和母亲在这里的时光…… 所以她想待得久一点。 亓灏答应的很是痛快,“好。” 忽然想到了什么,顾瑾璃低声道:“对了,清王是不是快要回京了?” “唔……”她刚问完,只觉得那抵在两腿间的某物又往里撞了一下。 “你!”顾瑾璃气急,可又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只能用那双毫无杀伤力的眼睛怒视着亓灏,以此来表示自己的怒意。 “阿顾,在本王面前,不要想其他男人。”松开钳制住顾瑾璃的手,亓灏沉着脸,冷哼道:“还有,你竟背着本王给小八做了香囊,本王很是不高兴。” 没想过亓灏竟会吃八皇子的醋,顾瑾璃撇嘴,“王爷要是喜欢,回去我也给你做个。” 用力甩了马儿一鞭子,亓灏眸底的流光泄露了他的心思。 他心眼小,醋性大不假,但也不至于谁的醋都吃。 不过是为了能得她亲手做的香囊,装装样子罢了。 马儿吃痛,飞驰的更加迅速起来。 “啊!”因为太过猝不及防,她娇呼一声。 身子往前一滑,亓灏的那龙头刚好抵在她的入口处,只隔两层布料而已。 他眸子里的幽暗之色更甚,他喉咙滚动了几下,沙哑的声音里是压抑着的情潮:“阿顾,这是你主动的,怪不得本王。” “你……”顾瑾璃即便是知道亓灏是故意的,可已无心力与他斗嘴。 他倒是会倒打一耙,什么叫她主动的! 亓灏,他可真是比地痞流氓还无耻! 擦了擦额头上沁出了细汗,她抑郁的看了一眼地上,神色怏怏道:“要不然……停下来,咱们先下马歇会。” 亓灏摇头,一本正经,“若是歇会,赶到南山要晚了。” 深吸一口气,顾瑾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声音恼怒道:“那它什么时候才能软下来!” “噗嗤!”亓灏在听到顾瑾璃这句话后,不怕死的笑了出来:“这个……本王也不知道。” “你的……你怎么会不知道!”眼神要是能吃人,顾瑾璃真希望自己的眼神可以将亓灏生吞活剥了。 说罢,她朝着亓灏的胸膛捶了一拳。 “咳咳!”亓灏身子一歪,随即又反抱住了顾瑾璃,“阿顾,别闹,本王若是摔下去,伤了它,将来受苦的可是你。”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其实,本王忍得也很辛苦。” 他虽说的不清楚,可顾瑾璃哪能不懂? 美眸圆瞪,她手下又掐了一圈,警告道:“你若再说荤话,我掐死你!” “唔……”腰上一阵痛感传来,亓灏终于安静的闭嘴了。 第169章 我见犹怜 御花园里,出了御书房后的瑶妃便与七皇子碰上了。 二人住的宫殿其实并不远,可最近见面的次数却少之又少。 一来,瑶妃最近深得老皇帝欢心,她根本分身乏术。 二来,七皇子知道瑶妃的心思都在自己身上,故而为了让她全心全意的“服侍”好老皇帝,他故意避着她不见。 果然,如七皇子所料,瑶妃一看见他,眼眶就红了起来。 “阿沛……”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七皇子,眼中神色尽是哀怨,似乎在责怪他为何这些日子都不主动去找她。 七皇子一边警惕的望着四周,一边压低了声音,问道:“瑶儿,父皇的身子可有什么异样?” 瑶妃本以为,七皇子见到自己亦如同自己见到他的心情是一样的。 可是,他的心思似乎并不在她身上。 忍着心头的苦涩,瑶妃勉强扯着唇角,低声道:“没有,皇上身子还是一如既往。” 七皇子一听,不禁皱起了眉头,语气不悦道:“你不是说那香囊父皇一直都戴在身上吗?” 他当初在送给老皇帝的香囊里做了手脚,按理说那毒素已经停留在了老皇帝的身体里。 最重要的是,他将瑶妃贡献到老皇帝身边,不仅是想要她用美色来迷惑老皇帝,还想要老皇帝在纵欲中龙体亏损。 这样一来,不用多久老皇帝的身子便会撑不住了…… 可是,听瑶妃这意思,那香囊好像对老皇帝没用。 瑶妃见七皇子脸色不太好看,小声道:“皇上确实将香囊戴在身上,至于为何没有效果,我也不知道。” “瑶儿。”七皇子靠近一步,幽幽道:“你是不是最近在父皇身上‘用功’少了?” 瑶妃听罢,娇俏可人的小脸瞬间苍白。 将那夺眶而出的眼泪咽下,她声音轻颤道:“阿沛……” “我待你如何,你难道心里不清楚吗?” 吸了吸鼻子,她哽咽道:“凡是你让我做的,我从未拒绝过。” “哪怕是让我恶心作呕的事情,可只要你开口了,我也只能闭眼顺从。” 咬着唇,她话才说了几句,便已泣不成声。 没有人知道,她每次躺在老皇帝的身下假意承欢的时候,心里是有多么的难过。 每次与老皇帝欢好后,她都觉得自己肮脏极了。 可是,只要再想想七皇子,她便释怀了。 而现在,七皇子的态度,让她很是心寒。 七皇子面色一僵,下意识的往四周看了一眼,急声道:“瑶儿,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别胡思乱想。” 毕竟是在人多眼杂的地方,他们二人,一个是老皇帝的妃子,一个是老皇帝的儿子,这要是被旁人看到了,再传到老皇帝的耳朵里就坏了! 好在,远处除了几个打扫的宫人外,再无旁人。 瑶妃止住了哭声,泪眼婆娑的望着七皇子,“那……那你为什么不去看我?” “瑶儿,现在你是父皇的宠妃,宫中肯定不少人盯着你,我不去找你,还不是为了你好?为了我们的未来?” 七皇子并没有像之前那般,在瑶妃哭的第一时间将她揽在怀里,也没有伸手给她擦眼泪。 他双手背在身后,不过神色看上去倒是心疼不已:“瑶儿,我心里一直都是有你的,你再为我忍一忍,好吗?” “主子!” 这时候,在一旁给七皇子和瑶妃望风的小宫女碧螺突然指着石桥对面紧张道:“皇后和秋蝉从那边过来了。” 七皇子扭头一看,果真见到皇后正带着秋蝉上了石桥。 幸运的是,瑶妃与七皇子所处的位置是在假山的侧面。 准确的说,瑶妃露出来半个身子,而七皇子却被挡得严严实实。 “瑶儿,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情你让碧螺给我传消息。”七皇子匆忙的交代了一句,随即快速闪身离去。 “阿沛……”瑶妃攥着帕子,努力忍住追上前的冲动。 下了石桥,秋蝉跟在皇后身后,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子,“娘娘,瑶妃在假山那边。” 皇后冷笑一声,抬手抚了抚凤冠,“本宫看见了。” “主子,皇后来者不善,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碧螺见皇后走近,不安道。 瑶妃“嗯”了声,转身刚要走,却听得皇后在后面冷斥道:“站住!” 身形一顿,瑶妃不仅没有停下来,反而还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平时,除了老皇帝召见,她绝不主动踏出寝宫一步,怕的就是遇到宫里的各位眼红心狠的娘娘们。 而今日,皇后必定是听闻了她在御花园的消息,特意在这里堵着她呢! 她又不傻,怎么可能见着不躲开? 只是,皇后怎么说都是皇后,既然她让自己站住,那也只能乖乖站住了。 因为这后宫毕竟是皇后在掌管,若皇后想拿捏她,就算是有老皇帝给她撑腰,可也不见得老皇帝时时刻刻都能够庇护她…… 转过身来,瑶妃垂下眸子,柔柔弱弱的行了个礼,“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美眸中冷光闪闪,她上前一步,幽幽道:“瑶妃,见到本宫你为何要跑?” 瑶妃恭敬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妾刚才没看到娘娘。” 见瑶妃脸上还挂着未擦的泪痕,皇后命令道:“抬起头来。” 瑶妃迟疑片刻,缓缓抬头,不过眼睛却不敢与皇后对视。 瞅着瑶妃通红的眼眶,皇后勾了勾唇角,鲜红的指甲顺着她的眼角轻轻划动,“啧啧,瞧瞧这梨花带雨的小模样,真是我见犹怜呢!” “连本宫见了都忍不住要心疼了,更何况是皇上。” 语锋一转,皇后狠狠的揪起了瑶妃的发髻,厉色道:“瑶妃,你是不是就是用这样一张虚伪造作的面孔,重新让皇上对你另眼相待?” 瑶妃的头皮发麻,忍痛道:“皇……皇后娘娘,臣妾……臣妾冤枉。” 皇后的手劲很大,这让她的眼泪又冒了出来。 “娘娘。”秋蝉是个心细的人,她注意到地上隐约的脚印,轻声咳了几声,然后给皇后使了个眼色。 由于假山的一侧,有流水自上而下灌溉到花圃中,故而那一片的地面较其他地方来说是湿润的。 皇后瞥了一眼,也察觉到刚才与瑶妃在一起的人,除了宫女碧螺之外,应当还有旁人。 而且,看着那脚印,应该还是个男人。 美眸流转,皇后难得发了善心的松了开了瑶妃。 她一边拿着帕子漫不经心的擦着手,一边似笑非笑道:“瑶妃,在本宫过来之前,与你说话的那个男人,是谁?” 瑶妃心头一颤,面色不自然道:“刚才臣妾是在跟碧螺说话,并无其他人在这里。” “娘娘说的话,臣妾不是很懂。” “不懂也没关系。”皇后手指着地上的脚印,唇角的笑意渐大:“只要本宫让秋蝉对着那印子比对一下,很快就能在宫里找到与你私通的野男人!” 若是皇后不说,瑶妃和碧螺还真没注意到七皇子留在地上的脚印。 瑶妃攥紧衣角,虽然心里慌乱如麻,可她还是努力要自己镇定下来。 她自己死了无所谓,却不能将七皇子给揪出来。 “脚印?”瑶妃装作一脸茫然的样子,往前走了几步,“皇后娘娘,您说的是脚印在哪里?”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经意的用脚碾着地上的土。 皇后怎能不知她此举的意图,见地上的土已将七皇子的脚印盖住,她一字一句道:“瑶妃,欲盖弥彰,这恰好也能说明你心里有鬼吧?” 既然脚印已经给掩盖了,皇后便拿不住七皇子了,所以瑶妃说话的底气也就足了一些:“臣妾向来敬重皇后娘娘,不过娘娘若是刻意诋毁臣妾,那臣妾也只能去找皇上来讨个说法了。” 她的心在七皇子身上,向来不稀罕老皇帝的宠爱,更不会去争宠献媚。 要不是皇后口里的那个“野男人”是七皇子,她想必也不敢当面顶撞皇后。 她知道老皇帝是皇后的痛处,这才故意拿老皇帝来给皇后添堵。 果不其然,皇后听罢,心中怒气翻滚,抬手就毫不犹豫的朝着瑶妃脸上甩了一巴掌。 “啪!” 随着那响亮的巴掌落下,瑶妃头上的发钗也散落在了地上。 她的半张脸瞬间红肿了起来,嘴角也沁出了血丝。 “主子!”碧螺及时扶住险些倒在地上的瑶妃,吓得大气不敢出。 “敢威胁本宫?瑶妃,你胆子可不小!看来,果真是被皇上宠坏了!”皇后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腕,对秋蝉道:“秋蝉,继续替本宫教训一下她!” “让她知道一下,以下犯上的规矩!” “是,娘娘。”秋蝉点头,应了声。 就在秋蝉走向瑶妃的时候,却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道急呼声:“皇后娘娘,手下留情!” 碧螺一听到贾公公的声音,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颗悬着的心也瞬间落了下来。 一边替瑶妃擦着嘴角,她一边语气里藏不住欢喜道:“娘娘,一定是皇上让贾公公来的。” “碧螺。”察觉到皇后看着自己的眼神恨意增加,瑶妃对碧螺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多说话。 皇后瞪了秋蝉一眼,“秋蝉,还愣着做什么,动手!” “皇后娘娘,使不得,使不得啊!”贾公公迈着老腿,三步做两步的小跑着过来了。 上气不接下气,他微微福了福身子,喘着粗气道:“老……老奴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也不让贾公公起身,不满道:“贾公公,瑶妃刚才对本宫无礼。本宫身为六宫之主,难道现在连教训个不懂规矩的妃子都没资格了吗?” 贾公公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很是中肯道:“娘娘,您要教训瑶妃,自然是没问题的。” “不过……不过您贵为皇后,身份高贵,若是真与瑶妃计较起来,岂不是有损身份?”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刚才老奴在来的路上,碰巧遇见了太后宫里的兰嬷嬷,她说太后她老人家请您去寿康宫。” “哦?”皇后有些意外,挑了挑眉,冷声道:“无碍,太后见本宫,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待本宫教训完了瑶妃,自会去见太后。” “皇后娘娘,听桂嬷嬷的意思,好像是要您现在就过去。”贾公公想了想,道:“老奴见兰嬷嬷有些着急,想必是太后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见您。” 皇后深深的望着贾公公,半晌才抬了抬下巴,意味深长道:“贾公公在皇上身边伺候这么多年,还能这般忠心耿耿,当真是难能可贵啊!” “老奴担不得皇后娘娘的夸奖。”贾公公又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伺候好皇上,是老奴的本份。” 冷哼一声,皇后一甩衣袖,“秋蝉,跟本宫去寿康宫!” 说罢,她带着秋蝉转头往寿康宫方向去了。 见皇后和秋蝉离开,贾公公看着瑶妃脸上那五指鲜明的巴掌印,关心道:“瑶妃娘娘,您没事吧?” 尽管瑶妃此时有些狼狈,可她还是得体的微微一笑,“我没事,多谢贾公公刚才为我解围。” 皇后是从明阳宫方向过来的,兰嬷嬷自然没在凤鸾宫里见到皇后。 不过,兰嬷嬷和贾公公撞见了,也就随便聊了两句。 没想到,贾公公还能及时从皇后手里救下她,也算是他脑袋瓜灵活,懂得随机应变。 理了理发髻,瑶妃问道:“贾公公来找我,是皇上那边有什么事情吗?” 贾公公点头,道:“皇上让老奴来转告瑶妃娘娘一声,皇上今晚不去您宫里了。” 瑶妃一怔,有些不解。 她从出了御书房到现在,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怎么皇上就改变主意了呢? 她当然不希望皇上频繁的临幸她,可七皇子刚才还责怪她在老皇帝身上不够“用功”…… 见瑶妃神色疑惑,贾公公只当她是在为不能侍寝而失落。 毕竟宫里每个女人都想爬上龙床,都想着圣宠不衰,而瑶妃也是个普通的女人,她也想长久的掳获老皇帝的心。 笑了笑,贾公公安抚道:“瑶妃娘娘不要多想,皇上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改日会另召娘娘的。” “嗯,我知……”话还未说完,忽然瑶妃胸中一股恶心之意翻滚了起来。 “呕!” 捂着嘴,她弯着腰难受的干呕了起来。 碧螺见状,急忙轻轻拍着瑶妃的后背,“主子,您怎么了?” “呕!”瑶妃干呕了好一会,但因胃里空空,所以也吐不出什么来。 贾公公见多识广,他老眼里闪过一抹幽光,对碧螺道:“你先回瑶妃娘娘回寝宫,咱家这就去派人请太医。” “不,不用!”瑶妃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她立刻下意识道:“贾公公,我没事,不劳你跑一趟了。” “既然这样,那瑶妃保重身体,咱家就先回去了。”见瑶妃对自己点头,贾公公也没多问,便离开了。 “主子……”贾公公走远,碧螺小心的试探道:“要是奴婢没记错的话,您这个月好像……好像没来月事,该不会是……” 尽管碧螺的话只说了一半,可瑶妃却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肿得老高的脸此刻一阵白一阵红,她死死的握着拳头,像是在忍耐着什么,又像是在努力接受着什么让人不敢置信的事实。 双唇嗫嚅,她的表情很是复杂。 “主子!” 碧螺一声尖叫,只见瑶妃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南山脚下,顾瑾璃望着头顶的“清水寺”三个字,又将视线望向那山上的小木屋,鼻间涌出一股酸意来。 她站在寺院门口,一动不动。 上一次踏入清水寺,还是凤瑟离开的那天。 哪怕是后来她避过相府的耳目,小心翼翼的寻机会去凤瑟墓前看一眼,也不曾踏入过清水寺。 时间过得可真快,竟一眨眼过去了四年。 亓灏拴好马后,见顾瑾璃神色黯然,不禁想起了她的身世,于是牵着她的手往里走道:“今日来上香的人不多,咱们来得正好,我带你去见一下净空大师。” 顾瑾璃回忆起了四年前自己带着凤瑟的信交给净空大师的情形,心里有些不安。 顾淮将她接回了相府,净空大师是知道的。 只是,当时她回去后的身份是顾淮养在外面的二小姐,而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是相府嫡女,顾瑾琇…… 她的容貌要比当年长开了些,尽管脸上少了些稚嫩,可到底还是有当年的影子的,也不知道净空大师会不会识出她的身份来。 深吸一口气,她捏了一下自己的脸,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不会那么倒霉的。 而且,净空大师乃出家人,就算是被他认出来了,想必他也不会多嘴的。 这样想着,她脚下的步子也轻松了几分。 走到净空大师住的禅院,迎面而来的小和尚双手合十,对着顾瑾璃和亓灏行了个佛家礼,“小僧慧和,见过宁王爷和顾侧妃。” 顾瑾璃仔细的瞧了瞧小和尚,发现他竟是当年替自己传信给净空大师的小和尚,不由得心里一紧。 亓灏一眼看穿了顾瑾璃的心思,他笑道:“我来之前,已派人知会过净空大师。” “原来是这样啊!”顾瑾璃一听,不着痕迹的继续观察着慧和的神色,见他确实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模样,便也打招呼道:“慧和小师傅好。” 慧和的年纪看着比顾瑾璃差不多,他腼腆的笑了笑,对亓灏道:“宁王爷,师父他不在寺中。” “嗯?”亓灏剑眉微蹙,沉声道:“你师父既早已收到了本王的信,怎的又不在寺里了?” 慧和尴尬的抹了抹脑门,不好意思道:“师父是在半盏茶的时间之前走的,他走的匆忙,什么话都没说。” “罢了,本王不跟他一般见识!”亓灏的语气很是随意,可见他跟净空大师的关系匪浅。 给顾瑾璃指着院中的池子,他有些遗憾道:“要是能早些带你来,兴许你还能见到那朵金莲。” 净空大师的那朵金莲,是给了顾成恩做了解药。 其实,不仅有强身健体的作用,还可以令人百毒不侵。 也就是说,顾成恩虽然没有金刚不坏之身,可是这世间的任何毒物都伤害不了他,这也是足够厉害的了。 当然,从现实角度出发,顾成恩是亓灏的敌人,这也就意味着,亓灏当时为顾成恩指明了解毒方向的同时,给自己埋下了一颗炸药。 但是,他却不后悔。 因为他宁可让顾成恩活着,自己将来费心费力一些,也不想让顾瑾璃对顾成恩心存愧疚。 慧和在一旁听到亓灏的话后,也很是感慨道:“那金莲是师父栽种了多年的宝贝,原本师父是打算留给师叔入药的。” “不过,师父说的对,人命大于天,这金莲能救得了顾侍郎,也算是物尽其用。” 怕慧和提到顾成恩引得顾瑾璃胡思乱想,亓灏转移话题道:“阿顾,既然净空大师不在,那本王带你去其他地方转转吧?” 顾瑾璃眸光微动,再次看向山上露出一角的小木屋。 亓灏知道她在进入相府之前,是生活在山上面的,便直接道:“本王有年数没到山上逛逛了,不如咱们去看看?” “好。”顾瑾璃点头,然后跟着亓灏往出了禅院。 慧和目送着二人离开,良久才回了房间。 寿康宫里,皇后一进去,就听到了太后的唉声叹气。 行礼后,她顺势坐在了一旁,关切道:“太后,您将臣妾这么着急的找来,究竟是所为何事?” 太后揉了揉眉心,神色厌恶道:“清王要回来了。” “太后,清王回京,已经是不能更改的事实,臣妾劝您,还是把心放宽些为好。”皇后抬手给太后倒了杯茶,贴心的捧了过去:“毕竟,凤体为重。” 太后将茶杯端过去后,并没喝,而是老眼复杂的看着皇后,“清王杀了哀家的弟弟,哀家这心里,永远舒坦不了。” 皇后不敢妄自揣测太后的心思,只能装作有口无心道:“太后,清王的性子确实是有些暴戾,可他身上到底是流着皇上的血,也是您的亲孙子,您总不能让他一命偿一命吧!” “哀家的孙子只有灏儿一个人,哀家为何就不能让清王”太后老眼中杀气满满,然而她的后半句话却被从门外进来的兰嬷嬷给打断了。 “太后,宁王妃昨夜自尽了!” “什么?!”太后一听,打翻了手里的杯子。 她痛呼一声,只见手背上已经被烫起了一片水泡。 第170章 没有圆房 “母后!”皇后一边拿着帕子给太后擦着衣服上的茶水,一边转头对兰嬷嬷道:“快去找药膏!” 兰嬷嬷面色一惊,连忙转身去给太后找药膏。 不知是手背上的灼痛,还是听到尹素婉自杀的愤怒,总之太后的老脸上的表情很是扭曲。 兰嬷嬷老腿飞快,几乎是眨眼的功夫便拿着药膏回来了。 她小心翼翼的给太后上药,生怕弄疼了她。 太后咬着牙,问道:“兰嬷嬷,仔细告诉哀家,婉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兰嬷嬷手下的动作轻柔,小声道:“老奴听说,尹太傅和宁王爷在宫门口吵了起来,便偷偷的打探了一下,这才得知原来是因为顾侧妃起的争执。” “至于宁王妃为何想不开,这其中缘由,只怕是宁王爷知道了。”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太傅在收到家奴的报信后,当场气晕过去,现在人已经回了太傅府。” “啪!”另一只未被烫伤的手重重的拍了一下桌案,太后眉宇间燃着浓浓怒气:“灏儿当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他怎能为了顾家的那个女人,伤了与尹太傅多年的情谊!糊涂!” 太后叱咤后宫至今,比谁都明白要想登得帝位,必须要笼络朝中上下权势的道理。 亓灏被她一手带大,也是在她心里唯一一个适合做皇帝的人选。 所以,太后疼爱尹素婉,看重尹家,也是在间接的为亓灏巩固与尹家的联盟关系。 可是,自从顾瑾琇出现后,亓灏整个人都变了。 他对尹素婉始乱终弃,还与尹太傅的关系破裂,最重要的是连自己这个祖母,他都敢顶撞无礼! 这样变化大的亓灏,简直是让人难以接受! 皇后待兰嬷嬷将太后的手包扎好后,柔声安慰道:“太后莫要生气,气大伤身呢!” “兰嬷嬷,把灏儿给哀家喊来!”太后气得胸脯起伏不定,恨不得现在就立马朝着亓灏的脸上打两巴掌才能解气。 “呃……”兰嬷嬷咽了口唾沫,如实道:“宁王爷和顾侧妃已经离宫了。” “混账东西!”太后听罢,果然火气又“噌噌噌”的燃得更旺盛了。 “太后。”皇后轻轻帮太后顺着气,低声道:“这宁王爷也不是个不分轻重的人,想必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亓灏恨毒了皇后,同理,皇后也同样将亓灏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她并没有为亓灏说好话,只不过是不想让太后搀和亓灏与尹太傅的事情罢了。 太后与老皇帝一样,中意的皇位人选是亓灏。 亓灏少了尹太傅,便是少了一只胳膊,如今太后见他们之间生出了隔阂,一定会从中周旋的。 而皇后的后半辈子希望都在八皇子身上,现在好不容易等到亓灏的阵营有了裂缝,她怎能让太后插手? 太后重重的叹了口气,“灏儿要真是个有分寸的,就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唉,真是鬼迷心窍了!” “太后,儿孙自有儿孙福,宁王爷的事情,您就不要操心了。”皇后重新倒了杯茶,递到太后手边,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对了,太后,刚才您话还没说完呢!” “您……打算要让清王怎么着?” 皇后猜到了太后的意思,但却明知故问,因为她要借着太后的手,不费吹灰之力的除掉清王。 丽妃的一对儿女,华琼已经死了,若是清王再死于非命,那么丽妃便彻底垮了。 “嗯,你不说,哀家差点忘了。”太后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清王身上是流着皇室的血没错,可哀家不需要这种没人性的孙子!” “那……您的意思是要将他?”皇后心里一喜,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太后点头,问道:“你觉得,是在他回京的路上设下埋伏好,还是待他回京后再动手?” “呃……”皇后没想到太后会承认的这么干脆,更没想到她会把问题抛给自己。 轻咳两声,她甚是为难道:“臣妾愚昧,如此重大的事情,还请太后自己定夺。” 太后能问她,一来说明极其的信任她。 二来,也可能是拿她当刀子使唤。 万一东窗事发后,太后可以将罪名推到皇后头上去。 清王是老皇帝的儿子,老皇帝失去了清王,绝对会痛心的。 而老皇帝则是太后的儿子,他们母子绝对不能失和。 所以,到最后还是得找她来背黑锅…… 当然,太后是皇后的姑妈,怎么说都是姑侄关系,太后应当不会这般做。 只是皇后平日里疑神疑鬼惯了,谁在她眼里都是存在着潜在的威胁。 哪怕是太后,也不例外。 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她得时刻警惕才行。 太后听罢,并未露出不悦的神色,而是一脸沉思道:“嗯,你说的对,此事确实重大,哀家得好好想想才是。” 皇后笑了笑,没再说话。 南山的小木屋里,顾瑾璃站在院子中央,看着那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眼睛酸涩的厉害。 她上山后才知道,原来自打她走后,这院子便由刚才在清水寺遇见的小和尚慧和打扫。 所以,里面的一切摆设都原封不动,保持着当年的原貌。 那池子里的锦鲤,还在快活的游动着。 母亲种下的槐树,树杆好像粗了一些。 微风吹过,那悬挂在窗户下的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让她有一种回到幼时的错觉。 她甚是在想,如果踏进屋子,是不是母亲还在? 亓灏站在顾瑾璃身边,感受到她身上流露出来的悲伤气息,心里涌出一抹心疼,他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不好问的太多,只能道:“怎么了?” 顾瑾璃憋住泪意,勉强笑道:“没事,风大,沙子迷了眼睛。” 亓灏知道她故作坚强,于是双手捧着她的脸,凑近,“需要本王替你吹一吹吗?” 说罢,他的薄唇作势压了下来。 他这举动太过突然,引得顾瑾璃有些不知所措。 下意识的用手挡住,她讪讪道:“不……不用。” 亓灏眨了眨魅惑的桃花眼,挑眉道:“当真不用?” 不知为何,顾瑾璃现在有了只要亓灏一靠近,她就脸红心跳的毛病。 “不用。”往后退了一步,她别过脸不再去看那张清俊的脸。 亓灏勾了勾唇,无视顾瑾璃的小别扭,牵着她的手,缓步往房间里走,“阿顾,你不是想晚一些回府吗?” “本王觉得这院子很是不错,不如咱们今晚在这里留宿一夜,如何?” 顾瑾璃听罢,不敢置信的看着亓灏,声音里充满惊讶:“你说什么?” “阿顾,你现在还未到七老八十的年纪,耳朵怎就这么不好使了。”亓灏一边把玩着风铃,一边重复道:“今晚不回王府了。” 顾瑾璃怔怔的看着亓灏,“嗯”了声。 与此同时,太傅府中,面色憔悴的尹素婉躺在床上,默默流泪。 她的床前,坐着尹太傅、大夫人,以及尹素汐。 尹太傅从宫门口回太傅府的半路上就醒了过来,他立即派人去宁王府,将尹素婉接了回来。 尹素婉昨晚割腕的事情,如今整个宁王府上下人尽皆知。 她派人传信给尹太傅的目的,就是让尹太傅将她接回太傅府。 从心里讲,亓灏负了她,她是不甘心就这么饶过他的。 而她选择主动离开,则打算以退为进。 她要利用府中的舆论,来为自己博得同情,来毁了亓灏和顾瑾璃的名声。 在尹素汐进房间之前,双儿已经提前将尹素婉起了疑心的事情告知了她,她怕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心思,因此不敢再像往常一样,将话题往亓灏身上引。 她一边给尹素婉擦着眼泪,一边叹气道:“姐姐,大哥的事情还没处理利索,你这又出事了,真是……唉,让父亲和母亲操碎了心!” 由于尹素汐之前对亓灏投怀送抱过,尹素婉的心里已经扎了一根刺。 她转脸,避过尹素汐的手,抽泣道:“妹妹,若不是姐姐的心被王爷给伤透了,何曾会到求死这种地步?” “妹妹不是姐姐,所以姐姐也不奢求妹妹能感同身受。” 尹素汐听出尹素婉这语气里暗藏的责怪之意,她讪讪的抽回了手,“姐姐说的是,是妹妹说话不妥,还请姐姐不要往心里去。” 大夫人一心挂念着尹子恪,她瞅着尹素汐这小心翼翼的模样,便不自觉的骤起眉头道:“婉儿,汐儿说的也没错。” “你大哥现在还在床上躺着,你爹爹每日都去宫里讨公道,你非但不能为你爹爹分忧解难,还……” “够了!”不等大夫人说完,尹太傅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 不悦的瞪了大夫人一眼,他冷声道:“婉儿现在已经够难受了,你就少说点吧!” “恪儿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大夫人冷哼一声,不依不饶道:“老爷,宫里的太医已经束手无策了,您还能上天将天庭的神仙给请下来给恪儿治腿不成?” “别说天上的神仙了,就是那神医逍遥子,您能找到他也行!” 一提到尹子恪,大夫人的心又揪了起来,掩面哭泣道:“老爷,你说说,咱们恪儿的命,为什么就这么苦啊!” “呜呜呜……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 大夫人的哭声越来越大,将尹素婉的都盖了过去,越往后越一发不可收拾。 尹太傅不耐烦的拍了一下桌子,声音微怒道:“我知道你担心恪儿,可你也别忘记了,婉儿也是咱们的孩子!” “她现在在王府里生活得不如意,难道你就不心疼她?” “婉儿她……”大夫人反驳的话差点脱口而出,好在尹素汐及时拽住了大夫人的胳膊,小声道:“母亲,爹爹已经够烦了,不要再吵了。” 说罢,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面色不怎么好看的尹素婉:“而且,姐姐还要休息呢!” 大夫人攥着帕子,咬唇道:“婉儿她是我的孩子,这我没忘记,不用老爷你提醒。” 擦了擦眼泪,她对尹素汐闷声道:“汐儿,跟我去厨房,给婉儿熬点鸡汤补补身子。” 尹素汐点头,跟在大夫人身后刚走出几步,随即又停了下来,对自己的小丫鬟道:“姐姐这样靠着不舒服,你给她背后垫个软枕。” 瞧着尹素汐装模作样,尹素婉心中冷笑。 她被亓灏厌弃,还指不定这个妹妹此时心里是如何的幸灾乐祸呢! 哼,要说当时割腕,自己是对亓灏抱有侥幸的幻想,那么现在她与他是彻底的恩断义绝了。 不过,她不会认输,也不会让顾瑾璃得偿所愿,更不会让尹素汐得逞的! 她得不到的东西,大不了毁了! “是,二小姐。”小丫鬟应了声,急忙抱了个软枕垫在了尹素婉身后,并在走之前贴心的为她提了提被子。 尹素婉多看了这小丫鬟一眼,发现她有些陌生,好像不是以前跟在尹素汐身边的人,不禁问道:“以前我在府中,怎么没见过你?” 尹素汐只当尹素婉随口问的,便道:“桂枝今个身子不舒服,这雀儿是新入府的。” 其实,桂枝并非是身体抱怨,而是死在从小厨房去尹素汐院子的半路上。 得了双儿的警告,尹素汐开始忐忑不安,提心吊胆起来。 她知道真实的尹素婉是一个怎样心狠手辣的女人,所以她绝对不能让尹素婉知道自己不仅对亓灏图谋不轨,还曾让双儿在她的药里下过毒。 而尹素汐的身边,知道秘密最多的人便是桂枝。 所以,怕桂枝将来供出自己,尹素汐便直接快准狠的派人趁着桂枝不注意,一棍子敲在了后脑勺,随即将尸体给沉塘了。 当然,尹素汐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灭口,而且动作这么大还没有引人注目,那实在是得力于大夫人。 大夫人手下的人做事,那必定是滴水不漏的。 雀儿福了福身子,恭敬行礼道:“雀儿见过大小姐。” 尹素婉已经嫁了出去,按理说雀儿应喊她为“宁王妃”,但是她现在这般狼狈的回了太傅府,若再称呼她“王妃”,难免会戳中她的伤心事。 从这一点看来,雀儿是个聪明的丫头。 这样想着,尹素婉还噙着眼泪的眼睛看着雀儿的眼神多了一抹深意。 若是能将雀儿收为己用,做自己的眼线,这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见大夫人已经走到了门口,尹素汐赶紧跟了出去。 眨眼的功夫,这刚才还闹哄哄的屋子里,只剩下了尹太傅和尹素婉。 尹太傅给尹素婉倒了杯茶,望着她的眼神无奈又心疼:“婉儿,太傅府是你的家,你就安心在家里住着。” “至于亓灏的事情,父亲会为你做主。” 他的话,让尹素婉那颗受伤的心倍感安慰。 面色动容,她捧着茶杯的手紧了紧:“父亲……婉儿给您添麻烦了。” 她说这话,是带着七八分真意的。 不管大夫人为何对她态度转变,也不管尹素汐对她如何的虚与委蛇,可平心而论,尹太傅对她却是实打实的好。 “傻丫头。”摸了摸尹素婉的头,尹太傅站起身道:“你好好休息,父亲明日再来看你。” “好。”尹素婉目送着尹太傅离开,忽然发现他的身子有些佝偻,心里暗叹他也老了。 夜色降临,小木屋的院子中,亓灏堆起了火堆,正在给顾瑾璃烤着玉米。 虽然院子常年有人打扫,但是却无人居住,因此并没有什么食物可吃。 不过,慧和小和尚甚是贴心,主动在吃饭的点送来了斋饭。 只是亓灏和顾瑾璃二人吃不惯,于是便多要了几根生玉米。 后来,亓灏突发奇想,便将那玉米给烤着吃。 “怎么样?味道还可以吗?”一边翻动着手里的玉米,亓灏一边问道。 顾瑾璃点头,“嗯,还不错。” 亓灏听罢,语气中藏着一丝得意:“阿顾,本王可是第一次给人烤东西,你要怎么感谢本王?” 顾瑾璃撇嘴,不以为然道:“想当初王爷为了王妃上刀山下火海都可以,现在为了我做这么点小事便要酬谢,当真是区别对待的厉害!” “唔,本王……”被顾瑾璃一句话堵死,亓灏神色不自然道:“阿顾,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 顿了顿,他又深深的看着顾瑾璃道:“你要知道……本王的身心是完完整整的属于你的。” 顾瑾璃用力的咬了一口玉米,含糊不清道:“你的身心还给过婉婉呢!” “婉婉”二字从顾瑾璃的口中说出来,给人一种吃醋的感觉。 不过,亓灏竟觉得她莫名可爱。 轻咳两声,他故作严肃道:“阿顾,本王得给你说一件事情。” 顾瑾璃没有吱声,等待着他的后文。 “其实……本王与婉婉,一直都没有圆房。” “咳咳咳!” 一口玉米粒卡在喉咙里,顾瑾璃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亓灏赶紧给她倒了杯水,然后拍着她后背,问道:“阿顾,你竟这般在意?” 顾瑾璃好不容易才缓过来,抚着胸口直直的看着亓灏:“你没骗我?” 亓灏摇头,将她手里的半截玉米丢到一边,低头用帕子擦着她手上沾上的火灰,缓缓道:“那晚上,本王确实差点碰了婉婉。” “只不过……婉婉她来月事了。” “那这么说来……床单上的血,是经血?”顾瑾璃可没忘记,那日爱月可是在她耳边叨叨了这件事情许久。 当时,她的心里没有亓灏,自然懒得去管亓灏是上了尹素婉的床,还是进了柳夫人、玉夫人的院子。 可人就是这样奇怪,一旦入了心,便会自私的想要占有。 听着顾瑾璃这毫不避讳的话,亓灏也是哭笑不得:“嗯,第二天,可能是桂嬷嬷或者双儿误会了,这才让大家都以为我与她圆房了。” “我之所以没有解释,一来是觉得没有什么必要,二来是怕婉婉会多想。” 顾瑾璃明白,亓灏说的好听是怕尹素婉多想,其实还不是为了保存她的面子? 毕竟,尹素婉可是亓灏的心头至爱,要是不与她同房,府中下人们的舌头恐怕要嚼烂了! 见顾瑾璃不知在想什么出神,亓灏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阿顾,你在吃醋。” 顾瑾璃回神,难得的没有否认,配合道:“嗯,我在吃醋。” 长叹一声,她语气怅然道:“怎么说王妃也算是你第一个爱上的人,我怎能不吃醋呢!” 亓灏看着顾瑾璃的侧颜,只觉得跟记忆中的某处有些熟悉,不禁心中一动,低声道:“阿顾,我当初喜欢婉婉,是有原因的。” “嗯?”顾瑾璃一听,顿时来了兴趣,琉璃般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亓灏,问道:“什么原因?” 亓灏动了动唇,笑而不语。 顾瑾璃见亓灏不说话,翻了个白眼:“卖关子。” 亓灏注意到她翻白眼的小动作,瞬间想到了林笙,不由得皱眉道:“你跟林笙学坏了。” 一提到林笙,顾瑾璃立即两眼一亮,“对了,咱们可以写信给林笙,让她医治尹公子的腿!” 答应老皇帝找林笙给尹子恪医腿和为清王向太后求情的事情,亓灏并未告诉顾瑾璃。 因为,他希望她可以获得自由简单,所以不愿让这些事情来打扰她。 可听她这么一说,似乎她与尹子恪的交情不浅。 冷哼一声,亓灏幽幽道:“你对尹子恪,似乎很是不一样。” 夜风吹过,他的发丝轻拂在顾瑾璃的脸上,痒痒的,就像是他的话一样,让她的心底也有什么东西悄悄的钻了出来。 静静的望着亓灏,她竟渐渐的移不开眼睛了。 月光斜斜的洒下,映得他那平常清冷的脸庞多了一丝柔意。 尽管,他此时脸上的表情很是不爽,可却让顾瑾璃的心突然的一软。 视线落向亓灏身后,当年母亲住的房间,她垂下了眼睛。 以前,她的世界里没有父亲,没有其他人,只有母亲。 而现在,她有了一个自己很爱很爱的人。 若是母亲在天上知道了的话,应该会很欣慰吧? 亓灏本来等着顾瑾璃解释的,可好一会也没听到动静,便斜着眼睛瞟了她几眼。 见她神情哀伤,便猜测她一定是想起了过去的事情,于是只好收敛起脸上的不满,将她拥入怀里,“罢了,本王不与你计较了。” 顾瑾璃的脸贴在亓灏的胸前,听着他这似是宠溺,似是无奈的话,抱紧了他。 第171章 龙生九子 两日后,清王回京了。 由于这次清王回来是为了见华琼最后一面,故而并不适合为他举行什么欢迎宴会。 再者,他当初被罚去驻守边关,乃戴罪之身,太后能让他回来已经不错了。 当然,前日,太后在皇后走后,纠结了良久,最终决定还是待清王回京后动手比较好。 一来,若让清王死在回京的路上,此举太招嫌疑,搞不好还会让有心人诬陷到亓灏身上去。 二来,尽管清王回来不合乎太后的心意,可既然清王已在瓮中,那么从另一方面来说也就方便太后行动了。 毕竟,清王这次好不容易回来,他肯定会想尽办法留下,如此一来,太后要想抓住他的小辫子,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如意算盘打完,太后也就对清王回京一事勉强接受了。 这“接受”的态度,对老皇帝来说,他可以从太后和丽妃的左右为难中暂时解脱了。 对丽妃和清王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因为只要太后肯退一步,那么他们母子二人就有往前冲一万步的机会! 不过,清王回来了,这让宣王和七皇子很是不爽。 怎么说这京中已经够乱了,再加上一个清王,这夺位之争,恐怕又要激烈了! 御书房里,老皇帝端坐在椅子上,四道颜色则齐刷刷的映在面前。 亓灏一身黑衣,宣王一身青衣,七皇子一身灰衣,清王一身绿衣。 四人都是常年不变的装束,只不过清王驻守边关小半年,原本白皙的脸,如今变得黝黑,而且身上的戾气,不减反增。 视线一一从四个儿子身上扫过,老皇帝声音威严道:“小贾,备座!” “是,皇上。”贾公公应了声,然后便对一旁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很快,小太监便将椅子搬了过来。 待四人坐定后,老皇帝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清王身上,深深的看着他,抿唇道:“瘦了。” 清王微垂的眼睫下有淡淡的黑影,颧骨也有些高耸突兀,衬得整张面庞更加充满阴郁。 他抬眸,敛去眼底的幽暗之色,低声道:“劳烦父皇关心,儿臣在边关一切都好。” 虽然老皇帝只说了两个字,可清王这回答却让老皇帝心里一软:“回来就好。” 这意思,尽管模棱两可,可到底是表达了对清王的关心。 轻咳两声,七皇子打断了老皇帝和清王这“温馨”的“父子情深”,沉不住气道:“父皇,既然亓……三哥回来了,那华琼是不是也该下葬了?” “虽说这几天天凉了些,可毕竟人还是要入土为安的。” 老皇帝听罢,皱起了眉头,不悦的看着七皇子:“老七,司天监已经算过日子了,华琼后日下葬。” 七皇子虽说头脑比不得在座的几位,但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有几分的,他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些心急了,便讪讪一笑,也不敢再乱说话。 宣王心中冷笑,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道:“七弟,你这么着急让父皇将华琼下葬,莫非是不愿三弟多在京中留几天?” 他这话很是高明,一来将七皇子扯了进来,二来点明了一旦华琼下葬,清王就没有理由再留京的事实。 七皇子没料到宣王会如此毫不留情的拆台,他忍住怒意,不冷不热道:“二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三哥能回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可能不愿意?” 宣王勾了勾唇,幽幽道:“呵呵,三哥回来,是为了华琼。难道……对于华琼一事,你很高兴?” 不得不说,宣王这挑拨离间,煽风点火的本事很厉害。 果真,七皇子“噌”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他一时忘记了老皇帝的存在,恼怒道:“亓泽!” “啪!”老皇帝重重拍了一下桌案,对七皇子厉色道:“给朕坐下!” 七皇子忿忿的瞪了宣王一眼,不甘心的坐了下来。 亓灏一直未说话,而是端着茶杯,悠闲自在的品着茶。 不过,这却并不代表他真的能置身事外。 “四哥,你说,三哥离京这么久,咱们兄弟这么长时间没见面,这难道不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吗?”七皇子突然把矛头指向了亓灏,这下算是败光了他最近在老皇帝心里好不容易累积起来的好感。 “嗯?”亓灏端着茶杯的手一顿,不解的看着七皇子,很是茫然道:“老七,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七皇子刚打算再重复一遍,随即他忽然觉得亓灏这是故意的,因此攥着拳头,气哼哼道:“没事。” 清王阴鹫的眸子瞟了一眼七皇子,空气里顿时弥漫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七皇子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底气不足道:“三哥,我真没别的意思,你可别多想。” 宣王撇撇嘴,抬眼的时候与对面的亓灏视线撞上了。 二人眼里神色相似,大概都是嘲讽之意。 以前的七皇子,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既怂,又没脑子,要不然皇后也不会那般果断的舍弃了他。 而现在的七皇子,在之前陈泽轩的一番点化后,终于有了点改变,他懂得讨老皇帝欢心了,还懂得小范围的结交大臣了。 尽管他拉拢的都是朝中最底层的小官小吏,可这也说明了他开始争权夺利了。 只是,从刚才七皇子禁不住宣王的挑拨看来,还是道行太浅,难成气候。 所以,他在皇位争夺战中,注定走不了多远。 兴许,就是个陪练。 再说清王,他与七皇子不同。 他手中的兵权,是除了亓灏之外最多的,而且他也曾征战过沙场,立过大大小小的军功,故而两人简直是云泥之别。 但是,清王嗜杀成性,性子阴郁怪癖,让人难以捉摸,这一点很是不讨喜。 冷飕飕的目光在七皇子身上停留片刻,清王对老皇帝道:“父皇,儿臣想去看看华琼。” 他马不停蹄的回来后便直接来了御书房,别说华琼,就连丽妃他也没见。 而现在却开了口,明面上说要见华琼,其实是要去丽妃宫里。 老皇帝也知道丽妃思念清王快到了崩溃的地步,便摆摆手,“你母妃想你想的紧,你是该去看望你母妃了,去吧。” 清王起身,行了个礼,便大步出了御书房。 见清王出了门口,七皇子不自觉的舒了口气。 随即,他挺直了腰板,又恢复了几丝神气。 宣王有意笑话他,不紧不慢道:“七弟,我本以为你最近长进了。现在看来……呵呵!” “二哥,你刚才在三哥面前断章取义,究竟是何居心?”七皇子咬着牙,攥紧的手指发出“咯吱咯吱”的骨节声。 “行了!”老皇帝不耐烦的又拍了一下桌子,沉声道:“待华琼后日下葬后,再不久便是秋猎了。” “老三刚回京,需多陪陪丽妃。秋猎的事情,暂且交给你们三人。” “这次各位大臣们会带着家眷一同前去,人员众多,你们务必要安排妥当。” “是。”亓灏三人齐齐应了一声,见老皇帝面露倦色,便都知趣的退了出去。 出了御书房后,只几句话的功夫,便早已不见了清王的踪影。 亓灏刚走了几步,便听得宣王在身后喊道:“四弟,你留步。” 刚才在御书房的时候,亓灏就没心思搀和在宣王和七皇子的明枪暗箭里,现在更不屑与他们多说一句废话。 他一心想着回王府,故而身子只停了一下,便头也不回的继续抬脚下着台阶。 “二哥。”七皇子阴阳怪气的叫了宣王一声,看着他铁青的脸,冷笑道:“你和我,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 “你真是把自己当根葱了,你看看,亓灏他何时将你放在眼里过?” “滚!”宣王脸色难看的厉害,他推了一下极其碍眼的七皇子后,甩着衣袖离开。 七皇子身子歪了歪,但很快站稳脚。 他拿出帕子来,擦了擦刚才被宣王碰过的衣襟,表情很是嫌弃。 擦过衣襟后,他将帕子狠狠的丢在地上,使劲的踩了两脚才走人。 前个晚上,亓灏与顾瑾璃在南山的小木屋里住了一晚上。 由于他们二人难得有个独处的机会,所以杜江等暗卫也并未跟着他们。 直到第二天中午,他们二人回到王府后,才发现原来尹素婉被尹太傅接了回去。 玉夫人已死,除却府中一个形同虚设的隐形人柳夫人之外,府中暂时只剩下了亓灏与顾瑾璃。 没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再来打扰他们,如此甚好,勉强也算是二人世界了。 所以,亓灏出宫门的时候心情很是愉快。 如意宫里,卧床几日的丽妃此刻头发凌乱,面容憔悴,一听到欢儿禀报清王来了,她顾不得披上外衫,直接穿着一件中衣就要下床:“本宫的浈儿回来了?!” 欢儿急忙拉住丽妃,低呼道:“主子,地上凉,您小心着凉!” 清王在门口就听到了里面的动静,他脚下生风,一个箭步冲到了丽妃跟前,代替了欢儿扶住了丽妃。 如鹰隼一般阴厉的眸子此刻涌动着泪光,他看着半年不见的丽妃,声音发紧的喊了句“母妃”。 丽妃颤抖着手,抚在清王的脸上,哽咽道:“浈儿……本宫的浈儿……” 在清王的印象里,丽妃永远都是雍容华贵,光鲜亮丽的,可现在的她,却似乎老了多。 看来,这次华琼的死对丽妃的打击很大。 “浈儿……呜呜呜……”丽妃见到了清王,就像是见到了希望,她恨不得将一腔愤恨都一下子倾诉出来,“华琼死的冤啊!呜呜……她一定是被人给害死的!” “尹子恪,尹家,亓灏……还有很多人,他们都脱不了干系!” “浈儿,你一定要为你妹妹讨回公道!” 华琼是什么性子,丽妃与清王再是清楚不过的了。 她平时里嚣张跋扈惯了,只有她欺负旁人的份,何时受过委屈? 况且,丁点疼痛都受不了的人,又怎可能拿着刀往自己身上捅一刀呢? 将丽妃拥在怀里,清王压抑着胸中恨意,一字一句道:“母妃,你放心,不管是谁杀了华琼,我都不会放过他的!” 顿了顿,他望着丽妃黑发中夹杂着的两根白发,发誓道:“还有那些伤害过母妃,为难过母妃的人,我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的确,最近丽妃在后宫里的日子确实不好过。 要不然,也不会苍老的这般明显。 “浈儿……”丽妃擦了擦眼泪,握着清王的手坐了下来,“我听说,皇上打算后日将华琼下葬。” “母妃想了个法子,兴许可以重新让你留在京中。” “母妃请说。”清王虽然也在想法子留京,但这一路奔波回来太过劳累,所以暂时心里还没做好打算。 一听丽妃有办法,他面上不禁一喜。 “轩世子和玉淑郡主进京有一段日子了,母妃想让你尽快娶了玉淑。”丽妃见清王露出惊讶之色,便解释道:“玉淑是南阳郡主,你若娶了她,那便是南阳的郡马。” “一来,可以得到南阳的助力;二来,既身为南阳的郡马,那么看在这郡马的身份上,太后应当也不好再追究你之前的事情了。” 俗话说,龙生九子,各个不同。 同样,老皇帝的这几个儿子,性情也都不一样。 清王与其他几个弟兄相比,怪异的厉害。 在他的世界里,除了皇位,大概只有杀戮才能引起他的兴趣,才能获得一种奇特的让人难以理解的满足感。 他不好女色,从小大到,身边无一个女侍。 女人于他而言,就跟一块木桩子,或者一条狗差不多,不值得他多去看一眼。 当然,母亲丽妃和妹妹华琼除外。 听到丽妃说要自己娶华琼,清王为难道:“这……” “母妃,你知道,我不喜欢女人的。” “浈儿,玉淑性子软,也好操控,你若能娶了她,绝对是有利无害。”丽妃抿了一口茶,找回来几分该有的气势道:“母妃会再去找你父皇,让他给你把时间宽限到华琼的头七,这样一来,你接近玉淑的时间就多了,机会也大一些。” 清王听罢,眉宇间神色挣扎。 “浈儿?”丽妃见清王沉默不语,又苦口婆心道:“母妃知道你无心于女人,可是母亲也是为了你好啊!” “玉淑好拿捏,你现在只需下点功夫把她娶到手,至于往后……” “母妃,我娶她。”清王重重的叹了口气,算是答应了。 “好!”丽妃一听,眉开眼笑道:“时间不多了,你得抓紧时间。” “宣王那个小畜生最近也在暗地里使劲呢,不过我相信我儿子一定可以的!” 儿子都是自家的好,这没毛病。 只是,清王和丽妃似乎太过自信,以至于自负到没有认清现实。 现实是,玉淑不是清王想娶就能娶的,而丽妃和清王俨然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这要是让竞争对手宣王知道了,估计又要嘲笑他们母子自不量力了。 丽妃拍了拍清王的手,温和道:“你这一路回来也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 “那华琼她……”清王欲言又止,但丽妃明白他想说什么。 深吸一口气,丽妃暗咬银牙,“不用去看华琼,人都已经死了,再伤心也无济于事。” “再过两日,华琼便不能见天日了,我们不要打扰她。” “是。”清王一怔,随即行礼离开。 宁王府里,顾瑾璃带着爱月和荷香两个人站在池子旁边喂鱼。 还未等顾瑾璃手里的鱼食撒下来,只见一条红色冒出了头,嘴里吐着泡泡,仿佛在欢迎似的。 爱月眼睛一亮,拍着手,兴奋道:“小……主子,你快看!” 顾瑾璃唇角弯起,点头道:“我看到了,这锦鲤有灵性。” 一边说着,她一边撒了一把不多不少的鱼食。 鱼食落下,鱼儿们争先恐后的抢了起来。 爱月见着有趣,也分了一把鱼食,逗弄起来。 “哼,看着平日里慈眉善目的,没想到她竟是个狠角色!” “可不是嘛,果真是日久见人心!竟把王妃这么好脾气的人逼到自尽,真是蛇蝎心肠!” “唉,咱们王爷真是瞎了眼!” “嘘,别说了,她看过来了!” …… 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窃窃私语,顾瑾璃与爱月便望了过去,只见两个粉衣小丫鬟正偷偷瞄着她。 视线相撞,小丫鬟赶紧心虚的扭过了头,打算转身离开。 爱月自然知道那两丫头指桑骂槐的是谁,因此不等顾瑾璃开口,她气呼呼的上前道:“你们两个给我站住!” 其中一个胖丫鬟站住了,转身抬着下巴,理直气壮道:“你这么大声音吼什么?” 爱月在王府里混的时间久了,便也懂得了欺软怕硬的道理。 她若不横起来,那就只能被人欺负。 一手掐着腰,她一手指着那胖丫鬟的鼻子,声音提高了几度,“都敢在别人背后嚼舌根了,还害怕我讲话声音大?” 大概是爱月的气场太强,以至于这胖丫鬟愣了一下,半晌才反驳道:“我又没指名道姓的,你要不是做贼心虚,为什么要对号入座?” “有胆子你就指名道姓!没胆子,你就不要畏畏缩缩做这等碎嘴子的事情!”见胖丫鬟气势果真是弱了几分,爱月果真是“变本加厉”起来,继续大声训斥道:“你身为下人,敢在背后诽议主子,简直是大逆不道!” “见到顾侧妃也没有及时行礼,此为不恭不敬!” “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对我说话?”胖丫鬟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爱月。 在她的印象里,爱月一直就是个跟在顾瑾璃身后的小尾巴而已。 长得瘦瘦弱弱的,好像一根手指头就能戳倒似的,根本就是个好欺负的软柿子。 怎么今天,爱月竟敢在自己面前指手画脚起来了? 一旁的瘦丫鬟也发现了爱月的不同,她扯了扯胖丫鬟,小声道:“好了,好了,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各自退一步吧!” “不行!”爱月毫不客气的迸出两个字来,丝毫不退让道:“让她给我家主子道歉!” 荷香第一次见爱月有这般“咄咄逼人”的时候,与顾瑾璃对视一眼后,她刚打算上前劝,却被顾瑾璃给拉住了。 顾瑾璃摇了摇头,示意荷香静观其变。 爱月天性单纯善良,可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道,你不欺负旁人,不代表旁人就会不找你的麻烦。 若是适当的“张狂”能让爱月能够自保,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道歉?”胖丫鬟以前是桂嬷嬷一手带出来的,所以行事作风也算继承了桂嬷嬷。 桂嬷嬷一心要抱尹素婉大腿,故而胖丫鬟受了桂嬷嬷的潜移默化,内心里是捧着尹素婉的。 而一山不容二虎,现在的情势便是如此,有尹素婉没顾瑾璃,有顾瑾璃没尹素婉。 尹素婉是这王府的女主人,顾瑾璃就是个心狠手辣的恶毒女人,就算现在得了亓灏的宠,那也是暂时的。 没多久,尹素婉就会重新回来,然后顾瑾璃就会成为王府里的笑话,甚至会被赶走! 这样想着,胖丫鬟又浑身充满了战斗能量。 “让我道歉?你做梦吧!”她粗鲁的推了爱月一把,随即挑衅的翻了个白眼,便要带瘦丫鬟离开。 “爱月!”荷香急忙扶住爱月,生气的看着胖丫鬟,“你为什……” “啪!” 忽然一个响亮的巴掌声打断了荷香的话,也惊住了在场的众人。 爱月甩了甩手腕,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第一次打人心潮澎湃,总之她涨红着脸,声音微颤道:“这一巴掌,我是教给你为奴为婢的基本规矩!” 胖丫鬟一手捂着脸,就在她还处在震惊之中没缓过来的时候,紧接着,爱月再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起了手。 “啪啪!”连甩胖丫头另一半脸两巴掌,爱月挺起平平的胸脯,“你恼羞成怒的推了我,这两巴掌,是我还给你的!” “你这个贱丫头,我打死你!”胖丫鬟气急,推开已经吓呆了的瘦丫鬟,撸起袖子就要与爱月撕成一团。 爱月这下学聪明了,敏捷一闪,又随手朝着胖丫鬟的小腹用力给了一圈。 胖丫鬟吃痛,“哎哟哎哟”的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 “啪啪啪!” 身侧传来拍掌的声音,几人望去,只见亓灏嘴角噙着笑,幽幽道:“打的好。” 他声音低沉中带着一抹清冷,脸上的笑也不带丝毫温度,这让爱月不禁打了个冷颤。 顾瑾璃眸光微动,看着他走近。 第172章 你个妖孽 亓灏一点点靠近顾瑾璃,眸中的神色也越发的幽暗。 爱月猜不透亓灏刚才那句“打的好”是指爱月打胖丫鬟,还是说胖丫鬟反击,总之她心里慌得厉害。 身上对阵胖丫鬟的气势,现在也荡然无存。 她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主动行礼认错道:“王……王爷,奴婢知错。” 胖丫鬟一见爱月这般,她心下有了主意。 “噗通”一声,她立即扑倒在亓灏的脚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嚎道:“王爷,呜呜呜……” “王爷啊,顾侧妃不仅指使刁奴无缘无故的责打奴婢,还在背地里咒骂王妃!” 一边扯着杀猪一样的大嗓门喊着,胖丫鬟一边指着红得跟猪屁股一样的大肥脸,委屈道:“王爷,您看,这就是证据!” “王爷。”爱月见胖丫鬟竟敢倒打一耙,因此一时之间也忘记了害怕,直接义愤填膺道:“她这脸是奴婢打的没错,可那是因为她对主子出言不逊在先,又推了奴婢,奴婢气不过这才动手打了她。” “王爷!您别听这小贱蹄子胡说八道,奴婢一个下人,怎敢对顾侧妃不敬?”胖丫鬟重重的往地上磕了一个头,尖细着声音喊冤道:“王爷,您一定要为奴婢做主啊!” “哦?”亓灏听罢,挑了挑眉,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离开胖丫鬟那只肥猪手,冷声道:“本王没听到顾侧妃骂王妃,却见到你像个泼妇似的要打爱月。” “王爷……”胖丫鬟一愣,竟还没意识到亓灏对顾瑾璃和爱月的维护,仍旧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王爷,顾侧妃和爱月她……” “来人!”亓灏厉喝一声,一脚将这胖丫鬟踢向一旁,“颠倒是非,以下犯上,将她给本王杖毙!” 爱月听罢,一颗心算是彻底的安稳了下来。 “王爷,呜呜……王爷,奴婢知错了!”胖丫鬟没料到亓灏竟一言不合要杖毙自己,瞬间吓得六神无主。 她那两只肥胖的胳膊被侍卫拖着不能动弹,所以只能用两只脚扑腾着以作挣扎。 “把她的嘴堵上!”亓灏嫌吵,嫌弃的摆摆手。 “是,王爷。”侍卫们得令,不知谁将一块汗巾从怀里掏了出来,毫不客气的塞进了胖丫鬟的嘴里。 那汗巾毕竟是男人家的东西,而且又在怀里捂了多日没洗没晒的,故而汗臭味浓郁,熏得胖丫鬟眼泪肆流,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荷香与荷香瞧着胖丫头那欲哭无泪,惊慌失措的样子,对视一眼,偷笑了起来。 有时候,人的同情心和爱心要分对象的,而且要适当才行,不能过于泛滥。 就好比是这胖丫鬟,她若是管住自己的嘴,不胡言乱语,不是非不分的话,也不会落得个被杖毙的下场。 所以,她这种人就是咎由自取的,旁人也不必可怜她! 待胖丫鬟被拖走后,亓灏的视线又轻飘飘的落在了小脸满是幸灾乐祸的爱月身上,意味深长道:“最近,爱月本事大了,竟敢打人了。” “呃……”矛头突然指向了自己,爱月心头一惊,急忙解释道:“王爷,奴婢真的是逼不得已才动手的。” “您根本不知道,刚才那丫头说的话有多难听。” 垂下头,她绞着袖子,闷声道:“奴婢知道,打人是不对,不过奴婢不后悔。” “王爷要是责罚奴婢,奴婢无话可说。” 话落,爱月“咚”的一声跪了下来,大有一副要头一颗,要命一条的无畏气势。 顾瑾璃望着亓灏,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便对扯着她衣角略有不安的荷香摇了摇头。 亓灏背着手,语气听不出喜怒来,沉声道:“你且将那贱婢说的话一字一句的都给本王学一遍,学的真,本王便免了你的责罚。” “是,王爷。”爱月虽然很是不解,但还是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学着胖丫鬟那尖酸刻薄的语气,如实道:“那贱婢说,我家主子看着平日里慈眉善目的,没想到竟是个狠角色。” “日久见人心,把王妃这么好脾气的人……” 爱月强调拿捏得当,但却被顾瑾璃皱着眉打断了:“爱月。” 旁人诽议她什么,她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她也没有说人坏话的习惯,尽管爱月说的都是事实,可她也不愿在亓灏面前谈论这些是非。 对爱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学下去了。 刚才胖丫鬟就诬陷顾瑾璃在背后咒骂尹素婉,现在又听爱月口中提到也提到了她,亓灏对爱月语气清冷道:“继续。” “嗯……她还说,王妃这么好脾气的人自尽,都是我家主子逼的。”爱月意识到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也不敢再学那胖丫鬟的强调了,直接闭着眼睛,语速极快道:“我家主子是蛇蝎心肠,王爷您是眼瞎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爱月几乎是一口气说完的,尤其到了最后,真是快到像是烫了嘴皮子,含糊不清的一语带过了。 亓灏眯了眯眼睛,眉宇间隐约浮现着丝丝怒气,但他并未发作。 爱月眨巴着杏眼,忐忑的看着亓灏,生怕他一个不高兴真会责罚自己。 当然,她刚才那视死如归的豪迈气概也不过是硬撑出来的罢了。 这要是真挨了板子,很疼的! “知道反抗了,是件好事,好歹以后能保护你家主子了。”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亓灏缓缓道:“起来吧。” “奴婢多谢王爷!”爱月一听,高兴的站了起来。 亓灏大手一挥,对侍卫道:“传令下去,任何人再传播是非,黑白不分,本王一律严惩不贷!” “是,王爷。”侍卫拱手,一溜烟下去传达命令去了。 忽然转头,亓灏紧接着又冷不丁冒出来一句:“你俩,走远些。” “啊?”爱月疑惑的看看荷香,又指指自己,“我们?” 亓灏“嗯”了声,神色不容置疑。 “哦哦。”爱月听令,马上拉着荷香小跑出去好十几不远。 两个小丫鬟以为亓灏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或者是私密话要与顾瑾璃说,于是自觉地背过了身去。 谁知,亓灏二话不说,只是牵着顾瑾璃的手往芙蕖院走去。 顾瑾璃感受着亓灏厚实温暖的大手,心中很是踏实。 她知道,从一开始,亓灏就没有要责罚爱月的念头。 他的那句“打的好”,兴许爱月和自作自受的胖丫鬟最初没揣摩透,但她却能一下子明白亓灏的意思。 可能,这就是不由自主的信任和默契吧。 待亓灏和顾瑾璃走出去好远,爱月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偷偷摸摸的斜着眼睛瞄了几眼,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那两个人已经不见了。 拽了一下荷香的胳膊,两个丫头加快了脚步赶了上去。 与此同时,秋菊院里,柳夫人一边吹着手里的热茶,一边听着雪琴说着院子外面发生的事情:“据说,那婢女被打得身上没一块好地方呢。” 柳夫人抿了一口茶,冷笑道:“王爷对顾瑾琇的心思早就藏不住了,一哭二闹三上吊这等蠢事也只有尹素婉这个蠢女人才能做出来。” “她跟在王爷身边的时间不短了,应当是最了解王爷性子的人,反而却用了王爷最讨厌的方式来挽留他,真是错大发了。” 雪琴眼珠子转了转,问道:“主子,那王妃不会就这么甘心算了吧?她还会回来的吧?” 柳夫人点头,幽幽道:“当然会回来,她守了那么多年的男人,怎可能甘心让旁人接手?” “主子……”雪琴瞧着柳夫人那讽刺的神色,犹豫了片刻,小声问道:“您对王爷……当真是死心了么?” “嗯?”柳夫人端着茶杯的手一顿,随即顺手将茶杯放下,一把将雪琴捞进怀里,勾着她的下巴,轻笑道:“怎么,吃醋了?” 雪琴面色通红的扭了扭身子,羞涩道:“奴婢哪敢吃王爷的醋。” 柳夫人撩起雪琴散落在胸前的头发,然后吻了吻她的耳垂,压低了声音里藏着一抹不明的情绪:“放心,本夫人不会负了你。” 雪琴嘤咛一声,软在了柳夫人的怀里。 回到芙蕖院后,亓灏接过爱月递来的茶杯,并未先喝,而是给了顾瑾璃,“十六日那天,是秋猎,本王打算带你一起去。” “带我一起?”顾瑾璃见亓灏神色认真,不似开玩笑,便摇头道:“那日各家大臣的女眷们想必也都会去,人多是非多。”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再者,以我现在的身份,似乎不合适。” 亓灏自然明白顾瑾璃的担忧,自己刚与尹太傅撕破了脸,秋猎如此重要的一个场合,要是自己再带着顾瑾璃出现,想必他老人家一定会气得中风不可。 他也知道,她不喜欢人多的场合,其实他又何尝不是? 只是,他就是想要将她带到所有人面前,将他们的感情“公诸于世”。 深深的望着顾瑾璃,亓灏轻声道:“阿顾,是非有本王给你挡着,你是本王的女人,身份也没有什么不妥当。” “在本王眼里,你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所以本王为何要去理会旁人的眼光?” 他目光灼灼,就像是在顾瑾璃心里点燃了一把火,让她觉得温暖,却没有那种被烧灼的不适感。 有点感动,顾瑾璃不忍再拒绝他,点头道:“好。” 他既已经为她做出了很多改变,那她又如何呢拂了他的心意呢? 见顾瑾璃答应,亓灏扬唇,舒心一笑:“据说近日有人在猎场见过红狐,我这次为你打只回来,做个披风冬日里穿。” 顾瑾璃除了更加感动之余,有点无语,“我要红狐披风,做什么?再说了,离着冬天还早呢!” “你这般好看,再加上那稀有的红狐披风,必定能夺了这京城上下所有人的风采。”亓灏在不知不觉中,嘴巴也变得越来越甜。 不过他说的是事实,顾瑾璃皮肤白皙,容貌本就倾国倾城,上等之姿,若真加上那披风,可真要把人的眼球都给吸引去了。 当然,亓灏就是要让顾瑾璃成为所有人都羡慕的对象。 毕竟是要将来一同与他俯瞰这万里江山的女人,终归要受人瞩目,所以早晚都一样。 顾瑾璃强压下扬起来的唇角,佯装不悦道:“油嘴滑舌,居心不良。” “噗哧”,一旁的爱月忽然笑了起来。 她刚才还一直在心里为亓灏杖毙胖丫鬟的霸气而鼓掌,眼下又瞅着他说出这么肉麻的话来,不禁觉得莫名有喜感,这好像有点不符合他以往高冷的形象。 不过,这样子的亓灏,倒是比以前有人情味,也不招人讨厌了。 而顾瑾璃,她的性子也不似以往那般清冷,现在这样子就很好。 “笑什么?”亓灏淡淡的瞥了爱月一眼,语气不善。 “没什么,没什么。”爱月咳了几声,连忙往门口退去:“奴婢去厨房准备一下今个中午的饭菜,就不打扰王爷和主子了。” 说罢,她扯着感到莫名其妙的荷香出了房间。 待屋子里只剩下了亓灏和顾瑾璃二人,两人对望一眼,忽然觉得有些尴尬。 “阿顾……”亓灏眸中幽光闪了闪,他伸手要将顾瑾璃拉入怀里,却突然听得门外杜江的声音响起:“王爷。” “进来。”亓灏心头有些不悦,但还是收回了手。 杜江并不知亓灏的心思,因此进来后直接拱手道:“咱们派去悠悠谷的人并未见到林笙姑娘,不过林笙姑娘让人带回来一瓶药膏,说是这药膏尽管并不能让尹公子的腿恢复如初,但也不至于让尹公子的腿肌肉坏死。” 亓灏听罢,并未多想:“将这药膏送去太傅府。” 他因为清楚林笙的性子,所以她不肯来,本就在意料之中,并没有什么失落的。 好在林笙还好心的送了瓶药膏,这一趟也不算是白折腾。 尹太傅虽然对亓灏芥蒂颇深,可这药膏到底是出自悠悠谷,他就是再不愿从亓灏的手里得来,也总不能置尹子恪于不顾。 不过,亓灏给尹太傅这药膏,还真一点求和的意思都没有,他是完全看在尹子恪这个人上,与尹素婉、尹家,也更是丁点关系都没有,故而他也更不奢求尹太傅能念着自己半点好。 “是,王爷。”杜江应了声,刚走几步,又突然顿住,“对了,王爷。” “马上就要秋猎了,咱们需要准备什么吗?” “给阿顾准备一套上好的骑马装,先备着。”亓灏望了顾瑾璃一眼,沉声道:“若是那天阿顾心情好,可以上马溜几圈。” “呃……”顾瑾璃以手扶额,不想再说什么了。 京城里的大家闺秀们都个个娇娇柔柔,规规矩矩的,有几个敢在男人堆里,抛弃了形象骑马的? 而且,她就不是个爱出风头的性子,亓灏又是给她打红狐做披风,又是要她骑马溜圈的,这是想干嘛? 难不成,以后还要她陪着一起征战沙场? “呃……是。”杜江也是愣了一下,随即离开。 “你知道,我不擅长骑马。”顾瑾璃顿时觉得面对亓灏深感无力,她揉了揉眉心,无奈道:“那天人多且混乱,你该不会是想带着我狩猎吧?” 漆黑的桃花眼闪闪发亮,亓灏唇角的笑意渐大:“你如果寸步不想离开本王身边的话,这倒不是不可以。” 他之所以给顾瑾璃准备骑马装,是因为她在王府里待久了,难免会闷得慌,而且最近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的太多了,想让她放松一下,好好发泄出心中的郁气。 当然,她若愿意就骑,不愿就不骑马,一切都得看她的意愿。 “请你出去。”顾瑾璃起身一边往床榻方向走,一边不欲多说的模样:“我累了,要休息会。” 她还未走近床榻,余光便瞥见亓灏也随之过来,脸色一沉,她一甩衣袖。 “嗖嗖嗖”,数枚银针朝着亓灏飞去。 亓灏眸光一闪,灵敏的避了过去。 指间夹着几枚银针,他眯着眼睛,故作深沉道:“阿顾,没想到你竟身藏暗器。” 说是暗器,也不过是绣花针,连毒都没淬,即便是被扎到了,也伤不了人。 顾瑾璃冷哼一声,转身便上了床榻,手一挥,床幔落了下来。 紧接着,她轻飘飘的声音从床幔里面传了出来,“皇宫这么恐怖的地方,我不可能总依靠你来护着我,若是不有点准备,万一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怎么办?” “我要是真在这绣花针上抹了毒,这才叫暗器。” “王爷应当知道,携带暗器进宫,那后果严重的很。” 亓灏本就是故意逗弄她,听得她语气沉沉,似乎是较了真,便笑道:“阿顾思虑周全,聪明绝顶,果真是本王看中的女人。” 听着亓灏的脚步声又近了,顾瑾璃不耐烦道:“出去,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亓灏不明白为何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说翻脸就翻脸了呢? “阿顾,你睡会,本王晚上再过来。”他又不敢再多问,只好讪讪的摸了摸鼻子,知趣的离开了。 听到门“吱呀”一声关上,顾瑾璃轻蹙的眉头舒缓了下来。 亓灏在她面前,好像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话变得多了也就罢了,可那些让人面红心跳的话张口就来,而且还不带重样的,听了真是让人难受的厉害。 亓灏对她越来越好,也越来越黏她,这突然的反差让她无所适从。 兴许,她是个慢性子的人,即便是认清了自己的心,也承认了对亓灏的感情,可要是一下子进展太快,整日里浓情蜜意,如胶似漆的,她还不习惯。 也兴许,她是担心现在甜言蜜语听多了,以后这些话就成为了笑话。 说到底,还是她不够自信,没有安全感。 她脑海中再次浮现亓灏那双魅惑的桃花眼,捂着不安分跳动的胸口,重重的叹了口气,喃喃道:“亓灏,你这个妖孽。” 走出屋子后的亓灏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顾瑾璃的屋子,皱了皱眉,继续抬脚往书房方向走去。 是夜,太傅府的赏萃苑中,尹子恪一身白衣半倚半坐在床上,他面色虽不如当初被从大牢里抬回来时惨无血色,但如玉的脸上还是泛着一种病弱的白,让人看着不由得心里一疼。 大夫人这么多日以来,每日都哭啼不止,现在又捂着帕子哽咽起来:“恪儿……母亲该怎么办才好?” “若能折寿十年,来换你站起来,母亲也是愿意的!” 尹子恪扯了扯唇,安抚道:“母亲这是说的什么傻话,若真要母亲折寿,恪儿才能站起来的话,那恪儿宁愿一辈子躺床上。” 擦了擦大夫人的眼泪,他轻声道:“要不然,恪儿一辈子会良心不安的。” “好在哥哥的命是保住了,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尹素汐站在一旁,吸了吸鼻子,也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母亲,你别哭了,你哭的汐儿心里也难受。” 她说罢,看着尹子恪惋惜道:“哥哥再好好养些日子,就算是今后只能坐轮椅,也好过一直卧床不能下地的好。” 大夫人眼泪汪汪的看着神色淡然的尹子恪,忍不住“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呜呜……我的恪儿,可怜的孩子啊!” 她的儿子如此懂事,可老天却如此残忍,真是不开眼! 想着尹子恪成为了一个废人,大夫人的哭声更大了。 “大夫人。”这个时候,大夫人的贴身嬷嬷进来了。 她将手里的药瓶恭敬的递了上前,欢喜道:“这是宁王爷派人送来的药膏,据说是从悠悠谷的神医那里为大公子求来的。” 将药膏送来的杜江的确说是从悠悠谷求来的,要不然怕尹太傅不收,可却没说那神医是林笙还是逍遥子。 屋内几人一听是从悠悠谷得来的药膏,立即也面上一喜。 大夫人二话不说就将药膏从嬷嬷手里抢了过来,她小心翼翼的捧着药瓶,老泪纵横,声音颤抖道:“老天开眼,恪儿的腿有救了!” 尹素汐眸光微动,她试探性的问嬷嬷:“真的是姐夫……嗯,宁王爷送来的?” 毕竟尹素婉已回了太傅府,所以尹素汐要再叫姐夫,好像不太合适。 尽管尹素婉与亓灏并未和离,可二人分明是情意断了,尹素汐怎么说都是尹素婉的妹妹,明面上得站在尹素婉这边。 不过话说来,既然亓灏与尹家都闹到了这种地步,他怎还会为尹子恪求药呢? 真是奇怪的很,难道说,亓灏此举意味着对尹素婉还余情未了? 如此一想,尹素汐的心上又跟扎了根刺似的,难受的厉害。 “是宁王爷派人送的。”嬷嬷瞧着大夫人那欣喜若狂的模样,犹豫道:“不过……不过那送药来的侍卫也说了,这药只能保证大公子腿不坏死,却医不了其他。” “既然不能彻底医治好恪儿的腿,那还送这药有何用?!”大夫人听罢,泪眼怒瞪,扬手就要将这药膏狠狠往地上摔去。 “母亲!”怎么说都是亓灏送来的,尹素汐自然是不能让大夫人摔的。 她急忙抱住大夫人的手,制止道:“母亲,好歹是神医的药,对大哥的腿总是有利无害的,万一……万一会有奇迹发生呢?” 尹子恪其实已经对自己的腿死心了,但他却不忍看着大夫人为了他整日以泪洗面。 动了动唇,他低声道:“母亲,留下吧。” “汐儿说的对,万一有用呢?” “恪儿……”大夫人动作一顿,回头看着对自己勉强微笑的尹子恪,最终是放下了手。 望着大夫人手里的药瓶,不知道为何,由那晶莹剔透的瓶身,想起了一个不该想的人。 初见她时,南山脚下,她一袭白衣,轻纱遮面,不知何时已成为了他记忆中抹不去的一道身影。 苦涩一笑,他缓缓闭了眼。 那样的女子,注定是他此生永远不敢想,不敢念的人了…… 第173章 华琼下葬 十三日,是华琼下葬的日子。 司天监算过的好日子,这天却下起了瓢泼大雨。 老皇帝想发怒,可却不能。 毕竟,这司天监可是本朝资深的天监,他说是好日子,哪怕是狂风暴雨,也是好日子。 丽妃从早上一睁眼便开始哭,不等宫女为华琼整理遗容,她就哭晕了过去。 道路泥泞,华琼的灵柩被人抬着,尽管侍卫努力抬得四平八稳,可风大得还是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由于天气原因,老皇帝并未亲自将华琼送去皇家陵园,而让清王、宣王等人一并送殡。 本来应该最多一个时辰就该完毕的葬礼,结果生生拖了三个时辰。 丽妃醒来后,红着眼睛望着窗外的大雨,愣是说自己的华琼是冤死的,这雨就是老天为华琼伤心的泪水。 直至申时的时候,大雨才停了下来。 丽妃在躺在床上,哭得死去活来,扯着嗓子哀嚎着要与华琼一同去了算了。 任是她平时嚣张跋扈,可看到那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恐怕再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被她的丧女之痛给感人。 不过,华琼死了这么多日子了,她该伤心的早就伤心完了,今日是三分真,七分假。 她要帮清王留在京城里,必定是要演戏演全才行。 从清王在陵园安顿好华琼到回宫期间,丽妃已经哭晕过去四次了,所以无人不相信,她对华琼的感情有多深。 正因为如此,若是再立刻将清王派遣回边关,就有些不近人情了…… 果真,老皇帝下了旨意,准许清王留京一个月,以此来安抚丽妃的情绪。 丽妃得逞,也就不再浪费眼泪了。 吩咐宫女欢儿准备香汤,她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后,终于安稳的睡了一觉。 与此同时,淑清宫里,曦月以手托腮,坐在窗户前,望着那屋檐下滴落的雨滴发呆。 德妃用余光瞥了曦月几眼,将手里的秋海棠插进了花瓶里,不紧不慢道:“曦月,母妃给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嗯?”曦月听到德妃喊自己,不明所以道:“母妃说过什么?” 德妃轻叹一声,挨着曦月坐了下来,语重心长道:“母妃之前劝过你,不要再将心思放在轩世子身上了,你都忘记了?” “母妃,我刚才没有在想他。”曦月脸一红,声音里带着一丝心虚。 德妃深深的望着曦月,轻声道:“曦月,母妃自然是希望你幸福的。” “可是,你要找一个你中意,并且也中意你的人才行。” “若只是你一厢情愿,那这样的感情又有什么意义呢?” 兴许是丽妃最后一句话戳到了曦月的痛处,她咬着唇,红了眼眶。 德妃没有再多言,只是抬手理了理耳边的碎发。 她知道,有些事情曦月不是不知道,她只是不愿让自己去认清看清,自欺欺人罢了。 “娘娘,宣王爷来了。”宫女紫霞进来了,随即福了福身子,往后退了一步,对走到门口的宣王行礼道:“奴婢见过宣王。” 宣王点点头,迈着优雅的步子踏进了屋子。 “母妃。”他对德妃行礼后,见曦月脸色不太好,关心道:“曦月怎么了?” 曦月憋住眼泪,低头不语。 待宣王坐下后,德妃示意紫霞将门关上:“今个雨这么大,华琼的葬礼还算妥当?” 宣王沉思片刻,缓缓道:“妥当是妥当,不过父皇下旨说让清王留京陪丽妃一月。” 这个消息,德妃刚才已经收到了。 她面色平静,一双素手端起茶杯来,递给清王淡淡道:“丽妃丧女,皇上怜惜她也是应该的。” 顿了顿,她又若有所思道:“不过,太后恐怕又要头痛了。” 太后恨清王恨得牙痒痒,宫中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老皇帝却要清王留京一个月,这不是硬生生的在戳太后的眼珠子吗? 据说,太后在得知清王留京的消息后,勃然大怒。 她老人家寝殿里能砸能摔的东西所剩无几,可见确实是气到了极点。 但老皇帝金口玉言,既然圣旨已下,太后也不好再公然驳了老皇帝的面子,也只好听之任之了。 当然,太后本就下定了决心要除了清王,所以也不过是跟丽妃一样,装模作样而已。 要不然,她反应平平的话,难免会惹人怀疑。 德妃吹了吹自己的茶,抬眸对清王道:“泽儿,这世上的一切事情,都要讲究一个‘度’字。” “最近你与轩世子之间来往频繁,母妃劝你还是保持适当的距离为好。” “你也知道,你父皇最是忌讳拉帮结派,结党营私这种事情,母妃知道你是个知道分寸的孩子,你莫要惹了你父皇多心。” 宣王与德妃为母子,但却从未将自己的野心暴露给德妃,何况德妃话说的又含蓄,所以他也只是简单的一句话而过:“母妃提醒的是,儿臣会注意的。” 曦月听到德妃与宣王提到了轩世子,便悄悄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 “母妃,轩世子乃人中龙凤,要不是最近京中发生的事情太多,想必这次父皇和太后定会为轩世子选个世子妃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绷直着身子的曦月身上,宣王缓缓道:“母妃应该也察觉到曦月对轩世子的心意了,儿臣认为,与其让轩世子娶了旁人,倒不如娶了曦月。” “不知……母妃意下如何?” 曦月猛然抬头,与宣王一样,眼睛直直的瞅着德妃。 德妃没料到宣王会这般直接,她眯了眯眼睛,似乎是要将宣王看透。 宣王大概是第一次接触到德妃如此幽深充满了审视的眼神,因此面色有些不自然道:“母妃,为何这般看儿臣?” 德妃摇头,长叹一声:“泽儿,你长大了。” 宣王不知道德妃要表达什么意思,只能耐心的等着她后面的话。 “你要做什么,母亲知道。”德妃语锋一转,随即又道:“想做什么,母妃都支持你,但是母妃不愿你将曦月拉下水。” “将曦月嫁给轩世子,母妃不同意。” 德妃的话,像是一道闷雷,同时惊了宣王和曦月。 宣王震惊,是因为平日不显山不漏水,看着无欲无求,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德妃,竟然窥探到了他的心思。 曦月算不上吃惊,最多是伤心和疑惑。 她不明白为何德妃这般执着的反对自己嫁给轩世子,难道仅仅因为自己是单恋吗? 眼泪夺眶而出,向来怯弱,毫无主见的曦月,攥紧拳头,做出生平的第一次“反抗”。 她鼓足勇气,提高了声音哽咽道:“母妃,我知道轩世子不喜欢我,可是我相信,只要日子久了,他一定会对我生出感情来的。” “噗通”一声,她跪在德妃面前,泣不成声道:“母妃……曦月真的很喜欢世子。” “除了世子……曦月再也不会喜欢上任何人了。” 德妃无奈,她看着曦月的眼神有些挣扎,似乎在她身上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自己。 那个时候的自己,也是如曦月一般,对那个人一片痴心,非他不嫁。 可是,她的矢志不渝,还是没能抵得住残忍的现实…… 揉了揉曦月的脑袋,德妃狠下心来道:“曦月,你听母妃说。” “依着母妃多年来的看人经验,真实的轩世子绝对不像是他表面上所表现出来的一样。” “他是个做大事的人,并不适合你。” 尽管德妃与陈泽轩接触不多,可她明白既然陈泽轩并未直接拒绝了宣王的示好,那便说明他也有自己的如意算盘。 才高八斗,八面玲珑,这样的男子,不是曦月的好归宿。 而宣王之所以愿意将曦月嫁给陈泽轩,也不过是为了利益上的拉拢。 身为过来人,德妃自己已经深受其害了,她实在是不愿曦月再踏入火坑,成为权势的牺牲品。 “母妃……呜呜……”曦月扑进德妃的怀里,还试图再劝一下德妃,却听得她冷冷的声音不容置疑道:“曦月,你现在还小。” “这辈子还长,没有轩世子,你会遇到其他人。” “找一个爱你的人,不好吗?” “母妃……”曦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模样甚是可怜。 单凭德妃刚才那番话,宣王便知眼前的母妃,似乎也如她口中说的陈泽轩一样,所表现出来的她,也是戴着面具的。 望着德妃,宣王动了动唇,想问什么,但还是忍住了。 自打四日前瑶妃被皇后打了之后,她再未出过嫣然宫一步。 当然,老皇帝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也没有再召见她。 后宫里喜欢多嘴多舌的宫女和太监见状,便在暗地里开始揣测瑶妃这朵花是不是要开始败了。 不过,下人们也不傻,毕竟没有收到明确的消息,他们是不敢对瑶妃有明显的不敬。 临近傍晚,碧螺见瑶妃坐在床上一脸的失神落魄,便进来问道:“主子,快到吃饭的点了,您想吃什么?奴婢去吩咐小厨房给您做。” 瑶妃两眼无神的看了看碧螺,摇头道:“不用准备了,我没什么胃口。” “主子……”碧螺迟疑了会,她大着胆子道:“您是在担心有了皇嗣吗?” 瑶妃身子一颤,半晌才重重的点头。 她的月事向来很准,但这个月却迟了这么多天,再加上这几日经常无缘无故的恶心干呕,她不得不怀疑自己有孕了。 可是,她又不敢让碧螺去太医院里喊太医来为自己诊脉。 因为,她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老皇帝的,还是七皇子的。 私心里,她当然是希望孩子是七皇子的。 怎么说七皇子都是她这辈子最爱的人,能与爱人有一个共同的爱情结晶,这是一件多美好的事情啊! 只是,她心里乱得厉害,一点把握都没有。 碧螺眼珠子一转,立马明白了瑶妃的担忧。 她凑上前压,低了声音道:“主子,您要是真有孕了,这小皇子不管是谁的,于您而言,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好事?”瑶妃烦躁的推开碧螺,语气不善道:“你明知,这孩子他……” 碧螺是瑶妃的贴身宫女,但也是七皇子派在嫣然宫里服侍她的人。 所以,瑶妃与七皇子之间的事情,碧螺从头到尾都知道。 尤其是二人苟且的时间和次数,没人能比碧螺更清楚的了。 “主子。”碧螺打断了瑶妃的话,她给瑶妃分析道:“现在这后宫之中,皇上最宠爱的人是您。” “您宠冠后宫,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情。” “所以,小皇子不是皇上的,又会是谁的?” “就算大多时候是皇上偷偷召您侍寝,可贾公公是知道内情的。若是将来有人质疑,他就可以为您作证。” 瑶妃见碧螺这般信誓旦旦,苦笑道:“你又怎知我腹中的孩子是皇子,而不是小公主?” “哎呀,主子!”碧螺见瑶妃怏怏不乐的表情,有些着急道:“自古便有狸猫换太子的故事,您生下来的,也一定是皇子!” 瑶妃一怔,随即扯了扯唇,瑶妃道:“如果真的有了,我倒希望是位公主。” 孩子生下来,不管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总之都要冠上皇家的名姓。 老皇帝的儿子已经够多了,他们为了皇位争得你死我活,鱼死网破,瑶妃若是再生了个男孩,这便意味着皇位之争中又多了一员。 虽然,这孩子还只是个婴儿,但没有人会允许他活下来的。 亓灏,清王,宣王不会,可能七皇子更是不会。 哪怕,这孩子不是他的“皇弟”,而是他的亲生儿子…… 反之,瑶妃怀的是公主,不管是老皇帝的女儿,还是七皇子的女儿,对皇位之争都不会造成任何的威胁。 她们母女,兴许到最后还能保命…… “皇上驾到!” 忽然,贾公公尖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碧螺和瑶妃二人一惊,心虚的立刻起身到门口迎接。 “臣妾见过皇上。” “奴婢给皇上请安。” 老皇帝眉宇间有些疲倦,但望着瑶妃的神色还是带着温情。 他将瑶妃扶了起来,看着她身上衣服单薄,两只柔若无骨的小手也有些冰凉,一边拥着她往里走,一边关心道:“爱妃,身子不适吗?” 瑶妃低声道:“多谢皇上关心,臣妾身子无碍。” 老皇帝点头:“一场秋雨一场寒,爱妃得多添衣服了。” 贾公公对碧螺使了个眼色,碧螺会意,知道老皇帝今夜要留宿在嫣然宫了。 她纠结的偷偷瞄了一眼瑶妃平坦的小腹,只好道:“主子,奴婢先退下了。” 说罢,她与贾公公退了出去。 冉冉的烛光轻柔的笼罩在瑶妃的脸上,衬得她更是人面桃花。 老皇帝望着她的眸子越发的深沉,揽在她腰间的大手上下摩挲着,“爱妃,朕这几日政事繁忙,冷落了你,你没有生朕的气吧?” “国家朝政要紧,皇上日理万机还能想着臣妾,臣妾心中感动都来不及呢,怎敢生皇上的气?”瑶妃不着痕迹的动了动身子,避开老皇帝贴过来的身子,言不由衷道:“对了,皇上,您今晚过来,怎么不提前让贾公公过来知会一声?臣妾好准备一下。” 瑶妃口中的“准备”,是指老皇帝来的太过突然,有点猝不及防,让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好在,老皇帝和贾公公到了门口的时候,贾公公还禀告了一声,这要是走路没声音,到了她身后再吱声,那她跟碧螺便必死无疑了…… 然而,这“准备”听在老皇帝耳中,却是充满了别样的意思。 瑶妃这几日无心梳妆打扮,发髻松松垮垮的仅仅以两根发钗装饰,脸上也未施粉黛,身上的衣服领口又随意的敞开着,这般模样要比之前精心装扮更加撩人。 老皇帝将她往后一推,突然身子压了下来,目色沉沉道:“爱妃娇艳可人,不用准备便足以让朕心动。” 一边说着,他手上一边解着瑶妃的衣带。 “皇上!”瑶妃心头一跳,下意识的握住了老皇帝的手,神色有些慌张。 从复宠至今,瑶妃一直都是一只柔顺的小绵羊,将老皇帝伺候的舒舒服服,从未有过拒绝他的时候。 可现在,瑶妃竟敢拒绝,老皇帝怎可能高兴? 反扣住瑶妃的手腕,老皇帝冷声道:“瑶妃,几日不见,你竟与朕生分了?” 不得不说,老皇帝老了是老了,可他身上那霸气威严的帝王气场,仍能在无形之中让人心生畏惧。 咽了一口唾沫,瑶妃声音干涩道:“皇……皇上,不是……不是臣妾与您生分了,而是……而是……” 由于老皇帝一进门就问她是否身子不舒服,她刚才给否定了,所以要是再以这个为借口,那就无疑是在打脸了。 情急之下,她一时想不到其他借口,只好硬着头皮道:“今日是华琼公主下葬之日,臣妾……臣妾也是为了皇上好,还望皇上理解。” 果真,老皇帝在听到瑶妃这话后,脸上的神色僵硬了起来。 他自然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可皇家毕竟亲情冷漠。 华琼埋都埋了,老皇帝就算是再伤心,也不能将她从地府里召唤回来。 何况,因为华琼的事情,丽妃和尹太傅日日闹腾,而现在华琼一下葬,这压在他心上的一个包袱也就瞬间甩掉了。 他好不容易能舒坦的喘口气,想到瑶妃这里放松一下,却没想到瑶妃这般不解风情。 见老皇帝的动作没再继续,瑶妃赶紧坐直了身子,趁热打铁道:“皇上,听说丽妃今日哭晕过多次,可见她伤心至极。” “臣妾虽还未为人母,但也能体会到她心里的难过。” “臣妾觉得……您应该去如意宫多陪陪丽妃。” 老皇帝的脸色越来越冷,他抽回手,不悦道:“既然爱妃这般善解人意,那朕现在便去如意宫!” 说罢,他一甩衣袖,站起身就要走人。 瑶妃见老皇帝终于走来,也不管他高兴不高兴,连忙行礼道:“臣妾恭送皇上。” 捕捉到瑶妃眼中一闪而过的喜色,老皇帝捏着瑶妃的下巴,眸光犀利:“爱妃,你这般急着让朕走,莫非有什么事情瞒着朕?” “臣……臣妾没有。”老皇帝那看似洞穿一切的眼神,让丽妃的心七上八下的。 她发抖的身子,也让老皇帝的疑心更重起来。 他幽幽一笑,语气阴冷道:“既然没有,那朕暂且就不去如意宫了!” 话落,他便将瑶妃再次推倒在床榻上,大手毫不留情的将她身上的薄衣撕扯到了地上去。 “皇上!”身上只剩下了一件肚兜,瑶妃只能拼命的抓着老皇帝扯着系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根肚兜带子,摇头道:“皇上,不要!” 之前听宫里的嬷嬷说过,有了身孕的前三个月,是胎儿最不稳的时候,连走路吃饭都要小心,更何况是*? 老皇帝现在怒气冲冲,他要是进入了自己的身体,横冲直撞的,孩子岂不是会……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老皇帝如愿。 当然,虽说还没让太医证实有孕,但瑶妃却不敢抱着侥幸心理。 最重要的是,在她心里,这个孩子是七皇子的。 即便是自欺欺人,她也愿意。 “呜呜……皇上,不要!” 瑶妃娇美的小脸上挂着泪水,老皇帝老眼里的*之色也渐浓。 他对瑶妃从来都是宠爱有加,今晚的他却因心里憋着一团火,实在是想狠狠的发泄出来,故而行事动作也粗暴起来。 瑶妃越是挣扎,这越是能激起他的征服*。 老皇帝一把撩开自己的衣服下摆,随即顶开瑶妃的腿。 就在他打算长驱而入的时候,瑶妃反抗的动作慢了下来。 老皇帝以为她这是屈服了,眉头舒缓了下来。 可接下来,却见瑶妃张了张嘴,头一偏,“呕”的一声。 此时的老皇帝正箭在弦上,他面色一变,离开了瑶妃的身子。 瑶妃解除了禁锢,她趴在床边,低着头难受的吐了起来。 中午吃的东西不多,所以她吐了了一会,胃里没有东西可吐了,后来吐的便是酸水。 老皇帝站在一旁,攥着的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咬着牙,老皇帝一字一句道:“瑶妃,你竟厌恶朕,到了这种地步?” 瑶妃现在正难受的厉害,根本没有心力去与老皇帝解释什么,仍捂着胸口继续吐着。 门外的碧螺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她不顾贾公公的阻拦,推门进去。 老皇帝身上的衣服解了一半,挂着一半,见碧螺没有吩咐就闯了进来,怒色道:“大胆贱婢,你竟……” “噗通”碧螺直挺挺的跪下,一边磕头,一边急声道:“皇上,主子她有喜了!” 老皇帝一怔,有些不敢置信。 第174章 唱个小曲 瑶妃有了身孕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皇宫上下。 就连朝野之上,也都有所耳闻。 老皇帝一把年纪了,竟还能在这个时候让瑶妃有了皇嗣,这真是让人目瞪口呆。 当然,瑶妃肚子里这突如其来的一个地雷,震得清王、宣王、丽妃等人措手不及。 尤其是七皇子,他更是如挨了迎头一棍似的,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老半天才反应过来。 他很想在第一时间奔去嫣然宫找瑶妃问个究竟,可自打太医确诊瑶妃已经怀孕一个月后,老皇帝便像是住在了瑶妃宫里似的,除了上早朝之外,他将很多奏折也带到了瑶妃宫里,所以七皇子根本就没有机会与瑶妃面谈,只能通过碧螺来传信。 从碧螺口中,七皇子终于接受了现实。 这两日,他也没有心思去与陈泽轩亲近,一个人闷在明阳宫里抑郁抓狂。 与充满着阴郁气息的明阳宫相比,嫣然宫里喜气洋洋。 再加上临近中秋,因此老皇帝赏重赏了瑶妃及宫里的下人们。 瑶妃本得老皇帝的宠,如今又身怀皇嗣,这下让后宫里的女人们更加红了眼。 丽妃一怒之下,摔碎了之前老皇帝送她的红玉镯子。 皇后自然也是心里嫉妒的厉害,不过她要比丽妃冷静。 先是派人将丽妃摔镯子的事情透露给老皇帝,惹得老皇帝对丽妃更加厌恶。 然后又去太后宫里走了一趟,表面上说是瑶妃给宫里添了喜,装大度体贴的让太后抬了瑶妃的位分,实则是要借着太后的手除掉瑶妃和她腹中的孩子。 当然,太后之前对瑶妃,其实也算不得有多痛恨,顶多是不待见。 而现在不同了,瑶妃在老皇帝心里的地位,在这后宫里的光芒即将有超过皇后的趋势,所以太后对瑶妃不得不起防备之心。 最重要的是,依着老皇帝现在对瑶妃的重视,谁也不敢保证一旦瑶妃生下来的是皇子,老皇帝会不会一激动直接将储君之位给这个嗷嗷待哺的小皇子。 所以,为了夜长梦多,太后必定会提前动手。 绵里藏针,一石二鸟,这才是皇后为人处事的风格。 宣王心里也很是着急,不过他还算沉得住气的,打算以不变应万变。 清王虽也很在意这突然冒出来的一个“皇弟”,但他这两日正努力将心思往玉淑郡主身上动,毕竟眼下先将玉淑娶到手才是正事。 就算瑶妃怀的是儿子,可这小皇子要平安来到这世上,还得九个月呢,根本不值得现在就费心神。 这京中,真正做到事不关己的人,是亓灏。 不知不觉,尹素婉离开王府七天了。 经过上次胖丫鬟被杖毙一事后,王府上下风气大正,每个人都闭紧了嘴巴,不敢再妄自诽议主子私事。 这七天,对于亓灏和顾瑾璃来说,是难得宁静的一段时光。 不仔细想,还没感觉,一仔细数,简直就是一眨眼的事情。 这些日子里,亓灏没有派人去过尹家,尹家也没有派人来过王府传信。 因此,到了八月十五这日,尹素婉依旧没有回来。 但是,这并不影响府中的热闹气氛。 走廊里挂满了贴花和花灯,亓灏不仅吩咐周管家给每位下人加了俸禄,还破例放了一晚上的假,所以大家脸上都是一片喜色。 月亮挂在天上,皎洁的光芒洒在地面上,倒影出人们的影子来。 王府的大院里,丫鬟和家仆们应亓灏的要求,将所有桌子都搬了出来,上面摆满了水果,瓜子,月饼等吃食。 除了秋菊院的人,府里的下人们都出来了。 大家三五成群自由组合随便坐,围绕在桌子旁,嬉笑玩闹,好不欢快。 爱月和荷香在府中久了,人缘还算凑合,她们两个人忙里忙外的张罗着,也渐渐跟大家打成了一片。 “今个好歹是中秋,要是光这么干坐着嗑瓜子,着实是浪费了大好时间。”爱月见丫鬟和家仆们瓜子嗑得飞快,拿着手里的筷子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我有个建议,不如咱们来玩个游戏吧?” 其他下人们听罢,其中有人好奇问道:“什么游戏?” 爱月见有人问,便提高了声音,问道:“咱们来玩‘击鼓传花’吧?” “击鼓传花?”大家一听,不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脸上都写着不解之色。 “什么叫击鼓传花?” “花倒是有,鼓咱们从哪里去找?” …… 听着大家窃窃私语,爱月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嬉笑道:“大家听我说,击鼓传花就是一人拿花,另有一人背着大家或蒙眼击鼓,鼓响时众人开始依次传花,至鼓停止为止。此时花在谁手中,谁就唱歌、跳舞、说笑话。” “当然了,咱们这没有鼓,可以敲桌子嘛。” 爱月的话一落,大家纷纷觉得有趣:“听着很好玩的样子呢!” “嗯,反正今晚我们闲着也没事,不如就玩这个击鼓传花!” 这时,又有人问道:“如果花在两人手中,这又该怎么办呢?” “击鼓传花”这个游戏,还是爱月之前从茶茶兔的话本里看到的。 她事先也没想过这个问题,因此挠了挠后脑勺,为难道:“这个……” “两人可通过猜拳或其它方式决定负者。”突然,身后传来杜江的声音。 “嗯?”爱月没想到杜江会过来,再瞅着他身旁抱着双臂一副拽得要上天模样的秦峰,她撇嘴道:“杜侍卫和秦侍卫也要跟我们一起玩吗?” “切,谁稀罕和你……”秦峰见爱月这不欢迎的模样,张嘴就要否定,但却被杜江抢先道:“王府里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如果大家不嫌弃我们,我们兄弟二人也想加入。” 杜江和秦峰是亓灏跟前的红人,大家自然巴不得跟他们套近乎,所以一并殷勤道:“不嫌弃,不嫌弃!” 秦峰对爱月挑了挑眉,颇有挑衅的意味。 “爱月。”荷香知道爱月与秦峰不对付,拉着她的袖子,摇了摇头。 爱月不情愿的让出两个位置来,小声嘟囔道:“看我一会不整死他才怪!” 杜江挨着爱月坐了下来,秦峰挨着杜江,他们四个人算坐的最近。 扭头懒得再去看秦峰,爱月从一旁的花丛里摘了一朵花,随即眼珠子一转,“由于大家是第一次玩,那我先做‘击鼓’的人,这花传到谁的手里,谁就给大家唱个小曲儿!” 大家对这游戏不熟悉,听爱月这么说,也没什么意见,一致表示同意。 “好,那我们现在就开始了!”爱月一手拿起筷子,一手装模作样的捂住了眼睛。 就在爱月刚要落下筷子的时候,却又听得秦峰道:“等会!” 爱月紧紧捏着筷子,气鼓鼓的瞪着秦峰道:“喂,你要玩就别捣乱,要不然就别打扰我们玩!” 秦峰耸耸肩,从自己身上掏出一块帕子:“你用帕子把眼睛蒙上,这样才公平,万一你作弊使坏呢?” “呸!”瞧着秦峰的帕子,爱月嫌弃的啐了一口:“谁稀罕你的帕子,恶心死了!” 拿出自己的帕子,爱月一边将帕子蒙住眼睛,一边忿忿道:“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系好后,她将筷子用力往桌上一敲,提高了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火药气:“开始了!” 大家一听,急忙正襟危坐。 “啪啪啪啪”,随着爱月敲击桌子的节奏越来越快,大家也开始紧张起来。 “停!” 那花在大家手里传了一圈后,爱月一声令下,终于停了下来。 一把扯下眼上的帕子,她望着手里捏着花,正要继续往下一个人手里的传的秦峰,得意道:“唱个小曲儿吧,秦侍卫?” 秦峰恨不得将手里的花捏碎,他不服气道:“爱月,你使诈!” 爱月扬了扬手里的帕子,不以为然道:“这么多人都看着呢,我刚才蒙着眼睛,什么都看不到。” 秦峰冷哼一声,“谁知道你蒙眼的时候有没有……” “你这般玩不起,还算不算男人?”爱月翻了个白眼,突然将矛头指向了一直噙着笑不说话的杜江:“杜侍卫,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带他玩,是他根本就玩不起好嘛。” 杜江转头看着爱月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深,但他还是只笑不语。 不得不说,爱月这招激将法很管用。 “谁玩不起了!”秦峰将那朵被蹂躏的掉了好几片花瓣的小花重重往桌子上一拍,站起身道:“不就是唱个小曲嘛,谁不会!” “来来来,秦侍卫要给大家唱小曲了,大家快鼓掌!”爱月一听,眼睛笑成了弯月,带着大家大力鼓掌。 “秦侍卫,来一个!” “来一个,秦侍卫!” 有几个没有眼力劲的下人们也跟着鼓掌起哄,可秦峰又不能冲上去给他们几巴掌,因此憋出内伤的他脸长涨得通红。 “哈哈,秦侍卫还害羞呢!”气氛被爱月带动的高涨,大家彻底的放松下来,所以有大胆的丫鬟开始打趣起秦峰来了。 “秦侍卫,别害羞,咱们大家都是自己人呢!” “对嘛,自己人面前更不用害羞了!” …… 秦峰此时心里像是有一万匹马奔腾而过,他忽然后悔了,后悔没有主见的被杜江三言两语拐了过来。 古人说的没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真是真理。 望着爱月对自己摇头晃脑那看笑话的样子,秦峰大声一喝:“好,那我就给大家唱一个!” “好!”大家见秦峰这般痛快,积极响应。 “风儿啸,马儿叫……”秦峰刚粗声豪气的唱了两句,却被爱月突然敲着筷子大声的打断了。 “不行,不行!”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爱月不满道:“我们要听的是小曲,就是那茶楼里的姑娘,一边弹着琵琶,一边唱《念郎归》的那种!” 其实,茶楼里那种弹琵琶唱歌的姑娘不多,拍着桌子说书的老先生倒是不少。 而那《念郎归》,则是青楼姑娘们最为拿手的小曲儿…… 不过,尽管是青楼小曲儿,却并非什么淫词艳曲,而是表达对远方心上人的思念,所以唱起来缠绵悱恻,柔柔婉婉,极为好听。 当然了,爱月从未进过青楼,之所以听说过这曲子,还是某次不小心听到林笙哼唱才得知。 “你!”秦峰气急,手指着爱月,一时说不出话来。 “好了,爱月。”荷香见秦峰真的有些动怒了,拍了拍她的手,打圆场道:“秦侍卫一个大男人,跟着咱们王爷征战沙场多次,你让他唱小曲儿,不是为难他了吗?” 顿了顿,她抬手给秦峰倒了杯酒,“不如,就罚秦侍卫一杯酒吧?” 既然荷香给了自己台阶下,秦峰也不好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计较下去。 接过酒杯,他仰头一饮而尽。 不过坐下后,看着爱月的眼神恨不得将她给一口活吞下去。 爱月自打那日甩了胖丫鬟巴掌,得了亓灏肯定后,胆子越发的大了,她回瞪了一眼秦峰,一副不怕事大的样子。 杜江和荷香分别坐在二人身边,瞧着他们这针尖对麦芒,无奈的相视一笑。 新一轮的游戏开始,这次做击鼓人的是杜江。 巧的是,敲击筷子声音停下来的时候,花儿传到了爱月手里。 爱月怀疑杜江是故意的,可杜江真的并没有像爱月刚才那般蒙眼睛的时候故意漏了一条缝,他是真的很无辜。 这次,秦峰就像是翻身做主似的,硬是起哄要爱月把那《念郎归》给大家唱了。 爱月倒也没有扭捏推脱,不过在心里又给秦峰记下一笔账。 她清了清嗓子,出口的声音引得坐在屋顶上并肩赏月的亓灏和顾瑾璃也不禁往下望去。 “嘿…待我长发及腰,嘿…归来娶我可好?等你等的忘了笑,旧了头上的金步摇。啊…每一天的煎熬。啊…不想别人知道,默默为你,为你祈祷,相信你是我的骄傲。不怕辜负青春年少,只想随你天涯海角……” 这曲子,大家只知道是从青楼里传出来,却极少有人知道写曲子的人是坊间那有名的茶茶兔。 爱月的嗓子太细,情绪也没有理解到位,故而整体效果上听着还差了一些,但在这群下人中,却属于佼佼者了。 “啪啪啪!” “好,太好听了!” 待爱月一曲唱完,大家不约而同的鼓起了掌,看着爱月的眼神也都或多或少的充满了崇拜,只有秦峰还是撇嘴不屑。 爱月对着秦峰做了个鬼脸,大家嬉笑成一团。 一边把玩着顾瑾璃修长的手,亓灏一边看着下面继续玩闹的下人们,笑道:“阿顾,你有没有觉得,现在的宁王府,才像个家的样子?” 顾瑾璃勾了勾唇,望着今晚玩开了的爱月,轻笑道:“我竟是不知道,爱月还有唱歌这样的天赋。” 亓灏将自己的手与顾瑾璃的手十指紧扣,抬起的桃花眼闪烁着动人的光芒:“爱月是你的丫鬟,她唱歌好听,必定是受了你的耳濡目染。” “今日正值佳节,不知本王是否有幸,能聆听阿顾一曲?” “我?”顾瑾璃一怔,摇头道:“我不太会唱歌。” “阿顾,你莫要谦虚了。”亓灏看着顾瑾璃的眼神暗了暗,沉声道:“别忘记了,你可是有第一才女之名。” 也算不上是在试探顾瑾璃,他只是想看看她对自己到底有多少保留。 顾瑾璃身子一颤,面上的笑容也僵住。 平静的心湖,就像是被人冷不丁的丢了一颗石子一般,此刻变得很是不宁静。 可能,最近舒适惬意的日子让她有点忘乎所以了。 若不是亓灏提醒自己,她竟差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顾瑾琇那“第一才女”的名声,是自己给博来的。 她是真正的第一才女,又怎会连个曲子也不会? 尽管刚才自己是随意推脱,但亓灏看着自己的眼神带着认真,倒不像是在开揶揄她。 她,在亓灏眼中是顾瑾琇。 说不出什么感觉来,顾瑾璃的心情很是复杂。 她想要告诉他真相,可又怕说出真相,一旦亓灏接受不了欺骗,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亓灏将顾瑾璃脸上矛盾的神色收入眼底,他心头升起一抹希冀,“阿顾……” 动了动唇,顾瑾璃敛去眸中的挣扎。 将视线从亓灏脸上移开,她深吸一口气,强笑道:“既然王爷想听,那我便为你唱一曲。” 亓灏知道顾瑾璃心里那扇差点打开的心门又对自己关上了,他扯了扯唇,“看阿顾的样子很是勉强。” “本王……向来不喜欢强人所难。” 的确,无论是她的人,还是心,他都不愿用强硬的手段来得到。 所以,他会等她,等她愿意对他坦诚相待的时候…… 希望,不要太久。 顾瑾璃察觉亓灏的情绪变化,以为他生气了,语气软了几分,小声:“王爷……不高兴了?” 亓灏“嗯”了声,倒也没否认:“是有点不高兴,阿顾要如何?” 他的脸隐在黑夜里,除了那棱角分明的轮廓之外,唯有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分外的明亮。 “呃……”顾瑾璃不自觉的心跳加快起来,半晌,她像是做了一个重大决定似的,在亓灏的脸颊上快速落下一吻。 脸有些发烧,她不敢去看亓灏:“这样可以了吧?” 亓灏脸上终于带了点笑意,“还不够。” 说罢,他捧起顾瑾璃的小脸,距离近得连彼此的眼睫毛都能数得清楚。 深深的看着她,亓灏轻声道:“阿顾,在不对的时候,遇见再对的人,也等于没见。” “遇见你,是本王一生中最大的幸运。” “不管你是顾瑾琇,还是谁,你一定要记住……” “本王既然爱上了你,就永远不会放手。” 话落,他密密麻麻的吻铺天盖地落了下来。 “亓灏……”顾瑾璃攥紧亓灏的衣襟,她沦陷在他温柔的海洋里。 “嘭!”的一声,这时不知是谁家放起了烟花。 五颜六色的烟花,绚丽多彩,成了二人身后最美的点缀。 “哇!好美啊!” “看那边,看那边!” 烟花引得大家都停了下来,开始仰头往天上看去。 “哎哟,那不是王爷和顾侧妃吗?”有眼尖的人终于发现了屋顶上拥吻的二人,不由得吃惊叫了起来。 “是呀,是呀,那是王爷!” 爱月瞪大眼睛,用胳膊推了推荷香,问道:“咱们出来的时候,王爷不是和主子在房间里吗?他们什么时候爬屋顶上去了?” 荷香摇头,望着屋顶上那如神仙眷侣一般的男女,表示不知。 爱月摸着下巴,“嘿嘿”笑道:“咱们王爷也真是的,要做什么回房间里做多好,干嘛跑屋顶上?” “难不成……”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些不该出现的画面,面红耳赤道:“难不成,真跟茶茶兔书里说的,在室外那什么,找刺激?” “啪!”的一下子,爱月的后脑勺不知被谁用力拍了一下。 爱月回头,见是秦峰,气恼道:“你打我做什么?” 秦峰鄙夷道:“你直勾勾的盯着王爷和顾侧妃做什么?” 爱月可不敢将自己的心里话给说出来,她揉了揉脑袋,别过脸去:“不用你管!” “哇,王爷和顾侧妃好恩爱啊!” “当真是男才女貌,好让人羡慕!” 兴许是今晚气氛融洽得过分了,也兴许是盛放在夜空里的烟花美得让人窒息,也可能是亓灏和顾瑾璃拥吻得太投入,以至于感染了站在院子下面的男男女女们。 有几个小丫鬟两眼冒心,捧着双手,一脸向往。 “阿顾。”亓灏感觉到顾瑾璃软在了自己的怀里,他一边享受着她的美好,一边谆谆诱导:“你试着换气。” “亓……亓灏……我不行了。”顾瑾璃被吻得晕乎乎的,连呼吸都困难了,又怎可能发现底下还站着那么多的人,而自己和亓灏却正在被人现场围观。 手无意识的抓着亓灏,却不料抓到了他最敏感的地方。 那物事早就坚硬无比,被顾瑾璃一抓,更是滚烫了起来。 亓灏的喉咙滚了滚,余光瞥见那些扬着脑袋不知累的下人们,他眯了眯眼睛。 抱起顾瑾璃,一个飞身消失在了夜里。 见屋顶上的两个人眨眼般没了人影,爱月一愣,急忙问道:“人呢?” 杜江忍着笑,回道:“回芙蕖院了。” 爱月“哦”了声,捂着嘴偷笑:“干柴烈火,那王爷今晚……” 荷香自然知道爱月的意思,她无语的摇摇头,只希望一旁的杜江什么也没听到。 杜江脸色如常,不过弯起的嘴角证明他不仅听到了,还听懂了。 第175章 遁入空门 “阿顾……” 抱着顾瑾璃回到芙蕖院后,亓灏将她压在了床榻上,眼底的流光四射。 顾瑾璃被吻过的唇红得鲜艳,像是饱满的草莓似的,让人想再次品尝。 她气息有些不稳,脸上也像是染上了一层绯红:“亓……亓灏,你起来。” 本来就脑袋有些昏沉,现在哪里还有力气承受着亓灏身子的重量? “阿顾,今晚府中上下同乐。”亓灏撩起顾瑾璃的衣服,意味深长道:“你我,是不是也该享受一下鱼水之乐?” 顾瑾璃抬手抵在亓灏的胸膛前,努力压下慌乱的心跳,眼神微闪:“明日还要秋猎,你……你回你院子睡。” 她说的含蓄,可亓灏却明白,她这是在责怪自己前几次*太没有节制了。 的确,每次完事后,她的身子都像是散架了似的,腰酸背痛的。 不仅是她要快散架了,就连她的床,都快摇摇欲坠的支撑不住了。 要是真让亓灏今晚得逞了,她不知道明日还有没有力气从床上爬起来,更别说是去秋猎会了…… 当然,她也免不了又要被爱月嘲笑。 想起每次爱月那捂着嘴坏笑的模样,顾瑾璃语气坚决的再次重复道:“回去。” 对于*,她真的一点都不热衷。 当然,这并不是说她这方面冷淡,而是真的越来越承受不了亓灏的热情。 用爱月的话来说,亓灏的热情若是一把火,那这把火绝对会烧得顾瑾璃连灰都不剩! 亓灏火热的手探进了顾瑾璃的衣襟,沉声道:“阿顾,不要担心本王。” 他充满磁性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力量,“本王就是夜战三百次,明日依旧能为你打下那红狐。” “而且,之前那么多次,本王何时让你失望过?” “亓灏!”顾瑾璃身子一颤,下意识捉住了亓灏按在她腰间的手,一双美眸瞪着他:“我拒绝。” 亓灏一把将她的手反扣在头顶,另一只手有意无意的摩挲着,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她通红的脸,薄唇轻启:“反抗无效。” 早在屋顶上的时候,他便忍不住了。 他可以跟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拥吻,却不可能不知羞耻的做爱做的事情。 所以,忍到现在,已经很辛苦了。 虽说身上的衣服还在,可在亓灏那火热的眼神下,顾瑾璃有种身无寸缕的感觉。 尤其是他的手往下探索,她恨不得咬舌自尽算了。 “亓……亓灏……”顾瑾璃不自觉的绷紧身子,羞愤道:“你别这样!” 亓灏低头,灼热的呼吸洒在她白皙的脖子上,“嗯?不要哪样?” 顾瑾璃努力睁大眼睛,她咬着红唇,娇喘道:“不要,不要折磨我……” …… 亓灏大手一挥,熄灭了桌上的烛火。 漆黑的夜里,渐渐传出了雕花大床摇晃的声音,以及女子婉转悦耳的动情声和男子的喘息声…… 秋菊院中,柳夫人站在窗口,雪琴拿着外衫披在她身上,关心道:“主子,这么晚了,您该睡了。” 柳夫人的目光落在某个屋顶上,缓缓道:“今晚,府中可热闹?” 雪琴点头,小声道:“嗯,王爷给下人们放了一晚上的假,大家都聚在院子里玩呢。” “还有……还有王爷和顾侧妃……” 她刚才一直在外面窥探着各院的动静,所以她并不知道亓灏与顾瑾璃在屋顶上坐了有多久,柳夫人就站在窗口吹了多久的冷风。 “他们竟当着大家的面,坐在屋顶上……”后面的话,雪琴并未再说完,因为她顺着柳夫人的视线望了过去,发现柳夫人一直看着的那个屋顶,便是之前亓灏和顾瑾璃坐在上面拥吻的屋顶。 知趣的闭了嘴,她不敢再多言。 “啪”,柳夫人用力的关上了窗户,神色清冷的往床榻方向走去。 雪琴垂下眼睛,小脸有些落寞。 与此同时,太傅府的书房里,尹素婉一身素雅的装扮,休养了几日,尽管面色没有之前那般憔悴了,可看着到底是少了几分生气。 她抿了抿唇,低声道:“父亲,明日秋猎会,我想同您一起去。” “婉儿。”大夫人不等尹太傅开口,不赞同的摇摇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你自尽一事,如今闹得满城风雨,明日各家大臣都带着女眷们前去,人多嘴杂,你还是待在府中避避风头吧。” 尹素婉回太傅府的这些日子,大夫人对她的态度不冷不热,语气里透露出来的那种不耐烦和疏离感,让她心里不舒服的厉害。 她自认为从未做错过什么,所以很是莫名其妙。 不满积累的多了,她也就忍不住反驳道:“母亲,我之所以自尽,还不是被亓灏和顾瑾琇给逼得没有办法了?” “变心的人是他,我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心虚的躲在府里?” 大夫人见尹素婉敢顶嘴,不禁恼怒道:“婉儿,你翅膀硬了,就连母亲说的话也不好使了?” “姐姐,你是没错,可是……”尹素汐见大夫人动怒了,拍了拍她的手,再次充当老好人道:“可是母亲也是为了你好,怕旁人笑话你嘛。” “毕竟姐姐回家这么久了,姐夫连句话也没派人传一声。”叹了口气,她忧心忡忡道:“也不知道是否真如传言那般,姐夫他打算将姐姐休掉了。” “你胡说!” 一声厉喝,吓得尹素汐身子一哆嗦。 犀利的眸子死死盯着不知所措的尹素汐,尹素婉咬牙切齿道:“我是亓灏的宁王妃,他是不可能休掉我的!” “是谁散布的谣言,你告诉我,是谁!” 眼里燃烧的疯狂恨意,代表着尹素婉失控的情绪。 即便是她对亓灏已死心,可也绝不容许任何人践踏她的尊严。 那个宁王妃的位置,哪怕是空有其名,她也绝不会拱手让人! 尹素汐自然是胡说八道的,她红着眼睛,挤出几滴眼泪来,委屈道:“姐姐,我……我……” “呜呜……”抹着眼泪哽咽,她没了下文。 “婉儿,你凶你妹妹做什么?”大夫人见尹素汐受了委屈,立即袒护道:“汐儿说的也是事实,亓灏要是心里真有你,哪会对你不管不问?” 一边拍着尹素汐的后背,大夫人一边安慰道:“汐儿乖,别哭了啊。” 胸腔里的怒火,烧得尹素婉很想撕烂了尹素汐那虚伪的面孔。 但是,仅剩的一丝理智,还是让她忍住了。 没错,亓灏心里要是还有她丁点位置,也断然不会连句话都不捎回来。 她自然知道,明日去秋猎会,必定少不了风言风语,少不了被人看笑话。 可她若是不去,这不也变相的在告诉旁人,她被亓灏厌弃了吗? 所以,她不仅要去秋猎会,还要打扮得光鲜亮丽。 她要借着秋猎会的机会重回王府,还要亲自告诉那些想看她笑话的人,她尹素婉是不可能这么容易被大败的! 指甲用力抠着掌心,她的嘴唇因恨意而咬出了血。 尹太傅自打那日跟亓灏在宫门口撕破了脸后,最近心情也很是沉重。 这些年来,他以为不管是翁婿关系,还是同盟关系,他和亓灏永远都是绑在一条船上的人。 正是对此深信不疑,他才肯将所有的人力,物力都辅佐到了亓灏身上。 他对亓灏的帮助,真可谓是毫无保留。 但是事实证明,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情是一成不变的,一切皆有意外…… 亓灏没有像之前一样,在二人有了矛盾的时候会主动来府上缓和关系,也没有来将尹素婉接回王府,这便意味着他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情谊彻底结束了。 付出的越多,抽手的时候越是不甘心。 可是,事已至此,他不可能拉下老脸去“求和”。 清王回京,这就意味着皇位争斗战越发的激烈了。 尹家因为亓灏,早就卷入了这场争斗,现在要想置身事外,恐怕是不可能的。 除却亓灏,剩下能让尹家依附的人,只能宣王、清王、七皇子、八皇子中选出。 八皇子年纪太小,要培植他成器,还要数年之久,何况他又伤了腿,因此直接不在考虑的范围内。 顾相自始自终是站队宣王的,而尹家又与顾家势不两立,所以也宣王不可选。 清王现在是戴罪之身,不得太后喜欢,七皇子能力不足,资质平平,要想从他们二人中做出选择,这简直是让尹太傅伤透了脑筋。 听着母女三人又吵吵了起来,尹太傅烦躁的拍着桌子道:“婉儿既然明日想一同去秋猎会,那便一块去!” “吵吵闹闹的,还嫌我烦心的事情不够多吗?” 他带着尹素婉去秋猎会,大概是心里抱着一丝侥幸。 若尹素婉能和亓灏言和,他也就不用再为重新择主而左右为难了。 大不了,对于顾瑾琇得宠一事,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大夫人轻哼一声,搂着尹素汐不再说话。 “多谢父亲。”尹素婉深吸一口气,福了福身子,低声道:“时候不早了,婉儿先回房间了。” 尹太傅摆摆手,心累的不想再多说一句话。 “吱呀”,门被尹素婉关上。 大夫人不满的看着尹太傅,抱怨道:“老爷,瞧瞧,你都把婉儿惯成什么样子了?” “你再瞧瞧汐儿,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倒是看出来了,这孩子还是自己……” “闭嘴!”尹太傅及时打断大夫人的话,脸色阴冷的厉害,他语气警告道:“当着汐儿的面,你胡言乱语什么!” “手心手背都是肉,倘若我日后再听到你说这糊涂话,休怪我不客气!” 大夫人一惊,闷声道:“知道了。” 门外,尹素婉静静的听着里面的对话,紧握的掌心被指甲抠出了血。 余光瞥见远处走过来的小丫鬟,她眸光微动,快步迎了上去。 “奴婢见过大小姐。”小丫鬟不是旁人,正是尹素汐新收的雀儿。 尹素婉幽幽的望她一眼,一边往后院走去,一边语气不容置疑道:“你跟我来。” 雀儿不敢拒绝,只能应了声,跟在了尹素婉身后。 到了后院的一间废弃的屋子里,尹素婉直接开门见山道:“雀儿,我要你替我做件事情。” 雀儿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大小姐要雀儿做什么?” 尹素婉上前几步,压低了声音道:“监视大夫人和二小姐。” “啊?”雀儿一听,低下头有些为难道:“大小姐,您也知道,雀儿只是一个丫鬟,恐怕不能……” 雀儿到尹素汐身边的日子不长,所以她并不知道尹素汐的真实面目。 当然,在她的印象里,尹素汐和尹素婉姐妹情深,她也实在不理解为何尹素婉会要自己监视大夫人和尹素汐。 “雀儿。”尹素婉抬手捏着雀儿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一字一句道:“你可以拒绝我,但是……” “今晚过后,你可就永远看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了。” 她话里的杀意满满,吓得雀儿身后沁出一阵冷汗:“大……大小姐……” “雀儿,我从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手滑向雀儿的脖子,尹素婉用了几分力气,“你最好给我想清楚了。” 雀儿没想过看似柔弱的尹素婉竟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强烈的窒息感,让她一边扑腾着,一边呼吸困难道:“我……我答应您!” 尹素婉并未放开雀儿,冷声道:“你记住,以后大夫人和汐儿的一切大小事情,都要向我一一禀报。” 雀儿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是是,奴婢记住了!” 尹素婉抽回手,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递给雀儿道:“吞了它。” 雀儿看着那乌黑乌黑的药丸,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忐忑不安道:“大……大小姐,这……这是?” “怎么说你都是汐儿身边的人,难保你会将我出卖。”尹素婉逼近一步,突然一把抓住雀儿的头发,将药丸塞入了她的嘴里,“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你把这‘噬心丹’吞了!” “噬心丹?”雀儿蹲下身子,用手指抠着喉咙,想要将那药丸给吐出来:“咳咳……咳咳咳咳咳!” 尹素婉瞧着雀儿眼泪都咳了出来,居高临下的冷笑道:“这噬心丹,一旦入了喉,你就算是咳死,也咳不出来了。” “此毒渗入骨血,要想将毒给逼出来,除非换血换肉。” 腿一软,雀儿“噗通”一声跌倒在地上。 尹素婉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雀儿苍白的脸,缓缓道:“以后每个月的十五月圆之夜,你的身上就像是被万虫啃噬一般疼痛难忍。” “若不及时解毒,那就只能筋脉爆裂而死了。” “砰砰砰砰”雀儿一边重重磕着头,一边哀求道:“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啊!” “要想活命也可以。”尹素婉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服,不紧不慢道:“你只需踏踏实实,忠心耿耿的为我办事,解药我自然是少不了你的。” “奴婢……奴婢什么都听从大小姐的!”雀儿又磕了几个头,彻底认了命。 尹素婉见雀儿头发凌乱,脸上也沾了不少泥土,冷声道:“时候也不早了,你赶紧收拾收拾回去,别让汐儿起疑。” “是是!”雀儿连忙站起身来,用袖子擦了擦脸,慌忙的整理了一下头发。 见尹素婉对自己摆摆手,她这才跑出了屋子。 透过窗户,目送着雀儿跌跌撞撞离开,尹素婉冷笑着摇头:“真是愚蠢的丫头!” 刚才给雀儿塞下去的药丸,根本不是什么毒药,而是她平日里吃的普通药丸。 “噬心丹”这个药名,也不过是她随口胡诌的。 之所以骗雀儿,还不是为了更很多牵制住她? 这世上,连自己的母亲和妹妹都不可靠,连自己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都可以变心,她还能再相信谁? 所以,只要她在每个月的十五日之前将“解药”给雀儿,那么雀儿永远不会“毒发”,也就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是骗她的…… 至于大夫人和尹素汐二人隐瞒的那个“秘密”,她早晚也会查出来! 望向那天空中挂着的那轮圆月,尹素婉自嘲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个中秋佳节,她过的一点都不舒坦。 相反,弃了她的亓灏,想必跟顾瑾璃那个女人过得很是逍遥快活吧? 攥着拳头,她也一甩衣袖抬脚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头顶上冒出来几声乌鸦突兀的阴森叫声,惊得她心头一跳。 抚了抚胸口,她良久才平静下来。 清水寺的禅房里,净空大师盘膝坐在蒲团上,闭目打坐。 蜡烛静静的燃烧着,檀香从香炉里徐徐飘出,屋子里静谧又肃穆。 忽然,一道黑影不知从何处落了下来。 那人一身银白色长袍,一头银发,浑身上下带着仙儿气,竟像是天上的仙君下凡似的。 只不过,他手持长剑,望着净空大师的眼神幽暗清冷。 净空大师并未睁开眼睛,他眉宇间是一片祥和之色,出口的声音也很是温和平静:“师弟,你来了。” 能被净空大师唤作“师弟”的人,普天之下,只有逍遥子一人。 能被林笙唤作“师父”的人,天上地下,也唯逍遥子一个。 逍遥子手腕翻转,挽起一个剑花,长剑直指净空大师的胸口,他幽幽道:“师兄,废话少说,出招。” “师弟。”净空大师睁开眼睛,望着这抵在胸口泛着冷光的长剑,淡淡道:“你身上还有伤,是打不赢我的。” 几十年前,久的已经忘记了具体的时间,年幼的净空大师与逍遥子同时拜天元老人为师。 那时候的净空大师还不是净空大师,师父给他赐名为“和风”。 虽然话不多,笑起来也腼腆,但却总能给人一种温暖踏实的感觉。 那时候的逍遥子还不是现在这满头银发的“仙君”,他被师父和师兄唤做“夕风”,古灵精怪,性子与和风互补。 和风学习的是奇门遁甲之术,夕风学习的是治病救人的医术。 尽管二人所学内容不同,但情意却随着年纪的增长越来越深厚。 后来的后来,当夕风发现自己对和风的感情已经超出了正常的师兄弟感情时,痛苦万分。 他将自己关在炼药房里整整半年,本以为只要见不到和风,他便可以忘记他。 然而,事与愿违,他发现失去了和风的世界,更加的痛苦煎熬。 他骗不了自己的心,当然他的心思也逃不了天元老人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 天元老人苦劝逍遥子无果,一怒之下犯了心疾。 再加上之前闭关时气血倒流,伤了身子,故而最终撒手人寰。 将天元老人埋葬后,和风自此消失,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似的,夕风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 后来的后来,说不清是多少年,江湖上出了一个能“起死人而肉白骨”的逍遥子,清水寺里也多了一位高僧净空大师。 二人再见的时候,早已不是当年的翩翩少年。 逍遥子没料到和风为了躲着自己,竟会遁入空门,选择一辈子与青灯古佛相伴。 净空大师也不曾想到,得知自己失踪的那一夜,夕风一夜之间,急白了头发…… 弹指一挥间,岁月太匆匆。 模样变了,身份变了,名字变了,可夕风对和风的情意却丝毫没变。 他无畏这世俗的眼光,只想对得起自己的心。 所以,他单方面的与净空大师定了一个约定。 那就是每年的八月十五,绝情崖上二人比武。 若是逍遥子赢了,那么净空大师便接受了他的心意。 若净空大师赢了,那么逍遥子不得再打扰净空大师清修。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逍遥子却没能赢得净空大师一次…… 净空大师那双睿智的老眼,充满了看破一切的淡然和洗尽铅华后的平和,没有丁点波澜,可逍遥子却是恨透了这样目空一切的眼神。 握紧剑柄,他声音又冷了几分:“出招!” 净空大师叹了口气,抬手拂开逍遥子的剑,掌风一挥,他轻身从窗户飞了出去。 逍遥子见状,也紧紧追了出去。 第176章 执迷不悟 净空大师脚下生风,逍遥子跟在后面紧追不舍。 二人眨眼的功夫飞出了清水寺,分别立在柳树柔软的枝头上,可见轻功之厉害。 夜风吹去逍遥子那满头银发,更增添了几分飘飘欲仙之感。 净空大师背着双手,神色复杂的望着逍遥子,无奈道:“师弟,你还是跟年轻的时候一样,沉不住气。” “师兄,少废话!”逍遥子一甩衣袖,随即身子飞向了净空大师。 净空大师身形一闪,只守不攻。 逍遥子见状,剑气更加凌冽起来:“出招!” 以前,每次决斗的时候,净空大师还会与逍遥子对抗,但这次十几招下来,他愣是没有出手。 二人一边打,一边往绝情崖顶上飞去。 之所以选择绝情崖,则是因为这是当年二人立下约定的地点。 崖上冷风阵阵,逍遥子的招式越发的不客气起来,逼得净空大师不得不出手。 半个时辰之后,净空大师见逍遥子面色微白,想着他必定是身上的伤口裂开了,于是使了个虚招“幻影神踪”。 这“幻影神踪”一出,逍遥子眼前便出现了无数个净空大师,而其中只有一个是真的,其他都是幻影。 就在逍遥子分神的功夫,净空大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凌空而起,越过逍遥子的背后,快速点住了他的穴道。 逍遥子从未料到净空大师竟会使虚招,故而怒瞪着他:“师兄,你使诈!” 江湖上的人,一提到逍遥子的名声,那必定是令人膜拜敬重的一代神医。 他德高望重,医术精湛,而且神龙见首不见尾,又充满了神秘感,就像是活在传说里的人物一样。 可只有净空大师知道,无论逍遥子在江湖上的名声有多响,世人将他传得有多神乎,逍遥子在自己面前,永远都是那个痴心不悔的小师弟。 他追着自己,缠着自己,喜怒哀乐完全毫无隐藏的暴露在自己面前。 这么多年,始终如一。 净空大师的视线落在逍遥子那沁出血的胸口上,低声道:“都是做人家师父的人了,你……” 他欲言又止,抬手覆在逍遥子的伤口上,为他输送着内力。 逍遥子是神医,而这伤口则是七日前被人偷袭所伤。 那人一袭黑衣,戴着面具,虽看不清面容,但却招式毒辣,招招致命。 可是逍遥子却不能将玄机门暴露,只能硬撑着,用尽全力与黑衣人打斗。 好在净空大师收到了玄机门送去的消息及时赶到,否则逍遥子再与黑衣人纠缠下去,恐怕身上的伤就不止一处了…… 由于净空大师的出现,黑衣人讨不了半分便宜,最后只能不甘心的逃走。 从黑衣人的招式来看,那武功不像是京城中人。 逍遥子派人去查过,可却一无所获。 那胸口上的一掌,再偏几分,可能就要伤到心脉了,不过对逍遥子来说这不算什么大伤。 可是,最近林笙的病越发的严重了,逍遥子为了找出治疗林笙的药方来,废寝忘食,哪里有心思去管自己的伤? 当然,在他心里,任何事情,都没有今日的约定来得重要。 所以,在安顿好林笙后,带着未好的伤,他仍去了清水寺赴约。 感受着一股股温暖的内力输入到体内,逍遥子深深的看着净空大师覆在自己胸口的手,苦笑道:“我还是输了。” 净空大师动作一顿,待逍遥子的伤口不再沁血,他收回了手,也解开了逍遥子的穴道。 抬头,看着头顶的月亮,他忽然感慨道:“师弟,你看今晚的月亮。” 逍遥子顺着净空大师的目光望去,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花好月圆人长久,这是世人所希望的。”净空大师神色平静,缓缓道:“但是,花会败,月会亏,人会散,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人之所以痛苦,在于太过执着。” “倘若你学着放开,可能会快乐一些。” “师兄之前说过,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逍遥子怎会不知道净空大师话里的意思,他转头看着净空大师那岁月留下了痕迹的侧颜,一字一句道:“师兄,我的心已经动了,你要我如何放手?” 净空大师动了动唇,半晌才道:“执迷不悟。” 逍遥子垂眸,没有说话,二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 两人的身形都是修长清瘦,尽管一人僧衣,一人银发,可并肩站在一起,却未有任何不协调的感觉。 “笙儿……怎么样了?”净空大师迟疑了会,率先打破了尴尬。 逍遥子攥着拳头,声音听上去带着几分无助和自责:“枉我徒有一个神医的名声,竟连自己的徒弟都救不了!” 他与林笙的师徒缘分,说来有些奇妙。 世人只知道悠悠谷,可极少有人知道它的真正地理位置在何处。 即便是找到了入口处,若没有点真本事,也是进不去的。 而十几年前,逍遥子刚采完药回去,便听到石碑后面传来一阵阵响动声。 他先是一怔,随即绕到了石碑后面,这才发现原来是个襁褓中的婴儿。 一张小脸粉粉嫩嫩,琉璃般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让人心里不由得一软。 而且,这孩子始终在笑,一点也不怕人似的,这倒是稀奇。 望了一下四周,逍遥子并未发现有生人入谷的痕迹。 他虽然不解这孩子是从何而来,可也不忍心将她丢弃。 瞧着这孩子眉宇间透着一股机灵劲,逍遥子便将她留了下来。 至于为何起名为“林笙”,则是因为那日采摘的药草名为“长生草”,可毕竟是一个女孩子,一个“生”字有些男儿气。 再看到药筐里还有两根竹节参,于是便以“笙”为名。 尽管逍遥子师从天元老人的时候,学的是医术,可在天元老人和净空大师的耳濡目染下,他多少还是懂一点的。 女婴命格异常,虽然推算不出她的将来如何,不过她命里缺木,这一点逍遥子还是能看出来的,故而以“林”取了姓氏。 待林笙四五岁的时候,逍遥子便开始教她分辨药材。 后来,随着林笙嗜睡的时间越来越久,逍遥子也不敢再认为是小孩子贪睡了。 经过把脉、针灸后发现,林笙的脑袋里,似乎有一只蛊卵。 随着林笙长大,她会不分场合的随时睡着。 她脑子里的那只蛊卵,如今也已渐渐长成一条蛊虫,并且会继续一点点啃噬着她的大脑,直至某一天林笙会长睡不醒…… 这些年,逍遥子用尽了无数办法,但是都不能将林笙脑子里的那只蛊虫引出来。 所以,他也是用了很久,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不过,却没有告诉林笙真相。 因为逍遥子不愿自己的小徒弟难过,只想她开心快乐的过好每一天。 毕竟,无忧无虑的日子,过一天,便少一天…… 前不久,他游历在外,偶尔得知将金莲配药里,可以将蛊虫引出来,便写了封信给净空大师。 只是,信里他却没有告知要这金莲是给谁入药…… “师弟,你若早些告诉我那金莲是要给笙儿用,那日我……”净空大师语气里也透露着懊悔之情,轻叹一声,他合起手掌,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他不能说早知林笙要用,就不救顾成恩的话。 因为同样是人命,他身为佛门中人,不能偏私,而且这世上也没有“如果”可言。 若真的林笙和顾成恩同时需要救命,想必这样的艰难抉择更让人矛盾煎熬…… 而那朵金莲解了顾成恩的毒,可能这便是天意吧? 净空大师望着逍遥子略显苍老的脸,缓缓道:“师弟,你打算瞒着笙儿多久?” 逍遥子摇头,声音听上去怅然又沉重:“我也不知道,能瞒过一日是一日吧。” 他的银发被风吹起,像是一缕银线缠绕在自己与净空大师之间。 忽然一笑,逍遥子喃喃道:“师兄,我们都老了。” 见逍遥子笑得落寞凄凉,净空大师仿佛看到了几十年前的那个质问自己为何拒绝他的少年。 他点点头,语气里听不出波澜,面上仍是出家人的平和:“是啊,我们都老了。” 逍遥子轻轻抚着刚才净空大师为自己疗伤的胸口,仿佛在回味着他掌心的温度:“师兄……” “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还能追着你打几年?” 唇角笑意苦涩,他幽暗的目光里燃着浅浅的光芒:“师兄,你到底还要多久才能接受我呢?” 净空大师避过逍遥子的视线,转头望向前方一望无际的黑暗,转移了话题:“最近京中局势不稳,你怎么看?” 逍遥子背着手,也看向脚下这无底的深渊:“师兄乃清修之人,不该被这凡尘杂事所打扰。” “当年我们受凤瑟所托,一人替她守着玄机门,一人替她照顾阿璃。”净空大师抿了抿唇,缓缓道:“如今玄机门在你的掌管下越发壮大,阿璃也已有了自己的归宿。” “只是,你应当也知道,阿璃选择了亓灏,便意味着她以后的日子,与凤瑟期望的一世安稳截然相反。” “阿璃是凤瑟的女儿,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负了凤瑟的嘱托。” 逍遥子沉默片刻,皱眉道:“那依着师兄的意思,难不成要告诉阿璃真相?” “不。”净空大师摇头,一脸肃然道:“若是当年凤瑟想要告诉阿璃真相,何苦还要我们瞒着她至今?” “真相对于阿璃来说,只会增加她的痛苦。” “你我要做的,是要在这明争暗斗,危机四伏的京中护着她安稳。” 逍遥子眸光微动,低声道:“阿璃的身上现在已然有了凤瑟的影子,就算这些年顾淮滴水不漏,可难保老皇帝不会发现端倪。” 顿了顿,他询问道:“我想把玄机门交到阿璃手里,一来算物归原主,二来也能让她有足够自保的能力。” “师兄,你意下如何?” 师兄弟二人,似乎上一次这般推心置腹的正经聊天,还是天元老人死前,亦或者是逍遥子的心事还没被发现的时候。 净空大师瞧着逍遥子神色认真,他想了想,不赞同道:“师弟,玄机门是要交给阿璃的,但我认为现在还不是时机。” 玄机门,是凤瑟一手创办的。 明面上以打造刀剑暗器为名,实际上它里面还养着一大批的探子,与后来陈泽轩手里的青遥阁一样,都是为了刺探消息所用。 只不过,青遥阁成立的年数要比玄机门晚很多年,而且十个青遥阁也抵不过一个玄机门。 因为,一旦玄机门交到了顾瑾璃手里,这就意味着她平静的生活将会被彻底改变,整个人生轨迹也将发生变化。 她的身份,她的身世,都会一一揭露出来…… 所以,净空大师其实不希望顾瑾璃有用到玄机门的那一天…… 尽管净空大师未说明理由,但逍遥子知道他必定是有自己的计量,因此道:“好。” 忽然想到了什么,净空大师神色有些微变:“多日前,世子到清水寺,特意找我打探那会跳凤舞九天的人。” “我猜测,阿璃在太后寿辰宴上的那支舞,可能引起了他的主意。” 逍遥子听罢,刚舒缓下来的眉头又蹙了起来,“轩世子此次来京不善,师兄认为他是否有不轨之心?” 净空大师再次念了句“阿弥陀佛”,“师弟,除了阿璃和笙儿的事情,这世上的一切人和事情,都不该是你我插手的。” “既然如此,那还劳烦师兄看一下笙儿的命格。”直直的看着净空大师,逍遥子忍不住道。 净空大师抬头望天,幽幽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笙儿的命格不是我等凡夫俗子能窥探到的。” 逍遥子一愣,面上一喜:“师兄的意思是说,笙儿还有救?” 净空大师深邃的老眼眸光一闪,模棱两可道:“生即是死,死即是生。” “师弟,因缘造化,听从天命吧!” 逍遥子脸上的表情一僵,闷声道:“那阿璃呢?师兄也算不到吗?” 净空大师指向头顶往北方向的那颗星星,意味深长道:“阿璃的命格,忽明忽暗,而她周围环绕着数颗小星星,说明将来身边会有贵人相助。” “只是……情路会坎坷些。” “那阿璃……”见逍遥子还想问什么,净空大师摆摆手,“天机不可泄露。” 说罢,他足尖轻点,飞身离开。 那红色的袈裟,就像是一枝消失在夜里的桃花,无影无踪。 逍遥子伫立在崖顶,任由冰冷的夜风拍在脸上,心头泛起的酸涩让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滴清泪滑落,隐匿在他的银发里,只听得他长叹道:“笙儿,阿璃,你对谁都心软。” “师兄……唯独对我,你当真是狠心……” 不知在崖上站了多久,他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想起已经昏睡了两天的林笙,逍遥子一甩衣袖离开。 芙蕖院里,顾瑾璃的身子软成了一滩泥。 她费力的抬了抬腿,那酸痛让她倒吸了一口气。 亓灏斜躺在顾瑾璃的身侧,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一绺秀发放在鼻间轻嗅着,一副食餍未足的模样。 顾瑾璃咬着牙,一把拍掉亓灏的手,尽管出口是声音有气无力,可还是用那双美眸瞪着他:“走开。” 亓灏翻了个身,双手撑在顾瑾璃的两侧,视线从她精致的锁骨一点点下移,幽暗的深眸又燃起了火花:“阿顾,三更半夜的,你让本王去哪里?” 顾瑾璃身上无丝毫遮挡之物,而他的眼神太过*,因此她不自觉的抬手挡住了他的眼睛,“你别看!” 亓灏细长的睫毛轻颤,引得顾瑾璃手心一痒。 低低一笑,他声音喑哑道:“阿顾……你喜欢蒙上眼睛做吗?” 顾瑾璃抬着的胳膊一僵,猛然拿开了手,脸色涨红道:“你不要脸!” 情潮翻涌,顾瑾璃来不及喘息,只觉得自己又落入了情欲的漩涡中…… 这一次,亓灏果真是到了天亮才停了下来。 而身下的顾瑾璃,累到昏睡了过去。 望着她满身上下都是自己落下的爱痕,亓灏满足的舒了一口气。 拿着帕子擦了擦彼此的身子,他将顾瑾璃搂在怀里,看着她略微发肿的嘴唇,顿时有些心疼起来。 看着已经蒙蒙亮的外面,他想着一会还要带顾瑾璃去秋猎会,便皱起了眉头。 无奈的将手移向她的后腰,他悄悄给她输送着内力,以缓解着她身上的酸痛。 她身子比不得男人,被他折腾了这么久,肯定会腰酸背痛的。 当然,他不后悔刚才对她的“暴行”。 毕竟,爱就要释放出来,这样她才能感受得到他对她的爱有多么的热烈。 最重要的是,前两天他不经意间听到了爱月和顾瑾璃嘀嘀咕咕的几句话。 爱月说,进入男人的心经过食道,女人的心经过…… 嗯,通往女人心灵需要经过什么,尽管亓灏当时听得不够清楚,可通过爱月的口型,以及顾瑾璃听完后那羞恼的模样,他大概已经明白了。 虽然不知道爱月这个小丫头从哪里听到的这些伤风败俗的话,可仔细一想,好像是有那么几分道理的,但又不完全是这样。 倘若只是为了拥有一个女人的心,而去占了她的身子,那么这种事情似乎失去了意义…… 不过,从顾瑾璃的回应来看,他也能感受到,她是爱他的…… 为顾瑾璃输完了内力后,亓灏轻手轻脚的下了床,穿好衣服后,仔细的为她盖好了被子。 出了房间,亓灏见到院子里杵着两个人,不禁一愣。 原本,爱月和荷香可以晚一些侍候,但爱月想着按照往常的经验,亓灏和顾瑾璃今个早上起来肯定是要沐浴的,所以便拉着荷香早早在院子里候着了。 可她们不敢离得太近,怕像上次一样,听到不该听的动静。 爱月往前走了几步,嬉笑道:“王爷,热水奴婢已经烧好了。” “您是要和主子一起沐浴,还是回主院沐浴?” 听到这话,亓灏的面色有些不自然。 他轻咳两声,望了身后的房门一眼,压低了声音道:“阿顾刚睡着,本王回主院。”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不要吵醒她,晚一些出发没关系。” 眼珠子一转,爱月瞪大眼睛,结结巴巴道:“刚……刚睡着,真的……一晚上?” 察觉到亓灏神色不悦,荷香连忙道:“王爷放心,奴婢打扰主子休息的。” 亓灏冷哼一声,大步往主院走去。 爱月望着亓灏的背影,摇着头感慨道:“竟能奋战一整夜,王爷果真是不一般的男子啊!” “胡说八道什么!”荷香戳了一下爱月的脑袋,无语道:“还不快去给主子准备一会去秋猎会穿的衣服!” 爱月吐了吐舌头,笑着跟着荷香进了屋子。 待进去后,二人看见床上一片旖旎过后的凌乱,以及顾瑾璃从被子里露出来的脖子和胳膊上的吻痕,羞红了脸。 第177章 拜你所赐 按理说,亓灏应该带着顾瑾璃在卯时出发。 但是爱月和荷香特地依着他的吩咐,让顾瑾璃睡到了自然醒。 即便是顾瑾璃受累了一夜,可到底是心里压着事情的,睡得也不踏实,所以在亓灏走后大概半盏茶的时间,她醒来了。 一睁开眼,她便看到两张红扑扑的小脸守在床榻前。 “嗯?”顾瑾璃动了动身子,竟发现腰不酸腿不疼,心里觉得有些奇怪。 昨夜纵情一夜,身上肯定留下了亓灏不少痕迹。 想到这里,她的脸不自觉的烧了起来。 低头看到自己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她一边掀开被子下床,一边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屋子里早已没了亓灏的人影,想必是这两丫鬟帮着沐浴换衣的。 “主子,现在是辰时了。”爱月一边帮顾瑾璃穿戴好衣服,一边将她胸前的头发撩到身后。 “辰时了?”顾瑾璃一听,声音听起来有些急迫道:“这么晚了,怎么不叫醒我?” “王爷说了,您天亮才睡的,让我们不要打扰您。”爱月将“天亮”二字加重了语气,待见到顾瑾璃耳后的粉红草莓,她偷笑道:“主子,奴婢觉得您还是穿件高领的裙子吧。” 爱月这副模样,顾瑾璃只看她一眼便明白了她所谓何意。 轻咳两声,她点头。 荷香眼明手快,在爱月的话落下后,立刻从衣柜里挑了一件湖蓝色的凤尾裙。 裙面上绣以花鸟图纹,在两畔镶以金线,裙摆配有彩色流苏,走起路来摇曳多姿。 由于今日去的地方是猎场,所以爱月便给顾瑾璃梳了一个利索又不失大气的百叶髻。 顾瑾璃照了一下镜子,低声道:“走吧。” “主子!”见顾瑾璃抬脚就要往门外走,爱月连忙拿起几块糕点追在后面,“怎么说都折腾了一晚上,您不吃点东西垫一下肚子,这怎么能行!” 顾瑾璃脚下的步子一顿,抽了抽嘴角,很是无奈:“爱月……” “奴婢在!”爱月听到顾瑾璃唤自己,响亮的应了声,将手里的糕点递了过去。 顾瑾璃抿了抿唇,不容置疑道:“今日秋猎会,荷香随我去,你留在府中。” 之前的几年,顾瑾璃从未跟着顾淮去过秋猎会,爱月自然也是没有机会跟踪一起去。 今年好不容易她能沾着顾瑾璃的光去看看秋猎会到底是怎样盛大的场面,然而顾瑾璃却让她留守王府里,这让她怎能不难过? “啊?”撅着嘴,爱月拉下了笑脸,不满道:“主子,你说话不算数。” “府里的下人们,也就你最靠得住。”顾瑾璃拍了拍爱月的肩膀,嘱咐道:“我和王爷都不在府中,府里只有周管家一人,我不太放心。” 爱月眨了眨眼睛,纠结了片刻,妥协道:“好吧,我听主子的。” 顾瑾璃说的是,虽说尹素婉不在府中,可秋菊院还有个柳夫人。 那柳夫人看着平日里对谁都一副和善的模样,但却不是个善茬子。 既然自己是这王府里除了周管家之外,最得主子们信任的人,那么必须得对得起主子们的重托。 当然,顾瑾璃之所以让爱月留下,只不过是因为秋猎会上人多,担心爱月性子太活泼,万一说错了话,或者是不小心得罪了哪位贵人,恐怕又要惹出麻烦了。 毕竟,今日去秋猎会的人,除了王爷皇子之外,朝中的那几家大臣们也都不是省油的灯。 有与亓灏为敌的,也有将她视为眼中钉的,总之人多是非多,很不好对付。 所以,她与亓灏一切都得小心谨慎才行。 “都收拾好了吗?”这时,收拾得清清爽爽的亓灏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顾瑾璃回头,见他眸子里带着一丝莫名其妙的笑意,她别过脸,略微别扭道:“收拾好了。” 亓灏笑了笑,牵着她的手,一边往院子外面走去,一边打量着顾瑾璃,低声道:“你这身打扮,很好看。”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领子这么高,不热吗?” 顾瑾璃翻了个白眼,然后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含糊不清道:“还不是怪你,谁让你……” 瞧着顾瑾璃眼泪都出来了,亓灏忽然抬手将她抱了起来。 “呃……”身子忽然悬空,顾瑾璃下意识的攥紧亓灏的衣襟,看着同样瞪大眼睛的爱月,红着脸道:“大庭广众之下的,你做什么?” “抱着你,还能做什么?”亓灏大步流星,直接将荷香甩在了身后。 “放我下来!”这个时辰,路过的下人们很多,顾瑾璃不敢去看大家窃窃私语的样子,于是在亓灏的胳膊内侧用力拧了一把。 “阿顾,你若再乱动,别怪我一会到车里跟你算账。”亓灏捉住顾瑾璃的手,目色沉沉,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 顾瑾璃张了张嘴,瞪了亓灏一眼:“算你狠!” 亓灏唇角微扬,面色坦然,好像在做一件极为普通的事情,在众人的注目中抱着顾瑾璃上了马车。 “现在可以放我下来了吧?”进了马车后,顾瑾璃见亓灏仍抱着自己不放,不禁又拧了他一下。 “睡觉。”亓灏将顾瑾璃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前,沉声道:“你昨晚没睡好,能多睡会便多睡会。” 顾瑾璃撇撇嘴,小声道:“还不是拜你所赐。” 她虽是这样说着,但是手还是环在了亓灏的腰间。 亓灏本以为顾瑾璃会再与她争辩几句,见她难得这般听话,便如哄孩子似的,轻拍着她的后背。 顾瑾璃皱了皱眉,“你这样我睡不着。” 亓灏动作一顿,只好安静的一动不动。 确实是很困,没多久顾瑾璃便发出了均匀的酣睡声。 秋猎会的地点,在南山不远处的猎场。 也就是说,二者其实只有十几里的距离。 由于顾及着顾瑾璃,亓灏特意让车夫放慢了速度,再加上本身他们二人就出发的晚,所以到了猎场时,所有人都已经在等着了。 当夜,也包括老皇帝。 “王爷,到了。”车夫勒紧马缰,在外面小心翼翼的禀告道。 亓灏“嗯”了声,却并没有立即出来。 看着宁王府停下的马车,老皇帝的脸色有些不悦。 一旁的宣王将老皇帝的神色看在眼里,心中冷笑。 亓灏将挡着顾瑾璃一半脸的头发理到耳后,然后俯下身子,轻声道:“阿顾,到了。” “到了么?”顾瑾璃揉了揉眼睛,打着呵欠,伸了个懒腰。 亓灏刚想站起来,发现腿好像麻了。 顾瑾璃察觉到他的不对劲,随即想到什么,她不好意思的又坐了下来,手在亓灏的腿上按着几处穴位,“刚才睡得太沉了,对不住。” 要不是顾瑾璃主动给亓灏揉腿,他其实也没觉得如何。 瞧着她一副认真的模样,他乐在享受。 老皇帝本就等得不耐烦,见二人还不下车,因此声音愠怒道:“小贾,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皇上。”贾公公应了声,立刻往马车方向走去。 “宁王爷,皇上让老奴过来问一下,是否可以下车了?”贾公公站在离着马车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因为有车帘子挡着,他自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亓灏看了顾瑾璃一眼,动了动腿,便掀开了帘子,率先下了马车。 随后,他也将顾瑾璃接了下来。 大家在看到亓灏身后的顾瑾璃后,不禁有些意外。 因为,论身份,顾瑾璃是亓灏的侧妃,似乎不该出现在如此隆重的场合。 其次,今日尹素婉也跟着尹太傅来了,而亓灏却带着顾瑾璃来,这其中的深意可就大了。 “姐姐……”人群里,尹素汐直直的看着亓灏牵着顾瑾璃往这边走来,不由得忿忿道:“姐夫他怎么能带着顾瑾琇这个女人来?真是太过分了!” 与华琼交好的沈碧云自打华琼死后,就像是少了主心骨一般,除了江晴岚之外,她找不到其他可结交的权贵。 听到尹素汐的话后,她不禁也附和道:“可不是嘛,宁王爷放着宁王妃不要,偏偏要这么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啧啧……” 江晴岚既然喊尹太傅一声姑父,那么听到旁人对尹素婉这般暗含讽刺的话,总归是心里有些不舒服的。 尽管,尹素婉和尹素汐两姐妹,平日里对江晴岚这位表妹并不亲近。 捂着嘴假装咳嗽,江晴岚压低了声音,小声道:“碧云,你少说几句。” 沈碧云可不认为自己是在往尹素婉的伤口上撒盐,相反,她觉得自己与尹素汐一样,是在为尹素婉打抱不平:“江姐姐,宁王妃都要被宁王爷给休弃了,连我这个外人都看不下去了,而你作为王妃的表妹,连句公道话都不为她说一句。真是……” 一边摇着头,她一边感慨着。 之前,太后寿宴那次,沈碧云不仅帮着华琼公主陷害顾瑾璃失败,还害得江晴岚白白挨了棍子。 而且,沈碧云这个人,说话又喜欢不经大脑,经常不经意间让江晴岚下不来台,久而久之,江晴岚对沈碧云心里便起了芥蒂。 只是碍于两人相识已久的份上,江晴岚也就忍着不发作罢了。 她的父亲只不过是一个小官罢了,依着她的身份,按理说是根本没有资格出席各种场合宴会的。 而她能挤入京中贵女的圈子里,完全是因为她当初攀附了华琼,又与尹太傅沾亲带故的原因。 “碧云,你什么意思?”江晴岚见尹素婉脸色阴冷的厉害,她转头着急为自己辩解道:“表姐,你莫要听沈碧云胡说,我……” “够了!”尹素婉冷冷的望着江晴岚和沈碧云一眼,幽幽道:“我尹素婉,还不至于沦落到被人可怜同情的地步!” 尹素汐拍了拍尹素婉的手,又开始了老好人的表演:“姐姐,你别往心里去,大家都是关心你,没有什么恶意的。” 尹素婉下意识的想将手从尹素汐手里抽出,可望着尹素汐这情真意切的小脸,也随即握住了她的手,放柔了声音,与她演戏道:“妹妹想多了,姐姐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说罢,尹素婉又扯了扯唇,对神色不安的江晴岚道:“表妹,你我都是自家人,你对我的心意,我自然是明白的。” 这一声久违的“表妹”,让江晴岚七上八下的心瞬间安稳了许多。 松了口气,她放心道:“表姐明白就好。” 沈碧云见尹素婉与江晴岚表姐妹说话,自己好像被晾一边似的,赶紧插嘴道:“宁王府,我……” 她话还没说完,只见尹素汐将头转向了一旁,对尹素汐道:“我去看看父亲。” 尹太傅不知是因为看到亓灏带着顾瑾璃来而怒火攻心,还是昨晚受了凉,嗓子不舒服,总之他咳得面色潮红。 尹素汐眸光微动,视线在江晴岚和沈碧云二人之间流连一番,点头道:“我跟姐姐一同去。” 尹素婉没说什么,擦着沈碧云的肩膀往尹太傅身边走去。 如此一来,尹素婉便与亓灏、顾瑾璃迎面正对上了。 三人同时停了下来,引得八卦的人们伸长了脖子,两眼冒光。 尹素婉攥紧拳头,鼓足了勇气,上前一步,“王……” 亓灏的目光就像是蜻蜓点水似的,只落在了尹素婉身上一秒,便侧了一下身子,径直走过。 尹素婉的如意算盘打得精明,她这次跟着尹太傅来秋猎会,可是要借此机会随着亓灏回王府的! “王爷!”不甘心的追上前,她急声喊道。 然而,亓灏听而不闻,留给了尹素婉一个冷酷的背影。 他和尹素婉的缘分已尽,事已至此,他不能再给她任何希望。 因为,给了尹素婉希望,不仅是对自己感情的不负责任,更是对顾瑾璃的一种伤害。 再者,他不给尹素婉休书,真不是对她还有感情,而是想让她自己冷静下来,想明白他们之间的事情。 但从刚才的情形来看,尹素婉显然还对他抱有希望…… “哎哟,传闻果真不假,宁王爷真对这顾侧妃上心的很!” “可不是嘛,我听说啊,这宁王妃都回太傅府好些天了,宁王爷至今都没接她回王府呢!” “啧啧,看样子,宁王爷恐怕是真要将宁王妃给休了吧?” “这可说不准,毕竟男人嘛,宠你的时候把你捧在手心里当宝贝似的,厌弃你了,你就是一地渣滓!” …… 顾瑾璃自然听到了大家的议论纷纷,她目光平静,神色淡然,然后任由亓灏牵着自己的手往老皇帝跟前走。 老皇帝老眼眯了眯,眉宇间跳动着隐隐怒气。 他眸子幽暗的看着顾瑾璃,最后将视线落在亓灏身上,冷声道:“为何这么久才来?” “满朝文武只等你一个,你最好给朕一个合理的理由!” 七皇子清了清嗓子,声音里是掩不住的幸灾乐祸:“四哥,你该不会是醉倒在温柔乡,乐不思蜀的忘记了时间吧?” 亓灏挑了挑眉,意味深长道:“七弟,要说醉倒温柔乡,你应当体验最深。” 七皇子不知道亓灏这话是什么意思,冷笑道:“本皇子身边一没王妃,二没侧妃,哪能有四哥这般好福气,享尽齐人之福?” “行了!”老皇帝是个要面子的人,见亓灏和七皇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针锋相对起来,怕他们再说出什么有伤大雅的话来,于是不耐烦的打断了他们,也懒得再去计较亓灏为何迟到。 一甩衣袖,他吩咐贾公公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传令下去,半盏茶时间后,开始狩猎!” 虽然在狩猎会之前,一切准备工作都以就绪,但为了安全起见,还得派人在排查一下是否还存在安全隐患。 毕竟每年的秋猎,总会有人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而丧命…… 老皇帝一把年纪了,况且身子最近确实有点虚,所以自然是不用去狩猎的。 贾公公为他准备了一个舒适豪华的大帐篷,里面的东西应有尽有。 不过,唯独少了美人。 不知从哪一年的秋猎会开始,丽妃便代替了皇后陪着老皇帝前来。 而今年,华琼的死让丽妃没有任何外出的心情。 瑶妃现在是老皇帝的心尖宠,要是她没有怀有身孕,老皇帝这次必定会将她带在身边的。 德妃常年深居简出,连淑清宫她都极少踏出,更别提这秋猎会了。 再说了,出来狩猎,带在身边的女人一定要能应景才行。 德妃性子太安静,以至于静得让人发闷,将她带出来太无趣。 至于宫里其他妃嫔,真没一人能入得了老皇帝的眼。 当然,按照亓国的规矩,三年一选秀。 今年九月,又到了选秀的日子。 可老皇帝决定将今年的选秀取消,若要问原因,大概是他有些力不从心了。 这么多年来,秋猎会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便是在结束前打到猎物最多的人,老皇帝将重重有奖。 因此,男人们在选择良马和弓箭的时候极为的用心,而女人们则一同集聚在看台上面,也就是老皇帝专有的帐篷附近。 有尹素婉和尹素汐的地方,顾瑾璃自然不会凑过去,所以她带着荷香坐在了离着人群较远的地方。 江晴岚好不容易今个搭上了尹素婉几句话,因此她也与尹素婉坐在一起。 沈碧云得罪人却不自知,她舔着脸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挽着江晴岚的手,硬是挤在了尹素婉和江晴岚的中间,说说笑笑,很是自在。 尹素汐瞧着沈碧云那副装痴卖傻的样子,偷偷的翻了个白眼。 亓灏和宣王、七皇子、清王一样,没有跟其他官员等去马房选马,而是用的自己的坐骑。 牵着马,他走到顾瑾璃身边,看了一眼那些正吃着瓜子,聊得开心的女人们,问道:“怎么不过去坐?” 顾瑾璃摇头,淡淡道:“我在这里挺好的。” 随手理了理亓灏的衣服,她又继续道:“而且,这里离得近,能看得清楚。” 亓灏知道顾瑾璃不喜扎堆,勾着唇笑道:“乖乖在这里等我。” 顾瑾璃点头,想了想,嘱咐道:“我不非得要那什么红狐,你注意安全,小心些。” 亓灏揉了揉顾瑾璃的脑袋,忍不住俯身想落下一吻。 “欸,有人呢!”顾瑾璃抬手挡住亓灏的唇,心虚的瞄了一眼周围。 “这里离着看台那么远,没人会注意到的。”顾瑾璃这小心翼翼的样子倒是像极了*,亓灏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顾瑾璃瞪了亓灏一眼,小声道:“荷香还在呢。” “荷香。”亓灏瞥了一眼荷香,暗示之意甚是明显。 “咳咳……”荷香一怔,赶紧往后退了几步,自觉的背过身子去。 “你!”顾瑾璃以手扶额,无语道:“这天底下,还有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吗?” “阿顾,你说有便有。”桃花眼里柔光浅浅,亓灏的吻这次没落在她额头上,而是直接落在了顾瑾璃的红唇上。 这一幕,刚好被看台上的尹素婉看到了。 她忍着疯狂的嫉妒,细长的指甲死死的扣在桌面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刮痕。 尹素汐和其他的女子们自然也看到了,所以刚才还有说有笑的气氛瞬间尴尬了起来。 大家说笑的声音渐渐变小,亦或者是说,大家都被尹素婉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给吓住了,无人再敢说话。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都知趣的闭了嘴。 “顾瑾琇既然有第一才女之称,那么骑马应当也是不在话下的。”尹素婉望着亓灏和顾瑾璃的眼神透露着一丝恨意,以至于在座众人都能深切的感受到。 她这话一出,众人大多明白了她的意思。 沈碧云没来得及多想,接话道:“嗯,第一才女嘛,肯定是什么都会的。” “沈将军乃咱们亓国赫赫有名的大将军,据说马上功夫了得。”尹素婉抬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缓缓道:“虎父无犬女,而沈小姐又是沈将军的女儿,想必马上本领也差不了吧?” 沈碧云一愣,不知道为何尹素婉将话题突然扯到了自己身上,看了看尹素婉,又看了看远处跟亓灏轻言浅笑的顾瑾璃,重重点头,“对!” “自小我父亲便教我骑马,这是我的强项!” “既然如此,那么……”尹素婉放下茶杯,幽幽一笑。 第178章 消遣玩物 沈碧云被尹素婉那幽深的笑意笑得头皮发麻,她咽了口唾沫,小声道:“那么什么?” 尹素婉拍了拍沈碧云的手,沉声道:“那么沈小姐可以与顾侧妃比试一番。” “一来嘛,我们想亲眼目睹一下沈小姐的英姿,二来嘛,我们也想看看顾侧妃到底能不能担得起第一才女的名声。” “这……”沈碧云的手掌心有些冒汗,她讪讪道:“宁王妃应当也知道,秋猎会是男人的天地,好像从未有过女子赛马一说。” 一边说着,她一边把手从尹素婉手里抽了出来。 尹素婉这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流露出她心机深重的一面来,所以尹素汐怎能不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 知道沈碧云只会嘴上逞能,因此尹素汐便接着沈碧云的话继续道:“沈小姐,秋猎会上虽没有女子赛马的先例,可是皇上也从未说过不可以的。” “而且,咱们也不算比试,只不过是姐姐妹妹们闲着无聊,找点乐子嘛。” 顿了顿,她又捂着嘴轻笑道:“即便是沈小姐输了,也不会有人笑话的。” 尹素汐这招“激将法”太过明显,若是那有脑子的人,必定一眼能识破。 就是那没脑子的人,也断然不会在今日这种场合主动挑衅顾瑾璃。 可是,沈碧云就是那没脑子,还一击即中的傻子。 “谁说我会输的?”果真,沈碧云提高了声音,梗着脖子道:“我沈家世代为将,怎可能输!” 尹素婉勾了勾唇,似笑非笑道:“沈小姐说的没错,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沈小姐的好消息了!” 她三言两语,先给沈碧云戴了高帽,然后又设了个套,容不得沈碧云拒绝,可谓是厉害至极。 江晴岚坐在一旁,低垂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深意。 不难看出来,这尹家两姐妹是想将沈碧云当枪使唤。 顾侧妃虽是才女不假,可强项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骑马显然不是她所擅长的。 再说了,光看这身形,顾瑾璃体形就纤瘦,比不得沈碧云健硕,这不是为难人吗? 当然,尹素婉和尹素汐就是故意的为难顾瑾璃。 不仅如此,她们姐妹两还可能希望顾瑾璃在与沈碧云赛马的过程中发生什么意外。 而顾瑾璃现在是亓灏的心头肉,一旦她出了事情,那这沈碧云必定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这样想着,江晴岚偷偷的看着嘴角噙着笑的尹素婉,忽然觉得自己这个表姐很是可怕。 “我……”沈碧云虽然应了下来,可却支支吾吾道:“我……我不敢跟皇上说。” 看了一眼正被亓灏拉着手,抚摸马鬃的顾瑾璃,她咬唇道:“而且,也不见她会答应和我比赛。” 见沈碧云底气不足,尹素婉沉声道:“你去跟皇上说一下,皇上自然会答应你。” “只要皇上开口了,就不怕她不同意。” 说罢,尹素婉俯在沈碧云耳边低语一番。 挣扎片刻,沈碧云点点头,提着裙子往老皇帝的帐篷走去。 “走吧,咱们也陪沈小姐一块过去,给她壮壮胆。”待沈碧云刚进老皇帝的帐篷,尹素婉也起身跟了过去。 尹素汐见状,急忙也跟上。 其他贵女们乐于看热闹,因此也都凑了过去。 “皇上,沈家小姐说有事情要见您。” 帐篷里,老皇帝正闭目养神,听得贾公公轻手轻脚进来禀告,他睁开了眼睛。 不悦的望着攥着衣角的沈碧云,老皇帝皱眉道:“何事?” “皇……皇上,碧云……”沈碧云不敢直视老皇帝眼睛,低着头哆哆嗦嗦道:“碧云想……想……” 这时,尹素婉带着一群贵女们也进来了,大家齐齐对老皇帝行礼道:“给皇上请安。” 一听到身后这么多人的声音响起来,沈碧云已经骑虎难下了。 深吸一口气,她大声道:“我想要与宁王侧妃顾瑾琇赛马!” “嗯?”沈碧云这话一落,老皇帝和贾公公都不由得一怔。 “赛马?”老皇帝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你要与顾瑾琇赛马?” “皇上。”怕沈碧云在这个时候突然怂了,尹素婉上前福了福身子,保持着得体的笑容:“每年的秋猎会,咱们都是男子打猎,女子们观猎。” “而这次,沈小姐与我们大家觉得可以与众不同一些。” “与顾侧妃比试赛马,一来可以打发一下时间,二来也可以给这秋猎会增添些乐趣。” 见老皇帝并未露出不满的神色,尹素婉试探道:“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哦?”老皇帝将视线从面色紧张的沈碧云身上移到了尹素婉身上,神色莫辨道:“这主意是你想的,还是出自沈小姐?” 听老皇帝这般问,尹素婉与沈碧云对视一眼,沈碧云立即道:“回……回皇上,这主意是碧云想的。” 刚才尹素婉教给沈碧云的一番话,最后还得靠尹素婉说了出来。 要是这下沈碧云又退缩,可真是成缩头乌龟了。 老皇帝深深的看着神色不变的尹素婉,老眼中闪过幽幽暗光。 尹素婉幼时曾在太后宫里住了不短时间,她性子温和,也聪慧伶俐,太后喜欢她,老皇帝也觉得她不错,要不然也不会在亓灏提出要娶尹素婉做正妃的时候,那么痛快的同意。 可以说,尹素婉和顾瑾璃,若一定要老皇帝从中选一个,他会选尹素婉做儿媳妇。 当然,这个“儿媳妇”可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儿媳妇,而是以后亓灏的皇后,未来亓国的太后。 论出身,两人不分上下。 论才貌,顾瑾璃要略胜一筹。 论二人在亓灏心里的地位,现在看来,仍旧是顾瑾璃胜出。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顾瑾璃不是老皇帝心中理想的人选。 亓灏需要的,是一个死心塌地的追随着他,不仅可以辅佐他,更是在必要时刻为他牺牲生命的女人。 而顾瑾璃与尹素婉比起来,太过理智,太有个性。 她表面宠辱不惊,可骨子里却像是天上翱翔的鹰,极难被驯服。 最重要的是,在亓灏与顾瑾璃的感情关系中,顾瑾璃似乎并未将亓灏视为她的天。 相反,亓灏太过看重顾瑾璃了,时间久了会被牵着鼻子走,这严重违背了一代帝王掌控一切,心中无情的准则。 还是那句话,女人可以爱,却不能用十分真心。 不过是消遣的玩物,宁可要一只温顺的猫来养,也绝不要一只会咬人的兔子。 其次,顾瑾璃是顾淮的女儿,而顾淮在背地里与宣王走得极近,故而对亓灏来说,顾瑾璃可能是放在身边的一颗潜在炸药,很是危险。 总而言之,老皇帝好像越来越不喜顾瑾璃了。 再看尹素婉,以前只觉得她柔柔弱弱的像朵娇花似的,可今日一看,她似乎也不是想象中那般单纯简单。 这样的女子,一心痴恋亓灏,而且又有野心和心计,适合做亓灏的皇后。 而尹素婉想做什么,老皇帝大概也是能猜到的…… 见老皇帝沉默不语,沈碧云有些心虚,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吓得大气不敢出。 沈碧云这一跪,让众人有些奇怪。 只有尹素婉知道,沈碧云这是害怕了,害怕惹了老皇帝生气。 眼观鼻,鼻观心。 尹素婉察觉到老皇帝盯着自己的眼神带着探究,便微微颔首,大着胆子道:“皇上,沈小姐也是出于一番好意,想为大家带来点乐趣,还望皇上莫要责怪她。” 她也不算是为沈碧云开脱,只不过是绕着弯子让老皇帝答应罢了。 反正,什么话都让尹素婉给说了,老皇帝好像没有拒绝的理由。 尹素汐瞅着沈碧云看着尹素婉那一脸感激的样子,暗笑她愚蠢。 江晴岚站在人群的中间,并不打算参与其中。 老皇帝清了清嗓子,终于开口道:“贾公公,传令下去,待沈小姐和顾瑾琇赛完马后,再正式秋猎!” “谢……谢谢皇上。”沈碧云小心翼翼的磕了个头,这才战战兢兢的站起来。 老皇帝望着沈碧云,忽然觉得她畏畏缩缩,登不得台面的样子真是不配将军之女的身份。 眸光一转,他脑海中闪现过一个念头,因此看着沈碧云的目光又深了些。 沈碧云的父亲沈明辉又保持中立,若是能将沈明辉拉拢到亓灏身边,这无疑于得到了一份强有力的助力! 而且,沈碧云愚蠢,也好拿捏,倒也不用担心她会将宁王府后院搅得天翻地覆。 这样想着,老皇帝的面色缓和了几分。 沈碧云不明白老皇帝为何一直盯着自己,不自觉的心头一跳。 看台旁边,亓灏见贾公公从帐篷外面往这边过来了,总算是将一直蹂躏着顾瑾璃头发的手拿了下来。 顾瑾璃气恼的整理着被亓灏弄乱的发髻,瞪着他道:“我又不是属狗的,你要是再摸我头,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亓灏忍着笑,对站在顾瑾璃身后,听到她这话一时震住的贾公公道:“贾公公,秋猎会该开始了吧?” “呃……”顾瑾璃自然不知道贾公公将自己的话听了一清二楚,她身子一僵,转身尴尬一笑:“贾公公。” 贾公公轻咳两声,说明了来意:“宁王爷,顾侧妃,皇上有令,顾侧妃乃才貌双全的奇女子,而沈碧云沈小姐是将门虎女,所以便请沈小姐与顾侧妃比试一下赛马,为此次秋猎会增添些乐趣。” “嗯?”亓灏听罢,冷声道:“阿顾擅长的是高雅才艺,骑马射箭这等粗俗的技艺,她是不会的。” “再者,阿顾不是杂耍班的,若父皇想要找人取了,那就找错人了。” 贾公公其实也不愿为难顾瑾璃,听到亓灏一口替顾瑾璃回绝了,便道:“那……老奴这就回禀皇上。” “不用,本王亲自去与父皇说。”亓灏知道,老皇帝不会无缘无故的突然要沈碧云与顾瑾璃比试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猫腻。 因此,他牵着顾瑾璃的手,越过贾公公,准备去找老皇帝讨个说法。 贾公公是了解亓灏的脾气的,刚才又不小心看到了顾瑾璃与亓灏之间亲昵的小动作,于是担心亓灏会为了顾瑾璃而与老皇帝争执,便立即追了上去。 亓灏与顾瑾璃二人到了帐篷门口的时候,看到里面站着一大群人,而为首之人是尹素婉,他的眸光不禁冷了几分。 顾瑾璃抿唇,心里多少有了数。 老皇帝见亓灏一脸清冷之色,眯着眼睛,问道:“朕刚才已经让贾公公传过话了,先去准备一下吧。” 亓灏没有理会老皇帝,而是对贾公公道:“贾公公,劳烦将本王刚才的话转达给父皇。” 贾公公犹豫了会,然后低声将亓灏的话原封不动的又重复了一遍。 老皇帝听罢,脸色阴沉的很:“自古以来,骑马射箭的女子数不胜数。不仅骑马射箭,还有女子征战沙场,保家卫国。” “都说女子不如男,但在朕的眼里,有勇有谋,胆识过人的女子,要比男子更让人佩服!” 只是一个比试骑马的问题,老皇帝竟上升到这么严肃的话题,姜果真是老的辣。 不过,亓灏却丝毫不退让:“父皇,阿顾不是巾帼女英雄,所以不必会骑马射箭。” “再说了,我亓国乃泱泱大国,还不至于沦落到让女人冲锋陷阵的地步。” “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老皇帝被亓灏给噎得说不出话来。 见亓灏如此维护顾瑾璃,尹素婉眸子里的恨意再次燃烧了起来。 她手悄悄的扯了一下沈碧云,眼中的暗示意味不言而喻。 眼下老皇帝正和亓灏因为赛马一事双方动了怒,沈碧云要是再敢搀和进来,亓灏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宁王妃,我……”她害怕的看着尹素婉,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去。 然而,她刚退了两步,忽然身后一双手用力将她推了出去。 “啊!”由于猝不及防,沈碧云刚好跌在亓灏和老皇帝的中间。 亓灏顺着刚才沈碧云摔出来的方向,视线与尹素婉对上,薄唇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的眼神很冷,冷得就像是千年寒冰一样,让人心里发慌。 尹素婉知道,亓灏必定是以为沈碧云这一摔,是自己将她给推出去的。 她双唇嗫嚅,却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 一来,亓灏既然认定了是她,那解释便是欲盖弥彰。 二来,就算亓灏知道不是她做的,但毕竟是尹素汐伸出去的手,亓灏也会认为是自己授意她这么做的。 当然,对于尹素汐,尹素婉更是不能将怒气发泄在她身上。 因为,她会以这么做都是为了姐姐出气为借口,而尹素婉若是再责怪她,未免有些不知好歹了。 所以,尹素婉只能保持沉默,自己背下这口锅了。 亓灏和老皇帝的气场太强大,二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冽气息,让摔在地上的沈碧云瑟瑟发抖。 她不知道是该继续趴着,还是站起身来,因此有些不知所措。 “皇上说的对。”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顾瑾璃开口了。 她先给老皇帝行了个礼,随即对沈碧云伸出手,不紧不慢道:“女子不属于男儿,能顶起半边天。” 这话,是在给老皇帝一个台阶下。 拉沈碧云起来,是不想她再趴在地上丢人现眼。 沈碧云看着顾瑾璃伸在面前的手,又抬头看了看周围盯着她的那些贵女们。 只见她们眼睛一眨不眨,似乎在等着看她是否会就着顾瑾璃的手站起来。 若是自己抓住了顾瑾璃的手,那就是承了她的情,这让自己很没面子。 一把拂开顾瑾璃的手,沈碧云避过亓灏森寒的目光,小声道:“不用你装好心!” 顾瑾璃眉头轻蹙,没有再说什么。 她看着自己手背上被沈碧云尖细的指甲划过的一道血痕,面无异色的收回手。 亓灏自然也看到了顾瑾璃手背上的伤,他一脚狠狠踢在沈碧云的小腿骨处。 “啊!” 亓灏这一脚,是用了七分的力道,踢得沈碧云这次倒地上彻底起不来了。 一阵钻心刺骨的疼,让她额头上沁出密密麻麻的细汗。 眼泪也彪了出来,她痛苦的捂着腿,哽咽道:“痛……好痛!” 顾瑾璃脸色微变,“亓灏……” “老四!”老皇帝老眼瞬间染上了怒色,气得老脸涨红。 众人没料到,亓灏为了维护顾瑾璃,竟敢当着老皇帝的面对沈碧云动手,果真是大胆。 亓灏抬手将顾瑾璃的袖子略微撩起,露出手背上的伤,幽幽道:“她伤了阿顾的手,本王踢了她这一脚,算是扯平了。” 老皇帝望着那道微不足道的抓痕,忽然觉得顾瑾璃这个女人,真的不能再留着了。 亓灏为了她,三番两次的做出出格之事,再这样放纵他下去,恐怕他会越来越失了分寸! “痛,呜呜呜……我的腿好痛!”沈碧云只觉得骨头好像断了,此时像极了一条瘸了腿的狗,狼狈不堪。 “小贾,去找太医!”老皇帝尽管不待见沈碧云,可她到底是将军之女的身份,所以面子上的功夫还是得做一下。 何况,若真的要下旨让亓灏娶沈碧云为侧妃,那也不能娶个瘸子! “是,皇上!”贾公公知道事情发展的越发严重了,立即应了声,跑出了帐篷。 顾瑾璃松开亓灏的手,上前两步,看了几眼沈碧云,缓缓道:“若是我没有猜错,沈小姐可能是腿骨折了。” “若是沈小姐信的过,我可以帮……” 沈碧云咬着牙打断了顾瑾璃的话,眼泪大滴大滴的滚落,她狠很的瞪着顾瑾璃,将那不敢对亓灏发泄出来的恨意,发泄到她身上:“猫哭耗子假慈悲,本……本小姐不稀罕!” “看沈小姐说话铿锵有力,看来这腿也没什么大碍。”亓灏忽然一把攥起沈碧云的衣领,将她提到半空中,冷声道:“刚才沈小姐不是要跟阿顾比试骑马吗?” “不如,现在就开始吧!” 众人一听,不约而同的倒吸一口气。 大家脸上的表情差不多都相似,那就是为沈碧云默哀,也在庆幸还好尹素婉“挑选”的棋子不是自己。 “我……呜呜……”沈碧云瞪大眼睛,连哭都不会了。 她面色煞白,看着亓灏就像是看见鬼一样。 突然,空气里弥漫着一阵骚气。 “砰!” 亓灏额头上的青筋跳动,将沈碧云用力丢到了一旁。 “哎哟,沈小姐她竟然……” “啧啧,真没想到,她会尿裤子呢!” “可不是嘛,怎么说都是沈大将军的千金,这也太丢脸了吧?” 这刺鼻的味道,让大家一脸嫌弃的捂住了鼻子。 “沈将军的女儿,也不过如此。”亓灏摇着头冷笑一声,随即一边拉着顾瑾璃离开,一边道:“父皇,儿臣先去外面等着了。” 走到门口,他放慢了脚步,回头补充道:“阿顾的骑马装儿臣已经准备好了,就不劳烦父皇准备了。” 亓灏这意思,也就是说,顾瑾璃接受了沈碧云的挑战。 而沈碧云,就算是她伤了腿,又尿了裤子,可这比试现在不是她说的算了。 无论她想不想参加,她眼下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敢不参加,亓灏有一百种让她不好过的法子! 顾瑾璃身子一颤,疑惑的看向亓灏。 亓灏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示意她放心。 目送着亓灏和顾瑾璃出去,在场的人无不为亓灏的霸气和魄力所震惊。 果真是应了那句话,惹谁都好,就是不要惹杀神王爷亓灏和冷面阎王顾成恩! “哇!”的一声,沈碧云终于张着大嘴嚎啕大哭。 这一刻,她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 她很后悔,后悔自己不该一时冲动听了尹素婉的话找顾瑾璃赛马。 “呜呜呜……” 正当她哭得老皇帝心烦意乱,打算呵斥她的时候,贾公公带着太医回来了。 太后的后面,还有听说了消息,急匆匆赶过来的沈明辉。 一看到沈碧云坐在地上,身下还有一滩黄色的尿渍,他一时忘记了给老皇帝行礼,铁青着脸道:“碧云!” 第179章 不想不念 亓灏牵着顾瑾璃走出帐篷,二人走了好远才停了下来。 他一边动作温柔的将帕子系在顾瑾璃手背上,一边沉声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手背上的伤被帕子挡住,顾瑾璃眸光微动,低声道:“亓灏,你没有必要为了我得罪皇上和沈家的。” “阿顾。”亓灏冰凉手指抵在顾瑾璃的唇间,轻笑道:“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最后会让你和沈碧云赛马?” 轻轻摩挲着她如朱丹般的红唇,他自问自答道:“沈碧云这般张狂,我踢她一脚,也不过是给她个教训,让她记住,我亓灏的女人,不容许任何人欺负。” “她不是想要跟你赛马吗?那我就依了她。” 顾瑾璃握住亓灏的手,扯了扯唇:“先是尹太傅,现在又……” “我的阿顾,只有我能欺负。”将顾瑾璃拥在怀里,他轻嗅着她发间的清香,语气淡淡道:“你莫要胡思乱想,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狩猎从来都是男人的事情,冷不丁的突然冒出来一个比试赛马,这其中的缘由,刚才在帐篷里的人都心知肚明。 尹素婉背地里耍的小手段,亓灏看破不说破。 因为,无论她做什么,只会让他对她更加厌恶。 而老皇帝应该也明白顾瑾璃不擅长骑马的,可他竟同意了沈碧云的要求。 即便是没有到“助纣为虐”这个地步,也绝对是故意为之。 亓灏不知道为何老皇帝会这么做,但正如他所言,他的女人,谁也欺负不得。 哪怕是老皇帝,也不可以。 至于顾瑾璃担心的得罪了沈明辉,他也不怕。 沈明辉这个人这么多年来,一直犹豫不决的观望,可见此人立场不坚定。 而且,亓灏要的是足智多谋的良将,沈明辉显然是不符合亓灏的标准的。 “可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该对沈碧云动手。”顾瑾璃轻叹一声,伸手抱住了亓灏,“她到底是个女孩子,在那么多人面前失了面子,会很尴尬的。” 这个时候,大家大多都选好了马匹和弓箭,陆陆续续的往这边过来了。 若是之前,顾瑾璃定然不会让亓灏在这里跟自己搂搂抱抱的。 可是,这一刻,她就是想好好的抱抱这个在意自己,维护自己的男人。 他毫不掩饰对她的宠爱,而她既然也是爱他的,为何要去遮遮掩掩呢? “阿顾,我跟她不熟,所以她是否尴尬,与我无关。”亓灏见顾瑾璃竟主动抱了自己,唇角的弧度更大。 视线落在正牵着马停在原地的一袭蓝衣人影上,他眸光暗了暗。 顾瑾璃顺着亓灏的目光望去,也看到了神色冷峻的顾成恩。 而他的身边,竟站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一身鹅黄色的衣裙,柳叶弯眉,美眸流转,唇红齿白,不是与顾成恩已经订了亲的莫芷嫣,还是谁? 今日,丞相府只来了一个顾成恩。 因为,前些日子,顾瑾琇在大夫人的安排下,接受了姜伢子的修补之术。 这修补之术对姜伢子而言,原本只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手术,可奈何顾瑾琇太过紧张,在姜伢子进行到最后一步的时候,一不小心又将那刚缝合好的处子膜给扯裂了。 无奈,姜伢子只好重新再给顾瑾琇修补。 而这二次修补的处子膜,可要比第一次修补的更加脆弱,过程也更加麻烦。 还需要注意的是,不能立刻修补,需要修养几天才行,否则对身子伤害极大。 当然,也不能拖太久,因此便选在了今日进行二次修补。 大夫人是要陪着顾瑾琇的,她们母女两个不去,顾瑾瑜和顾瑾瑶两个庶女更是不可能来了。 顾念时一介书生,他只醉心于诗词歌赋,对于狩猎这等事情是从不感兴趣的。 顾淮本来是打算参加秋猎会的,可大夫人心里害怕二次修补发生什么意外,硬是让顾淮给老皇帝寻了个借口留在了相府中陪着她。 所以,顾成恩便是相府的代表。 从刚才到现在这么久,顾成恩并未露面,要不是现在看到了他,顾瑾璃还忘记了他今日也出席秋猎会。 其实,在亓灏接着顾瑾璃下马车的时候,顾成恩便在人群中望着她。 只不过,她没发现而已。 他看着她与亓灏执手并肩,看着他们二人无形之间透露出来的默契和恩爱,他伪装了多日的平静再次被打破。 与顾瑾璃,虽说才十多天未见,可却像是过了好久。 作为一个已经定了亲的人,他努力的让自己不去想一个不该想的人,努力不去打听跟她有关的一切消息。 因为,每次想起她的时候,脑海里都是她护在亓灏身前,用他送她的那银镯子暗器伤了他的画面。 那一幕,总是让他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不想,不念,却不代表就此放下。 他永远不会放弃顾瑾璃,只是暂且将她寄存在亓灏身边。 现在,他已经有了莫家的支持,还与顾淮依附于宣王,待不久再将妹妹顾瑾琇嫁给清王,无论是宣王还是清王,他都可以借助他们手里的力量摧毁亓灏,将顾瑾璃彻底的禁锢在身边。 不愿再让亓灏戳自己的眼,他便从人群里离开,提前去了马场。 莫芷嫣不晓得顾成恩的心思,见他走人,她也跟着他一起往马场走去。 她知书达理,又懂得察言观色,察觉到顾成恩在见到顾瑾璃和亓灏后,突然气场变了,便知趣的安静陪在身边,只在顾成恩主动说话的时候才回应几句,这倒也不让顾成恩心烦。 按理说,男女有别,可他们二人已经是未婚夫妻,所以大家见了莫芷嫣与顾成恩在一块也就不会再说些闲言碎语。 不曾想,他们四人还是在这里遇见了。 自“芳华会”后,这是莫芷嫣与顾瑾璃的第二次见面。 俗话说,爱屋及乌。 由于“顾瑾琇”是顾成恩的亲妹妹,因此莫芷嫣友好一笑,对着顾瑾璃点点头,以示打招呼。 “莫小姐。”顾瑾璃也点头回应,不过她的眼睛是看着顾成恩的。 张了张嘴,“大哥”二字不知为何就像是一根鱼刺一样,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 顾成恩攥紧马缰,甩袖离开。 关系变了,莫芷嫣对顾成恩的称呼也变了。 “成恩!”她虽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毫不犹豫的追了上去。 “大哥……”顾瑾璃见顾成恩只看了自己一眼便牵着马扭头就走,眼中涌现出浓浓的悲伤之色。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和顾成恩的关系会变成这样…… 转过身后的顾成恩,他的眼里同样也是受伤的神情。 没有人知道,他多么希望,从后面追过来的人是顾瑾璃而不是莫芷嫣。 他多么希望,那一声“成恩”不是出自莫芷嫣之口。 不是“大哥”,是“成恩”。 他不想再做顾瑾璃眼中的“大哥”,他想做她的男人,听她唤一声“成恩”,想要她像莫芷嫣一样充满爱意的眼神看着他,他想要…… 他想要的很多很多,想要的也很少很少,总共不过一个她而已…… 心脏抽搐的越来越厉害,他脚下的步子也越来越快。 “成恩,你慢一些,等等我!”莫芷嫣跟不上了,不禁在身后小声喊道。 “芷嫣,我还有事,先回府了。”顾成恩忽然翻身上了马,扬手“啪”的一下子甩在马屁股上,像是一阵风一样,消失在了莫芷嫣的视野里。 “成恩……”莫芷嫣怔怔的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哎哟,发生什么事情了?”这时,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一侧传来。 七皇子骑在马上,身边竟是宣王。 他们二人各看各不顺眼,同时出现,也不过是七皇子想找茬,宣王过来看热闹。 “四哥,你跟顾侍郎闹矛盾了?怎的刚才他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七皇子下了马,往前走了几步。 不等亓灏回应,他又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想起什么似的,“哎呀,我竟忘记了,四哥和顾侍郎以前就一直不和!” “听说宁王妃回太傅府好久了,四哥难道不打算将她接回去吗?” 的确,在亓灏和顾瑾璃没有认清彼此的心意的时候,顾成恩与亓灏便因为顾瑾璃多次交锋。 七皇子这话,是在故意给亓灏找不痛快,可对亓灏来说,却是不痛不痒。 皱了皱眉,亓灏揽着顾瑾璃不欲理会他。 七皇子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样,又添了一把火,“四哥,尹素婉是正妃,顾瑾琇是侧妃,你可千万不要宠妾灭妻啊!” 见亓灏果真停下,七皇子挑眉,得意道:“你再如何宠顾瑾琇,也根本改不了她是妾的身份!” “除非,你废了尹素婉的正妃之位!” 不仅是在挑拨离间,还是在时刻提醒顾瑾璃她的身份,往她心口上插刀。 宣王在一旁观战,只觉得七皇子这话虽狠,可也太愚蠢。 因为,七皇子在刺激亓灏与顾瑾璃的同时,将尹素婉给扯下了水。 万一,亓灏真为了顾瑾璃而废了尹素婉,那尹太傅和尹素婉知道了是七皇子从中搀和后,还不得把这笔帐记在七皇子头上? 摇了摇头,他忽然觉得自己错了。 像七皇子这种蠢人,连做自己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心里豁然轻松了下来,宣王不想再在这里看戏浪费时间,于是骑着马离开。 亓灏抿了抿唇,阴冷骇人的目光看着七皇子良久,不经意之间让七皇子顿时觉得有如泰山压顶一样,逼迫感十足。 “你,你瞪我做什么?”七皇子气势弱了几分,但仍嘴硬道:“我说的都是事实,又……又没说错。” 揽着顾瑾璃的手紧了紧,亓灏缓缓道:“阿顾,你介意吗?” 顾瑾璃自然明白他问的什么意思,牵起亓灏的手,她抬眸,认真看着亓灏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不介意。” 说罢,她又冷冷的看向七皇子,声音掷地有声道:“你的人和心都已经是我的了,我要这‘正妃’的虚名又有何用?” 亓灏眸光一颤,心头就像是百花盛开一样,荡漾着无尽的甜蜜和喜悦。 让他感动的,不是顾瑾璃说不在乎,而是后半句。 她在意的是他,而不是头衔、地位这等虚无的东西。 真好,他就知道,他没有看错人。 他的阿顾,值得他用尽一切去好好珍爱! 只要他们二人彼此相爱信任,为要在意旁人的眼光呢? “我的事情,就不劳七弟费心了。”抬了抬下巴,亓灏幽幽道:“瑶妃有喜,朝中上下都送了礼物过去以表恭贺,可唯独七弟你没送。” “呵呵,不知七弟是忘记了,还是有其他原因?” “瑶妃是父皇的妃子,七弟也要喊她一句母妃的。”顿了顿,他又冷笑道:“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不过,不该想的,我奉劝七弟就不要想了。” 打人不打脸,说话不揭短。 既然七皇子成心的找不快,那亓灏就满足他。 七皇子听罢,脸色难看的厉害。 一连三四天,老皇帝寸步不离瑶妃的嫣然宫,他连见缝插针的机会都没有。 尽管碧螺已经跟他确认了瑶妃怀孕的消息,可他想跟瑶妃当面问一下,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因为,这孩子来得太过意外,打乱了他的计划。 所以,一日不确定,他就一日不能心安。 而亓灏在提到了瑶妃的身份之余,还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七皇子不由得又开始心虚起来,怀疑亓灏是否知道了什么。 很满意七皇子此时的反应,亓灏笑得意味深长,拥着顾瑾璃往老皇帝的帐篷方向走去。 七皇子攥着拳,一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一边安慰着自己一定是多想了。 余光瞥见还站在原地的莫芷嫣,他轻哼一声,也骑马掉头走人。 莫芷嫣望着亓灏与顾瑾璃渐行渐远的背影,眼神很是羡慕。 刚才顾瑾璃和亓灏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也将他们彼此爱意浓浓的神色看在眼里。 她爱慕顾成恩,现在也与他定了亲,算是得偿所愿。 定亲后,顾成恩待她,不似最初那般冷漠,他对她的称呼从“莫小姐”变成了“芷嫣”,会对她说话轻声细语,会对她温和的笑,可也算不得多亲热,最多是“彬彬有礼”。 在顾成恩的身上,她感受不到亓灏对顾瑾璃那样明显的感情。 可能,这还需要时间吧? 深吸一口气,莫芷嫣整理了一下衣服,转身回到看台。 老皇帝的帐篷里,沈碧云一看到沈明辉,脸上的眼泪更多,委屈得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大有哭声震天地的趋势:“父亲,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碧云,告诉父亲,这是怎么回事?”沈明辉将沈碧云搂在怀里,也顾不得她身上的脏污,脸上的表情是既心疼又气愤。 “呜呜……父亲,我……呜呜……”沈碧云今日已经见识到了亓灏的厉害,她虽然很想让沈明辉为自己做主,可却不敢开口。 就算是要告状,也得回府才行。 亓灏刚出去,万一被他知道了,那今日她可能就回不了将军府了…… “父亲……我的腿好痛!”泣不成声,沈碧云哭了好久,最终只冒出了这么句话。 沈明辉在来的路上,本想要从贾公公嘴巴里套出点信息来,奈何贾公公只说沈碧云的腿伤了,至于怎么伤的,愣是一个字不吐露。 他虽为将军,可脾气暴躁,有勇无谋。 瞧着沈碧云这一把鼻涕一把泪,一把泪的模样,这分明是受了欺负,不禁语气里夹带着火药味:“碧云,到底是谁伤了你?” “你莫怕,有父亲在,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怎么说亓灏与沈碧云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所以沈明辉没想过自己掌上明珠的腿会是亓灏所伤, 说罢,他阴冷的目光在一旁的贵女们身上一一扫过,恨不得立刻揪出那个胆大包天之人。 众人被沈明辉那吃人的眼神一盯,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 当然,既然连沈碧云这个当事人都不敢把亓灏给透露出来,那么其他人更是不可能多嘴了。 因为,没有人嫌弃自己命长。 尹素婉不会说,毕竟她这次的主要目标是顾瑾璃。 尹素汐也不会说,因为她还想等着尹素婉与顾瑾璃鹬蚌相争后,她坐收渔翁之利。 老皇帝更是不会说,一来亓灏一个大男人,竟当众对一个女子动手,实则是有失分度。 二来,亓灏是他的儿子,堂堂宁王爷,沈碧云为大将军之女,他身为皇帝,夹在中间很是难做。 于公,他是应当给沈碧云一个说法的;于私,自己了解亓灏的性子,要想让亓灏赔礼道歉是不可能,要想他接受惩罚,这更是不可能。 再者,沈碧云也算是咎由自取,谁让她不够聪明来着? 其实,老皇帝也有一定责任。 他早就知道沈碧云挑衅顾瑾璃赛马,是因为受了尹素婉的唆使,可他也想借着沈碧云的手来除掉顾瑾璃。 若是他刚才拒绝了沈碧云的“请求”,也就不会有后来这些破事了。 老皇帝烦躁的揉了揉眉心,对沈明辉道:“沈将军,你先让太医给沈小姐看看再说。” 太医尴尬的在沈明辉身边站了很久,见老皇帝发话了,他这才大着胆子道:“沈……沈将军,麻烦您让一下。” 沈明辉冷哼一声,让了让身子。 沈碧云的裙子上都是尿渍,太医伸出去的手犹豫了一会,还是忍着恶心,嫌弃她的裙摆,在她的小腿处摸索了几下,“是骨折了。” “不过,没什么大碍,沈将军和沈小姐请放心。” 说罢,他对抽泣的沈碧云道:“沈小姐,我这就给您接上。” 太医的话一落,老皇帝的老眼不经意落在了尹素婉身上。 从尹素婉眼里,老皇帝看到了与自己眼中一样的神色。 医人讲究的是望闻问切,而在贾公公带着太医过来之前,顾瑾璃仅仅通过随意看了几眼便知道沈碧云的腿是骨折了,现在让人回想起来,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有些难以言说的复杂,但总归不是什么好受的感觉。 当然,以前在宁王府的时候,林笙还未来京中给尹素婉解毒,顾瑾璃曾给尹素婉开过药方,所以尹素婉比老皇帝更早知道顾瑾璃通晓医理。 再看顾瑾璃今日,得亓灏这般霸气维护不说,还无意中显摆了医术,尹素婉对她的恨意又怎可能不加深? 江晴岚捂着嘴捂鼻子的同时,用袖子挡住了自己嘴角的笑意。 不得不说,亓灏这一脚,着实是替她出了口恶气。 沈碧云尿裤子一事,明日一定传得沸沸扬扬,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幸灾乐祸的同时,江晴岚看了一眼尹素汐。 刚才尹素汐就站在自己的身边,所以她清楚的看到了是尹素汐推的沈碧云。 若说尹素婉是画了个圈套住沈碧云的人,那尹素汐就是将那个圈口堵死,把沈碧云封死在火坑里的人。 而现在,尹素汐脸色平静,一点都不会让人怀疑是她做的,可见她的心机也不输于尹素婉。 “可能会有点疼,您暂且忍一下。”太医嘱咐了沈碧云一句后,两手按住她的腿,然后“咔”的一声,接上了腿骨。 “啊!” 这太医是跟在魏廖身边学习的,手法也与魏廖一样,快准狠,让沈碧云来不及多想,直接爆发出一声杀猪一样的凄厉叫喊。 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拿着帕子擦去手上沾着的尿渍了,太医站起身来,勉强保持着职业笑容:“沈小姐,腿骨接好了。” “但是,伤筋动骨一百天,您最好还是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才行。” 对老皇帝行了个礼后,他出了帐篷。 “父亲……呜呜,还是好痛……”沈碧云脸上又是眼泪,又是鼻涕的,现在又是一脑门的汗,所以整张脸黑一团,红一团的。 “碧云,父亲带你回家!”沈明辉知道这一时半会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抱起了沈碧云,起身对老皇帝道:“皇上,臣……” 不等沈明辉说完,老皇帝直接挥手道:“来人,护送沈将军回府!” 沈明辉是个武将,根本不用人护送,可老皇帝这话,却透露着看重之意。 “多谢皇上。”沈明辉刚走几步,却见沈碧云紧拽着他的胳膊,惨白着脸,看着帐篷外面,哆哆嗦嗦道:“父……父亲……” “我……呜呜呜……宁王……宁王爷……” 沈明辉见状,瞬间明白了什么,看着亓灏的眼神也充满了愤怒。 第180章 想入非非 “宁王爷,你怎么能对小女下如此狠手!”沈明辉抱着发抖的沈碧云,怒气冲冲道。 亓灏直视沈明辉冒火的眼睛,淡淡道:“那还得请沈将军问一下令千金了,她对本王的侧妃做了什么?” 说罢,他摆弄着顾瑾璃手背上那勉强能看过眼的蝴蝶结。 沈碧云抽抽嗒嗒,用那沙哑得如公鸡一般的嗓音道:“我……我不是故意划伤顾侧妃的手的。” 沈明辉一听,更是火冒三丈:“小女是不小心,宁王爷怎能……” “沈将军!”亓灏上前一步,冷冷望着沈碧云,不紧不慢道:“令千金不仅伤了阿顾的手,还叫嚣着要与阿顾比赛骑马。” “阿顾一个弱女子,不擅骑马,可令千金却咄咄逼人,强人所难,其用心不得不让人怀疑!” 沈明辉理亏,张了张嘴,一时之间想不到话来辩驳,只能憋着火,质问沈碧云:“碧云,好端端的,你为何要与宁王侧妃赛马?” “我……我……”沈碧云下意识的看了站在人群前面的尹素婉一眼,又看了看正目色沉沉盯着自己的亓灏,颤抖着声音道:“是……是宁王……” “好了!”这时,老皇帝突然拍了一下桌案,气势威严道:“沈将军,你带沈小姐回府养伤。” 说罢,他又瞪着亓灏,不容置疑道:“此事到此结束,谁也莫要再计较了!” “既然如此,那儿臣就听父皇的。”亓灏勾了勾唇,竟在这么多双眼睛下将顾瑾璃的手环在了他的腰上。 “亓灏?”顾瑾璃一怔,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儿臣先带阿顾去兜兜风,什么时候开始狩猎了,还劳烦父皇让贾公公通知一声。”亓灏话落,顾瑾璃便觉得整个人便被他抱着飞出了帐篷。 亓灏这般目中无人的行为,让老皇帝不禁恼声道:“亓灏!” 然而,帐篷里早已没了亓灏和顾瑾璃的人影。 见亓灏如此嚣张,沈明辉气急,一甩衣袖离开。 “哇,宁王爷好厉害啊!” “谁说不是呢,真让人……” “行了,快别说了,你没看到宁王妃的脸色不太好嘛!” …… 有几个被亓灏的英姿所震惊的女子,正控制不住自己的一番仰慕之情,双手捧心,一脸痴呆。 亓灏虽是让老皇帝稍后通知狩猎的时间,可刚才那话分明是要大家等着他和顾瑾璃骑完马后再开始。 老皇帝心里窝火,他拿亓灏没办法,只能对着眼前这乌泱泱的一大片人道:“都出去!” 众人见老皇帝生气了,连忙一窝蜂的钻出了帐篷。 贾公公给老皇帝倒了杯茶,垂首道:“皇上,您消消气。” 老皇帝将茶杯重重往桌子上一放,咬牙道:“传令下去,秋猎会稍后再开始!” “是,皇上。”贾公公点点头,转身出去传达命令去了。 马背上,亓灏搂着顾瑾璃,二人慢悠悠的漫无目的转悠着,看上去好不惬意。 头搭在顾瑾璃的肩膀上,亓灏遗憾道:“阿顾,其实我应该在沈碧云和你赛马的时候再将她打伤,毕竟骑马装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顾瑾璃回头,对亓灏眨了眨眼睛,“你这个人最是狡猾,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真的想让我和沈碧云赛马?” 起初,亓灏当着老皇帝的面,强硬的拒绝了沈碧云的不合理要求,那是在第一时间维护顾瑾璃。 后来,沈碧云的小腿被踢得骨折,亓灏又不依不饶一定要沈碧云赛马,那是在打她的脸。 如果沈碧云扛不住威胁,真的赛马,任她之前马上功夫多了得,这次必输无疑。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沈碧云发挥的最好水平也就是跟顾瑾璃打个平手,如此一来,顾瑾璃并未丢面子。 不过,赛完马后,沈碧云的腿可能也就瘸了。 当然,就算沈明辉没有收到消息赶过去,老皇帝也断然不会再让沈碧云骑马。 所以,如顾瑾璃所说,亓灏是有那么点狡猾,但这般反复无常也都是为了顾瑾璃。 “阿顾。”亓灏蹭了蹭顾瑾璃的额头,语气很轻,可却无意中透露着一种宠溺:“你放心,我算计谁,都不会算计你。” 他这突然亲昵的动作让顾瑾璃心跳加快了一拍,声音也不自觉的软了几分:“这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谁知道呢?” “我对你的心,我知道就好。”快速的在顾瑾璃的唇上啄了一下,亓灏勒紧马缰,往前跑了几步,低声道:“不过,我是真想看你穿骑马装的。” 话落,他不等顾瑾璃回应,手里的鞭子“啪”的落下。 马儿嘶鸣一声,带着二人飞速的往不远处的人少安静的地方跑去。 顾瑾璃抓紧亓灏的胳膊,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心也随着马儿的颠簸开始放飞开来。 脑袋什么也不用想,一种久违的自由由心开始蔓延全身。 闭上眼睛,她道:“亓灏,再快点。” 亓灏听罢,环抱着她的手紧了紧,抬手又朝着马屁股甩下一鞭子。 望着她好看的侧脸,他似笑非笑道:“阿顾,这要是在晚上,会让人想入非非的。” “嗯?”顾瑾璃不解,睁开眼看着亓灏。 在见到他幽暗的眸子里燃着点点撩人的火焰,她便明白了过来。 尽管对亓灏如此厚颜无耻的一面已经见怪不怪了,可顾瑾璃还是无语道:“能不能正经点?” 亓灏贴着顾瑾璃的脸,手顺着她的腰往上游走:“阿顾,此生,我只为你不正经。” “不要脸!”顾瑾璃狠狠的在他手背上拧了一把,用足了力气。 “嘶!”亓灏倒吸一口气,怕真把顾瑾璃惹毛了,这毕竟在马背上,便也不敢再乱动。 “驾!” 忽然对面一个人也扬着马鞭快速过来,那人一身清爽的绿色衣袍,可脸上却是阴冷森寒之色。 亓灏和清王同时勒住了马,二人四目相对,视线里顿时有火花冒出。 按理说,亓灏自认为自打清王回京后,便与他接触寥寥,可不知为何他今日看着自己的眼神里竟透着一股浓浓的杀意。 丽妃一心想要清王搞定玉淑,清王这几日闲着无事也确实往玉淑身上用了心思,暗地里打探她的喜好,每日派人往南阳王旧府去送礼物。 可是,陈泽轩代替玉淑将礼物给收下了,却不曾让玉淑见他一面,给的理由是玉淑身体抱恙,不宜见人。 虽然不确定陈泽轩说的是真是假,但清王也只好暂且作罢。 毕竟他一个大男人,总不好冒然去玉淑的闺房里瞧一眼以辨真伪。 怏怏的回了宫里,丽妃便心急火燎的去清王进展,得知清王连玉淑的面还没见过,她忍不住没完没了的数落起来,责怪清王不够殷勤,比不得宣王用心。 清王本就不擅长哄女人欢心这种事情,再加上丽妃又一个劲的念叨着如今的亓灏如何的优势满满,他心里不禁烦躁起来。 七皇子那个窝囊废,清王不屑与他比,而在丽妃眼里,清王是被亓灏和宣王踩在脚下的,故而他怎能不心生怨恨? 何况,本身他们几个人都是皇位的竞争者,谁能看谁顺眼? 所以,心情抑郁的他,刚才就独自找了个偏僻的地方,骑马猎了几只兔子,以发泄心中怨气。 不是冤家不聚头,现在撞见了亓灏,清王心头的小火苗再次被点燃。 尽管,亓灏什么也没做。 眯着眼睛,清王看着亓灏和顾瑾璃的眼神杀气腾腾。 顾瑾璃是第一次见到清王,一下子被他突如其来的凶神恶煞给吓住了,下意识的握紧了亓灏的手。 亓灏感受到了顾瑾璃的紧张,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莫怕,有我在。” 抿了抿唇,他沉声道:“三哥,有事吗?” 清王听着亓灏这句“三哥”,极为的刺耳。 “咯吱咯吱”,他死死的攥着拳头,那清脆分明的骨关节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亓灏眸光微动,面色淡淡。 清王冷哼一声,狠狠甩着马鞭,扭头离开。 他恨不得将马鞭甩断的感觉,鞭子声“啪啪啪”作响,打在马屁股上,直接就是一道道血痕。 马儿吃痛,像是疯了一样,往前横冲。 “清王……他一向都是如此暴戾吗?”顾瑾璃望着清王的背影快速的消失在视野里,小声道:“好可怕。” “对,他从小就是这副死人脸,像是谁欠了他银子不还似的。”亓灏点头,见旁边有一棵大树,便驾着马往树下走去。 听着亓灏说清王是“死人脸”,顾瑾璃“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刚才紧张的心情也荡然无存,“你说的很符合。” 树下的草地很是干净,将马系好后,亓灏拉着顾瑾璃坐下,轻笑道:“这个地方不错,适合谈情说爱。” 顾瑾璃靠着树干,望着天空中大朵大朵的白云,“你与清王,以前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吗?” 宣王、七皇子与亓灏也不和,可表面上装的一团和气,就是七皇子也不见得他看亓灏有这么恐怖的眼神,所以顾瑾璃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让清王连装模作样都懒得,竟是一副恨不得吃了亓灏的样子。 亓灏从草丛里随手揪了一棵草,一边把玩着,一边漫不经心道:“要说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倒是有一件。” 笑了笑,他又道:“其实我觉得可能没什么,但亓浈小心眼,应该从那个时候就记恨上我了。” 顾瑾璃美眸流转,试探道:“难道……你们二人同时喜欢上了一个女子?” 亓灏十一岁的时候,还是个少年,要说争夺皇位,好像又有点太早。 毕竟,那时的他还没有任何军功,没有被老皇帝封王。 除了女人,顾瑾璃暂时还想不到还有什么能让清王对亓灏生恨。 亓灏一愣,抬手在顾瑾璃的额头上敲了一下,桃花眼里的笑意像是那明媚的春光,一时让顾瑾璃晃了眼:“你这小脑袋里都在想什么?” 他下手很轻,因此顾瑾璃也不恼,继续问道:“那是因为什么?” 想了想,亓灏缓缓道:“你若说因为女人,也说得过去。” 见顾瑾璃面色一僵,他捏了一下她的脸,“不过,小女孩更加准确。” 众所周知,尹素婉是亓灏青梅竹马的恋人,顾瑾璃努力将心里那隐隐的不适感赶走,维持着勉强的笑容,扯着唇,问道:“是……尹素婉么?” 亓灏摇头,想了想,缓缓道:“那年也是秋猎会,我和亓浈跟着父皇一块狩猎。” “在林子里,我和他同时看到了一头小鹿。” “他拉起弓,比我早一步射向那只鹿,谁知一旁的石头后面竟还藏着个人。” “兴许是那个小女孩命大,也可能是亓浈第一箭故意的,总之那箭是擦着她脸飞过去的。” “在亓浈第二箭准备射向她的时候,我及时将他的箭给打掉了。” 见顾瑾璃听得认真,亓灏轻叹一声,“过去了那么多年,我至今还记得,小女孩脸上溅满了鹿血,可是却出乎意料的冷静。” “尽管她小小的身体在颤抖,但却没有闪躲,真是少有的勇敢。” 顾瑾璃眼睛有些湿润,嗓子干涩道:“然后呢?” 手指触碰到她眼睛的湿意,亓灏眉头微皱。 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眼神清澈,像是这污浊世界里的一汪稀有的清泉一样,与他记忆里的某处渐渐吻合。 猎场离着南山很近,而顾瑾璃在被顾淮接回相府之前,是跟母亲住在南山的。 那么,自己十一岁那年,顾瑾璃应该是六岁。 而那个误闯入猎场的小女孩,似乎也是六七岁的年纪…… 按理说,皇家猎场这种地方,一般是无人能进入的,尤其是秋猎会如此重大的场合,更是把守森严。 可是,猎场外围的栅栏空隙虽然容不得成人钻入,但瘦小的孩子还是能钻进去的…… 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海里跳跃,翻涌,最后化作他眼里的暗涛滚滚。 顾瑾璃的鼻子有些发酸,再次问道:“然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后那小女孩就逃走了,我就跟亓浈打起来了。”亓灏强力压制住内心的激动,神色复杂道:“我虽年纪比亓浈小,但力气不比他弱。” “我将他的腿骨踹裂了,他修养了大半年才好。” 就在顾瑾璃以为亓灏这个故事讲完了的时候,却又见他看着她的眼神深邃了几分:“后来,尹素婉被太后接近了宫,这一住就是好久。” 顾瑾璃不明白,亓灏为何会在这时突然提到了尹素婉,不由得呼吸一窒。 将手里的草编了一个戒指,套在了顾瑾璃的手上,亓灏道:“在看到尹素婉的时候,我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用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我才发现,原来尹素婉不仅年纪与那个小女孩相仿,就连二人的眼睛都很像,这可能是我最初对尹素婉有一种亲近感的原因吧。” 顾瑾璃动了动唇,那忍得煎熬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六岁那年,她趁着母亲午睡的时候偷偷溜到南山后面不远处的猎场,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从栅栏钻了进去。 那是她第一次罔顾母亲平日的嘱咐,也是第一次看到除了母亲和山下小和尚之外的那么多人。 他们浩浩荡荡的骑着骏马,穿着华丽精美的衣服,弯弓射箭,瞄准猎场中那些可怜的野鹿、狐狸、兔子等小动物。 对年幼的她来说,眼前的画面是那么血腥的一幕。 她躲在巨石后面,看着一支箭竟射向了那低着头吃草的小鹿,不禁捂着嘴差点吓得叫出了声。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觉原来那长箭是擦着她的脸颊过去的。 脸上也湿濡濡的,沾满了小鹿的血。 她看着那箭射过来的方向,只见一个看起来十三四岁左右的少年正端坐在马上。 他一身绿色骑装,腰间别着一块看不清字样的令牌,阴鹫的看着她,闪动着猎人看到猎物的可怕光芒。 紧接着,那少年又举弓拉起了第二箭。 在箭再次射向她的时候,她刚才七上八下的心竟出乎意料的静了下来。 她直直的看着那越来越近的箭头,攥着小拳头面不改色。 母亲教导过她,人之初,性本善。 既然人的本性都是善良的,那么她就要赌一次,看看这个少年是否真的会无缘无故对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下手。 现在再想想当时凭空生出来的那种勇气和念头,真是愚蠢得可怜…… 死亡逼近,她本能的闭上了眼睛。 “啪”,原本应射在她面门上的冷箭被另一支箭射偏在了地上。 那绿衣少年眸子里的杀气腾腾,“先来后到,四弟,这是我看上的猎物。” 她瞬间明白,人之初虽性本善,可墨子也说过,“染于苍则苍,染于黄则黄,所入者变,其色亦变”。 不远处,一个与绿衣少年年纪相仿的黑衣少年手里同样握着弓箭,面色清冷,“三哥,父皇要我们学习箭术,并不是用来杀人的。”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在那样危险的情况下,让她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只见他青涩的眉眼间透着一股坚毅和冷峻,说不出的感觉,让她想要逃跑的腿却迈不动步了。 绿衣少年冷哼一声,又举弓朝着她,这次她来不及多想,提着衣摆发了疯似的往通往猎场外的那条泥巴小路跑去。 而她的身后,则传来那两个少年的打斗声。 狼狈的回到家中,骗过了母亲的询问,再回想起那惊险的一刻,她也明白了,原来这世上的兄弟并不是都像书里说的那样兄友弟恭,互爱互敬…… 眨眼一晃九年过去了,从来没想到,她与亓灏的缘分,竟是在那个时候定下的。 更没想到,亓灏会因为自己的眼睛而爱上尹素婉…… “亓灏……”顾瑾璃又想笑,又想哭,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紧紧的抱住了亓灏,一遍遍低低的喊着他的名字。 很想将真相告诉亓灏,告诉他,自己就是那个被他从清王利箭下救下来的小女孩,可是她不能。 眼泪低落在亓灏的衣襟上,她此时心里百感交集。 说不出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亓灏亦是如此。 看着顾瑾璃的反应,他已经确定了内心的想法。 不晓得顾瑾璃对小时候的自己还有没有印象,就算是忘了也没关系,反正他知道当自己将与她幼时的经历像讲故事的方式讲出来后,即便是她忘记了自己,这会也一定能想起来了。 同样搂紧顾瑾璃,亓灏好想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让她彻底的感受自己对她的爱。 就好像是失散多年的恋人再次重逢,又好像是丢失了的宝贝失而复得,总之,现在他很开心,很满足。 感谢老天爷,在喜欢捉弄人的同时,又让他和顾瑾璃兜了一圈之后又重新找到了彼此。 “哒哒哒”,忽然,一阵马蹄声传来。 老皇帝派来的侍卫下了马后,恨不得把头贴着地面,小心翼翼道:“王爷,皇上说秋猎会马上开始了,您与顾侧妃该回去了!” 眼前的人可刚把将军千金的腿给踢骨折了,他可不敢偷窥宁王爷和顾侧妃卿卿我我。 “本王知道了!”亓灏并未立即放开顾瑾璃,而是摆摆手,不悦道:“你先回去,告诉父皇,本王随后就到!” “是!”传信的侍卫点点头,二话不说翻身上马,随即一溜烟的跑走了。 捧起顾瑾璃的脸,亓灏拿着帕子轻轻擦着她未干的泪痕,故意戏谑道:“无缘无故的,哭什么?” “难道,你吃那个小女孩的醋了?” 说实话,顾瑾璃刚才好像是在吃自己的醋,可她又怎可能告诉亓灏呢? 顾瑾璃吸了吸鼻子,闷声道:“没有。” “口是心非。”亓灏理了理顾瑾璃的头发,伸手将她拉了起来,沉声道:“走吧。” 顾瑾璃就着亓灏的手上了马,整理了一下心情,嘱咐道:“一会你要小心一些,我担心清王会借此机会,对你不利。” “还有宣王和七皇子,你也要警惕一些。” 亓灏心里一暖,“好。” 第181章 破茧成蝶 清风吹起,亓灏和顾瑾璃的头发缠绕在一起,就像是他们二人靠得越来越近的心一样。 老皇帝坐在了站台的正中央,周围也已经坐满了不去狩猎的大臣和女眷们。 猎场的栏杆旁边,清王、宣王、七皇子等人早已在马上坐好。 如此看来,亓灏又是那个让大家久等的人。 看台上的贵女们瞧着亓灏紧搂着顾瑾璃随风而来,一颗春心又不安分起来。 只不过,她们这次不敢再张口骚动。 因为,从出了帐篷到现在,尹素婉的脸上的神色,冷得让人连呼吸都担心会结冰。 亓灏将顾瑾璃抱下马后,吻了吻她的额头,随即抬眼扫了一下看台,手指了指最前面的两排。 前面的几个贵女一开始见亓灏伸手指过来,心头小鹿乱撞,可没想到在她们面红耳赤,满怀期待的时候,却听得他冷声道:“你们都去后面坐!” 贵女们一怔,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尴尬的站起身来,跟第三排挤了挤。 牵着顾瑾璃的手,亓灏不顾老皇帝不满的眼光,将她带到第一排的座位,低声道:“你在这里等我。” 说罢,他的视线又幽幽的在第三排往后的贵女们身上掠过,最后停在尹素婉的脸上,语气里带着一丝警告道:“谁若是敢趁着我不在的时候欺负你,本王不会放过她!” 经历了沈碧云一事,在座之人谁还敢吃了熊心豹子胆去招惹顾瑾璃?那不是不要命了吗? “不敢,不敢!”有胆小怕事的人缩了缩脖子,立即配合的摆手摇头道:“我们跟顾侧妃无冤无仇,怎可能欺负她呢?” 更有甚者,竟忽略了尹素婉的存在,更为夸张道:“对对对,宁王爷多虑了,顾侧妃是您的心头肉,我们大家巴结她还来不及呢!” 果真是,尹素婉在听到了这话后,脸色一片清白。 她忽然觉得,自己今日来错了。 尽管大夫人和尹素汐以这样那样的理由阻止她来这秋猎会,可她们预测的还真没说错。 那就是,亓灏越是将顾瑾璃宠得无法无天,这越是衬托出被遗弃的她有多凄惨 在嫁给亓灏之前,她就知道,亓灏是京中很多贵女们的意中人。 可难得的是,亓灏的心只在她的身上。 那时,她觉得既幸福,又幸运。 当然,她的虚荣心也得到了满足。 只是,这个天上地下打着灯笼也难找的男人,现在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从亓灏和顾瑾璃出现开始,这群无知、愚蠢又聒噪的女人们便三番两次的提醒她,她不再是京中女人们所羡慕的对象,而是一只可怜虫。 那些话,真的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生生的折磨着她的神经。 别过脸,她死死攥着衣袖,不再看亓灏。 尹素汐见状,忽然出声道:“姐夫,你放心。” “姐姐虽回府小住一段时间,可怎么说都是宁王府的正妃,有她在,没人敢欺负顾侧妃的。” 她这话说的很巧妙,让顾瑾璃多看了她一眼。 一来,“姐夫”二字,拉近了尹素汐与亓灏之间的距离,也意味着尹素汐并未像尹太傅一样,对亓灏产生什么敌对情绪。 二来,尹素汐回太傅府已经有多日,而尹素汐在大家面前特意点了一下尹素婉的正妃身份,表面上是在维护尹素婉,其实是希望亓灏赶紧废了尹素婉。 当然,就算亓灏还没给尹素婉下休书,她在亓灏的心里仍不及顾瑾璃,占着这正妃的位子也没用。 所以,尹素汐也是在间接的打尹素婉的脸。 尹素婉猛然转头,怒瞪着尹素汐,斥责道:“汐儿,闭嘴!” 尹素汐见尹素婉这般沉不住气,顺势故作委屈道:“姐姐,我说错什么了吗?” 一边说着,她一边努力挤出几滴猫泪来。 大家见尹素汐抹眼泪,心里不禁认为尹素婉不知好歹,便悄悄的安慰着她。 尹素婉怎能不知尹素汐玩的什么把戏,可她不能再当众发作了,否则尹素汐只会变本加厉的用装可怜来抹黑自己。 直直的看着尹素汐半晌,尹素婉拉着她的手道:“汐儿,姐姐没有怪你。” 拿着帕子,看似动作轻柔,实际极为用力的擦着尹素汐脸上根本没有多少的眼泪,尹素婉皮笑肉不笑道:“你这一哭,让旁人瞧着还以为是姐姐欺负了你呢!” 说是没有责怪,这还是在说尹素汐做错了,指责她哭得没有理由。 顾瑾璃不清楚尹家两姐妹为何会如此针锋相对,只觉得勾心斗角的看着都让人心累。 她轻轻推了亓灏一下,低声道:“你快去吧,别让大家等急了!” 亓灏刚好也不愿再这里待下去,“嗯”了声,他足尖轻点,飞身稳稳落在了马上。 “小贾!”老皇帝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朝着拿着铜锣的贾公公吼了一声。 贾公公立刻会意,连忙提起气来,用最大的声音喊道:“各就各位!” “开始!” 随着铜锣“咚”的一声响起了,各位狩猎者已经如箭一样飞奔冲进了树林里。 这架势,有种百儿八十个人在赛马一样。 其实,也差不多,大家都是在比速度,谁先找到了猎物,打的猎物多,谁就赢了。 男人们一眨眼没了踪影,只留下一阵尘土飞扬和伸着脖子张望的女人们。 顾瑾璃的后面空了一排,再加上亓灏走之前的警告,所以也无人敢靠近她。 看台上方都有棚子遮阳,而且桌上还有瓜子茶水,倒也不会太无聊。 “主子,您喝茶。” 荷香为顾瑾璃倒了杯茶,然后望了一眼正如厕完,往看台上面来的莫芷嫣,小声道:“主子,是莫小姐回来了。” 除了顾瑾璃身边没有人坐,其他的座位上都坐满了人。 莫芷嫣看着挤得满满的人,似乎真找不到一个位子,便走到顾瑾璃身边,问道:“顾侧妃,不知是否介意我与你同坐?” 顾瑾璃笑了笑,放下茶杯,温和道:“莫小姐这说的哪里话,我自然是不介意的。” 说罢,她又示意荷香为莫芷嫣倒茶。 瞧着她的眼圈有些发红,顾瑾璃试探道:“莫小姐,你没事吗?” 莫芷嫣眸光一闪,扯着笑低声道:“我没事。” 顾瑾璃想着莫芷嫣兴许是因为被顾成恩抛下了所以不开心,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继续将视线移开,放在远处的树林里。 尽管隔得很远,她看不到亓灏的情况,可静静的等待着他顺利回来,也是一种别样的幸福。 因为,至少还有等待的人。 相比较而言,莫芷嫣坐在这里,却像是个摆设。 毕竟,原本要参加狩猎的顾成恩半路莫名其妙的离开了,她的心也就随着他一起走了。 只是,父亲莫东盛还在这里,她不能随随便便走人。 余光注意到莫芷嫣捧着茶杯,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顾瑾璃轻叹一声。 爱一个人,最容易让人察觉到的便是眼神。 看一个人的眼神,便能分辨爱与不爱。 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莫芷嫣对顾成恩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但顾成恩看着莫芷嫣的眼神却是毫无波澜。 多日前,从爱月口中得知莫芷嫣与顾成恩已经定了亲,那个时候顾瑾璃的心情很是复杂。 一来,她为顾成恩欢喜,因为他身边终于有个爱他的女子了。 二来,她为莫芷嫣有些担心,担心她捂不热顾成恩的心。 而现在看来,莫芷嫣似乎还未进入顾成恩的心…… 听到顾瑾璃叹气,莫芷嫣转头,问道:“顾侧妃为何叹气?” “没事。”顾瑾璃自然不能将心中所想告诉莫芷嫣,便转移话题道:“莫小姐,喝茶吧,要不然一会茶便凉了。” 莫芷嫣点点头,抿了口茶。 犹豫了片刻,她有些不好意思道:“顾侧妃,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一下你。” “嗯?”顾瑾璃有些疑惑,问道:“什么问题?莫小姐请问。” 莫芷嫣咬了咬唇,小声道:“你是成恩的妹妹,我也看得出来,他与你的感情很深厚。” “我想,这世上没有人比你更了解他了。” 任何一个女子,可能都无法承认自己心上人不爱自己这件事情。 哪怕,她心知肚明,但因为爱,她还是会自欺欺人。 顾瑾璃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等待着莫芷嫣下面的话。 “我喜欢成恩,可是他对我……”莫芷嫣捧着茶杯的手紧了紧,似乎感觉不到烫似的,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道:“他不喜欢我,所以我想问你,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见顾瑾璃面色一愣,莫芷嫣又补充道:“或者,你告诉我,我要如何做,才能让他很快的喜欢上我?” 这个问题,让顾瑾璃有些心疼,又有些沉重,她一下子无从回答。 爱情的天枰里,除却身份、地位、权势等这些虚无的东西,两个人在精神上应当是平等的。 可是,一旦陷了进去,爱的越深的那个人,付出的便越多,也就渐渐失去了主动权。 什么尊严,什么理智,都统统抛掉了脑后。 爱惨了的人,就会爱得卑微…… 曾经,爱月一直在顾瑾璃耳边念叨着一句话,是茶茶兔的经典语录,说是爱到尘埃里,灵魂才会破茧成蝶。 虽然爱月还是个对感情一无所知的小丫头,可她对茶茶兔的话深信不疑。 不过,在顾瑾璃看来,既然已经爱到尘埃里了,那么灵魂必定已污,如何还能恢复到之前纯净如初的时候? 一颗心,被践踏,被伤害得千疮百孔,要有多强大的力量才能拼凑起来呢? 顾瑾璃大概能明白莫芷嫣的感受,那就是只有对不确定的东西,才会患得患失。 之所以患得患失,那是因为入了心…… 见顾瑾璃沉默不语,莫芷嫣垂下眸子,声音里透着一丝难过:“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顾瑾璃摇头,轻声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大哥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她说的是实话,可又不完全是实话。 一开始,爱月开玩笑说顾成恩喜欢自己,她认为是爱月胡思乱想。 可后来的种种事情表明,爱月说的是真的。 今日,莫芷嫣问自己,顾成恩喜欢何种类型的女子,她真的不知怎么开口。 她也不明白,一个人为什么会喜欢另一个人。 就算是她现在爱上了亓灏,可要刨根究底的去探寻原因,这真是一件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 何况,顾成恩是她的大哥,她更是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顾成恩喜欢她的理由是什么。 尽管是同父异母,可到底是身体里流淌着一半的血,顾成恩怎能对她动情呢?! 见莫芷嫣神色有些失望,顾瑾璃握着莫芷嫣的手,安慰道:“莫小姐,我觉得……大哥可能不是不喜欢你,而是他习惯了独来独往,又极少接触过女子,所以还不熟悉如何跟女子相处,以至于让你觉得他不够喜欢你。” “而且,莫小姐知书达理,性情温和,大哥没有理由不喜欢你的。” “你说的,是真的吗?”顾瑾璃的话,重新点燃了莫芷嫣的希望。 她直直的看着顾瑾璃,语气有些激动,“他会喜欢我?” 莫芷嫣是个好姑娘,所以顾瑾璃不忍心看她难过,“嗯”了声,心里有些愧疚。 撒了一个不知道算不算谎言的谎言,只希望莫芷嫣真的可以得到幸福。 有了顾瑾璃的肯定,莫芷嫣的心情终于明朗了起来。 见莫芷嫣脸上多少有了点笑意,顾瑾璃沉着的心也轻松了下来。 刚才那几个挤到后面的贵女们,看着顾瑾璃和莫芷嫣二人坐在前面一副聊得很投机的模样,不禁又忍不住小声的酸了起来。 “哼,你看看,莫家小姐跟顾侧妃两个人,感情好得恨不得穿一条裤子呢!” “什么一条裤子,没看到人家今儿穿得是裙子吗?” “你还别说,顾瑾琇身上那裙子,可是这几天云水坊刚出的新款,只此一件呢!” “云水坊的衣服,向来都是一个款一件,而且价格都不菲,她这件怎么说都得十万两吧?” “啧啧,我娘说的果真没错,女人哪,这辈子一定要找对了男人才行!” “谁说不是呢?我要是能嫁给宁王爷,别说是侧妃,就是个夫人,我也……” “啊!” 那还在白日做梦的绿衣女子,话还没说话,忽然捂着脸惨叫起来。 顾瑾璃和莫芷嫣的注意力都在树林里,听到了绿衣女子的叫声,下意识的回头往后看去,只见她的脸上被人泼了茶水,此时红肿不堪,隐约开始起了水泡。 尹素婉的手里,正捏着茶杯的底座。 那茶是刚沏好的,因此绿衣女子被茶水溅湿的衣服上还冒着热气。 尹素婉犀利的眸子死死的瞪着绿衣女子,声音幽幽道:“你生下来的时候,有人教你说话,没有人教你闭嘴吗?” “呜呜……宁……宁王妃,我……我知错了!”绿衣女子“砰”的跪在地上,重重的磕着头。 尹素婉见顾瑾璃看过来,眯着眼睛,“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若再让本王妃听到你说这些不知死活的话,小心你的狗命!” 绿衣女子瑟瑟发抖,求饶道:“不敢了,我……我再也不敢宵想宁王爷了!” 尹素婉冷哼一声,“滚下去!” 绿衣女子也顾不得任何形象,捂着脸挤出了看台。 先是沈碧云,后是绿衣女子,今日的尹素婉用宁王妃的头衔和一身气势,以及心机深重的手段告诉众人,哪怕她还未回宁王府,亓灏也绝对不是谁随随便便都能觊觎的人。 众人被尹素婉给震住了,果真是彻底的老实下来,一个敢吱声的都没有了。 顾瑾璃当然明白尹素婉口中的“癞蛤蟆”指的是自己,她移开眸子,神色淡然。 树林中,亓灏骑着马,走得很慢,很慢。 他后背上的箭筒,里面的箭一只都没用。 在来猎场的路上,杜江已经确认了,这林子里确实有一只红狐,所以他这次狩猎的唯一目标,就是为顾瑾璃猎到那只红狐。 “驾!” 听着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亓灏皱了皱眉,转头看去,只见宣王和七皇子再次阴魂不散的出现了。 七皇子见亓灏一只猎物都没打到,他撇撇嘴,指了指自己挂在马背上的五六只山鸡,得意道:“四哥,这么久了,你竟一只猎物都打不到,难道是箭术后退了?” 亓灏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老七,你这箭术也就只能打这些东西了!” 说罢,他扬起马鞭丢下了面色难看的七皇子和忍着笑的宣王。 “你笑什么?”七皇子恼羞成怒的瞪着宣王,咬牙道:“你跟亓灏一样,都是两手空空,有何资格笑话我?” 宣王挑了挑眉,从包括里拿出一个染血的鹿角,不屑道:“我不是你,蠢物!” 冷笑一声,他也策马离开。 七皇子打到的是山鸡,而宣王猎到的则是小鹿。 不过,小鹿体形较大,他不可能用马驮着小鹿的尸体,故而砍下了鹿角。 毕竟,最后狩猎看的是结果。 既然鹿角便能证明宣王打的是何物,那就没有必要再将一头完整的鹿带回去了。 最重要的是,宣王这一头鹿,抵过七皇子几十只山鸡。 二人猎到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所以宣王才会说七皇子蠢。 前后一连被亓灏和宣王两个人嘲笑,七皇子怒气冲冲道:“本皇子就不相信,连一头鹿都打不到!” 忿忿的将自己山鸡全部丢到了地上,他勒着马缰,又“驾”的一声往宣王消失的方向去了。 亓灏不愿往人多的地方去,而且他也知道,红狐这种动物,一定很是警惕,所以人多的地方它也不可能去。 将马拴好,他拿着弓箭,一边轻手轻脚的拨开灌木丛,一边仔细的注意着周边的动静。 在找了半盏茶的功夫后,忽然眼前一道红光闪过,亓灏眼睛一亮,迅速追了上去。 那红狐,一身鲜艳亮丽的红色皮毛,就像是一团火,以极快的速度钻入了树林深处。 它一边变换着位置,一边跑着跑着时不时惊恐地回头望亓灏一眼,打算混淆亓灏的视线,可见古人那句“狡猾如狐”是很有道理的。 亓灏不敢松懈丝毫,运气全力追赶。 将弓箭瞄准,他屏气凝神,将长箭向着红狐射了出去。 “嗷”的一声,红狐发出一声凄凉的叫声。 它的声音比狗小,软软的,带着小奶音,听起来倒向是一只幼狐。 红狐的后腿被亓灏的箭射中,它的速度慢了下来,跑得很吃力。 亓灏一个飞身,越过了红狐的前面,截住了它的路。 红狐腿上的血越流越多,它好像也越来越疼,便放弃了逃跑。 它浑身不停地颤抖,绝望的凝视着亓灏,嘴里发出力气不足的“嗷嗷”声,像是在垂死挣扎。 亓灏蹲下身子,看着红狐湿漉漉的眼睛,竟想起了顾瑾璃。 轻叹一声,他摸了摸红狐的头,无奈道:“罢了,暂且先饶你一命。” 大概是察觉到亓灏此时没有表露出攻击性,红狐舔了舔亓灏的大手,又仿佛是在讨好一般。 亓灏一怔,一手按住了它的腿,一将箭杆折断,“没想到,还是只通灵性的狐狸。” 抱起红狐,他刚准备原路返回,却突然感觉到身后一阵杀气扑来。 敏捷的侧身一避,只见一只冷箭划空而过,直直的射在了亓灏脚边的地面上。 望着拿着弓对准自己的清王,亓灏抱紧红狐,冷声道:“三哥,你想杀我?” 清王其实是一路寻着亓灏过来的,亓灏没有骑马,清王自然也是弃了马的。 否则,亓灏不可能听不到马蹄声。 只不过,亓灏的所有心思都集中在寻找红狐身上了,故而没有发现跟在后面的清王。 清王阴森的眸子盯着亓灏,出口的声音如同沾染了地狱里的怨念一样,无比骇人:“亓灏,九年前,我就想杀了你!” 从箭筒里抽出三支利箭,清王再次拉起了弓,打算来个三连发。 然而,不等他的箭先射出去,“嗖嗖嗖”,一阵箭雨,像是密密麻麻的蝗虫,从空中席卷而来。 亓灏一惊,将红狐护在怀里,就地打滚。 第182章 剁成肉泥 清王也没想过,会在这个时候有人在暗中放箭,他同样有些措手不及,急急的躲在树后避了过去。 红狐似乎也感觉到了危险,它害怕的在亓灏怀里“嗷嗷”乱叫。 毕竟是费了一番力气好不容易捉到的狐狸,而且从它的毛色看上去,还是一只罕见的极品红狐。 最重要的是,他答应了顾瑾璃,要将红狐带回去的。 所以,不可能将红狐丢下。 可是,抱着红狐,影响他拉弓射箭。 亓灏无奈,只得解开衣襟,将红狐塞入了进去。 好在它的体形不大,塞进去后也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来。 根据利箭射来的方向,亓灏提气,“噔噔”踩着树杆,飞身上树。 眯着眼睛,他终于发现了躲在暗处的黑衣人,抽出五支利箭,“嗖嗖嗖”,身子旋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不同方向射去。 “啊!” 亓灏的箭射得极准,灌木丛里瞬间传出来几声惨叫。 “哗啦啦”,一群黑衣人持剑横空而起。 刀光闪闪,亓灏本以为刺客的目标是自己,谁知他们竟齐齐朝着打算后退逃走的清王攻去。 除了弓箭,清王手里没有其他武器,因此他被那么人围攻很是被动。 亓灏看着那些黑衣人动作狠辣,竟将他视为透明人一般,他不禁快速的转动着大脑,思考着究竟是何方神圣,既能躲过把守森严的禁军,潜入这猎场,又敢在狩猎途中刺杀清王。 要知道,就算是这地方偏僻,但一旦有个风吹草动,还是会被人发现。 清王被包围在中间,就在亓灏晃神的功夫,他箭筒里的箭似乎要用完了。 “小心!”见一个黑衣人举剑从后劈向清王的后背时,亓灏低呼一声,来不及拉弓,直接抽箭向那黑衣人的门面掷去。 他用了十分内力,那箭羽便比用弓射得更快准狠,直穿黑衣人脑门。 随后,又“唰唰唰”搭箭解决掉几个往清王身前凑的刺客。 清王下意识的回头,面色微白。 “噗”,黑衣人的血也刚好喷了清王一脸。 箭筒已空,他也没心思擦脸,立即捡起黑衣人的丢在地上的剑,奋力搏杀。 一般来说,每个人的箭筒里的箭数量都是差不多二十来根,亓灏只用了一支箭便射到了红狐。 除却刚才射出去的,箭筒里还剩下一半的箭。 不着痕迹的变换着角度,亓灏努力用最少的箭,射中最多的刺客。 刺客头领见自己的手下死伤严重,而且又大多都是死于亓灏的手里,因此做了一个手势,于是分散力量,一部分还是主攻清王,另一部分去缠着亓灏。 当然,他们这次的行动任务是清王,在与亓灏的交手中,并未透露出浓浓杀意。 尽管亓灏不喜清王,但还是想知道到底是谁想要杀他。 弃了弓箭,亓灏一边与刺客打斗,一边冷声道:“你们是受了谁的指使,刺杀清王的?” 刺客们一声不吭,只缠不攻。 亓灏皱了皱眉,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便下了几分狠力。 他不是什么善人,之所以救清王,只不过是防止有人将刺杀一事诬陷到自己头上来,沾染上不必要的麻烦。 余光瞥了清王几眼,见他胳膊上已经受了几处伤,亓灏便掏出信号弹往空中一丢。 “啪”的一声,信号弹在空中放出五颜六色的花来。 刺客头领见状,急声道:“快,杀了清王!” 一声令下,所有的刺客几乎在同一时间,将手中的冷剑对准了清王。 清王被困住,亓灏要想救他很难,因为刺客形成的包围圈密不透风。 剑花婉转,亓灏“噌”的一下子跃起,飞身到刺客和清王的上空,由上自下找突破口。 刺眼的剑光,让刺客们条件反射的抬手捂住了眼睛。 使了个一个虚招,亓灏一脚将刺客首领踢飞。 其实,他可以用剑的,但是却不想现在就要那刺客的性命。 因为,一会老皇帝肯定会派大量的人马赶过来,倘若自己杀了那领头的刺客,未免有欲盖弥彰,杀人灭口的嫌疑。 所以,他不能让那人死。 扣住清王的胳膊,亓灏带着他往一旁空地上飞去。 那一脚,也不算太重。 刺客首领从地上爬起来,又带着人穷追不舍。 清王与亓灏背对背,这么多年来头一次共同对敌。 “刚才,为何不杀了他?”清王尽管受了伤,可出口的声音仍旧是满满的戾气。 手起剑落,他眨眼间割断了一个刺客的喉咙。 见亓灏如没听到一般,清王又幽幽道:“他们没有一点要杀你的意思,难不成是你派的人?” 宣王、七皇子都是往人多的地方去,偏偏亓灏独辟蹊径,愣是往这荒无人烟的角落里走。 现在想来,可能亓灏早就发现了自己在后面跟踪他,这是故意的引着他往这来,为的就是让提前埋伏的杀手在这里杀了他。 如今,他们将彼此的死穴都暴露了出来。 只要自己趁着亓灏注意,往他后背狠狠刺伤一剑,那么皇位就是自己的了! 亓灏的死,他可以推卸到这一群刺客身上。 这样想着,清王看着亓灏的眼神略发的幽暗。 “若是我派的人,那为何又多此一举来救你?”亓灏冷哼一声,斜着眼睛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他身形一转,在清王还没来得及做反应的时候,将清王的后背暴露了出来。 踩着几个刺客的脑袋,语气嘲讽道:“既然清王怀疑本王,那本王若是再继续留下,岂不是自讨没趣?” 话落,亓灏的人早已飞出数米外,只留下了前后受敌的清王。 刚才,因为身后有亓灏,所以清王只需对付面前的刺客就好。 可现在,亓灏竟突然抽身,这不禁让那些刺客们像是看到了丢过来的一块肥肉似的,蜂拥而上。 刺客们也察觉到了正有大队人马往这边靠近,所以他们对清王攻击得更加猛烈了。 “呲”,清王的左腿上挨了一剑。 他趔趄了一下,险些倒下。 “亓灏!”看着面色平静,置身事外的亓灏,清王恼羞成怒的低吼了一声。 小狐狸被刚才的阵势彻底吓住,而且它腿上的血也已经沁湿了亓灏的衣襟。 亓灏拍了拍它瑟瑟发抖的小脑袋,对着清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说出了一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话:“本王受伤了,不能再助清王一臂之力了,先走一步!” “混账!”见亓灏果真是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清王忿忿的咒骂了一句。 平心而论,要是今日刺客们要杀的人是亓灏,那么清王肯定乐见其成。 他不仅不会去救亓灏,还可能在亓灏不注意的时候再补上一刀。 毕竟,亓灏的武功很是厉害,一般的刺客是不能拿他如何的。 虽然亓灏刚才否认了刺客是他派来的,但清王是断然不信的。 亓灏心思深重,自己摸不透他。 也许,他派了刺客杀他,又主动救他,是想与他联手共同除掉宣王和七皇子。 不过,他竟忘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就算手里有兵权,可他连继续留京都是个问题,谁会想和他结盟呢? 心里憋着一团火,清王疯狂的挥舞着手里的剑,恨不得将这些黑衣人大卸八块,剁成肉泥。 只是,刺客的剑上都是抹了毒的,他抵抗的越发有气无力起来。 “清王!”就在清王快要倒下的时候,老皇帝派来志愿的禁军终于到了。 刺客首领见清王身受重伤,而且看着脸色也已然中了剧毒,吹了个口哨:“撤!” “砰!”紧接着,一个烟雾弹炸响。 到处弥漫着刺鼻的烟雾,黑衣人们借机逃走。 “追!”禁军统领一边下令,一边下马将清王搀扶了起来。 清王的嘴唇发紫,动了动唇,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另一边,亓灏在回去的路上,截了迎面遇到的禁卫军的一匹马,所以他很快便回到了看台。 老皇帝见亓灏回来了,怒色道:“老四,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刺客闯入?清王呢?有没有事?” 宣王、七皇子等人都已经回来了,除了亓灏,那剩下的就是清王了。 翻身下马,面对老皇帝一连几个问题,亓灏拱手道:“父皇放心,李统领已赶到,清王无事。” 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也不知道,所以只要李慧龙抓到了那刺客,一切也就真相大白了。 顾瑾璃观察的仔细,她知道亓灏的衣服是黑色,就是身上有伤也一时不容易发现。 她注意到他手上沾了小狐狸的血,故而她“噌”的一下子离开看台,提着裙子快步走到亓灏身边,握着他的手,紧张道:“你受伤了?” 老皇帝也看到了亓灏手上的血,脸色一变,大叫道:“小贾,快去传太医!” 亓灏瞧着顾瑾璃不安的小脸,心里一暖,摇头道:“不是我,是它。” 说着,他引着顾瑾璃的手往自己的胸襟抹去。 先是被亓灏一箭射中失血过多,再是经历了腥风血雨的厮杀,再加上小狐狸不曾在马背上飞驰过,受了不少惊吓,此刻便昏了过去。 它的小脑袋缩成了一团,以至于顾瑾璃的手要伸进亓灏的衣襟里才能摸到。 顾瑾璃不明白亓灏这是什么意思,怔怔的看着他:“亓……亓灏?” 随后,她摸到了一团毛绒绒的东西,刚下意识的想要伸回手,却又被亓灏给按住。 忽然想到了什么,顾瑾璃眼睛一亮,“是红狐?” 亓灏勾了勾唇,将衣襟扯开的大了一些,果真露出了那小东西。 她的身子挡住了众人一半的视线,大家只看到她的手伸进了亓灏的衣服里,不知道在摸索什么。 大庭广众之下,二人这般动作,竟像是在调情似的。 老皇帝重重的拍了一下椅子背,恼怒道:“你们在做什么?” 顾瑾璃抬头,见大家瞧着自己和亓灏的眼神都很是暧昧,便明白了他们定然是想入非非了。 耳朵一红,她抽回手,小声道:“它怎么了?” 亓灏将昏睡的小红狐抱了出来,手放在它鼻间一会,沉声道:“还有气息,没事。” 当大家看到小红狐的时候,眼睛顿时移不动了。 七皇子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红狐?你竟打到了红狐?” 宣王眼睛里也闪过一抹惊讶,似笑非笑道:“这红狐乃稀有品种,四弟运气真好。” 七皇子将不甘和嫉妒咽下,看着自己脚下的那头野猪,声音阴狠道:“稀有红狐又怎样,看这不死不活的样子,恐怕是活不了了!” 亓灏冷冷的看着七皇子,怼了回去:“即便是死了,也不是七弟这头野猪比得上的!” 他这话一语双关,表面上说的是七皇子打的猎物,其实是在骂七皇子是头猪。 七皇子平时脑袋转的不快,可骂人的话,他一下子还是听得出来的。 指着亓灏,他气鼓鼓道:“你骂谁是野猪?” 亓灏嘴角噙着笑,不紧不慢道:“谁是野猪,我骂谁。” 扫了一眼铺在地上的一大片猎物,当真是应有尽有。 山鸡,野猪,兔子,鹰,鹿……但是,唯一能拔得头筹的可能就是亓灏的红狐了。 自从亓灏成年后,每年的秋猎会,但凡是他参加了,每次得胜的人从来都不是旁人。 所以,老皇帝的那些赏赐,在旁人眼里可能是让人眼红的东西,但对亓灏来说,就是一堆丢在仓库里的摆设。 牵着顾瑾璃的手,他对老皇帝道:“父皇,若是没有其他事情,那儿臣先和阿顾下去了。” 说罢,他便抬脚要走。 “慢着!”既然已经确认清王无事,那老皇帝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他喊住亓灏,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这红狐毛色不错,朕觉得很适合给瑶妃冬天里做个护脖。” 其实,这么鲜艳好看的皮毛,只有做了披风才能彰显它无与伦比的美丽。 只是,这红狐还是个幼崽,暂时还做不成披风。 老皇帝这话说的也不算太委婉,反正是指明了要那红狐。 顾瑾璃眸光微动,看向亓灏。 “父皇,这红狐是儿臣为阿顾猎的。”亓灏笑了笑,缓缓道:“不是不可以送给瑶妃,只不过儿臣记得太医曾说过,怀有身孕的人不宜过多接触这些带有皮毛的东西,而且也不应过分装扮。” 顿了顿,他解释道:“动物的毛发容易沾染不洁之物,若吸入体内,也会影响到胎儿。” “同理,胭脂水粉里也含有一些不利于胎儿发育的成分。” 他这话,不是听太医说的,而是某次无聊,从顾瑾璃的医书上看来的。 不过,这意思也很明白,到底是这红狐重要,还是皇嗣重要,老皇帝要在其中选一个。 不管亓灏说的有无根据,可至少听起来没有大毛病。 老皇帝面色很是不悦,望着亓灏半晌才挥手道:“退下!” “是,父皇。”亓灏应了声,与顾瑾璃离开。 这时,李慧龙也带着清王和几个刺客的尸体回来了。 “小贾!”老皇帝见清王中了毒,便对贾公公道:“快将清王带下去,找太医瞧瞧!” “是,皇上!”贾公公挥挥手,示意几个侍卫将清王抬了下去。 老皇帝犀利的眸子看着地上的刺客,冷声道:“可查出什么来了?” 李慧龙摇头,垂首小心翼翼道:“回皇上,卑职已将这些刺客身上里里外外都搜了一遍,并未找到有任何表明身份的东西。” 咽了口唾沫,他不敢隐瞒,又如实禀告道:“其他的……其他的刺客,卑职也没有捉到。” 那些刺客很是狡猾,他们的招式也狠辣。 打不过的就逃,逃不掉的便直接服毒自尽了。 因此,除了一堆尸体,李慧龙没有带回来一个活口。 李慧龙能做到禁卫军统领的职位,并未依靠任何裙带关系,是真真正正一个人打拼多年爬上来的。 老皇帝正是看中了他的办事能力,才敢将这个重要的职位交给他。 毕竟,禁卫军统领是要负责皇宫上下安全的,若是将如此重任交给一个不靠谱的人,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李慧龙这些年从未让老皇帝失望过。 可是,这次他竟没有捉到这小小的刺客,真是让人意外。 “废物!”老皇帝脸色铁青,恼声道:“再去查,朕就不相信,一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出来!” “是。”李慧龙示意手下的禁卫军将尸体拖走,带着人也下去了。 亓灏和顾瑾璃寻了个离着看台不远不近的地方,这样一来,一旦有什么动静,他们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红狐被亓灏抱在怀里,顾瑾璃仔细的检查了一下它的伤口,低声道:“还好你力度控制住了,否则这一箭下去,它就是不死也得瘸了。” 说罢,她打开了香囊,掏出一个药瓶来。 亓灏看着这香囊里这次竟装了不少的瓶瓶罐罐,每个瓶身上还都做了标记,便忍不住笑道:“你带这么多药做什么?” 顾瑾璃嗔了亓灏一眼,然后轻轻的将药粉往红狐的伤口上洒了一些,“怕某人受伤,某人就当我自作多情吧。” “某人心里很是感动,想以一吻来表达谢意,不知可行否?”说罢,亓灏便要凑过来亲吻她。 顾瑾璃正打算用帕子给红狐包扎伤口,见亓灏低头就要亲上来,便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瞪着他道:“别闹!” 她那巴掌也没用多少力气,可亓灏却捂着脸很是受伤,“阿顾,你为了它竟要打我。” “看来,我也应该将它的皮剥了做护脖。” 不知是药粉起了作用,还是红狐听到了亓灏的话,总之它小小的身子猛然抖了一下。 “呃……”顾瑾璃以为自己看错了,便问亓灏:“它刚才动了?” 亓灏眸光笑意浅浅,伸手轻抚着红狐的毛,“要不然,趁着现在,就动手吧?” 手下的红狐一听,毛瞬间炸了。 “嗷”的一声,它扑腾着就要跳出亓灏的怀抱。 亓灏手疾眼快,将红狐给按住了,“小东西,舍得醒来了?” 刚才抱着红狐从看台离开的时候,亓灏就发现这红狐的呼吸开始变得不规律。 而且,它那原本紧闭的眼睛,时不时的还漏出一条缝来,耳朵也不是刚才软趴趴的样子。 可见,它还在装昏睡。 亓灏故意拿这两句话试探下来,它便装不下去了。 “嗷”,红狐扑腾着爪子,可怜巴巴。 顾瑾璃将帕子打结好,摸了摸它小巧的鼻子,笑道:“好可爱啊。” 小红狐一听,立即舔了舔顾瑾璃的手指头,柔顺的回应着。 以前与凤瑟在南山的时候,小木屋里只有她们母女二人。 后来回了相府,连自己和两个丫鬟都有时不能解决温饱,她哪里还有余力去养什么小动物。 一看到这红狐,她一眼便喜欢上了。 扬起脸,她对亓灏道:“亓灏,我们将她抱回王府,养大了好不好?” 亓灏知道顾瑾璃心软,舍不得将这小东西做披风,可还是故意道:“嗯,现在确实太小了,养大了再剥皮也好。” “嗷嗷!”正在拿着脑袋蹭顾瑾璃下巴的小红狐听罢,吓得又惨叫了起来。 那叫声听上去,仿佛亓灏已经在磨刀霍霍了。 两只爪子攀着顾瑾璃的胳膊,它眼泪汪汪,哼哼唧唧的甚是可怜。 顾瑾璃见小红狐能听懂人话,将它从亓灏怀里抱了出来,拍了拍它的脑袋,“放心,他刚才逗你的。” 小红狐被亓灏逗弄的有些不敢轻信,将脑袋埋在顾瑾璃的胸前蹭来蹭去,发出一阵好似婴儿啼哭的哀怨声。 “它倒是会占便宜。”在给红狐上药的时候,亓灏已确认了这是只公狐狸。 见它这般装可怜,不禁想要一把将它捞出来。 顾瑾璃转了个身,让亓灏捉了个空,“你竟连狐狸的醋都吃,真是好没出息!” 亓灏从后环抱住她,吻着她的侧脸,“嗯,在你面前我不想要什么出息。” “油腔滑调。”顾瑾璃垂下眸子,眼里流动着娇羞甜蜜的光芒。 “嗷嗷”,亓灏垂在顾瑾璃胸前的手,好不巧的碰到了小红狐,引得它又是一阵嚎。 顾瑾璃“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推开亓灏,给小红狐顺了顺毛:“你真把它给吓住了。” 小红狐响应似的,身子又开始发抖。 “罢了,我离着它远些。”亓灏无奈,只好往后退了几步。 察觉到红狐眼里闪过一道精光,顾瑾璃与亓灏对视一眼,二人都不由得笑了起来。 树后,尹素婉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她静静的看着亓灏和顾瑾璃搂搂抱抱,卿卿我我,攥紧了手里的弓箭。 在她的印象里,亓灏好像从来没有对自己笑得这么欢畅,笑得这么随意。 他,怎么可以对顾瑾璃这样笑呢? 连空气里,都弥漫着他们恩爱的酸腐味道。 再加上那只红狐,眼前的画面像极了一家三口的画面! 缓缓抬手,她拉起了弓。 虽然对亓灏死了心,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不恨! 恨意滚滚的眸子瞄准了顾瑾璃,她用尽了所有力气,将手中的箭射了出去。 第183章 改立正妃 亓灏余光瞥见一支箭朝着顾瑾璃射了过来,立即下意识的将她推到了一旁。 转头看去,只见尹素婉正一脸恨意的举着弓箭。 按理说,她一个弱女子,很难拉开弓箭的。 可是,大概是仇恨的力量太强大,以至于她竟拉动了弓箭。 顾瑾璃没反应过来,便抱着红狐摔倒在了地上。 红狐吓得“嗷嗷”乱叫,从顾瑾璃怀里逃脱。 顾瑾璃见状,急忙去追。 紧接着,又是嗖嗖的两支箭破空而来。 顾瑾璃刚抱住红狐,却听得亓灏大叫道:“小心!” 冷箭已经逼近眼前,顾瑾璃根本来不及闪躲。 “呲!” “亓灏!” 随着冷箭刺入身体,顾瑾璃也失声尖叫了一声。 那箭,刺中了他的肩膀。 血,涓涓流淌,有种止不住的趋势。 “亓灏……”顾瑾璃咬着唇,努力控制住即将落下来的眼泪,立刻从香囊里找出一颗清毒丸给他服下。 亓灏见顾瑾璃一副害怕又逞强的样子,抚了抚她的脸,扯唇笑道:“我没事……你别哭。” 顾瑾璃眼眶发红,转头看向冷箭射过来的方向。 幽幽的眸子望着尹素婉,她很想拔出亓灏的箭来朝着尹素婉再射回去。 “哗啦啦”,大概是发现了异常,杜江和贾公公带着人过来了。 一看到亓灏受了伤,众人均大惊失色。 “王爷,您怎么了?”杜江看着亓灏肩膀上插着的那支箭,然后顺着顾瑾璃的方向,看到了面色发白的尹素婉,恼怒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射杀王爷!” 贾公公一听,大叫道:“哎哟,这可不得了,老奴得赶紧禀告皇上去!” 甩了一下拂尘,贾公公迈着老腿快步往老皇帝的帐篷走去。 即便是亓灏还没有正式下休书,但在杜江的心里,尹素婉蛇蝎心肠,作恶多端,早就不配“宁王妃”的身份了。 大手一挥,杜江道:“来人,将射伤王爷的人抓起来!” 光天化日之下,敢射伤宁王爷,这可是大罪。 故而,侍卫们也不管尹素婉是什么太傅之女的身份,得了命令,直接朝着尹素婉身边走去。 尹素婉一心是想要顾瑾璃死,没料到在最后一刻的时候,亓灏竟会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为顾瑾璃挡住了。 “啪!”她手中的弓箭掉在了地上。 怔怔的看着迎面走来的侍卫,她脑袋一片空白。 “得罪了。”侍卫对尹素婉拱了拱手,然后一左一右将她禁锢住,带往老皇帝的帐篷去了。 瞧着滴在自己指间的黑血,顾瑾璃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将亓灏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声音里带着哭腔:“亓灏,你撑住!” “阿顾……”亓灏抿了抿唇发白的唇,安慰道:“不要担心,我没那么弱……” “顾侧妃,让属下背着王爷吧!”杜江见状,急忙蹲下身子,示意顾瑾璃将亓灏放在他的背上。 顾瑾璃擦了擦眼泪,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刚才已经给他吃了可以控制毒素蔓延的药丸,他受了伤,先回去找太医!” 本来打算直接带着亓灏回宁王府的,毕竟这里人多,不利于给亓灏解毒。 可是,从这里到宁王府,也要一段时间,亓灏的身子不宜颠簸。 而且,她现在手里也没有银针之类的东西,所以只能暂且留下来。 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尹素婉她伤了亓灏,这件事情不能这么算了! 如果伤的是她自己,她可能不会去计较。 可伤的是亓灏,这意义就不同了! 亓灏都可以不顾一切的维护她,她也一定要为亓灏讨一个说法! “是!”杜江应了声,背着亓灏回了帐篷。 帐篷里,老皇帝得知尹素婉竟拿着箭伤了亓灏,很是不敢相信。 同样,不止是老皇帝不相信,就连帐篷里的其他人都目瞪口呆。 帐篷的中央,尹素婉跪在地上,神色恍惚,不知是因为自己误伤了亓灏还没缓过神来,还是被老皇帝那一脸怒气给吓住了。 另一旁的软塌上,太医正在给亓灏把脉。 老皇帝重重的拍了一下桌案,手劲大的恨不得将那桌案给一掌击碎:“尹素婉,你为何要杀亓灏?!” “是受人蛊惑,还是另有图谋?” 尽管尹太傅私心里已与亓灏决裂,可眼下尹素婉犯了事情,稍有不慎就会牵连整个尹家,所以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用颤抖着声音为尹素婉开脱道:“皇上,您也知道,婉儿这些年来对宁王爷一直都是用情至深的,她不可能杀宁王爷的!” “皇上,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误会?”老皇帝冷哼一声,幽幽道:“人证物证都在,你竟还好意思跟朕说误会?” 矛头指向正握着亓灏手的顾瑾璃,老皇帝眯着眼睛,“顾瑾琇,你告诉朕,当时是怎么回事?” 顾瑾璃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冷冷的看着尹素婉。 同时,尹太傅也眼巴巴的瞅着顾瑾璃,希望她可以手下留情。 收回视线,顾瑾璃缓缓道:“回皇上,王爷确实是被尹小姐所伤。” 顿了顿,她又提高了声音道:“准确的说,尹小姐想杀的人是我,但是却射伤了王爷。” 她本可以不用解释这么多,只需确认尹素婉的罪行便好。 可是,老皇帝总会细查的,其中缘由经过,他早晚都会知道。 果真,老皇帝在听到顾瑾璃后一句话后,看着她的眼神闪过一抹憎恶。 顾瑾璃没错过老皇帝的神色变化,她心里一紧,装作没看到的样子,转头重新看着尹素婉,冷声道:“自我嫁入王府以来,自认为没有任何对不起尹小姐的地方。” “尹小姐一箭不成,又射两箭,可见并不是误伤。” 拾起地上的那三支箭,她抬了抬下巴,与尹素婉对视:“这箭,不知尹小姐是从何而来?” 大概是顾瑾璃近在咫尺的声音,让尹素婉找回了神识。 她抬眸,眼里是再次燃起了的恨意和不甘心。 动了动唇,她却一言不发。 在顾瑾璃询问尹素婉的时候,尹素汐揪着衣角,紧张得汗流浃背。 那箭是她塞给尹素婉的,也是她生拉硬拽着尹素婉跑到了大树后面,故意去看亓灏和尹素婉卿卿我我。 只不过,在尹素婉拉开弓的前一刻,她快速跑开了罢了。 尹素婉知道尹素汐对亓灏的心思,她沉默,并不是为了袒护尹素汐。 而是她知道,就算是她将尹素汐给透露出来,今日老皇帝和顾瑾璃也不会饶了自己。 因为,射箭的人是她,这是永远不能更改的事实。 若把尹素汐牵连进来,这说明了她们尹家两姐妹都想对亓灏下手,不得不让人怀疑到整个尹家是否有不轨之心…… 就算是不喜大夫人和尹素汐,可她到底是尹家一员,与尹家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尹家,不能完。 尹素汐见尹素婉似乎没有开口的打算,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松了一口气。 “听顾侧妃的意思,宁王妃一连着射了三箭,这确实不是误伤。”宣王乐在见顾瑾璃和尹家仇恨加深,因此在这时道:“难道,宁王妃因爱生恨,真想要杀了四弟不成?” 众人听罢,看着尹素婉的眼神充满了怪异,不禁又窃窃私语,指手画脚起来,大多都是在骂尹素婉狠心之类的话。 可尹素婉也无力辩解,只能看着尹太傅一遍遍的磕头喊冤。 顾瑾璃也不打算再继续刨根问底,她瞥了一眼软塌上微微睁开眼看着自己的亓灏,突然对老皇帝道:“皇上,瑾琇虽为王爷的侧妃,可怎么说也是相府嫡女。” “尹素婉她杀我未遂,重伤王爷,不知应如何惩罚?” 她极少在众人面前摆出相府嫡女的身份来,一来,她的身份是假的;二来,她不是真正的顾瑾琇,不喜欢炫耀显摆。 而现在,她之所以抬出身份来,那是因为严格来说,丞相千金的地位要高于太傅千金的地位。 论出身,她比尹素婉高。 而尹素婉不仅要杀她,还伤了宁王爷亓灏,这就是罪加一等了! 老皇帝这次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必须得给个交代。 要不然,老皇帝就是在纵容包庇尹家,不将顾相放在眼里。 当然,如果尹素婉这次伤的人是顾瑾璃,老皇帝还真可能蒙混过去。 可尹素婉伤的是亓灏,老皇帝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轻饶她的! 尹太傅见顾瑾璃不依不饶,“砰砰砰”,头磕得更响了:“皇上,婉儿一个弱女子,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她,皇……” “砰”! 老皇帝将茶杯往地上一摔,厉色道:“还敢狡辩?来人,将尹素婉拖下去,杖罚二百!” 这二百板子,可真是能生生要了尹素婉的命了。 别说二百,就是她这柔弱的身子,能撑过七八十棍子都算是大幸了。 尹太傅一听,抱住老皇帝的大腿,声音都急得破了音:“皇上开恩啊,求皇上开恩!” 尹素汐一心想要尹素婉死,见尹太傅为尹素婉求情,她又不能阻拦,因此不满的皱起了眉头。 顾瑾璃只是想老皇帝重罚尹素婉,但也没狠下心来想要她的命。 “皇……”就在她开口的时候,却忽然听得亓灏道:“父皇。” 太医正给他扎着针,示意杜江将自己扶起来,亓灏眼神毫无波澜的看着尹素婉,冷声道:“请父皇赦免尹素婉。” 他这话一落,除了尹太傅激动的老泪纵横,其他人都瞪大了眼睛,像是听错了一样。 尹素婉呆呆的看着亓灏,如被点了穴道的木偶。 顾瑾璃的心,像是被石头砸中一样,一时有些喘不过气来,发闷的厉害。 她也看着亓灏,神色复杂。 “你说什么?”老皇帝瞪着亓灏,反问道:“你再说一遍?” 亓灏对顾瑾璃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 顾瑾璃虽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还是走了过去。 亓灏将顾瑾璃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慢慢握紧,然后轻声道:“父皇,尹素婉伤了儿臣,是该重罚。” “但是,儿臣觉得只二百板子,并不能让她从心里真正悔悟。” 勾了勾唇,他目光飘到尹素婉脸上,一字一句道:“所以,儿臣恳请父皇下旨,废了尹素婉的正妃之位!” 又如一道天雷,亓灏这话,震得所有人都张大嘴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尹素婉身子一颤,软在了地上。 心,抽搐得生疼。 脸贴在冰冷的地面,她死死的攥紧拳头。 眼泪流入口中,那咸咸的滋味,让她这一刻想笑。 当然,她也就笑了出来。 亓灏,果真是好狠。 他知道她最重视的就是这宁王妃的位子,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老皇帝下旨废了自己,这比拿着刀子往她心口捅都狠! 众人见尹素婉竟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而且笑声越发的尖锐刺耳,便怀疑她疯了。 “哎呀,她该不会是受刺激了吧?” “瞧着倒像是疯了,啧啧,这真是……” “自作孽不可活,谁让她想不开做出这等蠢事来!” …… 老皇帝没料到亓灏竟会提出这个要求来,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清了清嗓子,他沉声道:“你当真要朕下旨休了尹素婉?” 亓灏点头,毫不犹豫道:“是,儿臣不仅要休了尹素婉,还要改立阿顾为正妃。” 摇了摇头,顾瑾璃试图打断亓灏的话:“亓灏,我不需要……” “儿臣不仅要将正妃之位给阿顾,而且此后,儿臣不会再立任何侧妃。”忍着想咳嗽的冲动,亓灏像是在对顾瑾璃发誓一般,神色诚恳又庄严:“宁王府里只有阿顾一位王妃,儿臣的身边,也只要阿顾一个女人。” 既然尹素婉还陷在过去那已经变质了的“情意”里无法自拔,那就只能他亲手做个了断了。 只有断得干干净净,他们三个人才能有新的生活。 顾瑾璃心里的石头瞬间消失,可现在又像是被一把火点燃。 熊熊的火焰在燃烧,烧得她有种做梦一样不真实的感觉。 鼻子有些发酸,她被感动得有些发昏。 “你!”老皇帝虽有惩罚尹素婉之意,可却不愿让顾瑾璃在王府里一人独大。 亓灏身为将来的天子,他竟敢说只要顾瑾璃一个人女人?这简直是天真得愚蠢! 前朝后宫,自古以来便是一脉相连。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这是永远不可能的事情! 亓灏已经被顾瑾璃迷得不能自已了,这个女人果真是不能留着! 但是,老皇帝却不能轻举妄动。 因为稍有一个不小心暴露了,那恐怕效果会适得其反。 不仅没有除掉顾瑾璃,还会加深他们父子之间的隔阂。 只是现在,亓灏要休了尹素婉,老皇帝有些左右为难。 休书一封,那王府里确实就剩下顾瑾璃一个人女人了,谁去跟她斗呢? 沉思了片刻,老皇帝缓缓道:“此事重大,等朕回去再说。” 亓灏不知老皇帝的心思,反正他话已经说出来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点点头,他便算同意了。 “婉儿……”尹太傅僵直着身子跪在地上,看着笑得咳嗽的尹素婉,一脸心疼。 亓灏要休掉尹素婉,这对尹素汐来说简直就是意外收获。 她挤出人群,装模作样的来到尹素婉身边,故作担心道:“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呜呜……姐姐你别吓我和爹爹呀!” 尹素婉的脸上沾满了眼泪和泥土,她扬着唇角,笑得让人看着确实很是同样。 刚才清王遇刺,现在又是亓灏被伤,好好的一个狩猎会,竟出现了这么多乌七八糟的事情,这怎能不让人窝火? 老皇帝揉了揉蹙成一座小山一样的眉心,恼声道:“小贾,传令下去,摆驾回宫!” “是,皇上!”贾公公行了个礼,赶紧带着小太监们下去收拾了。 由于顾瑾璃在第一时间给亓灏服了药丸,再加上太医及时为他施针,所以在回到王府之前,亓灏身上的毒已经解了一大半。 至于残留在体内的余毒,顾瑾璃便依着太医的嘱咐,为亓灏准备了药汤,打算让他沐浴去毒。 因为不放心,所以顾瑾璃并未假手他人,而是在芙蕖院里亲自亓灏药浴。 有美人服侍,亓灏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解开伤口上包扎着的纱布,顾瑾璃瞧着那丑陋的伤口,小声道:“一会药浴的时候,可能会有些疼。” 亓灏笑了笑,捏了一下顾瑾璃的小脸,“没事,刚才的疼劲已经过去了。” 里衣已经被顾瑾璃脱掉了,下面该亵裤了。 虽然他们二人已经亲密过多次,但之前都是亓灏自己脱裤子的,现在要她动手,她还真抹不开脸。 察觉到了顾瑾璃的别扭,亓灏指着自己的亵裤,他戏谑道:“阿顾,别害羞了,你不是没见过它。” 这个“它”,顾瑾璃当然知道亓灏指的是什么。 脸色微红,她声音不自然道:“那……那你别过脸去。” “好。”亓灏很想看顾瑾璃害羞的样子,所以脸只稍微侧了一点点。 顾瑾璃闭着眼,手开始在亓灏的腰上抹去。 她找到了带子,便开始动手。 不经意之间,触碰到了亓灏两腿之间的毛发,她的脸烧了起来。 亓灏故意动了一下,用那昂扬的物事蹭了一下顾瑾璃的手。 顾瑾璃吓得手一缩,睁开眼睛怒看着亓灏:“你想干什么?” 亓灏深深的看着顾瑾璃,迸出三个直白的字来:“想干你。” “混蛋!”顾瑾璃气急,便抬手想给亓灏一拳。 可拳头到了半空中,又放了下来。 粗鲁的一下子扯掉褪了一半的裤子,顾瑾璃手指着浴桶,扭头不去看亓灏光溜溜的身子,语气强硬道:“自己进去!” 亓灏亲了一下顾瑾璃的手指,“遵命。” 听着身后水花响动的声音,顾瑾璃又小声的骂了句“不要脸!” “阿顾,帮我一下。” 听到亓灏喊她,顾瑾璃转头,“怎么了?” 待见亓灏并未在木桶里,而是站在木桶边,她皱眉道:“你没进去?” 亓灏两手放在水里,撬起水花,目光灼灼,“跟我一起。” 他的身子很白,踏实的胸膛,六块腹肌下面是精壮的腰,腰下面是两条修长的腿。 顾瑾璃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尽管她头上顶着“第一才女”的称呼,可她从没见过裸男。 就算是之前跟亓灏欢好的时候,她也不曾完整的看过一次。 一来,她是被动的一方,力气是亓灏出,她只管闭着眼睛享受便是。 二来,她太害羞了,连叫出口的声音都忍着,哪敢去看亓灏的身子? 面对亓灏完美无瑕的身体,她有些词穷。 心“砰砰砰”的挑个不停,顾瑾璃好不容易才强迫自己移开眼睛,小声道:“我……我身上又没有伤,才不要跟你一起药浴。” “阿顾。”亓灏的声音有些沙哑,还带着一丝魅惑。 他也不进去浴桶,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似乎只要她不肯答应,他就不药浴似的。 顾瑾璃被亓灏的眼神盯得有些扛不住了,她挣扎道:“不行。” 亓灏将她刚才盯着自己那发愣的眼神看在眼里,他眸光微动,轻叹道:“无碍,反正我一时半会也死不了,这药浴不要也罢。” 一边说着,他一边转身作势要拿起衣服穿上走人。 “哎!”顾瑾璃见亓灏不似说谎的样子,急忙拦住了他,“你体内的余毒很是霸道,若不药浴,以后可能会复发!” 亓灏不说话,还是拿着眼睛看着顾瑾璃。 顾瑾璃无奈,一边架着亓灏的胳膊往浴桶边走,一边在他的胳膊内侧拧了一圈,忿忿不甘道:“亓灏,你就是吃定我了,对不对?” 亓灏揽着顾瑾璃的肩膀,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来:“阿顾,我就知道你是在意我的。” 顾瑾璃冷哼一声,扶着亓灏进了浴桶。 浴桶很大,能装下两个人的空间还绰绰有余。 亓灏进去后,看着在外面的顾瑾璃,见她迟迟不脱衣服,挑眉道:“阿顾?” 第184章 甘之如饴 顾瑾璃捏着衣带,瞪着亓灏,“你转过身去,要是敢偷看,我用银针扎你。” 亓灏这次倒是没有耍赖,很是听话的转过身去。 这并不代表着他老实了,因为一会顾瑾璃下水,一切还是可以看得清楚明白。 所以,他没必要着急。 顾瑾璃转过身去,慢吞吞的除掉身上的外衫,最后还是留了一个肚兜和亵裤。 咽了口唾沫,她小心翼翼的进了浴桶。 以前几次欢好后,亓灏曾给她擦洗过身子。 现在想来,她虽然还是会觉得难为情,可至少当时她是睡过去的,不用面对亓灏,也就不会太尴尬。 可现在,她竟要与他“赤诚”相对,这心里还是难免有些紧张。 见顾瑾璃进来了,亓灏转过身子,桃花眼里笑意满满。 顾瑾璃往后退了退,将背紧紧的抵着木桶壁,“你老实一些,不要乱动。” 衣服已经湿透,此刻紧紧贴在身上,她玲珑有致的身子仍暴露无遗。 亓灏的喉咙滚了滚,“阿顾,我有些不舒服。” “不舒服?”顾瑾璃想了想,沉声道:“可能你需要适应一下药性,一会就好了。” 忽然,亓灏滚热的手握住了顾瑾璃的胳膊,将她拉到了身前。 顾瑾璃本想挣扎,可顾及着亓灏肩膀的伤,不敢用太多力气,只能试图扒开他的手,“喂!放手!” 亓灏手腕一翻,将顾瑾璃的手禁锢住。 一手悄悄扯开她后背的肚兜带子,他抓着顾瑾璃的另一只手引导着往他腰下探去,“这里,不舒服。” “你!”顾瑾璃涨红了脸,欲哭无泪,“能不能好好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阿顾,能动手的,本王不想动嘴。”亓灏两腿别住顾瑾璃的腿,手一扯,她的上半身便暴露在了眼前。 腿不能动,故而顾瑾璃扭了扭身子,只觉得那一对玉兔在水中若隐若现。 “阿顾,本王这次会轻点。”亓灏看着昨晚咬在顾瑾璃胸上的印记还在,噙着笑道。 “混蛋!”这才发现自己的肚兜已经被亓灏解开,顾瑾璃很想用手护着胸前,奈何却动弹不得。 亓灏将顾瑾璃压在浴桶上,胸膛感受着她的丰满和美好,眼底暗流涌动:“阿顾,你该换个词了。” 的确,顾瑾璃除了骂亓灏“混蛋”,便是“不要脸”。 对于厚颜无耻的亓灏,她真的是丁点办法都没有。 亓灏并不着急扯掉顾瑾璃的亵裤,而是从她纤细的腰间伸了进去,低头含着她的耳垂,语气暧昧道:“阿顾,我听说,在水里的滋味要比床上更加的销魂。” 他的手指在那湿润的丛林里游走,引得顾瑾璃身子轻颤,气息也不稳起来:“你……你走开!” 亓灏轻笑一声,随即堵住了顾瑾璃的红唇。 二人的身子毫无缝隙的贴在一起,周边的水也变得火热起来。 亓灏的吻,一如既往的火热,霸道,让人拒绝不了。 带着魔力,也很快让人沉浸在其中。 …… 依着亓灏的战斗力,必定是要几个时辰才肯停下来的。 但顾瑾璃担心亓灏身上的伤,愣是在一盏茶时间后将他的那物事从体内强制性的抽离了出来,结束了亓灏的二次战斗。 亓灏很是不满,然而也只能被迫终止。 不过,他并未放开抱着她的手。 顾瑾璃仍被亓灏搂着,小脸上是情潮过后的红润。 她微微喘息着,抱紧亓灏的身子,声音沙哑道:“亓……亓灏……” “怎么了?”亓灏轻拍着顾瑾璃的后背,又在她的脖子上落下一吻。 顾瑾璃捧起亓灏的脸,喃喃道:“我好讨厌现在的自己。” 亓灏一怔,“为何?” 顾瑾璃抿了抿唇,轻声道:“亓灏,不知何时,你变了,我也变了。” “你待我越来越好了,可是……可是也变得越来越流氓了。” 亓灏见顾瑾璃一脸认真,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很严重的事情,没忍住笑了起来:“阿顾,男人和女人不一样。” “对于*,男人若想要,便会直接要。而女人,大多都是矜持的,想要却不敢说。” “我想要你,所以便会直接表示出来。” “那……”顾瑾璃直直的望着亓灏,问道:“那你是因为想要我才爱我,还是爱我,才想要我?” 这个问题,听着好像没什么区别,可是却有先后顺序。 不过,亓灏大概能明白她想问的意思。 将顾瑾璃额前的湿发理到一旁,他沉声道:“阿顾,有的男人是因性而爱,有的男人是因爱而性。” “我记得之前告诉过你,这种事情只有与心爱之人做,才有意义。” “阿顾啊,我不是对谁都流氓的。”手在顾瑾璃白皙的脖子上拂过,他继续道:“因为爱的是你的人,所以才想要完整的拥有你。” “因为爱你爱得越来越深,这才不止一次的想要你。” 这个答案,让顾瑾璃心中的结解开了。 她将脸靠在亓灏的胸膛,小声道:“亓灏……我好像越来越在意你了。” “以前的我,不会像现在这样患得患失。” “我变得一点都不像自己了,容易紧张,容易生气,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其实,顾瑾璃还有一句话不能告诉亓灏,那些话有些让她难以启齿。 那就是,随着亲密次数的增多,她竟爱上了与亓灏欢好的感觉。 那种让人失去理智的*,那种让人到达巅峰的疯狂,真的让她沦陷了。 她喜欢亓灏的手在她身上来回抚弄,喜欢亓灏的吻火辣热情,也喜欢他的…… 只是,女孩子的矜持不允许她说出这样羞耻的话来。 可能,爱这个东西,确实是自私的。 它让人变得贪心,让人不仅想要得到对方的心,更要占有他的身体才行。 在拥有了亓灏的身心后,她想起了爱月提到的荒唐话。 征服男人的胃便能抓住男人的心,征服女人的心便要征服她的身子。 所以,她疑惑,亓灏是更爱她这个人,还是更喜欢她的身子。 不得不说,这问题有些庸人自扰。 不过,陷入情爱中的女子,往往都容易胡思乱想。 顾瑾璃是个凡人,她也有七情六欲,因此也不能避免。 “亓灏……”叹了一口气,顾瑾璃低声道:“你就像是我的铠甲,可也是我的软肋。” “人一旦有了软肋,便会脆弱得不堪一击。” “我不喜欢现在的自己,该怎么办呢?”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惆怅,还有几分迷茫,让亓灏心里不由得一软,也十分的欢喜。 吻了吻顾瑾璃的脸,亓灏缓缓道:“既然你说我是你的铠甲,那么今后我自然会努力为你挡风遮雨,护你一世安稳。” “我是你的软肋,你又何尝不是我的软肋呢?” 顾瑾璃抬头,眼里的流光泛着水色,半晌才道:“亓灏,你是毒药。” 亓灏刮了一下顾瑾璃的鼻子,笑道:“阿顾,你是比毒药更厉害的春药,我戒不了你,也不想戒了你。” 顾瑾璃解决了烦恼,心情好了起来,也刮了一下亓灏的鼻子:“也罢,就算你是毒药,我也甘之如饴。” “阿顾,这是我听到过最美的情话。”亓灏的手滑向顾瑾璃的大腿根,眨着眼睛询问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再来一次?” “滚!”顾瑾璃抬脚朝着亓灏的小腿踢了一下,顺便翻了个白眼。 亓灏敏捷的握住她的脚踝,“阿顾,你确实变了。” “以前,你都不说粗话的。”一边说着,他一边有意无意的挠着她的脚心。 “那以前的你还不会现在这般油嘴滑舌呢!”顾瑾璃怕痒,她一边躲着,一边反驳道:“人的坏脾气,要么是被宠的,要么是被逼的!” “我……我是属于后者!” “啊……你放开我!” 她痒的不行,娇笑得像朵沾了雨露的花儿似的:“亓……亓灏,别闹!” 亓灏念着她刚承受过两次“恩爱”,便大发慈悲的饶了她。 重新将顾瑾璃拥入怀抱,他难得一本正经道:“阿顾,我很高兴你为了我而改变。” “因为,你爱我。” 两个性子不同的人在一起,就像是两半不同的吊坠,要想拼凑成一个完整的,那必定是要经历一段磨合期。 各自为了对方磨掉棱角,去掉身上的锐气,待光滑平和后才能互补圆满。 而亓灏和顾瑾璃,他们二人显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渐渐为对方做出了改变。 当然,二人改变最明显的地方,那便是亓灏的话越来越多了,顾瑾璃的性子变得活泼了一些。 他们的变化,对下人来说影响最大。 因为亓灏身上多了点人情味,所以大家不用再像以往那样,整日里提心吊胆了。 说起来,尹素婉都没有这种融化冰山的能力。 “我也谢谢你,谢谢你像我爱你一样的爱我。”顾瑾璃听着亓灏强有力的心跳,闭上眼,享受着这安静,幸福的时刻。 亓灏手在顾瑾璃的翘臀上捏了一把,“不谢。” 得意不过一秒,随后他便“嘶”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顾瑾璃松开口,戳了一下刚咬在亓灏左胸上的牙印,声音里威胁之意满满:“你若还不老实,我便把你右边也咬个对称的!” 亓灏捉住顾瑾璃的手,叹气道:“阿顾,分明是你将我给吃定了。” 顾瑾璃嘟着嘴,“你倒是会倒打一耙。” 看向亓灏的肩膀,见伤口不仅止住了血,还这么快结了痂,她温和道:“我在药汤中加了林笙留下的药粉,再过两日,你的伤便会痊愈。” 想起林笙,她不禁感慨道:“一眨眼,林笙竟走了这么久了。” 亓灏点头,“上次林笙让杜江给尹子恪带回了药膏,虽然她并未露面,但能做到这一步也实属难得。” 顾瑾璃想了想,问道:“林笙不喜京城,有空的话,我们去悠悠谷看望一下她,好不好?” “好。”亓灏应了声,扶着浴桶站起来:“时间差不多了,再泡下去水该凉了。” 说罢,他便要抱着顾瑾璃出浴桶。 顾瑾璃摇头,“不用,我自己来。” 亓灏的大长腿已经迈出去了一只,眼睛顺着顾瑾璃的小腹往下看,他意味深长道:“你确定你可以?” 顾瑾璃脸上一片燥热,她条件反射的捂住那不该看的地方,羞恼道:“我可以!” “阿顾,你大意了。”亓灏踏出浴桶,逗弄道:“你只记得挡住下面,却忘记了上面的风光。” “混蛋!”顾瑾璃气急,掬起一捧水,直接往亓灏身上泼。 亓灏也不恼,还是一脸邪魅的笑着:“若阿顾还想鸳鸯戏水的话,我再下去也无妨。” “你,你……你!”从来没有一刻,顾瑾璃气得像现在这样,想哭。 她瞪着亓灏,用力咬着嘴唇,眼眶是真红了。 亓灏见状,也知道自己今日玩闹得有些过分了。 连忙靠向前,他语气有些慌乱,“阿顾,你别哭。” “我不该惹你生气,你打我,骂我都行,就是别气坏了身子。” 顾瑾璃不说话,看来气得不轻。 “阿顾,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不闹你了。”亓灏拉着顾瑾璃的胳膊,声音弱了几分。 顾瑾璃仰着小脸,拂开亓灏的手,气哼哼道:“打你骂你,都可以?” 亓灏重重点头,“只要你不再生气,怎样都可以。” “好!这可是你说的!”顾瑾璃张了张嘴,然后便在亓灏另一侧没有受伤的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 亓灏吃痛,但也不敢吱声。 待顾瑾璃咬得痛快了,他看了一眼沁出血的牙印,赔着笑问道:“还生气吗?要是不解气的话,再咬两口?” 顾瑾璃看亓灏认错态度也不错,勉强算是原谅了他。 伸出手,她抬了抬下巴,语气命令道:“抱我出去。” 亓灏宠溺一笑:“遵命。” 院子里,爱月一边捂着嘴偷笑着,一边对正抱着小红狐走过来的荷香指了指顾瑾璃的房间。 荷香不解,问道:“你笑什么?” “王爷他……”爱月候在房间外面已经多时了,自然将里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当然,她可没有胆子偷听,而是那些让人想入非非的声音主动进入她耳中的。 “王爷药浴完了?”荷香奇怪的看着爱月,不明白她到底为何笑得这么欢畅。 爱月清了清嗓子,忍不住八卦道:“王爷果真是战神,都受伤了还能和主子……那什么,厉害啊!”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荷香面皮薄,抬手敲了一下爱月的脑袋,拉着她走远了一些。 来到小亭子里,荷香将小红狐放在桌子上,对爱月道:“这狐狸是王爷亲自给主子打的,据说很有灵性,能听懂人说话。” 爱月一听,来了兴趣。 一边试探着抚摸红狐的毛,她一边转了转眼珠子,嬉笑道:“咱们给它起个名字,叫小红,好不好?” 她刚说完,只见小红狐伸了伸小短腿,摇了几下尾巴。 荷香轻咳两声,“这只红狐,好像是公的。” “哎呀,竟然是只公狐狸呀!真是可惜了这一身好看的皮毛!”爱月看着红狐的眼神甚是遗憾,还想分开它的腿再确认一下。 小红狐竟好像知道羞耻一样,拼命的将两只腿合拢。 爱月怕碰到它腿上的伤,只好放弃:“没想到,这小东西还真是能听懂人说话。” 荷香安抚的拍了拍红狐的脑袋,好笑道:“你这么在意公的母的做什么?” 爱月把玩着小红狐的尾巴,振振有词道:“如果是母的,说不定还可以再生一窝红狐狸出来玩。” “可这是公的,除了它,也没什么可玩了。” “好了。”荷香嗔了爱月一眼,语重心长道:“这红狐乃稀有之物,不是你可以玩的小猫小狗。” “今日,皇上还想从王爷手中将红狐夺去给瑶妃做护脖,所以咱们一定得仔细喂养着,万万不可辜负了王爷对主子的心意。” 爱月听罢,收起了几分玩闹之心,“我知道了。” 忽然想起什么,她又兴奋道:“对了,我听你回来的时候说,王爷要把王妃给休了?” 荷香见爱月这么大声音,立即捂住了她的嘴,谨慎的看了一下四周,“你小点声!” 爱月的大眼睛闪闪发光,眼神里是止不住的幸灾乐祸:“王爷真的是越来越帅了,他终于舍得把王妃给废了,这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 荷香抱住往桌子边缘爬的红狐,低声道:“王爷虽是这么说了,可是否废了王妃的正妃之位,何时废,还得等皇上定夺。” 爱月不以为然道:“只要是咱们王爷开口了,那这事就是板上钉钉了,不可能还有什么回转的余地。” “也不见得。”荷香轻叹一声,看向窗户上倒影着的两个人影:“这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不管如何,王爷对主子好才是最重要的。” 爱月点头,“对!” 说罢,她也看向顾瑾璃的窗户,又坏笑起来。 屋内的两个人此时已经穿好了衣服,顾瑾璃坐在梳妆台前,亓灏则站在她身后,为她擦着还未干的湿发。 望着镜子中那动作轻柔,神色认真的男子,她轻声道:“亓灏,其实我真的不在意什么正妃之位。” 不加上大夫人派人刺杀,他们二人掉下山崖那次。 只说上次顾成恩下手,亓灏为了她,可以不顾生死,今日又替她挨了一箭,这样的男人,值得她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不计名分的爱着他。 “我知道你不在意,可是我想给你。”亓灏动作一顿,与顾瑾璃的目光相对,“阿顾,我想要把这世间最好的东西给你。” “不仅这王妃之位,还有将来的凤位,我也想给你。” 顾瑾璃握住亓灏的手,心中感动:“亓灏……” 说实话,在与亓灏真正在一起之前,她从未想过后宫之主那个位子。 因为,她不认为自己有朝一日会与皇家的人扯上什么关系。 后来,就算是看清楚了将来要与亓灏一起走的道路,她也不敢去奢想。 她总觉得,那是一件有点遥远又不切实际的事情。 不是亓灏登基为帝不切实际,而是她作为亓灏的皇后,让自己无法在短时间内接受。 她不喜名利,更是厌恶权势,所以心里也根本说不出什么欢喜,倒是生出一片惆怅。 视线落在首饰盒里的一根桃木簪子上,亓灏转移话题道:“你生辰那日,我亲手做了簪子送给你做生辰礼物。” “我生辰的时候,你非但什么表示都没有,我还为你受了伤。” 环抱着顾瑾璃,他蹭着她的脸,“阿顾,你要如何补偿我?” “没有人告诉过我什么时候是你的生辰,我如何准备礼物?”顾瑾璃移开亓灏的脑袋,然后才反应过来,惊讶道:“该不会……今天就是你的生辰吧?” 亓灏“嗯”了声,神色有些落寞黯然。 顾瑾璃瞪大眼睛,再次确认道:“真的是今天?” 见亓灏沉默不语,她纠结了一会,站起身来,打开柜子,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盒子。 将里面的玉佩拿了出来,她放在亓灏的手里,认真道:“这玉佩我随身带了很多年,对我来说,它比我的生命都重要。” “亓灏,我将它送给你。” 深吸一口气,她故作轻松的笑道:“这可是我的命,你要保护好它。” 亓灏眸光微动,望着手里这块温润古朴的玉佩,想着这玉佩既然对顾瑾璃这般重要,应该是她的母亲留给她的。 将玉佩推了回去,他摇头道:“既然是阿顾的命,那我便不能收了。” “你既已说过会护我一世安稳,那这玉佩便放在你身边保佑你,我用不到的。”顾瑾璃不容亓灏拒绝,将玉佩塞到香囊里,直接挂在了他腰间。 “好,这便是阿顾送我的定情之物了。”怕质疑拒绝的话,会伤了顾瑾璃的心,亓灏便收下了。 “哎,不对!”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顾瑾璃脸色一变,伸手就要将香囊从亓灏腰上拽下来:“亓灏,你这个骗子!” 第185章 越陷越深 “我怎么成骗子了?”亓灏将香囊举高,眉目里流淌着浅浅的笑意。 顾瑾璃够不到亓灏的手,恼声道:“倘若今日是你生辰,怎么不见皇上和其他人有所表示呢?” “所以,你肯定是在骗我的。” 亓灏脸上的笑意渐渐僵住,但也只是眨眼的功夫,他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送出去的东西,哪里有收回的?” 将香囊塞进衣襟里,他转身要走,“既然到了我手里,你就别想要回去了。” “亓灏,你无赖!”顾瑾璃跟在后面,扯着他的胳膊,不依不饶:“你还我玉佩!” 亓灏反手扣住顾瑾璃的手腕,一把将她拉进怀里,随后将她推倒在了身后的床榻上。 顾瑾璃不喜欢这种被耍弄的感觉,她瞪了亓灏一眼,掐着他的胳膊滚了几下,翻身压在了上面。 一边撕扯着亓灏的衣襟,她一边忿忿道:“你刚说过不再惹我生气,果真是不长记性。” 她刚摸到香囊一角,随即动作停了下来。 摊开手,她看着手指上沾的血迹,又看看扯着笑,不吭声的亓灏,紧紧蹙眉。 顾瑾璃咬着唇,低声道:“伤口裂开了,怎么也不给我说一声?” “阿顾,若是可以,我也希望今日是我的生辰。”亓灏握着顾瑾璃的手,眼里溢出一丝悲伤,“我的生日,是四天后。” 顾瑾璃一怔,“四天后?” 亓灏擦着她手上的血,轻声道:“四天后,也是我母妃当年下葬之日。” “所以,我极少对人提起。” “亓灏……”心里一疼,顾瑾璃大概也明白了些什么。 生辰之日,若在寻常人身上,本该是接受众人祝福的日子。 可是,亓灏的生辰,却是痛失母妃的日子。 所以,可想而知,每年生辰那天,他心里该有多难过。 尽管老皇帝会为他铺排庆贺,但那些强颜欢笑的痛,只有他自己知道。 当然,八月二十这个日子如此特殊,老皇帝也断然不会忘记它的意义。 他心里的某个小角落里,确实也藏着贤妃。 只不过,老皇帝也不过是只在某些特定的场合或时间段里,将贤妃从模糊的记忆里拿出来缅怀一下罢了。 毕竟,他是天子,不可能整日里为一个女人而伤春悲秋…… 顾瑾璃不知该如何安慰亓灏,只能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阿顾,我又救了你一次,要不你再回报我一次?”亓灏敛去眸底悲伤,强笑着转移话题。 顾瑾璃知道他不想再继续谈论,便顺着他道:“玉佩都给你了,你还要什么回报?” 亓灏拍了拍床榻,意有所指道:“你说呢?” 他勾起一抹坏笑,脸上丝毫不见刚才的难过。 顾瑾璃从亓灏身上翻身下床,冷哼道:“想得美!” 亓灏支起身子,见她是在拿药粉和纱布,望着她的目光如暖阳一般。 是夜,南阳王旧府中的某个房间,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郡主,您快把药喝了吧。”玉淑的丫鬟桐儿瞧着玉淑面色泛着病白,担心道:“都病了好些天了,再这样下去,这可如何是好?” 那日,因为玉淑的“多嘴”,惹得陈泽轩罕见的动了怒。 回去,由于陈泽轩对玉淑的态度太过冷淡,再加上玉淑介意陈泽轩与顾瑾璃之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因此郁结在心,失眠盗汗,一连几日身子不舒服。 这要是搁在以前,陈泽轩若是一得知玉淑身体不适,一定会亲自探望。 而这次,他仅仅是让雷子给玉淑找了太医过来。 陈泽轩这般“漠视”,让玉淑有些寒心。 想着马上就要秋猎会了,陈泽轩必定是要参加的。 为了让他留在南阳王旧府里陪着自己,玉淑便狠下心来,让桐儿晚上准备了一桶凉水,浇在了自己身上。 起初,桐儿是万分不敢的,可拗不过玉淑,也只能听从了她的意思。 一盆凉水浇在身上,玉淑又刻意打开窗,在风口站了好一会,她如愿以偿的感染了风寒,发起高烧来。 到底是自己的妹妹,陈泽轩就是气性再大,也终究不忍放着玉淑不管。 加上雷子和桐儿的劝慰,他也就原谅了玉淑。 馨月对秋猎会不感兴趣,也不喜欢抛头露面,到人多的地方去。 她原本以为今年陈泽轩会去,还曾试图求德妃准许她陪同老皇帝一块,可陈泽轩因为照顾玉淑的缘故不能去,所以她也没有理由参加了。 当然,就算是陈泽轩和玉淑去了,德妃也不会同意馨月的请求的。 “咳咳咳……”玉淑半倚半坐,接过桐儿手里的碗,又是一阵咳嗽。 桐儿瞧着玉淑咳得面红耳赤,不禁自责道:“郡主,奴婢那天真不该听您的。” 望着那黑黢黢的药汤半晌,玉淑低声道:“桐儿,准备笔墨,一会我要给父王写一封信。” 说罢,她捏着鼻子,猛地将一碗苦药灌了下去。 “啊?”桐儿不解,拿着帕子给玉淑擦着唇角,问道:“郡主要给老王爷写信,为何不在刚才世子在的时候写?” 玉淑扶着桐儿的手,一边下床,一边紧了紧身上的外衫,“因为,我不想让哥哥知道。” 桐儿瞬间明白了玉淑的意思,她点点头,将半掩的窗户立即关上,随后又快速的拿出了纸笔。 玉淑拿起笔,蘸了一下墨,刚写了几个字,便停了下来。 桐儿见玉淑迟迟没有落笔,问道:“郡主?” 玉淑心里有些挣扎,深吸一口气,她继续下笔写着后面的话。 要说的话不多,言简意赅。 桐儿站在一旁,自然是将信中的内容看得一清二楚。 瞪大眼睛,她惊讶的看着玉淑。 玉淑放下毛笔,将信吹干装进信封,交到桐儿手中,嘱咐道:“这封信,你待会找个机会派人快马加鞭送回南阳。” 桐儿应了声,“是。” 将信封塞进怀里后,她犹豫道:“郡主……万一,万一世子知道后生气,怎么办?” 玉淑咬了咬唇,攥紧拳头,像是在给自己无尽勇气,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样,“我了解哥哥的性子,一旦是他感兴趣的东西,一定要得到才可以。” “顾瑾琇是亓灏的女人,哥哥不能爱上她。” “我之所以告诉父王,也是怕哥哥会越陷越深。”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何况,我们总归都要回南阳的,早一刻,晚一刻,又有什么区别呢?” 说完这番话后,玉淑的心里少了些心虚。 摆摆手,她道:“好了,我要睡了,你退下吧。” 桐儿点头:“是,郡主。” 行了个礼,她转身离开了房间。 与此同时,太傅府里,有人大发脾气,将屋子里能砸的东西砸了一地,也有人高兴得忘乎所以,哼着小调,兴奋不眠。 雀儿瞧着尹素汐眉宇间无不透露着明显的得意之色,捧着茶上前,试探道:“二小姐,您今儿心情真好。” “那是当然。”尹素汐挑了挑眉,抬着下巴道:“你又不是没看见,今儿在狩猎场,姐姐她有多狼狈!” 捏着杯子,她想到亓灏亲口说出要老皇帝下旨废了尹素婉的话,有些眉飞色舞起来:“虽说皇上没有当场下旨废了姐姐的正妃之位,可金口玉言,肯定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 故意的叹了口气,她抿了口茶,“姐姐心里现在肯定窝着火呢,百合粥有消火安神之效,你快去让厨房准备点百合粥给姐姐送去。” 雀儿垂头,恭敬道:“是,二小姐。” 待雀儿出门后,尹素汐又忍不住乐得笑出了声:“姐姐啊,姐姐,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门外的雀儿透过门缝,看着尹素汐此时脸上张狂得笑意,转身往小厨房走去。 尹素婉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抚了抚绞痛的心口,脸上是还未消下去的怒意。 “主子。”双儿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粥盅。 她小心翼翼的避过地上的碎瓷片,小声道:“这是二小姐让雀儿送来的百合粥,说是让您消消火。” “拿走!”尹素婉一听,火气更加上来了。 “等会!”双儿刚转身走了几步,却又听得尹素婉突然道:“放下,你出去。” “呃……”双儿不明白尹素婉为何又改变了注意,但也不敢多问,毕竟尹素婉现在心情差的很,万一再撞到枪口上,那就倒霉了。 急忙将粥盅放下,然后快速退了出去。 “雀儿……”尹素婉昨日刚“收买”了雀儿为自己办事,没想到这么快她就传来了消息。 视线落在这粥盅上,她打开盖子,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皱了皱眉,尹素婉拿着勺子在粥里搅动了几下,果真从里面舀出来一个小竹筒。 将竹筒擦干净后,她拿出里面的纸条,里面只有两句废话,毫无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可言。 雀儿禀告的,也不过是刚才尹素汐是如何的幸灾乐祸而已。 “蠢物!”尹素婉恼怒的粥盅摔在地上,紧接着又是一阵清脆的响声。 今天亓灏当众断绝了她的后路,她暂且没法再重回宁王府了。 可是,一直在太傅府里住着,也不过是个长久之计。 接下来,她该怎么办? 揉了揉眉心,忽然有种焦头烂额的感觉。 脑海中灵光一闪,她心生一计,对外喊道:“双儿!” “主子,有何吩咐?”双儿听到尹素婉喊自己,赶紧进来问道。 尹素婉招了招手,附在双儿耳边低语一番。 “是,奴婢这就去。” 双儿在走之前,还不忘记将地上给轻扫干净,这让尹素婉的脸色好看了点。 望着掌心里的纸条,她咬牙切齿道:“汐儿,你想看我笑话?没门!” “哼,可别忘了,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赢家!” 大概除了亓灏和顾瑾璃能安然入睡,今夜大多数人都睡不着。 除了尹素婉和尹素汐失眠之外,相府里还有一个人的房间里也亮着灯。 “恩儿,你告诉父亲,今日在猎场,为何将莫家小姐丢在那却自己回来了?”顾淮盯着顾成恩,脸色很是难看:“要不是莫大人派人捎了信过来说莫小姐已安全回了府,我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 见顾成恩不说话,顾相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恩儿,这门亲事,也是经了你的同意的。” “你既与莫芷嫣定了亲,那便要好好待她。毕竟,莫家……” “父亲。”不等顾淮说完,顾成恩已经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将顾淮的话打断,他低声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知道?”顾淮瞧着顾成恩心不在焉的模样,不禁提高了声音:“你要是真知道,就不该让莫芷嫣一个人落单!” 站起身来,顾成恩背对着顾淮,望着窗外,冷声道:“下个月,就成亲吧。” “什……什么?”这冷不丁甩出来的一句话,让顾淮有些发懵。 顾成恩紧紧抿唇,闷声道:“选个差不多的日子,下个月……我便和莫芷嫣成亲。” 秋猎会上,亓灏被尹素婉刺伤,要立顾瑾璃为正妃的消息,此时早已闹得人尽皆知。 他虽提前回了府里,但在京中也不乏耳目。 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棵草一样,这个消息,于他而言,也像是一把锤子,在他破碎的心上,狠狠敲了一下。 心碎成渣了,也就无所谓了。 那么,现在真的是娶谁都可以了。 顾淮很想看看顾成恩脸上的表情,可惜却只能面对他的背影。 想了想,顾淮沉声道:“好,既然你决定了,那明日我便去与莫大人商量一下日子。” 顾成恩“嗯”了声,问道:“瑾琇她怎么样了?” “瑾琇这次还算成功,再好好修养一下便没事了。”顾淮轻叹一声,缓缓道:“今日清王遇刺了,凶手还未抓到。” 顾成恩转过身来,凝视着顾淮:“清王遇刺,是一件好事。” “好事?”顾淮一愣,很是疑惑:“为何说是好事?” 重新坐下,顾成恩为顾淮分析道:“父亲,皇上虽特许清王在京中逗留一个月,但一个月之后,清王便没有理由再留下。” “这次他受了伤,便有了更多拖延的时间。” “若是能查出来那幕后要刺杀他的人,可能他还能再借题发挥一下。” 为顾淮倒了杯茶,他又问道:“父亲,真的下定决心要将瑾琇嫁给清王了吗?” 顾淮抿了口茶,反问道:“这件事情,不是早就决定了的吗?” 顾成恩沉沉一笑,神色莫辨道:“对,板上钉钉的事情。” 二人其实心里都明白,将顾瑾琇嫁给清王意味着什么。 但是,没办法,他们的心里都想牺牲了顾瑾琇的幸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所以,何必要去点破呢? “时候不早了,你早些歇着吧。”没什么话可谈了,顾淮站起身来,转身离开。 第186章 不太愿意 昨日经历了这么多年来最糟糕的一场秋猎会,以至于老皇帝心烦意乱的直接回了御书房,都没栖息在瑶妃宫里。 贾公公站在一旁,见终于老皇帝放下了批阅奏折的笔,开口道:“皇上……” “何事?”老皇帝抬了抬眼皮,一脸的疲倦。 贾公公轻咳两声,大着胆子道:“昨日宁王爷说要废了宁王妃,那么圣旨……” 老皇帝看着贾公公的目光充满了审视,语气不满道:“小贾,你何时操心起这些事情了?” “老奴不敢。”贾公公咽了口唾沫,讪讪一笑:“早上老奴在御膳房碰到了兰嬷嬷,听兰嬷嬷的意思,太后不同意您下圣旨。” 其实,是兰嬷嬷受了太后的指使特意在御膳房等着贾公公,所以也算不得什么“偶遇”。 老皇帝沉思片刻,问道:“小贾,你觉得朕该如何做?” 一方面是亓灏当众坚持要休尹素婉,另一方面是太后暗地里施压,老皇帝夹在中间有些尴尬。 当然,他私心里是站在太后这边的。 毕竟,从目前来看,暂且找不到有比尹素婉更能压制顾瑾璃的人。 贾公公一怔,没料到老皇帝竟把这个问题抛给了自己。 犹豫了一会,他为难道:“皇上,请恕老奴愚蠢,不敢妄自评议。” 老皇帝知道贾公公不敢多嘴,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小贾,拿朕的圣旨来!” 贾公公听罢,有些吃惊:“皇上,您真的要……” 尹素婉和顾瑾璃比较起来,贾公公还是比较看重顾瑾璃的。 一来,顾瑾璃知书达理,从言行举止中也可以看出她心胸宽广,心地善良。 亓灏喜欢她,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二来,尹素婉因爱生恨,虽说是在冲动之下做出了误伤亓灏的事情,可这也不是可以给她开罪的理由。 亓灏将来是要做皇帝的人,现在还只是一个顾瑾璃,倘若日后宫里的女人再多了起来,还指不定尹素婉会做出何等疯狂的事情来。 虽然贾公公很想让老皇帝下圣旨的,但他也多少了解老皇帝的心思,因此见老皇帝态度这般痛快,很是质疑。 “朕自有主张。”老皇帝摆摆手,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 “是。”贾公公应了声,然后连忙将老皇帝的圣旨和玉玺拿了过来。 老皇帝将圣旨展开,很快便将圣旨写完了。 盖好玉玺后,他将圣旨交给贾公公:“你将这圣旨交给太后看一眼,若是太后没意见,便传达下去。” “呃……”贾公公就知道老皇帝肯定还藏着一手,事实证明,果真是如此。 老皇帝若是不下圣旨,亓灏和顾瑾璃那里交代不了。 若是下了圣旨,太后和尹家那边也说不过去。 而现在,他下了圣旨,却要经太后过目,这不是分明要借着太后的手把这道圣旨压下去吗? 就算亓灏不满意,他也只能去找太后问罪了。 不得不说,老皇帝这“多此一举”的一手确实是厉害! 见贾公公愣着不动,老皇帝皱眉道:“怎么了?” “老奴这就去。”仔细的将圣旨卷了起来,贾公公抬脚准备退出房间,却又听得老皇帝道:“等会。” 贾公公脚步一顿,转身问道:“皇上,还有何吩咐?” 老皇帝端起茶杯抿了口茶,问道:“清王如何了?” 贾公公道:“据魏太医说,清王体内的毒已经解了,不过外伤很是严重,有一处伤到了骨头,需要修养一段时间。” 老皇帝“嗯”了声,放下茶杯。 “刺客的事情,务必要李慧龙查清楚。”一边站起身来,一边道:“朕去瑶妃宫里看看,你不用跟着了。” “是,皇上。”老皇帝前脚出门,贾公公后脚便往太后宫里去了。 这些日子,亓灏都是在芙蕖院吃住的,爱月和荷香也摸透了他饮食上的喜好。 布好菜后,两个丫鬟便退到了一旁。 亓灏一边给顾瑾璃夹菜,一边道:“阿顾,你最近受累了,多吃点。” “咳咳”爱月听罢,没忍住,捂着嘴用咳嗽声来掩饰偷笑。 荷香用胳膊碰了碰爱月,小脸神色也有些不自然。 顾瑾璃耳朵有些发烫,她拂开亓灏的手,别扭道:“我自己吃就好。” 亓灏冷冷的瞥了一眼爱月,幽幽道:“阿顾,爱月年纪也不小了,该嫁人了。” 爱月一听,立即像炸了毛的猫一样,大叫道:“王爷,奴婢才十三呢,不想这么早嫁人的!” 顾瑾璃知道亓灏是故意逗弄爱月,也不戳穿,而是顺着他的话,继续问道:“那不知道王爷可有合适的人选?” 亓灏将一块兔肉放入口中,故意嚼得很慢,仿佛在沉思一般,过了会才不紧不慢道:“禁卫军的李统领至今还未娶妻生子,虽比爱月大了个十几岁左右,但能坐到这个位置,李统领也算是年轻有为。” “李统领?”顾瑾璃看了看爱月,笑道:“也好,爱月性子还不成熟,找个大的能管得住她。” 顿了顿,她又感慨道:“就是不知道李统领看不看得上咱们家爱月。” 爱月见顾瑾璃也不似说笑的,眼睛里含着泪花,委屈道:“主子……” 亓灏擦了擦着,点头道:“这好说,给爱月找个官宦人家认个亲,身份上也算是过得去了。” “哇!”的一声,爱月的眼泪像豆子一样,“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 “噗通”跪下,她扯着顾瑾璃的胳膊,嚎啕大哭道:“呜呜……主子,奴婢不想嫁人!” “您不能不要奴婢,呜呜……奴婢不要嫁给一个老男人!呜呜……” 亓灏抿了抿唇,沉声道:“若是朕没记错的话,李统领今年二十七,算不得老男人。” “主子!”爱月听罢,眼泪更多了,大有决堤的趋势。 顾瑾璃瞧着爱月这哭得让人心疼的小模样,赶紧道:“好了,好了,别哭了,王爷是逗你的。” 爱月摇头,拽着顾瑾璃的袖子,就是不起来。 顾瑾璃无奈,转头对亓灏道:“你惹的事情,你解决。” 亓灏眨了眨眼睛,“阿顾,你也参与了。” 顾瑾璃瞪了亓灏一眼,亲自将爱月搀扶了起来,安慰道:“你和荷香是我的人,自然是要跟着我的。” “这宁王府就是你们的家,我和王爷都不会赶你们走的。等什么时候你们有了心上人,想嫁人了,我和王爷便给你们做主,好不好?” “主子?”爱月瞪大眼睛,不是因为顾瑾璃的话而感动了,而是有些震惊。 荷香和亓灏也是如此,他们直直的看着她,让她有些不解:“怎么都这样看着我,我刚才有说错什么吗?” 亓灏扳正顾瑾璃的肩膀,深深的看着她,“阿顾,你刚才说,宁王府就是爱月的家。”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宁王府也是你的家?” 他们几个人心里都知道,顾瑾璃最初一直都是想离开宁王府的,要不然也不会在外面买下了茶楼和院子。 只是这些日子以来,大家过得太安逸和谐,以至于没有人会去考虑这个问题。 心头一跳,顾瑾璃动了动唇,忽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可否认,她本人在不知不觉中,也渐渐习惯了在王府里的生活,在这里找到了一种归属感,所以潜意识里已经将宁王府当成了自己的“家”。 其实,也不见得是“家”,而是因为亓灏在这里,便可能有了一种“家”的感觉。 只是,内心深处,她可能还存着一丝动摇。 尽管,被她刻意的忽略掉了。 但她知道,她只将自己的心给了亓灏。 剩下的那一分,是她对未来的不确定…… 见亓灏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顾瑾璃缓缓点了点头。 她早已说过,以后的风风雨雨,二人要一同携手面对,她自然不会再想逃走了。 不过,好像有日子没去茶楼了,改日她得去看看生意如何。 “阿顾……”得到了顾瑾璃的肯定,亓灏一颗心算是踏实了。 既然这里是她的家,那么也就意味着她永远会留在他的身边。 一把将顾瑾璃揽在了怀里,亓灏突然道:“阿顾,明日我带你去茶室喝茶。” “茶室?”顾瑾璃没想到竟和亓灏这般默契,她表情一僵,试探道:“王爷说的是哪个茶室?” 亓灏勾了勾唇,“悦来茶室。” 他这话一落,主仆三人都不禁身子一颤。 亓灏装作没看到一般,自顾自道:“那个茶室很是别致,我之前也见你去过一次,明日我们再去一次。” “如果阿顾喜欢,那便买下来,如何?” “我……我其实也不是很喜欢喝茶。”顾瑾璃不知道亓灏的心思,笑得有些心虚。 “无碍,一个茶楼罢了,买下来也花不了多少银子,赚了是你的,亏了算我的。”亓灏捏了一下顾瑾璃的脸,很是慷慨。 顾瑾璃扯了扯唇,“那就……多谢王爷了。” 看来,今日下午她就得带着荷香去茶室走一趟了。 要不然,明天露馅就尴尬了…… 将顾瑾璃心不在焉的模样看在眼里,亓灏唇角的笑意更大。 他当然知道顾瑾璃就是茶室的主人,与其让她在背后偷偷摸摸的经营茶楼,倒不如正大光明一些。 一来,她在他面前,也不会隐瞒得太辛苦。 二来,若是日后有人发现了这茶室是她的,也不至于小题大做的引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不过,看顾瑾璃这表情,好似不太愿意呢! 爱月抽抽哒哒的擦着眼泪,突然见到门开了一条缝,然后便探进来一个毛绒绒的小红脑袋。 “小红?”眼睛一亮,她惊讶道。 然而,小红狐一看到爱月,便“嗖”的一下子要将脑袋缩了回去。 “哪里跑!”爱月眼疾手快,一下子便揪住了小红狐的耳朵。 “嗷嗷嗷”,小红狐发出不满的抗议声。 将它抱进来,爱月弹了一下小红狐的脑门:“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小……红?”顾瑾璃听着这充满丫鬟气息,乡土味浓重的名字,忍俊不禁道:“爱月,这是只公狐狸。” 爱月点头,理直气壮道:“我知道啊,可它有一身红毛。” “如果是黑毛,那便可以叫做小黑了。” 红狐听着爱月这番强词夺理的话,扭动着身子挣扎个不停。 顾瑾璃摸了摸红狐的脑袋,轻笑道:“爱月,你将它抱过来,我看看它的伤好些了没有。” 说着,她往一旁的桌子方向走去。 荷香见亓灏没有再继续进食的意思,便带着人开始收拾碗筷。 小红狐看到桌子上的美味一点点被撤掉,眼泪汪汪的叫唤的更厉害了。 爱月将红狐放在桌子上,嬉笑道:“主子,这小东西真的是成精了,等它长大了,咱们做个披风,兴许还能沾上灵气呢!” “啊嗷!”红狐的尾巴立马竖了起来,“噌”的一头扑进了顾瑾璃的怀抱。 “爱月。”顾瑾璃拍了拍红狐瑟瑟发抖的身子,嗔了爱月一眼:“你别吓唬小红。” “噗!”她这严肃的“小红”二字,让爱月没忍住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小红……啊哈哈哈!” 小红狐抬起小脑袋,哀怨的看着顾瑾璃,似乎在拒绝这个名字。 顾瑾璃也暂时想不到其他适合小红狐的名字,所以一边解着它腿上的纱布,一边安慰道:“名字而已,不要太计较。” 小红狐痒痒的垂下脑袋,算是认了命。 亓灏看着顾瑾璃的侧脸,还有她怀里的那只小狐狸,忽然觉得这一幕很温馨。 “王爷。”这时,荷香从外面进来了。 看了一眼正给小红狐重新换药的顾瑾璃,她小声道:“王妃她……回来了。” 顾瑾璃拿着药瓶的手一抖,随即小红狐狸便因药粉撒多了而疼得惨叫了一声。 亓灏皱了皱眉,眉宇间的温情渐渐凝固:“本王不是已经当众说过,已经废了她么?她还回来做什么?” 荷香恭敬道:“皇上今早确实下了圣旨,但被太后给压住了。” 顿了顿,她又道:“太后说,身边无人陪伴甚是无趣,所以接王妃去宫里小住几日,待过几天再将王妃送回来。” 按理说,尹素婉是从太傅府接走的,要送也是送回太傅府。 可太后却说要将人送回宁王府,这其中的目的不言而喻。 一来,为尹素婉解了围,保留住了她的颜面。 二来,是告诉亓灏,尹素婉的背后,有太后她老人家撑腰。 亓灏冷哼一声,问道:“既然如此,那她为何不直接进宫?” 荷香道:“王妃说,她回来收拾一下东西。” 亓灏没有说话,抬眸看着顾瑾璃。 顾瑾璃垂下眸子,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亓灏摆摆手,表示知道了。 荷香对爱月使了个眼色,爱月会意,二人便离开了房间,给亓灏和顾瑾璃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阿顾……”亓灏想给顾瑾璃解释什么,但也实在是没什么可解释的。 毕竟,他是铁定了心要休了尹素婉的,可奈何尹素婉有太后袒护…… 顾瑾璃知道亓灏心里不舒服,便敛去眸子的复杂神色:“亓灏,我没事。” 将小红放在地上,她缓缓道:“既然是太后的意思,那么太后派的人肯定是在外面候着了,你不去送一下她吗?” 亓灏走到顾瑾璃身边,将脑袋放在她的肩膀上,毫不犹豫道:“宫里什么东西都有,她回来,也无非是想我去见她,亦或者有其他心思,我早已将话与她说明白了,没必要再逢场作戏下去了。” 顾瑾璃点点头,握紧了亓灏的手。 如亓灏所想,尹素婉回来收拾东西是假的。 怎么说,她昨天那几箭,真的是把自己给作死了。 不仅外面的人都怀疑她疯了,就连太傅府的下人也都在背地里议论纷纷。 哪里都待不住了,这也是她让双儿连夜给兰嬷嬷捎信的原因。 她的东西不多,装模作样的收拾起来也就一个小包裹,重新在府里安插眼线才是最重要的。 毕竟,桂嬷嬷死了,这府里也再无可靠之人来监视王府里的一举一动,这于她来说是极大的不利。 一想到这里,尹素婉便有点后悔,后悔那晚上自己没沉住气。 要是她那时没杀桂嬷嬷,也不至于现在连找个眼线也这么困难。 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在银子的驱使下,还是找到了几个肯为她盯梢的人。 一切交代完后,她站在书房和芙蕖院连接的小路上良久。 还见不到亓灏,便只能带着双儿和七彩鹦鹉离开了。 那叫做“八宝”的鹦鹉,是在嫁给亓灏的时候,尹素汐送给她的。 虽说心里厌恶尹素汐,可这只鹦鹉会说话,可以带进宫去逗太后欢心。 只要把太后给哄高兴了,那她便有了安身立命的底牌了。 她要依靠着太后,重新拿回自己失去的东西! 下午的时候,顾瑾璃趁着亓灏去东山军营巡视的时候,带着荷香和爱月两人,换了衣裳从后门出了王府。 多日没到茶楼去,远远看着,门外还是停了不少的车辆。 “主子,你看,还是好多人呢!”爱月很久没出府了,兴奋的拉着顾瑾璃就往茶楼里钻。 顾瑾璃笑道:“你慢一些,又不是没有座位!” 店里新招了不少人手,可见生意当真是越来越红火。 “客官,您是楼上还是楼下?”有眼尖的店小二见门口来了人,急忙迎了上来。 待看清是顾瑾璃,那店小二对正在柜台里面打着算盘的陈亮大声喊道:“掌柜的,公子来了!” 他这一嗓子,引得大家都得看了过来。 顾瑾璃甚是觉得尴尬,还好随身带了一把标配的扇子。 “哗”,将扇子打开,她遮住了半张脸。 陈亮一见顾瑾璃,快步走了过来。 “小的见过公子!”他行礼后,语气里是止不住的激动:“公子,您好些日子没来了!” 顾瑾璃点点头,一边示意陈亮往楼上走,一边笑道:“最近忙,所以抽不出时间来。” 陈亮虽不晓得顾瑾璃的真实身份,但也一早就知道她必定是大户人家的高贵公子,而这茶室也可能是她一时性起,开着打发时间而已。 “先去给公子上茶。”陈亮吩咐了店小二一句后,对顾瑾璃道:“公子,您先上去,我去给您拿账本。” 顾瑾璃这么久没来,陈亮本着敬业负责的态度,自然是要让顾瑾璃看一下账目的。 “哎,掌柜的……”顾瑾璃还不想这么快就看账本,可掌柜的太积极了,不等她把话说完,竟已经没了人影。 主仆三人上了二楼,看着每个包间的门上果然都挂着“有客勿扰”的牌子,爱月感慨道:“主子,这茶楼真是日进斗金的节奏啊!” “你这个小财迷。”顾瑾璃点了一下爱月的脑门,刚想继续往楼梯上走,却被从上面下来的人给撞了一下。 “妈的,三楼分明没有人,竟不让本少爷进去,真是可恶!”那人一只眼睛上蒙着眼罩,走路歪歪斜斜的,嘴里也骂骂咧咧的,身后跟着几个下人。 “少爷,依着小的看,三楼也没什么稀奇的,您何必花那些冤枉钱?”小跟班一边转着眼珠子,一边谄媚道:“小的听说,那白玉楼叫做佟佳儿的厨娘,不仅菜做的好,模样也长得好看,要不然咱们……” 独眼龙坏笑一声,摸着下巴,“少爷我也算是玩过不少女人,这小厨娘还不曾玩过!” 顾瑾璃揉了揉被撞的胳膊,上楼的动作停了一下。 许久之前,她与佟佳儿有过一面之缘。 她虽然是厨娘,可却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子。 听着这几个人话里话外流里流气的,她不禁反感的转头看了一眼。 可这一眼,却巧得被那下人给看到了。 他凶神恶煞的瞪着顾瑾璃,大声道:“好大的胆子,竟敢瞪我家公子?你这双狗眼是不是不想要了?” 爱月见状,护在顾瑾璃身前,恼怒道:“刚才你家公子撞了人,我们还没说什么,你倒是恶人先告状起来了!” 在独眼龙打量着顾瑾璃的同时,顾瑾璃也在望着他。 忽然觉得有些熟悉,眸光一闪,她假意退让道:“这位公子息怒,家奴不懂事,在下替她赔不是了。” 双手抱拳,她行礼后强作镇定的拉着爱月就要走人。 “站住!” 不等顾瑾璃走出去半步,独眼龙阴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顾瑾琇!” 第187章 戴绿帽子 顾瑾璃身子一僵,连同后面的爱月和荷香同时也心头一跳。 姜源生越过爱月,直接一把将顾瑾璃从后面扯了过来,眯着一只眼睛,用力抓紧她的手腕,将那张狰狞的脸凑近,缓缓道:“我是该叫你瑾琇表妹,还是……瑾璃小贱人呢?” 顾瑾璃眸光一闪,眼底神色有些惊讶。 听姜源生这话,分明是知道了她的身份! 事实上,姜源生早在上次糟蹋了顾瑾琇后,便知道了二人身份互换的事情。 在姜源生心里,他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一大部分原因是在顾瑾琇身上,还有一部分原因顾瑾璃也有责任。 所以,今个既然在这里遇见了,那就不可能放过她! 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顾瑾璃看着姜源生的眼神充满了警惕:“你认错人了。” “公子,发生了何事?”这时候,掌柜的拿着帐本上来了,一见姜源生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他赶紧拦在中间:“姜公子,有话您好好说。” 陈亮这意思,就是不要姜源生动手动脚的。 “滚开,你算什么东西?敢插手本少爷的事情!”姜源生一脚狠狠将掌柜的踢开,拽着顾瑾璃的手就要往三楼走,“今日本少爷不仅仅要享受这三楼的待遇,还要品尝一下你的滋味!” 爱月和荷香面上一惊,立刻拍打着姜源生的胳膊,大叫道:“主子!” “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家少爷无礼?”家仆二话不说,直接将爱月和荷香拖住。 “姜公子,使不得,使不得啊!”陈亮一边捂着生疼的肚子,一边试图再次拦下姜源生,可惜又挨了姜源生一脚。 “你放手!”见陈亮痛苦的趴在地上,顾瑾璃眉心一皱,用力甩开姜源生的手,打算扶起陈亮来。 姜源生伸手想扯顾瑾璃的头发,没料到却将她的发带给扯了下来。 三千墨丝散落下来,无疑暴露了她的女儿身份。 顾瑾璃急忙攥住发带,可惜已经晚了。 姜源生忽然不着急“蹂躏”顾瑾璃了,他勾了勾唇,笑得猥琐下流:“顾……顾侧妃,瞧着他刚才这般维护你,莫非你与他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啧啧,本少爷也看得出来,你是这里的常客。女扮男装……这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呀!” 他想喊她“顾瑾璃”,但也知道,一旦她的真实身份曝光,那么欺君之罪,株连九族,他可能也脱不了干系。 “宁王侧妃?”陈亮怔怔的看着顾瑾璃,顿时也明白了她并不是什么公子,而是大名鼎鼎的“顾瑾琇”。 “噗通”一声,他跪在地上,恭恭敬敬道:“小人见过宁王侧妃。” “装模作样,欲盖弥彰!”姜源生摇头,一副必有奸情的表情望着顾瑾璃:“顾侧妃,据说昨日宁王爷刚当众宣布改立你为正妃,你今个便在这里给他戴绿帽子,这样当真好吗?” 顾瑾璃拾起发带,重新将头发扎好,看了一眼挣扎不开的爱月,冷声道:“把我的人放了。” “本少爷偏不放,你又能奈我何?”姜源生又逼近几步,撩起顾瑾璃的一绺头发,他的语气充满了一股怨恨,压低了声音道:“倘若不是你们一开始将我耍得团团转,我怎会像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 顾瑾璃自然明白他说的何意,拂开姜源生的手,她意味深长道:“表哥,你可别忘记了,姜国公府和丞相府,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 “我若出了什么意外,你绝对逃脱不了任何干系!” 顾瑾璃的话,藏着两个意思。 第一,不管是顾瑾琇与姜源生之间的矛盾,还是自己与他不和,怎样都改变不了顾家和姜家沾亲带故的关系。 要是把事情给闹大了,那谁的面子上都过不去。 第二,现在她是顶着顾瑾琇的身份没错,可是无论如何她也是亓灏承认的宁王侧妃。 姜源生若敢动她一下,那可能就将整个国公府也给拖下了水,到时候看看谁倒霉! “小贱人,你敢威胁我?”姜源生听罢,恨得牙痒痒:“真以为我不敢拿你如何了吗?” 顾瑾璃抬了抬下巴,毫不畏惧的对视回去:“表哥,我不妨告诉你,我不仅是宁王侧妃,也是这个茶楼的主人。” “而你刚才无缘无故伤了我的掌柜的,还信口雌黄的诬陷我的名声和清白,这两个罪名加起来可就大了。” 她没想过在陈亮面前暴露身份,原来也只打算在私底下嘱咐一下他,若是明日亓灏来盘下这个茶楼,那就答应他。 可现在她之所以向姜源生透露,为的是真闹起来,让在场其他人给自己作证,她是占理的。 “呵!”姜源生果真是有些意外,他冷笑一声,讽刺道:“不知是宁王府缺钱了,还是宁王想要以此敛财,背地里做些什么勾当?竟让你一个妇人开起了茶楼?” “皇家的脸面,可真是丢光了!” “这茶楼,是本王开的!”突然,一道幽幽的声音在楼下响起。 顾瑾璃下意识的往下看去,只见亓灏站在门口,那双犀利的眸子正直直的盯着姜源生。 “王爷!”爱月一看到亓灏来了,像是看到了救星,面色一喜。 大概是亓灏的气场太强,以至于那几个拦在爱月和荷香身前的家丁们不自觉的松开了手。 足尖轻点,眨眼的功夫,亓灏飞身到了二楼。 家仆们咽了一口唾沫,竟不自觉的给他让开了一条路。 亓灏缓缓上前,对着顾瑾璃招了招手,“阿顾,过来。” 顾瑾璃在看到亓灏的那一刻,也如果爱月和荷香一样,一颗心瞬间踏实了下来。 她走到亓灏身边,问道:“你怎么来了?” 亓灏没有回答,而是将视线放在面色僵硬的姜源生身上,一字一句道:“他刚才,是用哪只手碰你的?” 顾瑾璃从亓灏的语气里感觉到了一丝杀意,不禁低声道:“亓灏……” “啪!”的一声,一把匕首被亓灏丢在了地上:“你是要自己了断,还是本王亲自动手?” 第188章 吾皇万岁 姜源生身子一颤,望着那泛着冷光的匕首,声音发紧道:“宁王爷,我……我是姜国公的嫡孙,你……你要敢对我如何,我父亲和祖父是不会……” 亓灏挑了挑眉,神色不屑道:“你是想说,他们不会放过本王么?” 用脚尖勾起匕首,他一步步逼近,冷笑道:“姜源生,你当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你觉得,以本王今日的地位,会将你们国公府放在眼里吗?” 他这话说得虽然甚是狂妄,可也是事实。 姜国公老了,姜家的顶梁柱姜青虽为尚书,但姜家上下大多还是仰仗着老国公的旧功得以在人前立足。 对于朝中争斗,顾淮曾有意拉拢姜青,想将他纳入宣王党一派。 然而姜青却打算明哲保身,因此与沈明辉一样,成为了中立派。 既然是中立派,那于亓灏而言,也就没什么可重要的价值了。 毕竟,东张西望,立场不坚定的人,他不需要。 不过,偶尔时机合适的时候,利用一下倒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这姜源生,实在是让人讨厌到连利用都懒得的地步。 姜源生下意识的后退几步,面上不见刚才半点的嚣张猥琐之色,慌张害怕道:“宁……宁王,我……我刚才是跟顾瑾……跟表妹开玩笑的!” “开玩笑么?”亓灏眯了眯眼睛,一把抓起姜源生的胳膊,一边将刀子抵上去,冷声道:“那本王也与你玩笑一番,如何?” 冰凉的匕首贴在皮肤上,姜源生吓得瑟瑟发抖,生怕一不小心亓灏真会对他下手。 转头看向一旁的顾瑾璃,他声音里带着哭腔:“表……表妹,我……我知道错了,你……你快跟王爷说说,我是逗你玩的!” 昨天亓灏刚踹折了沈碧云的腿,要是今日又剁了姜源生的手,那老皇帝知道了还不得七窍生烟? 他为了顾瑾璃已经得罪了不少人了,再这样下去,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的。 顾瑾璃知道亓灏不怕得罪人,但也不想自己成为他登得帝位的绊脚石。 抿了抿唇,她淡淡:“王爷,既然表哥知道错了,你就饶过他这一次吧。” 亓灏皱眉,看着顾瑾璃,见她面色平静,似乎是真的不打算追究。 可是,他又不甘心就这么放过姜源生。 最重要的是,姜源生应该知晓了顾瑾璃的身份。 留着他,顾瑾璃总归是危险的…… 既然杀不能杀,那就只能给他点小小教训了。 亓灏慢悠悠的收回匕首,语气恩赐道:“也罢,看在阿顾的面子上,本王便姑且原谅你。” “多谢宁王爷,多谢宁王爷!”姜源生一听,有种死里逃生,虎口脱险的感觉,松了一口气。 当然,他也不忘记装模作样的向顾瑾璃抬手道谢,“表妹……” “啊!” 他的“表妹”二字刚说出口,忽然一声惨叫惊得众人头皮发麻。 “哎哟,这是什么东西!” “我的天哪,呕……” “是……是手指头!” 底下的一位客人本来端着茶杯正在喝茶,有什么东西从二楼落下掉在了茶杯里,待他看清楚那一小截血淋淋的断指后,恶心的扶着桌子吐了起来。 “我的手,啊!”姜源生的小指被亓灏断了一截,他痛苦的捂着断指,哀嚎不已。 因为亓灏的动作快得出乎意料,以至于家仆们在看到姜源生指间流淌出来的涓涓血迹后才反应过来。 “少爷,少爷!” 扶着痛得站不住脚的姜源生,家仆们个个吓得不知所措。 “手指呢,我的手指哪里去了!”姜源生推开涌上来的家仆,像是丢了尾巴的狗,到处找着他的手指。 可挡在他身前的人实在是太多,一不小心,他竟从栏杆的空隙间给掉了下去。 好在楼梯也不高,他砸在了中间专门用作说书拉曲的圆形台子上。 “啊,少爷!”家仆们没料到姜源生会摔下了楼,立即蜂拥着跑了下去:“少爷,您没事吧?” 从上面掉下来个人,这不禁又吓得一楼的客人大叫起来。 大家一看是姜源生,连忙让了开来,留他自己一个人躺在地上。 姜源生撞到了腰,躺在地上一动不能动:“我……我的手指呢?” “少爷,手指找到了!” “痛,好痛,快扶我回府!” “快扶少爷回府!” 家仆从茶杯里发现了姜源生的断指,随后一行人便背着姜源生出了茶楼。 “哗”的一下子,二楼的走廊也就剩下了亓灏、顾瑾璃等人。 亓灏望着乱成一团的一楼,将匕首往无人的桌子上一掷,厉声道:“这茶楼是本王供侧妃打发时间开的,若是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进来喝茶,本王自然欢迎。” “可若是想存心找麻烦,那就休怪本王不客气了!” 跪在地上的陈亮咽了一口唾沫,神色更加的恭敬起来。 虽然茶室当初是顾瑾璃女扮男装买下来的,可她是亓灏的侧妃,两个人也算是一体。 何况,亓灏这番话,不仅是护着顾瑾璃,也是护着这茶楼。 往后,所有人都知道了背地里给这茶楼撑腰的人是亓灏,谁还敢闹事? 人们不仅不敢闹事,可能还会觉得能喝上宁王爷家的茶水是种荣耀呢! 果真,亓灏震得底下的客人齐声行礼道:“是,王爷!” 这阵势,大有群臣高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感觉。 爱月和荷香瞪大眼睛,这才缓过神。 顾瑾璃静静的看着亓灏,她的心,不知为何竟有些抽搐。 这种抽搐,自然不是为了姜源生而心疼,而是害怕。 这种害怕,也自然不是觉得亓灏太过残忍,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可能,正如她刚才所担心的那般,她害怕有一天亓灏遇到了不测,亦或者是陷入了艰难的困境,她便是那个罪魁祸首……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一定会恨死自己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宁可不要亓灏爱上自己…… 攥紧衣服,她的眼睛有些发酸。 两个人在一起,随着时间久了,感情会变深,会不由自主的将对方放在第一位,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可一旦这种爱太过霸道得失去了理智和分寸,那么便会伤人伤己…… 余光注意到了顾瑾璃发红的眼睛,亓灏眸光一暗,“阿顾?” 顾瑾璃敛去眸子里的水光,扯了扯唇,对他摇了摇头。 “掌柜的,账目我下次再看。”说罢,她对亓灏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小的恭送宁王爷和顾侧妃。”掌柜依旧跪着,重重磕了个头。 亓灏和顾瑾璃刚抬脚准备下楼,忽然邻手边的一个包间的门开了,那一袭蓝衣人影让顾瑾璃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大哥?”顾瑾璃看着顾成恩,视线落在了他一旁的男人身上。 那男人看着年纪与顾淮差不多大,眉眼有些熟悉,但顾瑾璃却不曾见过。 亓灏唇角轻扬,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扫视片刻,笑得深沉:“顾侍郎,莫大人,竟能在这里遇见二位,当真是有缘!” 莫大人?想必这位便是莫芷嫣的父亲了,顾瑾璃眸光微动,心里有了数。 莫东盛对亓灏拱了拱手,行礼道:“宁王爷”,然后又对顾瑾璃点点头,“顾侧妃。” 顾瑾璃也点点头,“莫大人。” 顾成恩寒着一张脸也不打招呼不支声的,莫东盛略微尴尬道:“我与顾侍郎路过,便进来喝杯茶。” 其实,上午顾淮已经替顾成恩往莫家走了一趟,两家的一家之主商量了一下婚期,初步选了个良辰吉日。 下午,顾淮为了表示对莫家的重视,便让顾成恩再带着各种礼物拜访一次。 莫家对顾成恩很是满意,但毕竟只有莫芷嫣一个女儿,所以便又含蓄的嘱咐了顾成恩许多话,无非是让他好好待莫芷嫣。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二人便一块出来喝个茶,进一步谈论一下朝中的局势。 没想到,这茶楼竟是亓灏开的,真是意外。 哪壶不开,亓灏便提哪壶:“昨日在猎场,不知顾侍郎为了何事离开得那么匆忙,以至于连莫小姐这个未婚妻都不要了?” 顾成恩自然知道亓灏是在挑拨离间,他一个眼神都没看过去,直接甩袖离开。 “大哥!”昨日已经错过了与顾成恩说话的机会,这下顾瑾璃来不及多想,便从后面拽住了他的胳膊。 心里有些紧张,大概是怕顾成恩拒绝,她的语气听起来小心翼翼道:“我们……谈谈,好吗?” 莫东盛不晓得顾成恩和顾瑾璃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他见状,也不好再多留,便道:“宁王爷,顾侍郎,你们先聊,老夫先回去了。” 说罢,他率先下了楼。 亓灏知道,顾瑾璃一日不与顾成恩将话说清楚,她心里便会永远都有个结。 轻叹一声,他尽管不愿顾瑾璃与顾成恩独处,但还是压住复杂的心情,转身也往楼下走去,“阿顾,本王去马车里等你。” 顿了顿,他又对爱月和荷香道:“保护好你家主子。” 这话,还是表明了他不放心就这样把顾瑾璃留下。 万一,谈到什么让顾成恩情绪失控的话题呢? 有这两个丫鬟在,也不至于顾成恩发疯。 当然,亓灏是想将杜江留下的,但这样一来,未免显得他太小心眼了,所以还是交代给荷香和爱月吧。 荷香和爱月对视一眼,应了声。 顾成恩僵直着身子,半晌才拂开顾瑾璃的手,重新返回刚才他与莫东盛喝茶的包间。 顾瑾璃深吸一口气,也走了进去。 不过,既然顾瑾璃是打算与顾成恩推心置腹的好好谈一谈,那么自然是要屏退旁人的。 因此,两个丫鬟是守在门外的。 “你想与我谈什么?”顾成恩坐了下来,直接开门见山。 他幽深的眸子盯得顾瑾璃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只能没话找话道:“多日前,听说大哥和莫小姐定亲了,不知……婚期可定了?” “九月初二。”眉宇间神色渐冷,他丢下这句话后,起身就要走人。 现在已经是八月十七了,离着九月初二,也不过是半个多月的时间,莫东盛觉得有些着急了。 可是,对莫芷嫣来说,能嫁给顾成恩已经很满足了,现在能将时间提前,她开心都来不及,又怎会嫌时间早了? 而且半个多月,抓紧时间准备着,也算不得太仓促。 莫芷嫣是莫东盛的掌上明珠,既然她觉得没问题,那莫家也就不在意这么多了。 九月里的良辰吉日很多,初二,初十,十六,还有二十和二十三。 而顾成恩之所以选在初二,只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三个月前的初二这天,是顾瑾璃与亓灏成亲的日子。 这样一个日子,他不得不记忆深刻。 那天,送顾瑾璃出嫁后,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日。 不舍,不甘,又无可奈何。 心痛得无法呼吸,终于熬到了晚上,那白日的喧闹过去了,他在黑暗中才得以喘息。 然而,岳云鹏却突然告诉他,亓灏竟在新房内用剑伤了顾瑾璃。 那一刻,他又悔又恨。 要不是岳云鹏拼力拦住了他,恐怕早就提剑就要冲去宁王府。 转辗反侧一夜,他派人将顾瑾璃受伤的消息送给了顾淮和大夫人,要不然顾淮也不会那么快得到消息。 怎么说顾瑾璃都是无辜的,所以大夫人为了在顾淮面前做样子,也就在第二天的大清早带着顾瑾琇去了宁王府假意看望。 只是,没想到那天晚上,因为尹素婉闹自尽,亓灏竟迁怒到顾瑾璃身上,要挑断她的脚筋…… 他再也坐不住了,便风风火火的施展轻功现身芙蕖院,及时制止住了亓灏的暴行,将顾瑾璃带了回去。 倘若顾瑾琇没有出了那档子事,倘若他提前知道大夫人和顾瑾琇的阴谋,那顾瑾璃便不会代嫁。 顾瑾璃不代嫁,便会一直生活在相府里。 就算他们的身份是兄妹,可到底是在他身边的。 那么,他不娶,她不嫁,可能这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可是,现实却非如此…… 兴许,从六月初二那天起,他便失去了顾瑾璃。 所以,自虐的将婚期定在九月初二,他要让自己记住这种痛,永远的记住。 “大哥!”见顾成恩这就要走人,顾瑾璃急忙站起身喊道。 顾成恩站着没动,却一言不发。 一股委屈和难过在心头蔓延,顾瑾璃咬着唇,努力将眼泪憋回去,生怕开口带着哭音。 望着这张日思夜想的脸,顾成恩忍着将顾瑾璃一把拥入怀里的冲动,暗藏在袖子里的手攥紧了拳头,脸上神色依旧是不带丝毫温度:“怎么,不是你要和我谈的吗?为何又不说话了?” “大哥……”顾瑾璃被顾成恩冷硬的态度堵得心里难受,她垂下眸子,眼底神色浮起一片雾气:“大哥……我们为什么会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顾成恩目色深深,反问道:“那么,你想和我变成什么样子?” “我们以前……”顾瑾璃抬头,脱口而出的话在触碰到顾成恩那眼里升起的点点火苗后,戛然而止。 身子前倾,顾成恩将顾瑾璃环在桌子与胳膊之间。 他近在咫尺的呼吸,让顾瑾璃的心“砰砰砰”乱跳个不停。 瞪大眼睛,她的脸色有些慌张,“大哥,我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你永远都是我的大哥。” “我们……像以前一样,好吗?” “以前?”顾成恩扣住顾瑾璃的肩膀,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 “阿璃,从你选择了亓灏的那天起,我们便是敌人了。” “你明知道我对你是怎样的感情,却还要我像往常一样待你,你不觉得这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吗?” 他那双火热的大手,像是两把烙铁,烤得顾瑾璃眼泪落了下来。 声音发抖,她喃喃道:“回不去了吗?” 顾成恩没有拭去顾瑾璃的眼泪,他收回手,一字一句道:“阿璃,你不止残忍,还贪心。” “我与亓灏,势不两立。”直起身子,他转身,像是发誓一样,也像是给自己下定决心:“而你,会有后悔那一天的!” “大哥……”像是五雷轰顶一般,顾瑾璃腿一软,身上就像是突然没了力气,半倚着桌子,望着顾成恩头也不回的离去。 “大公子?”爱月见顾成恩一身冷冽气息的走了出来,又见顾瑾璃失神的模样,赶紧冲了进去,担心道:“主子,你怎么了?” 荷香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顾瑾璃,见她衣衫整齐,并没什么异样之处,便放下心来。 就着爱月的手站起来,顾瑾璃擦了擦眼角,勉强笑道:“走吧,王爷还在等我们。” 爱月点点头,于是主仆三人便下了楼。 刚才混乱的大厅在陈亮的安抚下,气氛已经恢复了一开始的和谐,似乎之前的不愉快并未发生。 只不过,陈亮带着店内所有的伙计全部站成了一排,恭恭敬敬的在柜台前面候着。 见顾瑾璃下来了,他垂手拱手道:“小的眼拙,之前竟不知顾侧妃的身份,还望顾侧妃恕罪。” 顾瑾璃虚扶了陈亮一下,扫了一眼偷偷瞄过来几眼的茶客,低声道:“当初本就是我有意瞒了身份,掌柜的莫要如此。” “我的身份今日暴露,往后过来更是不便。这茶楼,还得掌柜的多费心了。” 陈亮见她说的诚恳,便连忙道:“顾侧妃客气了,小的一定不让您失望。” “掌柜的办事,我向来放心。”顾瑾璃笑了笑,继续道:“若有什么事情,可派人去宁王府找我。” 掌柜的心里对顾瑾璃又多了几丝敬佩,应声道:“是,顾侧妃。” 顾瑾璃“嗯”了声,出了茶楼。 上了马车后,亓灏放下手中的书,问道:“都交代妥当了?” 其实,刚才顾成恩出来的时候,他从车里头看到了,所以便想着顾瑾璃还在里面,可能是要与掌柜的交代些什么事情。 顾瑾璃坐下,将头靠在亓灏的肩膀上,叹气道:“大哥他……还是没有要和我和解的意思。” 她靠过来的动作很是自然,让亓灏不禁勾起了唇角:“与其庸人自扰,不如看淡点好。” 顾瑾璃抬头,闷声道:“什么意思?” “阿顾这么聪明,还需要我解释吗?”亓灏揉了揉她的脑袋,缓缓道:“有些人,该断就断,及时止损。” 他的意思,顾瑾璃明白。 她与顾成恩,回不去了。 何况,顾成恩今日的态度更是坚决的没有挽回的余地。 只是,要她正视这个现实,她还是很难过。 顾瑾璃不想再继续这个让人心情沉重的话题,她揉了揉眉心,问道:“对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茶楼?” 亓灏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呢?为何还要女扮男装?” 顾瑾璃捏了亓灏的胳膊一下,不服气道:“分明是我先问你的,你先回答才对。” “我从东山军营回府路过。”亓灏找了个万能的理由,理直气壮。 顾瑾璃撇了撇嘴,表示不信。 亓灏要是看到了茶楼的门口停着宁王府的马车才停下,这才是真正的路过。 可是,她今日步行出门,只带了两个丫鬟,他就算是真的从门口经过,又怎会知道她在里面呢? 亓灏敲了一下顾瑾璃的脑门,也不再点破顾瑾璃早已买下茶楼的事情,语气遗憾道:“搜集信息最多的地方,除了青楼,那便是茶楼。” “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了这茶楼的主人是谁,恐怕以后皇孙贵族,朝中大臣,都不敢再去茶楼议事了。” 顾瑾璃翻了个白眼,心想若不是他上午突然说要明天盘下这茶楼,她下午也不至于心虚的去茶楼走一趟。 今个下午不去茶楼,也就不会碰见可恶的姜源生。 不遇见姜源生,她是茶楼主人的身份也不会曝光。 也有可能,他早就知道了这茶楼是她的,所以才三番两次的试探她! 这样想着,顾瑾璃的脸色就难看的厉害起来。 注意到顾瑾璃的小动作,亓灏又忍不住捏了她的鼻子一下:“阿顾,你让我失去了一个信息根据地,你要如何补偿我?” 顾瑾璃张口就要咬亓灏的手,“不要脸!” 亓灏反应快,让她咬了个空。 “阿顾,你别急,晚上我让你咬个够。”将顾瑾璃猛地压在软塌上,亓灏桃花眼里闪着一簇霞光。 顾瑾璃气急,红着脸又低骂道:“无耻!” 亓灏望着身下面色绯红的女子,“哈哈”笑得明朗。 坐在马车外面的荷香和爱月听着里面的动静,不自觉的绷直身子,装作听不到的模样,一路上忍得甚是辛苦。 第189章 先放过你 夜晚,天空中的月亮很亮,星星也闪烁着,亓灏抱着顾瑾璃坐在窗边,静静的享受着静谧的时刻。 “阿顾。”终于再被拒绝了第三次没多久后,他又忍不住道:“今晚月色这样好,我们是不是该做些赏心悦目的事情呢?”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唇贴着顾瑾璃的耳垂,吹着热气。 顾瑾璃不为之所动,眼睛望着天空,毫不犹豫的推开亓灏不老实的脑袋,沉声道:“不要。” 回来的时候,顾瑾璃还好好的,亓灏也不知道她哪里不对劲,只能搂着她的肩膀,略带讨好道:“阿顾,你哪里不高兴告诉我,不要一个人闷着。” 顾瑾璃抿着唇,皱眉道:“不要吵我,我在想事情。” 亓灏怏怏的抽回手,陪在她一旁干坐着。 顾瑾璃静静的想着事情,像是走马灯在旋转一样,很多人在她脑海里一一闪过。 宣王,清王,沈碧云,尹素婉,姜源生,陈亮,顾成恩,莫东盛…… 原来,她最讨厌的便是与人牵扯。 而现在,她好像不知不觉的陷入了一个大网中,与各种各样的人组织成了一个复杂的关系。 她虽说是被动的,但似乎却无法再从中挣脱出来…… 这京城的漩涡,好像越来越大了…… 宁静平和的日子,还能过多久? “阿顾,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又惹你生气了?”亓灏盯着顾瑾璃好看的侧脸,突然醒悟道:“你说,我改。” 顾瑾璃眸光微动,总算转过了头,挑眉道:“你真的会改?” 亓灏眼睛一亮,“改!” 顾瑾璃勾起亓灏的下巴,这动作虽然有些轻浮,可她的语气却很是认真:“以后,无论如何,你都不能为了我再像今日这样冲动。” “我不想再看到第三个沈碧云,姜源生,明白我的意思吗?” 亓灏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深深的看着顾瑾璃,他低声道:“阿顾,我见不得你被人欺负,谁也不行。” “可是,我不要你把自己陷入危险境地。”捧起亓灏的脸,顾瑾璃冷不丁的在亓灏的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任何时候,都不可以。” 她的吻,很轻,也就是两人的唇碰了一下就离开了。 但是,亓灏的内心却像是火山受到了震动一样,有火花从心底开始迸发出来。 “阿顾,还不够。”一把勾住顾瑾璃的脖子,他反身将她压在了软塌上,重新吻上了她的红唇。 顾瑾璃这次没有推开他,双手攀上他的肩膀,她闭着眼睛回应着他。 男人好像都有一个坏习惯,那便是接吻的时候,手一定是要摸来摸去的。 尽管顾瑾璃只经历了亓灏一个男人,但多次的经验告诉她,这确实是一道必经的程序。 他的手,仍旧像是带着电一样,所到之处,总能引得她一阵颤抖。 如亓灏之前所说,这种事情只有与心爱之人一起做,才会体会到它的美好之处。 抛却白日的烦恼,顾瑾璃的身心彻底的放松了下来,感受着亓灏那双充满魔力的手带给她的愉悦。 外衫落在了地上,微风从窗户吹了进来,不冷,像是亓灏的吻一样,温柔得很。 这样美好的一个夜晚,确实适合做一些快乐的事情。 就在亓灏准备挑开顾瑾璃中衣扣子的时候,却听得窗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咦,窗户怎么没关?” 亓灏的动作一僵,顾瑾璃也猛然睁开了眼睛。 “啊!” 从外面根本看不到窗户内侧的软塌上躺着两个人,可一旦走近,里面的一切都将看得一览无遗。 爱月看着赤裸着上身的亓灏和压在下面的顾瑾璃,先是一怔,随即大叫一声便捂着脸跑开了。 亓灏面色尴尬的支起身子,无奈道:“阿顾……” “砰!”忽然,窗户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人从外面关上了。 只听得爱月的声音又慌张的响了起来:“王爷,主子,你们继续!” 顾瑾璃以手遮脸,无语的不想说话。 待爱月那一溜烟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亓灏顺势又重新躺了下来,手搭在顾瑾璃的纤腰上,轻笑道:“阿顾,爱月这般冒失,真该把她给嫁出去了。” 顾瑾璃翻了个身子,面朝着墙,闷声道:“谁让你偏要在这里做,又怪不得她。” “阿顾,话不能这么说。”亓灏扳正顾瑾璃的身子,目色灼灼道:“是你先主动勾引我的,所以归根结底还是怪你。” 他的手滑进了她的衣衫里,一边撩拨着,一边将身子又贴了过来,语气暧昧道:“要不然,我们在这里试试?” “总一个地方做,也很无趣。” 顾瑾璃伸手抵在亓灏的胸前,瞪着他道:“亓……” 没等她说完,亓灏已经堵住了她的嘴巴。 很快,身上衣衫尽除,二人赤裸相对,彼此感受着对方火热的身体。 用膝盖分开顾瑾璃的腿,亓灏的昂扬之物有意无意的在她的入口之处顶了几下,可就是没有进去的意思。 由花心开始,蔓延的骚动分子涌遍全身。 皱了皱眉,顾瑾璃睁开了眼睛,眼底神色好像在催促,还好像是不满。 亓灏低笑一声,吻着顾瑾璃的眉心,腰身一挺,没入了幽洞…… 与此同时,南阳王旧府中,桌案前,陈泽轩一边听着雷子的报告,一边把握着手中的折扇,神色冷峻。 雷子察觉到陈泽轩的脸色不太好,小声问道:“主子,如今宁王爷他不仅与尹太傅闹翻,而且又得罪了沈将军和国公府,这对咱们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吗?” 自打那日从宫里看望八皇子回来后,陈泽轩便脸色难看的很,再加上玉淑生病的事情,他的心情便明显的变得不佳。 雷子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之前看到了亓灏和顾瑾璃恩爱的模样,还是因为其他,故而一言一行极为的小心翼翼。 当然,最近这些日子,陈泽轩要照顾玉淑,也就暂且断了与宣王和七皇子的联系。 至于赶着上门的清王,虽然陈泽轩大概知道他的目的,但也无心去应付,与当初对待宣王和七皇子时,态度略显敷衍。 要不然,清王也不会在碰壁后心里窝了火在猎场上发泄。 可惜,他却遇到了刺客…… 陈泽轩冷哼一声,幽幽道:“可是,他却想改立顾瑾琇为正妃。” 抬眸,他盯着雷子的眼神有些莫名其妙的骇人。 雷子如今也不敢随意揣测陈泽轩的心思,咽了口唾沫,他讪讪道:“主子,您之前不是也说过吗,如果顾瑾琇成为了宁王爷的软肋,那对我们来说便是找到了他的弱点吗?” “只要找到了宁王爷的弱点,那我们不是就……” “顾瑾琇也是你叫的?”陈泽轩攥紧扇柄,身上骤然散发出一道戾气,让人胆战心惊。 “属下知错。”雷子一怔,赶紧垂首道。 陈泽轩挥挥手,略有些心烦意乱道:“出去!” “是,世子。”雷子点点头,连忙退了出去。 望着明亮的烛火,陈泽轩狭长的眸子里也燃起了忽明忽暗的火苗。 他对顾瑾璃的感觉,现在变得越来越复杂。 看到亓灏和顾瑾璃在一起的次数越多,他们二人的消息传入他耳中的次数越多,他心里不舒服的次数也就越多。 很多时候,几乎是无意识的,顾瑾璃的人影会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而那么多的画面,竟是她与亓灏或执手,或并肩,或浅笑,或低语…… 原本,她是他想牵制亓灏的棋子,可接近她后才发现,她的魅力已经快要将他给俘获。 这样的认知,他不想承认,可是似乎却不得不承认。 “主子。”这时,刚出去没多久的雷子又进来了。 陈泽轩不悦的抬头,冷声道:“何事?” “主子,南阳来信了。”一边说着,雷子一边恭敬的将手中的信封交给陈泽轩。 “父王?”陈泽轩抿了抿唇,有些意外。 雷子解释道:“这信是老王妃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 陈泽轩一听,快速的将信封拆开。 信里的内容不多,但陈泽轩看完后本就郁郁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握紧信纸,他缓缓道:“父王病重了。” 其实,如亓灏之前让杜江查过的那般,南阳王的身子确实是越来越差了,而在收到玉淑的信后,他得知了陈泽轩竟对顾瑾璃起了心思,一怒之下,急火攻心,于是病情更加严重起来。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这个道理,南阳王明白,南阳王妃同样也知道。 当年,老皇帝的龙椅还未坐安稳的时候,南阳王身为老皇帝的表兄弟,为了他披盔戴甲,征战各方,最终终于扫除了各路异心的诸侯王爷。 待老皇帝手握皇权后,南阳王为了避嫌,主动离开了京城,在南阳一待就到现在。 除了个别时候,老皇帝为了彰显兄弟情意,下旨让南阳王和南阳王妃进京,其他任何时候,南阳王夫妇未离开过南阳一步。 这些年来,南阳王对老皇帝和朝廷一直都是忠心耿耿。 但是,为人君者,最怕的就是功高盖主。 即便是南阳王那一颗忠君爱国的心,苍天可表,日月可鉴,然而老皇帝对他却十分的不放心。 何况,南阳王世子又是众人公认的“天下第一才子”。 如此智勇双全的人,可比得上正宗的皇室子弟,这怎能不让人忧心呢? 最重要的是,看玉淑这信上说的,似乎这事态发展的越来越严重了。 所以,南阳王妃连忙修书给陈泽轩,要他立刻带着玉淑回南阳。 当然,信上也只说了南阳王病重之事,对于玉淑提到的内容,她却只字未提。 眸中闪过一丝挣扎,陈泽轩重重吐出一口气,沉声道:“现在去收拾一下,明日一大清早直接进宫,向皇上辞行。” “世子,老王爷他没事吧?”见陈泽轩竟走得这么急,雷子不由得也开始担心了。 陈泽轩摇了摇头,语气沉沉道:“回去就知道了。” 来京城的日子不短了,他好不容易拉拢了不少官员,铺垫好了不少关系,安插了不少眼线,现在回去未免有些遗憾。 但是,有眼线在,大局还是掌控在他的手中,也没什么好怕的。 “那属下这就去准备一下。”见陈泽轩再无其他指使,雷子道。 “等会!”雷子刚转身,便听得陈泽轩道:“别忘记让人给七皇子传个信,告诉他,本王不在京城的时候,让他切勿轻举妄动,一定要等本王回来。” “还有。”顿了顿,他又道:“也告诉宣王一声,本世子这次回南阳,会与父王商议他和玉淑的婚事,让他放心。” 雷子听罢,一时僵在原地。 他怔怔的看着陈泽轩,喃喃道:“世子,您不能把郡主……” “嗯?”陈泽轩目光犀利的射向雷子,冷声问道:“雷子,本世子不能如何?” 雷子心虚的低下头,小声道:“主子,老王爷和王妃十分疼爱郡主,要是将她嫁入皇室,属下……属下觉得不仅老王爷和王妃会想念郡主,就连郡主也不会适应京中生活的。” “呵,你想得倒是周全!”陈泽轩察觉出了雷子的心思,一甩衣袖,走到雷子面前,用扇子勾起他的下巴,“你最好记住本世子说过的话,莫要有不该有的心思。” “玉淑的婚事,本世子自有主张。” “你若再认不清自己的身份,那么本世子便留不得你了!” 他话里的警告之意满满,雷子的后背惊出一层冷汗来:“属下……属下记住了。” “滚!”用力将扇子一抽,陈泽轩抬手之间一道掌风朝着雷子的胸口袭去。 “砰!”的一声,雷子的身子撞飞到了门上。 好在陈泽轩没用几分内力,雷子也没受多大内伤。 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感恩戴德道:“多谢世子。” 依着陈泽轩的性子,这要是旁人对玉淑起了心思,那必定是要大卸八块的。 可因为是雷子,所以陈泽轩便仅是警告而已。 这一掌,已经很是手下留情了。 行了个礼,雷子退了出去。 陈泽轩望着雷子的背影,心情更加烦闷起来。 红烛静静的燃烧着,芙蕖院的房间里充满了欢爱过后的气息。 软塌上,亓灏和顾瑾璃二人身上除了彼此留下来爱的痕迹之外,无任何遮挡之物。 顾瑾璃的红唇被亓灏吻得鲜红如丹,小嘴微微张着,胸脯因*过后起伏不定。 静静的听着亓灏的心跳声,她气息不稳道:“今日……我与……与大哥,独处了那么久,你……你难道就不想知道……知道我们说了什么吗?” 相处了这么久,她也算是了解亓灏几分。 一个连小红这只公狐狸的醋都能吃的人,她不信他不介意。 何况,顾成恩对她的情意,起初好像亓灏要发现的比自己更早一些。 可能,男人看男人,跟女人看女人一样,直觉都很准。 只是,即便是不可能的事情,她也想与顾成恩说清楚。 她一直都希望,他们之间是纯洁的兄妹之情。 就算是将来他与亓灏在政治立场上敌对,但亲情永远都是亲情。 血浓于水,虽不是一母同胞,可至少是同一个父亲。 为什么,一定要走向两个极端呢? 不是爱人,便是敌人? 没有爱情,也就没有了亲情? 不过,她今日的谈话似乎失败了。 顾成恩还不等她将缓和气氛的开场白说完,便直接了当的抬脚走人,可见他不愿与她谈。 也可能不是不愿谈,而是不愿以兄妹的身份谈…… 亓灏眸光微动,手往下滑:“不想知道。” 她与顾成恩说了什么,他真的一点也不想知道。 一来,她对顾成恩没有男女之情,他根本就不用担心顾成恩现在还能拐走她。 二来,她的人和心都已经是他的了,他再去计较这些有的没的未免有些自找不快。 三来,两个人在一起,只有相互信任,方能长久。 所以,关于他们谈了什么,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不过,在这种事情,她竟跟他谈起了别的男人,这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呢? 亓灏幽幽一笑,由着心开始了…… 随着烛花发出一阵“噼里啪啦”声,屋内也响起了一声声激烈的动静…… 由于昨夜又不小心撞到了不该看的事情,爱月这次不敢再在院子里候着了,而是抱着小红躲在远处的角落里,让荷香打头阵。 荷香其实一个人等在门口也很尴尬,但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爱月躲在一旁,一边揪着小红的耳朵,一边张望着:“怎么样了?醒了吗?” 荷香摇头,低声道:“还没醒来呢?” 爱月转了一下大眼珠子,“嘿嘿”偷笑道:“茶茶兔书里说的果真是没错,熟能生巧,有些东西,做着做着就熟了。” 大概是她揪着小红耳朵的手劲太大了,以至于小红“嗷嗷嗷”的直叫唤。 “小红,别吵,吵醒了王爷和主子,你担当不起呢!”一边说着,爱月一边戳着小红的脑门。 小红很是不满,摇着小尾巴。 爱月见状,不满道:“小东西,你还来劲了是吧?” “啪”的一下子,小红的尾巴打在了爱月的脸上。 “敢反抗?姐姐我现在就把你捉去厨房炖了,你等着!”爱月揪着小红的尾巴,直接将它倒立过来。 小红吓得又哼哼了起来,扑腾着小爪子对荷香求救。 荷香伸手作了一个噤声的姿势,无奈道:“爱月,别闹了,主子还睡着呢!” 爱月吐了吐舌头,赶紧猫腰蹲了下来,“好啦好了,我知道啦。” 撇撇嘴,她对小红道:“小东西,先放过你。” 小红怏怏的垂下脑袋,一脸的生无可恋。 爱月一动不动,这时候很是老实,但脑袋却是在飞速旋转着。 虽然没吃过猪肉,可她看过茶茶兔的经典话本。 对于里面的各种情节,各种姿势,各种描写,她早已阅览过无数。 当然,她内心还是很纯洁的。 这种事情,她暂时还不太想接触,偶尔的八卦一下倒是很有趣。 可惜,荷香的脸皮太薄了,如果林笙在就好了。 他们两个人的兴趣爱好,倒是很相投呢! 要按着亓灏的体力,若是整整一晚上进行打桩运动,他也不会觉得累的。 不过顾及着顾瑾璃的身体,他还是容许她安稳的小睡几个时辰。 尽管胳膊被她压得发麻,但他还是保持一个动作,始终不敢动。 荷香在外面等到大概是辰时的时候,顾瑾璃才悠悠醒来。 “什么……什么时辰了?”揉了揉惺忪睡眼,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可见昨晚的战况有多激烈。 亓灏望了一眼窗外,沉声道:“辰时了,你再睡会。” 顾瑾璃动了动腿,“嘶”的倒吸一口气,“好痛。” 见亓灏搭在她腰间的手又要往下走,她条件反射的拍掉,“你别想再碰我!” “阿顾,你伤害我了。”亓灏望着顾瑾璃的眼神有些无辜,还透露着一丝委屈:“我不过是想给你输送些内力,让你舒服一点。” 顾瑾璃一愣,怀疑道:“你没骗我?” 亓灏“嗯”声,神色看起来好像真的受伤了一般,模样竟是少见的可怜巴巴。 顾瑾璃心又软了下来,捂住眼,她不忍再看他,无语道:“亓灏,你现在不仅会耍无赖,还会装可怜了。” 亓灏喜欢看顾瑾璃拿她无奈的样子,拿下她的手,他继续无赖道:“阿顾喜欢。” “我不喜欢。”翻了个身,顾瑾璃捞起衣服蒙在脸上。 “口是心非的女人。”亓灏轻笑一声,不再逗她。 手贴在顾瑾璃的腰下方,他开始传送着内力。 一股暖流缓缓流淌,身上的酸痛减轻了不少。 “荷香姑娘,王爷和顾侧妃醒来了吗?”这时,忽然门外传来杜江的声音。 只听得荷香回道:“杜侍卫,王爷和主子还睡着。” 杜江的声音有些着急:“南阳王病重,轩世子今日一大早便进宫向皇上辞行了,现在和玉淑郡主已经到了城门口了。” 第190章 木已成舟 屋内的亓灏和顾瑾璃听到外面的对话后,彼此都愣了一下。 二人对视一眼,脸上神色都有些惊讶。 亓灏坐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对顾瑾璃轻声道:“我去城门口看看,你再躺会。” 顾瑾璃想了想,问道:“不需要我陪你一起吗?” 亓灏勾了勾唇,似笑非笑道:“刚经过雨露滋润后的花儿最是娇艳,我不想你被旁人瞧了去。” 顾瑾璃知道,亓灏是想让自己多休息会。 这次倒是没与他计较,她低声道:“那你早些回来。” “好。”捏了一下顾瑾璃的脸,亓灏将她突然抱了起来。 他现在已经是衣冠整齐,可顾瑾璃却是光溜溜的,这样未免太尴尬。 面上一红,她低呼道:“你做什么?” 亓灏一边往床榻方向走,一边道:“把你抱到床上去,要不然一会爱月进来了,又要笑话你了。” “笑话我与笑话你,有什么区别?”顾瑾璃翻了个白眼,语气有些不服气。 “嗯,夫妻为一体,都一样。”将顾瑾璃放下,亓灏扯过被子,将她捂得严严实实后,吻了一下她的唇:“好好补觉,晚上我们再战!” “快滚!”顾瑾璃瞪了亓灏一眼,忍不住道:“不正经!” 亓灏低声一笑:“阿顾,我若对你正经,那就不是男人了。” 说罢,他替顾瑾璃放下床幔后,简单梳洗一番,这才出了房间。 杜江和荷香见亓灏出来了,立即行礼道:“王爷。” “王爷,轩世子他……”杜江刚打算向亓灏禀告,却听得他道:“你们刚才说的,本王已经听到了。” 转头看向荷香,他又嘱咐道:“吩咐厨房,最近多做点滋补身子的东西。” “是,王爷。”荷香点点头,然后恭送亓灏离开。 待亓灏和杜江的人影出了芙蕖院后,爱月才敢抱着无精打采的小红钻了出来:“王爷刚才说,要咱们给主子多做点补身子的?” “你不是都听到了吗?”荷香见小红瞪着两只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瞅着自己,便从爱月手里接了过来,一边轻抚着小红的毛,一边问道:“爱月,你是不是又欺负小红了?” 爱月撇撇嘴,轻哼道:“小红可是你和主子的宝贝,我哪敢欺负它呀!” 说罢,她伸手又不甘心的打算在小红耳朵上揪了一下。 “呜呜”,还不等爱月的手碰到它的脑袋,只听得小红发出了类似孩童呜咽的声音,听着甚是可怜。 “装,就给我装!”爱月见荷香看着自己的眼神很是无语,她不禁气恼道:“我去给主子准备吃的,你千万看住了小红,别让它乱跑。” “要是跑厨房里去了,难保我心情不好,把它给炖了!” 小红身子一颤,将小脑袋紧紧钻进荷香的怀里。 荷香知道小红是只有灵性的小狐狸,也见过它这两日耍机灵的时候,轻点了一下它的鼻子,笑着跟在了爱月的身后。 宁王府的马车到了城门口的时候,果真是已经聚集了乌泱泱的一大片人群。 除了老皇帝和在府中养伤的清王之外,朝中大臣和王爷皇子都已经到齐。 亓灏,又是姗姗来迟的最后一个。 “轩世子,回南阳路途遥远,这些是本王特意为你和玉淑郡主准备的精美糕点和新鲜瓜果,还请不要嫌弃。”宣王对手下的人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人提着几个不大不小,刚好马车能放下的食盒走了过来。 陈泽轩回南阳,宣王肯定要有所表示的。 但由于陈泽轩离开的太仓促,以至于宣王不能多做准备,所以便将一些京中稀有的奇珍异宝装在了食盒的最底层。 当然,糕点和瓜果也是有的,只不过是放在最上层用来做幌子罢了。 陈泽轩点点头,笑道:“宣王爷的心意,本世子怎会嫌弃呢?” 宣王见陈泽轩收下,又道:“还请世子代本王向南阳王问安。” 陈泽轩昨晚让雷子特意往宣王府走了一趟,宣王听到雷子说陈泽轩会将他与玉淑的婚事在南阳王面前提一下的,揪着多日的一颗心终于踏实了。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刚才那句话还是进行了一番暗示。 陈泽轩哪能不懂宣王的意思,勾了勾唇,他眸色沉沉:“一定。” 七皇子见他们二人聊得热乎,而自己却插不进去,只能脸色难看的站在一旁。 他瞧见亓灏下了马车,正往这边走,不禁提高了声音,阴阳怪气道:“啧啧,四哥,你再来得晚点,恐怕这太阳都要下山了!” 亓灏这次倒是没跟前几次一样,将他视而不见,而是冷笑道:“七弟,你不是脑子不好,就是眼睛不太好。” “现在才辰时,太阳要酉时才落山。” 七皇子瞥见有几个官员低着头似乎在忍着笑,气得他攥紧了拳头,恼羞成怒道:“轩世子离京,大家都早早过来相送,四哥偏偏要来晚,就连上次秋猎会也一样,让这么多人都等着你,这要说不是故意的,我可不信!” 陈泽轩见马车上只下来亓灏一个人,唇角的笑意减了几分。 抿了抿唇,他拱手道:“多谢宁王爷来送本世子。” “轩世子客气了。”亓灏没有错过他刚才的眼神往马车上流连的小动作,抬手随意的扯了扯衣领,沉声道:“待世子回到了南阳,告诉王叔,本王很想念他。” 亓灏和宣王同样的身份,都是王爷,可一个人却喊“南阳王”,另一个则直接称呼“王叔”,这关系的亲疏很是明显。 宣王的目光落在亓灏的脖子上,意味深长道:“看来,四弟昨晚受累了。怪不得,今个来晚了。” 他这句话,引得大家都顺着他的眼光往亓灏的脖子看去。 只见半遮半掩的衣领内侧,露出了一个小草莓。 在场之人,就算不是经常出入过风月场所,家中亦或者外面也都有女人。 那红痕,不是欢爱过的痕迹是什么? 亓灏轻咳两声,假意将衣领合好,低笑道:“本王不累,受累的是阿顾。” 他已经不止一次在众人面前唤顾瑾璃为“阿顾”了,所以众人听罢,脸上立刻都呈现出一副暧昧的神色来。 有胆子大的官员,“嘿嘿”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宁王爷来晚了,这情有可原,我们大家都能理解。” 也有官员附和道:“顾侧妃乃才貌双全的奇女子,英雄难过美人关,咱们宁王爷也一样!” 距离亓灏较远的尹太傅脸色铁青,冷哼一声,他甩袖离开。 那说话的官员这才想起来尹太傅与亓灏决裂的事情,赶紧闭了嘴。 除了生气离开的尹太傅之外,一旁还有两个人的脸色不太好。 一个是昨日刚与顾瑾璃在茶楼里见过的顾成恩,另一个便是丞相顾淮。 顾淮的脸色虽没有顾成恩阴沉的厉害,但也很是复杂。 当然,他们父子二人倒没跟尹太傅一样怒气冲冲的走人,而是刚才这谈论的话题里涉及到了顾瑾璃,他们身为当事人的父兄,若在这时候负气离开,难免会给顾瑾璃造成尴尬。 只是,这对顾成恩来说,却是极为的痛苦。 藏在袖子的大手死死攥拳,他强迫自己不去听,不去看。 不去听亓灏话里话外流露出来的得意,不去看亓灏那脸上明媚欢畅的表情。 陈泽轩调整了一下脸上略微僵硬的表情,语气听上去没有刚才那般轻快,似乎透露着几分阴郁:“时候不早了,本世子得启程了,告辞。” 说罢,他拱了拱手,大步上了马车。 亓灏目送着陈泽轩的马车及随行队伍离开后,转身要走。 “四哥。”七皇子忽然喊住了他,声音鄙夷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是没错,可你也别忘记了,温柔乡是英雄冢,别把自个毁在了女人的肚皮上!” 他刚才被亓灏拿话给噎住了,现在终于想起能反击的话来了,怎能就这么让亓灏走? “七弟这句话,正是本王要说的。”亓灏挑了挑眉,幽幽道:“什么样子的女人该睡,自个心里有点数才好。” 七皇子心里一惊,不由得心虚道:“你什么意思?” 这般模棱两可的话,亓灏说了好几次了,他到底知道些什么? “没什么意思,随便说说而已。”亓灏拍了拍七皇子的肩膀,然后便上了马车。 宣王望着七皇子这心神不宁的样子,试探道:“七弟,莫非你有什么把柄在四弟手里?”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难不成,跟女人有关?” “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别想跟亓灏一样,装模作样的想让我自乱阵脚!”狠狠瞪了宣王一眼,七皇子也匆忙离开。 宣王心中嘲笑七皇子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摇了摇头,也转身走人。 皇子王爷们既然都离开了,那么大家更没必要继续站在这里了,于是所有人都上了各自的马车,各回各家。 马车上,顾淮察觉到顾成恩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他关心道:“恩儿,你怎么了?” 顾成恩薄唇紧抿,冷声道:“父亲,我没事。” “恩儿,你昨日从茶楼回去后就不对劲。”顾淮看着顾成恩,缓缓道:“父亲知道,你不愿阿璃和亓灏在一起。” “可是,事已至此,木已成舟,只要阿璃幸福,这就足够了。” 昨天亓灏为了顾瑾璃在茶楼里怒斩姜源生手指的事情,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顾淮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而顾淮也知道,顾成恩和莫东盛也在同一时间去了茶楼,所以他差不多猜到了顾成恩昨日心情不佳的原因。 至于为何顾成恩如此反对亓灏和顾瑾璃在一起,顾淮单纯的以为,顾成恩是怕将来两方敌对起来,顾瑾璃会受到牵连。 尽管,顾成恩“担心”的是事实,可顾淮觉得亏欠了顾瑾璃这么多年,倘若亓灏真的能给她幸福,那他愿意成全她。 只是,顾成恩的心思并非如此。 他不喜看到亓灏和顾瑾璃在一起,仅仅是因为他对顾瑾璃的感情早已超越了普通的兄妹之情…… “父亲。”顾成恩抬眸,眼中的神色如他身上那一袭蓝衣一样泛着清冷的光:“你当真觉得阿璃跟着亓灏会幸福吗?” “亓灏是要夺位的,而阿璃的性子却不喜争斗,她跟了亓灏,这辈子都免不了在勾心斗角,机关算计中生活。” “再者,别看亓灏现在说只爱她一个,可是往后的事情,没有人说的准。” “一旦亓灏的心不在她身上了,这又该如何?” 顾淮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怅然:“恩儿,寻常男人三妻四妾,都是正常情况。更何况,亓灏还是个王爷?” “既然是阿璃的选择,我们便尊重她吧。” 男人要那么多的女人,有的是因为男人的劣根性,有的则是身不由己。 不说其他人,只说他自己,除了大夫人之外,府中也有过好多个妾侍。 尽管那些妾侍早年死的死,疯的疯,现在只剩下三夫人和四夫人,但这也不能抹去他有过多个女人的事实…… 顾成恩听罢,急声道:“父亲,并非所有男人都喜欢享齐人之福。我就……” 险些将心里话说了出来,他猛地闭了嘴。 “你就如何?”顾淮的老眼直直盯着顾成恩,眼神带着审视和探究。 顾成恩压下心头强烈的波动,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不会像寻常男人一样,娶三妻四妾。” 顾淮一怔,半晌才道:“世人都想‘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可最后得偿所愿的人却很少。” “不过,父亲真心祝愿你和芷嫣两个人能白头到老,举案齐眉。” 其实,顾成恩和莫芷嫣刚定了婚期,顾淮这话更适合在婚礼当天说,但可能由于此时心境问题,让他有感而发。 顾成恩眸光闪现一丝冷意,不欲再继续这个话题,“父亲,清王受伤还未愈,儿子觉得您可以借此机会去清王府探望一下他,顺便提一下瑾琇的婚事。” “秋猎会的前几日,清王往轩世子那里去的频繁,送去的礼物大多也都是给玉淑郡主的。” “儿子认为,他和丽妃可能也跟宣王一样,将主意打在了玉淑身上。” 顾淮听罢,点点头,“嗯,你说的没错。” “轩世子这一走,还不知何时再回来,清王和丽妃的计划便落空了,正是咱们出手的好时机。” 顾成恩“嗯”了声,便不再言语。 马车从城门口出发后,行驶了没多久,陈泽轩便撩起帘子,忍不住回头往后望去。 那刚才还热闹欢送的一群人,此时早已没了人影。 城门口处,只剩下了几个进出的百姓。 走了这么远,他还是没有看到那个想见的人。 也对,看亓灏脖子上那吻痕,想必昨晚跟顾瑾璃的床事很是激烈。 她那样一个对谁都平和得生出疏离感的人,到底是有多热情,才会在亓灏的脖子上留下那么明显的吻痕呢? 罢了,她的热情,她的温柔,她一切都是因亓灏而起,他又怎还能抱着侥幸心思,希望她来送行呢? 起初是想利用她,可现在他却…… 自嘲一笑,他放下了窗帘。 玉淑静静的坐在一旁,一直悄悄的注意着陈泽轩。 余光瞥见他这般心事重重的模样,猜测他现在一定是在想顾瑾璃。 垂下眸子,她攥紧手中帕子,安慰自己,只要回到了南阳,随着时间久了,他肯定就会将顾瑾璃忘记。 虽然,她知道,陈泽轩的记性自小便好,要想让他忘记什么事,可能比登天还难…… 但是,反正他们已经离开京城了,眼不见,心便静。 只要顾瑾璃不会经常再在陈泽轩眼前晃悠,这就可以了。 “哒哒哒”,马车一路往南阳方向跑去,车内的二人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马车穿过主街,亓灏轻靠在软塌上,摸了一下脖子上的红痕,桃花眼中流光熠熠。 既然陈泽轩要离京,那么朝中上下必定都会相送。 他不介意顾瑾璃昨日与顾成恩独处,但就是想故意的刺一下顾成恩的眼。 所以,他便在下车之前,用力在自己的脖子上拧出了一个印子来。 力道、大小刚刚好,也顺便膈应了一下陈泽轩。 回想着刚才陈泽轩和顾成恩那阴沉的脸,他扬起了唇角,不禁幻想着什么时候顾瑾璃能真对他这样热情就好了。 随即,他又自我否定了。 顾瑾璃面皮薄,要让她彻底放开,恐怕得下点药了。 摇了摇头,他撩开帘子,见恰好到了白玉楼门口,便道:“停车!” 杜江立即将车停了下来,问道:“王爷,怎么了?” 亓灏想了想,道:“去里面要一些口味清淡的菜,一会带回去。” 杜江一愣,问道:“带回去?” 见亓灏皱了皱眉,他连忙明白过来了:“是,属下这就去” 亓灏喜欢吃甜的,那这清淡的饭菜肯定是给顾瑾璃要的了。 将马鞭交给车夫,杜江跳下马车便进了白玉楼。 寿康宫里,兰嬷嬷一边给太后按摩着肩膀,一边劝道:“太后,虽然咱们这次让清王逃脱了,但来日方长,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太后揉着眉心,冷哼道:“以后?哀家这次失手了,以后就更难找到机会了。” “好在你想的周到,提前提点过李慧龙,否则哀家在皇上那里也难交代。” 清王遇刺一事,老皇帝交给了李慧龙。 李慧龙这两日查着查着有了点头绪,但由于证据不足,所以也不敢直接确认幕后指使刺客对清王下手的人是谁。 毕竟,事关重大,要是稍有不慎搞错了,那他可就不止是掉自己一人脑袋了。 在李慧龙纠结良久的同时,兰嬷嬷主动找到了他,给他指明了方向。 因此,李慧龙心里有数了,在报给给老皇帝的时候,他隐晦的暗示了一番。 既没直接将太后暴露,又完美的完成了任务。 老皇帝也一点就通,明白了原来是太后动的手。 对此,他也不能去找太后兴师问罪,所以只能往清王府增派了人手,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兰嬷嬷恭谦道:“为太后分忧解劳,是老奴该做的事情。” “听说,昨个灏儿在茶楼里伤了老国公家的孙子?”忽然想起了什么,太后又叹气道:“这孩子,怎的越来越不让人省心了?” 兰嬷嬷犹豫了片刻,低声道:“太后,依着老奴看来,要怪就怪那个顾侧妃,要不是她,咱们王爷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唉,想想咱们王妃,多好的一个孩子啊!” “一眨眼,这都十几年过去了。”太后眯了眯眼睛,望着窗台上开着正好的芙蓉,幽幽道:“哀家还记得,张家那场大火,烧得整个天儿都变成了红色。” 兰嬷嬷也想起了陈年旧事,唏嘘道:“可不是嘛,张家上下,全部丧生于火海。” “幸好太后您及时派暗卫将王妃救了出来,要不然张家真是一条血脉都不剩了。” 见太后老眼看向她,兰嬷嬷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多嘴了,赶紧止住话匣子,往自己的脸上拍了两巴掌:“哎哟,我这张臭嘴,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行了,都是沁儿造下的孽,你打自己做什么!”太后摆摆手,语气里带着一丝怒气,“自打沁儿嫁给皇上后,哀家对她的所作所为,便极少干预。” “可她仗着哀家对她的纵容,却越发的过分起来!说来,张家灭门,哀家也有错!” “太后,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兰嬷嬷一听,立即道:“虽说张家那场火是皇后让人放的,可您不是把宁王妃给救出来了吗?” “宁王妃从小女婴长到现在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还不都是托了太后的福吗?” “要是没有太后您,哪里有现在的宁王妃?” “所以,您是张家的大恩人,可千万别自责!” 兰嬷嬷口中的“宁王妃”,只有一个人,那便是尹素婉。 尹素婉的父亲,本是十几年前的太医,张焕。 张焕算是太后的御用太医,极受太后器重。 而当时皇后善妒,最恨的便是亓灏的母亲贤妃。 她买通了张焕的小徒弟,给贤妃下了慢性毒药。 在与张焕喝酒的时候,小徒弟酒后吐真言,不小心将这件事给透露了出来。 张焕得知后,大惊不已。 他曾受过贤妃的恩惠,因此便打算揭露皇后和小徒弟的恶性。 然而,皇后却先行一步,派人一把大火灭了张家满门。 太后得到消息后,即刻派人从火海中将还在襁褓里的尹素婉给救出。 可若是宫中突然莫名其妙的多出一个女婴来,很容易引起旁人的怀疑。 皇后要是知道了,必定得斩草除根。 正当太后为难之时,巧的是当天尹太傅的夫人那天即将临盆,于是太后便派兰嬷嬷将张焕的女儿送去了太傅府,并嘱咐他一定不能将这个孩子的身份泄露。 尹太傅在朝中能有今天,也受过太后的帮助。 所以,他便对外宣称,大夫人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女儿。 大的,起名为尹素婉,小的,起名为尹素汐…… 太后听了兰嬷嬷的话后,心里舒服了些。 “也罢,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咱就不提了。”点点头,她道:“反正,只要哀家在一日,灏儿他就别想休了婉丫头!” 兰嬷嬷恭维道:“宁王妃有太后疼,是个有福气的。” 侧殿的门后面,尹素婉面色苍白,捂着嘴,震惊得差点尖叫出声。 身子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不小心撞到了桌角。 捂着嘴,她快速的跑了出去。 太后和兰嬷嬷对视了一眼,急声道:“快,快去看看!” 兰嬷嬷知道,刚才的对话可都是非同小可,连忙绕过屏风往外走去,却并没发现什么异常。 歪了歪脑袋,她看了被风吹得“咚咚”作响的窗户,便松了口气。 回到内殿后,她道:“太后放心,是风吹的窗户声。” “哦,那就好。”太后听罢,刚才紧张的脸色明显舒缓了下来。 打了个呵欠,她疲倦道:“说了这么久的话,哀家乏了,你去外面守着吧。” “是,太后。”兰嬷嬷应了声,退了出去。 第191章 恃宠而骄 亓灏回了宁王府后,直接去了书房。 因为早就洞察到了陈泽轩的野心,所以他知道,陈泽轩虽然离开了京城,但他在临走之前,必定在这京中安插了不少眼线,监视着京中的一举一动。 所以,他要赶紧将那些暗地里的耗子赶紧铲除。 此外,秋猎会那天,他将沈碧云的腿给踢折了,老皇帝为补偿沈家,便把沈明辉给安排到了东山军营里做副将。 沈明辉这一去,军营里原本严整的风气瞬间发生了变化。 将士们开始变得懈怠起来,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 最重要的是,沈明辉还私自将他手下的人也安插到了军营里。 虽只给了他们一些不大不小的军职,但也坏了军营的纪律。 亓灏得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行。 沉思了片刻,他提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然后叠起来装进信封,交给杜江道:“把这个送到梁宽手里去。” “顺便告诉秦峰,让他这几日把军营给本王盯紧点,若是发现了有违反军纪的现象,先不要声张,悄悄的留下证据,等本王一并处理。”顿了顿,他又道:“让满香楼的人多注意些最近京中的动静,一旦发现轩世子留下的探子,务必要全部拔除。” 亓灏之前对顾瑾璃说过,最容易搜集信息的地方,是茶楼和青楼。 而满香楼,是京中最大的青楼。 它背后的主人,便是亓灏。 满香楼用来搜集信息,那么亓灏手中的另一个用来训练杀手的组织便是暗营。 “是,王爷。”杜江将信收入怀中,于是转身离开。 芙蕖院中,荷香和爱月一边布菜,一边道:“主子,该吃饭了。” 顾瑾璃放下手中的医书,扫了几眼桌子上的饭菜,随意道:“这菜式好像不是厨房里做的。” 荷香笑道:“主子好眼力,这是王爷特意让杜侍卫按着您的口味,从白玉楼带回来的。” “王爷早上还说了,要我们多给您做点补身子的。” 顾瑾璃“嗯”了声,虽然并未有太多反应,但是心里却是暖暖的。 夹了一道“红梅珠香”,她轻轻咬了一口,点头道:“果真是京中最好的酒楼,味道尝起来,要比宫宴上御厨做的那些要好。” 忽然,裙摆被什么东西给扯了一下。 顾瑾璃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一团毛绒绒的火焰跳上了她的腿上。 紧接着,便见爱月从门口追了进来:“小红,你又死哪里去了!” 小红鼻子动了动,嗅了嗅桌子上散发出来的美味,撑着两只前爪,眼巴巴的望着顾瑾璃。 “小红,快下来!”爱月见状,立即大叫一声。 “呜呜”,小红叫唤了两声,可怜兮兮的收回了爪子。 “看来,爱月真把小红吓住了。”顾瑾璃揉了揉小红的脑袋,然后将它放在地上,抬手拿起筷子各夹了几道菜放在碟子里,“小东西,这些给你吃。” 小红一听,刚才耷拉下来的两只耳朵立即竖了起来,眼睛也闪闪发亮。 见顾瑾璃将碟子放在了地上,它撒娇似的蹭了蹭顾瑾璃的手背,这才跳了下来。 爱月见小红心满意足的品尝着美味,还对自己摇着尾巴,越来越有种失宠的感觉,嘟着嘴道:“主子,您越来越放纵小红了,再这样下去,它会恃宠而骄的!” “你怎么也跟一只狐狸较真了?”顾瑾璃想起同样因为小红而吃醋的起来来,问道:“对了,王爷用午膳了吗?” 最近这些日子,亓灏一般在府里的时候,都会在芙蕖院跟她一块用膳,而今个中午他却没过来,这让她不禁有些疑惑。 爱月眼睛还哀怨的盯在小红身上,闷声道:“王爷在书房里处理公务,所以就不过来了。” 顾瑾璃想了想,便道:“荷香……” “主子,奴婢这就去厨房给王爷准备点吃的送去。”不等顾瑾璃的话说完,荷香立即出了房间。 顾瑾璃一怔,看向爱月:“呃……荷香何时这么积极了?” “主子,这叫‘礼尚往来’。要知道,白玉楼的一道菜,就抵得上咱们王府里一桌子的菜了。”爱月眨了眨眼睛,嬉笑道:“王爷待您好,咱们也得有所表示嘛。” 亓灏对顾瑾璃如何,两个丫鬟也都是看在眼里的。 在她们心里,顾瑾璃是她们的主子,主子必须要放在第一位的。 主子的喜好,便是她们的喜好。 那么现在,顾瑾璃与亓灏的感情日渐深厚,她们二人看在眼里,也喜在心里。 所以,两个丫鬟这般积极,也算是认同了这半个主子。 “你们该不会是背着我在搞什么小动作吧?”顾瑾璃瞅着爱月,突然有点怀疑。 毕竟,爱月鬼心眼多,又喜欢八卦,万一她又闹出什么笑话来,可怎么办? 爱月瞪大眼睛,委屈道:“主子,你怎能这么想我们?我们这不是为了你好,真是冤枉的很!” “唉,奴婢去厨房给荷香帮忙去。”假意的擦了擦眼角,她转身走了出去。 顾瑾璃无奈,低头看着吃饱了后,正伸着爪子很是惬意的小红,摇了摇头。 加上爱月的帮忙,荷香很快便做好了饭菜。 两个人一同提着食盒进了书房,亓灏这时正在蹙眉看折子,见她们进来了,便问道:“阿顾吃过饭了吗?” “回王爷,主子已经吃过了。”荷香一边将食盒放下,一边主动道:“主子知道王爷还未用膳,所以特意让奴婢们做了饭菜送来。” 亓灏听罢,紧蹙的眉毛便一点点舒展开来,唇角也不自觉的上扬起来:“阿顾有心了。” 荷香和爱月对视一眼,二人福了福身子,便提着食盒离开了书房。 宫中,尹素婉从太后宫里回来后,整个人身上散发出一阵阴郁的气息。 她坐在桌子前,一动不动,脸色又苍白变成了铁青色。 细长的指甲,死死的扣在桌面上,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来在太傅府生活的点点滴滴,有些之前想不明白的东西,瞬间豁然开朗了。 怪不得,大夫人对她总少了那种对尹素汐的亲昵感。 怪不得,在自己与尹素汐有了分歧的时候,大夫人会下意识的维护尹素汐。 也怪不得,在尹子恪腿废了后,大夫人竟会失去了理智将矛头指到自己头上。 也怪不得,大夫人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冷淡恶劣起来。 原来,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她,竟然不是尹家的嫡女? 而太后口中的那个太医,才是她的亲生父亲…… 张焕,她的父亲,原来叫张焕。 一股浓烈的恨意,蔓延在心房。 她恨皇后,恨皇后竟残忍的灭了张家满门。 也恨太后和尹家,竟瞒了她整整十六年。 尽管她在人前永远都是温柔贤淑,心平气和的模样,可她心高气傲,在京中贵女面前,内心里也会因为自己是太傅嫡女的身份而有种高人一等的感觉。 可竟没想到,她只是一个太医的女儿…… 呵呵,太医的女儿?这真是让她难以接受。 瞧着大夫人言语间越来越明显的讽刺,想必她心里是瞧不起自己的吧。 还有尹素汐,她应当也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要不然也不会在大夫人几次差点脱口而出的时候及时制止住她。 这些人,将她骗得团团转,真是可恶至极! 心里头乱糟糟的,像是一堆杂乱无章的麻绳,缠得她喘不过气来。 尹家,她应该是靠不住了。 现在,她算是一介孤女,除了仰仗太后之外,她依靠不了任何人! 就算是尹太傅,她也不可能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了。 尤其是,当她日后与尹素汐和大夫人正式开战时,他必定会选择站在亲生女儿身边…… “主子,饭好了。”这时,双儿带着几个宫女端着饭菜上来了。 “放下吧。”烦躁的摆摆手,尹素婉示意双儿退下。 双儿知趣的退了出去,然后守在门口。 “饭饭,吃饭饭!” 鸟架上的八宝,在闻到饭菜的香味后,一下子飞到了桌子上。 蹦蹦跳跳的模样,跟是惹得尹素婉心烦。 抬手一挥,她将八宝扫落到了地上。 “坏人,婉婉,坏人!”叽叽喳喳,八宝扑腾着翅膀,叫唤个不停。 “呵,坏人?”尹素婉听罢,想起了八宝的旧主人尹素汐。 以前,在未察觉到尹素汐的心思的时候,她待尹素汐这个妹妹是真的好。 亓灏送她的衣服,首饰,她都是挑了好看的先给尹素汐。 而尹素汐将八宝送给自己后,她也一直都是好生喂养着八宝。 然而,这么个小东西,竟还敢说她是坏人? 当真是跟尹素汐一样,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蹲下身子,尹素婉一把攥住八宝的脖子,幽幽道:“我自认为对你不薄,可既然你这般没良心,那我也没必要再留着你了!” 大概是尹素婉的手劲太大,掐的八宝疼得直接用嘴在尹素婉的手上狠狠啄了一下。 “嘶!”尹素婉吃痛,便松了手。 瞧着手背上留下了一道血痕,她更是火冒三丈。 一把抽出头上尖锐的发钗,她对着八宝就要刺去。 八宝吓得一边往旁边飞去,一边叫唤道:“杀人啦,杀人啦!” 还没等它飞出去几步远,便又重新被尹素婉逮住。 捏着八宝的翅膀,尹素婉眸光一冷,扬手便毫不犹豫的将发钗刺入了八宝小小的身体。 “双……双儿,救命!”八宝惨叫一声,小脑袋一歪,死了。 “主子,发生什么事情了?”双儿听到了动静,猛地推开了门。 尹素婉一手提着八宝血淋淋的尸体,一手握着发钗,转头看过来的时候,满眼都是杀意。 “滴答,滴答”,除了空气里漂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还有血顺着尹素婉的手落在地上的声音。 “八……八宝……”双儿不敢置信的捂着嘴,惊得眼珠子快要从眼眶里掉了出来。 尹素婉站起身来,将八宝往地上一丢,面无表情道:“炖了。” 双儿害怕得不敢上前,好不容易才结结巴巴道:“主……主子,八……八宝是……是二小姐送给您的,您怎……怎么能把它给……” “二小姐?”一听双儿提到尹素汐,尹素婉眸子里的杀意再次浮现出来。 她上前一步,踩着八宝的尸体逼近双儿面前。 双儿咽了口唾沫,被尹素婉身上的气势吓得退后一步。 见尹素婉忽然扬手举起发钗,她瑟瑟发抖的大叫道:“主子饶命!” 尹素婉冷笑一声,将发钗贴着双儿的脸,一边慢慢转动着手腕,一边道:“八宝这个小畜生刚才伤了我,我杀了它,难道不对吗?” “对,对!主子做的对!”双儿的头皮发麻,连连苍白着脸应道。 待发钗上的血在双儿的脸上擦净,尹素婉重新*发间,深深的盯着她,意味深长道:“别忘记了,谁才是你的主子。” 八宝是尹素汐养大的,不仅通人性,又是她的心头肉,她之所以这么大方的将八宝送给自己,极有可能是想用八宝来监视自己。 而八宝在临死前,开口就向双儿求救。 双儿看到八宝死了,第一反应竟是提到了尹素汐,保不准双儿早就被尹素汐给收买了…… 双儿被尹素婉盯得很是心虚,大气不敢喘。 尹素婉见双儿被震慑住,擦了擦手,冷声道:“将八宝处理了!” “是,主子。”双儿跪在地上,将地上的血迹擦干后,用帕子将八宝的尸体包了起来。 既然尹素婉刚才吩咐要将八宝给炖了,双儿自然是不敢不从的。 哆哆嗦嗦的出了房间,她往厨房走去。 视线落在桌下残留的一根鸟毛,尹素婉攥紧了拳头。 她的身世,是大夫人和尹素汐握在手里的最大把柄。 万一,尹素汐忍不住要将她身份曝光,那她就必死无疑了! 明日,她得单独回太傅府一趟,看看这两日她们有没有什么异常动静! 吃过午饭后,爱月见顾瑾璃又要拿起医书打算看,便手疾眼快的一把给抢了过去,“主子,今儿天气好,奴婢陪您出去溜达溜达,怎么样?” 顾瑾璃伸手,摇头道:“哪里有人大中午的出去溜达?快把书还我。” 爱月不给,坚持道:“这本书您都反反复复的看了好几遍了,再看下去,眼睛就要坏了。” “这书里记录的都是林笙对医术的心得,不仅严谨详细,还包含了很多疑难杂症,甚是珍贵。即便是我看了很多遍,但仍有些地方没看懂。”顾瑾璃轻叹一声,遗憾道:“书读百遍,其义自见。我没有林笙的天赋,就算是读了一百遍,也不见得能完全吸收。” “主子,您将来又不准备做个大夫,学得这么精做什么?”爱月一边拉着顾瑾璃的胳膊,一边往外拖:“走吧走吧,咱们就当散散步,消化一下。” 顾瑾璃拗不住爱月,只好随着她去了。 “嗷嗷”,一旁眯着眼睛打瞌睡的小红听到动静,醒了过来。 见顾瑾璃和爱月要出门,立即也蹦跶着追了上来。 这几日,小红只在芙蕖院里活动,这还是头一次在王府里溜达。 到底还是只幼狐,在偌大的王府大院里,它不敢乱跑,便紧紧跟在顾瑾璃的后面。 顾瑾璃本想抱着小红,但想着它腿上的伤差不多好了,应该适时的走动一下,于是就放慢了脚步,配合着小红。 荷香留在芙蕖院,因此主仆二人和一只小红狐狸,一前一后的漫步在阳光下。 府中的下人,只听说过秋猎会那日,亓灏为顾瑾璃打了一只红狐,却极少有人见过。 现在远远看到了小红狐狸慢悠悠的走来,不禁都放下了手里的活儿,好奇的站在一旁围观起来。 “呀,真是红狐呢!好可爱呀!” “啧啧,我好想摸一摸它!” “那是你能摸的吗?这可是顾侧妃的宠物,你胆子可真肥!” …… 下人们两眼冒光,热情的模样让小红一开始很不习惯,缩了缩脖子。 但见着大家只在原地议论,也不上前,倒也不怎么害怕了。 仰着小脑袋,小红目不斜视,摇着小尾巴,步子也稳了起来,跟着顾瑾璃走出了众人的视线。 爱月瞅着小红这大摇大摆的模样,撇嘴道:“狐假虎威!” 顾瑾璃听罢,轻笑道:“小红到底是哪里惹你了,它怎就这般不让你待见?” 爱月斜着眼睛,嘟囔道:“小红太矫情了,动不动就撒娇卖萌装可怜,我受不了。” “这算什么理由?”顾瑾璃哭笑不得,拍了拍爱月的肩膀:“你啊,不要对小红有成见。” “它还小呢,再大些就好了。” “这么小都快成精了,长大那还了得?”爱月见不得顾瑾璃这般纵容小红,急忙道:“主子,您得有点数!一只公狐狸,要是再这么下去,那就会变成小受的!” “好好好,我有数。”虽不知道爱月口中的“小受”是何物,但为了防止她情绪太过激动,顾瑾璃还是安抚的答应了她。 “嗯?”爱月扯了扯顾瑾璃的衣袖,示意她往远处看去:“主子,那不是柳夫人和雪琴吗?” 顾瑾璃顺着爱月的视线望去,果真见到花圃旁边,柳夫人正折了一朵花,笑盈盈的往雪琴头上插去。 然后,柳夫人竟做出了一个让顾瑾璃和爱月目瞪口呆的动作来。 只见她勾起雪琴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虽说看不清雪琴的表情,可却能看到她的双手搂在了柳夫人的腰上。 周围无人,二人吻得忘情,惊得顾瑾璃和爱月忘记了呼吸。 “嗷”,小红见她们二人不往前走了,便软软的唤了一声。 “别看了。”顾瑾璃抱起小红,拉起爱月,转身折回。 两人的脚步有些急,倒向是刚才做坏事的不是柳夫人主仆,而是她们一样。 走出好远后,顾瑾璃才停了下来。 爱月一边抚着胸口,一边余惊未定道:“主……主子,柳夫人和雪琴,她们竟然……竟然是蕾丝?!” “蕾丝?”顾瑾璃又听到了一个陌生词汇,直觉告诉她一定不是什么好词。 果不其然,只听得爱月发挥了耐心传教的精神,解惑道:“蕾丝,称女同或者拉拉。” “嗯……就跟咱们通常说的‘磨镜’一样。” “爱月。”顾瑾璃不知道女同和拉拉是什么东西,却知道‘磨镜’。 她嗔了爱月一眼,语气不悦道:“我说过多次,不准再看茶茶兔的书,你为何还屡教不改?” 茶茶兔的书真是害人不浅,顾瑾璃都开始怀疑,爱月会不会因为受茶茶兔的影响,将来性取向有问题,不喜欢男人,喜欢女人怎么办? 爱月戳着手指头,小声道:“主子,我真的已经好久没看了。” 顾瑾璃不太相信爱月的自制力,严肃道:“你最好说到做到,否则严惩不贷!” “是,主子。”爱月见顾瑾璃有点动气,赶紧低头道。 “阿顾,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这时,一道声音从身侧响起。 亓灏站在小路上,见顾瑾璃脸色不太好,便上前问道:“怎么了?” 顾瑾璃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摇头道:“我没事,你不是在书房吗?怎么过来了?” 亓灏看了一眼垂着脑袋的爱月,猜测可能是她惹顾瑾璃生气了。 抿了抿唇,他沉声道:“爱月,一会回去找周管家领罚。” “啊?”莫名其妙的要受罚,爱月张大嘴巴,问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去后院洗三天衣服。”亓灏说完,一边牵着顾瑾璃的手转身往回走,一边柔声道:“别生气,气坏了身子的话,我心疼。” 他这话一落,顾瑾璃和爱月瞬间明了。 爱月胳膊上起了一层疙瘩,跟在后面咬牙道:“肉麻死了!” “五天衣服!”她刚抱怨完,亓灏的声音又从前面传来。 “主子……”爱月苦兮兮的从后面偷偷扯了扯顾瑾璃的衣服,欲哭无泪。 顾瑾璃轻咳两声,忍着笑,一本正经道:“是有点肉麻。” 亓灏见她脸色好看了些,勾着唇角,“习惯就好。” 另一边,终于拥吻完后的柳夫人和雪琴也从花园里出来。 雪琴面色潮红,眼尖的发现了快消失在小路尽头的亓灏和顾瑾璃,娇声道:“主子,前面的好像是王爷和顾侧妃。” 柳夫人眯着眼睛,往前看去,那一袭黑衣熟悉无比。 那执手并肩的两个人,连想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指甲不自觉的掐断了手里的花,她狠狠的碾了地上的花一脚,揽着雪琴往秋菊院走去。 第192章 铺桥搭路 今日,是八月十九,也是华琼下葬后的第七天。 按理说,华琼都死了十几天了,这件事情应该也就可以翻页了。 可是,嫣然宫里却乱成了一片。 据宫女说,昨晚丽妃在子时的时候,朦朦胧胧的看到床前站着一个人影。 那人一身血衣,披头散发,胸前一个大血窟窿,惨白着脸,声音凄厉的喊着“母妃”。 被吓晕后,再醒来的时候,丽妃整个人便变得疯疯癫癫的,一直抓着宫女的手,神神经经的叫嚷着看到了华琼。 宫女们好生安慰着,可丽妃不仅胡言乱语的更厉害了,还情绪失控的伤了两个宫女。 贾公公将这件事情报给了老皇帝,老皇帝不信鬼神,只觉得丽妃必定是梦魇了,找太医开几副药便好了。 可是,与此同时,又有几个宫人也说今早天还没亮的时候,看到了疑似华琼的鬼魂在宫里飘荡。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宫里闹鬼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搞的人心惶惶。 老皇帝无奈,只好带着贾公公亲自往嫣然宫里走一趟。 到了嫣然宫的时候,发现皇后和德妃竟也在。 福了福身子,皇后和德妃同时给老皇帝行礼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尽管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可皇上的心思现在全部都放在了瑶妃身上,本就极少去皇后宫里,现在更是好久没去一次了。 不过,皇后并不介意皇上是否会留宿在她那,她只在乎自己在这后宫中至高无上的权利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丽妃受了惊吓,皇后身为六宫之主,自然是要过来慰问一下的。 虽然丽妃也是她的眼中钉之一,但走个过场还是有必要的。 老皇帝连虚扶一下也没有,“嗯”了声,算是让她们平身的意思了。 皇后对老皇帝连逢场作戏都懒得做的冷漠态度,也见怪不怪了。 直起身子,她保持着得体高贵的微笑,“谢皇上。” 皇上背着手,瞧着将蒙着被子,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丽妃,皱眉道:“来人,将丽妃的被子拉下来。” “是,皇上。”立在一旁的宫女欢儿应了声,赶紧上前小心翼翼的拉着丽妃身上的被子,“主子,皇上来了,您别害怕了,咱们把被子拿下来,好不好?” 丽妃一听到老皇帝来了,死死拽着被子的手果真是松了几分。 她打开一条缝隙,往外面瞅了一眼,在看到站在床边的老皇帝后,“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呜呜呜……皇上,臣妾看到华琼了!”丢开被子,她一头扑入了老皇帝的怀里。 虽现在已经八月下旬了,但这样的大白天闷在厚厚的被子里这么久,身上肯定得出汗。 再加上丽妃脸上还沾着鼻涕和眼泪,她湿漉漉的身上散发出一股让人不舒服的气味。 “皇上,华琼她……她说一个人在底下太寂寞,要把臣妾带走!” “呜呜……皇上,臣妾……臣妾好怕!” “丽妃,你冷静点。”老皇帝下意识的想抬手推开丽妃,奈何丽妃力气大的惊人,他也只好作罢,忍着嫌弃任由丽妃抱着他。 丽妃的哭声越来越大,而且声调越来越尖细,嚎得人耳膜疼。 察觉到老皇帝的表情渐渐不耐烦,德妃这时开口道:“皇上,丽妃现在的状态很是不好,依着臣妾看,不如先给她找太医来看看吧?” “华琼!”丽妃突然尖叫一声,手指着德妃和皇后的身后,面色恐惧的往后退。 大家被丽妃这冷不丁的一嗓子都吓了一跳,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不约而同的望去,却见空无一人,什么都没有。 “母妃知道……知道你不甘心,你死得冤枉,母妃……母妃会……会为你讨个公道!”只见丽妃两手好像在推拒着什么,总之看上去是在与什么拉扯,她的表情也惊悚骇人。 “放……放开,华琼!放开我!” “主……主子……”欢儿捂着嘴,瞪大眼睛,害怕得躲在床柱后面。 “啊!”撕心裂肺的一声叫喊,她“咚”的一下子直挺挺的朝后仰去。 “皇上……”德妃显然被吓住了,她往老皇帝身边靠了靠。 皇后凤目暗了暗,眸底划过一抹冷意。 老皇帝不信鬼神,那是因为他自以为是真龙天子,阳气最盛,那些牛鬼蛇神自然是不敢靠近他的。 而皇后,这些年死在她手里的人数不胜数,若这世上真有鬼,那她的凤鸾宫里必定是厉鬼济济了。 心中冷笑,她笃定这闹鬼的戏码是丽妃自导自演的。 “皇上,魏太医来了。”贾公公推开门,气喘吁吁道。 “皇上。”魏廖给老皇帝行礼后,立即给丽妃探脉。 随后,又扒拉了一下丽妃的眼皮,转身道:“皇上,丽妃娘娘是因为受到了过度的刺激和惊吓,这才晕厥过去。” 老皇帝望了自己胸前那一团黏糊糊的鼻涕一眼,脸色难看道:“你给丽妃开些药,务必要她清醒过来。” 说罢,他又对欢儿道:“朕还有奏折要看,丽妃醒来,立即禀告朕。” 欢儿点头,“是。” 老皇帝一甩衣袖,带着贾公公离开。 随后,皇后和德妃也一并出了嫣然宫。 宁王府的书房里,杜江进来道:“王爷,今早顾相和顾侍郎一同去了清王府。” “哦?”亓灏挑眉,有些意外:“他们竟去了清王府?” 杜江道:“是,属下认为,顾相不可能是单纯的去探望清王的伤势,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猫腻。” 顿了顿,他问道:“难道,顾相想拉拢清王?” 忽然想起什么来,杜江眼睛一亮:“对了,王爷,顾淮曾找过姜伢子,让她给顾瑾琇做修补之术!” 亓灏放下茶杯,他缓缓道:“看来,顾淮是想将顾瑾琇嫁给清王。” 顾瑾琇才是真正的相府嫡女,依着顾淮与宣王多年的情谊,顾瑾琇自然是要嫁给宣王的。 而且,知内情的人都知道,顾瑾琇与宣王早就互相爱慕已久。 那么,为何顾淮这么久都不将顾瑾琇嫁给宣王呢? 难道,他是怕结党营私的太明显,以至于老皇帝怀疑? 可是,老皇帝对此也心知肚明,似乎这也不是什么忌讳的事情…… 关于这一点,亓灏有些不解,但一时又想不到原因,只能认为顾淮是想再给自己找条后路了。 不过,这后路选在清王身上,貌似有点不明智…… “嫁给清王?”杜江一听亓灏这么说,不禁恍然大悟:“顾相扶持宣王这么多年,从未见他有过动摇的时候,若是他想靠联姻来帮宣王铺桥搭路的话,那就说得通了。” “顾瑾琇已是残壁之身,顾淮这是欺负清王未尝过女色吗?”亓灏讽刺一笑,又问道:“宫里怎么样,有什么动静吗?” 姜伢子的修补之术,足够以假乱真。 可假的,就是假的。 顾瑾琇被姜源生糟蹋过了,倘若日后清王知道他的女人是旁人用剩下的,不知该如何作想? 杜江道:“丽妃的宫里闹鬼了,据很多宫人说,是华琼公主的鬼魂在作祟。” “华琼?”亓灏听罢,眸光深深,沉声道:“走,去看看丽妃又在搞什么把戏。” 起身,他出了书房。 太傅府的落霞苑里,尹素汐一边给大夫人敲打着腿,一边安慰道:“母亲,刚才你也去看过哥哥了,哥哥的腿虽然不能走路,但至少整个人的心态还不算太糟糕,你就不要担心了。” 大夫人重重的叹了口气,满脸心疼道:“汐儿,你哥哥是咱们尹家的骄傲,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你让母亲心里怎不难过?” 尹素汐站起身来,拉着大夫人的手,语气撒娇道:“母亲,以前姐姐的腿被马车轧断了的时候,咱们不是也觉得没希望了吗?” “后来怎么样?姐姐不是也一样能站起来了?” “所以说,母亲千万不要灰心,更别再伤心了,要不然汐儿也会难过的。” 瞧着尹素汐这娇憨的模样,大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怜爱道:“我的汐儿就是孝顺,母亲听你的。” 老眼中闪过一抹怨恨,她语气一转,忿忿道:“婉儿就是个扫把星,要不是她,尹家和顾家也不会成为仇敌!” “姐姐现在在宫里,母亲可千万别再说这些话了,若传太后耳朵里,那还指不定又要如何了。”尹素汐眸光一颤,有些心虚的转移了话题:“听说莫家小姐要和顾大公子马上就要成亲了,婚期定在下月初二。” 大夫人撇撇嘴,不感兴趣道:“哼,都是各取所需罢了,跟咱们没关系。” “夫人,大小姐回来了。”这时,大夫人的嬷嬷进来禀告道。 “嗯?”大夫人和尹素汐一怔,二人赶紧止住了话题,庆幸刚才在背后说人坏话的时候,尹素婉还没进来。 坐直了身子,大夫人装模作样的整理了一下衣服。 “母亲。”尹素婉莲步款款,进来后给大夫人行了个礼。 见尹素汐给自己使了个眼色,大夫人勉强扯出一副僵硬的笑脸来:“婉儿,你回来,怎的也不派人提前通知一声?母亲好准备准备。” 尹素汐刚才说的没错,即便是自己心里再不待见尹素婉,也得装装样子。 毕竟,她有太后撑腰。 尹素婉坐下后,真诚道:“虽进宫才几日,但却很是想念母亲和妹妹,所以便回来了。” 顿了顿,她从袖中拿出一瓶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药膏来,“这是前几日魏太医刚研制出来的新药膏,大哥抹在腿上,可以缓解阴天下雨带来的湿痛。” “婉儿真是有心了。”大夫人没有伸手,而是让嬷嬷接了过去。 尹素汐打量了几眼尹素婉,见她身上的衣着确实要比在府中穿得还好,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想着她是一个人回来的,尹素汐便问道:“姐姐,双儿怎没有跟你一个人回来?” 听着尹素汐询问双儿,尹素婉不由得眼底神色冷了几分,不过语气上听着还是很温和:“八宝昨日好像吃坏了东西,今儿瞧着没大有精神,双儿在宫里照看它。” “八宝生病了吗?”尹素汐一听,急声道。 她是真心担心八宝,然而这反应看在尹素婉眼里,更是确认了八宝和双儿就是她有意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 敛去眸中冷色,尹素婉笑道:“没什么大问题,妹妹不要太紧张。” 尹素汐放下心来,又道:“姐姐,虽然宫里离着家不远,可再怎么说你都该让双儿陪着一块回来的。” 尹素婉抬手端起茶杯,一边吹了吹,一边道:“无碍,回的是自己的家,不用人陪也一样。” 大夫人本就和尹素婉没什么好说的,听她这么说,也就笑笑不说话了。 尹素婉坐了一会,见实在是套不出什么话来,便起身道:“母亲,我出宫之前没有给太后知会,就先回去了。” 大夫人巴不得尹素婉离开,连挽留一句都没有,立即点头道:“好,路上小心点。” 尹素婉“嗯”了声,转身之前,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尹素汐身边的雀儿。 雀儿会意,悄悄点点头。 待尹素婉出了房间后,大夫人看着嬷嬷手里的药膏,想起了之前尹素汐说过,尹素婉为了陷害顾瑾璃,竟将尹子恪拖下水的事情,冷声道:“丢了去。” 嬷嬷一听,连忙道:“夫人,这可是魏太医的药膏,丢了的话未免太可惜了。” 大夫人冷哼一声,不悦道:“凭咱们家老爷的身份,难道还从魏廖那里要不来一瓶药膏?” 嬷嬷听罢,一下子明白了大夫人的意思。 原来,大夫人是担心尹素婉在药膏里做手脚。 没想到,大夫人对尹素婉的芥蒂已经如此之深。 “是,夫人。”嬷嬷应了声,刚要抬脚出门,却听得雀儿恭敬道:“嬷嬷,夫人身边离不开您,这等小事,还是奴婢去做吧。” 不得不说,雀儿这话说得很有技巧。 一来,不经意间抬高了嬷嬷的地位。 二来,顺着大夫人刚才的话,默认了这瓶药膏一点也不珍贵。 嬷嬷老胳膊老腿了,自然是懒得动弹,一听雀儿这般有眼色,面上一喜,不过她还是看了一下大夫人。 大夫人摆摆手,一副谁去都无所谓的表情。 雀儿从嬷嬷手里接过药瓶,退了出去。 雀儿走出去落霞苑后,东张西望了一会,果真在不远处的竹林下发现了并未离开的尹素婉。 她快步走了过去,低声道:“大小姐。” 尹素婉望着雀儿手里的药瓶,冷笑道:“怎么,母亲不要?” “大夫人说……让奴婢丢掉。”雀儿犹豫了会,将瓶子递上前,小声道:“听她的意思,打算让老爷再去跟魏太医药。” “呵!她们竟开始防着我了?”尹素婉紧紧攥着瓶子,幽幽道:“我不在府里的时候,大夫人和二小姐,还有什么动静?” “没有。”雀儿也不敢多嘴,便小心翼翼道:“若是大小姐没有其他吩咐了,那奴婢就……” 尹素婉深深的望着雀儿,不急不慢道:“回去后,该做什么,你应当知道。否则,下个月的解药,你可就别想了。” 雀儿缩了缩脖子,声音发抖道:“是,大小姐。” 尹素婉满意的点点头,这才真的离开太傅府,往宫里回了。 御书房里,亓灏望着老皇帝皱眉的模样,轻笑道:“父皇也别多虑,宫中本就人多嘴杂,儿臣知道丽妃宫里闹鬼的事情,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老皇帝抿了抿唇,问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亓灏在去宫里的路上,早就想好了说辞。 就算顾淮没有将顾瑾琇嫁给清王的想法,那他也一定要这么做。 因为,顾瑾琇曾与宣王不清不楚过,待日后时机成熟,他可以利用二人的奸情,引起清王和宣王之间的矛盾。 如此一来,顾淮想让宣王和清王联手的计划就会落空了。 亓灏沉思片刻,沉声道:“既然宫里闹鬼,那不如改日父皇就道士来算一下,也好安定人心。” “哼,朕不信这些东西!”老皇帝重重拍了一下桌案,不悦道:“灏儿,如此荒诞无稽的谣言,你怎也就信了?” “皇上!”这时候,贾公公突然从外面进来了,“清王连续高烧不退,服了药也不见好,管家万不得已,今早便找了道士去瞧。” “道士说,是华琼公主回来了。” 亓灏听罢,心中冷笑。 今早顾淮还和顾成恩一起去了清王府,清王府的人这么快便派人来传了话,看来顾淮和顾成恩便是那“道士”了。 老皇帝一听,老脸沉得更加厉害起来:“清王府也闹鬼了?” 贾公公点头道:“嗯,过来传信的人是这么说的。” 亓灏抬了抬下巴,沉声道:“父皇,择日不如撞日,既然如此,那我们干脆把那道士请进宫来,听他说道一番。” “要真是有鬼,那便让他想法子尽快给除了,省的宫里不得安宁。” “小贾。”老皇帝转头,对贾公公道:“去清王府,将那道士传进宫来!” 贾公公应了声,赶紧出门派人往清王府去。 见亓灏一副神色悠闲的模样,老皇帝打量着他的目光充满了审视:“老四,你老实告诉父皇,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亓灏不置可否,反问道:“父皇,想听真话?” 老皇帝瞪了亓灏一眼,“你难道还想说假话不成?” 亓灏轻咳两声,问道:“丽妃和清王同时撞见了华琼,父皇不觉得蹊跷吗?” 老皇帝最讨厌亓灏模棱两可,皱眉道:“有话直说,别故弄玄虚。” “父皇知道,丽妃一心想让清王留京,所以儿臣不得不小人之心的认为,这闹鬼一说,是丽妃和清王一手自导自演的。” “可恶!”老皇帝一想到今早被丽妃的眼泪鼻涕弄得一团脏的袍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为了留京,她们母子竟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当真是荒唐!” “父皇。”亓灏抿了口茶,淡淡道:“丽妃爱子心切,也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丽妃失去了华琼,倘若清王再回边关去,她身边无儿无女,甚是可怜。” “倒不如,父皇您就顺水推舟,遂了丽妃的心愿吧。” “要不然,丽妃一计不成,还会再闹下去。” 老皇帝盯着亓灏,神色复杂道:“老四,为丽妃说好话,可不符合你的性子。” 亓灏点头,半真半假道:“儿臣虽不喜丽妃,但跟她也没什么大矛盾。” “跟儿臣有深仇大恨的,不是皇后么?” 老皇帝怎能不明白亓灏指的是皇后多年前毒害贤妃的事情,老眼里的光芒骤然变得犀利起来,一字一句道:“朕,不会让方家逍遥快活太久。” 提到方家,老皇帝又道:“对了,再让尹素婉在太后宫里住几日,你便接她回去吧。” 他不提这事还好,一提,亓灏的语气便变得生硬起来:“父皇,圣旨您已经下了,尹素婉已是废妃,儿臣是不可能将她接回去的。” “圣旨被太后压住了,所以作废。”老皇帝将锅推到了太后的头上,不容拒绝道:“还有,尹太傅那边,你找个机会再去走一趟。” “他辅佐你这么多年了,别寒了他的心。” 亓灏放下茶杯,缓缓道:“父皇,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儿臣说把尹素婉休了,那就是休了。” “儿臣与她,缘分已尽,就算圣旨被太后压下,那也改变不了她被休的事实。” 老皇帝见亓灏态度如此强硬,不禁恼怒道:“老四,你怎的这般冥顽不灵,尹……” “父皇,儿臣打算将梁宽安排到军营里历练。”亓灏也不顾及老皇帝的情绪,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朝中大将,凡是战功赫赫,有沙场经验的,大多都上了年纪。” “儿臣认为,我们需从现在开始为军营植入新鲜血液。” “培养新人,也可以防止朝中大将自大自负。” 老皇帝气呼呼道:“梁宽是文官,怎能去军营?” 亓灏不以为然,提高了声音道:“文官又如何?先让从文书做起,儿臣相信,凭借他的聪明才智,一定也能建功立业。” 若是让梁宽进了军营便直接为副将,军队里的人必定不接受。 尤其是同为副将的沈明辉,他更不会服气。 所以,亓灏既然看中了梁宽的人品和能力,就不怕多等他些时日,让他能凭借自己的本事一鸣惊人。 老皇帝被亓灏刚才气到了,语气不善道:“东山军营虽交给了你管理,但你也不能太过随心所欲。” “梁宽担任文书可以,可万一出现了什么问题,朕唯你是问!” “是,父皇。”亓灏目光落在窗外,只见贾公公已经领着道士到了门口了。 他站起身来,漫不经心道:“父皇,时候已经不早了,儿臣就先回去了。” 老皇帝沉着脸摆摆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亓灏轻笑两声,脚步轻松的出了房间。 他今个进宫,一来是提一下丽妃的事情,好让老皇帝心里有个数,以免他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二来,则是提一下梁宽进军营的事情。 现在,重要的事情都说完了,他也就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了。 至于那道士胡言乱语些什么,他懒得去想。 反正,凡事有老皇帝伤脑筋,与他无关。 第193章 一次就好 是夜,顾瑾璃坐在桌案前,偶尔凝神沉思,偶尔拿着毛笔在书上圈圈点点,专心致志得连亓灏推门进来了都不知道。 亓灏瞧着顾瑾璃这认真投入的模样,便放轻了脚步,悄悄绕至她的身后。 抬手蒙上她的眼睛,他难得的起了玩心,刻意粗着嗓子道:“猜猜我是谁。” “呃……”顾瑾璃一怔,放下手中的毛笔,摸了摸遮在眼睛上的手,只觉得那手有些粗糙,骨关节明显,掌心还有茧子,便毫不犹豫的将他的手拿了下来,头也不回道:“亓灏,你好无聊!” “阿顾,既然这么无聊,我们做点有趣的事情,可好?”亓灏双手穿过顾瑾璃的胳膊,在她的腰间摩挲着,意思很明白。 “亓灏……”自从亓灏与她同住一起后,顾瑾璃几乎每晚都要经受一番折磨。 虽说,随着运动的次数越来越多,她的身子已经完全适应了亓灏的高强度,高力度,快速度,但是每晚都折腾,她是真的有些吃不消了。 制止住亓灏解着她衣带的手,顾瑾璃抬头,无奈道:“今晚,能不能先缓缓?” “太频繁了,我好累的。” 亓灏望着顾瑾璃,语气怀疑道:“只晚上才做,这样算频繁吗?” 顾瑾璃听罢,没好气的埋怨道:“你一晚上那么多次,常人谁能受得了?” “你若再加上白天,那我还要不要活了?” 亓灏毫无丝毫尴尬之态,他收回手,腆着脸打圆场道:“好吧,既然阿顾今晚不想,那咱们明晚再来。” 说罢,他坐了下来,以手撑脸,笑眯眯的看着顾瑾璃,给一种让顾瑾璃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阿顾,反正也睡不着,我陪着你。” 顾瑾璃本不想搭理亓灏,可奈何他那两只眼睛直直的盯着她,让她好不自在。 提起的毛笔又落下,顾瑾璃皱眉道:“你在这里看着我,我还怎么看书?” 唇角弯了弯,亓灏伸手将书案上的一沓字帖拿了起来,里面还夹带着她的习字。 一边低头翻看着,他一边道:“你看书,我不打扰你。” 她见亓灏果真是一副老实下来的样子,便也收心继续看书起来。 顾瑾璃临摹的字是大楷,潇洒大气,只不过鸡蛋里挑骨头的话,会发现她收笔的时候欠缺点技巧。 收笔有两种方法,即藏锋收笔与露锋收笔。 藏锋收笔是指收笔时笔锋朝笔画的反方向回收,将笔锋藏于点画之内,所以又叫回锋收笔。 露锋收笔,即在收笔时将笔毫收拢,把笔逐渐提起以离开纸面,使笔锋外露,其笔画末端呈锥状。在收笔的时候,应将力量贯注于毫端至笔画末端,一掠滑过。 而顾瑾璃的收笔,习惯于在毫端用力过猛,以至于到了末端的时候便显得有些许的飘浮。 不过,顾瑾璃毕竟是第一才女,她的字,是这京中的女子无人能及的。 亓灏之所以能看出毛病来,是因为他是拿着名家的字帖对比的。 要让亓灏来写,还真写不出顾瑾璃的字来。 稍微抬了抬头,他余光偷偷的瞄了一下顾瑾璃,只见书的空白处被她写满了批注。 再回想起之前她看过的几本书,好像她在每一页上也都做好了标注。 可见,她看书是极为用心的。 手里的习字不多,但他翻得特别慢。 手细细的抚摸着她的每一个字,他在想象着她当时落笔时候的情景中打发时间。 房间里很是安静,两个人虽静默无言,但却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噼啪”,烛花爆响,不知不觉,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了。 顾瑾璃停笔,抬眸看着亓灏的侧颜,竟有些心动。 动了动唇,她轻声道:“亓灏……” “嗯?”亓灏见顾瑾璃的注意力终于从医书上移到了自己身上,语气里藏着一丝欢快:“阿顾,怎么了?要睡了吗?” “呃……”顾瑾璃其实就是单纯的想喊他一句,可是看到他两眼发亮,她刚才心里那微微的波澜便荡然无存:“没事。” 她怕自己如果说现在就要睡了,亓灏便又要死缠烂打一番,所以重新低下头,她选择继续无视他。 亓灏失望的“哦”了声,随即放下字帖,一边站起身往床榻走,一边闷声道:“那我先睡了。” “好。”顾瑾璃头也不抬,痛快的应了一声。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她打了个呵欠,这才有了困意。 往床上望去,亓灏已睡得安稳,发出了一阵均匀的呼吸声。 顾瑾璃忍不住偷笑,放心的上了床榻。 谁知,她刚脱了一件外衫,却听得一道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阿顾。” 顾瑾璃身子一颤,随即一双大手便将她拥入了怀里。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后,顾瑾璃知道,今夜依旧逃不出亓灏的魔爪了。 感觉到他那东西坚硬的顶着自己大腿,她闭上了眼睛,认命道:“亓灏,我只求你能轻点。” 她算是了解亓灏的性子了,生磨硬泡,撒娇装可怜,他总有他的法子。 只有让他满足了,他才会死心。 她也不祈求他能放过她了,只能希望他别太生猛了…… “放心,今晚不折腾你,一次就好。”亓灏听罢,“噌”的翻身上来,吻上了顾瑾璃的唇…… 明阳宫里,七皇子正在烛光下抱着酒坛子喝着闷酒。 昨个陈泽轩带着玉淑离开的时候,他还没觉得如何。 可这才不过一天,他就像是缺了主心骨似的,心里不踏实的厉害,整个人的气场也都下去了一半。 这种感觉,又像是回到了之前没被陈泽轩点化的状态。 迷茫,不安,再加上因为瑶妃肚子里的孩子而苦恼。 不管这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他都不能留着这孩子。 因为,女人往往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倘若瑶妃生下了孩子,那么又是个男孩,老皇帝又待她那么好,指不定瑶妃因为母性大发,不忍心杀掉老皇帝不说,还会野心膨胀,撺掇老皇帝立那孩子为太子呢? 所以,他必须得快些下手了! 将酒坛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放,他对外面喊道:“来人!” 侍卫立即进来,问道:“七皇子,有何吩咐?” “你将碧螺找来,本皇子有事情交代她。”这侍卫是七皇子的心腹,所以他也不必隐瞒,醉醺醺道:“让她出来的时候小心些,别让瑶妃知道。” “是,七皇子。”侍卫点点头,快速离开。 七皇子看着那跳动的烛火,喃喃道:“瑶儿,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要怪我。” “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不小心。” 又端起酒坛子往嘴里灌了一口,他猛地抬手,“砰”的一下子将酒坛子砸在了地上,眼底是狠戾决绝之色。 很快,碧螺便走偏僻小路偷偷摸摸的过来了。 进屋后,她福了福身子,行礼道:“奴婢见过七皇子。” 屋内酒气熏天,碧螺见七皇子猩红着一双眼睛只直直的瞧着自己也不说话,不禁心头一跳:“不知这么晚七皇子让奴婢过来,有什么吩咐?” 七皇子对碧螺招了招手,幽幽道:“你过来。” “七皇子……”不知为何,碧螺有些害怕,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七皇子见碧螺站着不动弹,语气不由得冷了几分:“过来!” 碧螺咽了一口唾沫,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七皇子一把将碧螺拉入怀里,捏起她的下巴,将嘴唇一点点靠近。 碧螺大惊失色,不敢置信:“七皇子?” 七皇子的唇并未落在碧螺的嘴上,而是贴向她的耳朵,一字一句道:“帮我办好这件事情,本皇子亏待不了你。” 碧螺不解,只听得七皇子用仅能彼此听到的声音道:“明日,你……” 待他说完,碧螺整个人如石化了一样,瞪大了眼睛,双唇嗫嚅道:“七皇子,万一……万一被主子知道了的话……” 七皇子抚摸着碧螺发白的小脸,缓缓道:“你只需按照本皇子的吩咐去做,至于其他的,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情!” 顿了顿,他的手滑向碧螺的脖子,威胁道:“你若敢透露出去,本皇子会让你求死不能,求死不得!” 脖子被七皇子捏得喘不过气来,碧螺连忙喘着粗气道:“是……奴婢知道了。” 将碧螺往地上一甩,七皇子摆手道:“时候也不早了,回去吧,免得被人怀疑。” 碧螺捂着脖子,后怕的立刻跑了出去。 凤鸾宫里,皇后此时刚有了些睡意,却被秋蝉给轻声唤醒:“娘娘,娘娘!” 皇后不悦的睁开眼睛,声音恼怒道:“贱婢,没看到本宫睡着了吗?” 秋蝉自然知道,皇后最讨厌别人在她睡觉的时候打扰,但她还是小声道:“娘娘,外面有个宫女求见您。” “本宫是什么阿狗阿猫都能见的吗?”皇后瞪着秋蝉,随手在她的胳膊上狠狠拧了一圈。 秋蝉吃痛,可却不敢乱动,“娘娘,是瑶妃宫里的宫女,所以奴婢才斗胆将您喊起来。” “瑶妃宫里的?”皇后的动作一顿,收回手,拢了拢衣领:“让她进来!” “是,娘娘。”秋蝉转身,到殿外将那小宫女带了进来。 小宫女进来行礼后,主动道:“娘娘,奴婢星竹,有要事向您禀告。” “星竹,你说的事情,最好能让本宫感兴趣。否则,打扰了本宫休息,这可是死罪一条!”皇后一边抚摸着红色的指甲,一边幽幽道。 星竹一听,急忙道:“娘娘,奴婢亲眼看到瑶妃身边的碧螺进出过明阳宫。” “明阳宫?”皇后听罢,缓缓道:“明阳宫乃七皇子和八皇子的住处,瑶妃的人去那做什么?” 星竹眼珠子转了转,讪讪道:“奴婢不知。” “既然不知,那你过来到底想告诉本宫什么?”皇后冷哼一声,对秋蝉道:“将这个贱婢拖下去杖毙!” “娘娘饶命啊!”星竹见皇后一言不合便要杀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慌张道:“因为奴婢之前不小心听到瑶妃和碧螺提到过七皇子几次,今晚又见碧螺去见七皇子,这才起了疑心,立马像娘娘您禀报!” “瑶妃是皇上的嫔妃,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可是却与七皇子不清不楚,难道娘娘就不觉得可疑吗?” “是有些可疑。”皇后打量着星竹的眼神暗了暗,她不紧不慢道:“不过,你是瑶妃宫里的人,为何要向本宫报信?” 星竹攥着衣角,小声道:“不瞒娘娘,奴婢与碧螺有私人恩怨,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想借着本宫的手除了碧螺和瑶妃?”皇后联想到多日前,在假山旁边看到的那男人脚印,还有瑶妃当时心虚的神色,心里有了数。 莫说宫中的嫔妃们乐于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底下的小宫女们同样如此。 因为,前朝是男人的天下,而后宫则是女人的天下。 但凡有女人的地方,一定少不了争斗。 若这星竹是因为和碧螺闹了矛盾而怀恨在心跑来报信,倒也说得过去。 “起来吧。”唇角扬起,皇后居高临下道:“回去继续注意着,有什么消息及时禀告,本宫重重有赏!” 星竹听罢,连忙舒了一口气:“多谢娘娘。” 见皇后打了个呵欠,她便知趣的退了出去。 待星竹走后,秋蝉怀疑道:“娘娘,七皇子怎会和瑶妃……这星竹的话,能当真吗?” 皇后摇头,意味深长道:“秋蝉,你别忘了,这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情。” “瑶妃莫名其妙的复宠,老七突然知道该争该抢,这仔细想想,确实引人深思。” “那……”秋蝉犹豫了片刻,试探道:“那要是七皇子真和瑶妃勾结,您……” 皇后慢悠悠的躺下,尽管床幔遮住了她的半张脸,却听得她的声音冷厉道:“自然是一块除掉了!” 翻了个身,她语气慵懒道:“行了,你也别在这杵着了,退下吧。” “是。”秋蝉应了声,关门离开。 丞相府,顾淮和大夫人两个人这个时间点也还没睡。 搂着大夫人,顾淮缓缓道:“今早,我和清王已经都谈妥了。” “皇上也将那道士召入了宫里,我若没猜错,可能明日皇上便会召集朝中家中有女儿未出嫁的官员。” 华琼鬼魂闹鬼一事,是丽妃和清王事先商议好的。 而顾淮和顾成恩去了清王府后,三人经过计谋,便决定借着闹鬼来给清王“冲喜”。 “冲喜”的对象,自然是以顾瑾璃身份示人的顾瑾琇。 只是,为了避免人怀疑,不可能直接将顾瑾琇抬出来,而是得先要了京中其他未出阁的姑娘们的生辰八字,从中再选出顾瑾琇来。 一开始他们还怕老皇帝觉得荒谬,但从白天那道士的反馈来看,老皇帝似乎同意了。 大夫人重重的叹了口气,担忧道:“老爷,咱们瑾琇嫁过去虽然是正妃,可我还是有些害怕。” “老爷也知道,瑾琇心仪的人是宣王,这要是万一……唉!” 顾淮听罢,眉头皱了起来,脸色也冷了下来:“她和宣王那算不得什么男女之间的喜欢,不过是瑾琇少不更事,任性胡闹罢了!” “她懂得什么叫喜欢,懂得什么叫爱?” 之前,在顾瑾琇还未被姜源生玷污的时候,她明确的向顾淮表示过对宣王的心意,并且在争吵之中坦白了她已与宣王“私定终身”了。 对于“私定终身”这个词,顾瑾琇的意思是暗示着他们已经发生过了关系,所以她非宣王不嫁。 可顾淮想的比较简单,只以为她和宣王只是单纯的相互爱慕,没有想的那么复杂。 就连大夫人,也同样这样认为。 毕竟顾瑾琇是相府的嫡女,从小接受了良好的教养礼仪,是不可能做出那种婚前失贞的事情的。 至于她被姜源生强去了身子,也只能说她命不好,栽在姜源生手里了…… 大夫人听出顾淮语气不好,只能喃喃道:“但愿清王能好好待咱们瑾琇,别让咱瑾琇受委屈。” 顾淮拍了拍大夫人的肩膀,没再说什么。 第二日,果真是如顾淮所说,老皇帝大清早的便将各位大臣们宣进了宫里。 一同来的,还有亓灏和宣王、七皇子。 原本,老皇帝可以不用那么着急的,可是欢儿在天未亮就让贾公公通传,说是丽妃就像是昨晚进了鬼门关一趟似的,整个人虽不疯癫了,可却奄奄一息,手脚也冰凉,好不吓人。 尽管老皇帝知道这是丽妃故意而为,但他大清早被从梦中吵醒,也很无奈。 再不赶紧满足丽妃的心愿,那宫里真要被她搞得鸡犬不宁了。 所以,便让贾公公不仅把大臣们找来,还把昨日那个道士一并请到了御书房。 不能直接说找人给清王“冲喜”,所以老皇帝只说清王年纪不小了,该成亲了,于是便打算从各家千金中选一位与清王八字合适的女子作为正妃。 众位大臣们听罢,很是惊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低下了头,没有一个敢吱声的。 先不说清王府里闹鬼的消息搞的人尽皆知,只说清王这个人嗜杀成性,也没人敢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宣王与七皇子对视一眼,二人脸上都是疑惑之色。 亓灏站在一旁,瞧着大家的反应,将视线停留在顾淮身上后,又移开了眸子。 老皇帝脸色一沉,声音威严道:“诸位爱卿都不说话,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都觉得朕的清王配不上各位家的千金?” “微臣不敢。”众人听罢,连忙垂首惶恐道。 “小贾。”老皇帝冷哼一声,不容拒绝道:“准备笔墨纸砚,待各位大人们将生辰八字写完后,给道长过目。” 老皇帝此举,略有强人所难之势,但自古以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何况,老皇帝并未要他们的命,只不过要个生辰八字而已,他们怎能不从? 顾淮站在最前面,见大家都不动手,便第一个提笔写了起来。 后面有几个人见状,也只好跟着一块动笔。 没多久,贾公公便将一沓生辰八字给收齐了。 那道士虽是个神棍,但也是个几分道行的神棍,要不然在京中也不会很有名。 一边捏着几缕胡子,一边装模作样的翻着,忽然他掐指一算,点点头,问道:“不知四月十九亥时和十月初七卯时生的,是哪两位小姐?” 众人在听到这两个出生时辰后,不禁放下心来,只有宣王和尹太傅两个人脸色一变。 尹太傅脸色微白,有些喘不过气来。 宣王下意识的看向顾淮,顾淮对他摇了摇头,似乎在表示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亓灏将二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心中鄙夷顾淮这个老狐狸真能装蒜。 老皇帝见没人吱声,便沉声道:“是哪两家的千金,诸位爱卿怎的又不说话了?” 顾淮抿了抿唇,上前拱手道:“回皇上,四月十九亥时,是小女瑾璃的生辰八字。” “顾瑾璃?”老皇帝听罢,想了想,好不容易才想起来,这顾瑾璃便是顾淮四年前从南山领回府的庶女顾二小姐。 “另一位呢?”老皇帝老眼在众人身上扫了一遍,继续问道。 尹太傅颤抖着声音,也上前道:“回……回皇上,十月初七……是……是小女素汐的生辰八字。” 道士转身对老皇帝道:“皇上,这么多位小姐中,只有这两位的八字能和清王的合上。” 众人一听,看着顾淮和尹太傅的眼神便充满了趣味。 两家虽是仇人,可这怎么说也算是种“缘分”,要不然两家庶女的生辰八字也不会同时被选中了。 七皇子看看尹太傅,又看看顾淮,他还是搞不明白,为什么老皇帝突然就要给清王选妃了。 再转头看宣王,只见他攥着拳头,神色有些异样。 “那……既然如此,道长看看哪位小姐更适合与清王成婚?”尽管是庶女,但能做正妃,已经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所以老皇帝觉得这门婚事算是无上恩赐。 第194章 碧螺搞鬼 “皇上!”老皇帝的话刚说完,只见尹太傅突然跪了下来,老泪纵横道:“皇上,虽然微臣膝下有二子二女,可是长子不良于行,庶子如今还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除却在宫中陪伴太后的婉婉不说,微臣和夫人身边也只剩下了素汐一个女儿。” “而且素汐年纪又小,微臣……微臣实在是不舍得素汐现在就嫁人啊!” 尹素婉和尹素汐同岁,而顾瑾璃又比她们姐妹二人小一岁,可见十六岁的尹素汐也不小了。 不过,他声泪俱下,说得又是事实,实在是让人听了心里有些不忍拒绝又甚是同情。 当然,尹素汐才是尹太傅和大夫人的亲生女儿,尹太傅怎可能把亲生女儿送入火坑? 亓灏望着尹太傅跪在地上抹着老泪的模样,心情有些复杂,但却并没有怜悯。 如果尹鹏林没有当街猥亵顾瑾璃,也就不会给陈泽轩一个暗箭伤人的机会,顾瑾璃也就不会被尹太傅在大牢里狠虐,后来顾成恩也就不会为了帮顾瑾璃出气而报复折磨尹子恪…… 所以,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说不清的。 就像是他跟顾瑾璃,若不是因为尹素婉,可能这辈子也不会有交集。 他还是那个专一独爱尹素婉的宁王,她可能永远都是为他人做嫁衣的顾二小姐…… 老皇帝把目光移向顾淮,见他面色平静,便问道长道:“你再合一下顾二小姐和清王的八字。” 将尹素汐也一并牵扯出来,也是顾淮和清王的主意。 宣王攥紧拳头,颈上的青筋暴露,似是在极力的隐忍着什么。 虽然,宣王大多原因是为了利益才与顾瑾琇在一起,他也没有娶她的打算,可是他却不能容忍她嫁给旁人。 一来,是男人自私的占有欲作怪。 二来,顾瑾琇若嫁给了清王的话,那清王便是顾淮的女婿了,万一顾淮弃了自己,投靠清王,这可如何是好? 可是,这些话,他却不能说。 心里有不满,也不能发作,只能生生憋着。 七皇子留意到宣王脸色难看,想着宣王与顾淮这么多年来是一条船上的人,此时见到顾淮与清王即将联姻,心里不舒服是肯定的,他便心情大好,故意问道:“二哥,你身子不舒服吗?脸色怎的这么差?” 宣王阴冷的瞥了七皇子一眼,咬牙道:“我没事。” 道士又摇头晃脑的算了一下,点头道:“顾二小姐的八字虽不及尹二小姐,但跟清王的八字合起来也算是中上等姻缘,可以成亲。” 老皇帝“嗯”了声,看向顾淮:“顾相,你意下如何?” 顾淮沉默片刻,在宣王犀利的目光中,垂首拱手道:“微臣一切听从皇上吩咐。” 老皇帝赞赏的看了一眼顾淮,立即道:“哈哈哈,道长,赶紧算一下日子!朕要给清王和顾二小姐赐婚!” “是,皇上。”那道士应了声,连忙闭着眼睛,嘴里一阵嘀咕。 过了一会,他道:“皇上,三天后和九月初二,初十是良辰吉日。” “九月初二?”老皇帝听罢,问顾淮:“若朕没记错的话,九月初二是顾侍郎与莫家千金的婚礼。” 顾淮点头道:“回皇上,犬子与莫家小姐的婚期的确是定在九月初二。” 挥了一下手中的拂尘,道士摆摆手,故弄玄虚道:“不可不可,四个人不能同一天成亲。” 顿了顿,他又压低了声音道:“皇上,华琼公主的鬼魂如今还缠着清王和丽妃,依贫道只见,这婚事还是提前的好。” 这道士是从清王府里找来的,老皇帝也差不多知道他们在背后串通一气。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沉声道:“好,那就将婚期定为三日后。” “三日后?”众人比刚才还震惊,因为这婚事就像是龙卷风,来得太突然,定下的也太快了,让人猝不及防。 不过,只要不是自己闺女嫁给清王就好,其他人爱谁谁。 “小贾。”对贾公公招招手,老皇帝道:“婚事有些仓促,你一会随着顾相回府,若缺了什么派人回来一并置办了。” 贾公公道:“是,皇上。” 事情解决了,老皇帝满意的点点头,对屋内众人道:“诸位爱卿若没其他事情的话,可以退下了。” 大家本来就没什么事情,听老皇帝这么说,便齐声道:“微臣告退。” “老四,你留下。”亓灏走在最后,因此老皇帝把他给喊住了。 待所有人出去后,老皇帝道:“清王的事情,你还得再去太后宫里跑一趟。” “父皇,您既已经决定准许清王留在京中了,还要儿臣往太后宫里去做什么?”亓灏看着老皇帝,挑眉道:“难不成,您担心太后会将清王的婚事也给压下来?” 他这话,一语双关,明着说清王,其实是在指责老皇帝拿太后当幌子,故意让那道废妃的圣旨作废的事情。 “老四,你……”不等老皇帝说完,亓灏一边转身往门口走,一边沉声道:“父皇,儿臣还有事情,就先走了。” 老皇帝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恼声道:“混账!” 亓灏走出御书房后,听到身后老皇帝的怒斥声,能想象到他无可奈何的样子,勾了勾唇。 自打出了御书房后,宣王便怒气冲冲的将一众官员甩在了身后。 顾淮也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给宣王解释,只好加快了步子直至宫门口才将他拦了下来:“宣王爷,请听老臣解释。” “呵,本王不觉得有什么事情还需要向本王解释。”拂开顾淮的手,宣王不给面子的就要甩袖上车。 “宣王!”顾淮神色有些着急,又挡在他身前道:“宣王,老臣这么多年来尽心尽力辅佐您,从未有过任何背叛之心。今日此举,实属迫不得已,还请宣王……” 宣王冷笑一声,幽幽道:“是啊,顾相的确是迫不得已。既然是父皇下的旨意,那顾相就安心做清王的岳父吧!” “宣王爷,老臣若是看中了清王的势力,为何现在才有异心?”顾淮一边注意着陆续出来的官员,一边恳切道:“说实话,瑾琇一心爱慕王爷,思念成疾,老臣也不愿她嫁给清王。” “只是,圣意难违,此事并非你我二人所左右的。” “尹太傅已经先开口了,老臣没有理由拒绝。” 见宣王看着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怀疑,顾淮又继续道:“轩世子离京之前,王爷在玉淑郡主身上也下了不少功夫了,现在既然轩世子离开了,王爷要是想很快得到南阳的助力,恐怕暂时还不行。” “老臣觉得,王爷可以先与清王联手,待将宁王爷除去后,咱们再将矛头对向清王和七皇子。” 宣王语气讽刺道:“呵,你这番说辞,当真不是为你想脚踏两只船做辩解?” 当然,在清王和亓灏眼里,顾淮就是如此。 两个人的身影,被马车的车厢给挡住,因此才能如此在这人多眼杂的地方说这么久。 顾淮见出来的人越来越多,语速加快起来:“王爷,瑾琇嫁给清王,也不是没有好处。” “她在清王府,可以为我们监视清王的一举一动,总体来说利大于弊。” 宣王心里很是不爽,可又觉得顾淮说的有那么点道理。 挣扎片刻,他闷声道:“容本王回去想想。” 说罢,他便上了马车。 顾淮见宣王松了口,也上了自己的马车。 七皇子没有立即回明阳宫,而是到了皇后经常散步出现的地方。 他躲在暗处,瞧瞧的看着碧螺扶着瑶妃从远处走来。 与此同时,皇后和秋蝉从另一条小路也过来了。 “主子,您看,皇后娘娘。”碧螺扯了扯瑶妃的袖子,小声道。 瑶妃脚步一顿,想起上次看到皇后躲着走反而挨了一巴掌的事情,深吸一口气,“无碍,本宫现在怀有皇嗣,她不敢拿本宫如何。” 说来也是奇怪,一开始怀了孩子后,瑶妃惶恐不安,甚是烦恼。 可随着日子渐渐过去,她倒是觉得这孩子不管是谁的,可却是她在宫中安身立命的王牌,不知不觉给了她底气,以至于连遇到了皇后,她都不怕了。 皇后早就看到碧螺和瑶妃,她见瑶妃这次竟没做缩头乌龟躲开,冷哼一声,也继续往前走。 二人相遇,皇后站住脚,趾高气昂的等着瑶妃行礼。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瑶妃此时小腹平平,因此行礼什么的也并不碍事。 皇后“嗯”了声,不冷不热道:“既然遇着了,就随本宫去前面的亭子里坐坐吧。” 星竹昨晚向她禀告了瑶妃与七皇子之事,所以她得好好试探一下。 “是。”瑶妃跟在皇后后面,两个人往石亭方向走去。 走过平地后,该上台阶了。 台阶的阶数也不多,总共不到十阶。 瑶妃落后皇后一个台阶,在刚上第五个台阶的时候,忽然脚下一滑,尖叫一声,朝后仰去。 见碧螺并未伸手及时拉住瑶妃,秋蝉眸光一闪,立即转身拽住瑶妃的手,但却只握住了她的一片一角。 顺着惯性,秋蝉也跌了下去。 “主子!” 台阶虽不高,但是却很陡,因此瑶妃摔得不轻。 碧螺低呼一声,赶紧下了台阶,往瑶妃身边跑去。 皇后先是一怔,随即望着瑶妃,皱起了眉头。 “主子,你怎么样?”碧螺扶起瑶妃后,眼睛看向她的小腹,一脸紧张。 “我……我没事。”瑶妃下意识的捂住肚子,但好像除了屁股有些痛,小腹并无异样。 皇后见瑶妃身下并无血迹流出,便幽幽道:“碧螺,赶紧带你家主子回去找太医仔细瞧瞧,这要是万一有个好歹,可别再赖在本宫头上!” 她的语气有些慎人,吓得碧螺赶紧道:“是,皇后娘娘。” “臣妾先回去了。”瑶妃心里也紧张的不得了,所以连行礼都顾不得,便与碧螺转身往嫣然宫走去。 “可恶!”七皇子见瑶妃竟安稳无事,不禁在心里埋怨瑶妃肚子里的孩子生命力顽强。 早知如此,他就该嘱咐碧螺先给瑶妃服下堕胎药,再带她出来就好了。 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等下次机会了。 不甘的咒骂一句,他怕逗留时间太久被人发现,便也匆忙离去。 皇后顺势在石凳上坐下,看着蹭破了手腕的秋蝉,缓缓道:“你刚才为何要拉她?” 宫里的女人们,没有人愿意看着瑶妃这肚子里的孩子平安出生。 既然刚才有机会让那孩子掉了,秋蝉就不该出手。 当然,尽管也没拉住瑶妃,但皇后心里还是会介意。 秋蝉望了一眼周围,摊开手,她指着掌心道:“娘娘,至少有两层台阶,是被人涂了油的,所以瑶妃摔下去并不是意外。” “哦?”皇后一听,眸光骤冷:“依着你的意思,瑶妃刚才是故意的了?她想诬陷在本宫头上?” 秋蝉想了想,摇头道:“娘娘,若瑶妃想栽赃陷害您,按理说她腹中的孩子刚才就该掉了。” “在瑶妃摔下去的时候,碧螺离着她最近,本是可以拉住瑶妃的,可是碧螺却眼睁睁的看着瑶妃掉下台阶。”顿了顿,她试探道:“娘娘,奴婢以为,极有可能是碧螺搞的鬼。” “只可惜,她似乎失手了。” 皇后视线落在那几层发亮的台阶上,眸底火焰旺盛。 她之所以没摔下去,是因为刚好避过去了那涂油的部分。 毕竟,如果把整个台阶面都涂了油,油光反射太明显,容易被人发现。 而碧螺引着瑶妃踩的,恰好就是容易滑倒的地方…… “碧螺……”念了几句碧螺的名字,皇后忽然明白了些什么:“瑶妃极少出嫣然宫,而今日却特意出现在这里。昨晚碧螺又去过老七的宫里,呵呵……可能不是瑶妃不要这孩子,而是老七不想留他!” 红色的指甲死死捏着帕子,皇后咬牙切齿道:“枉本宫养育了老七这么多年,没想到他竟这般不择手段!” “这等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本宫留他,又有何用?!” 七皇子昨晚让碧螺提前在台阶上抹了油,还想把责任推在皇后身上,不仅是要除掉瑶妃腹中的孩子,更是加深老皇帝对皇后的怨恨。 因为,虽然八皇子现在还在休养中,可皇后想让八皇子登位的心却从未改变过。 所以,七皇子认为,只要皇后更招老皇帝的厌恶了,那么就会连带着八皇子也一并讨厌起来…… 在他看来,这是个一箭双雕的好计策。 不过,事实好像与他期许的相差太远…… “秋蝉,你立即传信给星竹,你让她……”附在秋蝉耳边,皇后低语道。 秋蝉听罢,迟疑道:“娘娘,您当真要……” 皇后瞪了一眼秋蝉,厉色道:“快去!” “是,娘娘。”秋蝉点头,急忙转身离开。 寿康宫里,尹素婉陪着太后说些有趣的事情,脸上早已没了早前的阴郁。 “婉丫头,这两日你怎么没带八宝来给哀家解闷?”忽然想起什么,太后随意的问道。 尹素婉端着茶杯的手一顿,佯装做委屈的样子道:“太后不提还好,一提婉儿就难过。” 太后见尹素婉的情绪瞬间低落了下来,便问道:“这是怎么了?给哀家说说,哀家给你做主。” 尹素婉垂下眸子,难过道:“太后,八宝这个养不熟的小东西,整日好吃好喝的待它,它竟趁着婉儿不注意飞走了。” 太后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听罢,她拍拍尹素婉的手,慈爱道:“傻丫头,不就一只鸟吗?你喜欢,哀家再让人给你寻一只比八宝还聪明听话的。” 尹素婉抬头,看着太后和蔼的老脸,并没有多少感动。 她觉得,太后对她好,可能不是真的出于疼爱,应该更多的是源于可怜。 想来,她这些年,竟是依仗着旁人的可怜过活,这也真是可怜可悲…… “太后。”兰嬷嬷从外面进来后,在太后耳边小声说了什么,只见太后的脸色沉了下来:“是她动的手?” 兰嬷嬷摇头:“这次好像不是。” 太后听罢,面色好了许多:“那孩子不能留,寻个机会,你知道该怎么做。” 因为把尹素婉当成了自己人,所以没有什么可避讳的。 太后不放心,又嘱咐道:“皇上极为看重这个孩子,你千万不能留下任何马脚。” 兰嬷嬷道:“太后放心,老奴知道该怎么做。” 尹素婉静静听着,差不多能猜出太后口中的“孩子”指的是什么了。 “太后,皇后娘娘来给您请安了。”这时,一个小宫女进来禀告道。 尹素婉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一听到皇后来了,身子瞬间僵硬起来。 怕自己一会面对皇后这个敌人忍不住失态,尹素婉压抑着自己的恨意,对太后道:“太后,婉儿先回去了。” 见太后点点头,尹素婉退了出去。 在门口的时候,她低着头,努力用最平静的语气,对皇后行礼道:“婉儿见过皇后。” 皇后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尹素婉咬着唇,踏出了大殿。 皇后脸上的笑意随着尹素婉出门后消失,她优雅的对太后福了福身子,“臣妾给太后请安。” 太后摆摆手,道:“清王的事情,你可听说了?” 皇后坐下,笑道:“皇上的圣旨一下,京中上下便没有人不知道的。” “太后,您也别上火。顾家的庶女罢了,上不得台面的。” “哼,皇上执意要让清王留京,哀家还能再说什么?”太后重重吐出一口气,不满道:“只是,哀家一想起旭文来,这心里就不痛快。” “太后放宽心,清王要是孙猴子,您就是如来佛,他是无论如何都翻不过您的五指山。”皇后接过兰嬷嬷递上来的茶杯,吹了吹,慢条斯理道:“这两日宫里闹鬼,刚好用喜事来压一压也好,免得丽妃又要作妖。” “也只能这样了。”太后敲了敲胳膊,示意兰嬷嬷给自己按摩:“瑶妃肚子里的孩子,你不要动。” “皇上一心想将方家连根拔起,你这些年手上已经沾了不少人命,若再因这事让皇上抓住了把柄,难免会连累整个家族。” 太后没有直接告诉皇后,她会动手除了瑶妃,只拿方家来施压,确实是为了皇后好。 但是皇后要除掉瑶妃和七皇子的心意已决,只敷衍着点头道:“是,臣妾记住了。” 夜晚,顾瑾琇坐在镜子面前,呆呆的看着镜中的自己,有种做梦的感觉。 三日后,她就要嫁给清王为正妃了。 她幻想过无数个成亲的场面,但那个要娶她的人却从来没有变过,那便是宣王。 而清王,真是连想都不敢想…… 脑海中浮现出宣王的脸来,她的心很痛很痛。 “亓泽……”捂着胸口,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人性,都有一个弱点。 你越是在意什么,什么便越折磨你。 而她,满心满脑子里都是亓泽,她爱他像是中了魔咒,像是发了狂。 哪怕知道自己身子脏了,配不上他了,可她仍旧控制不住这颗爱他的心…… 爱到极致,那就是没了自己,丢了心。 “吱呀”一声,丫鬟端着水盆进来了:“小姐,奴婢服侍您就寝吧。” 透过镜子,顾瑾琇看着那小丫鬟走近,她的心跳开始加快起来,想要见亓灏的冲动也在她的身体里不断的翻涌着。 见顾瑾琇脸上挂着泪痕,小丫鬟一惊,问道:“小姐,您为何哭了?” 顾瑾琇缓缓站起身来,直直的望着她,“我没事,你下去吧。” 小丫鬟也不敢多问,只好应了声,转身离开。 顾瑾琇眸光一暗,忽然抬手,狠狠一个手刀敲在了小丫鬟的脖子上。 小丫鬟闷哼一声,昏倒在了地上。 顾瑾琇二话不说,将小丫鬟的衣服扒了下来,换在自己身上,又仓促的把头发梳成丫鬟发髻,从相府后门溜去了宣王府。 临走之前,她还不忘记将小丫鬟双手绑住,嘴巴堵住,塞进了被子里。 吹了灯,果真是很难被人发现。 第195章 爱惨了你 此时的宣王,正因为白天清王与顾瑾琇的婚事而心烦气躁。 他坐在桌案前,自己一个人对弈,可是却总是静不下心来。 毕竟,他前段时间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与玉淑的联姻上,而现在陈泽轩回了南阳,即便是他临走之前说过会与南阳王商议,可并不见得南阳王会同意。 也就是说,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不对,有一点不同,那就是清王从边关回来了,他还娶了顾瑾琇,与顾淮成了翁婿关系。 这样的局势,于他而言,真的太不利了。 “吱呀”一声,门开了。 余光瞥见那抹小巧玲珑的粉色人影,宣王头也不抬,冷声道:“出去!” 那丫鬟站在桌旁一动不动,引得他恼怒起来:“本王让你……” 抬头,他见到来人后,眼底是满满的惊讶:“瑾琇?” 自从姜源生到相府大闹那次,顾瑾琇再也没有见过宣王。 每一天,顾瑾琇都是在数着日子中度过。 上次见面至今,是十二天。 这十二天,兴许宣王从来没有想起过她,可是她每分每秒都在思念的煎熬中度过。 那种刻骨铭心的想念,让她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痴痴的望着宣王,顾瑾琇的眼泪一滴滴落下。 她颤抖着双手,喃喃道:“亓泽,亓泽……” “瑾琇,你怎么来了?”一边拂开顾瑾琇的手,宣王一边站起来,警惕的看向门外。 “亓泽!”突然,顾瑾琇一把扯住宣王的胳膊,勾着他的脖子,用力的吻了上去。 “瑾琇,你疯了!”宣王眉头一皱,很想推开顾瑾琇,可是她却像是疯了一样,捧着他的脸,极为的疯狂。 “亓泽,从爱上你那一刻,我就疯了!”顾瑾琇眼睛猩红,将宣王搂得紧紧的,“我爱惨了你,可你却没有我爱你那般爱我!” “亓泽,我恨你,但我更爱你!” 她的吻,并无任何缠绵之意,更别提什么技巧,完全是在求宣王一个回应。 手也在撕扯着宣王的衣襟,似乎甘愿扑进火焰里的飞蛾一样。 宣王的嘴巴里,不止是顾瑾琇疯狂的舌头,还有她痛苦的眼泪。 不知是太久没有碰女人了,还是因着心头的烦躁想要发泄一下,总之在顾瑾琇的热情下,他的身子有了反应。 眸光暗了暗,宣王掌风一挥,“啪”的一声,那还开着一丝缝隙的门便关上了。 横抱起顾瑾琇,他往床榻方向走去。 床幔放下,顾瑾琇看着脱着衣服,直直的看着自己的宣王,她也解开了自己的衣带。 白皙的皮肤在柔柔的烛光下映上一片淡淡的粉色,待宣王压了下来,她分开修长的腿,缠了上去。 由于之前二人早就欢好多次,所以宣王便直接冲了进去,可谁知道顾瑾琇却痛呼一声。 她的指甲狠狠掐入宣王的后背,身体的撕裂感疼得她额头冒出一阵冷汗。 宣王动作一顿,低头往下看去,只见身下有一片湿濡的血迹。 先是一愣,随即他便明白过来了。 “也对,顾淮又怎可能将一个失去贞洁的女儿嫁给清王呢?”脸上的表情略带嘲讽,宣王将自己沾着血的物事从顾瑾琇的体内抽了出来,冷笑道:“你的二次完璧,又让我给破了,真是对不住了。” 他这话听起来,听起来像是在吃醋,其实只不过是自尊心作祟而已。 见宣王站起身子就要从床上离开,顾瑾琇不顾身下的疼痛,她从后面抱住宣王,哽咽道:“亓泽,不要推开我……” “我爱你,永远都是你的人,永远都是……” 泪水浸湿了宣王的后背,顾瑾琇哭成了泪人。 宣王一点点拨开顾瑾琇的手,转身目色沉沉的看着她,幽幽道:“永远都是我的人么?” 顾瑾琇扬起脸,重重点头,“是,哪怕嫁给了清王,我的心也是你的!” 宣王伸手,轻轻擦拭着顾瑾琇脸上的眼泪,“乖。” 吸了吸鼻子,顾瑾琇又忍不住扑入了他的怀中:“亓泽……” 松松垮垮挂在身上的衣衫重新落下,宣王也再次将顾瑾琇推倒,进入了她的身体。 尽管那修补的膜刚才被他破了,但他的动作却并没有丝毫温柔的感觉。 不过,顾瑾琇却甘愿承受着这种痛。 因为,她认为,宣王越用力的要她,便代表他越爱她。 她不怕他粗暴,只怕他连碰都不愿再碰她…… 腿分开得程度渐大,她在他身下发出似痛苦似满足的声音来…… 在一番激战后,宣王搂着顾瑾琇,声音沙哑道:“瑾琇,清王那边有什么动静,你一定不要忘记在第一时间告诉本王和你父亲。” 顿了顿,他又道:“当然,你若是受了委屈,本王会为你做主的。” 顾瑾琇点头:“我记得了。” 你可以爱一个人爱到尘埃里,但是没有人会爱尘埃里的你。 而顾瑾琇,因为爱,姿态卑微得连尘埃都不如,所以她也只能被宣王牵着鼻子走…… 就连这场欢爱,也是宣王对她今后在清王府做眼线的“报酬”。 理了理顾瑾琇的头发,宣王道:“时候也不早了,本王派人送你回去,否则被人发现了,于你我都不利。” “亓泽,我……”马上就要与清王大婚了,顾瑾琇若是以后再想宣王,恐怕就没有这么容易了,所以她还想再多待一些时候,然而宣王却不容置疑道:“瑾琇,不要冒险。” 他的眼神有些犀利,盯得顾瑾琇不敢再张口。 爬起来穿戴好,她恋恋不舍道:“亓泽,我走了。” 宣王“嗯”了声,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 看着顾瑾琇下床的时候腿发颤,他也没有任何怜惜的话。 即便顾瑾琇刚才见红了,可能在宣王心里,她那假的处子膜算不得什么第一次,根本就不会痛…… 待顾瑾琇出了房间后,宣王低头看着床单上的那滩血,一边嫌弃的下床,一边对外面喊道:“来人!” “王爷,有何吩咐?”守在外面的丫鬟进来,恭敬道。 “将这床单换了,再打桶热水来,本王要沐浴。”宣王推开窗户,呼吸着外面进来的新鲜空气。 “是,王爷。”小丫鬟应了声,转身离开。 顾瑾琇依旧是从后门溜回相府的,悄悄进了房间后,她不敢点灯,怕灯光引了人来。 掀开被子,只见那丫鬟早已醒来。 她扑腾着腿脚,似乎想要挣脱开绳子,不过好在嘴巴被堵住了,也不至于闹出太大动静来。 顾瑾琇双手掐在她的脖子上,但却没用力:“我放开你,你不准叫。” 听那丫鬟含糊不清的应了声,顾瑾琇便扯出了她嘴里的布条,也将手脚上的绳子给解开。 顾瑾琇一边将身上的衣服丢给小丫鬟,一边语气威胁道:“记住,今晚上的事情,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你知道后果。” “是是,奴婢记住了。”小丫鬟连滚带爬的下了床榻,慌慌张张的穿好自己的衣服。 见顾瑾琇摆摆手,她连忙跑出了房间。 顾瑾琇揉了揉发酸的大腿内侧,想着三日后的洞房花烛夜,这才有些后怕起来。 好在姜伢子上次给她修补完之后,大夫人并未将他立即打发走,因为怕顾瑾琇的身子再出现不适,所以将他安置在后院里,好吃好喝的招待着。 等明日,避过大夫人和府中的下人,她只能偷偷的让姜伢子再给她做一次修补之术了…… 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她不安的心踏实了许多。 天渐渐亮了,顾瑾璃因为一夜好眠,所以醒来的也比较早。 不过,她一睁开眼睛,又撞进了亓灏含笑的桃花眼里:“睡得还好吗?” 顾瑾璃笑了笑,“勉强可以。” 昨晚,亓灏难得的遵守信用,真的只要了她一次,这让她睡得很踏实。 谁知,顾瑾璃的话刚落,却又听得亓灏意味深长道:“既然睡饱了,那我们要不要……” “王爷,宫里出事了!”不等亓灏说完,只听得门外响起了杜江的敲门声。 好事突然被人打扰,亓灏的心情很不好。 但他也知道,杜江是个有分寸的人,若没有重要的事情,他是不会不分轻重缓急的敲门。 “先放过你。”亓灏刮了一下顾瑾璃的鼻子,快速披上衣服出了房间。 “发生了何事?”一边系着扣子,亓灏一边问道。 杜江有些气喘吁吁道:“王爷,皇上中毒了。” “中毒了?到底怎么回事?”亓灏脸一沉,声音提高了几分:“昨日本王去宫里的时候,父皇还好好的,怎么就中毒了呢?” 杜江道:“昨夜是瑶妃侍寝的,据宫女说今早皇上醒来没多久后,就吐了一口黑血。” “皇后听说后,立即带了太医过去,太医说皇上中毒了。” “由于瑶妃的嫌疑最大,所以皇后便下令大力搜查。” “虽没找到什么可疑之物,但却在瑶妃的柜子底层找到了七皇子的腰带。” 听到这里,亓灏也就都明白了。 冷笑一声,他又问道:“然后呢?” “然后皇后一怒之下将七皇子喊了过去,七皇子自然是一口咬定那腰带不是他的,可那腰带,皇后和秋蝉却在七皇子身上见过。”杜江抿了抿唇,喘息一下,继续道:“就连瑶妃宫里的宫女,也亲自出来作证,说七皇子与瑶妃有染。” “现在的情况便是,皇上中毒未醒,七皇子和瑶妃百口莫辩。” 亓灏听罢,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幽光:“皇后果然还是这般心狠手辣,这些年真是一点都没变。” 顿了顿,亓灏又问道:“知道皇后为何对七皇子和瑶妃下手么?” 杜江想了想,道:“据咱们在宫里的眼线传信说,七皇子想除了瑶妃肚子里的孩子,并将罪名推在皇后头上,可没想到却被瑶妃宫里的小宫女给告了密,皇后这才对他们下手。” “啊,对了。”杜江想起什么,又补充道:“昨晚顾瑾琇去了宣王府,今早天还没亮的时候,她便找姜伢子再进行那修补之术,姜伢子传信来,让属下征求一下您的意思。” “呵!”亓灏冷笑一声,竟不知该说顾瑾琇痴情,还是愚蠢,总之让人无语的无法评价。 沉吟片刻,他沉声道:“告诉姜伢子,随便敷衍一下顾瑾琇就好,不用做得太逼真。” “是,王爷。”杜江见亓灏对自己摆摆手,便转身离开。 亓灏进了屋子后,发现顾瑾璃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坐在梳妆台前梳理着头发。 站在她身后,亓灏抬手轻抚着她耳后的吻痕,轻声道:“阿顾,一会陪我进宫。” 刚才亓灏和杜江在外面的话,顾瑾璃差不多已经听全了。 眸光微动,她一边梳着发梢,一边低声道:“皇子与嫔妃私通,这可不是小事。” “何况,皇上又中了毒,想必宫里一团糟,我还是不去添乱了吧。” 亓灏拿过她手里的梳子,将她的头发撩到身后,动作温柔的继续给她梳理着:“阿顾不仅冰雪聪明,又擅长医术,你去了是帮忙的,怎么会是添乱呢?” 顾瑾璃听罢,握住亓灏的手,语气有些怀疑的试探道:“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去给皇上解毒吧?” 亓灏挑眉,不置可否道:“你的医术,在魏廖之上,你不去谁去?” “你别开玩笑了,我哪懂什么医术,只不过是平日里打发时间罢了。”顾瑾璃将梳子又从亓灏手里抽了回来,瞪着他道:“亓灏,你不要胡闹。” 亓灏将头搭在顾瑾璃的肩膀上,软磨硬泡道:“阿顾,要想学好医术,不能只是纸上谈兵,得亲身实践才行。” “你去给父皇看看,诊断不出来也没关系,就当练手好了。” “练……手?”顾瑾璃瞪大眼睛,嘴角抽了抽。 普天之下,恐怕只有亓灏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了。 竟然要她拿着老皇帝练手?是嫌她命太大了是吗? 见顾瑾璃不说话,亓灏不依不饶道:“阿顾,你就当陪我走一趟吧,我自己实在是不想面对那么多人。” 宫里乌烟瘴气的,他确实是不想去。 再者,那次陈泽轩派人在东山军营里下了毒,是顾瑾璃想出了解毒的法子,所以在亓灏心里,魏廖的医术比不上顾瑾璃。 当然,也可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总之他更信任顾瑾璃。 顾瑾璃拗不过亓灏,无奈道:“好吧,你稍等会,我简单洗漱一番。” 亓灏得逞,终于放开了顾瑾璃。 由于事态严重,所以仅用了半盏茶的时间,顾瑾璃和亓灏便到了宫里。 老皇帝已经被人抬回了他自己的寝宫,皇后立在床榻旁,两眼冷厉的盯着跪在一旁的七皇子和瑶妃:“怎么,人证物证都在,还不承认吗?” 七皇子攥着拳头,声音发颤道:“母后,儿臣和瑶妃真的是清白的,恳求您不要相信那贱婢的话!” “臣妾求皇后娘娘明察。”瑶妃咬着唇,瑟瑟发抖,低声抽泣。 此时,两个人是真的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要活一起活,要死便都死了,谁也逃脱不掉。 尽管瑶妃现在心里害怕的要命,可为了腹中的孩子,她也一定要死撑到底。 “哼,待魏太医诊断出皇上中了什么毒,本宫再找你们算账!”一甩衣袖,皇后转身对正在给老皇帝把脉的魏廖道:“魏太医,怎么样了?可诊出皇上中了何毒吗?” 魏廖为难的摇摇头,抽回了手:“回皇后娘娘,皇上中的毒十分的奇怪,请恕下官暂时不能诊断出来。” “来人,将七皇子和瑶妃押入大牢,听候处置!”皇后听罢,怒色道。 “母后,儿臣真的是冤枉的,母后……”进了大牢的人,要想出去,那可就难了。 尤其是,想活着出去,更是难上加难。 七皇子见皇后来真格的,不禁“砰砰砰”的磕起头来。 宣王从进宫后,自始自终只是冷眼瞧着,并未发言一句。 因为他瞧出来了,皇后仅凭星竹的三言两语和那一条腰带便二话不说就判了七皇子和瑶妃的罪,说明她这次是打定了主意要将这两人除去,所以他也不用再火上浇油或者落井下石了,不如少说几句,待在一旁看戏为好。 “娘娘,宁王爷和顾侧妃来了。”这时,贾公公从外面进来禀告道。 一听到亓灏来了,皇后眯了眯眼睛,看向门口,只见亓灏牵着顾瑾璃的手,二人缓步进来。 宣王没料到这个场合,亓灏竟会带顾瑾璃来,望着他们的眼神不禁有些玩味。 真不知道该说他们二人感情好得如胶似漆,还是亓灏越来越没了分寸…… 不过,亓灏将心思都放在儿女情长上也好,这样自己就有了更多的喘息机会…… 进房间后,亓灏并未给皇后行礼,他直接问魏廖:“父皇如何了?” 魏廖站起身,对亓灏行了个礼后,面色有些惭愧道:“回宁王爷,下官医术不精,实在是瞧不出皇上到底是中了何毒。” 亓灏冷哼一声,视线落在老皇帝那泛着青紫色的老脸上,眉头紧锁。 顾瑾璃感觉到亓灏握着自己的手紧了紧,她知道他心里一定是在乎老皇帝的。 可能平时他总是会惹老皇帝生气,但她可以感受到他对老皇帝的关心。 这种关心,可能不善于言表,但对于一个外冷内热的人来说,更弥足珍贵。 需要人发现,需要人珍惜。 顾瑾璃垂下眸子,用力回握住亓灏的手,想用这样的方式,默默来给他力量。 “阿顾。”深吸一口气,亓灏转头,对顾瑾璃缓缓道:“有劳你了。” 因为出门前便说过要给老皇帝诊脉,所以顾瑾璃也没推辞,对亓灏点点头,便走向了床榻。 论医术,魏廖在太医院里是排第一,可在遇到林笙和顾瑾璃之后,他便深感自愧不如。 林笙师传逍遥子,本领大自然可以理解,可顾瑾璃似乎一点医理基础都没有,所学的医术都是自己钻研医书得来,可见她的用工刻苦程度之深。 当然,这也离不开她的个人天赋。 所以,在刚才亓灏和顾瑾璃还未过来之前,魏廖其实很想向皇后开口,请顾瑾璃来给老皇帝瞧瞧,但他只是个太医,哪里有资格在皇家的事情上指手画脚? 再说了,他也知道,老皇帝中毒,表面上看着是事关七皇子和瑶妃的事情,搞不好还会牵涉更广,所以魏廖还是聪明的闭了嘴。 看着顾瑾璃的手探上了老皇帝的脉搏,魏廖的心里很是期待。 皇后脸色一变,急声道:“宁王,宫里又不是没有太医,你怎能让顾侧妃给皇上诊脉?万一出现了什么问题,谁能负责?!” 从私心里讲,皇后其实很想让老皇帝借此机会一命呜呼。 毕竟,老皇帝对她早就没什么感情了,她对老皇帝的心也早就死了。 即便现在仍如当年一样,加害嫔妃皇嗣,也并不见得是真的处于嫉妒之心才如此。 可能,习惯了排除异己而已,并不是因为爱。 爱这种东西,在这宫里比那地底下的井水都凉…… 谁要相信这玩意,那可真是个傻子了,更别想靠它来活着…… 亓灏冷冷的看着皇后,幽幽道:“连父皇中的什么毒都看不出来,要这太医院又有何用?!” 他这话虽是用来反驳皇后的,可身为太医院院首的魏廖一听,还是惶恐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俯首道:“下官无能。” 皇后被亓灏当众拿话给噎住了,她狠狠瞪着亓灏,随即冷笑道:“好,那本宫就看看,宁王侧妃能瞧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绕过跪在地上的魏廖,皇后坐在了桌子旁,两眼直直的盯在顾瑾璃身上。 宣王看了看亓灏,又看了看面带怒气的皇后,最后端起杯子,挡住自己扬起的唇角。 见顾瑾璃抽回手,魏廖赶紧问道:“顾侧妃,可瞧出什么来了?” 顾瑾璃没有立马回应,而是翻了翻老皇帝的眼皮后,又看了看他的舌苔。 摇了摇头,她转身对皇后道:“皇后娘娘,瑾琇想去嫣然宫走一趟,还请娘娘恩准。” 不等皇后开口,魏廖点头道:“对,皇上是在嫣然宫中毒的,所以一切还得从嫣然宫入手。” 皇后在看到顾瑾璃摇头后,本来很不屑,可一听到她说要回嫣然宫找线索,便一瞬间敛去了眸底的冷意。 “也罢,只要能给皇上解了毒,本宫任你们折腾!”抬了抬下巴,皇后对贾公公道:“贾公公,领顾侧妃去嫣然宫!” “是,娘娘。”贾公公其实更应该守在这里,但一想到亓灏和宣王这么多人都在这里,老皇帝应该也出不了什么意外,便应了声,带着顾瑾璃和魏廖往嫣然宫去了。 亓灏给荷香和爱月使了个眼色,两个丫鬟赶紧也跟了上去。 第196章 死罪一条 到了嫣然宫后,贾公公帮不上忙,只能在一旁候着。 除了太后的寿康宫外,顾瑾璃这是第一次进入嫔妃的宫殿,不得不说,从嫣然宫里里外外的摆设来看,老皇帝对瑶妃是真的很宠爱。 先不论用了几分真心,只说这女人的虚荣心,老皇帝是极大的满足了瑶妃。 进了内殿后,由于算是“案发现场”,再加上瑶妃被带走的太过突然,所以屋内的一切都无人敢动。 尤其是那床榻上,还沾带着昨夜老皇帝在瑶妃手下释放的精华。 尽管顾瑾璃无论是年纪还是资历都不如魏廖,可魏廖却对她很是崇敬。 故而,他不放过任何一个学习的机会,顾瑾璃往哪里走,他便跟在后面。 当然,整个过程里,他一句话都没说,因为怕打扰顾瑾璃思考。 顾瑾璃在房间里走了一圈,视线落在掉在床底下的香囊,眸光一顿,她走过去拾了起来。 “顾侧妃,这香囊皇上日夜不离身,是七皇子当时特意从清水寺求来的。”兴许是七皇子和瑶妃的事情这一暴露,贾公公一看到这香囊,便下意识的警惕起来。 顾瑾璃自然知道贾公公的意思,打开香囊,瞬间一股淡淡的药香扑鼻而来。 一边仔细的翻着里面的药材,她一边仔细的嗅着。 南星,半夏,吴茱萸,白芷,紫菀,孔公孽,曾青…… “顾侧妃,南星和半夏放在一起不妥。”终于,魏廖在这时开口了。 顾瑾璃摇了摇头,缓缓道:“这两种药草虽会产生毒素,可却是慢性毒素,要想毒发,需要很长的时间。” “而皇上体内的毒,很是霸道,倒像是被什么引起而突然发作的。” 带着疑问,顾瑾璃再次打量着屋子。 走到那刚熄灭了没多久的小香炉旁,她凑近,闻了闻,秀眉微蹙。 打开香炉盖子,她用帕子捻起一小撮香灰,然后用手轻轻扒拉了几下。 在找到一小截天雄梗,脸色变得沉重起来。 魏廖拿起顾瑾璃手里的天雄梗,辨认后,声音肃然道:“顾侧妃,这是天雄。” 贾公公察觉到顾瑾璃的脸色不太对,连忙问道:“顾侧妃,这香有什么问题吗?” 顾瑾璃抿了抿唇,神色复杂道:“香没什么问题,但这香炉里藏着的天雄梗却有很大的问题。” “天雄虽可用药,但它本身就含有毒性,再加上在香炉中,所以受热后更容易挥发出来。” 顿了顿,她幽幽道:“所以,有毒的香囊与这有毒的熏香结合在一起,就像是催命符一样,时刻危及皇上的性命。” 贾公公一听,老腿一软,险些站不住。 七皇子虽然当时给老皇帝香囊的时候,说是从清水寺求的,可清水寺绝不会在这香囊里做手脚! 熏香是瑶妃宫里一直熏的,若没有在香灰里发现什么还好,但香灰里天雄梗的存在,以及在瑶妃箱底搜到的七皇子的腰带,不得不让人确定了七皇子和瑶妃对老皇帝的毒害…… 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七……七皇子和瑶妃,竟真的要……” 顾瑾璃只是找出了中毒的原因,至于到底真的是七皇子和瑶妃所为,还是他们二人是被人陷害的,她不敢确定。 因此,将香囊和天雄梗包好,她低声道:“贾公公,事情还…………” “老奴这就去禀告皇后!”贾公公对老皇帝的感情极为的深厚,如今老皇帝不省人事的躺在床榻上,加害他的人又是自己的儿子和女人,这怎能让人忍得了? 贾公公的老脸因愤怒涨得通红,一甩拂尘,老腿飞一般的出了嫣然宫。 “贾公公……”顾瑾璃望着贾公公的急匆匆的背影,重重的叹了口气。 余光见魏廖认真的看着自己,她不解道:“魏太医?” 魏廖缓过神来,真诚道:“顾侧妃,今日下官跟你又学到了不少东西。” 顾瑾璃一怔,“嗯?” “原来,医人不仅要通晓医理,还要细心观察跟病人有关的事物。”拱了拱手,魏廖再次道:“日后若有机会,还望顾侧妃能多指教一下。” “不敢当。”顾瑾璃急忙虚扶了一下魏廖,谦虚道:“论医术,我最多算是刚入门的级别,魏太医才是行家,该是我向您学习才是。” 魏廖又惶恐道:“不敢不敢。” 顾瑾璃笑了笑,道:“皇后和两位王爷还等着我和魏太医回话,咱们得赶紧回去了。” 魏廖点点头,于是与顾瑾璃一同往回走去。 二人刚进寝殿,只见得皇后双眼含泪,手指着七皇子,声音颤抖道:“本宫虽不是你生母,可却养育了你这么多年,悉心教导你知礼仪,讲孝道,可……可你竟对你父皇……” 一口气提不上来,她揉着太阳穴,大有被气得昏倒的感觉。 “娘娘!”秋蝉手疾眼快,赶紧将皇后扶住,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担心道:“娘娘,您别生气,注意着些身子!” “母后,一定是有人……”尽管没了退路,可七皇子还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的确,南星和半夏是他放进香囊里的,这二者也的确会产生慢性毒素。 但是,那天雄梗真的不是他和瑶妃放进香炉里的! 当然,没有人会想到,那天雄梗和七皇子的腰带都是皇后指使了星竹所为…… “太后驾到!”忽然,门外小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打断了七皇子为自己的辩解。 众人听罢,齐刷刷的跪地行礼道:“给太后请安。” “见过太后。” 老皇帝毒发到现在也有一段时间了,按理说这么大的动静,她不可能不知道。 可是,贾公公和兰嬷嬷担心太后知道了会受到刺激,故而征求了皇后的意见,将这个消息给瞒了下来。 然而,最后还是给太后知道了。 太后听说后,心急火燎的连步辇都没坐,直接在兰嬷嬷的搀扶下赶了过来。 尹素婉当时恰好也在太后宫里陪着唠嗑,一听亓灏和顾瑾璃也在,于是她也跟着过来了。 说是担心太后,其实是为了见亓灏一面。 尽管一同进宫的还有一个惹人恨的顾瑾璃,但她今天可以暂时将顾瑾璃给忽略掉。 因为,万一太后要亓灏接她回王府呢? 太后老脸沉得跟那清水寺里几百斤重的鼎一样,老眼一一在众人身上滑过,最后落在了七皇子和瑶妃身上。 众人都垂着头,被太后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厉气息吓得屏气凝神,一动不敢动。 尹素婉站在太后身后,偷偷得瞄了亓灏一眼,见他目不斜视,似乎没看到自己的存在一样,不甘的垂下了眸子。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七皇子的脸上,太后这一巴掌,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五指印。 死死的瞪着七皇子,她凤眸里满是霜寒,“来人,传哀家懿旨,即日起,废除七皇子皇籍,贬为庶民,发配边关,永世不得回京!” 在过来的路上,太后已经知晓了一切,所以才二话不说的直接甩了七皇子一巴掌。 不得不说,太后年纪虽然大了,可这爆发起来,力气还真不小。 尖锐的护甲划破了七皇子的眼角,但现在命在旦夕,他哪里还顾得上疼? “咚咚咚”,一边磕着头,七皇子一边嘶声力竭道:“太后,我真的是冤枉,求太后明察,求太后明察啊!” 太后冷哼一声,瞥见一旁抖如筛糠一样的瑶妃,又道:“瑶妃*后宫,加害皇上,赐她白绫一条,自己了断!” 瑶妃听罢,面色一白,身子向后瘫去。 “是她,都是她!”忽然,七皇子出其不意的指着瑶妃,大声道:“太后,母后,父皇最是宠爱瑶妃,整日与她形影不离,一定是她在父皇的香囊里放了南星和半夏!” “是她想害死父皇,一定是她!” 瑶妃不可思议的看着七皇子,她瞪大的眼里是毫不掩饰的震惊和心痛。 双唇嗫嚅,她扯了扯唇角,想笑,可却比哭都难看:“你……你说什么?” 七皇子转头,不再去看瑶妃,而是跪行到皇后面前,扯着皇后的裙摆,痛哭流涕道:“母后,您一定是最了解我的对不对?” “我……我从小胆小,没有什么大出息,哪里有加害父皇的胆子?” 皇后冷冷的看着七皇子的怂样,眼底神色讽刺又鄙夷。 朱唇轻启,她拂开七皇子的手,幽幽道:“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她这话,果真是一语双关。 秋蝉知道,皇后指的昨日七皇子让碧螺在台阶上抹了油,打算往皇后头上栽赃陷害一事。 七皇子实在想不明白,明明计划得天衣无缝,怎么突然就把自己给牵扯进去了呢? 何况,他现在脑袋跟一团浆糊似的,哪里能想到那么深刻? 重新抱上皇后的腿,七皇子放开声哀嚎道:“母后,您养育了沛儿多年,不能不管沛儿的死活!” “呜呜呜……母后!” 太后被吵得头疼,大手一挥,她对已经进来,却迟迟不上前的禁卫军怒色道:“还愣着做什么?将亓沛拖下去!” “是,太后。”几个禁卫军应了声,上前便一左一右将七皇子架了出去。 “母后,母后!”七皇子一边扑腾着,一边挥手大喊。 皇后勾了勾唇角,嘴唇动了动。 在被架出门口的那一刻,七皇子突然停止了喊闹。 他挥舞的手也僵在半空中,随即,他的眼神又充满了怨恨。 “皇……”不过他刚想破口大骂,却被人给及时的堵住了嘴,直接拖出了众人的视线。 宣王看着渐行渐远的七皇子,忽然暗自庆幸还好这次引发老皇帝毒发的东西不是自己的玉佩,要不然自己的下场一定和七皇子一样惨。 “瑶妃娘娘,请吧!”这时,兰嬷嬷捧着一条雪白的白绫走到瑶妃面前,皮笑肉不笑道。 瑶妃像是丢了魂一样,怔怔的看着兰嬷嬷,然后低头看着她手中的白绫,呆滞的目光这才有了变化。 一边往后退着,她一边捂着平坦的小腹,哽咽道:“不,不要……” 兰嬷嬷逼近,难得好脾气道:“瑶妃娘娘,您最好自己个动手,要不然一会老奴用了狠劲,您会死得更痛苦的。” 从太后还是未出嫁的小姐的时候,兰嬷嬷便一直陪在她身边。 太后入宫后,能一步步爬到现在这个位置,有兰嬷嬷很大一部分功劳。 在这后宫的风浪中,太后和兰嬷嬷手里沾的血,要比皇后多得多。 所以,瑶妃这一条小小的人命,在她们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 而且,她毒杀老皇帝,本就是死罪一条,赐死她是在情理之中! “我……我肚子里有皇上的孩子,你……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兰嬷嬷的笑,就像是地府里的鬼婆一样,再加上她今日又擦多了粉,老脸白得阴森吓人,吓得瑶妃慌慌张张的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要跑。 “兰嬷嬷,拦住她!”太后见状,恼声道:“如今事情败露,还敢口口声声说腹中怀的是皇上的骨肉?真是死不足惜!” 兰嬷嬷三步并两步,一把扣住了瑶妃的后脖颈,将她给生生的揪了回来。 “放……放开我!”兰嬷嬷的手劲极大,将瑶妃掐的生疼。 一边麻利的将三尺白绫往瑶妃纤细的脖子上缠着,兰嬷嬷一边冷笑道:“瑶妃娘娘,老奴还是劝您乖乖就范吧!” “下辈子投胎,可长点脑子吧!别再做出这等蠢事了!” 强烈的窒息感,让瑶妃的脑袋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清醒过。 的确,如兰嬷嬷所说,她很蠢。 为了七皇子,她蠢得甘愿与老皇帝行那令人作呕的*。 不仅献出了自己美好年轻的身体,还铤而走险,为他在老皇帝耳边时不时的美言几句。 而到了东窗事发,七皇子却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卸到了自己头上…… 她不是蠢,还是什么? 要不是因为这样一个不值得的男人,她怎能沦落到了今天这种地步? 想起刚才七皇子那无情又没担当的狼狈模样,瑶妃积压在心底已久的委屈和不满便犹如喷出火山的岩浆一样,猩红着眸子,她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股力气,猛地推开了兰嬷嬷。 “哎哟!”兰嬷嬷被瑶妃猝不及防的一推,整个人往一旁歪倒。 紧接着众人只觉得眼前一晃,一个身影像风一样的从眼前刮过。 “砰!”一声沉重的响声,只见瑶妃一头撞上了柱子,额头鲜血涓涓直流。 众人大吃一惊,有些不敢相信刚才还奋力挣扎的瑶妃,怎可能一转眼之间就想不开撞柱自尽了呢? 身子一点点下滑,瑶妃脸上全都是血,看着好不吓人,但又凄惨的让人心酸。 气息微弱,她奄奄一息的用所有力气道:“我……我是清白的……” “孩……孩子是皇上……上的!” 说完这两句话后,她便彻底的昏了过去。 众人本以为,太后在看到瑶妃以死明志后,总该会网开一面的,谁想到她竟毫不犹豫道:“拖下去,埋了!” 禁卫军们对视一眼,只好听从了太后的意思,将瑶妃给拖了出去。 皇后心中暗叹果然还是太后厉害,三言两语便在顷刻间除去了两条人命。 她发誓,以后也要像太后一样,手握生杀大权,就连皇上也不能忤逆她! “主子……”碧螺看着瑶妃身下的血迹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傻了眼。 太后眯了眯眼睛,对皇后缓缓道:“皇后,嫣然宫的下人们就交给你了。” 这意思,很是明白。 皇子与后宫嫔妃私通,这要是传了出去,整个皇家的脸面都没有了。 就算是废了七皇子,也只会对外宣称七皇子给老皇帝下毒,图谋不轨而已。 除了魏廖,好在今日在场的都是自己人。 不过,魏廖是宫中的太医,他口风紧,是不会将这件事情透露出去的。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这嫣然宫的奴才宫女们是留不得了。 不到一上午的时间,便轻而易举的拔掉了眼中钉,皇后心情大好。 装出一副悲伤的模样,她声音难过道:“太后放心,臣妾知道该怎么做。” “皇后娘娘饶命啊,皇后娘娘!”碧螺是瑶妃的贴身宫女,第一个要死的一定是她。 “噗通”,跪在地上,她面如白纸。 除了被拖出去埋了的瑶妃,没有人知道老皇帝之前虽收下了宣王送的玉佩,但却在后来将玉佩转送给了瑶妃。 不过,瑶妃并不喜欢这些东西,因此也就随手赏给了碧螺。 碧螺身份低微,只是个小宫女,对于瑶妃赏赐的那玉佩,她是既欢喜又惆怅。 欢喜的是,那玉佩价值连城,是个宝物。 惆怅的是,如此宝物是老皇帝赏给瑶妃的,现在在她手里,被旁人发现了的话,难免会误以为是自己偷来的。 而且,瑶妃也不可能告诉旁人那玉佩是她给的。 毕竟,老皇帝的御赐之物,可不是随随便便再转手送人的。 无奈之下,碧螺便将宣王的玉佩埋在了某棵树底下。 如此一来,玉佩便很是安全了。 等将来她熬到了出宫的年纪,就可以将玉佩带出宫。 到时候,她再找一家当铺给当了,换取一大笔几辈子的都花不完的钱,这真是想想都美! 可是,现在她就要死了,再要那些钱有什么用! “娘娘饶命啊,呜呜……求娘娘开恩,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扯开嗓子,她嚎得跟刚才的七皇子有一拼。 “求太后饶命,求皇后娘娘饶命!”嫣然宫的其他奴才也跟着一块跪地哭求。 “都拖出去!”手一挥,皇后抬了抬下巴。 “哗啦啦”,又涌上来一批禁卫军,他们将那些哭嚎不止的宫人们一并给拽了出去。 终于,大殿恢复了安静。 顾瑾璃望了眼底荡漾着喜色的皇后一眼,然后移开了视线。 亓灏大概知道顾瑾璃此刻在想什么,握紧她的手,轻声道:“皇室向来如此,习惯就好。” 心里头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顾瑾璃只觉得一阵发闷。 皇家人情冷漠,她不是不知道。 只是,这么一小会功夫,那么多人的性命就没了,这真的好残忍…… “顾侧妃,既然你能找出皇上中毒的原因,就赶紧解毒吧。”瞥见顾瑾璃刚才一脸清冷的扭过头,皇后眸光暗了暗,将矛头指向了她。 顾瑾璃的医术,皇后不曾见识过。 虽然刚才贾公公回来禀告说顾瑾璃发现了皇上为何中毒,但因为魏廖也跟着一起去的嫣然宫,所以皇后便带着个人私心认为,其实是魏廖发现的,跟顾瑾璃无关。 只不过是顾瑾璃身份比魏廖高,亦或者是最初亓灏开口要顾瑾璃为老皇帝诊脉的,故而贾公公才会以顾瑾璃的名义回来禀告。 亓灏不是想让顾瑾璃出风头吗?她要是真医术不精,不仅把老皇帝给医死了,就连她跟亓灏也都脱不了干系! 太后眉头紧锁的看向顾瑾璃,语气不善道:“不给皇上解毒,还在磨蹭什么?” 顾瑾璃因为刚才的事情,心里有些不舒服,并没有立即回应。 亓灏不着痕迹的将顾瑾璃护在身后,沉声道:“太后,阿顾虽找出了父皇中毒的原因,但毕竟能力有限。” “灏儿认为,该由魏太医给父皇解毒比较稳妥。” 一开始对皇后提出要顾瑾璃诊脉,是因为他信任顾瑾璃,想让她找出蛛丝马迹来。 可他知道太后对顾瑾璃有偏见,皇后又不怀好意,所以断然不能让顾瑾璃出手。 “宁王爷,刚才你带顾侧妃来的时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皇后挑了挑眉,振振有词道:“若本宫没记错的话,你可是说太医院一点用处都没有呢!” 亓灏面上不见任何怒色,但声音却冷了几分:“现在阿顾已经把问题找出来了,太医院要是再不发挥作用,那就真要废了。” 转身,他对太后道:“太后,灏儿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先退下了。” 说罢,他拉着顾瑾璃的手就要离开。 “站住!”太后见亓灏要走,气得恨不得朝着他的后背捶上几拳头:“现在还有什么事情能比得过你父皇的性命重要?你哪里都不准去,给哀家留下!” 手指着顾瑾璃,她厉色道:“你,和魏廖一并给皇上解毒!” “皇上若是醒不过来,哀家拿你们是问!” 太后果然是太后,霸气又专横,让皇后再次钦佩羡慕的同时,引起了亓灏的反感:“太后……” 顾瑾璃不愿亓灏为难,深吸一口气,她将自己的手从亓灏手中抽出,上前一步,微微行礼道:“瑾琇遵命。” 第197章 驾鹤西去 由于解毒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故而在太后的带领下,除了魏廖、顾瑾璃和伺候在旁边的贾公公之外,所有人都在外殿等候。 魏廖见顾瑾璃立在一旁,迟迟不动手,便疑问道:“顾侧妃?” 顾瑾璃的目光从老皇帝脸上移开,缓缓道:“我个人认为,皇上体内的毒,非药物可解。” “下官也这么认为。”魏廖点点头,神色复杂道:“顾侧妃觉得,针灸和药浴结合,可行否?” 顾瑾璃摇头,抬手在老皇帝的胳膊和腿上,轻敲了两下,低声道:“皇上的毒,似乎已经深入骨肉之中,针灸和药浴恐怕无用。” 魏廖摸了一下老皇帝的四肢,叹了口气,甚是无奈:“那依着顾侧妃的意思,该如何是好?” 贾公公的声音听起来要快哭了一眼,急声道:“顾侧妃,皇上千万不能有事啊!” 顾瑾璃坐了下来,手再次探向老皇帝的脉搏,幽幽道:“我只想到一个办法,虽然可能太过冒险,但可以彻底解了皇上的毒。” 贾公公和魏廖一听,二人眼睛均为一亮:“什么方法?” 顾瑾璃轻轻挽起老皇帝的袖子,指着他手腕间那条由上自下浅浅蔓延至掌心的红线,缓缓吐出两个字来:“放血。” “放血?”两个人一听,面色不禁都为之一凛。 贾公公老脸惨白,他活到这么大岁数,还没听过放血可以解毒的,不禁老腿发抖道:“顾侧妃,会不会危及到皇上的性命?” 老皇帝现在已经性命堪忧了,顾瑾璃是本着救他的态度才提出放血的建议,所以贾公公这问题,其实问的有些多余。 顾瑾璃眸光微动,低声道:“这条红线,可以看作是皇上的催命符。” “一旦红线延伸到手指的长度,那么皇上可能就会……” 她欲言又止,可意思却很是清楚明了。 贾公公听罢,哀呼一声“皇上!” 他趴在床边,老脸悲痛得竟有一种老皇帝随时都可能驾鹤西去的感觉。 由于上次在东山军营中见识过顾瑾璃的胆识,因此魏廖安慰贾公公道:“贾公公,顾侧妃既然选择了这个法子,必定是有一定把握的,你莫要担心。” 顾瑾璃没想到魏廖这么快会接受这个方法,毕竟这个方法太过大胆,而且以前母亲在世的时候,她只从母亲口中听到过一次,却不曾实践过,所以风险还是极大的,而魏廖却如此信任自己,当真是让人有些意外。 怎么说主导权都在顾瑾璃手里,即便是魏廖要贾公公放宽心,可至少得得到顾瑾璃一个肯定答复他才能放心。 要知道,老皇帝就是贾公公的天。 天要塌了,他这一把老骨头可怎么办? 眼巴巴的瞅着顾瑾璃,贾公公哽咽道:“顾侧妃……” 身上忽然像是有一千斤的担子一样,压了下来,顾瑾璃点点头,肃然道:“贾公公,我一定竭尽全力。” 得了顾瑾璃的保证,贾公公擦了擦眼角,舒了一口气。 “贾公公,我需要一些药材,希望你帮我准备一下。”走到桌旁,顾瑾璃一边提笔在纸上写下一个个的药名,一边道:“一会,我会给皇上将有毒的血放出来,这些药可以及时给皇上止血和补血,否则皇上的身子会气血亏损得太严重。” 贾公公赶紧站起来,问道:“顾侧妃还需要什么?老奴一并都给准备齐全了。” 想了想,顾瑾璃道:“对了,再准备一把匕首和一壶酒。” 匕首的作用,魏廖是明白的,可是这个时候要酒做什么? 发挥不懂就问的精神,他开口问道:“顾侧妃,解毒需要用到酒吗?” 顾瑾璃笑了笑,“给匕首消毒。” “噢,下官懂了。”恍然大悟,魏廖在心里暗叹顾瑾璃果真是心细谨慎。 要放血,那必定是要在手腕上切开一个大伤口才行,而匕首若是不干净,不仅不能解了老皇帝的毒,可能还会令伤口感染,加重毒发。 贾公公见顾瑾璃想得如此周到,一脸动容道:“有劳顾侧妃了,老奴这就去准备!” 说罢,他快步走出了内殿。 外殿的气氛很是安静,尽管瑶妃被拖出去的时候,地面上染上的血也早已擦洗干净了,可似乎空气里还是带着那么点血腥味。 也可能,是那些一并受到牵连的宫人们的血,也飘了进来。 太后坐在中间,皇后坐在她的左手边,尹素婉坐在她的右手边,而亓灏则和宣王并排坐着,与皇后隔着一张桌子。 尹素婉垂首低眸,安静得像是不存在一样。 皇后时不时的给太后添着茶水,偶尔安慰她老人家几句。 虽然视线被屏风隔住,可亓灏的眼睛却一直望向内殿的方向。 太后皱着眉头,不悦道:“灏儿。” 亓灏知道这次给老皇帝解毒对顾瑾璃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挑战,他的心思都在内殿里的顾瑾璃身上,故而没听到太后喊他。 “灏儿!”太后瞧着亓灏这心不在焉的模样,便知道他肯定是在想顾瑾璃,语气不禁冷了几分。 “嗯?”亓灏回神,问道:“太后有什么事情?” 皇后轻笑一声,故意道:“宁王爷这眼睛都恨不得长顾侧妃身上了,她走哪里你跟哪里。” 太后冷哼一声,看了看尹素婉,缓缓道:“皇后也不是外人,趁着今个大家都在,咱们现在就把你和婉儿的事情好好说道说道。” 之前,太后试图找过亓灏谈话,然而亓灏却一直避之不见。 而现在好不容易他和尹素婉都在场,所以务必要让亓灏回心转意。 尹素婉听到太后提到自己,抬起头来,一脸的凄楚隐忍。 亓灏知道太后想说什么,坐直身子,他目光沉沉道:“太后,灏儿的意思,您想必都很明白。” “而且,父皇的圣旨也早就下了,所以灏儿觉得应该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端着茶杯置身事外的宣王,假意轻咳两声,不忘记火上浇油道:“老四,太后也是为了你好,你这般固执己见,真是……唉!” “混账!”果然,太后老脸上刚淡下去的怒气又“噌噌噌”的燃了起来。 她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老眼冷意加重:“哀家没有答应,那圣旨便不能奏效!” 太后的反应在亓灏的意料之内,抬眸,他缓缓道:“父皇乃天子,若天子的圣旨都不奏效的话,那这世上还有什么能算数?” 勾了勾唇,他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戳太后心窝:“再者,这自古以来,向来都是天子至上,好像还没有听说过有太后越过天子的。”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从古至今都是等级分明的。 太后虽为天子的母亲,可到底都是一介女流,后宫不得干政,更不得越权。 虽然亓灏自小被太后抚养长大,论起亲疏远近来,还是他与老皇帝更近一些。 即便是他经常惹怒老皇帝,可他姓亓,是老皇帝的继承人,而太后则是方家的女人。 再加上太后这些年强势惯了,稍有不对心思的,便会倚老卖老的随意干涉,所以老皇帝私底下很想架空太后的权利。 亓灏虽然因为顾瑾璃和尹素婉的事情,对太后有些回避,但敬爱之心仍旧还在。 他这句话,也不过是想要太后认清现实,莫要再干涉一些不该她管的事情。 一把年纪了,舒舒服服的颐养天年不好吗? 当然,亓灏作为自己最疼爱的孙子,竟会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着实是让太后寒心。 她气得老脸煞白,捂着胸口喘不过气来。 宣王瞧着太后气的不轻的样子,心中暗自高兴。 太后看重亓灏,亓灏这般无异于自掘坟墓。 他又树敌太多,再这样下去,很快便失了人心! 尹素婉见状,连忙上前给太后顺着气,焦急道:“太后,王爷与顾侧妃情投意合,婉儿不想再夹在中间让王爷为难,也请太后不要再为婉儿的事情操心了!” 身为一个演技派,眼泪总是会在三言两语间应景滑落。 尹素婉满脸泪痕,语气诚恳又可怜:“婉儿这辈子的心愿只有一个,就是王爷可以幸福。” “只要王爷幸福了,那婉儿怎样都无所谓了。” 吸了吸鼻子,她靠向太后的怀里,哽咽道:“太后……就让婉儿陪在您身边一辈子吧!” 一来,她这话展现出来的是一个甘愿成全丈夫与小妾而退出的悲苦正妻形象。 二来,她借着终生陪伴太后来以退为进。 兰嬷嬷给尹素婉递了条帕子,然后对她小声道:“宁王妃,您别哭了,这真是哭得让人心肝都疼得慌!” 尹素婉接过帕子,随着抽泣得更厉害。 说来也怪,说论哭,有的人哭得又声音难听,模样又难看,让人越听越烦,可有的人却哭得声音婉转,模样像是梨花带雨一样让人心生怜爱之情。 尹素婉,就是后者。 瞧着她哭得这般伤心,太后更是心疼不已,也对亓灏和顾瑾璃更加的不满起来。 “傻婉儿,你还小,还有大好的日子等着你,怎能陪哀家这个老婆子在宫里待一辈子?”太后拍了拍尹素婉的后背,随即眸光冷厉的看向亓灏:“灏儿,婉儿和你青梅竹马,当时你们的亲事也是你亲自向哀家和皇上求的,可现在要休了她的人,也是你!” “反反复复,喜新厌旧,这是什么道理?!” “哀家告诉你,在哀家这里,只认婉儿一个宁王妃!” 老眼眯了眯,太后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话来:“你要休了婉儿,除非哀家死了!” 就连尹素婉都没想过,太后为了自己,竟会说出这样的狠话来。 尹太傅,大夫人,尹家的任何人对她,应该都做不到像太后一样维护自己。 这一刻的感动,是最能让她切身感受到。 “太后……”当然,此时的眼泪也是最真诚的。 紧紧搂着太后,尹素婉哭泣道:“太后,婉儿不要什么宁王妃的位子了,婉儿只要陪着您就好了……” 既然亓灏不稀罕自己了,那她就是回了宁王府,要那宁王妃的虚位又有什么用呢? 相反,她留在这宫里,只要绑定太后这棵大树,她想做什么还做不成? 亓灏,顾瑾璃,还有尹大夫人,尹素汐…… 这些讨厌的人,她都可以借着太后的手去对付! “婉儿别哭了,有哀家给你做主,谁也不能欺负你。”太后对尹素婉是真的疼爱,放缓了语气,慈爱的安慰着她。 亓灏冷冷的看着扑在太后怀里的尹素婉,搭在桌旁的手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 太后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亓灏若是再坚持,这不是逼太后去死吗? 这时,兰嬷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求道:“宁王爷,太后年纪大了,真禁不起折腾了,您就看在她老人家将您一手带大的份上,别再惹她伤心了!” 兰嬷嬷打的是感情牌,又像是与太后在唱双簧。 一个在以死威胁,另一个则拿着祖孙情在相劝。 在宫廷生活中经历了那么多的黑暗,很多人能活到现在,亦或者能达到现在地位,恐怕都已泯灭了人性,丢了良心。 亓灏面冷,但心还是没能冷成一块硬石。 他若真的可以像旁人一样冷酷无情,便可以在秋猎会清王被刺杀的时候,趁乱除了他;他可以直接将顾瑾琇和宣王有染的事情透露给清王,让他们二人自相残杀;他可以早在发现瑶妃和七皇子有私情的第一时间里,禀告给老皇帝…… 但是,他没有。 不是他有多么的在乎手足情深,也不是他多么的清高不屑,他只是觉得不到迫不得已的最后一刻,没有必要这样做。 这种感觉,很是复杂。 总之,他不是一个十足的好人,也不是一个完全的坏人。 毕竟,手段,阴谋,他也玩过,只不过玩得比旁人都高明而已…… 见亓灏沉默不语,兰嬷嬷也顿时老泪纵横,磕头道:“宁王爷,老奴求您……” “太后。”亓灏打断了兰嬷嬷的话,缓缓道:“您是灏儿的祖母,灏儿自然希望您能长命百岁,福如东海。” “只是,宁王府的事情,还是希望太后能让灏儿自己决定。” “还有,若是连太后都不承认父皇的圣旨的话,那么日后朝中大臣想必也会上行下效,将父皇和您的圣旨充耳不闻。” “长此以往,父皇的皇位和您的太后之位,应该也会坐不稳了!” 他说的话虽然不好听,可却在理。 太后身子一颤,竟一时之间想不到话来反驳。 皇后眸底流光涌动,断章取义道:“亓国的江山自然是姓亓的,宁王爷的意思,难不成还想让江山易主不成?” 对于皇后的煽风点火,亓灏不予理会。 幽幽的瞥了她一眼,他最后道:“太后,话已至此,该说的都说清楚了,此后我与尹素婉之间,再无瓜葛。” 不给自己和尹素婉留有一分余地,更是连太后的面子都不给,可见亓灏的态度是有多坚决。 宣王看着死死咬着嘴唇的尹素婉,意味深长道:“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老四你可真绝情。” 确实,亓灏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狠狠打脸,就算尹素婉脸皮再厚,也无法再在这里继续被人嘲讽下去。 捂着脸,她哭着跑了出去。 “婉儿丫头!”太后面色一变,立即对兰嬷嬷道:“快,快出去追上她,可别再做出什么傻事来!” “是,太后!”兰嬷嬷应了一声,连忙追了出去。 尹素婉在宫里住了有一段时间了,皇后对她也算是了解几分。 倘若尹素婉真的像外表流露出来的那般脆弱,想必早在被亓灏在秋猎会休弃的时候就想不开了,哪能还死皮赖脸的住宫里这么久? 她跑出去,不过是想回避一下这尴尬的境地罢了! “你……你这个混账东西!要是婉儿有什么意外,哀家饶不了你!”瞪了亓灏一眼,太后拿起茶杯想往亓灏身上丢去,但又忍了下来。 亓灏面无表情,如泰山一样坐得安稳。 太后总不能拿着刀架在他脖子上,强迫他与尹素婉和好,也只能自己生闷气。 内殿里,顾瑾璃先是在老皇帝身上的几处要穴上插了银针,待银针过了一会变黑后,她才拿起清酒浸过后的刀子,小心翼翼的往老皇帝的腕上割去。 贾公公下意识的捂着眼睛,声音颤抖道:“顾……顾侧妃,您……您轻点!” 虽然刀子割的不是他,可他却极为的害怕。 顾瑾璃心里其实比贾公公还紧张,但是她却不能表现出来。 毕竟,她要掌控整个大局,不能出现顶点纰漏。 若是连她都慌了,其他人更不用说了。 “嗯”了声,她努力压住慌乱的心跳。 魏廖一手把着老皇帝的另一端的脉搏,一手时不时的放在他鼻间,试探着他的呼吸,为的是防止老皇帝出现意外。 “嘀嗒嘀嗒”,起初,少量的血滴落到了碗里。 但是随着伤口的加深,血液的越流越多。 顾瑾璃特意吩咐过,要准备一个最大的碗,因此贾公公干脆找了一个银盆过来。 银盆里的血,就像是黑色的毒药一样,触目惊心。 贾公公听着那血流加速的声音,还是没忍住从指缝间胆战心惊的看去,紧接着他捂着嘴,难过的哭了起来。 等老皇帝身体里的黑血都流完了,他还有命吗? 听着贾公公竭力忍住哭声,顾瑾璃低声道:“贾公公不要担心,皇上的血不会都流光的。” “我估计,等这个盆子都满了,皇上体内的毒也就流出来的差不多了。” “到时候再给皇上服下补血补气的药,好好调理一段时间应该就没大问题了。” 贾公公老眼里噙着泪花,担心自己一会看到那满满一盆的黑血更是接受不了,于是别过脸不忍再看。 魏廖见贾公公这模样,只好道:“贾公公,要不然你先出去吧,有需要我和顾侧妃会喊你进来。” “我……”贾公公毕竟是年纪大了,张了张嘴,还是听了魏廖的话,退了出去。 随着盆子里的血越来越多,老皇帝原本青紫色的脸也变得越来越苍白。 魏廖在老皇帝鼻间探息的手忽然一顿,看向顾瑾璃:“顾侧妃,皇上的鼻息越来越弱了。” 顾瑾璃心头一跳,看着盆里黑血,咬唇道:“不行,还差一点了,再等一会。” 从怀里摸出一颗药丸,她塞进了老皇帝的嘴里,“你看,这血的眼色已经不像刚才那么黑了,只要血色变得正常,就说明皇上的血干净了。” 魏廖犹豫了会,点头道:“好。” 顾瑾璃将老皇帝身上的银针拔出,重新又换了一排稍微粗一点的,依次插在老皇帝腿上的人皇穴,地皇穴,天皇穴,然后往上面的尺泽穴,侠白穴,天府穴,云门穴插去。 放血,只能将老皇帝体内的毒血给清理掉。 而老皇帝的四肢肌肉是不可能将肉全部给割掉的,只能用保守的方法,先针灸,后药浴。 尽管恢复得慢一些,但至少性命是无碍了。 魏廖看着顾瑾璃将每一处穴位找得精准,下针准确,不禁又多看了她几眼。 顾瑾璃见魏廖看着自己,便下意识的问道:“魏太医,哪里不对吗?” 魏廖摇头,感慨道:“尽管顾侧妃没有正式学习过医术,可光看现在的水平,日后在医术上的成就便可想而知。” “魏太医过赞了,医术本就博大精深,瑾琇也不过是粗懂皮毛而已。”顾瑾见老皇帝手腕这时流出的血已经变得鲜红,便松了口气:“好了。” 魏廖放在老皇帝脉搏上的手用力往下按了几分,对外面喊道:“贾公公,快将补血汤端进来给皇上服下。” 贾公公一听,赶紧端着药碗进来了:“顾侧妃,魏太医,皇上脱离危险了吗?” 顾瑾璃在给老皇帝解毒的过程中,一直都是半跪在地上的,她直起身子来,敲了敲有些发麻的腿,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嗯,皇上没事了。” 贾公公激动得老泪又冒了出来,喜极而泣:“太好了,太好了,皇上终于没事了!” 他的欢呼声太大,以至于外殿的人也能听到。 亓灏一直注意着里面的动静,听到声音后,他大步踏进了内殿。 第198章 英名毁了 “王爷,皇上的毒解了!”贾公公见亓灏进来,神色欢喜道。 亓灏点点头,看向正被顾瑾璃喂药的老皇帝,眸中有浅浅流光划过。 他抿着唇,想走近床榻,仔细的瞧一瞧老皇帝,但脚步刚踏出去一步,却停住了。 移开视线,他见顾瑾璃放下了碗,便将手伸向她,“阿顾,辛苦了。” 顾瑾璃摇了摇头,在用银针封住老皇帝手腕上的太渊穴,大凌穴,神门穴这三处穴位后,握住亓灏的手,站起来笑道:“不辛苦。” 她刚才没有错过亓灏压抑的神色中透露着对老皇帝的关心和紧张,她也知道他想靠近却又克制的矛盾。 外人都说他是一座冰山,可只有她知道,他是一个内心纠结却藏着一把火的人。 倘若你不用一颗真心来待他,那就自然感受不到他的火热。 老皇帝对亓灏,六分器重,两分膈膜,一分愧疚,一分无奈,总体来说,他们父子之间从来没有坦诚相待的时候。 所以,亓灏对老皇帝,有敬爱,有关心,也有排斥…… “皇上没事了?”这时,太后也在兰嬷嬷的搀扶下进来了。 皇后和宣王跟在后面,二人的心里想的东西差不多,反正不存什么好心思。 他们可不跟太后和贾公公一样,听到老皇帝的毒解了后如此兴高采烈。 两个人的心情都很是郁闷烦躁,一来老皇帝没有在预料之内死掉,二来顾瑾璃是亓灏的女人,她救了老皇帝,老皇帝醒来之后必定也会连带着宁王府一并嘉赏…… 真不知道该说是顾瑾璃瞎猫碰个死耗子,还是说老皇帝命大…… 魏廖垂首道:“对,多亏了顾侧妃,现在皇上已无性命之忧了。” 太后自动忽略掉魏廖的前半句,她坐了下来,拿着帕子擦着眼角,“皇上没事就好。” “太后,既然父皇的毒解了,那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魏廖了。”亓灏拉着顾瑾璃的手,说罢就走。 可顾瑾璃的腿还是麻得厉害,于是走了两步后身子趔趄了一下。 亓灏停了下来,想着一进内殿后便看到顾瑾璃半跪在地上,便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呃……”他这动作太过突然,惊得顾瑾璃差点低呼出声。 众人看着亓灏,似乎也被他这大胆的动作给吓住了。 顾瑾璃察觉到太后那冷飕飕的目光射了过来,抓着亓灏的衣襟小声道:“快放我下来。” “你救了父皇,是最大的功臣,本王抱着你回去是应该的。”亓灏扫了一眼众人,然后又责怪道:“解毒也不用一直跪在地上那么久,你的膝盖不要了吗?” “我没事,放我下来。”虽知道亓灏这是关心自己,可被这么多人盯着,她浑身上下不舒服。 亓灏没有说话,揽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走出了大家的视线。 待亓灏和顾瑾璃出了内殿后,太后咬牙忿忿道:“真是个狐媚子!” 皇后听罢,笑道:“顾侧妃这容貌,兴许还真是那妲己妹喜转世。” 太后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又低声咒骂了一句“狐狸精”后才解气。 顾瑾璃将老皇帝从鬼门关里救了出来,也就是贾公公的恩人。 听着太后和皇后两个人在背后如此评价顾瑾璃,他心里很是不平,但也不敢开口维护,只能装作听不见的样子。 好戏没看成,宣王也不喜欢听这妇道人家的叫骂,站起身来,他对太后行礼道:“太后,父皇需要静养,泽儿改日再来看望父皇。” 见太后摆摆手,他出了房间。 宣王走后,太后脸色难看道:“皇后,瑶妃和亓沛一事,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待皇上醒来,你只说是瑶妃畏罪自杀便可,其余的话不要多说。” 瑶妃撞住的目的,是想要使出苦肉计来,哪怕是牺牲了腹中胎儿,她也想要保住自己的性命。 老皇帝那么宠她,只要她能证明自己的清白,等老皇帝醒来,一切危机也就解除了。 然而,她想得太天真了。 无论她是否清白,她的命太后和皇后是要定了。 撞住后,瑶妃并没立即死透,只要及时找太医抢救,性命没有什么大问题。 可是,太后一声令下,她便自此长埋黄土了,再无睁开眼睛的机会了…… 皇后明白太后的意思,尽管瑶妃与七皇子通奸是事实,但是怎么着都是老皇帝的女人,要处置也该老皇帝动手。 何况,老皇帝本就对方家不满意,要是老皇帝知道瑶妃是死在自己和太后手里,那还指不定又扯出什么麻烦来。 点点头,皇后道:“是,太后。” “罢了,这件事情就到此结束吧。”太后叹了口气,心力交瘁道:“你在这里守着皇上,哀家先回寿康宫了。” “臣妾恭送太后。”皇后站起身来,送太后出门。 屋内,瞬间只剩下了皇后和贾公公了,还有一个给老皇帝把脉的魏廖。 坐在床榻旁,皇后深深的看着呼吸清浅的老皇帝,刚想抬手抚上他的脸,贾公公立即警惕道:“娘娘,您今儿也受累了,还是让老奴守着皇上吧。” 皇后的手僵在半空中,她怎能听不懂贾公公的意思,这是委婉的让她离开。 收回手,皇后站起身来,理了理并无一丝褶皱的衣服,语气慵懒道:“既然如此,那本宫就先回去了,一会皇上醒来,派人到凤鸾宫给本宫报给信。” 贾公公应了声,“是。” 皇后冷笑一声,风姿摇曳的离开了。 回宁王府的马车上,顾瑾璃靠在亓灏的肩膀上,轻叹道:“你今日又冲动了。” 亓灏在外殿与太后的对话,她听得虽不清楚,再加上她给老皇帝解毒后,太后看着她的眼神要比之前还更加冷厉,她也能猜到二人必定是因为尹素婉而产生了争执。 一边给顾瑾璃按摩着胳膊,亓灏一边吻了吻她的额头,转移话题道:“回去再好好服侍你。” “服侍”二字,他故意加重了语气。 顾瑾璃瞧着亓灏不正经的样子,瞪了他一眼:“一点正形也没有。” 亓灏眨了眨眼睛,手从顾瑾璃的胳膊移开,落在她的腰间,有意无意的摩挲着:“怎的,不行?” “当然不行。”顾瑾璃翻了个白眼,重新靠着亓灏,语气郁郁道:“亓灏,为什么人要活得那么复杂,那么累呢?” 亓灏知道,顾瑾璃必定是在说今日宫里发生的事情。 捏了捏她的小脸,他低声道:“后悔了吗?” 这句话听着有些没头没脑,顾瑾璃不解道:“后悔什么?” 亓灏抵着她的额头,声音喑哑道:“后悔爱上我。” 当初,为了求得逍遥子给尹素婉治腿,顾瑾璃弹琴弹得险些将手给废了。 她当时的条件,便是要亓灏放她离开。 如果亓灏真的放手,亦或者顾瑾璃能撕破脸皮,断了后路,奋不顾身,不管不顾的走人,那么他们两个人便没有了然后了…… 她不会爱上他,也不会为了他甘愿放弃最向往的自由宁静生活,选择留在这深府大院里,更不会要与他一起面对那勾心斗角,充满阴谋算计的宫廷生活…… 顾瑾璃直直的看着亓灏,迎上他幽暗深邃的眸子。 半晌,她才认真问道:“我若说现在后悔了,还来得及吗?” 亓灏眸光一闪,揽着她的手紧了紧,出口的声音有些生硬:“晚了,后悔也没用。” 顾瑾璃轻哼一声,嘟囔道:“那你还问个什么劲。” 不知是因为太在乎,还是真的害怕,总之亓灏盯着顾瑾璃的眼神确实有些患得患失:“我不管,反正我是不会放开你的,你要敢有什么别的心思,趁早给我死了心!” “要是被我发现你敢从我身边逃走,我就打断你的腿,让你这辈子老老实实在我身边!” 见亓灏这般霸道,不禁让顾瑾璃皱了皱眉。 亓灏捕捉到她的微表情,眯了眯眼睛:“怎么,你还真想跑?” “我……”不等顾瑾璃说完,她便被亓灏压在了身下。 手探进顾瑾璃的衣服里,他的呼吸近在咫尺,让人不自觉的脸红心跳起来。 都说亓灏与陈泽轩两个人的智谋不相上下,其实相貌也都是盛世美颜的等级。 咽了一口唾沫,顾瑾璃以手抵在亓灏胸前,心跳加速道:“你……你不要乱来。” “放心,我一般喜欢上下一起来。”亓灏的手由她的腰间一路下滑,两根手指灵巧的挑开了衣衫带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只见他舔了舔薄唇,眼底的眸子更重。 一边在山丘凸起处流连,他一边低头埋在顾瑾璃的胸前,时轻时重的吻着。 顾瑾璃身子一抖,急忙抱住亓灏的头,阻止他这不安分的动作,气息微喘:“亓……亓灏,这是在马车里,你……你不能……” “不能如何?”亓灏眼中燃烧着*的火苗,接下来的一句话,让顾瑾璃大脑发懵:“阿顾,为了防止你跑掉,我觉得我们得赶快要个孩子了。” “有了孩子,你总该不会抛夫弃子了!” “什……什么?”顾瑾璃瞪大眼睛,舌头有些打结。 她是一个慢性的人,好不容认清了自己的心,接纳了亓灏不久,他竟要她生孩子? 不行,这是绝对不可以的! 一来,从大局来看,那么多居心不良的人都把眼睛盯在亓灏身上,恨不得抓住他的把柄,恨不得用尽一切手段将他除掉,什么暗杀,什么陷害,万一她现在有了孩子,不仅将自己和孩子置于危险之中,还会成为亓灏的负累。 二来,从小处来看,尹素婉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太后一心要亓灏将尹素婉接回去,倘若知道了她有孕,为了尹素婉,极有可能会将自己的孩子给打掉…… 所以,从种种现实因素考虑,暂且不适合有孕。 当然,每次她在与亓灏欢好后,都会让荷香熬一碗避子汤。 尽管亓灏从来没有要求过她避孕,但她觉得孩子这种事情,得彼此双方以及外界条件都做好准备后,才能要。 因为,孩子是两个人爱的结晶,所以必须得创造一个利于他成长的环境才可以。 不过,一般来说,大多都是女人用孩子来绑住男人的,而亓灏却想用孩子来拖住她,这真是稀奇的厉害! 这要是传了出去,恐怕堂堂战神宁王爷的英名可就毁了! 顾瑾璃还不知道,以前亓灏与尹素婉在一起的时候,还真没想过孩子的问题。 可能,这便是真的爱上了吧,所以现在他才迫不及待的想要一个和顾瑾璃所生的孩子! “嗯……”在顾瑾璃失神的功夫,亓灏竟趁机撩开她的裙子,直接闯了进去。 尽管森林已经有小溪流淌出来,洞口也足够的湿润,可被这冷不丁的硕大一进入,她还是皱着眉闷哼一声。 抓紧亓灏的肩膀,顾瑾璃紧张的看向车帘:“亓灏……不要……” 车夫就在外面,仅一帘之隔。 亓灏竟要在马车里与她欢好,这真是太不要脸了! “别怕。”勾起顾瑾璃的下巴,亓灏堵住了她的嘴,身下也快速的进出着。 顾瑾璃的两腿被亓灏的膝盖给顶着,因此无法挣扎,只能被动承受。 “唔……”花心被摩擦着,顾瑾璃发出一声娇吟。 与顾瑾璃的香舌缠绕在一起,亓灏的大手托起她的身子,以便进入的更深。 随着马车的颠簸,他的动作也越来越猛烈起来。 顾瑾璃被撞击得想叫,又害怕被外面的车夫听到,因此很是煎熬。 她双手用力攀住亓灏的脖子,整个人都有种飞起来的感觉。 大概是第一次在这样的情况下做,亓灏觉得很是刺激。 抬起头,他定定地看着顾瑾璃,欣赏着她那娇艳染上了绯红的脸。 刚才亓灏吻着她,她的呻吟声被堵住了,而现在她只能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嘴唇。 亓灏见她忍得辛苦,便放慢了速度,抬手放在她的唇间,声音魅惑道:“阿顾,叫出来。” 顾瑾璃听罢,指甲用力掐入亓灏的肩膀,嘴唇也咬得更用力了。 她很想瞪亓灏一眼,可那迷乱的眼神却透露着万种风情,似娇似嗔。 亓灏一边掰开她的嘴,一边引诱道:“阿顾,不要憋着。” “啊!” 顾瑾璃的嘴巴刚张开,亓灏便紧接着一个大力挺进,她终于忍不住叫出了声音。 亓灏勾了勾唇,身下动作越发的猛烈起来。 就像是金钟罩铁布衫被破,接下来顾瑾璃的叫声越来越大。 外面的车夫一开始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后来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动静越来越不寻常,不知为何他竟浑身上下燥热了起来。 眼珠子一转,他瞬间明白了什么,随即便涨红了脸。 没想到,王爷竟跟顾侧妃在车里行事,这真是……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心“砰砰砰”的跳个不停,就连握着马缰的手都有些颤抖。 活春宫就在身后,车夫很想偷偷撩开帘子看上一眼,但他实在是有贼心没贼胆。 下面也膨胀得难受,耳边是男女粗重的喘息声,这对车夫来说,真是双重折磨。 宫门口到宁王府的路也不算太远,不知是因为车夫受了刺激心不在焉的走错了路,还是顾及着车厢内正享受鱼水之欢的亓灏和顾瑾璃,反正马车围绕街道来回走了三圈。 终于车夫打算走第四圈的时候,他听着那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这才停了下来。 尽管,亓灏只要了顾瑾璃一次,可她却瘫软在床榻上,就连衣服也是亓灏亲自给穿的。 在车夫绕圈的时候,亓灏知道他一定知道自己与顾瑾璃在车内做什么,毕竟刚才动静那么大,车夫也不是个聋子。 所以马车停了,也就意味着到王府门口了。 重重的咳嗽了两声,车夫隔着帘子试探道:“王爷,到了。” 亓灏“嗯”了一声,随即理了理顾瑾璃略微有点乱的头发,声音里是刚纵欲后的沙哑:“阿顾,刚才本王给你按摩得舒服吗?” 顾瑾璃被折腾了一番,有气无力的吐出一个字:“滚。” 他刚才将她的腿直接架在肩膀上,马车又时不时的颠簸几下,搞得她现在腰酸背痛,大腿内侧疼得稍微动一下都疼得厉害,更别说那最娇嫩的花心了,一阵阵火辣辣的疼。 释放完了体内的欲火,亓灏整个人看上去都像是沾染了春光一样明媚,笑道:“本王抱你下去。” 顾瑾璃没吱声,任由他抱着自己下车。 见那车夫两眼闪躲,一脸尴尬的模样,顾瑾璃把脸埋进亓灏的怀里,不过她的手却悄悄的在他腰间拧了一把。 亓灏抿了抿唇,意味深长道:“阿顾,你若再不老实,回去我们接着来。” 顾瑾璃听罢,小手果然不敢再乱动。 亓灏低笑一声,继续抱着她往里走去。 相府的后院中,顾瑾琇双膝跪在床上,上身只着了一件肚兜前倾趴着,光溜溜的下身仅以一条床单盖住屁股。 姜伢子站在顾瑾琇身后,他的手正在床单下捣鼓着什么。 一旁,大夫人的眼神是既愤怒又痛心,还带着些许担心,可现在又不能发作,因此只能攥紧帕子,胸脯气得起伏不定。 姜伢子一边给顾瑾琇修补着处子膜,一边幽幽道:“顾二小姐,因为上次你已经修过一次了,所以体内的组织被破坏得严重。” “若想再达到逼真的效果,恐怕很难。” 顿了顿,“不过,顾二小姐放心,疼痛感和紧致感还是能蒙混过关的。” 说罢,他拿着针线的手突然用力一扯,疼得顾瑾琇满头大汗。 尽管顾瑾琇面朝着墙,根本看不见,但大夫人还是狠狠的瞪着她,问姜伢子:“姜神医,上次你给瑾……瑾璃用的是人血,这次是……” 本来顾瑾琇特意挑了个一大早找姜伢子过来给补膜,可谁知在来的路上竟被大夫人身边的嬷嬷给看到了。 那嬷嬷觉得有些不对劲,立即告诉了大夫人。 大夫人一听,便赶了过来。 当她进房间的时候,顾瑾琇已经脱了衣裳,撅起了屁股,将自己最隐秘的地方暴露在姜伢子面前。 一个妙龄女子,竟对着一个糟老头做出如此羞耻的姿势,任是谁都无法接受。 可是,没办法,谁让顾瑾琇她自己作的呢? 疾言厉色的询问过后,大夫人才知道,原来顾瑾琇昨晚不仅溜了出去,还去宣王府上主动献身。 要不是看着姜伢子已经开始着手给顾瑾琇补膜了,大夫人一定会抄插在花瓶里的鸡毛掸子狠狠的抡去。 大夫人出身国公府,也算是身份显贵,她无法理解,自己的女儿怎么会下贱到如此地步,都要快成亲的人了,怎能赶着上门往男人门上送! 而且,为了顾瑾琇,她和顾淮简直是操碎了心,怎么就不知道体谅一下父母的苦心呢! “鸽子血。”姜伢子老眼微动,缓缓道:“老朽提醒一句,行*之前,顾二小姐最好往身上多擦点香粉,若能再吹了蜡烛,将会更好些。” 他说的也不算隐晦,吹了蜡烛欢好可以理解,只是大夫人和顾瑾琇却不明白,为何用的是鸽子血,还要多擦点香粉? “姜神医,还有……”大夫人见姜伢子将手从床单下拿出,还想问什么,却被姜伢子给打断了。 “大夫人,顾二小姐。”一边擦着手上的血,姜伢子一边道:“这修补之术,原则上只能做一次,而顾二小姐却做了两次,这已经是超出了身体的极限。” “倘若再有第三次,恐怕她将会永远失去生育能力。” 母凭子贵,顾瑾琇嫁给了清王,那必须得有孩子才行,要不然成了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这不是给其他女人钻了空子吗? 即便清王不是最理想的夫君,可清王妃的位子却让人眼红的很! 虽然顾瑾琇一点也不想给清王生孩子,可大夫人听后却很是紧张:“不会的,不会再有第三次了。” 由于第一次补膜的时候,大夫人是知情的,所以尽管心里不舒服,但到底是迫不得已,只要不去刻意想,也就这么过去了。 按理说,在姜伢子给顾瑾琇补完膜后,便应该直接除了姜伢子。 但为了防止意外,大夫人和顾淮打算在顾瑾琇顺利嫁给清王后再杀了他。 现在看来,幸好当时没有冲动动手,否则顾瑾琇只能以残破之身嫁过去了…… 姜伢子点点头,沉声道:“让顾二小姐再保持这个姿势半盏茶的功夫,老朽先出去透透气。” 说罢,他转身出了房间。 待姜伢子离开后,大夫人看着顾瑾琇那疼得咬破了的嘴唇,抬起想甩过去的手又落了下来,咬牙忿忿道:“最好不要让你父亲知道,否则连母亲都没脸见他!” 顾瑾琇吸了吸鼻子,将眼泪咽了回去。 她攥紧拳头,尽管那私密之处很疼,可她却不后悔。 在成为别的男人的女人之前,能和宣王再做一次,她觉得很快活,很值得! 第199章 暗通款曲 经过了贾公公和魏廖一整天的细心照看,老皇帝终于在晚上醒来了。 从早到晚,贾公公因为担心老皇帝,眼泪都快要流光了。 现在见老皇帝睁开了眼睛,老泪不禁又纵横起来。 用力握住老皇帝的手,他忍不住哽咽道:“皇上……” “贾公公,皇上既然醒来了,就证明真的没事了。”魏廖一边翻了翻老皇帝的眼皮,一边道:“皇上一天未进食,又失血太多,得抓紧时间补补才行。” 说是用膳,其实就是让御书房按着魏廖开的方子,将一些补血补气的药做成了粥。 毕竟老皇帝的身子现在还太虚弱,若是直接进行大补的话,恐怕他会扛不住。 贾公公一听,立即站起身来,抹着眼泪道:“是,老奴这就去御膳房,把给皇上准备的药膳端来!” 话落,他一阵风似的跑出了房间。 其实,魏廖只是担心贾公公情绪激动而影响到老皇帝休息,这才找了个理由将他给支了出去。 手探在老皇帝的脉搏上,魏廖点点头,再次确定老皇帝的毒是真的解了。 视线落在老皇帝另一只被割了一道大口子用来放血的手腕,不由得在心里又暗叹顾瑾璃技高胆大。 要是只让他自己来解毒,当真是想不出这割腕放血的法子来。 一来,他虽从医多年,可却没有顾瑾璃这“思前想后”的习惯。 不仅从中毒者的症状进行研究,还要从他所处的环境进行分析,这一点,他要向她学习。 二来,这要是个普通人,可能他还敢下刀,可面对的是一国之君,倘若那一刀子下去出了什么意外,他就是死一万次也无济于事! 正是因为他顾虑太多,有时候思想才会被束缚住…… “魏太医,药膳来了。”贾公公将盘子放在桌上后,上前道:“皇上,老奴服侍您用膳。” 老皇帝失血太多,浑身上下无力,连开口说话都费劲。 贾公公见老皇帝动了动手指,便知道这意思是同意了。 他小心翼翼的将老皇帝搀扶起来,又往他身后垫了个靠枕。 站起身来,魏廖对贾公公道:“皇上的伤口不能见水,饮食上也要清淡一些,切忌腥辣。时候不早了,我明日再过来。” 贾公公知道魏廖累了一天了,而现在老皇帝看着也没什么事情了,连忙道:“魏太医辛苦了,快赶紧回去歇着吧!” 魏廖点点头,对老皇帝恭敬行礼道:“皇上,微臣告退。” 老皇帝眨了两下眼睛,算是允许了。 贾公公把魏廖送出去门口后,端着碗走回床榻,吹了吹药粥,一边送进老皇帝的嘴里,一边语气里有种劫后余生的心酸道:“皇上,还好您醒来了。要是您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老奴也就不打算活了。” 老皇帝就着贾公公的手将药粥咽下,吃的很慢。 贾公公端着碗,很有耐心的一口口的喂下去,直至一整个碗都见了底,才停了下来。 贴心的又给老皇帝擦了擦嘴,贾公公刚想扶着老皇帝躺下,却忽然听得老皇帝道:“小贾。” 吃了饭,老皇帝自然就恢复了体力:“朕为何会中毒?” 听着老皇帝的声音很是沙哑,贾公公立即折身给他倒了杯水,“皇上,您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老皇帝抿了一口,老眼直直的看着贾公公,等待着他的回复。 贾公公握着茶杯,想起太后和皇后的嘱咐,便低声道:“皇上,瑶妃与七皇子私通,并且……并且利用香囊和熏香给您下了毒。”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太后已经下旨,废了七皇子的皇籍,将他发配了边疆。” 老皇帝听罢,整个人的身子都僵直了。 他不敢置信的老眼随即布满了霜寒,发干苍白的双唇嗫嚅了好久,才颤抖着声音问道:“瑶妃呢?” 贾公公偷偷打量着老皇帝的神色,小声道:“瑶妃……她见事情败露,当场畏罪自杀了。” 这世上,应该没有一个男人会接受头上被戴绿帽子的事实,而且还是从旁人的口中得知真相。 尤其是老皇帝,他身为一国之君,自己的女人竟跟儿子暗通款曲,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再回想起自己对瑶妃那无上宠爱,还有她肚子里那孩子,老皇帝只觉得脑壳疼得厉害。 胸闷气短,他喘不过气来。 捂着胸口,重重的咳嗽了起来。 “皇上!”贾公公见状,急忙给老皇帝轻拍着后背,担心道:“皇上,顾侧妃顶着那么大的压力,好不容易将您从鬼门关里救回来,您可千万不能再动气了!” 老皇帝咳嗽完后,一边抚着胸口平息着,一边皱眉问道:“你的意思是说,顾瑾琇救得朕?” 那次顾瑾璃救了整个东山军营的士兵,亓灏当时并没有瞒着老皇帝。 当然,这么大的一件事情,想瞒也瞒不住。 再加上老皇帝也听闻过逍遥子曾有意收顾瑾璃为徒的事情,所以对于顾瑾璃会医术,他并不奇怪。 只是,因为怕亓灏太过沉迷于与顾瑾璃的感情,怕顾瑾璃成为亓灏登基为帝路上的障碍,故而便觉得她救自己极有可能有什么目的。 察觉到老皇帝眼中的怀疑,贾公公也知道他对顾瑾璃心存偏见,便主动解释道:“皇上,您体内的毒太过霸道,整个太医院的人,就连魏太医都束手无策。” “多亏了顾侧妃急中生智,想出了给您割腕放血的法子。” “割腕放血?”贾公公不说,老皇帝还真没注意到自己手腕上多了一条又深又丑陋的结着伽的伤疤。 之所以没有感觉到疼,是因为魏廖给老皇帝上了药。 那药还是顾瑾璃特意留下来的,据说止血很有效,也不会留下疤痕。 由于老皇帝的伤口面积太大,若是缠上纱布的话,又怕伤口不透气感染,所以便直接将伤口暴露在了空气中。 贾公公点点头,正色道:“一开始,太医们都找不到您中毒的原因,还是顾侧妃聪明,她提出去瑶妃宫里找线索。” “结果,果真是……” 他见老皇帝的脸色阴沉的更加厉害,便不敢再提瑶妃。 给老皇帝掖了掖被角,大着胆子给顾瑾璃说好话道:“皇上,老奴觉得,顾侧妃无论是从胆识还是才略上,真的一点都不属于宁王妃。” “您之前一直担心她会阻碍宁王爷的大业,可老奴觉得,兴许有了她,宁王爷会如虎添翼。” “小贾,自古红颜多祸水。”老皇帝眯了眯老眼,不为所动道:“有多少人,在距离皇位咫尺的时候,因为女人而功亏一篑?” “又有多少帝王,因为女人而丢了江山?” “不能陷入女人的温柔陷阱,更不能小看了女人!” “尤其是像顾瑾琇这种,才貌双全,有胆有识的女人!” 贾公公仔细听着,竟觉得老皇帝这话里话外透露着另一种意思。 而这种感觉,则像是他在借着顾瑾璃在说着旁人。 “割腕放血?呵!”老皇帝又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冷笑道:“她倒是真敢对朕下手!” “胆子这么大的人,她可是朕见过的第一个!” “第一个……”老皇帝刚说完,随即又喃喃自语的否定道:“不对,她不是第一个。” “十几年前,朕在凤国的时候……” 后半句话戛然而止,老皇帝感慨道:“一晃,那么多年过去了。” 贾公公一听到老皇帝提到凤国,瞬间猜到了老皇帝刚才口中胆大的人是谁。 回忆着当年与那人初见的场景,他脸色怅然道:“是啊,当时您也是中了毒,那人说要给您放血才能解毒,老奴那会也差点吓得晕过去。” 老皇帝重重的叹了口气,摆摆手,闷声道:“罢了,都过去那么久的事情了,不提了。” “欸。”忽然,贾公公脑海中有什么东西碰撞在了一起,让他眼睛一亮。 不知是想将那人跟顾瑾璃联系起来,以减少老皇帝对顾瑾璃的成见,还是真是只是随意想起来,只听得他继续道:“皇上,您可曾发现,顾侧妃与那人,容貌上竟有些相像!” 老皇帝的眸光骤然变冷,他幽幽的看着贾公公,声音森然道:“小贾,你该知道,她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女子,无人可与她相比。” “顾瑾琇,哪怕有‘第一才女之称’,她也不配!” 察觉到老皇帝眉宇间隐隐跳跃的怒气,贾公公急忙低头,忐忑不安道:“皇上息怒,老奴知错。” 刚醒来没多久,又说了这么多话,老皇帝疲倦的揉了揉眉心,“行了,你也是无心的,朕原谅你了。” 打了个呵欠,他闭上了眼睛。 贾公公给老皇帝放下床幔,然后退了出去。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南阳,陈泽轩正紧紧握着刚从京城收到的密信,狭长的眸子里闪着冷光,“本世子离京之前特意交代过亓沛,千万不能轻举妄动,可他竟敢设计到了皇后的头上!果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世子,您消消气。”雷子见陈泽轩发怒,便倒了杯茶,碰上前,宽慰道:“七皇子没脑子,这样的人于我们而言也无太大帮助,死了也是咎由自取。” 陈泽轩并未接过雷子手中的茶杯,而是抬眸冷冷的看着他,“玉淑写信给父皇的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世子……”雷子没料到陈泽轩会突然这么问,一时面色有些慌张起来。 的确,当初玉淑让丫鬟桐儿找人连夜将信快马加鞭送回南阳,这事情雷子是知道的。 虽然桐儿做的隐蔽,但她找的那人,恰巧平日里与雷子关系亲密,所以便不小心透露给了他。 信里的内容,雷子也大着胆子拿出来看过。 既然玉淑一心想要陈泽轩回南阳,他便也只能帮着她将信送出去了…… 见雷子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陈泽轩眼底划过一抹杀意:“雷子,你这条命,当初是本世子给的。” “本世子要想收回,也不是不可以。” 七年前,雷子是陈泽轩在藩王之乱中带回南阳的。 当年,平靖王因陈泽轩的离间计,与广陵王心生间隙。 多重误会后,他一怒之下,带着大军屠城。 城中死伤无数无辜百姓,陈泽轩带着人赶去的时候,广陵王早就带着人从密道逃走,只剩下了一些苟延残喘的幸存者,缩在角落里等待着平靖王大军的屠杀。 灭了平靖王后,在清理现场的时候,陈泽轩发现了在一群尸体掩盖下的雷子。 那时,陈泽轩十二岁,雷子刚过完十岁的生辰。 要不是父母亲拼命的将他护在身下,恐怕他也成为了尸体中的一具…… 士兵们发现了还有个喘气的,便将雷子拖了出来。 雷子目光呆滞,张着嘴巴也不会说话。 他被血淋淋的惨状吓傻了,三天后才恢复了正常。 后来,南阳王带着人去追击逃跑的广陵王,陈泽轩便带着雷子回了南阳…… 雷子听罢,面色惨白。 “噗通”一声,他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的命是陈泽轩给的,这是事实。 陈泽轩要收回,也是在情理之中。 他倒是不怕死,只是死了,到了地底下,他便再也不可能见到玉淑了…… 尽管,他的身份配不上玉淑,玉淑也只拿他当个普通侍卫。 可是,只要玉淑能开心,他愿意永远默默的守护着她。 “吱呀”一声,忽然门在这时开了。 玉淑进来后,见到跪在地上的雷子一愣,不解道:“哥哥,这是怎么了?” 陈泽轩不看到玉淑还好,一看到她,只觉得满腔怒火烧得整个心房都要炸裂开来。 紧紧的攥着拳头,骨关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他的眸子里,也是毫不掩饰的滚滚怒意。 玉淑不知道为何陈泽轩用这样恐怖的眼神看着自己,心头一跳,她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哥哥……” 陈泽轩忍着想一掌将玉淑打飞的冲动,额头青筋暴露,怒色道:“不要叫我哥哥,我不是你哥哥!” 玉淑不明白,为什么昨日陈泽轩的态度还好好的,怎么今晚就对她暴跳如雷了? “哥哥……”眼睛红得像兔子,她很是委屈,有些手足无措:“玉淑做错了什么吗?” 她以为,自己给南阳王写信的事情这都过去了好几天了,不见陈泽轩有任何动静,也就说明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可是,她没想到陈泽轩在白天去看望南阳王的时候,南阳王妃竟说漏了嘴,所以陈泽轩才窝火了起来。 寻了个机会,陈泽轩私底下又审问了桐儿,最后果真证实玉淑往南阳写了信。 不仅如此,他还知道了玉淑为了不让自己去秋猎会,竟故意用冷水洗澡感染风寒的事情…… 不管在南阳王夫妇眼里,还是在陈泽轩心里,他们的玉淑,永远都是单纯善良的女子。 她自小身体不好,娇弱得需要人呵护。 就连讲话的声音大了,都害怕吓着她。 然而,从什么时候开始,连她也学会撒谎,学会对最亲近的人使手段了? 陈泽轩对玉淑发怒,不止是因为她装病导致了自己未能见到顾瑾璃,也不止是因为她写信谎称南阳王病了,令他在京中铺垫好了人脉和眼线后,快马加鞭的赶回南阳,而是一种失望。 这种失望,就像是你精心呵护了一株花开放。 你以为那是世界上最纯净无暇的花儿,可却不知道花儿的根早已腐烂。 那娇嫩的花儿,也不过是假象…… 一甩衣袖,陈泽轩转身走到窗户前,留给玉淑一个冷硬的背影。 玉淑想到什么,她扯着陈泽轩的袖子,声音带着哭音,“哥哥生气,是因为我给父王写信的事情吗?” 陈泽轩拂开玉淑的手,冷声道:“玉淑,我进京的目的,并非是为了风花雪月,花天酒地。” “我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你可知道你的任性胡闹……” 深吸一口气,他冷厉的眸子里幽光闪闪,别过脸道:“你出去,近日内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这句话,可谓是玉淑从小到大听到的最严厉也是最严肃的一句话。 她身子一颤,手无力的从垂了下来,小脸一片灰白之色。 雷子见玉淑满脸泪痕,心不禁有些疼,可是他没有资格和立场说什么,只好又低下了头。 落寞悲伤的转身,玉淑出了房间。 “郡主!” 忽然,门外响起桐儿的一声惊呼。 雷子来不及多想,“噌”的站起身来,夺门而出。 “郡主,郡主!”只见玉淑晕倒在台阶下,桐儿正搀着她,神色慌张。 雷子二话不说,直接横抱起了玉淑,一边往玉淑的院子走,一边对桐儿道:“快去找大夫!” “哦哦”,桐儿点点头,赶紧撒腿往外跑去。 陈泽轩立在窗口,眯着眼睛,冷色凛凛。 太傅府里,今日尹素婉又被亓灏当众拒绝的事情传了回来。 当然,这些女人家的八卦事情,尹太傅是没心思理会的,还是大夫人告诉的他。 心情很是复杂,尹太傅沉吟片刻,缓缓道:“夫人,我们还是把婉儿接回来吧,总在宫里住,也不算是个事。” 大夫人一听,急声道:“老爷,现在谁不知道婉儿现在已经是个休弃之人?你把她接回来,咱们太傅府的脸往哪里放?” “再说了,恪儿还未成家,汐儿也得找婆家,婉儿要是住在家里,恐怕是要影响不好。” 没错,就算是在坊间的普通人家,谁家的女儿要是被夫家给休了,那就是极其丢脸的事情。 有些娘家人是不愿女儿回娘家的,所以总会劝和不劝分,要女儿隐忍,放低姿态的想法设法留在夫家。 当然,他们也不会关心女儿在夫家到底是否过得快乐,又受过怎样的委屈…… 不过,这也是因人而异。 大夫人不想将尹素婉接回来,那是因为尹素婉不是她和尹太傅亲生的女儿。 若换成了尹素汐被人家给退货,大夫人一定会像热锅上的蚂蚁,为尹素汐急得团团转,既不能让她受了委屈,还要保住她的面子。 可能,这就是隔层肚皮的缘故吧。 尹太傅皱了皱眉,无奈道:“婉儿怎么说都在我们身边生活了十几年,人都是有感情的,你对她莫要太苛刻了。” “是啊,养条狗还知道护住呢!”见尹太傅语气里带着责备的意思,大夫人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你的好婉儿,之前为了陷害顾瑾琇,竟把我的恪儿拉下了水,陷害他与顾瑾琇之间有私情!” “要不是看在养了她那么多年的份上,换成别人,看我不撕了她才怪!” “什么?”尹太傅一听,不敢相信道:“你说婉儿陷害恪儿?” “不会的,婉儿从小那么善良,你是不是搞错了?” “哼,搞错了?”大夫人见尹太傅不相信,气恼道:“是汐儿亲口给我说的,婉儿她在芳华会上,利用恪儿的帕子栽赃陷害!” “要不是顾瑾琇聪明,我的恪儿还不知道被人污蔑成什么样子!” 一想起尹子恪,大夫人的眼泪又忍不住的要往外冒。 尹太傅抿了抿唇,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只能沉默不语。 “老爷,老爷!”忽然,门被人大力从外面推开,只见二姨娘横冲直撞的跑了进来。 自打尹鹏林出事至今,她一直衣不解带的守在床前照顾着,再加上不修边幅,整个人看着憔悴不已。 挂着两个黑眼圈,顶着一头乱发,她跑到尹太傅面前,神色激动道:“老爷,林儿醒了!” 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尹太傅早就焦头烂额,根本没有功夫去关心尹鹏林,一听到二姨娘这话,不禁惊讶道:“林儿醒了?” “老爷,林儿躺了那么多天,刚才竟手指动了一下!这就是醒来的征兆!”二姨娘大概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所以语速也很快,“妾身想让老爷派人去将魏太医请来,快给林儿看看!” 大夫人听罢,鄙夷道:“手指动了一下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都这么晚了,魏太医也早就休息了。” “老爷,林儿……”二姨娘瞪了大夫人一眼,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尹太傅给打断了:“夫人说的对,皇上今早中毒了,魏太医在宫里守了一天,明日再去请他吧。” “老爷……”二姨娘刚才还兴奋无比的脸瞬间僵住,她怔怔的看着尹太傅半晌,最后低下头,小声道:“是,妾身先回去了。” 尹太傅瞧着二姨娘这落寞的样子,又有些于心不忍,便对大夫人的嬷嬷道:“去,给二公子找个大夫回来。” 找大夫这种事情本该是二姨娘的丫鬟去做,可因为是尹太傅吩咐的,所以那嬷嬷便不情愿的与二姨娘一同出了房间。 大夫人目送着二姨娘出去,眼中神色很是讽刺。 赏翠苑中的灯,这个时候还亮着。 尹子恪坐在床上,手边是一块帕子。 帕子上绣的是一片翠竹,轻轻抚摸着那栩栩如生的竹叶,他想起来几个月前将帕子交给她时,她那张满头大汗,狼狈不堪却淡然平静的脸,以及那句轻飘飘却印在他心头许久的“多谢公子”。 扯了扯唇角,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将满腹心事自己藏了起来。 第200章 说散就散 八月二十三这日,清王和顾瑾琇大婚。 这场婚事,决定得太过突然,举行得也太过仓促,以至于很多宾客到了婚礼上,看到那红彤彤的一片喜字才敢相信。 七日前,秋猎会上,清王遇刺,养伤卧床一段时间,府里又闹了鬼,整个人看着清瘦了一圈。 不过,好在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他整个人看上去倒是少了几分戾气。 尽管脸上的笑容有点勉强,可到底也算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今日去的宾客,都是些熟悉的面孔。 宣王,亓灏和顾瑾璃,沈明辉、尹太傅等大臣及家眷。 作为顾瑾琇的娘家人,因为顾淮留在府中招呼自家宾客,原则上只派顾成恩这个长子过来即可,可大夫人为了彰显相府一家人相亲相爱,几位庶女们姐妹情深,便破例让顾瑾瑜和顾瑾瑶也跟着送顾瑾琇上了花轿。 依着尹家和顾家水火不容的关系,尹太傅是真的不想看到顾家的人。 可是身为臣子,他若是不来捧场祝贺,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何况,朝中大臣,除了七老八十迈步动腿的,大家好像都来了,无奈之下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来了。 尹素汐想借着婚宴的机会见一下亓灏,因此昨晚便一直央求大夫人带着她今日也一起来了。 在清王府门口,看到尹太傅的时候,顾瑾璃不免得有些尴尬。 毕竟,前天亓灏无形之中打了尹素婉的脸,这无异于加深了与尹太傅的芥蒂。 虽然,那些态度决绝的话不是她说的,可却是亓灏为了她说的。 所以,面对尹太傅,她的心情有些复杂。 尹太傅连个冷眼都没给她和亓灏,带着大夫人和尹素汐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没了尹太傅的辅助,亓灏并不觉得会影响大局,故而从未将尹太傅冷淡的态度放在心上过。 牵着顾瑾璃的手,他闷声道:“阿顾,要不是男女分席坐,我真想把你带在身边。” 顾瑾璃听罢,抬眸看着他有点郁闷的表情,轻笑道:“只不过是分开一小会的功夫,你怎的搞得像是生离死别似的?” 亓灏深深的看着顾瑾璃,认真道:“阿顾,我们之间,永远都不要有生离死别的时候。” 他的表情有些严肃,让顾瑾璃不禁收起了笑意,点头应声道:“好。” 尹素汐本来跟在大夫人和尹太傅的后面,可余光见亓灏和顾瑾璃就在身后三步远的距离,于是故意放慢了脚步,忽然停下来,对亓灏小声打招呼道:“姐夫。” 亓灏眸光一暗,冷声道:“本王已与尹素婉和离,与她无半点关系。” 虽然,他说的是与尹素婉之间一刀两断,再无瓜葛,可却是在暗示尹素汐不要再跟自己套近乎。 尹素汐脸色一僵,扯了扯唇,讪讪道:“虽然汐儿不知道姐姐哪里惹姐夫生气了,但是汐儿觉得姐夫和姐姐这么多年的感情了,若说散就散的话,未免太可惜了。” 见亓灏薄唇紧抿,一言不发,她又道:“姐夫,你……” “汐儿,你还不赶紧进去,在做什么?”大夫人走了一段路后,发现尹素汐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所以又折身回来找她,没想到竟看到她和亓灏在说话,不由得老脸沉了下来。 以前亓灏宠爱尹素婉的时候,各种奇珍异宝经常往尹家送,可以说大夫人和尹素汐沾了尹素婉不少的光。 而现在亓灏将尹素婉休弃了,尹家的面子丢了不说,尹素婉还得回娘家住,给大夫人添了不少烦心事。 所以,大夫人现在和尹太傅一样,对亓灏没什么好感可言。 尹素汐心虚的回头看了大夫人一眼,然后对亓灏急声道:“姐夫,我先进去了!” 说罢,她加快脚步往大夫人身边跑去。 整个过程,就像是尹素汐的独角戏,尴尬别扭极了。 亓灏冷笑一声,然后嘱咐顾瑾璃道:“阿顾,一会你去了女席后,离着那些讨厌的女人远些。” “嗯?”顾瑾璃挑眉,问道:“你很讨厌她?” 这个“她”,自然是指的是尹素汐了。 尹素汐可没那么好心为尹素婉说好话,她之所以劝亓灏与尹素婉和好,一来是想找个话题与他说上几句话,二来是想通过以这样的方式来让亓灏对尹素婉更加厌恶。 亓灏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除了你,我不喜欢任何女人。” “油嘴滑舌。”顾瑾璃虽翻了个白眼,但唇角却上扬起来。 “阿顾。”就在进入大厅的时候,亓灏改变了主意:“观礼后,咱们便直接回去吧。” 一般来说,参见婚礼的宾客都会在喜宴结束后才能离开。 否者,这对新人来说是极大的不尊重。 “这未免有些太失礼了。”顾瑾璃摇头,不解道:“你这么着急回去,难道有什么事情吗?” 亓灏重重点头,一本正经道:“造人。” “滚!”顾瑾璃脸一红,瞪了亓灏一眼,随即将自己的手从他的大手里抽了出来,见沈明辉从不远处走来,便低声道:“我先去女席了,你自己也小心点。” “好。”目送着顾瑾璃往女席方向走去,亓灏转身对沈明辉打招呼道:“沈将军,好久不见,不知令千金的腿可好了?” 沈明辉瞧着笑吟吟的亓灏,脸部肌肉抽搐了几下,声音里是压抑着的怒气:“多谢宁王爷记挂,小女的腿无大碍。” 秋猎会那日,亓灏当众伤了沈碧云,现在见了自己还能笑得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就好像那日的不快并未发生过。 想必普天之下,脸皮如此厚的人,也只有亓灏一个了! 亓灏见沈明辉眼里的火苗乱窜,笑了笑,便往男席入座去了。 沈明辉攥着拳头,气得想打人。 女席的人不多,毕竟顾家二小姐是个养在外面的私生女,就算是被顾淮接回相府四年,可在顾瑾琇大婚之前从未抛头露面过,更别提融入到贵女们的圈子里了。 在这京中,她除了相府里的姐妹之外,再无一个知己好友。 而今日那些前来祝贺的人,也不过是看着清王和顾家的面子罢了…… 想来,这顾家二小姐也真是可怜的厉害。 身份上不得台面也就不说了,还被莫名其妙指婚给清王了,啧啧…… 当然,大家只能在心里八卦这些。 毕竟,一个是在朝中位于百官之首的顾相,一个是手握兵权的清王,谁敢说他们的不是? “二……大姐!”顾瑾璃刚进去,便听到女席间有人在喊自己。 顺声望去,只见顾瑾瑜对她招了招手。 顾瑾璃好像许久没有回相府了,自然也就有段时间没有见到顾瑾瑜了。 就在她抬脚打算过去的时候,却看到坐在顾瑾瑜旁边的顾瑾瑶却将她抬起的胳膊拽了下来,神色很是不满。 虽隔着几个桌子,却听得她斥责顾瑾瑜道:“三姐,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这像什么样子?” “我……”被顾瑾瑶一凶,顾瑾瑜赶紧看了看四周,不敢再乱动。 其实,她刚才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是想喊顾瑾璃过来坐着。 可能,顾瑾琇嫁出去了,府中只剩下她和顾瑾瑶了,所以看到顾瑾璃才越发亲切起来。 不过,幸好她及时的改了口,否则暴露了顾瑾璃和顾瑾琇身份互换的事情,那可就完蛋了! 顾瑾璃见后面还有桌子,便对顾瑾瑜点点头,往后面走去。 顾瑾瑜低下头,神色黯然。 顾瑾瑶撇撇嘴,语气嘲讽道:“人家现在不仅是宁王妃,还是皇上的救命恩人,咱们哪里有福气跟她同桌呢!” “三姐,你可别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了!” 尹素婉已经被离开了王府,而且亓灏又当众说要改立顾瑾璃为正妃,尽管现在册妃的圣旨还没下来,可在大家眼里,顾瑾璃的身份与正妃没什么区别了,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故而顾瑾瑶一看到顾瑾璃,那颗嫉妒的心就要抓狂。 尹大夫人和尹素汐也瞧见了顾瑾瑜刚才的举动,声音不小不大道:“庶女果真是庶女,就是难登大雅之堂!” 顾瑾瑶听罢,脸一红,而顾瑾瑜的脸则发白。 有几位大臣家的女眷装作没听到的一般,另外几个则捂着嘴发出几声嘲笑的声音来。 如此赤裸裸的羞辱,使得顾瑾瑜和顾瑾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顾瑾璃离得尹大夫人较远,她的位置差不多处于最后面了,所以没注意到前面的动静。 “顾侧妃。”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莫芷嫣又坐了过来。 顾瑾璃对她的印象还不错,便往旁边挪了挪,温和道:“莫小姐。” 莫芷嫣看着顾瑾璃的脸有些微红,羞涩道:“我……我下个月初二就要与成恩成亲了,到时候顾侧妃会参加婚礼吧?” 顾瑾璃没料到莫芷嫣会主动提到这件事情,先是一愣,随即她犹豫了会,低声道:“应该会的。” 莫芷嫣察觉到顾瑾璃似乎有些为难之意,便问道:“那天,顾侧妃是还有其他事情吗?” 顾瑾璃摇头,勉强笑道:“没有,大哥成亲,我怎有不去的道理?” 莫芷嫣一听,放下心来。 拉起顾瑾璃的手,她的脸又红了几分:“我听顾相说,成恩最是疼爱你这个妹妹,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顿了顿,她试探道:“那……我能跟成恩一样,喊你瑾琇吗?” 既然莫芷嫣嫁到了顾家,那便是顾瑾璃的长嫂了。 除了顾相和大夫人之外,顾家还有两个姨娘,四个小姑子,一个小叔子,这么多的人,她得提前打好关系才是。 而顾瑾璃在莫芷嫣眼中是顾瑾琇的身份,她是顾成恩的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所以必定是莫芷嫣要结好的对象。 虽然,她已经嫁出了顾家,可怎么说“顾瑾琇”都是大夫人和顾淮的嫡女,与她亲近绝对没错。 顾二小姐也嫁给了清王,至于府中还剩下的那两个庶女和小叔子,尽管成亲后会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但只要与他们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不知为何,顾瑾璃被莫芷嫣拉着的手掌心竟沁出了一层细汗。 很多时候,女子爱上一个男子,会为了他改变自己的性格,改变自己的习惯,变成他所喜欢的模样。 大概能猜出来莫芷嫣为何会待她亲近,除了莫芷嫣的性格本身就柔和的原因外,应当还有顾成恩的因素。 总之,会用心去做一切可以让他欢心的事情。 只是,顾瑾璃又不能告诉莫芷嫣,她不是顾瑾琇。 她是顾瑾璃,顾淮和顾成恩平日在私底下都是喊她“阿璃”…… 扯了扯唇,她道:“好。” 见顾瑾璃答应了,莫芷嫣很是开心,明亮的眼睛里也带着欢喜,似乎是得到了认可一般。 顾瑾璃望着她眼底的喜悦,忽然有些感慨。 这样一个容易满足的女子,若顾成恩能发现她的好,应该会很幸福吧? 前面,顾瑾瑶在喝茶的时候,用袖子挡住了一半的脸。 她偷偷往后瞅了几眼,见莫芷嫣和顾瑾璃谈得投机,不禁眼中闪过一抹鄙夷。 心里暗骂莫芷嫣势利眼,只知道巴结顾瑾璃,却看不上她和顾瑾瑜。 冷哼一声,她眼珠子咕噜乱转。 见顾瑾瑶只端着茶不喝,顾瑾瑜不解道:“四妹,你怎么了?” 顾瑾瑶回神,嘟囔道:“等她嫁过来,看我不给她穿小鞋才怪!” “吉时到!” 这时候,礼官的声音响了起来。 清王手里握着喜绸,牵着顾瑾琇到了大厅中央。 顾瑾璃透过前面坐着的人群,看着顾瑾琇那一身红色喜服,不禁想起了几个月前的自己。 那时的她,被迫代替顾瑾琇嫁给亓灏。 为了显示对她的关爱,也是为了给顾家长脸,大夫人特意花了大手笔找人给她做了一件喜服。 而今日顾瑾琇的喜服,简直要比她当时那件还华丽。 喜服上不仅用金丝银线绣了“凤穿牡丹”图案,还在腰部镶嵌着散发着耀眼光芒的红色宝石。从领口开始至袖口,分别有两串粉珍珠点缀。就连红色的绣鞋上,也顶着两个硕大的明珠。 裙摆的流苏上有银珠做点缀,随着顾瑾琇走路,发出轻微的响声。 “一拜天地!” 礼官一声大喝,清王便与顾瑾琇转身对着门外拜了一下。 “二拜高堂!” 按理说,清王大婚,作为“高堂”的老皇帝和丽妃得出席才行。 然而,先是丽妃撞鬼,后是老皇帝中毒,而太后和皇后又不待见清王,所以这“高堂”之位也就空了。 等清王和顾瑾琇对着两个虚位鞠了个躬,礼官又道:“夫妻对拜!” 清王看着那头上蒙着喜帕的顾瑾琇一眼,随即面无表情的弯了弯身子。 刚才那两道礼,顾瑾琇拜的还算痛快。 可到了这最后一礼,她竟像是身子石化了一样,如何都弯不下去腰了。 想着以后要除了宣王之外旁的男人同床共枕,养儿育女,她的心就扯得生疼。 她无法想象,以后那么多的日夜,那么漫长的时间,与一个自己不爱的人要如何度过? 可能是顾瑾琇迟迟不行礼,引得众人不由得有些意外。 大家奇怪的看着她,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了。 “这都到最后了,顾二小姐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她突然又反悔不成?” “嘿嘿,说不准还真是,毕竟她要嫁的人是清王,啧啧……” “哼,一个庶女能嫁给王爷做正妃也算是攀高枝了,还敢不愿意?” “呵呵,就怕你有命攀高枝没命享受荣华富贵!” …… 宣王坐在男席的最前面,与顾成恩、亓灏三人并列而作。 藏于袖子里的手攥紧,宣王的面目肌肉很是僵硬。 他既希望顾瑾琇能与清王行完这最后一礼,又自私的想她不要弯腰。 亓灏将宣王脸上的挣扎看在眼里,低头啜了一口杯中的茶水,心中冷笑。 就算是自己不要的,也不愿让旁人染指,这是男人的通病。 可是,有一点他与宣王不一样。 那就是,让他真正放在心上的人,就是要他的命,他也不会舍弃。 比如说,顾瑾璃不喜欢他的时候,他死缠烂打也要绑着她在身边。 更何况是现在,她爱上了他?他更是不可能放手了! 对于不爱的人,他不会去主动招惹,更不会纠缠不清,利用人家的感情。 比如说,尹素婉。 感情没了便没了,过去的就该彻底放下。 哪怕知道尹家的确可以给他很大的助力,但他也绝不想因此再与尹素婉有纠葛。 “三姐,大……二姐她不会真的想……”顾瑾瑶伸长脖子,瞪大眼睛道。 顾瑾瑜胆小,她抓着顾瑾瑶的手,小声道:“你可别吓我。” “欸。”莫芷嫣虽坐在后面,不过她却时不时的注意着前方和清王行礼的顾瑾琇。 见礼仪停了下来,便很是疑惑。 顾瑾琇与宣王的事情,顾瑾璃是知道的。 静静的看着那动作停止的顾瑾琇,虽无法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但顾瑾璃应该能猜到她此时的心情。 以前,在顾瑾璃没有尝过情爱的滋味的时候,她可能无法理解男女之间的感情是怎样的。 可爱上亓灏后,她再也无法做到心如止水,无畏无惧了。 她会恐慌不安,会患得患失,也会嫉妒介意,像寻常女子一样情绪波动。 若是有一天,她要嫁的人不是亓灏,想必也会如顾瑾琇一样,撕心裂肺吧…… 这样想着,她竟觉得顾瑾琇有些可怜。 可能,当她和顾瑾琇身份互换开始,不仅是两个人的身份换了,就连彼此的人生和命运轨迹也都变得不一样了。 顾瑾璃阴错阳差的爱上了亓灏,而顾瑾琇却痛失心头之爱…… 随着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顾成恩眉头紧促,轻咳两声。 “小姐,该行礼了。”小丫鬟是个机灵的,她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提示完顾瑾琇后,又给礼官使了个眼色。 礼官主持清王的婚礼,本来就提心吊胆的,刚才见顾瑾琇突然不行礼,一颗心顿时七上八下起来。 接受到小丫鬟的暗示,立即提着嗓子,声音比之前还大:“夫妻对拜!” 感觉到头顶那道幽冷的目光,顾瑾琇咬着唇,终于艰难的弯下了腰。 “礼成!”礼官松了口气,大手一摆:“送入洞房!” 按着一般的大婚程序,礼成之后应该有闹洞房的环节。 但是,今日却把这环节给省去了。 一来,大家都害怕清王,没人敢闹他的洞房。 二来,今个来的人也不多,热闹不起来。 所以,顾瑾琇被小丫鬟扶着往新房方向去了,剩下的宾客便开始吃喜酒。 美味佳肴一盘子接一盘子的陆续上桌,在顾瑾璃吃的差不多的时候,一个丫鬟偷偷往她手里塞了张小纸条。 还没等顾瑾璃开口问,那丫鬟便转身离开。 不知是何人给自己的纸条,也不晓得纸条上是什么内容,因此顾瑾璃只能握在手心里,不敢打开。 不经意间,她抬头看到坐在男席间的亓灏穿过那么多的人群,对着自己眨了眨眼睛。 在看到亓灏点点头后,她的唇角不自觉的弯了弯。 这种感觉,很是奇妙。 说不出来,有点小甜蜜,还有点像是在众目睽睽下*一般,怪不好意思的。 手在桌子底下打开纸条,顾瑾璃眸光微动。 等着顾瑾璃直起身子来,亓灏确定她已经看完了纸条上的内容。 挑了挑眉,他示意她现在就出去。 顾瑾璃移开目光,装作没看到他的暗示一样。 莫芷嫣的余光注意到了顾瑾璃的小动作,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在看到亓灏后,她便明白了。 垂下眸子,她语气有些羡慕道:“瑾琇和宁王爷的感情真好。” “呃……”顾瑾璃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讪讪道:“其实也没那么好。就……就还凑合吧。” 都说财不外露,同理,恩爱也不能秀。 否则,秀恩爱,招人妒。 看到了顾瑾璃手里攥着的小纸条,莫芷嫣笑了笑,也就没再说什么。 亓灏见顾瑾璃还不动身,便有些着急了。 直直的看着她,眼神有些不满。 坐在亓灏一旁的顾成恩刚才喝了不少酒,瞥见亓灏和顾瑾璃隔着那么远的距离还能眉目传情,便心头更加烦躁起来。 站起身来,他一甩衣袖出了大厅。 第201章 最后通牒 挡在顾瑾璃身前的那些女子们,见亓灏往这边看来,而且眼神还那么吓人,不由得都坐不住了。 有的人沾沾自喜,有的人吓得缩了缩脖子。 不过,有自知之明的女子倒是知道转身往后瞅。 在看到顾瑾璃后,也就恍然大悟了。 原来亓灏看的不是她们,而是顾瑾璃。 实在是受不了亓灏那直勾勾的眼神,顾瑾璃端起茶杯,装模作样的喝了口茶,转头貌似无意的问道:“芷嫣,我吃好了,想出去透透气,你要一起吗?” 莫芷嫣不愿出去做亓灏和顾瑾璃的电灯泡,本想婉拒,可却看到了出门的顾成恩,下意识的想要追出去,但还是坐了下来。 摇了摇头,她言不由衷的笑道:“不了,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女儿在出嫁之前,做母亲的都会对她千叮咛万嘱咐。 比如什么夫妻相处之道,婆媳斗智斗勇之道,如何拿捏拿捏小姑子之道等等。 当然,最为重要的还是洞房之事。 身为女人,她该如何去服侍夫君…… 尽管,离着大婚还有十多天的时间,可莫夫人就这么一个女儿,恨不得将这几十年来自己的血泪经验全部传教给女儿,好让她少走些弯路。 此外,莫夫人还很有针对性的指出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男人都是犯贱,不喜欢太过主动的女人。 因为,越是容易得到的女人,男人也就越会不把她当回事。 也就是说,要莫芷嫣学着矜持一些,适当的与顾成恩保持一些距离,不要总是黏得太紧。 毕竟,男人的天性就是不喜欢被束缚。 如果能做到若即若离,让他琢磨不透又兴趣不减的话最好。 若做不到,那就努力的学会欲擒故纵。 男人嘛,总得吊着他的胃口。 成亲之前要这样,成亲以后也同样如此。 所以,她还是不要出去了。 顾瑾璃点点头,然后便起身往门口走去。 亓灏见顾瑾璃出去了,放下茶杯,便也起身离开。 不得不说,清王这婚宴上的饭菜让顾瑾瑶吃得很是尽兴。 她一边咋吧着嘴,一边吃着碟子里的又看着顾瑾瑜的。 瞥见顾瑾璃的身影出了大厅,她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大口将嘴里塞得满满的糖醋鲑鱼咽下,含糊不清道:“我……我出去一下。” “哎,四妹!”顾瑾瑜想抓住顾瑾瑶的胳膊,但却抓了个空,只能看着她趁着大家不注意,猫着腰从桌旁溜了出去。 亓灏在字条上写的地点是大花园,可顾瑾璃却不知道花园要往哪里走。 出了大厅后,她问迎面走来的一个小丫鬟后,那丫鬟指着一条小路道:“顾侧妃往那边走就是了。” 顾瑾璃道了声谢后,便顺着小丫鬟手指的方向走去。 清王府的花园其实有两个,一个是在花厅东边的大花园,一个是在花厅西北角的小花园。 然而,那字条上“大花园”的“大”字,因为被袖子给挡住了,她只看到了“花园”二字。 所以,小丫鬟听她问“花园”,也就理所应当的以为她是要去小花园了。 从小路过去,一路来很是安静,与喧闹的花厅形成了鲜明对比。 顾瑾璃一边走着,一边想着亓灏可真能找地方。 连清王府里这么个偏僻幽静的角落都知道,他也真是厉害! 想着他刚才见她还不动身时那不满的表情,顾瑾璃轻笑了起来。 走出小路后,她果真看到了一个小花园。 小花园的花不多,但品种也算名贵。 顾瑾璃抚摸了一下眼前的那株松阳红,然后又收回了手。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没有人不喜欢美的东西。 比如说这花儿,有的人看到了喜欢,便摘了下来。 而真正爱花的人,不会因一己之私残忍的将花儿从枝头上摘下,而是会悉心给花儿施肥浇水,让花儿开得更加灿烂,花期更长一些。 她算不得什么爱花人,只是瞧得这花儿开得正好,若是摘下来就太可惜了。 毕竟,摘下来后,她赏玩片刻觉得索然无谓也就丢掉了,还不如让花儿继续开着,还能供更多的人来欣赏它的美丽。 只不过,后来再来赏花的人,可不一定会像她一样惜花。 往身后看了一眼,还不见亓灏过来,顾瑾璃便又往前走了几步。 有些无聊,她便俯下身子,仔细的研究着杨松红的花瓣来。 还记得书上曾提起过,杨松红从初放至凋谢,花瓣都会保持挺拔的姿态,不会呈现后翻或者明显的褪色现象。 如果遇到低温开放,花瓣边缘也不会变得焦枯。 相反,遇高温多雨的时候,花朵中心不会暴裂,仍旧会饱满开放。 花的种子在清水里多泡几天,水可以用来治疗眼疾,花瓣也可以食用,可以减缓人的失眠症状。 就连茎叶,也可以碾碎了缝一个香囊,夏天带在身边用来祛除蚊蚁。 可见,这花儿是个宝。 抬头,顾瑾璃视线忽然一顿,竟这才发现前方还站着一个人影。 巧的是,顾成恩正目光幽幽的看着她。 面色一僵,顾瑾璃不知道顾成恩在那站了有多久了,又看了她多久。 他的脚下,有一些散落的花瓣,看着并不像是自然凋落的,倒像是人为摧残的…… 脑海中浮现起那日在茶楼,顾成恩对她说的那些话来,顾瑾璃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避开他深邃的眸子,转身,她就想往回走去。 刚走了两步,顾成恩竟健步如飞的从后面扯住了她的胳膊。 他的手就像是钳子一样,捏得她皱起了眉头。 “怎么,现在竟到了一看到我就要躲的地步了吗?”顾成恩眯着眼睛,冷冽的眸子里闪着幽光。 他贴近的身子散发着浓浓的酒气,使得顾瑾璃不自觉的有些反感,一边试图挣脱着,她一边道:“大哥,有什么话,你先放开我再说。” “呵!”捕捉到顾瑾璃眉宇间显现出来的那一抹不悦,顾成恩的手劲更用力了,“果真是讨厌我了吗?” 将她的双手反扣在身后,他的呼吸有些急促:“阿璃,我最后再问你一次,真的不能离开亓灏吗?” “只要你愿意,我便有办法让他与你和离!” “大哥,我们是不可能的。”挣脱不开顾成恩,顾瑾璃只能别过脸道:“我喜欢的人是亓灏,现在是,以后也不会改变。” 她的话,就像是一把刀子,毫不留情的直插顾成恩的心脏。 顾成恩听罢,两眼迸发出一道杀意。 顾瑾璃只觉得自己的手腕快要被顾成恩给捏断了,但她却倔强得咬着唇强忍着,愣是不让自己痛呼出声来。 顾成恩薄唇抿成一条锋利的剑,好想将顾瑾璃对亓灏的情丝全部给斩断。 二人的不远处,繁茂的绿萝交织缠绕成了一堵绿色的墙。 墙后,顾瑾瑶捂住嘴,不敢置信的看着紧紧贴在一起的顾成恩和顾瑾璃,震惊得险些惊呼一声。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顾成恩可是他们的大哥啊!他怎么会和顾瑾璃…… 啧啧,顾淮和大夫人引以为傲的顾大公子,竟会爱上自己同父异母的庶妹?! 这可真是惊天秘闻!怪不得,顾瑾瑶总感觉着同样是庶女,可顾成恩待顾瑾璃似乎要比对待她和顾瑾瑜要温和一些,原来如此! 好奇心作祟咽了一口唾沫,她拨开绿萝的叶子,继续偷窥着二人的动静。 松开手,顾成恩下了最后一次通牒:“阿璃,你一意孤行,真的会后悔的。” 见顾成恩终于放开了自己,顾瑾璃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我不后悔。”如避蛇蝎一般,她丢下这四个字后,急匆匆的转身离开。 刚出小花园,“砰”的一声,她便撞在了亓灏的怀里。 亓灏刚从大花园过来,见顾瑾璃像是身后有恶鬼追赶一样,跑得这么急,便一边扶住她的身子,一边笑道:“跑这么快做什么?” 顾瑾璃的鼻子撞的酸疼,眼睛瞬间湿润了起来,她没有说话。 往她的身后望了望,从亓灏的角度并不能看见顾成恩,因此他只是单纯的以为顾瑾璃是撞到了鼻子,疼得才掉了眼泪。 “见不到我,害怕了?”亓灏温柔的给顾瑾璃揉着鼻子,轻笑道:“我刚才在大花园里没见到你,便知道你肯定是来了这里。” 顾瑾璃看着亓灏,在他的眼里看到了自己。 握住亓灏的手,她声音有些发颤:“亓灏……你不会让我后悔的,对不对?” 可能,有些话,说的多了,就会不自觉的在心里留下阴影。 顾成恩说她会后悔的,这话就像是魔咒一样,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在她的脑袋里盘旋,让她不得不开口问亓灏一句才能安心踏实。 亓灏揽着顾瑾璃的肩,吻上了她的唇,用行动来证明。 他吻得很认真,很热情,似乎想用这种方式来安抚她的不安。 环抱住亓灏,她努力将顾成恩刚才的话从脑海中摒除。 顾瑾璃被吻得身体有些绵软无力起来,靠在亓灏的怀里,她气喘吁吁道:“亓……亓灏……可以了。” 亓灏听罢,这才将她放开,目光落在她那嫣红的小嘴上,意有所指道:“这只是小小惩罚,若还敢再怀疑我,晚上棍刑伺候。” 顾瑾璃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棍刑…… 脸一红,瞪了他一眼:“不要脸!” 亓灏“哈哈”笑着,搂着她往回走。 另一边,躲在绿萝墙后的顾瑾瑶,刚才看戏看得正带劲,她以为顾成恩会对顾瑾璃做些什么。 然而,事实让她失望了。 顾成恩在关键时刻竟放开了顾瑾璃,他们并没有做出一些让人想入非非的越轨之事。 看着顾瑾璃走后,顾成恩那一脸恨意又伤心欲绝的模样,顾瑾瑶也便明白了。 先撇开两个人的兄妹关系不说,只看现在这情况,分明是郎有意而妾无情。 眼睛一亮,顾瑾瑶忽然很想找机会将这不耻之事宣扬出去。 她一定要让大家都看看,刑部最年轻有为的顾侍郎,相府嫡子顾成恩到底是怎样道貌岸然的一个人! 一来,可以打大夫人的脸。 二来,可以毁了顾瑾璃的名节。 怎么说在大家眼里,顾瑾璃现在都是顾瑾琇,与自己的亲哥哥有不伦之情,不管是亓灏,还是其他人,总之这天底下没有一个人能接受的! 什么宁王正妃?这位子她连想都别想了! 同样都是庶女,凭什么顾瑾璃可以一飞冲天?她和顾瑾瑜就要在相府里唯唯诺诺的?! 也别说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在相府里,除了母亲三姨娘和二哥顾念时是亲人,其他人根本就没有拿她当做一家人。 所以,她管那些人的脸面做什么? 这样想着,她便兴奋起来。 转身,她刚打算将拨开的绿萝合上,却与回头的顾成恩对上了眼神。 两个同时一惊,眼中神色都是诧异意外。 顾瑾瑶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慌慌张张的就要逃走。 顾成恩没料到顾瑾瑶竟敢这么大的胆子,躲在墙后偷窥。 在一瞬间的惊讶过后,他足尖轻点,翻身越过绿萝墙。 在顾瑾瑶还没跑几步的时候,直接落在了她的身前。 挡住顾瑾瑶的路,顾成恩眯着眼睛,眸子里是浓浓的杀意。 “大……大哥……”顾瑾瑶面色惨白,与之前在花厅里和顾瑾瑜讽刺顾瑾璃的模样完全不同,她哆哆嗦嗦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两腿打颤,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快哭了一样。 忽然有些后悔,她不该跟踪顾瑾璃过来,当真是好奇心害死猫! 她的解释,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顾成恩冷冷的望着顾瑾瑶片刻,阴森的目光盯得她只觉得一阵凉意涌遍全身。 头皮发麻,身后的衣衫被汗水浸湿。 如同等待着死神的宣判,顾瑾瑶一颗心七上八下。 顾成恩移开眸子,视线往四周扫了一眼,他发现这地方真是个视觉死角。 倘若是死了个人,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抿了抿唇,他幽幽道:“果真没看到什么吗?” 一边说着,他背在身后的手,一边从袖子里缓缓抽出匕首来。 顾瑾瑶见顾成恩终于开口了,像是看到了希望似的,点头如捣蒜:“是是是,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见顾成恩又不说话了,顾瑾瑶急得眼泪都出来了,求饶道:“大哥,你相信我,我真……” 忽然,冷光一闪。 不等顾瑾瑶的话说完,顾成恩的手腕飞快婉转,随即便听得顾瑾瑶连尖叫声都未出口,脖子上的动脉便被那锋利的匕首直接割断。 眼睛瞪得老大,血从她的伤口“哗啦啦”的涌出。 “你……你……”手指着顾成恩,她“砰”的一声向后仰去。 顾成恩冷漠的看着顾瑾瑶的尸体,一边拿出帕子擦着匕首上的血,一边唇角间溢出一丝讽刺:“愚蠢!” 顾瑾璃和亓灏出了小花园后,两个人并没有直接返回花厅,而是走走停停,随意的溜达着。 清王府没有宁王府大,所以两个人走得极慢。 “二……大姐!” 这时,只见顾瑾瑜从对面慌里慌张的跑了过来。 顾瑾璃脚步一顿,不解的看着她:“怎么了?” 顾瑾瑜小脸满是紧张,眼泪在眼眶打转:“我……我找不到四妹了!” 顾瑾璃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听罢,她拍了拍顾瑾瑜的手,安慰道:“没事的,四妹这么大的人了,丢不了。” “不是,四妹说出去转转,我等了她好久,都不见她回来。”顾瑾瑜胆小,极少参加这些场合。 以前也是,如果不是顾瑾瑶强硬拉拽或者是大夫人发了善心,破例将她们带出来,她是绝对不会出相府一步的。 因为她害怕人多的地方,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身边有人陪着还好。 若是落了单,那就更加坐立不安了。 就好比现在,她只知道顾瑾瑶当时出去了,却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顾瑾璃一听,皱了皱眉,低声道:“四妹出花厅之前,可交代过什么?” 按理说,顾瑾瑶虽性子不讨人喜,但应该也知道在这样的场合下不该乱跑的。 何况,她也是头一次来清王府,又不熟悉,会跑去哪里呢? “一开始我以为她去如厕了,可我刚才也找了,根本就没有!”顾瑾瑜越说,情绪越激动,眼泪也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吸了吸鼻子,她忽然道:“对了,二姐……四妹她……她好像是跟着你出去的,会不会……” 关心则乱,在她这“二姐”二字一出口,顾瑾璃的脸色便变了。 一来,顾瑾瑜喊她为“二姐”,直接暴露了她的身份。 二来,顾瑾瑶竟是跟着她出去的? 这不是跟踪,还是什么! 下意识的去看亓灏,亓灏当然听到了,但他却面无表情。 就像是他根本无心关心顾瑾瑶生死,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顾瑾璃攥着衣角,声音有些发涩道:“三妹,我没有……” “不好了,不好了!” 突然,一声尖叫声响起。 一个女子提着裙子一路小跑,她像是见了鬼一样,惊慌失措得厉害。 而她那白色的裙子,沾了一些黄色不明液体。 随着她风一样从眼前跑过,空气里带着一丝腥臊味道。 “那边……那边死人了!” 不知为何,听到这一句话,顾瑾璃的心头一跳。 “去看看!”顾瑾璃不由分说,抓着亓灏的手就往那女子跑来的方向走去。 顾瑾瑜见状,也紧紧跟了上去。 没走多久,在池塘旁边,果真见到顾瑾瑶了身影。 她背对着大家,就像是趴在池子旁边似的,一动不动。 但是,她的身下,却是一片血迹。 她的尸体若被人发现在小花园,那便会直接暴露了顾成恩不说,可能还会将矛头引到顾瑾璃头上。 毕竟,顾瑾璃当时去小花园的时候,还有个丫鬟给指过路。 而现在这个点,大家都坐在花厅吃酒,极少有人出来。 池塘的侧面有一座假山,于是顾成恩便派岳云鹏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将顾瑾瑶的尸体移了过来。 刚才那个发现顾瑾瑶身体的小姐,不过是想如厕懒得多绕路,可又实在是尿急,便想到假山后面简单的方便一下,结果便被顾瑾瑶的尸体给惊住了。 所以,一泡尿还没来得及解决,便直接一泻而下,湿了裙子…… 大概是那尿裤子的小姐的惊叫声太大,引得大家都从大厅里跟着过来了。 “四……四妹!”顾瑾瑜脸一白,随即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三妹!”顾瑾璃赶紧扶着顾瑾瑜,然后将她交给了荷香,语气沉重道:“扶好她。” “是,小姐。”荷香也知道事情严重,于是赶紧搀扶好顾瑾瑜。 既然顾瑾瑶是跟着顾瑾璃的,那么她又为何会死在这里? 杀她的人到底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难不成,是真的要对付顾瑾璃才这么做? 在顾瑾璃出去与亓灏相会的时候,并没有让荷香跟着,所以荷香也就不知道顾瑾璃其实还在小花园里遇见了顾成恩。 亓灏刚才从顾瑾瑜的话里,猜到了顾瑾瑶也一同去了小花园。 虽然他也与荷香一样,不知道顾瑾瑶是因为看到了顾成恩与顾瑾璃之间不清不楚才惹了杀身之祸,但是他很担心顾瑾瑶的死会把顾瑾璃给牵扯进去。 “呀,那不是相府的四小姐吗?怎么好端端的死了?” “刚才我瞧着她还在喜宴上吃得高兴呢!” “哎哟,清王的婚宴上竟死了人,可真是晦气!” …… 人们对于顾瑾瑶的死,有漠不关心的,有感到匪夷所思的,有指责杀人凶手的,总之各种声音都有。 不过,却没有人敢靠上去。 一来,顾瑾瑶是个死人,谁想沾晦气? 二来,万一被人给怀疑上了是凶手,这可如何是好? 顾瑾璃的两腿像是灌了铅,好不容易才一步步迈到顾瑾瑶的身边。 她的目光落在顾瑾瑶的脚下,果真在她的绣鞋边缘发现了小花园的泥土。 颤抖着手,她扳正顾瑾瑶失去温度的身体,看着她颈间的那道大长血口子,呼吸困难。 顾瑾瑶鞋子上的泥土还有些湿润,说明她的尸体是直接被人杀了后移过来的。 而自己脚上的泥,随着跟亓灏一同走路,已经都干了,根本看不太出来了。 去过小花园的人,除了自己,那便是顾成恩。 那么,除了顾成恩杀的,又会是谁呢? 尽管不喜顾瑾瑶,可她到底是因为自己而死,顾瑾璃的心怎能不内疚? “清王来了!” “顾侍郎也来了!” 死了人这么大的事情,清王作为王府和今日婚宴的主人,自然是要在得到消息后立刻赶过来的。 而顾成恩是死者的家属,更是得到场。 顾瑾璃听着身后的动静,咬着唇,红着眼睛看着那靠近的蓝衣人影,眼里是毫不掩饰的痛心。 第202章 为何杀她 清王冷着脸,厉色问周边的人:“这是怎么回事?” 周边的人都吓得摇头,表示不知道。 “王爷,是这位小姐刚才发现顾四小姐的尸体。”这时,那刚才受惊的白衣小姐又被管家给带了回来。 在清王阴冷的目光下,白衣小姐舌头像是打了结一样,指着顾瑾瑶的尸体,哆哆嗦嗦道:“我……我想去如厕,路……路过……就看到了她趴在池子边,身上有血,我害怕就跑了回去……” 顾成恩深深的望着顾瑾璃,在她的眼里清楚的看到了她的失望,还有隐约的恨意。 可能,她在怪他,为何连顾瑾瑶都能下得去手,为何竟如此残忍? 立在距离顾瑾璃几步远的地方,他停住了脚。 蹲下身子来,他抬手装模作样的查看了一下顾瑾瑶脖子上的伤口,随后站起身,他冷冷的看了一眼在场的众人,缓缓道:“死在一刻钟之前,伤口一刀致命,从用刀的力道来看,凶手应当是会武功的男人。” “尸体没有被人动过,这里应该就是案发地点。” 顿了顿,他将问题抛给了清王:“清王,这件事恐怕你得给本侍郎一个交代。” “瑾瑶虽然是府中庶女,可却是本侍郎的妹妹,如今死在了你府上,无论如何也是说不过去的。” 其他人碍于不敢靠近,故而站得都离着顾成恩和顾瑾璃这边隔了一段距离。 再加上他背对着大家,所以除了顾瑾璃,没有人发现他刚才用另一只手将顾瑾瑶脚上的泥巴一并擦掉了。 呵,死在一刻钟之前? 顾成恩他这个杀人凶手,怎可能这般厚颜无耻,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顾瑾瑶是什么时间死的,死在谁手里,他比任何人都知道! 死死的咬着唇,她垂下眸子,不让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 她不敢张嘴,她怕一开口,会忍不住质问顾成恩,为何如此心狠手辣! 清王攥紧拳头,眉宇间是压抑住的怒气,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发作:“来人,将所有人都召集过来!封锁大门,任何人不得外出!” 顾成恩是刑部侍郎,经受办理了数不计数的案件。 既然他进行了分析,清王也就没必要再去找什么仵作来验证顾成恩是否说谎。 而其他人,更是不可能怀疑顾成恩。 毕竟,他在查案这方面可是权威的。 亓灏的眼睛一直盯在顾瑾璃和顾成恩身上,他看着顾成恩在看到顾瑾瑶的尸体后,脸上不见丝毫悲伤,冷静得有些太过吓人,不免得在心里暗暗思忖。 要不是顾成恩是铁石心肠,对顾瑾瑶这个庶妹一点感情都没有,要不然顾瑾瑶就是他杀的。 因为,这若是正常人的话,在看到自己的亲人被杀了,哪里能情绪没有丝毫变化,稳如泰山呢? 当然,也不能用常理来看顾成恩。 毕竟,这些年,死在他手里的人太多了,可能他整个人本身就是冷血的,哪里会管旁人的死活? 顾瑾璃低着头,亓灏看不到她的表情,可却发现了她肩膀在微微颤抖,便皱起了眉头,大步走到了她身边。 手搭在顾瑾璃的肩膀,他低声的唤了句:“阿顾。” 顾瑾璃抬头,满脸泪水,她握住亓灏的手,很是用力,哽咽道:“我累了,想回家了。” 因为早前让杜江调查过顾瑾璃,所以亓灏知道,顾瑾璃被顾淮接回相府后,除了顾瑾琇,最喜欢欺负顾瑾璃的人便是顾瑾瑶。 他见顾瑾璃如此伤心,便沉声道:“好。” 顾成恩在听到顾瑾璃的那个“家”字,身子绷得僵直。 呵,若他没记错,太后寿宴那次,她一舞倾城,博得众人赞赏之外,还要了老皇帝一道圣旨。 那圣旨,应当也是她想用来和离的。 而现在,她竟将宁王府当成了家?! 呵呵,果真是让人倍感讽刺! 就着亓灏的手,顾瑾璃站了起来。 虽然只蹲了一小会,可她却觉得浑身都麻了。 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她才站了起来。 亓灏牵着顾瑾璃的手,察觉到她掌心里都是冷汗,担心道:“还好吗?” 顾瑾璃摇了摇头,敛去眸子里的寒意,她望着顾成恩,一字一句道:“四妹惨死,还望大哥务必将凶手找出,以告慰她在天之灵。” 顾成恩没有说话,而是避开她冷峻的视线,将目光移向被荷香扶着的顾瑾瑜身上,沉声道:“来人,将三小姐先带回府!” “是,顾侍郎。”随行的仆人听罢,便听命先将顾瑾瑜扶了回去。 顾瑾璃没有在顾成恩脸上看到有那么丁点的悔意,亦或者是其他情绪。 她的指甲狠狠的掐入掌心,便转身与亓灏离开。 从顾成恩身边经过,亓灏余光又好巧不巧的瞥见了他背在身后的衣袖有一块水渍。 那水渍,还没干,泛着一点淡淡的黄色,倒像是染上了什么之后,没洗干净。 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顾成恩似乎察觉到了,便转了转手腕,将袖子掩了起来。 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亓灏心里产生了一个想法。 转脸,他对清王道:“阿顾身体不舒服,本王与她先回去。” 刚才顾成恩将凶手锁定了目标,既然是男人,那在场所有的男人其实都有可能。 但因为,在人们的潜意识里,凶手不可能是顾家人,所以顾成恩那几个仆人离开也没必要拦下。 可是,清王却不能放亓灏走,“不行,在没有查出真凶之前,任何人都不得离开。” 与顾瑾琇成亲,本就是为了与顾淮结盟。 可是,谁又想到,好好的婚礼上竟出了人命? 而且,死的还是顾家的人!这让顾淮该怎么想他? 瞬间有些焦头烂额,清王除了不让宾客们离开,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么如何是好。 眉头紧锁,他也只能等明日顾瑾琇回门的时候,亲自去相府给顾淮解释了! 亓灏大概知道刚才顾瑾璃为何看着顾成恩的眼神那般清冷了,并不仅仅是因为顾瑾瑶的死,还是因为顾瑾瑶是死于顾成恩之手。 顾瑾璃出了花厅便直接去了小花园,自己也是在小花园门口遇见的她。 既然是顾成恩杀的顾瑾瑶,而顾瑾瑶又是跟踪在顾瑾璃身后的。 也就是说,当时在小花园里,还有一个顾成恩…… 再想起她那仓促慌张撞在他怀里的模样,亓灏的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有些不舒服,有些闷得慌。 他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走了一路,顾瑾璃一点都没有提到她在小花园里见到了顾成恩。 顾成恩为了自己的私欲,不惜曾经派人绑架过顾瑾璃,还亲自带人围杀他们。 亓灏了解他偏执的性子,他无法想象,顾瑾璃单独与顾成恩相处,会发生什么。 当然,之前在悦来茶室遇到那次,他之所以放心让他们二人在一起,是因为他知道在那样的环境里,外面又有那么多人,顾成恩不敢,也不会轻举妄动。 可是,对于刚才,他心里没底。 一来,顾成恩对顾瑾璃到底说了什么,让她情绪不对劲的问他会不会让她后悔? 自从与她表明心迹以来,他知道她的不安,也知道她需要很大的勇气才接纳了他,所以他也一直都在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来让她安心。 表白心意的话也不知道都说了多少次了,她也说过以后的路会陪他一起走。 然而,她可能连自己都没发现,她其实并没有足够的信任过他,没有坚信过他们的感情。 要不然,她也就不会因为顾成恩的几句话就心生动摇。 二来,顾瑾瑶之所以被杀,那必定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了。 这也就是亓灏所担心的第一点,他不在意顾瑾璃隐瞒了顾成恩是凶手的事实,他只是介意为什么她不信他。 这样的感情,让他很是难受。 不过,他却不可能将这个问题拿出来与顾瑾璃坦诚不公的谈一谈。 会显得他小心眼,也会让她尴尬。 深吸一口气,亓灏压下心中复杂情绪,看着顾成恩意味深长道:“顾侍郎刚才说凶手是男子,也就是说这件事情与女子无关了,是这个意思吧?” 顾成恩“嗯”了声,一副惜字如金的样子。 亓灏冷笑一声,缓缓道:“既然如此,那阿顾便可以回去了,本王在这里即可。” 他说的也没毛病,清王见顾成恩都没反对,便点点头。 亓灏松开顾瑾璃的手,对身后的杜江嘱咐道:“送阿顾回去。” “是,王爷。”杜江拱手,恭敬道。 顾瑾璃是真的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顾瑾瑶冰冷的尸体,顾成恩阴狠的面目,都让她想快点逃离。 暂时也没有心情与亓灏寒暄腻歪,她转身就要走人。 可却听得人群前面的一个小丫鬟,忽然出声道:“奴婢见过顾侧妃和顾四小姐。” 她这话一冒出来,顿时又引得众人议论纷纷起来。 “怎么可能是顾侧妃?” “对呀,绝对不可能的,顾侧妃可是顾四小姐的姐姐呢!” “啧啧,姐姐又如何?那也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再说了相府后院里的事情,谁知道呢!” …… 顾瑾璃脚步一顿,僵住了身子,脸色有些微白。 抬眸顺声看去,只见开口的小丫鬟,正是给她指路的那个。 顾成恩眸光一闪,也如同众人一样,都看向那丫鬟,只不过他的眼里又多了一层杀意。 在人群里看好戏的尹素汐和大夫人听罢,互相对视一眼,彼此脸上都是幸灾乐祸之意。 不管死的是谁,只要是顾家的人,这就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当然,要是死的是顾瑾璃这最好。 不过,现在见顾瑾璃也被拖下了水,这似乎也不错。 尹太傅的大儿子被顾成恩给废了手和腿,二儿子又因为顾瑾璃还躺床上不省人事,而今个顾瑾瑶惨死,他不得不在心里很解气的暗叹,这真是天道好轮回,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顾家,活该! 但是,因为死的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小庶女,所以尹太傅多少还是有些遗憾的。 宣王冷眼看着清王,同样是乐在观战。 不过,他身旁站着的沈明辉倒是跟着人群附和道:“难不成,顾侧妃是顾四小姐见到的最后一个人?” 当初,亓灏可是为了顾瑾璃才伤了沈碧云,现在有可以落井下石的机会,他为何不把握住? 亓灏自然知道沈明辉这话的用意,他走到顾瑾璃身边,重新揽住她,语气不容置疑道:“阿顾一直与本王在一起,不曾离开过半步。” 说罢,他又轻飘飘的瞥了那小丫鬟一眼,“你确定没有看错?” 小丫鬟还真没看错,一开始先是顾瑾璃问路,后来她又看到顾瑾瑶鬼鬼祟祟的绕到绿萝墙后面不知道做什么。 因为要急着去前厅上菜,所以她当时也没管那么多。 不过她被亓灏一盯,吓得不敢再吱声。 大有一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感觉,小丫鬟的反应仿佛是一种默认,让众人不禁看着顾瑾璃的眼神一个跟着变了变。 亓灏不依不饶,“说话!” 可能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太过强大,小丫鬟很是后悔自己不该脑袋一热多嘴说了不该说的话。 张了张嘴,她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卡在嗓子眼里:“我……我……” 亓灏加重了语气,再次质问道:“老实交代,是否真的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见到的顾侧妃和顾瑾瑶?” “当着大家的面,本王最好劝你说实话!” 他刻意强调同一时间,同一地点,为的就是给顾瑾璃找不在场的证据。 小丫鬟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她咽了口唾沫,迟疑的摇了摇头,如实道:“奴婢是先看到顾侧妃的,后来才看到顾四小姐的。” 清王看着自己府中的丫鬟,脸色不由得又沉了下来。 刚才在小丫鬟指认顾瑾璃的时候,他还很高兴。 因为不管是谁,只要能是凶手就好。 尽管,顾瑾璃似乎好像没什么杀人的动机,而且她又是顾家的人,就算真是凶手,顾家应当也不会拿她如何。 可一听小丫鬟这么说,顾瑾璃又被洗清了嫌疑,他只觉得自己刚才白高兴了一场。 亓灏冷哼一声,语气嘲讽道:“三哥,像你府里这种没脑子的下人,该换了!” 清王本就心烦意乱,又听到亓灏这话,神色间不免得流露出隐约戾气。 “王爷,王爷!” 这时,几个侍卫绑着一个贼眉鼠眼的矮小男子过来了。 “王爷,这人鬼鬼祟祟的,不知何时混入了王府!”一边将男子往地上一推,侍卫一边又将一把染血匕首递上前,道:“这是在他身上搜出来的。” 男子嘴巴里被堵着布条,此刻支支吾吾的发不出声音来,不过脸上却是满满的惶恐之情。 他自然不是今日来参加婚宴的客人,也不是混进来的,而是岳云鹏从外面刚捉来的替死鬼。 清王只想将这件事情立刻解决,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怒色道:“好大的胆子,竟敢混入清王府行凶!” 铁青着一张脸,他对顾成恩道:“顾侍郎,此人交给你处置。” 顾成恩没有立刻回应,他捡起地上的匕首,仔细的看了看刀锋,缓缓道:“的确是这把匕首杀的瑾瑶。” 那男子一听,连忙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顾成恩逼近男子,明知男子无法说话,可仍幽幽道:“瑾瑶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她?”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匕首抵在男子的颈间。 这男子可当真是冤枉的很,他只不过是刚从离着清王府斜对角的赌坊里出来,就被人给点了麻穴丢进了清王府后院。 他并不知道岳云鹏是何时将匕首藏入他身上的,他只知道岳云鹏给他解开穴道后就闪身消失了。 本想偷偷摸摸的溜出去,可想起赌坊里欠的一大笔赌债,他便想趁着今日人多,顺便偷点东西出去变卖了。 可谁想到,他竟被人莫名其妙的当成了杀人凶手,而且杀的人还是顾家四小姐?! 这么大的罪名,他怎能担得起? 眼睛里是对死亡的恐惧,男子的身下也如同刚才那白衣小姐一样,一片黄色的湿濡。 “杀人偿命,本侍郎就无需再带你回刑部浪费时间了。”顾成恩抬手,然后便直接朝着男子的胸口上便是一刀。 他的动作,快,准,狠,以至于在众人没反应过来之前,男子已经倒地身亡了。 按着审案的程序来说,仅凭一把匕首,不能说明什么。 而顾成恩也没有多问,直接就认定了男子就是杀人凶手,未免太过绝对。 但是,大家也没多想。 毕竟,他能毫不犹豫的一刀将男子就地正法,也可看出他是有多么的愤怒。 至于男子的摇头反驳,只不过是每个犯人在罪行被揭露后的正常反应而已。 既然真凶找到了,大家也就都没了嫌疑,这才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清王终于松了口气,抬手吩咐侍卫道:“拖下去!” 待替罪男子的尸体被拖下去后,清王对众人道:“今日本是本王大喜的日子,没想到却出了这样的事情,本王深感抱歉。” 神色悲痛的看着顾成恩,他又道:“顾侍郎,顾四小姐在清王府出事,明日本王会亲自登门向顾相赔罪。” 顾成恩轻叹一声,“这也不是清王的错,要怪只能怪那凶手太过可恶。” 清王府也算是把守森严,谁也没有再细究那男子是如何混进来的,又与顾瑾瑶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杀了她不成,毕竟只要事不关己就好。 顾瑾璃听着顾成恩这些让人作呕的话,背过身子,用力捏着自己的帕子,被指甲掐破的掌心,已有血迹流出。 亓灏注意到了那帕子上染上了嫣红,便用手掰开了她的掌心。 待见到掌心已经出了血,他怕牵着顾瑾璃的手会握疼她的伤口,扣住她的手腕,拉着她一起走出了人群。 清王见亓灏连个招呼也不打,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可又不能将他再给喊回来,只能憋着怒气。 婚礼成了这个样子,没人再想留下。 亓灏一走,也刚好给了其他人一个脱身的机会。 大家假意的安慰了顾成恩几句,然后都找了各种理由离开。 马车上,尹大夫人靠在软塌上,打了个呵欠道:“今个这婚礼虽死了人,可不得不说,这排场还是蛮大的。” 尹素汐想起刚才亓灏拉着顾瑾璃走的画面,撇撇嘴,语气酸溜溜道:“母亲,排场大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嫁给清王一点前途都没有,依着女儿看来,要嫁还是得嫁给姐夫才行。” “姐夫?”尹大夫人一听,不悦道:“汐儿,婉儿已经被宁王给休了,你以后可不能再这么喊了。” 说罢,她又感慨道:“不过,汐儿说的也没错。” “皇上那么多儿子中,也就宁王……” 话锋一转,她看着尹素汐的眼神充满审视:“汐儿,你该不会是也喜欢上宁王爷了吧?” 尹素汐不知大夫人为何会突然来这么一句,不由得心虚起来:“母……母亲,你在说什么呢!” “姐姐喜欢宁王,我……我怎么可能和姐姐抢男人?” 大夫人拍了拍尹素汐的手,语重心长道:“我的汐儿一点也不比婉儿差,要是早些时候,母亲可能还会让你嫁给他,但现在不行了。” “你父亲已与宁王爷决裂,断然是不会同意的。” 在听到大夫人的前半句时,尹素汐的心激动不已。 她没想到,大夫人竟会同意自己喜欢亓灏。 可后半句,则是现实不允许。 低下头,尹素汐口是心非道:“母亲,我对他真没那个心思。” 大夫人点头,“没有就好,他不是你能驾驭的男人。” 尹素汐“嗯”了声,心里有些不服气。 刚才,大夫人不是还说自己不比尹素婉差吗? 为什么尹素婉都被亓灏爱过,她就不能呢? 何况,她自认为也不比顾瑾璃差。 亓灏能从尹素婉身上移情别恋到顾瑾璃身上,谁又能保证,将来有一天亓灏不会爱上自己呢? 这样想着,她信心百倍起来,暗暗发誓一定要得到亓灏。 亓灏和顾瑾璃上了马车后,二人谁都没有说话。 顾瑾璃心情不佳,不仅因为顾瑾瑶一事,还因为顾成恩。 联想到之前顾成恩绑架她,还刺杀亓灏,她不知道他要是下次再发起疯来,会不会对亓灏再做出什么更让人难以料想的事情来呢? 她不怕顾成恩对她如何,她只担心他会对亓灏不利。 亓灏没有过问她为何要自虐,对于小花园的事情他也缄口不提。 此时,他正拿着药往她摊开的掌心上抹。 浓密的睫毛,挡住了他眼中的郁色。 回相府的路上,二人各怀心思,因此鲜少的沉默了一路。 第203章 五味杂陈 洞房花烛夜,应当是每一对新人最期待又最甜蜜的夜晚。 然而,这对清王来说,只是例行公事。 对顾瑾琇来说,更是像噩梦一样,可又不得不硬着头皮承受着。 床榻上被喜婆之前洒满了花生,枣,桂圆等寓意吉祥的东西,挑开盖头,喝完交杯酒后,喜婆便极有眼力劲的带着丫鬟们退了出去。 顾瑾琇本来长得也不算差,今日又盛装打扮了一番,在暧昧的烛光下,让人看着确实心动不已。 清王坐在她的身侧,犀利的眸子深深的打量着片刻,半晌才冷声道:“王妃,可以就寝了吗?” 顾瑾琇低垂着的眸子一闪,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她藏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声音有些发颤:“妾身服侍王爷宽衣。” 伸出手,她战战兢兢的摸向清王的扣子。 始终不敢抬眼,她很是紧张,因此解了好一会,都解不开一个扣子。 这要是搁在宣王和玉淑身上,应该会先调笑她几句,然后握住她的手,暧昧的说句“还是让本王来服侍王妃吧。”,说完,他得解了玉淑的扣子,再把自己的衣裳脱了,最后将玉淑往床上一压。 床幔放下,一切完美! 当然,洞房这种事情,也不需要提前打个招呼,问一下是否可以进行了。 就好比,男女在一起,男人若想吻女人,只需在合适的氛围下,对方不反感的情况下,直接顺其自然的吻下去就好了。 倘若你把这事情当作一个任务或者一个计划,提前制定了时间,地点不说,还在接吻之前试探的问一下对方,我可以吻你吗?这让人家姑娘该怎么开口? 面子薄的人,会口是心非的说不可以,或者羞怯的点点头。 豪放点的人,不用你说,会直接反扑。 但是,很多时候还得水到渠成的好。 可清王从未跟女人一同睡过觉,更别提会欣赏女人了。 他瞧着顾瑾琇这笨手笨脚的样子,刚才心里对她升起的那丁点好感,瞬间荡然无存。 失了耐心,他语气略微不耐烦道:“本王自己来。” 顾瑾琇听出清王情绪不悦来,也不敢吱声,只好心中忐忑的解自己衣服。 清王一把将自己的扣子扯开,见顾瑾琇也已经将喜服脱下,便抿了抿唇,抬手放下了床幔。 这时,顾瑾琇忽然想起姜伢子的话来,在清王揽着她肩膀的时候,急声道:“王爷!” 清王的耐心已经到了极点,他问道:“怎么了?” 顾瑾琇咽了一口唾沫,美眸看向那桌子上的烛台,小声道:“王……王爷,能不能把……把灯给吹了。” “妾……妾身害羞。” 没办法,姜伢子说过,这次的血不是人血,虽算逼真,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在黑灯瞎火里做比较安全。 心里暗骂顾瑾琇真是个麻烦的女人,清王大手一挥,一道掌风便直接灭了那蜡烛。 被清王压下,顾瑾琇认命似的闭上了眼睛。 清王对顾瑾琇没有任何感情,所以顾瑾琇发出“啊!”的一声痛呼。 …… 鸽子血从顾瑾琇的体内流出,染脏了垫在身下的“贞洁帕”。 虽说是在黑夜里,看不到那帕子上黯然发黑的血迹,但空气里却弥漫着一丝腥臭味道。 当然,顾瑾琇已经被清王折磨得快死去了一样,哪里有心思去关注这个? 清王仔细的嗅了嗅,一开始有些疑惑,后来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才怀疑那味道是从顾瑾琇体下发出来的。 顾瑾琇见他忽然不动了,便以为他这就完事了,涣散的眼神终于有了点反应:“王……王爷……” 清王不敢确定,这难闻的味道是只有顾瑾琇在被破身子的时候才有,还是所有女人都会这样。 直直的看着顾瑾琇毫无血色的脸,他缓缓道:“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顾瑾琇不解,“什……什么?” 清王直起身来,将自己的器物从顾瑾琇体内抽出,幽幽的吐出两个字来:“臭味。” 这两个字,像是一道闷雷,劈的顾瑾琇外焦里嫩。 混沌的脑子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她闻了闻,果真是闻到了一股说不出是什么味道的恶臭味道。 清王擦着身子,重新穿戴起衣服,头也不回道:“本王去外间睡。” 与顾瑾琇同房,也不过是为了明日喜婆在收“贞洁帕”的时候看到上面有印记好交差。 反正任务已经完成,那他就没必要再与顾瑾琇同床共枕了。 不过若是他直接去书房睡,恐怕第二日又有人传出什么闲言碎语来。 所以,他便去外间睡了。 顾瑾琇一怔,见清王已经出了房间,也像是解脱了一样,整个人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 今日难熬的一刻,总算是过去了。 随手扯过被撕碎的里衣擦着身下,她也终于找到了那恶臭味道的来源。 心里有些疑惑,为何上次与宣王欢好的时候,那修补过的膜在破掉后,没有发出任何味道,而这次却…… 想着姜伢子还嘱咐过她要多往身上喷洒些胭脂水粉,她大概明白了他当时的用意。 只是,她仅是单纯的以为鸽子血与人血不同,所以便有味道,却不知姜伢子是故意在鸽子血里放了东西。 那药不仅可以在与人体融合后,使得下体瘙痒溃烂,就连与之欢好的人也会如此。 当然,这需要一个时间。 就像是一个苹果,坏了的话是先从苹果心开始的,等到了表皮溃烂,到时候已经晚了…… 嫌弃的皱了皱眉,她将擦过身子的衣服丢在了地上。 前两日,瑶妃畏罪自杀,七皇子被发配边关,朝中上下虽觉得惊讶,可到底是皇家的事情,也无人敢多嘴过问。 贾公公更是不可能去戳老皇帝的痛楚,因此老皇帝便一直卧床静心休养身子。 就连朝中大事,也都是派贾公公在一旁读折子,他口谕让贾公公代笔。 夜色沉沉,贾公公见老皇帝还没有睡意,便道:“皇上,时候不早了,您该休息了。” 老皇帝摇摇头,沉声道:“听说今个老三的婚礼上出了乱子?” 贾公公没想到老皇帝的消息竟这么灵通,他一边暗暗在心里埋怨给老皇帝透露消息,让老皇帝不能安心休养的人,一边低声道:“是顾四小姐,在清王府上被杀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不过,皇上放心,顾侍郎当场捉住了凶手。” 老皇帝其实一点都不关心死的到底是哪家的小姐,只不过是顾家的人,他这才问几句:“顾相那边如何?” 贾公公想了想,道:“顾相和顾侍郎还没动静,而且看顾侍郎也没有想追究的样子,应当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老皇帝回忆着当初亓灏在新婚夜,一剑刺伤了顾瑾璃,顾相第二天便直接气势汹汹的进宫为她讨公道,而顾瑾瑶死了,丞相府竟连个消息也没放出来,果真是看出嫡庶的区别了。 当然,老皇帝不可能知道,当顾瑾瑶的尸体被顾成恩带着人抬回相府的时候,顾淮老泪纵横。 毕竟是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他说不伤心是假的。 因顾成恩已经将凶手当场杀了,所以顾淮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便令人将顾瑾瑶给葬了。 三姨娘像是当初看到华琼尸体的丽妃一样,不敢相信在出门前还对自己撒娇的女儿就这么没了,哭得天昏地暗。 顾淮无奈,只能让人将崩溃的三姨娘先敲晕了送回院子里去。 顾瑾瑶意外横死,也出乎大夫人的意料。 怎么说都是她强烈要求顾瑾瑜和顾瑾瑶去清王府的,故而不免得有些心虚起来,于是便派嬷嬷往三姨娘的院子里送了不少滋补身体的东西,让她节哀顺变。 在顾瑾瑜醒来的时候,刚好是三姨娘晕过去后,所以也幸运的避过了三姨娘的质问。 不过,她心里一直记挂着顾瑾瑶跟着顾瑾璃出了花厅的事情。 再加上本就心思敏感,她只觉得顾瑾瑶的死可能与顾瑾璃有关。 她也了解顾瑾瑶的性子,知道顾瑾瑶泼辣,喜欢找顾瑾璃的茬,如果说二人在争执之中动了手,似乎也能说得过去…… 可是,她又不敢相信顾瑾瑶是顾瑾璃杀的。 毕竟,这个二姐在她的印象里一直都是温和的…… 这个疑问就像是一块大石头,闷在她心里喘不过气来,这使得胆小怯弱的她更郁郁寡欢了。 众人只觉得她是受了惊吓,也就没当回事了。 但是,整个丞相府里,因为顾瑾瑶的死,还是涌动着一层阴霾。 大概是那天贾公公在他面前提到了顾瑾璃与那人有几分相像,所以老皇帝这两天心里一直压着这件事情,吃饭无味,睡觉也不踏实。 老眼望着贾公公,他终于忍不住道:“小贾。” “皇上,老奴在。”贾公公见老皇帝唤自己,赶紧应声道。 老皇帝犹豫了会,缓缓道:“你将朕柜子里的那幅画拿出来。” “皇上,不知您说的是哪幅画?”老皇帝的柜子里珍藏的画有十来幅,因此贾公公问道。 老皇帝轻咳两声,面色有些不自然,语气发沉道:“密格里的那幅。” 贾公公一听老皇帝提到“密格”,他便一下子知道了。 在柜子底层,藏有一个密格,那里放着老皇帝的玉玺,以及最重要的东西。 “是,皇上。”贾公公转身,连忙往柜子方向走去。 密格的外面并没有什么机关,而是简单有节奏的敲三下,便会自动打开。 打开密格后,贾公公将里面的画卷取了出来,恭敬的递给老皇帝:“皇上。” 老皇帝接了过来,没有立即打开画卷,而是小心翼翼的轻轻抚摩着良久,才一点点展开。 看着画中那倾国倾城的女子,他的老眼有流光划过,感慨道:“小贾,二十年了。” “朕已经老了,她若是还在,不知道她的样子还会不会跟当年一样?” 这画,是当年他去往凤国做客的时候,在见到那人后画下来的。 虽然当时他已经立了皇后,可还是忍不住多次对她表明了心迹。 不过,直至他回亓国之前的晚上,他仍旧被她无情的拒绝了。 本打算将画像送给她,但因一时气恼,也就没送出手。 回亓国后,随着各种朝政事务的繁忙,他只能将对她的心思埋进心里。 这画像,也被他给锁了起来,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拿出来一个人自我安慰。 可是,这种思念却愈来愈深,像是发了疯似的,让他恨不得用尽一切手段得到她…… 后来……想起后来,老皇帝的眸光便暗了下来。 描绘着女子的眉眼,他脑海里浮现出顾瑾璃的脸来,缓缓道:“顾瑾琇……” 贾公公忽然听到老皇帝冷不丁的提到了顾瑾璃,不由得将视线从画像移到了老皇帝的脸上。 “她们确实很像。”老皇帝深吸一口气,似乎极为艰难的承认道:“六分相似的五官,四分相似的气质。” “若她活着,生出来的女儿想必也会遗传了她的美貌和才气。” 说罢,老皇帝又自顾自的冷笑道:“朕果真是年纪大了,凤国的圣女永生不嫁人,又怎会有孩子呢?” 见老皇帝神色哀戚中又透着一股嘲讽之意,贾公公便知道他必定还是因那些陈年旧事而介怀,便安慰道:“皇上,事情都过去了那么多年,您……” “小贾。”老皇帝忽然打断了贾公公的话,用力捏着画轴,问道:“朕当年灭了凤国,到底是对是错?” 贾公公一愣,“皇上……” 老皇帝眉宇间跳跃着浅浅戾气,他咬牙切齿道:“小贾,这么多年,朕每每想起她来,心里都会五味杂陈。” “朕当初不想那么做的,可是她对朕实在是太过狠心,连一个机会都不给朕!” “朕是天子,何况凤国国弱民贫,她有什么资格拒绝朕?!” 说到底,当年发兵攻打凤国,除了男人的占有欲之外,还有就是被人伤了自尊,他恼羞成怒了…… 重新看向画像,老皇帝又幽幽道:“小贾,那场大火……朕永远都忘不了。” 不说老皇帝忘不了,就是当时见过那火光冲天场面的人都忘不了。 大军攻入凤国皇宫后,烧杀掳掠,最后将凤皇的宫殿一把火全都烧了。 大火烧了几天几夜,最后整个皇宫化为一片灰烬。 而那人和凤皇,也一并死在大火里…… 他带着人找了许久,连一块遗骨都没找到。 可见,她连死,都是那么的拒绝…… 贾公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端着茶杯,低声道:“皇上,您喝茶。” 摆摆手,老皇帝将画像卷了起来,神色疲惫道:“放起来吧。” “是,皇上。”接了过来,贾公公又将画像给放入了密格。 翻了个身,老皇帝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贾公公给老皇帝放下床幔,规矩的守在一旁。 宁王府的芙蕖院里,亓灏并没有像以往的每个夜晚一样,缠着顾瑾璃要个不停。 可以说,自从清王府回来后,亓灏的话便明显得少了许多。 顾瑾璃白天的情绪受到了影响,一开始没觉出他的异样来,但到了晚上,心也慢慢的静了下来,便看出亓灏有些不对劲来。 可能是在他的怀里入睡习惯了,望着他的背影,她的心里有些不舒服。 想扯了扯他的胳膊,可又怕他睡着了,于是只能叹了口气,也将身子转了过去。 似乎面对着墙,要比面对他的背影好太多,至少心里不会发堵。 她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的态度就变得那么冷淡了呢? 仔细的回想一下今日发生的事情,出门前,清王府里,好像没什么可以让他不高兴的地方。 除了,她没有告诉他自己在小花园遇到顾成恩的事情…… 心头一跳,她的身子一瞬间变得僵硬,就连呼吸也浅了几分。 攥着被角,顾瑾璃很是纠结。 如果真的是因为这个,那么她到底要不要主动跟亓灏坦诚呢? 可是转念一想,这件事似乎也错不在她,毕竟她与顾成恩也没如何。 之所以不告诉他,还不是怕他胡思乱想? 而他生气,则是因为不信任她,认为她是有意隐瞒罢了。 如此一来,她倒是有些委屈了。 黑暗中,亓灏同样也没睡。 听着她翻了个身,他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回来后,他冷着脸,不与她说话,就是想让她自己能主动一些将事情与他说清楚,亦或者是见他情绪不悦,关心的询问几句,这样他心里也会好受一些。 可是,到现在她竟一句话也没过问…… 心底的火苗因为失望正“滋滋滋”的往外冒着,突然一把掀开被子,他披上外衫直接下了床,推门离开。 “亓灏!” 听到身后的动静,顾瑾璃下意识的坐了起来。 可是,亓灏的人影已经出了房间。 看着那还没带上的门,在风的吹动下来回摇晃着,顾瑾璃的心,也一点点抽搐了起来。 夜风进来,凉凉的吹在她脸上,也吹湿了她的眼角。 低下头,她看着身侧被亓灏躺过后床榻上留下来的印子,喃喃道:“这是怎么了?” 有些茫然,有些不知所措,可是除了那床幔被风吹得“簌簌”的声音之外,没有人来回答她。 亓灏出了芙蕖院后,竟一时不知要往哪里去。 这些日子,他一直住在芙蕖院,似乎都习惯了。 漫无目的的在黑夜里走着,他的脚步极慢,心也越来越沉。 在他推门出去的那一刻,分明是听到了顾瑾璃在后面唤他的声音。 他以为她会追出来,可是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只是一句挽留的话,一句服软的话,或者一句解释的话,她怎就这么吝啬呢? 也对,他们之间,似乎永远都是他低头,他妥协…… 不能说他累了,只能说有时候他也需要人来哄哄自己…… 抬起头来,他回头看着芙蕖院的方向,桃花眼里的神色像是失去了星光后的夜空一样,幽暗无色。 想着这么久以来,他们之间发生过的点点滴滴,他便觉得像是做梦一样。 他恨过她,也更爱她。 可能,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为何生气,就像是他明知道自己不该因为这点微不足道的事情而难受,可还是控制不住一样。 放在心上的人,怎可能因为一点小事就不爱了呢? 长长的叹了口气,亓灏抬脚往书房走去。 与此同时,南阳王府里,雷子看着陈泽轩丢在桌子上的匕首,声音发抖道:“世子……” 那匕首如同陈泽轩的眸子一样,散发着冷光,让他有种后背一凉的感觉。 陈泽轩狭长的眸子微微眯了眯,出口的声音带着冷意:“怎么,还要本世子亲自动手吗?” 雷子知道,从那天他毫不犹豫的将晕过去的玉淑抱起的时候,自己的心思便彻底的暴露无疑。 陈泽轩虽生玉淑的气,可到底是打心眼里疼爱她的。 如今发现了自己的心思,又怎还会留着他在身边呢? 神色凄然的看着陈泽轩,雷子喑哑着声音道:“属下身份卑贱,自己了断,不劳烦世子动手。” 说罢,他拿起匕首,抬手就要干脆利落的往自己的胸口上插去。 “啪!” 陈泽轩手中的扇子狠狠的敲在了雷子的手腕骨处,震得他骨头发麻。 “咚”,匕首掉在了地上。 “世子?”雷子吃惊的看着陈泽轩,以为他转变了心意。 然而,脸上的动容之情却在陈泽轩的下一句话后立即僵住。 “知道宫里为什么会有太监吗?那是因为防止他们*后宫,这才让他们失去了做正常男人的资格。”陈泽轩用脚尖将匕首勾起,重新拿在手里,缓缓道:“本世子不杀你,但也不能留着你将来祸害玉淑!” 进宫做太监的人,大多都是逼不得已。 毕竟,割了命根子,从此不能人道,不能生儿育女,还要活在众人的鄙夷眼光中,如此耻辱,这简直比杀了他还痛苦。 “世子……”雷子不敢置信的看着陈泽轩,良久不能言语。 “你若不想活,也可以。”陈泽轩勾了勾唇,不紧不慢道:“不过,死了便死了,这世上再无人记得你是谁了。” 他这话的暗示意思很明白,雷子要是死了,玉淑最多会一时伤心而已。 可他要是选择宫刑苟活下去,至少还能继续默默的守护着玉淑,分享她的喜怒哀乐…… 当然,陈泽轩本就不打算要雷子的命,他只是要彻底断了雷子的念想。 内心挣扎一番,他痛苦的点点头,接过陈泽轩手里的匕首:“多谢世子。” 转过身去,“噗呲”一声,他将匕首刺入了下身。 血,瞬间从他的指间流了出来。 裤裆处一片血红,他死死咬着牙,艰难的往门口走去。 陈泽轩的视线落在地上的嫣红,摇了摇头。 怪不得他,要怪只能怪雷子痴心妄想。 贪求不该得到的东西,总该要付出代价的…… 手摸向桌上半掩半开的那幅画,他又自嘲起来。 他对那个人,不也与雷子一样吗? 都是明知不能爱,却爱了…… 攥起了拳头,他将画轴卷了起来,塞入了画筒里。 第204章 势单力薄 “主子。”第二日早上,荷香和爱月推门进来的时候,发现顾瑾璃竟早已醒来了。 爱月瞧着顾瑾璃眼下的黑眼圈,嬉笑道:“主子,您昨夜没睡好呀!” 昨晚,从亓灏出了房间后,她便一直睁着眼睛到天亮。 她一个人,想了很多东西,可又没有任何头绪。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 她从未觉得身边少了另一个人,床榻会显得那么空旷。 也才发现,原来没了他温热的怀抱,她夜里会睡不踏实…… 没听出爱月话里的意思,顾瑾璃接过她递过来的湿帕子,一边擦着手,一边低声道:“王爷呢?” “听周管家说,王爷天还没亮就进宫了。”爱月耸了耸肩,不明所以道:“不过话说回来,王爷今个走的可真够早的,奴婢都没瞧见他出来。” 顾瑾璃听罢,心头发酸。 亓灏昨晚根本就没有睡在这里,爱月又怎会看到他出房间? 荷香注意到顾瑾璃的脸色有些不太好,悄悄的望床榻上看了一眼,她觉得外面那半床,似乎没有人睡过的样子。 眸光微动,她用胳膊不经意之间碰了一下爱月:“小红这个时候该醒了,你去看看它。” 爱月不解,嘟着嘴不乐意道:“小红醒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是知道的,我跟它不对脾气。” 荷香轻咳两声,给她使了个眼色:“小红腿上的伤好了,这几日喜欢乱跑,王府这么大,万一跑丢了怎么办?” “这真是养了个祖宗!”爱月撇撇嘴,端着盆子出了房间。 “主子,奴婢给您梳头吧。”拿起梳子来,荷香站在顾瑾璃身后,低声道。 顾瑾璃转了转身子,看着镜子里的荷香,轻声道:“你把爱月支出去,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荷香想了想,问道:“主子,您不开心。” 顾瑾璃一怔,扯了扯唇,“有这么明显吗?” 荷香点头,试探道:“是因为王爷昨夜没有留下吗?” 顾瑾璃没料到荷香心思竟细腻到这般地步,垂下眸子,她语气里夹带着一丝茫然:“荷香,我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 “但是我知道,他生我的气了。” 荷香也不知道顾瑾璃和亓灏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又不敢询问,只好道:“主子,奴婢看得出来,王爷他是真的很在意您,而且又事事以您为先。” “若是您和王爷之间有什么误会,还是尽早说开的好。” 顾瑾璃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荷香见顾瑾璃听心里去了,也就放心了。 虽说老皇帝现在是休养期间,但是奏折政务之类的也总不能让贾公公代为处理。 今日,他开始处理政务,也陆续的召见各位大臣。 只是没想到,顾成恩竟带着五六位大臣前来,说是反对梁宽进入军营。 理由嘛,梁宽是文官,没有经验不说,且还是亓灏安插在军营中的,未免有些任人唯亲的意思。 其实,这不是什么大事,但顾成恩却愣是把小问题放大了,让老皇帝左右为难。 因为说实话,老皇帝当时也与顾成恩有着同样的担心。 梁宽为文臣,将他安排在军营里确实有些不妥。 可到底是亓灏推荐的人,对于亓灏看人的眼光,老皇帝还是比较相信的,因此也就同意了。 这些大臣们今日兴师动众的,表达着不满,无非是因为梁宽与他们都是文臣,若去了军营里,将来再建功立业的话,这不是位于他们之上了嘛。 当然,这只是老皇帝的想法。 顾成恩阻止梁宽进入东山军营的目的并非老皇帝想的这般简单,而是想以此来诬陷亓灏结党营私,滥用职权。 如果,这些大臣们嘴巴够厉害的话,便可以让老皇帝将亓灏手里的军权收回来。 原本,他想将沈明辉也给扯进来,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 毕竟,沈明辉刚调到东山军营里去,他在军中的根基还不稳,老皇帝是不可能将军权再交到沈明辉手上的。 所以,一会还需要有个人来帮忙才行。 刚好,亓灏没多久也过来了,他在得知顾成恩和那帮老臣的意见后,只斜着眼睛,冷冷道:“东山军营受本王管治,本王要如何,与你们这些文臣何干?” “文臣如何?但凡是关乎着国家社稷,人人有责!”顾成恩听罢,冷哼道:“东山军营虽受宁王爷调遣,可说到底还是皇上的军队,宁王爷如此专权,可曾将皇上放在眼里过?” 一旁其他的大臣也附和道:“顾侍郎说的对,军营归根结底是皇上的,一切都得……” “皇上,宣王爷来了。”这时,贾公公进来禀告道。 老皇帝不明白,大家争吵的意义在哪里。 自古以来,似乎文臣都是这样,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会斤斤计较,吵得无法无天。 而武将,没脑子的有勇无谋,有脑子的又野心太大。 总之,没一个人能让人省心的。 他揉了揉眉心,无奈道:“让他进来。” 宣王进来后,与亓灏对视一眼,随即给老皇帝行礼道:“儿臣见过父皇。” 老皇帝“嗯”了声,语气不冷不热道:“何事?” 宣王恭敬道:“儿臣无事,只是进宫来看望一下父皇的身体。” 顿了顿,他看向众人:“没想到诸位大人都在。” 清王今日本来是应该带着顾瑾琇一同进宫给老皇帝和太后请安的,可是昨日顾瑾瑶死在了婚宴上,所以他一大早便陪着顾瑾琇回了相府,找顾淮解释去了。 所以,两位王爷都在,不免得让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显得有些微妙。 顾成恩见宣王来了,便扬唇对老皇帝道:“皇上,从古至今,最是忌讳专权。” “而宁王爷手中的东山军营,是亓国最强有力的军队,微臣认为,为了防止军权过分集中,应当分权制衡!” 亓灏是老皇帝中意的皇位继承人,莫说这军权现在是亓灏的,就连这天下将来也是他的。 不过,他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对军权的分配不满,因此不禁皱眉问道:“何为分权制衡?” “军中另设督察将帅,平分军权。”顾成恩抿了抿唇,沉声道:“或者是将兵符一分为二,避免一人独裁。” 亓灏冷笑一声,问道:“那依着顾侍郎的意思,朝中何人做督察合适?” 顾成恩装模作样的沉吟片刻,将视线落在宣王身上:“微臣以为,宣王可以担任。” 宣王一听,立刻惶恐的推脱道:“不可不可,督察一职如此重要,本王怎能胜任?” 他不过是装一下谦虚的样子而已,可谁知道亓灏竟会接着他的话,毫不给面子道:“难得宣王爷还有自知之明。” “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人,确实是胜任不了督察一职。” 宣王被亓灏的话给噎住了,脸色有些青白。 “本王倒是觉得,清王更合适。”亓灏的这句话,又让众人不由得瞪大眼睛。 亓灏这是什么意思?推荐清王,难不成这是打算要与清王联手了? 宣王攥紧拳头,眼底是浓浓的恼意。 清王昨日刚娶了顾瑾琇,今日亓灏就这般态度,呵! 这二人,一个娶了嫡女,一个娶了庶女,按亲疏关系上来看,既是兄弟,又是连襟,而自己不正是势单力薄了吗? 早知如此,他当初真该先将顾瑾琇娶了再说。 至少,他是顾淮真真正正的女婿,也就不用担心与顾淮的关系破裂了。 不过,再回头想想,亓灏与尹太傅之前也曾是翁婿关系,到后来不也一样撕破脸了吗? 深吸一口气,他努力将亓灏的话从脑子里移除,心里认定亓灏是以此来挑拨离间。 老皇帝可不想弄什么督察,一来麻烦,二来觉得没必要。 抿了口茶,他缓缓道:“清王身子还未恢复利索,而且刚成婚,暂且也不适合做督察。” 亓灏听罢,唇角轻扬:“父皇说的是,是儿臣考虑不周了。” 老皇帝看着这一群乌泱泱的人,只觉得心烦不已。 挥挥手,他声音疲倦道:“若没其他事情了,都退下吧。” 宣王是没军功,不够资格,被亓灏给否了。 清王则是身体抱恙,被老皇帝给否了。 说了这么多废话,到最后还是被老皇帝三言两语给打发了,顾成恩心里很不甘心。 上前一步,他不依不饶道:“皇上,微臣……” 可能是平时亓灏总是时不时的惹怒老皇帝,老皇帝表面上对亓灏又极少表露出任何上心的地方,所以大家也没揣摩透他的心思来。 只觉得老皇帝迟迟不立储君,还是在考量各位王爷皇子。 “顾侍郎。”若顾成恩针对的是宣王或者清王,老皇帝可能还不会太过介意,但他如此咄咄逼人,不免得让老皇帝有些反感:“东山军营这些年一直都由老四掌管,从未出过任何问题,所以朕相信他。”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顾成恩像是脸上挨了一个无形的巴掌一样,他垂首,咬牙道:“是。” 门口一个小太监进来在贾公公耳边低语一番后,立即出去了。 贾公公听罢,立刻上前道:“皇上,有消息传来,说是七皇子在发配边疆的路上,染上了恶疾,不治而亡。” “什么?!”老皇帝一听,变了脸色。 不过,很快,他眼中的诧异又隐了去,半晌,才道:“朕知道了。” 七皇子做出了那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可以说是死有余辜。 只是,他的死讯,还是让老皇帝的心情有些沉重。 众人听罢,同样是脸色各异,也深知老皇帝此刻一定不愿人打扰,于是都自觉的退了出去。 出了宫门口后,亓灏见顾成恩死死的瞪着自己,笑得明媚:“怎么,顾侍郎难不成也想进军营了?” 顾成恩不想进军营,但却想让老皇帝将宣王调到军营里与亓灏分割兵权。 如此明显的意图,亓灏又怎能不清楚? 不得不说,老皇帝刚才那模棱两可的态度还是不错的,至少没给亓灏添麻烦。 顾成恩冷哼一声,甩袖上了马车离开。 这时,宣王走上前,与亓灏并肩而立,声音阴冷道:“老四。” 亓灏挑眉,“二哥有何赐教?” 宣王唇间溢出一丝冷意,缓缓道:“做人不要太绝,于人于己都好。” 说罢,他留给了亓灏一个背影。 亓灏听出他暗示的意思来了,但不以为意。 七皇子为何会死,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出自皇后之手。 皇后反将一军,使得七皇子和瑶妃的事情败露。 既然七皇子已经被发配到了边关,按理说皇后也没必要再杀他了。 可是,为了永绝后患,所以才斩草除根。 所以,亓灏有时候也很佩服皇后的毒辣手段。 而他做的,跟皇后比起来,还真是小巫见大巫。 再者说了,若自己真有宣王说得那么绝,想必不管是宣王还是清王,哪里还有站在这里跟他叫板的机会? 只是,这个顾成恩,这次确实有些太过分了。 再联想到小花园一事,亓灏一边往前走,一边唤道:“杜江。” 杜江跟在后面,赶紧上前道:“王爷,有何吩咐?” 亓灏望着宣王的马车离开,缓缓问道:“郭明义如何了?” 郭明义,自然就是顾成恩的生父。 顾成恩费了好大的力气派人去到处寻找,然而却不知道亓灏早就先他一步找到了郭明义。 杜江恭敬道:“王爷放心,咱们的人一直看着他,不会有事的。” “好。”亓灏点点头,沉声道:“派人将消息传出去?” 杜江一听,惊讶道:“王爷的意思是现在就要揭穿顾侍郎的身份?” “该给他点颜色瞧瞧了。”亓灏冷笑一声,上了马车:“做得隐秘些,七分真三分假,真假难辨效果才是最佳。” 杜江恍然大悟,“是,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亓灏“嗯”了声,便放下了车帘子。 与此同时,躲在宫门口的一个小宫女也急匆匆的转身往宫里跑去。 待双儿捧着茶盘进房间的时候,尹素婉正怀抱着一只白猫,给白猫梳理着毛发。 见双儿进来,她微微抬了抬眼皮,语气慵懒道:“走了?” 双儿点点头,恭敬道:“宁王爷已经坐着马车离开了。” 顿了顿,她试探道:“主子,您当真不打算回王府了吗?” 尹素婉讽刺一笑,“我的脸都被亓灏打肿了,若再死皮赖脸回去,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说罢,她看向那冒着热气的茶,又道:“今个是什么茶,闻着挺香的。” “回主子,这是荷香茶。”双儿将茶杯往前送了送,继续道:“具有明目去火,美容养颜之效。” 尹素婉“哦”了一声,捋着猫毛的手稍微松了力道,那白猫便直接跳上了桌子。 “哎!”双儿见状,急忙就要抬手将白猫抱下去,却见尹素婉摆手制止道:“罢了,就纵容它这一回吧。” “可是……”双儿见那白猫竟大着胆子低头舔着茶水,脸色有些发白。 尹素婉将双儿脸上的神色收之眼底,紧紧的盯着她,意味深长道:“可是什么?” 双儿心虚的立即低下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没什么,奴婢去给主子再倒一杯。” “不用了,反正我也不渴。”尹素婉抬了抬下巴,上下打量着双儿,她幽幽道:“你跟在我身边有多久了?” 双儿一怔,不知道尹素婉这话是何意,小声道:“奴婢……奴婢……” “你看。”不等双儿回答,尹素婉抚摸着已经歪着身子,眼神涣散的白猫,轻声道:“这猫,像不像是快死了?” 尽管,她的声音听着很是平和,可双儿却感觉到了一股入骨的阴凉之意。 “主子……”声音有些发抖,她不知道尹素婉是否知道了自己在茶杯中下了毒,只能用力的攥着衣角。 尹素婉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掰开了白猫的嘴,将剩下的半碗茶水全部倒了进去,随后白猫连着翻了几个白眼,最后没了气息。 “双儿。”尹素婉站起身来,一边拿着茶杯在她面前晃了晃,一边噙着森然的笑意:“你难道不想对我解释什么吗?” 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双儿语无伦次:“我……我……主子,奴婢……” 之前,她按着尹素汐的吩咐,给尹素婉下过慢性毒药。 那时,顾瑾璃曾想给尹素婉诊治,但尹素婉反而却栽赃在了顾瑾璃的头上。 现在,双儿又接到了尹素汐的消息,再给尹素婉加重药量。 而这只猫,是那天尹素婉从太傅府回来后,说在宫里太过无聊,所以便让双儿找了猫来打发时间,没想到双儿这次竟栽在了一只猫的身上…… 尹素婉自然不能告诉双儿,自己早就怀疑她了。 而且,并不是所有的毒都可以用银针检测出来,因此她便用这活物来试毒。 原本,毒素进入人体至发作需要一个缓冲期,可是小猫小狗这些畜生自然没有人的抗毒能力强大,没一会便一命呜呼了。 尹素婉见双儿不说话,捏着她的下巴,美眸里充满了厉色:“怎么不说话了?真要我割了你的舌头,做哑巴?” 双儿见事情败露,“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主子饶命,主子饶命!” 尹素婉狠狠的踩在双儿的手指上,冷笑道:“要我饶命?” 脚下使劲的碾着,她脸上的神色变得扭曲,声音也变得尖锐:“你我主仆多年,我自认为待你不薄,你帮着尹素汐害我的时候,可曾想过我的命?” “我说过,背叛我,欺骗我的人,都该死!” 双儿吃痛,但却不敢痛呼出声。 她咬着唇,吓得哽咽道:“主……主子,奴婢……奴婢这么做,实属逼不得已啊!” “呵,逼不得已?”尹素婉不屑的又加重了脚下的力气,眯着的眼睛散发出一道浓烈的杀意:“人做恶事的时候,一贯喜欢给自己找各种借口。” “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你还是下去跟阎王爷说去吧!”说罢,她从发间抽出发钗,抬手就要向她的后背刺去。 “主子!”双儿惊叫一声,失声道:“奴婢有话要说,奴婢有话要说!” 握住尹素婉的手,她顾不得其他,和盘托出道:“二小姐,是二小姐拿着奴婢的一家老小作威胁!” “不仅如此,当时……当时主子的腿断了,也是二小姐一手所为!” 尹素婉一听,眼中是满满的震惊。 随之,波涛的恨意也席卷而来。 细长的指甲陷入双儿的手背,她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你再说一遍!” 双儿咽了一口唾沫,吸了吸鼻子:“其实,二小姐很早之前就也心仪宁王爷了。” “可是,当时王爷已经和主子您在一起了。” “所以,二小姐一直对您嫉妒得很。” 这些,尹素婉已经知道了,因此她怒色道:“说重点!” “那天,是二小姐将您推向马车的,不是顾瑾琇。”双儿一哆嗦,赶紧言简意赅道:“只不过是顾瑾琇正好站一旁,当时人又多,二小姐推您的时候,也顺带把顾瑾琇给一并推了出去。” “后来……后来……” 再后来的事情,双儿也就不用说了,自然是顾瑾琇做了替死鬼,被老皇帝下旨嫁给了亓灏以赎罪! 尹素婉只知道尹素汐城府深,又虚伪,竟没想到原来自己的腿断了,是拜她所赐! 怒气,怨气,恨意,在尹素婉体内膨胀。 她的发钗,也不受控制的在双儿脖子上划出一条深深的血痕。 “主子!”双儿疼得倒吸一口气,往后退了几步,又继续道:“还有,还有!” 捂着脖子,她大口喘息道:“您大婚那天,也是二小姐她用脚绊了荷香一下,所以荷香才不小心打翻了合卺酒!” 她将所有一切都说了出来,不过是想将罪名全推给尹素汐。 而她,只不过是受制于人之下,无可奈何罢了。 只是,除了亓灏和顾瑾璃,以及顾家的人之外,没有人知道,顾瑾璃才是受到伤害最大的那个人。 她与这件事情毫无关系,却被牵扯其中,这是何其无辜? 尹素婉攥着发钗,胸脯因愤怒起伏不定。 这么来说,她的腿断了,都是尹素汐的错,也就不能全怪“顾瑾琇”了? 倘若,亓灏知道了的话,他是不是会因此为曾经对“顾瑾琇”做过的事情深感愧疚? 虽然,他已经与“顾瑾琇”两个人腻腻歪歪的在一起了,可是因为愧疚,亓灏会加倍补偿“顾瑾琇”,要再想将他们分开,这就难上加难了! 既然真相尹素婉已经知晓了,那留着双儿也就没什么用了。 至于尹素汐,她一定会死得很惨! 一步步走向双儿,尹素婉眸光一狠,举起发钗,向她的胸口刺去。 第205章 乍见之欢 抱着尹素婉的胳膊,双儿嘶声力竭道:“主子,您要是现在就把奴婢杀了,二小姐会怀疑的!” 眼泪鼻涕一脸,她小脸惨白,“主子……主子,您不能杀奴婢!” 尹素婉眯着眼睛,冷笑道:“你要我留着你?一次不忠,便再无忠心可言!” 双儿重重点头,泪流满面的恳求道:“主子,您留着奴婢,奴婢还能将二小姐那边的情况禀报回给您!” “您要是再找其他人,可就找不到像奴婢这样知根知底的人了!” 她的声音抖如筛糠,可见死到临头,是有多么的害怕。 “你倒是不傻。”尹素婉将发钗收了起来,眼底眸光冷冷:“下次尹素汐再问起你来,你就说毒已经下了,让她放心。” 双儿听到这话,立即应声道:“是,是,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尹素婉倒出一颗药丸,冷声道:“吃了它。” 双儿看着药丸,害怕道:“主子,奴婢真的不敢了。” “你不吃了它,我怎敢再将事情交付于你?”尹素婉说罢,根本就不必等双儿的意见,像刚才给白猫灌茶水一样,强硬的捏着她的下巴,将药丸给塞了进去。 “呜呜……”双儿一边扑腾着手反抗,可奈何却没有尹素婉的力气大。 这要是搁在平时,尹素婉就是朵柔柔弱弱的娇花。 但是现在,仇恨的力量已经让她浑身上下充满着戾气。 “咳咳咳……” “别做无用功了。”见双儿如同那日的雀儿一样,试图将药丸从喉咙里抠出来,尹素婉轻蔑一笑:“提醒你一句,每个月的十五日,你可以来找我要解药。” “不过,解药我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给你的,得看你的表现。” 低头,她拍了拍双儿的脸,轻声道:“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双儿两腿一软,脸上更失去了血色:“主子……” 尹素婉转身,捏起桌上的死猫,丢到双儿怀里,“出去吧。” “是。”双儿抱着死猫,讷讷的应了声,神不守舍的出了房间。 门关上,尹素婉幽幽的舒了口气,摇头道:“蠢物!” 亓灏下了马车,进了王府门口后,杜江见他走到通往书房和芙蕖院的十字小路处停了下来,有些不解道:“王爷?” 眸光暗了暗,他犹豫了片刻,重重叹了口气,转身准备回书房。 然而,就在这时,却忽然听得身后传来杜江的声音:“属下见过顾侧妃。” 亓灏的身影一僵,回头,果真是看到顾瑾璃正从小路那侧过来。 抿着唇,随着顾瑾璃的靠近,他不禁攥起了拳头,有些紧张。 也说不出来原因,总之心跳加速起来。 可能,昨夜他太意气用事,以至于将她自己一个人丢下。 经过一夜的冷静,他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分。 尽管,昨晚一事,还算不得闹矛盾那么严重。 可是,他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她。 顾瑾璃脚步越来越慢,她在离着还有三四步的距离停了下来。 直直的看着他,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眼眶却渐渐红了起来。 她的眼神中,有委屈,还有一些不明的情愫,让亓灏看了,不由得心软了几分。 爱情这东西,说不清楚谁吃定谁。 热烈的乍见之欢很容易,温柔的久处不厌最难得。 而亓灏,他的所有的别扭,冷硬,以及喜欢发闷的怪脾气,在见到顾瑾璃的那一刻,都会全部化成一滩温柔的池水,将她紧紧包围住。 他的满腔柔情只给她,他的温暖怀抱也只给她,就连他全身上下的*澎湃,也只因她而起。 同样,他的郁闷烦躁因她,他的吃醋小气也因她。 因为爱她,所以在她面前,他愿意丢掉冷漠的面具,给她一个最真实的自己。 往前一大步,亓灏伸出了手,将顾瑾璃揽在怀里。 杜江赶紧自觉退下,并对不远处几个打扫院子的下人摆了摆手。 下人们见状,立即闪开,于是院子里只剩下了亓灏和顾瑾璃二人。 将头搭在顾瑾璃的肩膀上,他低声道:“阿顾。” 顾瑾璃没有回应,也没有伸手去回抱住亓灏。 “阿顾。”亓灏又唤了声,语气里带着一丝软绵:“我错了。” 他知道,她出现在这里,不是凑巧,而是特意在这里等着他。 依着她的性子,能让她肯主动踏出这一步来,算是难得。 但对他来说,这已经是很满足了。 既然她都让了一步,那剩下的事情自然是要他来做了。 “你哪里错了?”顾瑾璃紧绷着的身子动了动,似乎要挣脱开他:“你是宁王爷,哪里有做错的时候。” 亓灏没有说自己哪里错了,他揽着她的手紧了紧,轻声道:“我想你了,阿顾。” 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萦绕在鼻间,顾瑾璃感受着亓灏怀抱里的温暖,眼泪便忍不住的落了下来。 其实,她也没什么可委屈的。 可是,她就是心里憋得难受。 大概,因为他昨晚的突然离开。 一句“我想你了”,便击垮了她心里强撑的抵御防线。 咬着唇,她压抑着自己的哭音,闷声道:“可惜我一点都不想你。” “虽然只是一夜,可我真的很想你。”亓灏用脸蹭了蹭顾瑾璃的脸,认真道:“阿顾,我一整夜没睡,脑子里都是你。” “今日在去宫里的路上,脑子里还是你。” “阿顾,以后我不要和你分开了,一晚上也受不了。” 手轻轻抚摸着顾瑾璃眼下的黑眼圈,亓灏又笑道:“你看,你昨晚也没睡好,是不是也在想我?”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顾瑾璃别过脸,语气里带着嗔怪,“分明是你自己走的,现在这意思倒好像是我昨晚赶你走似的。” 不得不说,他的情话说得越来越信手拈来,让她很难招架得住。 “是我不对,不该生闷气。”亓灏牵着顾瑾璃的手,收起了笑意,低头道:“可是,你知道我最在意的是什么。” 他的表情,有种突然之间的落寞,让人不免得有点心疼。 顾瑾璃也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情。 人都是只有对喜欢的事物才会特别的上心,所以一个人爱不爱你,是很明显的。 握紧亓灏的手,她小声道:“我怕你知道了多想,所以才没有告诉你。” “我有没有说过,我们之间要坦诚相待?”亓灏松开顾瑾璃的手,指了指她的心口,随后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缓缓道:“坦诚,不是说说而已。” “我自认为在你面前没有任何事情可隐瞒的,那么……你是否也可以多给我一些信任呢?” 顾瑾璃身子一颤,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是的,自打交心以来,亓灏做什么事情,确实都没有瞒着她的意思。 而她,相比之下,藏了太多的秘密…… 亓灏知道,关于顾瑾璃藏在心里的那些秘密,于她而言,都是不可说的。 所以,他也不愿逼迫她。 况且,身份,代嫁,茶楼,这几件重要的事情他也早就知道了,也就没必要一定得较真的让她承认。 “阿顾。”重新拉起顾瑾璃的手,亓灏转过头,不再看她为难的表情。 一边往前走,他一边低声道:“我不强求你将心里的一切都剖给我看,我只希望你能坚定对我的感情,更要相信我对你的爱。” “仅此而已,可以吗?” 说不感动,是假的。 顾瑾璃刚忍回去的眼泪,此刻又有种涌出来的感觉。 她看着亓灏英俊的侧颜,喃喃道:“亓灏,我何其有幸,能遇到你。”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亓灏的整颗心都沸腾起来。 他的眼中闪过欢喜,闪过感动,还有无法抑制的狂热。 “阿顾。” 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下一刻他便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你做什么?”顾瑾璃一惊,下意识的楼主了亓灏的脖子。 亓灏桃花眼里染上了比春光还明媚的笑意,压低了声音,意味深长道:“补觉。” 顾瑾璃余光瞥见不远处探出来的两个小脑袋,红着脸道:“快放我下来,爱月在那看着呢!” “看就看,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亓灏轻哼一声,加快了往芙蕖院的脚步,“再说,你我没穿衣服的时候,你在我身上……” “你再说!”顾瑾璃知道,亓灏接下来的话肯定更加不正经了,于是便狠狠在他的胳膊上拧了一把。 亓灏吃痛,嘴上仍不老实道:“回去后,我让你加倍肉偿。” “不要脸!”顾瑾璃瞪了他一眼,娇美的容颜又添了两朵绯红。 亓灏唇角上扬,心情一片晴朗。 躲在角落里的爱月一边搂紧了一直想往地上蹿的小红,一边对荷香道:“看到没,还是王爷厉害,几下子就把主子给逗笑了。” 荷香看着被爱月紧紧勒着脖子,瞪着眼睛向自己求救的小红,无奈道:“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你一定要这么对它?” “嗯?”爱月眨了眨眼睛,然后顺着她的眼神看到小红身上,终于松开了几分胳膊,讪讪道:“我还不是怕它乱跑嘛。” 见荷香仍旧盯着自己,爱月轻咳两声,“好了,咱们也赶紧回去吧,一会还得给王爷和主子烧洗澡水呢!” 一边抱着小红往回走,她一边碎碎念道:“你也知道,床头吵架床尾和。” “一般那什么什么之后,都得需要清洗一番的。” 荷香脸蓦然红了起来,古怪的瞪着爱月:“我又没经历过,我怎么会知道!” 爱月“嘿嘿”一笑,捏了一把荷香的脸蛋:“没事,总会经历的。” 荷香拍掉爱月的手,从她怀里抱过小红,羞恼道:“整日的就知道胡思乱想,一点也不像个正经姑娘家!” 说罢,她头也不回的走了,将爱月一个人留在了原地。 爱月见荷香走人,便着急的喊道:“哎,你等等我呀!” “哎哟!” 忽然一块小石子不知道从哪里飞了出来,正中爱月的后脑勺,她疼得痛呼出声。 一边揉着脑袋,她一边气呼呼的往四周张望着,“是谁?谁打的我!” 周围很是安静,没有人响应。 爱月捡起地上的石子,用力攥在手里,生气的破口大骂道:“怎么,敢做不敢当?真是个缩头乌龟!” “狗娘养的,你给我出来!” “我知道你是谁了,你别给我躲了!” “你不是人,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你不是个东西,你……” 大概是担心爱月接下来骂的会更难听,只听得“啪!”的一声,一个大巴掌又从后面落在了爱月的肩膀上。 “谁?!”爱月一转身,看清从树枝上飞下来的人,恼声道:“是你?!” 秦峰嘴里叼着一根草,撇撇嘴道:“几日不见,你这小丫头个子没长高,嘴巴倒是变得厉害了。” 爱月本就不待见秦峰,见是他刚才打的自己,于是二话不说,直接将手里的石子往他头上“咚咚咚”敲了三下。 “让你在背后偷袭我,这是还你的!” 三下石子下去,秦峰的额头上立即鼓出来一个红包,可见爱月下手是有多用力。 见爱月大有不罢休的意思,秦峰一手攥住她的手腕,一手揉着脑袋:“我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你至于这么当真吗?” “玩笑?!”爱月一把甩开秦峰的手,忿忿道:“我要是拿石头把你的脑袋豁开个口子,你乐意吗?” 秦峰觉得爱月简直是小题大做,不禁也生气辩解道:“我哪里……” 爱月狠狠踢了秦峰一脚,懒得再去听他后面的话,扭头走人。 “嘿,这个死丫头!”秦峰瞪着爱月渐行渐远的背影,咬牙道:“不可理喻!” 一转头,他往后跳了一步,一边拍着胸膛,一边受惊似的:“你什么时候在的?” 杜江看着秦峰腿上的脚印一会,然后若无其事的移开了眼睛,答非所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哦,军营里有点事,我就回来了。”秦峰拍了拍脚印,问道:“对了,王爷呢?在书房?” 杜江摇头,想了想,沉声道:“王爷在芙蕖院。” 秦峰点点头,没多想:“行,那我这就去芙蕖院。” 说罢,临走时,他还不忘记嘱咐杜江道:“芙蕖院那个死丫头,就是只母老虎,你以后看见她,最好绕道走!” 杜江笑了笑,目送着秦峰离开。 芙蕖院里,亓灏将顾瑾璃压在身下,气息微喘,眼底火苗四射。 顾瑾璃双手抵在亓灏的胸前,语气坚决道:“不行。” “阿顾……”亓灏不死心,继续发挥着软磨硬泡的精神,恳求道:“我已经好久没有了,你不能这么狠心。” 顾瑾璃一听,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反驳道:“什么好久?分明才一晚上而已!” “阿顾,一夜,如隔三秋。”亓灏望着她,喉咙滚了滚。 他想要她,不止是每天,还是每分每刻。 可能是源于男人对女人的冲动,也可能是她对他的吸引力太大。 总之,他看到她,就忍不住想要。 不过,他想要的人也仅限于她一人而已。 他不是种马,若是换做了其他人,那是绝对不可以的。 “亓……灏!”顾瑾璃嘤咛一声,抵抗着他的手便失去了几分力气。 亓灏见缝插针,趁机直接将她的手反扣在头顶,不容她动弹。 另一只手,他向下扯着她的裙子。 “王爷,王爷!” 就在顾瑾璃的裙子刚扯下来的时候,却听得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亓灏的动作一顿,顾瑾璃也是有些惊讶。 身下凉飕飕的,无任何东西遮挡,她咬着唇,“放手!” 好事被打断,亓灏很想一掌把秦峰给拍出去,但扣住顾瑾璃的手又不舍得放开。 “阿顾,咱们不管他,继续。”将心头的不满压下,亓灏调整了呼吸,打算继续。 然而,秦峰听不到屋子里的回应,便在外面一边不依不饶的敲门,一边大声道:“王爷,你在吗?属下有事情禀告!” 就像是一只聒噪的鸭子,秦峰吵得亓灏瞬间性趣全无。 脸色一沉,他松开了顾瑾璃,随即手腕一翻,一道掌风直接对着门口扫去。 这一掌,亓灏为了避免门被震碎,只用了四分的力道。 “砰!”的一声,秦峰果真觉得整个门震了一下。 而他敲门的手腕,也跟着被气流震住,有种快废了的感觉。 “滚!” 紧接着,亓灏带着怒气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秦峰张大嘴巴,脑袋也像是蒙了似的,半晌才反应过来,不知所措道:“是是,属下这就滚!” 他虽然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却能清楚的听出亓灏正在发怒。 小跑避开了门口好远,他一边敲着发麻的胳膊,一边想着亓灏生气的原因。 自己才刚回来,连亓灏的面都没见得上,而屋子里应该就顾瑾璃和亓灏两个人,所以不是顾瑾璃惹怒了亓灏,又是谁呢? 摇着头,他叹了口气,感慨道:“女人啊!” 找了一个石凳坐了下来,他百般聊赖的等着亓灏出来。 屋内,亓灏听着外面没了动静,便以为秦峰已经离开了。 眼中渐渐又燃起*,他手撩拨着顾瑾璃敏感的部位,吻上了她的唇…… 这一战,亓灏持续了一个时辰。 完事的时候,顾瑾璃香汗淋漓,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了。 亓灏消了火气,满足的在她的翘臀上摸了一下,这才出了房间。 秦峰在外面等得焦急,可又不敢像刚才那样冒然敲门,只能干坐着,时不时的张望着门口。 见亓灏终于出来了,而且脸色看上去不错,他立即放心了,迎了上去,问道:“王爷,您消气了?” “嗯?”亓灏想着刚才险些被秦峰打扰了好事,脸又冷了下来:“跟本王去书房!” 秦峰不解亓灏为何脸变得这么快,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是。” 见秦峰灰溜溜的跟在亓灏身后往书房走去,站在走廊里的爱月捂着嘴笑了起来:“活该!” 对荷香招了招手,然后两个人带着人将浴桶抬了进去,服侍顾瑾璃沐浴。 进了书房后,亓灏冷声道:“不是让你在军营里守着吗?怎么回来了?” “王爷,您好些天没看到属下了,难道就一点都不……”听秦峰又要说一堆矫情的废话,亓灏不耐烦的打断道:“有事说事,没事滚回去!” 秦峰深深感受到了亓灏的嫌弃,委屈道:“王爷,沈将军手下的那几个人故意在背地里为难梁宽。” “给他住最差的帐篷,连饭菜和洗澡水也都是冷的。属下实在看不过去了,这才回来征求您的意见,是不是该教训他们一下?” “是吗?”亓灏听罢,眸光凛凛:“好歹都是在战场上摸爬打滚过来的人,怎的净使些女人家登不得台面的手段?真是有辱武将的身份!” 秦峰点头,也嗤之以鼻道:“可不是嘛,这种算计人的小把戏,只有女人才喜欢。” 亓灏沉吟片刻,沉声道:“这件事,先不要插手。” 秦峰听罢,瞪大眼睛道:“王爷,难道就让任凭他们这么欺负梁宽?” 亓灏站起身来,缓缓道:“这兴许也是考验梁宽的一个好机会。” “他做文官做久了,处事虽稳重有节,智谋胆识也过人,可身上还是少了些什么。” “这些日子,本王想了许久,终于想明白了,他少了历练和狠心。” “在军营里,每个人的地位都是靠军功来累积起来的。” “他要成为人上人,也必须得一步步靠实力往上爬。” “当然,倘若他连这么点小事都摆不平的话,也枉费了本王将他调去军营的苦心。” 听了亓灏的一番话后,秦峰恍然大悟:“王爷说的是,属下受教了。” 亓灏一边出书房门,一边冷哼道:“没事就别回来了,来回瞎折腾。” “王爷……”秦峰一脸受伤,可亓灏已经往芙蕖院方向去了,他只能垂头丧气的也飞身往军营方向去了。 第206章 公诸于世 亓灏回了芙蕖院的时候,正值爱月刚好端着避子汤给顾瑾璃。 顾瑾璃本以为亓灏刚才离开了,就不会再回来。 因此看到他出现在门口,惊讶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这话本来无意,可听在亓灏耳里,却有些不舒服。 他看着顾瑾璃手中那碗冒着热气,黑黢黢的药,皱眉道:“怎么,身体不舒服?” 顾瑾璃眸光一闪,低声道:“没什么。” 察觉到顾瑾璃面色有些不自然,亓灏问一旁的爱月,声音冷了几分:“什么药?” 爱月被亓灏的眼神一瞥,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避……避子汤。” 避子汤是什么,亓灏自然是知道的。 听罢,他的脸色瞬间像是结了一层冰一样阴寒。 犀利的眸子直直的望着顾瑾璃,他薄唇紧抿,一言不发。 荷香对爱月使了个眼色,二人赶紧知趣的退了出去。 毕竟,主子之间的事情,她们做奴婢的不能插嘴插手。 屋门关上,顾瑾璃扯了扯亓灏的袖子,“亓灏……” “为什么?”亓灏攥着顾瑾璃的手腕,目光幽幽,“就这么不想给我生孩子吗?” 顾瑾璃动了动唇,却不知该怎么说:“我……” 亓灏冷笑一声,眼底神色讽刺,他松开顾瑾璃的手,转身要往门口走去。 “亓灏!”顾瑾璃心头一惊,立即站起身来,从身后抱住了他:“不要走,你听我说。” 可能心里有了阴影,她越来越害怕亓灏将她丢下。 尽管,他们仍同在一个屋檐。 可是,一旦他出了这个房门,她还是会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她患得患失的,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顾瑾璃抱着亓灏的手紧了紧,低声道:“我不是不想给你生孩子,而是我们现在还没做好要孩子的准备好。” 亓灏听罢,声音冷硬道:“你是怕我这偌大的宁王府,还养不起一个孩子吗?” “还是说,你担心孩子生下来,我现在不能给他一个宁王世子的身份?” 顾瑾璃身子一颤,环抱在亓灏腰间的手一点点松了下来。 她扯了扯唇,眼睛酸涩:“你就是这样看我的吗?” 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冲,亓灏转过身来,“阿顾……” 见顾瑾璃眼角有泪水溢出,他抬手想给她拭去,却被她用手给挡了回去。 “我连你宁王正妃的位子都不在乎,又怎可能在意宁王世子的身份?”别过脸,顾瑾璃咬着唇,努力不让眼泪再掉下来:“若不是因为你,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留在这里!” 亓灏知道,顾瑾璃最爱自由,她留在这里,确实是为了自己。 懊悔自己刚才情绪略微失控,他将手搭在顾瑾璃的肩上,柔声道:“阿顾,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别说了。”推开亓灏,顾瑾璃转身快步往门口走去。 见顾瑾璃要走,亓灏连忙追了上去:“阿顾,你去哪里?” 顾瑾璃的脚步更快,头也不回道:“你别跟着我!” 荷香和爱月本来在院子里候着,见顾瑾璃脸色难看的跑了出来,而亓灏也跟在身后,两个人不禁同时一愣,随即也跟了上前。 “阿顾!”随着顾瑾璃越跑越快,亓灏的声音也跟着焦急起来。 但是,他在追了一段距离后,还是停了下来。 依着他的身手,不可能追不上她。 只是,他知道她现在心情不好,若再见再黏着她,只怕引起她的反感来。 “杜江。”唤了一声,他对杜江道:“去跟着阿顾,别让她发现。” 杜江应了声,立即闪身离开。 亓灏站在原地,重重的叹了口气。 他很是不解,这两天到底和她是怎么了。 床尾刚和好,只因为一碗药,自己竟然就沉不住气了? 说到底,还是担心她随时随地走掉,没有安全感罢了…… 他也了解她的性子,知道她不是一个看重身份地位的人,自己怎能说那些让人寒心的话呢? 攥着拳头,他面上神色后悔不已。 “主子,您慢点,别磕着了!”爱月跟在后面,见顾瑾璃已经出了宁王府大门,气喘吁吁道:“咱这是要去哪里呀?” 顾瑾璃脸上的泪水未干,闷声道:“出去转转!”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就……”爱月拉着有点跟不上的荷香,自己一个人嘀咕道:“王爷也真是的,男人果然善变!” 荷香捏了捏爱月的手,小声道:“不知道情况,别胡说!” 出了宁王府,便是主街。 街上人群熙熙攘攘,顾瑾璃就像是飞出了笼子里的小鸟,吐出一口浊气,终于放慢了步子。 爱月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拽着顾瑾璃的胳膊,问道:“主子,您没事吧?” 顾瑾璃抹了一把眼角,摇了摇头。 身边人流窜动,她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一时不知道该去哪里。 爱月和荷香察觉到顾瑾璃此刻情绪不好,也不敢多跟她讲话,只能紧紧的靠在她身边,怕三人走散。 走着走着,待心情已平静下来,顾瑾璃竟发现自己走到了茶室门前。 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前些日子,她担心亓灏知道自己是茶楼的主人,本打算提前过来嘱咐一下掌柜的,没想到竟遇见了姜源生,从而又扯出一系列的麻烦。 再想起亓灏为了自己剁了姜源生的一根手指,顾瑾璃的心情又起了波澜。 这么久以来,他为了自己,确实付出了很多。 而她,却总以“自由”说事,与亓灏相比之下,她到底为他做过多少实事呢?? 仔细想想,似乎确实没有。 “主子?”见顾瑾璃一直站在原地也不动弹,爱月不由得歪着脑袋问道:“咱们不进去吗?” 顾瑾璃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走吧。” 由于上次已经暴露了身份,所以顾瑾璃进去后,掌柜的和店小二立即迎了上来,恭敬行礼道:“小的见过顾侧妃。” 余光瞥见其他桌子上的客人正往这边打量,顾瑾璃连忙扶住掌柜的,低声道:“掌柜的不必多礼,我路过,坐会就走。” 一边往楼上走,她一边道:“还有,以后还是跟之前一样唤我,公子或者主子都行。” 掌柜听罢,赶紧对店小二道:“快去给主子上茶!” 店小二应了声,小跑着离开了。 “主子,你快看!”爱月跟着顾瑾璃上了二楼,忽然瞥见角落里正坐着一个人影,语气有些兴奋道。 顾瑾璃顺着爱月手指的方向望去,眼睛也是一亮:“二哥?” 恰巧顾念时也转过头来,在看到顾瑾璃的时候,也是一愣,“瑾……瑾琇?” “掌柜的,我不上三楼了。”往顾念时的桌子方向走着,顾瑾璃道。 “是。”掌柜的点点头,然后转身去吩咐店小二再往顾念时的桌上添些瓜子等小吃食。 “二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坐下后,顾瑾璃不解道。 按理说,昨日顾瑾瑶死在清王和顾瑾琇的婚宴上,今日顾念时应该在相府里陪着三姨娘的。 可他却一脸的郁闷,这不得不让人疑惑。 顾念时叹了口气,神色中透着无奈:“我娘非得说要不是大夫人一定要瑾瑶跟着去清王府,瑾瑶也就不会死,她硬是要大夫人给个说法才行。” “凶手又不是大夫人,大夫人自然不能给我娘一个交代。” “你也知道我娘的性子,她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那种人,所以吵得整个府里乌烟瘴气的。” “我忍不住劝了她几句,她说我胳膊肘往外拐。我在家里实在是呆不下去了,这才出来躲一下。” 顾瑾璃听罢,安慰道:“二哥,三姨娘失去了瑾瑶,这心里肯定难受。” 顾念时揉了揉眉心,语气疲倦道:“从昨个就一直闹腾,更过分的是,瑾琇和清王今日回门,她闹成那个样子,这不是给咱们相府丢脸吗?”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关起门来,一家人怎么着都行。 可三姨娘要是当着清王的面还闹腾,就真的太招人嫌了。 当然,尽管清王如今已经成为了相府的女婿,可论关系亲远来看,还是不如顾淮与宣王的身份亲密。 由于三姨娘是顾念时的娘,所以顾瑾璃就算是心里也跟顾念时一样的想法,也不能表露出来。 她沉吟片刻,缓缓道:“二哥,三姨娘现在就剩下了你一个儿子,很是需要你的关心和理解。” “依我看,不如你就回府吧。有你在身边陪着,她兴许心里还好受点。” 顾念时叹了口气,“瑾瑶死的太突然,我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对于顾瑾瑶的死,顾成恩也不过是三两句话给含糊的蒙混过去了。 整个顾家的人,都认为是背地里嫉恨顾家或者顾成恩的人将私仇发泄在了顾瑾瑶身上。 可是,顾瑾瑶再让人讨厌,也是顾念时的妹妹,所以他心里也跟三姨娘差不多,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顾瑾璃垂下眸子,不知该如何开口。 顾瑾瑶的死,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可是,她却不能将真相公诸于世…… “主子,您喝茶。”这时,掌柜的将整个茶室里最好的茶叶送了上来,还带着几盘子精致糕点。 顾瑾璃温和道:“掌柜的不用忙活了,我们兄妹两个说会话。” 掌柜的点头,“小的先下去,有什么事情您吩咐。” 说罢,他便下了楼。 “对了。”掌柜的走后,顾念时忽然想起什么来,问道:“听说这茶室的装修摆设都是出自你的创意?我竟一点也没想到,我们家的瑾璃还有做生意的头脑。” 顾瑾璃总不能告诉顾念时,当初盘下这茶室是为了赚银子离开宁王府,因此撒了个不大不小的谎言:“其实这茶楼也不算是我的,是亓灏的。” 听顾瑾璃提起亓灏,顾念时想起听到的那些传闻,忍不住道:“亓灏对你还好吧?” 顾瑾璃想了想,“嗯”了声。 他对她,确实是不错的。 用心,专心,有耐心。 除了偶尔的生闷气,时不时的霸道一下,好像暂时还找不到其他毛病。 顾念时看了一眼外面,站起身道:“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顿了顿,他问道:“瑾璃,你也好久没回家了,跟我一块回去看看父亲吧?” 是有日子没回相府看望顾淮了,但顾瑾璃一想到回去后可能会撞见顾成恩便犹豫起来。 顾念时见顾瑾璃一副为难的样子,随即恍然大悟,有些尴尬道:“瞧我这个脑子,竟忘记你现在身份不方便。” 他虽醉心于诗画,可也不代表不清楚当今的局势。 父亲顾淮先是支持宣王,现在又拉拢了清王,而顾瑾璃则是嫁给了死对头宁王。 所以,身为亓灏最疼爱的侧妃,她要回相府,又怎能跟以前一样,无所顾忌呢? 而且,顾瑾琇也回去了,她一直喜欢找顾瑾璃的麻烦,谁知道她们两个见了后,又会不会起了争执? 顾念时说的虽然委婉,但顾瑾璃却听出来了他话里的意思。 抿了抿唇,她试探道:“大哥在府里吗?” 顾念时虽不明白为何顾瑾璃会问这个,但还是如实道:“大哥不在。” 顾瑾璃一听,不自觉的松了口气,也站起身来,痛快道:“二哥,我跟你一起回去。” 顾念时心里还是为顾瑾璃着想的,他有所顾虑道:“瑾璃,要不然还是算了吧,瑾琇她……” “没关系。”顾瑾璃打断了顾念时的话,语气无所谓道:“她回她的,我回我的,互不相干。” 话虽这么说,可又怎能真做到互不相干? “好吧,那咱们就走吧。”顾念时听顾瑾璃这么说,也只好不再说什么了。 相府中,清王先是为顾瑾瑶的死而道歉,然后又问了一下顾淮对时局的看法,于是三人就着与宣王合作一事进行了一番商讨。 而顾瑾琇则在大夫人的院子里,母女二人也不过是才昨天一天没见面,可却像是有好多说不完的话一样。 当然,大多话还是大夫人在那自顾自的说,顾瑾琇只坐在一旁心不在焉的听着罢了。 长篇大论的表达了对三姨娘的不满后,大夫人这才问道:“怎么样,昨晚还算顺利吧?” 顾瑾琇点头,想起昨晚与清王欢好时,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异味,皱眉道:“母亲,姜伢子呢?” 大夫人以为顾瑾琇是担心留着姜伢子会走漏风声,便拍着她的手,道:“你放心,姜伢子还在后院,母亲找人看着他呢!” “等再过几天,母亲再找人做掉他!” 听姜伢子还没被大夫人灭口,顾瑾琇道:“母亲,你找人把他叫来,我有些事情想问他。” 既然当初姜伢子嘱咐了她要往身上多撒点香粉,这就说明了他早就知道了自己身上会发出味道了。 他是这方面的神医,肯定能帮她解决异味这个尴尬问题。 “瑾琇,清王在府里,若是被他怀疑了,事情后果严重。”大夫人不知顾瑾琇为何如此着急,摇头道:“反正他一时半会也死不了,你有什么话过两天再问。” 无人知道,每当自己闻到身上的味道时有多作呕,顾瑾琇不耐烦的提高了声音道:“母亲,我现在就要见他!” “现在,立刻,马上!” 见顾瑾琇如此任性,大夫人也只好对嬷嬷道:“去后院,把姜伢子带过来,记得小心一点,别让人看到。” “是。”嬷嬷应了声,赶紧迈着老腿往后院走去。 “哎呦!” 嬷嬷一出门,竟撞到了气势汹汹来上门找麻烦的三姨娘。 “啪!” 不等嬷嬷反应过来,她的老脸上已经狠狠的挨了三姨娘一巴掌。 “好大胆的老刁奴,走路不长眼睛?!”三姨娘此时两眼猩红,头发也凌乱,一副要杀人的气势。 当年,三姨娘是大夫人身边的丫鬟,所以在嬷嬷的眼里,一直都是瞧不起她的。 被三姨娘这么一大,嬷嬷是又气又急,她想抬手还给三姨娘一巴掌,可身份地位上,二人到底是一主,一奴。 哪怕三姨娘只是个妾侍,也不是自己这个老嬷嬷敢还手的。 因此,嬷嬷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滚开!老不死的狗东西!”三姨娘知道大夫人看重嬷嬷,所以是故意将火气撒在她身上。 大夫人听到了动静,不由得沉着脸走了出来,待见到三姨娘又来撒泼了,不禁语气冷厉了几分:“今个瑾琇和清王回门,你若再没完没了,可别怪我代老爷对你家法伺候!” 三姨娘自然知道顾瑾琇回来了,她斜着眼睛,上前往屋子里探着脑袋,阴阳怪气道:“啧啧,咱们大小姐回来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上下打量着顾瑾琇,“做了清王妃果真是不一样呢,瞧瞧这脸色,气质!” “三姨娘,你闹也闹过了,我劝你还是认清现实!你就是把这相府闹翻天,瑾瑶也活不过来了!”大夫人被三姨娘这两日烦得实在是失去了耐心,见她不仅打了嬷嬷,还敢把矛头指向顾瑾琇,不由得大手一挥,“来人,把三姨娘送回院子里去!” 发挥了不怕死的精神,三姨娘指着大夫人的鼻子,破口大骂道:“瑾瑶为什么会死?!都是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害得!” “我的瑾瑶,她分明什么都没有做,却死得那么惨!就跟当初的瑾璃一样,都是因为你和瑾琇,你……” “啪!”的一巴掌,大夫人抬手狠狠的打断了三姨娘的喋喋不休。 因为,三姨娘不仅拿着顾瑾瑶死一事大做文章,还大有把顾瑾璃代顾瑾琇顶罪一事也要抖出来的趋势。 这一耳光,把三姨娘给打蒙了。 她捂着脸,咬牙切齿的瞪着大夫人,满眼的仇恨让大夫人又紧接着赏了她另一半脸上一巴掌。 “三姨娘,你可别忘了,当年你是怎么从一个丫鬟做到现在这个位置的!”大夫人眯了眯眼睛,两眼迸发出一道杀意:“我能让你上来,自然也能让你下去!” 这时,一直未开口的顾瑾琇发话了,“母亲,这样不知好歹的人还留着做什么?” “养条狗这么多年了还知道感恩戴德呢,依我看,倒不如让三姨娘到地底下陪瑾瑶!” “瑾瑶昨天刚走,三姨娘现在追上去,应该还来得及一块到阎王爷跟前报道!” 她的声音里透着无尽的寒意,似乎很想现在就把三姨娘这个嘴上不把门的人给杀了。 毕竟,三姨娘知道的秘密太多了,留着她难保不准给自己埋下一个隐患。 而且,她还敢跟大夫人当面叫板,真是一点尊卑意识都没有了。 果真,三姨娘听到顾瑾琇的话后,身子一哆嗦。 兴许是顾瑾琇自打被姜源生玷污后,性格上有所变化,大夫人也不再有心思放在后院斗争中,这让三姨娘忘记了,这两个母女曾经是有多么的心狠手辣。 而眼下,她的头脑瞬间清醒了过来。 刚才被三姨娘打过的嬷嬷一听,躲在她身后附和道:“大小姐说的对,养条狗都知道摇尾巴,某些人忘了本不说,还敢蹬鼻子上脸,就是该死!” 三姨娘咽了口唾沫,大概是真被吓到了,一边往后退,一边不忘用手继续指着大夫人和嬷嬷:“你……你们人多欺负人!” “娘!” 忽然,身后顾念时的声音传来,三姨娘立即又硬气起来,转头对他哭道:“念时啊,娘的命真的是太苦了!” “才刚死了女儿,这些人就对你娘又打又骂!” 顾念时一回来,还没等带着顾瑾璃去见顾淮,便被三姨娘院子里的丫鬟告知三姨娘又跑大夫人那闹事去了。 连气儿都顾不上喘,他就匆匆往这里来了。 看着三姨娘红肿的脸颊,顾念时虽然心疼,可却知道三姨娘这是自作自受。 她要不出自己的院子,大夫人的手怎可能伸得那么长? “娘,咱们快回去吧,你不要……”顾念时皱着眉,话还没说完,却见三姨娘眼睛一亮,指着不远处刻意放慢了步子过来的顾瑾璃大声道:“瑾璃回来了!” 大夫人和嬷嬷抬眸看去,果真看见了顾瑾璃。 里面坐着的顾瑾琇也听到了三姨娘的喊声,先是一怔,随即站起身走了出来,眸光越来越冷。 第207章 出嫁从夫 “刚好瑾璃也回来了,来,咱们大家都在,咱好好的评评理,看看到底是谁的错!”三姨娘像是来了劲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涕泪,作势就要上前把门口的顾瑾琇给拉下台阶:“先不说瑾瑶,只说瑾璃!” “你当初做的事情,为何要让无辜的瑾璃为你赎罪!” 顾瑾璃脚步一顿,忽然觉得自己刚才不该跟顾念时过来。 原本与她无关的事情,三姨娘却要故意将自己也拖下水来,她的用意可想而知。 犹豫了片刻,她转身想走人,可却听得顾瑾琇一声厉喝:“你站住!” 顾瑾琇一边甩着三姨娘的手,一边要往顾瑾璃身边走去。 然而,三姨娘却死活抓着她不放,并且扯着嗓子嚎啕道:“你这个杀人凶手,是你害死了瑾瑶,就是你!” “放肆!”大夫人见三姨娘竟越发的过分,一把捏住她抓着顾瑾琇胳膊的手,恼怒道:“三姨娘,你若再敢随口乱说话,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将你依着家法处置了!” 反正自己也不是一个人了,三姨娘就不信大夫人真能当着顾念时的面将自己“法办”了。 她梗着脖子,瞪着大夫人:“今个,无论如何,你必须得给我个说法!否则,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这后半句话里的威胁之意满满,可见三姨娘是铁了心的要与大夫人来个鱼死网破了。 “娘,你快别说了!”瞧着大夫人恨不得一把捏死三姨娘的感觉,顾念时有些焦头烂额。 想着顾瑾璃毕竟是无辜的,他只好转头道:“瑾璃,你先到前院去。” 顾瑾璃点头,视线在顾瑾琇身上停留了一下,加快了步子出了大夫人的院子。 “你回来,给我回来!”也说不出来为什么,总之顾瑾琇看到顾瑾璃,火气就不打一处来。 可能,这二人八字不合,天生犯冲。 “够了,都给我闭嘴!”大夫人见顾瑾琇像是炸了毛的猫一样,脸色更加冷冽:“瑾琇,你别往自己身上惹事!” 她用力掰开三姨娘的手,将顾瑾琇往屋子里一推:“进去!” 顾瑾琇瞪了三姨娘一眼,沉着脸进了屋子。 大夫人待顾瑾琇进屋后,转头幽幽的看着三姨娘,然后对顾念时道:“你先回避一下,我有几句话与你娘说。” 顾念时看了一眼三姨娘,便往旁边走出去很远。 怎么说都是有人在场,他倒是不怕大夫人对三姨娘如何。 见顾念时被大夫人支开,三姨娘绷直着身子,神色警惕道:“你要做什么?” 大夫人上前,一边理了理三姨娘凌乱的头发,一边冷笑道:“我能对你做什么?” 拂开大夫人的手,三姨娘冷哼道:“我告诉你,瑾瑶死了,我也不会让你和瑾琇好过!” “是吗?”大夫人听罢,抽回了手,附在三姨娘耳边,一字一句道:“胡萍儿,你信不信我让你儿女双亡?” 三姨娘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大夫人:“你……你敢?!” 大夫人勾了勾唇,眯着眼睛道:“我敢不敢,你比谁都知道。” 三姨娘可不敢赌,因为早年那些死在大夫人手里的妾侍和孩子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白着脸,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大夫人将三姨娘脸上的恐惧收入眼底,又继续道:“当然,我若想要你和念时的命,神不知鬼不觉,老爷就更是不知道了。” “你!”三姨娘当然清楚大夫人的手段,她攥着拳头,不知是被吓得还是被气的,总之脸部肌肉抽搐得厉害。 见顾念时正好看了过来,大夫人声音放柔了几分:“你若安份些,等有了合适的机会,我会让老爷在朝中给念时找个官职。” “如此一来,你的脸上也有光了。” 不得不说,大夫人的威逼利诱拿捏的十分恰当。 三姨娘也不知大夫人说的是真是假,哪怕是拿话先来稳住自己,可到底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她要真是不识时务的话,恐怕她和顾念时的小命也就保不住了。 “但愿你能说到做到!”冷哼一声,三姨娘便转身向顾念时身边走去。 顾念时一开始还担心三姨娘会与大夫人发生争执,见她的脸色好看了些,也就放下心来了。 目送着三姨娘和顾念时离开,嬷嬷忿忿道:“夫人,您就这么轻易放过三姨娘,她以后还不得爬您头上去?” 大夫人一边转身往房间走,一边语气鄙夷道:“就凭她?要真是有两把刷子,还能被我踩在脚下这么多年?” “是是,夫人说的对极了。”嬷嬷眼珠子一转,又道:“不过,三姨娘这次着实是过分极了,老奴觉得咱得给她点教训才行!” “不急。”大夫人摇头,缓缓道:“最近府里事情太多,先容她多蹦跶两天。” “母亲,你留着她,就好比是留了个危险。”顾瑾琇听罢,撇嘴道:“我倒是觉得嬷嬷说的没错,再容她这么目中无人下去,恐怕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大夫人不想再提三姨娘这个让人倒胃口的人,她坐下来,不悦道:“你刚才看见顾瑾璃激动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的身份?” 顾瑾琇绞着帕子,语气里又夹带着火气:“母亲,我看到她,这心里就不痛快!” “凭什么她现在在宁王府里好吃好喝不说,还被亓灏捧在手里当成了宝,而我却连我想嫁的人都不能,我……” 越往后说,她便说不下去了。 满腔恨意,可却只能生生自己受着。 这种感觉,让人很是煎熬。 大夫人叹了口气,无奈道:“瑾琇,事情已经如此了,你再纠结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话锋一转,她拉着顾瑾琇的手,劝慰道:“再说了,你回来的时候,我瞧着清王待你还是很不错的。” “倘若能一直如此,你再给清王生个世子,这辈子锦衣玉食,也算不错了。” 顾瑾琇一听到大夫人提起清王,面色一僵:“母亲看到的只是表面,再者,他待我好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看出来的。” 今个算是成亲的第二天,两个人昨夜在欢好后就分床而睡了。 一大早,虽在一个桌子上用餐,可谁也没跟谁说过一句话。 准确的说,在踏进相府的门口之前,除了在她下马车的时候,他扶着她说了句“小心点”之外,彼此间就像是两个哑巴在一起一样。 清王是与顾瑾琇没话说,顾瑾琇是还在因为自己身上的异味烦恼,不敢离得清王太近。 而且,顾瑾琇也知道清王娶自己的原因,所以也怕话说多了,招人厌。 于是,只能沉默了一路。 她感受不到清王对自己有顶点的喜欢,何况她也不在乎清王是否喜欢自己,毕竟她心里满满当当的装着宣王。 要想让她给清王生孩子?还是免了吧! 不过,这些话,顾瑾琇却不能告诉大夫人。 “瑾琇,你听母亲说……”大夫人一心想让顾瑾琇牢牢绑住清王,故而还想再苦口婆心的说几句,却见顾瑾琇摆摆手,不耐烦道:“好了,母亲,你什么也别说了!” “我自己的事情,我知道该怎么做!” 大夫人了解顾瑾琇的脾气,也只能止住了话匣子。 转头,她对嬷嬷道:“你去看看顾瑾璃回来是做什么的?” “是,夫人。”嬷嬷点点头,便出了房间。 顾瑾璃从大夫人的院子里走出来后,她没有直接去书房见顾淮,而是往自己之前住的院子里走去。 越往前走,视线里的一切越是熟悉。 荷香和爱月跟在后面,心里也是感慨颇多。 进了院子,顾瑾璃看着里面原封不动的摆设,眼睛有些湿润起来。 上次踏进这院子,还是两三个月前,自己被亓灏重伤,顾成恩抱着自己回来的。 一眨眼,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时间,怎能走得这样快呢? 仓促得让她突然有种不知所措,茫然的感觉。 进了房间后,发现桌椅和地面很是干净,看来里里外外经常有人打扫。 爱月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转身看到来人后,惊讶道:“大公子?” 顾瑾璃听罢,身子僵直起来,并未转过身来。 “奴婢见过大公子。”爱月和荷香齐声行礼后,见顾瑾璃就像是没听到一样,没有任何反应,爱月便小声提醒道:“主子,大公子来了。” 对于顾瑾瑶的死,荷香和爱月都不知情。 顾瑾璃现在一听到顾成恩的名字,就打从心眼里反感恶心,所以又怎愿意与他正面交涉? “主子?”爱月见顾成恩的脸色要比刚进门还冷峻了几分,便又扯着顾瑾璃的袖子重复道:“大公子来了。” 顾瑾璃缓缓转身,她低垂着眸子,声音毫无波澜道:“大哥。” 顾成恩抿了抿唇,紧紧的盯着她,“刚才我远远瞧着像你,但又不确定,所以便跟了过来。” 他从书房出来,看着有三个人影往琉璃院方向走,心想着这个时间点也不可能是打扫的下人。 而且,看服饰的颜色也不像。 越走近,他越觉得其中有一个人的身影与顾瑾璃的相像。 脚如同不听使唤似的,他就一路跟在了后面。 果不其然,竟真是顾瑾璃回来了。 虽明知她不愿见到他,可他还是忍不住的进了屋子…… 顾瑾璃“嗯”了声,一边往门口走,一边不冷不热道:“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在茶楼的时候,她特意问过顾念时,要不是顾念时说顾成恩不在府中,她根本就不会回来。 可是,谁想到还是能碰到他? 不过,顾念时出府的时候,顾成恩确实早他出门,所以这也不能怪顾念时。 顾成恩看着顾瑾璃走出门口,动了动唇,却不知该如何挽留她。 她对他,渐渐反感,厌恶,以至于现在成了陌生人吗? 他知道,她在责怪自己杀了顾瑾瑶。 可是,顾瑾瑶那时显然已经看到了他与她纠缠的画面。 再加上顾瑾瑶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她必定会将事情搞得人尽皆知。 所以,杀了顾瑾瑶,还不是为了保护她? 顾瑾瑶和顾瑾琇曾处处针对她,事事为难她,她对他们二人都尚且宽容原谅,可为何对他却要如此苛刻? 更有甚者,比如亓灏,他对她更是穷凶恶极,伤她身心,她不仅能释怀,还爱上了亓灏,这又是为什么?! 想不明白,这实在是太让他痛心了! 拳头缓缓攥起,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与顾瑾璃该说的,不该说的,早前都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表过真心,也有过威胁,可她就是执迷不悔,他除了看着她撞南墙,还能如何? 毕竟,强硬手段对她而言,更是无用…… 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他更加坚定了心里的那个念头。 一边往相府门口走,爱月一边小声问道:“主子,您怎么了?” 顾瑾璃知道爱月想问的是什么,因此淡淡道:“没怎么。” “不对,您刚才对大公子的态度,分明是有什么!”爱月撇撇嘴,又发挥了强大的八卦精神。 用胳膊捅了捅一旁不说话的荷香,她歪着脑袋问道:“荷香,你说说,主子和大公子是不是不对劲” 荷香本就心思细腻,关于顾瑾璃和顾成恩之间微妙的变化,她早就感觉到了,只是碍于身份,却不方便说。 捏了一下爱月的手,荷香示意她少说两句。 “呵!” 一声冷喝,忽然在身侧响起。 顾瑾璃顺声望去,不由得皱了皱眉。 没想到刚才在大夫人的院子里躲了过去,却又在大门口与顾瑾琇遇到了。 好在,她旁边站着清王。 碍于清王在场,想必顾瑾琇也会适当的收敛几分。 然而,顾瑾璃却高估了顾瑾琇的智商。 只见她上前一步,斜着眼睛道:“宁王侧妃,你见了本王妃,理应当行礼。” 虽然一个是正妃,一个是侧妃,可按理说不是一个王府里的,而且两人又都是出身相府,不该有什么等级界限的。 可顾瑾琇就偏偏要让顾瑾璃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如此她心里才能痛快。 清王面无表情,只冷冷的看了顾瑾琇一眼,没说什么。 他才没心情去理会顾瑾琇与顾瑾璃之间的事情,也懒得去纠结为何明明是姐妹,顾瑾琇却要如此对待顾瑾璃。 “瑾璃。”顾瑾璃美眸闪过一抹冷意,红唇轻启,幽幽道:“父亲自小教导我尊老爱幼,这么多年来,我也一直爱护你宠着你。” “之前你未嫁人的时候无理取闹也就罢了,但你现在已为人妇,不只是相府二小姐的身份,还是清王的正妃。” 装作不经意的撩开袖子,随即她高举胳膊,“啪!”的一声,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了顾瑾琇一巴掌。 揉了揉发麻的手腕,顾瑾璃冷声道:“这一巴掌,是作为长姐的我,教导你如何尊长!” “连尊重都不会的人,还如何指望她能服侍好清王爷,为清王爷料理往事家务?” 顾瑾琇眼睛通红,她死死的瞪着顾瑾璃,恨不得化身为一头狼,蹿上前将顾瑾璃咬得稀巴烂。 “顾瑾……琇!”咬着牙,她上前就要还给顾瑾璃一耳光,却被顾瑾璃捉住了手腕。 “我是顾家的嫡女,教训不懂规矩的庶妹乃理所当然!”顾瑾璃眯了眯眼睛,学着顾瑾琇的语气,一字一句道:“顾瑾璃,直呼长姐名讳,这就是母亲教你的礼仪?” 一把甩开顾瑾琇,顾瑾璃对脸色沉沉的清王笑道:“清王爷,您也知道,我们家二小姐四年前才回的相府,长在山野之间,性子蛮横也是情有可原。” “若以后她在清王府里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清王代我们严加管教。” “不过您可千万别碍着我们相府的面子,出嫁从夫,怎么说瑾璃都是您府上的人了,要打要骂,我们绝不会说一个不字!” 顾瑾琇本来是想羞辱顾瑾璃的,没料到却被她反将一军,气得浑身颤抖起来。 是的,顾瑾璃很聪明,既然两个人早就身份互换了,那她就干脆以相府嫡女自居。 自古以来,嫡子嫡女的身份地位自然不是庶子庶女所能比得上的。 所以,顾瑾璃不仅要教训顾瑾琇,还要将她的庶出身份摆上台面来,一来是让顾瑾琇看清现实,如今到底谁是嫡,谁是庶。 二来,也要让清王心里膈应。正妃又如何,娶的还不是乡野里长大的私生女? 当然,顾瑾璃口中的“顾瑾璃”,明面上是顾瑾琇这个人,但实际上是庶出的自己。 不过,她却并不以此为耻。 庶出又如何?养在外面的私生女又如何? 论教养,论才识,她可不比正宗的嫡女顾瑾琇差! 她就算说出刚才那些话,也不代表心里自卑,而是单纯的让顾瑾琇难堪而已。 爱月从刚才顾瑾璃打顾瑾琇开始,就瞪大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之色。 现在又听着这番话从顾瑾璃的小嘴里没有丝毫停顿的说出来,而且还面上带着如大家长似的严肃懊悔的表情,爱月惊讶得眼珠子差点掉出眼眶。 再看顾瑾琇那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要不是场合不对,爱月一定要抱着肚子得意的笑才行。 清王犀利的眸子盯着顾瑾璃,眉宇间隐约跳动着戾气:“顾侧妃说的没错,二小姐是我清王府的人,以后教训人这种事情还真不必劳烦顾侧妃动手。” 即便是对顾瑾琇无感,可顾瑾璃身为亓灏的女人,却对顾瑾琇动手,这算是变相打自己的脸。 可他身为一个男人,又不能跟女人一样,再甩顾瑾璃一巴掌,所以也只能说两句不痛不痒的话来警告她了。 顾瑾璃点点头,似乎是没听出清王话里的不悦之意,轻笑道:“这是自然,我相信,有您日夜鞭策,瑾璃必定会有所成长。” 说罢,她便带着两个丫鬟,下了台阶大步离开。 望着顾瑾璃就这样走了,顾瑾琇咬着唇,猛地抬头看着清王,不甘道:“她刚才打的可是你的王妃,你就这么放过了她?” 同样是男人,为什么亓灏可以在顾瑾璃受伤害,受委屈的时候,在第一时间挺身而出?护她周全?为什么清王就可以冷眼看着她受欺负,如此的无动于衷? 哪怕他就是个陌生人,看到弱女子挨了打,不也该上前相助吗? 清王听罢,本就不好看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 他觉得自己刚才已经为顾瑾琇说过话了,而且看顾瑾璃的反应,也算老实。 可顾瑾琇还是这么的不依不饶,当真是无理取闹,愚蠢无知! “乡野村妇!”脑海中想起顾瑾璃提到“顾二小姐”的身份一事,清王没忍住冷斥了顾瑾琇一句,随后甩着袖子上了马车。 清王这四个字,无疑于默认了顾瑾琇刁蛮无礼的事实。 顾瑾琇脸一白,身子因愤怒抖得更厉害。 “主子,您刚才太霸气了!”走出去老远后,爱月一想到刚才顾瑾璃掌掴顾瑾琇的画面,就忍不住眉飞色舞起来。 顾瑾璃嘴角噙着笑意,心情也大好,“我当时脑袋一热,就冲动了。” 今儿先是被亓灏给气到了,后来回了相府又被顾成恩给恶心了,顾瑾璃本来心里就憋着一股火气,顾瑾琇又不知死活的堵在门口挑衅找事,她要是不把这口恶气发泄出来,岂不是连晚上的觉都没法睡了? 再说了,以前两个人未出嫁的时候,顾瑾琇就总喜欢以嫡女的身份自命清高,现在也是该以牙还牙,让她体会一下被欺负,被鄙夷的滋味了! 不过……她何时变得这般睚眦必报了? 眸光微动,她想起了亓灏。 跑出宁王府之前,亓灏给她的委屈早已被三姨娘和顾瑾琇,还有顾成恩这些讨厌的人给挤出了心房。 轻叹一声,她对爱月道:“走吧,回去。” “嗯?”爱月嘟着嘴,问道:“主子,咱们不去街上逛逛了?” “再不回去,某些人要坐不住了。”顾瑾璃捏了一下爱月的脸,然后转身往宁王府方向走去。 “切!”爱月当然知道“某人”是何人,她对荷香翻白眼道:“看吧,这个口是心非的女人。” 荷香嗔怪道:“行了,主子气消了是好事,难不成你还希望她和王爷一直冷战下去?” 见顾瑾璃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荷香赶紧拉着爱月往前赶去。 第208章 厌了弃了 顾瑾璃回到芙蕖院后,本以为亓灏这时已经离开了。 可是一进屋子,她却发现他坐在桌旁,眼睛望着手边的茶发呆。 听着门开的动静,他终于抬起了头,对上她如水清澈的眸子。 扯了扯唇,他牵起嘴角,低声道:“阿顾,你回来了。” 顾瑾璃看着他眉眼间的小心翼翼,那似乎担心她一个不高兴又要甩手离开的模样,让她心里不禁一软。 “嗯”了声,她一边往桌子旁走,一边努力让声音听上去平和一点:“我回相府了。” 她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杜江早就在她踏进院子之前,先一步替她禀告过了。 在顾瑾璃负气离开王府的时候,亓灏以为她会很晚才回来,亦或者说今日不回来了。 可当知道她回来后,他的心里很是高兴。 因为,这意味着,顾瑾璃并没有要抛弃他的意思。 哪怕是,她可能心里还在生他的气。 只要她回来,一切都好说。 不过,他却不敢露出丝毫喜色。 大概,是怕顾瑾璃看到他喜形于色后更加反感。 什么时候,他竟变得这般唯唯诺诺起来? 这样想着,他有些瞧不起自己。 听顾瑾璃这意思,好像是在像自己解释什么,亓灏抬手给她倒了杯茶,贴心道:“走了一路,也累了,喝口水。” 之前的事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两个人闭口不提。 荷香和爱月在知道亓灏在屋子后,就自觉的没进来,而杜江又一直隐在暗处,故而屋子里就他们二人。 顾瑾璃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气氛安静得有些尴尬。 “顾相他,还好吧?”没什么话说,亓灏便就着她今日去了相府的事情来开口。 顾瑾璃点点头,言简意赅:“挺好的。” 今日清王和顾瑾琇也一同回了相府,她有没有见顾淮,亓灏心知肚明,但却不能揭穿她。 就连顾瑾璃在相府门口打了顾瑾琇的事情,杜江也一并告诉他了。 她将火气撒在顾瑾琇身上后才回来,好不容易能心平气和的跟他坐在一起说话,他可不能再惹她生气。 “那就好。”配合的应了声,亓灏又道:“快到吃饭的点了,你饿不饿?” “想吃什么?我让杜江去白玉楼给你买。” 对于亓灏的殷勤,顾瑾璃张了张嘴,还是把拒绝的话给咽了下去。 她轻咳两声,移开眼睛不再去看他,面色不自然道:“不用了,让爱月在小厨房做就行了。” 亓灏“哦”了声,觉得又无话可说了,只好给顾瑾璃刚才只喝了两口水的杯子里又添了茶水,“那你再喝点水。” 翻了个白眼,顾瑾璃实在是忍不住了:“你有事说事,没事就走人。” “阿顾……”亓灏握着茶壶,讪讪道:“我是有点事的。” “说。”顾瑾璃冷哼一声,眯着眼睛瞪着亓灏。 亓灏将茶壶放下,站起身来,面色肃然郑重的走到顾瑾璃面前,缓缓道:“阿顾。” 顾瑾璃微微仰着脑袋,等着亓灏的下文。 亓灏深吸一口气,将手搭在顾瑾璃的肩膀上,认真道:“阿顾,我们约法三章。” “第一,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你我都要坦诚相对,不得有任何隐瞒之处。” “第二,若是有了矛盾,谁也不准离家出走,更不能冷战。” “第三,无条件为我生个孩子,以后不要再喝什么避子汤!” 前两个,顾瑾璃还能接受,可最后一个,这怎么听着让人心里这么不舒服呢? 一把拂开亓灏的手,她不满道:“我又不是生孩子的工具,凭什么你让我生就生?” “再说了,这生孩子也不是你想生就能立马怀上的。”背过身去,顾瑾璃闷声道:“什么都得靠缘分的。” 就好比他们两个人,当初应该没有人能想到,明明是水火不容,到了现在却成了人人羡慕的佳偶,这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亓灏见顾瑾璃也没将话给说死,只是有些难为情,便揽着她的肩膀,低笑道:“阿顾,你放心,只要你想生,就凭着我的能力,十个八个不成问题!” “滚!”顾瑾璃耳朵一红,羞恼道:“你以为我是猪吗?” 亓灏揉了揉顾瑾璃的脸,摇头:“你不是猪,可我想把你养成猪,因为胖起来手感好。” “不要脸!”顾瑾璃捶了亓灏一拳,随即也忍不住扬唇笑了起来。 见顾瑾璃终于笑了,亓灏抱着她,小声道:“阿顾,其实我比你更没有安全感。” “有时候你就睡在我身边,我也害怕哪一天一觉醒来,会发现你不在了。” “尤其是你离家出走,我更是担心你不回来。” “阿顾,以前我没什么好怕的,可现在正如你之前所说,人一旦有了软肋,就有了死穴。” “你是我的软肋,将来有了孩子,你们便是我的死穴。” “就算是为了你和孩子,我也会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不给任何人伤害你们的机会。” “所以,你不要担心什么,我相信自己有能力为你们遮挡风雨。” “亓灏……”听着亓灏这一番情真意切的承诺,顾瑾璃的眼睛湿润了。 她紧紧抱着亓灏,泪眼婆娑道:“不管你选择了一条怎样的路,我都陪着你,义无反顾,永不回头。” “我不怕死,也不怕受伤,只怕你哪天会厌了我,弃了我。” “我不会离开你,你也无需为我担心什么,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 “我也会努力的,不让自己成为你的困扰,不会成为你的包裹和麻烦。” “不过,你也要为了我一切小心珍重,无论何时都不能让自己陷入危险之地。” 顾瑾璃的声音有些哽咽,可字字句句听在亓灏耳中,却是那么的清晰可闻。 好像锤子,一下下重重敲打在他的心头,让他感动之余又震撼无比。 她对他的爱,原来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深沉…… “阿顾……”亓灏的眼睛也染起了水色,可他到底是个男人,有泪不轻弹。 吻了吻顾瑾璃的额头,他柔声道:“你不要担心,只有你不要我的那一天,永远没有我不要你的时候。” 顿了顿,又紧接着补充道:“当然,你要敢不要我,我就废了你的手脚,让你这辈子只能躺床上,哪里也不能去。” 顾瑾璃听罢,脸上的眼泪瞬间止住了。 她在亓灏腰上捏了一把,“男人狠起来果真是比女人都可怕!” 亓灏坐下,擦着她眼角的泪,嬉笑道:“人家只说‘最毒妇人心’的,可没有说‘最毒男人心’,可见女人的心才是最狠的。” “哼,女人就算是心狠,也都是被你们男人逼的而已!”顾瑾璃吸了吸鼻子,反驳道。 现在,顾瑾璃说一就得是一,说二就是二,亓灏可不敢再与她争辩。 点点头,他道:“好好好,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男人的错!” 顾瑾璃看着亓灏这般听话的份上,不免又觉得自己太矫情了。 动不动使小性子,动不动就掉眼泪,现在的她可真不是她了…… 不过,亓灏也不是亓灏了。 可能,这就是两个人磨合后的改变吧? 毕竟,磨掉一半带有棱角的自己,才能将剩下的自己组合成一个最好的“我们”。 握起亓灏的手,顾瑾璃垂下眸子,低声道:“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以后我会改。” 没料到顾瑾璃会突然认错,亓灏一怔,有些惶恐起来:“阿顾,你没错,是我不对,不该对你甩脸子。” 顾瑾璃抬眸,看着亓灏眼巴巴的瞅着自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伸手摸了摸亓灏的头,她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除了小时候,太后喜欢摸亓灏的脑袋。 长大之后,这好像还是头一次被人摸脑袋,亓灏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脸色古怪的看着顾瑾璃,他半晌才道:“给你个杆子,你还真敢往上爬。” 顾瑾璃撇撇嘴,不以为然道:“杆子你都给了,我若再不爬,岂不是很不给你面子?” “胡搅蛮缠,强词夺理。”亓灏听罢,刮了一下顾瑾璃的鼻子。 顾瑾璃反手敲了一下亓灏的脑门:“古人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所以,胡搅蛮缠,强词夺理是女子的特权。” “好,你有理,我说不过你。”亓灏投降,摸着顾瑾璃的肚子:“阿顾,你说昨晚上会不会已经有了?” “呃……”他的手落在她的小腹上,带起了一阵火热,让顾瑾璃又面红耳赤起来:“应该没有那么快吧?” 亓灏轻叹一声,遗憾道:“也罢,反正来日方长,你又跑不了,我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的。” 抿了抿唇,他语锋一转,幽幽道:“阿顾,我饿了。” “饿了?”早上到现在不仅亓灏没吃饭,就连顾瑾璃也一样。 “爱月……”她刚张嘴,打算唤爱月去厨房准备些吃的,可下一刻却被亓灏打横抱了起来。 心头一跳,她低呼道:“你干嘛?” 亓灏一边往床榻方向走,一边意味深长道:“吃饭。” “吃……饭?”顾瑾璃瞪大眼睛,舌头有些打结:“你……你有病吧!” 知道亓灏是什么意思,可不久之前他们两个人刚做过一次,现在这青天白日的又要来,这怎么可以! 若是让旁人知道亓灏整日的与她滚床单,这还不得戳断她的脊梁骨? 什么狐媚子,什么不要脸的娼妇,估计什么难听的话都能骂出来…… 毕竟人言可畏,就算她不怕,但也不能因为自己而给相府蒙羞…… “嗯,我有病,非你不能医。”将顾瑾璃压在床榻上,亓灏大手一挥,床幔落了下来。 “亓灏!”随着身上的衣服被剥落,顾瑾璃最后的反抗也变得越来越力不从心。 门外的爱月竖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小声问荷香:“你说,主子叫的那么突然,该不会是有什么事吧?” 荷香想了想,摇头道:“刚才还听到主子在笑,应该不会吧。” 爱月皱了皱眉,忽然伸手舔了点唾沫,刻意放轻脚步,走到窗户旁,用手指头戳了一个小洞。 “爱月……”荷香见状,急忙捂着嘴小声唤道。 爱月将脸凑了上去,待看到地上散落的衣服,她的脸蓦然的红了起来。 捂着发烫的脸,她赶紧压住自己澎湃的心情小心的下了台阶。 待走出一段距离后,她拉着荷香往一旁跑去:“哎哟,我就说嘛,床头吵架床位和!”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艾艾解决不了的!如果一次不行,那就两次!” “艾艾?是什么东西?”荷香听着爱月口中又蹦出的来陌生的词汇,不解道:“是艾草吗?” “艾艾……”虽然爱月一开始也不明白男女欢好为何叫“艾艾”,可那话本里确实是这么写的。 不过,她又不好给荷香详细解释,只好顺着荷香的话,点头道:“对,就是艾草!” “主子的医书上只说艾草有理气血,温经脉,逐湿寒,止冷痛之效,却没提过还有个别名叫‘艾艾’的,你真的确定艾草还叫艾艾?”跟在顾瑾璃身边这么久,荷香也算是耳濡目染,会一点医理知识,所以很怀疑爱月的话。 爱月听罢,有些心虚道:“古人也说了,尽信书不如无书。” “再说了,有很多东西,并不是每本书里都有记载。” 荷香觉得爱月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便点点头,选择了相信:“好吧,那我今日受教了。” 爱月见把荷香给蒙骗过去了,不由得更加得意起来:“跟着我,你能学不少东西呢!” 荷香瞧着爱月这副翘尾巴的模样,不忍心打击她:“是是,你最厉害。” “那是当然。”爱月摇头晃脑,往厨房走去:“走,咱们去给王爷和主子准备点吃的去,一会他们肯定得饿了。” “嘿嘿”贼笑两声,她眼睛发亮:“毕竟,运动量过大,消耗体力呀!” 荷香不知道爱月的心思,摇摇头,她跟着爱月进了厨房。 屋内,亓灏扣住顾瑾璃的腰,一边奋力耕耘着,一边欣赏着身下这张动了情的娇颜。 眼底眸色越来越深,他一下下的直达最深处,恨不得把顾瑾璃的身子贯穿才甘心。 尽管这才刚开始,可她被亓灏撞得有种头昏眼花的感觉。 抓着亓灏的胳膊,她像是摇摇欲坠的小船,气喘吁吁道:“慢……慢点!” 亓灏应了声“好”,然而并没有慢下来,反而加速起来。 顾瑾璃听着那“啪啪啪”的撞击声,以及“吧嗒吧嗒”身下那水润的声音,羞愤的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有多久,大概到了荷香和爱月已经做好饭,在门口等了有半个时辰,亓灏才从顾瑾璃身上下来。 望着她绯红的小脸片刻,他接下来做出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动作来。 抓着顾瑾璃的两只胳膊,轻而易举的将她的身体调转了个方向。 “你又瞎折腾什么?”顾瑾璃早已身心疲惫,出口的声音软绵绵的,跟她的身子一样毫无半点力气,只能任由亓灏摆布。 亓灏抬起顾瑾璃的两条腿,搭在墙上,又往她的屁股下面垫了个枕头,面色期待道:“据说这样,比较容易受孕。” “你……疯了。”顾瑾璃听罢,翻了个白眼。 看着自己那修条的两条腿以如此不雅的姿势暴露在空气中,而且身上除了一个肚兜之外,再无任何衣物遮挡,最重要的是亓灏正目光*的盯着她那个部位,不由得让顾瑾璃羞耻心爆棚:“你……你走开!” 亓灏舔了舔唇,如一匹饥饿的狼,目光在她白嫩的身子上黏住,“阿顾……我又想了,怎么办?” 那可爱的一团小森林上,沾着晶莹的露珠,让他还想再继续耕耘。 最好,今日就在她这片肥沃的土地上,播种成功! 顾瑾璃扯过被子,蒙在身上,羞恼道:“滚!” 亓灏摸了摸鼻子,讪讪道:“好吧,咱们晚上再来。” 说罢,他灰溜溜的下了床。 简单穿戴好后,他出了房间,对候在外面的爱月道:“准备香汤,本王要沐浴。” “是,王爷。”爱月和荷香听罢,赶紧将早就准备好的热水抬了进去。 随后,两个丫鬟又贴心的把饭也一并送了进去,以免两个人沐浴后饿得慌。 可是,隔着朦胧的床幔,爱月却看到了她们家的主子,头和身子竟全都被蒙在了被子里,只有两条腿贴在墙上,这么奇怪的姿势,是在做什么? 难不成,是王爷在教她练什么功? 只是,蒙着被子,主子不热吗? 兴许是爱月好奇探究的眼光太明显,以至于她忘记了亓灏的存在。 不悦的冷哼一声,亓灏沉着脸道:“出去!” “呃……是,王爷。”爱月吐了吐舌头,立刻与荷香离开。 待两个丫鬟走后,亓灏走到床榻边,一边扯着顾瑾璃身上的被子,一边笑道:“阿顾,人都走了,你别害羞了。” “滚!”被子里的顾瑾璃非但不松手,反而将被子拽得更用力了。 “阿顾,你闷在里面会闷坏的。”亓灏知道,顾瑾璃的脚心比较敏感,于是也不再与她去扯被子,而是换了个地方下手。 捏起她的一只脚,他挠着她的脚心。 “啊!”果真,顾瑾璃娇呼一声,防线彻底崩塌。 “痒……哎呀……好痒!”一边笑得花枝乱颤,她一边踢着亓灏。 亓灏将被子往旁边一丢,难得心慈手软的放过了她。 重新将顾瑾璃的腿在墙上搭好,他揉了揉她的脑袋:“你乖一点,不要乱动,要是敢把我的‘子孙’溢出来,我不介意再来一次。” 子孙…… 顾瑾璃听罢,有种想撞墙的感觉。 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亓灏还无耻不要脸的人了,真的没有了! 瞧着顾瑾璃那无可奈何的样子,亓灏笑了笑,然后站起身来,往浴桶方向走去。 他并没有先自己沐浴,而是将帕子浸湿后,又折身回到了床榻。 一边给顾瑾璃擦着身子,亓灏一边无限遐想道:“阿顾,咱们要是有了孩子,该起个什么名字呢?” 顾瑾璃这下是真的彻底无语了,连翻白眼的力气也没了。 她闭着眼睛,不说话装死。 见顾瑾璃不吱声,亓灏不满的又挠了一下她的胳肢窝:“快说,起什么名字?” 顾瑾璃身子一颤,被迫睁开眼睛,同样不悦道:“八字都没一撇的事情,你现在着什么急!” “阿顾,八字已经有撇了。”亓灏低下头,俯身在顾瑾璃的面前,啄了一下她的红唇,眸子里柔光浅浅:“我有预感,这次一定能中。” 顿了顿,他语气一转,肃然道:“当然,前提是你不准再碰避子汤这种东西。” 在别的深宅大院里,通常都是女人想法设法的受孕,可在她和亓灏这里,完全是颠倒了。 不得不说,顾瑾璃现在感觉压力好大。 她也有预感,接下来的每天,可能亓灏都不会放过她,直至真的确认怀上孩子为止…… 一想到以后连个安稳的觉都不能睡了,顾瑾璃就觉得整个世界都暗淡无光了。 烦躁的推开亓灏的俊脸,她郁闷道:“走开,别烦我。” 当然,在亓灏有表露要孩子的意愿之前,她每晚几乎也是备受摧残。 他要的频率这么高,往后可怎么办?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得想点办法。 以手遮脸,顾瑾璃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着。 医书上既然有重振男子雄风的药方,就应该也有如何减少男子*的法子。 等亓灏离开后,她得好好钻研一下。 亓灏要是把她逼急了,大不了她就给他下药,让他再这么没有节制! 如此一想,顾瑾璃忽然又重见到了希望,心里也稍微舒服了点。 想着到时候亓灏想却不能的样子,她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了起来。 亓灏捕捉到了顾瑾璃的微表情,拿下她挡住脸的手,问道:“在偷乐什么呢?” 顾瑾璃努力的忍着笑,一边将亓灏推开,一边道:“好了,你给我擦完了,赶紧去沐浴,要不然水都要凉了!” 亓灏皱着眉,试图想从顾瑾璃的脸上看出点什么,然而却无果。 “最好不要跟我玩心眼,要不然你的下场会很惨。”凤眸微眯,亓灏下了床榻,一边往浴桶方向走,一边不紧不慢的脱着衣服。 亓灏的身体暴露在顾瑾璃的视线内,目光由他精壮的后背往下移,她不禁撇嘴,感慨亓灏的屁股可真翘。 结实,又浑圆。 再看他那两腿,修长笔直,简直不是一个男人的腿。 恰巧,亓灏突然转头,看到了顾瑾璃撇嘴的小动作,勾着唇笑道:“怎么,阿顾对本王的身体不满意?” 顾瑾璃轻哼一声,口是心非道:“一般,勉强能用。” 亓灏低低一笑,转身踏进了浴桶。 第209章 牙尖嘴利 东山军营里,士兵们都在整齐的操练。 梁宽出了帐篷后,刚走没几步,却被迎面走来的吕全给狠狠撞了一下。 那吕全,便是沈明辉滥用私权,调到军营里的手下之一。 此人小肚鸡肠不说,还明里暗里看不起梁宽,总喜欢有事没事的找他的茬。 这不,一大早,吕全又要给梁宽找不痛快了。 他那双老鼠似的小眼睛充满了挑衅的得意之色,一边像是碰到了多脏的东西似的拍了拍肩膀,一边阴阳怪气道:“哎哟,梁文书,真不好意思,刚才没瞧见您。” 梁宽幽幽的望着吕全,缓缓道:“不怪吕偏将眼拙,要怪只怪我生得没有吕偏将虎背熊腰,人高马大。” 这轻飘飘的话里,讽刺意味甚是明显。 先是说吕全不长眼,又说他四肢发达,没脑子,不得不说梁宽能说出这话来,可见这几日心里也累计了不少的火气。 吕全的体格,与身材修长的梁宽相比,确实壮的像一头笨熊似的。 要不是梁宽会些武功,恐怕刚才被吕全那么一撞,就要立马倒地上去了。 “你说什么?”吕全听了梁宽的话后,一把揪起了他的衣领,怒色道:“你小子,不要命了?信不信我一拳打爆你的头!” 梁宽扣住吕全的手腕,眸子里也燃起了火苗,“是吗?” 手上加重了力道,他忽然反手穿过吕全的腋下,一个强有力的过肩摔,将刚才还嚣张跋扈的吕全直接摔在了地上。 大概是太过猝不及防,也可能是真摔疼了,总之吕全良久才缓过神来。 “你……你敢动手?”一手支撑着地面,一手揉着酸痛的屁股,吕全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爬了起来。 梁宽抬起一脚,又狠狠踢在了吕全的膝盖上,语气冷冷道:“打的就是你!” “唔!”吕全吃痛,膝盖骨就像是麻了一样,捂着腿疼得哼哼起来。 “你们在做什么?!”突然,沈明辉威严的声音出现在了身后。 吕全一看沈明辉来了,满脸的横肉立即积压成一团,使得那本就不大的眼睛更小了。 “梁文书……梁文书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动手打属下!”他一边假意作站不住的样子,瘫坐在地上,一边哀嚎道:“将军,您得给属下做主啊!” 由于梁宽是亓灏的人,沈明辉本来就看他不顺眼,现在见吕全又被梁宽给打了,不禁更是火冒三丈:“梁宽,你竟敢在军营中动手?” 梁宽虽初来咋到,但却不慌不忙道:“沈将军,在你质问我之前,应当先问一下吕偏将,他对我做过什么?” “我……我不过是不小心撞了你一下,你莫要小题大做!”吕全听罢,忿忿不甘道。 梁宽背着手,神色淡淡道:“你撞了我,自己没站稳而已。” “再者,本文书手无缚鸡之力,而吕偏将身体健硕如牛,长眼睛的人应当也知道,要欺负人的是谁。” 梁宽与吕全的外表比较起来,确实是有些文弱,但却不代表他的实力一定逊色于吕全。 相反,吕全有的只是蛮力罢了。 沈明辉听出梁宽话里的意思,两眼迸发出一道冷光:“听梁文书这意思,是吕偏将诬陷你了?” 吕全也赶紧把裤腿往上卷,转头对沈明辉不依不饶道:“将军,你看看我腿上这青,就是梁宽刚才踢的!” 沈明辉望着吕全那肥腿上的一块青紫,冷斥道:“梁宽,你还有什么话说?” 梁宽面色沉静如水,沉声道:“吕偏将没站稳摔在了地上,自己磕的,要怪也只能怪这地太硬了,伤着了细皮嫩肉的吕偏将。” 吕全一听,气得牙痒痒:“你!好一张牙尖嘴利!” 梁宽抚了抚衣服,气定神闲道:“本文书毕竟是文官出身,比不得吕偏将一身武力,能动的也就嘴皮子了。” 这话连沈明辉听了都觉得好像是在指桑骂槐讽刺自己,他一甩衣袖,厉色道:“梁文书,无论如何,在军中动手就是有违军规!” “有违军规?”梁宽看着沈明辉,缓缓道:“沈将军是认定了本文书先出手伤人了,是吗?” “沈将军,属下为人如何,您比任何人都再了解不过了!”踉跄的站起来,吕全装模作样的抱拳道:“今日,梁文书对属下拳打脚踢,属下嘴笨,辩不过他!” “可属下又实在受不了这等窝囊气,所以属下请辞去这偏将一职!” 沈明辉自然了解吕全的性子,更对吕全和其他几个偏将私底下的小动作一清二楚。 尤其是他们欺负梁宽一事,沈明辉更是了如指掌。 他非但没有制止,还刻意放纵他们的恶行,这不就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所以,今日这事,沈明辉于公于私都不可能放过梁宽。 尽管,他有些不明白,吕全这庞大的体格,怎能连梁宽都打不过?真是给武将丢脸! “本将军向来赏罚分明,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沈明辉大手一抬,转头对一旁的小兵道:“来人,梁文书重伤吕偏将,军规伺候!” 沈明辉这般,无异于偏信了吕全,而刚才梁宽的话就是一堆废话。 小兵也是沈明辉的人,他一听沈明辉下令,便应了声,“是,将军!” “梁文书,得罪了!”小兵拱手,随即就要绑梁宽,可他的手还没碰到梁宽,却被梁宽一掌打了出去。 如亓灏所说,不要欺负老实人,老实人被逼急了更厉害。 这也是为何明知梁宽在军营里备受欺负的时候,亓灏坐视不管的原因。 他要等梁宽自己站起来,自己发狠,自己成长壮大。 这一掌,不仅将那小兵震了出去,也把沈明辉和吕全也给震住了。 沈明辉上前一步,语气阴森森道:“梁宽,你要造反不成?!” “造反倒是不敢。”梁宽迎着沈明辉幽冷的眸子,不紧不慢道:“正当防卫。” “呵,好一个正当防卫!”沈明辉不能拿亓灏如何,可面对一个小小的文书,他还能拿捏搓揉的。 “本将军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梁文书竟是个深藏不露的!” 撩起袖子,沈明辉做出格斗的动作来:“既然如此,那本将军就和你比划比划!” “沈副将!” 这时,忽然亓灏的声音从台阶下传来,他的身边站着秦峰和杜江。 三人在暗处其实已经站了良久,大概是从吕全腿上挨了梁宽一脚开始,他们便把一切尽收在了眼底。 不得不说,梁宽从头到尾的表现,让亓灏很满意。 在场的几人见到亓灏突然出现,不禁一怔。 亓灏一步步踏上台阶,嘴角噙着笑意,幽幽道:“沈副将,身为一个副将,你竟欺负一个文书,不觉得羞愧吗?” 的确,副将欺负文书,是有些恃强凌弱的意思。 可这文书,却不是一个柔弱的文书。 他刚才可是一脚踢青了吕全的腿,还把吕全摔在了地上! “欺负?”沈明辉听罢,怒瞪着亓灏,“怎么,只准梁宽欺负吕全,本将就不能与梁宽切磋一下?” “沈副将,本王刚才可没看错,你是想对梁宽动用军规不成,这才打算自己动手。”亓灏抬了抬下巴,言语间透着不容置疑的犀利:“身为副将,滥用职权不说,还挑衅生事,看来父皇将你调入东山军营的决定真是一点都不明智!” “宁王爷!”吕全到底是沈明辉的走狗,见亓灏这般说,立即不怕死的护住道:“是梁宽先动手打的我,沈将军动用军规,也是合乎情理的!” “可梁宽不仅不服从军规,还动手伤了那士兵,这是要造反的节奏!” “呵,造反?!”亓灏听罢,手指着吕全,又指了指沈明辉,一字一句道:“东山军营这些年来一直由本王掌柜,沈明辉为副将,而你却口口声声喊他为将军,不知要造反的人到底是谁?!” “来人!”桃花眼射出两道厉光,他紧接着大声道:“吕全目无军纪,且破坏军中团结,将他拖下去杖毙!” 秦峰早就想教训吕全了,一听到亓灏的命令,他立即声音响亮道:“是,王爷!” 尽管大家都习惯了喊亓灏为“王爷”,或者是“宁王爷”,可在这东山军营所有的士兵心中,亓灏就是整个军营的最高统帅。 而吕全为了迎合沈明辉的喜好,却一直换他为“将军”,虽然“将军”与“副将”只一字之差,可这地位却是不对等的厉害。 亓灏从刚才现身到现在,一口一个“沈副将”,自然也是在提醒沈明辉莫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更不要想鸠占鹊巢。 “沈将军,救我!救我!”然而,吕全这个死到临头的,还敢大声直呼“沈将军”,可真是死有余辜。 当然,人都是怕死的,一旦到了这个时候,本来就没脑子的人,更别指望他能长记性了。 沈明辉瞧着吕全被秦峰三两下制服住往台阶下面拖去,他气得脸色发白:“宁王爷,吕全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偏将,他怎可能有造反之心?” “宁王爷偏生要给他按一个造反的罪名,这不是欲加之罪吗?” 亓灏挑了挑眉,沉声道:“一个小小的偏将,都敢在军营里耀武扬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背后的主子有那不可一世的念头呢!” “本王这么做,也算是杀一儆百!” “将……军!”被拖下了台阶,吕全还想再求救,却被秦峰给捂住了嘴。 沈明辉愤怒的攥着拳头,脸色铁青,又不能反驳亓灏。 毕竟,亓灏才是这个军营的正主,而他尽管年长,可却也只是个副将…… 忿忿的瞪着梁宽,他大步转身离开。 行走之间,带起了一阵凌厉的冷风。 亓灏望着沈明辉离去,唇间的笑意渐大。 “王爷。”拱手,梁宽对亓灏行了一礼。 亓灏拍了拍梁宽的肩膀,赞赏道:“那一脚,踢的好。” “呃……”梁宽一怔,讪笑道:“王爷都看到了?” 亓灏点头:“本王看到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不过,本王觉得你那力道小了些,还不够狠。” 梁宽瞪大眼睛,半晌才道:“属下记住了,下次一定谨遵王爷教诲。” 昨晚,亓灏抓着顾瑾璃进行了一番播种,今早来军营之前,又做了两次,再加上看到梁宽的反击,所以本来就明朗的心情更好了。 难得的竖起一个大拇指,他笑道:“孺子可教。” 说罢,他一边转身往校场方向走,一边道:“走,让本王看看你的箭术,这几天可有长进。” “是,王爷。”梁宽笑了笑,跟在了亓灏的后面往前走去。 虽然,昨日早上亓灏才让杜江将顾成恩是私生子的消息放了出去,可在这短短不到两天的时间里,有关顾成恩身份的谣言传得沸沸扬扬,可见杜江的办事效率是有多高。 每条大街小巷,今日大家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都是顾相嫡子到底是不是顾想亲生的。 丞相府里的空气弥漫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每个人都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做错了什么,惹来杀身之祸。 当然,对于那外面的传言,没人敢多嘴。 因为,有些事情可以私底下议论,有些事情则不可以。 而这件事情,涉及到顾淮,大夫人,以及顾成恩。 先说顾淮,看着平时温和慈善,可一到了关键时刻,他也可以杀伐果断。 比如,顾瑾琇被姜源生玷污那次,他就可以下令将所有知情的丫鬟下人全部处死。 再说大夫人,她同样是表面和善,内心恶毒,府中上下,有谁敢对她不敬? 她的手段,那可真是不敢让人领教。 至于顾成恩,那就更不必说了。 能被成为“冷面阎王”的顾侍郎,光听着他在刑部对待犯人那些残酷的手段就让人胆战心惊,谁还有那“以身试法”的胆子呢? 所以,这次府中上下的嘴巴难得一致的闭得严实。 不过,还是有不怕死的人,就比如说三姨娘。 她在听到传言后,乐得合不拢嘴。 与顾念时私下里八卦不说,还打算上大夫人的院子里挤兑她一番。 要不是顾念时死活拖住了三姨娘,恐怕三姨娘再回来的时候,就成了一具尸体了。 书房里,顾淮阴寒着一张脸,一双老眼死死的盯着面色发白的大夫人,厉色道:“那个穷书生,又是怎么一回事?” “老……老爷……”大夫人捏着帕子,平时巧舌如簧的一张嘴这时因为心虚有些结巴:“外面……外面的传闻不是真的,妾身……妾身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亓灏让杜江放出去的传闻,很巧妙的将大夫人和郭明义进行了故事化处理。 两个人的名字也以“一位大户人家的小姐”和“一位书生”代称,至于顾淮,他在故事里的身份倒是一点都没变,不仅没变,还被添油加醋渲染成了一个为别人养了快二十年儿子的蠢货。 丞相夫人与情夫所生的那个儿子倒是很有出息,年纪轻轻就做了朝中的官员,不过却手段残忍,被人称为“活阎王”…… 什么丞相,什么“活阎王”,这影射的不就是顾淮和顾成恩吗? 而那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也就是姜国公的嫡女,姜婉柔了…… 这老套的故事剧情,其实也算不得有多吸引人。 可人嘛,都是无八卦,不欢畅。 尤其是身为平民百姓,更是喜欢这种官僚贵族等上层人士的八卦。 要是能偷听到什么皇室秘闻,这就更了不得了,绝对像是那烧得滚开的热水,全民沸腾了。 所以,大家便不自觉的将这故事的主人公联想到当朝的丞相和顾侍郎身上。 这一细细对应,竟发现故事中的某些细节,似乎与现实很是相符。 于是,人们的八卦心便彻底按捺不住了,你传给我,我传给你,最后达到了全民皆知的地步。 当然,如此一来,也有个好处,那就是所有人都忘记了最先流传出来这个传言的人是谁。 顾淮派人查了一天,也愣是没找到谣言的源头,故而只能将火气撒在了大夫人身上。 “呵,你不知道?!”顾淮听罢,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恼声道:“我已经派人查过了,你在嫁给我之前,确实有个相好的!” “你老实交代,恩儿到底是不是我的儿子!” 当年,顾淮与大夫人成亲那日,不知姜国公府的人是故意的,还是大家都高兴得过了头,总之所有人都一个劲的灌他喜酒,以至于洞房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处在不清醒的状态下。 就连第二天醒来,他的脑子里都不记得是如何行房的。 可那贞洁帕子上的一抹嫣红,又提醒着他,昨夜他确实已经与大夫人欢好过。 而且,大夫人那娇羞的表情,也不像是装的。 所以,大夫人也就这么蒙混过去了…… 只是大夫人没料到,多年后的今天,会冷不丁的冒出来这么个谣言。 顾淮在派人去查谣言源头的时候,竟连自己的过去也一并查了。 她不确定顾淮到底查到了多少,可听着他这话,倒好像是没查到多少关键的信息,要不然应该也不会这么问她。 努力压下心头的慌乱,大夫人强作镇定的辩解道:“老爷,恩儿是不是您的儿子,您难道心里不清楚吗?” 一边说着,她一边擦着根本就没沾上一滴眼泪的眼角,委屈哽咽道:“恩儿是您看着出生的,您怎么能……怎么能怀疑妾身的清白?” “呜呜……妾身嫁给老爷这么多年,不仅含辛茹苦的养育了恩儿和瑾琇两个儿女,还为老爷将相府治理得井井有条,何时说过一句辛苦?何时又有过一句埋怨的我?” “而如今,老爷竟说出这般让人寒心的话来……妾身……妾身真的好心痛!” 大夫人很是聪明,她答非所问,懂得回避要害,这话听上去有点倒打一耙的味道。 伤心欲绝的哭诉着,她的眼泪竟真的“哗哗”淌了下来。 顾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紧定格在大夫人的脸上,看她哭得情真意切,虽然眼神中的怀疑之色有些动摇,可他并未出口安慰大夫人,而是继续质问道:“无风不起浪,这谣言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你当真敢说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将话题又绕回到郭明义身上,顾淮冷色道:“关于你的过去,最好老实给我坦白从宽,否则我可不管什么国公府的面子!” “老爷……”大夫人擦着眼泪的手一顿,不知该从何处开始骗顾淮。 这要是坦白从宽,是不可能的。 毕竟,她与郭明义珠胎暗结在前,随后才嫁给的顾淮,这话她要是说了,不是自寻死路吗? 斟酌了片刻,大夫人忐忑不安道:“老爷,妾身……妾身在嫁给您之前,确实与一书生有过来往,可不过是彼此都对诗词歌赋有所喜好,偶尔的互相品评过几篇诗作罢了。” “要说有越矩的行为,那是万万不可能。” 吸了吸鼻子,大夫人神色哀凄道:“妾身与他清清白白,倘若老爷不相信妾身,那妾身实在是无话可说了。” 她这话,还是没说到正点上。 因此,顾淮听后,阴沉的脸上也没见有多少缓和之色。 “老爷,莫大人来了!”这时候,管家进来禀告道。 “莫大人来了?”顾淮一听,抬头往窗户外面望去,果真看到莫东盛的人已经出现在了院子里。 “你先回去,稍后我再找你算账!”站起身来,他一边瞪了大夫人一眼,一边往门口相迎去。 莫东盛的突然到访,无疑于解救了大夫人,给了她一个短暂喘息的机会。 舒了口气,她声音里还是带着颤音,垂首道:“是,老爷。” 擦干净眼泪,理了理发髻,她也跟着出了书房。 到了书房门口,大夫人对着莫东盛点点头,随即出了院子。 莫东盛的脸色不比顾淮好看多少,除了有些愤怒,他的眉宇间还有些焦急:“顾相,我听说……” 大概知道莫东盛过来所为何事,顾淮赶紧打断他,“莫兄,有什么事情,咱们屋子里说。” 莫东盛深吸一口气,跟着顾淮进了房间。 大夫人走出院子没多久后,突然顿住了脚,对身后的嬷嬷道:“找个机会去一趟国公府,让哥哥将那个挨千刀的找出来!” “夫人,上次他就在咱们相府门口闹腾,要是让大老爷找到,咱这次可得斩草除根!”嬷嬷没忘记之前郭明义在门口闹事的事情,赶紧道:“要不然,让相爷找到了他,您和大公子可就完了!” 大夫人听罢,犹豫道:“让哥哥把他看住了,只要别落在旁人手里就行。” 嬷嬷知道大夫人这是心软了,到底是年少时爱过的人,又怎能说杀就杀呢? 在心里轻叹一声,嬷嬷道:“是,夫人。” 第210章 打入冷宫 有关顾成恩传言的消息,既然能在坊间传的沸沸扬扬,宫中自然也能得到了消息。 御书房里,老皇帝皱着眉头,冷色道:“小贾,此事你怎么看?” 贾公公一边给老皇帝往茶杯里添茶,一边小心翼翼道:“皇上,此事事关重大,老奴觉得是相爷的家事,还得相爷自己处理比较妥当。” 这意思也就是在告诉老皇帝,让他不要插手。 眯了眯眼睛,老皇帝幽幽道:“无风不起浪,小贾,事情往小里说,是顾淮的家事。可往大处说,顾淮的嫡子,在朝中担任要官,关乎朝政,所以此事必须要查个水落石出才行。” 其实,顾成恩无论是嫡是庶,于老皇帝而言,总不过是个给他干活的人而已,只要他有能力,又忠心,身份真没什么大不了。 可是,昨日顾成恩刚带着一群老臣在老皇帝面前闹腾,惹得他心里不痛快,所以老皇帝才小题大做起来。 贾公公听老皇帝这般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应了声:“是,老奴知道了。” 老皇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随即又问道:“对了,丽妃这几日如何了?” 贾公公想了想,恭敬道:“自打清王与顾家二小姐的婚事定下后,丽妃的状态便有所好转。这两日神智已经如常,皇上不必担心。” 他这话说得委婉,老皇帝对于丽妃宫里闹鬼一事也早就心知肚明,所以听罢,冷笑一声,讽刺道:“她如愿以偿,要是再装疯卖傻下去,恐怕惹怒了朕,朕真将她打入冷宫!” 贾公公知道,老皇帝心里对丽妃肯定还是留有多少情意的,要不然也不可能纵容她和清王胡闹至此。 见老皇帝对自己摆摆手,他知趣的退了下去。 寿康宫里,太后这几日郁郁寡欢,一部分原因在亓灏和尹素婉的事情上,另一部分原因则是因为清王和丽妃。 皇后一边拍着太后的手,一边安慰道:“太后,您之前不是也说了嘛,将清王留在京中好方便下手,也能密切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所以呀,您就别难受了。” 太后幽幽的叹了口气,老脸郁闷道:“话虽然是这么说,可让清王在哀家的眼皮子底下,哀家这心里始终是不能舒坦。” “太后,清王住在宫外,进宫的次数也有限,您跟他碰不上面的,不也就眼不见心不烦嘛。”皇后“呵呵”一笑,继续道:“就是丽妃,您要真看她不顺眼,挑出个错来,责罚一顿不也就行了?” “您是太后,丽妃就是再不甘愿,不还得自己受着?” 不得不说,皇后这嘴巴,可真是厉害。 一来,以安慰太后之名,提醒了太后要赶紧除掉清王。 二来,将丽妃也拖了下来,一并重罚。 太后听罢,觉得皇后的话是很解气,面色好看了些:“也罢,宁可让他们母子不痛快,也不能让哀家心里堵得慌。” “太后说的是,您可是掌管着整个后宫呢,千万不能让那些贱人得意!”美眸弯了弯,皇后笑的明媚,又在无意之间奉承了太后的地位和威严。 顿了顿,她又试探道:“不过,太后,您打算留尹家小姐在宫里住多久?” 见太后脸色一僵,皇后赶紧解释道:“这么大的后宫,自然也不差尹小姐这一双筷子。臣妾只是觉得,尹小姐在这宫里住着没个合理的身份,怪尴尬的。” “她现在已被宁王爷休弃,您又疼惜她,要是封个什么郡主,也能让她心安理得的陪在您身边侍候着。” 刚才听到皇后提起尹素婉,太后不由得心头一跳。 毕竟,当年张家满门都是死在皇后手里,唯留了一个尹素婉被自己提前救了出来,送到了太傅府上,这万一要是被皇后发现了,尹素婉必死无疑。 然而,皇后却主动提出要给尹素婉一个郡主身份,这怎能不让太后意外? 直直的看着皇后,太后问道:“你说,给婉儿封个郡主?” 皇后不识破尹素婉的身份,太后已经谢天谢地了,至于皇后口中这郡主之位,还真不敢想。 点头,皇后笑道:“是啊,华琼没了,太后您封了尹小姐为郡主,不也相当于多了个孙女嘛。” “再说了,您一直就把尹小姐当孙女来看,给她个郡主,也不为过呀!” “何况,尹小姐人品相貌都是一等一的,与宁王爷之前也是男才女貌,天造地设,要不是宁王爷移情别恋,也不至于尹小姐现在……” 她这些话,处处为太后和尹素婉着想,可都是说到了太后的心坎上去了。 的确,要不是亓灏变了心,尹素婉哪能沦落到寄人篱下这种地步? 说起来,要真给了尹素婉这郡主之位,也算是代亓灏来安抚尹素婉受伤的心。 当然,除了安抚尹素婉,太后也算是间接的安抚了尹太傅。 尹太傅乃朝中老臣,又辅佐亓灏多年,倘若是这郡主之位能让尹太傅回心转意的话,这也算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不过,皇后此举的目的,可不是将尹太傅往亓灏身边推。 封尹素婉为郡主这个建议是皇后想的,尹太傅知道后,应当感恩的是皇后。 如此一来,皇后再找个时机私底下与尹太傅交谈一番,将尹家拉拢过来,这样八皇子也便有了助力。 只是,想起八皇子现在沉默寡言,没精打采的状态,皇后又不得不在心里叹气。 这八皇子要是像七皇子那般平庸无能也就罢了,可谁让他自小聪慧,又得老皇帝的喜爱呢? 再者,各个皇子王爷的,都已羽翼丰满,也有了自己的势力,不好操控,只有八皇子,皇后还能拿捏的住。 所以,要想放弃八皇子,皇后心里是极其不舍的,只能时不时的让小祥子多注意一下八皇子的动态。 太后沉思片刻,缓缓道:“你说的在理,不过这册封郡主一事,还得等皇上下旨。” 上次,亓灏与太后起了争执的时候说过的话,太后可没忘记。 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所有事情都得皇上定夺,她身为太后,不能越权。 从皇上对顾瑾璃和尹素婉两个人的态度来看,皇后大概也能觉察出来皇上更偏向于尹素婉。 所以,既然太后开了口,那皇上应该也没理由拒绝。 皇后笑了笑,便没再多言。 从军营里回来后,亓灏便直接进了芙蕖院。 爱月正揪着小红的尾巴玩,荷香立在顾瑾璃身边,低声说着什么。 只见顾瑾璃眉头紧锁,面色沉重,一边听着,一边似乎在沉思。 荷香听到门口的脚步声,便适时的住了嘴,垂首对亓灏福了福身子:“奴婢见过王爷。” 爱月也抱着要扑腾着跑出去的小红,行礼道:“见过王爷。” 亓灏“嗯”了声,然后往顾瑾璃身边走去。 大概是顾瑾璃想事情想的太入神,以至于亓灏走到面前了,她还没察觉。 爱月和荷香,一如既往的退了出去,留给亓灏和顾瑾璃一个二人空间。 “在想什么?这么专注?”抬手捏了一下顾瑾璃软绵绵的小脸,亓灏问道。 “嗯?”顾瑾璃抬头,这才回神,“我在想……” 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没什么。” 亓灏的眼神暗了暗,轻声道:“阿顾,我们说好的,彼此之间不得有任何隐瞒的事情。” 捏着顾瑾璃脸的手劲用力一些,他不悦道:“这约法三章的第一条,你便忘记了。” 顾瑾璃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选择了坦诚:“我听说……听说了一些传闻,跟大哥的身世有关的。” “哦?”顾成恩是私生子的传闻如今满城皆知,顾瑾璃听说了,也在亓灏的意料之内。 他坐了下来,一边把玩着顾瑾璃的手,一边试探问道:“那阿顾是怎么想的?” 顾瑾璃垂下眸子,沉默了。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件事情。 一来,她是四年前才回的相府,而且跟顾成恩之间的关系,还真没达到知根知底的地步,所以具体情况如何,她真不知道。 二来,如果传闻是真的,顾成恩真的是大夫人与别的男人的儿子,这似乎也能解释,为何顾成恩会对她一往情深的了…… 兴许,顾成恩早就知道自己与他不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不过,这样的传闻,虽说越传越广,越传越烈,可好像也没个切实的根据。 只是,对顾成恩和相府来说,却是个极大的麻烦。 亓灏见顾瑾璃不语,也不着急,只自顾自的玩着她修长白皙的手指,静静等着。 轻叹一声,她低声道:“我不知道。” 亓灏眸光微动,深深的望着顾瑾璃,沉声问道:“那阿顾是希望这传闻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若这传闻是真的,那顾瑾璃与顾成恩便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若这传闻是假的,顾成恩还是顾瑾璃的大哥。 所以,亓灏问这问题,看似简单,其实是想知道顾成恩在顾瑾璃心里的意义。 毕竟,顾成恩是除了亓灏之外,能够为了顾瑾璃舍弃生死之人,这样的男子,若是抛却了兄妹身份,不知道会不会让顾瑾璃动心…… 当然,顾瑾璃之前也对顾成恩义正言辞的说过多次,不管二者身份如何,他们两个人都是不可能的。 顾瑾璃听罢,不假思索道:“我自然不希望传闻是真的了。” 说罢,她还瞪了亓灏一眼:“父亲培养大哥多年,如果大哥不是父亲的儿子,那父亲心里得多难受。” 顿了顿,她又低声道:“还有相府,恐怕就会成为整个京城的笑话了。” 顾瑾璃这回答,也算能让亓灏满意。 他勾了勾唇,一把将顾瑾璃揽进了怀里,“依着他对你的情意,我还以为,倘若他的身份变了,你会不会……” 不等亓灏的话说完,顾瑾璃直接扬起拳头,用力的打在了他的胸口。 小脸有些涨红,她又气又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他是我大哥,永远都是我大哥!” 尽管,顾瑾璃早就知道了顾成恩的心思,可任亓灏就这么直白的点破,她多少有点难堪。 再说了,亓灏现在真是变成了大醋缸子,时刻不忘记拈酸吃醋,真是过分! “好好好,是我胡说八道。”像安抚炸了毛的猫一样,亓灏拍了拍顾瑾璃的后背,笑道:“我就随便问一下,你就当我放了个屁,听不见,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作势伸手要往顾瑾璃的小腹摸去:“万一这里面住了我儿子,生气就更不好了。” “你……”顾瑾璃听到亓灏这略微粗俗的话,瞪大了眼睛,古怪的看着他片刻,然后拍掉他不安分的手,嫌弃道:“什么你儿子,你赶紧去书房,别在这里碍我眼。” “阿顾……”亓灏脸色有些受伤,可被拍掉的手又揽上了她的腰:“既然你说儿子还没住下,那咱们再继续来播种!” 说罢,他又抱起了顾瑾璃,往床边走去。 “亓灏!”顾瑾璃的脸更红了,狠狠的瞪着亓灏,大有咬牙切齿的味道:“你是不是精虫上脑了?大白天的,能不能有点节制?” 亓灏将顾瑾璃放在床榻上后,一边解着自己的衣服,一边振振有词道:“阿顾,我若对你有了节制,不是你的问题,那就是我的问题了。” 这话说的也没错,要么是亓灏对顾瑾璃不感兴趣了,要么就是亓灏的身子不行了。 顾瑾璃冷哼一声,不接受亓灏的歪理。 手摸向腰间,她直接甩出了数枚银针。 亓灏敏捷一避,解着腰带的动作也一顿,看向顾瑾璃的眼神有些伤心:“阿顾,你对我动手?” “对你动手,总比你对我动手要好。”顾瑾璃理了理衣服,将亓灏往旁边一推,下了床榻。 看着顾瑾璃坐在桌案旁又拿起了医书,亓灏闷声道:“阿顾,我现在在你心里的地位,还不如一本医书。” “你要是能有医书一半有用也行。”顾瑾璃连给亓灏一个眼神都没有,不过唇角却弯了起来。 衣服已经脱了,又自讨无趣一番,亓灏只能怏怏的顺势躺在了床上,还不忘道:“阿顾,你别看太久,累坏了眼睛。” 顾瑾璃没吱声,当作听不到的样子。 亓灏不死心,又提高了声音,略显可怜巴巴之意:“阿顾,不管你看多久,我都在床上等你。” “闭嘴!”顾瑾璃怕自己忍不住笑出来,转了个身,留给亓灏一个背影,不过声音听在亓灏耳中有几分不耐烦。 亓灏叹了口气,终于死了心。 太傅府里,尹太傅的书房,有一个小官,正站在他跟前,嘴巴像是倒豆子一样,巴拉巴拉的说个不停。 待一通话说完后,他咽了一口唾沫,腆着脸问道:“太傅,这正是扳倒顾家的好机会,咱们可不能错过。” 这小官,正是多日前,在芳华会上被尹家姐妹推出来当替罪羊的杨小姐的父亲杨受成。 杨受成官小位卑,家中只有一个女儿,当日那杨小姐又是被顾瑾璃下令处死的,所以杨受成自然也将这笔账归在了顾家的头上。 尹太傅与顾家更是有不解之仇,他老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幽幽道:“你联络一下其他几位大臣,找个时间,一并上书皇上,顾淮隐瞒顾成恩的身份,其居心不良,务必要彻查才行。” “是,太傅。”杨受成一听,连连点头。 尹太傅深吸一口气,又嘱咐道:“对了,最好能喊着郭大人一同前去。” “郭大人与顾成恩同在刑部做事,这些年他对顾成恩也积了不少私怨。” 剩下的话,不用尹太傅多说,杨受成也都懂。 都说一山不容二虎,郭明顺年纪比顾成恩大许多,可却被顾成恩一直压着,这心里肯定很不痛快。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所以,人多势众,这么多人一块上书,就不怕顾家这次还能再翻身。 是夜,顾成恩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阴森骇人的气息。 他寒着一张脸,低头看着跪在地上请罪的岳云鹏,一字一句道:“找这么久了,你还敢告诉我,没找到那个人?” 岳云鹏低着头,小声道:“主子,属下真的……真的尽力去找了,可那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似的,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们主仆二人口中的“那人”,便是顾成恩的心头刺,也就是大夫人也私底下托国公府去找的老相好,郭明顺同父异母的弟弟,郭明义。 顾成恩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脸色越发的冷厉起来:“那么,外面的那些传闻呢?你又查的如何?!” “主……主子……”岳云鹏身子一颤,声音更小了:“那些谣言,起初是从乞丐的嘴巴里传出来的。” “可是,城中的乞丐大多都是流窜的,没有固定窝点,要想找到根源,很是困难。” 这意思也就是说,查找在背后散播谣言之人一事,也是没结果了。 “蠢货!”抬手,顾成恩怒不可遏的抬手朝着岳云鹏的胸前给了一掌。 “噗!” 这一掌,用了八分的力气,打的岳云鹏重重吐出一口鲜血,人也倒在了地上。 “主子……”岳云鹏一手捂着胸口,一手好不容易撑着地面,艰难的直起身子来,重新在顾成恩面前跪好。 “滚出去!”顾成恩薄唇紧抿,一甩衣袖,神色清冷。 岳云鹏将喉咙里的血腥咽下,出了房间。 顾成恩望着窗外那一弯浅月,忽然也抬脚往门口走去。 白天,虽然大夫人给顾淮做出了一番解释,可他心里还是不舒服的很。 所以,这么晚了,他还在书房里独自愁闷,也没如往常一样留宿在大夫人的院子里。 “父亲。”这时,门外传来了顾成恩的声音。 顾淮眉头不自觉的皱起,依着他此时的心情,真不愿见到顾成恩。 可是,犹豫了半晌,他最后还是开口道:“进来。” 对于身份这件事情,他也想看看顾成恩怎么说。 顾成恩进来后,面色沉静,“父亲,儿子有话说。” 顾淮看了他身后端着茶盘的丫鬟一眼,声音不冷不热道:“你要说什么?” 顾成恩对着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将茶盘放下,赶紧退了出去。 待顾成恩将茶盘中的那碗清水端了出来,顾淮这才看到原来茶盘里还有一把小匕首。 似乎明白了顾成恩要做什么,他看着顾成恩的眼神充满了审视:“你是想滴血验亲?” 顾成恩重重的点头,真诚道:“父亲,人言可畏,儿子是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了,只能选这个下下策。” 说罢,他不等顾淮反应,直接拿起匕首对着自己的手指头狠狠割了一刀。 “滴答,滴答”,将鲜红的血滴在清水中,顾成恩缓缓道:“儿子相信母亲对父亲的忠诚,也请父亲给儿子和母亲一个证明清白的机会。” 大夫人的清白,当真是一文钱都不值。 可是,顾成恩却不能和盘托出。 顾淮望着清水中那一滴嫣红良久,从顾成恩的手中将匕首接了过来,也割了一刀。 看着两个小血珠渐渐的靠近,顾成恩的心也渐渐的踏实了。 身处刑部多年,他懂得东西自然多。 清水里加了明矾,就算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他们的血也能融为一体。 而水中若加了油,那么就算真的是骨肉亲人,血也断然不能相融的。 “恩儿……”待两个血珠完全的融合后,顾淮的老眼中竟涌起了泪花。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这种感觉,就像是受了几十年冤屈的人,忽然得到了平反一样,憋在心中的闷气,也随着“真相”而释然。 顾成恩压住心头的复杂,扯了扯唇:“父亲。” 顾淮点头,神色有些惭愧:“是父亲错怪你母亲了。” 顾成恩摇头,安慰道:“不是父亲的错,是那些散步谣言的人太可恶。” 顾淮示意顾成恩坐下,沉声道:“今日莫大人过来过,他问起了外面的传言,似乎对这件事情很是介意。” 顾成恩想了想,缓缓道:“父亲,外面那些人不怀好意,必定是想以此来毁了咱们顾家的名声,打垮顾家。” “儿子觉得,明日一大早,我们需要进宫一趟,面见皇上。” 顾淮知道顾成恩的意思,便赞同道:“你说的没错,真金不怕火炼,得让皇上做个见证。” 既然刚才血都能相融,在老皇帝面前,顾成恩更是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给顾淮倒了杯茶,他舒了口气。 第211章 颐和郡主 如皇后所料,第二天贾公公在将太后的意思传达给老皇帝后,老皇帝想了想,果真立即让贾公公拟了册封尹素婉为“颐和郡主”的圣旨。 贾公公前脚刚走,顾成恩和顾淮便进了书房。 “微臣见过皇上。”父子二人齐齐的行了个礼,恭敬道。 老皇帝没料到这二人竟一大早就过来了,先是一怔,随即抬手道:“两位爱卿平身。” 顿了顿,他装模作样道:“不知道两位爱卿这么早来见朕,是有什么事情?” 顾淮拱手,率先开口道:“回皇上,近日京中有不实的传言肆行传播,微臣是来让皇上做个见证的。” “哦?”关于私生子传闻,老皇帝也不好直接点破,又继续配合的问道:“顾爱卿指的是……” 顾成恩也不再和老皇帝废话,点明重点道:“皇上,自古以来,有滴血验亲之法。” “所以,微臣和父亲前来,是想当着皇上的面来做一个滴血验亲。” “滴血验亲?”老皇帝听罢,老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半晌才转头看向顾淮,似乎是在等他的确认。 顾淮点头,肃然道:“皇上,散布谣言之人,不仅毁了微臣夫人的清白,还让犬子的名节遭到了质疑,所以微臣觉得只有让大家看到事实,谣言才能不攻自破。” “而皇上您是一国之君,一言九鼎,最适合做微臣和犬子滴血验亲的见证人。” 顾淮这话说的一点都没毛病,天底下,只有老皇帝的话最权威。 毕竟,谁敢提出异议,就是在挑衅老皇帝的龙威。 “既然两位爱卿如此坚持,那就……”老皇帝虽然昨日让贾公公去调查顾成恩的身份,可探子还没反馈回消息回来,所以他心里其实也好奇顾成恩到底是不是顾淮的亲生儿子。 他刚打算答应,可话还没说完,只听得门口守着的小太监高喊道:“启禀皇上,尹太傅、郭大人等求见。” 老皇帝一听,不自觉的皱眉道:“他们怎么来了?” 可能是多次的经验,一旦人聚集在一块的时候,总是会有各种麻烦产生。 尤其是尹太傅和顾淮,这两个人要是遇到了,那绝对就是一场大仗要开始了。 顾淮和顾成恩对视一眼,二人大概猜到了尹太傅前来的原因,而且听小太监是意思,大概来的还不止尹太傅和郭明顺两个人,应当还有旁人。 这些人,肯定是想拿着顾成恩的身份做文章。 可是,老皇帝也不能将这些大臣们拒之门外,只能不耐烦道:“让他们进来。” 由于顾淮和顾成恩为了防止有人得到风声事先做手脚,所以在马车停在宫门口的不远处后,又让人给牵走了。 因此,尹太傅等人在宫门口的时候没看到顾家的马车,他们本以为自己来得已经够早的了,可进屋后见到顾成恩和顾淮,顿时有些愣了。 但是,尹太傅到底是尹太傅,既然大家都是为了同一件事情而来,也就很快调整了心态。 一群人给老皇帝行了个礼:“微臣见过皇上。” 尹太傅给郭明顺使了个眼色,郭明顺会意。 轻咳两声,他上前道:“皇上……” “诸位爱卿来得正好,刚才顾相和顾侍郎准备滴血验亲,大家在场,也好跟朕一起做个证人。”老皇帝自然知道这些人来的用意,摆摆手,他率先打断了郭明顺的话:“如此一来,也免得往后有人说朕徇私舞弊,混淆是非。” “滴血验亲?”尹太傅听罢,与老皇帝当初的反应是一样的。 其他人亦是如此,大家的眼睛不禁瞪得老大。 可是,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办法虽然听着有些好笑,可却是攻破谣言最有效的办法。 尹太傅的视线在顾淮和顾成恩面前扫视了几圈,老眼中满是怀疑之色。 顾家父子竟敢滴血验亲,可见是有必胜的把握了。 倘若他们要真是父子,那外面的谣言又作何解释? 不过,幸好他们刚才还没说明此次来面圣的目的,否则等会证明了是父子,那他们这么多人,岂不是尴尬到了极点? 搞不好,还会被顾家反咬一口! 移开视线,尹太傅低声道:“是,皇上。” 反正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而且,有老皇帝在,也没人敢搞什么小动作。 但愿,这滴血验亲的结果能让他们没有白来一趟。 老皇帝见尹太傅同意了,便对小太监道:“来人,准备一碗清水来!” “是,皇上!”小太监应了一声,随即一溜烟的跑走了,那腿脚,果真比贾公公更麻利。 “都说清者自清,顾相和顾侍郎何必因为那些无稽之谈而困扰?”郭明顺说着不痛不痒的风凉话,眼睛一直打量着他们二人,心里觉得他们的五官确实不像。 “虽说公道自在人心,可是本相的夫人已经因为此事食不下咽,寝不安席了,所以本相必须帮夫人讨一个公道。”顾淮怎能没听出郭明顺的反话来,他冷哼一声,又继续道:“造谣一张嘴,可却给无辜的人造成了重伤,本相要是放过那些人,岂不是在变相的纵容后人也来效仿?” 他说的义正言辞,慷慨激愤,但是听着又让人一时之间想不到辩驳的话来。 郭明顺轻蔑的笑了笑,不阴不阳道:“事实胜于雄辩,一会是非曲直咱们就知道了。” “皇上,水来了。”这时,小太监端着盆子回来了。 老皇帝“嗯”了声,抬眸看向顾成恩和顾淮:“两位爱卿,可以开始了吧?” “是,皇上。”两人点点头,一起走到盆子面前。 众人之前也只听说过“滴血验亲”,却不曾亲眼看过,所以大家也都齐刷刷的看着他们二人。 还是跟昨晚一样,顾成恩先在手指上抹了一刀子,滴了一滴血后,又将刀子递给顾淮。 顾淮也毫不犹豫的割了一刀子,待滴落在水里后,周围的人便都伸长了脖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瞅着水里那两个血珠子。 不知道是因为盆里的水太多了,还是顾成恩抹在刀刃和手指头上的明矾太少了,总之两个血珠子以极慢的速度往一块微微靠拢。 顾淮的心情,要比昨晚还紧张,可能是因为今天当着很多人的面验亲,也可能是这血珠没有昨晚融合的快了,总之他的脑门上沁出了一层冷汗。 顾成恩紧抿着唇,同样屏气凝神。 “融了,融了!” 小太监毕竟是个见识少的,又年纪小,第一次看到这神奇的场面,不免得兴奋的喊出了声音。 尹太傅脸色铁青,满心的怒气无法发泄,只能撒在了小太监身上。 狠狠的瞪着小太监,尹太傅厉色道:“皇上面前,竟敢大呼小叫,这成何体统?!” “奴……奴才知罪。”小太监被尹太傅一瞪,吓得缩了缩脖子,险些将手里的盆子给丢在地上。 老皇帝因为坐的远,又不好跟一群大臣们凑在一起,所以瞧得不真切,只能对小太监招手道:“将盆子拿近些,朕看看。” 小太监一听到老皇帝的召唤,立即像是得到了特赦令一般,赶紧从尹太傅恨不得吃人的眼光中逃脱了。 老皇帝睁大眼睛,仔细的看着清水中那融合而成的血滴,感慨道:“没想到,古人的法子是真的。” 坐直身子,他眼睛在屋内所有人身上扫描了一圈,严肃的问道:“刚才诸位爱卿们,也都看到了吧?” 尹太傅此时心里正憋屈难受的厉害,自然没心情回应老皇帝。 郭明顺也只是点点头,剩下的几个虾兵蟹将则心不在焉的应付着。 老皇帝摆手,对小太监道:“传朕旨意,顾侍郎乃顾相嫡子无疑,有尹太傅,郭大人等数十位官员为证,若是日后谁再敢造谣生事,违者当诛!” “是,皇上。”小太监点点头,然后端着盆子出去了。 尹太傅攥着拳,眼底眸色忿忿不甘。 顾淮和顾成恩看着尹太傅难看的脸色,高声对老皇帝道:“多谢皇上!” 虽然老皇帝之前很想借这次的机会来抓住顾成恩的小辫子,但事已至此,他也就不再与顾成恩计较了,倒不如先卖给顾家一个人情。 见尹太傅哑口无言,老皇帝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假意问道:“对了,刚才诸位爱卿有什么事情要与朕说来着?” 郭明顺见尹太傅还不说话,他转了转眼珠子,谄媚道:“皇上的龙体刚刚康复,却废寝忘食的忙于朝中政务。” “微臣等人担心皇上的龙体,所以一同来奏请皇上为了江山社稷,务必要保重龙体。” 尽管知道郭明顺说的话是假的,可老皇帝听了后,还是很给面子的“哈哈哈”大笑起来,并满意道:“诸位爱卿有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郭明顺见老皇帝并未深究,也就放心了。 若是再继续与顾家父子待在同一个房间里,恐怕尹太傅颈间的青筋就要爆裂了。 他压抑着恨意,咬牙道:“皇上,微臣先退下了。” 说罢,他不等老皇帝准许,就出了御书房。 其他人迟疑片刻,见老皇帝摆手,也一并离开。 顾淮和顾成恩的目的已经达到,又同时让尹太傅的如意算盘打空了,不由得心情欢畅起来。 可在老皇帝面前,他们不敢表露丝毫。 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们二人,他们再待下去也没什么必要了,于是也告辞离开。 宁王府的书房里,亓灏正在看探子从南阳发来的密信,这时杜江进来道:“王爷,今儿一大早,顾侍郎便和顾相一同进了宫,当着尹太傅和郭大人的面,滴血验亲。” “呵,结果如何?”亓灏听罢,握着密信的手用些用力。 杜江道:“顾相和顾侍郎的血融合了。” 血融合了,也就意味着顾成恩的危机解除了。 只是,杜江却不明白,明明顾成恩是郭明义和大夫人的私生子,为何他与顾淮的血却能相融? 将杜江疑惑的表情看在眼里,亓灏桃花眼中闪过一抹幽光,缓缓道:“本王记得在阿顾的医书上有提到过,明矾放在水中,可使得任何人的血都相融。若将油放在水里的话,结果则相反。” 杜江听罢,恍然大悟,“他们这么做就是欺君,难道就不怕皇上知道吗?” “就算父皇最后知道了真相,也绝对不会治罪于他们,至少不会将顾成恩的身份揭露出来。”亓灏将密信叠好,冷笑道:“你想一想,自古帝位,无一不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可以掌控一切。有哪个人愿意承认自己被臣子给欺骗了?而且还是用了这种不入流的小把戏?” 杜江觉得亓灏说的也对,老皇帝就是那种死要面子的人,点点头,他又问道:“那……这件事情需要告诉顾侧妃吗?” “不用。”亓灏摇头,沉声道:“顾成恩这样做,虽然保住了他相府嫡子的身份,可是他却永远没了后路。” “因为在世人眼中,他和阿顾只能是兄妹。” “他爱上了阿顾,这样的不伦之恋是永远不被人所允许的。” 顿了顿,他牵起唇角,“而且,阿顾更是不可能接受他的。” 见亓灏一提到顾瑾璃,他的脸色就不自觉的柔和起来,杜江脑海中又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迟疑了会,他低声道:“王爷,还有一事,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知觉告诉亓灏,接下来杜江说的这件事可能会引起他的不悦来。 故而,皱了皱眉,他唇间的笑意减少,冷声道:“说。” 杜江讪讪道:“皇上今日让贾公公下了旨,封王……尹素婉为颐和郡主。” 不管是在亓灏心中,还是在这宁王府里,尹素婉都没有了地位。 而杜江又实在不喜她的为人,也叫不出一句“尹小姐”,所以便直呼了她名字。 “颐和郡主。”果真,亓灏在听罢,整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瞬间冷厉起来。 他幽幽的念叨着这个封号,眯着眼睛问道:“是太后的主意?” 杜江摇头,“不是太后,是皇后最先提议的,太后不过是做了个传声筒给皇上。” 亓灏冷笑,眉间神色讽刺:“皇后向来不做无用的事情,尹素婉是尹家的人,她这么做,应该是想拉拢尹家。” “皇后与尹太傅似乎没什么交集,拉拢尹家做什么?”杜江刚问完,立即自问自答道:“难道,皇后想让尹太傅辅佐八皇子?” 亓灏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可是,八皇子现在的状态不太好,皇后她这般做,是不是有些太着急了?”杜江没敢说八皇子可能自此都不能有所作为了,只能说的委婉些。 亓灏没有说话,只是眸色变得更深沉了。 顾淮和顾成恩一出皇宫,不到两个时辰的功夫,整个京城的人便都知道了滴血验亲的事情。 因为大家当初都以一颗热情饱满,充满八卦的心去肆意议论。 所以等真相出来了,与他们所期待的相差太大,便都有些失望起来。 说到底,也极有可能是羡慕嫉妒恨的仇富或者是仇官心理,导致了他们极其想要看到顾淮头戴绿帽的结果。 总之,顾淮是私生子,是大家喜闻乐见的事情。 若他对顾瑾璃的不伦之恋再暴露,那想必更是震撼人心,动摇京城。 芙蕖院里,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爱月一边给小红捋着毛,一边忿忿道:“主子,真不知道谁这么坏,竟敢说咱们大公子不是相爷的儿子,真是坏死了!” 顾瑾璃的视线定格在书上的某页,迟迟不动,神色肃然中带着一丝复杂。 爱月见状,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主子,奴婢说的话,您有在听吗?” 说罢,她还想脑袋贴过来,看看顾瑾璃看的是什么,竟然这么入迷。 “我听到了。”顾瑾璃将手一挡,随即将那一页医书给撕了下来。 “主子,好好的书,您为什么要撕了呀!”因为顾瑾璃的动作太快,以至于爱月没看清内容,依稀只看到了最后一段里有“明矾”二字。 很是不解,她撇撇嘴:“您拿这书向来仔细,竟把它给撕了一页,莫非这上头有什么秘密不成?” 顾瑾璃用力将撕下来的书页攥在掌心里,面色不自然道:“哪里有什么秘密,不过是上面的字被水给染化了,留在上面我看着不舒服罢了,这才撕了。” 这书是林笙留下来的,她特意在旁边做了个标记。 尽管顾瑾璃不明白林笙为何要这样写,但她还是怀疑顾成恩,是不是在滴血验亲的时候,用了明矾来让血液融合…… 爱月将信将疑,想着刚才瞥了一眼,看到的“明矾”,她嬉笑道:“主子,奴婢给您讲个故事。” 也不管顾瑾璃爱不爱听,她自顾自道:“后宫里有一个妃子,与皇上的弟弟相爱,可是无奈之下,却只能委身于皇上。” “后来,妃子在宫里遭到了陷害,被皇上驱逐出宫,妃子便偷偷的与皇上的弟弟在一起了。” “再后来,妃子怀孕了,皇上的弟弟又被皇上安排外调出京办事,可谁又想到竟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妃子无奈,只好使了计策重新获得皇上的宠爱,也重返了皇宫。” 顾瑾璃起初真没打算听爱月的故事,因为她知道,爱月所讲的那些故事,绝对是出自茶茶兔的话本。 而对茶茶兔这个毁三观的人,顾瑾璃是一点好感也没有。 可是,这故事听着听着,她竟难得的也好奇起来,于是便问道:“后来呢?” “后来呀,皇上的弟弟又回来了,妃子早就进退不得,只好继续待在皇上身边。”爱月见顾瑾璃感兴趣,不禁更加眉飞色舞起来,将故事说得声情并茂:“皇上见妃子身怀双子,很是高兴,册封她做了皇贵妃。” “在双生子生下来的时候,皇上听信了谗言,竟怀疑这双生子是皇贵妃与旁人所生,便要滴血验亲。” “妃子急中生智,于是就在水中加入了明矾,结果……” “够了!”突然,顾瑾璃厉喝一声,惊得爱月身子一颤。 张大嘴,她不知所措的看着顾瑾璃,语气快哭了:“主……主子,奴婢说错什么了吗?” 顾瑾璃的身子有些发抖,掌心里的书页被她揉捏的粉碎。 她的后背,被汗水浸湿。 身上有一股冷意袭来,半晌,才压住颤抖的声音,低声道:“爱月,以后再也不要提这件事情。” “是,奴婢再也不讲茶茶兔的故事了。”爱月重重点头,小脸上还是余惊未定。 “不是这个。”顾瑾璃见爱月没有理解对自己的意思,再次嘱咐道:“关于明矾和滴血验亲的事情,再也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话说的已足够明白,爱月就是再傻,也听懂了顾瑾璃的意思。 联想到顾成恩的滴血验亲,爱月如同被巨锤狠狠敲了一下脑袋似的,有些发懵。 见爱月瞪大眼睛不说话,顾瑾璃急声道:“爱月?” “是是是,奴婢知道了。”爱月点头如捣蒜,一颗小心脏噗通乱跳个不停。 “主子。”荷香进来后,察觉到顾瑾璃的脸色不太对劲,便下意识的看了爱月一眼。 而爱月此时正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厉害,脑子里都是顾成恩的身份,以及自己之前玩闹的时候对顾瑾璃说过的话。 难道,顾成恩对顾瑾璃,真的是男女之情? 天哪,没想到茶茶兔书里的“伪兄妹”,竟真的发生在了自己身边?! 果然,话本里狗血的故事都是来源于生活! 生活,才是最最让人意想不到的! 抱紧小红,她抬头见荷香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己,不明所以道:“你看我做什么?” 顾瑾璃见荷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荷香小声道:“皇上下了圣旨,要册封尹小姐为颐和郡主。” “什么?”爱月一听,声音立马提高了几分,不满道:“颐和郡主,这地位是不是比咱们主子高?” 荷香不好说实话,只能点点头。 “过分,太过分了!”爱月气急,勒得小红直吐舌头。 顾瑾璃垂下眸子,面色平静。 第212章 颠覆江山 由于在老皇帝和诸位大臣的见证下,顾成恩与顾淮滴血验亲,所以大夫人受到的“冤屈”得以平反。 尽管,事情最终化险为夷,可大夫人还是搞不明白,为何非亲生父子的血却能融合在一起。 一边皱着眉头,她一边问正给自己按摩的嬷嬷:“你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顾成恩是谁的儿子,嬷嬷心里也门清儿。 “嘿嘿”一笑,她道:“夫人,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您也就别想那么多了,好在是有惊无险,您呀,就当是老天爷开眼了!” “我听说,昨个晚上,恩儿主动到书房找的老爷滴血验亲的。”大夫人摇摇头,老脸中的神色还是带着几分忐忑:“我担心,恩儿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所以先下手为强了?” “夫人,您的意思是说,大公子他……”嬷嬷一听,老脸上也是惊慌之色。 大夫人攥着帕子,幽幽道:“我不知道,只是怀疑罢了。” “你也清楚,恩儿的性子,没人能琢磨得透。” 嬷嬷咽了口唾沫,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那……那咱们该怎么办?” 大夫人被嬷嬷这一问,更是坐立不安起来。 这种事情,她又不敢去问顾成恩,毕竟顾成恩自小心思敏感,又多疑,万一他本来是不知道,自己这多嘴一问,又露馅了,这可怎么办? 就在大夫人心烦意乱的时候,在后院干活的小丫鬟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夫……夫人,不好了!” 大夫人正烦得要命,因此冷着脸,厉色道:“这么大声音叫唤什么?本夫人还没聋呢!” 小丫鬟扶着胸口,喘息道:“姜……姜神医,不见了!” “什么?”大夫人一听,“噌”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抓着那丫鬟的手,急声道:“姜伢子不见了?” 小丫鬟的手腕被大夫人细长的指甲抓得生疼,可却不敢动弹,只能点头道:“是,刚才奴婢去给姜伢子送饭的时候,就发现屋子里没人了。” “起初,奴婢以为他是去茅厕了,可是等了好久也不见回来,便让人去茅厕找,结果就发现他根本就没在后院!” “混账!”大夫人听罢,抬手直接甩在了小丫鬟脸上,恼怒道:“去找,赶紧去找!” “要是找不到人,你们也别活了!” “是是,奴婢这就去。”小丫鬟捂着脸,来不及喊疼,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夫人,您别着急。”嬷嬷见大夫人有些站不稳脚,赶紧上前扶住她,安慰道。 大夫人就着嬷嬷的手重新坐下,嘴唇微白道:“这姜伢子要是找不到,走露了风声,瑾琇她可就……” 嬷嬷也知道事态的严重性,想了想,道:“夫人,奴婢再往国公府走一趟,让大老爷帮忙找。” “对对,让哥哥去找人!”大夫人听罢,眼睛一亮,忽然想到什么,随即她又自我否定道:“算了,这件事还是不要让老爷知道了,他最近心情不好,免不了又要怪我连个人都看不住。” 叹了口气,她有些懊恼道:“早知道,我真该在瑾琇出嫁后就立马杀了他!” 后悔也无济于事,揉了揉眉心,她摆了摆手,示意嬷嬷立刻去国公府。 今早,尹太傅前脚进了御书房,老皇帝册封尹素婉为郡主的圣旨后脚就到了太傅府。 圣旨一到,众人都惊讶不已。 从来没有人想过,太傅府会出一个郡主。 而且,这个郡主还是被亓灏休弃的尹素婉。 尹大夫人和尹素婉二人,则是一个不屑,另一个嫉妒得发狂。 在书房里,尹太傅与郭明顺两个人一边喝着茶,一边议论着今早的事情:“今儿,又让顾家逃过了一劫。” 郭明顺点点头,缓缓道:“那谣言有板有眼的,谁能想到顾成恩竟真的是顾淮的儿子?” 语锋一转,他又笑道:“对了,还忘记恭喜尹兄,令千金被封为了郡主,这在朝中可是史无前例的事情。” 尹太傅也没想到,尹素婉还能给太傅府带来什么荣耀。 心情有些复杂,他低声道:“婉儿能受封,完全是得了太后和皇上的恩德,也是她的福气。” 郭明顺拍了拍尹太傅的手,笑道:“尹兄,有令千金在,日后尹家前途无量,你尽可高枕无忧了!” 尹太傅想起尹素婉与亓灏直接的纠葛,眸光暗了暗,自嘲一笑:“我若当年能与郭兄一样,选择中立,暂且还能明哲保身。” “可我现在……唉!” 郭明顺大概知道尹太傅叹气的原因,还不是因为与亓灏决裂了,现在处境尴尬,无人可依? 想起陈泽轩在回南阳之前的吩咐,他也语气怅然道:“尹兄,七皇子一死,如今的朝中的局势更加的分明。” “宁王,宣王,清王,这三人之中,你要想做出选择,的确很是艰难。” 除却一个极不可能再和好的亓灏之外,宣王是顾淮本就辅佐多年的人,而清王现在也是顾淮的女婿了,所以尹太傅当真是别无选择。 当然,如果他不介意再耗费心力,重新花费多年的时间将羽翼未丰的八皇子培养成才,那也是可以的。 只是,尹太傅毕竟年纪已大,就算真打算辅佐八皇子,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听到郭明顺的话后,尹太傅长长的叹了口气。 忽然,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亓灏在许久之前说过的话来,黯然失色的眼睛渐渐燃起了光芒。 在尹鹏林在小巷子里中刀后,也就是顾瑾璃被捉到刑部大牢里的时候,自己与亓灏产生了争执,亓灏后来解释说,尹鹏林其实是被陈泽轩所伤。 而陈泽轩还曾派人在东山军营中下过毒,此人有颠覆江山之心。 倘若,自己投靠了陈泽轩的话…… 先不管南阳王有没有造反的心思,只说南阳这么大的势力,还有众多百姓爱戴,这要真是造反了,皇位肯定势在必得呀! 这样想着,他不禁有些动摇起来。 可是,万事无绝对。 如果陈泽轩要是失败了,那自己身为里应外合的叛徒,只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就连府中上下,也会一并跟着受到牵连…… 东窗事发的代价太大,尹太傅又有些胆怯了。 郭明顺不知道尹太傅心里在想什么,他沉吟片刻,貌似无意道:“尹兄,你有没有想过,其实除了京中的三位王爷之外,可能还有更好的人选?” “嗯?”尹太傅不确定郭明顺想表达什么意思,便试探道:“郭兄的意思是……” 郭明顺轻咳两声,抿了口茶,缓缓道:“尹兄,我个人觉得,轩世子将来更能做明君。” “郭兄,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尹太傅一听,眼睛惊讶得瞪得老大。 郭明顺点头,胆大包天道:“要不然,咱们一块找轩世子做靠山,如何?” 面色惶恐,尹太傅下意识的看向门外,语气不安道:“轩世子是异性王爷所出,你这话有谋逆之嫌,要是被有心人听去了,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郭明顺笑笑,不以为然道:“尹兄,我这话,也只给你一人说过。” “再说了,要不是信任尹兄,我也不会这般推心置腹。” 见尹太傅突然间的不说话了,郭明顺又继续道:“尹兄,你可知我这些年为何在朝中不表态?” 这个问题,尹太傅确实不知道,但也很好奇。 听郭明顺主动提起,他便问道:“为何?” 郭明顺抿了抿唇,遗憾道:“自打轩世子当年在七王之乱的时候,用计里间了广陵王和平靖王开始,我便觉得他要比皇上的任何一个儿子都厉害,也包括宁王爷。” “论心计智谋,当真是无人能及啊!” “可惜,南阳这些年一直没什么动静,我也只能作壁上观,看着朝中几位王爷皇子都得你死我活了。” 话里话外的暗示意味很是明显,也就是说只要南阳王或者是陈泽轩一有异动,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投奔过去。 尹太傅没料到,郭明顺竟会对他说这些。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郭明顺,心里震惊无比。 半晌,他才声音微颤道:“郭兄,我竟不知,你还会有如此想法。” 郭明顺直了直身子,继续引诱着尹太傅:“尹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不管是三位王爷谁将来登了基,这对尹兄而言都一样,没有什么好处可言。” “你如今都没了退路,还能如何?” “就算是有颐和郡主,可郡主到底是个女子,又能切实的为你和尹家做些什么呢?” 他说的话,句句戳心,让尹太傅的心像是被鞭子抽打似的。 攥着拳头,尹太傅的老眼中闪过一抹挣扎。 郭明顺将他的矛盾煎熬之色收入眼底,也不着急要一个结果,而是慢悠悠的喝着茶。 毕竟,尹太傅的这个决定关乎重大,不可能一时半会就敢豁出去一切去冒险的,他得深思熟虑才行。 咬着牙,尹太傅闷声道:“郭兄,此事再容我想想吧。” “好。”郭明顺应了声,然后又坐了一小会才离开太傅府。 宫中,尹素婉看着桌子上那册封自己为郡主的圣旨,脸上没有丝毫的笑意。 双儿立在一旁,不敢随意说话。 尹素婉看着“颐和郡主”这四字,幽幽问道:“皇上的圣旨,应当也传回太傅府了吧?” 双儿点头,“是贾公公一早传回去的。” 尹素婉抬了抬下巴,又问道:“尹素汐还没回信?” 双儿摇头,小声道:“还没。” 尹素婉冷笑一声,嘲讽道:“圣旨一下,依着她的性子,必定会有所动作的。” 双儿会意,立即道:“主子放心,奴婢有消息一定会禀告给您的。” 尹素婉“嗯”了声,摆手示意双儿出去。 待双儿离开后,尹素婉仔细的抚摸着圣旨,喃喃道:“亓灏,你可曾想过,我也有成为郡主的这一天?” 自顾自的说罢,她又摇头,“连我自己都没想过,你又怎会知道?” 像是被蚂蚁咬了一般,她的心又酸又痒。 心酸的是,京中所有贵女中,她是第一个有着郡主殊荣的人,可惜却也是第一个被男人当众羞辱多次的人。 发痒的是,她恨不得让那些之前笑话过她的人都立刻匍匐在自己脚下,她要把她们的尊严踩在脚底,尤其是顾瑾璃和尹素汐。 可是,她现在还不能。 因为,锋芒毕露的时候,也是最招人嫉妒,最惹人关注的时候。 她要真是尹太傅的嫡女也就罢了,可她不是。 倘若哪天太后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让旁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她必须要沉住气才行。 深吸一口气,她将圣旨小心的收了起来。 果真,如尹素婉所猜测的那般,尹素汐此时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大发雷霆。 地上一片狼藉,都是被她所摔坏的珍贵瓷器。 尹大夫人刚到了门口,看着屋子里连一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不由得也沉下了脸:“汐儿,你这是做什么?” 尹素汐手里正高举着最后一个白玉花瓶,见大夫人来了,她也不好再继续发作下去。 撅着嘴,将花瓶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她坐了下来,“母亲,你怎么来了?” 大夫人冷哼一声,仔细避过地上的碎瓷片,也在尹素汐身边坐下,语气不善:“婉儿这一被封为郡主,以后在家里,又免不了要耀武扬威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听着大夫人这话,尹素汐心里的嫉恨更厉害了:“母亲,不就是一个郡主吗?您至于没完没了的念叨一天吗?!” “汐儿,你这是怎么跟母亲说话的?”大夫人还是极少见尹素汐这般不耐烦又无礼,眉头皱得更深。 尽管与大夫人是母女关系,可也不代表二人之间亲密无间到无话不说的地步。 “我……”尹素汐咬着唇,只能将话又吞回到肚子里去,负气道:“我没姐姐厉害,不能给您长脸了。” 大夫人也是心里不舒服,这才想过来找尹素汐闲唠几句,可见她如此态度,便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可能是之前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整个京城很是平静。 一眨眼,便到了九月初二这日。 顾成恩与莫芷嫣的婚礼,纠结了一夜,顾瑾璃还是决定回相府一趟。 毕竟,名义上她是顾成恩的妹妹,哪里有大哥成亲,她不回去的道理? 不过,亓灏竟也主动提出来要陪她一起回去,这多少让她很是意外。 二人用过早膳后,便携手出了芙蕖院。 荷香留在府中,爱月为了不打扰顾瑾璃和亓灏的二人世界,便远远的跟在他们后面。 走着走着瞥见了刚从军营回来的秦峰,她想到了上次他拿着石头丢自己的事情来,不禁狠狠瞪了他一眼。 秦峰早就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见爱月莫名其妙的瞪自己,也瞪着她:“你瞪着死鱼眼做什么?” “死……死鱼眼?”爱月一听,气得险些没晕过去。 凡是见过她的人,没有一个不说她眼睛又大又亮的,可说她死鱼眼的,秦峰还是第一个! “你……你才是死鱼眼,铜铃眼,牛眼!癞蛤蟆眼!”指着秦峰,爱月气呼呼道。 秦峰要是被人说死鱼眼、铜铃眼也就罢了,可这癞蛤蟆,让他感到一阵恶寒。 揉了揉起了一层鸡皮的胳膊,他一脸嫌弃道:“死丫头,你恶心不恶心?” “我恶心?”爱月用手指着自己,捡起地上的石子,朝着秦峰丢了过去:“你全家都恶心死人不偿命!” “该死的,你敢对我动手?”秦峰瞪大眼睛,避了过去,可眼睛里却冒着火。 也说不出为什么,这两个人就像是顾瑾琇见着了顾瑾璃一样,总是习惯性的想找对方的茬。 撸起袖子,秦峰作势就要上前拦住爱月。 “秦峰!” 忽然,就在爱月面色一变,打算向顾瑾璃呼喊求救的时候,杜江却折身返回。 秦峰脚步一顿,回头不解道:“怎么?” 杜江刚才将他们二人的对骂听在耳中,也知道秦峰是个没轻没重的人,怕他真把爱月给欺负恼了,这才过来。 “杜侍卫,秦峰不是男人,他要打我!”先下手为强,爱月在杜江开口之前,先告了一状。 说罢,她“嗖”的一下跑走了。 “什么?”秦峰最是讨厌被人诬陷,他愤愤的看着爱月的身影,咬牙切齿道:“我何时不是男人了?!该死的,这个该死的丫头!” 爱月跑了一半,停了下来,回头对着秦峰做了一个鬼脸,气得秦峰要追上去理论一番:“你给我站住,站住!” 杜江拉住秦峰,无奈道:“你总对一个姑娘家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爱月是顾侧妃的人,你为难她,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这次还真不是我挑事,是她先瞪我的。”秦峰有些时候,比较喜欢较真,所以梗着脖子道:“你我这么多年的兄弟,你不帮我算了,还为她说话,真是……真是气死我了!” 推开杜江,秦峰咋咋呼呼道:“算了算了,反正王爷心里也没我,我回军营去了!” 杜江听着他这容易让人误会的话,脸色有些古怪。 不过转头看着在前面蹦蹦跳跳,心情大好的爱月,他的嘴角悄悄弯了起来。 丞相的嫡子大婚,这排场虽比不得皇子王爷,可在这京中的大臣官员之中,却是数一数二的。 当然,不是顾淮没有能力将排场办的更盛大一些,而是身为臣子,至少不能越矩。 一路吹吹打打,一眼望不到头的清一色大红色接亲的队伍,足足排了两条街。 顾成恩的身上,第一次换上了除了蓝衣之外颜色的衣服。 前提是,忽略掉他扮作刺客刺杀亓灏,掳走顾瑾璃时穿的黑衣。 红色的喜服与他一脸的清冷形成了鲜明对比,围观的百姓见顾成恩面无表情,倒是也没多奇怪。 毕竟,顾成恩平日里也是冷着一张脸,大家见怪不怪了。 不过,要说是性格使然,那清王也同样是常年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可人家在婚礼那日,好歹也是沾了些喜气。 哪怕是装的,至少面子上也过得去呀! 而顾成恩呢,啧啧,连装都不屑,真不知道是该说他不虚伪,还是对这门心思不满意。 接了莫芷嫣往回走的时候,忽然“啊!”的一声,莫芷嫣的小丫鬟惊叫一声。 紧接着,队伍里引起了一阵骚动。 顾成恩皱眉,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蓝衣公子竟不知道从哪里蹿到了喜轿前面。 “来人,有人要劫新娘子了!” 一旁举着迎亲牌子的侍从脸色一变,下意识的对前面张口大叫。 “云鹏,去看看什么情况!”顾成恩坐在马上,丝纹不动。 “是,主子。”岳云鹏应了一声,随即赶紧飞身往喜轿前奔去。 顾成恩仅仅是唤了岳云鹏回去查看,这看在众人眼里不禁又要议论纷纷。 “哎呀,这都有人来劫新娘子了,这顾侍郎可真淡定!” “可不是嘛,要不是根本对这莫家小心不上心,要不就是自信的很。” “快看,那人进轿子了!” “坏了,光天化日之下,新娘子要被人轻薄了!” 有人伸长着脖子,有人捂住了眼睛,不敢看接下来发生的画面。 由于隔得有些距离,再加上那蓝衣公子是背对着顾成恩的,所以顾成恩只能看着那人推开挡在轿子前面的小丫鬟,抬手撩开帘子的时候,被岳云鹏一掌阻止了动作。 蓝衣公子敏捷的一跃,一个转身险险的躲了过去。 岳云鹏心头一惊,勉强的收住了手。 蓝衣公子拍着胸口,气息微喘道:“还好老子躲得快,吓死了。” 见岳云鹏抬手又要袭来,他往后退了几步,嘴角噙着笑:“不就看一眼嘛,怎的这么小气?” 岳云鹏瞅着这男子几眼,只觉得这眉眼有点熟悉,可又实在是没见过,便厉色道:“顾家的长媳,也是你这等登徒浪子看的?” 说罢,便抬起一脚朝着蓝衣男子身上踢去。 第213章 终身夫妻 “哎妈呀,又动手!”蓝衣男子收起笑意,见岳云鹏动真格的了,不敢再掉以轻心。 “敢在顾侍郎的婚礼上捣乱,真是不想活了!”岳云鹏招招毙命,一脸的凶神恶煞。 “我看一眼新娘子,又不会少块肉!”蓝衣男子虽应付得有些吃力,可也算勉强能见招拆招。 这一番打斗下来,让等在前面的顾成恩甚是心烦。 眉头紧皱,他不禁觉得岳云鹏连个毛头小子都解决不了,当真是越发的无用了。 可是他忘记了,前些日子,岳云鹏因为没有找到郭明义,挨了他狠狠的一掌。 身上还有旧伤,能拖到十几二十招已经很不错了。 “让开!”对岳云鹏冷斥一句,顾成恩已经从马背上一跃而起,飞身落在了岳云鹏身边。 岳云鹏见顾成恩过来了,连忙让开,退到了一旁。 “哎呀,顾侍郎终于坐不住了!” 人群中看戏的百姓们,看着顾成恩的眼睛闪闪发亮。 “嘿!”蓝衣男子只守不攻,瞧着顾成恩的眼睛弯了弯。 一边接招,他一边问道:“顾侍郎跟新娘子是怎么认识的?” 顾成恩冷着脸,看着对方这一副自来熟的样子,懒得理会,只是加重了手下的力道。 手腕一转,一个虚招,直接对着蓝衣男子的脸挥去。 “这暴脾气!”蓝衣男子来不及还手,只能弯腰低头将身子往一边倒去。 尽管摔在了地上,可到底是降低了最小伤害。 不过,他都是的发带却被顾成恩一掌给震断了。 三千青丝,瞬间如墨一般散了开来,众人张大嘴巴,惊呼出口:“竟然是个女子?” “莫非……这女子才是顾侍郎的心上人?!” “不不不,不见得如此。也有可能,这女子跟新娘子才是一对!” …… 大家的八卦兴趣一时之间高涨起来,尤其是那些曾看过茶茶兔书的人,更是想入非非。 顾成恩看着已经暴露身份的女子,先是一怔,然后终于在头脑中找到了一丝印象。 薄唇紧抿,他幽幽道:“是你?” 女子讪讪一笑,拍拍屁股站了起来,“顾侍郎,真巧哈!” 岳云鹏也忽然认了出来,手指着女子:“张……张……张……” 他“张”了半天,仍旧想不起来女子叫什么名来。 随意的将头发挽在脑后,张晓芳对岳云鹏拱拱手:“嘿嘿,张晓芳。” “你不在山里待着,为何要破坏顾侍郎的婚礼?”岳云鹏瞪了张晓芳一眼,神态很是警惕。 按理说,济阳县离着京城不近,张晓芳应该在黑风寨,怎么跑京城里来了?这其中绝对有问题! 岳云鹏要问的问题,同样也是顾成恩的不解之处。 眯着眼睛,顾成恩等着张晓芳的回答。 张晓芳摸了摸鼻子,面色不自然道:“我到京城办点事,这不就在街上遇到你们了嘛。” 眼睛扫了一圈围观的百姓,她又继续道:“不得不说,今儿人可真多,硬是把我给挤前面来了!” 察觉到顾成恩和岳云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张晓芳一边往后退,一边打着哈哈道:“哎哟,刚才多有打扰,真是不好意思!” “顾侍郎快赶紧带着新娘子回府吧,要不然误了吉时可就不好了!” “那啥,我先走了哈!咱有缘再见!” 说罢,她闪身离开。 “哎呦,原来是顾侍郎的旧相识呀!” “啧啧,看起来关系匪浅呢!” “看来,顾侍郎也是个有故事的男人!” …… 随着张晓芳的火速离开,百姓们议论的更加热烈起来。 顾成恩听着那些不着调的谈论,冷冽的眸子在他们身上扫过,随即对岳云鹏道:“回府!” 从张晓芳出现的那一刻起到现在,喜轿里的新娘子莫芷嫣安静的很。 倘若是换成了旁人,必定早就吓得大喊大叫,毫无形象可言了。 可莫芷嫣,即便是内心里也害怕紧张的要死,可她却咬着嘴唇,强压住心头的恐惧,在轿内端坐如山。 不得不说,能做到这一步,着实是不容易。 不过,除了担心自己失态之外,她也相信顾成恩会护着她的。 只是,她听到了百姓们议论的话,心里有些不舒服。 据她了解,顾成恩不曾与哪个女子亲近过。 那么,刚才那个叫做张晓芳的姑娘,又是谁呢? “小姐,您没事吧?”就在莫芷嫣想事情的时候,轿外的小丫鬟赶紧撩开帘子一角,担心的问道。 莫芷嫣深吸一口气,稳定情绪,低声道:“我没事。” 小丫鬟听罢,也舒了口气。 对岳云鹏点点头,于是队伍又重新出发。 对于张晓芳的离开,岳云鹏总觉得不该就这么轻易放过她,因此待顾成恩回到马背上,他压低了声音,问道:“主子,要不要属下去查一下张晓芳进京的目的?” 张晓芳那一番说辞,连想都不用想,全是扯淡。 什么进京办事,她一个土匪头子,能有什么正经要事? 就算是有,无非也是抢人家的钱财,或者杀几个他们山贼眼中的狗官罢了。 刚才要不是自己阻止的及时,还不晓得张晓芳会对莫芷嫣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来呢! 最可恶的是,她脸皮还是一如既往的厚,竟还好意思说是被人群给挤出去的? 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非奸即盗! 顾成恩想了想,点头道:“这个女人诡计多端,你派人去查一下。” “是,主子。”岳云鹏应了声,快速离开。 混在人群中,张晓芳看着那长长的接亲队伍渐渐消失在视线里,喃喃道:“顾成恩,多日不见,你竟成亲了……总归是我来晚了一步么?” 心头有些发闷,她的眼神越发的落寞起来。 亓灏和顾瑾璃到达相府的时候,宣王、清王和顾瑾琇三人早已齐聚在花厅里。 清王和顾瑾琇是夫妻,两个人自然是要坐在一起的,因此宣王一人孤零零的坐在他们对面的单桌上,面上的神情极为的阴冷。 没办法,看着曾在自己身下承欢的女人与旁的男人浓情蜜意,亲亲我我,任是谁这心里都跟扎根刺似的! 当然,清王和顾瑾琇也不过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装模作样罢了。 演戏而已,彼此二人谁也不会当真。 只不过,毕竟是在自己深爱的人面前演戏,顾瑾琇浑身上下都像是被人拿着刀子在剜肉一样。 她不敢抬头,恨不得将脸埋进胸口。 这样子看在宣王眼中,与心虚没什么区别。 “宁王爷和顾侧妃到了!”守在门外的小丫鬟进来禀告一声,大家的视线都看向了门口。 顾瑾璃与亓灏手牵着手,神色淡淡的接受众人的目光洗礼。 今日顾瑾璃穿了一件淡紫色的琉璃长裙,头发简单的挽了半个发髻,剩下的一半头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看着竟不像是个已经出嫁之人,倒比少女还要娇俏清新。 兴许是最近亓灏特意吩咐了厨房给她做了许多大补滋养的东西吃,她的脸也比之前看着圆润了。 不过,她本来脸就巴掌一般大,就是再胖些,也是好看的。 “父亲。”顾瑾璃松开亓灏的手,对着上位的顾淮恭敬的行了个礼。 顾淮也有日子没见到顾瑾璃了,他忽略掉亓灏的存在,看着顾瑾璃的老眼有些动容:“近日可好?” 其实,他这话问的也是废话。 瞧着顾瑾璃这粉嫩如玉的面色,又怎是过得不好的模样? 何况,以前的顾瑾璃身上带着一丝清冷疏离之感,现在却多了真正的温和,这么大的改变,不是因为亓灏,又是什么缘故? 顾瑾璃看了一眼亓灏,点点头。 顾淮“嗯”了声,这才看向亓灏,缓缓道:“看的出来,阿……瑾琇在王府里生活的不错,有劳宁王爷费心照顾了。” 亓灏轻笑一声,将顾瑾璃耳边的碎发理在耳后,“顾相这是说的哪里话?阿顾是本王的妻子,本王照顾她都是应该的。” 众人听罢,不禁又发出了一声声感慨和议论。 不管是大户人家还是平民百姓的家里,“妻子”一声,一般只对正妻称呼。 而顾瑾璃,就算她是亓灏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的正妃,可老皇帝的圣旨一日不下来,她的身份便只能是侧妃。 女人们对亓灏这般痴情于顾瑾璃,是既羡慕,又嫉妒。 男人则是不觉得什么,最多像是看热闹似的,看几眼也就忘了。 不过,大家都很是羡慕顾淮。 因为,不管是亓灏还是清王将来登位,顾淮这国丈之位是坐定了。 就算最后不是这二人登位,顾淮也可以凭借着辅佐宣王多年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虽说这有些墙头草随风倒的意思,可这也是人家的手段。 一般人想同时拉拢这么多人,这可不容易! 顾淮深深的看着亓灏,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来,可亓灏望着顾瑾璃眼中的柔情,不似作假,因此也只能作罢。 顾瑾璃的心,因为亓灏的一句话,软成了棉花。 再加上被这么多人看着,她的脸红了起来。 到底是真是恩爱,还是装的,明眼人其实一眼就能看出来。 大夫人看着顾瑾璃与亓灏之间举止自然亲昵,又看看另外一边对清王笑的僵硬的顾瑾琇,皮笑肉不笑道:“好了,快去坐着吧,一会你大哥也就把你大嫂接回来了。” “是,母亲。”顾瑾璃知道,大夫人这是不愿让自己在她面前碍眼,便又福了福身子。 拉着亓灏的手一边往桌子方向走,她一边小声道:“今个你又不是主角,说这么多话做什么?” 亓灏随着顾瑾璃坐下,笑的更欢畅了:“怎么,向你父亲表示一下我对你的心意,好让他老人家安心,这也不行吗?” “一会大哥和新娘子回来,你可不准多说话。”想着亓灏对顾成恩有成见,顾瑾璃捏了捏他的手,嘱咐道。 亓灏挑了挑眉,不置可否道:“看心情吧。” 眼神不经意的与对面的顾瑾琇对上,他意味深长道:“阿顾,你二妹为何用那般可怕的眼神盯着你?” “嗯?”顾瑾璃顺着亓灏的眼神望去,果真撞进了顾瑾琇那充满恨意的眼神里。 她移开眸子,不欲多言:“可能她婚后生活过得不幸福。” 她可不能告诉亓灏,顾瑾琇这是在记恨自己上次打了她巴掌呢! 要不然,自己在她眼里,肯定成了那蛮横无理的泼妇! 顾瑾璃的话听在亓灏的耳中,竟甚是舒服。 顾瑾琇过得不幸福,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这不正反衬出顾瑾璃过得幸福美满吗? 知道这其中的原因,亓灏也不点破,端起茶杯来,啜了一口茶。 “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 这时候,顾成恩终于牵着喜带,将莫芷嫣领进了屋。 “一拜天地!”礼官待两个新人站好后,高声喊道。 顾成恩忽然转头往顾瑾璃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的手攥紧了喜带,然后缓缓的转身,对着外面鞠了一躬。 他那一眼,就好像是壮士断腕似的决绝,让顾瑾璃感受到了一阵冷意。 垂下眸子,她握着亓灏的手紧了紧。 “二拜高堂!” 顾成恩和莫芷嫣又转过身子来,对着坐在上位的顾淮和满脸笑意的大夫人又行了一礼。 “好好!”大夫人的脸,笑得堆起了一层褶子,可见真是欢喜到了极点。 也是,前些日子出了顾成恩是私生子一事,她抑郁了多日,今个终于可以将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夫妻对拜!” 行了这最后一道礼,顾成恩与莫芷嫣,便会成为终身夫妻了。 盖头下的莫芷嫣,心跳加速起来。 可顾成恩却如同那日的顾瑾琇一样,在这个时候,竟如何也弯不下腰了。 他强忍住去看顾瑾璃的念头,但余光还是瞥见了她的侧脸。 她没有再如刚才一样看自己行礼,而是低着头,眼睛不知落在桌子上的哪盘菜上,仿佛与他正处在两个毫不相关的世界里…… 心头泛出一丝苦涩,他闭上眼,咬牙弯下了腰。 礼官刚才见顾成恩到了关键时刻,迟迟还不行礼,还以为他要反悔了,吓得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随着一声“礼成!”,莫芷嫣和顾成恩也就被人簇拥着进了洞房。 亓灏一直观察着顾瑾璃的表情,见她的眼睛还是一眨不眨的,便捏了一下她的脸,“一盘翡翠虾而已,王府里没有吗?至于你看得这么入神?” 顿了顿,他又揭穿她:“再说,礼毕了,人也走了,你就不要装了。” 顾瑾璃轻咳两声,嗔了亓灏一眼,闷声道:“你难道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看破不说破吗?” “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亓灏拿起筷子来,夹起一只翡翠虾,咬在嘴里“吧噶”作响。 顾瑾璃偷偷翻了个白眼,看亓灏吃的香,便也夹了一个放在嘴里。 于是,二人“吧噶吧噶”的声音便又吸引了邻座宣王的目光。 每个人桌上的菜品都是一样的,可亓灏还是故意将筷子里夹着的半截翡翠虾晃了晃,笑道:“尝一个?” 宣王盘子的翡翠虾一只没动,他瞅着亓灏咬剩下的半截虾,冷哼一声,语气嫌弃道:“什么虾本王没吃过?区区小虾,四弟就吃得这般尽兴,可真是越发的没出息了!” 亓灏并未生气,而是顺着宣王的话道:“二哥说的没错,咱们自小生活在宫里,地上跑的,天上飞的,水里游的,确实是吃遍了各种各样的山珍海味。” “不过,有一点二哥应当不知道,与心爱的人在一起,就是咸菜白粥也一样是美味佳肴。” 说罢,他又将矛头指向顾瑾琇与清王:“不信,二哥你看,三哥这么一个不解风情的人,自打成亲后,竟也懂得温柔了呢!” 此时,在大夫人的注视下,清王正难得的给顾瑾琇添茶。 亓灏与顾瑾璃在秀恩爱,清王和顾瑾琇也在假恩爱,可不管是真是假,都无疑于在刺激宣王。 拳头攥得“咯吱”作响,他两眼冒着凶光,咬牙切齿道:“亓灏,你不要欺人太甚!” “哦?欺人太甚?”亓灏装作一脸茫然的样子,甚至语气听上去还有些委屈:“二哥,我刚才请你吃虾,你不领情就算了,怎的还莫名其妙的动怒了?真是……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论耍起嘴皮子来,清王、宣王以及那死了多日的七皇子,都不是亓灏的对手。 他们不仅嘴上功夫比不得亓灏,就连脸皮也不及他的一半厚。 他三两句话,不但避重就轻,还将宣王给骂了,可真是厉害极了! “亓灏!”在众人的心目中,宣王向来都是一副笑眯眯,好脾气的印象。 可他这一声怒吼,冷不丁震得大厅里的人都哆嗦一下。 尤其是顾瑾琇,她差点将手里的茶杯掉在地上。 顾淮与大夫人对视一眼,对于宣王的失态很是意外。 宣王见这么多人都看着自己,不由得很是尴尬。 一甩衣袖,他恼羞成怒的出了花厅。 “亓……”顾瑾琇差点喊着宣王的名字追出去,可身后的小丫鬟却及时的给她使了个眼色。 清王见顾瑾琇的屁股抬了抬又落下,随意问道:“你也要出去?” “不,不出去。”顾瑾琇以为清王怀疑了,赶紧解释道:“就是坐的久了,有些累得慌。” 清王“哦”了声,没再说什么。 兴许是大夫人提前警告了顾瑾琇,千万不能任性耍脾气,因此今日这一场婚礼,举行的极为顺利。 当然,得忽略掉接亲回来路上的小插曲。 婚宴吃的差不多了,大家也都相继离开。 马车上,亓灏揽着顾瑾璃,神色惬意。 顾瑾璃斜着眼睛,看着他眉眼间藏不住的笑意,撇嘴道:“逞口舌之利,把宣王气了一通,这就高兴了?” “不高兴。”亓灏摇头,轻捏着顾瑾璃的下巴,长叹道:“觊觎你的人太多了,我这颗心呀,怎么都不安稳。” “尽是胡说八道!”顾瑾璃拍掉亓灏的手,轻哼道:“我又不是天仙,哪能是个男人就喜欢?” 亓灏抬手摸在顾瑾璃的小腹上,幽幽道:“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动静呢?” 顿了顿,他想起什么似的,又问道:“对了,阿顾,你的月事有多久没来了?” 亓灏不问,顾瑾璃还没发现,最近几次的月事都很是不稳定,可她也没有任何妊娠反应,所以应该只是有些月事不调而已。 想了想,她如实道:“这个月的可能要晚些。” “哦。”亓灏听罢,表情略有失望。 顾瑾璃看着他瞬间像是焉了的茄子一般,无语的摇了摇头:“你想孩子想疯了。” 亓灏重重点头,“嗯,我是疯了,所以你赶快给我生个孩子,我就立马好了。” “滚开!”顾瑾璃听着亓灏这没皮没脸的话,一巴掌将他推开。 白日,顾成恩喝了许多的酒,一来是大家灌的酒多,二来是他自己也是来者不拒,因此到了晚上的时候,他浑身酒气的进了新房。 这十几年来喝过的酒加起来,似乎都没有他今日喝的多。 一杯接一杯,虽说是喜酒,可他的心情却没有丝毫的欢喜。 莫芷嫣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紧张的快要跳出了嗓子眼。 眼神迷离,视线模糊,顾成恩一步三晃的好不容易才走到了莫芷嫣面前。 他努力的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红彤彤的床上,坐着一个身形曼妙的女子,鲜红的嫁衣更是灼烧了他的眼睛。 很想将莫芷嫣头上的盖头掀了,可手却软绵绵的,就是抬不起来。 身子一软,他直接倒在了莫芷嫣的身上。 酒气萦绕在鼻间,顾成恩滚热的呼吸也喷洒在脖子上,让莫芷嫣的脸顿时染上了一片胭脂色。 大气不敢喘,她僵直着身子,一动不敢动,小心翼翼的唤道:“相……相公?” 她那低柔婉转的相公,像是小猫的爪子一样,在顾成恩的心里挠了一下,也撩拨着他混沌脑子里的某根弦。 他埋在莫芷嫣的颈间,深深嗅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清香,嘴里含糊不清的说了两个字,然后便将莫芷嫣压在了身下。 第214章 金屋藏我 两人的衣服,都被顾成恩撕扯到了地上。 知道接下来顾成恩会对自己做什么,莫芷嫣咬着唇,心情是既激动,又害怕。 面前的人,顾成恩已经看不清她的面容,可脑海里却一直跳跃着某个人的脸。 她的一颦一笑,就像是一种毒药,让他体内的酒劲,无止境的发酵起来。 对她的执念,又如同一团火,他迫不及待的要了身下的人。 身下的破瓜之痛,让莫芷嫣疼得痛呼一声。 顾成恩眯着迷离的眼睛,动作一顿。 他抬手温柔的抚在莫芷嫣的眼角,擦掉她的泪水,弯了弯唇角,竟痴痴笑道:“娘子……” 莫芷嫣身子一颤,因为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顾成恩对自己笑。 他的笑,就像是天真的孩子一样,单纯,满足。 就在莫芷嫣发怔的时候,顾成恩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娘子……你终于是我的了。” 莫芷嫣这辈子所求的东西不多,唯有一个顾成恩而已。 老天能让自己嫁给他,又能从他口中听到这句话,倘若是让自己减寿十年,她也愿意。 眼睛再次湿润了,她搂紧顾成恩,拱起腰来。 “成恩……”一边热情的唤着他的名字,她一边鼓足了勇气,主动抬腿迎了上去。 随着莫芷嫣的一声声“成恩”,顾成恩的头脑,渐渐拉回来一丝理智。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埋在她胸前的头抬了起来,声音里还是带着一丝醉酒的不清醒:“你……你叫我什么?” 在顾成恩的撩拨下,莫芷嫣有些动情。 她娇红着脸,气息微喘,“夫君……” 他刚才唤她“娘子”,那她也不该再唤他的名字了。 要不然,这听起来多生分? “不对。”顾成恩皱着眉,扣在莫芷嫣腰间的手紧了紧。 只是一个称呼罢了,莫芷嫣想不明白为何顾成恩如此纠结,动了动身子,她不禁提高了声音,问道:“成恩?” 盯着莫芷嫣的眼睛似乎恢复了清明,顾成恩僵直着身子,嘴角溢出一丝苦笑来。 也对,即便是脑子里,心里都是她,刚才眼睛里的莫芷嫣也幻化成了她,可与自己拜堂成亲,洞房花烛的人,到底不是她呀!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与他保持距离,恭敬的喊他为“大哥”,怎可能唤他“成恩”呢? 更何况,在她面前,他的心思早已暴露,还因此杀了顾瑾瑶,她讨厌他还来不及,更是不可能与他亲近了…… 见顾成恩脸上的笑意不但隐去,还换成了无奈痛苦之色,莫芷嫣顿时担心起来,拉着他的胳膊,小声道:“成恩,你怎么了?” 顾成恩回神,看着莫芷嫣紧张的小脸,他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狼狈受挫的自己。 抬手覆在莫芷嫣的眼睛上,顾成恩腰身挺进,继续着刚才的动作。 不再温柔,不再怜惜,他像是在发泄,可对莫芷嫣来说,却如暴风骤雨一样,打在身上疼痛难忍。 眼睛被顾成恩的大手挡住,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更感受不到他的温柔,只能用手用力抓着他的胳膊,出口的话里是满满的哭音:“成……成恩,轻……轻点,我好痛……” 顾成恩就像是听不见似的,他闭着眼睛,动作简单粗暴。 莫芷嫣的哽咽声越来越大,而顾成恩却越发的猛烈起来。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大概是半个多时辰后,他才抽离莫芷嫣的身体。 然而,莫芷嫣已经疼晕了过去。 眸光冷冷,他随意的穿戴好衣服,甩袖离开了新房。 走了没几步,顾成恩的余光忽然瞥见了墙头上竟坐着个人。 那人晃荡着两条腿,脸在阴影里根本看不清面貌。 “谁在哪里?”随着一声冷斥,他已经摸出了飞镖,直接丢了过去。 那人身子一歪,躲了过去,出口的声音熟悉中带着调笑:“怎么,刚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 “张晓芳?”顾成恩剑眉紧皱,再想着她刚才那很有歧义的话,不由得语气里夹着一丝冷意:“大晚上的,你跑相府做什么?” 张晓芳耸了耸肩,嬉笑道:“要不是你娘子叫的太痛苦,我在屋顶上听不下去了,要不然还真没打算爬你家墙头。” “混账!”也就是说,顾成恩与莫芷嫣欢好的时候,张晓芳就趴在屋顶上看着! 手一扬,数枚飞镖迎着张晓芳的面门便飞去。 “哎哟!” 张晓芳东躲西避,没坐稳当,结果掉了下来。 “我……我的腰!”这一摔,可摔得不轻。 张晓芳躺在地上,一手揉着自己的腰,一手伸向脸色如冰山一样森寒的顾成恩:“扶我……扶我一下!” 顾成恩眯着眼睛,忿忿道:“还想让我扶你?你偷看我……” 他的话说了一半,很是气愤。 “哎哟,我其实也没看多少啦!”自己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张晓芳敲了几下腰,嘟囔道:“也不过是看见了你家娘子的两条花白的大长腿而已,还有你的……” “张晓芳!”顾成恩听罢,眼睛怒瞪着她,抬手便是一掌。 “杀人啦!”张晓芳缩了缩脖子,忍着腰上的酸痛,奋力提气,飞身上了屋顶。 见顾成恩也跟了上来,张晓芳双手交叉于胸前,威胁道:“你别动手,要不然我掉下去了,不小心把你家娘子压死了,明个大家就会说你金屋藏我!” “你……你娘子是被你害死的!” 顾成恩似乎是第一次遇到这般胡搅蛮缠又强词夺理的人,这个女人还跟顾瑾琇不一样。 她说的话总是出其不意,让人无奈又不能将她如何。 “张晓芳,你进京到底有什么阴谋?”顾成恩不是对张晓芳没脾气,只是现在没有杀人的心情。 再者,毕竟两个人之前也算是同生共死过,算是有丁点交情。 揉着眉心,他又问道:“还有,你夜闯相府,究竟想做什么?” 张晓芳摸着下巴,装模作样的想了想,眨了眨眼睛:“我要说我想你了,你信不?” 顾成恩目光幽冷的看着张晓芳,这眼神像是看傻子一样,面无表情。 被顾成恩盯得有些不自在,张晓芳打哈哈道:“呵呵呵,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顾成恩冷哼一声,转身准备下去:“在我还不想杀你之前,你最好现在就走人。” “哎呀,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就突然成亲了呢?”一把拉住顾成恩的胳膊,张晓芳硬是将他拖在了自己身边,强迫他坐了下来。 顾成恩看着曾经顾瑾璃住过的琉璃院,良久才道:“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就好比是他和顾瑾璃,他也不知道为何会爱上了她,而且还如此的难以自拔。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不能像对待亓灏一样的对他,哪怕是只给三分真心,他也就满足了…… 只是,事与愿违,顾瑾璃永远都不会爱他。 可他仍然经常幻想着,只要他们二人能换了旁的身份,也绝对不可能走到现在这一步…… 张晓芳讪讪一笑:“也是哈。” 气氛有些尴尬,她看着顾成恩,也觉得他刚才说的话有几分道理。 他们二人,原来是匪和官的关系,可却一块经历了生死。 上次回黑风寨后,她不知道为何,竟时不时的会想起他来。 想想,真是让人不可思议。 纠结了好久,她还是决定进京一趟。 然而,却没想到,一进城,却听闻他今日娶亲的事情…… 强大的好奇心和不甘心,让她大着胆子混入了迎亲队伍里。 她想掀开花轿,看看新娘子的面容。 她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女子,能嫁给他…… 见顾成恩不说话,张晓芳压下心头的不适,强颜欢笑的没话找话道:“嘿嘿,成亲是什么感觉?” 顾成恩闷声道:“没什么感觉。” 顿了顿,他歪头,语气不耐烦道:“我没记错的话,你不是有个狗子哥吗?” “你似乎对你很不一般,你和他成亲了,不就知道了?” 说罢,他推开张晓芳,下了屋顶。 “狗……狗子哥?”张晓芳不明白为何顾成恩会突然提到狗子哥,她瞪大眼睛,小声道:“狗子哥对我是很好啊,可我又不喜欢狗子哥。” 看着顾成恩背着手,消失在黑夜里。 张晓芳又往前倾了倾身子,看着下面还亮着烛光的房间,眼珠子转了转。 这洞房花烛夜,按理说新郎官都该在新房里。 可是,顾成恩却跑了出来,难道说……他根本就不喜欢新娘子? 再联想到白天顾成恩在见到自己突然出现在迎亲队伍里的反应,他好像并不紧张新娘子,她捂着嘴,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这么说,她还是有希望的? 因为太过开心,她还是笑出了声。 不过,多日前,他们两个人死里逃生回来,她可没忘记,他在人家的屋顶上待了大半夜。 那个女子,似乎已经嫁人了。 莫非,顾成恩是被人家伤透了心,所以这才匆匆的娶了个姑娘,成了亲? 嘴角的笑意僵在脸上,张晓芳忽然又难受了起来。 长长的叹了口气,她忽然觉得这房间里的新娘子有些可怜。 宣王府里,宣王正坐在桌案前生闷气。 要问原因,还是因为白天在顾成恩的婚宴上看到清王和顾瑾琇恩爱做戏,以及被亓灏的话给气到了。 “来人,把阿宝叫过来!”拍了一下桌子,宣王对着立在一旁的下人喊了一句。 下人一怔,低声道:“王爷,您忘记了,阿宝都病了一个月多月了。” 阿宝是亓灏安排的人,但除非必要时刻,她极少主动侍寝,所以一直以病为借口逃脱献身,时间久了,宣王有时候也就把她给忘记了,就是想起来的时候,也是破天荒的。 宣王听罢,烦躁的摆摆手:“下去吧!” “是,王爷。”下人应了声,离开了房间。 第二天,莫芷嫣醒来的时候,另一半的床榻一片冰冷。 侍候在屋子里的小丫鬟见她睁开了眼睛,便问道:“主子,您醒了。” 昨夜被顾成恩丢在地上的喜服已经被小丫鬟收拾起来了,莫芷嫣看着自己身上的被子,以为是顾成恩临走之前给自己盖的,便问道:“相公什么时候离开的?” 小丫鬟一怔,回答道:“回主子,奴婢来的时候,顾侍郎就不在屋子里。” 莫芷嫣一听,问道:“你几时进来的?” 小丫鬟不知道莫芷嫣问这个有何用意,如实道:“奴婢进来有两个时辰了。” 现在差不多是卯时,也就是说,顾成恩可能昨晚上就没有留宿在这里…… 攥着被子的手紧了紧,她的神色黯然下来。 “主子,您没事吧?”见莫芷嫣脸色不好,小丫鬟小心翼翼问道。 莫芷嫣摇了摇头,垂下眸子:“服侍我更衣吧。” 小丫鬟点点头,赶紧将莫芷嫣的衣服拿了过来。 同样是昨晚经历了一场欢好,顾瑾璃却是在亓灏踏实温暖的怀抱里醒来。 不过,她睁开眼睛在看到亓灏那近在咫尺的俊脸后,第一反应竟是一把将他给推开了。 美眸圆瞪,她气呼呼道:“你给我滚开!” 昨天晚上,吃过饭后,她在灯下看书,他则坐在一旁处理公务。 半个时辰过去了,两个人相安无事。 看着他难得的老实,她心里很是欣慰。 可是,没多久,他竟说困了,还要她陪他一起睡觉。 最近他要孩子的心思太过明显,她自然是不能答应他的。 然而,他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仅仅只是单纯的知会她一声罢了。 把她的书丢掉,他就直接将她压在桌案上来了一次。 随后不过瘾,又去了床上要了两次…… 后来,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哪里,整个脑袋都像是废了一样,只知道她的身子快要散架了…… 听着顾瑾璃的声音有些沙哑,亓灏嬉皮笑脸道:“阿顾,你昨晚叫的声音太大了,一会我让爱月给你煮碗雪梨汤润润喉。” “滚!”顾瑾璃脸一红,一脚踹在亓灏的小腿上:“你赶紧上朝去!” 亓灏低笑一声,没再纠缠她。 下了床,他穿戴好后,出去将爱月唤了进来服侍顾瑾璃。 确实,昨晚上顾瑾璃情不自禁之下,叫声确实不小,以至于不仅爱月和荷香听到了,就连几个房间隔得远的下人也听到了。 他们想象不到,亓灏到底是有多厉害,竟让平时看着清心寡欲的顾瑾璃叫得那么放浪…… 当然,“放浪”这个词,有些夸张了。 可是,爱月又实在是想不到其他词汇了。 毕竟,总比用“放荡”来形容顾瑾璃好…… 进了屋子后,爱月怕尴尬,轻咳两声,问道:“主子,您今儿要穿哪件衣裳?” 顾瑾璃想着刚才亓灏的话,脸上一阵臊得慌。 清了清嗓子,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如常:“你随便找件拿过来,我自己穿就好。” 爱月“哦”了声,从衣橱里翻了件粉底白花的裙子来。 “主子,这件成不?”将裙子递了上前,爱月瞧着她露在被子外面的肩膀上有几处吻痕,便赶紧移开眼睛。 “可以。”顾瑾璃接过衣服后,赶紧披在身上。 不等顾瑾璃穿戴整齐,只见荷香进来了:“主子,柳夫人在外面求见。” “嗯?”顾瑾璃和爱月两人同时一愣,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疑惑之色。 顾瑾璃一边系着扣子,一边问道:“柳夫人可说过来所为何事?” 自打玉夫人死后,柳夫人这个人在王府里就变得像是透明人似的。 上次见到柳夫人,还是那天在花园里,看到她和雪琴搂抱在一起。 无事不登三宝殿,柳夫人过来,肯定有什么猫腻。 虽然,柳夫人为人低调,性子又谦和。 可顾瑾璃知道,不争不抢,与世无争,这些都是柳夫人的表面。 与那死去的玉夫人比较起来,亦或者说,就算是尹素婉,隐藏的功力都没有柳夫人深。 想了想,顾瑾璃下了床,一边示意爱月给自己绾发,一边对荷香道:“让她进来。” “是,主子。”荷香出去后,在约莫着顾瑾璃已经收拾妥当了,才让柳夫人进来。 柳夫人进来后,恭敬的给顾瑾璃行了个礼:“妾身见过王妃。” 跟在柳夫人身后的雪琴也学着柳夫人,行礼道:“奴婢见过王妃。” 顾瑾璃没听错这主仆二人喊的是“王妃”,而不是“顾侧妃”。 她秀眉微蹙,并没有让她们起来,而是声音清冷道:“柳夫人,你这是何意?” 柳夫人垂首,神色仍旧恭敬有礼:“王爷已经多次表明过,只有您才有资格做宁王妃的位子。” “所以,妾身称呼您为‘王妃’,没什么不对。” 顾瑾璃细细的打量着柳夫人,见她这副不卑不亢的模样,淡淡道:“王爷的话听听就好。” 她这意思也就是说,老皇帝的圣旨才能作数,至于亓灏想怎么说,那是他的事情。 至于其他人,最好还是不要当真。 不是顾瑾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她曾见识过柳夫人的心机,所以便不想顺着柳夫人的话来,坐稳这宁王妃的位子。 顾瑾璃这冷淡的反应,让柳夫人一时之间找不到话来回应。 她半蹲着身子,半晌才道:“顾侧妃说的是,是妾身逾越了。” 顾瑾璃听着这话,语气才缓和了几分:“起来吧。” 柳夫人站起身,“多谢顾侧妃。” 荷香在顾瑾璃的示意下,给柳夫人搬了把椅子:“柳夫人,您请坐。” 柳夫人坐下后,犹豫了会,开口道:“顾侧妃,妾身今日来,是有一事想求您的。” 果真是如顾瑾璃猜测的那般,柳夫人是有事情相求。 抬了抬眸,她沉声道:“何事?” 柳夫人捏紧手中帕子,低声道:“妾身……妾身想求顾侧妃,不要赶妾身走。” 顾瑾璃听罢,感到莫名其妙,有些想笑:“我与柳夫人向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不知柳夫人你何出此言?” 柳夫人的表情突然害怕起来,她“噌”的从椅子上站起身,随即“噗通”一声跪倒在顾瑾璃身前,瑟瑟发抖的样子,像是见了阎王爷,连声音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顾侧妃……”眼泪说掉就掉,柳夫人泪眼婆娑道:“王爷乃天之骄子,不瞒您,妾身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配不上王爷,所以也就从来不敢把心思放在王爷身上。” “这些年,妾身在这府中,安分守己,本本分分,从未有过任何不该有的心思。” “如今,王爷有多看重您,想必整个王府上下的人都看在眼里。” “妾身……妾身本就是当年太后拨到王府里的,妾身早已把王府当成了自己的家。” “如果……如果妾身离开这里,就真的无处可去了。” 不管是亓灏,还是顾瑾璃,似乎从未有人说过要将柳夫人赶出王府。 柳夫人突然来这么一出,若看在旁人眼里,倒像是顾瑾璃在欺负她似的。 抿了抿唇,顾瑾璃幽幽道:“柳夫人,你是听谁说了什么,还是我和王爷做了什么事,让你误会了?” 柳夫人身子一僵,连忙摇头:“不是,不是。” 擦着眼泪,她低泣道:“顾侧妃不要误会,是妾身觉得,王爷那么爱您,将来一定会将妾身给逐出王府的。” 顾瑾璃大概明白了柳夫人的意思了,脸色一沉,她冷声道:“柳夫人这是在责怪我了?” 柳夫人过来,有两个目的。 一来,亓灏日夜留宿在芙蕖院,他与顾瑾璃之间的浓情蜜意,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情。 尽管柳夫人早就不再奢求能得到亓灏的爱,只是他们怎可能留着自己在府里碍眼呢? 所以,被赶走也是早晚的事情。 与其等到那一天到来,自己手足无措,还不如主动出击。 化被动为主动,在顾瑾璃面前示弱,不过是要一个保证罢了。 二来,她在大家眼里老实本份,而且又为人和善,一会她红着眼睛出门,也好让旁人误以为自己被顾瑾璃欺负了。 可瞧着顾瑾璃这反应,倒是很不悦。 “妾身……妾身怎敢责怪顾侧妃,妾身只是不想离开王府,这才……”吸了吸鼻子,柳夫人解释道。 “柳夫人。”顾瑾璃打断了柳夫人的话,缓缓道:“你的去留,不是我说的算,而是王爷。” “与其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和眼泪,柳夫人还不如去找王爷。” “怎么说王爷才是王府的主人,一切事情还得他说了算。” “你来求我,是求错人了,我做不了什么主。” 说罢,她直接摆手道:“荷香,送客。” “顾侧妃……”顾瑾璃的毫不给面子,让柳夫人面色发白。 “柳夫人,请。”荷香点点头,对柳夫人道。 柳夫人咬着唇,福了福身子,便带着雪琴离开了。 待柳夫人走后,爱月皱眉道:“主子,柳夫人这是发什么神经?咱们王爷可什么都没说,她也未免太杞人忧天了。” 顾瑾璃冷哼一声,沉声道:“她这不是杞人忧天,而是未雨绸缪。” 顿了顿,她见爱月还是不解,便继续道:“她了解王爷,也知道自己在这府里没有地位可言,所以这是在提前给自己铺垫退路,免得以后真被赶出去。” 撇撇嘴,爱月神色不屑。 第215章 皇室秘闻 大概是快中午的时候,亓灏从宫里回来了。 刚好赶上饭菜上桌,他净了手,在顾瑾璃的身边坐了下来。 顾瑾璃替亓灏拿过筷子来,问道:“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晚?” 亓灏笑了笑,往顾瑾璃的碟子里夹了一道菜:“与父皇说了些事情,所以就耽搁了点时间。” 顿了顿,他又道:“对了,两日后,你还得陪我进宫赴宴一趟。” “嗯?”顾瑾璃听罢,眉头微皱:“宫里有什么事情吗?” 依着以往的经验,每次宫宴上,必当发生点或大或小的事情。 所以,顾瑾璃很是讨厌这些场合。 亓灏捕捉到顾瑾璃眼中的抵触,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也很无奈道:“若是可以不去,我也不愿去。” “可是,云国的公主和使者要来,所以不去不行。” “你是我的王妃,怎能不陪我一起?” 听着“王妃”二字,顾瑾璃忽然想起早上柳夫人过来的事情,便道:“对了,以后你可千万别到处说我是宁王妃的事情了。” “怎么,你怕引起人家的嫉妒?”亓灏凑了过来,问道。 顾瑾璃点头,似笑非笑道:“是啊,我怕人家说我恃宠而骄,跋扈善妒,容不下人。” “谁说的?”亓灏盯着顾瑾璃,觉得她话里有话。 顾瑾璃轻哼一声,一边嚼着亓灏给她夹的菜,一边不紧不慢道:“柳夫人。” 亓灏一听,眉头也皱了起来:“她今天过来了?” 顾瑾璃“哦”了声,放下筷子,幽幽道:“柳夫人说,我是你的王妃,怕以后你会因我而将她赶出府去,所以求我放她一马。” 亓灏眸光微动,“你怎么说的?” “我还能如何?”顾瑾璃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撇嘴道:“我说,你才是王府的主人,她的去留全凭你做主,有事情找你去,我无权决断。” 亓灏看着顾瑾璃那略微别扭的小表情,没忍住捏了她一把脸,笑道:“你倒是会推卸责任。” 顾瑾璃拍掉亓灏的手,不满道:“什么叫推卸责任?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我哪里有那么大的权利赶她出府?” “她也真是的,突然冷不丁的搞这一出,真是莫名其妙!” “正是因为知道我什么都听你的,所以她才来求你。”亓灏唇角笑意渐大,哄着顾瑾璃道:“这不也说明了,你是王府的女主人吗?” 顾瑾璃没理会亓灏,端起茶杯来,轻啜着茶。 亓灏轻咳两声,又道:“你要是不高兴了,那我明日就把她赶出去。” “别。”顾瑾璃连忙放下茶杯,急声道:“你要真那么做了,岂不是坐实了我是彪悍妒妇的罪名了吗?” 人言可畏,亓灏是知道的。 他虽有能力护着她,却不能不在意她的感受。 说这话,也不过是逗她而已。 装模作样的想了想,亓灏勉为其难道:“好吧,既然阿顾开口了,那我就先留她在府里。” 顾瑾璃重新拿起筷子,漫不经心道:“那云国的公主,怎么会突然来京?” 亓灏想了想,缓缓道:“以前两国打过仗,云国败了,便每年定期向朝廷上贡。” “近半年来,云国大旱,民间收成不好,又收不上赋税,所以云国物资乏匮,云国皇帝便派了紫桑公主前来商谈。” 顾瑾璃在嫁给亓灏之前,犹如与世隔绝一般,对于京中的很多人和事她都丝毫不了解,更何况是云国的事情? 因此,她不解道:“这样大的事情,应当是皇子或者王爷来,再不济也该是朝中的大臣,云国皇帝怎会让女子出面?” 亓灏给顾瑾璃添了杯茶,解释道:“你有所不知,云国皇帝膝下只有太子和紫桑公主这一对儿女。” “太子是皇后所生,可惜生下来就痴傻,难担大任。紫桑公主是云国皇帝早逝的妃子所生,虽为女子,可性格却比一般男子要强势。” “所以,这次商谈也只能由她出面。” 顾瑾璃抿了抿唇,又生出了疑问:“可是,就算紫桑公主有治国之才,但到底也是个女子,她总不能辅佐太子一辈子吧?” “而且……万一她有取代之心,又该如何?” 当然,顾瑾璃不止这两个疑问,还有一个最大的不解之处,那就是云国皇嗣单薄,又国力衰弱,按理说只要亓国发兵,那云国必定是囊中之物了,可是什么原因让它强力支撑到现在呢? “云国老皇帝给太子纳了妃子,只要太子妃生下皇孙,皇位便有了下一任继承人。”亓灏想着探子早前收集回来的那些信息,缓缓道:“再者,紫桑虽手中握有大权,可是对云国皇帝和太子却极其忠心。” “她虽手握重权,可性子却有些古怪,据说不喜欢男子。” “呃……不喜欢男子?”顾瑾璃听罢,瞪大眼睛,试探道:“你的意思是说,她是……” 亓灏摇头,意味深长道:“除了她的父皇之外的任何一个男子,都入不了她的眼。” “什么?!”亓灏这个回答,竟比刚才顾瑾璃理解的还要让人吃惊。 这意思也就是说,紫桑公主竟和云国老皇帝…… 不敢置信的看着亓灏,顾瑾璃很想在他脸上看到玩笑之色,可惜却让她失望了。 “这是云国皇室的秘密,只有两个当事人知道,就连皇后也不知。”亓灏眨了眨眼睛,压低了声音道:“在紫桑的母妃死后,老皇帝思念成疾。有一次醉酒,竟将伺候在一旁的紫桑给玷污了。” “老皇帝醒来后,一开始以为只是临幸了个宫女,也就没当回事。” “那……那后来呢?”不得不说,受爱月影响久了,顾瑾璃渐渐也开始对八卦感兴趣起来,尤其是亓灏所说的“皇室秘闻。” 反正房间里也就他们两个人,亓灏见顾瑾璃很感兴趣,便继续道:“紫桑从小就依赖老皇帝,老皇帝于她而言,既是父亲,又是爱人,所以她是又惊又喜,又恐又怕。” “后来,老皇帝宠幸了一个妃子,与紫桑的母妃有相似之处,紫桑一时嫉妒,便私底下将那妃子给杀了。” “不仅如此,她还在夜里趁老皇帝睡着后,强要了老皇帝。” “天……”顾瑾璃捂着嘴,惊呼出声。 紫桑的这种行为,听起来跟顾成恩对自己的感情一样,都让人不能接受。 忘记了呼吸,顾瑾璃又问道:“她……她那时年纪有多大?” “五年前,应该是十四岁。”亓灏回忆了一下,神色复杂道:“老皇帝盛怒,将当夜守门的太监以及整个寝殿的宫女全部杖毙,并将紫桑罚去了边关。” “也就是在边关,我与她交过手。” “一年后,紫桑从边关回去,杀光了老皇帝在她离开之后临幸过的所有妃子。” “老皇帝也再没召见过她,就算是有事情,也是通过旁人传话。” “亓灏。”顾瑾璃用了好长时间才压下心头的震惊,若有所思道:“待太子妃生下孩子,即便是云国皇帝想立皇孙为储君,也要等个十几二十年才能成人成才。” “这么久的时间,一切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亓灏冷笑一声,沉声道:“阿顾,别说十几二十年了,就是三十年,云国也能等得起。” “为什么?”顾瑾璃听罢,更加疑惑起来。 亓灏眯了眯眼睛,缓缓道:“没有人知道,云国有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国师。” “可以说,云国的权利,除却紫桑手中的一部分,剩下的都在国师手里。” “要不是国师替老皇帝分忧解难,治理国家,云国早就不复存在了。” 顾瑾璃一怔,“国师?” 亓灏点头:“那国师从未露过面,更没人知道他的底细,但却是老皇帝一道圣旨封的。” 顾瑾璃直直的看着亓灏,半晌才道:“你既说了这些是皇家秘闻,你又怎会什么都知道的这么清楚?” 亓灏挑了挑眉,语气不免带着两分得意:“我自有我的法子。” 顾瑾璃知道从亓灏嘴里套不出话来,索性也就不再问了。 叹了口气,她闷声道:“那你总得告诉我,我见了那云国公主,需要注意些什么?” 毕竟,刚才亓灏可是说过,这个公主脾气古怪。 何况,她还杀了云国老皇帝的不少宠妃,可见心狠手辣的很。 万一自己要是不小心犯了她的什么忌讳,这麻烦就大了! 亓灏微微一笑,“没什么可注意的,只要别提她父皇就好。” “你要知道,女人的嫉妒心可是很重的,搞不好她会以为你对她父皇感兴趣。” 问了相当于没问,顾瑾璃瞪了亓灏一眼,恼声道:“不理你了。” 说罢,她转身往桌案方向走去。 亓灏见顾瑾璃又拿起书来,也就不再打扰她。 两日后,云国使者和紫桑公主果然如期而来。 迎接宫宴,是设在晚上。 出席宴会的人很多,亓灏、宣王、清王以及朝中各位大臣带着家眷都来了。 亓灏带着顾瑾璃,而顾瑾琇则来了月事,所以清王和还没娶妻的宣王二人都是光杆一人。 尹素婉作为老皇帝新封的颐和郡主,自然也要陪着太后出席的。 紫桑一身鲜红长裙,巴掌大小的脸,皮肤很白,眼睛很大,鼻子挺秀,唇红齿白。 她的五官组合在一起,给人一种异域风情的美。 不过,她的全身上下仿佛写着“生人勿近”这四个字,让人不敢亲近。 顾瑾璃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冷艳美人,竟会有*情节…… 紫桑的旁边,坐着同来的使者。 那使者体态偏胖,满脸肥肉,挺着大肚子,像是坏了五六个月孩子的妇人一样。 而且,他那双猥琐小眼睛,让人看着真是不舒服的厉害。 当然,紫桑和使者刚来,他们不可能和老皇帝在这样的场合下谈国事。 要谈,也得在御书房正儿八经的谈。 所以,酒过三巡下来,紫桑只在老皇帝发问时才偶尔答上几句,其余大多都是使者在喋喋不的奉承老皇帝。 也不知是喝的尽兴了,还是故意的,使者竟然提出来要亓国的公主与紫桑来比试一番。 紫桑只是冷冷的看了使者一眼,然后脸上神色还是如之前那般清冷,没说话。 她端着酒杯,视线在皇后、德妃等人身上扫过。 老皇帝一愣,不太明白这是使者一时性起,还是紫桑公主的意思。 怎么好好端端的,突然要比试起来了? 沉思片刻,老皇帝问道:“云国使臣,不知贵国公主想比试什么?” 既然刚才紫桑没开口反对,使者自然以为她是同意的了。 曦月坐在德妃身边,尹素婉坐在曦月身边,使者望了望她们二人,打着酒嗝道:“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什么都行!” “母妃……”曦月见使者看着自己,吓得哆嗦一下,往德妃身边靠了靠。 德妃拍了拍曦月的手,对老皇帝委婉道:“皇上,曦月前几日刚染了风寒,身子还没好利索。” 曦月性子懦弱胆小,别说当众表演才艺了,就是在人多的场合说个话,她都恨不得把头低到胸口才行,老皇帝怎还指望她与紫桑比试呢? 老皇帝知道德妃这是在为曦月开脱,也没点破,点点头,他对使者遗憾道:“华琼早逝,朕膝下只有曦月一个稍大点的公主。” “可惜曦月身子不好,不能与紫桑公主切磋了。” “嘿嘿。”使者醉醺醺的摆摆手,竟大着胆子道:“你们……你们亓国,乃泱泱大国,难道连个才女都没有?” 说罢,他手指在尹素婉身上:“公主身体不行,郡主总行的吧?” “莫非,你们亓国的女子,个个都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众人看着这使者越发的失态起来,不禁有些不满。 云国要是不履行当年的协定,不按时上贡,亓国完全可以带兵打过去。 就算是开战,亓国也是占理的。 这云国老皇帝派人来说的好听是商谈的,说的不好听就是来求和的。 可这使者非但没有卑躬屈膝的放低姿态,还略带挑衅,真是让人无法理解。 尹素婉身子一颤,见使者突然将矛头指向自己,不由得攥紧了帕子。 太后今日乏了,就早些就寝了。 无人护着她,她只好看向老皇帝,小脸上同样是受惊之色。 “云国使者……”老皇帝动了动唇,刚想开口,可却被云国使者给打断了。 “颐和郡主,行不行你倒是说句话呀!”一边离开坐席,使者一边东倒西歪的就要往尹素婉身边走去:“唱个小曲,跳个舞,都行的!” 他这话一出,众人瞬间明白了使者的目的。 原来,他并不是想让人与紫桑比试的,而是故意把亓国的公主和郡主当作舞女歌姬来找乐子的! 而这紫桑公主,明知使者的用心不良,可竟不加以制止,放任他胡来,过分,真是太过分了! “皇上!”见使者过来就要伸手抓着自己,尹素婉惊呼一声。 “云国使者,你这是做什么?”老皇帝的脸色沉得厉害,语气冷厉道:“想听小曲,朕这宫里有的是人给你唱,你何必要为难朕的公主和郡主?” 大家见老皇帝怒了,看着这使者的眼神便充满着幸灾乐祸。 两军交战,不斩使者。 但现在不是在战场,而且是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使者放肆挑事在先,意图对颐和郡主无礼在后,所以杀了他,也没什么不对。 “孔大人,不得无礼。”终于,像是一个局外看客的紫桑在老皇帝动手之前,开口了。 她看着使者,面无表情道:“对待颐和郡主这么貌美的女子,你该温柔才是。” “是是,公主说的对。”使者一听,搓着双手,往后退了一步,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尹素婉,“颐和郡主,不知在下能否有幸目睹一下你的风采?” 这话,便是赤裸裸的暴露了他的心思。 刚才那说的什么比试,根本就是随嘴胡咧咧。 尹素婉咬着唇,战战兢兢道:“我……小女子才疏学浅,对于唱曲跳舞更是一窍不通,恐怕……” 余光瞥见坐在亓灏手边的顾瑾璃身上,她灵机一动,“对了,宁王……” “姐姐。”就在尹素婉准备将祸水东移到顾瑾璃身上的时候,席间却有一个女子大声打断了她。 尹素婉顺声望去,只见尹素汐小脸愤愤不平,高声道:“姐姐才高八斗,自小便学音律,善跳舞,怎可能比不过紫桑公主?” “姐姐,你莫要谦虚,让云国使者瞧瞧,咱们亓国的女子,不输于任何人!” 不得不说,尹素汐这话,说得掷地有声,而且含义丰富。 一来,她是在为尹素婉打抱不平。 二来,这问题瞬间上升到了亓国整个女子的层面上。 也就是说,尹素婉现在可是亓国女子们的代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赢了,亓国女子们脸上有光。 这要是输了,可就是往大家的脸上抹黑了。 不过,尹素汐的话虽然是这么说,可大家心里也都明了,就算尹素婉歌声婉转,舞姿优雅,也不过是供使者取乐罢了。 紫桑公主,是绝对不会与尹素婉比试的。 贫弱小国,竟敢如此猖狂,到底是谁给他们的自信? 容易被煽动并利用的人,不是没脑子,就是太天真。 尹素汐的话一落,席间有许多人因为被使者嚣张的态度给刺激到了,开始纷纷附和,还有一小部分的人保持沉默,坐着看戏。 尹素婉怎能不知尹素婉说这番话的用心,她死死的看着尹素汐,很想将她当成自己手里的帕子,狠狠的撕碎。 堂堂一个郡主,在大庭广众下唱曲儿跳舞,那自己成什么了? 亓灏目光在尹素婉和尹素汐姐妹二人之间流连片刻,随即心中冷笑。 他刚才没猜错的话,尹素婉应该是想把顾瑾璃拖下水,然而却被尹素汐早先一步断了后路。 如果应了,那就得受辱表演。 如果拒绝,那就是不识大体。 尹素婉骑虎难下,正当她为难之际,一言未发的皇后却笑道:“颐和郡主,既然云国使臣如此热情,那你不妨就给大家唱个曲子。” “皇后娘娘,我……”没料到皇后也来插上一脚,尹素婉的脸更白了几分。 “今日紫桑公主和云国使者远道而来,两位是贵客,而我亓国素来是礼仪之邦,客人有请,咱们岂有不从的道理?”皇后温婉一笑,随即看向听了皇后的话,喜笑颜开的使者,“不过,本宫得给这位孔大人说明,我们亓国最有才气的女子是宁王侧妃。” 顾瑾璃正在扒拉开亓灏桌底下不安分的手,听到皇后突然提到自己,她不由得心头一颤。 直觉告诉她,今晚她又逃不过去了。 “宁王侧妃不仅有着天下第一才女之称,还曾把轩世子也比下去了。”皇后见顾瑾璃抬头,笑得越发的灿烂:“一会,待颐和郡主唱完曲后,宁王侧妃再为咱们跳支舞,好让云国使者领略一下我亓国女子的才貌双全。” 皇后的话,瞬间将大家的视线引到了顾瑾璃身上。 顾瑾璃紧抿着唇,眸光暗了暗。 她倒是不害怕这么多人盯着自己,只是想不明白,分明那孔大人针对的人是尹素婉和曦月,为何皇后要把自己也扯了进去? 自己与她无冤无仇,不记得有过什么矛盾怨恨,皇后这般做,又是为何? 顾瑾璃搞不懂,但亓灏知道。 皇后不是在为难顾瑾璃,而是在为难自己。 所有人都知道,现在亓灏有多看重顾瑾璃。 使者孔大人对待尹素婉的态度已经很是明显,若再让顾瑾璃跳舞,这不也是间接的让他脸上过不去吗? 老皇帝皱了皱眉,深深的看了皇后一眼,神色莫辨。 由于尹素汐之前义愤填膺的一番说辞,大家听着皇后的话后,又受到了感染,不约而同的点头赞同。 “对,咱们亓国可有天下第一才女,谁怕谁?” “哼,云国地贫人弱,还敢叫板?真是找死!” “可不是嘛,毫无自知之明!” …… 没想过今日会一石二鸟,尹素汐眼睛发光,很是期待等会见到顾瑾璃和尹素婉二人出丑。 第216章 第一美人 尹素婉看着亓灏在听皇后的话后,脸色骤然变得阴森寒冷,心忍不住的揪了起来。 在使者为难自己的时候,亓灏一副没听到没看到的样子,无动于衷。 可是,只要事关乎顾瑾璃,亓灏便会立刻紧张起来…… 呵呵,到底看出来了,男人啊,爱你的时候捧着你如视珍宝,不爱你的时候就将你弃之如敝履…… 不过,皇后既然将顾瑾璃也牵扯进来,那自己也就没什么好介意的了。 垂下眸子,尹素婉在顾瑾璃开口之前,福了福身子,“是,皇后娘娘。” 尹素婉答应了,现在只等着顾瑾璃表态了。 “天下第一才女?”使者一听皇后这般介绍顾瑾璃,不由得仔细打量起来。 见顾瑾璃生得比尹素婉貌美,他看着她的眼睛一亮,脸上的笑也越发的猥琐起来:“啧啧,这天下第一……” “呵!”亓灏一声冷喝,桃花眼微眯,眼中的冷光像是一把冰冷的匕首,直接射在使臣身上:“王妃是第一才女没错,但也不是谁都有资格看她跳舞。” “一个云国小小的使臣,有何资格在我亓国指手画脚?吆三喝四!” 所有人都听到了亓灏称呼顾瑾璃为“王妃”,这让老皇帝还未正式下旨休弃的原王妃情何以堪? 何况,两个人同样都是亓灏的女人,可亓灏在尹素婉被使者为难的时候对她置之不理,这区别对待的未免也太厉害了…… 皇后见亓灏终于坐不住出声了,眼底划过一丝得逞的笑,便不再言语。 使臣对尹素婉无礼的时候,身为父亲的尹太傅,本可以替尹素婉说几句话,可奈何皇后也发话了,所以他也只能闭着嘴巴。 攥着酒杯,尹太傅在心里埋怨亓灏,为何对尹素婉要如此绝情。 与尹太傅的心情相反,顾淮见亓灏护着顾瑾璃,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只是,坐在他身边的顾成恩,看着亓灏的眼神却不似顾淮那般欣慰。 “我……”就连皇后刚才都极其给面子,使臣没料到亓灏突然会变了脸,先是一怔,他借着酒劲,提高声音道:“宁王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古人说过,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可你却对我如此无礼,难道这就是你们亓国的待客之道吗?” 一甩袖子,刚才没听到重点的使臣又不怕死道:“不就是一个侧妃,宁王爷未免也太小气了!” “啪”,亓灏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冷笑道:“我亓国向来懂礼仪没错,但也要看对什么样的人。” “像使臣你这般厚颜无耻,又粗鲁不堪,着实不配与我亓国商谈!” 大手一挥,亓灏厉声道:“来人!将云国使臣拖下去!” 他这话一落,瞬间像是一颗炸药丢在了众人之间。 云国使臣纵然猖狂,可要处置他,应该得由老皇帝出手才行。 而亓灏二话不说就直接下了命令,似乎很是不妥。 果然,老皇帝不悦的看着亓灏,老眼里写着警告之意:“老四,不可过分。” 宣王轻咳两声,也装模作样的打圆场道:“四弟,使臣喝多了,醉酒者说话无心,你这般上纲上线的,确实太小气了。” 使臣之所以如此嚣张,完全是得了紫桑的放纵。 见那上前来的两个侍卫又在老皇帝的示意下退出了大殿,他不由得心慌的看向紫桑。 紫桑把玩着自己胸前的长发,脸上神色淡淡,不紧不慢道:“孔大人,你喝多了,不妨先坐回来醒醒酒。” 她这话是顺着宣王说的,也就是在给使臣的放肆无礼找借口。 “微臣……微臣听公主的。”使臣见好就收,立刻继续装着醉酒的样子,摇摇晃晃往座位方向走。 本是求和,紫桑却肆意挑事,为的不过是打消云国老皇帝要将自己嫁入亓国,实现两国和亲的目的。 当然,在紫桑来之前,云国老皇帝也早已在信中提到了和亲一事,所以这也是亓国老皇帝能容忍使臣和紫桑到这个地步的原因。 虽然,亓国老皇帝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与云国联姻,但他也至少要表现出大国的气度和包容来。 睁着眼睛说瞎话,老皇帝对站在一旁很是尴尬的尹素婉道:“郡主,你给大家唱一曲,助助兴。” 尹素婉咬着唇,看了一眼端坐在座位上,一脸平静的顾瑾璃,很是不甘。 这也就是说,顾瑾璃就这么逃了过去? 到最后,还是自己一个人像跳梁小丑似的,给这么多人唱曲? “顾侧妃。”就在尹素婉满心愤恨的时候,老皇帝接下来的一句话,瞬间让她的心又欢呼雀跃起来:“皇后说的没错,来者是客,你一会也准备一下。” 皇后听了老皇帝的话后,身子一颤。 除了是老皇帝在朝臣面前的摆设之外,她都忘记有多少年没有得过老皇帝的肯定了。 她意外的看着老皇帝,却看不透老皇帝心中所想。 按理说亓灏刚才已经把话说的那么明白了,而且使臣也没再死缠烂打,没完没了,老皇帝不应该再让顾瑾璃出席跳舞。 群臣也很不解,因此都看着老皇帝。 老皇帝无视众人的眼神,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 “是,皇上。”尹素婉心里平衡了,对一旁的宫女交代一番后,才走到大殿中央。 “父皇。”亓灏脸色难看的厉害,望着老皇帝的目光很是不满,“阿顾是儿臣的王妃,不……” “老四。”老皇帝冷冷的瞪着亓灏,幽幽道:“郡主能做的事情,你的侧妃也当可以!” “还有,朕的圣旨还没下,不要再让朕提醒你。” 众人听罢,有些恍然大悟了。 老皇帝能在这样的场合上,直接点明顾瑾璃的身份,还强调圣旨的事情,可见他心里认同的宁王妃应该是尹素婉。 也就是说,亓灏口口声声,多次在大家面前认定的顾瑾璃,似乎并不能算数。 只是,今日这么多人都在,顾相和顾成恩也在,老皇帝这么做,未免太不给面子了。 不过,这也能说明他不喜顾瑾璃。 想到这里,顾淮不免又皱起眉来。 顾瑾璃心思细腻,对老皇帝的态度更是顿时明了。 见亓灏眉宇间跳跃着怒气,她悄悄的扯了扯他的袖子,对他摇了摇头。 随后,顾瑾璃站起身,对老皇帝行礼道:“瑾琇不才,但也愿为两国的友好尽一份力,请容瑾琇下去稍作准备。” 既然皇后和老皇帝是打着招待贵客的名头让自己难堪,那她就顺水推舟。 反正,一支舞而已,她没什么担心的。 老皇帝见顾瑾璃同意了,脸色稍微缓和一点,点点头。 “阿顾。”亓灏知道顾瑾璃是因为不想自己为难,这才同意跳舞,他心里很是憋屈,攥着她的手不放。 “我去去就来。”顾瑾璃拍了拍亓灏的手背,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压低了声音:“一会给你个惊喜。” 亓灏可不想看什么惊喜,但见顾瑾璃已经抽出手带着荷香往后殿走去。 杜江是男子,而宫中又人多嘴杂,要是让他跟着顾瑾璃去后殿,怕是被有心人瞧见了又得传出闲言碎语来。 亓灏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也只好对爱月道:“去,陪着阿顾。” 爱月应了声,急急跟了上去。 台阶下的琴师,手指轻拨,随着一阵悠扬的琴音响起,尹素婉也轻启朱唇,开始唱了起来。 她唱的是一首江南小调,不得不说,声音柔柔软软,如一阵轻柔的风,唱的人心也跟着轻飘飘的,更唱得那使臣一脸春意荡漾。 尹素汐见那使臣看着尹素婉的模样垂涎欲滴,用帕子捂着嘴笑了起来。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紫桑和使臣会住在宫里,要是使臣色胆包天的话,说不准会把尹素婉给…… 这样想着,尹素汐眼中的笑意更重。 再偷偷看亓灏,他正端着酒杯,眼睛连看尹素婉一眼都没有,可见他对尹素婉是当真丁点情意都没有了。 尹素婉一曲作罢,众人鼓掌响应。 待尹素婉入座后,大家便伸长脖子,等着顾瑾璃回来。 怎么说,之前在太后的寿宴上,顾瑾璃一支“凤舞九天”引得全场震惊。 所以,对于接下来的舞蹈,大家同样期待万分。 忽然,大殿内所有的灯火都灭了。 “怎么回事?”众人大惊,不禁骚动起来。 “锃锃锃”,就在大家慌张不安的时候,琵琶声骤然响起。 “哎哟,吓死我了!” 紧接着,刚才还黑漆漆的大殿瞬间又亮了起来。 只见顾瑾璃抱着琵琶,立在大殿之上。 她被淡淡的光晕笼罩着,一袭白衣被夜风吹起,当真是飘飘欲仙,遗世独立。 有坐在前面眼尖的人,发现了那光晕的来源,指着顾瑾璃的手腕和赤着的脚踝,惊叫道:“看,那是夜明珠!” 不错,顾瑾璃别出心裁的让宫女寻了一些小夜明珠戴在身上。 如此一来,吹了烛火,众人也能看到她。 最重要的是,夜明珠发出的光要比烛火更柔和,跳舞的效果要更好。 纤纤玉指随意的拨弄着琴弦,就在大家以为顾瑾璃仅是在弹琵琶的时候,忽然她又轻轻踮起了脚尖,将琵琶立在地上,柔软的身子竟一个回旋,围绕着琵琶转了个圈。 她的脚娇小白嫩,指甲上的红色蔻丹像是朱砂,让大家的心不自觉的一阵悸动。 轻飘飘的落地后,她摆动着纤腰,随着舞动的动作越来越快。 又来了一个飞身,轻盈的身子如下凡的仙女一样,不过与刚才不同的是,她竟将琵琶置身于身后。 灵活的手指在弦上飞舞,一阵高亢又振奋人心的琵琶声响起。 裙摆像是被风吹起的一朵朵白云,很是飘逸。 她的三千墨发,全部披在腰间,随着风,也一起在黑夜里飞扬。 “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反弹琵琶?”大家一个个瞪大眼睛,再次被顾瑾璃惊艳到了。 弹琵琶不是什么难事,可反弹琵琶,难度却不小。 顾瑾璃身形纤弱,可是却舞姿绝妙,而且还精通琵琶弹奏,这就了不得了。 坊间也有善琵琶舞的人,可极少有人能像她一样,将舞蹈与琵琶融合的这么完美。 顾瑾璃清澈如水的眸子,此时正看着亓灏,眼中神*意绵绵。 亓灏自打顾瑾璃出场,眼睛便一眨不眨的盯在她身上。 见她望着自己,不自觉的微微扬唇。 反弹琵琶,这就是她给自己的惊喜么? 两个人在一起久了,有些时候就不需要言语了。 亓灏只是一个眼神,顾瑾璃便收到了他的肯定。 她勾了勾唇,便移开了眼睛,不再看他。 身子时而折腰转身,时而莲步轻移,她的舞姿渐渐变幻多端,可琵琶声却从未断过。 几乎每一次,顾瑾璃不仅没有让人失望过,还总是让人感到惊艳。 此时的她,像是黑夜里的一个精灵,美得让众人忘记了呼吸。 顾成恩紧紧攥着拳头,眼底划过浓浓暗潮。 他本就爱她到了痴狂的地步,更何况还是这样一个惊才艳艳,世间独一无二的她? 以前不会放手,以后更是不可能…… 可是,刚才她的眼里却只有亓灏一个人。 他要如何努力,才能让她正视自己对她的感情呢? 心头发闷,顾成恩抬手将杯中的酒水灌入口中。 尹素婉和尹素汐的神色,这时倒是出奇的一致。 姐妹二人,都是满满的嫉妒。 宣王有些发怔,不知道为何,他竟会想,如果当时娶了顾瑾璃,她的才智对自己来说无疑于是如虎添翼。 清王没什么反应,还真是跟看舞姬一样看顾瑾璃。 紫桑终于有了点表情,不似刚才听尹素婉唱曲时面无表情。 她看着顾瑾璃的目光带着审视,又像在挑剔。 老皇帝眼睛与使臣一样发直,可却不是好色的眼神,而是震惊,诧异,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他抓着贾公公的手,声音发颤:“小……小贾,你看她……” 贾公公大概猜到了老皇帝想说什么,他点点头,小声道:“皇上,老奴知道。” 不用老皇帝说,在顾瑾璃绕着琵琶转第一圈的时候,贾公公便立刻想到了那个在老皇帝记忆深处,永远都抹不去的人。 再细看顾瑾璃的神态,真像是与那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皇后注意到老皇帝的失态,便顺着老皇帝的视线再次回到顾瑾璃身上。 心里纳闷,但一时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索性也就不想了。 琵琶声停,顾瑾璃一舞作罢,如同仙界回到了凡间似的,抱着琵琶,气息有些不稳道:“瑾琇献丑了。” 大殿里静悄悄的,大家这才灵魂归位,缓过神来。 “啪啪啪啪”,掌声雷动。 “妙,太妙了!” “果真是第一才女,厉害!” “可不是嘛,今日咱们算是大开眼界了!” …… 大家对顾瑾璃无不拍手称赞,亓灏听着一众的赞美声,挑了挑眉。 他的阿顾,就是这么姿才超众,绝世无双! “云国使臣,现在可是心服口服了?”斜着眼睛,亓灏冷声问道。 “服了,服了!”使臣赶紧擦了擦口水,点头如捣蒜,还不忘拍马屁道:“宁王爷有如此佳人相伴,真是好福气。” 亓灏冷哼一声,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衫,一边离座上前往顾瑾璃的方向走,一边对紫桑不依不饶道:“之前使臣不是说要比试么?紫桑公主,不如也给大家来一段舞如何?” 紫桑也坐了这么久了,他可不能让她白看好戏。 “嗯?”紫桑握着杯子的手一顿,淡淡道:“我输了。” 当时说比试的人,是使臣孔大人,紫桑完全可以将责任推卸到使臣身上。 毕竟,使臣胡闹的时候,紫桑可是一句制止的话都没有。 现在她没有比试竟直接认输了,真是有点出乎人的意料。 不过,就算是她比试了,也肯定比不上顾瑾璃的反弹琵琶。 亓灏见紫桑认输,也就懒得计较了:“紫桑公主输了,也无需伤心。” 将外衫披在顾瑾璃身上,他又加重语气道:“毕竟,在这世上无论诗词歌赋,还是琴棋书画,无人能胜过阿顾。” 起初,老皇帝问使臣要比试什么的时候,使臣说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什么都行。 所以,亓灏又把这话还了回去。 使臣一听,有些心虚的缩了缩脖子。 紫桑面上不见怒色,只是扯了扯唇,美眸闪过一道冷光。 好歹是一国公主,亓灏这般说,实在很是不妥。 顾瑾璃嗔了他一眼,小声道:“你又忘记我给你说的话了。” 亓灏揽着顾瑾璃的肩膀,看着她赤着的脚,对荷香道:“还不将阿顾的鞋子拿来。” 其实,他很想将顾瑾璃抱起来,可知道顾瑾璃一定不愿自己在这么多眼睛下做这等吸引眼球的事情,故而也只好忍住了。 荷香立即将鞋子拿了过来,俯身给顾瑾璃穿好。 拥着顾瑾璃,亓灏回到了座位上。 使臣眼珠子一转,拎起酒壶,走到亓灏和顾瑾璃面前,嬉笑道:“刚才多有得罪,我自罚三杯,向宁王爷和宁王妃请罪。” 说罢,他果真倒了酒,自顾自的喝了三杯。 “王爷和王妃要是原谅我,也请赏脸喝一杯吧。”尽管老皇帝警告过亓灏,可使臣却不知亓灏、尹素婉、顾瑾璃三人之间的事情,他仍以为顾瑾璃是正妃,所以称呼还是没改。 在亓灏眼里,这个云国使者就是给他和顾瑾璃提鞋都不够资格,竟还痴心妄想的让他们赏脸喝酒,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亓灏刚要开口拒绝,但顾瑾璃已经拿起了酒杯,很是痛快的一饮而尽,算是将之前不愉快的事情一揭而过。 人家都腆着脸到跟前了,若是不给他面子,这不是与刚才自己所说的为促进两国友好往来所不符吗? 而亓灏又是堂堂王爷,以后又是要登得帝位的人,断然不能真的得罪了云国。 只是,亓灏的性子,是不屑与使臣喝酒的。 剑眉紧锁,他不悦道:“阿顾。” “王爷刚才已经喝了不少酒,使臣的这杯酒,我替他喝。”顾瑾璃无视亓灏,又拿起他的酒杯,喝了第二杯酒。 云国使者见状,拍手道:“没想到宁王妃不仅是个爽快人,还是个女中豪杰!” “来来来,咱们再喝一杯!” 亓灏冷着脸,推开使臣递过来的酒杯,看着顾瑾璃的眼神似乎在责怪她自作主张:“谁让你喝的?” 兴许是第二杯酒喝的太快,顾瑾璃捂着嘴咳嗽了起来。 “呕!”咳着咳着,她竟弯腰吐了起来。 除了刚下肚的两杯清酒,再就是跳舞之前吃过的少许小菜,她吐不出其他东西了,可就是一个劲的干呕。 “阿顾?”亓灏脸色一变,轻拍着顾瑾璃的后背,很是紧张。 众人见状,不自觉的想到了什么,又开始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起来。 “顾侧妃嫁给宁王爷的时间也不短了,该不会是有喜了吧?” “哎呀,说不准还真有了呢!你看看她吐的那么厉害,不正是怀了孩子才有的反应吗?” “啧啧,要真是有了,母凭子贵,这正妃的位子……” …… 听着大家的议论声,尹素婉的脸色变得煞白。 亓灏不敢确定顾瑾璃是因为刚才喝酒的原因呕吐,还是真的有了身孕,毕竟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顾瑾璃每次在与他欢好之后是服了避子汤的。 而从他发现并阻止顾瑾璃至今,也不过是半个月的时间。 这半个月,他几乎每天都在辛勤的播种。 难道……顾瑾璃真的有了? 可是,她就是真有了,这才半个月,孕吐反应来得未免也太早了…… 看顾瑾璃吐得难受,亓灏大手一挥,吩咐道:“快,把魏廖叫来!” 使臣不好再劝酒,见亓灏瞪着自己,便讪讪的赶紧回了座位。 顾瑾璃吐得胃里只剩下了酸水,她脸色难看的靠在亓灏怀里,声音有些底气不足:“我……我没事,不用喊太医。” “不要说话,有没有事太医来了就知道。”一边将顾瑾璃的头发往后理了理,亓灏将茶杯端到她嘴巴,柔声道:“喝点水。” 顾瑾璃就着亓灏的手,勉强喝了一口,又道:“我自己就懂医术,真的不用麻烦太医。” 将顾瑾璃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前,亓灏沉声道:“安静点。” 顾瑾璃无奈,只好不再说话,省点力气。 第217章 我很喜欢 在魏廖到来之前,大家的眼睛都盯在顾瑾璃身上。 准确的说,是都看着顾瑾璃那平坦的小腹。 就好像,这里面已经有了孩子似的。 顾瑾璃被众人*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舒服,她转了转身子,将背影留给大家。 亓灏也不乐意自己的女人被这么多人盯着,因此他抬眸冷冷的扫了一眼在座之人,神色很是不满。 大家尴尬的移开视线,也不好意思再看。 老皇帝因为顾瑾璃刚才的反弹琵琶,本身就余惊未定,又听说顾瑾璃极可能有了身孕,老眼更是瞪得老大。 他抓着酒杯的手很是用力,脸部肌肉有些抽搐。 皇后攥着手帕,心里在暗暗祈祷顾瑾璃千万不要有孕。 否则,八皇子更是没机会了。 尹太傅同皇后的心思一样,也是不愿听到顾瑾璃有好消息。 毕竟,他的女儿被亓灏休弃了,怎可能那么大度? 顾淮一想到要做外公了,心里有些欢喜,可再想到将来的形势,不由得又惆怅起来,可谓是喜忧参半。 顾成恩的脸色,比皇后和尹太傅的好看不了多少。 要说唯一不同的是,可能就是他对顾瑾璃的恨只是因为爱而不得,说起来现在还是爱大于恨。 就算是恨,也不过是都加在了亓灏的身上罢了。 宣王和清王对视一眼,二人眼中神色同样是不喜。 “宁王爷,太医来了。”这时候,宫女带着魏廖过来了。 “微臣见过宁王爷,顾侧妃。”魏廖在路上,已经从宫女口中了解过顾瑾璃不适的症状,因此便直接给她号脉。 随着魏廖的手探上顾瑾璃的手腕,大家不由得敛声屏气起来,气氛忽然有些莫名的紧张。 魏廖眉头微蹙,随即看看顾瑾璃因为呕吐而略微发白的小脸,半晌才收回手,站起身来,拱手道:“恭喜宁王爷,恭喜顾侧妃,是喜脉。” “当真是喜脉?”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亓灏桃花眼里是藏不住的喜色,连声音都提高了几分。 魏廖点头,回答道:“确实是喜脉,已有一个月之久。” “一个月?”顾瑾璃一怔,脑袋有些发懵。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魏廖,喃喃道:“怎么可能,一个月之前我……” 顾瑾璃想说什么,亓灏自然知道。 不光是顾瑾璃疑惑,他也纳闷,一个月之前顾瑾璃的避子汤并未间断,怎么可能怀孕呢? 可是,亓灏还是很开心,很兴奋。 当然,他完全不会怀疑这个孩子的来源,一来是绝对相信顾瑾璃,二来他觉得这也可能是自己每天努力耕耘的结果,老天爷也看不过去了,这便圆了他的心愿。 亦或者说,他的“子孙”太顽强了,以至于冲破了重重阻挠,胜利的占领了要地,想来他真是心里一阵自豪和得意。 若是场合允许,他真想抱着顾瑾璃转几个圈。 “阿顾,咱们有孩子了。”将顾瑾璃搂的更紧,亓灏现在就想直接回府。 言语中抑不住的喜悦,让顾瑾璃不禁握住亓灏的手,“亓灏……这是真的吗?” 可能是太过突然,顾瑾璃还是有种云里雾里的不真实感。 魏廖不清楚顾瑾璃为何如此怀疑,便主动道:“顾侧妃的脉象,的确是喜脉。” “阿顾,你听到没有?是喜脉,喜脉!”亓灏高兴的嘴巴都要咧到耳朵边上去了,他忍不住吻了吻顾瑾璃的额头,脸上的笑容灿烂的灼伤了尹素婉的眼睛。 她整个人呆若木鸡,身子冷得厉害。 为什么,为什么顾瑾璃会怀孕了呢? 自己怎么这么傻,竟忘记了吩咐府中的眼线,给顾瑾璃下药! 懊悔,愤恨,揪心,尹素婉死死咬着嘴唇,眼睛通红。 尹素汐张大的嘴巴良久才合上,她下意识的看向尹素婉,讽刺一笑。 使臣为了缓解刚才灌酒的尴尬,率先恭贺道:“恭喜宁王爷,恭喜宁王妃了!” 不管是老皇帝之前的暗示,还有众人在私议时候的言论,使臣始终没捕捉到顾瑾璃是侧妃的重要信息。 亓灏“嗯”了声,然后牵起顾瑾璃的手,对老皇帝道:“父皇,阿顾身子不舒服,儿臣先带她回去了。” 顾瑾璃不仅是身子不舒服,而且还跳了一支惊艳全场的反弹琵琶,所以老皇帝要是不同意,这有些说不过去。 见老皇帝摆摆手,亓灏便将顾瑾璃横抱了起来,终于做了他刚才就想做的事情。 顾瑾璃这次没有挣扎,而是安心的趴在他胸前。 合上眼睛,不再去看某些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老皇帝神色复杂的目送着他们二人离开,然后对贾公公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贾公公会意,俯耳靠近。 老皇帝嘀嘀咕咕的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贾公公面色微变,最终还是点头道:“是,老奴知道该怎么做了。” 皇后瞧着老皇帝和贾公公之间的小动作,美眸流转,心里猜测老皇帝吩咐贾公公去做何事。 难不成,跟亓灏和顾瑾璃有关? 想着老皇帝对顾瑾璃的态度貌似不喜,皇后不免无线遐想起来。 若是老皇帝能将顾瑾璃肚子里的孩子给除去,亦或者来个一尸两命,这似乎也不错呢! 只是,顾瑾璃毕竟是亓灏现在最疼爱的人,何况刚才在得知顾瑾璃有了身孕后,他那欣喜若狂的样子,更是说明了他有多看重这个孩子。 如果有人敢对顾瑾璃和那孩子不利,只怕亓灏要疯了…… 搞不好,后果会很严重。 思忖片刻,皇后决定自己暂时还是不要冒险了。 老皇帝要是去做,就让他去做,总之不想让这个孩子生下来的大有人在。 宣王,清王,尹素婉,尹太傅……自己何必要亲自动手呢? 使臣的视线不经意的又落回到尹素婉身上,没话找话道:“亓国皇上,不知颐和郡主可许配人了?” “我云国有不少英年才俊,倘若还未许配人,不如就嫁到我云国去!” 他这话一落,气氛瞬间古怪起来。 老皇帝的面色一僵,声音威严中带着一丝清冷:“颐和郡主早前已经许配给宁王为正妃了,使臣就不用费心了。” 掷地有声,又简单明了,这不仅是在告诉使臣尹素婉的身份,还是在告诉其他人,尹素婉与亓灏,并未和离。 即便是尹素婉离开王府,在宫里陪伴太后,也不代表着她是被休之人。 虽然老皇帝是在为尹素婉正身份,可这话听在她的耳中,无异于像是在她的伤口上撒盐一样。 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她的伤疤再次被人揭开,她的痛处再次被人提起,这样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尹太傅抿了抿唇,细细想着事情。 尹素婉是老皇帝承认的宁王妃,也就是说自己仍旧是亓灏名义上的岳父。 他到底是要等着亓灏对尹素婉回心转意,还是听从郭明顺的建议,背地里投靠陈泽轩呢? 可是,顾瑾璃有孕了,要想亓灏重新将尹素婉接回宁王府,这恐怕很是困难…… “呃……原来……原来是这样啊!”使臣很是惊讶,他想不到尹素婉竟会是亓灏的宁王正妃,而刚才自己还一个劲的称呼顾瑾璃为“宁王妃”。 咽了口唾沫,他便为自己找台阶下:“宁王妃恕罪,是我酒后失言了。” 尹素婉忍着快落下来的眼泪,扯了扯唇,低声道:“无碍。” 除了强颜欢笑,她还能如何? 想看她笑话的人,不在少数。 如果自己发怒,发疯,失态,癫狂,这不是正随了那些人的心吗? 不,她偏不如他们所愿! 她是颐和郡主,她要高傲的仰着头,绝不低头认输! 接下来,使臣大概是怕自己言多必失,所以难得的闭紧了嘴巴,出奇的安静。 没一会,老皇帝便以身子疲乏为借口,退出了晚宴。 皇后自然也没理由再继续待下去,因此就带领着德妃、曦月等人也离开。 老皇帝临走之前,安排了紫桑和使者去昭阳宫住着。 剩下的大臣们待主角走人后,也一一离开。 从出了宫门口后,亓灏抱着顾瑾璃的手就一直没松开。 即便是在马车上,他仍然将她抱在腿上。 嘴角上扬的弧度有增不减,手小心翼翼的覆在顾瑾璃的小腹上,亓灏轻戳了一她的脸颊,眉眼荡漾着幸福的流光:“阿顾,谢谢你给我的惊喜,我很喜欢,很喜欢,喜欢的不得了。” 在顾瑾璃跳舞之前,说过要给他惊喜。 尽管,她当时所说的惊喜,指的是反弹琵琶。 可是,亓灏却认为,肚子里的这个才是最大的惊喜。 说实话,顾瑾璃还没有做母亲的心理准备。 一来,她现在才刚适应了与亓灏的关系,对于这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小生命,她有些不知所措。 二来,不管是在相府里,还是早年在南山上,除了前后伴在身边的荷香和爱月之外,她没有玩伴,更别提与小孩子相处了。 所以,她不会做母亲,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孩子。 总之,她现在很茫然,顿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当然,既然孩子来了,她是不可能将孩子打掉的。 毕竟,怎么说这都是一条无辜的小生命,而且又是她和亓灏的孩子,她怎可能那般残忍? 长长的叹了口气,顾瑾璃闷声道:“亓灏,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怀上孩子?你难道一点都不感到疑惑吗?”| 按理说,一般人听说自己要做母亲了,应当都很开心。 可偏偏顾瑾璃,却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这也真是奇怪。 挑了挑眉,亓灏佯作不满道:“你想让我疑惑什么?怀疑这孩子不是我的?” 顾瑾璃听罢,瞪了亓灏一眼:“我若说孩子不是你的,你信吗?” “不信。”亓灏捏了顾瑾璃的脸一下,眨眼间的功夫,又恢复了嬉皮笑脸:“阿顾,你的心已经被我占满了,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顾瑾璃轻哼一声,语气稍微明快了许多,可还是略微担忧道:“你要是在府里找个大夫给我瞧瞧也就罢了,偏得在那样的场合下,搞得人尽皆知,万一……” “阿顾,你放心,不会有万一的。”亓灏深吸一口气,认真道:“我说过,不管发生什么,都会拼力护着你和孩子。” “你们就是我的命,我不许任何人伤害你们。” “那……”顾瑾璃眸光一闪,不知道为何,总之话不过脑子的脱口而出道:“如果皇上不喜欢这个孩子呢?” 亓灏一怔,眉心立即蹙了起来。 顾瑾璃意识到自己应该说错话了,急忙解释道:“亓灏,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阿顾,你不用担心,我都懂。”亓灏拍了拍顾瑾璃的手,缓缓道:“你是谁,什么身份,可能旁人在意,可我不在意。” “不管现在还是将来,不管我又是处于什么样的身份,我只知道你是我唯一的妻子,是我孩子的娘。” “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更不需要谁来点头认可。” “亓灏……”不得不说,亓灏的话,让顾瑾璃有种想哭的感觉。 感动,温暖,内心里涌出真切的踏实感。 用力抱着亓灏,顾瑾璃点点头,眼角噙着泪,哽咽道:“我知道了。” 亓灏笑着摇头,宠溺又无奈道:“小傻子。” “人家说一孕傻三年,你现在就要嫌弃了的意思?”顾瑾璃吸了吸鼻子,故意无理取闹。 亓灏抬手轻敲了一下顾瑾璃的脑门,笑道:“你就是傻一辈子,我也只能认了。” 顿了顿,他又安抚道:“对了,你无需太在意父皇的想法和看法。” “我想他可能对你有什么误会,待我找机会与他谈谈。” 据说,被太后压下的那道废除尹素婉宁王妃正位的圣旨,是老皇帝特意让贾公公送去给太后过目的。 也就是说,老皇帝是想借着太后的手,阻止自己改立顾瑾璃为正妃的念头。 最开始,顾瑾璃嫁入宁王府,自己因为尹素婉而多次伤害她,老皇帝还为了顾淮训斥过自己,要自己待顾瑾璃不要太过分。 可现在老皇帝竟不知何时对顾瑾璃起了成见,这真是让人想不透到底是何原因。 想起老皇帝多次提醒自己不要沉溺于男女之情中,亓灏能想到的唯一理由,大概就是老皇帝怕自己因为顾瑾璃而毁了宏伟大业吧? 顾瑾璃深深的望着亓灏,轻声道:“亓灏,你也要记得我说的话。” “嗯?”亓灏刮了一下顾瑾璃的鼻子,问道:“阿顾,你说过的话太多了,不知指的是哪句?” 顾瑾璃声音虽小,可神色却坚定:“不管何时何地,我都不想自己成为你的负累,让你为难。” “如若真的有那样一天,你……你就舍弃我吧。” 亓灏面色一变,深邃的眸子里幽光点点。 他直直的看着顾瑾璃,手攥成了拳头。 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他良久不语。 顾瑾璃被他那清冷的眼神盯得心头一慌,又见他沉默,心头不由得一跳。 扯了扯亓灏的袖子,她不敢再随意开口,生怕一个不小心,又说了什么话惹得他不开心。 亓灏握住顾瑾璃的手,语气里强压着怒意:“阿顾,你可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 “放弃你?这样狠心的话,你怎么就能说出口?”他的胸膛起伏不定,恨不得用力摇着顾瑾璃的肩膀,把她给摇清醒。 或者撬开她的脑袋,看看她脑子里整天到底胡思乱想些什么东西。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他将她看得比一切都重要,可她怎么还是以为他好的名义,做让他伤心的事情呢? 倘若身边没了她,就算是将来君临天下,可独自一人站在最高处,无人解他心里的孤寂,这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顾瑾璃动了动唇,底气不足道:“我怕以后……” “阿顾,我是个男人,想要什么,会去自己争取。”亓灏捧着顾瑾璃的脸,一字一句道:“我不需要你为我牺牲什么,你只要乖乖待在我身边就好,明白了吗?” 顾瑾璃咬着唇,眼睛酸胀的更厉害了:“我知道了。” “傻子。”又敲了顾瑾璃的额头一下,亓灏冷哼道:“以后再说这些的话,看我不把你的屁股也敲开花。” 顾瑾璃的脸一红,在心里暗骂亓灏不要脸。 亓灏忽然想到什么,叹气道:“阿顾,我有点难过。” “为什么?”顾瑾璃眨了眨眼睛,不解道。 “你的医书上说过,前三个月是不能同房的。”亓灏揽在顾瑾璃腰上的手缓缓上移,嘴唇也贴了上来:“不过,亲亲摸摸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流氓!”顾瑾璃拍掉亓灏的手,小脸更红了。 将脑袋靠在顾瑾璃的肩膀上,亓灏把玩着她腰间的衣服带子,幽幽道:“阿顾,依着父皇之前的意思,想让我带着紫桑和使者明日在京城逛逛。” “要不然,我在府中陪着你吧?” “不行。”顾瑾璃听罢,直接不赞同道:“紫桑公主第一次进京,既然皇上让你作陪,你要是不去,这让旁人怎么想?” 撇撇嘴,她嘟囔道:“我可不想做那狐媚子,苏妲己!” 亓灏轻笑一声,大手再次要往顾瑾璃的衣襟里摸索:“没关系,我愿意为了阿顾做纣王。” 怎么说都是在马车上,外面的车夫还是多日前那个听到自己与亓灏在车内*时发出呻吟声的车夫,同样的事情,顾瑾璃不会再允许发生第二次。 “走开!”抬腿,她用力踢了亓灏一脚。 亓灏眼疾手快,按住顾瑾璃腿,连忙道:“小心,你别伤着自己!” 顾瑾璃瞧着亓灏这般紧张,翻着白眼道:“在你心里,是不是孩子比我重要?” 先是一直没完没了的折腾她要个孩子,现在孩子有了,他又三句话不离孩子,可见所有的关心和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了。 “怎么会?”亓灏听罢,既无奈又好笑:“你最重要,孩子排第二。” 听到亓灏这么说,顾瑾璃心里才舒服了些:“这还差不多。” 顾瑾璃怀孕的消息,像是风一样,在宫宴结束后,已经传遍了。 秋菊院里,雪琴和柳夫人正躺在床上。 柳夫人的脸色很是阴沉,少了之前几次欢好时的明艳。 她压着雪琴,心里的火苗“噌噌噌”的燃着,她的手劲也越来越大。 雪琴痛呼一声,眼神有些委屈。 柳夫人眯着眼睛,像是没听到一样,反而更用力了。 雪琴攀着柳夫人的胳膊,疼得哭了起来。 柳夫人将雪琴往地上一推,心烦意乱道:“滚出去!” 雪琴身上没一点衣服遮挡,地上的冰冷,再加上柳夫人的反常,让她瑟瑟发抖。 她不明白,向来宠爱自己的柳夫人,怎么就突然像是变了个人呢? 一边哆哆嗦嗦的往身上穿着衣服,雪琴一边在回忆柳夫人是从何时情绪产生异样的。 脑袋一道灵光闪过,在她与柳夫人上床之前,前院里刚传回来顾瑾璃怀孕的消息。 也就是说,柳夫人是因为顾瑾璃怀孕了,这才心情不好? 想着柳夫人可能还在因为亓灏而吃醋嫉妒,雪琴就像是被抛弃的小媳妇,竟“呜呜”哭得更厉害。 柳夫人见雪琴蹲坐在地上哭,不禁皱眉,冷声道:“你哭什么?” 雪琴眼泪汪汪的看着柳夫人,却不敢吱声。 毕竟,柳夫人是亓灏的妾侍,她心里有亓灏没什么不对。 而自己只是一个卑贱的小丫鬟,哪里有什么资格说什么呢? 雪琴哭得梨花带雨,让柳夫人心头一软。 吐出一口浊气,她又道:“滚回来。” 在被亓灏冷落的许多夜晚里,是雪琴用她柔软娇嫩的身子温暖了柳夫人冰冷寂寞的内心。 所以,柳夫人与雪琴,不是夫妻,却胜似夫妻。 无论是身份,还是在与柳夫人这不正当的关系中所扮演的角色,雪琴都是被动的一方。 因此,见柳夫人发话了,雪琴便自觉的以为这是柳夫人在挽留自己。 “是,夫人。”应了声,她又爬回了柳夫人的床。 第218章 不爱亓灏 顾瑾璃有身孕的消息,一夜之间也传到了南阳。 南阳王府的后花园里,南阳王坐在石凳上,而南阳王妃正蹲在一旁,修剪着花圃里的花。 一边动着剪刀,南阳王妃一边叹气道:“世成,亓灏都有孩子了,可咱们轩儿身边连个知己贴心的人都没有。” 南阳王一手捏着黑棋,另一手捏着白棋,注意力都集中在棋盘上了,自然没听到南阳王妃的话。 南阳王妃见状,不悦的丢下手里的剪刀,站起身微恼道:“世成,轩儿可是你儿子,你怎就一点都不着急呢!” 南阳王见王妃生气了,赶紧放下手中棋子,拉着她的手,安慰道:“不是我不着急,你也知道,咱们儿子要是能听我的话,也不至于到现在这个岁数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陈泽轩今年二十一,其实也不过是比亓灏大了一岁而已。 这要是以前,南阳王妃也不会这般着急。 可自打接到玉淑从京城传回来的书信后,她越发的担心起来。 再加上,一听说亓灏和顾瑾璃也有了孩子,她怎能不着急? 可看着南阳王,却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不由得就更加来气了。 推开南阳王的手,南阳王妃沉着脸道:“你的话,轩儿多少还是听的。” 的确,陈泽轩对于南阳王的话,向来都是听从的。 尽管他是一个很有自己想法的人,但对于南阳王却极少有忤逆的时候。 就好比如回京这件事情,他在对南阳王提过一次遭到反对后,这么多日子以来,他愣是闭口不谈一句。 虽然南阳王和南阳王妃不知道陈泽轩是否真的将顾瑾璃已经放下,可至少儿子在自己身边,心里总是踏实的。 南阳王“嘿嘿”一笑,揽着南阳王妃,柔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可能是咱们轩儿的缘分还未到。” 南阳王妃想起这几日身子刚有起色的玉淑来,又蹙起秀眉,“还有玉淑,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玉淑这孩子,心思细腻,又敏感,唉!” “她也是个倔脾气,除了轩儿的话,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玉淑自小喜欢黏着轩儿,他们兄妹二人感情好,以后咱们不在了,也好有个照应。”南阳王拍了拍南阳王妃肩膀,欲言又止:“不过……” 摇了摇头,他也叹了口气。 毕竟这么多年的夫妻,南阳王妃自然知道南阳王想说什么。 握着南阳王的手,她将头靠在他的肩头,低声道:“世成,当年你本可以将她的身世瞒着我,可是你为什么后来还是告诉我了呢?” 南阳王将南阳王妃鬓间散落下来的几缕头发捋到耳后,缓缓道:“我从未欺骗过你什么,要是在这件事情骗了你,我这心里也是极为不痛快的。所以后来,我才没忍住告诉了你真相。” 南阳王妃听罢,美眸湿润,她抿着唇,感动道:“世成,这辈子能遇到你,真好。” 如南阳王刚才所说,现在的玉淑,不是真正的玉淑郡主。 南阳王和王妃所生的女儿,在五岁的时候便因病而死。 自此,南阳王妃便思女成狂,疯了。 没多久,便是“藩王之乱”,南阳王领命去平乱。 在围剿广陵王的时候,发现了躲在角落里被血洗场面吓得目光呆滞的“玉淑”。 要知道,斩草除根,依着老皇帝的意思,凡是跟广陵王沾边的人,全部都杀无赦。 更何况是广陵王要造反,所以万万不可能留下他的余孽…… 只是,看到那个满脸是血,像是傻了一样的小女孩,南阳王似乎看到了自己早逝的女儿。 于心不忍,他想着“玉淑”跟他与南阳王妃的女儿年纪相当,王妃看着她应该会心情好些,所以就瞒着大军,将“玉淑”给带了回来。 好在,南阳王妃见了玉淑,当真慢慢恢复了神智,也不枉她费了一番苦心。 不过,玉淑在醒来后,失去了记忆不说,而且她还有从娘胎里带着心疾,好在这心疾在不受刺激的时候不会害命。 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玉淑又来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还有一个总是眼巴巴瞅着自己,口口声声喊着自己“女儿”,神志不清的南阳王妃,她本就性子胆小,吓得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三个月,南阳王发现,只有在面对陈泽轩的时候,玉淑那高度的警惕性才会稍微降低一些,故而南阳王便私底下嘱咐陈泽轩多与玉淑接触。 那个时候的陈泽轩,也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他不知如何去哄小孩子欢心,只能给她讲故事,弹曲子。 渐渐的,玉淑开始说话了,也敢与除了陈泽轩之外的人交流了。 当时,雷子被陈泽轩带回来后直接调去了暗处,后来才回到了陈泽轩身边,所以对玉淑的身世,他是不知情的。 至于府中的其他人,一律被南阳王和陈泽轩封了口。 而南阳王妃是在两年后才彻底恢复的神智,又等到玉淑十岁的时候,南阳王便告诉了她真相。 起初,南阳王妃得知玉淑不是自己的女儿,伤心欲绝。 可人都是感情动物,到底将玉淑当作宝贝一样疼爱了四年,她看着听话可爱的玉淑,又怎舍得割舍掉这段“母女情”? 再说了,就算是再四年难过下去,死去的女儿也不会回来了。 所以,她渐渐接受了真相,对玉淑也更加好了起来。 就好像是,把自己亏欠女儿的爱,都加倍补偿在玉淑身上。 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玉淑已经十三岁了。 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不得不感慨,时间过得真好快。 她与南阳王夫妻二十多年,难得南阳王对她始终如一。 能得夫君如此,是她的福气。 南阳王虽上了年纪,可容貌却仍旧不减当年的俊逸。 他笑了笑,宠溺道:“傻丫头。” 顿了顿,他又继续道:“玉淑是广陵王的遗脉,此事万万不能让皇上知道,否则……” 南阳王妃也深知老皇帝心狠手辣,她点点头,应声道:“这个我是知道的,你放心。” “只是,我就怕玉淑她……” 人似乎就是这样,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 南阳王妃的话还没说完,便不经意瞥见了站在柱子后面不知道听了多久的玉淑。 脸色煞白,她下意识的站起来,失声道:“玉淑……” 南阳王身子一颤,急忙转身,只见玉淑满脸泪痕。 两眼一黑,她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玉淑!” 南阳王脸色一变,一声疾呼,三步并两步直接冲到了玉淑面前扶住了她。 赶紧掐着玉淑人中,南阳王焦急的唤道:“玉淑,玉淑!” 南阳王妃也一脸慌张,吓得对不远处的丫鬟喊道:“来人,快去找大夫!” 丫鬟应了声,立即跑出了院子。 芙蕖院里,亓灏和顾瑾璃二人并排坐着,秦峰立在二人面前,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亓灏薄唇紧抿,一双桃花眼直直的瞪着秦峰。 而一旁的顾瑾璃,脸色同样不怎么好看。 就连爱月,也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杜江的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 荷香看看秦峰,又看看亓灏,心里为秦峰捏了一把汗。 “怎么不说话了?嗯?”亓灏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冷声道。 秦峰缩了缩脖子,忐忑不安道:“王爷,属下……属下真的没有什么恶意。” 亓灏冷哼一声,眯着眼睛道:“连阿顾的药你都敢动手脚,将来谁能保证你不敢再做其他胆大妄为的事情?” 秦峰低着头,小声嘟囔道:“我不也是为了王爷好嘛。” 爱月耳朵尖,她将秦峰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指着秦峰的鼻子,爱月提高了声道:“王爷,你看看他,他不仅没有认识到错误,还口口声声狡辩!” “这次是把主子的药给换了,下次万一给主子的饭菜里加了药怎么办?” 秦峰一听爱月指责自己,立即反驳道:“你去药房抓的是避子药,我只不过是让大夫把其中几位药给换成了安胎药罢了,对顾侧妃的身体又没有什么损害,你至于这么小题大做吗?” “再说了,王爷对顾侧妃那么好,顾侧妃给王爷生个孩子又怎么了?” 说着说着,秦峰的语气有些委屈:“孩子早晚都得生,早生晚生不一样吗?难不成,顾侧妃不仅不想给王爷生孩子,而且还不想长久留在宁王府?” 许久之前,有一次秦峰从军营回来,看到爱月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好奇心之心也就跟在了她的身后。 见爱月去了药铺,又抓了几副药,他忍不住打探了一番,得知是避子药后,很是吃惊。 想着爱月一个黄花大姑娘,应当是用不着这东西。 想来想去,这药也只能是给顾瑾璃熬的了。 想着三番两次的找自己的麻烦,所以他便在那之后偷偷吩咐了大夫把药给换了几位。 由于顾瑾璃也懂医理,所以秦峰还特意嘱咐大夫,一定要把换掉的几味药找外形、味道神似的药材来代替。 之所以敢如此大胆,秦峰是觉得顾瑾璃既然已经和亓灏在一起了,那么就不该避孕。 避孕,就意味着她还是没有把完整的自己交给亓灏。 究其根本,还是顾瑾璃不爱亓灏,亦或者说没有亓灏爱她那般爱得热烈专一。 亓灏在秦峰心中,那可是至高无上,完美无缺的人物。 这天底下,只有他们家王爷不喜欢旁人的时候,哪能允许有人不喜欢亓灏? 最初是出于戏弄爱月的心理,再加上对亓灏的盲目崇拜,使得亓灏突然“喜当爹”。 至于秦峰是如何暴露的,还不是因为他刚从军营回到王府,听说了顾瑾璃有身孕的事情,一个得意忘形,激动的嘴巴没把住门,给杜江说漏了嘴。 杜江觉得此事事态有些严重,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亓灏的时候,却又好巧不巧的被偷听的爱月听到了。 爱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像是发现了惊天秘闻一样,既兴奋又愤怒的跑回了芙蕖院,将秦峰的罪行义愤填膺的抖露了出来。 果真,亓灏和顾瑾璃听罢,二人很是吃惊。 随即,便将秦峰给唤了过来。 对于犯下的“罪行”,秦峰自然是供认不讳的,只不过他这振振有词的认错态度极其不端正,让人心里怎能不窝火? “混账!”亓灏脸色更加冷了几分,他冷斥道:“爱月说的果然没错,你当真是不知悔改!” “杜江,将秦峰拉下去,挑断手脚筋!” 厉喝一声,亓灏摆摆手,示意杜江动手。 “呃……”杜江没料到亓灏会这般严惩秦峰,毕竟秦峰确实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亓灏,迟疑了会,他试探道:“王爷,秦峰他是有错,可看在他没有害人之心的份上,不如……” 顾瑾璃和爱月、荷香三人也有些意外,不禁神色紧张起来。 “王爷,属下知道错了,属下真的知错了!”一听要被挑断手脚筋,秦峰“砰”的一声重重跪在地上,抱着亓灏的大腿哀嚎道:“王爷,属下要是成了废人,还怎么在您身边做事?” “呜呜……王爷,属下不能离开您呀!” 他虽是没哭出声来,脸上也没掉眼泪,可却拉长腔调,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尽管有点夸张,可却丝毫不做作。 他说的话都是出自真心的,亓灏就是他的人生信仰,是他的天,他的所有一切都是围绕着亓灏转的,为亓灏忙前忙后,出生入死,他乐在其中。 他对亓灏的感情,是敬仰,还是追逐。 他不怕死,最怕不能待在亓灏身边。 当然,杜江也是如此,这辈子都是为亓灏而生,为亓灏而死。 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亓灏不为之所动,一脚踢开秦峰,皱眉道:“拖出去!” “王爷!”秦峰被一脚踢开,虽说亓灏的力道只用了三四分,但他的后背装在了桌角,疼得倒吸一口气。 爱月咽了口唾沫,忽然有些后悔起来。 她告诉亓灏,只是单纯的想借着亓灏的手来小小责罚一下秦峰,谁让他每次看到自己,总是故意惹自己生气? 可真看到秦峰面临着如此残酷又眼中的刑罚,她又不忍心了。 扯了扯顾瑾璃的袖子,她小声道:“主子……” 顾瑾璃看着亓灏,见他神色不似开玩笑的样子,也担心他动真格的,于是轻声劝道:“杜江说的也对,秦峰没有坏心,不如你就饶了他这一次吧?” 杜江和秦峰都跟在亓灏身边多年,是亓灏的左膀右臂,这样忠心耿耿的人,在这世上真的为数不多了。 如果因为自己,而让亓灏失去了一个贴心的侍卫,那就是她的罪过了。 最重要的是,伤害的是身边最亲近的人,这传了出去,该多让他手下的人寒心呢? 长此以往,亓灏会因为她,而变得众叛亲离…… 到时候,她就是以死谢罪,也偿还不起欠亓灏的债了。 “王爷,您就饶了属下这一回吧!”见顾瑾璃为自己求情,秦峰眼睛一亮,又燃起了希望。 亓灏沉吟片刻,终于对秦峰道:“既然阿顾为你求情,本王便看在阿顾的面子上,暂且饶你这一次!” “倘若日后你再犯,本王绝不轻饶!” “是是,属下记得了!”秦峰连忙又磕了个响头,然后感恩戴德的对顾瑾璃道:“属下多谢顾侧妃!” 顾瑾璃轻咳两声,沉声道:“你也不用谢我,要谢就谢爱月。” 这话一落,爱月和秦峰同时一愣。 秦峰刚才其实注意到了爱月的小动作,但他却不想承认爱月是在要顾瑾璃帮他说清。 既然顾瑾璃将话挑明了,他也只好对爱月拱了拱手,小声道:“谢谢。” “你是嗓子坏了,还是哑巴了?”不等爱月反应,亓灏又瞪了秦峰一眼:“大声些!” 秦峰脸一红,尴尬的挠了挠脑门,声音大了几分:“谢谢!” 虽然是爱月先告的密,可她刚才确实也算间接的为自己求了情,该谢的还是得谢。 爱月“嗯”了声,面色很是不自然。 顾瑾璃有身孕的事情算是“真相大白”,亓灏摆摆手,示意这一众碍眼的人都出去。 待两个丫鬟和两个侍卫都离开后,房间终于只剩下了亓灏和顾瑾璃两个人。 二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彼此对视着。 亓灏望着顾瑾璃,语气自责道:“阿顾,都是我管教不利,以至于让秦峰做出这等十恶不赦之事。” 听着亓灏用的这词语甚是“言重”,顾瑾璃摇头道:“总归是没有要害我,你无须自责的。” “阿顾,你当真没有怪我吗?”亓灏揽着顾瑾璃,再次问道。 顾瑾璃察觉到亓灏的嘴角微微上扬,便皱起了秀眉,仔细的打量着他。 见他眼神略带笑意,她眸光微动,再想起亓灏之前奋力耕耘,没日没夜的一直折腾她要孩子的事情,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不想要她有孕的人,多不胜数。 而最想要她有孕的人,那必定是非亓灏莫属。 因为秦峰的插手,那本该避子的汤药却换了安胎滋补的药材。 自己“意外”有孕,最高兴的人,也就数着亓灏了! 而她,现在心情渐渐恢复了平静,除了坦然接受,也别无他法了。 “你故意的。”手在亓灏的胳膊内侧用力拧了一圈,顾瑾璃幽幽道。 “嘶”,亓灏疼得捉住顾瑾璃的手,装模作样道:“阿顾,我怎么了?” 顾瑾璃翻了个白眼,冷哼道:“你真是演的一手好戏。” “你本来就没打算处置秦峰,却偏偏做出一副要打要杀的样子来,还不是想让我主动开口饶过他?” “呵呵,阿顾果真是冰雪聪明。”既然被顾瑾璃看破,亓灏也没狡辩。 他拉起顾瑾璃的手,吻了吻,嬉笑道:“阿顾也知道,秦峰和爱月这两个人一见面就跟斗鸡一样,非得斗个你死我活才行。” “我让你出面,还不是想让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得到缓和吗?” “你的丫鬟,我的侍卫,归根结底,都是自家人。” “哪里有自家人窝里斗的道理,你说对不对?” “对对对,你说什么都对。”顾瑾璃推开亓灏,一边往床榻方向走,一边道:“我要休息,你可以出去了。” 一把拖住顾瑾璃的胳膊,亓灏笑道:“这青天白日的,你睡多了,晚上就睡不着了。” “要不然,我们出去转转?” 顾瑾璃甩了甩胳膊,却仍旧没有把亓灏给甩开。 无奈,她只好闷声道:“我不想出去,你要愿意,就陪我在屋子里看会书。” “行。”亓灏立即把顾瑾璃的医书从书架上拿了出来,不忘记表爱意道:“只要跟阿顾在一起,去哪里,做什么都无所谓。” “肉麻。”顾瑾璃一脸嫌弃,把书接了过来,就懒得再理会亓灏。 亓灏也没辩驳,而是好脾气的坐在她身边,不过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肚子,心情甚好。 宫中,尹素婉从太后的寝殿里回到房间里没多久,双儿便从外面进来了,“主子,二小姐给信儿了。” “哦?”尹素婉一听,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她又要指使你做什么?” 双儿从袖子里掏出一包药粉来,小心翼翼递了上去,“二……二小姐要奴婢……要奴婢给您下药。” “是吗?”尹素婉冷笑一声,用细长的指甲挑开了包着药包的绳子。 一团白色粉末暴露在了视线内,她捻了一点放在鼻间闻了闻,又问道:“这是什么药?” “二小姐说,这是很厉害的春药,让奴婢下在您的茶饭中,想让您和……和那云国使臣……”后面的话,双儿不敢说得太直白,偷偷瞄了尹素婉一眼,她继续道:“二小姐说,只要事成了,您的名声就彻底臭了!” 尹素婉紧紧的攥着药包,颈间的青筋暴跳。 半晌,她才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回去告诉她,就说这药包被掌事的嬷嬷给发现了,让她死了这条心!” 若是旁的事情,尹素婉还可能让双儿谎报消息。 可这事,事关乎自己的清白和名节,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遂了尹素汐的心愿的! “是,主子。”双儿点点头,转身出了房间。 尹素婉想将药包丟在香炉里,可手抬到一半,又僵在了半空中。 “春药么?”美眸冷光闪闪,她将药包收了起来。 这东西,总有一天她会用到,亦或者变本加厉的还给尹素汐! 第219章 私会女人 九月初七,是大夫人的生辰。 依着顾瑾璃,她自然是不愿意回去的。 可是,名义上,她始终都是顾淮和大夫人的嫡女。 所以,就算是心里万分不愿,可她还是早早梳妆打扮一番,与亓灏一同回了相府。 亓灏和清王,是顾淮的女婿,而宣王毕竟算是个外人,是不适合出席今日的家庭宴会的。 再者,宣王也不想看到顾瑾琇和清王夫妻两个人秀恩爱。 即便是逢场作戏,他也不愿让他们戳自己的眼珠子。 至于其他朝中大臣,大家也不过是派人送了礼物过来。 亓灏、顾瑾璃与清王、顾瑾琇四人,差不多是前后脚到的。 莫芷嫣虽然是新妇,但到底是要表现一番的,所以这两日她里里外外的忙活,让大夫人看了欢喜得很。 由于在场之人都是“自家人”,所以也不需要太多讲究。 简单的寒暄一番,众人落座。 亓灏事先替顾瑾璃为大夫人准备了礼物,但却并未告诉她到底是什么。 待大夫人打开当众打开锦盒后,顾瑾璃才知道,那礼物竟是一块百年老翡翠镯子。 那镯子,简直要比当初顾瑾璃从大夫人那讹的紫玉镯子还贵重。 微微皱了皱眉,她不禁心疼起来。 强迫自己从那镯子上移开眼睛,她的手在桌子底下拽了拽亓灏的袖子,似乎在问他为何要如此破费。 亓灏挑了挑眉,勾了勾唇角,轻笑道:“岳母大人生辰,送礼物自然要送最好的。” 顾瑾璃听着他这话,又用力掐了一下他的手背。 大夫人要真是顾瑾璃的亲娘也就罢了,可她不仅不是,还曾经常给顾瑾璃小鞋穿,跟顾瑾琇一起欺负她。 而亓灏不明就里,竟给大夫人送了这价值连城的镯子,真是…… 她就是心里有气,也没法发泄出来。 毕竟,她不能将真相告诉亓灏,只能看着亓灏这“自以为是”的模样。 真是,越看越讨厌。 亓灏吃痛,但却并未表现出来。 他反握住顾瑾璃的手,面上笑得更欢畅。 顾瑾璃与大夫人、顾瑾琇之间的纠葛,亓灏又怎会不懂? 他自然知道她掐自己的原因,可他就是喜欢看她无可奈何又隐忍不发的样子。 不仅大夫人看直了眼,就连顾淮、清王等人也没料到亓灏出手竟如此大方。 看着大家一副惊讶的模样,亓灏很是得意。 怎么说,自己这也是顾瑾璃的男人,在这样的场合总归是要给足她面子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大夫人这把年纪了,还真从未见过如此稀贵的礼物。 因此,她看在这礼物的面上,也便不好再对顾瑾璃沉着一张老脸。 扯了扯嘴角,她皮笑肉不笑的说了几句场面话。 顾瑾璃见惯了大夫人和顾瑾琇的丑恶嘴脸,瞧着她这违心的和蔼,真心是不习惯。 她同样点点头,笑不由衷。 由于亓灏率先拿出来的礼物已经赚尽了大家的眼球,所以接下来清王准备的极品燕窝,莫芷嫣准备的羊脂玉发钗,也算不得什么稀罕物事了。 顾瑾琇被顾瑾璃抢了风头,心里头自然是不高兴的。 再对比一下二人所嫁的男人,同样是王爷,可差距却如此之大,不平衡感越发的严重起来。 顾瑾瑜因为要照顾四姨娘,没有出席。 三姨娘和顾念时挨着坐,顾念时的话不多,可三姨娘却总是时不时的不阴不阳的插嘴几句。 说的无非是恭维亓灏和宣王的话,顺便唉声叹气的感慨一下什么时候自己的儿子也能在朝中有个一官半职的,能给顾家光耀门楣。 她这些话,是说给大夫人听的。 大夫人装作听不见的,顾淮不知内情,听着三姨娘提的多了,便有些不悦的打断了她。 怎么说今儿两位王爷在,他们要是听心里去,想多了,再误会了什么那可就不好了。 三姨娘见大夫人装聋作哑,顾淮又训斥自己,随意的吃了两口饭,就甩着脸子离席了。 今日的主角本身就不是三姨娘,所以对于她的离开,大家也没多大反应,继续埋头吃饭,偶尔的虚情假意的迎合一下这和谐的家庭气氛。 “来人。”饭吃的差不多的时候,顾淮摆摆手,示意丫鬟上茶。 一旁的小丫鬟会意,赶紧端着茶盘上前,一一给大家添茶倒水。 在给顾成恩倒茶的时候,小丫鬟忽然手一抖,那滚热的茶水便洒了顾成恩一身。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小丫鬟见状,立即拿着帕子低头给顾成恩擦着衣裳上的茶渍。 “相公,你没事吧?有没有烫到?”莫芷嫣连忙站起来,脸色紧张。 大夫人瞪着那丫鬟,语气冷厉道:“笨手笨脚的,怎么做事的?” 小丫鬟瑟瑟发抖,头埋得极低:“夫人饶命,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顾成恩忽然觉得这丫鬟的声音有些耳熟,他抿了抿唇,幽幽道:“抬起头来。” 众人有些不解,都看着顾成恩和那小丫鬟。 要么顾成恩接下来要把这小丫鬟严惩,要么按着那些庸俗的故事情节,这丫鬟是故意将茶水洒在顾成恩身上的,为的是引起他的注意,随后好抱大腿上位。 这要是第二种,恐怕已经吸引了顾成恩的目光了。 小丫鬟身子一颤,小声道:“奴……奴婢颜丑,不……不敢污了大公子的眼。” 顾成恩差不多确定了这小丫鬟的身份,冷哼一声,他不悦道:“滚出去,自己去找管家领罚。” “是,大公子。”小丫鬟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福了福身子,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一开始是因为没有人会将注意力放在一个丫鬟身上,后来便是这丫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低着头,让人看不到她的容貌。 所以,从头到尾,大家都没看清她长什么样子。 不过,看着那身段,倒不像是一个丑丫头。 待丫鬟退出去后,莫芷嫣贴心道:“相公,我陪你回去换身衣服吧。” 顾成恩摇摇头,语气淡淡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说罢,他对顾淮和大夫人点点头,便起身离开了房间。 也说不出来什么原因,顾成恩才与莫芷嫣成亲五天,但却并未让人感到那种新婚夫妇那如胶似漆的甜蜜感觉。 他们二人,似乎有些距离感。 准确的说,是顾成恩对莫芷嫣很是冷淡。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莫芷嫣作为当事人,又怎可能没感觉到? 可是,她却不能表现出来。 垂下眸子,她坐了下来。 脸上不见丝毫难过或者是失落,她的神色很是安静。 大夫人悄悄的打量着她,见她能仍旧保持着风度和气量,便在心里暗叹这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再去看自己的亲生女儿顾瑾琇,这可真是天壤之别。 顾瑾璃望着莫芷嫣,心情有些复杂。 她也不知道到底用多久才能焐热一个人的心,毕竟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亓灏不是石头,他是一块冰。 外冷内热,好在自己将他给融化了。 倘若她当初像莫芷嫣一样,先爱上了亓灏,她无法想象自己爱一个人,却不得所爱的感觉是怎样的…… “再吃点,你现在可是怀着身子的人。”亓灏见顾瑾璃失神不知道在想什么,便借着给她夹菜的机会来唤醒她。 顾瑾璃其实已经吃饱了,但见亓灏给自己夹菜,也不好拂了他的心意,便象征性的咬了一口。 他们二人这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恩爱,又让顾瑾琇心头的嫉妒和怨恨加深起来。 而莫芷嫣,也越发的羡慕他们的感情。 捏着帕子擦了擦嘴角,她站起身来对大夫人和顾淮道:“父亲,母亲,我去看看相公。” 大夫人知道莫芷嫣一心挂念着顾成恩,因此和蔼道:“去吧。” 婆婆看儿媳妇,一般看的就几点。 一,身家背景,是否门当户对。 二,对自己的儿子是否一心一意,言听计从,好拿捏。 三,能否给自己生一个大胖孙子。 至于什么操持家务,勤劳能干这些传统美德,他们是不看的。 因为,家大业大,脏活累活自然有下人去干,所以他们可以降低对这方面的要求。 大夫人对莫芷嫣还是很满意的,她出身好,而且又眼巴巴的瞅着自己的儿子,那关心紧张的模样溢于言表,现在就等她给自己和顾淮生个孙子就完满了。 见大夫人允许了,莫芷嫣便带着丫鬟也离开了房间。 通往顾成恩的院子,要经过一座小石桥。 莫芷嫣的丫鬟忽然指着不远处,小声道:“小姐,你看,那不是姑爷吗?” 顺着小丫鬟的目光,莫芷嫣果然看到石桥的另一端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还没将身上被茶水湿了的衣服换下来的顾成恩,另一个则是连倒茶都倒不利索的小丫鬟。 尽管看不清那两个人的神情,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是直觉告诉莫芷嫣,他们二人是相识的。 “小姐,奴婢去看看,到底是哪个不要脸的女人,敢勾搭咱们家姑爷!”不等莫芷嫣同意,小丫鬟便撒腿往顾成恩那边跑去。 轻手轻脚的躲在暗处,她将蹲下身子,将自己藏在了灌木丛里。 由于还隔着一段距离,再加上顾成恩在跟那丫鬟说话,因此也就没察觉到灌木丛里还躲着一个人。 “你说,你要走了?”手背在身后,顾成恩深深的看着张晓芳,眼神有些怀疑。 张晓芳“嘿嘿”一笑,完全没有刚才在花厅里那般拘禁害怕的模样。 她拱了拱手,嬉笑道:“出来的日子也不短了,我得赶紧回去了,要不然狗子哥他们会担心我的。” 顾成恩是有家室的人,她私心里是不愿破坏人家感情的。 毕竟老话说了,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 她对顾成恩有好感是真,可还没到那种必须要抢到手的疯狂程度。 不过,人又总是矛盾的。 隐身在相府这几日,她在暗处看着顾成恩和莫芷嫣,从他们的相处中,她感觉不到顾成恩对莫芷嫣的爱。 即便是在新婚之夜做过最亲密的事情,可他们两个人也并未表现过多么的亲密。 倒像是一个人用热脸贴着另一个人的冷屁股,莫芷嫣的一腔柔情,似乎对顾成恩来说并没有什么大用处。 如此一来,张晓芳也就可以放心回山寨了。 至于她和顾成恩未来会如何,她不敢期盼,只能说顺其自然吧。 是她的,就是她的。 不是她的,抢也抢不到。 能想开,说明张晓芳是个心胸豁达的女子,她的这份胸襟,就是京中女子,也极少有比得上的。 就好比是顾瑾琇,尹素婉,尹素汐,她们三人与张晓芳比起来,就差得远了。 张晓芳在府中的一举一动,顾成恩自然是掌控在手中的。 知道她只是躲在暗处不知道窥探什么,可并没有涉及到机密要事,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去了。 见她要走,便道:“我一会让云鹏送你。” 让岳云鹏送她,一来是保证她的安全,二来是亲眼看着她离开。 免得哪天她再冷不丁的突然冒出来,搞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来,这可就麻烦了。 就像是她要离开,安安静静的,悄悄的离开就好了,还非得扮作一个小丫鬟,故意倒茶的时候弄湿他的衣服,这也就是在场的人没见过她。 倘若是有人将她给认了出来,这还不得到老皇帝那里告他勾结土匪? 这官匪勾结的后果,可就严重了。 张晓芳大大咧咧的摆摆手,笑道:“不用啦,不用啦!我都知道路,你不用这么客气。” 顾成恩冷哼一声,“我并未跟你客气,只不过怕你嘴上诓我回山寨,实际上背地里留在京城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罢了。” 张晓芳一听,瞪大眼睛,气鼓鼓的看着顾成恩:“你把我张晓芳看作什么人了?我虽然是土匪,可也是个义匪!” 拍着胸膛,她义愤填膺道:“我,我们整个寨子,这些年就从没杀过一个好人!” 在听到张晓芳的话后,莫芷嫣的小丫鬟惊得捂住了嘴巴。 再没心思去听后面的话,她猫着腰,敛声屏气的一小步一小步的原路返回到莫芷嫣身边。 莫芷嫣并未在原地等小丫鬟,而是在远处的小亭子里等着。 见小丫鬟慌慌张张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回来了,她动了动唇,却还是没问出口。 小丫鬟抚着胸口,喘着粗气问道:“小……小姐,你可知道,那个……那个刚才跟姑爷在一起私会的女人是谁吗?” 听到这“私会”二字,莫芷嫣只觉得极为的刺耳。 她攥着袖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问道:“是谁?” 小丫鬟咬牙切齿,语气痛恨道:“晓芳,张晓芳!就是你和姑爷成亲那日,当街劫您轿子,破坏您婚礼的那个女人!” “张晓芳?”莫芷嫣一怔,脸色微变。 这个叫张晓芳的女子,除了成亲那日突兀的出现,引起了短暂的躁动不安之外,与自己没有任何交际。 可是,她却无法在心里对张晓芳不介意。 尤其是刚才看到了张晓芳与顾成恩在一起,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愈演愈厉害。 小丫鬟重重点头,又继续补充道:“小姐,这个张晓芳,您肯定想不到,竟然还是个土匪!” “土匪?”莫芷嫣是养在深闺里的娇小姐,从未接触过土匪这类人物,更想不明白顾成恩怎么会和一个女土匪勾结在一起,因此更是诧异不已。 小丫鬟撇撇嘴,不满道:“姑爷把一个女土匪藏在相府里,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真要金屋藏娇不成?” 莫芷嫣的脸色发白,半晌才道:“不要胡说八道,相公他不会的。” 掌心里沁出一层细汗,她不知道是自我安慰,还是担心小丫鬟的口不择言被人听了去给顾成恩招惹上麻烦,一边转身往回走,一边加重语气警告道:“刚才的事情,你就当什么都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不能告诉任何人,知道了吗?” “是,奴婢知道了。”小丫鬟知道莫芷嫣一心系在顾成恩身上,应了声,也不再多嘴了。 吃过饭后,顾瑾璃忽然想起了四姨娘,于是打算去四姨娘的院子探望一下她。 亓灏想陪着她一起,可她却说这是在自己家里,没什么好担心的,便让他留在了花厅里。 觉得顾瑾璃说的也没错,就算大夫人和顾瑾琇想对顾瑾璃不利,也不可能在自己的地盘上动手,亓灏便让顾瑾璃自己去了。 顾瑾琇跟当初的顾瑾瑶一样,狗改不了吃屎,见顾瑾璃出去了,她也趁着大家不注意,自己先退到了屏风后面,然后跟着顾瑾璃出了房间。 她知道顾瑾璃是要往四姨娘的院子方向去,所以她轻车熟路,专门挑了一个近一点的小路,打算待会将顾瑾璃拦住。 谁知道,她还没走几步,却被人忽然一把拽入了一旁的小竹林里。 惊呼一声,紧接着她被人捂住了嘴巴。 “瑾琇表妹。” 耳后传来熟悉的,带着猥琐的声音,顾瑾琇身子颤抖的厉害。 “呜呜呜……”顾瑾琇一边用力的挣扎着,一边发出含糊不清的求救声。 姜源生将顾瑾琇的两只手用力反扣在身后,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她的脸颊,冷笑道:“这么久不见,表妹见了我,怎的这般害怕?” “要知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呢!” “呜呜……放开我,放开我!”顾瑾琇在听到这句话后,小脸上的神色更加恐惧起来。 姜源生就是顾瑾琇这辈子永远抹不掉的一个伤疤,也是烙印在身上的一个耻辱,一个噩梦。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姜源生这个畜生会突然出现在相府中,为什么又会在这里等着她? “母亲……呜呜……”仿佛又回到了被*那日,顾瑾琇只觉得像是被丢在了无底深渊一样,绝望无助。 “你再敢叫唤,信不信我现在就宰了你?”喉咙被姜源生死死掐住,他语气沉沉,不似说假:“反正也没有人知道我是如何进来的,你若是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是我杀的。” 大夫人的生辰,国公府跟其他大臣一样,派人送了礼物前来。 而姜源生,他嫉恨顾瑾琇,所以本想趁着给大夫人贺寿的机会来找顾瑾琇的不痛快。 然而,老国公和姜源生的父亲怕他闹事,也就没同意他出来。 可是,一不留神还是让他从国公府里溜了出来。 顾淮和大夫人恨不得将他抽筋剥皮,自然是不可能欢迎他的。 所以,他买通了后门的下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了。 正当纠结是去花厅直接找顾瑾琇,还是先藏起来寻个机会再说的功夫,顾瑾琇竟自己冒了出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顾瑾琇就是一只送上门的羊,他要是不拿住她,怎能对得起自己那只瞎了的眼睛? 当然,顾瑾琇要是真想和他来个鱼死网破,大喊大叫的引来人的话,他也真敢把她杀了。 这里地方偏僻,没人经过。 杀了他后,自己再快速离开。 就算是之后顾成恩和顾淮追查,那守门的人恐怕也不敢将自己给透露出来。 毕竟,是那守门人放自己进来的,他暴露了自己,无异于也给自己找了一条死路。 顾瑾琇一听,再也不敢挣扎。 她哭着点点头,咬着嘴唇大气不敢出。 见顾瑾琇竟这般顺从,姜源生不屑的松开手,抓着她的头发,指着自己的眼睛,笑得阴森骇人:“表妹,你戳瞎了我一只眼睛,你说说,要怎么补偿我?” 他的一只眼睛上戴着眼罩,整个人看上去除了不改的流里流气之外,还有些凶神恶煞。 顾瑾琇两腿发软,她哆哆嗦嗦的哀求道:“我……我让母亲给你银子,好多好多好多的银子。” “表……表哥,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 “呵,现在想起我是你表哥了?”姜源生听罢,拽着顾瑾琇头发的手用了几分狠劲:“当初你戳瞎我的时候,怎么不记得我是你表哥?!” “呵呵,你让姑妈给我银子?” “好哇,你们相府财大气粗,你倒是说说,打算给我多少银子!” 人的通病,大概就是我可以捅你一刀,为所欲为,而你却不得反抗。 哪怕是正当防卫,也是绝对不可以的。 若你防卫反击的时候给我造成了伤害,那就是你的罪过了。 “表……表哥……”头皮被扯得生疼,顾瑾琇的眼泪“哗哗”流淌:“表哥,你想要多少,就……就给你多少!” 朝着顾瑾琇的小腿踹了一脚,姜源生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我国公府,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顾瑾琇疼得又痛呼一声,倒吸一口气道:“那……那表哥,你怎么……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贴着顾瑾琇的脸,姜源生一字一句道:“做我的……奴隶。” 顾瑾琇听罢,脸瞬间失去了血色。 第220章 一尸两命 顾瑾璃在去往四姨娘院子的时候,需要经过一个池塘。 距池塘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忽然顾瑾琇从一旁蹿了出来,吓了顾瑾璃一跳。 抚着胸口,她皱着眉头,“顾瑾琇,你又想做什么?” 顾瑾琇的发髻微歪,两眼猩红,像是从地狱里钻出来的女鬼一样,让人有点后背发凉。 她一步步逼近顾瑾璃,咬牙切齿道:“我想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 顾瑾璃视线往四周一瞥,心不由的提到了嗓子眼。 周围没有人,自己现在又怀着孩子,若是跟顾瑾琇纠缠起来,恐怕是占不到便宜。 她往后退了一步,冷声道:“顾瑾琇,亓灏和清王现在都在府中,你不怕我将你的那些破事抖露出来,大可对我动手试试。” “你若成了死人,哪里还有威胁我的机会?”大步向前,顾瑾琇一把揪住顾瑾璃的领子,将她往池塘边缘拽去。 顾瑾璃一手推着顾瑾琇,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捂着小腹。 亓灏如此看重这个孩子,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孩子有事。 顾瑾琇注意到了顾瑾璃的动作,她弓起腿,就要往顾瑾璃的小腹踢去:“贱人,为什么你可以过得比我好,为什么?!” 顾瑾璃大惊,张嘴咬了顾瑾琇的手一下,抬手挡住了她的腿。 顾瑾琇手背被顾瑾璃给咬了,因此疼得松了口。 那一脚踢在顾瑾璃的腕骨处,可顾瑾璃却顾不得疼,提起裙子转身就要跑。 现在的顾瑾琇,俨然已经是疯了。 她想杀了自己,而且还不计后果。 可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失去了理智的顾瑾琇,哪里能让顾瑾璃逃脱? 从后面揪住顾瑾璃的头发,顾瑾琇用尽力气将她又拖拽了回来:“顾瑾璃,这都是你自找的,怪不得我!” 顾瑾璃的身子往后仰去,只要顾瑾琇一松手,她就会掉下去。 九月份的池水,尽管还没有太凉,可是池子却很深。 顾瑾璃掉下去,一定会被淹死。 “顾……顾瑾琇,你不……不能这样对我……”顾瑾璃的脸色发白,不知道是被顾瑾琇的疯狂给吓住了,还是被她推在池子边上,撞到了小腹给疼得。 顾瑾琇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加大了手劲力度。 顾瑾璃的一只脚勾着顾瑾琇的腿,将下半身的重心都挂在她的身上。 如此一来,顾瑾琇要是再要推顾瑾璃,也就将她自己一并给带下池子里去了。 “贱人!”顾瑾琇恼羞成怒,她抬手直接甩再顾瑾璃的脸上。 顾瑾璃只能生生的挨着,她不能松手反抗。 就像是挂在悬崖边上的人,手死死的攀着悬崖边缘,手被可恶的蜜蜂给蛰了一下,即便是疼痛难忍,也绝对不能放手一样。 否则,便会落入万丈深渊,死无葬身之地…… “顾……顾瑾琇,你除了骂我,打我,还会些什么?”顾瑾璃咬着唇,直直的瞪着顾瑾琇。 “我还会杀了你!”见顾瑾璃嘴硬,顾瑾琇眸子里的恨意如同那穷凶极恶的狼一样,散发着森寒幽冷的光。 “去死吧你!”话落,她甩开顾瑾璃的手,就要抬脚将顾瑾璃往池子下踹。 然而,“啪”的一声,一块小石子打在了顾瑾琇的腿上。 “啊!”石子打在了顾瑾琇的麻穴上,因此她疼得交换了一声,不得已松开了顾瑾璃,捂着自己的腿蹲了下来。 顾瑾璃扶着池子,勉强往一旁小跑了几步。 顾瑾琇见顾瑾璃要跑,急忙站起身,想追过去,可是她却一动不能动,整个人像是被点住了穴道一样。 避开顾瑾琇,顾瑾璃大口大口的揣着气,回头看那石子飞来的方向。 只见一个小丫鬟,正往这边过来。 “贱婢,你竟敢在背后偷袭我?”顾瑾琇看着渐渐走近的小丫鬟,厉色道。 小丫鬟打量了顾瑾琇几眼,撇撇嘴,然后并未搭理她,而是走到顾瑾璃身边,问道:“宁王侧妃,你没事吧?” 顾瑾璃气息不稳的摇摇头,就着小丫鬟的手站了起来,腿有些发软:“我没事,谢谢你。” 小丫鬟的眼睛很是明亮,看人的眼色也不似其他丫鬟那样唯唯诺诺。 顾瑾璃看着她,忽然想起了之前在饭桌上给顾成恩倒茶时洒了茶水的那丫鬟。 眸光微动,她试探道:“刚才,你可在花厅侍候?” “啊?”小丫鬟没料到顾瑾璃会突然一问,挠了挠脑门,讪讪道:“是,奴婢刚才确实在花厅。” “死贱婢,快给我解开穴道!”一旁的顾瑾琇见二人说起了话,竟无视自己的存在,不由得大声怒叫道。 “清王妃,您在说什么呢?”小丫鬟惊讶的看着顾瑾琇,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贱婢叫谁呢?” “贱婢叫你!”顾瑾琇见小丫鬟装傻,更加恼火起来,狠狠瞪着她:“你若再不将我的穴道解开,小心我一会让大夫人和清王将你剁碎喂狗!” “呀,原来是贱婢叫我呢!”小丫鬟听罢,不但没有露出任何害怕之色,反而还捂着嘴笑了起来。 顾瑾璃自然听懂了这丫鬟话里的意思,她见小丫鬟笑的欢畅,忍不住问道:“你是何时进的府?以前我怎么没见过你?” 相府中规矩森严,哪个丫鬟不是毕恭毕敬,小心翼翼的? 而这小丫鬟,竟敢对顾瑾琇如此无礼,当真是让人不敢相信。 所以,顾瑾璃不得不怀疑这丫鬟的身份。 “啊?”小丫鬟张大嘴巴,垂下头小声道:“奴婢……奴婢……”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忽然,大夫人一声厉喝,打断了小丫鬟的话。 “父亲,母亲,你们快救我!”顾瑾琇一见顾淮、大夫人,顾成恩和莫芷嫣等人过来了,气焰越发的高涨起来。 “这个贱婢,伙同顾瑾……顾瑾琇,一同要害我!” 顾淮皱着眉,不悦道:“到底怎么回事?” 大夫人一听顾瑾璃要害顾瑾琇,连忙上前拉着顾瑾琇的手,就要检查一番身上是否受了伤。 可惜,顾瑾琇却浑身上下僵硬的厉害,只有眼珠子和嘴巴能动。 “你对瑾琇做了什么?”大夫人转头,对顾瑾璃恶狠狠道。 大家之所以出现在这个偏僻的地方,是因为四姨娘院子里的小厮远远看见了顾瑾璃和顾瑾琇产生了争执,他害怕之下便跑去了花厅报信。 由于隔得远,小厮也看不清到底是谁对谁动手,谁要把谁推下池子,所以大家在听到消息后,都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 恶人先告状,往往是顾瑾琇的把戏。 顾瑾璃早已习惯,她冷冷的看着大夫人,抿着唇,冷笑道:“母亲如今老眼昏花到这个地步了吗?” 她的脸上还有个红肿的巴掌印子,可顾瑾琇却连一根毫毛都没少,大夫人竟还敢质问自己,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亓灏被人挡住,他的透过人群,看着顾瑾璃一脸清冷,却又眼神倔强,心疼得像是被人拿着一柄叉子,狠狠的戳着。 “让开!”推开挡在身前的人,他的脸色黑的厉害。 快步走到顾瑾琇面前,他二话没说,抬手便左右开弓的给朝着顾瑾琇的脸甩了两巴掌。 男人的力气始终是比女人大的,何况亓灏又是个练家子。 这两巴掌下去,顾瑾琇的脸肿的老高。 好在,左右是对称的,也不至于一边高一边低,给人太突兀的感觉。 亓灏的手速极快,以至于顾瑾琇在挨打的时候连痛呼的机会都没有,大夫人在亓灏收手后才反应过来。 “呜呜……痛,好痛!”顾瑾琇的嘴巴也被亓灏打出了血,她的眼泪哗哗流淌,再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宁王,你这是做什么?!”顾淮在看到顾瑾璃脸上的巴掌印后,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数。 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好戳穿顾瑾琇的谎言。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顾瑾琇与顾瑾璃之间的矛盾,是不能搬到台面上来的。 私底下,他可以去训斥顾瑾琇,但却不能允许亓灏当众打顾瑾琇的耳光。 大夫人也同样生气道:“宁王,你怎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呢?!” 挨打的到底是自己的女人,先是上次被顾瑾璃打,这次又被亓灏打,清王就是再不关心顾瑾琇,也忍不下去了:“老四,你这般对我的王妃,眼里可还有我这个清王?” “本王不分青红皂白么?”亓灏拿着帕子一边轻抚顾瑾璃的脸,一边心痛道:“阿顾不仅手无缚鸡之力,而且又怀了身孕,她的脸不是被顾二小姐打的,难不成还是自己打的自己?” “清王,今日若说阿顾的孩子有任何意外,恐怕你的王妃已经人头落地了。”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带着滚滚的怒气,以及毫不掩饰的杀气。 “老爷,大夫人。”这时候,那个被人忽略掉的小丫鬟终于开口了。 她福了福身子,仍旧是埋着头,低声道:“奴婢可以作证,是清王妃要将顾侧妃推到池子里去的,并非顾侧妃要对清王妃不利。” “呵!”亓灏一甩衣袖,一字一句道:“顾相,顾大夫人,是非曲直,你们可听到了?” 大夫人的老脸一僵,怒色道:“你这个贱婢,竟敢做伪证?!” 她一口一个“贱婢”的样子,与顾瑾琇当真是如出一辙。 两个人又并肩站在一块,再与顾瑾璃比较起来,似乎她们二人更像是亲生母女一样。 当然,事实也就是如此。 亓灏眯着眼睛,看着这般维护顾瑾琇的大夫人,心中冷笑不已。 这下看出来了,顾瑾璃果真不是大夫人的亲生女儿。 否则,不可能对顾瑾璃不闻不问不说,还倒打一耙。 “来人,将这贱婢拖下去打死!”大夫人对身后的嬷嬷喊了一句,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大夫人。”管家盯着那小丫鬟,突然冷不丁道:“这个丫鬟看着陌生,好像不是咱们府里的。” 他这话,顿时引得众人窃窃私语起来,打量着小丫鬟的神色也很是警惕戒备。 小丫鬟身子一颤,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管家莫不是记错了吧?奴婢怎可能不是咱们相府的丫鬟呢?” 莫芷嫣的视线落在小丫鬟身上,手攥紧了帕子。 她不会认错,这丫鬟就是与顾成恩在石桥旁边“私会”的丫鬟,就是那个女土匪张晓芳。 “不可能,我……”管家摇头,刚想自己的记忆不会出现错误,可话却被顾成恩给打断了。 “管家,这个丫鬟以前是在后院干活的,你应该是忘记了。”顾成恩抬了抬眸子,声音不大不小,不高不低,听入管家的耳中,却让他心里一颤。 管家见顾成恩目光幽幽的看着自己,便赶紧改口道:“兴许是老奴记错了,我再瞅着这丫鬟,又有了印象,确实是在后院做过事的。” 大夫人了解顾成恩的性子,知道他不是一个能给丫鬟下人求情的人。 直觉告诉她,顾成恩与这贱婢之间有什么猫腻。 不满的看向顾成恩,她道:“恩儿,你……” “母亲,今日是你的生辰,不宜见血,所以就将这丫鬟逐出相府吧。”顾成恩大概也能猜到大夫人要说什么,他没再理会她,直接对管家道:“现在就逐她出去。” 顾成恩很是后悔,为何刚才还是听了张晓芳的话,让她自己一个人离京。 倘若让岳云鹏亲自将她送走,可能也就没这么多事情了。 不过,也不能这么说。 如果张晓芳没有及时出现,恐怕顾瑾璃今日就真的一尸两命了。 可是,顾成恩又有些疑问,张晓芳出现在这里,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呢? 张晓芳之前虽然在相府里待过几天,但也只是在某个废弃的厢房或者是厨房待着。 她刚才和顾成恩说完话后,的确是打算要走的。 然而自己绕来绕去,却绕错路了。 不知道怎的,竟绕到了四姨娘的院子附近。 好巧不巧的又看到顾瑾琇要把顾瑾璃给推下池子,她来不及多想,便丢了一块石子,打在了她的穴位上。 麻穴是先疼后麻,所以一开始顾瑾琇在蹲下身后,还能站起来,可后来就动弹不得了。 原本,张晓芳想着救下顾瑾璃后就赶紧闪人,但顾瑾璃又好像怀疑了她的身份,这慌神的功夫,就错失了最佳离开时机。 这不,这一干人等,现在都过来了。 她要想走,也只能依靠顾成恩了。 张晓芳轻咳两声,顶着顾成恩冷冷的目光,装模作样的福了福身子,“多谢大公子。” “呃……”管家以为顾成恩开口为张晓芳求情,必定是要留着她的,却没想到竟要自己送她离开。 “是,大公子。”应了声,管家便领着张晓芳往后门走去了。 “大哥,你怎能放了这贱婢!”顾瑾琇见张晓芳离开,红着眼睛不甘心的嚷道:“她用石头封了我的穴道,还和顾瑾……顾瑾琇骂我,你不能让她走!” 手腕翻转,顾成恩从地上拾起一枚石子,重新打在顾瑾琇的麻穴上,“闭嘴。” 顾瑾琇在感觉到疼的时候,穴道也随之解开了。 她没站住脚,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好在有大夫人扶住了她。 莫芷嫣目送着张晓芳消失在了视线里,她手里的帕子也被指甲划出了一道残丝。 “母亲,呜呜,你要为我做主!”顾瑾琇靠在大夫人的怀里,哭得肝肠寸断,委屈至极。 “顾二小姐,你是哪只手打的阿顾?”亓灏掏出一把匕首,薄唇紧密,如刀锋一般凌厉:“左手,还是右手?” 这画面,这语气,这神色,像极了多日之前在秋猎会上,亓灏对待沈碧云时候的画面。 又像那日在茶室里,他对姜源生一样,总之这样的亓灏让人不寒而栗。 姜源生的手被亓灏废了一事,京中人尽皆知。 因此,顾瑾琇和大夫人在听到亓灏这话后,两人不禁面色惨白。 其实,刚才在小竹林里,当姜源生威胁顾瑾琇做他的奴隶时,顾瑾琇选择了“曲线救国”。 她竟然提出来,会想法设法的为姜源生把顾瑾璃弄到手,让顾瑾璃成为姜源生的奴隶。 毕竟,姜源生的手被废,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顾瑾璃。 她想要祸水东移,借着姜源生的手除掉顾瑾璃。 然而,姜源生虽然也痛恨顾瑾璃,但在短暂的犹豫过后,他没有接受顾瑾琇的馊主意。 因为,一只手已经被废掉了,他可不想剩下的那只手再被亓灏废了。 而且,要是真按着顾瑾琇说的去做,那么下次也不一定是废一只手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既然动了顾瑾璃,极有可能危及性命,那他是万万不能自寻死路的。 顾瑾琇的阴谋没有奏效,她为了先封住姜源生的嘴巴,不让她将自己被玷污的事情宣扬出去,也只能先答应了日后与他欢好。 只要他需要,她就得跟妓女一样,洗干净随时送上门去伺候他。 当然,这也不过是顾瑾琇的缓兵之计罢了。 她恨姜源生恨得要死,怎可能真的委身于他呢? 姜源生在得到顾瑾琇的应允后,并没有立即放她走,而是进行一番上下其手后,才罢手。 他也不怕顾瑾琇日后反咬他一口,因为顾瑾琇对他的恐惧,让他很是自信。 将满腹屈辱咽下,顾瑾琇将所有的恨意,怒意都打算发泄在顾瑾璃身上。 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杀了她,可却在关键时刻,被一个贱婢给扰了好事…… 而现在,亓灏还要废了她的手,这真是…… 顾瑾琇到底是自己的嫡女,顾淮老脸一变,急声道:“宁王爷,这其中必定是有什么误会,都是一家人,你何必这般较真?” 同样都是自己的骨肉,只不过是一嫡一庶,亓灏很不理解,为何连顾淮也如此差别对待。 “本王较真?”亓灏冷哼一声,语气不屑中又带着不忿:“本王倒是想问顾相,手心手背都是肉,倘若今日是顾二小姐怀着身孕,差点被阿顾给弄死,你又会如何?” 说罢,他又将问题抛给清王:“清王,你呢?” 事情的真相是什么,可能清王还不了解,但顾瑾琇是顾淮和大夫人的女儿,她是个什么东西,没有比为人父母的更清楚了。 “亓灏。”顾瑾璃的脸,此时还是有些火辣辣的疼。 她静静的凝视着顾淮半晌,然后移开了眸子,拉着亓灏的手,轻声道:“陪我去看看四姨娘。” 在相府的四年,她一直以为,就算所有人都嫌弃她,鄙夷她,欺负她,陷害她,可至少顾淮的心里还是承认自己这个女儿的。 哪怕是她嫁给亓灏后,被亓灏虐伤,顾淮似乎也总是在第一时间到宫里找皇上讨公道。 可这一刻,她却不能不看清一些东西。 一些,之前本就该认清,而自己却自欺欺人选择忽视的现实。 那就是,嫡女就是嫡女,她这个庶女在顾淮心里的地位,是永远都比不上顾瑾琇的。 要不然,在当时大夫人提出要自己代嫁的时候,顾淮为何没有提出异议? 就算是他做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他内心不舍得自己为了顾瑾琇做出牺牲,可到了最后仍旧还是她代顾瑾琇受罪。 伤心,难过,可能都是一时的。 人的感情,过了那个点,也就过去了。 若是有一天她与顾瑾琇同时吊在悬崖边上,顾淮只能选一个的话,肯定是选顾瑾琇无疑。 而自己,大概是太珍惜亲情这种东西了,所以将顾淮看得太重,也高估了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 想透了,其实也没那么难过。 可能,是因为她身边有亓灏可以依赖,肚子里还有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可以期待。 有夫有子,她该有的都有了。 所以,以后也就没必要再将感情浪费在其他人身上了…… 顾淮没错过顾瑾璃眼中的失望之色,他动了动唇,神色有些愧疚,可却不能说出口。 一旦他表露出来,那就是间接的承认了顾瑾琇刚才想要置顾瑾璃于死地的罪行。 第221章 会痛会疼 “你该看的不是四姨娘,而是大夫!”听顾瑾璃还要去看四姨娘,亓灏脸上的柔色黯淡了几分,语气也严厉起来。 顾瑾璃知道亓灏是为了自己好,不愿自己再与这些人牵扯。 她抿了抿唇,缓缓道:“一直想探望一下四姨娘,可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给耽搁了。” “今个看完了她,以后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咱们也就没必要回来了。”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可却能让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话,大有要一刀两断,再不来往的意思。 莫芷嫣刚嫁过来,自然不知道顾瑾璃与顾瑾琇这两个小姑子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她诧异的看着顾瑾璃,又看看顾淮。 顾淮的老脸发白,同样神色吃惊。 嗫嚅着双唇,他喑哑着嗓子道:“阿……瑾琇,你……” 他没想到,顾瑾璃会因为顾瑾琇这一巴掌而如此决绝。 这样的性子,与当年的凤瑟,当真是一模一样。 可是,他忘记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所有的失望,都是一点一滴的累加起来的。 可能,她在这府中的四年,这个人给她点嘲讽,那个人给她点讥笑,时间久了,她对这个相府又怎还能存下点温情? 当然,还不至于到恨之入骨的地步。 毕竟,她不是顾瑾琇,不会像顾瑾琇那般睚眦必报,斤斤计较。 只不过是,因为顾瑾琇这巴掌,所有的埋在心里的不满情绪都爆发了而已。 哪怕是爆发,她也不会如顾瑾琇那般歇斯底里,而是如寻常一样,平静如水中与人疏离。 大夫人一听,冷笑一声,但在接触到顾淮那犀利的眼神后,便闭了嘴巴。 对她和顾瑾琇而言,顾瑾璃与相府脱离关系更好,反正她们一开始就没承认她的身份。 顾成恩掩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拳,呼吸沉重,似乎在强力压抑着什么。 他直直的望着顾瑾璃,若是可以,他很想问一下她,当真要做到这么绝吗? 虽然她不算是自小在相府长大的,可这四年的时间,并不算短。 她能说出这样无情的话来,是为了彻底留在亓灏的身边吗? 这样想着,他的眼神越发的冷冽起来。 “瑾……瑾琇……”顾念时眼里的顾瑾璃,向来都是性情温和的一个女子,他也无法相信她这次反应会这么大。 可能,在大家的眼里,平时受了欺负,不声张,不喊疼的人,应该也就是如她面上所表现出了的那般不疼不痒。 可是,没有谁在受了伤后会真的不在意,不在乎。 顾瑾璃也是个普通人,她平静的背后,也有一颗会受伤的人。 没有人去真正的询问过她,会痛吗?会疼吗? 兴许是她习惯了将一切委屈都往肚子里咽,故而众人也就觉得她是坚强的,不会难过,心胸也宽广。 就算是顾念时,在之前顾瑾瑶欺负顾瑾璃的时候,也只是“浅尝辄止”的训斥顾瑾瑶,并未从根本上让顾瑾瑶学会如何尊重顾瑾璃。 而顾瑾璃的脆弱,她强装的坚强,亓灏都懂。 这也是为什么亓灏在一看到有人欺负顾瑾璃的时候,哪怕是得罪人,也要用尽一切手段维护她。 因为他知道,她一个人撑了太久,一定很是辛苦。 既然现在自己可以成为她的依靠,她就不用再戴着面具来将自己伪装得刀枪不入了。 他是她的港湾,是她的后盾。 没有人再能够欺负她,伤害她。 一切,都有他替她撑着。 亓灏点点头,将视线移到抹着眼泪,低声抽泣的顾瑾琇身上,幽幽道:“在去看望四姨娘之前,本王得替阿顾讨回一个公道。” “父亲,母亲!”顾瑾琇瞪大眼睛,一脸惊恐的缩在大夫人和顾淮的身后,瑟瑟发抖:“我没有……我没有要对她如何!” 缩头缩脑,被吓破胆子的怂样,果真是与几个月之前,在大殿上被亓灏用剑指着的画面很是神似。 亓灏将匕首丢在地上,眼中神色嘲讽:“那日姜源生对阿顾无礼,本王剁了他一根手指头。” “今日顾二小姐要害阿顾和腹中的孩子,依着本王的意思,便要了你一双手也不为过!” “不行,今日谁要是敢动瑾……璃一根毫毛,就先从我身上踏过去!”大夫人伸开双臂,“胆大包天”的将顾瑾琇护在身后,大有一副视死如归的气势。 “哦?”亓灏听罢,脸色无动于衷:“顾大夫人是觉得本王不敢杀你么?” 大夫人知道,除了老皇帝,大概没有亓灏不敢杀的人。 可能,把亓灏逼急了,也能把老皇帝给杀了。 老脸肌肉一阵抽搐,她哆嗦的往顾淮身边靠了靠,“天……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宁……宁王爷平白无故的杀……杀我,也……也是要……” “呵!”亓灏冷笑一声,不以为意道:“大夫人纵容顾二小姐残害皇嗣,此等大罪,难道不该当诛吗?” “你……你血口喷人!”大夫人没想到亓灏竟会给顾瑾琇直接按上这么大一个罪名,不禁倒吸一口气。 亓灏说的没错,对皇嗣动手,这确实是会掉脑袋的。 所以,这万万不能让顾瑾琇坐实了这罪名。 拽着顾淮的胳膊,大夫人求救道:“老爷,咱们瑾……瑾璃怎可能对瑾琇动手,您倒是说句话呀!” 因为顾瑾璃刚才含蓄委婉的表达出来的“断绝关系”之意,这让顾淮瞬间失了神。 听见大夫人唤自己,他这才回神。 深吸一口气,他调整了一下心情,不敢再去看顾瑾璃,底气不足道:“宁王爷,你这话有些言重了。” “仅凭一个小丫鬟的话,不足以证明瑾璃要害瑾琇。” “再者,她们两姐妹感情向来深厚,是不会发生自相残杀之事的。” “是吗?”亓灏越过大夫人,桃花眼中的两道冷光准确无误的射向了顾瑾琇:“可本王刚才过来的时候,分明听到顾二小姐在骂什么贱人,还说是阿顾要杀她?” “哦,那个指证的小丫鬟也是你们相府的人,她为何要说谎?本王实在是想不明白!” 听着大夫人和顾淮不得不一口一个“瑾璃”的称呼着顾瑾琇,顾瑾璃只觉得心里泛着一阵强烈的恶心。 他们口中的“瑾璃”,刚才险些要了自己的命。 而他们以“瑾琇”来唤自己,更是让人想吐。 这股呕吐的*在胸腔里泛滥,她下一刻也就真的吐了出来。 弯下腰,她将之前的饭菜全部从胃里倒出,真是丁点都不剩。 亓灏一惊,急忙拍着顾瑾璃的后背,担心道:“阿顾,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呕!”顾瑾璃用力抓着亓灏的手,干呕了几声才脸色难看的站了起来。 亓灏给顾瑾璃擦了擦嘴角,心疼得恨不得自己替她难受:“阿顾,咱们回府。” 说罢,他俯下身子,作势就要将顾瑾璃抱起来。 顾瑾璃摇头,抬手制止住亓灏的动作,有些无力道:“先去看四姨娘。” 亓灏皱眉,不赞同道:“阿顾,你的身子要紧,咱们还是……” 任何事情跟顾瑾璃比较起来,都变得不重要。 就算是要剁了顾瑾琇那双手,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 来日方长,她是逃不掉的。 “好吧,我陪你去。”亓灏见顾瑾璃坚持,只好点点头,揽着她往四姨娘院子去了。 见亓灏和顾瑾璃竟就这么走了,在场之人便都松了口气。 “瑾……瑾璃,没事了,别怕!”大夫人拍着顾瑾琇的肩膀,一边安慰着她,一边看着地上的呕吐物,一脸嫌弃道:“欸,真是恶心死了。” 她似乎忘记了,倘若不是因为顾瑾璃吐了,分散了亓灏的注意力,可能地上的就是顾瑾琇被砍下来的血淋淋的手了。 顾成恩寒着一张脸,瞥了大夫人一眼,然后转头望着亓灏和顾瑾璃的背影。 顾瑾璃刚才吐得那么严重,可以想到她会有多难受。 而亓灏,对顾瑾璃的关心和紧张,也表现得十分的明显。 据说,女子生产的时候,是极其的痛苦的。 还有人说,如同在鬼门关走了一趟似的。 如果换做是自己,他绝不会像亓灏一样,让顾瑾璃受孕。 反正,自己要的只是顾瑾璃,至于孩子什么的,他根本就不在乎。 然而,顾瑾璃是不可能给顾成恩这样一个机会的…… “相公。”莫芷嫣见顾成恩神色有些异样,忍不住开口唤了一声。 在嫁进来的第二天,大夫人曾有意无意的提点过她,对于男人,有时候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万事不可太较真,但是也不能什么都不管不顾。 大夫人的话,与出嫁的前一晚,母亲所嘱咐的差不多。 既然是长辈所言,她自然要听心里去的。 所以,关于顾成恩与张晓芳之间那不清不楚的关系,她只能当作不知道的。 瞒着顾成恩,也是在骗她自己。 她不提,不触碰顾成恩的雷区,也就不会让自己陷入一个尴尬的境地。 万一在向顾成恩挑明后,他再在一怒之下休了自己,这就得不偿失了…… 顾成恩转头,眼神连停留在莫芷嫣身上都没有,又如在花厅一样,拂开了她的手。 一言不发,他转身往自己的清风院走去。 莫芷嫣一头雾水,她不知道顾成恩为何会对自己如此冷淡。 她的心有些慌乱,脑袋快速的飞转,开始反思自己近日有哪些做的不好的地方,以至于惹了顾成恩不快。 顾成恩对自己的态度,虽说婚前也不像亓灏对顾瑾璃那般热情,但怎么说都比现在客气。 莫芷嫣想了好久,她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芷嫣?”大夫人安慰好顾瑾琇后,见莫芷嫣神色恍惚,而且还一脸失落的模样,便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莫芷嫣赶紧将摇了摇头,迫使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 扯了扯,她问道:“母亲,怎么了?” 大夫人看了一眼已经走出去老远的顾成恩,皱眉道:“你去看看恩儿,他的脸色不太好。” “母亲,我……”这要是之前,莫芷嫣不用大夫人提醒,也肯定会在第一时间追过去的。 可是,刚才顾成恩对她的那样子,分别就是不想让自己去打扰他。 犹豫了会,她低声道:“相公可能有些累了,想自己静静,我还是不去惹他烦心了吧。” 大夫人听罢,语气不悦道:“什么叫惹他烦心?妻子关心丈夫,乃天经地义之事,你尽管去!” “他要是敢凶你,母亲为你做主!” 有时候,莫芷嫣倒是希望顾成恩能凶她。 这样还能代表着,他在面对自己的时候,还是一个有情绪起伏的正常人。 要不然,她真不敢想象,后半辈子要如何与他在相敬如“冰”中度过…… 可看大夫人这架势,自己要是不去找顾成恩,倒像是不称职似的。 叹了口气,莫芷嫣点点头,听从了大夫人的话。 刚才还聚集在一群的人,现在就剩下了大夫人、顾瑾琇、顾淮,以及清王。 清王其实很是尴尬,毕竟他虽有想为顾瑾琇出头的心,可实际行动上却没多少表示。 这与维护顾瑾璃的亓灏相比较,不管是在气势上,还是面子上,都弱了一截。 轻咳两声,他沉声道:“王妃,时候也不早了,咱们也回去吧。” 顾瑾琇被姜源生猥亵过,又挨了亓灏的打,受了惊吓,她连连摇头,死死抱着大夫人的胳膊,余惊未定:“母亲,我不要回去,我害怕。” 清王瞧着她这见鬼一样的样子,不禁语气略微不满道:“你不回清王府了?” 王府里又没有亓灏,她怕成这个样子,当真是给自己丢脸。 顾瑾琇还是摇头,坚决道:“不回去。” 除了相府,她觉得在哪里都很危险。 亓灏只手遮天,他要是买通了清王府的人,在不知不觉中把自己毒死了可怎么办? 大夫人察觉到清王的脸立即沉了下来,便赶紧打圆场道:“瑾……琇的意思,是说在府中多陪陪我,住几日再回王府。” 清王“嗯”了声,对顾淮点点头,然后便往相府大门口走去。 待清王走远后,顾淮深深的看着顾瑾琇,突然抬手“啪”的一声打在了她的脸上。 顾瑾琇被顾淮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给打懵了,她捂着脸,不敢置信道:“父亲?!你为什么打我?!” “为什么?”顾淮的老眼中满是心痛,他指着顾瑾琇的手有些颤抖:“阿璃怀孕了,你为何要对她动手?” “她是你妹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 手又指向那平静的池塘,他愤怒道:“这池子里的水那么深,阿璃要是今个真掉了下去,那就是两条人命!” “你怎么能对她下得去手?要不是她当初……” “父亲!”顾瑾琇咬牙切齿的打断了顾淮的话,目光仇恨道:“你又为了她打我!我到底是哪里不如她,你们这一个个都要捧着她?!” “大哥是,你也是!” “还有那个有眼无珠的亓灏,他也……” “你闭嘴!”顾淮厉喝一声,胳膊抬到一半,被大夫人及时给拦住了。 “老爷,你这是做什么?”大夫人白着老脸,又瞪着顾瑾琇,声音低得只有三人才能听到:“瑾琇,亓灏还在府中,你这么大声音跟你父亲吵,这像话吗?” “万一被亓灏发现了真相,你,你父亲,我,还有咱们整个相府,就完蛋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推着顾瑾琇往自己院子方向走:“走走走,跟母亲回去!” “我不……”顾瑾琇梗着脖子,还想与顾淮争执,但被大夫人给强拉硬拽给带走了。 顾淮的心情,很是糟糕。 可能,大部分的原因,还是因为顾瑾璃刚才话语间流露出来的冷意。 他知道,顾瑾璃并没有什么错。 不管是他自己,还是大夫人,顾瑾琇,谁也没有资格和立场去责怪顾瑾璃,指责她什么。 因为,从始至终,顾瑾璃都是那个被他们顾家牺牲掉的那个人。 而他这个父亲,给她的爱和关心,也都是在她为顾家受伤的时候才施舍出几分。 说到底,他心里最是上心的女儿还是顾瑾琇。 他自私,冷漠,是个真真正正的伪君子。 当年,凤瑟在生下顾瑾璃之前没有跟他回相府,是正确的选择。 要不然,在那深宅大院中,依着她那不争不抢,冷淡疏离的性子,会被后院女人们的阴谋诡计给害死,而顾瑾璃也就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了…… 想起凤瑟,顾淮的头脑中浮现出多年前去南山小木屋时的画面。 凤瑟让他给顾瑾璃取名字,那也是他最后一次见她。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 他愧对了凤瑟临终前的嘱托,非但没有照顾好顾瑾璃,反而还让她代顾瑾琇代嫁…… 满心的内疚让顾淮的老眼有些湿润,他重重的叹了口气,将视线落在四姨娘院子的方向片刻,沉重的心情又复杂了起来。 四姨娘身子骨差,近年来几乎从未出过屋子。 他一开始还会去看她,但后来见她病怏怏的样子,内心很是不舒服,再加上四姨娘也主动提出不让他踏入她院子,怕他沾了晦气,他也就没再去了。 好在管家这个人办事靠谱又细心,想事情想的周到,隔三差五的吩咐人照顾着四姨娘,也让他省去了不少心。 想到四姨娘,顾淮忍不住又想起了另一个女人。 当年,因为四姨娘身上有她的影子,所以她便将四姨娘送给了自己,以慰相思之情。 一开始,对于她的做法,他很是气愤。 私底下,他找到她,质问她为何要如此羞辱自己。 她明知道自己对她的感情,却还要送他一个假的替身,这很是残忍。 可当看着她哭着说,不能陪伴在自己身边,也不想他忘记她的时候,他体会到了她的无可奈何和煎熬痛苦。 接受了她的苦心,他试着从心里接纳四姨娘。 从四姨娘身上,他的确感受到了一种满足。 无论是心理上的,还是生理上的。 尽管潜意识里告诉自己,四姨娘是个冒牌货,可对那个人的思念,却只能让他沉浸在假象中。 那段时间,四姨娘是府中最受宠的一个妾侍。 没多久,四姨娘怀孕了。 据大夫把脉说,似乎还是个男胎。 然而,她有孕的消息传开还不到一下午,四姨娘便小产了。 那背后的凶手,自然是大夫人无疑。 只是,大夫人残害了府中不少子嗣和姨娘,手段当然高明的厉害,故而顾淮到现在都蒙在鼓里,只以为四姨娘是自然小产,那孩子也是福薄,没命生在相府。 再后来,四姨娘又有了身孕。 大夫人从大夫嘴里得知她怀的是个女胎后,也就难得高抬贵手,放了她一马…… 不过,因为第一次小产伤了根基,再加上生顾瑾瑜的时候,没有调理好身子,自此身子就一如不如一日了。 现在,也与一只脚已经踏进阎王殿了…… 就在顾淮陷在往事的回忆中的时候,亓灏已经陪着顾瑾璃出了四姨娘院子。 二人见顾淮在半盏茶的时间后竟还站在原地,先是一愣,随即面色淡淡的从他身边绕了过去。 “阿……瑾琇!” 顾淮见顾瑾璃如看待陌生人一样的眼神,心中一痛,不由得喊住了她。 当然,即便是心急之下,他仍然不忘记改口,唤顾瑾璃“瑾琇”。 顾瑾琇握着亓灏的手紧了紧,她的眼中闪过一抹毫不掩饰的厌恶。 泛白的唇紧紧抿起,她很想抬脚一走了之,但还是转过了身。 静静的看着顾淮的双眸还是如一汪清泉一样纯净,但是却不带丝毫温情。 “以后,不要叫我瑾琇。” 她轻轻开口,这句话让顾淮和亓灏二人不约而同的吃惊起来。 这两人,都知道她的身份。 可是,谁都不能说。 而顾瑾璃,扮演的是“顾瑾琇”的身份,她不让顾淮再以“瑾琇”来称呼自己,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因为讨厌顾瑾琇,还是打算不再以这个身份示人了? 亓灏与顾淮一样,同样很是紧张。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顾瑾璃,内心深处其实很是希望她能狠狠的打顾淮的脸,但是又不希望她代嫁的事情暴露。 虽然顾瑾璃是无辜的,可毕竟这是欺君之罪。 如大夫人所想,他可以无视任何人,但要动老皇帝,他还下不去手。 可能,现实还没将他逼到那个地步吧…… “你……”顾淮身子一颤,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他没有勇气开口问顾瑾璃是何意,也不敢问。 因为,他害怕从顾瑾璃听到那让他害怕又不想听到的答案。 移开眸子,顾瑾璃不再去看顾淮,转身离开。 亓灏见顾瑾璃走人,也赶紧追了上去。 第222章 夷为平地 回宁王府的路上,顾瑾璃被亓灏抱在怀里,难受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种难受,不止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理上的。 当她对顾淮说出那句不要再喊她为“瑾琇”的话后,那一刻,她的心是轻松的。 可是,走出相府后,她的脑海中总是浮现出顾淮那张泛白的老脸。 话虽然说的那般决绝,但她的心到底是软的。 何况,顾淮又是与她生活在一起四年多的父亲,她又如何做到真正与他断绝关系呢? 轻轻叹了口气,她将脸贴在亓灏的胸膛前,听着那强劲有力的心跳声,一颗心才算安稳下来。 抿了抿唇,她轻声道:“亓灏。” 亓灏知道顾瑾璃心情不好,故而在她不开口的时候,他也一句话不敢说。 听到她唤自己,赶紧问道:“阿顾,可是又不舒服了?” 顾瑾璃听着亓灏声音里带着的紧张,摇摇头,心下很是感动。 哪怕全世界都背离了她,只要有亓灏在身边,她就觉得一切都是无所谓了。 握着亓灏的手,她垂下眸子,没有说话。 见顾瑾璃不支声,亓灏捧起她的脸,皱眉道:“到底怎么了?” 顾瑾璃深深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俊脸,眸子里闪过一丝挣扎,半晌才小声道:“如果……如果现在的我,不是我,你还会不会一如既往的爱我?” 顾瑾琇有顾淮和大夫人可依可靠,她虽然也有荷香和爱月两个丫鬟,但她不愿她们太过紧张她。 她不敢将真相告诉亓灏,可憋在心里太久太久了,她真的很想找个人倾诉一下。 不过,她这话又说的太奇怪,也不知道亓灏能否明白她的意思。 私心里,她既期待他能懂自己,又害怕他会怀疑。 当然,对于这个问题,亓灏之前似乎也有意无意的暗示过多次。 深吸一口气,他沉声问道:“阿顾,无论我是否是宁王,将来能否登上那个位置,你对我是否会始终如一?” 顾瑾璃点头,毫不犹豫道:“会。” “同样,我对你也是一样的。”亓灏捏了捏顾瑾璃的脸,不厌其烦的表明态度道:“你是谁,对我来说一点区别都没有。” “身份,地位,名字,这都不重要。” “如果哪天,你不喜欢这个顾瑾琇这个名字了,或者不喜欢相府嫡女这个身份了,那咱们就都不要了。” “只要你开心,这就足够了。” “亓灏……”每当顾瑾璃陷入自我怀疑和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时候,总是能从亓灏这里讨到一颗定心丸。 她抱住亓灏的腰,不让他看到自己眼角的泪。 咬着唇,她闷声道:“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父亲和母亲对我和瑾璃的态度很是不同?” 亓灏一怔,没料到顾瑾璃会主动提到这个问题。 他沉吟片刻,语气淡淡,听不出任何异样道:“是有些不同,不过这也正常。” 依着正常人的思维,府中最得宠的肯定是嫡子嫡女。 顾成恩是嫡子,大夫人将他看作比自己的眼珠子都珍贵。 那“顾瑾琇”作为嫡女,大夫人和顾淮理应也该万分宠爱才对。 然而,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他们对顾二小姐“顾瑾璃”百般呵护,对自己怀里的“顾瑾琇”却不闻不问,漠不关心…… 这样的父母,能不让人觉得奇怪吗? 只是,亓灏若给了顾瑾璃一个肯定答案,又免不了惹得她伤心。 所以,他给了一个中肯的回答:“就好比我,清王,宣王,还有小八,同样都是父皇的儿子,但父皇对我们的态度也不一样。” “十个指头,总是长短不齐的。” “可能,你母亲对顾二小姐更关心一些,是因为她自小被你父亲养在外面,现在又接了回来,少不了要在你父亲面前表现出对她在意的样子来。” “怎么说你都是他们的骨血,无需因为这些而伤心。” 尽管亓灏知道自己说这些话听着很是虚伪,可也是在安慰她。 要不然他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不是让她更闹心吗? 她是真正的顾二小姐,一个被推出来做牺牲品的人。 既然能开口问他了,说明她必定是极其的介意了。 吻了吻顾瑾璃的额头,他又继续缓缓道:“阿顾,父母会老去,朋友会离开,孩子会长大,他们只是出现在你人生中的过客而已。” “所以,能相扶到老的人只有夫妻。” “有我陪着你,难道这还不够吗?” 顾瑾璃是第一次听到这样深刻的话,她身子一颤,抬眸怔怔的看着亓灏,忍了多时的眼泪落了下来。 是啊,所有人都会离开,不过是短暂的过客,唯一能一路走到底的便是亓灏。 自己有了他,相当于有了全世界,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为何还要在意那些不重要的人对自己的态度呢?他们又算什么? 顾瑾璃扯了扯唇,终于释怀了:“够了,有你此生足矣。” 她心思细腻,本来就极度缺乏安全感,再加上怀了身子,可能更加容易胡思乱想,多愁善感起来。 好在亓灏耐心贴心,也不至于她的不安和恐慌蔓延。 亓灏抬手温柔的将顾瑾璃的眼泪拭去,眯着眸子道:“阿顾,你再哭,我就要亲你了。” “我……”顾瑾璃也很怀念以前那个心如止水,对一切都不如心不入眼的自己。 她吸了吸鼻子,语气怅然道:“我也不想哭,可这眼泪就是不听话。” 亓灏无奈的叹了口气,轻拍着顾瑾璃的肩膀,温和道:“不要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影响了自己的心情,这世上能值得你费心的人只有我。” 顿了顿,他又低头一笑,眼神温柔的看着她平坦的小腹,手也盖了上去,“当然,还有这个小东西。” 顾瑾璃将手覆在亓灏的手背上,忽然想起了那个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的小丫鬟,感慨道:“幸好当时那丫鬟路过,要不然我真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 亓灏听罢,眸光骤然转冷,“你和孩子要真是出了什么意外,我今日就把相府夷为平地!” “我瞧着那丫鬟举止谈吐不像是相府里的丫鬟,倒向是外面的人。”顾瑾璃刚才只是单纯的想表达一下对那小丫鬟及时出现的庆幸,并非是有意加深亓灏与顾家的仇恨。 因此,她转移话题道:“你若是方便,帮我查一下她的身份,我想谢谢她。” 亓灏想着在管家怀疑小丫鬟的身份的时候,一言不发的顾成恩竟站出来为她说话了,不禁点头道:“嗯,你就是不说我也会让杜江查一下的。” 死在顾成恩手里的人数不胜数,亓灏可不相信他能善良到为一个丫鬟澄清身份。 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兴许,那丫鬟是顾成恩的人也说不定。 既然是顾成恩的人,那就更得查一下了…… 顾瑾璃瞅着亓灏那桃花眼里闪着精光,心知他肯定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 用胳膊肘轻轻捣了一下他,她瞪着他道:“喂,你在想什么呢?” 亓灏刮了一下顾瑾璃的鼻子,嬉笑道:“在想你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要起个什么名字好。” 顾瑾璃撇嘴,翻了个白眼道:“你现在说谎都随手拈来了,你觉得我会信吗?” “你敢不信我?胆子肥了!”亓灏手从顾瑾璃的肩膀下滑到她的腋下,挠起了她的胳肢窝。 “啊,好痒!”顾瑾璃低呼一声,被亓灏压在软塌上,她下意识的护着小腹,语气娇嗔道:“你别压着孩子!” 亓灏见顾瑾璃如此紧张孩子,心里一软,也就从她身上爬了起来。 顺势躺在顾瑾璃身边,他看着她的侧颜,认真道:“阿顾,谢谢你愿意给我生孩子。” 之前在得知她一直在喝避子汤的时候,他满心愤怒。 他觉得,她是不愿意的。 而现在看来,她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孩子。 可能,是她当时真的还没做好准备,也是他太心急了。 想着再等九个月,他们将会迎来一个小生命,他就特别想让那天来得快一点。 说实话,他有点贪心。 既想要一个像她一样才貌双全的女儿,又想要一个可以教他武功兵法的儿子。 咽了口唾沫,他目光灼灼道:“阿顾。” “嗯?”亓灏这样*的目光,顾瑾璃有几日没看到了。 似乎,从得知她有了身孕后,他就一直克制着自己的*。 难不成,这才忍了四五日,这就忍不住了? 而且,又是在马车上? 脸一红,顾瑾璃条件反射的双手抵在亓灏的胸前,还不等他将后面的话说完,摇头严肃道:“不可以。” “呃……”亓灏神色有些尴尬,轻咳两声,不死心道:“咱们现在要是再努力一把的话……还能不能再追加一个?” 这话不似之前那般直白,所以顾瑾璃一时也没反应过来,不解道:“追加什么?” 亓灏勾了勾唇,“孩子。” “滚开。”一巴掌拍在亓灏的脸上,顾瑾璃又气又羞:“你自己不是也说过吗,前三个月是不可以……” 翻了个身,顾瑾璃面朝着车壁,不再去看亓灏。 “好了好了,我就是说说而已,你别生气。”亓灏其实也就是试探一下顾瑾璃的态度,不过要是她真的有丁点松口的感觉,他一定会见缝插针,真的付诸行动的。 顾瑾璃拍掉亓灏攀上来的手,似真似假道:“还有好久呢,你要是真耐不住寂寞了,我允许你纳个小妾进门。” “或者,你要嫌弃太麻烦的话,也可以找府中顺眼的丫鬟解决。” “你说的可当真?”亓灏听罢,面色一僵。 一把将顾瑾璃拉到怀里,他眉宇间浮着隐隐怒气:“你真要我找旁人?” “我……”顾瑾璃是故意随口一说,可没想到亓灏好像有些生气了。 她眸光一闪,底气不足道:“书上说,男子每日清晨都要……都要……我不是怕你憋坏了嘛。” “我有你了,还需要旁人?”亓灏不接受顾瑾璃的说辞,不满道:“我在你心里,就如此随便?” “还是说,我碰了别的女人,你真可以做到丝毫不在乎?” 顾瑾璃瞪大眼睛,不知道亓灏是否在借着气话来试探自己。 动了动唇,她移开眸子,别扭道:“我不能给你,你总有想要的时候,那该怎么办?” 亓灏冷哼一声,捉住顾瑾璃的手腕,晃了晃她的手,意有所指道:“你说呢?” 顾瑾璃怎能不懂他的意思?咬着唇,她红着脸小声道:“不要脸。” “要你就行了,不要什么脸了。”亓灏将手往顾瑾璃的衣襟里探去,语气警告道:“再敢胡说八道,或者把我推向别的女人,你就死定了。” “唔……”那不安分的手又在她身上作怪,顾瑾璃娇吟一声,“亓灏,你别……” “就一会,一会。”亓灏另一只手抵在顾瑾璃的唇间,闭上眼睛,一边继续着手下的动作,一边自顾自道:“不能做,我也只能摸摸了。” “嗯,对了,你要是擅自做主的给我塞女人,这也是绝对不可以的,听到没有?” 身子在亓灏的手指下变得发烫发软,顾瑾璃哪里还有力气回应他? 她张了张嘴,随即用力咬在了亓灏的手指上。 “嘶!”亓灏倒吸一口气,睁开眼睛,也抽出了摸在顾瑾璃衣服里的手。 见顾瑾璃眼神略微迷离,他不恼反笑:“阿顾,你是不是想要了?” 不等顾瑾璃说话,他挑眉道:“要也不给你。” 顾瑾璃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什么叫要也不给她? 刚才,分明是他想要了,怎么这意思好像是她欲求不满似的? 不要脸,真是不要脸! 将顾瑾璃脸上羞恼的表情看在眼里,亓灏又道:“再忍忍,过两个月我就可以给你了。” “虽说不能太过频繁,但一夜一次,应当还是可以满足你的。” “你给我滚!”抬脚,顾瑾璃把亓灏踢下了软塌。 “砰!” 外面驾车的车夫听到了里面的动静,面上一惊,随即又联想到什么,摇了摇头。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王爷和顾侧妃竟如此的激烈,两个人竟从榻上滚到了下面,啧啧…… 可顾侧妃到底是个有身子的人,王爷得小心点才是,要是伤了孩子,这可就是大事了! 好在也就是翻了个身的力度,亓灏不疼,腆着脸又爬了上来。 不顾顾瑾璃的挣扎,他拥着她,将脸埋在她的头发里,幽幽道:“阿顾,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 “我,也只能是你的。” 也忘记是听谁说过,大概是爱月吧,因为也只有她能说出那样肆无忌惮的话了。 男人,是下半身动物,无“肉”不欢。 尤其是,在生理需求很是旺盛的时候,他们更是对投怀送抱,送上门的女人,来者不拒。 而亓灏,愿意在自己不能给他的时候守身如玉,可见他是真的爱她了。 当然,就算不看这一方面,她也能感觉到亓灏对她的真心。 只不过,今日这番话,又让她坚定了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心里头,除了感动,就剩下甜蜜了。 可是,一想到要用手给他解决,就有点难为情了…… 见顾瑾璃又沉默了,亓灏不悦道:“阿顾,我说了那么多,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 “有。”顾瑾璃扬唇,然后学着亓灏刚才的样子,捧起他的脸,随即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在他的唇上快速啄了一下,“千言万语,我说完了。” 亓灏摸着自己的唇,轻叹道:“妖精。” “多谢王爷。”顾瑾璃弯了弯眼睛,欣然接受了亓灏的“夸赞”。 自古以来,妖精都是美艳不可方物的。 哪怕是被人看作是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那也要有一定资本才行。 她不可能学那苏妲己、妹喜之流,扰乱朝纲,残害忠良,祸害百姓,所以只当这是亓灏在夸她貌美了。 亓灏看着顾瑾璃,也笑了起来。 淑清宫中,德妃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端着茶杯喝茶的宣王,低声道:“清王留在京中,已经是不可更改的事情,你接下来要如何?” 平时,清心寡欲的德妃是极少主动与宣王提及朝中之事。 当然,宣王也从不拿着这些事情来打扰德妃。 今日,大夫人生辰,他不能如之前一样,去相府给大夫人祝寿,所以便来德妃宫里请个安。 宣王抿了一口茶,抬眸看着德妃,不紧不慢道:“依着母妃的意思,儿臣该当如何?” 在宫中的女人,没有几个是心思单纯的。 要不然,活不过几天。 德妃也是如此,不争不抢也不代表毫无心机。 宣王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因此才反问德妃,想听听她的想法。 德妃捏着帕子擦了擦嘴角,缓缓道:“母妃不懂得这些朝堂上的事情,只是清王已经娶妻,宁王也有了子嗣,母妃觉得泽儿应当成家了。” 说是不懂朝堂之事,可她这句看似唠家常的话,却隐藏着大量的信息。 宣王望着德妃的目光暗了暗,细细揣摩着她的意思,试探的问道:“那母妃觉得,这京中的女子们,儿臣娶谁合适?” 既然德妃提到了成家,那就说明了她心里应该已经有了人选。 德妃并未直接回答,还是如刚才那般,兜圈子道:“京中贵女众多,难道泽儿就没有自己中意的吗?” 宣王眉头微皱,“母妃,儿子没有中意的。” 关于宣王与顾瑾琇的事情,德妃不可能没有听说过。 但她也与顾淮一样,只当他们二人还没发展到肌肤相亲的这种地步。 好在顾瑾琇嫁给了清王,德妃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坐直身子,她淡淡道:“沈明辉将军的女儿,沈碧云,泽儿认为如何?” “沈碧云?”宣王听罢,先是惊讶,随后眉头皱的更深:“母妃觉得她配做宣王妃?” “沈将军现在还未表明立场,若是能全力支持你,这很是不错。”德妃想了想,又道:“当然,你能娶了紫桑公主的话更好。” 果然,德妃不说则已,一说话便字字句句都透露出她的谋算来。 宣王心里多少有了数,点点头,他应声道:“是,儿臣明白了。” 德妃“嗯”了声,点到为止。 与此同时,太后和尹素婉也在谈论顾瑾璃有身孕以及紫桑来亓国的事情。 “这次云国皇帝派紫桑来,应该是要联姻的。”太后接过来顾瑾璃剥好的提子,一边优雅的咽下,一边眯着老眼道:“哀家不想让紫桑嫁给灏儿,可也不能让清王和宣王沾了便宜去。” 对于皇家的事情,尹素婉可没资格随意评论。 她虽然是老皇帝下旨册封的郡主,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仗着太后的宠爱罢了,哪里敢随意接太后的话? 尹素婉不敢接,不代表兰嬷嬷不敢。 她是宫里的老人,是太后的心腹,因此在太后面前,也就没什么不敢插嘴的。 一边给太后拿捏着肩膀,她一边道:“太后,您别担心,老奴倒是觉得这紫桑郡主不见得愿意嫁到咱们亓国来。” “你何出此言?”太后听罢,问道。 “您想啊,云国皇上派紫桑郡主来是要与咱们商谈的,若紫桑郡主真有那联姻之心,那晚上的宴会她又怎可能纵容使臣那般荒唐?”兰嬷嬷说的是实话,不过也忘记了那晚上对尹素婉来说是一个不愉快的回忆。 尹素婉拨提子皮的手一个用力,那汁水便溅在了身上。 兰嬷嬷的眼睛都在太后身上,可太后的眼睛却是看向尹素婉的:“婉儿丫头,不用剥了,哀家不吃了。” “是,太后。”尹素婉低着头,擦着胸前的提子汁水。 太后看着尹素婉一会,神色复杂。 亓灏的性子,她很是了解。 只要是他不愿的事情,谁也不能强迫他。 就比如让他接尹素婉回宁王府,太后不管是苦口婆心的规劝,还是通过老皇帝来施压,都无法改变亓灏的主意。 而现在顾瑾璃又怀孕了,要让亓灏回心转意,可能机会很是渺小了。 但她能为尹素婉做的已经够多了,至于其他的,还得尹素婉自己努力才行。 揉了揉眉心,她摆摆手,有些心累。 尹素婉会意,便退了下去。 第223章 狐媚放荡 昨日,亓灏让杜江去查的事情,今日便有了消息。 不得不说,杜江这办事能力,当真是十个秦峰都抵不上。 书房里,亓灏在看完了杜江递过来的资料后,冷笑道:“本王没想到,顾成恩竟与一个女土匪有交情!真是大开眼界了!” 杜江想了想,问道:“王爷,与土匪勾结,这可是大罪,这件事情要不要让皇上知道?” 亓灏沉思片刻,缓缓道:“暂且不必,毕竟那女土匪也是救过阿顾的。” “若是因顾成恩而受到了牵连,本王岂不是成了恩将仇报之人?” 顿了顿,他又道:“先让顾成恩继续作,待日后时机成熟,本王把那郭明义一并放出来,给他来个猛的。” 的确,之前亓灏本来想从顾成恩的身份上下手,然而却让顾成恩逃过了一劫。 若是现在立即将顾成恩与土匪勾结的消息放出,这中间隔得时间太短,难免让人怀疑是有人故意在针对顾成恩。 再者,任何矛盾的爆发,都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 若想将顾成恩一网打尽,需要等顾成恩触犯了老皇帝的逆鳞后才可以。 要不然,结果会适得其反。 点点头,杜江应了一声。 这时,周管家进来了,“王爷,紫桑公主来了。” “嗯?”亓灏一怔,皱眉道:“人到哪里了?” 周管家道:“去顾侧妃院子去了。” 对于不请自来的人,亓灏向来是不欢迎的。 可既然人都来了,他也没有将人家赶出去的道理。 站起身来,他一边往门口走,一边问道:“她去芙蕖院做什么?” 周管家跟在后面,低声道:“紫桑公主说在宫里无趣,到顾侧妃这找乐子。” 亓灏听罢,冷哼一声:“偌大的京城,还没有她找乐子的地方?她把阿顾和宁王府当作什么了?!” 周管家听出亓灏声音里的怒气,不敢吱声。 芙蕖院里,顾瑾璃望着被紫桑用力按在膝盖上的小红,不忍道:“紫桑公主,这狐狸还小,不通人性,您仔细着,别让它伤了您。” 说是让紫桑仔细着,其实是怕她弄伤了小红。 在紫桑进门之前,小红正欢快的在顾瑾璃身边蹦跶。 可在紫桑进门之后,它便被紫桑一眼看中,说是要带回宫。 顾瑾璃还没说话,倒是爱月先开口了,她说这是亓灏特意为顾瑾璃打的,这意思也就是在暗示紫桑不能夺人所好。 紫桑索要不成,便只能将心中的不悦发泄在小红身上。 勾了勾唇,她幽幽道:“无碍,这么个小畜生,本公主还是能拿捏的住的。” 得不到的东西,她向来都是毁了的。 小红被紫桑细长的指甲用力的压着,疼得发出“呜呜”的叫唤声。 爱月瞧着小红扑腾不得,不禁插嘴道:“公主,您弄疼小红了。” 平日里,别看爱月总是捉弄小红,一副很嫌弃的样子。 但看到小红被人欺负,还是会在第一时间维护它。 “呵,弄疼了又如何?”紫桑挑着眉,斜着眼睛看着爱月,顺便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一脸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嗷呜!”小红后背上的一撮红毛被紫桑揪掉了一块,叫声也更加凄惨起来。 顾瑾璃见小红两眼湿漉漉的看着自己,心疼得不得了。 爱月尽管有时候脾气冲了一些,可也知道身份有别。 她知道,自己若是再与紫桑顶嘴的话,可能小红的下场将更惨。 咬着唇,她的视线落在门外,忽然眼睛亮了起来,兴奋道:“王爷!” 顾瑾璃在见到亓灏,也不自觉的舒了口气:“亓灏。” 亓灏进来后,看着小红在紫桑的腿上一动不敢动,而且紫桑的手里还捏着从小红身上扯下来的红毛,他的脸色不由得沉了下来。 一甩衣袖,他坐在顾瑾璃身边,冷声道:“紫桑公主来府,怎的不提前派人通报一声?” 紫桑毫无征兆的将小红往地上一丢,吹了吹手中红毛,不紧不慢道:“宁王爷这意思,是不欢迎本公主了?” “呜呜呜”,小红被紫桑冷不丁一摔,疼得在地上打了个滚。 爱月赶紧把小红抱了起来,偷偷用余光瞄了紫桑一眼,怕她再打小红主意,立即抱着小红退了下去。 “听说公主是到本王府里找乐子的?”亓灏接过荷香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沉声道:“本王府中一没戏班子,二没杂耍班,恐怕要让公主失望了。” 如同没听出亓灏话里的逐客之意,紫桑不以为然道:“顾侧妃是个有趣的人,本公主找她也是一样的。” 昨日上午,她与老皇帝初步达成了商谈。 减轻云国的上贡,但是要延长早年协定的年限。 也就是说,从当初的十年,延长至十五年。 上贡十五年与十年比较起来,其实差不了多少。 而这多出的时间,虽然听起来会加重云国负担,可也能够让他们好好喘息一下。 昨日下午,不知是老皇帝的授意,还是宣王主动,总之在她要出宫逛逛的时候,竟在宫门口撞见了宣王。 耐不住宣王的盛情,她也只好让他作陪。 尽管宣王温和幽默,可却让她觉得虚伪做作极了。 回宫的时候,当宣王提出还想今日陪她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她才不想管宣王是打着什么样的心思,反正对于这些恶心的男人,她一个都不喜欢。 至于为何来宁王府,也确实是找不到可玩的地方了。 昨日宣王带她去的那些什么首饰店,衣服店,亦或者是长吟园,真是好没趣。 顾瑾璃听罢,淡淡道:“那不知公主找我是想聊些什么?” “随便。”紫桑抬了抬下巴,吐出两个字来。 有时候,这“随便”二字听起来最容易,其实是最难的。 让人无从选择,无从下手。 见顾瑾璃沉默不语,紫桑又道:“要是顾侧妃没话与本公主说,不如陪本公主出去转转也好。” 她对顾瑾璃,没什么好感,但也不至于反感。 毕竟,跟一个女人逛,总比跟一个男人在一起舒服。 再者,她也想看看身为“天下第一才女”的顾瑾璃,她眼中有趣的地方是哪些。 “不行。”顾瑾璃还没发话,亓灏率先替她拒绝了:“阿顾怀着身子,不宜出门。” “呵!本公主还是第一次看到宁王爷这般疼爱娇妻的男人呢!”紫桑听罢,冷笑道:“既然宁王爷如此宝贝顾侧妃,是不是也该连床都不让她下?饭也该让人喂才行!” “哦,对了,最好话也别让顾侧妃说,免得累到她。” 她话中的讽刺之意很是明显,让亓灏听了很是不舒服。 眸光迸发一道冷意,他幽幽道:“紫桑公主今日是上门找不痛快的吗?” 注意到亓灏的胳膊微微抬起,顾瑾璃知道他这是要发怒的前兆。 按住亓灏的手,她急忙道:“公主想去哪里呢?” 紫桑直起身子,假装没发现亓灏刚才的微动作,似笑非笑道:“都行。” 这个答案,又跟没说一样。 “那公主稍等片刻,我去换件衣服。”顾瑾璃勉强笑了笑,给亓灏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冲动。 她现在身上穿的很随意,而且头发也只简单的绾了起来,这装扮是不能陪着紫桑出门的。 这感觉又好像是那晚宫宴,顾瑾璃代亓灏跟使臣喝酒一样,亓灏的火气燃了起来:“不准出去。” 紫桑这次没说话,只是笑盈盈的看着顾瑾璃。 顾瑾璃也知道,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拂了亓灏的心意,会让他难过。 摇着他的胳膊,她俯下身子,语气略带撒娇道:“就这一次,以后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亓灏眉头深锁,瞧着她难得撒娇的模样,最终还是松了口,“本王陪你一起。” “不过……”揽着她的腰,他一把拉到自己胸前,在她的耳边低声道:“今晚要补偿我。” “呃……”顾瑾璃脸一红,下意识看了一眼紫桑,“嗯”了声。 见顾瑾璃应了,亓灏才放开她,让她去里屋换衣服。 紫桑虽然没听清楚刚亓灏对顾瑾璃耳语了些什么,但通过顾瑾璃脸上那娇羞的表情,也大概猜到了什么。 她心中不屑,撇撇嘴。 很快,顾瑾璃便出来了。 她身上换了一件水蓝色的长裙,头发让荷香给编了一半,散了一半在腰后,脸上只是略施粉黛,看在亓灏的眼里已经足够美了。 紫桑站起身,语气慵懒道:“走吧。” 顾瑾璃与亓灏牵着手,走在前面,这又碍了紫桑的眼睛。 她加快步子,赶上前,冷哼道:“本公主事先告诉你,不去云水坊,绮梦阁,玲珑斋这些地方。” 顾瑾璃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关于京中其他有趣的地方,她真不了解。 她也不好再问亓灏,毕竟亓灏本就不同意自己出门。 衣服店,胭脂水粉铺子,首饰珠宝店,既然紫桑不愿去,那就只能带她去茶室了。 出了王府大门,三人同乘一辆马车,往茶室方向走去。 宫中,老皇帝看着手中那薄薄的,却犹如千斤重的一张纸,老眼中是满满的震惊之色。 纸上内容,贾公公虽然早已看过,可内心的震撼比老皇帝少不了多少。 见老皇帝的手有些颤抖,他小心翼翼道:“皇上?” 老皇帝攥紧信纸,老眼中闪过涛涛暗流。 过了良久,他抬头,一字一句道:“她竟然是凤瑟的女儿!” 略有咬牙切齿的意味,这话带着说不出的恨意以及讽刺。 贾公公神色复杂道:“老奴也没想到,顾相竟会……” 老皇帝冷笑一声,幽幽道:“十六年前,凤国被灭,是朕亲自带兵去的。” “朕还记得,战后一切事宜都是交给顾淮的。” “而他,竟敢瞒着朕将她给藏了起来!还生下了这孽种!” “十几年了,朕以为她死了,还曾为她伤心欲绝!” “呵,朕真是个傻子!” 贾公公没错过老皇帝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杀意,他咽了一口唾沫,小声道:“皇上,顾二小姐……也可能不是顾相的孩子。” 因为顾瑾璃与凤瑟神似,可身份上又是顾相的“嫡女”,所以贾公公便猜测可能顾瑾璃不是顾相与大夫人所生。 而从旁人口中得知,大夫人又对清王妃,也就是那个四年前从南山接回来的“顾二小姐”很是上心,于是便大胆的怀疑二人是否调换了身份。 带着这样的疑问,他便派人从四年前“顾二小姐”回府之前入手。 去过南山,再暗地里调查过相府的人,最终果真是得到了一个令人吃惊的真相。 那就是,现在的宁王妃才是真正的顾家二小姐顾瑾璃。 至于嫡女顾瑾琇,本该赐给宁王做侧妃的人,已经成了如今的清王妃…… 最令人不能接受的是,顾瑾璃当真是凤瑟的女儿…… 顾淮明知老皇帝对凤瑟的感情,还瞒了他十几年。 再加上顾瑾璃代嫁之事,他犯的又岂止是欺君之罪?! 老皇帝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两眼里的火苗恨不得将桌案上的奏折给燃了:“朕要杀了顾淮,还有顾家,灭九族!” “皇上。”要是真将顾家满门抄斩,恐怕这整个朝堂都要震动了。 贾公公怕老皇帝一时冲动做出了错误决定,便劝慰道:“顾二小姐是凤瑟的女儿没错,可是算一下顾二小姐出生的日子,凤瑟似乎是凤国被灭之前有的身孕。” “而那时候,顾相应该没有去过凤国。” 老皇帝一听,愤怒的脸色顿时一僵。 仔细的想了想,他觉得贾公公说的有点道理。 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他又陷入了纠结。 凤国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那就是每一任凤皇都会选出一个守护神女来。 而凤瑟,便是凤国的最后一个守护神女。 守护神女不得与人相爱,需终身保持贞洁与神圣。 否则,便会失去了守护灵力。 当然,除了守护神女之外,还有一个大祭司。 若神女是云一样的洁白,那么大祭司就是开在黑暗中的曼陀罗。 二人一正一邪,如凤皇的左右护法一样,辅佐他,并庇佑着整个凤国。 可是,只是后来,不知因何原因,大祭司竟秘密传信给老皇帝,要与他里应外合,颠覆了这凤国。 老皇帝对凤瑟爱而不得,因爱生恨,便应了大祭司。 只是,大祭司却没想到,老皇帝竟又与云国皇帝联手,彻底将凤国覆灭。 以至于,大祭司想要做皇帝的美梦也破灭了…… 所有人都以为,凤瑟死在了十六年前,殊不知却在南山生活了十一年。 想来,顾淮这瞒天过海的本事也真是厉害。 老皇帝看着贾公公,眯着老眼问道:“那你觉得,与凤瑟私通的男人是谁?” 当年,老皇帝是爱慕凤瑟的。 然而,凤瑟不但多次拒绝他,还给别的男人生了孩子,这让老皇帝心里怎能舒坦? 好在,孩子的父亲不是顾淮,要不然,老皇帝的自尊心真要受不了了。 这个问题,当真是把贾公公给问住了。 第一,这是十六年前的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他又如何得知? 第二,凤瑟在怀上顾瑾璃之前,是生活在凤国的,而贾公公是在亓国侍奉老皇帝,更是不可能知道了。 第三,这“私通”一词,着实是让贾公公说不出口。 毕竟,像凤瑟那样神仙似的人物,没有人会敢去亵渎她。 老脸神色为难,贾公公支支吾吾道:“这……这个老奴真不知道。” “不管顾瑾璃是谁的孩子,当年凤国被灭,是朕一手造成的,而凤瑟又是凤国的守护神女,所以朕断然不能再让顾瑾璃留在这世上!”老皇帝沉默片刻,说出来的话让贾公公身子一抖。 “斩草要除根,当年藩王之乱的时候,由于朕的疏忽,已经放走了一条漏网之鱼,而这次,朕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皇上……”贾公公握着拂尘的手紧了紧,小声道:“顾相永远不可能将凤国被灭的真相说出来,顾侧妃也就没有机会知道她的身世。” “老奴觉得……觉得您没必要将顾侧妃赶尽杀绝。” “怎么说……怎么说她都是凤瑟的女儿啊!” “呵!”老皇帝听罢,犀利的眸子瞪着贾公公:“正因为她是凤瑟的女儿,所以朕更不能容下她!” “凤瑟不识好歹,生下的女儿也如她当年一样,狐媚放荡!” “朕的儿子是要君临天下的,怎能受她的女儿所迷惑?!” 老皇帝的一番话,透露出来的怨恨极深。 贾公公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他知道,无论自己再说什么,都不会改变老皇帝要除掉顾瑾璃的决心。 垂首,他心头有些发酸。 可是却说不清是因为老皇帝要杀了凤瑟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还是在担心顾瑾璃若朕被老皇帝杀了,亓灏是否会与老皇帝翻脸。 “小贾。”老皇帝如同去了一件心事似的,端起茶杯抿了口茶,随后继续道:“去宁王府,将亓灏找入宫来,朕有些事情要与他说。” 贾公公不用想也知道,老皇帝必定是要与亓灏说顾瑾璃身世的问题。 他叹了口气,行礼道:“是,老奴这就去。” 老皇帝摆摆手,示意贾公公退下。 待贾公公离开后,老皇帝坐了一会,又站了起来,走到柜子旁,打开了密格。 从中拿出凤瑟的画像来,他盯着画中的女子良久,喃喃道:“凤瑟,你别怪朕,要怪就怪你当年不肯跟朕回亓国。” 眼中的柔光渐渐被阴冷所代替,他冷哼一声,将画卷重新卷了起来,丢回了密格。 悦来茶室的三楼,顾瑾璃与亓灏并肩坐着,紫桑坐在他们的对面。 茶香满室,假山间流水潺潺,这气氛温馨又静谧。 紫桑斜靠在软塌上,脸上难得的带了点笑意:“这地方,不错。” 布局讲究,摆设精致,如此独特的茶室,不管是在云国还是亓国,这还是她遇到的第一家。 顾瑾璃一边将煮好的茶水倒在紫桑的杯子里,一边笑道:“公主喜欢就好。” 说罢,她将茶杯递了过去。 紫桑低头看着那杯中漂浮的茶叶,竟觉得像是一朵盛开的牡丹。 接过茶杯,她打量着顾瑾璃的眼神多了几抹兴趣:“你会幻化之术?” 这幻化之术,是指泡茶的时候,能根据人的心意将茶叶幻化成心中所想的图案。 有的人能幻化花草,有的人能幻化山峦,总之这也跟每个人泡茶的功力有关。 “幻化之术?”顾瑾璃还是头一次听到这四个字,她想了想,如实道:“公主说的,必定是极为高深的技艺,我自然是不会的。” 见顾瑾璃的表情也不似作假,紫桑也就没再继续追问。 亓灏在一旁,看着顾瑾璃纤细葱白的玉手又将第二杯茶递给自己,他薄唇轻启道:“厚此薄彼。” 不过不得不说,刚才看她泡茶,真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顾瑾璃眨了眨眼睛,只笑不语。 这时,杜江从外面进来了,“王爷,皇上派贾公公往王府里传了话,说是有要事请您去宫里一趟。” “嗯?”亓灏端着杯子的手一顿,看了一眼紫桑,也毫不避讳,直接问道:“父皇可是说了何事?” 杜江摇头,“什么都没说,只说让你收到信后立即就进宫。” “想来必定是要紧的事情了。”顾瑾璃听罢,擦了擦手,对亓灏道:“你进宫去,我和公主再坐会就回府。” 在亓灏眼里,紫桑虽不是男人,但也一样的危险。 毕竟,他是见识过女人的心狠手辣。 比如说,昨日的在相府里,顾瑾琇这个泼妇险些把顾瑾璃给杀了…… 犹豫了一会,他对杜江道:“你留在这里守着阿顾,务必要将她安全送回王府。” “属下遵命。”杜江拱手,声音响亮的应了声。 亓灏吻了吻顾瑾璃的额头,语气不舍道:“你别在外面乱逛,早点回去等我。” 顾瑾璃见紫桑正盯着自己,脸又红了起来。 “我知道了,你快去吧。”推了亓灏一把,她别过脸,神色很是不自然。 亓灏揉了揉顾瑾璃的脑袋,便站了起来,往楼下走去。 第224章 糟老头子 半个时辰后,亓灏到了宫中。 老皇帝一开始并未直接将顾瑾璃是凤国守护神女凤瑟之女的真相暴露出来,而是先将顾淮李代桃僵,让顾瑾璃代嫁之事做了铺垫。 果真,亓灏一脸震惊的模样,让老皇帝勉强满意。 只不过,在老皇帝怒气冲冲的问亓灏要如何处置顾瑾璃和顾家的时候,亓灏的沉默还是让老皇帝皱起了眉头。 如贾公公所想,牵一发而动全身,别说将顾家满门抄斩,只说动了顾淮这个丞相,整个朝堂都要变动。 所以,老皇帝尽管心里恼火,可还真不能现在就对顾家动手。 他之所以故作一番盛怒的模样,只是想试探一下亓灏的反应,以及顾瑾璃在他心底的地位到底有多重。 与那江山皇位相比,他会作何选择。 而亓灏虽然没表态,但他心里早就做过自己的决定。 全天下所有的东西加起来,都没有顾瑾璃重要。 当然,正因为亓灏知道老皇帝的心思,他才犹豫不语。 因为,若是他袒护顾瑾璃,那便会更加引起老皇帝对顾瑾璃的不满,加快顾家灭门的速度。 可若是他违心的说一切任凭老皇帝处置,老皇帝那般多疑的人,必定也是不信他的。 所以,适度的犹豫,表明他在做两难抉择。 能犹豫,便会给老皇帝造成一种假象,那就是对顾瑾璃,亓灏还没陷得太深。 老皇帝轻咳两声,缓缓道:“你有什么想法,尽管给父皇说说,父皇心里也好有个数。” 亓灏思忖片刻,低声道:“父皇,由于太过突然,所以儿臣的心里还有些乱,恐怕得需要一段时间来接受这个事情。” 顿了顿,他又继续道:“不过,父皇也莫要因为这件事情而气坏了身体。” 这话听起来,很是符合正常人的心理。 尤其是亓灏,他一开始将顾瑾璃视为了仇人,对她虐行累累,随后又极其宠爱。 这前后的鲜明对比,本就是矛盾纠结。 更何况,他恨的人,爱的人,也不过当初真正害了尹素婉腿残的“顾瑾琇”。 亓灏需要时间去理一理自己的感情,也没什么毛病。 “嗯”了声,老皇帝暂且决定以后再将顾瑾璃与凤国的关系告诉亓灏。 抿了口茶,他语气沉沉道:“这么久了,你也该把尹素婉接回去了,否则有该闹出什么笑话了。” 亓灏知道,老皇帝指的是那晚宫宴上使臣询问尹素婉有无意中人一事。 依着他的性子,懒得再就此事虚与委蛇下去。 可是,顾瑾璃的身份如同老皇帝抓在手里的把柄一样,让他不得不周旋。 与之前坚决拒绝的态度不同,他仍选择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父皇,容儿臣再想想。” 这个回答,可以照应前面因为得知顾瑾璃身份而引起的心乱如麻,也是在给老皇帝一个台阶下。 若是拂了老皇帝的面子,那么老皇帝兴许会将这份不满加注在顾瑾璃身上…… 男子汉,成大事者,能屈能伸。 亓灏是不可能将尹素婉接回来的,正如同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开顾瑾璃的。 嘴上怎么说是一回事,落到实际行动处又是一回事。 能让老皇帝先消了火气,这是大事。 听得亓灏松口,老皇帝差不多彻底信了亓灏的话。 摆摆手,他打了个呵欠:“退下吧,有些事情你回去好好想想。” “是,父皇。”拱手,亓灏退出了御书房。 悦来茶室里,在顾瑾璃为紫桑泡完了两壶茶后,紫桑才有要离开的意思。 一边往楼下走,她一边感慨道:“这茶楼虽地处闹市中,可这三楼却像是个世外桃源一样,这般清静的地方,真让人不想走。” 摇了摇头,她又道:“真不知道这茶楼的主人是何人,竟有如此玲珑心思,茶楼生意这么好也不是没道理的。” 虽然经过上次姜源生这一闹,大家都知道这茶楼是亓灏给顾瑾璃开的。 但是顾瑾璃之前有交代过茶室的掌柜的和店小二,以后见到她,不能再对她表现得太过特殊,以防止引起众人关注来。 所以,紫桑还不知道她现在夸赞的人正跟在她的身后一起下楼梯。 顾瑾璃听罢,轻笑道:“公主如果喜欢,我可以明日再陪公主过来。” 紫桑看了顾瑾璃一眼,幽幽道:“我后日就要启程回云国了。” “嗯?”顾瑾璃眸光微动,问道:“公主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吗?怎的不多留几日?” 紫桑来京已经有五日了,可却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亓国的京城再好,她也不愿再在这里多待一刻。 因为,这里没有她的父皇…… 大步上了马车,她淡淡道:“事情办完了,自然得回去了。” 顾瑾璃想到在紫桑进京前亓灏给她说的皇室秘闻,大概猜到了她这么着急回云国的原因,也就不再多问。 “哒哒哒”,马车响起。 车夫先是将紫桑送到了宫门口,随后才往宁王府方向跑去。 顾瑾璃回了芙蕖院后,爱月正在给小红洗澡。 不知是因为爱月今日在紫桑面前给小红说了好话,还是她给小红洗澡的动作比以往温柔,总之小红竟破天荒的没有扑腾着水闹腾。 暖暖的阳光照在这一人一狐身上,画面很是温馨。 一边往屋子里走,她一边问道:“王爷回来了吗?” 爱月摇头,“还没呢。” 顾瑾璃在桌案旁坐下,抬手拿起了本医书,但翻了几页却又看不下去了。 以前,府中闲杂人等太多,她最是享受一个人能安静看书的时光。 后来,屋子里多了一个亓灏,他总是吵得她分心。 可现在,亓灏没在身边扰乱她看书,她倒是看不下去了。 人啊,真是奇怪! 揉了揉眉心,她深呼吸,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医书上。 回宁王府的马车上,亓灏的脑海中浮现着老皇帝说的话,陷入了沉思。 当初,自己是从顾淮和大夫人对顾瑾璃与顾瑾琇二人鲜明不同的态度上开始怀疑的。 那么,老皇帝是如何发现顾瑾璃的身份的呢?他又是从何查起的? 难不成,老皇帝也跟自己一样,都是从相府入手? 可是,老皇帝极少与顾淮、大夫人、顾瑾璃、顾瑾琇这几个人同时接触,就算是大夫人带着以前带着顾瑾琇参加宫宴,座位也是离得老皇帝远远的,他是根本不可能注意到女人之间的明争暗斗的。 这个问题,亓灏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 直到车夫勒紧马缰,“吁”了一声的时候,亓灏一边撩开帘子下马车,一边对杜江道:“帮本王查一件事情。” “王爷,何事?”杜江赶紧跟上,问道。 亓灏走到书房门口,才转身在杜江耳边低语一番。 杜江听罢,不敢置信道:“王爷,您是说皇上他已经知道了顾侧妃的身份?” 亓灏抿了抿唇,缓缓道:“此事非常紧急,你务必要尽快查明白。” “是,属下这就去查!”杜江也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应了声,一个飞身,消失在了亓灏面前。 亓灏进了书房后,一待就待到了傍晚。 顾瑾璃在亓灏回府后的第一时间里就从荷香那里得到了消息,但听说亓灏在书房里,也就没过去打扰。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她才让荷香去书房里询问亓灏是在书房用膳,还是去芙蕖院。 亓灏自然是要陪着顾瑾璃的,所以二话没说就与荷香回了芙蕖院。 饭桌上,亓灏问了一下自己走后顾瑾璃与紫桑二人谈了些什么,紫桑是否故意为难过她等问题。 在听到紫桑不仅没有为难顾瑾璃,还把茶楼夸了一番,亓灏也就可以放心吃饭了。 吃完饭后,亓灏又回了书房,而顾瑾璃则在爱月的要求下,为小红画了一幅画。 画的是刚沐浴完的小红,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生动极了,就连小红自己看了都忍不住往前凑。 到了就寝的时候,亓灏躺在床榻上,并未像之前那般动手动脚。 不知为何,顾瑾璃竟觉得他似乎藏着心事。 卧在亓灏怀里,她轻声道:“你不开心?” 亓灏轻叹一口气,勉强笑道:“没有,就是有些累了。” 顾瑾璃直直的看着亓灏,抬手抚平他不经意间轻蹙的眉头,语气肯定道:“你有事瞒着我。” “阿顾,我没有……”亓灏刚想否认,却听得顾瑾璃低声道:“你说过,你我之间,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有事情瞒着对方。” 亓灏不知道该怎么给顾瑾璃开口,毕竟身份暴露这件事情若是让顾瑾璃知道了,恐怕又得胡思乱想。 动了动唇,他只好道:“父皇让我将尹素婉接回来。” 没错,他是说过彼此之间要坦诚相对。 但是,有时候谎言却能让人安心。 而且,他也不算说谎,只是有所保留罢了…… 顾瑾璃脸色一僵,随即点点头:“是该要接回来的,到底名分还在那。” 亓灏看着顾瑾璃,握着她的手,小声道:“不要担心,我没有答应父皇。” 顾瑾璃一怔,“亓灏……” 亓灏桃花眼染上一抹笑意,认真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你这个……傻子。”顾瑾璃心头涌现一阵感动,她轻咬着唇,语气低落道:“你为我付出了这么多,可我不仅什么都不能为你做,还总是拖你后腿……” 若是老皇帝听了顾瑾璃这话,绝对会点头赞同。 但是亓灏却不然,他见顾瑾璃一脸自责,又不禁无奈道:“阿顾,你若总是这样多愁善感,我要如何是好。” 手探向她的眼角,幸好她没哭,要不然他不知道会有多心疼。 顾瑾璃反握住亓灏的手,没有说话。 亓灏用另一只手将顾瑾璃后背的被子往上提了提,忽然想起了什么,在她的额头上轻敲了一下:“你才是傻子,小傻子。” 他的语气里充满着宠溺,让顾瑾璃刚才郁闷的心情稍微晴朗许多。 吻了一下顾瑾璃的唇,亓灏笑道:“早些睡吧。” 顾瑾璃点头,闭上了眼睛。 亓灏没有立即合眼,而是看着顾瑾璃安静的侧颜,眸光复杂。 如果可以,他真想给她一个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生活。 没有繁琐死板的规矩束缚,也没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总是找她的麻烦。 可是,这样的生活,好像真的很奢侈…… 没忍住又叹了一声,他赶紧闭上嘴巴,怕被顾瑾璃发现。 然而,顾瑾璃已经听到亓灏自以为很轻很轻的叹息声。 她的睫毛轻颤,面色一如刚才那般平静。 不过,她的手却攥紧了被子。 与此同时,悠悠谷中,逍遥子正蹲在院子中央,手持着扇子熬着药。 身后的藤椅上,躺着一个白衣少女。 那少女的脸色泛着病白,原本清秀的脸现在瘦的没二两肉。 她费劲的睁开眼睛,看着点缀着几颗星星的夜空,随即揉了揉眼睛,看向药炉旁边的逍遥子,嘟囔道:“师父,我这次又睡了多久?” 逍遥子扇着火的动作一顿,低声道:“也没多久,不过是一个多时辰而已。” 林笙看着炉子底下的火苗被风吹起,像是萤火虫在飞舞一般,苦笑道:“师父,你不要骗我了。” “我记得我睡着之前,好像是未时,可现在都快戌时了。” 吸了吸鼻子,林笙闻着空气中弥漫着的药香,眼睛有点发酸:“师父……” “告诉我,我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快死了吗?” 林笙嗜睡的越发厉害,所以逍遥子便每天衣不解带的努力研究可以缓解她嗜睡的药物。 因此,林笙的药也是每天不间断。 只是这么久以来,林笙似乎极少问他为何要喝这么多的药。 逍遥子以为,林笙不问,他便以为她不知道。 其实,是自欺欺人罢了。 他古灵精怪的小徒弟林笙,是那么聪明的孩子,怎可能相信他给她熬的药是专门强身健体的补药呢? 嗓子有些发堵,逍遥子半晌才调整着呼吸,“笙儿,你不要自己吓唬自己。” “有师父在,你怎么可能会死?” “再说了,你还小,要死也是师父这个糟老头子死在你前头。” 尽管他是背对着林笙,林笙看不到他的表情,可却捕捉到他声音里的一丝轻颤。 撑着藤椅,她站了起来,拖着疲软无力的身子,林笙走到逍遥子的身后,将脸贴在他的身后,喃喃道:“师父,我跟着你学医多年,可是我却诊断不出来我自己究竟是得了什么怪病。” “外面的人都叫师父神医,想必师父你一定是知道的吧?” 逍遥子僵直着身子,老眼里浮起了雾气:“笙儿……”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自打在悠悠谷的谷口收养林笙那日起,林笙是他的徒弟,更是他的女儿。 他要怎么告诉林笙,他也束手无策,无能为力? “师父。”林笙忽然挠着逍遥子的胳肢窝,脸上的神色转悲为喜:“其实,能吃能睡是一件好事呢!” “要不然,猪也不会被称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动物了!” 逍遥子笑不出来,看着林笙强颜欢笑的小脸,心中更是难过。 “嘿嘿,不过猪也是最可怜的,幸福不过几天,等被养肥膘了,就该被宰了。”林笙见逍遥子眼神哀戚,自己也觉得讲的话不好笑,摸了摸鼻子,她瞥见逍遥子手里的扇子被火炉里冒出来的火苗给点燃,立即大呼道:“师父,小心!” 可能是风有点大,以至于那扇子已经被烧了一半。 逍遥子回神,丢下扇子,抬脚在地上踩了几下。 林笙打了个呵欠,吃力的撑着膝盖站起了起来,“师父,我又困了,一会药好了,你记得喊我。” 说罢,她接二连三的又打了好几个呵欠。 转身,她又躺上了藤椅。 听着林笙的均匀呼吸声,逍遥子的老眼溢出一滴浊泪。 七日那天,大夫人过生辰,顾瑾琇便住在了相府。 在她住了两天后,大夫人担心她离开清王府时间久了,府中会有人趁机爬上清王的床,所以便好言好语把顾瑾琇给哄了回去。 不过,顾瑾琇刚出门,就有人给了她一封信。 她看完信后,整个人的脸色变得惨白。 死死攥着信封,她寻了个理由,把自己的丫鬟支走,于是自己去了信上的约定地点。 避过人多的街道,顾瑾琇终于不行到了明月湖。 这明月湖,便是多日之前,尹子恪与顾念时在这里举行诗社活动的地方,当然也是华琼生前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 顾瑾琇一开始不知道姜源生约自己到这里要做什么,可当她被姜源生拖去了明月湖远处的一个废旧小亭子后,她便明白了。 亭子周围有高矮不齐的树木和灌木丛遮挡,她被姜源生从后面压在石桌上,外面的人根本就不会注意到亭子里有一男一女正在光天化日之下做那不耻之事。 身上的衣服被褪到腰间,顾瑾琇白皙的身子贴在冰凉的桌子上,眼睛慌张的望向四周:“表……表哥,不要在……不要在这里,会被人发现的!” 姜源生抬手,狠狠落在顾瑾琇屁股上一巴掌,腰下也一个挺进,冷笑道:“你放心,我来之前已经勘察过了,这里很安全!” 姜源生的手劲很大,疼得顾瑾琇低呼一声。 听到顾瑾琇叫,姜源生更兴奋来了。 他一下下的用力撞击,兴趣很是高涨。 事先打探到顾瑾琇今日要回清王府,所以他就派人送了信给她。 既然说过,要让顾瑾琇做自己的奴隶,那他肯定要说到做到的。 他进不了相府,也不可能把顾瑾琇约到国公府里去做,清王府就更不用说了。 想来想去,也只有明月湖这个地方不错。 这里不算完全隐蔽,既能赏美景,还能做美事。 最重要的是,他还从未尝试过在露天环境里跟人欢好,尤其是湖边有许多来往走动的人,能让他在做坏事的时候,更加紧张刺激。 刚才给顾瑾琇说安全,也不过是诳她的。 要不然,她待会怎么能放开喉咙,放肆的大叫呢? “表……表哥……”顾瑾琇的身下很疼,她感觉不到丁点的*,眼泪也疼得飙了出来:“轻……轻点,我好痛!” 她不知,自己越是哭泣求饶,姜源生便越是猛烈。 嘴唇贴在顾瑾琇耳后,他眯着眼睛,笑得阴冷邪恶:“表妹,比起恨得想杀了你,我更想看你在我身下痛苦。” “你痛苦,比跪在我地上舔我的脚更能让我快乐。” “你恨我,那又如何?” “到了最后,还不是一样都顺从于我,被我支配?” 他的话,直白赤裸,将顾瑾琇羞辱得想咬舌自尽。 她的腰被姜源生粗暴的抓着,无力反抗,只能用胳膊肘支在桌面上。 眸子猩红,她的眼睛里被恨意填满。 指甲死死的抠着掌心,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像是一个麻木的玩偶,她被姜源生用一根无形的线牵扯着,一下下,随着他的冲撞而摆动着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顾瑾琇只感觉到体内一股热流,随即姜源生便如刚捉完兔子的狗一样,大口大口喘着气,疲惫的压在了她的后背上。 太后的寝殿外,尹素婉在请安出来后,兰嬷嬷将她给喊住了:“颐和郡主,您留步。” 尹素婉一愣,停下步子问道:“兰嬷嬷,有何事?” 兰嬷嬷上前一步,瞄了一眼,见旁边没人,便压低了声道:“郡主,有些话,太后不好说,老奴便替她说了,不过您可别怪罪老奴。” “嗯?”听兰嬷嬷这么说,尹素婉更是好奇了,问道:“嬷嬷有话尽管直说就好。” 兰嬷嬷轻咳两声,老脸神色不自然道:“明日紫桑公主和使臣离京,今晚皇上在宫中举行欢送宴,宁王爷肯定进宫出席。” “不如……不如您就趁着这个机会,想些法子与王爷和好吧。” 尹素婉听罢,垂下眸子,“王爷对我什么态度,太后和嬷嬷是最清楚不过的了,我不想再自讨没趣。” “哎呀,郡主您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兰嬷嬷一着急,忍不住附在尹素婉耳中嘀嘀咕咕了几句话。 尹素婉脸一红,瞪大了眼睛:“嬷嬷,要是王爷知道了我给他下药,恐怕……” “欸,郡主不要担心。”兰嬷嬷摆摆手,沉声道:“今晚太后都打点过了,到时候会有人故意给王爷灌酒,只要王爷喝醉了,这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吗?” “这……”兰嬷嬷的话,让尹素婉很是心动。 要说这药,她的手里就有现成的一份。 那还是尹素汐指使双儿给自己和云国使臣下的,如果今晚用在亓灏身上的话,也未必不可。 大不了,东窗事发后,自己将这罪名推到太后身上。 故作一副犹豫状,尹素婉忐忑道:“嬷嬷,容我回去考虑一下。” “万事有太后顶着呢,郡主放宽心。”兰嬷嬷拍了拍尹素婉的手,然后便转身回了屋子。 尹素婉目送着兰嬷嬷关上门,嘴角溢出一丝冷笑。 只要能回王府,她一定要亲手将顾瑾璃和她肚子里那孽种给除掉! 她要让亓灏和顾瑾璃这一对狗男女痛彻心扉,不得好过! 第225章 我好难受 书房里,杜江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亓灏,低声道:“王爷,除了之前查到的顾侧妃之前在南山生活之外,其他的信息还是一点都查不到。” 亓灏重重的叹了口气,手指轻扣着桌面,缓缓道:“阿顾的娘,不过才死了四年,她的信息必定是被人给抹了去。” 的确,凤瑟的信息,确实是被人抹了。 但是,老皇帝之所以能调查到她,不只是因为老皇帝手里的信息网要比亓灏的强大,更是因为老皇帝和贾公公早前就见过凤瑟,知道凤瑟与顾瑾璃二人在相貌上有多么的神似。 所以,亓灏查不到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眉头紧锁,他冷声道:“杜江,再去查,本王就不信,永远查不出个蛛丝马迹来。” 最初,亓灏并未想过从凤瑟身上下手去查。 而这次,他是因为老皇帝戳穿了顾瑾璃的身份,这才忽然想到了这一点。 尽管,老皇帝并未将注意点集中在凤瑟身上。 可是,说不出什么原因来,兴许是与老皇帝的父子默契,也可能是他捕捉到了之前一直被自己忽略到的某个点,总之鬼使神差的,他就想让杜江去查一下凤瑟。 只是,让他失望了,结果徒劳无获。 “是,王爷。”杜江应了声,又问道:“对了,今晚皇上在宫里设宴,需要属下去通知顾侧妃吗?” 亓灏摇头,毫不犹豫道:“不需要,阿顾有了身孕,以后任何宴会都不用她参加了。” 他对顾瑾璃的这种贴心和维护,让杜江这个大男人都为之感动。 点点头,他转身出了书房。 “等会。”突然,亓灏又从后面把杜江给叫住了,“你派人去东山军营把秦峰叫回来,告诉他,以后保护阿顾的责任就交给他了。” 这意思就是说,秦峰从现在开始就成为了顾瑾璃的贴身护卫了。 顾瑾璃的安全,由秦峰负责。 若是顾瑾璃有什么意外,那秦峰的脑袋也就别想要了。 顾瑾璃是亓灏的心头肉,何况现在肚子里还有个孩子,秦峰虽然对亓灏忠心,可办事情想事情到底是不那么周全的,杜江还真是有点不放心:“王爷,秦峰他……他合适吗?” 亓灏知道杜江的担心之处,他勾了勾唇,意味深长道:“上次秦峰犯了大错,是阿顾开口为他求的情。” “他念着阿顾的恩,怎敢不尽心尽力?” “王爷说的对,是属下多虑了。”杜江与秦峰也算是多年的兄弟,他知道秦峰虽然表面上大大咧咧,咋咋呼呼的,可人却单纯,心地也善良。 别人给他的滴水之恩,他必定涌泉相报。 让秦峰保护顾瑾璃,虽说是有那么点冒险,但连亓灏都选择相信秦峰,杜江更是没理由反对了。 见亓灏对自己摆摆手,杜江退了出去。 亓灏待杜江走后,看着堆在自己面前的折子片刻,想了想,还是站起身来往芙蕖院去了。 没办法,他一心挂念着顾瑾璃,看不到她,心里就会不踏实。 最重要的是,今晚他要去宫里赴宴,这种讨人厌的宴会必定要浪费他很长时间。 再者,今早听爱月随口提到过,怀了身子的人不仅饮食习惯会渐渐发生变化,更容易胡思乱想,心情烦躁的同时脾气也跟着暴躁。 所以,他得在宴会之前多陪着顾瑾璃。 晚宴,本来是在酉时开始的,一般来说,这种欢送宴与欢迎宴一样,必须得守时守点的。 可亓灏硬是在顾瑾璃催促了多次后才动身,因此到了宫里后已经晚了一盏茶的功夫了。 对于亓灏的“特立独行”,宫中上下,朝中大臣们也早已习以为常。 除了使臣感觉不受重视,略微有些不满之外,其他人包括紫桑在内,没有人说什么。 当然,老皇帝的脸色还是有点不好看的。 不过,他也只是冷冷的瞪了亓灏一眼而已。 毕竟,亓灏是什么性子,老皇帝比谁都了解不过了。 他来得晚,肯定又是在府中被什么人什么事给绊住了。 至于那人,肯定是顾瑾璃没错。 待亓灏落座后,乐师舞姬也陆续上场,小宫女们也端着美酒佳肴,穿梭在人群之中。 今晚,太后仍旧没有出席。 尹素婉,也如同上次一样,坐在德妃、曦月的身边。 她低垂着眼睛,看向自己的指甲,绷直的身子透露出她此刻的心情有些紧张。 深吸一口气,她端起杯子,将指甲里的白色粉末撒入了酒水中。 轻咳两声,尹素婉对身边的双儿使了个眼色。 双儿会意,趁着大家不注意,她在假装给尹素婉倒酒的时候将尹素婉下了药的酒杯与酒盘子里的酒杯给迅速换了过来。 没一会,酒盘子便被一个事先打点好的宫女给端了下去。 依着尹素婉的吩咐,小宫女将酒杯送到了亓灏的桌子上。 亓灏连尹素婉都懒得看,注意力更不可能放在一个端酒的小宫女身上。 只是,在小宫女给他倒酒的时候,他的余光还是敏锐的瞥见了她换酒杯的动作。 尽管那动作只是在眨眼之间,而且两个杯子的外形根本一模一样,可还是没逃过亓灏的法眼。 小宫女虽然也害怕被亓灏当场发现,可她是兰嬷嬷找的人,胆大心细,做事牢稳,所以全程很是谨慎小心。 她是在亓灏的眼睛看向大殿中央的舞姬身上时,才换的酒杯。 而且换完了后,亓灏的脸上根本瞧不出任何异样。 故而,对亓灏福了福身子,她悄悄舒了口气,自认为圆满的完成了任务。 那杯酒,亓灏迟迟不动。 他不知道这宫女是受何人指使,以手撑着额头,看着貌似是刚才喝多了的样子,其实眼睛一直紧紧定在那宫女身上。 看着那宫女返回到尹素婉身边,装模作样的给她倒酒,二人之间点头示意,亓灏顿时明了。 端起酒杯,他一饮而尽。 果真,对面的尹素婉在看到亓灏喝了酒,攥着衣角的手松了开,压在心头的一颗大石头也随之落地。 亓灏擦了擦嘴角,用胳膊挡住了眼底的轻蔑。 将口中酒水全部吐在帕子上,他唤了一声杜江,然后从桌子底下将帕子递了过去,用仅能使彼此听到的声音道:“速速派人去看看,这帕子上是什么药。” 杜江接了过来,将帕子攥在掌中,并未立即离开,而是在舞姬退场的时候,随着人流混了出去。 要在极短的时间里查出帕子上的药,杜江只能就近原则去太医院。 太医院的太医也是分工值班的,巧的是魏廖今晚在,所以没耽搁多少时间,魏廖便告诉杜江这药是烈性春药。 杜江得知后,连忙返回了宫宴,将结果告诉了亓灏。 亓灏心中冷笑,他没有想到,尹素婉竟会堕落到给自己下药的地步。 真不知道该说她是黔驴技穷了,还是无所不用其极。 尹素婉不敢正大光明的去看亓灏,毕竟两个人在大家面前已经算是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了。 她只能在夹菜或者是与德妃、曦月说几句无关紧要的话的时候,去偷偷观察亓灏的反应。 不过,她的座位与亓灏离得不近,也看不清他是否有了反应。 亓灏站起身来,一边揉着眉头,一边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在他靠在杜江身上的时候,往杜江的手里塞了一颗要玩:“想办法放进尹素婉的酒杯里。” 杜江将药丸藏在手心里,声音不大不小的配合道:“王爷,属下让人给您拿碗醒酒汤去!” 说罢,他急急忙忙的转身走人。 亓灏确实是有些热,不过这种热,不是因为春药产生的燥热,而是烦闷。 他不屑下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但又不想就此放过尹素婉,所以便以牙还牙,让杜江好好教训一下她。 扯了扯领口,他微微眯着眼睛,又往嘴里灌了几杯酒。 这宴会上的人,觥筹交错,一个个的都是虚伪至极,一点意思都没有。 想来想去,还是府中等着他回去的阿顾比较好。 性子简单单纯,连发脾气都是那么可爱。 闭着眼睛,他脑海里想这顾瑾璃,心里的烦躁也就淡去了许多。 尹素婉瞧着亓灏一副醉眼迷离,并且还脸色发红的模样,心里欢喜。 她没想到,这药效竟然产生的这样快。 眼睛一眨不眨,她知道,亓灏待会一定会看到不适。 只要他出了大殿,那她必定要紧跟不舍。 要不然,到时候他要是需要人解决需求了,随便抓了个宫女或者其他大臣们家的女眷,自己今晚这一番折腾,不是为他人做嫁衣了吗? “王爷,醒酒汤来了。”杜江很快回来了,手里竟真端来了一碗醒酒汤。 亓灏“嗯”了声,抬起头,就着杜江的手,喝了一半。 尹素婉大概也猜到了杜江给亓灏喝下去的是醒酒汤,她皱了皱眉,有点担心。 醒酒汤可以醒酒,可她不知道是不是也会影响春药药性的发挥。 就在尹素婉走神的时候,宫女们又端上了新的菜品。 曦月见尹素婉拿着筷子好长时间不再动手,便好奇道:“婉姐姐,你怎么不吃了?” “嗯?”尹素婉听曦月唤自己,赶紧笑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曦月主动给尹素婉舀了一碗八珍汤,“婉姐姐,我瞧着你黑眼圈有些重,你得好好补补身子。” 曦月胆小内敛,宫里能跟她说话说到一块的人不多。 尹素婉在宫里也住了不短时间了,有时候两个人在宫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一来二往也算是熟识了。 而且,尹素婉待曦月也温和有礼,不似其他人那样表面恭敬奉承,背地里却在嘲笑讥讽她。 当然,尹素婉打心眼里也是一样瞧不起曦月的。 好好的一个金枝玉叶,怎能过得这么窝囊? 倘若尹素婉要是有一个公主身份,必定只有她欺负旁人的份! 对曦月示好,是因为尹素婉知道自己怎么说都是寄人篱下的。 能多一个朋友,自然要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尽管尹素婉不爱喝什么八珍汤,但也不好意思拒绝曦月,她道了声谢,然后象征性的喝了几口。 亓灏给杜江的药丸,遇水即化,无色无味,是顾瑾璃曾给亓灏防身用的迷药。 这宴会才进行到一半,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尹素婉不可能什么东西都不沾嘴,只在座位上干坐着。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杜江将药溶于水后,加在了宫女给尹素婉新上的所有菜中。 尹素婉喝了这八珍汤,自然也就中了药。 “婉姐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很快,曦月便发现尹素婉的鼻尖沁出了细小的汗珠,而且两颊也像是染上了红晕似的。 “我没事。”尹素婉只觉得有点热,她刚才喝过酒,可也不过是三四杯而已。 “啊,我记得了。”曦月忽然想到什么,连忙道:“今晚父皇让御膳房备的酒好像是以前轩世子送的‘百果香’,这酒的后劲大。” “婉姐姐,你这应该是喝多了。” “是吗?可能吧。”尹素婉暂时还没有晕乎乎的感觉,她的话刚说完,亓灏就被杜江给扶了出去。 尹素婉见状,急忙站起身来,对曦月道:“我有点闷得慌,出去透透气。” 曦月“哦”了声,点点头,并没有怀疑什么。 倒是皇后,她的眼睛在尹素婉身上停留了会,又注意到刚出了大殿的亓灏,她眼中划过一抹了然的神色。 随即冷笑一声,貌似自顾自的说道:“这颐和郡主啊,还真是个痴情的女子!” 顿了顿,她见德妃看过来,补充道:“不过啊,自古以来都是痴情女子负心汉。” “曦月啊,你以后可不能跟颐和郡主学!” 曦月不知道皇后为何会突然把矛头指向自己,吓得筷子“啪”的掉在了地上。 来不及多想,她下意识的捡了起来,战战兢兢的放在碟子上。 皇后嫌弃的看了曦月一眼,啧啧道:“哎哟,咱们宫里难道还差一双筷子不成?真是脏死了!” 曦月听到这话后,小脸更是惨白。 德妃悄悄拍了拍曦月的手,当作没听到皇后的奚落。 转头,她语气平静道:“再去给公主拿双筷子。” “是,娘娘。”小宫女应了声,立刻转身去给曦月拿筷子去了。 皇后见德妃如此沉得住气,动了动唇,还想再讥讽几句,但老皇帝这时突然一个冷飕飕的眼神扫了过来,让她被迫闭上了嘴巴。 对于亓灏和尹素婉的前后脚离开,老皇帝自然也是看在眼里的。 虽然他对太后让兰嬷嬷暗示尹素婉给亓灏下药一事并不知情,可心里却也是希望尹素婉能和亓灏和好的。 见尹素婉跟着亓灏出去,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尹素婉出去后,只看到了亓灏一个人扶着长廊边上的柱子,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她往周围张望了一下,并未看到杜江。 尽管不解杜江去了哪里,但她来不及多想,便直接架着亓灏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亓灏将半个身子都压在尹素婉的肩膀上,他胸前的衣领已经完全的扯开,露出了一片精壮的胸膛。 嗅到了尹素婉身上的芳香,他一边被她搀着往僻静处走,一边嘴里含糊不清道:“阿顾,我好……好难受……” 亓灏这样子,看在尹素婉眼里分明是已经情动了。 可是,“阿顾”这两个字听在耳中,却像是有人拿着尖细的针狠狠扎了自己的耳膜一样。 半拽半架的,尹素婉咬着牙,使出全身的力气,好不容易将亓灏拖回了自己的房间。 从出了大殿到房间的整个过程中,亓灏的手都在她的身上不安分的摸索。 而他的口里,也一直呼喊着顾瑾璃的名字。 将亓灏丢在床上,尹素婉站在床边,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累到了,还是杜江下在饭菜里的药终于起了效果,她喘着粗气,视线有些模糊起来。 爬上床,她一边解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一边低头吻着亓灏。 亓灏将她狠狠的压在身下,“阿顾……我爱你……” 许久没有与人亲密过,只是一个激吻,就足以让尹素婉头脑发昏。 更何况,至今为止,尹素婉还是一个处子。 作为一个处子,她本就不经撩拨。 而且,杜江还擅作主张的将帕子拧干,把亓灏吐在帕子上的春药混合着迷药一并给尹素婉用了。 所以,她一声声唤着亓灏的名字,“亓灏……” 余光瞥见门被人推开,亓灏突然从尹素婉的身上离开,一边下床,他一边道:“阿顾,你……你等我会,我去……去找剪刀,把衣服剪开。” 这床上躺着的人,要真是顾瑾璃,亓灏不用脱衣服都会猴急的将她“正法”。 但尹素婉从没跟亓灏欢好过,她不知道在床上的亓灏会疯狂到何种地步。 当然,也因为她自己头脑现在不清醒,她以为亓灏这是醉酒后的正常反应。 屋子里一片黑暗,尹素婉不知道亓灏去哪里找剪刀去了,她闭着眼睛:“唔……好热,热……” 不只是热,她还特别的想要什么东西来填满自己身下的空虚。 在亓灏隐在屏风后面的时候,杜江早已将挨了一手刀后,晕过去的云国使臣推到了尹素婉的身上。 使臣的体形,与亓灏比起来相差太多。 可是,因为他是侧着身子躺在尹素婉身上,所以那肥胖的肚子也就不太明显。 尹素婉感觉到了压在身上的人,她以为是去而复还的亓灏。 手无力的轻轻推了一下使臣的肩膀,她出口的声音很是渴望:“亓灏……” 使臣已经昏了过去,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反应的。 迷药让尹素婉浑身瘫软,可春药又让她瘫软的身体被一股强烈的*给支撑着坐了起来。 她用力的扯下了使臣的裤子,又将他的腿给分开,自己竟直接坐了上去。 多日前,所有人都以为亓灏与尹素婉早已圆了房。 但只有亓灏、尹素婉,以及顾瑾璃知道,那被桂嬷嬷宣扬出去的床单上的落红,不过是尹素婉来了月事而已。 “啊!”痛呼一声,她疼得倒吸一口气。 使臣虽然昏过去了,可基本的生理反应还是有的。 迷迷糊糊中,他下意识的往上顶了一下。 他这一顶,不禁顶到了尹素婉的花心。 不似刚才的疼痛,她竟感觉到了有些舒服。 可能,男女之爱这种事情,无论男女,都不用人去交。 因为,这是人的一种本能和天性。 尹素婉摆动着腰肢,放飞了自我…… 亓灏眼底划过一抹冷光,然后放轻了步子,与杜江前后出了房间。 双手背在身后,一边往大殿走,一边幽幽道:“一会回去后,你派人提前好准备热水送去书房。” “还有,最好不要让阿顾知道。” 他刚才为了做戏逼真,与尹素婉缠绵了一番,身上肯定沾了她的味道。 不说顾瑾璃心细如发,肯定能发现他碰了别的女人,只说他自己都不能接受碰过尹素婉的事实。 “是,属下明白。”杜江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尹素婉的屋子,小声道:“王爷,她醒来后,万一将事情闹大,皇上和太后追究该怎么办?” “哼,你放心,此等丢人现眼的事情,她要是闹大了,只会自己没脸。”亓灏冷哼一声,缓缓道:“云国使臣沾了便宜,更是不会对外泄露。” “所以,尹素婉这次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杜江听罢,心里很是解气。 这个尹素婉,贼心不死,竟敢胆大包天的给亓灏下药,她今晚被使臣糟蹋了也是活该! “王爷,您仔细着些!”见对面走来一个小太监,杜江赶紧扶着亓灏。 亓灏摇摇晃晃,走路有些不稳。 他对小太监招了招手,打了一个酒嗝:“本……本王先回府,你……给父皇说……说一声!” “是,宁王爷。”小太监点点头,立即转身跑回了大殿。 二人出了宫门口,杜江扶着亓灏上了马车,然后二人会了宁王府。 第226章 没了记忆 距离玉淑不小心听到了自己的身世,已经过去了四天。 这四天,她每日都以泪洗面,本就身子不好,如今更是缠绵病榻了。 南阳王和南阳王妃二人苦口婆心,不知道劝了多少话,但玉淑仍旧是无法接受自己的身世。 她无法想象,原来那般疼爱自己的父亲母亲,竟不是自己亲生的。 而且,自己的亲生父亲广陵王,以及自己其他家人,都是被南阳王当年给全部歼灭的。 如此残忍的事实,让她几乎崩溃。 戏曲里有认贼作父的,她不知道自己的行为算什么。 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家人,竟是刽子手…… 尽管,广陵王当时以下作乱,死有余辜。 可是,玉淑只是个少不更事的小女孩,她没有见过血雨腥风,单纯的如一张白纸,只知道自己的亲人被斩杀,却不知倘若广陵王真的造反成功,那么整个亓国的江山都将会被颠覆…… 南阳王夫妇的话,玉淑不仅听不进去,而且还连他们的面都不见。 她一个人闷在被子里,不吃不喝,这让南阳王妃看在眼里是既心疼又难受。 想着玉淑从小最听陈泽轩的话,因此便打算让陈泽轩来劝一下玉淑。 然而,玉淑虽表面弱不禁风,可这次却表现得性子极为的执拗倔强。 两三天,即便是陈泽轩劝她,她也无动于衷。 陈泽轩该说的话都说了,他今日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话能安慰玉淑了,故而只能坐在她的床榻边,默默无语。 见玉淑仍静静流泪,眼睛已经哭得肿成了一个核桃,陈泽轩叹了口气,忍不住道:“玉淑,你要哥哥怎么办才好?” 一边说着,他一边轻轻擦着玉淑的眼泪。 玉淑咬着唇,眼泪越擦越多。 她看着陈泽轩,半晌才道:“我……我不是父王的女儿,我的父亲是广陵王。” 这话里的意思,很明确。 既然玉淑与陈泽轩毫无血缘关系,那么他也就不是她的哥哥了。 陈泽轩抿了抿唇,缓缓道:“玉淑,有些事情,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也不是一时之间就能解释清楚的。” “可我还是想说,自打你被父王带回来至今,他和母妃一直将你视为己出,从未藏私。” “我记得,几年前的冬天,你犯了病,父王为了给你找药,带着人冒雪去深山,险些丧命。” “你知道后,当时还哭了好久。” “我不相信,你感觉不到他们对你的疼爱都是发自内心的。” 大大小小的道理,不管是南阳王夫妇还是陈泽轩,都已经说破了嘴。 所以,陈泽轩这是最后一次打感情牌。 玉淑眸光一颤,脸上神色挣扎。 她的内心,极为矛盾的。 陈泽轩说的都是事实,南阳王夫妇是真心对待她。 在南阳王府的这些年,府中上下所有的人,都像是捧着宝贝似的捧着她。 平心而论,没有谁有什么对不起她亦或者怠慢的地方。 相反,她这个本该被斩草除根的孽种,却在这里过着衣食无忧,享尽温暖呵护的生活。 若说曾经的幸福生活就像是一场白日梦,那现在梦醒了。 梦里疼她的父母,宠她的哥哥,竟然都是她从旁人那里借来的。 这让她心里如何不发酸,不发堵? 至于广陵王,她已经没了记忆。 因此可以说,她介意的还是血缘关系。 她害怕,没了血缘关系的牵扯,大家对她的态度会产生变化。 甚至,会将她赶出王府。 可是,她当真是多虑了。 南阳王夫妇和陈泽轩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身份,若要区别对待也不至于等到现在了。 大概,还是太没安全感。 兴许人就是这样,越是在意什么,就越是害怕什么。 南阳王夫妇于她而言,是可敬可亲的父亲母亲。 而陈泽轩……则是她藏在心里的一个秘密。 以前,她经常会一个人偷偷的胡思乱想,如果陈泽轩不是自己的哥哥,那该多好。 与她同病相怜的人,便是顾瑾璃的大哥,顾成恩。 玉淑和顾成恩一样,都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严格来说,是禁忌之恋。 可当陈泽轩真不是她的哥哥后,她又不知所措起来。 “玉淑”。陈泽轩将玉淑散落下来的碎发理到耳后,又道:“你不要担心,父王和母妃,还有我,我们会像以前一样对你好,保护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你永远都是我们南阳王府的郡主,一直都是我们的玉淑。” “你……你会一直对我好么?”这句话,才是玉淑最在乎的问题。 她嗫嚅着双唇,忽然握住了陈泽轩的手,“我不是你的亲妹妹,你还会对我好吗?” 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陈泽轩,她的声音里透着紧张,湿漉漉的眼神也满是希冀。 陈泽轩不知道玉淑对自己的心思,因此还是以一个哥哥的心态面对她。 他勾了勾唇,觉得玉淑的这个问题问的有些傻。 揉了揉她的脑袋,他像以前那般宠溺道:“当然,哥哥不对你好,对谁好呢?” 听着“哥哥”二字,玉淑垂下眸子,半晌才笑得勉强:“哥哥,你不要忘记你说的话。” “傻瓜,从小到大,哥哥答应你的事情,什么时候食言过?”陈泽轩见玉淑终于把自己的话听心里去了,便难得童心大起,伸出手指,笑道:“来,拉钩。” 玉淑看着面前陈泽轩修长白皙的手指,刚擦干净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她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难过。 庆幸的是,陈泽轩给了她承诺。 难过的是,这个承诺无关男女之情。 她想做他的女人,一点都不想做他的妹妹…… “玉淑?”见玉淑迟迟不伸手,陈泽轩挑眉道:“怎么,不信哥哥吗?” 玉淑扯了扯唇,伸出了手指。 “既然玉淑相信哥哥,更应该相信父王和母妃。”陈泽轩见打开了玉淑的心结,便趁热打铁道:“这几日,你不吃不喝,父王和母妃也陪着你滴水未进。他们老了,身体吃不消了,你要是再不进食,是想看着他们病倒吗?” 说罢,他将视线移到半掩的窗户上。 “我……”玉淑顺着陈泽轩的目光,看着趴在窗户上,仅仅透过窗户缝隙往里偷瞄的南阳王夫妇,心狠狠的抽搐起来。 不过是几日而已,南阳王和王妃竟好像老了十多岁左右。 南阳王妃眼下发青,眼睛也跟自己一样红肿。 而南阳王胡子拉碴的,看着极为的憔悴。 “父王,母妃……”玉淑的鼻子一酸,这几日积攒在心底的所有怨恨都被泪水冲刷的淡去了。 外面的南阳王妃听到玉淑喊他们,激动的捂着嘴哭了起来:“世成……玉淑她认我们了!” “嗯嗯,她认我们!”南阳王也老泪纵横,搂着南阳王妃的手有些颤抖。 玉淑没料到,原来南阳王夫妇如此在意自己。 她再也忍不住了,掀开被子,赤着脚跑下了床,往门口奔去。 “父王,母妃!”一头扑进南阳王妃的怀里,感受着南阳王妃温暖的怀抱,玉淑彻底释怀了。 “玉淑,我的好女儿……”南阳王妃紧紧搂着玉淑,低低的哽咽起来。 南阳王也抹着眼角,看着玉淑光着的脚,急声道:“怎么光着脚就出来了?地上这么凉,受寒了怎么办?” 他刚说完,陈泽轩便从里面拿着玉淑的鞋子出来了。 “来,穿上。”弯下腰,他亲自为玉淑穿上鞋子。 “哥哥……”玉淑小巧精致的脚被陈泽轩握在手中,身子一颤。 陈泽轩笑了笑,穿好鞋子后,站起身,对一旁的雷子道:“吩咐厨房,立即做一些饭菜送大厅里去。” “父王和母妃这几日劳心劳神,需要好好补补身体。” “是,世子。”对于玉淑非南阳王夫妇亲生的事情,雷子尽管也惊讶不已,可他没立场评论什么。 只能像府中其他知情的人一样,将这个秘密烂在心里。 当然,不管玉淑是什么身份,她这辈子都不是他能肖想的人。 因为,他已经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了。 以前的他,现在的他,都没资格爱她…… 应了声,雷子转身往厨房去了。 “来人,伺候郡主洗漱。”对玉淑的丫鬟招了招手,陈泽轩又吩咐道。 玉淑脸色病白,又是一脸泪痕,浑浑噩噩了几日,是该好好梳妆打扮一番了。 南阳王妃与玉淑携手回了屋子,小丫鬟赶紧去打水伺候她洗漱。 有关玉淑身世一事,终于到此结束了。 南阳王拍了拍陈泽轩的肩膀,很是欣慰:“轩儿,这次多亏了你。” 陈泽轩见南阳王紧蹙几日的眉头总算是舒缓了,笑道:“这是儿子该做的。” 南阳王点点头,也进了房间。 使臣今日一大早离开了,杜江将宫里的情况给亓灏禀告了一番,他听后,冷笑道:“云国也真是没人了,竟派了这样的怂货来!” 与亓灏预料的有些不一样,使臣并没有在今日早上才醒来,而是在大半夜里提前醒了。 温香软玉在怀,他一开始以为是哪个爬上自己床的小宫女,于是便来了兴致。 可是待看清尹素婉的脸后,大惊失色。 若是搁在之前,他不知道尹素婉的身份,可能还会借机与她*。 但是,老皇帝那晚已经点名了尹素婉是亓灏的宁王正妃,使臣就是胆子再大,也断然不敢动亓灏的女人。 当然,在他被杜江敲晕了之后,已经碰过尹素婉了。 虽然,是尹素婉主动的。 可与尹素婉有过肌肤之亲,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之前是喝醉了,不省人事,做过一次也实属“无奈”。 既然现在清醒了,就断然不能再犯第二次错误。 所以,趁着尹素婉醒来之前,他必须要赶紧离开作案现场。 胡乱的穿戴好衣服,使臣趁着天还没亮,急匆匆的回了自己的住处。 “王爷,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杜江想了想,问道:“尹素婉一直以为昨晚的人是您,她会不会以此来让太后和皇上施压,亦或者将此事告诉顾侧妃?” 若是尹素婉拿着昨晚的事情做借口,想必太后和老皇帝绝对会让亓灏立即把尹素婉给接回去。 而顾瑾璃知道了此事,又该如何,亓灏不用想也能猜得到。 他昨晚回去后,虽然洗了个澡,除去了留在他身上的脂粉味。 不过,顾瑾璃还是细心的发现,他身上换的衣服不是进宫之前的那件。 尽管亓灏的衣服都是黑袍,可并非每件袍子上的暗纹都是一样的。 就好比进宫之前的那件是祥云暗纹,而新换的那件衣摆下面就是芍药花纹。 对于换了衣服的原因,亓灏给顾瑾璃的解释则是应酬的时候,不小心将酒洒到了衣服上,所以便换了。 顾瑾璃对亓灏的言辞是十分信任的,毫不怀疑的信了他的话,也就没再继续追问。 虽说亓灏对顾瑾璃撒了谎,可这谎言也是迫不得已。 因为谨记着前三个月不能同房的规矩,故而他在睡觉的时候只能抱着单纯的抱着顾瑾璃睡。 不过,能抱着她,亓灏也很满足了。 毕竟,只要顾瑾璃在身边,他就安心。 沉吟片刻,亓灏缓缓道:“本王觉得,她应当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 见杜江不解,他又道:“若是她今早见到了本王,这事情自然会被宫中上下知道。” “可关键是今早本王的人没出现在她的房间里,她空口无凭,搞不好还会惹得自己一身骚。” “要知道,在后宫之中与男人私会苟且,这也是死罪一条。” “尹素婉,是不会冒险的。” 顿了顿,他幽幽道:“不过,真是可惜了,还是让她逃过一劫。” 如果使臣没有半夜走,那么今早宫中想必会出一件大事请。 那就是,尹素婉耐不住寂寞,与使臣暗通款曲了。 亦或者是使臣垂涎尹素婉已久,将她给强了。 反正,不管哪个版本的流言蜚语,尹素婉的名节都被使臣给毁了。 即便是身上挂着那“颐和郡主”的名头,也不过是一个不贞不洁的女人而已。 那样肮脏的女人,太后和老皇帝怎还敢开口让自己把她接回王府?! 杜江心中暗暗佩服亓灏的心机,点点头,“属下明白了。” 亓灏抿了口茶,问道:“阿顾在做什么?” 杜江回答道:“顾侧妃在看书。” 亓灏眉头微皱:“去传本王的话,将阿顾房间里的书都收了。” “呃……”杜江听罢,下意识道:“王爷,您要是把顾侧妃的书都收了,恐怕她会不高兴的。” 亓灏是怕顾瑾璃看书时间久了,伤了眼睛。 听罢,他改口道:“那就吩咐下去,每日只给阿顾留一本书,什么时候看完了什么时候再让爱月去管家那里换。” 杜江第一次听说还有这样看书的,张了张嘴,他更加佩服亓灏了:“属下遵命。” 说罢,他转身出了书房,往芙蕖院方向走去。 顾瑾璃给亓灏防身的迷药很是厉害,让尹素婉在使臣身上飞驰了一会后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是天明。 她看着床单上的嫣红,有些不敢置信。 想着昨晚上发生的事情,她不止是身下那部位痛,就连头也有点痛。 她记得自己将亓灏拖上了床,也记得自己像是疯了一样不管不顾的在亓灏身上求欢。 只是,记忆很是不完整,好像缺少了什么。 她想不起来,摸着已经凉透了的另一半床榻,便问捧着衣服站在自己床边的双儿:“王爷是何时走的?” 昨晚在尹素婉跟着亓灏离开宫宴的时候,双儿并没有随着出去。 因为担心旁人怀疑,所以她继续留在宴会上。 后来,在亓灏以醉酒为借口被杜江扶着离开的时候,恰巧被准备往回走的双儿看到了。 当时,双儿见亓灏身边没有尹素婉,便以为是尹素婉计划失败了。 可是,诡异的是,当她路过顾瑾璃房间,竟听到了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她一开始不知道那是女人动情时候发出来的声音,还以为尹素婉是身体不舒服。 等她悄悄推开门,透过门缝隐约看到尹素婉似乎在蹲在一个模糊的人身上上下起伏。 她惊得差点叫出声来,捂住嘴立刻将门给关上。 所以,在听到尹素婉的话后,双儿咽了口唾沫,不知道要不要说出真相来。 见双儿低着头,不支声,尹素婉不由得提高了声音:“怎么,耳朵聋了?” 双儿缩了缩脖子,立即道:“回主子,王爷他……他走得早,奴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她这话,半真半假。 亓灏的确是走得早,昨晚就走了。 至于昨晚与尹素婉共度春宵的人是谁,双儿也真不知道。 尹素婉听罢,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亓灏本就是被她下了药的,醒来后发现躺在自己床上,依着他的脾气,一定会非常的生气。 而他之所以没有当场爆发,可能也是怕这件事情闹大传到顾瑾璃耳中。 攥紧被子,她很是懊悔。 如果昨晚没有多喝那几杯“百果香”就好了,她没睡的那么死,就可以今早拖住亓灏。 到时候太后和老皇帝知道了昨晚亓灏留宿在自己这里,那她就可以立刻回王府了。 就算是不能立刻回去,至少也能给顾瑾璃添堵! 双儿抬了抬眼皮,偷偷的打量着尹素婉的神色。 见她似乎信了自己的话,心头的大石头便放了下来:“主子,需要奴婢现在伺候您洗漱吗?” 昨晚一番硬战,尹素婉的汗液以及战后使臣的遗留物在她身上粘乎乎的,她自然是要沐浴换衣的。 可忽然想到什么,她却摇头道:“不,你先出去,一会我唤你的时候再进来。” 双儿“嗯”了声,出了房间。 尹素婉将枕头垫在了腰下,将双腿支在了墙壁上。 这种姿势,与多日之前亓灏为了让顾瑾璃受孕,扯着她腿的姿势一模一样。 二人的区别就在于,一个体内的种子是亓灏的,另一个则不是。 深吸一口气,尹素婉回忆着昨晚那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不禁呼吸粗重起来。 她的第一次,竟是在她主动的情况下进行的。 而且,依稀记得,她那个时候好像很是疯狂…… 轻叹一声,她的手摸向小腹,只希望自己这次能一击即中。 只要到时候怀上亓灏的孩子,她就可以将孩子当成筹码,就不信亓灏不接她回去! 若是亓灏怀疑这孩子的来源,亦或者不承认昨晚对自己做过的事情,大不了等孩子生下来让他与孩子进行滴血验亲! 到时候,在铁一样的事实面前,他还能如何抵赖? 不过是十个月,她等得起! 这样想着,尹素婉嘴角的笑意渐大。 似乎,她已经看到了自己抱着孩子,站在亓灏和顾瑾璃面前的画面,她能想到顾瑾璃和亓灏脸上会出现怎样的表情…… 闭上眼睛,她夹紧腿,抬高了屁股。 芙蕖院里,顾瑾璃看书看的好好的,忽然见爱月跟荷香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将自己书架上的书一摞摞往外搬,便问道:“爱月,你们这是做什么?” 她以为这两个丫鬟是要把书拿到院子里晒,却听得爱月道:“王爷说了,从今以后要限制您看书的时间。” “您的这些书先交给周管家保管,等您看完了手里的再让奴婢找他换书。” 顾瑾璃听罢,瞪大眼睛:“这是王爷说的?” 爱月点头,很是赞同亓灏的做法:“嗯,王爷做的对。” 顾瑾璃看着刚才还满满的书架,几乎是眨眼的时间就被搬空了,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你倒是向着他。” “嘿嘿,没有没有,奴婢的心一直都是向着主子您的。”爱月吐了吐舌头,然后乐呵呵的大手一挥,指着最下面还落下的两本书,“荷香,那还有本,你别忘了。” 荷香见顾瑾璃的脸沉了下来,“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还真的把最后的两本也给带走了。 见两个丫鬟离开,顾瑾璃郁闷的将书里的书往桌上一丢,再没了看书的心思,心里把亓灏骂了个遍。 第227章 地下情人 紫桑与使臣昨日离京,宣王没料到她竟这么快就回了云国,因此便接受了德妃的意见,打算从沈碧云身上下手。 吃过早饭后,他便带着价值不菲的礼物去了沈府。 对于宣王的一举一动,顾瑾琇虽无法在第一时间里了如指掌,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到了下午,在院子里散步的顾瑾琇便从丫鬟口中收到了消息。 她听罢,狠狠的掐断了那开着正好的花:“可恶!” 以前,玉淑来京的时候,宣王便像是不要脸的苍蝇似的,一个劲的往上黏。 前两日,他又主动带紫桑逛京城。 尽管只是短暂的半天时间,可像顾瑾琇这般心胸狭窄,占有欲极强的人,怎能忍得了? 而现在,宣王竟又要去勾搭沈碧云? 使劲的碾着脚下的花,她一甩衣袖准备出府去找询问问个纠结。 不过,却被丫鬟给拦了下来:“主子,您不能出去。” “给我让开!”顾瑾琇冷冷的瞪了丫鬟一眼,很是不悦。 小丫鬟缩了缩脖子,可还是大着胆子道:“主子,奴婢听说,这两日姜公子经常在街上溜达,万一……” “万一您被他给碰上了……” 的确,自打前日姜源生约了顾瑾琇在明月湖的亭子里作战后,那种奇妙的刺激感让他意犹未尽。 所以,他便想从街上找几个看起来软弱可欺的女子,再拖到野外放纵一次。 也不知道是他运气差,还是现在的女子都变得警惕起来,总之所有他能看得上眼的女子,一看到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立马躲得远远的。 姜源生不知道,女子们之所以避他如蛇蝎,是因为多日前他在悦来茶室猥亵顾瑾璃未遂,被亓灏断了手指的事情早已家喻户晓。 就连他那独眼龙眼睛,也是因为做坏事才瞎的。 大家都知道他是个色欲熏心的人,故而便能躲多远躲多远。 果真是,顾瑾琇一听到姜源生的名字,立即面色一僵,顿住了脚。 脑海中浮现出被姜源生当作奴隶的画面,她死死攥着拳头。 眸光闪过一道狠戾,她在心中发誓一定要尽快除掉姜源生。 要不然,自己这后半辈子,将会永远受他控制威胁。 就在顾瑾琇盘算着如何杀了姜源生的时候,小丫鬟忽然指着清王的房间门口,小声道:“主子,您看。” 只见一个背着药箱,看着像是一个大夫的人环顾了四周后,偷偷摸摸,小心翼翼的从侧门出府了。 顾瑾琇微微皱眉,有些不解。 她与清王就寝,二人都是一个人在里间,一个在外间的软塌上。 除却洞房花烛那夜,他们两个欢好过,这么久以来,清王并没有碰过她,这于她而言是件好事。 不过,清王好像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身体不舒服的样子来,那这大夫是怎么回事? 这般警惕谨慎的,不得不让人怀疑这其中有鬼。 抬脚,顾瑾琇往房间里走去。 她刚踏进去,见清王正系着衣服的扣子,便问道:“刚才我看到好像有大夫来过府里,王爷身子不舒服吗?” 清王轻咳两声,摇头否定道:“没什么,只不过是嗓子不舒服罢了。” 顾瑾琇奇怪的看了清王一眼,见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来,也就不再问了。 反正清王只是她名义上的丈夫,她才懒得去理会他的死活。 清王要是死了,顾瑾琇虽成了一个寡妇,但是她可以私底下肆无忌惮的与宣王私会,以后也无需再战战兢兢了。 不过,尽管她有这个心思,可却不会真的对清王动手。 一来,清王对她并不是十分的信任,若是自己被发现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二来,在宣王没有明确要娶她之前,她还是得要这清王妃的位子来做依靠。 她对宣王来说,只是一个见不得光,藏在地下的情人。 自己对他一心一意,痴心不悔,而他则三心二意,勾三搭四。 纵使她对他的感情再深,也禁不住被他一次又一次的伤了心。 所以,宣王若能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娶了自己,那她也敢冒死结果了清王。 可惜,宣王不敢。 将心头的郁闷压下,顾瑾琇理了理发髻,回了里间。 当宣王正将目标瞄准沈碧云的时候,此时的亓灏也被老皇帝召入了宫中。 老皇帝见亓灏不说话,便用犀利的眸子紧紧的盯着他:“怎么,你还是放不下顾瑾璃那个女人?” 既然顾瑾璃和顾瑾琇二人身份互换的事情已经被老皇帝知晓了,所以老皇帝也没必要再演戏,直接称呼了顾瑾璃的真名。 亓灏垂着眸子,恭敬道:“父皇,这件事情,归根结底都是顾瑾琇的错。” “阿顾是庶出,在相府她没有做资格和选择的权利,只能受人摆布。” “将心比心,儿臣觉得阿顾甚是可怜。” “倘若父皇要儿臣休了她,儿臣恐怕做不到,还请父皇……” “老四。”老皇帝打断了亓灏的话,幽幽道:“想了三天,这就是你给朕的答复吗?” 亓灏深吸一口气,声音虽低,可却很是坚定:“父皇,人活一世,有许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 “阿顾没有做错什么,不该承受她不该承受的罪过。” 老皇帝眯了眯眼睛,神色是明显的不满。 他自以为了解亓灏,可却忽略了亓灏的性子有一半遗传了他的偏执。 亓灏对顾瑾璃如此,不是跟他对凤瑟一样吗? 坐直身子,老皇帝缓缓道:“朕可以答应你不追究她。” 亓灏眸光微动,看向老皇帝。 如他所料,老皇帝是有条件的。 “娶了沈碧云,朕放过她。” 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亓灏着实惊讶。 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问道:“父皇,你让儿臣娶沈碧云?” 老皇帝点头,面色威严道:“你一日不将尹素婉接回去,尹太傅便一日不可能再助你。” “朕思来想去,觉得也只有沈明辉还能为你效力了。” 亓灏摇头,沉声道:“父皇莫不是忘记了,秋猎会那日,儿臣踢伤了沈碧云的腿,您觉得像沈明辉那般睚眦必报的人,会不记仇吗?” “哼,你还好意思提这件事?!”老皇帝听罢,老脸沉了下来:“你为了顾瑾璃,先是与尹太傅翻脸,又得罪了沈明辉和姜国公府,你倒是说说,这京中的达官贵人,还有谁是你能用的人?” 说着说着,他竟怒气冲冲的拍起了桌子:“老四,你再这样下去,失去了人心,还如何登基为帝!” 老皇帝话里的意思很是明白,顾瑾璃就是个红颜祸水,只会拖亓灏的后腿。 亓灏要是再执迷不悟,那就是自己在作死。 这样的话,老皇帝对亓灏前前后后已经不知道说过了多少次了。 要不是苦口婆心的规劝他不听,老皇帝也不会对顾瑾璃起了杀心。 当然,留不得顾瑾璃的最重要原因,不只是因为她迷惑了亓灏,还因为她是凤瑟的女儿。 亓灏不知这其中缘由,只当老皇帝不喜顾瑾璃是因为她的身世。 深吸一口气,他缓缓道:“父皇,阿顾惊才艳艳,不会成为儿臣的绊脚石。” “有她在儿臣身边,儿臣必定会事半功倍。” “冥顽不灵!”老皇帝见亓灏还是如以前一样,更加恼怒。 老眼里杀气腾腾,他一字一句道:“你是在逼朕杀了她吗?” “父皇!”亓灏身子一颤,瞳孔缩了一下。 语气里是抑制不住的紧张,他绷直着身子,拳头也攥了起来:“您不能动阿顾。” 老皇帝冷笑一声,“朕若是执意要动她,你又要如何?” “儿臣……”亓灏薄唇紧抿,良久才道:“阿顾是儿臣的命。” “父皇要杀她之前,先杀了儿臣。” “要不然,阿顾死了,儿臣活着也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还有什么意义?” “放肆!”老皇帝一听,忍不住抬手将手旁的茶杯用力往地上一丢,厉色道:“你在威胁朕?” 上次,老皇帝试探亓灏的态度,他没有立即维护顾瑾璃,是担心老皇帝见因此对顾瑾璃更加厌恶。 而这次,他以自己的性命做要挟,是要告诉老皇帝,自己对顾瑾璃到底有多重视。 老皇帝要真杀顾瑾璃,就得掂量一下了。 “噗通”一声,亓灏跪了下来。 他低着头,轻声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儿臣的性命,系在父皇的手里,怎敢威胁您?” 轻飘飘的几句话,却带着视死如归的凄凉。 “你!”老皇帝被气到老脸发白,他指着亓灏的手有些颤抖,半晌才道:“滚出去!” 亓灏站起身来,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贾公公站在一旁,全程大气不敢出。 待亓灏出了御书房后,他重新倒了杯茶,递到老皇帝面前,也不敢说话,然后蹲下身子清扫地上的碎瓷片。 “这个孽子!”老皇帝怒气腾腾,又将贾公公刚放到手边的茶杯摔在了地上。 “砰!” 茶杯在贾公公的脚边落下,好在没伤到他。 捂着噗通乱跳的老心脏,贾公公余惊未定的看着老皇帝:“皇……皇上息怒。” 老皇帝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摆摆手,烦躁不安道:“你也出去。” 知道老皇帝心情不好,贾公公赶紧收拾好地面,应了声,立刻闪人。 出了御书房后,亓灏一边往宫门口走,一边回想着刚才老皇帝的话,眉头紧锁。 看来,老皇帝已经对顾瑾璃起了杀意。 虽然老皇帝忌讳着自己,可能暂时还不会对顾瑾璃动手。 可是,什么事情都有意外。 所以,回府后,他要在芙蕖院里多布置些人手保护顾瑾璃才行。 “王爷。”这时,杜江忽然过来了:“宣王今日带着礼物去沈家了。” “哦?”亓灏听罢,冷笑道:“他应该是要拉拢沈明辉了。” 杜江问道:“王爷,要不要阻止宣王?” 亓灏摇头,缓缓道:“让他们尽情勾结,不要插手。” 杜江担心道:“王爷,宣王一旦真的和沈家结盟,对您可是大大不利。” 亓灏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 如果宣王不与沈家勾结,那老皇帝迟早都会把沈碧云嫁给自己。 因此,为了顾瑾璃,必须得让宣王和沈家结盟成功。 再说了,清王府里还有个顾瑾琇,一旦顾瑾琇知道了宣王与沈家走得近,那她一定会大吵大闹。 搞不好顾瑾琇会不小心暴露了她与宣王的私情,到时候清王再插上一脚,那戏就好看了。 上了马车后,亓灏在撂下帘子之前,道:“去东山军营看看。” “是,王爷。”杜江点点头,架起马车往东山军营方向去了。 南阳王府里,陈泽轩正对着一幅画发呆。 那画,是之前在京城里的时候,他为顾瑾璃画的。 八月十八,他离开的京城,算一下日子,这才不到一个月,可陈泽轩竟觉得似乎已经过去了好久。 南阳王和南阳王妃不许他离京,为了怕他们二老担心,所以他也只能听从了他们的话。 五日前,在得知顾瑾璃有了身孕的那一刻,他就像是被一块巨石砸中一样,整个人喘不过气来。 他很想快马加鞭,不管不顾的回京到她身边。 可是,却不知见了她,要与她说什么。 难道,要质问她,为何要怀了亓灏的孩子吗? 这个问题,太傻,太愚蠢。 她与亓灏是夫妻,有了爱的结晶这是正常的。 而他一个外人,可能在她眼里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有什么理由和立场去责问她? 白天,他像是没事人一样,到了给南阳王夫妇请安的点,规规矩矩的去请安。 可只有到了晚上,他才知道,他有多么的煎熬。 他以为,只要克制住不去想她,心里就不会难受。 可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像是一阵风,无孔不入的钻入他的大脑,钻入他的内心。 在他的血液里跳跃,在他的眼前晃动。 如自虐一般,随着对她的思念发酵,他还是忍不住拿出了她的画像。 看着画像里的她,他只觉得心里又添堵了。 忽然,窗户被一阵风吹开。 紧接着,一道黑色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了陈泽轩的背后。 待陈泽轩反应过来,肩膀上已经挨了黑衣人一掌。 “大胆,竟敢……”陈泽轩抬手,刚想对对方出手,但却将手收了回来。 面色一怔,他往后退了一步,拱手恭敬道:“师父。” 黑衣人从头到尾,都被包裹在黑色的斗篷里。 即便是脸上,也是以一块黑色的面具遮面。 露出来的一双眼睛,透着阴寒幽森的光。 黑衣人紧紧盯着陈泽轩,声音里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怪异:“轩,你的警惕性越来越差了。” 这种感觉,好像是声带被大火烧灼后的嘶哑。 上前一步,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厉气息让陈泽轩下意识的将拿画的手背到了身后。 “师……师父,你怎么来了?” 陈泽轩有着风华绝代的外貌,有着天下第一才子的名声,不过他与顾成恩一样,私底下有着不为人知的阴暗面。 他不是什么善人,他的手上也沾了不少人的血。 该杀的,不该杀的,早就忘记了一共有多少条人命了。 他天不怕,地不怕。 可在这世上,唯一能让他从骨子里害怕的人,只有眼前的这位黑衣人。 他是陈泽轩的师父,折磨人的手段要比顾成恩和陈泽轩两个人加起来还要厉害。 黑衣人将陈泽轩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他伸出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幽幽道:“拿出来。” 陈泽轩眸子里闪过一丝挣扎,攥着画卷的手很是用力,迟迟不拿出来,“师父……” “轩,不要让为师说第二遍。”黑衣人失去了耐心,扬了扬手腕。 忽然,一条通体赤红的蛇,吐着芯子从他的衣袖里钻了出来。 陈泽轩脸色一白,咬着牙,只好将画卷递给了黑衣人。 黑衣人没有接了过来,没有立即去看画卷,而是拍了拍蛇的脑袋,唤道:“轩今天不怪,红玉代爹爹教训他一下。” 小红蛇通人性,听到黑衣人的话后,“嗖”的一下朝着陈泽轩身上扑去。 陈泽轩看着那散发着红光的红蛇迎面飞来,闭着眼,硬生生的克制住了要躲开的想法。 因为他知道,倘若他躲开了,那么接下来师父的惩罚将会更严厉。 小红蛇轻车熟路的钻入了陈泽轩的衣服,如同以前一样,它在陈泽轩的身上缓缓蠕动。 冰凉的蛇身所到之处,都让陈泽轩感到一阵阵刺骨的疼痛。 他的额头沁出了一层冷汗,面色也痛苦起来。 五岁之前,他虽已经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天资,但内心还是一个单纯快乐的孩童。 大概是在夏天的某个晚上,黑衣人突然出现在了他的房间里。 作为一个整日里待在南阳王府,被人捧着的小世子,他没见过什么刺客。 心里是知道来者不善的,就在他张口打算喊人的时候,脖子却被黑衣人给一把捏住。 他捏着自己,就像是捏死一只小鸡一样容易。 知道不能硬碰硬,小小的陈泽轩只能装可怜示弱,企图放松黑衣人的警惕,再伺机逃跑。 然而,黑衣人早已看透了他的小把戏。 当年的那个画面,如今想起来,仍旧是记忆深刻。 黑衣人如今日这般,将小红蛇唤了出来,钻入了他的身体,在他的身上游走。 他痛苦的在地上打滚,疼得连哭都哭不出来。 而那时的黑衣人则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露在面具外面的两只眼睛面无表情。 不,还是有多点表情的。 那表情,应该是讽刺,鄙夷。 一个小孩子也是有自尊的,更何况是尊贵的南阳王世子,天子禀赋过人的小神童。 只是在黑衣人的脚下,五岁的陈泽轩像是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狗,毫无招架之力,只能拼尽全力扯着黑衣人的衣摆,求他放过自己。 黑衣人成功的将陈泽轩的自尊踩在脚下,看着他满是恐惧的小脸,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臣服,这才将小红蛇唤了出来。 从那一天至今,这小红蛇便成了这么多年来让陈泽轩永远摆脱不掉的噩梦。 一来,幼时的经历在他心里留下了阴影。 二来,以后每当他惹了黑衣人不快,小红蛇便是惩罚他的工具。 当然,除了小红蛇,黑衣人对待陈泽轩的手段可谓是狠辣极致。 可是,他不能反抗。 因为,他得叫黑衣人一声“师父”。 这个从天而降的师父,让他一夜之间丢弃了孩子该有的童真。 白天,他仍旧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小世子。 晚上,他便会被黑衣人带到秘道里练功。 尽管,黑衣人待他极为的苛刻,可在教导他武功上,黑衣人却很是一丝不苟。 在黑衣人的教导以及各种严刑酷罚下,他渐渐练得一身出神入化的好武功…… 没有人知道,他经历过什么。 那些黑暗的日子,连他自己都忘记了是怎么过来的。 他的心腹雷子,也只是知道他有一个师父,为他创立了青遥阁而已。 他的师父,没有人见过他的容貌。 这个终年活在黑色斗篷里的男人,他的心里是没有丁点阳光的,也将陈泽轩一并拉入了无底深渊…… 嘴唇咬出了血,陈泽轩终于忍不住呻吟出声。 这样子,与几个月之前,七皇子派人刺杀顾瑾琇,他用那银蛇对付刺客的画面一样。 他的银蛇,是在他七岁生日那天,黑衣人送给他的。 银蛇也是认主的,陈泽轩用了一年的时间才将那银蛇驯服。 后来,大概是受黑衣人影响,他也学会了用银蛇折磨人…… 看着那些人在他面前被折磨得死去活来,鬼哭狼嚎,他竟觉得心里很是痛快,也明白了为何黑衣人总会以他练功不好,或者武功没有长进的时候折磨他了。 因为,看着人生不如死的感觉,真的很爽。 “师父……徒儿……徒儿知错了!”终究是受不住了,陈泽轩“噗通”一声,跪倒在黑衣人的脚下。 黑衣人勾了勾唇,这才心慈手软的拍了拍手:“红玉,回来吧。” 小红蛇听令,“嗖”的一下子从陈泽轩的领口钻了出来。 “多……多谢师父。”陈泽轩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如纸。 黑衣人冷哼一声,将卷起了一半的画轴打开。 待看到那画上的顾瑾璃后,双眸猛地瞪向陈泽轩,眼神里涌动的滚滚暗潮,让陈泽轩的心不自觉的提到了嗓子眼。 第228章 断了念头 陈泽轩不知道黑衣人看到顾瑾璃的画像后,为何会这么大的反应。 这样子,看着像是震惊,还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好像是……盛怒,总之看在陈泽轩眼中,很是复杂。 毕竟,只能看到黑衣人的一双眼睛而已,看不到他的面部表情。 眼睛虽是通往人的心灵窗户,可脸上到底是戴着面具的,能让人窥探到的东西还是有限的。 陈泽轩屏着呼吸,不敢去问,只能看着黑衣人紧紧攥着那画卷,手背上青筋暴露。 “轩。”过了良久,黑衣人终于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恢复如常,咬着牙问道:“这女子,是何人?” 陈泽轩猜不透黑衣人的心思,不敢冒然将顾瑾璃暴露,只能迂回的问道:“师父,此女子……有何不妥吗?” 他刚才被小红蛇折腾了一番,体力有些不支,只能将身子靠在桌案,勉强站着。 黑衣人捕捉到陈泽轩眼神有些躲闪,幽幽道:“你只需告诉师父,她是谁,其他的不是你该多问的事情。” 陈泽轩犹豫了会,小声道:“她……就是亓灏的侧妃,顾瑾琇。” “哦?”黑衣人听罢,又低头仔细的看着女子的容貌,缓缓道:“就是那个会跳凤舞九天和反弹琵琶的女子?” 虽然很久之前黑衣人让陈泽轩查过会跳凤舞九天之人的底细,没有查到蛛丝马迹。 但是关于顾瑾璃会反弹琵琶一事,陈泽轩不在京中,也只是从探子那里收到的消息而已。 他没想到,这些事情黑衣人都知道,因此惊讶道:“师父知道她?” 黑衣人没有回答,他犀利的目光又重新落回顾瑾璃的画像,喃喃道:“像,真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知为何,陈泽轩心里忽然生出一股不好的感觉。 抿着唇,他大着胆子问道:“师父,她……” “轩。”黑衣人打断陈泽轩的话,突然道:“为师要去亓国一趟。” 据陈泽轩了解,黑衣人已经多年没踏入亓国一步了,而他这次竟反常的要去亓国,必定是为了顾瑾璃。 面色微变,陈泽轩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紧张:“师父,她到底有什么问题?” 黑衣人见陈泽轩脸上是难得的在意,冷笑道:“轩,你忘记师父给你说的话了吗?” “女人,是这世上最不可信的人。” “她们美丽,多情,可爱,可也最会伪装,撒谎,可恶!” “你莫要忘记身上肩负的重任,听到了吗?” 十几年来,陈泽轩何时敢忘记自己背负的什么。 午夜梦回,他总是会被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 但是,他却不能忘,不能放。 垂下眸子,陈泽轩敛去眼底恨意,“嗯”了声。 见黑衣人转身就要走,他急忙道:“师父!” 黑衣人转身,皱眉道:“还有何事?” 陈泽轩看了一眼外面漆黑的天色,低声道:“这么晚了,就算要去亓国,也不急于现在。” “不行,为师等不及了。”一甩衣袖,黑衣人留给了陈泽轩一个冰冷的背影。 陈泽轩攥着拳头,看着黑衣人连带着画像也一并带走,不由得重重的捶了一下桌子。 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他对外唤道:“雷子!” 雷子应声出现,拱手道:“主子,有何吩咐?” 陈泽轩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张蚕丝人皮面具,一边沉声道:“本世子不在的日子里,你需扮成本世子的模样,断然不可露出马脚来。” “世子要出门?”雷子的身形与陈泽轩是有些相似,而且在他身边多年,对于他的一言一行也模仿得极为逼真。 所以,假扮陈泽轩的事情,雷子也已做过多次。 接过陈泽轩手里的面具,雷子立马戴在脸上,开始动手解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与陈泽轩互换。 陈泽轩点头,缓缓道:“本世子有要事回京,归期未定。” “是,属下知道了。”二人的衣服迅速换好后,雷子便眨眼的功夫变成了陈泽轩的模样。 陈泽轩看着眼前这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神色复杂道:“雷子。” 雷子以为陈泽轩有什么话要交代,便恭敬道:“世子。” “你心里可曾怪过本世子?”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显,因为彼此都懂,所以陈泽轩言简意赅。 雷子自然知道陈泽轩指的是什么事情,他拱手惶恐道:“都是属下的错,是属下不该生出妄想之心。” “世子能留属下一命,属下感恩戴德都来不及,哪敢对世子心生怨恨?” 陈泽轩盯着雷子,挑眉道:“你说的都是真心话?” 雷子点头,真诚道:“属下的命是世子给的,再生之恩永远不敢忘记。” 说着说着,他的眼睛中还是划过一抹黯然:“属下本就发过誓这辈子都跟随世子,娶妻生子,不曾想过。” “世子断了属下的念头,也是为属下好。” 陈泽轩那次对雷子动用了宫刑,待冷静下来后,他其实有些后悔了。 雷子怎么说都死心塌地,忠心耿耿的跟了他这么多年,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竟让他失去了做男人的权利,这未免太过残忍了。 可是,雷子已经错过了最佳医治时机,再加上雷子当时对自己下手的时候,满腹悲怆,因而落刀之力道很是狠辣,毫不留情。 所以,即便是陈泽轩懊悔不已,也无济于事了。 陈泽轩听完雷子的话后,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道:“府中的小事,你自行决断。” “拿不定主意的,再修书给我。” “是。”雷子目送着陈泽轩离开,也轻轻的叹了口气。 白天亓灏惹怒老皇帝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尹素婉的耳中。 在好不容易打探明白其中的内情后,她甚是焦躁不安。 自己刚与亓灏欢好,老皇帝这么快就要亓灏娶沈碧云,这怎么可以! 她要是确定怀上了孩子还好,要是没怀上,这府里一个顾瑾璃,再添一个沈碧云,那自己就更别想回去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正的她郁闷之时,有一道灵光从尹素婉脑海中亮起。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死去多日的玉夫人。 当时,玉夫人也是为了用孩子来拴住亓灏,不得已便与下人苟且,从而成功受孕。 要不然,就效仿一下玉夫人? 这个念头,就好像是一棵小树苗,一点点破土而出,让她的心痒痒的。 很是挣扎,尹素婉担心亓灏那般精明谨慎,万一自己被他识破了,想必自己不仅连宁王妃都做不成,就连性命都会不保! 与人私通,混淆皇室血统,此行为性质极为的恶劣! 咬着唇,她纠结了好一会,最终决定放弃这个冒险的计划。 拉上被子,她蒙着头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对于沈碧云与亓灏一事,这么晚没睡着的太后也在与兰嬷嬷谈论着。 “皇上怎会想着把沈碧云指给灏儿?那样泼辣没教养的女子,怎配做皇家的孙媳妇?”沈碧云是将军之女,做不了正妃,也得做个侧妃的。 不管是正妃还是侧妃,都算是进了皇家的大门。 在太后眼里,沈明辉一个大老粗,沈碧云也不是什么能让人看着顺眼的女子,配不上亓灏。 兰嬷嬷一边拿着银拨子挑着烛芯,一边低声道:“太后说的在理,沈家的姑娘,老奴也见过几次,不管是说话办事,还是长相气质,跟咱们颐和郡主比起来,都相差个十万八千里。” 一听兰嬷嬷提到尹素婉,太后又问道:“那晚上的事情,婉儿丫头可是办成了?” 兰嬷嬷摇头,讪讪道:“老奴不敢问,不过应该是没成。” “要不然,双儿早该放出风声了,皇上也断然不会再跟宁王爷提沈碧云。” 太后听罢,老眼闪过一抹失望,“这个婉儿丫头,哪里都好,就是到了关键时候不顶用。” 揉了揉眉心,她继续无奈道:“哀家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再干涉下去,灏儿当真就不认哀家这个祖母了。” 兰嬷嬷听出了太后话中的深意,赔着笑道:“太后,颐和郡主还是太过单纯,没经过事,要是咱们宫里的女人,凭着那些手段,也不至于宁王爷到现在还不接她回去。” 说到底,太后虽然疼爱尹素婉,可尹素婉对太后而言,只是个外人。 亓灏才是太后一手带大的孙子,她还指望着以后亓灏登基为帝后,做她的太皇太后安养天年呢。 不过,兰嬷嬷怎么说都是前前后后收了尹素婉不少好处的。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在太后流露出对尹素婉不满的时候,兰嬷嬷就得要为她说好话了。 摆摆手,太后不耐道:“行了,你也不用安慰哀家了。” “哀家执掌后宫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 “婉儿是什么样的人,哀家不说,不代表不清楚。” 兰嬷嬷一听,老脸的笑瞬间僵住。 “她不是没有手段和头脑,而是耍的都是些小把戏,没有大智慧,走不了多远。” 打了呵欠,她合上了眼睛:“哀家以后也不会再把心思放在她身上了,等不起了。” 亓灏为帝,若尹素婉为后,这对太后的晚年生活来说,是一个极大的保障。 毕竟,这两个人都是自己一手拉扯捧上位的,他们又怎敢亏待了她? 只是,尹素婉太嫩了,太后老了,没心力调教了。 兰嬷嬷给太后盖上被子,没再敢接话。 太后说的,是事实。 但是,兰嬷嬷却不会将这些话传给尹素婉。 如报喜不报忧一样,她若是现在就让尹素婉知道了太后已经打算放弃了她,那自己作为她和太后之间的桥梁也就断了,再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哪里还有机会从尹素婉那里得到一些好处呢? 为太后又放下了床幔,兰嬷嬷出了寝殿。 从初七那日到现在已过去了六天,三姨娘一开始还没觉得身体有什么明显的不适,可前天却浑身乏力起来。 要不是丫鬟及时扶住了她,恐怕三姨娘就要一头从床上栽倒在地上。 顾念时虽然不赞同三姨娘平日里的一些言行,可却是个十分孝顺的儿子。 他听说三姨娘突然之间病倒了,急忙带着大夫人去了三姨娘的院子。 大夫人诊脉后,并未发现异样,只开了一些安神健体的寻常药。 今日,顾念时如往日一样,端着药碗坐在三姨娘的床榻前服侍她喝药。 三姨娘一天三副药,喝的已经恶心了。 现在,一闻到药味就不自觉的反胃。 她皱着眉,别过脸,“念时,娘不想喝了。” “娘,你不喝药,怎么能好起来?”顾念时吹了吹药,将勺子递到三姨娘的嘴边。 三姨娘推开顾念时的手,不满道:“都喝了两天了,不仅一点药效都没有,娘现在的精神更差了,倒不如不喝!” 她说完,忽然猛地瞪大眼睛,像是意识到什么,转头看着顾念时,神色激动道:“我知道了!” 被一惊一乍的三姨娘吓了一跳,顾念时小心的把药碗放下,不解道:“娘,你知道什么了?” 三姨娘咬着牙,没有立即回答,“念时,扶娘起来。” 顾念时依着三姨娘的吩咐,将她扶了起来。 三姨娘从发间摸出自己的银钗来,递给顾念时:“把这个插碗里。” 顾念时大概明白了三姨娘的意思,张大嘴巴:“娘是在怀疑……” “插碗里去。”见顾念时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三姨娘也失去了耐心,又重复了一遍:“到底有没有毒,一会就知道了。” 顾念时咽了一口唾沫,深吸一口气,将银发钗插进了药汤中。 一会,顾念时将发钗拿了出来,发现发钗还跟刚才一样,没有丁点变黑的迹象。 放下心来,他安慰三姨娘道:“娘,你看,没事的。” “不对。”三姨娘眼里还是怀疑的神色,摇头道:“这药一定有问题。” 见三姨娘还是如此疑神疑鬼,顾念时忍不住又将发钗伸到她眼前,无奈道:“娘,你自己看。” 三姨娘盯着雪白的银钗,不死心的坚持道:“念时,有些毒是用银器验不出来的,你将这药带出府,找外面的大夫看看。” “娘!”顾念时以手扶额,苦口婆心的继续劝道:“你只要按时吃药,身体没几天就好了。” “你非但不吃药,还把自己搞的这么神经兮兮的,没病也要成大病了!” 听顾念时这般说,三姨娘又气又委屈:“念时,你是不知道这深府大院里的那些肮脏伎俩!” “要不是你娘年轻的时候机灵仔细,搞不好连你也没了!” 见三姨娘几句话下来,眼泪跟串成串似的,大滴大滴落下,顾念时赶紧拿着帕子给她擦眼泪道:“好好好,娘你别哭了,儿子这就去还不成吗?” 瞧着三姨娘哭,顾念时就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好妥协。 半个时辰不到,顾念时脸色肃然的回来了。 三姨娘不用多问,只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这药果然如自己所料,有毒。 顾念时见三姨娘冷笑,也猜到了下毒的人是谁,“娘,咱们母子没有得罪过谁,为何他们要害您?” 握着拳头,他忿忿道:“儿子想不明白!” 三姨娘见顾念时脸上是难得的愤怒,她不禁心下一暖,拍着顾念时的手道:“傻儿子,有时候很多事情是没有理由的。” “咱们母子挡了人家的道,自然是要被除去的。” “先是娘,接下来就是你。” 顾念时身子一颤,“娘,我们该怎么办?要告诉父亲吗?” “儿子啊,你太单纯了!”三姨娘摇头,叹息道:“你无凭无据,若是告诉了你父亲,搞不好会大夫人会倒打一耙,诬陷你污蔑她。” “打草惊蛇不说,反倒还被泼了一身脏水,此举得不偿失。” 顾念时听罢,觉得三姨娘分析得很对,低头惭愧道:“是儿子考虑不周了。” 三姨娘美眸中冷光点点,缓缓道:“念时,这件事情你就当作不知道的,尤其是在大夫人面前,更是不能表露出任何不敬。” “你的衣食,也要小心,能不假手他人的,就自己动手。” “虽说可能辛苦些,可能保住性命才是最要紧的。” 这要是搁在以前,顾念时一定会觉得三姨娘在危言耸听,将人心想的太坏了。 可是,当从大夫口中得知药里被下的是一种慢性毒药,顾念时便忽然觉得心里有些什么东西崩塌了。 可能,一直以来,他宁可把人想的太善太好,也不想去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只是在这残忍的现实面前,他不得不低头。 “儿子知道了。”心里发闷,他除了答应三姨娘,也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三姨娘点点头,道:“你这几日守着我也受累了,快回去歇着吧。” “娘现在只剩下你一个能依靠的人了,你要是累坏了身子,娘怎么办?” “那儿子先回去了,娘也好好休息。”顾念时站起身来,行了个礼出了房间。 三姨娘等顾念时把房门关上后,才咬牙切齿的低声咒骂道:“姜婉柔,你这个贱人!” 那日亓灏开始给顾瑾璃限制看书的时间后,爱月果真是开始严格监督起来,每日只给顾瑾璃一本书看。 顾瑾璃看完了书,没得东西可看,便烦闷无聊起来。 爱月见她闷闷不乐,便缠着她去王府里面散散步,一来放松一下心情,利于胎儿健康成长,二来也看看花草,打发一下时间。 虽然顾瑾璃小腹平平,还明显坏,可荷香和爱月却是小心翼翼的,一左一右的硬要搀着她。 顾瑾璃觉得这样有些奇怪,也不想她们二人这般夸张让府中的下人看到了说闲话,所以就让爱月抱着小红,让荷香留在芙蕖院。 走到通往芙蕖院的十字小路,顾瑾璃刚要往左转,余光却瞥见柳夫人和雪琴过来了。 她本想装作没看到的样子,可柳夫人却主动的行礼道:“妾身见过顾侧妃。” 这次,柳夫人倒是没有再喊顾瑾璃为“王妃”。 不知是上次被打了脸,还是因为顾瑾璃有了身孕,所以心里不舒服。 顾瑾璃转身,淡淡道:“柳夫人”。 柳夫人的视线落在顾瑾璃的小腹上片刻,幽幽道:“顾侧妃怀了身子,走路的时候可得小心些,别摔着捧着了,毕竟是咱们王府里的第一个小世子,没事最好还是不要随意走动了。” 爱月一听,立即生气道:“柳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诅咒我们家主子吗?” 不用柳夫人发话,雪琴替她开口道:“我们家主子也是一片好心,怎么说有身孕前三个月最容易小产,你们不领情就算了,还血口喷人,真是不识好人心!” 大概见爱月与雪琴吵了几句,被爱月抱在怀里的小红忽然“噌”的一下扑向了雪琴,小爪子狠狠的在雪琴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小红!” “该死的小畜生!” 紧接着,爱月急忙蹲下身来抱起在地上摇着尾巴,一副邀功姿态的小红。 而雪琴则一手捂着脸,一手指着爱月,愤恨道:“竟……竟敢故意放纵这畜生恶意伤人,府中还有没有规矩了!” 小红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吐着舌头,很是无辜。 “顾侧妃,雪琴无缘无故的被你的红狐狸给伤了,你总得给个说法吧。”看着雪琴脸上的血印子,柳夫人一脸心疼。 “那依着柳夫人的意思,我该如何处置这红狐狸?”从刚才柳夫人说了那番不阴不阳的话后,顾瑾璃就感觉出她的敌意来了。 不用多想,肯定还是因为自己怀了孩子。 柳夫人冷笑一声,开口道:“来往宁王府的人都非富即贵,若是让这小畜生伤了贵人,恐怕顾侧妃就更是难辞其咎了。” “所以,不如提早杖毙了它,也免得它再犯下祸端。” “杖毙?”顾瑾璃眯了眯眼睛,冷色道:“既然柳夫人口口声声称它为小畜生,那就更无需与畜生计较了。” “要不然,就真连畜生都不如了。” “你!”这么久以来,柳夫人还是第一次与顾瑾璃这般针锋相对,而顾瑾璃也是头一次“强词夺理”,不得不堵得柳夫人说不出话来。 “本侧妃先失陪了,柳夫人要是听不懂人话的话,大可再继续回味一下。”说罢,顾瑾璃便带着爱月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柳夫人看着顾瑾璃扬长而去,目色阴狠。 第229章 杀了她吗 晚上,亓灏搂着顾瑾璃,一边捏着她的小脸,一边轻笑道:“我今儿才知道,你这小嘴巴竟这么厉害。” 顾瑾璃睁大眼睛,不明所以道:“什么意思?” “听说,你把柳夫人给骂了?”亓灏从外面回来后,自然第一时间先去问了爱月今儿顾瑾璃的情况,爱月噼里啪啦的给亓灏说了好多。 当然,说的最多的就是柳夫人诅咒顾瑾璃腹中的孩子,还有柳夫人竟狠心的要打死小红一事。 由于顾及顾瑾璃的感受,也处于尊重她这个当事人,所以亓灏没有像以前那样,先擅作主张的去柳夫人院子里找她兴师问罪。 “是爱月说的?”顾瑾璃听罢,翻了个白眼,小声道:“我也没想骂她,可她一见到我就说话带着刺,给我心里添堵。” “小红不小心抓伤了雪琴,她就要打死小红,我怎能忍?” 亓灏笑了笑,捏着顾瑾璃的鼻子,宠溺道:“你啊,还是这么护短。” “以前是护着爱月和荷香,现在是护着小红,什么时候我能看着你护我?” 顾瑾璃握住亓灏的手,想了会,眨着眼睛道:“我护过你,那晚宫宴,我替你挡过酒。” “嗯,我忘了。”亓灏听罢,眼底笑意更重:“阿顾的确是护过我的。” 顿了顿,他又问道:“不过,阿顾这次需要我替你教训一下柳夫人吗?” 话题又回到了原点,亓灏将问题抛给了顾瑾璃。 顾瑾璃摇头,缓缓道:“柳夫人这次虽然是过分了,可到底没真要了小红的命,还是算了吧。” “阿顾。”亓灏抬手抚着顾瑾璃的头发,轻声道:“有时候,不要等到造成了实质性的伤害或者损失才想着斩草除根。” “防患未然,未雨绸缪,要比亡羊补牢更重要,明白吗?” 要说人心,亓灏比顾瑾璃要看得更加透彻。 毕竟,他经历的比顾瑾璃多,经验体会丰富。 因此,跟在亓灏身边,顾瑾璃其实能学到很多东西。 只是,学习和明白是一回事,但要真正实践起来,却还是有点困难。 因为,人就是这样,只有自己亲自撞了南墙,得到了血淋淋的教训,才会接受现实。 “亓灏……”道理顾瑾璃都明白,可始终是忍不下心来,她犹豫道:“我……” “主子,主子!” “砰砰砰!” 这时,伴随着爱月的急呼声,一阵重重的敲门声也响了起来。 顾瑾璃和亓灏一怔,二人坐了起来。 若是没有重要的事情,爱月应该不会这般不知趣来打扰他们的。 顾瑾璃披上了件衣裳,对外道:“进来。” 爱月得到许可后,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一副快哭了的样子,“主子,小红不见了!” “嗯?”顾瑾璃听罢,皱眉道:“这个点了,小红不是应该在房间睡觉吗?怎么会不见了呢?” 爱月咬着唇,小声道:“小红已经不见几个时辰了。” 为了方便小红,所以爱月和荷香便在她们的房间里为小红布置了一个简易的窝。 今天傍晚的时候,荷香喂小红的时候,发现小红没在房间里,也没当回事,只以为它自己跑院子里溜达去了。 但等了很久,也不见小红回来,于是她们就到处去找。 然而找到现在,还没见到小红的影子。 不得已,她才跑回来禀告顾瑾璃。 “小红对王府的环境也算是熟悉了,而且府中上下都认得它,你不要担心。”顾瑾璃虽这般安慰着爱月,可眼中神色也透露着担心:“再去找找,总不会跑王府外面去。” “是,主子。”顾瑾璃的话,像是给爱月吃了一颗定心丸。 点点头,她刚要出房门,却又听得亓灏在身后道:“让周管家带着人找,光你们两个小丫鬟,这黑灯瞎火的,找到天亮也不一定找到。” “是,王爷。”爱月心里不似刚才进门之前那样忐忑了,她加快了步子,出了芙蕖院。 顾瑾璃望着爱月急匆匆离去的背影,低声道:“小红虽然开始调皮了,但也不至于跑出府。” “可爱月既然和荷香找到现在,也不可能在府里找不到它。” 靠在亓灏的肩头,她喃喃道:“亓灏,我怎么心里有点不踏实呢?” 亓灏拍了拍顾瑾璃的手,笑道:“好了,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你想啊,小红现在都敢抓人家的脸了,这胆子可不是一般大,要说它跑出去了,也不是没可能。” “那还得吩咐人再去外面找找。”顾瑾璃一听,又紧张起来。 “好了,我乱说的。”亓灏抚平顾瑾璃紧蹙的眉头,道:“小红还没厉害到能爬墙的本事,府里也没什么狗洞让它钻出去。” “可见,它只能从前门或者后门和侧门出去,每个门外都有守门的人,他们看到小红肯定会把它送回来。” “所以,小红还在王府里。只要在王府里,总能找到。” “不是在王府了找了好久吗,它该不会是……”顾瑾璃又陷入了死循环,心“怦怦”乱跳起来。 “王爷,主子,找到了!” 就在顾瑾璃打算下床穿鞋出门去找小红的时候,荷香怀里抱着一个湿漉漉的麻袋跑了进来。 麻袋已经解开了一半,露出了小红湿答答的脑袋。 只是,它紧紧闭着眼睛,让顾瑾璃连鞋子都顾不得穿,直接奔到了荷香身边:“小红!” “主子,奴婢……奴婢是在池塘里发现小红的。”荷香将小红放在桌上,向来沉稳的她语气也不禁忿忿道:“不知道是谁这么狠心,竟把小红丢进了池塘里。” 顾瑾璃抬手在小红的鼻间试了试,又轻轻按压着它的肚子,“你去把我药瓶里的药拿来,蓝色的那瓶。” 吓得小脸发白的爱月连忙道:“奴婢去拿!” 说罢,她翻箱倒柜的找出了小蓝瓶,递给顾瑾璃道:“主子!” 在小红被带回来的路上,荷香已经将小红肚子里的水压得差不多了。 所以,此时肚子里也没什么水可按了。 虽然小红气息微弱的让人时刻害怕眨眼它就会立马一命呜呼了,可至少还有那么一口气在。 将药丸给小红赛嘴里后,顾瑾璃忽然眸光一紧,颤抖着手,一点点拨开小红的皮毛。 “主子,怎么了?”荷香察觉到顾瑾璃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捂着嘴惊呼一声。 因为回来得着急,再加上外面黑漆漆的,所以没有人看到小红身上竟是有伤的。 小红的毛皮下,竟像是被鞭子抽打过似的,深深的伤口被池水泡得有些发白肿胀,只不过被皮毛贴着,不宜被发现罢了。 “这个天杀的柳夫人,奴婢这就去找她算账!”爱月红着眼睛,气势汹汹的就要往门口去。 “爱月,不要冲动!”荷香连忙一把拽住爱月,看了一眼走到顾瑾璃身边,脸色沉得厉害的亓灏,小声道:“这件事听主子的,你沉住气。” 顾瑾璃低着眸子,仔细的检查小红身上的伤,亓灏一言不发,在一旁抿唇不语。 “七鞭子。”终于,顾瑾璃收回了手,直直的看着亓灏,美眸里是对柳夫人的恨意。 “你想要我怎么做?”亓灏拭去顾瑾璃眼角的泪,然后握着她的手,缓缓道:“杀了她吗?” 顾瑾璃咬着唇,摇头:“还没到时机。” 深吸一口气,她又看着小红,一字一句道:“日后,我会自己从她身上讨回来的。” 这意思也就是在告诉亓灏,不用他插手,她会自行解决。 亓灏“嗯”了声,见小红睁开了眼睛,阴沉的脸总算也少了点冷冽。 “小红醒了!”爱月悬着的一颗心,彻底放了下来。 顾瑾璃摸了摸小红的头,轻声唤了几声。 小红张了张嘴,发出一声微弱的回应。 它试图动动身子,可却疼得一阵抽搐。 “爱月,带小红下去。”顾瑾璃转头,对爱月道:“池子里的水脏,你先用温水给它清理伤口,然后再上金创药,否则伤口会感染的。” “对了,这几日不要让它的伤口沾水,也别让它下地乱跑。” 小红就是想跑,伤成这样子也是寸步难行。 “是,奴婢都记住了。”小心翼翼的抱起小红,爱月擦了擦眼泪,道:“主子,时候不早了,您快和王爷休息吧。” 小红之所以受伤,大多原因都在自己身上。 要不是自己白天跟雪琴争执,小红也不会为她出气,也就不会惹怒柳夫人。 惹怒柳夫人就罢了,如果自己能对小红再上点心,出门之前把房间门给关好,小红也就不会落入那一对心狠手辣的主仆手里。 而顾瑾璃和亓灏并没有责怪她,这让她心里更加自责起来,也偷偷发誓以后要对小红更好些才行。 与荷香一起行了个礼,爱月抱着小红离开了。 亓灏揽着顾瑾璃重新上了床,听见她叹了口气,他便问道:“还在为小红的事情生气吗?” 顾瑾璃听着亓灏的心跳声,声音怏怏不乐道:“亓灏,为什么人和人之间,要这么复杂?” “非得来个你死我活,就好了吗?” 亓灏深邃的眸子暗了暗,半晌才道:“只要有人地方,就有恩怨。” “并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无欲无求,不争不抢。” “每个人都有私欲,而当你触犯到她的利益,让她感受到了威胁,你便成了她的敌人,尽管你什么都没做。” 见顾瑾璃的小脸更加颓然,亓灏又语重心长的继续道:“阿顾,知道这世上有哪两样东西不可以直视吗?” 顾瑾璃茫然的摇头,“不知道。” “一个是太阳,另一个是人心。”亓灏勾了勾唇,沉声道:“太阳虽然是你能看到的,但却会灼伤你的眼睛。” “而人心你摸不到,更看不透,一样会令你遍体鳞伤。” “亓灏……”顾瑾璃听了亓灏的话后,很是受益匪浅。 亓灏比她大五岁,是她的丈夫,也是她的朋友,更是她的老师。 她没有见过的,没有经历过的,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他都可以在她身边指点她。 有他在身边,以后的风风雨雨,她都将不会害怕,亦或者是迷失方向。 她会和他携手一起,走到底,走到老。 见顾瑾璃眼睛湿润的望着自己,亓灏疑惑道:“阿顾,你怎么了?” 顾瑾璃仰起头,勾住亓灏的脖子,然后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一吻:“亓灏,我捡到宝了。” 亓灏被顾瑾璃亲了,虽觉得莫名其妙,可嘴角却不自觉的扬了起来:“既然如此,那你以后可得对我好些,不能离开我。” 顾瑾璃重重点头,认真道:“不会离开你的。” 亓灏也回吻了顾瑾璃一下,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折腾了一晚上,快睡吧。” 顾瑾璃闭上眼睛,搂紧了亓灏。 陈泽轩和黑衣人快马加鞭,连夜赶路,终于在三天后到了京城。 白玉楼的天字一号房里,黑衣人接过陈泽轩递过来的茶杯,缓缓道:“轩,师父想见一下她,你将她约出来。” 陈泽轩拿着茶壶的手紧了紧,故作镇定道:“师父,京城里到处都是皇上布置的眼线,咱们一不小心就可能暴露身份。” “您也知道皇上疑心重,如果知道了我秘密回了京城,恐怕又会怀疑南阳有造反的心思了。” 衣人冷哼一声,语气不悦道:“我昨晚去过宁王府,可宁王府把守森严,明里暗里都有不少人在保护她。” “我要是能接近她,还用你把她约出来了?” 陈泽轩听罢,吃惊道:“师父,您昨晚去了宁王府?” 要知道,他们是昨天戌时才到的,而黑衣人竟夜探宁王府,而且还瞒着自己,这让陈泽轩真的很难理解。 连休息都不曾,冒险去宁王府做什么?他为何对顾瑾璃的兴趣这么大? 陈泽轩的脑海里有许多疑问,但是他不能问,不敢问。 当然,就是他问了,黑衣人也是绝对不可能说的。 黑衣人点点头,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你别问这么多,只管约她出来,为师要确认一件事情。” 陈泽轩知道从黑衣人口中是无法问出什么来了,只好道:“她怀了身子,亓灏应当不会让她随意出来,徒儿不敢保证能成功约出来,但会尽力一试。” 黑衣人听罢,“嗯”了声。 沈家的大门口,宣王和沈明辉寒暄一番后,便撩开车帘,打算上马车,然而里面却坐了一个男子。 “大胆,你……”刚想出口呵斥,他到嘴边的话却生生的给咽了下去。 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他的余光不自觉的扫了一下四周后,才坐了进去。 帘子放下,一双玉手攀上了宣王的脖子。 宣王眉头紧锁,压低了声音,冷声道:“瑾琇,你怎么来了?” 顾瑾琇此时一身清爽的男子装扮,她嘴角噙着笑,幽幽道:“怎么,你不想看到我?” 一边说着,她一边分开腿,试图跨到宣王身上去。 “别胡闹!”大概知道顾瑾琇此举想做什么,宣王立即按住她的腿,警告道:“瑾琇,这是在外面,被人传出去,于你于我都不是什么好事!” 顾瑾琇甩开手,美眸里闪着讽刺的光:“王爷这几日一心都扑在了沈家,见到我自然不是什么好事。” 顿了顿,她又冷笑道:“沈碧云能入得了王爷的人,真是难得!” 三天前,她原本已经忍住了去找宣王质问的念头。 可是,宣王每日必去沈家报道,眼见他与沈家来往频繁,顾瑾琇终究是忍不住了。 所以,今日她便特意在沈家的墙后等着。 等宣王进了沈家大门后,马车便被赶到了一旁。 车夫一开始也没认出顾瑾琇来,待她报明身份后,才敢让她上马车。 要不然,是什么刺客之类的,那不仅宣王会有危险,就连车夫也会没命的。 宣王听到顾瑾琇提到沈碧云,面色一僵,语气不自然道:“瑾琇,我是来找沈将军的,跟沈碧云无关。” 现在无论是清王还是亓灏,他们二人在名义上至少都是顾家的女婿。 而宣王,虽然与顾淮相交多年,可还是隔着一层关系。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能与顾家闹翻。 “瑾琇,你不要胡思乱想。”拥着顾瑾琇,宣王柔声哄道:“要相信我,我的心里,只有你。” 这样的话,顾瑾琇听得多了,也没什么感觉了。 挑眉,她问道:“真的?” 宣王点头,貌似真诚道:“真的。” 手从宣王的胸口下移,顾瑾琇缓缓道:“那就证明给我看,你还爱着我。” 衣襟的扣子被顾瑾琇挑开,宣王试图握住她作怪的手,下一刻却被顾瑾琇压在了身下。 顾瑾琇跨坐在宣王身上,冷冷的看着他,“亓泽,你若敢拒绝我,那今日大不了咱们就来个一刀两断。” “反正你也不爱我了,我又何必顾惜你的名声?” 可能是她眼睛里的决绝之色让宣王有所顾忌,紧抿着唇,他任由顾瑾琇解开了自己的衣袍。 在与宣王的关系里,顾瑾琇向来都是处于被动的。 每一次,都是她委曲求全。 大概人都是会累的,所以她累了,也就变了。 变得敢于不屈服,敢于拿捏宣王的软肋了。 见宣王妥协,压抑在顾瑾琇心底多日的不快也渐渐散去。 她褪下自己的衣服,贴上了宣王的身子。 马车上下颠簸,她也在宣王身上上下起伏。 顾瑾琇闭着眼睛,黑色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如潺潺的瀑布一样,衬得她皮肤更是白嫩。 果然,这种事情,只有与心爱之人做才会有感觉。 那日,她被姜源生压在明月湖的石桌上,时刻担心被路过的人发现,那样的屈辱,那样的紧张,让她感受不到任何的愉悦。 而现在却不同,她身下的是宣王,外面又有轿夫,不仅刺激,而且还兴奋。 私心里说,她其实很想让外面的人听见里面的动静。 如果说今日之事被宣扬出去了,那宣王以后也就没机会再去勾搭旁人了吧? 那他就只能是自己的了,尽管她会背负着一个不知廉耻,水性杨花的罪名…… 这样想着,她像是疯了一样,用力的扭动着自己的腰肢,加快了速度。 宣王多日不曾与人欢好过,他禁不住顾瑾琇的疯狂,口中也不自觉的溢出了低喘。 见宣王有了反应,顾瑾琇更加卖力,自己也呻吟出声来。 没一会,两个人便都攀上了云颠。 如顾瑾琇所料,外面的车夫确实将二人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可是,他却不敢将此事往外抖露。 因为,他担心自己小命不保。 一番云雨后,顾瑾琇窝在宣王的怀里,得到了满足后的小脸满是媚意:“怎么样,我和沈碧云比起来,哪个能让你舒服?” “瑾琇,我和沈碧云之间是清白的,你莫要胡说。”宣王轻轻推开顾瑾琇,一边坐起来穿好衣服,一边将顾瑾琇的衣服递给她:“清王最近可有什么动作?” 顾瑾琇接过衣服,轻哼道:“没有。” 这简短的两个字,让宣王很是怀疑:“他当真这么老实?” 顾瑾琇听出宣王语气里的不悦,撇嘴道:“前几天清王请了大夫进府,应该是身体不舒服。” “至于其他的事情,我还真不知道。” “瑾琇。”宣王见顾瑾琇神色不耐烦,便道:“我不是不信你,而是清王诡计多端,所以我才希望你能盯紧了他。” 顾瑾琇如今不再是当初那个痴心到可以无限付出的她了,她学会了讲条件:“要我盯紧了他也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以后不许再与沈家来往。” 宣王觉得这样的顾瑾琇变得有些陌生,他不满道:“瑾琇,我与沈家来往是因为朝事,你不要无理取闹。” “朝事?”顾瑾琇抬了抬下巴,将发簪*发中,提高了声音道:“那你答应我,以后绝对不会与沈碧云扯上关系。” “这……”宣王若是不娶沈碧云,如何能得到沈明辉的全力支持? 他的犹豫,让顾瑾琇眼底冷色更重:“怎么,舍不得了?” 宣王掩在袖子里的手攥起了拳头,压住心头的火气,皮笑肉不笑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沈碧云那样的女人,我怎会看上她?” 撩开帘子,他又继续道:“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也赶快回去吧。” “记住你说的话。”顾瑾琇拍了拍宣王的脸,让车夫将她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下了车。 宣王透过扬起的车帘一角,看着顾瑾琇背影的目光越发的阴寒。 第230章 陌生男人 回清王府之前,顾瑾琇已经在路上换好了装扮。 由于她进屋太过突然,以至于正在往自己身上涂抹药膏的清王吓了一跳。 下意识的用衣服挡住下身,他不自然的面色里带着一丝恼怒:“你进来怎么不敲门?” 顾瑾琇的视线落在清王手里攥着的药瓶上,眸光暗了暗,“请王爷恕妾身无礼,竟忘记了进自己的房间,还要敲门的道理。” 她这话让人听着难受,可清王的确没理由责怪顾瑾琇。 毕竟,这确实是顾瑾琇的房间。 为了防止夫妻不和的消息传出去,一人睡里间,一人睡外间,准确的说,这是他们两个人共有的房间。 而清王的反应,倒是让人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轻咳两声,他看着顾瑾琇,转移话题道:“你的脸怎的这么红?不舒服吗?” 顾瑾琇虽换了衣裳,可到底是经历过男女之事的,所以脸上的潮红还没完全褪去。 她摸了一下脸,含糊其辞道:“哦,我出府逛了会,走回来的。” 说罢,她一边往里间走,一边吩咐丫鬟给自己准备香汤,打算沐浴。 转身的时候,她又偷偷用余光瞥了清王一眼,这才从侧面发现清王的裤子竟然是褪了一半的,而他的下身竟然生出了一些似红非红的小斑点。 顾瑾琇以为自己看错了,刚想睁大眼睛再看得清楚的时候,清王却警惕的将衣服扯住了,语气又冷冽起来:“你不是要洗澡吗?” 心虚的移开眸子,顾瑾琇讪讪的回了里间。 很快,丫鬟便抬着浴桶进来了。 顾瑾琇一遍脱着衣服,一边皱着眉头仔细的回想,她越想越觉得清王身上的那小红点像极了传说中得了花柳病似的症状。 心头一跳,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着,她竟觉得自己身下也开始痒了起来。 可碍于丫鬟在场,她也不好意思去看。 待屋内只剩下自己后,顾瑾琇进了浴桶,这才分开腿,低头去查看自己身上。 这一看,她脸色煞白。 不管相信的掰开内里,只见壁上竟起了一层白红交加的“小米粒”。 用手小心翼翼的拨弄了一下那“小米粒”,好像还有点疼。 脑袋有些发懵,顾瑾琇攥着拳头,一股怒气猛冲上来,“不要脸的贱人!” 自己在嫁给清王之前,很是注意卫生清洁,身体没有任何的不适。 可是,现在身下却生出了这样不堪的东西来? 肯定是清王背着自己乱来,染上了不洁的脏病! 这样的念头越发的强烈,顾瑾琇坚定问题一定是出在清王身上。 “来人!”手扒着浴桶边缘,她满脸怒气,声音里也是带着火药味。 此时,清王已经不在外面了。 顾瑾琇的贴身小丫鬟听罢,立即跑了进来,问道:“小姐,怎么了?” “清王最近在府中,有没有和女人乱搞?”顾瑾琇咬着牙,怒瞪着小丫鬟。 “啊?”小丫鬟惊讶的瞪大眼睛,以为顾瑾琇终于开始担心清王了,摇头道:“没有。” “不可能。”顾瑾琇不相信小丫鬟的话,冷声道:“你现在就去给我查个明白。” “呃,是。”小丫鬟莫名其妙的点点头,转身又跑了出去。 顾瑾琇用力的朝着浴桶捶了一下,低骂道:“男人,果真没一个好东西!” 她以为是清王惹得麻烦,却不知姜伢子在给她做修补之术的时候动了手脚。 再者,除了清王,她还先后与宣王和姜源生也发生过关系,不得病才怪呢! 所以,准确的说,是她传入了清王。 至于刚与她欢好过的宣王,估计也避免不了了。 要说该委屈和恼怒的,应该是清王和宣王才对。 顾瑾琇,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陈泽轩依着黑衣人的吩咐,给顾瑾璃写了信。 信大概是吃过午饭,才送到的宁王府。 不过,却没直接到达顾瑾璃手中。 “主子,主子!”当爱月举着信封,兴奋的推门而入的时候,却见顾瑾璃正被亓灏抱着坐在腿上。 本以为亓灏吃过饭就离开了,因此爱月先是一怔,随即连忙将信封藏在身后,笑得僵硬道:“主子,王爷。” 她的动作,早就被亓灏眼尖的看到了。 亓灏伸手,对爱月冷冷道:“别藏了,拿出来。” “王爷,您……您说什么呢?奴婢不懂。”爱月往后退了一步,声音听起来很没底气。 看这信封上的字迹,应当是个男子。 不是亓灏的,也不像是大公子的字,爱月想着肯定是别的男子写给顾瑾璃的,否则爱月也不可能这么兴奋。 可是,这信要是被亓灏看到了,恐怕又要生出什么误会了。 所以,绝对不可能交给亓灏。 眼珠子一转,爱月背过身去,张嘴就要把那封信给吞下去。 “你敢吞下去试试?”亓灏看着爱月那动作,也料到了她的用意,冷哼道:“逐出王府,自生自灭。” 荷香和爱月是顾瑾璃的软肋,同样,顾瑾璃也是这两个丫鬟的软肋。 若要让爱月离开顾瑾璃,这简直是比要了她的命还难受。 果真,信封刚沾上爱月的嘴唇就被她拿了出来。 哭丧着小脸,爱月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主子……” 她不敢向亓灏开口,只能找顾瑾璃求救。 顾瑾璃没看清爱月刚才藏的是什么,因此有些一头雾水,看着她掩在袖子里的东西,问道:“爱月,你拿的什么?” 爱月撅着嘴,磨蹭了好一会才走到亓灏和顾瑾璃面前,小声道:“周管家说不知道是谁给您的信,让奴婢给您带回来。” “哦?”这似乎还是第一次有人给自己写信,顾瑾璃看了一眼亓灏,伸手准备从爱月手里接过来,然后亓灏却比她早先一步。 “呵!”与爱月一样,只是扫了一眼信封,亓灏便猜到了这写信之人的性别。 一边拆着信封,他一边斜着眼睛看着顾瑾璃,语气沉沉道:“阿顾,你在外面藏男人了?” “我?”顾瑾璃伸手指着自己鼻子,哭笑不得道:“我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有机会结交什么男人?” “何况,你连这信里写的是什么都还没看,就这样诬陷我,未免太过分了!” 亓灏将信纸一甩,犀利的眸子暗了暗,一字一句的念道:“未时,明月湖碧波亭一见。” 尽管只是这么简短的一句话,可却被亓灏念出了杀气腾腾的味道。 “阿顾,果真是一个男子,你要如何解释?”亓灏又眯着眼睛研究了一会这字迹,他觉得很是陌生。 爱月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味,她缩了缩脖子,舌头像是被热汤给烫到似的,快速丢下一句“奴婢去给小红换药”后,撒腿跑了出去。 当然,她还没忘记贴心的为亓灏和顾瑾璃关上门。 因为,按着话本里的剧情走向,亓灏正处在吃飞醋的时候,接下来应该会有一场*大战。 被爱月猜中了,门刚关上,亓灏就把顾瑾璃压在了身上,手里还捏着那张来自陌生男人的邀约信,“阿顾,我该怎么惩罚你?” 顾瑾璃脸一热,一手抵在亓灏胸前,一手将他手里的信纸抽了出来。 仔细的看了一遍,她无辜道:“也没个落款,我真不知道这是谁。” 亓灏难得没再在顾瑾璃身上腻歪,他坐起来,幽幽道:“我陪你一块去看看就知道了。” “呃……你还真打算去赴约?”顾瑾璃一听,奇怪的看着亓灏:“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万一是个陷阱呢?” 对于陌生人,应有的警惕性顾瑾璃还是有的。 亓灏挑眉,不屑道:“是陷阱又如何?你觉得我会怕他?” “还是说,你心虚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怕什么?”顾瑾璃翻了个白眼,轻哼道:“吃醋也要有个分寸才行,要不然就真成了醋缸子了。” 亓灏抬手戳了一下顾瑾璃的胳肢窝,然后二人笑着滚成了一团。 还没到未时,顾瑾璃和亓灏便出现在了明月湖。 当然,他们两个人是在距离碧波亭不远不近的马车上。 至于那站在亭子里,一身粉衣飘飘,背影芊芊的人,则是荷香。 正如陈泽轩让雷子戴了人皮面具在南阳假扮自己,亓灏也突发奇想的让与顾瑾璃身量体形相似的荷香戴上面纱,扮作顾瑾璃的样子等在这里。 亓灏倒是不怕对方来者不善,因为在这四周,秦峰和杜江都带着人隐在暗处。 所以,荷香的人身安全是有保障的。 之所以不让顾瑾璃现身,还是因为亓灏的占有欲作祟。 他不愿顾瑾璃与任何男人沾上关系,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谁也不行。 撩开帘子一角,亓灏和顾瑾璃两个人悄悄的观察着亭子的动静。 明月湖的岸边,时不时的有人经过,可是等到未时过去,却还是没有人往亭子这边过来。 荷香站在原地等了半个多时辰,累的实在是站不住了。 她接着坐下来的功夫,偷偷往马车上看了一眼。 见亓灏对自己摇头,荷香便只好再耐心等待。 与此同时,戴着面具的陈泽轩和黑衣人也躲在了暗处,观察着荷香。 由于荷香刚才一直背对着陈泽轩的方向,所以黑衣人也不敢冒然出现。 他等得也很不耐烦,见荷香终于回头了,然而面容却被面纱所遮挡,他不仅失去了耐心,而且还恼怒起来:“可恶,这是在耍我?” 陈泽轩深深的看着荷香的侧影,尽管妆容服侍,乃至身形与顾瑾璃都神似,可是他知道,坐在亭子里的女子不是顾瑾璃。 他之所以这么确定,除了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还因为顾瑾璃还是他放在心底的人,他又怎可能认不出她的身影呢? 动了动唇,他话到嘴边又闭了嘴。 黑衣人对顾瑾璃很感兴趣,陈泽轩不知道他对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 万一,因为自己而给顾瑾璃带来了伤害,那他必定会后悔莫及。 毕竟,黑衣人折磨人的手段可不是顾瑾璃一个女孩子能承受的住的。 言多必失,,故而还是少说话吧。 视线从黑衣人脸上移到荷香身上,陈泽轩差不多将她认了出来。 一甩衣袖,黑衣人一声不吭的转身走人。 陈泽轩知道黑衣人这是因为没看到顾瑾璃的容貌而生气了,他忽然有点庆幸。 还好黑衣人没直接冲上前,亦或者用其他强硬的手段扯下荷香脸上的面纱。 要不然,不小心伤了荷香,顾瑾璃应该会难受吧? 不过,既然顾瑾璃是让荷香赴约的,可能她此刻也与自己一样,在暗处观察着。 视线扫了一下周围,陈泽轩的目光在落到宁王府的马车上片刻,自嘲一笑,抬脚快步跟上黑衣人。 “亓灏,都过去这么久了,可能是有人恶作剧。”顾瑾璃靠在亓灏的肩头,担心荷香在外面累到,便道:“咱们回去吧?” 亓灏有些失望,点点头,他撩开帘子,对车夫道:“把马车赶过去。” 毕竟荷香现在身份是顾瑾璃,总没有让她走回来的道理。 车夫应了声,赶着马车走到了亭子旁边。 荷香见亓灏对自己点点头,立刻会意,于是提着裙子上了马车。 “主子,王爷,没有人来赴约。”荷香摘掉面纱,鼻尖沁出了一层薄汗。 顾瑾璃给荷香倒了杯茶,递给她:“快喝点水,歇会。” “谢谢主子。”荷香道了声谢,也不再客气,捧着茶杯喝了起来。 亓灏抿了抿唇,缓缓道:“阿顾,要么就是恶作剧,要么对方有所怀疑了,或者觉出不对劲了,也跟咱们一样,躲在了暗处。” 顾瑾璃想了想,觉得亓灏说的有些道理:“嗯,也有可能是见着荷香戴着面纱,不敢确定荷香的身份,这才不出来。” “如此说来,给你写信之人必定是居心不良了。”亓灏说罢,将顾瑾璃揽在怀里,意味深长道:“阿顾,你到底要给我招多少桃花?” 捏起顾瑾璃的下巴,他突然落下一吻,“我已经在你身上盖了章,你得自觉才行。” “唔……”对面还坐着荷香,顾瑾璃红着脸,推开亓灏,神色很是不自然,小声道:“你做什么?荷香还在呢!” 荷香也没想到亓灏竟这般不避讳,她又不是爱月,脸皮那么厚。 急忙转过脸,她又拿着面纱蒙住了眼睛。 见荷香如此通窍,亓灏勾了勾唇角,捧着顾瑾璃的脸,又细细的吻了起来。 顾瑾璃羞恼,可又不敢用力挣扎,只好用眼睛瞪着亓灏。 亓灏非但不以为然,还故意用舌头撩拨着她。 气急,顾瑾璃只好用力咬了亓灏嘴唇一下。 “嘶”,亓灏倒吸一口气,却说出了一句让顾瑾璃想跳车的话:“阿顾,你怎的这般猴急?” “咳咳咳”,虽然荷香的眼睛被面纱蒙着,可耳朵却没聋。 没忍住,她只能用咳嗽来代替尴尬。 抬手在亓灏的腰间拧了一圈,顾瑾璃的脸红成了大虾。 亓灏虽疼,但嘴角却是咧着的,这让顾瑾璃更加想找个地缝最进去了。 好在,没一会就到了宁王府。 顾瑾璃撩开帘子,刚想下车,亓灏却一手将帘子又扯了下来。 从荷香头上将面纱拽下来,他系在顾瑾璃的脸上,戏谑道:“脸上染了胭脂,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受爱月耳濡目染,荷香立即将“胭脂”与吻痕联想到了一起。 顾瑾璃拍掉亓灏的手,戴着面纱下了马车。 亓灏见荷香也要跟下去,制止道:“你先别下去,待会让马车把你送到后门。” 荷香点头,明白亓灏这是担心有人在后面跟着。 对面的巷子里,黑衣人和陈泽轩确实在暗处跟着回来了。 原来,黑衣人还不死心,以为顾瑾璃会在回来的路上摘了面纱。 可惜,亓灏心思细腻,思虑周全,又让他的愿望给落空了。 陈泽轩目送着亓灏和顾瑾璃往王府里面走,薄唇紧抿。 现在走在亓灏身边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顾瑾璃。 他看着他们两个并肩执手,越走越远,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不知是不是错觉,顾瑾璃总觉得身后有一道*的目光盯着自己。 回头,她往四周看了一眼,却发现并没有什么人。 摇了摇头,她又继续往前走。 “亓灏,果然是滴水不漏,我小看他了!”黑衣人的声音里透露着无尽的冷意,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幽幽道:“不过,她那双眼睛,确实跟凤……” 没成功看到顾瑾璃的容貌,可刚才她那短暂的回眸,却让黑衣人看到了顾瑾璃的眼睛。 差点将凤瑟的名字说出口,他及时的止住了话题:“罢了,等下次机会再见吧。” 抬脚,他转身要离开。 “师父!”陈泽轩忽然叫住了黑衣人,小心翼翼问道:“她到底跟谁相像?” 黑衣人背影一僵,头也每回,甩袖飞身离开。 有时候,人都是一样的。 越是不让你知道的事情,越是像小猫的爪子,勾得你心痒痒。 陈泽轩如果刚才没有听错的话,黑衣人提到了一个“凤”字…… 难道,黑衣人口中的那个人,是凤国的? 可是,顾瑾璃是顾淮和顾大夫人的女儿,她跟凤国又怎会扯上关系呢? 黑衣人于陈泽轩而言,本身就是一个谜一样的男人。 教他武功,将青遥阁给了他,尽管如此,可是陈泽轩至今连他的名字和身份都还不知道。 当然,在拥有了自己的势力后,陈泽轩曾偷偷派人查过黑衣人。 然而,不仅一点消息都没查到,他派去的人还都被黑衣人杀死了。 结果就是黑衣人暴怒,狠狠的惩罚了他。 而这次,事关顾瑾璃,陈泽轩做不到不管不问。 他很想派人去调查一番,可是当年黑衣人留在他心里的阴影实在是太过严重,以至于他现在一想起来,整个后背都是凉的,头皮也是麻的。 纠结了会,他决定先缓缓。 不能只因为一个“凤”字就打草惊蛇,万一又跟上次一样怎么办? 反正黑衣人还没见到顾瑾璃的容貌,等他见到了,想必又会不经意的透露出一些重要信息来。 到时候再去彻查,想必会事半功倍。 回头又看了一眼宁王府的大门,陈泽轩也足尖轻点,消失在了小巷里。 亓灏和顾瑾璃刚走到花园,就看见爱月抱着小红飞快的跑了过来。 由于给小红抹得都是稀有昂贵的药膏,故而小红今日精神头看着比昨天好很多,而且伤口也结了痂,只要好好养着,再等几日就能下地了。 小红身上不能动弹,只能勉强对着亓灏和顾瑾璃摇了摇尾巴,如打招呼一般。 顾瑾璃看着小红可怜兮兮的窝在爱月的怀里,心立马软成一团,从爱月手里接了过来:“爱月,你怎么把小红抱出来了?” “我想着小红在屋子里待烦了,就抱它出来晒晒太阳。”爱月“嘿嘿”一笑,瞄了几眼亓灏的脸色,压低了声问道:“主子,怎么样?约您见面的人是谁?长得好看不?” 这话一出,就暴露了爱月根本就不是想带小红晒太阳的,而是专门迎在这里等顾瑾璃八卦的。 “没见着。”顾瑾璃一边往院子方向走,一边动作轻柔的捋着小红的毛。 忽然,她站住了脚,脸色瞬间冷了起来。 “主子,怎么了?”爱月差点撞到顾瑾璃的背,见她停了下来,也往前看去。 好巧不巧的,柳夫人和雪琴竟又出现了。 “真是阴魂不散,怎么这两天走哪都能遇上!”爱月心里憋着气,说话也更加不忌讳了。 小红一看到雪琴和柳夫人,也同样炸毛了。 它“呜呜呜”的伸着爪子扑腾着,结果又扯动了伤口。 “妾身给王爷和顾侧妃请安。”柳夫人的脸色看着倒比昨日要温和许多,她上前,给亓灏和顾瑾璃行了一礼。 亓灏没让柳夫人起来,目光如两把冷厉的刀子,直射在她脸上:“柳絮,本王说过,最讨厌有人在暗地里兴风作浪。” “你要是知趣,最好能规矩一些。” “若是你档胆敢搅乱了王府的安宁,本王可不会看在太后的面子上轻饶了你!” “王爷,妾身……”柳夫人一听,一脸惶恐和不知所措。 她想解释什么,只见亓灏早已拥着顾瑾璃离开了。 死死攥着帕子,柳夫人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第231章 情深不寿 是夜,南阳王府。 不知不觉,陈泽轩离开南阳已经三天了。 这三天,是雷子过得最幸福的三天。 当然,也是他最煎熬的三天。 前些日子,玉淑的心结解开了,对陈泽轩更加亲近起来。 南阳王和南阳王妃由于自始自终都将玉淑当作女儿来看,所以看着玉淑与陈泽轩感情好,心里欢喜。 怎么说都是生活在一起多年的家人,南阳王夫妇不会往旁的地方多想。 玉淑时不时的到陈泽轩的住处,要么亲自煲了汤送过来,要么就是亲手做的衣服。 可是,只有雷子知道,玉淑口口声声喊着的“哥哥”,根本不是陈泽轩。 对于陈泽轩的言行举止,雷子已经能够拿捏得当。 依着往常惯例,陈泽轩在面对玉淑的时候,一般话不多。 所以,雷子便学着陈泽轩的样子,要么点点头,要么轻笑着回应几句。 每次看着玉淑那温柔如水的眼神,尽管雷子内心早已波涛翻滚,但他极力克制住自己复杂的心情。 何况,玉淑是除了雷子之外,最了解陈泽轩的人。 她这般心思细腻,如果自己言多必失,稍有不慎,必定会露馅。 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他渐渐也看清了一个现实。 那就是之前一直被他忽略掉的一个真相,原来玉淑对陈泽轩的依赖,可能不是出于兄妹之情。 以前,他没有敢往这方面想。 毕竟,玉淑还只是个娇弱,需要人保护的小姑娘。 但是现在,一旦玉淑的身世暴露,有些东西就不得不引人深思…… “哥哥,我给你熬了安神汤,有助于睡眠。”玉淑进了屋子后,见雷子只盯着自己不说话,便主动开口道。 雷子听罢,缓过神来,点点头,“玉淑,以后不要这么麻烦了,直接让下人送过来就行。” 玉淑听罢,刚才还噙着笑意的小脸一僵,随即低垂着眸子,小声道:“哥哥,你不喜欢玉淑做的东西吗?” 雷子看着玉淑红了眼眶,他的心瞬间揪得生疼。 “玉淑……”压抑了良久,雷子终究是忍不住了。 他看着玉淑的眼神越发的*,伸手揽住了她的肩头。 “哥哥?”玉淑没料到雷子会突然将手搭在自己肩上,猛地抬头,杏眼里是满满的惊讶。 与雷子深情款款的视线对上,玉淑心跳加速起来。 心底隐隐约约期待着什么,她攥紧袖子,身子绷紧。 就在她以为雷子要将自己揽在怀里的时候,他却忽然松开了手,并且往后退了一步。 眼中划过痛苦和煎熬之色,他转身望向窗外,留给玉淑一个背影。 “哥哥……”玉淑看不透雷子的眼神,咬着唇,有些不知所措。 袖子里的拳头握紧,雷子声音喑哑道:“玉淑,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不知道为何,玉淑觉得陈泽轩好像藏着心事,担心道:“哥哥,你没事吧?” 雷子摆摆手,没有再说话。 不是不想搭理玉淑,而是他害怕自己一开口,那蠢蠢欲动的情愫就会从胸腔溢了出来。 虽然知道,自己已经彻彻底底丧失了再爱她的资格。 虽然知道,她嘘寒问暖,含情脉脉的对象不是自己。 可是,他的心,还是无法控制的在雀跃,在欢腾。 只是,欢喜过后,紧接着又会是沉重的落寞。 因为,他不过是一个替身而已…… 当然,雷子就算心里再不是滋味,也绝对不会有想取而代之的心思。 这要是搁在别人身上,恐怕早就密谋着在陈泽轩回京的路上,派刺客秘密解决了他,然后自己好当这南阳王世子。 在老王爷百年之后,亦或者提前对老王爷下手,既可以继承了王位,也可以将玉淑搞到手。 将来,还可以借着南阳的势力,一呼百应,颠覆朝纲,登基为帝…… 这么美的事情,旁人光想想就已经要流口水了。 然而,雷子却没有丝毫心动的感觉。 这也正是因为他忠心耿直,知恩图报,陈泽轩才敢让雷子假扮自己。 玉淑张了张嘴,又无话可说,只好离开了房间。 听着身后门关上的声音,雷子握着的拳头一点点松开。 他转身,看着桌子上的安神汤,苦涩一笑。 差一点,他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竟想去抱玉淑?他怎么敢! 身为一个合格的替身,就必须要做到无心无欲,恪尽职守。 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应该比谁都清楚! 假的永远都是假的,他也不可能永远都做陈泽轩的替身,怎么能贪恋上玉淑对陈泽轩的好呢? 况且,即便是个替身,他也无法给玉淑想要的一切…… 玉淑看着他时那期待的眼神,更像是在他的伤口狠狠的插了一刀。 没办法,他只能用仅存的一丝理智来推开她…… 玉淑出了房间后,回忆着“陈泽轩”刚才的神色变化,心中很是不解。 她分明看到了他的眼神与之前不同,那种感觉……让她产生了一种“陈泽轩”也爱着自己的错觉。 难道,他是因为不愿意打破现在兄妹的关系,所以才克制住对自己的感情吗? 如果不是她想的这样,那他为何还想抱着她? 心里有很多的问题,可是玉淑却不知道该去问谁。 她皱着眉头,怅然若失的回了自己房间。 九月十六这日,亓灏没有去上朝,而是突发奇想的要带顾瑾璃去清水寺上香。 顾瑾璃这两日不想动弹,也不信鬼神,所以便随便寻了个理由拒绝了。 亓灏其实也不信这些东西,不过是想借此机会陪她回南山的小木屋看看。 再者,净空大师今日难得在清水寺,所以还能让她和净空大师见上一面。 净空大师虽说是佛门弟子,可却不似那些古板顽固的老和尚。 他睿智平和,三言两语就能让人心灵宁静,淡化心中烦恼。 顾瑾璃有了身子,容易胡思乱想,这次去清水寺也好净化一下内心的浮尘。 一听说要见净空大师,顾瑾璃犹豫了会,果真没再拒绝。 简单的收拾一番后,没有带爱月和荷香,亓灏和顾瑾璃二人坐着马车便往清水寺方向去了。 黑衣人和陈泽轩二人在收到消息后,也立即赶往清水寺。 马车在清水寺门口停下后,与上次一样,接待亓灏和顾瑾璃的人还是那个叫做慧和的小和尚。 “宁王爷,顾侧妃,师父在禅房里等着两位。”一边引着他们往院子里面走,慧和一边犹豫着对顾瑾璃道:“顾侧妃,师父的禅房还从未有女子进入过。” “依着祖师爷留下来的规矩,顾侧妃得先去后院净手净心才能进去。” “净手净心?”亓灏和顾瑾璃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规矩,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疑惑之色。 “净手,就是用初雪之水、朝露之水、清风细雨中的‘无根水’,以及‘有根’的井水、泉水来洗手。”慧和腼腆一笑,耐心解释道:“净心,就是先自己摒弃心中杂念,默念一遍佛经。” “如此,在佛祖面前才能不带一丝污秽。” 这要是普通来上香的女施主,自然没这么多繁琐的规矩,她们只需在前殿的佛像前跪拜磕头,捐了香油钱便可以了。 可净空大师的禅房,算是历代清水寺的主持一代代传下来的神圣净土,容不得凡尘俗子所沾染。 尤其是女子,更是有所忌讳。 当然,对净空大师来说,众生平等。 只要心善心诚,不分男女,更无需净手净心。 尽管净空大师在让慧和出来迎接亓灏和顾瑾璃的时候,根本就没提这回事,但是慧和小和尚谨遵老祖师的旧规,还是想让顾瑾璃先净手净心后再去见净空大师。 因为,这不仅是对净空大师的一种尊重,还是对佛的虔诚。 在距离净空大师的禅房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慧和对顾瑾璃道:“顾侧妃,小僧带您去后院净手吧?” 顾瑾璃想了想,佛门重地,确实不是随便谁都能踏进去的。 点点头,她对亓灏道:“我先跟着慧和小师父去后院,你先去见净空大师吧。” 亓灏不悦的看了慧和一眼,虽然心里在埋怨他事多,可也知道这既然是寺里的规矩,也只好“入乡随俗”了。 他帮顾瑾璃整了整衣服,低声道:“快去快回,别耽搁太久。” 慧和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他被亓灏那冷冷的眼神一瞥,很是忐忑不安。 顾瑾璃笑了笑,解围道:“慧和小师父,还劳烦你带我去后院。” “顾侧妃这边请。”慧和双后合十,带着顾瑾璃往一旁的小门走去。 亓灏看着顾瑾璃走远,也进了禅房。 净空大师坐在蒲团上,听到脚步声,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 他看着亓灏,和蔼道:“王爷眉间紧锁,莫非是因为刚才的事情不快?” 亓灏与净空大师算是旧识,他盘腿坐了下来,问道:“本王来过这么多次,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净手净心’的规矩,该不会是你知道阿顾要来,特意自创的吧?” “呵呵,王爷真是高看老衲了,这的确是老祖师留下的规矩。”净空大师放下手里的佛珠,一边给亓灏倒茶,一边问道:“这是今年的新茶,王爷尝尝看。” 净空大师内功深厚,慧和之前对亓灏和顾瑾璃说的那番话,他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他本可以免了让顾瑾璃净手、净心的繁文缛节,但有些话他需要与亓灏单独说,故而便由着慧和将顾瑾璃带去了后院。 亓灏端起茶杯,先是嗅了嗅,然后才轻抿了一口。 瞬间,一股苦涩在嘴里蔓延。 放下茶杯,他勾唇笑道:“净空大师泡的茶,滋味果真是不一样。” “人生如茶,而品茶的最高境界就是浓茶一杯,就能品出八种味道。”净空大师看着茶水,意味深长道:“所谓八味,一曰爱心,凡事包容,诸事忍让。” “二曰虚心,谦虚为人,低调做事。” “三曰清心,心灵平静。” “四曰诚心,将心比心,广结善缘。” “五曰信心,积极豁达。” “六曰专心,七曰耐心。” “八曰宽心,学会选择,懂得取舍。” 亓灏知道,净空大师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对自己说这些,沉声道:“大师到底想说什么?” 净空大师老眼从茶水上移开,语重心长道:“王爷命格至尊,可却心高气傲,执念太重。” “若是长此以往下去,恐怕伤人伤己。” 说自己心高气傲,这亓灏能理解,可这执念太重,他却不知道净空大师指的是哪方面。 斟酌片刻,他缓缓道:“大师,人若没执念,岂非如草木一样?” “草木皆有情,可却不会因情所困,被情所累。”净空大师轻叹一声,继续道:“老衲本不该插手这尘世之事,可为了王爷好,还是不得不多嘴几句,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王爷若能隐去光华,内敛自省,宽以待人,如此方能走得长远。” 亓灏对佛理不感兴趣,但他总算捕捉到净空大师话里透露出来一些重要信息了。 因情所困,被情所累,指的应该是他与顾瑾璃之间的事情。 内敛自省,宽以待人,则是要他时刻反省自身,待人宽容,心胸宽广。 见亓灏沉思不语,净空大师又道:“一念来一念去,念念皆尘埃。” “一时喜一时悲,贪痴嗔满怀。” “王爷若能学会取舍,那么将来一切的问题都将不是问题。” 亓灏眸光一闪,问道:“大师有未卜先知的预言能力,难道知道本王会遇到什么问题?” 先别说将来,只看现在,亓灏确实遇到了问题。 朝堂上的一些拉帮结派,勾心斗角的事情,在他眼里根本不是问题。 只有顾瑾璃,才是他现在最让他挂心的人。 老皇帝不喜顾瑾璃,已经对她产生了杀心,这让他很是伤脑筋,也不晓得睿智理性,看破红尘的净空大师能否站在一个局外人的身份,为他解惑。 然而,净空大师合起双手,又说了一句让人云里雾里的佛语,“一切因缘而起,因念而生。王爷如能看开,心无挂碍,就会无所畏惧。” “有些事情,王爷需用心,专心,可也要宽心,清心。” “你说了这么多,跟没说一样。”亓灏从净空大师这里没得到答案,不免没了耐心:“算了,本王懒得跟你再费口舌。” 吐出胸中浊气,他又抿了口茶,闷声道:“阿顾近来睡的不踏实,一会她过来,你挑些简洁易懂,能让她心平气和的话来说。” 净空大师给亓灏又添了茶水,他深深的看着亓灏:“老衲刚才所说的话,王爷静下心来时,一定要好好参悟。” “若能悟明白,于顾侧妃也是有利无弊。” “既然跟阿顾有关,那你为何要如此遮遮掩掩,怎能不一次性说明白?”亓灏揉了揉眉心,语气甚是无奈。 净空大师“呵呵”一笑,摆手道:“佛曰,不可说。” 说实话,他能给亓灏暗示的信息已经够多了。 若是再说透彻,那就真的有违佛门规矩了。 当然,他费了一番口舌,自然是为了顾瑾璃。 亓灏现在的权势和地位,在诸位王爷中虽是最厉害的,可见他得罪的人越来越多,净空大师便不由得担心起来。 毕竟,顾瑾璃既然选择了与亓灏在一起,那日后的道路肯定是要陪亓灏一起走的。 不管亓灏是因为顾瑾璃还是他自身的原因跟人结怨,顾瑾璃总会受到牵连的。 最重要的是,虽然当年净空大师和逍遥子在早年极力将凤瑟的信息抹了去,可还是逃不过老皇帝的手段。 老皇帝如今已经知道了顾瑾璃是凤瑟的女儿,那么顾瑾璃就已经处于隐藏的危险之中。 而亓灏也在背地里调查凤瑟,尽管查无所获,可这已经说明了他开始怀疑了。 舍得舍得,有时候有舍才有得,有时候有舍未必得。 顾瑾璃的身世,很快将算不得是秘密了。 等到暴露的那天,那么亓灏将会面临着艰难的抉择。 净空大师那一番话,是希望亓灏能在广结善缘,收获人心的同时,看清楚自己内心到底最想要的是什么。 他如果将会因为皇位而放弃顾瑾璃的话,倒不如现在就不要陷得这么深。 及时放手,对顾瑾璃的伤害也将更小一些。 可是,人都是贪心的。 既想要江山,又想要美人。 只是,在二者不能兼得的时候,总归是要做个舍弃…… 但净空大师所担忧的,对亓灏来说可能有些太早了。 因为,还没真正到二者必须择其一的地步。 现在,他只想先保护好顾瑾璃。 “故弄玄虚。”亓灏冷哼一声,往窗外往去,心里想着自己与净空大师都说了好一会话了,顾瑾璃怎么还没回来。 后院里,顾瑾璃站在桂花树下,等了好久也不见慧和将“圣水”端来,不禁无聊得仰头数着头顶大片的桂花。 “慧和小……”听到身后有动静,她刚想转身,却忽然被人点住了穴道。 青天白日的,面前的人裹在黑披风里不说,脸上还戴着个面具,直觉告诉她此人来者不善。 往四周张望了一下,顾瑾璃看到倒在墙根下的慧和,心头一惊,“你把慧和小师父怎么样了?” 黑衣人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老眼里流动着凌厉的冷光:“凤瑟在哪里?” 在顾瑾璃的印象里,除了自己,没有人知道母亲的名字。 哪怕是当年帮助自己办理凤瑟丧事的僧人们,也不知道。 “你认识我娘?”在惊讶的脱口而出后,她猛地意识到自己冲动了,说了不该说的话。 心里很是懊悔,紧紧闭着嘴,她看着黑衣人的眼神警惕小心。 这十六年来,黑衣人与老皇帝一样,都以为凤瑟死了。 可是,在从陈泽轩手中看到顾瑾璃的画像后,他开始怀疑顾瑾璃与凤瑟的关系。 今日看到了顾瑾璃的容貌,又亲耳听到顾瑾璃喊凤瑟为“娘亲”,黑衣人便更加确认了凤瑟没死在十六年前的那场大火里。 只是,这却不代表凤瑟现在还活着。 见顾瑾璃不回答,黑衣人声音冷了几分,抬手捏住顾瑾璃的脖子,“告诉我,凤瑟在哪里?” 顾瑾璃目光落在黑衣人的身后,见亓灏和净空大师正往这边来,她不自觉的眼睛亮了一下。 察觉到顾瑾璃的微表情,黑衣人揽住顾瑾璃的腰,足尖轻点,飞身腾空,打算将她掳走。 “放下阿顾!”亓灏厉喝一声,立马提气追了上前。 亓灏和顾瑾璃上次去清水寺的时候,净空大师没在,是因为师弟逍遥子被人重伤了。 而那招式狠辣,暗杀偷袭之人,正是今日突然出现在清水寺的黑衣人。 逍遥子动用了玄机门都无法查到黑衣人的底细,而现在他竟意外现身,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净空大师老眼中闪过一抹暗流,在眨眼之间,以令人不可思议的速度闪身到了黑衣人面前,堵住了他的去路。 后面的亓灏也在此时赶了上来,于是二人一前一后,开始了对黑衣人的攻击。 黑衣人若是单对一个亓灏,还能胜算在握,但他不是净空大师的对手。 再加上怀里还抱着一个顾瑾璃,他更是束手束脚,只能处于被动。 不过,顾瑾璃怀着身子,亓灏和净空大师怕不小心伤到她,故而对黑衣人并未下死手。 在过了十几招后,黑衣人将顾瑾璃往亓灏身上一丢,施展轻功风也似的逃走了。 “阿顾!”亓灏张开双臂,紧紧接住了顾瑾璃。 解开她的穴道后,他神色紧张道:“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顾瑾璃的脸色虽有点白,但也没什么大碍。 她就着亓灏的手站了起来,想起墙根下的慧和小和尚,赶紧道:“对了,快去看看慧和小师父!” 说罢,便拉着亓灏往墙根方向走去。 难得黑衣人今日心善,没要了慧和小和尚的命,只是点了他的穴道罢了。 见慧和小和尚悠悠转醒,顾瑾璃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净空大师追出去好一段距离,可黑衣人竟冷不丁的丢出了赤血蛇,在净空大师紧急躲避的时候,他钻了空子,顺利逃脱。 无奈之下,净空大师也只好先回了清水寺。 第232章 空空如也 禅房中,亓灏扶着顾瑾璃坐下,尽管她并未受伤,但是他的心里还是多少有点后怕。 顾瑾璃拍了拍亓灏的手,示意他不要太过担心。 坐在净空大师的对面,她被他深沉的眸光盯着,不免有些忐忑。 虽说已经有四年未曾见过面,可顾瑾璃的容貌与当时相比并未发生太大变化。 五官张开了些,个子高了,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 在南山小木屋里住了这么多年,净空大师怎么可能没认出她来? 而且,看亓灏与净空大师这样子,似乎私交匪浅。 也不知道,净空大师会不会将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给亓灏。 大概觉察出顾瑾璃面色有些不自然,亓灏也猜到了原因,给顾瑾璃倒了杯茶,他柔声道:“净空大师是自己人,你无需拘谨。” 顾瑾璃点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尴尬道:“我刚才好像还没有净心净身就进来了,破了寺里的规矩,怎么办?” “阿弥陀佛”。净空大师双手合十,温和道:“心诚足矣,顾侧妃莫要介怀。” 亓灏听罢,轻哼道:“既然可以不用守这破规矩,之前你为何不早说?还险些让阿顾身陷危险!” “亓灏。”听出亓灏话里的埋怨之意,顾瑾璃怕亓灏冒犯了净空大师,扯了扯他的袖子,摇了摇头。 在顾瑾璃看来,再亲密的关系,也要保持一个度。 话像泼出去的水,难以收回。 可能当时说者无心,也没有顾及太多,但给人一次两次这种不愉快的体验多了,总会让人心里不痛快。 净空大师是高僧没错,肯定是心胸宽广,不会与亓灏计较的。 但正因为如此,更要对他尊重才行。 “你一路没喝水了,喝点水润润嗓子。”亓灏挑了挑眉,将茶杯递到顾瑾璃嘴边,转移话题道。 顾瑾璃想接过杯子自己拿着,但亓灏却执意不松手。 毕竟是当着净空大师的面,而且屋子正中央还供奉着一尊小玉佛像,顾瑾璃怎敢举止无礼? 她皱了皱眉头,低声道:“你放下,我自己喝。” “你不喝,我不放下。”亓灏像是故意与顾瑾璃抬杠似的,也不在意对面是否还坐着个人。 顾瑾璃偷偷用余光看了一眼净空大师,只见他低着头正在涮洗杯子泡新茶。 其实,茶壶里的茶叶本身就是刚泡了没多久的,亓灏知道净空大师可能是怕顾瑾璃感到尴尬,这是在转移注意力罢了。 他勾了勾唇,心里暗叹这老和尚是越发有眼力劲了。 顾瑾璃无奈,只好就着亓灏的手快速戳了一口茶水。 亓灏勉强满意,终于不再为难她。 顾瑾璃的耳朵有点红,她看着净空大师一手托着茶盏,一手扶着杯身,轻轻晃动了几下,随即手腕翻转,只见那原本空空如也的杯子里竟隐隐约约的显现出一副山水图来。 “这是?”顾瑾璃瞪大眼睛,满眼的不可思议。 亓灏与净空大师在一起喝茶论事也很多次了,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净空大师能在茶水中幻化出山水来,不禁眼里也闪过一抹亮光。 忽然想起上次与紫桑在茶室里,自己给她泡茶时,她提过的“幻化之术”,顾瑾璃试探道:“敢问大师,这可是幻化之术?” 从进门道现在,这是顾瑾璃开口与净空大师说的第一句话。 见顾瑾璃问得小心翼翼,净空大师放下茶盏,手指在茶杯边缘一点,眨眼之间山水图瞬间消失。 顾瑾璃没有武功,自然感觉不出来净空大师是在用内力使得本该稍后一段时间才淡去的山水提前消失的。 就在顾瑾璃不解的时候,净空大师的手又轻轻一动,继续缓缓道:“所谓的幻化之术,并非什么高深莫测的技艺,无非是用了一个巧劲。” “顾侧妃若是想学,老衲可教给你。” “阿顾无师自通,能够幻化出花草来。”亓灏虽内心不得不承认净空大师的茶艺的确出神入化,可听到净空大师要教顾瑾璃,不免得如父母炫耀自家孩子一样,语气里透露着几分得意。 “哦?”净空大师听罢,凝视着顾瑾璃的老眼带着审视:“幻化之术非灵性之人不得习之,看来顾侧妃果真是天资聪颖。” 顾瑾璃没有刻意去学过茶艺,只不过是小时候在凤瑟身边待着,看着她泡茶的次数多了,也就在心里记着了。 听净空大师这般夸赞,她不由得惭愧道:“大师谬赞了,与您比起来,我的泡茶水平连茶艺都算不上。” 顾瑾璃眼神真挚,那清澈明亮的眸子,言语之间透露出来的气质,让净空大师就如同见到了当年的凤瑟一样。 心情略微复杂,他移开老眼,意味深长道:“顾侧妃,有时候真亦假,假亦真,万事不可太过较真,唯有顺其自然,才不会迷惑本心。” 他这话的意思,顾瑾璃和亓灏一时半会是听不懂的。 因为,他们二人可能猜不透净空大师是在指顾瑾璃的身世。 十一年前,她与凤瑟只是南山上的一对孤儿寡母。 四年前,她成了终于有了父亲的相府庶出二小姐。 可是,世间万物,大多都是蒙在一副假象之下的。 凤瑟没有告诉她,顾淮也没有告诉她,她的身世背后还藏着怎样一个秘密。 而这个秘密,净空大师和逍遥子也不愿告诉她。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们希望她永远都不要知道。 可是,老皇帝已经动手在查了,而且亓灏也在暗处派人四处查探。 纸是包不住火的,若说这个秘密总有一天都会暴露,那净空大师私心里还是希望能拖一刻是一刻。 这样一来,顾瑾璃也会烦扰一些时日。 看着她与亓灏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小幸福,净空大师很想让时空定格住,“顾侧妃……” “老家伙,你今儿怎么神神叨叨的,总说些让人费解的话?”亓灏突然打断净空大师的话,不满道:“我带阿顾来是找你散心解闷的,不是来听你将佛经,听佛语的。” 佛门中人说话都是玄玄乎乎,模棱两可的。 顾瑾璃在心里仔细的回味了一下,觉得好像懂了点什么,可又觉得什么都没懂。 抿了抿唇,她出于礼貌道:“大师的教诲,我记住了。” “对了,你不是会算命格吗?不如给阿顾和本王看一下。”亓灏揽着顾瑾璃,不由分说的将她的右手与自己的左手摊开在净空大师面前。 “因果轮回,很多事情都是机缘注定的,不可算不可说。”净空大师又合起手掌,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那你就给阿顾看看,我们命里有几个孩子,这总可以了吧?”亓灏不甘心,又以退为进道。 顾瑾璃的手白嫩细腻,掌心的纹路也清晰可见,不似有些人那般凌乱繁杂,交错不堪。 净空大师的眸光挣扎片刻,他轻叹一声,半晌才指着顾瑾璃掌中的某条手纹,语气平静道:“顾侧妃与王爷都是金贵之命,多子多福,福寿延绵。” 众人皆知净空大师的预言是极为准确的,可却不知道他这句话,只是说了一半而已。 “听起来好像街上的江湖骗子,不过本王信了。”亓灏听罢,嘴角弧度更大,看着顾瑾璃的眼神也闪闪发光:“听到没,多子多福。” 顾瑾璃怎能不知道亓灏什么意思?他喜欢孩子不假,可他貌似更喜欢那要孩子的过程! 何况,现在她肚子里已经怀着一个孩子了,他还想什么呢! 亓灏捏了一下顾瑾璃的脸,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对净空大师道:“阿顾不能受累,本王先与她回府了,改日再来看大师。” 顾瑾璃坐在这里,与净空大师也没什么话题,见亓灏要走,立即站起身,尊敬道:“今日多有打扰,实在不好意思。” 净空大师摇头,老脸上仍旧是沧桑过后的平和。 跟着亓灏,顾瑾璃出了房门。 不自觉的舒了一口气,她瞪了亓灏一眼,嗔怪道:“当着大师的面,你刚才胡说八道什么呢!” “佛门重地还动手动脚的,真是扰了大师清修!” 亓灏拉着顾瑾璃的手,不以为然道:“我爱你是小爱,佛爱世人是大爱,既然都是爱,也不分什么大小,何须扭捏?” “强词夺理,胡搅蛮缠。”顾瑾璃翻了个白眼,随即打了个呵欠,一团倦意席卷而来。 见顾瑾璃眉宇间略显乏困,亓灏问道:“要不然我抱着你?” “不用。”顾瑾璃不假思索的拒绝了亓灏,撇嘴道:“我自己走就好,要不然被人家看到了,影响不好。” 亓灏没再强求,继续往前走去。 出门之前,原本他还想着带顾瑾璃见完净空大师后,两个人再去南山上的小木屋里待会。 心情好的话,晚上也不回去了,在山上住两天。 可是,谁曾想到青天白日的,黑衣人竟敢如此胆大包天的出现在清水寺的后院里? 为了以防万一,所以南山也就不去了,还是直接回王府比较安全。 上了马车,顾瑾璃想躺在软榻上,可亓灏却要她枕着自己的腿,说什么软榻没有他的腿舒服。 顾瑾璃无奈,也只好随了他。 白玉楼的天字一号房里,从清水寺顺利逃走的黑衣人,此时又拿着顾瑾璃的画面,眯着眼睛打量,狠声道:“果真是凤瑟的贱种!” 陈泽轩一开始以为黑衣人在隔壁房间里休息,可等他敲门许久,没人回应后,这才发现屋子里没人。 猜测黑衣人是去了宁王府,但是陈泽轩安插在宁王府周边的人并没有发现黑衣人的踪迹。 就在他收到消息,说是黑衣人在清水寺里企图掳走顾瑾璃,他打算赶过去的时候,黑衣人却又突然回来了。 这一问才知道,原来他竟跟着亓灏和顾瑾璃去了南山。 直觉告诉陈泽轩,此人与黑衣人之间有着不可言说的牵扯! 直着身子,他问道:“师父,凤瑟是谁?!” “凤……”黑衣人攥着画轴的手青筋暴露,他死死瞪着画中的顾瑾璃,咬牙切齿道:“一个贱人!” 陈泽轩动了动唇,很想再问黑衣人与凤瑟的关系,可怕惹怒他,还是放弃了。 低下眸子,他快速的转动着脑筋。 他刚才没有听错,黑衣人说顾瑾璃是凤瑟的女儿。 也就是说,顾瑾璃果真不是顾淮与大夫人所生。 而“贱种”二字,又可以看出黑衣人对凤瑟和顾瑾璃是有多么的厌恶。 可是,黑衣人为何如此厌恶凤瑟母女呢? 不惜为了她们从南阳快马加鞭回京,不惜为了她们差点暴露身份…… 没猜错的话,这个凤瑟,正是那日去明月湖,跟随顾瑾璃和亓灏回宁王府时,黑衣人在小巷子里差点脱口而出的那个人! 而亓国和云国没有“凤”这个姓氏,唯有已灭多年的凤国才有。 一切问题,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心头猛地一颤,陈泽轩呼吸急促起来。 黑衣人意识到了陈泽轩的一样,犀利的眸子冷冷落在他身上,幽幽道:“轩,与你无关的事情,不要多管。” 陈泽轩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急忙回神,恭敬道:“徒儿知道。” “尽早对她死心,师父也是为你好。”黑衣人冷不丁的冒出这样一句话来,紧接着将画卷往陈泽轩怀里一丢,转身又出了房间。 自打前几天这画卷被黑衣人发现后,便一直没有还给陈泽轩。 画卷失而复得,陈泽轩的眸光渐渐变得灼热,很快就恢复了冷光。 “来人!”对着暗处唤了一声,一个蒙面人应声而现。 蒙面人拱手,“世子。” 陈泽轩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你去查一下凤瑟这个人,还有把有关十六年前凤国灭国的一切资料也给我。” “是。”蒙面人点点头,快速离去。 陈泽轩望着窗下繁华的吵闹的街道,心事满满。 万一凤瑟与凤国真有关系,那顾瑾璃又会是什么身份? 如被一张沉重的网笼罩住,他有些闷得喘不过气来。 与陈泽轩同时纠结郁闷的人,还有一个亓灏。 将顾瑾璃送回芙蕖院休息后,他去了书房。 先是静心回忆了在清水寺里净空大师说过的那些看似充满佛理可却暗示寓意丰富的话,他眉头紧锁。 又想着在发现黑衣人之前,似乎听到了他提到一个“凤”字。 “凤……”细细咀嚼着这个字,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亓灏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凤国!” 上次,他让杜江去查凤瑟,只是以顾瑾璃的娘亲身份去下手。 凤瑟的身份被抹去,因此查不到有效信息。 而现在,既然知道了顾瑾璃的娘亲是姓“凤”,这次他可以换个角度,从凤国入手! 而且,今日与自己交手的那个黑衣人,他的武功套路也不似正派的,可见此人应当也不是亓国人士! 揉了揉眉心,他有些心烦意乱。 就在亓灏为顾瑾璃的事情烦心的时候,顾瑾璃也一样陷入了沉思中。 黑衣人能准确的说出凤瑟的名字来,想必他是凤瑟的故人。 只是,这个人不像是什么好人,会不会把自己不是相府嫡女的事情给透露出去? 似乎许久没有这样惶恐不安了,她翻了个身,躺在床上很难闭眼。 两日后,顾瑾琇之前让小丫鬟查的事情有了眉目。 “小姐,王爷没有跟府中的丫鬟接触过,奴婢没有查到他有什么不轨之处。”小丫鬟见顾瑾琇脸色难看的厉害,小声道:“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顾瑾琇之所以怀疑清王背着自己私底下乱搞女人,那是因为她的下身痒的厉害,可又一时半会的找不到源头,这才怀疑到了清王身上。 但是,她又不能将自己的“隐疾”告诉小丫鬟,只能怀疑道:“你没骗我?” 小丫鬟缩了缩脖子,摇头道:“奴婢不敢欺瞒小姐。” 顾瑾琇望了小丫鬟一会,不悦道:“你是我从相府带过来的,跟在我身边多年,如今跟着我到了王府,日后不能再叫我小姐了。” “否则让人听到了,会笑话咱们相府出来的人不懂规矩。” “是,奴婢记住了。”小丫鬟点点头,立即改了口:“主子。” “对了,奴婢忘记给主子说了,姜公子在街上意欲猥亵女子的事情不知怎的被老国公知道了,老国公一怒之下用鞭子抽了姜公子一顿。这两日,姜公子一直在酒楼里喝闷酒呢。” “听说大老爷管教不听他,也气坏了身子。” “是吗?”一听到小丫鬟提到姜源生,顾瑾琇本能的心生厌恶起来。 可是,眼珠子一转,她忽然心生一计。 对小丫鬟招了招手,她在小丫鬟耳边低语了几句。 小丫鬟听罢,瞪大眼睛,害怕道:“主子,这样不好吧?毕竟……毕竟姜公子是您的表哥,又是……又是姜家唯一的孙子,万一让老太爷知道了,您……” “呵,表哥?!”顾瑾琇冷笑一声,美眸如吐着芯子的毒蛇一样,冷厉的看着小丫鬟:“他何时将我当成表妹了!” “老国公眼里只有姜源生这个孙子,要是肯有我半分,我今日又怎能落到这般田地!” “姜源生他毁了我,毁了我一辈子!” 越说,顾瑾琇的情绪越是激动,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主子,隔墙有耳,您别生气了。”尽管房门和窗户是关着的,可小丫鬟还是下意识的往外面看了一眼。 “你什么也不用怕,反正又不是你亲自动手。”顾瑾琇抬了抬下巴,不容置疑道:“就算是东窗事发,也查不到你头上来!” “再者,这些案件一般都会交由刑部,刑部是大哥掌事,你觉得他就是查到我这里来,可能把我暴露出去吗?” 小丫鬟犹豫了会,觉得顾瑾琇说的有几分道理。 点点头,她道:“奴婢这就去办。” 说罢,她转身离开。 望着小丫鬟离开的背影,顾瑾琇心里骂姜源生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一想到他今晚终于可以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她心情瞬间大好。 抬手夹起盘子里的一块杏仁酥,她咬了大大一口。 虽说被封了颐和郡主的名号,但太傅府毕竟都是尹素婉的娘家,她总不能一直都住在宫里,连家都不回一次。 下了马车后,她去了大夫人院子后,听丫鬟说大夫人和尹素汐在尹子恪院子里,于是又让一群人抬着大箱小箱的各色各样的礼物,浩浩荡荡的往尹子恪的院子走去。 所经过之处,下人们无不跪地行礼,神色恭敬有羡慕。 以前,她是宁王妃的时候,下人们对她虽然也恭敬有礼,可她在气势上仍低了几分。 后来,她被亓灏当众厌弃,在府中住过一段时间,表面上大家对她一如既往,但是她心里明白,那些人还指不定在背后如何的笑话讥讽自己。 再后来,她被太后接近了宫中,十天半个月回来一次,眼不见心不烦。 而现在,她是郡主。 哪怕仍旧是不被亓灏宠爱,哪怕在大家眼里,她仍旧是个弃妇,可在身份地位上,她就是高高在上的! 就连尹素汐,见了她也得行礼才行! 当然,要不是她特意带着宫人回来冲场面,恐怕大家最多也只是福一下身子,口头上问声好罢了,也不见得会主动跪地行大礼。 过了这么久,尹子恪已经接受了自己手废腿残的事实了。 比起大夫人来,他算是心态平和。 自打能下床后,他开始学着适应用木轮椅代替双腿走路的生活。 虽然尹子恪并未表现出任何消极低落的情绪,可是大夫人看着他强颜欢笑的模样,更加的心疼。 “子恪……”老眼又溢出了泪水,她拿着帕子又呜咽了起来。 都这么长时间了,大夫人一看到尹子恪就忍不住哭,尹素汐一开始还有耐心安慰她,可次数多了,不免觉得她有些矫情,“母亲,大哥现在好好的,你别总是哭哭啼啼的,这不是给大哥心里添堵吗?” “什么叫我给你大哥添堵,难道我……”大夫人一听,不禁觉得委屈,但她的话还没说完,却听得门口一道响亮的声音:“奴婢给郡主请安。” 大夫人和尹素汐一怔,顺声往门口望去,只见尹素婉已经快到了房间门口。 而她的身后,跟着一群人。 第233章 回光返照 瞧着尹素婉如此风光的回来,尹素汐的眼神立刻变得阴暗起来。 大夫人皱了皱眉,对于尹素婉的不请自来有些不满,不过却并未发作出来。 “婉儿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派人回来说一声?母亲好让人去接你。”站直身子,大夫人皮笑容不笑道。 尹素汐也附和道:“是啊,姐姐,你回来就回来,怎么还带着这么多的礼物,这不是见外了?” 尹素婉进了房间,面上带着温婉得体的笑容:“太后和皇上赐给我的礼物很多,我自己一个人在宫里也享用不了那么多。” 她这话无疑是在间接的炫耀自己得了不少赏赐,听在大夫人和尹素汐的耳中,说不出有多别扭。 “母亲这些是特易给你准备的,汐儿那些是你的。”指挥着宫人将礼物一一在房间里铺排开,尹素婉又亲自将一个锦盒碰到尹子恪面前,语气里终于带了丁点真诚之意:“大哥,这个给你。” 尹子恪静静的看着尹素婉,点点头,接了过来。 打开后,看到里面躺着一本纸业虽然看着有些泛黄,但却保存完好的绝版诗经册子,他笑道:“婉儿有心了。” 看尹子恪高兴,大夫人脸色也好看了起来。 “夫人。”这个时候,二姨娘院子里的小丫鬟忽然过来了。 她先是对尹素婉行了个礼,然后才对大夫人道:“二姨娘让奴婢过来传给话,二公子醒了!” “嗯?”大夫人与尹素汐对视一眼,二人眼中都是不屑的神色。 因为,上次二姨娘咋咋呼呼,哭鼻子抹眼泪的跑去了大夫人院中,说是尹鹏林醒了,一定要尹太傅派人去宫里请魏廖才行。 殊不知,尹鹏林只不过是手指动了一下而已。 鉴于有了经验,大夫人也就没放在心上,不冷不热道:“二姨娘这次该不会是又看错了吧?” “回禀夫人,二姨娘这次不会搞错的,她现在正给二公子喂饭呢!”小丫鬟摇头,低声道。 “什么?”这次,大夫人是真的惊到了。 尹鹏林昏迷不醒的这些日子里,牙关紧闭,二姨娘只能给他灌药来维持他的生命。 而现在,尹鹏林竟然开始吃饭了? 忽然想到什么,她没忍住道:“莫非是回光返照?” 尽管不喜尹鹏林,而且还被他明里暗里骚扰了多年,可听着大夫人这毫不忌讳的话,尹子恪眉头轻蹙道:“母亲,二弟刚醒来,你派人去将魏太医请来给他看看吧,也好让二姨娘安心。” 毕竟二姨娘的小丫鬟还在面前,尹子恪也不能不给大夫人面子,只好转移了话题,以不至于太尴尬。 “哦哦,对。快去,把魏太医找来!”一边对嬷嬷摆摆手,大夫人一边对尹素汐道:“汐儿,你跟母亲去看看。” 尹素汐想不明白,为何在床上躺了这么久的人,突然醒来了呢? 看来,果真是应了那句话,祸害遗千年。 可能尹鹏林这个祸害,真的命大。 “那姐姐……”之前双儿依着尹素婉的吩咐,故意告诉尹素汐下毒失败,因此近日尹素汐也没能从双儿那收到任何有效信息。 今日既然尹素婉回来了,尹素汐还是想借此机会多跟尹素婉聊聊,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只是,大夫人却不想自己一个人去面对二姨娘。 尹鹏林好不容易醒了,二姨娘肯定又要唧唧歪歪的一番矫情了。 面对二姨娘这个麻烦又讨厌的女人,大夫人还得虚伪的装出一副宽和耐心的模样,很是困难。 若有尹素汐陪着自己一块前去,好歹有人能搭上话。 “你姐姐在你大哥这,难道还怕人家欺负了她去?”大夫人拉着尹素汐,二话不说的出了房间。 走出门口的时候,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尹素婉。 尹素婉要是客人的话,大夫人这般待她,恐怕很是失礼了。 刚才捧着礼物进来的宫人们早已离开,房间里只剩下了尹子恪和他的书童,以及尹素婉和双儿。 “婉儿,最近在宫里过得还好吗?”给尹素婉倒了杯茶,尹子恪示意她坐下,问道。 在尹素婉的心里,既然大夫人和尹素汐都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那么尹子恪想必也该是知道的。 深深的看着尹子恪这张在经历生死过后,平静中夹带着沧桑的脸,尹素婉心情很是复杂。 在她不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她曾为了除掉顾瑾璃,不惜将尹子恪也拖下了水,险些毁了他的清白。 而现在,她竟觉得当时那般对尹子恪,好像有些过分。 毕竟,对比之下,尹子恪这些年来,待她要比大夫人和尹素汐真诚多了。 他至少没有过要害她的想法,也没真正做过损害他利益的事情。 点点头,尹素婉言不由衷道:“我还好,大哥不要担心。” 人大概都是这样,即便是过得不好,可也要把光鲜亮丽的自己展示给别人。 而那些心酸,苦泪,无奈,只能自己咽下去慢慢消化。 尹子恪瞧着尹素婉瘦了一圈,不免心疼道:“对自己好些。” 尹素婉眸光微动,半晌才道:“大哥也要保重身体。” 尹子恪笑了笑,淡淡道:“我现在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在家里待着,你更无需担心我了。” “大哥……”尹素婉听罢,心有点发闷。 她也不知道,尹子恪变成这样,究竟该怪谁。 自己当初腿断,是尹素汐一手害的,只不过路人甲顾瑾琇倒霉了,成了替罪羊。 更无辜的顾瑾璃,代嫁给了亓灏。 顾家和尹家的恩怨,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尹素汐? 所以,尹子恪的不幸,应该怪罪在尹素汐身上才是。 尹子恪静静的看着尹素婉,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道:“怎么了?” “没事。”好像也没什么话可说了,尹素婉抿了口茶,站起身来,道:“大哥,我也去二姨娘院子看看。” “好。”尹子恪点头,目送着尹素婉出门。 当尹素婉走到门口的时候,尹子恪突然道:“婉儿。” 尹素婉一怔,回头不解道:“大哥,怎么了?” 尹子恪抿了抿唇,缓缓道:“不管什么时候,一定不要把自己给丢了。” 他这话,像是一记重拳,不偏不倚的打在了她的心口。 她要怎么说,如今的自己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以前的婉儿,早就不记得是什么样子了…… 转过脸,她没有说话,快速出了房间。 这感觉,就像是在躲避着什么似的。 尹子恪轻叹一声,视线放在尹素婉给自己的礼物上,摇了摇头。 阳光不错,亓灏带着顾瑾璃出来转转。 路过云水坊的时候,他让车夫将马车停了下来。 顾瑾璃奇怪的看着他,问道:“你要买衣服?” 亓灏勾了勾唇,笑道:“给你买。” 顾瑾璃心中甜蜜,但还是道:“府里的衣服有好多,穿到明年都穿不完,不要这么浪费。” 亓灏撩开帘子,不容分说的拉着顾瑾璃一边下马车,一边道:“你现在怀了身子,到生产的时候还有不到九个月的时间,自然是该多备点的。” “而且,不止是你需要,肚子里的孩子的衣服也得早些备着。” “呃……”顾瑾璃无奈,只好随着亓灏进了云水坊。 云水坊的客人今日不多,亓灏先是拿着各色各样的衣服或者是布料在顾瑾璃身上一一比划后,然后挑了好些适合她的款式。 老板见亓灏出手大方,乐得笑不拢嘴。 他一边吩咐店小二赶紧给顾瑾璃打包,一边又凑上前推荐了一些价格名贵的最新款。 亓灏也毫不吝啬,大手一挥直接都给买了。 顾瑾璃在一旁看着那越来越多的包裹,扶着额头道:“够了够了,再买马车真装不下了。” 亓灏眼底笑意更浓,“一辆马车装不下,大不了再让人回王府叫过来一辆,咱们不差钱。” 老板和店小二都是第一次见到亓灏这么实力宠妻的男人,不由得暗暗竖起了大拇指。 “再说了,给你花钱,我怎会心疼呢?”说罢,亓灏又贴近顾瑾璃的耳朵,低声道:“等过了前三个月,你可得好好补偿我。” 顾瑾璃自然知道这“三个月”是什么意思,她脸一红,捶了亓灏的胸膛一下:“你别胡说八道!” 尹素婉也是在回宫的时候,路过这里。 只是,她是先看到了停在一旁的带着宁王府标识的马车,这才停了下来。 撩开帘子,她好巧不巧的看到这一幕。 更巧的是,顾瑾璃不经意的一瞥,与尹素婉阴寒的眼神撞在了一起。 她一愣,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尹素婉。 尹素婉放下帘子,马车又往前走去。 亓灏见顾瑾璃突然不说话了,便顺着她的眼神往门外看去,然而这个时候尹素婉已经离开了。 什么都没看到,他佯作不满道:“你在看哪个男人呢?” 顾瑾璃收回眸子,神色不自然道:“没什么。” 习惯性的捏了一下顾瑾璃的脸,亓灏道:“走,跟我再看看孩子的衣服。” 顾瑾璃知道如果自己不挑几件的话,亓灏肯定不依不饶,于是便象征性的选了几个颜色的布料,道:“孩子出生后,据说会长得很快,所以不要买太多。” “是吗?”亓灏不曾有过孩子,所以不懂这些事情。 他想了想,一语惊人道:“那就把所有好看的都买下来。” “你这是疯了吗?”顾瑾璃瞪大眼睛,无法理解亓灏的思维:“连男女都不知道,怎么能都买下来?” 亓灏挑眉,不以为然道:“一会带你去看看首饰。” 顾瑾璃翻了个白眼,嘟囔道:“疯子。” 没一会,顾瑾璃终于拉着亓灏出了云水坊。 马车起步后,暗处里走出了两个人。 能如此执着于跟踪顾瑾璃的人,除了黑衣人和陈泽轩,再无旁人。 准确的说,陈泽轩是担心黑衣人再次对顾瑾璃不利,所以才跟在他身边的。 “师父,您到底想做什么?”派出去查凤瑟的人一时半会是反馈不来消息的,陈泽轩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黑衣人冷冷的盯着陈泽轩,幽幽道:“我说过,让你今早死了心。” “师父,你有事情瞒着我,为什么不告诉我?”陈泽轩直直的看着黑衣人,语气沉沉道:“我可以死心,但是师父需要给我一个理由。” “呵?理由?”黑衣人听罢,抬手之间,他的手已经扣住了陈泽轩的脖子,一字一句的咬牙切齿道:“我做事,没有任何理由!” “师……”强烈的窒息感,让陈泽轩涨红了脸。 黑衣人将他重重一推,收回了手,一边转身往前走,一边道:“你想个法子,让沈明辉和亓灏的关系恶化。” “只有东山军营里面乱了,咱们才有机会。” “咳咳咳……”陈泽轩重重的咳嗽了几声,待平息下来后,才“嗯”了声。 是夜,姜源生这两日郁闷极了,他喝的醉醺醺的,从酒楼里出来了。 忽然,一个娇小的身影撞进了他的怀里。 第234章 良家公子 姜源生眯着朦胧的醉眼,只见一个身材娇小,穿着朴素,可却一脸清秀的女子站在了自己面前。 “公……公子,奴家不是故意撞到您的!”卖花的女子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赶紧道。 眼睛一亮,姜源生脸上浮现出一副猥琐*的表情。 他对卖花女招了招手,“你过来,本公子不追究。” 卖花女迟疑片刻,小心翼翼的往前挪了一步,“公子……” 姜源生也不必顾及身后随从,他一把将卖花女拉到怀里,抚摸着她的脸,淫笑道:“啧啧,这小模样,长得可真够水灵!” “公子,您想做什么?”卖花女瞪大眼睛,如一只受惊的小鹿一样。 由于早已有前车之鉴,所以姜源生这次不似之前那样生猛,而是换了角度下手:“你卖一天花,能卖多少银子?” 如今已经是晚上了,可卖花女挎在胳膊上的篮子里却是很满,应当没卖出去多少花。 又见卖花女的发间插着白花,他更是胸有成竹了:“家里有人死了?” 姜源生与尹鹏林都是一样的人,只要是他们看中的人,不择手段也要搞到手,而且都是以强迫的手段逼迫女子就范。 只不过,姜源生喜欢女人,而尹鹏林喜欢男人。 依着姜源生的色性,哪里有心思跟女子们说废话? 可是今晚,兴许是喝了酒,也可能是卖花女长得柔柔弱弱,楚楚可怜的样子激起了他身为男人的保护欲,所以他这才废话几句,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良家公子形象。 果真,卖花女在听到姜源生的话后,眼眶立即红了。 她咬着唇,哽咽道:“我自幼父母双亡,是奶奶将我一手拉扯大的。前几天,奶奶也去了,如今这世上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我……” 说着说着,卖花女的眼泪如滚了线的珠子一样,哭得更凄婉了。 这种我见犹怜的美人,让姜源生瞧着更是心动。 一把揽着卖花女的腰,姜源生心急道:“跟着我,我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公……公子说的是真的?”卖花女一听,语气有些怀疑,还有些受宠若惊。 姜源生听着卖花女的话,似乎很是心动,他点点头,视线瞥见一旁黑暗的小巷,“嘿嘿”一笑:“本公子从不说假话,走,现在就领你回家。” 说罢,他领着卖花女就往小巷走去。 “公子……这样不好吧?”卖花女被动的被姜源生拉着,为难道。 “反正你早晚都是我的人了,咱们先亲热一番。”姜源生一边回头,一边又对仆从道:“你们去远处等着,别打扰本公子办事!” 仆从们自然明白姜源生是什么意思,他们应了声,屁颠屁颠的跑出去老远。 毕竟,姜源生好久没遇见过这么容易上当受骗的姑娘了。 姜源生是什么人?那是玩遍了女人的。 若是每一次玩过的女人他都要娶,那国公府里可真是跟老皇帝的后宫一样,要分个三宫六院了。 待会姜源生办完了事,这个卖花女也就当场被像破鞋一样丢掉了。 跟着回国公府?这是不可能的! “没什么不好的,你别害怕,这里没人的!”姜源生将卖花女压在墙上,手迫不及待的解着她的衣服。 的确,现在夜黑风高,而且巷子又深,还真没人路过。 卖花女一边故作挣扎,一边从身后摸出一把匕首来,“公子,不要这样……” 姜源生见卖花女扭捏,更是心里一阵怏怏。 就在他低头要吻上卖花女的胸的时候,卖花女忽然一手勾起姜源生的脖子,竟主动的吻上了他的唇。 姜源生一怔,非常惊喜。 刚才还拒绝,这刚脱了衣服,她就忍不住了,果真是个表面清纯,实际放荡的贱女人! 热烈的回吻着卖花女,姜源生的手也探进了她的衣服里。 就在姜源生闭着眼睛,感受着卖花女胸前的波涛汹涌时,卖花女眸光一冷,手起刀落。 匕首直直的*姜源生的后心,他痛呼一声,可嘴巴却因为被卖花女堵住,故而听着像极了男人动情时候的呻吟。 再加上仆从们隔得远,自然也是听不到巷子里这边的动静的。 卖花女将匕首猛地一拔,眼睛瞪的死死的姜源生便彻底没了气息。 从下手到拔刀,卖花女的动作一气呵成,毫不犹豫,可见是个杀人的老手。 将已经没了呼吸的姜源生放在墙根,让他呈一个半坐半趴的姿势。 谨慎的往远处看了一眼,卖花女望着那些背对着姜源生的仆人,冷笑一声,随即足尖轻点,越墙离开。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后,等待的仆人们在夜风中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但是,他们又不敢去打扰姜源生。 饿极了的狗,不能惹。 同理,被*憋坏了的男人,更是不能打扰。 难得能不花钱满足一次,怎么能这么随随便便的就结束呢? 几个人小声商量了一番后,决定先回到刚才的酒楼里等。 喝了一壶小酒后,大概是觉得依着姜源生平时的战斗力,这个点应该已经完事了。 为了防止一会看到什么尴尬的画面,仆人们没有敢立即进入巷子里,而是站在巷口,往里面大声的喊道:“公子,公子?” 里面黑漆漆的,没有看到人,也没什么回应。 “公子,时候不早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府了?”等了一会,仆人又问道。 仍旧是没有什么动静,他们往里张望了一下,有眼尖的人发现了墙根处的黑影,捂着嘴偷笑道:“看,公子还没好呢!” 姜源生的尸体,从他们的角度看去,确实有点像还在欢好的模样。 “不太对劲。”姜源生的贴身仆人心细,他皱着眉,小声道:“咱们张罗的动静这么大,公子肯定能听得见。” 想了想,他大着胆子走到了姜源生的身边。 没有见到卖花女,贴身仆人不由得心里一惊。 他轻轻拍了拍姜源生的肩膀,唤道:“公子?” 这一拍不要紧,“砰”的一声,姜源生直直的往一旁倒去。 “公子,您怎么了?”还不知道姜源生已死了多时的仆人吓得急忙蹲下身子,摇晃着姜源生的尸体。 手上触碰到了一团湿濡,他借着淡淡的月光,看清了手上的嫣红。 再看见姜源生身下都是血,他颤抖着声音,面色惨白,大喊道:“杀人了!” 第235章 肌肤之亲 第二日一大早,亓灏刚出了房间门,杜江便直接迎了上来,“王爷,梁宽昨晚上遇刺了。” 亓灏脚步一顿,皱眉道:“伤势怎么样?” 杜江道:“王爷不要担心,好在梁宽警惕,只是肩膀上受了些轻伤。” 听到梁宽无碍,亓灏放下心来,冷声道:“军营把守森严,刺客是如何进去的?” 听出亓灏话里带着责备之意,杜江连忙解释道:“王爷,刺客是吕全的弟弟,吕勇。” “吕勇?”亓灏听罢,眸光一暗,缓缓道:“吕全、吕勇两兄弟,都是借着沈明辉的私权进的军营,竟敢军中行凶,真是胆大妄为!他现在在何处?” “梁宽大概是怕给王爷您惹麻烦,便想让人打他五十军棍,然后逐出军营。”杜江一边跟在亓灏身后,一边道:“可是,沈明辉硬是说吕勇不过是和梁宽开玩笑罢了,再说五十军棍已经罚了,梁宽也没性命之忧,所以坚决不同意将吕勇逐出军营。” 亓灏冷笑一声,幽幽道:“沈明辉手下还有几个人?” 杜江想了想,道:“除去吕勇,应该还有五个人。” “吕勇依着军法处死,其他人一并逐出去。”亓灏脸色阴寒,眯着眼睛道:“若沈明辉非得要个理由,你就告诉他,他手下这些人私底下吃喝嫖赌,无恶不作,长此以往下去,难免会带坏了军营风气。” “即便是有人说本王公报私仇,那又如何?东山军营是本王多年的心血,如今里面却进了老鼠,本王再不好好整顿一番,早晚都得毁了!” “是,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杜江点点头,又道:“王爷说的没错,原本咱们军营上下一心,可现在却变得乱七八糟。” “对于沈明辉手底下那些人的恶行,小兵们也敢怒不敢言。” “对了。”忽然想到什么,杜江继续道:“姜源生死了。” “哦?”亓灏一听,刚才还阴沉的脸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怎么死的?” 杜江低声道:“顾瑾琇昨晚上买通了一个女杀手,那杀手扮作卖花女的样子,姜源生见色起意,在巷子里被杀。” “呵呵,色字头上一把刀,古人说得果真是有道理。”亓灏勾着唇角,意味深长道:“本王没想到,顾瑾琇竟还有这样的魄力,以前真是小看她了。” “姜源生怎么说都是国公府唯一的独苗,可却横死街头,若是被国公府的人知道是死于顾瑾琇之手,恐怕姜国公绝对不会轻饶了相府的。” 杜江道:“王爷想的没错,姜国公府昨晚已经乱成了一团。” “自作孽,不可活!不过,顾瑾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表兄妹二人,半斤八两!”亓灏冷哼一声,往门口走去:“吩咐人备马车,本王去宫里一趟。” 杜江点点头,转身离开。 宫中,老皇帝正在看折子,贾公公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老脸上满是急色:“皇上,姜国公没了!” “什么?”老皇帝一听,手里的墨汁“啪”的一下落在了折子上。 瞪着眼睛,他不敢置信道:“怎么回事?” 贾公公按着国公府派来送信的人的原话,回禀道:“昨晚上,老国公的孙子在街上遇刺了,当街避免,老国公接受不了晕了过去,几副药灌下去,竟一晚上也没有要醒来的迹象。都以为老国公是睡着了,刚才下人一看,老国公整个人的身上都没丝毫热乎气了,想必是在半夜里没的。” 姜源生怎么死的,昨晚的下人们抬着姜源生的尸体回了国公府后,全部都一五一十的交代得清清楚楚。 尤其是姜源生的贴身仆从,就连姜源生在顾大夫人生辰,偷偷买通了守侯门的门人,潜入相府威胁顾瑾琇之事,以及后来约了顾瑾琇去明月湖苟且的事情,总之不敢有任何的隐瞒。 毕竟他是姜源生的心腹,应该在姜源生身边寸步不离的。 而且,每次在姜源生出门之前,不管是姜国公还是姜青,都嘱咐下人们务必要看好姜源生,莫要他再做那些欺男霸女的事情,万一得罪了贵人,闯下了弥天大谎怎么办。 可是,仆从们非但没有好好的监督姜源生的行为,而且还助纣为虐,他们绝对是责无旁贷的。 只不过,国公府是不可能将姜源生真正的死因透露出去的。 虽然,俗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但是,姜源生是死有余辜,传了出去国公府必定会成为一个笑话。 老皇帝眉头紧锁,声音威严里透露着一丝怒气,道:“是谁杀了老国公的孙子?” “由于昨晚上姜家公子遇害的时间较晚,那刺客也很狡猾,所以凶手还尚未确定。”贾公公给老皇帝倒了杯茶,道:“不过,这件案子现在已经交由顾侍郎给处理了,相信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顿了顿,他又问道:“皇上,需要老奴派人去国公府吊唁一下吗?” 老皇帝点点头,看着贾公公的眼光很是欣慰,“你想的就是周到。” “吱呀”一声,御书房的门开了。 见亓灏进来了,贾公公行礼道:“老奴见过宁王爷。” 亓灏摆摆手,给老皇帝行了个礼:“儿臣见过父皇。” 老皇帝给贾公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国公府。 等房门关上后,老皇帝缓缓道:“你来的正好,老国公没了,这事情你该知道了吧?” 的确,亓灏是在来宫里的路上已经收到了姜国公死了的消息,他“嗯”了声,没接老皇帝的话,直接表明来意道:“父皇,儿臣请您下旨,将沈明辉调出军营。” “调出军营?”老皇帝不解的看着亓灏,不悦道:“好端端的,沈明辉也没犯错误,你为何要将他调出去?万事总得要个理由吧?” “东山军营是儿臣一手带起来的,可自打沈明辉进了军营后,军营就变得乌烟瘴气。”亓灏迎着老皇帝的目光,丝毫不让道:“不管父皇是否同意,儿臣是绝对不会再允许沈明辉继续待在军营里面。” 既然已经让杜江开始对沈明辉手下的人动手了,那么要除掉沈明辉也不难,只需一条上梁不正下梁歪,管教不力的罪名即刻。 毕竟,东山军营的掌权人还是亓灏。 他要将沈明辉赶出去,旁人没权力说一个“不”字。 老皇帝当初之所以将沈明辉调到东山军营里去,是因为老皇帝想缓和亓灏和沈明辉二人之间的关系,也出于对被亓灏踢断了腿的沈碧云的补偿。 只是,没想到这两个人的关系似乎更加恶化了。 沉吟片刻,老皇帝终于松了口道:“要朕下旨也不是不可以,可是你必须答应朕,娶了沈碧云。” “不可能。”亓灏不假思索,毫不犹豫的一口回绝道:“在父皇心里,这世间的一切都是可以交换的吗?” “也对,当年父皇为了巩固争取,即便是知道母妃是如何死的,也仍旧对皇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连母妃您都可以舍弃,儿子的幸福在您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眼神讽刺,说出来的话也一样的让老皇帝难堪。 脸一阵青,一阵白,老皇帝气得拍着桌子道:“混账!”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只要亓灏与老皇帝谈话,不管是什么话题,最终似乎总会不欢而散。 要说这原因,老皇帝又在心里给顾瑾璃画上了一道催命符。 “父皇,儿臣不是来征求您意见的,只是来通知您一下而已。”亓灏眼睛不瞎,自然看到了老皇帝满脸怒容的样子。 他拱手,随即道:“无论如何,儿臣都会将沈明辉赶出军营。” 语气一转,他转身道:“当然,如果父皇执意要让沈明辉这颗老鼠屎毁了整个东山军营的话,到时候可别怪儿臣没有提醒过你!” 说罢,亓灏便出了房门。 他最后一句话,可以算得上是带着威胁之意了。 老皇帝攥着拳头,死死瞪着亓灏的背影,半晌才咬牙切齿道:“都是因为顾瑾璃,因为这个贱人!” 将面前摞得高高的奏折一推,他心头的火苗“嗞嗞”的燃烧着。 出了御书房后,亓灏一边不紧不慢的往外走,一边想着如何让姜源生如何主动离开。 忽然,他视线瞥见了从一旁小路过来的尹素婉。 尹素婉一怔,大概是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亓灏。 亓灏面无表情,如同没看到路口站着个人似的,大步流星的要从尹素婉身边走过去。 尹素婉被赤裸裸的忽视,她虽然知道,他的眼里、心里早就没了自己。 可是,他们不久之前刚有过肌肤之亲,他见了她,怎么还能如此的冷漠无情! 一股不甘心,充斥在心间。 “王爷!”上前一步,尹素婉挡住了亓灏的去路。 两眼微红,她看着亓灏,声音软绵娇弱,又听着似乎有些委屈:“王爷当真要对婉婉这么绝情吗?” 亓灏抿了抿唇,毫不留情道:“本王不认为与你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话。” 说罢,他甩袖就要走人,然而却忽然听到尹素婉在身后提高了声音道:“亓灏,你可知道那天晚上……” 亓灏站住脚,转身犀利的看着尹素婉,缓缓道:“那天晚上如何?” “我……”不知道是亓灏的气场太强,还是对于是否怀上孩子心里还没底,尹素婉剩下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里,说不出来了。 咬着唇,她沉默不语。 亓灏看着尹素婉这模样,大概猜到了对于那天晚上的事情,她心里应该是没有多少把握的。 否则,又怎会欲言又止? 冷着脸,亓灏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尹素婉的视线内。 竹林后面,兰嬷嬷将二人刚才的对话都听入了耳中,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赶紧扭头往寿康宫走去。 回到寿康宫后,兰嬷嬷将亓灏和尹素婉的事情一字不漏的都告诉了太后。 太后听罢,意外道:“这意思是,难道那天晚上的事成了?” 兰嬷嬷也不敢打包票,只好道:“这个老奴也不好说,不过看颐和郡主的表情,应当是。” 太后疑问道:“要是那晚上灏儿真的留宿在了婉儿那,为什么没点动静呢?” 兰嬷嬷一边给太后拿捏着肩膀,一边道:“也兴许……兴许颐和郡主是被宁王爷刚才那冷漠的态度给伤到了,这才没说出口。” 太后叹了口气,无奈道:“灏儿大了,哀家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兰嬷嬷道:“听说,刚才王爷在御书房,又把皇上给惹怒了。” 太后重重吐出一口气,疲倦道:“罢了罢了,灏儿翅膀硬了,哀家老了,管不动了。” 兰嬷嬷谄媚道:“太后您才不老呢,这后宫上下都需要您呢!” 太后听了兰嬷嬷的话,心里很是受用,笑道:“你这嘴巴,就是巧。” 兰嬷嬷“嘿嘿”笑了两声,继续给太后按摩着。 芙蕖院里,顾瑾璃接过爱月递过来的猪脚汤,看了一眼,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爱月,我真没胃口。” 爱月嘟着嘴,软磨硬泡道:“主子,人家说了,头三个月是最该补充营养的时候了,您就是没胃口,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多少也得喝点呀!” 荷香也在一旁劝道:“是呀,您这两天吃的东西不多,要是时间久了的话,您自个身子都成问题,更别提孩子了。” “好吧,我喝。”自打怀了身子以来,不管顾瑾璃是站着坐着,还是吃什么喝什么,总之一切行为都像是受到了限制一样。 在周围人的监督下,她一切活动的出发点,好像都是为了腹中的孩子。 忽然觉得,怀孕真的好不自由。 不仅要时刻注意这,注意那的,身子还不舒服。 亓灏还想让她多生几个孩子,只这肚子里一个孩子,顾瑾璃都不想生了。 将盛着汤的碗端到嘴边,她只闻着这个味道,胃里就会有种翻江倒海的冲动。 其实,爱月在做猪脚汤的时候早就将油水都给撇开了,所以碗里的汤很是清淡。 而顾瑾璃之所以会产生一种想吐的感觉,应当是心理作用。 见顾瑾璃迟迟不下嘴,爱月又催促道:“主子,您快喝呀,再不喝就凉了。” “我……”顾瑾璃一脸煎熬,将碗往桌子上一放,弯着腰,干呕了起来。 “阿顾!”亓灏刚进门,刚好就看到了这一幕。 三步做两步,他紧张的上前,蹲下身子,拍着顾瑾璃的后背,心疼道:“很难受吗?” 顾瑾璃吐不出东西来,有气无力道:“废话,要不然你怀个孕试试。” “阿顾,你受累了。”亓灏瞧着顾瑾璃脸色难看的厉害,一边将她扶起来,一边神色诚恳道:“等生下了孩子,以后咱就不要了。” “不要了?”顾瑾璃靠在亓灏的怀里,听到他这么说,很是惊讶。 因为,不管是从刚开始要孩子的时候,还是怀孕之后,亓灏都表现出一副急生、催生的模样。 可他现在竟说以后不会再要第二胎了,这可真是难得,也不得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只说说而已。 亓灏点头,认真道:“不要了,如果生孩子让你这么难受,我宁可不要你生了。” 低下头,他的大手覆在顾瑾璃的小腹上,低声道:“孩子不在多,只要是你给我生的就好。” “我也不在乎他是男孩还是女孩,最重要的是健康平安。” “所以,你也不要再有任何压力,安心养胎。” 他之前,之所以想要顾瑾璃给自己生很多很多孩子,那是因为在他心里,只承认她一个女人。 孩子的娘,也只能是她。 他想要男孩,也想要女孩。 想要像他的孩子,也想要像她的孩子。 但是,现在他发现自己太自私了。 看着顾瑾璃因怀孕而身子不适,他看着又怎会开心? 对于亓灏和顾瑾璃恩爱的画面,爱月和荷香二人已经见得次数多了,见怪不怪。 每当这个时候,她们都会自己的低下头,眼睛看着地面。 听着亓灏这般深情款款的话,顾瑾璃很是感动。 抱着亓灏腰的手紧了紧,她点点头。 瞥了一眼猪脚汤,亓灏对爱月嘱咐道:“以后阿顾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你们就给她做什么。” “阿顾要是实在是不想吃,你们也不要强迫她吃。” “吃的不舒服了,阿顾身子遭罪,也糟蹋了粮食。” “呃……”爱月和荷香听了亓灏前面的话,赶紧点头,可最后这半句话,却总感觉怪怪的。 顾瑾璃哭笑不得:“你是心疼我,还是心疼粮食?” “当然是心疼你。”亓灏笑了笑,又板着脸对爱月道:“没事别看些乱七八糟的书,多跟着厨娘学做菜。” 爱月在心里暗暗唾弃亓灏这瞬间变脸的行为,小声道:“是,奴婢知道了。” 见亓灏挥手,两个丫鬟便退了下去。 “啊,你做什么?”忽然,两脚腾空。 顾瑾璃被亓灏抱了起来,她惊叫了一声。 “阿顾,陪我去床上躺会。”亓灏一边往床榻方向走,一边道:“我有些累了。” 大概是由于这样的理由亓灏用得次数多了,故而顾瑾璃便不再相信亓灏的话了。 她瞪着亓灏,警告道:“青天白日的,你别想些不该想的。” “而且,现在还没过三个月呢,万一你……” 将顾瑾璃放下,亓灏将胳膊搭在她的腰间,下巴抵着她的肩膀,语气沉沉道:“放心,我不动你。” 顾瑾璃见亓灏闭着眼睛,眉宇间隐藏着淡淡的倦意,眼眶略青,似乎真的很累的样子,便信了他的话。 抚平亓灏微蹙的眉头,她轻叹道:“亓灏,你最近总是心事重重的,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亓灏的身子一僵,并没有睁开眼睛:“没有。” “真的没事吗?”顾瑾璃仔细的盯着亓灏的表情,他的脸色很是平静,声音里也听不出什么来。 可惜他闭着眼,让她无法捕捉到他眼里的神色。 亓灏不睁眼睛的原因,自然是怕顾瑾璃在自己的眼睛中看到了一些他不想让他看的的东西。 闭着眼,不用去看她,她也就不会胡思乱想些什么。 而且,他也突然意识到了,最近好像总是在对她撒谎。 只是,谎言总是越说越多,不知道最后会不会变成一个水球。 此外,亓灏也担心自己看着她的时候,心虚的眼神会把自己给暴露。 扬了扬唇角,他装作若无其事的语气道:“真没有。” 顾瑾璃瞧不出什么来,只好也合上了眼睛。 宫中,丽妃端着茶杯抿了口茶,见清王搭在大腿上的手,总是时不时的往上摸去,不悦道:“浈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不得不说,从那日装疯卖傻成功后,丽妃确实收敛了许多。 不是她转性了,而是她要开始为自己的儿子做些什么了。 清王不能告诉丽妃,他这几日从大腿根往上就一直瘙痒的厉害。 而且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在弹弹下面还起了一片小红点。 如此令人难以启齿的事情,连顾瑾琇他都不能说的话,又怎可能告诉丽妃? 他见丽妃神色不悦,便连忙移开了手。 不过,却涨红了脸。 因为,他那动作看着很是不雅,而且又是当着母妃的面,着实是有点尴尬。 可是,有一个问题,他除了问丽妃,似乎再也找不到旁人问了。 犹豫了会,他小声道:“母妃……我下面为什么会痒?” 丽妃听到清王这问题,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后,她的老脸也顿时通红一片。 过了好一会,丽妃才轻咳两声,问道:“你是不是碰了什么不干净的女人?这才染上了脏病。” “没有,除了顾瑾琇,儿子没碰过别人。”对于这种事情上,清王比谁都有发言权。 他确实只睡过顾瑾琇一个女人,可顾瑾琇虽然身份低位,但却是顾家的庶出二小姐。 至少身子是清白的。所以他根本不会想到自己是被顾瑾琇给传染了。 第236章 醋味大发 对于清王的性子,丽妃还是了解的。 以前,清王的心思就不在女人身上。 如今,成了亲,应当也不会养成沉溺女色的坏习惯。 丽妃想了想,皱眉道:“要不然,派人去太医院将魏太医找来?” 清王摇头,赶紧道:“不用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必这么兴师动众的。” 这要是个头疼脑热之类的也就罢了,可是他那地方那么尴尬,还是等回府之后再继续找大夫私下里诊治吧。 丽妃点点头,也只以为是个小毛病,便道:“对了,听说宣王最近跟沈家走的很近,你不要轻举妄动。” “不过,没事的话,多往相府里走动一下。” “一来嘛,顾淮毕竟是你名义上的岳父,你去的勤点,能拉近你与顾家的关系。”丽妃扶了扶发髻,继续道:“二来,也方便里间宣王和顾家的关系。” “等顾家完全依附于你的时候,你再借着顾家的力量有所动作也不迟。” 清王听着丽妃这一番话,看着她的眼神有些不同。 在所有人的眼里,丽妃除了嚣张跋扈,略有点姿容之外,似乎身上一无是处。 而现在,她却能给清王分析局势,给出建议,可见也不完全是胸大无脑的。 正如德妃一样,深藏不露了多年,随着皇位之争愈演愈烈,她们也便褪去了华丽高贵,安守本分,渐渐露出来自己心怀城府的一面。 重重点头,清王道:“是,儿子知道了。” 见清王听心里去了,丽妃满意道:“你若不喜欢顾瑾琇也没事,母妃前几日给你挑了几个可人的宫女,待会你带着回去。” “也不用抬什么位分,做个通房丫鬟就行。” “母妃,儿子不用……”清王对女人还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只一个顾瑾琇他有时候都觉得是个麻烦,更何况府里再添了女人,免不了勾心斗角,争风吃醋的,所以他下意识的要拒绝。 “浈儿。”丽妃摆摆手,意味深长道:“母妃是过来人,不会害你的。” “顾瑾琇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方便的时候,多几个人也好服侍你。” 这话说的也不算太过含糊,清王自然听出了丽妃暗藏的意思。 女人是用来做什么的,伺候男人的。 丽妃送几个宫女给清王,还不是为了缓解他的生理需求? 清王也不好再拒绝,面色不自然道:“儿臣多谢母妃的好意。” 忽然,身下又是一阵瘙痒难忍,他绷直身子,声音有点发颤:“母妃,时候也不早了,儿子先回去了。” “先等会,你把人过一眼,觉得不合眼的就留下。”丽妃转头,对身旁的宫女道:“欢儿,你去把那几个宫女叫过来,让清王瞧瞧。” “不用了,儿臣相信母亲的眼光,等下次儿臣再带她们回府。”拱拱手,清王便急匆匆的离开了丽妃的宫殿。 丽妃疑惑的看着欢儿,很是不解:“什么事情,他走得这么着急?” 欢儿摇头,“那给准备的宫女怎么办?” 丽妃斟酌片刻,缓缓道:“等过两天,你以本宫的名义将她们送回清王府。” 刚才,她其实有些考虑不周。 如果清王自己带着小宫女们回去,那顾瑾琇肯定会以为是清王色心大起,从而醋味大发。 若再等两天,那顾瑾琇可能看在宫女是自己送过去的,而减少对清王的不满。 再者,也不能说这些宫女是送给清王的,而是要说送给顾瑾琇的。 顾瑾琇是清王妃,也是丽妃的儿媳妇。 作为婆婆,丽妃送几个宫女给顾瑾琇,为的是更好的服侍她。 服侍,包括很多种,当然也包括在顾瑾琇不方便的时候,为她分忧解难,替她服侍清王。 “是。”欢儿应了声,点点头。 是夜,顾瑾璃躺在床上,亓灏坐在她的身侧,帮她按摩着正在抽筋的腿。 “好些了吗?”他的语气有些紧张,眼巴巴的瞅着她。 顾瑾璃看着亓灏满眼温柔,笑道:“好些了,你快歇着吧。” “好。”亓灏刚准备解开腰带,却忽然听得门外响起了杜江的声音:“王爷,属下有要事禀告。” 亓灏动作一顿,神色有些不悦。 重新系好腰带,他为顾瑾璃盖好被子,柔声道:“我去去就回来。” 顾瑾璃“嗯”了声,目送着亓灏离开,然后闭上了眼睛。 亓灏出了房门后,冷声道:“什么事情?” 杜江脸色肃然,看了一眼顾瑾璃的房间,压低了声音,小声道:“王爷,此事不方便在这里说,还是去书房吧?” 亓灏眸光微动,顿时明白了杜江说的事情可能有关顾瑾璃。 他给了杜江一个眼神,于是二人便直接往书房走去。 进了书房后,亓灏不等坐下来,便问道:“说,查到了什么?” 杜江从怀里掏出一沓不薄的信纸,低声道:“王爷,您自己看吧。” 亓灏接了过来,视线在密密麻麻的信纸上一一扫过。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亓灏脸上的表情越发的凝重起来。 待所有的信纸都看完,他薄唇紧抿,房间里的空气里瞬间多了一丝冷意。 三天的时间,他让杜江从凤国下手,果真是有所收获的。 只是,他竟没想到,顾瑾璃的娘亲竟然是凤瑟。 而凤瑟,竟然是凤国最后一任的守护神女。 最让人不敢相信的是,老皇帝还曾多次给凤皇提出要娶凤瑟,却每次都被凤瑟本人给拒绝了。 知道了这些多年前的旧事,亓灏也明白了老皇帝那般讨厌顾瑾璃的原因了。 因为老皇帝既然能查到顾瑾璃是代嫁,那就说明他肯定也早已知顾瑾璃是凤瑟的女儿了。 如老皇帝了解亓灏一样,亓灏也同样对老皇帝的性格了解的很是透彻。 爱而不得,那就便毁了去。 所以,当年老皇帝便与云国皇帝联手,将凤国给灭了。 若凤瑟真死在了那场大火里,老皇帝在念起她的时候,兴许还会保留着最初的爱恋,些许的愧疚。 可凤瑟不仅没有死,还为别的男人生了孩子,这对老皇帝来说,无疑于脸上挨了一巴掌。 这么多年的念想,也就荡然无存,被更汹涌猛烈的仇恨所覆灭。 老皇帝会把对凤瑟的恨,都加注在顾瑾璃身上…… 亓灏的心情,是说不出的沉重。 自己一次次的为了顾瑾璃与老皇帝争吵,无异于坚定老皇帝想要杀了她的决心。 “王爷,现在该怎么办?”见亓灏迟迟不语,杜江终于忍不住道:“您说,顾侧妃知道她的身份吗?” 亓灏揉了揉眉心,缓缓道:“阿顾应该不知道。” 顾瑾璃的身份,除了老皇帝和自己之外,应该只有顾淮知道。 但因为顾瑾璃也算是与凤国有干系,所以顾淮不可能将真相告诉她。 毕竟,她的身份一旦泄露出去,会引来杀身之祸。 就连整个相府,也会被株连九族。 重重的叹了口气,亓灏幽幽道:“这件事,就当作不知道,尤其是阿顾,万万不能让她知道。” “现在她怀了身子,本就容易胡思乱想,若是知道了身世,总免不了又要伤神。” 杜江点点头,道:“是,属下知道了。” 顿了顿,他又问道:“那皇上那边……” 亓灏想起老皇帝提起顾瑾璃时,那双憎恨厌恶的眼睛,低声道:“告诉守在芙蕖院暗处的侍卫,让他们盯紧了,时刻不得马虎。” 杜江知道亓灏这是怕老皇帝偷偷对顾瑾璃下手,拱拱手,转身出去。 书房的门关上,亓灏的心情,还是久久不能平复下来。 与此同时,陈泽轩也收到了之前让手下查过的资料。 凤国被灭,是大祭司在与亓国老皇帝里应外合打开国门后,又被在暗地里早已秘密与亓国结盟的云国一锅端了。 怀了身孕的守护神女凤瑟,作为被亓国老皇帝爱慕了多年的女人,在大火中死里逃生,被顾淮悄悄救了下来,带回了亓国。 在南山上,生下了顾瑾璃,一住就是十几年。 后来,凤瑟死了,顾瑾璃便被顾淮接回了相府,成为了深居简出的顾家二小姐。 再后来,顾瑾璃便成了李代桃僵的相府嫡女“顾瑾琇”,阴错阳差的嫁给了亓灏…… 陈泽轩从未想过,原来顾瑾璃身上会藏着这么多的秘密。 凤国,自百年前就是一个不与外族通婚的部落。 随着部落的发展壮大,至凤国成立后,凤国所有的百姓仍旧保留着不与外姓人通婚的习俗。 所以,即便不知道顾瑾璃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可她身上却流着凤国的血。 就在陈泽轩陷入沉思的时候,忽然身后一阵阴风刮过,他手里的资料便在眨眼的时间,被人抽走。 心头一惊,陈泽轩“噌”的站了起来,抬手就要往来人面门上劈去,却在近在咫尺的时候生生停了下来。 黑衣人一手挡住了陈泽轩的动作,一手捏着信纸快速的浏览。 一目十行,他看完后,犀利的眸子死死的瞪着陈泽轩,出口之声如同老牛拉破车一样,嘶哑难听:“轩,你竟敢背着我调查凤瑟?!” “师父,我……”陈泽轩脸色煞白,急忙解释道。 “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调查她?!”黑衣人手里的信纸瞬间变成了满地的碎片,他手腕翻转,容不得陈泽轩有丝毫开口的机会,直接打在了他的胸口。 “砰!” “噗!” 重重的撞在桌子上,桌面上的茶杯茶壶等也都掉在了地上。 陈泽轩的身子摔在了上面,锋利的瓷片刺入了他的身体,紫色的衣衫上沁出了嫣红。 这一掌,黑衣人是用了十分的力道,打得陈泽轩根本起不来。 他很想用手撑着地面起来,但是却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 嘴里吐着血,大有一副随时随刻就要没命的感觉。 抬脚狠狠踩在陈泽轩的手指上,黑衣人眸光里闪着浓浓的杀意,一字一句道:“你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陈泽轩疼得倒吸一口气,血从他的嘴角往外流。 将血水咽下,他神色痛苦的艰难道:“师……师父,不管……不管如何,你都不能伤害……伤害她。” “呵!”黑衣人听罢,脚下更是用了狠劲。 “师父……徒儿虽然不知道你和凤瑟到底……到底有什么瓜葛,可是她……她是无辜的,也不会影响……影响我们的计划。”陈泽轩的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冷汗,后背的衣服也被瓷片扎出的血染红一大片。 他咬着牙,不死心道:“求……求师父,放过她。” “谁说她与我们的计划无关?”黑衣人冷笑一声,缓缓蹲下身子,眯着眼睛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她是谁吗?我现在就告诉你。” “不过,就怕你不敢听。” 低下头,他贴近陈泽轩的耳朵,轻轻的说了一句话。 陈泽轩听罢,整个人像是被点了穴道似的,一动不动。 他怔怔看着黑衣人,眼珠子一转也不转,张大嘴,忘记了呼吸。 瞧着陈泽轩这副震惊的模样,黑衣人拍了拍他的脸,幽幽道:“怎么,不相信吗?” 陈泽轩的双唇颤抖,只因黑衣人的一句话,他连周身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狭长的眼里浮现出一层雾气,他喃喃道:“怎么会……” 大祭司又发出了一声阴恻恻的笑声,指了指他的胸口,“我早就说过,她不是你能爱的人,你非但不听,反而还越陷越深。” “现在,可以死心了吧?” “师父……”陈泽轩扯了扯唇,虽然脸上是笑着的,可是眼角却落下了眼泪。 晶莹的泪珠湿了那颗泪痣,也湿了他的心。 不再去看黑衣人眼中的嘲讽之色,陈泽轩闭上眼睛,轻声道:“十几年来,师父在背后为徒儿付出了很多,徒儿铭记于心,时时不敢忘记。” “师父有着不为人知的身份,徒儿不想再多做猜测。” “只是……师父能否告诉徒儿,你在这个计划里,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徒儿与师父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呢?” “是绑在一条船上的人,还是师父是执棋者,徒儿是棋子?” 攥起红肿的手指,无论他的脸色还是语气,都充满了悲伤。 绑在一条船上的人,那么两个人就是利益与共,算是合作关系。 如果是第二种关系,那么黑衣人就是在利用陈泽轩,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一把刀,以达成他的目的。 黑衣人没料到陈泽轩会突然这么问,他深深的看着陈泽轩一会儿,良久才道:“倘若不是一条船上的人,师父为何这么多年费心费力的为你在暗地里筹划?又怎会把青遥阁给你?” “还有这白玉楼,也同样都是师父的心血!不信任你,又怎会人力物力的花费在你身上!” 陈泽轩听罢,抬眼看着黑衣人,苦笑道:“徒儿多谢师父这么多年的苦心栽培。” 说罢,他重重的咳嗽了起来,嘴里的血也如受到了召唤的红色软蛇似的,越流越多。 黑衣人见状,立刻在陈泽轩身上点了几下,为他止住了血。 深吸一口气,他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似刚才那般冷硬,“轩,师父之所以之前不告诉你她的身份,是觉得时机未到。” “毕竟,她现在是宁王妃,若是身份暴露,必定会影响计划。” “而师父的身份,在合适的时机,你自然会知道。” “你只要记住,师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以后你莫要再疑心师父了。” 黑衣人刚才已经告诉了顾瑾璃的身份,所以陈泽轩也就不用再担心他会对顾瑾璃做出什么伤害之事了。 拳头一点点松开,他转过脸“嗯”了一声。 黑衣人站起身,也没有任何愧疚之心,转身消失在了黑夜里。 毕竟,从陈泽轩小时候到现在,挨过黑衣人不少的惩罚。 或轻或重,在黑衣人眼里,自己的严酷手段是在磨练陈泽轩的意志和心理承受能力。 而陈泽轩在挨罚的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所以即便是受了再重的伤,也无需去关心慰问。 听到“砰”的关门声,陈泽轩的眸光一闪。 耳边回响着黑衣人的那句话,他的身子又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从刚才一直便躺在地上,后背的伤又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顾瑾璃……”咧开嘴,他忽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吐出了一口血。 眼前一黑,他昏了过去。 芙蕖院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入睡之前亓灏不在身边的缘故,总之顾瑾璃睡的不太踏实。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当她醒来的时候,桌上的蜡烛已经快燃尽了,散发着微弱的暗光。 而床榻的一侧,还是空荡荡的,冷冰冰的,没有丝毫温度。 亓灏,竟然还没回来。 顾瑾璃支起身子,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想着要不要去书房去看看亓灏。 可被子掀开了一角后,她又犹豫了。 杜江在晚上来找亓灏,肯定不是为了什么芝麻小事。 何况,亓灏到现在还没回来,也足以说明事情的重要性。 如果自己去书房,会不会又打扰了他呢? 无奈的躺了回去,顾瑾璃翻了个身,努力让自己不要多想。 姜源生死后的这两天,顾成恩是非常忙碌的。 相府的饭桌上,莫芷嫣见顾成恩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便赶紧给他夹了一道菜,贴心道:“相公,你再吃点。” 顾成恩摇头,语气淡淡道:“不吃了,我得去刑部了。”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出了大厅。 莫芷嫣神色黯淡的望着顾成恩的背影,怏怏的放下了筷子。 大夫人将莫芷嫣落寞的神色看在眼里,拍了拍她的手,和蔼的安慰道:“芷嫣,国公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恩儿肩上的担子重,得赶紧把杀害源生的凶手捉住,要不然没法给国公府交代。” 姜源生死了,除了姜青和夫人,以及受了刺激后已故的老国公之外,没有人会为他伤心。 他的死,对于顾淮和大夫人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当国公府派人传了消息的时候,他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当初姜源生把顾瑾琇给强了的时候,顾淮就想杀了姜源生泄恨,但是碍于国公府的地位,他们也只能任由姜源生这个祸害逍遥法外。 所以,他们很意外,老天爷竟然开眼了,让姜源生横死在街头。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谁这么好心,为他们除去了一个眼中钉,但他们很是高兴。 因为,他们再也不用担心顾瑾琇被玷污了清白的事情被姜源生揭露出来了。 死人的嘴巴,才是最可靠的。 只是,这种高兴却不能表露出来。 怎么说姜源生都是大夫人的侄子,国公府是大夫人的娘家,她多少得流露出难过才行。 而且,老国公又是大夫人的父亲,她更得十分悲痛才行。 老脸上堆起虚伪的悲伤之色,大夫人擦着莫须有的眼泪,感慨道:“可怜白发人送黑发人,芷嫣,一会你陪我一起回国公府看看。” 莫芷嫣身为顾家的长媳,是有资格陪着大夫人回娘家的。 她点点头,又问道:“母亲,需要派人通知一下顾侧妃吗?” 在莫芷嫣的眼中,顾瑾璃是老国公的外孙女,又是姜源生的表妹,按理说也该去一趟国公府的。 “瑾琇现在有了身子,不宜过去。”大夫人听罢,连忙摆手。 莫芷嫣经大夫人提醒,这才记起了顾瑾璃怀孕的事情。 她脸一红,不好意思道:“还是母亲思虑周全,是芷嫣粗心了。” 正端着茶杯喝茶的顾淮,听到大夫人和莫芷嫣提到了顾瑾璃,他将茶杯送到嘴边的动作瞬间僵住。 脑海中回想起上次顾瑾璃说以后没事再也不回来的话,他叹了口气,放下杯子,闷声道:“我也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说完后,也离开了大厅。 见顾淮的碟子里还剩下不少菜,大夫人不满道:“这父子俩个,怎么一个个都……” 见莫芷嫣正看着自己,她赶紧止住了话题。 给莫芷嫣舀了碗汤,她露出只对顾瑾琇才有的难得慈爱:“芷嫣,你可得多吃点。” “把身子再养胖点,快些给我生个大胖孙子。” “母亲……”大夫人的话,让莫芷嫣刚褪下红晕的脸,又红了起来。 大夫人瞧着莫芷嫣羞涩的样子,“呵呵”笑道:“恩儿虽然性子冷了些,但还是很顾家的。” “你啊,要加把劲。” 莫芷嫣垂下头,轻轻咬着唇。 顾成恩的性子确实冷,就像是一块石头一样,让她有种怎么焐都焐不热的感觉。 除了新婚之夜,这么长时间了,顾成恩并没有再碰过她。 而她又是女子,也不好意思开口主动求欢。 大夫人想要孙子,可是也得让顾成恩给她机会才行啊! 压下心头的酸涩,她低声道:“我知道了。” 第237章 不够用力 大夫人和莫芷嫣二人在吃过饭后,刚走到院子里,便迎面遇见了顾念时。 按着以往,顾念时每每看到大夫人,远远的就会主动行礼问好。 可是今日,顾念时分明看见的大夫人和莫芷嫣,却硬是转脸扭头,装作看不到的样子。 大夫人见状,皱起了眉头,冷声呵斥道:“念时!” 顾念时脚步一顿,又如同没听到一样,继续往三姨娘的院子里走。 他这般无礼的举动,惹得大夫人不快起来。 要是身边没有旁人就罢了,可莫芷嫣在她跟前。 大夫人不止是相府的女主人,也是莫芷嫣的婆婆。 莫芷嫣刚嫁进来,虽然待人接物什么的让大夫人比较满意。 可是,大夫人无论如何要维护好自己当家主母的威严的。 尤其是在这些晚辈面前,要不然以后他们翅膀硬了,一个个还不得蹬鼻子上脸? “站住!”大夫人三步并两步,沉着老脸,怒气冲冲的朝着顾念时就去了。 顾念时这下不好再回避,只能低垂着眼睛,没有看大夫人,一声不吭。 “见到母亲,为何不行礼?还装作听不见的样子?”大夫人冷哼一声,厉色道:“你平日里读的那些书,难道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不得不说,大夫人的这句话很有损她优雅端庄的京城贵妇形象。 但是,这也说明此时她确实很愤怒。 “念时从来没听说过狗会读书,看来母亲真是见多识广。”因为大夫人暗地里给三姨娘下毒之事,顾念时这些日子心里一直憋着气。 要不是三姨娘时不时的劝着顾念时不要意气用事,否则依着他的性子,早就坐不住了。 顾念时性子虽然温和,可一旦老实人发了疯,也会很疯狂的。 以前,他大多时间都花费在吟诗作对上,人待在诗社里的时间其实算起来要比在家里多。 所以,这样的他,在顾淮眼里,也只是个没有大出息的人。 而顾成恩是嫡子,不仅深受顾淮器重,而且也得老皇帝赏识。 可顾成恩没有什么远大抱负,不喜官场,只想平平淡淡的去过一生。 对于后院的勾心斗角,他极少去理会。 只是,这次大夫人戳到了他的命门。 在他的生命里,三姨娘和顾瑾瑶占据着很重要的地位。 可是,顾瑾瑶死于意外。 如今,和他相依为命的人只剩下了三姨娘。 大夫人对三姨娘动手,这让他很难对大夫人笑脸相迎。 当然,这些年,他对大夫人的恭敬,是出自内心。 一方面,大夫人会逢场作戏,虽说背地里手段毒辣,可明面上却事事周到,让人挑不出错来。 另一方面,尽管三姨娘这个人耍的都是小聪明,但她也深知不能把顾念时拉入后院的斗争之中。 毕竟他性子又单纯,不喜这些阴谋算计的事情。 女人之间的事情,她与顾瑾瑶两个人参与就好。 而且,顾念时是男子,应该把心力都放在建功立业上。 为此,三姨娘一心想让顾念时考取功名。 奈何顾念时无心入朝,时间久了,三姨娘也就懒得唠叨了。 不过,在顾瑾瑶死后,在大夫人提出让顾淮在朝中给顾念时谋职的时候,她还是心动了。 然而,却没想到,大夫人不仅骗她,而且还给她下毒。 三姨娘现在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因为大夫人已经动了杀心,暂时她和顾念时母子保命要紧。 只是,顾念时到底是个藏不住情绪的人,他的喜怒哀乐极容易表现在脸上。 他顶撞大夫人,也是他这些年来,做过的最离经叛道的一件事情。 “混账!”大夫人听罢,果真是更加火冒三丈。 她抬手“啪”的一声,狠狠打在顾念时的脸上,老眼里跳动着两团寒光。 “母亲……”莫芷嫣第一次见到大夫人动怒,吓得捂住嘴,一脸的不敢置信。 顾念时的脸上,瞬间留下了大夫人的五个手指印,还有被她尖细的指甲用力划过的一道血印子。 强力压下震惊,莫芷嫣小声劝道:“母亲不要生气,二弟他……他……他应该不是有心要惹您不快的。” 虽说大家都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可因为顾念时身为庶子,除去家宴,他一般是不会在主院用膳的。 故而,除了碰到过那么一两次,他们之间并没有多少交际。 不过身为长嫂,见小叔子要挨打,她要是不从中调和,似乎有些不妥。 而且,怎么说都是一家人了,和和气气的不好吗?为何要剑拔弩张呢? 顾念时挨了一巴掌,他擦了擦嘴角沁出的血,看着大夫人的眸子冰冷。 他冷笑一声,竟不怕死道:“母亲这巴掌不够用力,要是不解气,大可再打一次!” 由于是在院子里,来往的下人不少。 大家都悄悄的张望着,偶尔指指点点,偷偷议论几句。 兴许是顾年时这冷笑中略带挑衅的意味,大夫人从未想过,循规蹈矩,安分守己的顾念时,今日竟像是中了邪一样,敢当众忤逆自己,不禁怒声道:“孽子,跪下!” 顾念时没有跪,仍旧站得笔直。 “来人,二公子以下犯上,目无尊长,家法伺候!”大夫人眯着眼睛,见管家站在人前看热闹,便摆手道。 管家听罢,犹豫着没有上前。 大夫人见管家愣着不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对管家道:“怎么,一个个的都使唤不动了?” 管家看了一眼梗着脖子,一副大无畏的顾念时,只好应了声:“是,夫人。” “母亲,咱们不是还要去国公府吗?再不去,时间就要晚了。”莫芷嫣见大夫人动真格的,不由得又转头对顾念时道:“二弟,你快向母亲认错。” “我没有错,为何要认?”顾念时肿着半张脸,见管家已经拿着铁鞭回来了,他更是流露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气势来。 话已至此,顾念时大有不领情的意思,莫芷嫣要是再为他说话,不免也会让大夫人对她不满。 她知趣的闭了嘴,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算是间接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用刑!”大夫人给管家使了个眼色,冷声道。 管家手里的鞭子,不是普通的鞭子,而是几年前顾淮让顾成恩从刑部带回来震慑下人用的。 不过,好像却只用了一两次。 而今日,却要用在顾念时身上,这不免让人有些害怕。 顾念时平易近人,在府中口碑不错。 管家给他行了个礼,小声道:“二公子,对不住了。” 说罢,他咽了口唾沫,扬起了鞭子。 虽然,他落下的力道不大,可那鞭子上的铁刺,还是将顾念时的衣服给刺破了。 大夫人见管家手下留情,脸色更加难看起来:“怎么,没吃饭?” 管家在大夫人犀利的眸光下,心虚的不敢看顾念时,只好听令行事。 手上只比刚才多用了两成力气,两鞭子下去,顾念时身上终于见了红。 他疼得闷哼一声,攥着拳头,咬着牙,依旧用那不服气的眼神看在大夫人。 “念时!”这时候,得到消息的三姨娘从她的院子里跑了出来。 见管家鞭打顾念时,她急忙跑过去,一边要夺他的鞭子,一边红着眼睛,气愤的质问道:“你放肆,竟敢对二公子动手!” 在来的路上,丫鬟已经禀明了顾念时挨打的原因。 可是,三姨娘不敢将怒气发泄在大夫人身上,也只能往管家身上撒了。 管家见三姨娘夺鞭子,便顺水推舟的松了手,装模作样的甚是为难的看着大夫人:“夫人……” “哼,我给管家的胆子!”大夫人见三姨娘夺走了鞭子,对管家道:“去,把鞭子拿回来!接着打!” “大夫人,念时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打他!”瞧着顾念时衣服染了多处血迹,而且脸上还有个五指分明的巴掌印子,三姨娘心疼得不得了,对大夫人说话的口吻也不好起来:“念时不是你亲生的,可也叫了你这么多年母亲,你怎么就能这么狠心!” “娘,我没事。”顾念时瞥见三姨娘竟然是赤着脚过来的,刚才还无所谓的脸,立即担心道:“倒是你,身子还没好,地上这么凉,你怎么能光着脚抛出来?快回去歇着。” “念时……呜呜……”三姨娘在听到顾念时如此贴心的话后,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握着顾念时的手,她哽咽道:“走,跟娘回去,娘给你上药。” 还不等顾念时跟着三姨娘离开,大夫人厉喝道:“管家,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停下来,继续打!” “上梁不正下梁歪,念时今日根本没有把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我若是不代老爷好好教训他,以后这府里的下人,还不是都有样学样?” “谁敢!”三姨娘听罢,立即如母鸡护着小鸡一样,伸手护在顾念时身前,狠狠的瞪着管家。 管家夹在中间其实最是尴尬,他很是伤脑筋。 私心里,他不想对顾念时施刑。 可是大夫人这边咄咄逼人,他要是不动手,可能倒霉的就是他了。 “三姨娘,您还是把鞭子还给我吧,别再惹夫人生气了。”管家说这番话也是好意,可听在三姨娘耳朵里却是在为大夫人说话。 “滚!”三姨娘护子心切,竟情绪失控的抽了管家一遍子。 “哎哟!”管家也是年纪不小了,没能躲开,胳膊上挨了一下。 他捂着胳膊,吓得缩到一旁。 虽然疼,但至少也不用再左右为难了。 只是,三姨娘此举,如同火上浇油。 “反了,这是要反了!”大夫人见状,怒不可遏。 “来人,将三姨娘和这个孽子拿下!”火气窜天,她对愣在一旁的下人道。 府中下人对大夫人还是比较畏惧的,而且也都是一些拜高踩低,曲意逢迎的东西。 再说了,三姨娘只是个小妾,他们怎可能为了顾念时而得罪了大夫人? 大夫人一声令下,四五个下人便都朝着三姨娘和顾念时涌了上去。 “别过脸,走开!”三姨娘一边挥舞着铁鞭,一边歇斯底里。 她带病在身,根本无暇梳妆打扮,因此松松垮垮挽起来的头发此时也随着她疯狂的动作散了开来。 披头散发的样子,真像是疯了一样。 “三姨娘疯了,快,按住她!”大夫人眼珠子一转,忽然手指着三姨娘,大声道。 这母子二人既然感情如此深厚,只要拿捏住其中一人,那另一人便也就不在话下了。 人多势众,三姨娘手里虽说有鞭子,可还是没一会就被人按在了地上,而顾念时也被下人一脚踢在了腿骨上,跪了下来。 “管家!”见三姨娘和顾念时不能挣扎,大夫人心里的恶气才淡去了些。 她抬着下巴,示意管家把鞭子拿过来,然后亲自动手,往顾念时身上打去。 “念时!”三姨娘的脸被人用力按在地上,泪水混着泥土,沾了一脸。 随着大夫人落下的鞭子越来越多,顾念时衣服上的血也开始蔓延。 “念时!”三姨娘哭得声音嘶哑,用尽一切力气想要挣脱掉下人的钳制,然而徒劳。 顾念时跪在大夫人脚下,眼睛却落在三姨娘身上。 他咬着牙,闷声道:“娘,你别哭,儿子不疼!” 这话是在安慰三姨娘的,可却让大夫人的手劲更重了。 “念时……”三姨娘哭成了泪人,让莫芷嫣瞧着一阵心酸。 莫芷嫣攥着帕子,心情复杂的移开眸子。 她不知道顾念时今日为何会对大夫人无礼,只觉得他当众顶撞大夫人着实是不明智的行为。 当然,大夫人也没有往自己下毒被顾念时和三姨娘发现了这方面去想。 毕竟,这么多年来,她要想弄死谁,还从没失手过。 顾念时在挨了将近十几下鞭子后,总算是撑不住了。 他的身子摇摇晃晃,视线也模糊了起来。 “砰!”,往后倒去。 而大夫人打得手腕发酸,她见顾念时昏过去了,终于找到了一丝成就感。 满意的丢掉鞭子,她扫了一眼在场已经吓得大气不敢喘的众人,幽幽道:“今日,不管是府里的公子、小姐,还是下人丫鬟,谁要是再敢不知天高地厚,坏了相府的规矩,本夫人可不会手软!” 大家一听,急忙低下头,齐声道:“是,夫人。” 抬脚走到三姨娘面前,然后大夫人居高临下道:“三姨娘神智失常,刚才竟然要对本夫人施暴,俨然已经疯了,从今日起,不准她再踏出院子一步!” “管家,把三姨娘和二公子带回去,找几个人严加看守!” 此时的三姨娘,已经哭得发不出声音来了。 她像是一条已经翻了肚皮的死鱼,毫无生气。 “是。”管家叹了口气,带着下人们分别将三姨娘和顾念时架了回去。 在相府,没有人能斗得过大夫人。 三姨娘就是没疯,现在也已经是个疯人了。 而顾念时,有着这样一个自身难保的“疯娘”,他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下人们似乎已经遇见了顾念时的未来,大家互相对视一眼,眼中神色大都相同。 大夫人立完了威,理了理衣服,对莫芷嫣道:“走吧,去国公府。” 莫芷嫣默默点头,自觉的跟在大夫人身后两步的距离。 芙蕖院里,爱月谨记亓灏的话,这两日跟着厨娘在厨房里变着花样的给顾瑾璃做些能让她开胃的饭食。 端着水果粥进来,她邀功似的,凑上前道:“主子,您尝尝,这个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 顾瑾璃将视线从医书上移开,看了一眼粥盅,问道:“这红红绿绿的都是些什么?” “这绿的啊,好像叫什么奇异果,据说这果子原本是生在云国的,但是在亓国和云国的边境,也有不少相互交换物资的百姓,时间久了也就传了进来。” “不过,咱们亓国的水土不适合种奇异果,因此这果子产量极少,也不是谁都能吃到的。” “王爷说,这果子有营养,可生吃的话又太酸,所以奴婢就兑着玫瑰露,又加了葡萄,葡萄,无花果,还有……” 见爱月一本正经的掰着指头数着各色各样的水果,顾瑾璃“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真是难为你了,记得这么清楚。” 爱月耸耸肩,无奈道:“奴婢也是没办法,毕竟王爷说了,奴婢要是不把您伺候好,就把奴婢赶出去了。” 说罢,她又将粥盅往顾瑾璃面前推了推,“您快喝,要不然凉了味道就不好喝了。” 瞥见爱月手上烫了个水泡,顾瑾璃心下感动,“一会你从柜子里拿瓶药膏,自己把手抹抹。” 爱月咧嘴一笑,“嘿嘿,不碍事的。” 顾瑾璃尝了一口,点头道:“比那些大补汤之类的好喝多了。” “好喝那奴婢每天都给您*月一听,眼睛亮晶晶的如小星星似的。 水果粥其实比不上大补汤,不过是在味道上清淡了些,顾瑾璃喝起来不反胃罢了。 爱月没敢告诉顾瑾璃,其实这水果粥,看起来满满的都是水果,其实她和荷香在粥里加了补汤和肉丁。 补汤的味道被水果的清香给掩盖了,而肉丁因为被爱月特意切得极小极细,故而混在粥里,才没有被顾瑾璃发现。 此外,爱月还让管家将库房里所有对孕妇身子有益的补品都搬去了芙蕖院。 现在,整个府里,除了亓灏之外,顾瑾璃的地位最高。 不仅因为她是亓灏捧在手心里的女人,还因为她怀着宁王府的小世子。 所以,府中上下也一切以她为重。 “对了,主子。”爱月忽然想起从其他小丫鬟那里听到的新闻,又忍不住八卦道:“姜公子死了。” 顾瑾璃一心低头喝粥,没反应过来,随口问道:“哪个姜公子?” “哎呀,您怎么能忘了?就是那个讨人厌的姜源生!”爱月往门外望了一眼,继续眉飞色舞道:“两日前的晚上,姜源生被人杀死在街上。” 因为顾瑾璃怀孕了,亓灏不想让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影响到她,所以也不让外面的消息传到芙蕖院。 但是,对于外面的事情,下人们会偷偷七嘴八舌的议论。 传来传去,不知道的都会知道。 “两日前?”顾瑾璃一怔,眸光微动:“凶手可抓到了?” “好像是个女子。”爱月撇撇嘴,不以为然道:“这件案子由大公子经手,抓到了又怎样?反正人都死了。” 顿了顿,她感慨道:“姜源生死了也是好事,要不然他活着,还不知道又会有多少良家女子被他给染指!那凶手也是为民除害,但愿大公子不要太为难人家。” 顾瑾璃听到爱月提到顾成恩,抿了抿唇,淡淡道:“好了,跟咱们没关系的事情,不要理会。” 姜源生此人品行极差,确实是死有余辜。 只是,突然听闻他的死讯,顾瑾璃却并没有多高兴。 可能,在她心里还是觉得死亡,是对一个人最残忍的惩罚吧。 见粥盅了还剩下不少粥,而肉丁和补品大多都沉在下面,爱月赶紧止住话题,问道:“主子,您再喝点啊。” 顾瑾璃擦了擦嘴角,摇头道:“喝不下了。” “要不然,奴婢陪您去转转?”爱月想了想,拍手道:“您之前不是一直说要去悠悠谷看望林姑娘吗?择日不如撞日,就今个吧!” 顾瑾璃总说和亓灏一起去看林笙,但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一直拖到现在也没能去成。 悠悠谷不是寻常人能找到的,不过林笙在离开之前,大体给顾瑾璃说过悠悠谷的位置。 顾瑾璃记性好,应该能找到。 勾了勾唇,她看了一眼外面大好的天,笑道:“好,你让荷香准备些林笙爱吃的糕点,一并给她带着去。” “小红的伤还没好利索,就不带它了,等下次再带着去。” “林笙若是见了小红,一定会高兴的。” 小红通人性,林笙也有趣,顾瑾璃能想象到时候一人一狐在一起玩闹的画面。 这意思也就是说,荷香要留在府里照看小红,而爱月可以跟着顾瑾璃去悠悠谷了。 “好咧!”爱月兴奋的点头,小跑着出了房间。 亓灏去了军营还没回来,顾瑾璃也不能派人送信打扰他,于是便抬笔写了字条压在了桌子上。 秦峰是亓灏指派到顾瑾璃身边的人,而且她也隐约知道,亓灏在暗处也布置了人手保护她,所以她也不用太担心人身安全。 待爱月收拾好东西后,她们二人便坐了马车往悠悠谷出发。 第238章 十有八九 一路上,车夫根据顾瑾璃的指使驾着马车行走。 出了城,在经过一片树林的时候,却遇到了一群刺客。 车夫被一箭射中前胸,当场死亡。 隐在暗处的暗卫立即现身,与刺客们厮杀起来。 爱月害怕得护着顾瑾璃,两个人的脸色都有些发白。 “顾侧妃,有刺客!”秦峰挥舞着剑,不忘记对马车里的顾瑾璃喊道。 撩开帘子一角,爱月声音发抖道:“主子,现在该怎么办?” 顾瑾璃攥着爱月的手紧了紧,当机立断。 “下车!”说罢,她拉着爱月跳下了马车,两个人提着裙子努力往林子深处跑去。 围攻秦峰的刺客们发现了顾瑾璃和爱月逃跑,其中几个人便挽着弓箭,将手中的箭羽射向她们。 另外几个刺客,紧紧跟随其后。 秦峰大惊,很想找出空隙钻出包围圈,然而刺客们却不给他丝毫溜出去的机会。 “啪”的一下,爱月的小腿被利箭射中。 她痛呼一声,跌倒在地上。 “爱月!”顾瑾璃急忙搀扶起爱月,见刺客们马上就到了眼前,紧张道:“坚持住,一定坚持住!” 黑血顺着爱月的伤口渗出,她的视线也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 被顾瑾璃生拉硬拽着,爱月声音有气无力道:“主……主子,我不行了。” “你快……快跑,不用管……” “嗖”,又是一支箭,这次射的是爱月的后心。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她用力推开顾瑾璃的手,“主子,快跑!” “爱月!”突然一种不好的预感席卷全身,顾瑾璃惊叫一声,然后看着爱月直挺挺的往后仰去。 “主……主子……”爱月手伸向顾瑾璃,张了张嘴,话没说完,血却从口中流了一地。 手缓缓落下,她闭上了眼睛。 顾不得迎面而来的杀气,顾瑾璃一边将爱月抱在怀里,一边哽咽道:“爱月,爱月!” 爱月没有任何反应,软绵绵的身子一动不动。 刺客闪身落到顾瑾璃身边,抬手就要将手中的长剑向顾瑾璃刺去。 顾瑾璃此时正沉浸在浓浓的悲伤里,根本就忘记了害怕。 “叮”,当长剑近在咫尺的时候,一枚飞镖击中了刺客的手腕。 长剑落地,顾瑾璃才反应过来。 紧接着,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挡在了顾瑾璃身前,与刺客们周旋起来。 脑海中闪过一抹亮光,顾瑾璃立即从怀里掏出药瓶来,将所有药丸都给爱月塞进了嘴里。 随后,她将手搭在了爱月的脉搏上,在心里一遍遍让自己冷静下来。 屏气凝神,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爱月微弱的脉搏。 而另一边,亓灏的暗卫所剩无几了,马车旁躺了一片的尸体。 大部分的刺客们转移战场,都往顾瑾璃这边过来了。 只有三五个刺客还在与身受重伤却仍旧苦苦支撑的秦峰纠缠。 于是,将近二十几个刺客,开始聚集力量围攻那半路杀出来的面具男。 顾瑾璃虽然不知这面具男是何人,出现在这里到底是巧合还是有所预谋,可他既然能救她,就说明暂且不是敌人。 而这些刺客,身手不凡,招式狠辣且毫无章法。 面具男能毫发无伤的撑到现在,已经是很厉害了,何况还杀了几个刺客。 没工夫多想,她将爱月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往一旁的大树下走去。 远离了包围圈,她看着爱月后背的利箭发愁。 这支箭射中的位置很是致命,如果她冒然将箭拔出来,恐怕爱月一个不小心就要命丧黄泉。 可是,不拔出来,爱月同样又有生命危险。 顾瑾璃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咬着牙,她下定了决心,决定赌一赌。 回忆着医书上的穴位,她先试着在爱月身上的几个大穴按了几下。 她只知道身上穴位的位置,可却不会点穴。 不过某些穴位可以通过按摩来达到相应的效果,所以顾瑾璃只能冒险一试。 “呲拉”,从袖子上撕了一截布条后,她一手按着爱月的伤口,一手握着箭羽。 深吸一口气,用力将箭拔了出来。 见伤口的血大有一种压制不住的感觉,顾瑾璃慌了神,手忙脚乱的给她包扎。 刺客们在觉察到面具男实力非同小可后,放弃了打斗,直接丢了一个烟雾弹,仓促逃走。 面具男视线落在顾瑾璃身上片刻,大步走了过去,点住了爱月的穴道。 “哒哒哒”,传来一阵越来越近的马蹄声,面具男转头,只见亓灏正挥舞着马鞭,一脸肃然的朝着这边过来。 深深的看了顾瑾璃一眼,面具男足尖轻点,飞身而去。 “亓灏……”顾瑾璃顺声望去,见到来人是亓灏,她面色一喜。 “噌”的站了起来,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样。 亓灏也看到了顾瑾璃,他从马背上腾空而起,施展轻功落在了顾瑾璃的面前。 “阿顾!”空气里充满着浓浓的血腥味,见顾瑾璃身上沾了不少的血,亓灏急色道:“你受伤了?” 顾瑾璃摇头,绷紧的神经也松了下来,扑进他的怀里,难过道:“不是我,是爱月……” 亓灏看了看爱月,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刺客们的尸体,突然瞳孔一缩。 刺客们穿了一身黑衣人,从外装什么暂时瞧不出什么蛛丝马迹。 但是亓灏却注意到了刺客们穿的靴子上,绣了一道像是一团鹰一样的暗纹。 攥着拳头,他眉宇间浮现出滚滚的怒气。 “亓灏?”察觉到亓灏情绪的异样,顾瑾璃抬头,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杜江也看到了那靴子上的暗纹,心下一惊。 极少有人知道,老皇帝私底下养了一批顶级杀手。 而那些杀手的身份凭证,就是这只鹰。 所以,这次刺杀顾瑾璃的人,竟然是老皇帝! 如此的认知,让亓灏和杜江二人是既愤怒又惊讶。 压住心头的怒气,亓灏对身后的杜江,摆手道:“走,带着爱月,找逍遥子!” 回到芙蕖院后,他看到了桌子上留的字条后,心里很是不踏实。 虽然在顾瑾璃身边派了暗卫,可他总担心这担心那的。 坐立不安,他便骑马追了过来。 没想到,追了一半,便看到暗卫发出的求救信号。 只不过,他来晚了一步,已经有面具男替顾瑾璃解除了危急。 既然要去悠悠谷,那就干脆找逍遥子来医治爱月。 爱月虽说伤得严重,命悬一线,但只要有逍遥子在,那她活命的几率就会大一些。 至于老皇帝这次对顾瑾璃下毒手这件事情,等去完悠悠谷,回到王府后他再重新思量。 由于只有顾瑾璃知道悠悠谷的位置,所以亓灏和她骑马跑在前面引路,杜江抱着爱月骑马跟在后面。 而身受重伤的秦峰,则被人直接带回了王府。 毕竟,他一时半会没有性命危险,可爱月不同,随时随地都可能一命呜呼。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后,四人竟一下子顺利的找到了悠悠谷。 只是,到了谷口处,才发现好像被人设了阵法,他们怎么绕都无法进入谷中。 正在他们焦急的时候,一道苍老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了过来:“来者何人,为何擅自闯谷?” 这声音是用内力传过来的,可见对方功力深厚。 亓灏和顾瑾璃听出这是逍遥子的声音来,立即大声道:“逍遥子前辈,在下亓灏,有要事拜访林姑娘。” 逍遥子是神医,亓灏跟他说话,自然不能跟对净空说话的态度那般随意。 他口中的林姑娘,说的自然是林笙。 逍遥子听罢,没有任何回应。 亓灏见逍遥子没了动静,等了一会,只好继续再试探着找入口。 待发现一条隐在暗处的小路后,他们才知道原来逍遥子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撤去了阵法。 接下来,随着逍遥子的传音指示,他们找到了一个院子。 院子里,逍遥子蹲在地上煎药,而顾笙则躺在软塌上,脸上盖着一本书。 “逍遥子前辈,我们……”拱手,亓灏刚要开口,却听得逍遥子道:“把人扶进屋子里,我一会给她瞧瞧。” 只用余光扫了一下被杜江抱在怀里的爱月,逍遥子便明白了他们来的目的。 杜江将爱月扶到屋后,逍遥子后脚进来了。 翻了一下爱月的眼皮,拔了一下脉后,逍遥子意味深长的看着顾瑾璃,缓缓道:“伤口处理的虽然仓促了些,但胜在及时。” 说罢,他将药箱里的金针摆了出来,开始给爱月针灸起来。 顾瑾璃听到逍遥子的话后,赶紧道:“有劳前辈了。” 虽然一心挂念着爱月,但顾瑾璃在逍遥子施针的时候,眼睛随着他的动作而动。 一边注视着,她一边脑子里快速思考着用针的都是哪个穴位,扎进去的针深度如何,一一记在了心里。 当所有金针都用完,逍遥子才罢了手。 站起身,他道:“半个时辰后会醒来,顾侧妃莫要太过担心。” 顾瑾璃是凤瑟的女儿,上次她在绝情崖弹琴的时候,逍遥子本打算借着这个机会将她收回徒弟,好好栽培她,也当作替凤瑟照顾她。 可惜,她拒绝了逍遥子。 今日,大概是两个人第一次正式会面。 顾瑾璃悄悄打量着逍遥子,点头道:“多谢前辈。” 若不是还要给林笙熬药,逍遥子必定会与顾瑾璃好好聊聊。 只是,现在的林笙,嗜睡时间不仅越来越长了,而且身体还出现了一些其他的问题。 比如说,记忆力衰退的厉害,而且经常呼吸不畅,头晕眼花。 身为师父,逍遥子必须竭尽全力,研制出新的药物来缓解林笙的症状。 残酷的现实,容不得他多浪费一刻时间。 见逍遥子转身出了房间,顾瑾璃便在床榻旁边坐了下来,守着爱月。 “阿顾,你一路受累了,要不然小睡一会,我替你看着爱月。”指着一旁的软塌,亓灏贴心道。 顾瑾璃摇头,看着爱月的小脸,低声道:“我睡不着。” 亓灏知道顾瑾璃与爱月的感情,叹了口气,也不好再劝她什么,只能给她倒了杯茶,送上前道:“不睡的话,至少也得喝点水吧。” 顾瑾璃“嗯”了声,抿了口茶,问道:“你不是在军营吗?怎么会出现在林子里?” 亓灏轻哼一声,不满的瞪了顾瑾璃一眼,“你还好意思说,你以为留一张字条就可以随意出来了吗?” “我给你说过多次,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要时刻为自己的安危着想,可你却总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听着亓灏埋怨的口气,顾瑾璃解释道:“你最近事情繁多,我怕打扰你,这才自己和爱月出来的。” 亓灏抬手在顾瑾璃的脑门上弹了一下,警告道:“下不为例。” 顾瑾璃揉了揉脑门,“好痛。” “痛就好,要不然你不长记性。”将顾瑾璃拥入怀里,亓灏喃喃道:“你知道吗?我真不敢相信,如果我去晚了一步,你会怎么样。” 顿了顿,他想起了蒙面男,问道:“对了,那个救你的人是谁?” 顾瑾璃想了想,如实道:“我也不知道,他戴着面具,也不说话,很难猜出他的身份。” “莫非……是顾成恩?”亓灏眸光微动,又紧接着自我否定道:“不对,顾成恩这两日在忙姜源生的事情,应该不是他。” 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个结果来,亓灏只好又在顾瑾璃脸上捏了一把,“暗地里对你不怀好意的人太多了,可能又是朵烂桃花。” “别胡说八道,兴许是人家刚好经过,路见不平而已。”顾瑾璃拍掉亓灏的手,又将目光移回到爱月身上,感慨道:“我发现,几乎每次出门,十有八九都会发生些意外,看来想要我命的人真不少。” 这话,顾瑾璃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但是,听在亓灏的耳中却很不是滋味。 薄唇紧抿,他半晌才道:“阿顾,我又让你陷入了危险之地了。” “嗯?”顾瑾璃不解的看着亓灏,捕捉到一个“又”自己,问道:“此话怎讲?” 亓灏动了动唇,却无法告诉他,老皇帝要杀了她的真相。 握着顾瑾璃的手,他撒了谎:“如果我今日没有去军营,而是陪着你一起来悠悠谷,可能你就不会遇刺了。” “爱月不会受伤,你也就不会担惊受怕的了。” 顾瑾璃拍了拍亓灏的手,安慰道:“你不必自责,好在爱月能没事,这就谢天谢地了。” “何况,刺客也不是你派去的,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亓灏又不自觉的叹了口气,心中的愧疚更深了一层。 白玉楼中,从树林回去陈泽轩摘掉脸上的面具,对黑衣人缓缓道:“师父,老皇帝对她动手了。” 他在提到老皇帝的时候,满眼霜寒。 黑衣人听罢,意外道:“老皇帝动手了?” 沉吟片刻,又继续道:“可能,老皇帝已经查到了她的身份,所以才想斩草除根。” “而且,老皇帝心中属意的皇位人选,应该是亓灏。所以,对于她这样的红颜祸水,老皇帝是不会让她再出现在亓灏的身边了。” “师父,那该怎么办?”一听到顾瑾璃的性命受到了威胁,陈泽轩连忙问道:“要不然,将她的身世告诉她?好让她提前做打算?” 黑衣人摇头,又用了那句经常挂在嘴边的口头语,模棱两可道:“不,现在还不是时机,再等等。” “师父……”因为黑衣人总是拿着“时机”二字来搪塞自己,陈泽轩心里越来越没底了,不由得道:“能不能不要把她牵扯到咱们的计划中,让她平安喜乐一生,不好吗?” “我……我不想将她卷进来。” 痛苦是可以分担的,然而他却宁可将所有一切都自己默默背负。 他生活在黑暗里已经习惯了,所以不愿将顾瑾璃也一块拉入沼泽,成为仇恨的傀儡。 一个人备受煎熬就罢了,他可不想让顾瑾璃也跟着痛苦。 黑衣人冷笑一声,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陈泽轩,“轩,你真是越来越天真了。” “天真的,可爱。” “就凭着她与凤国的关系,你觉得师父怎可能让她独善其身,置之事外!” “师父……”陈泽轩的心一颤,无力反驳。 因为他知道,既然是黑衣人决定了的事情,那么就无法再更改了。 “好了,已经决定的事情,就不要再瞻前顾后了。”黑衣人站起身来,缓缓道:“老皇帝一次刺杀不成,肯定还有后招,你派人去盯紧点。” “她对我们的计划影响重大,万万不能出了任何意外。” “是,徒儿知道了。”陈泽轩应了声,目送着黑衣人离开。 悠悠谷中,爱月醒来了,但因为药效很快又睡了过去。 顾瑾璃见爱月醒了,也有了意识,这才出了房间,准备与林笙聊聊。 可是,从她和亓灏进屋子后,林笙就保持着一个动作躺在软塌上。 然而出来后,林笙就好像是一动都没动过似的,仍旧保持着最初的姿势。 顾瑾璃在林笙身边坐了下来,试探性的小声唤道:“林笙。” 林笙如没听到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见到逍遥子将熬药的药晾在碗里,直觉告诉她这药是给顾笙熬的。 “前辈。”有些疑问,顾瑾璃转头问道:“林姑娘身子不舒服吗?” 逍遥子擦手的动作一顿,半晌才使得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嗯,有点伤寒,不碍事的,有劳顾侧妃挂心了。” 坐了下来,他静静的打量着顾瑾璃,也如净空大师前几天看到顾瑾璃时的心情一样,不得不感叹长开了的顾瑾璃,果真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身上有着凤瑟的影子。 想起刚才听顾瑾璃说在来的路上遇到了刺客,逍遥子问道:“可知刺客的身份?” 顾瑾璃摇头,“不知道,不过武功很是厉害,背后之人应当不是寻常人。” 逍遥子神色复杂,缓缓道:“近来京中动荡,顾侧妃需万事小心。” “谢谢前辈,我会的。”对于逍遥子的关心,顾瑾璃真诚道。 手贴在碗的外面试了一下温度,逍遥子该给林笙喂药了。 只是,碍于亓灏和顾瑾璃在场,他不能将挡在林笙脸上的书给拿走。 因为,一旦拿开书,他们就会发现,此时的林笙脸色比墙壁还白。 这种白,一看就不似寻常伤寒的症状。 所以,逍遥子得顾瑾璃和亓灏走了之后才能喂药。 看了一眼外面,他找了个借口道:“好了,时候也不早了,顾侧妃和宁王爷还是赶紧回去吧。” “不用担心爱月,等明日我派人将她送回王府。” 听逍遥子下了逐客令,顾瑾璃和亓灏也不好再继续待下去。 不过,爱月的确得先留在逍遥子这里。 因为她伤势严重,不宜路上颠簸。 而且逍遥子这里什么神丹妙药都有,顾瑾璃也就彻底放心了。 起身对逍遥子行了个礼,亓灏和顾瑾璃携手离开。 多年未进生人的悠悠谷,顿时又恢复了宁静。 逍遥子将书从林笙脸上拿开,推了推她的肩膀,唤道:“笙儿,该吃药了。” 林笙睡的很死,直至逍遥子很有耐心的喊了五六遍后,才终于睁开了朦胧的睡眼。 “师父,又该吃药了吗?”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林笙坐了起来。 逍遥子将药丸端到林笙面前,道:“这一剂药我改了一下药方,你再试试。” 林笙瞥了一眼茶几,瞪大眼睛,问道:“师父,谷里来人了吗?” 除却自己与逍遥子的,茶几上好像多了两个杯子。 逍遥子道:“嗯,宁王和顾侧妃刚才来看望你。” “啊?”林笙低头喝了口药,听到逍遥子的话后,差点将嘴里的汤药给喷出来,重复问道:“你是说,宁王和侧妃来过?” 逍遥子指了指屋子,道:“他们在路上遇到了刺客,顾侧妃的丫鬟受了伤,送过来后见你还睡着,就先走了。” “噢”了声,林笙的表情有些遗憾。 逍遥子安慰道:“笙儿,这次没见到没关系,很快你的病就好了,到时候你与顾侧妃还有的是见面机会。” 林笙扯了扯唇,眼皮子又开始沉重了。 将苦涩的药汤一饮而尽,她呵欠连天,“师……师父,我再睡会,你莫要再喊我了。” 逍遥子老眼里闪着泪光,忍着心酸“嗯”了声。 第239章 山穷水尽 悠悠谷回宁王府的路上,为避免顾瑾璃奔波太辛苦,亓灏放慢了骑马的速度。 顾瑾璃靠在他的怀里,轻声道:“我还想着这次见到林笙能与她好好说会话的。” “下次有机会我陪你过来。”亓灏搂在顾瑾璃腰间的手紧了紧,又道:“不过不管你想去哪里,都得提前告诉我。” 刚才在悠悠谷里的时候,亓灏已经说了好几遍了,顾瑾璃听到他继续重复,不禁无奈道:“好了,我记住了,你莫要再絮叨了,跟七老八十了一样。” “你这是在嫌弃我了?”亓灏见顾瑾璃翻了个白眼,不由得语气沉了下来。 “不敢不敢。”感觉到亓灏的手开始不安分的乱动起来,顾瑾璃急忙服软。 “不敢就好。”亓灏轻哼一声,将唇贴在顾瑾璃的耳边,意味深长道:“你若不听话,我不介意现在就要了你。” 杜江就骑马在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再者自己现在还没出孕期的前三个月,亓灏怎敢光天化日的说出如此混账的话来! “你!”顾瑾璃红着脸,瞪了亓灏一眼。 亓灏勾唇一笑,对于顾瑾璃的低头很是受用。 与此同时,老皇帝也收到了刺杀失败的消息。 他将贾公公刚端上来的热茶直接摔在了地上,老脸因怒气而涨红。 拍着桌子,他咬牙切齿道:“好好的一个机会,竟……竟还没能杀了她!” 贾公公不敢吱声接话,只好低着头,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小贾,去给朕查一下,是谁出手坏了朕的好事!” “是,皇上。”贾公公被老皇帝犀利的眸光一盯,急忙应了声。 “出去。”老皇帝心情烦躁,此时看着谁都不顺眼。 大手一摆,示意贾公公离开。 贾公公讪讪点点头,出了御书房。 由于姜源生死了,顾瑾琇喜悦欢畅的心情持续了两天。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仍旧兴奋满满。 坐在梳妆镜前,她梳理完头发后,拿起盒子里的唇纸往嘴唇上抹了抹。 看着镜中光彩照人的自己,她露出一个美艳的笑来。 一边往门口走,她一边问道:“听说今个早上丽妃送来了两个小宫女?” 丫鬟道:“是,王爷将她们安排在了后院。” 顿了顿,她又道:“不过,丽妃派来的人说,是伺候您的。” 顾瑾琇冷笑道:“伺候我的?说的冠冕堂皇,还不是为了给她儿子暖床?” 深吸一口气,她一脸无所谓道:“罢了,只要别出什么幺蛾子就成。” 刚踏出房门两步,忽然被清王堵住了门口。 “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去哪里?”瞧着顾瑾琇一副盛装打扮过的样子,清王上下扫量了她一眼。 “我……”顾瑾琇本以为到这个点了,清王还没回来,可能也就留宿在书房了,便皮笑肉不笑道:“我没有要去哪里,只不过是想去迎一下王爷。” 咬了咬唇,她大着胆子道:“对了,听说母妃给王爷送了人过来,要不然王爷今晚过去瞧瞧?” 这意思,也就是在让清王去找那两个宫女厮混。 而她,要去宣王府。 “嗯?”清王还没将这件事情告诉顾瑾琇,听到她提起来,有些意外。 又见她脸色并未有任何不悦或者是嫉妒之色,看着她的眼神便带着审视,“你要我过去?” 大概是觉得自己表现得有些明显,顾瑾琇心虚道:“毕竟是母妃的人,王爷不能拂了母妃的心意。” 身下忽然又瘙痒了起来,清王摆摆手,烦躁道:“改日再说吧,本王今晚留宿书房。” 说罢,他转身去了书房。 他现在莫名其妙的患上了隐疾,可却只能偷偷摸摸的用药。 而与顾瑾琇即便是一个人睡离间,一个人睡外间,但也时刻担心自己的“秘密”被发现。 所以,除了书房,他想不到还有其他可以供他秘密抹药的地方了。 顾瑾琇见清王突然走人,心中冷笑。 因为在她看来,清王可能不是去了书房,而是以此作为今晚去宠幸那两个小宫女的借口。 呵呵,男人啊,嘴上说着不要,可他们的心里却龌龊好色的很! “主子,您……您还出去吗?”小丫鬟站在顾瑾琇身后,问道。 顾瑾琇将手里的帕子一甩,转身闷声道:“不去了,回去睡觉!” 这要是不碰见清王还好,可偏偏撞见了正着。 她要是再出去,难免清王会怀疑自己。 看来,只能等下次再出门了。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而她今晚用心装扮了这么久,精致的妆容,华美的衣服,真是白白浪费了! 叹了口气,她将衣服随意的丢在了地上,爬上了床。 在扯被子的时候,她嗅着身下发出来的隐隐臭味,脸色红了又白。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身体会发出异味来。 一开始怀疑清王,可清王也没有和别的女人乱搞过,难道说原因在宣王身上? 这样想着,顾瑾琇的美眸中划过一道暗流。 与此同时,被顾瑾琇心心念的宣王,这两日身下也同样的瘙痒起来。 他寝食难安,但如此尴尬的事情,他又不能与人诉说,只好自己生生的挨着。 每日都在煎熬中度过,仔细的回想了一番,他好像找到了源头,但又不敢确定。 以前,他似乎从未有过任何不适,可自打与顾瑾琇欢好过几次后,这才有了异样的感觉。 莫非,是顾瑾琇染了脏病,现在传染给了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宣王气的额头青筋暴露。 芙蕖院里,亓灏搂着顾瑾璃的肩膀,待她发出一阵均匀的呼吸声后,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胳膊从她的身下抽了出来。 轻手轻脚的下了床,他穿戴好衣服离开。 在他关上门的那一刻,床上的顾瑾璃睁开了眼睛。 一晚上,他虽然就在她身边,可是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她能看出来,最近亓灏有心事,可是他不说,她也不好再问。 因为,不说便代表着不想让她知道。 而她不问,也不至于让彼此尴尬,招人嫌弃。 她不好奇他到底瞒着她什么事情,她仅仅是担心。 瞧着他大晚上的突然离开,顾瑾璃的心里更加的不安起来。 长叹一声,她抚摸着平坦的小腹,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出了房间后,亓灏特意走到了院子外面。 杜江老早就等在了院门口,他见亓灏出来了,急忙上前道:“王爷,查出来了。” 亓灏背着手,眯着眼睛冷声道:“是他吗?” 杜江点头,肃然道:“是。” “原因呢?”一边往书房走,亓灏一边幽幽道:“难道,就因为她的身世?所以就要对阿顾动手?!” 他的声音阴测测的,压抑着满满的怒气。 顾瑾璃的身世,就算是她非死不可的理由,但是她是无辜的。 在凤国灭亡的时候,她还没出生。 她出生后至今,对于凤国的一切都毫不知情。 可是,老皇帝却要斩草除根,这未免太过残暴。 “王爷……属下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杜江犹豫了会,低声道:“兴许,皇上杀顾侧妃,不只是因为她的身世,还可能觉得您花费在她身上的时间和精力太多,投入的感情也太多,担心她会影响了您的大事。” 杜江所说的,亓灏不是不知道。 只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爱了就是爱了,他无法做到遮遮掩掩,偷偷摸摸。 见亓灏沉默不语,杜江又道:“王爷,您应当是最了解皇上性子的人。” “一次刺杀不成,皇上肯定还会再来第二次,直到达成目的方能罢休。” “难道父皇真的要逼本王造反不成?!”亓灏攥着拳头,咬牙切齿道。 亓灏说过,为了顾瑾璃,可以放弃一切,也可以做到极致。 所以,杜江在听到亓灏这话后,不敢不当真。 神色一慌,杜江“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惶恐道:“王爷,您千万不可冲动!” “真要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的话,您可就要背上千古骂名了!” “自古以来,弑君篡位的人不在少数,可他们在史官的笔下,不知道受了多少人唾弃!” “您……您就是为了顾侧妃,也不能这么做啊!” “倘若您日后真的登基为帝,顾侧妃免不了又会成了那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百官们必定会想法子让您杀了她!” “到时候,您能杀了文武百官吗?还是说,您要让顾侧妃为难?” 杜江说的,字字在理,句句真诚。 不得不说,他想的很是长远,又很现实。 亓灏如果真的因为顾瑾璃而造反,那么顾瑾璃便是引诱亓灏颠覆常规的罪魁祸首。 而亓灏到时候已经成了皇帝,百官们不能弹劾新帝,可却可以将矛头指向顾瑾璃。 顾瑾璃既然与亓灏恩爱情深,又怎可能置身事外,看着亓灏因为这些事情烦忧? 她爱亓灏,正如亓灏爱她一样。 他们为了成全对方,会无所畏惧的牺牲自己。 因此,顾瑾璃很可能“以死谢罪”,保全亓灏,保全他的帝位。 当然,她并没有什么“罪”,只不过是从古至今,女人们在男人眼里都是犯罪的根源。 要不然,怎么会有什么红颜祸水之说? “那依你之见,本王该如何呢?”亓灏心头一颤,直直的看着杜江。 杜江低头,“属下不敢说。” 亓灏站住脚,沉声道:“大胆说!” “既然皇上一心想让您全心全意扑在政事上,那您就如他所愿。”杜江想了想,道:“朝中最近各种大大小小的事情频发,您将朝事处理得好,可以让皇上看到您的能力。” “还有顾侧妃那边……您在人前,最好也不要对她表现的太过宠溺。” “毕竟,人心都是善妒的,您宠爱她不错,但却将她置在了风口浪尖上,嫉恨她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您适当的对顾侧妃表现的疏离一些,这样皇上看到了,便以为您回心转意了,可能对顾侧妃的厌恶也就减少了。” 顿了顿,他又压低了声音,“皇上……皇上毕竟年纪大了,等他……他百年之后,王爷顺势登基,顾侧妃有了您的庇护,便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她了。” “你的意思是要本王等?”亓灏望着芙蕖院的方向,笑得讽刺:“本王可以为了孝道伦理不对父皇下手,可是父皇一心要杀了阿顾,本王等不起。” 他想起了净空大师说的那句话了,“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爱得太深,总会伤人伤己。 为了保护顾瑾璃不受伤害,他可以强迫自己做出一副对她冷淡疏离的样子来。 不过,这不代表他可以对老皇帝认输。 老皇帝这次派刺客刺杀顾瑾璃,虽然顾瑾璃只受了惊吓,没出现任何意外。 但是,却伤了爱月,让顾瑾璃伤了心。 怀着身子的人,切忌情绪起伏太大。 况且,顾瑾璃肚子里的还是老皇帝的亲孙子,老皇帝这般太过六亲不认,冷血至极! 亓灏的性子,是无法坐以待毙的,他必须有所行动才行。 就好比是昨日提出要把沈明辉赶出军营,遭到了老皇帝反对的事情一样。 沈明辉以皇上没下圣旨为由,继续死皮赖脸的待在军营里。 亓灏便让梁宽派人每时每刻都紧紧盯着沈明辉及他的走狗,所有的一举一动都不能放过。 不管大错小错,一旦有错,便全部以严厉的军法处置。 惩罚最少的是军棍一百,很多人没撑到五十军棍,就当场断气。 沈明辉气愤亓灏吹毛求疵,鸡蛋里挑骨头,可却拿亓灏没辙。 因为在军营里,亓灏才是真正的掌权者。 短短不到两天的时间里,沈明辉手里的人竟折损了一半多,他急火攻心,竟被抬回了家。 很多沈明辉的走狗,担心自己被亓灏挑出来毛病,竟主动提出要离开军营。 毕竟,人命要紧,至于亓灏和沈明辉之间的争斗,管他们这些虾兵蟹将什么事情? 对于“识时务”者,亓灏都一并痛快的应允了。 所以,既然他不能以造反的方式来反抗老皇帝,那便只能退而求其次,换另一种方式了。 “那……那王爷您……”杜江一怔,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亓灏对杜江招了招手,示意他凑过来。 杜江附耳,待亓灏一番低语后,他大惊失色,不敢置信道:“王爷,您竟然要……” 亓灏转过脸,脸上的神色隐在了黑暗里。 半晌,他才道:“阿顾医术高明,不会有问题的。” “王爷,您如此铤而走险,万一……万一到时候被人发现了您给皇上下了毒,那跟谋朝篡位又有什么区别?”杜江张了张嘴,还是忍不住劝道:“王爷,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啊!您不能冲动!” 顾瑾璃即便是还没到命悬一线的地步,但也算是“命在旦夕”了。 亓灏不能不紧张,不能不提前做好准备。 宫里魏廖的医术最好,所以既然要下毒的话,自然不能下那种简简单单,轻轻松松就能被魏廖解开的毒。 要下那种,除了顾瑾璃,谁也解不了的毒。 只有老皇帝的命被顾瑾璃攥在了手里,顾瑾璃才是安全的。 父亲和女人之间,他选择了女人。 不能说他不孝,只能说是老皇帝做的太过分。 抿了抿唇,亓灏低声道:“杜江,不会有万一的。”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一切有本王担着。” “王爷……”在杜江眼里,亓灏永远都是理智的,睿智的。 哪怕是之前宠爱尹素婉,也绝对都是有分寸的。 正因为亓灏做什么事情都能很好的把握一个度,所以就算是他有时候嚣张了一些,惹了老皇帝生气,老皇帝在气消后也不会放在心上。 然而,他自从爱上了顾瑾璃后,越发的魔怔了…… 这样的亓灏,杜江总担心他会走到山穷水尽,走投无路那一天…… 因为,他把自己的后路都给堵死了。 如此的孤注一掷,当真是让人胆战心惊。 当然,杜江也不好说亓灏变成了这样,都是顾瑾璃的错。 毕竟,顾瑾璃为人和善,这么久以来,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张了张嘴,杜江竟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现在就去办吧,做的事情仔细着些。”大步进了书房,亓灏关上了门,想自己静一静。 杜江知道,亓灏做出这个决定,心里必定是极其煎熬无奈的。 他身为亓灏的忠心侍卫,只能按着吩咐办事。 摇了摇头,他足尖轻点,瞬间消失。 第二天一上午,老皇帝还精神抖擞的,可吃了午饭后,他竟吐出了一口黑血。 贾公公吓得老脸惨白,立刻找了魏廖前来给老皇帝诊治。 魏廖光把脉就用了将近半盏茶的时间,可竟诊不出是什么毒来。 想起之前老皇帝中毒,顾瑾璃是从老皇帝的衣食起居这些小细节入手,他也便派人一一将老皇帝所经手之物都检查了一遍。 但是,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老皇帝躺在床上,只觉得五脏六腑像是被火烧一样,疼痛难忍的厉害。 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往下落,他浑身颤抖的样子让贾公公瞧了一阵心疼。 老眼里噙着泪,他哽咽道:“皇上……” 老皇帝疼得晕了过去,魏廖束手无策,忽然眼睛一亮,“对了,找顾侧妃!” 一开始贾公公只顾着担心去了,也忘记了宁王府里还有一个无师自通,医术高明的顾瑾璃。 他听到魏廖一提,顿时老眼里燃起了希望,激动道:“对对对,上次就是顾侧妃给皇上解的毒,她这次也一定可以!” 说罢,他迈着老腿,一路小跑的出了老皇帝的寝殿。 快马加鞭,他亲自到了宁王府。 当时,亓灏正抱着顾瑾璃躺在床上小憩。 听爱月说贾公公来了,便“噌”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急忙要下床收拾。 亓灏按住了顾瑾璃,一边给她整理衣服,一边不紧不慢道:“你急什么?晚一会不碍事的。” 老皇帝中毒,这可是一件大事。 因为这对于那些有着不轨之心的贼人来说,可是一个趁虚而入的好机会。 贾公公在第一时间里封锁住了消息,在让爱月通报的时候也没说明所为何事。 顾瑾璃不知内情,可亓灏知道。 今日他本该也去军营的,但掐着时间算过老皇帝毒发的时间,他决定还是在府里陪着顾瑾璃比较好。 果不其然,贾公公来府中找顾瑾璃了。 之所以不让顾瑾璃这么着急着出去,那是因为如果顾瑾璃表现得太为殷勤,不免到时候又会让老皇帝多心,认为这次中毒是他们自导自演的。 当然,的确是自导自演,但主谋是亓灏,与顾瑾璃没有半点关系。 “顾侧妃,您在吗?”焦急等在门外的贾公公见顾瑾璃不仅没出来,竟连个动静也没有,不禁越过荷香,贴在了门外。 “贾公公,稍等一下。”顾瑾璃下了床,连忙将门打开,不好意思道:“刚才在休息,不知道贾公公到访,有失远迎,真是失礼了。” “不,是老奴打扰顾侧妃了。”贾公公行了个礼,眼巴巴的瞅着她,恳求道:“顾侧妃,皇上中毒了,魏太医解不了,您快跟咱家回宫里看看吧!” 要不是男女有别,身份悬殊,贾公公可能就拉着顾瑾璃往宫里跑了。 这时,亓灏也一脸凝重的走了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贾公公回答道:“咱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皇上吃完饭没多久就吐血了。” “血是黑色的,但魏太医却查不出是什么毒来,所以咱家这才过来劳烦顾侧妃跟自家去一趟宫里。” 亓灏眸光微动,缓缓道:“待阿顾简单收拾一下东西,一会就进宫。” “是。”贾公公一听,立刻退了出去。 “阿顾,这次又得辛苦你了。”这句话,亓灏是带着十二分的真诚说的,并不是在逢场作戏。 老皇帝曾在多年前带着士兵灭了凤国,又派人刺杀顾瑾璃,而在之前老皇帝被七皇子下毒的那次,是顾瑾璃出手相助的。 今日,仍旧得需要她劳累…… 顾瑾璃看不懂亓灏的眼神,笑了笑,应了一声“好”。 很快,收拾妥当,亓灏和顾瑾璃坐上马车后,马儿哒哒哒的往宫门口跑去。 第240章 五脏六腑 车夫快马加鞭,没一会便到了宫里。 老皇帝躺在床上,紧紧闭着眼,发紫的嘴唇看上去有点吓人。 魏廖见顾瑾璃来了,立即迎上前:“顾侧妃。” “魏太医。”顾瑾璃点点头,走到老皇帝身边,在他的脉搏上探了会,又扒开老皇帝的眼皮,掰开他的嘴巴,一一检查。 皱着眉头,顾瑾璃沉吟片刻,缓缓道:“我……暂时也看不出来什么。” “顾侧妃……”贾公公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顾瑾璃身上,听到她这话,老眼里又涌上了眼泪。 “贾公公莫急,先容我和魏太医研究一下。”见贾公公一脸焦急,顾瑾璃不忍道。 亓灏抿了抿唇,对贾公公道:“贾公公,我们先去外面等着,不要打扰她诊断。” 贾公公擦了擦眼角,随着亓灏出了房间。 踏出门口之前,亓灏深深的看了一眼老皇帝,眼神复杂。 吩咐杜江下的这种毒,无色无味,没有解药。 此毒,只在最初毒发的时候凶猛一些,之后便会随着时间长了,毒素渐渐自动解除。 只是,这需要一个一年半载的时间。 当然,老皇帝的身体不会因为毒素而损害太多,最多会在他怒火攻心的时候发作。 只要让贾公公私底下劝着他不要大动肝火,也就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 亓灏是相信顾瑾璃的医术的,就算她这一时半会查不出来是何种毒素,但凭着她对医术的那股子钻研劲儿,想必早晚也就把老皇帝的毒给解了。 不管是顾瑾璃解毒,还是等着这毒素自己褪了,亓灏要的只是一个时间,一个给自己和顾瑾璃喘息的机会…… 待屋子里只剩下了顾瑾璃和魏廖后,魏廖道:“顾侧妃,皇上所用之物我都仔细的看过了,没发现任何异常。” 顾瑾璃扫了一眼屋内物事,眉头皱得更深。 他们怎么可能想到,这种无色无味的毒,是被杜江从屋顶上掀开了瓦片,以毒烟的形式从上往下吹进去的? 轻叹一声,顾瑾璃一头雾水,问道:“不知魏太医可有什么想法?” 魏廖摇头,脸色肃然道:“皇上的脉象摸着时隐时现,气血流动也快慢不匀,三五不调,下官也不敢确定到底何处是主因。” 顾瑾璃眸光微动,声音虽然轻,但却字字清晰:“心主血脉,肺朝百脉,是循行于全身的血脉均汇于肺,且肺主气,通过肺气的敷布,血液才能布散全身;脾胃为气血生化之源,脾主统血,血液的循行有赖于脾气的统摄;肝藏血,肝主疏泄,有调节血量的作用;肾藏精,精化气,是人体阳气的根本。” 顿了顿,她将目光从老皇帝的脸上移开,看向魏廖:“皇上的体温较于常人有些低,可见血流不通,体内阳气被毒素所阻。” “咱们眼下无法确认是何毒,但可以先从调理皇上的五脏六腑着手,为皇上补足阳气。” “倘若那毒属于阴寒之性,与补阳的药物相和,兴许这毒就误打误撞的解了呢?” 魏廖觉得每次与顾瑾璃交流,都必将受益匪浅。 顾瑾璃虽然年轻,资质尚浅,可她总能在不经意之间给人以启迪。 “顾侧妃这法子可行!”激动的拍了拍手,魏廖道:“反正也无处下手,不如就按着你说的办!” 语气一转,他又语气担忧道:“可是,如何用药呢?” “是药三分毒,我觉得我们可以食补。”顾瑾璃沉思片刻后,忽然想起了爱月给自己做过的水果粥,继续道:“医书上说过,五色入五脏,五味入五脏。” “五色,也就是青,红,黄,白,黑;五味,即酸,甜,苦,辣,咸。” “赤入心、白入肺、黑入肾、青入肝、黄入脾,我们以食疗为主,以针灸辅助,为皇上补阳的同时,为他再疏通脉络,百利而无一弊。” 魏廖还是第一次听说“五色入五脏”这等话,他两眼里闪动着求知心切的亮光,急忙问道:“不知顾侧妃看的是哪本医书?能否方便借给我看看?” “呃……”顾瑾璃所说的医书,自然是从林笙手中得到的那本小册子。 那册子是林笙记录的各种医理,应该是从逍遥子处学来的东西,顾瑾璃要是将那书私自传了出去,岂不是对逍遥子的大不敬? 见顾瑾璃一脸为难,魏廖这才觉得自己刚才冒失了,赶紧道歉道:“不好意思,是下官唐突了。” “没事的。”顾瑾璃理解魏廖对医术的热爱,故而只是笑了笑,并未在意。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赶紧开方子吧。”魏廖见顾瑾璃态度温和,没往心里去,也就放下心来:“之前顾侧妃说过,某些药材之间会相冲,那食材与食材应当也会。” 顾瑾璃点头,“这样,我将所有食材都写下来,然后咱们再一一剔除掉一些可能产生药冲的食材。” “如此甚好。”魏廖与顾瑾璃二人一拍即合,于是坐在了桌案旁,一边琢磨着食材,一边写在纸上。 “红豆、薏仁、菜豆、牛蒡根、菠菜、莲藕、莲子、苋菜……此乃‘红’。” “冬瓜、绿豆、地瓜、奇异果、番石榴……此乃‘绿’。” “黄豆、地瓜、山药、龙眼、香蕉、麦芽……此乃‘黄’。” “生姜、芥菜、丝瓜、白萝卜、枇杷……此乃‘白’。” “黑豆、黑木耳、黑芝麻、香菇、核桃……此乃‘黑’。” “当然,这五色食物也并非单一的功效,比如薏仁就对脾和肺都有益处。食补可以少量多次,否则补得太过,适得其反。” 顾瑾璃说得头头是道,魏廖听得十分认真,脸色也越发恭谨起来,俨然如同一个虚心请教的弟子一样。 “萝卜有泻气的功效,不宜食用。” “还有,莲藕生吃为凉性,经过烹调颜色转为黑褐色时,才能转为温性……” 低头看着纸上的大量食材,顾瑾璃分别给魏廖分析。 魏廖时不时的点点头,时不时的在纸上记下顾瑾璃所说的注意事项。 半个时辰后,两个人才暂时定了一个方子。 亓灏让贾公公到偏殿里等着,可贾公公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硬是要在门口等着。 等了老长时间,却不见里面有动静,便沉不住气了,问道:“顾侧妃,魏太医?” 刚好魏廖和顾瑾璃也商量完了,便开了门,将手里的方子递给了贾公公:“这是我和顾侧妃商量好的食材方子,你吩咐御书房,每日三餐按着方子上写的来做。” 又指着最下面几行密密麻麻的小字,魏廖又补充道:“这些都是需要注意的地方,千万要注意。” “食材?”贾公公大体上看了一眼,不解道:“皇上中的是毒,这些……” 顾瑾璃解释道:“为了以防万一,这次不给皇上用药了,这些食物可以给皇上补血补气。” 贾公公对医理一窍不通,不过顾瑾璃和魏廖医术高明,他依着他们的吩咐就好:“是,老奴这就去御书房。” 说罢,他紧紧攥着方子,快速离开。 “顾侧妃,你觉得,何时给皇上开始针灸比较好?”魏廖看老皇帝的脸色比刚才还难看,刚舒缓下来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现在。”顾瑾璃打开药箱,坐回到老皇帝的床榻边,拿出一枚银针插在他的人中穴上,缓缓道:“先让皇上的脉象平和下来。” 说罢,又扎针在其他几个大穴上:“少府穴可排心脏之毒,商丘穴可解脾脏之毒,合谷穴解肺毒,涌泉穴解肾毒……” 每扎一针,她都仔细的给魏廖解释着。 魏廖瞧着顾瑾璃下针稳准,不禁又佩服起来。 待一周针下来,老皇帝青紫的嘴唇颜色果真是淡了一圈。 在顾瑾璃扎针的过程中,亓灏自始至终都站在她身后,默默无语。 他看着顾瑾璃认真谨慎的侧脸,心如波浪翻涌。 顾瑾璃心思细腻,她应当早就感觉出来老皇帝对她的不喜。 可是,她却能够仍旧全心全力的为老皇帝解毒,这不免得让人心生触动。 不过,就算今日躺在这里的人不是老皇帝,换做是那个讨人厌,造成顾瑾璃命运改变的顾瑾琇,想必顾瑾璃在大夫人和顾淮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苦苦哀求,装可怜下也会心软伸手救人。 在第二周针扎完后,顾瑾璃才停了手。 她刚将银针放好后,老皇帝“噗”的一下子吐了黑血。 “皇上!”回来的贾公公看到老皇帝又吐血了,吓得惊叫一声。 顾瑾璃一边揉着发酸的手腕,一边安慰道:“贾公公莫慌,皇上吐的是毒血,吐出来后身体里的毒素会相对减少些。” “多谢顾侧妃,多谢魏太医!”贾公公听罢,一边给老皇帝擦着嘴角的黑血,一边感恩戴德的对顾瑾璃和魏廖道谢。 “阿顾,这里有魏廖照看着,你累了,咱们回去。”见顾瑾璃眉眼间透露着隐隐的疲倦,亓灏有些自责。 若不是他故意下毒,顾瑾璃也就不会受累。 可是,没办法,他想不出能让老皇帝放过顾瑾璃更好的法子。 只有老皇帝有所顾忌,顾瑾璃才能安稳。 而这世间所有人,大多都是惜命的。 只有性命受到了威胁,方才会忌惮。 贾公公即使很想让顾瑾璃留下,可碍于她怀了身子,他也不好再强留,毕竟有些不近人情。 万一顾瑾璃因为给老皇帝解毒,而累出了什么意外,这可就麻烦了。 再者,贾公公私心里觉得老皇帝在私底下对顾瑾璃动手是不该的,如今却又要让人家救命,这真是狠狠打脸的事情。 惭愧的不敢再去看顾瑾璃,贾公公低声道:“宁王爷说的对,顾侧妃您赶紧回去休息吧。” 顾瑾璃对魏廖点点头,然后就着亓灏的手站了起来,于是二人离开了房间。 “很累吧?”亓灏见顾瑾璃走路有种无力的感觉,便突然一把将她横抱了起来。 “哎,你快把我放下来。”亓灏这一动作,顿时引得路过的宫人们转脸看了过来。 由于贾公公早已封锁了老皇帝中毒的消息,因此大家并不知道亓灏和顾瑾璃为何突然进宫。 他们看着亓灏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顾瑾璃,不禁暗暗感慨,顾瑾璃能得亓灏如此厚爱,真是好命。 再反观在宫里仰仗着太后被封了颐和郡主的另一位,不由得又咋舌起来。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 想当初尹素婉是京中所有女子羡慕嫉妒恨的对象,而现在风水轮流转,两个人似乎换了角色。 只是,男人的心啊,总是容易摇摆不定,见异思迁。 自古以来,能始终如一的男人少之又少,也不知道顾瑾璃这朵花,能在宁王府里盛开多久。 别看她现在被亓灏捧在手心里,说不准没多久亓灏就会厌弃了她,又有了新欢呢? 当然,持有这些想法的人,都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心理不平衡的人。 虽然知道顾瑾璃不喜欢受人瞩目的感觉,可亓灏是真心心疼她:“你累了,少说话。” “我……”顾瑾璃动了动唇,还想说什么,但见亓灏脸色沉了下来,她也只好安静的闭了嘴,将脸埋在了他的怀里。 亓灏目不斜视,如同没察觉到周围人看过来的眼神。 顾瑾璃看不到他脸上越发深沉的表情,只觉得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很慢。 像是慎重,隆重,庄重的进行一个仪式,总之顾瑾璃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亓灏不能告诉顾瑾璃,这可能是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最后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抱她了。 因为他昨晚将杜江说的那番话,在书房里想了一晚上。 从今往后,他要试着将自己对顾瑾璃的爱,埋在心里。 不再如之前那般明目张胆,肆意妄为。 他要强迫自己,渐渐去疏远她,冷落她。 爱到好处,那是爱。 可失了分寸的爱,便会变成一把伤人的刀…… 在他有了足够的实力,变得足够强大的时候,他再让她风光无限的站在他身边。 比肩而立,纵瞰天下! 上了马车后,亓灏让顾瑾璃在软塌上小憩片刻,而他则谋算着朝中的事情。 太傅府中,自打尹素婉带着大大小小,各色各样的礼物回来过后,一连四五日,尹素汐的心情都不怎么好。 每次想起尹素婉那风光得意的模样,尹素汐就恨得咬牙切齿。 她心里有火,只能朝着屋内的东西以及伺候她的丫鬟雀儿发泄。 大夫人发现了尹素汐的不对劲,起初没问出来个所以,后来又多问了几次,这才知道了原因。 端着茶杯,大夫人不敢置信的看着尹素汐:“你刚才……刚才说什么?” “母亲。”尹素汐用力攥着帕子,两样冒光:“姐姐再得太后喜爱,可到底也不是咱们太傅府的女儿。” “依着汐儿,不如把她的身世告诉皇后娘娘吧!” “汐儿,你莫非是疯了不成?!这等话,你要是让旁人听去了,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大夫人白着老脸,下意识的往门口望去。 “咱们……咱们整个太傅府都会跟着遭殃的!” “不会的。”尹素汐赶紧拍着大夫人的手,胸有成竹道:“母亲,你想想,斩草要除根,咱们让皇后知道了姐姐的身世,这是为她解决了一个隐患,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至于您担心皇后会怪罪咱们藏匿之罪,咱们大可说当年母亲确实生下了一对女婴,只不过被人给掉了包而已。” “这样一来,咱们白白抚育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十几年,不也是受害者?” 在大夫人的印象里,尹素汐是个单纯天真的小女孩。 可听到了她这一番话后,大夫人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 尹素汐的心思,要比这后院里的女人还要深。 大夫人压下心头的震惊,神色复杂的看着尹素汐,问道:“汐儿,你到底想做什么?” “母亲,汐儿什么都不想做。”尹素汐被大夫人一盯,心虚的小声道:“咱们尹家暂时指望不了大哥,姐姐又是个外人,所以汐儿想着,把姐姐卖给皇后,然后再求皇后将我嫁给姐夫,这样姐夫和父亲的关系也就缓和了,咱们尹家也不至于没有后路。” “亦或者,皇后一个高兴,也赏我个郡主呢!我成了郡主的话,父亲脸上更有光!” “汐儿……”听着听着,大夫人顿时明白了尹素汐的意图。 她瞪大眼睛,脑袋已经发懵了:“你竟然喜欢亓灏!” “母亲,我……”尹素汐心头一颤,在大夫人震惊的眼神下,咬牙承认道:“是,我从见姐夫第一面的时候,就喜欢上他了!” “母亲,我不比姐姐差在哪里,为什么姐姐可以和姐夫在一起,为什么我就不可以!” 她抓着大夫人的手越发的用力,可见她此时情绪波动的有多厉害。 “汐儿。”尹素汐的心机,暴露得有些突然,让大夫人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夫人将手从尹素汐手中抽出,愣了好一会,才慢慢消化了她爱上亓灏这件事情。 半晌,她道:“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先让母亲好好想想。” 大夫人的反应,比尹素汐理想中的要好很多。 她以为,大夫人不会同意的。 可瞧着大夫人并未将话说死,这就说明她与亓灏在一起的这件事情,大有机会。 点点头,她“嗯”了声。 猫腰藏在窗户底下的雀儿,将屋子里面母女二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她捂着嘴,将惊讶勉强咽下,然后提着裙子,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在顾瑾璃和亓灏离宫一个时辰后,老皇帝终于悠悠转醒。 “皇上,呜呜呜……”贾公公激动得老泪纵横,抹着眼泪哭得不能自已。 “贾公公,皇上刚醒来。”魏廖在给老皇帝诊脉,被贾公公哭的有些心烦意乱,可也理解贾公公的一片忠心,不好出声指责,只能委婉的提示一下。 “是老奴失态了。”贾公公立即止住哭声,眼巴巴的瞅着费劲睁着眼的老皇帝。 “皇上,您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老皇帝的脉象较之前稳定了许多,魏廖问道。 老皇帝张了张嘴,好一会才从嗓子里挤出来几个零星干涩的字来:“朕……朕中毒了?” 魏廖点头,“皇上不要担心,下官会尽力给您解毒的。” 说罢后,他又觉得有些不妥,赶紧道:“这次还是多亏了顾侧妃给您扎针的及时,让您将毒血吐了出来。” “要不然,毒血积凶,时间久了,后果不堪设想。” 加上上次老皇帝在瑶妃宫里中毒,今日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而这两次,老皇帝的命都是顾瑾璃所救。 而自己空担着一个太医院院首的名号,想想自己的医术,都是这些年死读书得来的,与顾瑾璃灵活变通,胆大心细比起来,真是惭愧。 老皇帝此时已经有了意识,但却不能说太多的话。 他转动了一下眼珠子,看了一眼贾公公,随后合上了眼睛。 魏廖猜想老皇帝刚醒来可能是累了,便也不再多说,站起身嘱咐了一下贾公公后,便离开了。 听到关门声后,老皇帝忽然道:“小贾。” 贾公公听到老皇帝唤自己,连忙上前道:“皇上,您要喝水吗?” 老皇帝困难的摇摇头,声音虚弱道:“又是她救的朕?” 这个“她”,指的是顾瑾璃无疑。 贾公公想着老皇帝应当不会因为顾瑾璃救了她而心慈手软,放过她,便犹豫道:“皇上,顾侧妃不顾及自己的身子,与魏太医全力给您解毒,您能否看在她……” “小贾。”老皇帝转过脸,浑浊却不失威严的老眼看着贾公公,不容置疑道:“你跟在朕身边几十年了,应当比谁都了解朕。” “朕做出的决定,永远都没有更改的时候。” “皇上……”贾公公是真心觉得顾瑾璃是个很好的女子,他见老皇帝如此坚决,叹了口气。 老皇帝闭上眼睛之前,又道:“跟上次一样,所有她开的方子,都要让人试一遍。” 因为顾瑾璃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根本没有要毒害老皇帝的理由。 可是,老皇帝心里有鬼,自然而然的便以己之心,来度人之腹。 贾公公知道老皇帝怕顾瑾璃给他下毒,“嗯”了声,算作回应。 第241章 母仪天下 白玉楼的雅间里,沈明辉握着杯子,看着顾成恩,问道:“不知顾侍郎约本将军过来,有何事?” 顾成恩这几天一直忙于查找杀害姜源生的凶手,如顾瑾琇之前所想,他的确没费多大力气就查出了真相。 怎么说顾瑾琇都是顾成恩的亲妹妹,他自然是不可能将顾瑾琇交出去,所以还是同他自己杀了顾瑾瑶那次一样,他为顾瑾琇找了个替死鬼。 对于顾成恩查出的结果,国公府并没有任何异议。 依着姜家和顾家的关系,顾成恩没有理由弄虚作假,庇护凶手。 想着宣王近日将目标锁定了沈明辉,而沈明辉又与亓灏陷入了激烈的矛盾中,顾成恩忽然觉得如果能与沈明辉结盟,这对于除掉亓灏无疑于多了一份助力。 沈明辉是武将,顾成恩是文官。 顾家依附于宣王,沈家保持中立。 再说了,在太后大寿那日,顾成恩还因为顾瑾璃,差点当众重罚了沈碧云。 因此,沈明辉认为自己与顾成恩之间是没有什么可谈的。 不过,他还是应约而来了。 他想看看,顾成恩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听说宁王要将沈将军从军营里赶出去?”顾成恩开门见山,语气里带着一丝笑意。 瞧着顾成恩嘴角含笑的模样,沈明辉心头“噌”的蹿出一团火来。 目光骤然变冷,他幽幽道:“顾侍郎是特意来嘲笑本将军的?” 手下的人死的死,伤的伤,他一怒之下,只好称病回府。 这么做,一来避免自己在军中的威望尽扫。 二来,想以此来通过老皇帝的手来好好教训一下亓灏。 毕竟,当初是老皇帝一道圣旨将他调入军营的。 而现在他被亓灏挤兑到如此尴尬地步,老皇帝要是坐视不管,袖手旁观的话,那岂不是纵容亓灏继续无法无天,藐视皇权下去? 然而,他在家里等了两天,老皇帝并没有什么动作,这让沈明辉很是郁闷。 “非也,非也。”顾成恩摇头,摆手道:“沈将军英明神武,战功赫赫,本侍郎仰慕将军已久,怎敢嘲笑将军?” 顿了顿,他继续道:“沈将军是豪爽之人,本侍郎也不是个喜欢绕弯子的人。”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本侍郎想与沈将军联手,一同除掉宁王。” “哦?”沈明辉没料到顾成恩竟会将话说得如此直白,他意外的看着顾成恩片刻,随即模棱两可道:“本将军与宁王爷虽存在着一些小误会,可这也不能……” “沈将军。”顾成恩见沈明辉又要明哲保身,便直接打断了他,“你与宁王爷之间的那些事情,想必大家都早已耳闻。” “一山不容二虎,本侍郎私心里认为,沈将军无论是从资历还是能力上,都要比宁王爷更适合做东山军营的统帅。”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沈明辉也一样。 东山军营就像是亓灏手里的一块肥肉,不仅各位王爷皇子想吞下去,就连那些立下过汗马功劳的武将们也都觊觎窥探。 沈明辉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半晌才道:“顾侍郎不要忘记了,宁王爷可是娶了你妹妹,你将宁王爷拉下马,就没考虑过你妹妹的感受?” “我妹妹?”顾成恩眸光一暗,随即冷笑一声,“成大事者,须得六亲不认才行。”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在瑾琇嫁给亓灏的那一刻,就意味着随时随地都可以被牺牲掉。” 他口中的“瑾琇”,是顾瑾璃。 顾瑾璃不是他的妹妹,他不能告诉沈明辉,他是因爱生恨了,故而要毁了亓灏。 这话听在沈明辉耳中,极为的冷酷无情。 而且,不知道为何,沈明辉竟听出了一丝恨意。 见沈明辉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顾成恩知道他这是在怀疑,便加重了语气道:“虽然,宁王爷是顾家的女婿,可将军应该也知道,顾家是将宝压在了宣王身上。” “而宣王又对沈家小姐很是上心,日后宣王成了将军的女婿,咱们不也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吗?” “到时候,宣王登基为帝,沈小姐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沈将军难道不心动吗?” “皇后……”沈明辉身子一颤,喃喃的念叨了两句,老眼里散发出兴奋的亮光。 沈碧云为后,那自己就是国丈了,这地位哪里是一个将军能比得上的? 转念一想,他又质疑道:“顾侍郎,本将一直有个疑问。” “沈将军请讲。”顾成恩察觉出沈明辉已经动心了,不禁挑了挑眉。 “顾家支持宣王,为何不将顾瑾琇嫁给宣王?”沈明辉的这个问题,不只是他自己好奇,恐怕京中的其他人也很不解。 顾成恩沉吟片刻,缓缓道:“父亲确实有想将瑾琇嫁给宣王的,可谁曾想到当时尹素婉的腿会因为瑾琇而断了?” “宁王爷一定要一命换一命,瑾琇是父亲和母亲的掌上明珠,尽管心里不舍,但也只能听命将她嫁给宁王爷。” “至于瑾璃,她嫁给了清王……”叹了口气,他无奈道:“也不过是八字作祟,巧合了。” 顾成恩说的也不算全是假话,沈明辉没有立即作出回应,而是在心里揣摩。 过了良久,他问道:“那依着顾侍郎看,该怎么做?” “本侍郎在朝中使绊子,沈将军你在军营中坚持住,无论如何都坚决不能向宁王低头。”顾成恩就知道,在利益面前,沈明辉绝对会屈服,“宁王统率军营没错,可你当初是皇上派去的,没有皇上的旨意,谁也不能赶你出军营!” “宁王要是一意孤行,那就是抗止不尊,没有把皇上放在眼里!” “往大处说,宁王他极有可能图谋不轨,只手遮天,想要造反!” 沈明辉其实还是很难理解,为何顾成恩要对亓灏这么狠。 他张了张嘴巴,怔怔的看着顾成恩,重重的点了点头。 顾成恩达成目的,端起茶壶,给沈明辉倒了杯茶。 与此同时,隔壁的房间里,也坐着两个人。 陈泽轩将贴在墙上的壁画轻轻放下,挡住了那个不为人知的小听声洞。 他捂着嘴,压抑着咳嗽声,脸色带着病白和憔悴:“师父,要对付亓灏的人太多了,我们可以暂且坐山观虎斗。” 说罢,他还是没忍住轻咳了起来。 那天,因为私自调查凤瑟,陈泽轩被黑衣人发现,从而挨了一掌。 随后,又带着重伤在顾瑾璃遇刺的情况下与老皇帝派去的高手厮杀。 顾瑾璃只看到了他身轻如燕,武功高强,却不知他是用尽一切力量在护着她。 她更不知道,在她被亓灏抱着上马离开后,他靠在树下吐血。 黑衣人瞧着陈泽轩一副病怏怏,软绵绵的样子,皱眉不悦道:“轩,需要师父给你疗伤吗?” 这么多年来,无论陈泽轩受了多厉害的伤,黑衣人从未主动找人给他治疗过,更别提亲自给他疗伤了。 因此,陈泽轩很是受宠若惊。 不过,他的惊讶之情却并未表露出来。 只是静静的看着黑衣人,他低声道:“多谢师父,徒儿无碍。” 黑衣人“嗯”了声,抿了口茶,继续道:“这几日,你好好养身子,其他的事情暂且不用管了,一切有师父做主。” 陈泽轩听罢,眸光闪过一丝紧张:“师父,我没事的,可以……” 黑衣人是看着陈泽轩长大的,只看他一个眼神,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冷笑一声,黑衣人幽幽道:“师父说过不会动她,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被黑衣人看破了心思,陈泽轩垂下眸子,耳朵有些发烫。 昨日,雀儿将大夫人与尹素汐二人的对话,以密信的方式送到了宫里。 是夜,尹素婉手里捏着密信,脸色阴沉冷厉的厉害。 她的手有些抖,满腔怒气快要让她整个人都炸了的感觉。 之前,她只知道尹素汐喜欢亓灏,想要取自己而代之。 没想到,她还是小看了尹素汐的野心。 她不仅想要嫁给亓灏为宁王妃,而且还贪图自己这郡主之位! 想要向皇后揭露自己的身世?借着皇后的手来铲除自己? 呵呵,尹素汐的心机可真是深厚! 想起自己当吹腿断也是拜尹素汐所赐,还有尹素汐指使双儿给自己下毒之事,尹素婉恨得牙痒痒。 犀利的眸子里闪过一道赤裸裸的杀意,她脑海中产生了一个想法。 自打沈明辉与顾成恩一拍即合后,往后这段时间里,朝堂上大大小小的事情不断。 亓灏安插在朝中的人,隔三差五的就被人揪出了毛病。 即便是知道有人暗地里搞鬼,故意针对自己,可奈何每一件事情都毫无破绽,让亓灏无从下手。 再者,亓灏树敌太多,宣王,清王,顾成恩,等等,他一时很难查到究竟是谁动的手。 老皇帝本就中了毒,没有心力顾及其他事情。 贾公公为了让他安心养病,对于朝堂上的事情也大多都是有选择性的将那些要事禀告给老皇帝听。 当然,老皇帝就算是知道了亓灏近日焦头烂额,也不会轻易插手多管的。 一来,在老皇帝中毒之前,亓灏与他争执了一番,即使过去了这五六日,可老皇帝还是余怒未消。 他出于赌气的心理,要让亓灏一团乱,到了不得已的时候来求自己。 二来,越是危急时刻,越能磨练一个人。 亓灏是将来要登帝位的人,不多经历一些事情,怎能快速成长呢? 反正,这天还没塌下来,老皇帝用不得花费心思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 现在,他最重要的就是快点把身体养好,找出那个胆大包天,给自己下毒的人! 他心安理得的吃着顾瑾璃给开的那些食材,这两日精神头确实要好了很多,身上也有力了。 但是,他将所有功劳都归功于魏廖,让贾公公赏赐了魏廖不少金银珠宝。 而对顾瑾璃,他连提一句都没有。 似乎,给他解毒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魏廖一个人做的,与顾瑾璃没有丁点关系。 每日所用之物,必须经过三人以上试用,他才敢大胆放心的用。 没办法,一而再,再而三遭遇毒手,已经让他心生阴影了。 亓灏像是被笼罩在一团乱麻中,各种各样的事情都突然找上头来,他每日如同一个时刻旋转的陀螺一样,没有丝毫时间休息。 他大多数时间里,要么与厚颜无耻,返回军营的沈明辉周旋,要么在外面处理各种突发事件,为手下被牵扯的官员们奔波。 白天,他是不在王府的。 到了深更半夜,他才拖着疲倦的身子回来。 然而,在等了大半夜后,顾瑾璃差不多已经等的乏了,睡着了。 亓灏又不忍心回芙蕖院吵到她,因此只能在书房睡。 顾瑾璃好几天才能勉强见到亓灏一次,而每一次见面亓灏都是匆匆的回来,匆匆的离开。 虽然两个人同处一个屋檐下,可却像是异地一样,连见一面都成了奢侈。 爱月抱着小红进屋子,见顾瑾璃眼神呆呆的望着窗外出神,便好奇道:“主子,您在看什么?” “爱月,不是让你再多休养几日吗?你怎么下床了?”顾瑾璃回神,转头看向爱月,语气担心。 爱月摆摆手,很是无畏:“我都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啦,再躺下去,都要闷死了。” 不得不说,逍遥子的医术,确实名不虚传,他那“天下第一神医”的称号,也绝非徒有虚名。 爱月在那日被送到悠悠谷后的第二天中午,就被人给送了回来。 那时,她虽然还不能下地,需要人抬着,可是整个人却不似那奄奄一息的模样。 逍遥子还让爱月带了不少药回来,治跌打的,防迷药的,真是应有尽有。 怕爱月身体恢复不好,顾瑾璃便吩咐她在床上养着,可爱月是个闲不住的,还是下了地。 从爱月的手里接过小红,顾瑾璃问道:“荷香呢?” 爱月给顾瑾璃倒了杯茶,笑道:“荷香去后院收衣服去了。” 顾瑾璃“哦”了声,便没再说话。 爱月瞧着顾瑾璃心不在焉的样子,眨着眼睛问道:“主子,您有心事?” 顾瑾璃摇头,笑得勉强:“没有。” 爱月将小脸凑上前,肯定道:“不对,您肯定心里有事情。” 眼珠子转了转,她试探道:“难道……是因为王爷?” 亓灏来芙蕖院的次数少了许多,这不仅让府中不知情的下人们开始偷偷议论纷纷,就连从荷香口中得知的爱月也胡思乱想起来。 顾瑾璃捋着小红皮毛的手一顿,闷声道:“你又从谁那听说什么了?” 爱月讪讪一笑,低声道:“奴婢听说王爷不怎么过来了,就有点担心。” 顾瑾璃抬眸,问道:“担心什么?” “奴婢担心……”爱月也不知道该不该说,犹犹豫豫,吞吞吐吐,让顾瑾璃看了心胸更加发闷。 见顾瑾璃眸光渐渐变得清冷,爱月只好硬着头皮,舌头像是被烫了一样,快速道:“人家都说,女人有身孕的时候,男人最容易耐不住寂寞,和女人……乱搞。” “嗷”的一声,大概是顾瑾璃的手劲突然大了,疼得小红叫了一嗓子。 “主子……”爱月见顾瑾璃的手里竟攥着小红的一团毛,不禁怔住了。 她没有想到,顾瑾璃竟会这么大的反应。 “主子,奴婢就是随口乱说的,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爱月急忙拽着顾瑾璃的胳膊道。 顾瑾璃的眼眶发酸,怕爱月发现自己的异样,别过脸,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相信他。” “对对对,王爷对您一心一意,这都是大家亲眼目睹的,怎可能跟那些负心汉一样!”爱月见顾瑾璃这么说,稍微放下心来,附和道。 小红被顾瑾璃用力勒着,不舒服的又叫唤了几声。 顾瑾璃松了手,任由小红自己跑地上去了。 爱月怕小红又像上次一样乱跑,落到了柳夫人这等心狠手辣的女人手里,下意识的又抱起了它。 “爱月,你抱着小红退下吧,我有点累了。”站起身来,顾瑾璃在眼泪即将掉下来的时候,转身往床榻走去。 爱月想着顾瑾璃怀了身子容易困乏,便应了声。 可是,望着她的背影,爱月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待顾瑾璃上了床后,爱月才离开了房间。 顾瑾璃面对着白墙,听到身后的关门声后,她咬着唇,眼泪肆流。 每晚睡觉之前,亓灏都会提前让人过来知会一声,今晚留宿在书房里。 有一次忍不住,她询问杜江,但也只能从杜江口中得知他很忙。 至于他忙什么,以前她从没有问的习惯,现在也依旧不会多嘴。 只是,不问不代表她真的可以做到不介意。 也不能说亓灏这是刻意的冷落她,她就是想不通,他到底有多忙,忙到连陪自己吃顿饭的功夫都没有。 心里委屈,难过,可又不能与旁人说。 所以,她只能统统都憋在了心里。 低泣出声,她蒙上了被子。 从军营出来,杜江紧紧跟在亓灏身后,怒气冲冲道:“王爷,这沈明辉太可恶了,竟变本加厉的要分您的兵权了!” “这东山军营是您一手带起来的,他没出过半分力,凭什么要夺权!” 杜江一向都是沉得住气的,可现在竟动了怒,可见真是被沈明辉气的不轻。 亓灏虽没发作,但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甩着袖子,一边往马车方向走,一边冷色道:“他要,本王就得给吗?本王可没有喜欢与人共享东西的习惯!” “可是,万一他说动了皇上,下旨分权怎么办?”杜江想了想,着急道:“皇上可是一心想让您娶沈碧云的,万一真的听了沈明辉的馊主意,这……” 亓灏站住脚,袖子里的拳头紧紧攥住。 近日来,弹劾自己及手下的折子不少。 亓灏多少也猜到了老皇帝不出手的原因,大概是想让自己低头服软。 可是,老皇帝也应当知道,亓灏自小就是个硬骨头,不到最后一步,怎可能轻易屈从? 桃花眼寒光闪闪,他缓缓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惹急了本王,大不了杀了沈明辉!” “本王倒要看看,一个死人,还怎敢跟本王夺权!” 杜江被亓灏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杀气所吓住,点点头,不敢再吱声。 相府中,顾念时拖着伤体,端着自己在小厨房里做的饭,进了三姨娘的房间里。 三姨娘如那日挨打之时,蓬头垢面,越发的像个疯子了。 她听到动静,抬头看向门口,待看到来人是顾念时后,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激动道:“念时!” 顾念时躺在床上几天,三姨娘就没吃没喝几天。 顾淮期间来过一次,当时三姨娘没忍住,一个劲的哭诉惹得顾淮心烦,只好多派了几个丫鬟过来伺候。 谁曾想,那几个丫鬟背地里早就被大夫人给收买了。 她们根本不会去服侍三姨娘,而是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给三姨娘的饭菜,也都是生冷的。 三姨娘咽不下这口气,硬是一口饭都没吃。 忍着痛,顾念时坐到床榻边,将热腾腾的粥端到了她面前:“娘,你快喝点粥吧。” 三姨娘看着眼前的粥,老泪纵横:“念时……” 顾念时拍了拍三姨娘的后背,安慰道:“娘,你不要难过了,大夫人总不可能关咱们一辈子的。” “你现在最该做的事情是把身体养好,养精蓄锐。” 三姨娘抹了一把眼泪,自我打气,振作道:“嗯,咱们娘俩不能被她给斗垮!” 顾念时将碗递给三姨娘,趁机将手背到身后,悄悄揉了一下还疼痛的后腰。 晚上的时候,莫芷嫣看着桌上的茶壶,内心很是纠结。 她的手心里攥着一个小小的药包,不知道该不该听从大夫人的建议,把这*药下到茶水中,等顾成恩回来哄他喝下。 想起大夫人说的那句要用孩子来拴住男人的心,她咬牙抬手将药粉都撒入了茶壶里。 瞥见顾成恩的身影出现在了院子里,莫芷嫣赶紧心虚的将茶壶晃了晃,随后整理了一下衣服,心跳得有点快。 第242章 你当我傻 “相公,你回来了。”顾成恩进来后,莫芷嫣紧紧握着杯子,将茶水送上前,小声道:“累了吧,喝口茶。” 以前,莫芷嫣也会主动给顾成恩端茶递水,所以顾成恩并没有怀疑这茶水被莫芷嫣做了手脚。 他确实很累,接过茶杯后,一饮而尽。 见顾成恩伸手要脱袍子,莫芷嫣放下茶杯,殷勤道:“相公,我帮你。” 顾成恩拂开莫芷嫣的手,不冷不热道:“不用,我自己来。” 被顾成恩冷淡疏离的态度所伤,莫芷嫣“哦”了一声,失望的转身去铺床。 顾成恩坐了下来,忽然觉得体内有一种热潮在翻涌。 他烦躁的扯了扯衣领,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沁出。 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他一张俊脸满是怒气,手指着莫芷嫣:“你给我下了药?” 莫芷嫣从未做过这种事情,她身子一僵。 战战兢兢的转身,声音发颤,硬着头皮道:“相……相公,你在说什么,我……” 只一眼,顾成恩就看出了莫芷嫣的心虚。 他咬着牙,忿忿的站起身来,抬脚就要往门口走。 然而,刚离开椅子,两腿竟一软,往地上摔去。 大夫人给的这药,药性极烈。 何况,莫芷嫣又下了足量,顾成恩怎能不中招? 他浑身像是被火烧一样,偏偏又软绵绵的毫无力气。 努力提气,他试图用内力将春药给逼出来,可惜徒劳。 “相公……”莫芷嫣脸色微变,见顾成恩躺在地上,急忙小跑过去将他搀扶起来。 “滚开!”顾成恩以为她与大夫人和顾瑾琇这种喜欢勾心斗角,攻于算计的女人不同,没想过莫芷嫣为了巩固地位,竟也可以不择手段。 将莫芷嫣一推,他满眼厌恶。 这要是搁在平时,莫芷嫣一定会被他推倒在地上。 可是现在,他力气不够,也没把莫芷嫣推开。 莫芷嫣知道顾成恩现在心里憋着气,咬着唇,她还是将他的胳膊架在肩膀上,扶着他往床上走去。 随着药性在体内以霸道之力游走,顾成恩连抬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了。 他呼吸粗重,面色潮红。 “相公……”莫芷嫣一边解着顾成恩的扣子,一边垂着眼睛,不敢看他:“这药……这药必须得……得……才能解了。” “要不然,你会血脉膨胀而死。” 她没脸说出要和他欢好的话,给顾成恩脱了衣服后,她又背过身子,将自己的衣服给脱了。 顾成恩看着莫芷嫣白皙的后背裸露在自己面前,他咬牙道:“莫芷嫣,你好卑鄙!” 莫芷嫣放下床幔,爬上了顾成恩的身上。 顾成恩如砧板上的鱼,虽愤恨,却只能任由莫芷嫣宰割…… 莫芷嫣是第一次主动,她不知道该如何从上面来,只好笨拙的上下起伏。 她动作生硬又小心,好不容易熬到了顾成恩药劲褪去,才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 顾成恩虽然解了春药,但整个人还是不能动弹。 直至天亮,他才勉强能坐起来。 莫芷嫣很知趣,昨晚便已经离开了房间,不敢出现在他的面前。 中药这种事情,顾成恩也不好大肆宣扬,即便是恼火,也只能闭口不提。 从这往后,他极少再回相府,大多时间都住在了刑部里。 大夫人一开始觉得疑问,后来转念一想,肯定是莫芷嫣得手了,顾成恩心里生气,这才不回家了。 她派人去刑部劝顾成恩回家,但顾成恩的态度非常坚决,愣是大夫人苦劝了多次,仍旧不回家,大夫人也只好暂且放弃。 在顾成恩不回家的日子里,莫芷嫣总觉得自己做了一件亏心事,没脸见人,于是躲在屋子里不敢出门。 大夫人瞧着莫芷嫣脸皮如此薄,也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她的肚子能争气些了。 月底,正值庙会。 爱月见顾瑾璃最近一直郁郁寡欢,但也不敢多问,便强拉着她出了府。 又担心街上人多,冲撞了顾瑾璃,所以主仆三人便去了茶室小坐。 茶室的人很多,掌柜的和店小二见顾瑾璃有日子没来了,因此一看到她就很是热情的迎了上去:“您来了。” 顾瑾璃点点头,“掌柜的,好久不见,最近可好?” “托您的福,小的们都很好。”掌柜的一边引着顾瑾璃上楼,一边对小二道:“快去准备一下。” 顾瑾璃跟在掌柜的身后,问道:“二楼还有座吗?” 每次顾瑾璃来的时候,大多都是往三楼去的。 今日,她竟问起了二楼,不禁让掌柜愣了一下。 掌柜的想了想,如实道:“刚好还剩下一个位置,您要不去三楼吗?” 顾瑾璃摇头,淡淡道:“去二楼。” 一楼的人最多,其次是二楼,而三楼则是空无一人。 这些日子,亓灏似乎是变得更忙了,她原先是两三天见他一次,可现在七八日才能一次。 少了亓灏,连日子都变得冷清了。 所以,顾瑾璃便想在不吵但也稍微热闹点的二楼坐着。 “最好是个靠窗的位置,还能看看楼下。”敛去眼中落寞神色,顾瑾璃又道。 “嘿,刚好,剩下的还就是个靠窗的位子。”上了二楼后,掌柜的指着角落里一个靠窗的桌子,眼睛一亮。 虽说位置偏了些,但好在没人打扰。 “行了,我自己坐着喝会茶就好,你不用忙活了。”顾瑾璃笑了笑,带着两个丫鬟走了过去。 “行,有需要您吩咐。”掌柜的见顾瑾璃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退了下去。 “没有人外人,你俩也坐吧。”待店小二上了茶后,顾瑾璃对爱月和荷香道。 “谢谢主子。”爱月刚好口渴了,也没推辞,坐下后,端起茶杯,嗅着淡淡的茶香,咧嘴道:“主子,这茶好香啊。” 荷香笑道:“掌柜的当时可是得了主子的真传的,能不香吗?” 顾瑾璃抿了口茶,看向楼下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脑海里却出现了亓灏的脸。 今早他上朝的时候,她刻意起了个大早,在书房门口等着他,本想跟他说几句话,但是他却神色匆匆,只简单的嘘寒问暖的几句,又不见了人。 她除了看着他离开,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 若说他以前是一只风筝,她手里还能握着线。 可现在,他变成了风,让她拿捏不准了。 但是,除了亓灏冷落了她之外,府中的吃穿用度,给芙蕖院的还是最好的。 府里的下人们看到她,还是毕恭毕敬的姿态。 有什么变了,可又什么都没变。 这种感觉,让顾瑾璃的心越来越不安。 “欸,主子,你快看。”感觉到一束目光直射过来,爱月转头看去,只见一旁的桌子上竟坐了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 这男子,自然是那日顾瑾璃在树林里遇刺,从刀下将她救下的陈泽轩。 只不过,当时爱月已经昏过去了,没有机会见到陈泽轩英雄救美的画面。 要不然,依着她的性子,现在看到了陈泽轩,必定要两眼冒光,兴奋拍手了。 尽管陈泽轩以面具遮脸,可他的眼睛却有种魔力,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心跳加速。 咽了口唾沫,爱月又忍不住扯着荷香的袖子道:“这个男子,好有型啊!” 顾瑾璃顺着爱月的目光望去,待见到陈泽轩后,眸光一颤,“是他?” “主子,您认得他?”爱月一听,直觉认为她一定是错过了什么重要事情,亦或者顾瑾璃与面具男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瞧着爱月满眼都散发着八卦的热切光芒,荷香无奈的揉了揉眉心:“主子说过,那日你们遇到刺杀的时候,被一个男子所救。” 顿了顿,她看向顾瑾璃,试探道:“主子,难道是这个人?” 顾瑾璃看着荷香的眼神赞赏,微微颔首,压低了声音道:“是他。” “缘分,这真是缘分呢!”爱月听罢,搓着手,“嘿嘿”一笑:“主子,人家可是救过咱们的命呢,不如奴婢将他请过来,咱们以茶作酒,好好感谢人家一番,如何?” 人家救了自己,的确是要感谢的。 只是,毕竟男女有别,就这样冒然的去请他过来坐,似乎有些不妥。 “这……”就在顾瑾璃纠结的时候,爱月已经率先行动去了。 “公子。”笑嘻嘻的站在陈泽轩的桌前,爱月一点也不胆怯:“我们家主子请您过去坐,不知您能否赏个脸?” 陈泽轩深深的看着顾瑾璃,半晌才点了点头。 爱月一开始瞧着陈泽轩没回应,还以为他不愿意,后来见他点头了,也就放下心来了,从一旁搬了个椅子。 顾瑾璃见陈泽轩过来了,立即从位子上站起来,“那日一别,没能及时感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今日能在这里相逢,也是缘分,我以茶代酒,先谢过公子了。” 见陈泽轩不说话,但举起了茶杯,顾瑾璃便将茶水喝下。 陈泽轩喝过茶,坐了下来。 “不知公子姓甚名谁,改日我让人登门重谢。”一杯茶水,自然表达不了谢意,故而顾瑾璃又问道。 她询问陈泽轩身份,是单纯的想派人送礼物去感谢他。 但陈泽轩有所顾忌,只是摇了摇头。 爱月见陈泽轩一直不说话,便以为他是个哑巴,深感遗憾的小声嘟囔道:“可惜啊,竟然不会说话。” 虽然爱月的声音很小,但顾瑾璃能听到,更何况是武功高强的陈泽轩? 不悦的瞪了爱月一眼,顾瑾璃面色尴尬的对陈泽轩道:“爱月有口无心,公子莫要往心里去。” 爱月被顾瑾璃一瞪,自知失礼,赶紧赔不是道:“公子,奴婢不是故意的,还请恕罪。” 陈泽轩不说话,是怕自己的声音被顾瑾璃听出来。 他伸手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字。 “原来是风公子。”顾瑾璃看着那好看的“风”字,随即温和道:“不过,这‘风’姓,倒是很少见呢。” 爱月眼珠子转了转,插嘴道:“主子,其实也不是很少写,在茶茶兔的书里,这个姓就很多的。” “果然啊,一切艺术都是源于生活。” “爱月。”听爱月又提起了茶茶兔,顾瑾璃有些无语。 她不知道,怎样才能把爱月从茶茶兔的荼毒里解救出来。 爱月吐了吐舌头,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连忙闭了嘴。 陈泽轩见顾瑾璃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疑问来,又继续在桌上写了一行字。 他写完后,顾瑾璃也看完了,恍然大悟道:“原来公子是嗓子坏了。” “主子,您会医术,可以给这位风公子瞧瞧。”在爱月心里,顾瑾璃的医术已经达到了巅峰造极的程度了,没有什么病症是她不能解决的。 顾瑾璃愿意帮陈泽轩治嗓子,但就不知道陈泽轩是否愿意。 她看着陈泽轩,真诚道:“如果公子相信我的话,我可以尽力试一试。” 陈泽轩沾了茶水,又写下八个字。 “言多必失,不如不说。”顾瑾璃轻轻念了出来,竟觉得好像有点道理。 人一生下来,有两只耳朵,一张嘴巴,造物主其实是要我们学会多听少说。 然而,人们往往都是说的多,听的少。 因此,又有“祸从口出,病从口入”这话。 点点头,顾瑾璃也不再勉强,毕竟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 而面前这位公子,能如此想得开,可见心胸也是豁达的。 既然他都没有觉得不能说话是件多么遗憾的事情,那作为外人更不能以怜悯同情的心态看他了。 “公子说的对,我受教了。”顾瑾璃端起茶杯,又敬了陈泽轩一杯。 以前与顾瑾璃接触过多次,但陈泽轩今日好像是第一次如此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 他不是心机叵测,被她提防的轩世子。 她也不是亓灏的女人,不是代嫁的宁王妃。 两个人是陌生人,但又比陌生人多了点什么。 “公子还没告诉我,你家住何处。”顾瑾璃一心想要重谢陈泽轩,因此不死心的追问道。 陈泽轩移开目光,透过窗户,视线落在从远处过来的宁王府的马车上,写下四个字后,便起身离开。 “哎,怎么突然就走了呢?”爱月见陈泽轩走人,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四海为家。”顾瑾璃看着陈泽轩留下的四个字,缓缓道。 “主子,这肯定是个有故事的公子啊!”爱月啧啧嘴,感慨道:“越是神秘,就越是让人想一探究竟。” “你不要胡思乱想了,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荷香见爱月一副深究的样子,轻轻戳了一下她的脑袋,“人家这公子是不愿意透露住处罢了,没有你想的这么复杂。” “哼,万一他深藏秘密呢?”爱月撇嘴,又开始了无限想象。 顾瑾璃转头,不经意的一瞥,竟看到了亓灏从马车里出来。 她端着茶杯的手一顿,以为自己看错了。 可是,那一身黑袍,风姿绰约的人,不是亓灏又会是谁呢? 亓灏感觉到了头顶的目光,微微抬头,与顾瑾璃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尽管隔着两层楼,他看到了她眼睛里起了一层雾气。 袖中的手攥紧,他的心也猛地跟着一抽。 他怎不知道,她这些日子被冷落了? 她的委屈,她的埋怨,她的落寞,他都统统能感受到。 即便是极少去芙蕖院看她,没有陪在她身边,可每天晚上,他都会让杜江将她一天的情况仔细的回禀给他。 她吃了什么,吃了多少,今天做了什么事情,说了什么话,有关她的一点一滴,他都了如指掌。 只是,他不能再如以前那般,放纵自己的感情。 因为,老皇帝已经安排了人在暗地里监视着自己了。 就连每次杜江汇报情况,他们两个人都要小心翼翼才行。 轻叹一声,他上了楼。 “主子,您在看什么?”爱月见顾瑾璃往下看,不解的也伸着脖子看去,但却只看到了宁王府的马车。 “欸,难道是王爷过来了?” 爱月的话刚落,亓灏便上来了。 “哈哈,还真是王爷呢。”爱月看到亓灏,很是开心。 因为她觉得,亓灏是来特意接顾瑾璃回府的。 顾瑾璃看到亓灏,没有爱月那种开心的心情。 她看着他走近,忽然有种十几二十年没见的感觉。 亓灏背着手,缓缓道:“我在下面看到王府的马车,便上来看看。” 捕捉到亓灏说的是“上来看看”,而不是“看看你”,荷香下意识的看向顾瑾璃。 连荷香都听出来话里的意思了,更何况是心细如发的顾瑾璃? 她“嗯”了声,移开眸子,强力压抑着心头涌现的酸楚。 有时候,她想不明白,为何之前还如胶似漆的两个人,突然就有了隔阂呢? 这隔阂,何时而起,又从何而生,她想不透,也不知道该找谁去解答。 就像是刚才面具男的突然离开,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而所有关系变淡的原因,大概是一个不说,一个不问。 然后在时间里,渐渐的改变,却都不做任何挽留…… “刚才还有旁人?”亓灏的观察力也极为的敏锐,他看到了桌子上是四个茶杯,冷声问道。 “刚才……” “没有。” 爱月和顾瑾璃二人同时开口,但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答案。 “呃……”爱月没觉得刚才与面具男一起喝茶有什么问题,可见顾瑾璃一口否定,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惹祸了。 因为,她看到亓灏的眼神有点冷。 “三个人,四个杯子,四张椅子。”亓灏冷笑一声,幽幽道:“阿顾,你当我是傻的吗?” 在陈泽轩出了茶楼的那一刻,亓灏的车子刚好也快停了。 他撩开帘子的时候,一眼看到了陈泽轩。 虽然只是一个侧影,可这青天白日的,一个戴着面具,不露真容的人,总是会引起人的关注。 尤其是亓灏,这些年见了形形色色的人,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很想让杜江去查一下,可惜陈泽轩消失在了人群里,很快就不见了。 进了茶楼后,他发现除了刚才的面具男,并不见有其他人离开,故而才试探了一下。 果然,顾瑾璃的反应确认了他心里的想法。 当然,亓灏也知道,顾瑾璃应当是在与自己赌气。 他除了配合她,别无选择。 冷哼一声,亓灏一甩衣袖,带着怒气下了楼。 “王爷!”爱月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亓灏这是生气了。 她抬脚就要追上去替顾瑾璃解释,却被顾瑾璃给喊住了:“爱月。” 顾瑾璃看着亓灏在眨眼的功夫里上了马车,红着眼睛,闷声道:“没什么可追的。” 要走的人,你留不住。 顾瑾璃深知这个道理,所以如她当初跟亓灏在一起所说那般,倘若有一天亓灏厌倦了自己,那她绝对不会死缠烂打。 她唯一一个要求就是,亓灏可以痛痛快快的告诉她,不要用冷暴力的方式逼着她死心。 而亓灏却信誓旦旦的向她保证,他永远不会厌她弃她。 她信了他,把一颗心交给了他,只是却没想到这一天竟来得这么快。 她又何尝不想追上去,拉住亓灏问一下,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以至于他如此对她? 那天去宫里给老皇帝解毒的时候,好像还好好的,不过是八九天而已,怎么就…… 抹了一下眼角,她别过脸,“咱们再坐一会。” 亓灏刚走,她是自然不能立刻就回宁王府的。 要不然,两个人一前一后,也少不了尴尬。 除了宁王府和相府,她也不是没有其他去处。 多日前,陈亮出面为她买了个院子。 她没记错的话,那院子的门匾上一开始还是写着“凤府”二字。 只是,她必须得回相府。 要不然,就会让众人都知道她与亓灏有了矛盾。 这于她和亓灏来说,有弊无利。 这对其他人来说,有利无弊。 毕竟,一开始不看好他们的人那么多,她私心里是不愿意如了他们看笑话的心愿的。 即便是亓灏对她的感情真变了,也只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与那些人无关。 爱月与荷香对视一眼,默默点点头。 第243章 早有预谋 今日,尹素婉借着庙会的机会,特意回了太傅府。 她这次回来给尹素汐带了很多礼物,妹妹长妹妹短的,对她表现得极为的热情。 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 尹素汐收了尹素婉的礼物,尽管心里越发的嫉妒,但表面上还得装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 不过,她很是不解,尹素婉怎么这次突然态度转变的这么厉害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可尹素婉在屋子里坐了好一会,也不见她有什么目的,这让尹素汐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妹妹,自打我嫁人后,咱们便好久没有一起逛庙会了。”尹素婉放下茶杯,终于开口道:“今日没事,不如去看看?” 准确的说,是打从她断腿后,就再也没出去逛了。 尹素汐犹豫了片刻,想着反正也没事,倒不如就陪尹素婉出门,万一她心情一好,又透露出什么有效信息呢? “好。”尹素汐痛快的应了声,然后便和尹素婉出了太傅府。 街上人多得将人挤得前胸贴后背,尹素婉一开始还紧紧攥着尹素汐的手,但随着往人多的地方去,她们二人便被人流给冲散了。 “汐儿!”压抑住心头的兴奋,尹素婉挥着手,装模作样的大喊。 “姐姐!”丫鬟们也不知道此时被挤到哪里去了,尹素汐的喊声也被淹没在人潮之中。 有两个男人从后面挤到了她的身边,忽然在尹素汐的身后扎了一根毒针,她来不及喊疼,眼前一黑,往一旁倒去。 一个男人赶紧揽着尹素汐,另一个男人则挡在他们二人身前做掩护。 一前一后,趁着没有人注意的时候,将尹素汐给拖出了人群。 一路小跑,紧接着避过眼目,从偏僻幽暗的小巷往两条街开外的破庙走去。 尹素婉没过多久就到了破庙,见两个男人正一左一右的上下其手,而尹素汐没有丝毫意识,只能躺在地上任由人轻薄,便冷笑道:“你们急什么?还怕她跑了不成?” 两个男人见尹素汐来了,“嘿嘿”淫笑着收了手。 他们两人是双儿找来的亡命之徒,只要有钱,不管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都能干出来。 对于尹素婉和尹素汐的身份,他们才不关心是颐和郡主还是太傅的宝贝女儿。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知道尹素婉和尹素汐肯定还有什么事情要解决,于是二人便退了出去。 尹素婉眸光幽幽的落在尹素汐身上,她红唇抿了抿,蹲下身子,从身上拿出早就预备好了的匕首。 抵在尹素汐的脚踝处,她毫不留情的狠狠的划了一刀子。 “啊!”尹素汐痛得醒了过来,惨白着脸,看着拿着匕首的尹素婉,哆嗦着双唇:“姐……姐姐,你想做什么?” “姐姐?”尹素婉将染血的匕首在尹素汐白皙的脸上抹了一下,一字一句道:“尹素汐,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来,可真心将我当作姐姐来对待过?” “呲拉”,尹素婉又在尹素汐的脸上用力留下了一道血口子。 “你喜欢亓灏不说,还故意还得我腿断了,之后又让双儿给我下药想毒死我!” “尹素汐,你怎么还有脸喊我姐姐?!” 尹素汐已经被尹素婉给挑断了一只脚筋,见尹素婉的匕首要落向另一只脚,她吓得用手撑着地面,一边往后躲,一边瑟瑟发抖道:“姐姐,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舌头像是打了结,尹素汐哽咽:“我们一母同胞,我怎么可能害你?” “当真是一母同胞?”尹素婉听到尹素汐的这话后,神色更加讽刺起来。 “呲”,猛地将匕首*尹素汐的手背上的筋脉,将唇贴近她的耳边,缓缓道:“尹素汐,你想将我的身份透露给皇后,没机会了。” “你……”尹素汐瞪大眼睛,脑袋一片空白。 她从未想过,尹素婉竟早已知道了身世。 原来,尹素汐自以为手里握着尹素婉的致命把柄。 可现在想来,那天她真不该询问大夫人,而是该先斩后奏,直接让人将消息禀告给皇后。 这样一来,尹素婉也就活不到现在了。 可惜,真如尹素婉所说,尹素汐没机会了。 因为,她今日死到临头了。 尹素婉约她出来,是早有预谋。 “上次你想给我下春药,今个我便让你在死前享受一回男人的滋味。”说罢,尹素婉将匕首一把拔了出来,站起身往门口走去。 “夫人。”守在门口的两个男人其实早就饥渴难耐了,他们见尹素婉终于出来了,两眼冒光,像是两匹贪婪的狼。 “里面的还是个雏儿,便宜你们了。”尹素婉回头看了一眼手脚受伤,无法动弹,却仍旧不死心的想要起身的尹素汐,又补充道:“不用怜香惜玉,完事后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嘿嘿,知道的,多谢夫人美意了。”见尹素婉往一旁走去,两个男人急吼吼的进了秒内。 “你们……你们不要过来!”尹素汐还是个处子,她从未经历过人事,更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的清白会毁在这两个恶心肮脏的男人手里,这怎么可以! “小美人,你别怕,哥哥们会温柔点的。”粗鲁的扯开尹素汐的衣带,那个稍微年纪大一点的男人转头道:“二弟,长幼有序,一会我爽完了,你再上!” “大哥,平时好东西都是我孝敬你,这次能不能让我破个例?”被唤作二弟的男人搓着两手,眼睛火辣辣的落在尹素汐的*上,馋涎欲滴,大有蠢蠢欲动的趋势。 满脸泪痕,尹素汐活了这十几年,第一次有种绝望捂住的感觉:“求求你们,不要碰我!” “你们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我……我爹爹是太傅,你放了我,我让爹爹拿钱给你们!” “太傅?”胡子拉碴的大嘴刚啃上尹素汐的脖子,老大在听到这话后,动作一顿,随即狭长的小眼睛闪过一道冷光:“既然是太傅的女儿,那老子就更加不能放过你了!” “老子这些年玩过不少女人,还从来没玩过太傅的千金呢!” “再说了,你爹是太傅,我要是放了你,这不是自寻死路?” 冷哼一声,老大腰身一挺,直接冲撞了进去。 “啊!”身体像是被撕裂开来,尹素汐惨叫一声,身子疼得弓了起来。 “呵呵,谁说雏儿不解风情的,这不是配合得挺好吗?”尹素汐这一缩,夹得老大很是舒服。 老二在一旁瞧得流口水,跃跃欲试道:“老大,你快点,我也想试试!” “你急什么,老大我还没开始呢!”老大也不顾及老二看着自己与尹素汐欢好,只顾得自己玩乐。 扭动着大肥屁股,一个劲的撞击。 “求……求你,呜呜呜……”尹素汐手脚筋断了,伤口流着血,身下也一样。 地上的尖锐石子将尹素汐的后背划破,她哭得嗓子沙哑。 然而,这更加激起了老大的兽欲。 直至半盏茶时间后,老大才发泄完毕,意犹未尽的从尹素汐身上爬下来。 “多谢老大!”尽管心里埋怨老大磨磨唧唧,可老二嘴上还是道了句谢。 尹素汐被折磨了这么久,整个人的眼神有些涣散。 她看到面前又换了一张脸,羞愤欲死,“你……你们杀了我吧!” 现在她已经成为了一个废人,又没了清白,活着也是受罪,还不如干脆利索的死了去了! 当然,尹素婉根本就没想过留着她的命。 她要让尹素汐生不如死,将之前对自己做过的事情全部都加倍偿还给她。 “小妞,想死啊?还没到时候!”老二抓着尹素汐的纤腰,开始享受着美妙的滋味。 尹素汐如一个木偶,渐渐被撞击得失去了灵魂。 老二的时间竟然要比老大还长,待他停下来的时候,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 老大观战观得欲火难烧,还想再来一次,可尹素汐已经昏过去了。 “怎么样了?”尹素婉在外面等了很久,没了耐心,便站在门口皱眉道。 “夫人,这小妞太不经折腾了,竟晕过去了。”老二提着裤子,遗憾道。 尹素婉“嗯”了声,摆摆手,示意二人离开。 狠狠踢了尹素汐一脚,尹素婉将她给踢醒了。 视线在尹素汐身上扫了一圈,她满意的笑道:“怎么样,男人的滋味如何?” “尹素婉,你这个贱人,婊子!活该亓灏不要你!”咬着牙,尹素汐破口大骂。 “啪!”尹素婉抬手朝着尹素汐的脸上挥了一巴掌,眯着眼睛道:“既然你成心找死,那我也就不留你了!” 话刚落,她手腕翻转,将匕首直直刺入了尹素汐的胸口。 “噗”,尹素汐的血喷了尹素婉一脸。 “尹素婉,我……我诅咒你,永生不得好死!”说罢,尹素汐便咽了气。 只不过,她的眼睛却是睁着的,大有死不瞑目的意思。 尹素婉瞥了一眼外面,见天色也差不多了,于是便擦干净手,将匕首收了起来。 在检查了一遍现场,确认没落下什么能暴露身份的东西后,这才离开。 她没有直接回宫里,而是回了太傅府。 因为,尹太傅和大夫人一旦见尹素汐没回去,必定会去派人找。 如果在破庙直接找到了尹素汐的身体,而尹素婉又回了宫,这不免让人怀疑尹素汐的死是否与她有关。 相反,即便是她约尹素汐出门的,但她主动回了太傅府,这就说明她没有做贼心虚。 “母亲,当时人真的太多了,我和汐儿被人群冲散了。”尹素汐指着脚,自责道:“我找了她好久,可不小心脚歪了,只能先回来了。” 她的脚被长裙给盖着,再说穿着鞋袜,谁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 大夫人脸色沉得厉害,不满道:“你既然知道今日庙会人多,就不该拉着你妹妹出去。” “母亲教训的对,是婉儿不对。”尹素婉低头,压住止不住上扬的嘴角。 她先让大夫人嚣张一下,等待会出去寻尹素汐的人回来了,看大夫人还怎么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倚老卖老! “汐儿怎么还没回来,该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大夫人坐立不安,转头对一旁倒茶的嬷嬷问道。 嬷嬷安慰道:“夫人您别担心,二小姐肯定不会有事的。” “可是,我这心里头怎么有种怪怪的感觉呢?”大夫人攥着帕子,眉头紧锁,喃喃道。 “夫人,不好了!”这时候,管家三步并两步的跑了进来。 他一脸惶恐,说话也有些结巴:“二……二小姐……” “二小姐怎么了?”大夫人一听提到了尹素汐,急忙问道。 “二小姐她……死了。”管家可不敢说尹素汐生前被人*过,只好言简意赅的将重点说了出来:“尸体是在破庙找到的,已经被人给抬回到了院子里,您要看看吗?” “什么?!”这个消息,如一道巨雷,劈中了大夫人的脑壳。 她翻了个白眼,晕倒在了地上。 “夫人!”大家赶紧扶住接受不了残酷现实的大夫人,将她扶回到了床上。 尹素婉心中冷笑,觉得离着复仇又进了一步 第244章 恩将仇报 宫中,老皇帝半倚半坐在床榻上,他听完了贾公公的话后,沉默片刻,冷笑道:“小贾,你觉得朕会信吗?” 贾公公一怔,小声道:“皇上,据探子回信说,王爷最近确实对顾侧妃很冷漠,已经有许久没留宿在芙蕖院了。” “王爷将心力都用在了朝政上,这不正是皇上所期望的吗?” 老皇帝冷哼一声,幽幽道:“老四心思深,谁知道他是不是做给朕看的?” “小贾,顾瑾璃一日不死,朕这颗心一日不安稳。” “皇上……”贾公公瞧着老皇帝态度如此坚决,不禁劝道:“您的身子现在还需要顾侧妃调理,您要是现在就杀了她,老奴恐怕……” 老皇帝明白贾公公欲言又止的意思,他眼中神色暗了暗,缓缓道:“她还有利用价值,朕自然不会立马动手。” 尽管老皇帝身子没什么明显大碍,可今日魏廖过来请脉的时候却说他体内还残留大量毒素。 只是这毒一时半会还解不开,需要找个机会与顾瑾璃好好研究一番才行。 所以,老皇帝也不可能傻到在毒还没解开的时候就杀了顾瑾璃。 贾公公不自觉的松了口气,给老皇帝端上前一杯茶。 老皇帝呷了一口茶后,又道:“小贾,你让探子盯紧了宁王府。” “是,老奴明白。”贾公公接过茶杯,点点头。 突然,门开了,探进来一个脑袋。 贾公公见小太监好像有要事的样子,便放下茶杯出了门口:“怎么了?” 小太监立即道:“师父,尹太傅的二千金死了,太傅受了刺激,中风了。” “什么?”贾公公一听,急忙转身去了房间里,将小太监的原话禀告给了老皇帝。 老皇帝听罢,同样很是震惊。 他皱着眉头,沉吟片刻,“让顾成恩务必缉拿凶手,此外,传朕口谕,即日起让魏廖给尹太傅医治!” 尹太傅是朝中元老,若是老皇帝不管不问,这不免会让朝中老臣寒了心。 “皇上。”贾公公犹豫了会,试探道:“尹太傅这一中风,群臣之中又少不了动荡。” “要不然,让顾侧妃一同医治?这样,尹太傅也好的快一些。” “依着顾尹两家的关系,顾瑾璃若是借着给尹太傅医治的机会,对尹太傅动手呢?”老皇帝到底是个疑心疑鬼的人,因此将旁人也想得阴暗。 贾公公低声道:“如果真是那样,那顾侧妃更是不可能动手脚了。” “因为大家都知道尹家和顾家不和,顾侧妃要是将尹太傅治好了还好,可一旦尹太傅有个什么意外,大家必定会怀疑到顾侧妃头上。” 先是老皇帝,后是尹太傅,只要能证明顾瑾璃还有用处,就能暂且保住性命。 “罢了,就听你的。”老皇帝摆摆手,打了个呵欠,有些累了。 “是,皇上。”贾公公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没一会,老皇帝的口谕便传到了芙蕖院。 当时,顾瑾璃刚从茶楼回去,衣服还没换,就跪在院子里接了贾公公传达的“圣旨”。 听完后,顾瑾璃愣了好一会。 她没有想到,尹素汐竟突然死了,这让人有些意外。 不止是顾瑾璃不敢相信,就连爱月和荷香两个丫头也是一样。 尹素汐死得太惨,不仅被人夺取了清白,还挑断了手脚筋,所以太傅府跑去宫里送信的人,也只简单的报个了信,至于死因却并未具体解释。 所以,老皇帝不知道,顾瑾璃她们更是无法得知了。 见顾瑾璃愣神,贾公公道:“顾侧妃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可以起来了。” 顾瑾璃怀着孩子,怎么着都行动不便。 而且,地上也凉,虽然跪的时间不长,可出点什么意外,那倒霉的就是贾公公了。 “主子。”爱月用胳膊肘轻轻推了一下顾瑾璃,提醒道。 “没问题。”顾瑾璃回神,在爱月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贾公公点点头,刚想抬脚走人,却又顿住了脚,“顾侧妃最近要受些累了,一定得保重身体。” 他这话说得诚恳,是发自内心的为顾瑾璃和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顾瑾璃知道老皇帝讨厌自己,不过也能感觉到贾公公待自己的态度还是不错的,便心下感动:“多谢贾公公。” 贾公公摇了摇头,轻叹一声,离开了宁王府。 “主子,宫里有魏太医,皇上为什么让您给尹太傅医治?”爱月跟在顾瑾璃身后,一边进屋,一边忿忿道:“谁不知道尹家和咱们顾家是什么关系?您到时候费力不讨好不说,可能还被扣了一头屎盆子!” 也不能怪爱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说的是实话。 顾瑾璃深吸一口气,缓缓道:“皇上的意思,我没办法拒绝。”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皇上开口了,那我也只能尽力了。” “至于尹太傅和尹家,他们如果主动提出来不愿意我插手,这当然是最好了。” 脱了外衫,顾瑾璃坐在桌案旁,拿起了医书,没再言语。 “主子,您刚回来,先休息会吧?”荷香给顾瑾璃倒了杯茶,关心道。 顾瑾璃眸光微动,半晌才道:“白天睡多了,晚上就睡不着了。” 回来的一路上,虽然她努力让自己不要再去想亓灏在茶楼里对自己的冷漠态度。 可是,她就像是犯贱似的,眼前总是出现亓灏的那张脸,耳边也是回响着他的话。 心里难受,她怎么能睡得着? 不仅现在睡不着,恐怕今晚上也要彻底失眠了。 漫漫长夜,她要怎么度过? 烦躁的翻了几页,她又将医书放了下来,对荷香道:“拿出棋来,陪我下一盘。” 荷香见顾瑾璃心绪不宁的样子,猜到了她可能是因为亓灏而心烦,便点头应了声。 书房里,亓灏听完杜江的禀告后,冷笑道:“是谁动的手?” 杜江道:“尹素婉。” “哦?竟然是尹素婉?”亓灏挑了挑眉,眼底神色闪过一抹冷光,“理由呢?尹素婉和尹素汐可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杜江摇头,讪讪道:“这个属下还不知道。” 顿了顿,他又道:“对了,刚才贾公公去芙蕖院了,说是皇上要让顾侧妃给尹太傅医治中风。” “中风一时半会是好不了的,让阿顾医治尹太傅的话,本王便可以多一些时间准备了。”亓灏点点头,随即语锋一转,“不过,阿顾同样有危险。” “如果尹太傅在她手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她绝对逃脱不了责任。” 亓灏所担心的与贾公公一样,尹太傅就像是个烫手的山芋,谁接手烫谁。 “那怎么办?顾侧妃都答应了。”杜江听罢,略有紧张道。 亓灏抬眸,深深的看着杜江:“无碍,大不了再增派些人手在暗中护着阿顾。” 勾了勾唇,他冷笑道:“呵呵,姜源生刚死了没多久,尹素汐又死了,顾成恩最近可是有得忙了。” 杜江道:“皇上的意思这次也是由顾侍郎稽查凶手,可顾侍郎竟把案子推给了郭大人。” “兴许,他是怕担上责任,这才撇身事外。” 亓灏“嗯”了声,视线透过窗户落在芙蕖院方向,声音低沉道:“阿顾她……还好吧?” 杜江知道亓灏指的是什么,如实道:“属下私底下问过爱月了,顾侧妃最近心情很不好,吃的东西也少了,晚上也失眠。” 他当初劝亓灏对顾瑾璃的爱不要太高调,是的确出于一片忠心。 但当亓灏真的采纳了他的意见后,他现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出了馊主意。 顾瑾璃受了冷落不开心,亓灏也高兴不到哪里去。 今日这两个人赌气而闹了不快,杜江总觉得自己也有错,心里很是愧疚。 亓灏听罢,沉默了良久。 “本王知道了。”移开眸子,他闷声道:“宫里情况如何?父皇的毒解得怎么样了?” 杜江回答道:“贾公公说皇上精神头不错,注意点身子,毒就不会复发,但还是有部分毒素留在皇上体内的。” 亓灏想了想,幽幽道:“你找个合适的机会,再下一次毒。” “王爷!”杜江瞪大眼睛,嘴巴也张得老大:“您该不会是真的想……” 亓灏薄唇紧抿,“本王不会要父皇的命,你放心。” “分量,你看着把握。” 杜江咽了口唾沫,点点头。 见亓灏也没其他吩咐,杜江便知趣的离开了房间。 太傅府中,大夫人晕过去后,醒来便抱着尹素汐的尸体不撒手,间断得又哭晕了几次。 尹太傅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府中能靠得住的,这时候也只有尹子恪和尹素婉了。 大夫人将尹素汐的死全部都归咎在尹素婉身上,所以尹素婉是不能往大夫人眼前凑的,要不然会惹得她情绪更加失控。 无奈,尹子恪只好坐着轮椅去了大夫人的房间里安慰她。 与此同时,尹素婉便在尹太傅房间里照顾。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太傅府上下乱成了一团。 尹素婉作为名义上的嫡女,自然是得留在府里和尹子恪主持大局的。 派双儿往宫里给太后送了个信儿,她这几日先不回宫里了。 再说了,她得亲眼看着尹素汐这个贱人下葬才满意。 魏廖在第一时间过来了,他抽回给尹太傅把脉的手,神色凝重。 “魏太医,父亲怎么样了?”尹素婉见状,问道。 魏廖站起身来,一边往桌子旁走去,一边缓缓道:“太傅的情况很是严重,这个我得改日和顾侧妃从长计议。” “嗯?”尹素婉还不知道老皇帝已经下了旨意,让顾瑾璃也参与到尹太傅的医治中,因此皱着眉,提高了声音:“魏太医的意思是,顾瑾……顾侧妃也要给父亲医治?” 魏廖也多多少少了解亓灏、顾瑾璃与尹素婉之间的恩怨,他点点头,不好多说什么。 尹素婉冷笑一声,不阴不阳道:“那就劳烦魏太医和顾侧妃了。” “这都是下官该做的,颐和郡主不必多谢。”魏廖写好药方后,递给尹素婉:“太傅的血管有些不流通,这些药是给太傅疏通气血的。” 说罢,他背起药箱,对她拱了拱手,“改日下官再来。” “魏太医慢走。”尹素婉象征性的往门口送了魏廖几步,然后又坐回到床榻边上。 她看着口角歪斜,却紧闭着双眼的尹太傅,神色复杂。 喊了尹太傅这么多年“父亲”,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尹太傅在对待自己和尹素汐上,几乎做到了一碗水端平。 哪怕是在大夫人在胡言乱语时提到了自己的身份,尹太傅也极力维护。 她从出生就没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而尹太傅对她有养育之恩,是她真正的父亲。 养育之恩大于天,她却将尹太傅的亲生女儿杀了,这算不算“恩将仇报”呢? 这样想着,尹素婉的眼神黯淡了下来,难得的产生了一丝愧疚。 不过,很快她的这种愧疚之前便荡然无存。 因为,她想起了尹素汐对自己做过的所有恶事,心头的火气和恨意便又涌现了出来。 尹素汐的死,不怪自己。 要怪,只能怪尹素汐咎由自取,死有余辜! 她要是不这么着急的想向皇后告密,尹素婉又怎会这么急着除掉她? 所以,自作孽不可活! 她和尹素汐之间不可能共存,既然尹素汐没及时对自己下手,那只能沦为自己的刀下魂了! 重重吐出一口气,尹素婉收回思绪,拿起帕子仔细的给尹太傅擦了擦嘴角流下来的口水。 “母亲。”大夫人的房间里,尹子恪见大夫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无奈又心疼道:“您别哭坏了身子。” 大夫人的眼泪更多了,手摸着尹素汐血淋淋的手背,哽咽道:“恪儿,你妹妹她……她死之前,一定很疼……” 尹素汐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但衣服抹不掉她被侵犯的印记。 身上红红紫紫的一片,可见当时那些人是有多疯狂。 尹子恪不忍看尹素汐,别过脸,难过道:“母亲,汐儿在天有灵的话,看到您这样为她伤心,她也会哭的。” “呜呜呜……我的汐儿!我可怜的汐儿啊!”一听到“在天有灵”这四个字,大夫人嚎啕的声音更大了。 尹子恪除了默默陪着大夫人,其他一点忙都帮不上。 好在,也没什么需要他做的事情。 毕竟,之前大夫人将太傅府里的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有什么问题,他询问管家就行。 尹子恪的眼圈也红了起来,不知道是被大夫人给感染的,还是可惜尹素汐这妙龄少女,花一样的年纪了。 “母亲!”见大夫人又晕了,尹子恪急呼道。 第245章 千山万水 是夜,亓灏坐在灯下,凝视着躺在手里的那块玉,神色幽幽。 这玉佩,便是当时顾瑾璃给他的定情信物。 她说,他是她的软肋,是她的毒药,她甘之如饴…… 那些情浓时候的甜言蜜语,如今回想起来却犹在耳边。 玉佩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却像是被火烤过一样,握在他手里发热发烫。 这股烫,烧得他的心也跟着疼了。 虽然玉佩不大,可又像是千斤重,压得他的心情越发沉重起来。 亓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因此没察觉到屋顶上方的瓦片,被人掀开了一角。 黑衣人趴在上面,屏气凝神,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紧盯着亓灏手里的玉佩,直至亓灏将它收到了怀中。 “凤血玉……”他攥着拳头,努力将自己的震惊压下。 凤血玉,是凤国皇室的象征。 当年凤国灭亡后,他以为这凤血玉会随着凤皇一起到了地底下。 没想到,玉佩会在顾瑾璃手中…… 骨关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面具遮住了他脸上的狠戾之色。 站起身来,他准备飞身走人的时候,袖子却将那没盖好的瓦片不小心扫到了地上,惊动了亓灏。 “谁?”亓灏眸光一冷,从窗户上飞了出去,直奔屋顶。 黑衣人见亓灏追了出来,立即施展轻功,试图甩掉亓灏。 然而,亓灏却紧追不舍,一个提气,眨眼功夫闪身到了黑衣人面前,挡住了去路。 “是你?”待看到了黑衣人脸上的面具后,亓灏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朝着黑衣人的面门出手。 黑衣人因为看到了凤血玉,故而心里憋着一团火。 他将火气撒在亓灏身上,一招一式杀气腾腾。 上次黑衣人在清水寺对顾瑾璃不利,亓灏这次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他的。 在过了二十几个招之后,他难得的对黑衣人甩出了暗器。 不过,黑衣人同时也将袖子里的小红蛇丢了出去。 小红蛇在黑衣人多年的训练下,也算是战绩满满,故而它充满战斗力的吐着蛇芯,瞪圆了眼睛,一副要置亓灏于死地的模样。 亓灏的手腕被小红蛇给缠住,待反应过来的时候,胳膊上已经被咬了一口。 “嘶”,倒吸一口气,体内瞬间有一股寒意涌遍四肢百骸。 皱着眉,他很想将小红蛇甩下来,可那蛇就像是粘上去了一样,任他怎么甩都甩不下来。 在亓灏分神的时候,黑衣人将手中的长剑朝着他的胸口狠狠刺去。 面色一变,亓灏急忙往后退去。 “呲”的一下子,长剑还是刺伤了他的肩膀。 将长剑一抽,黑衣人足尖轻点,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随着一声口哨,小红蛇也“啪”的一下子掉了下来。 就在亓灏挥剑砍上去的时候,它已经摆动着尾巴“嗖”的一下子没了影子。 身体发冷,眼前发黑,亓灏咬着牙,提剑追去,可刚迈出腿,他就“咚”的一下子从屋顶上摔了下去。 “王爷!”这时,杜江刚好过来,一看亓灏正从上面往下掉,立即飞身向前,一把接住了他。 借着淡淡的月光,杜江见亓灏的脸一看就是中毒了的眼色,大惊道:“王爷,属下带您去找顾侧妃!您撑着点!” 说罢,他扶着亓灏就要往芙蕖院方向走。 亓灏费劲的支撑着眼皮,浑身无力的靠在杜江的肩膀,声音虚弱道:“不……不要去。” “这……这个时候,阿顾睡了,不要……打扰她。” “王爷,这都什么时候了?”杜江听罢,语气焦急道:“您中了毒,怎么能……” “阿顾……会担心的。”说完这句话后,亓灏便昏了过去。 亓灏不愿让顾瑾璃知道他中毒之事,杜江只好先将他扶回书房,并将秦峰唤了过来。 秦峰守着亓灏,杜江去宫里找魏廖。 很快,魏廖被杜江从后门悄悄的带去了书房。 也就是说,除了杜江和秦峰之外,暂时没有人知道亓灏中毒的事情。 魏廖在把完脉后,眉头紧锁。 “魏太医,王爷的毒能解吗?”秦峰眼巴巴的瞅着魏廖,语气小心翼翼。 杜江也看着魏廖,心里七上八下。 魏廖沉默片刻,缓缓道:“能解是能解,不过……” 一个“不过”二字,让杜江和秦峰刚缓和的神色立即又紧张了起来。 魏廖被杜江和秦峰盯得有些不自然,便赶紧道:“这毒太过奇怪,我没有太大把握,最好还是找顾侧妃过来一块研究一下比较好。” “这……”杜江犹豫了会,觉得还是亓灏的性命最重要,就在他点头准备起身前往芙蕖院的时候,衣角却忽然被亓灏给拉住。 他的眼睛虽然是紧闭的,但意识还勉强清醒。 尽管他没有张口,但杜江却明白亓灏的意思。 “王爷……”杜江很是为难,还想再劝一下亓灏,但感觉到亓灏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只好道:“属下不去找顾侧妃。” 果真,当亓灏听到这句话后,微皱的每天也随之平缓了下来。 魏廖眸光微动,不解的看着杜江。 杜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好摇了摇头:“还请魏太医尽快给王爷解毒吧。” 魏廖想起了上次顾瑾璃给老皇帝解毒时候放了血,便吩咐了杜江找把干净的匕首,并准备一碗白酒,在亓灏的手腕上割了一刀,待黑血流得差不多的时候,才停下来。 随后,魏廖又给亓灏开了补血补气的药后才离开。 芙蕖院的灯已经熄了,但是顾瑾璃却躺在床上久久难以入睡。 一声声的叹息,让她连自己都怀疑是不是病了。 每次叹息声出口,她都想极力控制住,然而没多久又会再次叹口气。 过了好久,她不知是心累了,还是真的有了困意,终于睡着了。 折腾了大半个晚上,直至第二天辰时的时候,亓灏才醒来,而顾瑾璃早已去了太傅府,给尹太傅看病去了。 为了顾瑾璃的安全着想,爱月和荷香一并陪着前往。 暗中有亓灏增派的人手,故而安全还是有所保障的。 到了太傅府门口后,刚好魏廖也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于是打了个招呼,二人一起往里走。 第246章 她怀孕了 在管家的带领下,顾瑾璃到了尹太傅的房间里。 一开始,大夫人听到老皇帝要顾瑾璃来给尹太傅医治,是一万个不愿意的。 毕竟,尹太傅可是尹家的顶梁柱,万一顾瑾璃背地里使坏这可怎么办? 但是,圣意难违,大夫人也只好依着老皇帝的意思了。 踏入房间后,顾瑾璃扫了一眼屋内的人,眸光微动。 除了大夫人之外,尹素婉、尹子恪以及二姨娘都在。 视线在落到尹子恪身上的时候,她的心还是不免得颤了一下。 曾经那个月白风清似的人,如今后半辈子却只能坐在轮椅上度日。 他本就不胖的身形好像又瘦了一圈,仔细想想,上次见面好像是在明月湖的船上。 转眼,经过去了多日…… 尹子恪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顾瑾璃心里是有些自责的。 在顾瑾璃看尹子恪的时候,尹子恪也在看着她。 察觉到她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可惜和愧疚,他抿了抿唇,轻咳了两声,打招呼道:“顾侧妃。” 急忙移开视线,顾瑾璃回神,不敢看尹子恪:“尹公子。” “魏太医,麻烦你赶快给我家老爷看看吧。”大夫人眼睛哭得肿成了核桃,声音也嘶哑了。 她这话,直接将顾瑾璃给略了过去。 尹素婉站在一旁,冷冷的瞥了顾瑾璃一眼,便没再看她。 这种感觉好像是当顾瑾璃不存在一般,如此平静冷漠的样子,倒是让双儿有些疑惑。 当然,尹素婉这次不过是把情绪藏在了心里罢了。 怎么说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就是恨不得将剥皮抽筋又如何?还不是得忍着? 魏廖看了一眼顾瑾璃,并没有立即上前,而是沉声道:“尹大夫人,房间里人太多,会影响我与顾侧妃诊断。” 人多了,其实只要保持安静,就跟房间里没人一样。 可是,尹素婉和大夫人对顾瑾璃有意见,有他们两个人在场,那么无论顾瑾璃做什么都会受到限制。 尹子恪立即明白了魏廖的意思,便对尹素婉和大夫人道:“魏太医说的是,母亲,婉儿,咱们还是先出去吧。” “不行。”大夫人听罢,立即脸色大变,不赞同道:“老爷这个情况,我怎么放心出去等着?再说了,顾……” “母亲。”尹素婉扯了扯大夫人的袖子,及时提醒了大夫人的口不择言。 顾瑾璃自然知道大夫人是在担心自己对尹太傅下黑手,她勾了勾唇,淡淡道:“魏太医,房间里空气太浊了,我有些透不过气来,在外面等你。” “有什么事,你让丫鬟喊我。” 她怀了身子,感到胸闷气短是正常的,所以要离开也没什么不对。 反正大夫人也不放心自己医治尹太傅,而顾瑾璃现在因为亓灏心情乱糟糟的,也真没什么高风亮节的闲情逸致去接这个烫手山芋。 不需要她更好,省得出了什么事情,赖在她头上。 说罢,顾瑾璃便抬脚往门口走去。 “站住!”大夫人可以拒绝让顾瑾璃医治,可却决不允许顾瑾璃拒绝,于是厉声呵斥道。 这就好比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顾瑾璃顿住脚,转身,看着满脸怒气的大夫人:“尹夫人,请你不要大吼大叫的。” “一来,尹太傅还病着,二来我怀了孩子,如果在你这里出了什么事情,你可担当的起?” 她说这话,纯粹是心里不舒服,故意堵大夫人的嘴。 然而,听在尹素婉耳中,却有种得意炫耀之意。 尹素婉攥着拳头,嫉妒的火苗终于“噌噌噌”的上来了。 她挽着大夫人的手,皮笑肉不笑道:“母亲,顾侧妃肚子里可怀的是皇嗣呢,金贵的很。” “你也累了两天了,婉儿陪您回去休息一下。” 尹子恪见大夫人瞪着眼睛,一副还想要不依不饶的样子,也赶紧道:“母亲,你放心,魏太医医术高明,父亲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他只提了魏廖,不提顾瑾璃,因为害怕大夫人会更加生气。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信任顾瑾璃的医术。 大夫人将怒火咽下,冷哼一声,语气警告道:“你最好不要耍什么阴谋诡计,否则我们尹家饶不了你!” 顾瑾璃在心里冷笑,目送着大夫人、尹素婉及尹子恪三人离开。 屋子里终于安静了,魏廖叹了口气,很是无奈:“先是给皇上解毒,现在又是尹太傅,让顾侧妃受累了。” “这些日子都是魏太医照看皇上的身子,我也不过是在一开始开了方子而已,并未真正帮上什么忙,魏太医言重了。”顾瑾璃笑了笑,随后坐了下来,突发奇想道:“魏太医,你我分别给尹太傅把脉,然后我们看看把脉的结果有什么不同。” “嗯?”魏廖还是第一次听说可以同时有两个人给病人把脉的,他愣了一下,然后也坐在顾瑾璃身边,于是一人把左手,一人把右手。 两个人的表情都很是认真严肃,又在同一时间里放下了手。 魏廖先道:“尹太傅的脉象略微有些轻浮,肾阳虚。” 顾瑾璃又紧接着道:“此外,心脾两虚,应补益心脾。” 魏廖抬手,掰开尹太傅的嘴巴,继续道:“舌苔淡红,肝郁气滞。” 顾瑾璃“嗯”了声,不假思索道:“黄芪,党参,茯神,白术,川芎,当归,远志……熬成汤,一日三副。” “妙啊!”在顾瑾璃报了一串药名后,魏廖眼睛一亮,拍着手叫好,“既可以化瘀血,又可以养五脏六腑。” “不过……”犹豫了片刻,魏廖想起来给老皇帝针灸的事情,试探道:“敢问顾侧妃,不知道可否像上次给皇……” 尽管尹太傅现在中风了,但他应该多少还是有些意识的。 差点将老皇帝中毒的事情脱口而出,尹太傅下意识的捂着嘴,将后半截话给咽了回去。 “能否给尹太傅辅以针灸治疗?”讪讪一笑,魏廖问道。 听魏太医提起给针灸来,她大概也明白了刚才他要说的是什么话。 看着尹太傅,她问道:“皇上的身体如何了?” 魏廖回答道:“不好不坏,还是那个样子。” 他们二人的问答,也让人听不出什么重要信息来。 老皇帝不放心自己,这个顾瑾璃自然知道。 但是,针灸必须得坚持下去才行,要不然之前也就白做了。 想了想,她缓缓道:“不如这样,我将需扎针的穴位一会给魏太医画下来,以后你负责给皇上针灸。” 魏廖做了太医多年,不可能不会。 只是,他发现顾瑾璃每次在他面前施针时,扎的位置都不按照寻常穴位去扎。 因此,顾瑾璃的针灸术,于魏廖而言,就是一门新的技术,需要他去钻研学习的。 没料到顾瑾璃竟会传教给自己,魏廖很是兴奋,不敢置信道:“真的?” 顾瑾璃点头,略微不好意思道:“毕竟,往后我月份大了,身子总会不太方便。” “不管是皇上那边,还是太傅这边,往后也只能辛苦魏太医了。” 教给魏廖针灸术,她一点也不吝啬。 不过,她也是需要魏廖帮忙的。 宫里,她不想去。 太傅府,她更是不想来。 所以,就当作互帮互助了。 魏廖满心里都是医术,自然想不到那么多,连忙点头:“好的好的,下官就先谢过顾侧妃了。” 顾瑾璃颔首,“魏太医客气了。” “对了。”魏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又立即问道:“顾侧妃,你觉得尹太傅这个病,得多久才能好起来?” 眉头深锁,他语气沉重道:“皇上的意思是尽快将尹太傅给医好,但是据我了解,没有个一年半载是好不了的。” “虽然可以药物和针灸结合,可怎么可能一时半会就能恢复如初呢?” 顾瑾璃赞同道:“魏太医所说不假,尹太傅的情况比较严重,得需要好长一段时间静养才行。” 两个人彼此对视一眼,都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大夫人没有回房间,而是等在门口,尹素婉和尹子恪二人自然也是陪在她身边的。 见大夫人将耳朵贴在门上,尹子恪忍不住道:“母亲,你别急,魏太医和顾侧妃正在给父亲诊治,他们……” “我怎么能不急?”大夫人沉着脸,气呼呼道:“我不能把你父亲的命送在顾瑾琇手里!” 整个尹家,都不待见顾瑾璃。 尹子恪张了张嘴,只好沉默了。 他将轮椅微微调转了一下方向,眼睛看向别处,头脑里却在回想着刚才与顾瑾璃短暂说话的一幕。 多日不见,她的样子好像一点都没变。 即便是怀孕了,可身子还是那样的纤瘦。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一次见到的她,没有上一次见到的她有生气。 当然,也不是说她死气沉沉,没有朝气,而是她的眼下淡淡的一圈青色,似乎是休息不好,眉眼之间又像是隐隐笼罩着一片烟云。 她应该是有心事的,只是不知道着心事是因谁而起,因谁而生。 难道,是因为亓灏吗? 毕竟,他见过他们两个人恩爱甜蜜的时候。 只是,亓灏对她的宠爱人尽皆知,她在宁王府里应该是被大家捧在手心里的,又怎么会有烦恼呢? 一旁的尹素婉见尹子恪转过了脸去,便不禁多打量了他几眼。 想着他在看到顾瑾璃时那复杂的神色,以及眼眸中压抑着的不明情愫,尹素婉又想起了尹子恪曾给过顾瑾璃一方丝帕的事情。 没错,尹子恪对顾瑾璃很是不一般。 他现在这表情,分明就是那种担心又不能表露的神色。 尹素婉咬着唇,眼神也骤然变冷。 还是嫉妒,愤恨,不甘,种种的不良情绪,就像是几把火,将她烧得心里难受。 为什么好像所有人都喜欢顾瑾璃呢?这个女人,到底哪里好? 察觉到一束目光紧紧盯着自己,尹子恪转头,与尹素婉的目光对上,刚好将她眼里的嫉恨收入眼底。 他眸光微颤,心中暗暗感慨,尹素婉果真是一点都没变。 还是那个两面三刀,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不择手段的人。 她并不像表面上那样云淡风轻,她的心里装着恨,眼神便足以说明一切。 大概是尹子恪的目光有种洞察人心的感觉,尹素婉心虚的找话题道:“大哥,什么时候把汐儿给葬了?” “虽然现在天气凉了,可是汐儿死的凄惨,还是早些入土为安的好。” 尹子恪缓缓道:“母亲舍不得汐儿,等会我劝劝她。” 尹素婉“哦”了声,便不再吱声。 “吱呀”一声,魏廖开了门。 大夫人猝不及防,差点一头栽到了魏廖的怀里。 魏廖下意识的往后一躲,好在避了过去。 顾瑾璃看着大夫人尴尬的模样,对魏廖道:“魏太医我先回府了。” 魏廖拱手,然后送顾瑾璃出了房门。 “哎!”大夫人见顾瑾璃就这么二话不说的走了,不由得又不满起来。 魏廖停了下来,将药方递给大夫人,“一日三副,连续七日。” “七日后,我再给尹太傅针灸。” “七日?”大夫人接过药方后,又追问道:“老爷喝了这药,就能好吗?” 魏廖摇头,“中风之症非短时之内就能好起来的,尹夫人莫要着急。” “不过尹夫人可以放心,下官和顾侧妃会尽心尽力医好太傅的。” 大夫人冷哼一声,撇嘴道:“以后就指望魏太医了。” 魏廖也不好接话,只好尴尬的回了房间去拿药箱。 收拾完药箱后,魏廖这才想起来一件事情。 昨天晚上,亓灏中了毒,却硬是不要让顾瑾璃知道。 虽说这是亓灏和顾瑾璃之间的私事,自己不该插手,也没资格去多管多问。 可是,出于一个大夫的立场,他还是很想让顾瑾璃知道亓灏中了毒,而且这种毒不怎么好解。 但又转念一想,他似乎也不该多嘴。 对大夫人和尹子恪、尹素婉行完礼后,魏廖被管家送出了太傅府。 魏廖走后,尹子恪试着问道:“母亲,要不然先让汐儿入土为安吧?” 一听到尹子恪提到尹素汐,大夫人的眼泪又如决堤的河水一样没完没了。 “汐儿,呜呜呜……”大夫人抹着眼泪,两腿一副站不稳的样子。 “不行,一日捉不到杀害汐儿的凶手,汐儿一日死不瞑目!” 尹子恪劝道:“母亲,汐儿的案子是有郭大人负责,依着郭大人与父亲的关系,他一定会还给汐儿一个公道的。” “可是……”大夫人也觉得郭明顺定会仔细认真办案,可她就是心里不踏实。 尹素婉也附和道:“母亲,汐儿死前已经受了大罪,先让她安息吧。” 亓灏前天晚上中了毒,第二天便派人往宫里送了个信说自己不舒服,之后的两天他便在家休养。 这两天,残留在体内的毒素让他浑身上下无力,而且精神很是不济,所以卧在床上,他也没有出过书房。 顾瑾璃不用去宫里,也不用去太傅府,所以她在爱月和荷香的劝慰下,终于鼓起勇气,收拾好心情,主动带着煲的汤到了书房门口,然而却被受了亓灏吩咐的杜江给拦下了。 还是之前的理由,亓灏忙于处理朝事,不方便见任何人。 顾瑾璃吃了闭门羹,本就不痛快的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忍着落下的眼泪,她对杜江勉强笑了笑,快速的带着爱月离开了。 强颜欢笑之下,是她的狼狈,以及又多了一道伤疤的心。 爱月瞧出了顾瑾璃情绪的低落,跟在后面小声安慰道:“主子,您别难过,王爷最近可能真的很忙。” 顾瑾璃咬着唇,闷声道:“可能吧。” 爱月挠了挠后脑勺,纠结道:“主子,虽然奴婢没有喜欢的人,但书上说了,两个人之间要是有了矛盾,最好尽快说清楚了,要不然时间长了真的会伤感情。” “现在不是我不愿意与他解开心结,而是他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了,我还能怎么办?”顾瑾璃自嘲一笑,幽幽道:“总不能让我死缠烂打吧?我做不出来。” 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顾瑾璃,爱月只好闭了嘴。 因为她害怕,万一哪句话说错了,又惹得顾瑾璃不高兴了怎么办? 主仆二人谁都没有说话,继续往芙蕖院方向走去。 刚才顾瑾璃和杜江在门口的对话,亓灏在房内听到了。 待秦峰喂完了最后一口药后,他摆摆手,别过脸示意秦峰退下了。 等屋子里只剩下了亓灏一个人的时候,他略微凹进去的眼睛中划过一抹暗光。 将贴在胸口的玉佩拿了出来,他贴在脸上,假意自己贴的是顾瑾璃。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想她。 书房离着芙蕖院的距离,不过是两条小路。 可是,他们之间就像是隔着千山万水似的。 不能拥抱,不能接吻,连说话也成了奢侈。 这些他不能怪别人,只能怪自己。 但是,既然做出了选择,就得承担起后果来。 毕竟,这世上没有什么后悔药。 不想进宫,不想面对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所以亓灏便一直在府中待到了十月初五那日。 要不是一大清早老皇帝让贾公公过来传他入宫,想必他还不会出书房门。 在床休养的这五日,亓灏可以下床了,脸色也稍微好看了点。 不过,却不能随意动用内力。 进了宫后,亓灏发现不仅尹素婉在场,就连皇后和太后也在。 尹素婉垂着眼睛,捏着衣角,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一副受了委屈又强力隐忍的模样。 太后板着脸,脸色不太好看。 皇后仍旧是那副高高在上,雍容华贵,端庄典雅的表情。 不过,她嘴角带着笑,似乎接下来要看好戏。 直觉告诉亓灏,今日老皇帝召他前来绝对不是因为什么好事。 微微行了个礼,他等着老皇帝发话。 老皇帝冷哼道:“你可知朕召你入宫,所为何事?” 亓灏沉声道:“儿臣不知。” 虽然嘴上说着不知,可他的脑子却在快速的飞转着。 既然尹素婉也在场,难道是跟她有关? 莫非……老皇帝还想让自己将她接回宁王府? “老四,你做了什么事情,难道还要朕替你说??”老皇帝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声音仍旧威严无比,一点也看不出之前中毒的痕迹来。 在亓灏进宫之前,他已经从太后的口中大体了解到亓灏和尹素婉之间发生过了什么事情,故而才敢大声呵斥。 亓灏这反应,看在老皇帝眼里无疑是在装傻。 太后紧接着道:“灏儿,哀家可以提醒你一下,九月初五那晚上,你对婉儿丫头都做了什么?” 不得不说,太后这提示,可谓是非常的明显了。 但凡亓灏做过,便一定会记得。 虽然当时跟尹素婉做的人不是亓灏,是云国使者,但亓灏也断然不会忘记。 心下了然,亓灏抬了抬下巴,看着尹素婉,冷声道:“父皇,太后,若是儿臣没记错的话,九月初五那晚上是欢送紫桑公主和云国使臣的晚宴,儿臣喝多了,被杜江扶回了相府。” “儿臣怎么可能对她做过什么?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太后一听,沉不住气了,转头对尹素婉道:“婉儿丫头,你自己说。” 尹素婉的眼眶又红了起来,她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头低得更厉害了。 “好,婉儿丫头脸皮薄,不好意思说,那哀家替她说!”太后眯着眼睛,犀利的眸光看向亓灏,一字一句的掷地有声道:“婉儿丫头有身孕了。” “嗯?”亓灏眉头轻蹙,随即挑眉道:“太后的意思是说,孩子是我的?” “不是你的,还能有谁的!”太后瞧着亓灏这副不相信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那晚上的确喝多了,可你却在中途离席期间,醉酒得厉害,做下了糊涂事!” “兴许是你半夜里醒来了,匆匆的离宫了,以至于第二天没有在婉儿宫里发现你的人影!” “敢做不敢当,这哪里还算哀家的孙儿?” 太后喋喋不休,越说越激愤。 亓灏听罢,深深的看着尹素婉,像是被点住了穴道,一动不动。 第247章 痴心绝对 十月初三,大夫人和尹子恪将尹素汐安葬后,尹素婉便回了宫。 那天晚上,她有些反胃,然后在双儿的提醒下,她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竟一个月没有来月事了。 距离九月初五那日,差不多快一个月了。 月事没来,这极有可能是怀孕了。 这样的认知,让她很是激动兴奋。 偷偷摸摸让双儿从太医院里找了个小太医到自己房间里把脉,果不其然,她怀孕了! 满心的欢喜,让她彻夜未眠。 她在纠结,到底要如何才能让自己怀孕的消息在不经意之间搞的宫里人尽皆知。 终于在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她想出了一个法子。 那就是故意让双儿从药方里故作鬼鬼祟祟的样子提着堕胎药从兰嬷嬷经常出现的地方经过,兰嬷嬷看双儿表情不自然,还下意识的将药包藏在身后,肯定会怀疑。 在兰嬷嬷的多次追问下,双儿才忐忑不安,小心翼翼的将尹素婉怀了孩子的事情告诉了兰嬷嬷。 不过,尹素婉交代了双儿,切勿不能一下子直接将孩子的父亲透露出来,要不然便没有悬念了,而且也容易走露风声。 兰嬷嬷见从双儿嘴里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在第一时间里将如此重大的事情禀告给太后。 太后得知后,二话不说在兰嬷嬷的搀扶下赶去了尹素婉的房间里。 尹素婉抹着眼泪,一副无地自容,无言以对的模样,哭了好久就是不吱声。 见太后最后没了耐心,脸色也冷了些,尹素婉才将九月初五那晚上的事情给太后叙述了一遍。 从尹素婉的口中,太后感觉到亓灏对尹素婉可能还是多少怀有那么点旧情的。 原先太后是一心希望将来尹素婉能做亓灏的皇后,可后来随着尹素婉让她失望的次数越来越多,太后前不久已经打算放弃她了。 而现在,尹素婉竟然怀孕了,这可真是奇迹。 不知道该说是亓灏的能力太强大,还是说老天爷可怜尹素婉,终于肯眷顾她了。 太后思忖片刻,便要让兰嬷嬷将尹素婉怀孕的消息立刻禀报给老皇帝,通过老皇帝的手让亓灏将尹素婉接回王府去。 但是,却被尹素婉给拦住了。 她的理由是,自己怀孕太过突然,连自己都没有准备,更别提亓灏了。 如今大家都知道,亓灏与顾瑾璃情浓我浓,而且顾瑾璃也怀孕了,难免亓灏夹在自己与顾瑾璃之间为难。 再者,虽然自己肯定孩子是亓灏的,可不见得亓灏会承认。 毕竟,那晚之后,亓灏并未有任何留宿在自己房间里的证据。 空口无凭,亓灏若是否认这个孩子是他的,那么尹素婉不就担上了红杏出墙,*后宫的罪名了吗? 如此一来,似乎确实不该将这个消息告诉亓灏。 当然,尹素婉虽然嘴上是这么说,可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不过是以退为进,来显示出自己顾全大局,一心为亓灏着想罢了。 太后听尹素婉如此说,心中更是怜惜她了。 但是,尹素婉说的也是有点道理的。 孩子的身份,是个问题。 太后到底是年纪大了,有时候精明算计得厉害,有时候这脑袋瓜也转不过来了。 她想了想,决定先听尹素婉的。 等她什么时候想出了好法子,再召亓灏入宫。 尹素婉答应着,可谁曾想到昨个晚上,尹素婉竟然又要上吊自杀。 这次是双儿发现的及时,要不然再晚一会,恐怕要一尸两命了。 太后本来都已经入睡了,听兰嬷嬷禀告后,不由得不悦起来。 当然,太后不悦的大部分原因还是在亓灏身上。 因为尹素婉宁可选择自尽,都不愿意让亓灏左右为难,这难道还不能体现尹素婉的善解人意,对亓灏的痴心绝对? 亓灏既然是在大半夜里走人的,那就说明了对于他酒后与尹素婉上床这件事情,他是知情的。 所以,太后在忍了一晚上后,终于在今个早上便按着之前的意思,让兰嬷嬷告诉了老皇帝。 老皇帝听罢,先是惊讶片刻,随即便当机立断,与太后达成了一致意见,让亓灏将尹素婉接回去。 在太后和老皇帝对话的整个过程,尹素婉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她只需要扮演一个隐忍坚强的“弱者”形象便好。 太后待尹素婉算是用了几分真心,可惜尹素婉这次却是在利用太后。 让双儿暴露堕胎药,是想让太后斩钉截铁的直接做出决定。 但她没想到太后听了自己推辞的话后,竟还真的改变了注意。 担心太后拖的时间太久,尹素婉便又使出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烂伎俩。 她的举动,看在太后眼里,那是尹素婉在用决绝极端的方式来成全亓灏,太后怎能不埋怨亓灏,不偏向尹素婉? 尹素婉达成了目的,这个时候也仍旧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柔柔弱弱,如当年亓灏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一样,纯洁美好,让人心生一股保护欲。 老皇帝见亓灏一直看着尹素婉也不说,便不满道:“老四,关于颐和有身孕之事,你今日务必给她个交代!” “颐和不仅是朕亲封的郡主,也是你的宁王妃,你最好想清楚该怎么办!” 亓灏缓缓攥着拳头,脑袋有一道灵光闪过。 随即他的薄唇紧抿,眼底深处压抑着一丝痛苦。 太后见亓灏仍旧不言不语,也怒色道:“灏儿,不是哀家说你,婉儿这么好的丫头,这些年来一直在你身边不离不弃,无怨无悔。” “她待你的心意,你怎么可能感受不到呢?” “顾家那个女人,她有什么好的?整个一扫把星,哀家一点也喜欢不起来!” “老四,你到底说句话,这孩子你究竟认不认!”老皇帝又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一定要亓灏给个态度才能罢休。 “噗通”一声,尹素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在大家都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她跪的自然不是亓灏,而是太后和老皇帝。 肩膀微微发抖,她低着头,尽管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可却能听出她在哽咽:“承蒙太后和皇上厚爱,婉儿才能有今日这‘颐和郡主’的殊荣。” “只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个道理婉儿还是知道的。” “婉儿和王爷的缘分已尽,不敢再有任何奢求之心了。” 吸了吸鼻子,她哭得凄婉:“这个孩子,婉儿一切听从王爷的。” 说了这么多,还是把问题抛给了亓灏。 只能说,尹素婉的心机,已经超出了太后的想象了。 皇后端着茶杯,乐在看戏。 她的头脑如今要比太后转得快,只一眼就瞧出了尹素婉的套路。 在心中冷笑,她优雅的抿了一口茶,继续观战。 随着尹素婉的这句话,所有人将目光都落在了亓灏身上。 亓灏深吸一口气,总算是开口了,“这个孩子……” 他的语速极慢,像是用尽了毕生力气,却让大家的心跟着提了起来。 一字一句,他缓缓道:“是我的。” 这句话,如一颗巨雷,顿时炸懵了大家。 可能,大家以为亓灏会否认,没想到他虽然沉默良久,但还是承认了。 最为震惊的不是太后和老皇帝,更不可能是皇后,而是当事人尹素婉。 她猛地抬头,不敢置信的怔怔看着亓灏。 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张了张,像是得了失语症似的,一时之间她内心狂喜中还略带着些复杂情绪,总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亓灏将视线从尹素婉的脸上移开,落向窗外的某处,继续重复了一遍:“孩子,是我的。” 不知道是说给在场之人听的,还是说给自己。 总之,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在诉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语气淡淡。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皇后,她轻笑两声,拍着太后的手道:“太后,既然孩子是宁王爷的,自然不能再让宁王妃住在宫里了。” 皇后本就对尹素婉没什么好感,如何能让她跟着亓灏回宁王府,这也是件好事。 当然,尹素婉与顾瑾璃同时怀了身子,顾瑾璃的月份要大一些,可惜她是个侧妃。 一旦正妃尹素婉回了宁王府,那么这两个女人不管是为了正妃之位,还是肚子里孩子的世子之位,都必定要争个你死我活的。 到时候,亓灏的后院失火,还哪里有心思再去管前朝的事情? 等宣王和清王一齐将火力再对准亓灏,亓灏内忧外患,还不得焦头烂额? 而皇后和八皇子,便坐收渔翁之利。 八皇子虽然现在年纪还小,可皇后坚信,在自己的培养下,八皇子一旦翅膀硬了,有了自己的势力,必当要比现在的宣王和清王都要出类拔萃。 太后赶紧接着皇后的话茬,点头对老皇帝道:“皇上,哀家觉得皇上说的很在理。” “婉儿是正妃,如今有了身孕,必须得回宁王府里养胎才是。” “怎么说灏儿都是孩子的父亲,怎么能不让他陪着?” 皇后“嗯”了声,对贾公公道:“小贾。” 贾公公立即上前,恭敬道:“皇上。” “传朕的旨意,现在就封宁王妃腹中的孩子为宁安世子。”大手一挥,老皇帝的声音掷地有声。 “是,皇上。”贾公公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亓灏,点头应了声。 太后,皇后,老皇帝,所有人都直接为亓灏做出了决定。 他们似乎根本不需要询问他的意见,只要他别反对就好。 当然,就在贾公公带着老皇帝的旨意消失在了房间后,亓灏也意外的一声没吭。 他今日出奇的安静,也出奇的平静。 对于老皇帝的意思,他竟难得的没有反驳,没有对着干,这在大家看来,可能是他脑袋懵了,对于自己突然多出来的这一个孩子给吓住了。 也有可能,他内心深处对尹素婉还保留着一丝情意。 亦或者说,亓灏是看重这个孩子。 怎么说孩子身上都是流着亓灏一半血的,他割舍不断骨肉亲情,故而也只能听从老皇帝和太后的话,将尹素婉接回王府了。 “王妃,您快起来吧,地上凉。”既然亓灏接尹素婉回王府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所以双儿也聪明的改了口,称呼她为“王妃”。 尹素婉在双儿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她还是不敢相信,亓灏就这么痛快的应了。 毕竟,在老皇帝和太后最开始质问的时候,亓灏的表现根本就不像是后来要承认的样子。 动了动唇,她忍不住小声道:“王爷……” “收拾一下。”亓灏转身,留给了尹素婉一个背影。 虽然只是短短四个字,可对于尹素婉来说,却是极大的福音。 她扶着双儿的手有些发抖,眼泪越掉越多。 亓灏没有反对,这对太后来说很是欣慰。 她见尹素婉掉泪,不禁笑道:“婉儿丫头,灏儿他心里肯定是有你的。” “你快和双儿回去收拾收拾,哎,不用了,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太后刚说完,又改口道:“你还是赶紧跟灏儿一道回去,至于那些东西,等改日哀家派人给你送王府里去。” “太后……”尹素婉扑进太后的怀里,喜极而泣。 太后大概是能理解尹素婉的心情的,她拍了拍尹素婉的后背,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道:“回去后,好好养胎最重要,母凭子贵,你应该知道的。” 尹素婉点点头,低声道:“婉儿知道了。” 给太后和老皇帝、皇后一一行了个礼,尹素婉提着裙子急忙追了出去。 皇后瞧着尹素婉那着急的模样,语气里带着一丝戏谑,实则是讽刺:“看看宁王妃,这可真是心急呢,是在害怕宁王爷跑了呢!” 太后笑了笑,总算是去了一件大心事。 打了个呵欠,她在兰嬷嬷的搀扶下回了寿康宫。 太后一走,房间里只剩下了老皇帝和皇后。 这两个人之间,向来都是逢场作戏,在众人面前做出一副和睦的样子来。 当然,宫内知情的人也早就知道帝后二人不和了。 因此,对于皇后连行礼都懒得敷衍的离去,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 回宁王府的路上,亓灏和尹素婉坐在同一辆马车上。 二人面对面,但却一个坐在东头,一个坐在洗头,故而也拉出不少距离来。 亓灏闭着眼睛,眉头轻蹙,他在想着心事。 尹素婉怀孕的消息,想必早就传回了宁王府。 他不知道该如何给顾瑾璃解释,也解释不了。 他为了将老皇帝的关注点从顾瑾璃身上移开,所以不得不疏远顾瑾璃。 然而,尹素婉竟好巧不巧的又在这个时候怀孕了。 呵呵,他不知道该说那猪头猪脑的云国使臣厉害,还是尹素婉的厉害。 现在的他,暂时似乎没有其他路可走。 因为老皇帝和太后等人,都认定了那晚上是他酒后与尹素婉发生了关系。 所以,他要是否认,想必那些人又免不了将怨恨和不满撒在顾瑾璃身上了。 尹素婉低垂着眼睛,缩在角落里,像极了受气的小媳妇似的。 不过,她心里却在盘算着回府后如何整治顾瑾璃,要她好看。 两个人各怀心思,若是躺在一张床上,可谓是“同床异梦”了。 当初的那个婉婉和灏哥哥,在彼此的眼里和心里都已经面目全非了…… 如亓灏所料,尹素婉怀孕并被亓灏接回王府的消息立刻像是长了翅膀似的,飞到了宁王府。 宁王府上下,所有的人没有不目瞪口呆的。 爱月先是从厨房喜好八卦的丫鬟嘴里掏出了消息,她听后,险些将手里正在剁菜的菜刀给掉地上去。 她急吼吼的跑到了顾瑾璃的屋子里,头脑发热,不假思索的道:“主子,尹素婉怀孕了,孩子是王爷的!” “砰!”的一声,顾瑾璃刚端起来的热茶,便直直的落在了地上。 滚热的茶水溅湿了她的裙角,打湿了她的鞋袜,但她却好像感觉不到丁点疼痛。 一旁的荷香见顾瑾璃的鞋面已经冒起了热气,不由得担心道:“主子,您肯定被烫到了,快去换一下鞋子吧?” 顾瑾璃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爱月,半晌才喑哑着嗓子,声音颤抖的问道:“爱月,你……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爱月。”荷香察觉到顾瑾璃的身子在发抖,应当是极力的忍耐着什么,赶紧给爱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然而爱月被顾瑾璃一盯,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根本没注意到荷香给自己使的眼色。 “主子……”她支支吾吾的,小心翼翼重复道:“尹素婉怀孕了,现在已经和王爷在回来的路上了。” “据说,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一个月了。” 顾瑾璃的眼睛发酸,心里发苦。 她扯了扯唇,喃喃道:“一个月了么?” 爱月重重点头,语气忿忿道:“大家都说是一个月前,在欢送云国公主的晚宴上,王爷喝多了,酒后乱性,就跟尹素婉乱搞在一起了!” “主子,奴婢觉得肯定是尹素婉这个不要脸的贱人故意趁着王爷酒醉,使出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龌龊手段勾引了王爷!” 见顾瑾璃的脸越来越白,眼眶越来越红,荷香急忙扯了扯爱月的袖子,不悦道:“爱月,别说了。” 顾瑾璃很想笑,可眼泪却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这些日子以来,有很多没想明白的事情,现在总算是搞明白了。 怪不得亓灏那天晚上回来,身上的衣服花纹不对。 怪不得从那之后,他给她一种心事重重的感觉。 怪不得越往后,他就越是有理由没理由的躲避着自己。 原来,他的冷漠,他的疏离,果真是事出有因。 他说过,他这辈子都不会欺她骗她,不会弃她厌她的。 想必,这些情浓时候的承诺,他都忘记了吧? 有一次,爱月又跟她闲聊起茶茶兔那些匪夷所思的言论,现在顾瑾璃想来,茶茶兔的故事虽然编得惊世骇俗,可某些话还是很有哲理的。 比如那句,千万不要相信男人在床上说的话。 还有那句,爱你的时候,你是捧在手里的珠玉宝贝,生怕掉了碎了。 不爱你的时候,你就是落在地上的碎片渣滓,连踩你一脚都懒得。 原来,男人要变心,竟可以变得这么快。 自古以来,大多都是痴情女子负心汉。 没想到,她顾瑾璃平生第一次爱上了的男人,也不会逃脱寻常男人身上都有的恶习…… 撒谎欺骗,三心二意,喜新厌旧…… 当然,在尹素婉和亓灏的关系里,自己是新。 而在自己与亓灏的关系里,尹素婉又算什么呢? 半新半旧吗?还是说他们当初根本就是余情未了,如今又死灰复燃了? 倘若真是如此,那不得不说,亓灏那时候演戏演的可真逼真…… “你们出去,我累了。”顾瑾璃转过身,面朝着窗户,不让两个丫鬟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想当初爱的那么高调,她的确是被所有人都羡慕的女人。 她不在意有多么风光无限,只在意他爱自己的那颗心。 而现在,她就这么快被打入了原型吗? 尹素婉要回来了,宁王府真正的女主人回来了,还带着一个还未出生,连性别都不知晓就直接被老皇帝册封为世子的孩子…… 之前几次,尹素婉一心想回来,可惜只能告诉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最终无果。 但这次,因为她怀了亓灏的孩子,所以便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 尹素婉必定是有备而来,目的很是明确,她要除掉自己,坐稳这宁王妃的位子…… “主子,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这时,荷香开口劝慰顾瑾璃道:“您也知道,咱们王爷的酒量不是几杯酒就能灌醉的。” “再说了,王爷身边有杜江跟着,杜江比谁都知道王爷有多厌恶尹素婉,又怎么可能让王爷落单和尹素婉在一起呢?” 人伤心或者生气的时候,往往最容易丧失理智的思考能力。 因为他的脑袋和心都被难过或怒气充斥着,所以关注点只在自己的切身感受上。 她只相信她自己可以接受的信息,就好比现在,顾瑾璃认定了尹素婉怀了亓灏孩子的事情,是亓灏刻犯下了错误故意隐瞒。 或者,他真的不爱她了。 见顾瑾璃摆摆手,荷香只好和爱月退了出去。 听到身后关门上,顾瑾璃的眼泪更是流得放肆了。 咬着唇,她溢出了呜咽声。 荷香担心顾瑾璃,等在门外,听着屋内传出来小声的抽泣声,她重重叹了口气。 第248章 历历在目 在亓灏和尹素婉离宫后没多久,老皇帝体内的毒便发作了。 由于之前亓灏吩咐杜江加重了药量,故而老皇帝这次发作,症状要比上次还要厉害。 老皇帝四肢抽搐,口吐白沫,整个人的脸都是黑紫色。 他的胸口,也是一片青黑。 所以,在亓灏和尹素婉的马车前脚刚到宁王府门口,贾公公从宫里坐着马车立即追了过来。 “王爷,皇上毒发了!老奴去找顾侧妃!”贾公公来不及与亓灏多说,甩着手中浮尘快速往芙蕖院跑去。 亓灏一听,下意识的也要抬脚往芙蕖院,可刚抬起脚就顿住了身子。 他回头看了尹素婉一眼,冷声道:“缺什么,直接跟管家说。别招惹芙蕖院,你在府中的衣食用度一切如常。” 说罢,他大步往院子里走去。 尹素婉听到前半句,心情还好。 可听到了后半句后,她不禁心里又蹿出一股子酸意。 不要让自己招惹芙蕖院?呵呵,他怎么不直接说招惹顾瑾璃? 一切衣食用度如常?她才是宁王府的宁王妃,不是从外面接回来的登不上台面的小妾! 察觉到尹素婉的脸色不太好,双儿扯了扯尹素婉的衣袖,小声道:“主子,王爷能让您回来,这就说明您和他之间的关系还能修补。” “而且您现在又怀着小世子,您现在将小世子平安顺利的生下来,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至于芙蕖院那位,咱们往后有的是机会收拾她!” 尹素婉觉得双儿说得也有点道理,于是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一下内心的心情,让自己看起来心平起来起来。 昂着头,抬起下巴,她在双儿的扶着下进了王府大院。 大家早就听说尹素婉今日要回来,故而很多见风使舵的下人们,联想到亓灏最近对顾瑾璃冷漠的事情,便立即猜测后院的可能要变天了,因此某些见风使舵的人便开始偷偷摸摸的商量要不要抱尹素婉的大腿。 待尹素婉进了院子后,果真是有不少下人,开始排列在小路两边,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的齐声行礼:“王妃。” 对于这些识时务的下人们,尹素婉还算比较满意。 毕竟,她刚回来,必须得有一些人捧着拥护才行。 露出一个自认为平易近人,和善可亲的微笑,她对大家点点头:“都免礼吧。” 迈着优雅的步子,她不紧不慢的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其实,尹素婉是在八月初九那日回的太傅府。 不过快两个月的时间,大家却觉得似乎她离开了很久很久。 尹素婉在太傅府待了一段时间,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宫里的。 也不知道是宫里的生活到底是比王府里优越,还是因为太久没见到尹素婉了,大家竟觉得她似乎有气质了许多。 当然,人前不说短,人后要猛夸,这是小人们惯用的伎俩。 贾公公在禀明了来意后,顾瑾璃只是犹豫了片刻,还是让荷香背着药箱跟着贾公公一道往宫里走去。 小红今日可能是吃多了,撑的有点不舒服,爱月则留在院子里照看着小红。 当贾公公和顾瑾璃走到怡心院与芙蕖院相近的小路时,两个人同时站住了脚。 前两日,彼此在太傅府里刚见过。 那时的她们见面的感觉,与此刻是完全不同的。 尹素婉又回来了,这对顾瑾璃而言,是种说不出的心痛。 袖子里的手缓缓握紧,看着尹素婉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挑衅,顾瑾璃的心又不自觉的抽搐了几下。 视线移到尹素婉平坦的小腹,她像是被强光刺了一下眼睛似的,立刻移开了目光。 尹素婉将顾瑾璃的神色变化收入眼中,她轻启红唇,笑得端庄大方:“顾侧妃。” 如一个高高在上的胜利者,她浑身上下,连带着三千六百个毛孔无不透露着一股得意。 顾瑾璃动了动唇,本想直接抬脚离开,但还是让自己的语气听着平静:“我还要去宫里给皇上施针,恕不奉陪。” 说罢,她目不斜视,从尹素婉身边路过。 直至顾瑾璃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尹素婉冷笑一声。 荷香跟在顾瑾璃身后,看着她僵直的背影,心想她肯定是看到尹素婉心里难过了。 眼不见,心不烦。 倘若尹素婉不在顾瑾璃眼前晃这还好,可刚才好巧不巧的迎面撞见了,这不是给人添堵吗? 荷香有些担心,可不敢多问多说,只好仔细的留意着顾瑾璃的一举一动。 贾公公虽然心里着急,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带着顾瑾璃飞回宫里,但也注意到了顾瑾璃在看到尹素婉后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忽然有些不对劲,也不便催促,只能自己在心里干着急。 上马车的时候,在荷香准备扶着顾瑾璃的时候,看到了她掌心沁出来的血,惊叫道:“主子!” 不用想也知道,这必定是顾瑾璃刚才看到尹素婉时自己用指甲掐的。 心里到底是有多难过,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故作平静? 因为了解顾瑾璃的性子,所以荷香知道她最近承受了太多的难过和悲伤,能忍到现在,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很是不易了。 心里涌出一股心疼,荷香眼里含着泪,哽咽道:“主子,您不能这么对自己……” “您心里有什么不痛快,您说出来,别自己闷着……” 贾公公也看到了顾瑾璃掌上的伤口,惊讶的看着顾瑾璃。 顾瑾璃扯了扯袖子,挡住了掌心,面无表情的上了马车。 贾公公看看顾瑾璃,又看看荷香,心下了然。 叹了口气,他摇了摇头,放下了车帘子。 尹素婉回了怡心院后,院子和房间里里外外已经被下人们提前得到风声的下人们打扫得干干净净。 她让双儿泡了壶上好的庐山云雾,自己一个人慢慢的品着,心情还不错。 亓灏坐在书房里,听着杜江禀报的尹素婉与顾瑾璃刚才碰面了,他的心里乱糟糟的。 尹素婉就是个毒瘤,他能想象到,她回府后,必定会扰了后院的安宁。 而自己能做的,便是将芙蕖院严密的保护起来,不给她一丝见缝插针的机会。 本不想与她多说废话,可还是忍不住的警告她不要打扰顾瑾璃。 没办法,即便是表面上已经努力的对顾瑾璃表露的很冷漠了,但他的心里还是放心不下…… 杜江内心忐忑不安,仍觉得亓灏与顾瑾璃走到现在这一步,都是因为自己出的馊主意。 至于尹素婉有了身孕,这就是意外了。 悄悄的观察着亓灏,见他眉头紧锁,一脸沉重的样子,心里也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着一样难受。 顾瑾璃进了宫后,魏廖已经按着上次顾瑾璃给他画的针灸穴位图给老皇帝扎了一周针了。 见顾瑾璃进来,他急忙站起来,神色凝重道:“顾侧妃,皇上的毒好像更厉害了。” “我刚才给皇上把了脉,似乎是之前遗留在体内的毒扩散了。” “扩散了?”顾瑾璃听罢,快步上前给老皇帝把脉。 尽管她对医术只是出于个人爱好,算不得一个严格的医者。 但是,医者该有的情怀和精神她却是有的。 老皇帝不喜欢她,与她要不要尽心尽力的给老皇帝解毒是两码事。 私人恩怨什么的,她区分的还是很清楚。 这一次,顾瑾璃把脉的时间要比之前的每一次都久。 贾公公看着她抿唇不语,一颗心狂跳不已。 眼巴巴的瞅着顾瑾璃,他生怕接下来从她嘴里听出什么不好的消息来。 目光看向扎在老皇帝身上各大穴位上的银针已经渐渐变得发黑,顾瑾璃缓缓道:“魏太医,我觉得可能不是原来的毒素扩散了。” “嗯?”魏廖听罢,神色一变,“依着顾侧妃的意思,那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顾瑾璃眸光微动,见贾公公也紧张兮兮的瞅着自己,迟疑了一会,低声道:“可能是有人再次对皇上下了黑手,而且这次加重了毒量。” 不得不说,顾瑾璃现在的医术很是厉害了,一下子就猜中了。 不过,虽然杜江加重了毒量,但老皇帝毒发还是距离亓灏想象中的时间要晚了那么几天。 可能,杜江怕老皇帝出什么意外,将来亓灏后悔,所以加的量也不是特别多。 “又有人要害皇上!”贾公公攥着拳头,咬着牙,忿忿无比:“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究竟是谁?!” 他手里也就是拿着个拂尘,倘若拿的是刀剑,恐怕就要砍人了。 下毒的人,除了杜江之外,没有人能猜得出来。 就连亓灏自己,有时候静下心来仔细想想,也觉得自己此举有些不可思议。 可是,为了顾瑾璃,他不后悔。 “贾公公别激动。”见贾公公老脸涨得通红,顾瑾璃赶紧改口道:“我没有什么证据,也不过是自己猜测罢了,你不要往心里去。” 尽管顾瑾璃这么说,可贾公公却已经听心里去了。 他觉得依着顾瑾璃的医术,不可能猜测错误的。 所以,有人要杀老皇帝,而且三番两次的动手,可见那幕后之人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贾公公被气得胸脯起伏不定,语锋一转,又问道:“顾侧妃,这次皇上要严重了许多,改如何是好?” 顾瑾璃想了想,转头问魏廖,语气不确定道:“先割腕放毒血,然后给皇上泡药浴,再借助针灸。” “等皇上醒来,跟之前一样,再继续食补。” “不知道魏太医觉得,如此可行否?” 魏廖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任何好的办法来,点点头,对贾公公道:“就按着顾侧妃的法子办,先去拿干净的匕首和白酒来。” 上次顾瑾璃给老皇帝割过腕,魏廖是知道程序的。 贾公公也顾不得割腕的话老皇帝会不会疼了,应了声,飞奔似的跑出了房间。 体贴顾瑾璃怀着身子,不宜操劳,魏廖又道:“顾侧妃,你在一旁坐着就好,有什么事情你可以指挥我,我去做。” 顾瑾璃确实有些累了,她也没多推辞,坐下后,道了声“好”。 注意到顾瑾璃掌心已经干了的血迹,魏廖又道:“顾侧妃,您的手伤了,快上药吧。” “虽然伤口很不大,但感染了就不好了。” 顾瑾璃听罢,淡淡道:“没什么,小伤而已。” 与她心里的伤痛比起来,这的确只是个小伤。 何况,血已经不流了,她也没必要再“兴师动众”的上药包扎了。 再说了,心里的痛总要另外一种痛代替才行。 要不然,她会憋得发疯。 贾公公很快端着大碗和匕首以及清酒回来了,“魏太医。” 魏廖担心贾公公接受不了接下来的画面,便善意提醒道:“贾公公,您要不要先回避一下?” 贾公公大概也猜到魏廖这是怕自己等会受不了,他坚定的摇头,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无畏道:“不,老奴要在这里守着皇上。” 他忠心耿耿的伺候了老皇帝多年,如此的忠心当真是让人感动。 魏廖与顾瑾璃对视一眼,然后便将匕首在清酒中洗了几遍后,才敢划在老皇帝的腕上。 这次流出来的血,要比上次的血还有黑。 就像是从黑滩里冒出来的,让人看了不由得胆战心惊起来。 没有人见过的人,可能无法想象,一个人本该鲜红的血,怎能黑成这个样子? 如同被墨汁染过一般,那黑色血水终究是让贾公公不敢再看。 别过脸,他的肩膀抖动了几下。 “皇上……”捂着嘴,他怕自己哭出声音来。 贾公公刚才拿过来的是一个不小的银盆,但没一会,黑血便将盆子给装满了。 魏廖按住老皇帝的伤口,吩咐道:“贾公公,还得劳烦你再拿一个盆子过来。” 贾公公听罢,转身看向那黑黢黢的盆子,惊得眼珠子快要掉了下来。 他两腿一软,跪倒在老皇帝的床榻边。 “皇上!”虽然老皇帝的脸色没有之前那样黑紫了,可这满满一银盆的血,却让他惊呼出声来。 “呜呜呜……皇上,您受罪了!”老泪纵横,贾公公抹着眼角,哭得不能自已。 顾瑾璃也知道给老皇帝放血这次放多了,但毕竟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必须得跟上次一样,直至老皇帝的血眼色变得正常才行。 当然,如果实在是放不干净的话,也不可能无限制的一直这么放下去,要不然老皇帝的毒没解开,而且还会因失血过多,将命给搭进去。 “贾公公,你别担心,再给皇上放一会,体内的毒就会相对少一些。”顾瑾璃起身,扶起了贾公公。 贾公公难过的端起盆子,哽咽着出了屋子。 待贾公公走后,顾瑾璃对魏廖道:“魏太医,给皇上药浴还得重新配药。” “这个得等皇上的情况稳定了才行,所以我想在你给皇上放血的时候,我同时给他扎针。” “嗯,咱们两个同时进行,这样皇上的毒血会流得快一些。”魏廖眼睛一亮,重重点头。 魏廖在按着老皇帝的胳膊在放血,所以他不能轻易移动。 而顾瑾璃要是想全方位的给老皇帝扎针,只能脱了鞋子上床。 一般来说,老皇帝的龙床可不是谁随随便便都能上的。 但是,现在情况紧急,顾瑾璃是要治病救人,因此也就没那么多忌讳了。 往后等老皇帝醒来,他要是怪罪的话,那就另说了。 顾瑾璃上床后,先是拔掉了之前魏廖扎的针,然后拿起了较细一点的银针,在老皇帝的身上比划了几下,最终选择了最粗的几根插在了他的胸口。 “天池穴,神封穴,灵墟穴,天溪穴,这四处的穴位有助于护住皇上的心脉。”见魏廖看过来,顾瑾璃主动解释道。 随后,她又捏起若干细小银针,依次在老皇帝的胸口往下直至肚脐处插去。 幽门穴,通谷穴,阴都穴,石关穴,商曲穴……每一处,顾瑾璃找的都极为的准确。 因为人体上的众多穴位都密密麻麻,所以魏廖很佩服顾瑾璃扎针如此的精准。 扎完针后,顾瑾璃便握起老皇帝的另一只手,开始给他按摩着虎口处。 贾公公进来了,他放下盆子,见顾瑾璃低着头,给老皇帝按摩的神色很是认真,便又想起了老皇帝背地里要除掉顾瑾璃时的决心和狠辣手段。 他重重叹了口气,移开眼睛。 可能是顾瑾璃的针灸起了作用,老皇帝的黑血很快又流了大半盆子,他老脸上的黑紫色被青白色所代替。 胸口的青色也渐渐不见了,从老皇帝伤口中流出来的血虽然越来越少,但是好在眼色恢复了正常。 “快,魏太医!该给皇上止血了!”贾公公特别担心老皇帝的血流得多了会没命,故而一看到黑血变红,立即提醒魏廖,生怕浪费了老皇帝一滴血。 魏廖手疾眼快,在贾公公出声的第一时间将止血药撒在了老皇帝的伤口上。 可能是这止血药的药劲太大,以至于昏迷多时的老皇帝竟难得的轻哼了一声。 “皇上……”贾公公听到老皇帝的闷哼声,又紧张起来。 “贾公公,皇上的血一会就止住了。”顾瑾璃一边往桌子旁边走,一边斟酌着到底给老皇帝准备何种药浴的药材。 坐下后,她沉思了一会,提笔“刷刷刷”的写了下来。 写完后,她将药方交给贾公公,“先按着这上面写的抓药,一会给皇上药浴。” 贾公公点点头,立即快速出了房间。 魏廖瞧着顾瑾璃眼下发青,一副休息不好的模样,关心道:“顾侧妃,近日睡眠不足吗?脸色不太好。” “顾侧妃不介意的话,下官给顾侧妃把个平安脉?” 顾瑾璃知道魏廖是好意,但还是摇头,勉强笑道:“多谢魏太医,不用了。” 魏廖点头,“那……顾侧妃回王府里歇着吧,皇上这里有下官。” 顾瑾璃感动于魏廖的贴心,笑了笑,转身带着荷香出了老皇帝的房间。 她走得极慢,每一步都像是脚踝上锁着脚铐似的。 荷香以为她不舒服,赶紧问道:“主子,您没事吧?” 顾瑾璃摇头,站住脚,抬头看着头顶上万里无云的蓝田,长长的舒了口气,“荷香,今个天儿真好。” 面对顾瑾璃这没头没脑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荷香一怔,忽然心中涌出一股不安,“主子,您怎么了?千万不要吓奴婢啊!” 顾瑾璃回头,静静看着荷香,轻声道:“荷香,你不要担心我,我不会做什么傻事。” 手落在小腹上,她又扯着唇,“毕竟,我现在不是一个人,怎可能想不开呢?” 听顾瑾璃这么说,荷香紧张的神色便缓和了几分:“那……咱们回王府吧?” 宫里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太后、皇后、还有丽妃,那么多人都不喜欢顾瑾璃,万一逮着个机会对顾瑾璃不利呢? 所以,还是尽早离开比较好。 顾瑾璃继续往前走,半晌才道:“荷香,你应该知道,我现在最不想回去的地方,就是宁王府。” 荷香怎能不了解顾瑾璃的心情?她默默跟在顾瑾璃的身后,忧心不已。 亓灏和顾瑾璃现在的关系很是复杂,中间不仅又夹杂着一个尹素婉,还又增添了一个比顾瑾璃腹中孩子小一个月的“小世子”。 女人的战争本就激烈,再为了孩子,将来这日子不过得鸡飞狗跳,如踩在刀尖上一样才怪! 而顾瑾璃又不是一个喜欢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人,她最是厌恶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要她与尹素婉斗智斗勇,耍心机,这不是在折磨她吗? 一开始,这宁王府对顾瑾璃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囚笼,她想要拼尽所有的力气飞出去,去追求广阔的天空和无尽的自由。 后来,她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亓灏,难得的是后来的后来亓灏也爱上了她。 于是,宁王府是她渐渐接纳的地方,潜意识里成了她和两个丫鬟的家,一个她可以与亓灏白头偕老的地方。 现在,宁王府变成了一个让她难过的伤心地。 她不愿再面对亓灏,更不愿面对怀着亓灏孩子的尹素婉。 人,都是自私的。 起初因为不爱亓灏,所以不管亓灏身边有几个女人,晚上留宿在谁哪里,顾瑾璃都不会吃醋。 可是,一旦爱上了,便会想独自去占有。 没有人愿意将自己所爱之物与他人分享,尤其是心爱的男人…… 在路过明阳宫的时候,顾瑾璃想起了两个月前自己与亓灏一同看望八皇子的情景。 那日陈泽轩和玉淑也在,玉淑问自己会不会喜欢陈泽轩那样的男子,自己说心中只有亓灏一人。 说这话的时候,还巧合的被亓灏给听到了。 现在想来,情浓时真的像是喝醉了酒,让人沉浸在其中失去了理智。 见顾瑾璃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荷香问道:“主子,要进去看望一下八皇子吗?” 顾瑾璃抬眸,想了想,点点头。 八皇子虽然年纪小,可乖巧懂事,又不像宣王和清王那般心机深重,所以既然路过门口了,应该去看望一下他。 以后,她尽量减少进宫的次数,可能也就没机会再见八皇子了。 八皇子是和七皇子住在一起的,自打七皇子死后,八皇子变得更加安静了。 当初他的腿受伤时,林笙说过最少两个月才能下床走动。 而现在两个月已经过去了,即便是八皇子可以行走了,但他仍旧是足不出户。 整日的待在房间里,他不是坐着发呆,就是闭着眼睛假寐。 小祥子跟他说十句话,他能回复一句半句就已经是不错的了。 他的脸上再也看不到往日天真单纯的笑,他原本清澈的眼睛里像是一口枯井,散发着幽暗深邃的眸光。 用假睡和沉默,来与外界隔绝。 他在逃避,也在自我保护…… 小祥子在看到顾瑾璃的时候,很是惊讶,因为之前顾瑾璃过来,是与亓灏一起的。 而这次,她竟是自己过来了。 其次,尹素婉怀了亓灏的孩子并被亓灏接回王府的消息,在宫里传得人尽皆知。 小祥子私心里觉得,顾瑾璃当初是因为爱屋及乌,这才对八皇子关心爱护。 可既然亓灏已经厌弃了顾瑾璃,为何她还会再来呢? 本着来者是客的想法,小祥子将顾瑾璃恭敬的迎进了房间。 进屋子的时候,八皇子正躺在软塌上休息。 顾瑾璃见状,小声的对小祥子道:“我来的不是时候,就先回去了。” 小祥子是最了解八皇子的人,虽然八皇子是闭着眼睛的,但他什么时候是真的睡着了,什么时候是假睡,小祥子一清二楚。 正是因为确定八皇子现在没睡着,所以小祥子才敢带顾瑾璃进来。 早在刚才顾瑾璃说话的时候,八皇子便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动静。 故而,他睫毛轻颤的微动作被小祥子给捕捉到了。 对顾瑾璃摇了摇头,小祥子上前一步,低声道:“八皇子,顾侧妃来看您了。” 八皇子没有吱声,仍旧是一动不动。 小祥子不死心,又大着胆子,提高了声音禀告道:“八皇子,顾侧妃来看您了!” 顾瑾璃不解的看着好像故意在吵醒八皇子的小祥子,低声道:“祥公公,你让八皇子睡吧,我改日再来看他。” 小祥子之所以喊八皇子,他是想起了那次皇后担心顾瑾璃在送给八皇子的香囊里做了手脚,将香囊给毁了的时候,八皇子一副痛心的样子。 除了皇后,这宫里来看望八皇子的人几乎没有。 在八皇子最开始受伤的时候,太后会派兰嬷嬷偶尔过来慰问几次。 后来,太后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也就忘记了。 他觉得八皇子如此在意那香囊,想必对顾瑾璃是不反感的。 因此小祥子才想借着顾瑾璃的到来,能让八皇子多说点话,不要让他再郁郁寡欢下去了。 小祥子见八皇子还是一声不吭,便对顾瑾璃失望道:“奴才送您。” 就在小祥子和顾瑾璃即将踏出门口的时候,八皇子睁开了眼睛,轻咳了一声。 他与顾瑾璃的视线相对,深深的看着她。 顾瑾璃见八皇子醒了,主动打招呼道:“八皇子。” 八皇子坐了起来,宽大的中衣笼罩在他纤瘦的身子上。 他点点头,难得迸出了一个字:“坐。” 小祥子听后,惊喜不已,觉得顾瑾璃这次真是来对了。 别管说什么,几个字,只要八皇子肯说话,这就好。 要不然时间久了,小祥子真担心八皇子会得了失语症,丧失了说话能力。 顾瑾璃看了一眼满眼兴奋的小祥子,坐在了八皇子的对面。 “八皇子,顾侧妃,奴才去泡茶!”想让顾瑾璃在这里多陪八皇子一会,小祥子说完后,立即撒腿往厨房跑去。 当然,小祥子也不用担心顾瑾璃会与八皇子之间传出去什么流言蜚语。 一来,八皇子还是一个孩子,虽然早熟,可顾瑾璃比他大了个六岁,二人怎么可能发生点什么关系呢? 二来,顾瑾璃是亓灏的女人,别管她是正妃还是侧妃,总之八皇子怎么样都要喊她一句“嫂子”的,那是更不可能做出那种有违伦理之事的。 反正,小祥子对顾瑾璃和八皇子是一百个放心。 待小祥子走后,房间里只剩下了顾瑾璃、荷香以及八皇子三人。 “八皇子,最近还好吗?”一般来说,对于说不上熟又算不得陌生的人来说,这句话好像是人和人之间打招呼的通用语。 因为,真的没什么好直接聊的,总不能问八皇子现在恢复的如何了,毕竟八皇子的腿是个不能触碰的雷点。 八皇子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声音低哑干涩的反问道:“顾侧妃最近好吗?” 顾瑾璃一愣,大概是没料到八皇子会突然这么问自己。 见他眼底流露出来的关心之色,她明白了些什么。 也对,八皇子在这宫里头住着,要得到什么消息,肯定要比自己早很多。 比如说,尹素婉怀孕的消息,亦或者尹素婉和亓灏死灰复燃的消息…… 那么,他这么问,必定是在问这些事情了。 顾瑾璃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更不知道要如何跟一个九岁的孩子讨论这些大人的事情。 她勾了勾唇,苦笑道:“不好不坏。” 八皇子听罢,没有再说话。 直到小祥子满脸热情的端着茶盘进来了,八皇子才低声道:“顾侧妃如今怀着四哥的孩子,得保重身体才是。” “至于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莫要往心里去。” 这么多日子以来,小祥子好像头一次听到八皇子竟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他惊得差点打翻了给顾瑾璃递过去的茶杯,不敢置信的看着八皇子。 八皇子对于小祥子投过来的惊讶眼光熟视无睹,只是看着顾瑾璃。 他说这话的语气,俨然不是个孩子的口吻,倒像是个同龄人。 看着八皇子,在接触的到他那隐藏着她看不懂的某些信息的眼神后,顾瑾璃不由得心头一颤。 双唇嗫嚅,她半晌才道:“多谢八皇子关心。” 觉得有些可笑,她现在的处境,难道到了连一个小孩子都可怜同情她的地步了吗? 对于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她自然不想去理会。 可是,只要是跟亓灏有关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小事,也没有一件是无关紧要。 “皇上驾到!”忽然,门口一道声音传来。 “皇后怎么来了?”小祥子脸色微变,立即跑到门口,将房门给带上,跪在院子中央,给皇后请安道:“奴才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摆了摆手,视线落在刚被小祥子关上的门上,幽幽道:“你不在房间里伺候八皇子,在这里做什么?” 小祥子脑袋转的极快,马上脱口而出道:“回皇后娘娘,八皇子休息了,所以奴才不敢进去打扰他。” “是吗?”皇后冷笑一声,一脸的质疑。 她推开小祥子,大步流星的进了房间。 按着以往惯例,每次皇后过来的时候,八皇子因为不愿见到皇后,每次都让小祥子谎称自己睡着了。 所以,这次小祥子也急中生智,撒了一个熟悉的谎言。 至于撒谎的原因,则是顾瑾璃在屋子里,而皇后好像也跟太后一样,讨厌顾瑾璃。 万一发现了顾瑾璃在屋子里,皇后大发雷霆怎么办? 不仅对八皇子要动怒,极有可能连顾瑾璃也会受到牵连。 恨屋及乌,顾瑾璃肚子里的孩子,除了是尹素婉的眼中刺,同样还是皇后的肉中刺。 因为皇后要八皇子将来登基为帝,故而没准可能现在会借着顾瑾璃在宫中的机会,顺手给八皇子除掉这多出来的一个威胁。 毕竟,亓灏已经是八皇子敌人之中的一个了,又怎会允许亓灏的孩子生出来? 当然,亓灏的孩子,现在不止顾瑾璃肚子里的一个孩子,还有尹素婉刚怀了一个月多的孩子。 所以,能弄死一个是一个。 “皇后娘娘,八皇子真的刚睡着!”皇后让秋蝉剪毁香囊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小祥子几乎是伸着手臂,大胆拦在了皇后面前。 然而,皇后却直接伸手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顾瑾璃与八皇子二人均神色平静的坐在各自的座位上。 两人刚才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知道皇后来了,可谁都没有动弹。 顾瑾璃觉得自己没有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因此没有任何要躲藏的意思。 皇后是得了顾瑾璃来明阳宫的消息,这才立即赶了过来。 她犀利的眸子冷冷的盯在顾瑾璃身上,冷笑道:“顾侧妃不是给皇上看病的吗?为何会出现在小八这里?” 老皇帝中毒一事,上次贾公公没对外泄露出消息。 这次也一样,不过他火急火燎的出宫找顾瑾璃,难免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力,于是他便让自己的徒弟松了口,说老皇帝身子不适而已。 顾瑾璃离开座位,对皇后行礼道:“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没有让顾瑾璃起身,顾瑾璃必须保持着行礼的动作,声音不卑不亢道:“瑾琇已经给皇上诊治完了,想着多日未来看望八皇子,这才来了明阳宫。” “小八的宫殿,也是你能来得?”皇后眯着眼睛,转头对小祥子怒色道:“本宫下过令,任何闲杂人等,都不得进入明阳宫!” “你把本宫的话当耳旁风了吗?影响了小八身子恢复,你该当何罪?!” 知道皇后口中的闲杂人等便是自己,顾瑾璃低着头,没有作声。 “娘娘,奴才……”小祥子见皇后眼中散发着杀气,身子一颤。 不管如何一定要抓着顾瑾璃的小辫子才行,皇后不由分说的打断了小祥子的话,对身后的秋蝉道:“来人,将顾瑾琇拖下去,依着宫规处置!” 秋蝉是皇后的心腹,自然知道皇后想做什么。 她应了声,抬脚往顾瑾璃身边走去。 一直未说话的八皇子,终于开口了:“母后。” “顾侧妃腹中的皇嗣出了事情,你担当不起责任。” 他说的话简单直白,却一针见血,一语中的,也戳破了皇后的心思。 即便是八皇子与皇后之间交流,每次也只是只言片语罢了。 而现在,竟说了这么多,可真是让皇后感到意外。 秋蝉见八皇子发话了,也停在了原地。 皇后被八皇子一句话堵得心头不舒服的厉害,她上前走到八皇子身边,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像是染了血的红唇幽幽轻启,“小八,母后是后宫之主,你说母后担不起责任?嗯?” 她细长的指甲狠狠的刺入八皇子的肩膀,可八皇子就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抿唇道:“母后是后宫之主不假,可顾侧妃不是后宫的嫔妃,她是四哥的人。” “母后要处置她,应当提前知会四哥一声。” 顿了顿,他又道:“她进的是儿臣的宫殿,儿臣并没有觉得被打扰。” 这两个月来,八皇子说过的话,都没有今日说的多。 而原因,却是因为顾瑾璃。 皇后捏着八皇子的下巴,冷笑道:“小八的嘴,可真是越来越巧了!” 第249章 胎死腹中 小祥子感觉到了皇后的滔天怒气,他赶紧上前道:“皇后娘娘,您别生气,八皇子他……” “你闭嘴!”皇后狠狠瞪了小祥子一眼,厉色道:“本宫跟八皇子说话,有你什么事?!” 小祥子被皇后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冽气息给吓住了,缩了缩脖子,退后几步。 八皇子的下巴被皇后捏的发红,他紧紧抿着唇,抬眸看着皇后片刻,没有说话。 他的沉默,引得皇后心里的火气更加的旺盛。 “秋蝉,还愣着做什么!”抽回手,皇后转身对秋蝉冷斥道:“难道连你也不听本宫的话了?” “奴婢不敢。”秋蝉说罢,立即朝着顾瑾璃身边走去。 “皇后娘娘息怒!”荷香脸色一变,大步挡在顾瑾璃的身前,小脸满是紧张之色。 “好大胆的贱婢,竟敢忤逆本宫?秋蝉,先把这个贱婢拖下去杖毙!”手指着荷香,皇后美眸中冷光闪闪。 “母后。”八皇子站起来,缓缓走到顾瑾璃身边,“听说魏太医这两日经常往父皇宫里去,可见父皇的病情很严重。” “母后与其在儿臣这里浪费时间,倒不如去看看父皇。” 经历了生死之后的八皇子,不管是说话还是神色,都不自觉的带着一股与他的年纪不相符的深沉。 他说这话,其实只是想支走皇后。 可是,听在皇后的耳中,却像是八皇子在讽刺她与老皇帝夫妻不和的意思。 扯着手中的帕子,皇后咬牙冷笑道:“小八,你翅膀硬了,母后现在管不动你了!” 说罢,她一边甩袖往门口走去,一边怒气冲冲道:“秋蝉,跟本宫回去!” “是,皇后。”秋蝉应了声,快步跟了上去。 见皇后终于走了,荷香提着的心放了下来,转身对八皇子行礼道:“多谢八皇子。” 对于刚才皇后想对顾瑾璃动手一事,与荷香和八皇子比较起来,她作为当事人从头到尾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慌张害怕的样子。 她像是一个局外人,异常冷静的看着皇后发怒。 倘若荷香和八皇子没有在秋蝉靠近她的时候维护她,她也绝对不会任由皇后得逞。 伤害她可以,伤害孩子是她所不能容忍的。 八皇子为了自己,刚才惹怒了皇后。 这份情意,让顾瑾璃内心很是感动。 如小祥子觉得顾瑾璃来看望八皇子是因为亓灏的缘故,顾瑾璃也认为八皇子维护自己也是看在亓灏的面子上。 藏于袖中的手将银针悄悄的收了起来,她看着八皇子的目光温和:“谢谢八皇子。” 八皇子没有说话,而是用那双好看的眼睛看着顾瑾璃。 不知道为何,顾瑾璃竟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些熟悉的东西。 那些东西,是曾经亓灏看着他的时候才有的。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总之顾瑾璃的心头猛地一颤。 急忙移开眼睛,她面色不自然道:“打扰了八皇子这么久,我也该回去了。” 说罢,她转身就要往外走。 “顾侧妃。”八皇子忽然喊住了顾瑾璃,他上前一步。 九岁的他站在十五岁的顾瑾璃面前,二人的身高竟持平。 当然,八皇子以后肯定还得再长个。 目光对视,顾瑾璃低声问道:“八皇子还有什么事吗?” 八皇子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可最终却道:“谢谢你上次的香囊。” 上次的香囊,是顾瑾璃与亓灏一同进宫的时候,她送给他的。 可是,后来却被皇后发现给用剪刀剪坏了。 那满地的碎片,以及皇后扭曲愤恨的面孔,都深深的留在了八皇子的脑海里。 那让他伤心的画面,在他的印象里挥之不去。 但是,他却不能告诉顾瑾璃,她的香囊没了。 顾瑾璃没想到八皇子喊住她只是为了这么一句话,点点头,她道:“八皇子客气了。” 说罢,她见八皇子没了后文,便带着荷香离开了。 直至顾瑾璃消失在了视线里,八皇子才收回目光。 小祥子怔怔的看着八皇子,像是被点住了穴道似的,有些意外。 跟在八皇子身边这么多年,小祥子也算是最了解八皇子的人之一。 在八皇子没出事之前,他是一个聪明伶俐,心底单纯的孩子。 尽管不谙世事,可也不代表他就是个容易被人糊弄的傻孩子。 他有一颗七巧玲珑心,善于观察,所以对于宫中那些污秽阴暗的事情,他选择不去理会,不去触碰。 他保持着一颗纯洁的心,那是皇宫里最后的一方净土。 随着他三番两次的遭人毒手,他不得不在残酷的现实中快速成长。 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让他明白,一个人若太弱小了,那么便像是森林里的兔子,小羊,随时随地都被比他强大的生物给吃掉。 自小他便被皇后严厉要求,从宫女和太监私底下的闲聊里他也知道,皇后抚养他长大的目的是什么。 只是他不愿意将所有事情都往“利益”方面去想,他愿意将皇后想的单纯些。 但从上次和上次八皇子对皇后的态度来看,他的确是长大了。 因为懂得反抗,懂得拒绝,是长大的标志之一。 上一次,他是用沉默来表达内心的不满。 而这一次,他则是在用言行来与皇后对抗。 至于这中间发生过什么,是什么让八皇子变得如此,小祥子不知道,皇后更是猜不到。 五日前,也就是庙会那天,皇后没什么事情,带着秋蝉在后花园里散步。 二人在散步的时候,提到了八皇子的母妃良妃。 众所周知,良妃当年是因为生产大出血而死。 可是,只有皇后和秋蝉知道,良妃真正的死因。 良妃虽然为老皇帝的妃子,可她的娘家却是个小户官吏,身份在众多嫔妃中算是比较卑微的了。 而当时皇后对无法扶植起来的七皇子已经倍感失望了,所以便想着再寻找一枚可以培植的棋子。 搜寻了良久,皇后很难找到一个合乎心意的人选,最终只能将主意打到了刚被太医诊断怀了男胎的良妃身上。 依着皇后的狠辣手段,但凡宫中的嫔妃怀了孕,她必定会指使人将怀了男胎的嫔妃给毒害。 轻者胎死腹中,重者一尸两命。 随着一天天接近良妃临盆的日子,老皇帝很是高兴。 因为之前的妃子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办法生下健康的皇子,只有良妃平安坚持到了现在。 所以对于八皇子的到来,老皇帝怎可能不期待。 如老皇帝所愿,良妃和八皇子母子二人平安。 只是,在八皇子被奶娘抱去喂奶后的半个时辰,良妃还是死了。 接生嬷嬷说良妃是突然的产后血崩,让人措手不及。 老皇帝除了痛惜,也只能听天由命,派人将良妃给厚葬了。 事实上,皇后是屏退了众人,悄悄潜入了良妃的房间里,告诉她,只要她死了,自己便会将八皇子抚养成人,会将他培养成千古一帝。 如果良妃不死,那么八皇子有一个身份卑微的母亲,日后很难成事。 良妃听完了皇后的话后,很是震惊。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皇后说的很对。 她很有自知之明,因为自己的身份,她在宫中不知道受过多少白眼和明里暗里的嘲讽。 她不愿意让八皇子以后也受人欺负,所以在一番痛苦的挣扎后,为了八皇子,她默然答应了皇后的建议。 皇后来找良妃,也不是来征求她的意见,而是想着借着良妃的口,让老皇帝误以为让皇后抚养八皇子这是良妃弥留之前的嘱托。 毕竟,那时候老皇帝和皇后的关系早就恶化了多年。 如果是良妃的意思,那老皇帝应当不忍心拒绝。 刚生产完后的良妃本就体力不济,在被灌下一碗活血化瘀的汤药后,果真是大出血厉害。 在她还剩下一口气的时候,老皇帝接到了消息,急匆匆的赶了过去。 当老皇帝听完了她的遗言之后,良妃不舍的看了一眼被皇后抱在怀里的八皇子,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皇后和秋蝉之所以提起了有关良妃的陈年旧事,那是因为不知道怎的忽然想起了七皇子,又因为七皇子联想到了如今无法振作起来的八皇子。 提到八皇子,又不得不将提到抚养他的初衷。 这些事情就像是一团麻绳,越扯越多,于是话匣子打开了,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们以为四周无人,因此主仆二人也没有太多忌讳。 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好不容易被小祥子苦口婆心劝着出来晒晒太阳的八皇子就站在不远处的一墙一串红后面。 当然,小祥子也好巧不巧的不在身边,因为他发现八皇子挂在腰间的玉佩不知道丢在哪里去了,因此返回去找玉佩了。 与此同时,皇后和秋蝉也已经离开了,往凤鸾宫方向走去了。 当小祥子找到玉佩的时候,八皇子也已经将皇后和秋蝉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那时,他一张脸苍白如纸,袖子里的拳头紧紧攥拳,身子有些发抖。 小祥子以为八皇子不舒服,紧张的不得了,一个劲的追问原因。 然而,八皇子就是一个字不说。 没有人知道,他那一刻是怎样的心情。 在被人丢入冰冷的湖水里差点被淹死的时候,他不曾如此愤恨过。 在被人差点乱棍打死的时候,他也不曾如此抓狂过。 可现在,得知了良妃是为了保全自己而死,他的心疼得拧在了一起。 他恨,恨自己是个男孩子,如果是个女孩子,想必无辜的母妃也不会死。 他恨,恨皇后这些年来一直以一个恩人的姿态教养她。 而他,还要对一个仇人感恩戴德,唤她为“母后”…… 看着八皇子继而转为铁青色的脸,在小祥子急得快要哭了出来的时候,八皇子总算有了反应。 他用如同染上一层雾霭似的眸子望着小祥子,颤抖的双唇很想将自己心中的痛苦告诉他,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回明阳宫”这四个字。 良妃的死被皇后瞒了这么多年,皇后自然是不可能让旁人知道的,尤其是不愿让八皇子知道。 而小祥子是当年皇后指派到八皇子身边的,就算这些年来小祥子对八皇子忠心耿耿,服侍的他周到体贴,可是八皇子不敢冒险将自己所听到的事情告诉小祥子。 可能是对人性产生了怀疑,他现在也不敢再如同之前一样,毫无保留的相信小祥子了。 皇后曾经给他说过几句话,他当时并未往心里去,但现在想来,他竟觉得皇后说的极对。 人心险恶,除了自己,任何人都不能相信。 因为,只有自己不会出卖自己,不会欺骗自己。 能在背后给你捅刀子的人,大多是最了解你,与你最亲近的人。 因为,只有他们知道你的致命弱点,能准确的戳中你的痛处,让你无力反击。 所以,八皇子无论如何都不能告诉小祥子的。 哪怕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不能冒险。 母妃已经死了,他就是为了母妃,也要苟活于世。 在这黑暗的皇宫里,只有强大起来,方能自保。 这个现实,他已经认清了。 不过,却不代表他就要依着皇后最初的意思,去跟宣王、清王,甚至是亓灏争夺皇位。 他年纪还小,无法与那些年长的哥哥抗衡。 唯有先以自闭来自保,才能拖延时间长远计算。 至于皇后,他不会因为她抚养自己多年便会手下留情。 倘若日后他得了可以除掉她的机会,必定不会心慈手软! 大概是对皇后的恨意,让八皇子今日隐忍不住了,当着秋蝉和小祥子的面,因着顾瑾璃与皇后对着干了起来。 当然,他强力压下了满腔恨意,只让旁人以为他对皇后的无礼仅仅是维护顾瑾璃罢了。 见小祥子目瞪口呆的盯着自己,八皇子如同没看到他惊讶表情的样子,转身往软塌上走,“我累了。” 三个字,暗示着小祥子该离开了。 小祥子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他忍不住开口道:“八皇子,您刚才为何要为了顾侧妃惹怒皇后娘娘?您要知道,皇后娘娘的脾气不好,这万一……” 其实,小祥子是想说,八皇子犯不着为了顾瑾璃而得罪皇后。 毕竟,顾瑾璃是亓灏的女人,而亓灏是皇后一心要除掉的人。 虽然八皇子很是看重与亓灏之间的兄弟情意,亓灏待八皇子这些年来也一直不错,可是小祥子始终没忘记皇后当年的嘱咐。 在监督、陪伴八皇子成长的同时,将他辅佐成为一个可以与其他皇子、王爷相匹敌的人。 小祥子的目标与皇后一致,都是要八皇子将来登基为帝。 故而,小祥子看问题看得透彻,也要比八皇子更加现实。 不过,暂时他还是一切都以八皇子为主的。 之所以跟八皇子说这些,是觉得八皇子的羽翼还未丰满,而这宫中又有不少想要害他的人。 如果八皇子得罪了皇后,皇后对他不管不问的话,那他没了皇后的依靠,在宫里受了委屈的话,又要找谁去撑腰呢? 再说了,就算亓灏对八皇子的好是出自本心,可他又不住在宫里,八皇子要是有什么事情,住在宁王府的亓灏,也不可能在眨眼之间飞到宫里来,为八皇子排忧解难。 这就好比是上次八皇子被人捆在麻袋里毒打一样,亓灏就是着急生气又如何?还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出去。”八皇子背对着小祥子,闭着眼睛不容置疑。 小祥子还是头一次被八皇子用如此冷淡的态度对待,他有点委屈。 “是,八皇子。”闷声应了一下,他垂着脑袋出了房间。 待身后的门关上,八皇子睁开的眼睛神色复杂。 他也不愿这样对待小祥子,可是他没有办法。 这宫里,危机重重。 他不敢再随意的相信谁了,唯有用一副冷漠的面孔将自己包裹起来。 而顾瑾璃,他维护她,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亓灏,另一部分原因……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接触的次数不多,可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一根无形的线,让他不自主的就想向她靠近。 当然,他没有忘记他们之间有着六岁之隔。 可能,亓灏是他的四哥,顾瑾璃在他眼里像姐姐。 但是有一点不同的是,他之前喊尹素婉也为“婉姐姐”。 然而在面对顾瑾璃的时候,他却喊不出“姐姐”二字,这如同他从来没有喊过尹素婉“王妃”一样。 说不明白是什么原因,总之他觉得他已经不能用一个孩子的眼光来看她…… 重重的叹了口气,他又闭上了眼,脑子里在想着如何让自己快些强大起来,然后为良妃报仇雪恨。 “气死本宫了,小八竟然为了顾瑾琇那个贱人跟本宫顶嘴!”凤鸾宫里,皇后将秋蝉递上前的茶杯往地上重重的一摔,恼怒道:“早知道他如此的大逆不道,本宫真该在他生下来后就一把掐死他!也省的现在被他气死!” 秋蝉灵敏的避过洒在地上的热茶,小心翼翼的安慰道:“娘娘,您也知道,八皇子心善,小时候就不敢杀生,刚才看到您要按着宫规来处置顾瑾琇,心里自然是不忍的。” “再说了,八皇子这么做,也是为了您好。” “呵,为本宫好?”皇后冷哼一声,忿忿道:“他是为了亓灏!” “要真是为本宫好,早该振作起来,哪里还整天这么不死不活的样子?” “娘娘。”秋蝉也算是看着八皇子长大的,她心里很喜欢八皇子,因此为他说话道:“八皇子有句话说的没错,顾瑾琇怀的是皇家的孩子,要是在您手里出了事情,您总得给个交代的。” “朝中近日有些大臣正在挑方家的错,您真让顾瑾琇肚子里那孩子没了的话,想必那些人一定会抓住机会,给您扣个大罪名。” “到时候,您不就是得不偿失了嘛。” 虽然知道秋蝉这是在安慰自己,可皇后听了后心里还是舒坦了不少:“哼,那些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方家在朝中根基深稳,哪里是他们想拔根而起的?” 秋蝉见皇后的脸色稍微好看了点,又倒了杯茶放在了她的手边。 皇后抿了一口,忽然脑袋里闪过一道灵光,语锋一转,“秋蝉,你说,小八该不会是对顾瑾琇……” 对于皇后的欲言又止,秋蝉瞬间秒懂。 她瞪大眼睛,嘴角抽了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正常的声音:“娘娘,您多虑了,八皇子怎可能对顾瑾琇有那样的想法呢?” 皇后皱着眉头,握紧了茶杯,意味深长道:“本宫觉得小八这次有点不对劲。” 虽然八皇子的个头一日比一日搞,清秀好看的五官也越发的有棱有角了,但在秋蝉眼里他一直都是个小孩子。 讪讪一笑,秋蝉低声道:“娘娘,您刚才也说了,八皇子维护顾瑾琇是看在宁王爷的面子上,所以他是不可能跟顾瑾琇有什么瓜葛的。” “而且,八皇子不是十九岁,而是九岁,更是不可能了。” 皇后听罢,撇嘴道:“相差六岁算什么?你不知道,在皇上十一岁的时候,还喜欢上了一个二十岁的宫女呢!” “呃……”秋蝉还是头一次知道老皇帝的旧闻,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十一岁的老皇帝,二十岁的老宫女? 他们之间,可是相差了九岁,这比八皇子和顾瑾璃更加匪夷所思。 当然,老皇帝那个时候只是对于那个一直照看他的宫女产生了依赖,可太后非得说是那宫女引诱了老皇帝,所以为了杀鸡儆猴,以儆效尤,于是派人将宫女给活活打死了。 其实,二十岁的宫女也不算老,可是跟那个时候的老皇帝比起来,确实“老”了很多。 宫女的死,只是让当年的老皇帝稍微难过了一两天,随后这件事就从他的记忆里慢慢的淡化了。 “哦,对了。”收回思绪,皇后又问道:“丽妃和清王最近如何?他们可还老实?” 秋蝉赶紧回神,应道:“丽妃没有什么动作,不过清王好像得了花柳病,据说找了大夫去王府里医治。” 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宣王,他似乎也得了花柳病,反正这两日大夫一直进进出出。” “花柳病?”皇后一听,差点没将自己口中的茶水给喷到秋蝉的脸上,眼睛里燃起了亮光:“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秋蝉想了想,缓缓道:“具体的怎么回事,奴婢也不知道。” “只是听说他们两个人近日竟找了看花柳病的大夫上门看病,可能是染上了不干净的病了。” 皇后勾了勾唇,心头的阴霾瞬间扫去了一半。 她抬手理了理发髻,然后看着自己指甲上红色的蔻丹,幽幽道:“秋蝉,立即将清王和宣王同时染上花柳病的消息散播出去!” “现在?”秋蝉没料到皇后竟这么急,不禁问道。 皇后点头,冷声道:“如果能毁了他们二人的名声最好,若毁不了,也能给大家增添点茶余饭后的笑谈,也是不错的。” “是,娘娘。”秋蝉颔首,随即离开。 皇后看着冒热气的茶杯,唇角轻扬。 清王这些年,一直不近女色,可丽妃赏赐了他好几个宫女,他也没有拒绝。 请了治花柳病的大夫上门,难道是一夜跟多个女人欢好所致? 宣王府中没有正妃、侧妃,也没有什么夫人,整日装出来一副温文尔雅的形象来,如今却跟清王一样染上了病,这可真是讽刺的厉害。 打了个呵欠,她有些乏了,于是便脱了鞋子上了床。 顾瑾璃出了宫门口后,在上马车之前吩咐车夫驾车往悦来茶室方向走去。 荷香知道顾瑾璃因为尹素婉而心情不好,不想回宁王府也没什么奇怪的。 马车到了茶室门口停下后,见顾瑾璃直接打发走了车夫后,荷香疑惑道:“主子,您把马车赶走了,一会咱们怎么回去?” 顾瑾璃一边往大厅里面走,一边不假思索道:“不回去了。” “啊?”荷香听后,张大的嘴巴好一会才合上:“咱们不回去了?” 顾瑾璃“嗯”了声,然后见陈亮迎了上来,便对他点点头:“掌柜的。” 尹素婉有孕并重回宁王府的事情,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所以陈亮给店小二们使了个眼色,先是示意他们等会少说话。 给顾瑾璃行了个礼,他热情得装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模样,道:“今个您是要去几楼?” 自打上次顾瑾璃离开后,陈亮便每日都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专门为顾瑾璃留一个座位。 虽然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来,可是陈亮要保证每次顾瑾璃来的时候,她都是有座位的。 当然,顾瑾璃要是想去三楼,那更是没问题。 毕竟三楼的价位极高,几乎无人能负担的起,所以也就成了顾瑾璃的私人领域。 顾瑾璃想起了庙会那日在二楼上与亓灏生出了矛盾,他二话不说就误会了自己,便低声道:“三楼。” “好,小的这就让小二给您上茶去。”给顾瑾璃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掌柜的急忙转身去了后厨,让人立刻准备最好的茶叶以及一些可口的小点心送到三楼去。 上了三楼后,顾瑾璃望着那熟悉的一切,不痛快的心总算是平和了下来。 那假山上的潺潺流水摇曳着动人的声音,也将她这几日的郁气冲淡了不少。 满屋子里的空气中都飘逸着淡淡的清香,这香味不是熏香的味道,有点像梅花,也有点像桃花,总之非常好闻。 顾瑾璃坐下后,轻靠着身后的软垫,对一旁站着的荷香道:“这里没有外人,你也坐。” 荷香点头,也在顾瑾璃身边坐了下来。 没一会,掌柜的便带着小二们端着茶盘以及盛有小吃的碟子进来了。 顾瑾璃扫了一眼碟子,对掌柜的笑道:“掌柜的有心了。” 她怀孕了,再加上最近心情不好,故而胃口也不好。 可掌柜的竟在碟子里除了放点心之外,还放了不少开胃的酸梅干之类的,可见真的很贴心细心。 “应该的。”掌柜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又道:“小的就不打扰顾侧妃了,有什么事情您让人喊一声就行。” 见顾瑾璃点头,他便出了房间。 顾瑾璃捏起一颗酸梅干,轻轻咬了一口,酸的她秀眉轻蹙。 “主子,您喝点茶。”荷香见状,急忙给她倒了杯茶。 顾瑾璃喝了一口,将满嘴的酸味压下,将碟子推给荷香,“你尝尝。” 荷香犹豫了一下,但也不好拂了顾瑾璃的心意,于是拿了最小的一块放进嘴巴里。 果不其然,她也酸的想哭。 顾瑾璃微微一笑,又将一块糕点塞进荷香嘴里,“这叫同甘共酸。” 荷香的嘴巴里塞着糕点,她没法说话,但见着顾瑾璃眉眼间带着笑意,一颗担忧的心也就稍微放松了许多。 她真的很害怕顾瑾璃承受太多压力,有一天会受不住。 可见顾瑾璃还能笑出来,说明情况不算太糟糕。 只是,顾瑾璃今晚真的不回宁王府了? 将糕点咽下,荷香问出了心里的问题:“主子,您不打算回王府了,这是真的吗?” 顾瑾璃顺势躺下,抬眼看着头顶的雕花梁柱,轻声道:“不想回去。” 那雕花梁柱也是自己亲自画的图纸设计的,那是一团盛开的牡丹,大气又娇艳。 “可是……”荷香低下头,忍不住道:“您要是不回去,王爷会担心的。” “还有,今日尹素婉刚回府,您不回去的话,不是在间接表明您向她认输了吗?” 顾瑾璃从来不在乎输赢这个东西,因为她没有一颗喜欢拈风吃醋的心,更不屑与谁去争宠。 刚才唇间的笑意渐渐隐去,她冷笑道:“赢了又如何?输了又能怎样?” 有什么样子的主子,就有什么样子的下人。 顾瑾璃不喜争斗,荷香和爱月同样也是如此。 可是,这并不代表其他人就也是跟他们一样的。 就好比是尹素婉,她既然能重新回到宁王府,必定是做好了一番准备的。 荷香也不愿顾瑾璃身陷后院这些争斗中,然而有时候不是人找麻烦,而是麻烦找人。 顾瑾璃不出手,可尹素婉会。 所以,荷香也不是希望顾瑾璃去争去抢,而是不希望她处于被动罢了。 还有,荷香觉得顾瑾璃能与亓灏走到这一步,真的是非常艰难了。 如果他们二人能和好,荷香比任何人都高兴。 但是,如今这情况却复杂的很…… “荷香。”深吸一口气,顾瑾璃的语气沉了下来:“从一开始我就不是尹素婉的对手,到现在为止,我仍旧不是。” “尹素婉是尹太傅的嫡女,她的出身就比我这个养在外面的私生庶女要高贵很多。” “此外,她还得皇上和太后的喜爱,被封为‘颐和郡主’,而我又是什么身份?” “一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孤女罢了。” “再说了,尹素婉她……”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有点发抖。 荷香听着她说的这些话,眼泪不自觉的涌现了出来。 她抱着顾瑾璃,哽咽道:“主子,您不是没人疼没人爱,您有奴婢和爱月,还有小红陪着!” 顾瑾璃的鼻子发酸,可仍旧倔强的扯着唇,笑道:“你哭什么,我说的都是事实,你不必为我掉眼泪。” 最重要的一点,她还没说。 那就是,最初尹素婉就是亓灏的心头至爱。 而到了现在,尹素婉又回到了亓灏身边。 尽管中间尹素婉和亓灏二人之间有过一段不愉快的日子,但兜兜转转他们又回到了原点。 可惜,如今的顾瑾璃却无法再做到洒脱的置身事外了…… 也不知道,他们三人的这场闹剧,究竟何时才是个头? 见顾瑾璃笑不由衷,荷香又心疼起来,“主子……” 顾瑾璃揉了揉荷香的脑袋,故作坚强道:“好了,今晚就先委屈你在这里陪我睡一晚了。” 她今晚确实不愿意回去了,没有为什么,就是想让自己放空一天。 什么都不去想,什么也不要去做,谁也不要见。 就在这个私人空间里躲一天,只一天她就很满足了。 荷香擦了擦眼泪,小声道:“那奴婢一会让秦峰往王府里送个信儿。” 一般没事的时候,秦峰都会守在暗处。 所以,只要顾瑾璃和荷香唤一声,秦峰便会出现。 “先不急,喝完了这壶茶之后再说。”顾瑾璃闭上眼,淡淡道。 她不知道现在亓灏还不会担心自己,但是她很想知道亓灏在收到秦峰的消息后,会有什么反应。 心里有点矛盾,既希望他会生气,然后在一怒之下亲自将自己带回宁王府。 又希望他不要过来,给她一个独立安静的空间好好享受一下这没有乱七八糟的破事所烦扰的短暂时间…… 荷香吸了吸鼻子,道:“奴婢知道了。” 二楼的某个桌子旁,坐着戴着面具,隐去真容的陈泽轩。 他仍旧坐在上次的位子上,而顾瑾璃的桌子却因为被陈亮保留了下来,故而没人坐。 空荡荡的,如同他的心一样。 刚才,他一直目送着她上三楼。 可是,她却没有发现他。 尹素婉是什么样的女人,陈泽轩也算是了解。 毕竟她是当初亓灏用心爱过的女人,因此陈泽轩必定会派人摸透尹素婉的性子。 她为了留住亓灏,肯定会使出全身解数,让亓灏回心转意。 可是,亓灏也不是一个随便就能上当受骗的人。 如果说,上个月初五,紫桑和云国使臣离开的那晚上,亓灏真与尹素婉欢好过,那么他又是怎么中计的呢? 春药?还是酒醉之下真的将尹素婉当作了顾瑾璃? 反正,陈泽轩是不相信亓灏会落入尹素婉的圈套之中。 然而,孩子都已经一个多月了,如果不是亓灏的,依着他的脾性,又怎会承认呢? 这个问题,在困扰着顾瑾璃的同时,也在困扰着陈泽轩。 但是,他们二人都不能去问亓灏。 顾瑾璃是被亓灏给伤了,不愿面对他与尹素婉。 而陈泽轩则是背着老皇帝和亓灏偷偷回京的,自然不能暴露身份。 视线落在三楼关着的房门上良久,陈泽轩苦涩的牵起唇角,喃喃道:“我要该如何对你,顾瑾璃?” 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在桌子下面响了起来。 陈泽轩低头,只见桌脚上缠着一条小红蛇。 小红蛇吐着舌头,“嗞嗞嗞嗞”的好像在说着什么。 陈泽轩猜到小红蛇一定是黑衣人送来传递信息的,他盯着小红蛇,在它又重复了一遍后,便明白了小红蛇所要表示的意思。 黑衣人是要陈泽轩立马回白玉楼,并嘱咐他不要把顾瑾璃的身世告诉她。 不用黑衣人是,陈泽轩也会这样做。 因为顾瑾璃的身世,牵扯甚广。 万一不小心被人泄露了出去,那么后果极其的严重。 造成的后果,不是他能以一己之力弥补的。 抬手摸了摸小红蛇的脑袋,陈泽轩起身离开。 隐在暗处的秦峰,一开始也没注意到陈泽轩才存在。 这时,随着陈泽轩的走动,秦峰便看到了他。 怎么说都跟在亓灏身边多年,即便是有时候秦峰的脑袋不怎么灵光,可偶尔该有的警觉性他还是有的。 看着青天白日里戴着面具的陈泽轩,他觉得有必要查一下这个人的身份。 不过,秦峰也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是要保护好顾瑾璃的安全。 所以,调查的事情还是让别人去做比较妥当。 要不然,在自己分神的时候,顾瑾璃若出现了意外,自己的罪过就大了。 陈泽轩很快回了白玉楼,黑衣人不等他坐下,便开门见山道:“老皇帝现在中毒了,你去查一下是谁做的手脚。” “嗯?”陈泽轩最近的心思都在顾瑾璃身上了,自然没功夫去关注老皇帝,因此在听到黑衣人的话后,愣了一下:“什么毒?” 黑衣人的眼里划过一抹冷光,幽幽道:“一种奇怪的毒。” “我知道了。”陈泽轩点头,有些心不在焉。 黑衣人猜到他心里必定是在想顾瑾璃,冷哼一声,不悦道:“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否则牵一发而动全身,毁了我的计划,你担当不起。” 陈泽轩身子一颤,“嗯”了声。 第250章 好久不见 寿康宫里,太后一边拿着小锤子敲着腿,一边感慨道:“哀家真是没想到,婉儿还能咸鱼翻身。” 兰嬷嬷将茶杯谄媚的递上前,笑道:“咱们颐和郡主承蒙太后和皇上厚爱,自然是个有福气的。” “就连带着她肚子里的小世子,也是有福气的孩子。” 太后听着兰嬷嬷的奉承话,老眼里带上了笑意:“也是她命好,能怀上咱们皇家的孩子。” “是是,太后说的对。”见太后受用,兰嬷嬷脸上的皱纹笑得更深。 “不过。”太后抿了口茶,语锋一转:“顾瑾琇那个女人也怀孕了,而且孩子的月份比婉儿的大,如果她生下个女婴也就罢了,若是个男婴……” 兰嬷嬷知道太后的意思,她点点头,压低了声音道:“太后不用担心,皇上不是下过圣旨了吗?册封颐和郡主的孩子为世子,也就是说就算顾瑾琇生下男孩,身份也永远是个庶子!” “话虽是这么说,可是你也别忘了,不管是皇家朝臣,还是平民百姓,但凡有嫡庶之分了,那必定少不了争斗。”太后眯了眯眼睛,幽幽道:“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得提早动手比较好。” “要不然,夜长梦多。” 兰嬷嬷想了想,继续道:“太后,老奴觉得颐和郡主刚回王府,如果顾瑾琇的孩子这么快就没了,难免让人怀疑到颐和郡主的头上去。” “毕竟郡主离开宁王府很长一段时间了,这对她在王府中的风评影响不好。” 太后觉得兰嬷嬷说的有那么点道理:“也罢,那就再缓缓。” 兰嬷嬷可不是贾公公会为顾瑾璃着想,她不过是收了尹素婉的好处罢了,想事情所以想的深远一些。 “皇上病了?”忽然想到了什么,太后皱眉道:“怎的皇上现在的身子,连哀家这个老太婆都不如了?” 兰嬷嬷对于老皇帝那边的事情,了解的并不多,她道:“有魏太医照看着,您别担心。” 太后“嗯”了声,便没再说话。 自打那晚上顾成恩中了莫芷嫣的药后,至今这十天,他都没有回过相府。 顾淮一开始不知道顾成恩不回来的原因,只当他是忙着刑部里的事情,后来问过大夫人后才知道原来顾成恩与莫芷嫣闹了矛盾。 莫芷嫣下药一事,毕竟大夫人也参与到了其中,故而不可能将真正原因告诉顾淮。 老皇帝身体抱恙,这些日子朝臣也就免了上朝。 在大夫人要求顾成恩回家多次失败后,今日顾淮特意派人将顾成恩从刑部里喊了回来,书房里,父子二人先是讨论一下朝中事宜,随后才将话题转到了其他家长里短的琐事上。 “父亲,尹素婉怀孕了,阿璃该怎么办?”顾成恩的心思始终都没有离开过顾瑾璃,因此话题也会不自觉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顾淮本以为顾成恩会率先提的人是莫芷嫣,先是一怔,他神色复杂道:“我也没想过尹素婉会突然怀孕。” “现在她已经回了宁王府,总不可能让阿璃把她赶出来。” “要是真能这样,想必亓灏也不会把尹素婉接回去了。” “再说了,依着阿璃的性子,也不会主动去与尹素婉斗。” 重重叹了口气,顾淮的表情也带着多少无奈:“那依着你看,该如何是好?” 当初顾淮不管是给顾瑾璃,还是顾成恩都说过,只要顾瑾璃喜欢,那顾淮便会成全她,尊重她的选择。 而从她选择了亓灏的那一刻,也就意味着她要承担选择的后果。 当然,这也有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意味。 不过,如果这换做是顾瑾琇,那顾淮肯定又会别有一番说辞。 顾成恩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父亲,要不然把阿璃接回来吧?” “她现在怀着身子,尹素婉那样心机深重,必定不会容阿璃平安生下亓灏的孩子。” “如果让阿璃继续生活在宁王府,我担心有一天会……” 顾瑾璃怀了亓灏的孩子,虽然他心里不痛快,像是扎了根刺一样。 可是,如果能将顾瑾璃接回来,那么他可以努力让自己忽略掉她肚子里那个孽种。 只要她在身边,一切都不是问题! 顾成恩对顾瑾璃表现出来的关心,似乎要超过对顾瑾琇这个亲妹妹了。 顾淮打量着顾成恩的眼神充满着审视,脑海中有一道灵光闪过。 忽然想起了多年前的旧事,他心头一惊。 张了张嘴,顾淮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发问。 半晌,他才道:“恩儿,你与阿璃虽然不是一个母亲所生,但阿璃到底是父亲的女儿,父亲不可能对她不管不问的。” “尹素婉怀了孩子不假,但是阿璃的孩子也是亓灏的,所以不管怎么样,亓灏总不会让阿璃吃了亏。” “现在,你先不要管阿璃了,先给父亲说说你与芷嫣的事情。” 关于亓灏和顾瑾璃、尹素婉三人之间的纠葛,顾淮不知道内情,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也没心力再去管顾瑾璃。 因为尹太傅瘫痪了,之前依附于尹家的那些人,如今开始动摇了。 如果顾淮现在不抓紧时间去拉拢那些大臣,他们将会被亓灏或者是清王给抢走。 所以,对于人员的抢夺大战迫在眉睫。 即便将顾瑾琇嫁给了清王,可在顾淮的心里,只有宣王才是那个能登得大统之人。 清王是他的女婿不假,但他不会因此而改变初心。 此外,在顾成恩冷落了莫芷嫣的这十天,也不知道是莫芷嫣派人往莫家送了消息,还是莫东升自己找了人打听,反正他知道了顾成恩婚后对莫芷嫣很是冷淡,于是便三天两头的约见顾淮,话里话外透不满。 怎么说莫家只莫芷嫣一个女儿,虽然嫁给了丞相的嫡子,可也是不是下嫁,怎能让莫芷嫣受了委屈呢? 莫东升虽然平日里看着脾气温和,可一旦涉及到莫芷嫣的事情上,他是分毫不让,护短护的厉害。 听出莫东升的责备之意,顾淮很是尴尬,只好再三保证不会亏待莫芷嫣的。 所以,他现在必须得与顾成恩解决这个问题才行。 一听顾淮提到莫芷嫣,顾成恩的脸色立即覆上了一层寒霜:“父亲,今日我不想提这件事情。” 顾淮听罢,脸色也难看起来,语气不满道:“芷嫣再怎么不是,可她也是你的妻子。” “而且,她也没对你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你何须如此动怒?” “再说了,你也已经冷落了她这么多天了,火气就是再大,也该消了吧?” “夫妻两个人,哪里有什么隔夜的仇?” 顾成恩听着顾淮这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话,皱眉冷声道:“父亲,这是原则问题。” “什么原则不原则的,你莫要小题大做!”顾淮见顾成恩还越发的上纲上线了,不禁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不容置疑道:“刑部里根本就没那么多事情,今晚你就回来住!否则,父亲不介意派人将你绑回来!” 的确,刑部里的事务确实没有多到让顾成恩废寝忘食不回家的地步。 杀害尹素汐的凶手郭明顺查到现在仍查不出来,只好效仿当初顾成恩一样,偷偷摸摸的找了只替罪羊。 尹太傅如今还在床上躺着,他无法为尹素汐做主,但大夫人可以。 她写了信给郭明顺,一定要让郭明顺将凶手折磨的生不如死才行。 本就是郭明顺找的人,郭明顺自然满口答应大夫人。 而顾成恩对此,也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毕竟,尹素汐的死与他无关,他没必要去揭穿郭明顺。 就算是要揭穿,也绝对不是现在。 凭借顾成恩的武功,魏廖就算是真的派出人绑着他,他也能逃脱。 可是,怎么说二人都是父子,顾成恩不好拂了顾淮的面子。 因此,他犹豫了良久,才点点头。 顾淮见顾成恩答应了,脸上这才又有了笑意。 给顾成恩倒了杯茶,于是两个人又聊了些官场上的事情这才让顾成恩回刑部。 顾成恩一出顾淮的书房,便看到了台阶下面大夫人和莫芷嫣正在等着自己。 眸光一冷,顾成恩当作没看到莫芷嫣一样,目不斜视的移开视线里,抬脚就要离开。 “快。”大夫人给莫芷嫣使了个颜色,也不忘记轻轻莫芷嫣往顾成恩的身上推了一把。 “相关!”莫芷嫣等了顾成恩这么久,好不容易盼到他回来了,哪里能容得他走人? 大步上前,她眼泪婆娑的瞅着顾成恩,小声道:“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吗?” 顾成恩很想告诉莫芷嫣,他不会原谅她的。 可是,这时大夫人又走了过来,拉着莫芷嫣和顾成恩的手,语重心长道:“恩儿,嫣然是个好姑娘。” “那件事情你就当过去了吧?别再和芷嫣置气了。” 顾成恩下意识的想抽回手,但手却被大夫人用力的按住了。 深深的看了一眼莫芷嫣,他只好闷声道:“我今晚回来住。” 他之所以说这样一句话,并不是为了莫芷嫣,而是刚才在书房的时候已经答应了顾淮。 可听在莫芷嫣耳中,倒像是顾成恩已经原谅了她似的。 她心里一喜,擦着眼泪重重点头。 大夫人看着莫芷嫣如此好满足,不由得摇摇头,对顾成恩道:“早点回来,一家人好久没有在一起好好吃顿饭了。” 顾成恩“嗯”了声,离开了院子。 “傻孩子,恩儿都原谅你了,你还哭什么?”帮莫芷嫣理了理头发,大夫人一边拉着她的手往厨房走去,一边道:“你今晚给恩儿亲手做几道菜试试,想必他会更高兴。” “是,母亲。”别说为顾成恩做几道菜,就是顾成恩要莫芷嫣掏心掏肺,她都愿意。 见莫芷嫣乖巧,大夫人满意的点点头。 随着天渐渐暗了下来,亓灏的心也越来越烦躁。 因为,顾瑾璃还没有回来。 “王爷。”就在亓灏准备让杜江去找顾瑾璃的时候,杜江刚好进来了:“秦峰传信回来说,顾侧妃和荷香今晚不回来了。” “嗯?”亓灏剑眉紧皱,语气也带着一丝冷意:“什么意思?王府是她的家,她不回来要去哪里住?” 杜江低声道:“顾侧妃的意思是,今晚和荷香在茶室的三楼住一晚上。” 亓灏听罢,搭在桌子上的手缓缓攥拳:“去接她回来。” “是,王爷。”杜江应了声,但并未立即动手,而是继续道:“王爷,今个顾侧妃进宫给皇上解毒的时候,顺便去明阳宫看望八皇子了。” “是吗?”亓灏一怔,抿唇道:“她有心了。” 仔细想想,自己最近忙得焦头烂额,好像有日子没去看望八皇子了。 而八皇子又心思细腻敏感,看到自己这么长时间没去看望他,也不知道心里会不会胡思乱想。 顾瑾璃今日去了,应该会给八皇子一些安慰吧。 杜江点头,又道:“不过,皇后在听说顾侧妃去看八皇子后,也立刻赶去了明阳宫,并且以顾侧妃打扰了八皇子休息为名要按着宫规重罚顾侧妃,幸好八皇子拦住了。” “只是,八皇子似乎因此而得罪了皇后。” 杜江的这些话,要比刚才听到顾瑾璃今晚留宿在外面还要让亓灏错愕。 错愕之后,便是生气。 他竟没想到,皇后会想着对顾瑾璃动手。 至于这其中的目的,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要除掉顾瑾璃腹中的孩子。 杜江见亓灏犀利的眸子里划过一丝杀气,立即劝道:“王爷,现在还不是要对皇后动手的机会。” “朝中大臣们最近有些浮躁,如果皇后死了,方家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 “看在阿顾没事的份上,那本王就先留她多活一段时间!”亓灏吐出一口浊气,问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哦,对了。”亓灏不问,杜江都差点忘记了,“秦峰说,在茶楼里看到了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有点像您上次见到的那人。” 亓灏立刻想起来了,沉声道:“去查一下他的身份。” “是。”杜江将所有该交代的事情交代完了,转身离开了房间。 亓灏的目光透过窗户望着那昏暗的天空,苦笑道:“阿顾,你真的连家也不愿意回了吗?” 揉了揉眉心,他脑袋也乱哄哄的。 茶楼里,陈亮在得知顾瑾璃和荷香要留宿三楼后,很是诧异。 转念一想,顾瑾璃不回王府的原因,他也就没敢多问。 三楼里不管是摆设还是其他的,都不亚于外面的客栈。 可是,陈亮总觉得让顾瑾璃住在这里委屈她了,因此便想给她去客栈里订一件上好的房间供她休息。 然而,顾瑾璃却道:“没关系,只一晚上而已,没那么讲究的。” 以前在相府里的琉璃院,冬天冻死,夏天热死,她和两个丫鬟不也是照样过了四年? 陈亮见顾瑾璃坚持,也只能听从她的意思,连忙让人去准备两条干净的被褥送了上去。 就在店小二抱着被子准备上楼的时候,杜江却出现在了三楼的楼梯口。 巧的是,荷香正要下楼接被子,于是便与杜江撞见了。 荷香一愣,问道:“杜侍卫,你怎么在这里?” 杜江道:“荷香姑娘,王爷派我来接顾侧妃回府。” “呃……”荷香迟疑片刻,低声道:“杜侍卫请等一下,我先问一下主子的意思。” 杜江:“好。” 店小二听到了杜江和荷香的对话,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将被子继续送上楼还是再拿下去,因此愣在了原地。 纠结了一会后,他决定还是先抱下去,询问一下掌柜的比较好。 顾瑾璃见荷香两手空空的回来了,便问道:“被子呢?” 荷香道:“主子,王爷让杜江来接您了。” 顾瑾璃刚才还柔和的脸立即僵硬了起来,她直直的看着荷香,眼神里涌动着淡淡的流光。 亓灏知道自己在这里并不奇怪,毕竟自己让秦峰往王府里送过口信。 那他让杜江来接自己,这是什么意思呢? 他还是在意自己的吗?他的冷漠和回避,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 还是说,怕与自己情变的消息传了出去,影响不好? “主子?”见顾瑾璃迟迟没有反应,荷香提醒道:“杜侍卫还在外面等着呢!” 顾瑾璃眸光挣扎,最终还是拗不过心里的不甘,站了起来:“走吧。” 荷香一开始就想让顾瑾璃回王府,现在见她回去,很是开心的跟在了后面。 杜江等在外面很是忐忑,他还以为顾瑾璃不愿意,待看到她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眼睛一亮:“顾侧妃。” 顾瑾璃面色平静中带着清冷,她看了一眼杜江,然后沉默的下了楼。 陈亮和店小二早已等在了楼下,见顾瑾璃下来,立即迎上前,“顾侧妃。” “掌柜的,真是不好意思,府中有些事情,我得先回去了。”顾瑾璃的语气有些不好意思,却让陈亮万分惶恐。 陈亮连连摆手,恭敬道:“顾侧妃千万不要这么说,王府里的事情要紧。” 顾瑾璃笑了笑,“改日见。” 说罢,便往门外走去。 荷香紧跟其后,扶着顾瑾璃上了马车,陈亮站在门口相送。 等顾瑾璃走出去好远后,他才回去。 马车上,顾瑾璃撩开车帘子一角,看着漆黑的天空中有星星隐隐若现,又轻轻放下了帘子。 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间流逝,这一整日她觉得过得稀里糊涂的。 不刻意去想的话,都快要忘记了自己做过什么事情了,总之整个人晕乎乎的。 见顾瑾璃眉宇间泛着一股疲惫之意,荷香贴心道:“主子,您要不先躺着睡会吧?等到了王府,奴婢喊您起来。” 顾瑾璃摇头,强撑着精神,“没事,回去再睡。” 说是回去再睡觉,可荷香知道顾瑾璃一定睡不着。 之前,顾瑾璃被亓灏莫名其妙冷落的时候,顾瑾璃都睡不着,何况是今日尹素婉回来了?想必顾瑾璃更是睡不着了。 “主子……”荷香动了动唇,还是没忍住道:“您要是累了,就给奴婢和爱月说,不要自己一个人撑着。” 她话里的意思很多,不止是单单指刚才。 顾瑾璃听懂了,她扯了扯唇,“我不会累的。” 嘴上在逞强,心里已经下了好久的雨了。 爱的世界里,不允许有任何的瑕疵。 而她和亓灏,原本说好要一起白头到老的两个人,竟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爱着爱着,似乎倦了,厌了…… 准确的说,是她被亓灏厌倦了。 全世界好像都知道她已经从亓灏的心头好变成了散落在地上凋零的花,能若无其事的撑到现在,她真的有些累了。 只是,她不能表露出来,也不能告诉任何人。 正如顾淮今日给顾成恩所说那般,自己的选择,就是含着泪,心里比黄连还苦,也要硬着头皮的挨下去。 闭上眼睛,她靠在车厢壁上,压下心头万千思绪。 没一会,马车便到了宁王府门口。 “顾侧妃,到了。”车夫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顾瑾璃也随之睁开了眼睛。 荷香撩起车帘,顾瑾璃看着门匾上“宁王府”这三个烫金大字,缓缓下了马车。 像在宫里的时候一样,她走得也极慢。 荷香理解她的心情,只能默默叹气。 在通往芙蕖院的小路上,顾瑾璃突然顿住了脚。 攥着袖子,她看着前方不远处的亓灏,绷直了身子。 亓灏自然也看到了顾瑾璃,他的半张脸隐在黑夜里,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二人都像是石化了一样,一南一北的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说话。 荷香见亓灏竟等在这里,心里想着他肯定是在等顾瑾璃,觉得如此好的一个机会,若是好好把握,兴许让二人能坦诚相对,解开心结,和好如初,于是便打破了沉寂和尴尬,提高了声音对顾瑾璃道:“主子,王爷应该是有话跟您说,奴婢先回去了。” 这话虽然是对顾瑾璃说的,可却是有意让亓灏听到。 果真,亓灏听罢后,往顾瑾璃这边走了几步,不过还是没开口。 荷香有眼力劲的赶紧退下,留给了顾瑾璃和亓灏二人空间。 似乎真的好些日子没见了,顾瑾璃看着近在咫尺的亓灏,红了眼圈:“亓灏,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这四个字,流露着顾瑾璃满满的委屈和心酸。 曾经分明是最亲密的两个人,如今难道就要形同陌路了吗? 她不甘心,可是又好像无能为力,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做才好,只能看着自己与亓灏之间越走越远…… 顾瑾璃的话,就像是一把刀,即便是动作很轻,但仍旧在亓灏的心头划过了一道伤。 他知道,她是故意说这样赌气的话来刺激自己的。 不敢看顾瑾璃的眼睛,他闷声道:“有些事情,我以后再给你解释。” “以后么?”顾瑾璃总算是等到亓灏的一句话了,她将滑进嘴里的眼泪咽下,勾着唇轻笑道:“以后是什么时候?有个准确时间吗?” “阿顾……”余光瞥见顾瑾璃眼角那晶莹的泪光,亓灏的心又疼了起来。 克制住上前想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亓灏别过脸,声音小的不能再小:“时候不早了,你回去早些歇着。” 说罢,他转头往书房里走去。 松开手,顾瑾璃掌心的伤又被指甲给掐出了血。 她笑了,心难受得如嘴里的眼泪一样苦涩。 直至亓灏消失在了黑夜里好久,她才抬脚,迈着沉重的步子往芙蕖院走去。 大树后,双儿看着顾瑾璃离开,急忙往怡心院跑去。 第251章 离我远点 秋菊院里,柳夫人摔了雪琴递上来的茶杯。 她一脸阴冷,一双眸子闪着寒光。 雪琴被吓了一跳,站在一旁怯怯的看着柳夫人,一声不敢坑。 柳夫人死死捏着帕子,半晌才咬牙切齿道:“关于尹素婉回来的事情,顾瑾琇可有什么反应?” 尽管亓灏之前在各种场合上一个劲的表示要废了尹素婉,但结果还是没成功。 尹素婉现在不仅仍旧顶着宁王妃的身份,而且肚子里还多了个“小世子”,如此耀武扬威,得意洋洋的回来,这让柳夫人的心里怎可能舒坦? 本来以为尹素婉永远不可能回来了,这府中只剩下了一个顾瑾璃。 只要花费点心思将顾瑾璃给除掉,那后院的女人也就剩下自己了。 即便是亓灏不喜欢自己,自己也没机会怀上孩子,但是至少没有人会再压在自己头上了。 然而,却事与愿违…… 雪琴咽了口唾沫,小声道:“顾侧妃今个白天出门去了,听说刚回来。” 柳夫人冷哼一声,幽幽道:“也罢,既然事情已成了定局,那我就继续看着他们两个人斗得你死我活!” 雪琴连连点头,附和道:“主子说的对,咱们坐收渔翁之利就好。” 这样想着,柳夫人心头的怨气也就淡了许多。 摆摆手,她语气不耐烦道:“打水伺候我就寝。” “是,主子。”雪琴应了声,在收拾完地上的一片狼藉后才出了房间。 柳夫人敛去眼中凶光,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亓灏自打在小路上与顾瑾璃分开回来后,整个人便陷入了沉默中。 他眉宇间飘着浓浓的忧愁,就连空气里也充斥着一种压抑沉重的气氛。 秦峰瞧着亓灏,还是忍不住道:“王爷,您和顾侧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现在变得这么……” 之前,秦峰大多时间都在待在东山军营里,所以对亓灏和顾瑾璃之间的事情,他极少能及时了解到最新动态。 后来,他被亓灏调回来到顾瑾璃身边做了贴身暗卫。 一开始,反应迟钝的他并未觉出顾瑾璃和亓灏之间的异样。 但是,今个从顾瑾璃不愿回王府,亓灏对顾瑾璃冷淡的态度上来,即便是再愚笨的人,也能察觉到他们两个人似乎有些不对劲。 秦峰是个直肠子,又不是个喜欢费脑子绕圈子的人,故而才会憋不住直接开口问了。 亓灏就像没听到一样,只是抬眼深深的看了秦峰一眼,仍旧不言不语。 秦峰问的这个问题,就像是刚才他在顾瑾璃眼中看到的疑问一样,他要如何解释呢? 因为什么?他也不知道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 可能是因为老皇帝的步步紧逼,让他乱了方寸,以至于在杜江提议的时候,他纠结片刻后,发现自己找不到其他保全顾瑾璃的法子了。 也可能就像是泡一杯茶,茶味的浓烈过去,只剩下了平淡。 在平淡中,他还没有与顾瑾璃磨合好,避免不了生疑,避免不了隔膜…… 其实,这些只是借口。 说一千道一万,全都是他的错。 怪不得别人,只能怪他自己。 见亓灏不说话,秦峰张了张嘴,决定还是安静的闭嘴,不要再打扰亓灏了。 转身,他刚想出房门,却见杜江回来了。 “王爷,查到了。”杜江去查出现在茶室里的面具男了,看着他的表情,应该有所收获。 “如何?”亓灏看着杜江,沉声问道:“查到了?” 杜江点头又摇头,神色复杂道:“那男子经常在白玉楼出现,属下前去在暗地观察了一番,觉得他的背影有点熟悉。” 亓灏觉得杜江心里应该有了一个答案,问道:“你觉得他像谁?” 杜江犹豫了会,低声道:“由于看不清他的容貌,所以属下也不敢确定。” 亓灏又道:“但说无妨。” “属下觉得……”杜江深吸一口气,继续道:“那个人的背影与轩世子有点相像,可是轩世子此时应该在南阳王府,又怎会在京中呢?” 亓灏眸光微动,意味深长道:“南阳那边的探子并没有传来什么消息,可见陈泽轩确实在南阳王府里。” 顿了顿,他语锋一转,眯着眼睛道:“不过,陈泽轩向来擅长弄虚作假,迷惑人心,兴许南阳王府里的世子是个假的。” 杜江和秦峰一听,二人对视一眼,满眼惊讶:“王爷,你的意思是世子偷偷回京了?” “嗯,有可能。”亓灏点点头,若有所思道:“毕竟陈泽轩不是个安分的人,他在京中的时候就恨不得将京城搅得天昏地暗,如今回了南阳这么久,怎可能这么老实?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不符合他的性子。” “如果那人真的是世子,那与他在一起的还有一个黑衣人。”杜江想了想,道:“那黑衣人也是戴着个面具,全身都包裹得严严实实,行为诡异的很。” “黑衣人……”亓灏听罢,脑光一闪,冷着脸问道:“你说的黑衣人,可是那日在清水寺,要对阿顾不利的那个人?” 距离黑衣人在清水寺“劫持”顾瑾璃的那天已经过去了好久了,杜江勉强回忆了一下,点头道:“应该是他。” 亓灏抿着薄唇,沉思片刻,冷色道:“先去派人给守在南阳的探子传个消息,让他们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搞清楚,南阳王府里的人是不是陈泽轩的替身。” “此外,再派人确定一下躲在白玉楼的这两个人的身份。” “尤其是那个黑衣人,他三番两次的接近阿顾,一看就是别有用心!” 其实,只听杜江的判断,亓灏心里已经基本上确定了上次在茶楼里与顾瑾璃一同喝茶的人就是陈泽轩了。 否则,为何自己刚下马车,那面具男就这么巧的走人了呢? 还有最早顾瑾璃在去悠悠谷的树林里遇刺那次,也是这个面具男出手相救,似乎他也是在看到了自己后立马闪人的。 这说明了什么呢?那个面具男认识自己,他不想暴露身份。 倘若真的是陈泽轩,那么他瞒着所有人回京的目的是什么呢? 难道,真的准备某朝篡位,颠覆朝纲吗? 陈泽轩一直都是个有野心的人,这个亓灏早就知道。 亓灏不怕他对皇位有什么企图,却怕陈泽轩将主意打到顾瑾璃身上。 再说跟陈泽轩在一起的黑衣人,很明显他的目标是顾瑾璃。 可能那日写信给顾瑾璃约她去明月湖的人,就是陈泽轩和黑衣人。 虽然信上的字与陈泽轩平常的字迹一点都不一样,可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怎么说陈泽轩都被称为“天下第一才子”,临摹或者是改变字体什么的,这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凤瑟和顾瑾璃两母女都与凤瑟有着扯不清的关系,陈泽轩和这黑衣人到底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一时之间让亓灏无法想明白,毕竟他对凤国的了解还不深。 “是,属下这就去查。”杜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应了声,便离开了房间。 待杜江走后,秦峰挠了挠脑袋,不解道:“王爷,听您的意思,世子回京难道是为了顾侧妃吗?” 眼珠子一转,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低呼道:“世子想把顾侧妃掳走,对不对?!” 见亓灏不说话,秦峰摸着下巴,重重点头,自言自语道:“一定是这样的,我就说嘛,感觉最近总要有点事情发生!” “万万没想到,竟然是……” “闭嘴!”亓灏皱着眉,打断了秦峰的胡思乱想:“你去芙蕖院守着去,阿顾要是有什么意外,本王饶不了你!” “呃……是,王爷。”秦峰尴尬的讪讪一笑,立即出门往芙蕖院方向去了。 亓灏目送秦峰离开,烦躁的用力捶了一下桌子。 似乎事情越来越麻烦了,而且还都是围绕着顾瑾璃而起。 他的心就像是被一团乱麻紧紧的捆.绑着,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相府中,莫芷嫣在房间里等了好久好久,还不见顾成恩回来,心里不由得在想白天顾成恩说的话是不是哄大夫人的。 就在她坐立不安,时不时伸着脖子往门口张望的时候,门终于“吱呀”一声开了。 一见到顾成恩,莫芷嫣“噌”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喜色:“相公,你回来了。” 顾成恩冷冷的扫了她一眼,随即转身往一旁的软塌上走去。 莫芷嫣看着顾成恩脱了衣服躺了上去,便明白了他什么意思。 即便是他回来了,可却不愿意再与自己同床共枕。 可见,他回来根本就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因为顾淮和大夫人。 顾成恩将后背留给莫芷嫣,让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眼睛发酸,她声音微颤道:“相公,夜里冷,你在软塌上睡,会着凉的。” 顾成恩没有搭理莫芷嫣,也没有合上眼睛,而是眼神厌恶的看着面前的那堵白墙。 等了好一会,莫芷嫣见顾成恩还没回应,便大着胆子将床上的被子抱了起来,自作主张的盖在了顾成恩的身上。 然而,那被子刚沾上顾成恩的身,却被他一手给推到了地上。 “离我远点。”冰冷的四个字,如同一盆冷水直接浇到了莫芷嫣的头上。 莫芷嫣咬着唇,脚就像是扎根在地上一样,根本挪不动。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音,小声道:“相公,你要我做什么都好,就是不要讨厌我。” “我……我真的不想和你……” “莫芷嫣。”没有心情与莫芷嫣废话,顾成恩坐了起来,一双犀利的眸子不带一丝温度的看着她,“在你给我下药的那一刻,就该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这辈子,我和你都不可能了。” 说罢,他拿起外衫就要往门口走。 “相公!”莫芷嫣没料到顾成恩竟会说出如此绝情的话来,她从身后紧紧抱住顾成恩的腰,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衫。 “相公,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真的知道错了……” “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就这一次……” 她好不容易如愿以偿的嫁给了顾成恩,怎么可能将这到手的幸福白白葬送? 爱一个人,爱的卑微,没了自尊又如何? 与顾成恩比起来,什么都不重要! 如果知道顾成恩对下药一事的反应这么大,那天大夫人怂恿她的时候,打死她都不会心动!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她做错了事情,就得承担后果…… 顾成恩掰开莫芷嫣环绕在自己腰上的手,转身冷冷看着她:“你放心,父亲和母亲很喜欢你,所以我不会休了你。” “没有意外的话,你是顾家长媳的身份不会改变。” “日后如果你要回娘家,我还是会陪你一起回去。” “至于其他的,我恐怕给不了你什么了。” 这话,很明白,不需要顾成恩再做多解释了。 只是,对于他话里的“没有意外”这几个字,恐怕不是莫芷嫣现在就能理解的。 什么叫做意外呢,对于顾成恩来说,当他有了可以与亓灏足够匹敌的权势后,可以将顾瑾璃夺回来的那一天,也就是莫芷嫣被休掉的时候了。 不过,这是顾成恩埋在心里的秘密。 除了亓灏和顾瑾璃之外,没有人知道的秘密。 “相公!”在顾成恩抬手推门,准备离开的那一刻,莫芷嫣脱口而出道:“你心里的那个人,是不是……” 猛地转头,顾成恩的眼中迸发出一道冷意,让莫芷嫣心头一跳,下意识的闭了嘴。 “你要说什么?”见莫芷嫣突然不说话了,顾成恩厉色道:“继续说下去!” 莫芷嫣身子一抖,没有将心里的话问出来,而是改口道:“你心里的人……是不是旁人?不是我……” 她的眼泪掉落,红着眼睛的样子看在顾成恩眼里,好像是在耿耿于怀,不像是知道些什么似的。 顾成恩眼中冷意淡去,看着莫芷嫣,半晌才道:“莫芷嫣,这个问题重要吗?” 莫芷嫣的眼泪越来越多,攥着袖子,哽咽不语。 顾成恩竟然问自己,这个问题重要吗? 呵呵,这个问题怎能不重要! 恐怕天底下的所有女子,都不愿意自己的心上人心里装着旁的女人吧? 而顾成恩藏在心里的人,绝对不是她莫芷嫣。 是谁呢?莫芷嫣唯一能想到的人便是在自己婚礼上突然出现的那个张晓芳。 毕竟,依着这些日子对顾成恩的了解来看,他待人冷淡,不近女色,要想能引起他的注意来,这很困难。 所以,除了张晓芳,莫芷嫣想不到还能是谁了。 顾成恩将视线从莫芷嫣脸上移开,头也不回的走人。 “相公……”莫芷嫣上前追了两步,却被顾成恩甩上的门给隔开了。 倚在门上,她哭得伤心不已。 南阳王府的书房里,南阳王一边吹着热茶,一边用眼睛紧紧的盯着坐在他对面的雷子,半晌才道:“轩儿,你知道父王这么晚为何喊你过来吗?” 陈泽轩走后,带着人皮面具的雷子彻彻底底的变成了他。 不管是在玉淑眼中,还是在南阳王夫妇或者是府中下人眼里,府中的世子就是陈泽轩本人无疑。 没有人怀疑,更没有人敢质疑。 毕竟,雷子的一举一动与真正的陈泽轩没有什么不同。 雷子微微颔首,摇头道:“儿子不知,还请父王明示。” 南阳王抿了口茶,看着雷子的老眼多了一丝担忧,语重心长道:“轩儿,有些话父王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叹了口气,他继续道:“玉淑虽然不是父王和你母妃亲生的女儿,但她永远都是你妹妹,你明白吗?” 袖子里的手微微攥起,雷子的眸光轻颤了一下,半晌才点点头,“儿子知道。” 南阳王担心自己没把话说明白,以至于陈泽轩还不能理解到深处,又补充道:“父王知道你与玉淑感情好,但玉淑现在毕竟是个大姑娘了。” “男女有别,你就算是玉淑的哥哥,可也要避讳着些。” 这话要表达的意思足够明显了,雷子脸色一僵,有些心虚的“嗯”了声。 不得不说,玉淑最近待雷子要较之前更加亲切了。 不仅一日三餐非得同雷子一同吃才行,就连白天只要不下雨刮风的,也硬是要拉着他一同一起做这做那的。 起初,雷子是委婉拒绝的。 可是耐不住玉淑的请求,还有不忍心看到她那委屈的小表情,雷子最终还是屈服在了她那双泪汪汪的眼睛下。 一次两次,时间久了,他发现自己那颗沉入深渊的心似乎再次复活了。 在与玉淑的相处中,他强迫自己暂时忘记自己的身份。 他告诉自己,他就是陈泽轩,就是玉淑藏在心里的那个人。 每一次,他都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去尝玉淑为陈泽轩做的菜,穿玉淑为陈泽轩做的衣服,给玉淑画画像…… 总之,他入戏太深,一度真以为自己就是陈泽轩,沉落在美梦中不愿意醒来。 而南阳王这番话,就像是给雷子敲了一记警钟,让他的脑袋忽然清醒了过来。 他不是陈泽轩,他是雷子。 陈泽轩要与没有血缘关系的玉淑保持距离,雷子更不能与玉淑走得太亲近。 因为,他不仅身份低微,配不上玉淑,而且他的身体也已经不完整了,丧失了去爱人的资格…… 最重要的是,他必须得将自己对玉淑的感情扼杀掉。 否则再这样任由自己的心放肆下去,想必当真正的陈泽轩回来后,后果不堪设想…… 陈泽轩是他的恩人,雷子不能给他惹麻烦,更不能害了玉淑。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着平静,雷子缓缓道:“父王说的没错,是儿子考虑不周,还把玉淑当作小孩子。” 听陈泽轩这么说,南阳王舒了口气,笑道:“没事没事,玉淑这性子不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嘛。” “不过,也该是时候给她找个好婆家了,要不然好女婿都让人家给挑走了。” 听到这里,雷子的心泛出一丝苦涩来。 他扯了扯唇,言不由衷道:“玉淑的婚事由父王做主,肯定错不了。” “先别说玉淑,你的问题还没解决。”南阳王想起南阳王妃的嘱咐来,放下茶杯皱眉道:“轩儿,你给父王老实交代,你对亓灏的那位顾侧妃,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难道,真跟父王和你母妃想的那样,你喜欢上了人家?” 雷子没料到南阳王竟会问到这个,而且还问的如此直白,不禁愣了一下。 对于这个问题,他不是陈泽轩,还真不好回答。 虽然,对于陈泽轩的心思,他大概猜到了几分,可却不敢冒然开口。 万一,一个回答不对,让南阳王误会了可怎么办? 可是,如果不回答,似乎也会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父王……”雷子学着陈泽轩一贯的口吻,低声道:“儿子的婚事不急,您和母妃不用操心。” 雷子的反应,在南阳王的意料之内。 他轻哼一声,不满道:“每次都说不急不急,眼下亓灏都有两个孩子了,你房间里还连个知心的人都没有,这让父王的老脸往哪里搁?” 尹素婉怀孕的消息,在京城中传得沸沸扬扬,南阳这边自然也知道了。 南阳王妃在知道后的第一时间,自然免不了跟南阳王感慨一番。 感慨之后,不禁又是一顿抱怨,抱怨陈泽轩还不快点成家,好让他们含饴弄孙。 关于陈泽轩的婚事,南阳王也很是无奈。 虽然是陈泽轩的父亲,可南阳王总不能随便找个大户人家的小姐,然后将陈泽轩给捆了,强迫他与人家姑娘成亲。 可是,南阳王还得顾及一下王妃的感受,所以这才又给雷子絮叨了一遍。 雷子笑了笑,“父王,儿子知道了。” 见雷子应了,南阳王也不好再没完没了,便结束了话题:“行了,你知道就好,别再让你母妃为你着急了。” “时候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 “是,父王也早些休息。”雷子见南阳王终于放过了自己,便起身行礼离开。 出了书房后,雷子一边往陈泽轩的院子走,一边回想着刚才南阳王说的话,心情复杂的摇了摇头。 目光落在前方不远处,他突然顿住了脚。 正在揪着帕子等着雷子的玉淑一转头,看到身后的雷子,眼睛一亮,她像是一只欢快的蝴蝶,朝着他飞了过去。 小脸上是满满的欢喜,她丝毫不忌讳的拉着陈泽轩的手,眨着眼睛道:“哥哥,我新绣了一个屏风,你跟我去看看。” “玉淑……”雷子的眼中闪过一抹挣扎之色,他将自己的手从玉淑的手中抽出,缓缓道:“我还有些事情,不能陪你去看了。” 似乎这些日子里,雷子对玉淑有求必应,这还是头一次拒绝她。 “啊?”玉淑瞪大眼睛,看了雷子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她尴尬的将僵硬在半空中的手收回,语气失望道:“那……那哥哥快去忙吧,玉淑先回去了。” 说罢,她低着头,垮着脸从雷子面前走过。 雷子望着玉淑纤弱的背影消失在了黑夜中,神色痛苦。 第二天早上,爱月端着盆子进房间的时候,顾瑾璃已经坐在了梳妆台前了。 瞅着顾瑾璃眼下一片青色,便可知道她肯定昨晚一宿没睡。 放下盆子,爱月一边将帕子浸湿,一边担心道:“主子,您现在一定得好好休息才行,要不然对孩子不好。” 将帕子递给顾瑾璃后,她又道:“您最近没事,就不要出府了,没有什么比安心养胎更重要的事情了。” 顾瑾璃擦了擦手,淡淡道:“皇上中毒了,尹太傅中风了,我怎可能没事?” 爱月听罢,撇撇嘴,“不管是皇上还是尹太傅,都有魏太医照看着,您一个怀着身子的人,怎能瞎折腾?” “再说了,就算魏太医不行,不是还有整个太医院吗?奴婢就不信了,所有太医院大大小小的太医加起来,还治不好皇上和尹太傅!” 拿起梳子给顾瑾璃梳着头发,爱月的语气越来越不满了:“每次什么破事都麻烦您,好事却没一人想着咱们,他们把您当什么了?” “爱月。”顾瑾璃怕爱月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无奈道:“这件事情也不是我能……” “主子。”这时,荷香从外面进来了,禀告道:“尹素婉说既然您今日要去太傅府给太傅看病,她也要回太傅府,所以不如与您一道回去,也方便些。” “呵!”不等顾瑾璃开口,爱月恼怒道:“咱们主子身体不舒服,今日要在府里休养,什么时候说去太傅府了?!” “太傅府是她的娘家,她爱去让她自个去,别扯上咱们主子!” 对于尹素婉,荷香和爱月的态度真是连装都装不出来。 要不然,也不会一个直接喊她“尹素婉”,一个如此直言不讳。 荷香点点头,看向顾瑾璃道:“尹素婉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奴婢这就回绝了她。” “顾侧妃。”荷香的话刚说完,双儿的声音便出现在了门口。 她笑盈盈的不请自来,给顾瑾璃敷衍的行了个礼后,不容顾瑾璃拒绝道:“您收拾好了吗?我们家主子还在马车上等着您呢!” 听着双儿这挑衅的话,爱月的火气“噌噌噌”窜了出来:“双儿,我们家主子从来没有要说过今个要去太傅府,更没有说过与尹……与你家主子一起,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在爱月差点直呼尹素婉名字的时候,双儿眼睛闪过一抹幽光。 好在荷香拉了爱月袖子一下,要不然双儿绝对会以对尹素婉大不敬的罪名来重罚爱月。 “皇上下旨让顾侧妃和魏太医治疗我家老爷,如今魏太医日日去太傅府报到,顾侧妃也是主治之一,怎能不去?”双儿用尹素婉之前交代的话来堵爱月,一字不差道:“顾侧妃虽然怀着身子不假,可皇上有令,还劳请顾侧妃辛苦一段时间了。” “一段时间?”爱月咬着牙,忍着一巴掌煽死双儿的冲动:“你们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家老……” “好了。”顾瑾璃被爱月和双儿吵得头疼,她站起身来,冷声对双儿道:“让你家王妃先走,我换件衣服就去太傅府。” “顾侧妃,我们家王妃说了,得等着您一起才走。”双儿摇头,话里有话:“没有顾侧妃相伴,要不然路上怪无趣的。” “哦?”尹素婉是个什么东西,顾瑾璃早就见识过了。 勾了勾唇,她的眸光越发的清冷,“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见顾瑾璃答应,双儿点点头,然后出了房间。 “主子,您怎么能答应她们?”爱月气得把手里的梳子往桌子上一丢,气哼哼道:“她们不安好心,万一在路上对您……” 顾瑾璃接过荷香从柜子里找出来的衣服,缓缓道:“你看她那架势,分明就是我不去不行的样子。” “我不答应,指不定她又使出什么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我。” “再说了,不是还有你们两个人跟着吗?”穿戴好衣服,顾瑾璃冷笑一声,“我去,不代表我就是她能拿捏的住的。” 这要是搁在以前,可能顾瑾璃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的。 可是现在,她心里就像是憋着一股气似的,很想找个机会发泄一下。 既然尹素婉仍不死心,那自己就和她斗一斗,看看她到底还有些什么伎俩! 大概是被顾瑾璃的气势给感染了,爱月重重点头,“对,我和荷香会保护主子的,咱们不怕那个贱人!” “说话注意些,隔墙有耳。”顾瑾璃抬手轻捂住爱月的嘴,皱眉警告道。 爱月看了一眼窗外,闷声道:“奴婢知道了。” 示意荷香背起药箱,顾瑾璃嘲讽道:“走吧,别让人家等急了。” 出了房门后,见双儿还在院子里等着自己,顾瑾璃看也没看她就往院子外面走。 秦峰迎面而来,对顾瑾璃道:“顾侧妃,王爷说您和王妃都怀了身子,同乘一辆马车不方便,所以让您和王妃分开走。” 爱月和荷香一听,不由得高兴起来。 先不管亓灏这么做是为了避免顾瑾璃与尹素婉坐在一起难堪,还是有其他的用意,总之此举让两个丫鬟很满意。 与尹素婉同处一个空间,恐怕连空气都会被污染成臭的了。 所以,她们不得不在心里为亓灏悄悄的点了个赞。 双儿一愣,不甘心道:“秦峰侍卫,王妃不介意跟顾侧妃坐在一起,再说了两辆马车太麻烦了吧?要不然还是……” “双儿,王爷的命令你也敢违背?是不是不把王爷看在眼里?”爱月瞪着双儿,不经意间给她扣了一顶大帽子。 双儿自然担不起这个罪名,因此红着脸支支吾吾道:“我……我怎敢违背王爷的命令,只是……” 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只好不再纠缠顾瑾璃,底气不足道:“我给王妃说一声去。” 说罢,她跑走了。 “嘿嘿,王爷真是及时雨!”爱月见尹素婉和双儿的奸计没有得逞,挑了挑眉,嬉笑道:“我就说嘛,在主子和尹素婉之间,王爷还是向着主子的!” 顾瑾璃抿了抿唇,强迫自己不要多想秦峰传达的话,只当亓灏就是随口一说罢了。 毕竟,想太多,到头来还不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与其那般,还不如什么都不去想了。 抬脚往大门口走,她一言不发。 爱月故意拉在顾瑾璃身后几步,拉住秦峰,难得认真的问道:“我问你,王爷到底想干嘛?为什么要冷落我家主子?” “呃……”爱月是头一次距离秦峰这么近,而且还没有如以前那样用粗俗的语言与自己针锋相对,秦峰不由得有些不适应。 瞧着爱月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他主动退后了一步,拉开距离,神色不自然道:“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你……你别问我。” 爱月以为秦峰故意不告诉自己,不免翻着白眼道:“你是王爷的侍卫,不问你我问谁去?” 秦峰习惯性的又挠起了脑袋,“我是真不知道,你等有空去问杜江,他是王爷的跟屁虫,肯定知道!” “哈哈,跟屁虫?”爱月捕捉到了重要信息,眨巴着大眼睛,“嘿嘿”坏笑道:“杜江要是知道了你在背后这样说他,你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呃……”秦峰没想到爱月竟会捉弄她,差点又犯了坏脾气:“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讨厌?我给你出主意,你还倒打一耙!” 爱月吐了吐舌头,对着秦峰扮了个鬼脸,然后蹦跶蹦跶的向前去追顾瑾璃了。 秦峰看着随着爱月的动作,跳跃在她肩膀上的那两根小辫子,心底有什么东西涌过。 阳光洒在爱月的身上,让秦峰产生了一种难以掩饰的感觉。 顾瑾璃上马车的时候,尹素婉早就已经和双儿离开了。 在双儿将秦峰的话转告给尹素婉时,尹素婉气得差点将双儿给撕了。 她以为搬出老皇帝来,顾瑾璃一定没办法拒绝。 当然,事情也的确是如此。 顾瑾璃答应了,只是却没想到竟被亓灏给拦住了。 亓灏为何而拦,尹素婉猜不透他的心思,但也不好再继续等着顾瑾璃了。 所以,便在顾瑾璃出来之前,让车夫先走一步。 两个人前后隔得时间也不长,在尹素婉进了太傅府,与大夫人和尹子恪寒暄了几句话的功夫后,顾瑾璃便带着荷香和爱月到了。 清王府里,待清王撩开自己的衣服下摆,长着红疹子的下.身后,坐在一旁的大夫吓得目瞪口呆。 他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捋着胡须的手差点一把将自己的胡子给揪下来,“清……清王爷,您……您这是怎么……” 专治各种花柳病的老大夫连话都哆嗦的说不清楚了,可见清王裤裆里那东西有多让人震撼。 清王好歹是堂堂王爷,他本就难为情,在看到老大夫这反应后,更是无地自容的厉害,恨不得这个时候地上有一道缝,好让自己钻进去。 脸色青了又白,清王良久才硬着头皮道:“你就说,本王这病,到底还能不能治了?” 老大夫将自己的震惊压下,犹豫着也不敢给个准话,模棱两可道:“王爷这症状,好像比上次更严重了。” 清王咬着牙,问道:“那要怎么治?” 虽然娶了顾瑾琇,可他总觉得与顾淮和顾家还隔着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想来想去,要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稳固两方的联盟关系,唯有让顾瑾琇怀上自己的孩子才行。 所以,前晚上,他便主动的要了顾瑾琇一次。 一开始对于自己的要求,顾瑾琇推辞了一番,让自己去临幸丽妃送到府里的宫女。 但是,碍于清王的坚持,顾瑾琇最后还是无奈的从了。 毕竟她如果再拒绝,难免会让清王怀疑。 欢好之后,除了闻道了顾瑾琇身上的异味,他自己身子倒是还没太多不舒服的感觉。 当然,黑灯瞎火的,顾瑾琇也看不到清王身下起了红疹子。 今日顾瑾琇回了相府,府中的两个宫女终究是沉不住气了,趁着顾瑾琇不在的功夫,变着法的勾引清王。 清王也算是尝过女人的滋味了,在宫女的挑逗下,他忍不住就要就范的时候,身下却瘙痒的厉害。 没办法,脱了一半的裤子只好再提上。 挥手驱散了那两个一脸莫名其妙的宫女后,他派人马不停蹄的将这老大夫给找了过来。 老大夫算是“阅人无数”了,可还是头一次看到清王病情这么严重的人。 他从袖子里摸出一盒药膏来,试探道:“要不然,王爷再抹一段时间的药试试?” “这期间注意不要再行房,等药膏抹完了,兴许那些红疹子也就消失了。” 清王被这蛋蛋上的红疹子折磨得已经失去了耐心,但想着之前抹了药膏,只要不碰顾瑾琇,这瘙痒的感觉确实要轻了许多,便只好道:“也罢,本王就再听你一次。” 他在心里暗骂顾瑾琇是个碰不得沾不得的毒蜘蛛,也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会碰她一根汗毛。 挥挥手,他将大夫赶走了,然后自己抹起了药膏。 第252章 揭他伤疤 在清王备受瘙痒折磨时,始作俑者顾瑾琇却在宣王府里与男人*。 不得不说,不管是上次在马车里,还是这次,顾瑾琇表现得都极为的疯狂主动。 她就像是中了春药似的,给人一种欲求不满的感觉。 而宣王,仍旧如上次一样,被顾瑾琇压在身下。 他看着疯狂扭动着腰肢的顾瑾琇,喘着粗气道:“瑾……瑾琇,你没事吧?” 顾瑾琇身上仅剩的肚兜被汗水打湿,贴在身上很是不舒服。 她一把扯掉肚兜,红扑扑的小脸上满是娇媚之态。 拿起宣王的手,豪放的按在自己胸前,一边舒服的继续摇摆,一边媚笑道:“我能有什么事?还不是想你嘛。” 尽管前天晚上,她跟清王刚滚过床单。 清王的动作也算温柔,可是欢好这种事情,只有跟宣王在一起做,她才能得到满足。 哪怕宣王一动不动,顾瑾琇只看着她,自己也能找到兴奋点。 上次,跟顾瑾琇做完了后,宣王的“宝贝”被折磨得又红又肿,而且还特别痒。 他不敢想象,这次做完了后,自己的“宝贝”会不会被顾瑾琇给磨掉了…… 虽然顾瑾琇自给自足,完全不用宣王出力,可他是真担心。 扶着顾瑾琇的腰,他勉强堆着笑:“瑾……瑾琇……” “你慢点……别累到了。” 他不好意思说怕顾瑾琇把自己的物事折断,只能如此委婉含蓄的劝顾瑾琇。 然而,这话听在顾瑾琇耳中,很是体贴,让她更加卖力起来。 “瑾琇!”一阵酥酥麻麻的*直达天庭穴,宣王身子一颤,低吟一声,泄了出来。 奈何,顾瑾琇却还没到巅峰。 她抓着宣王的胳膊,摇摇晃晃,又开始了新的一轮奋战…… 身为一个女子,顾瑾琇的战斗力惊人。 直到半盏茶后,她才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 见宣王满头大汗,顾瑾琇故意拿着发梢在宣王鼻间逗弄着:“哎,你这就不行了啊?” “不是我不行了,而是你太厉害了。”宣王拂开顾瑾琇的手,神色疲倦道:“你这两次到底是怎么了?浑身上下像是有使不完的劲似的。” 顾瑾琇只当宣王这话是在夸赞她,她眉眼一喜,抬腿翻身又要爬上宣王的身子,却被他下意识的给躲开了,“可以了,可以了!” 轻笑两声,顾瑾琇趴在宣王胸前,嘟着嘴道:“人家说了嘛,小别胜新婚,我想你想的紧。”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真正的原因并不在这里。 她偷偷让丫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春宫图》这种东西,经过几日的研究,她明白了不光是男子要从女子身上取乐,女子更要在欢爱中学会取悦自己。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顾瑾琇要是学起这些来,可能要费些脑筋。 但是学这房中术,她竟无师自通。 光看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她就能感同身受。 这不,领略到了精髓,她便以回相府为借口骗过清王,自己溜到了宣王府,上门找宣王来试验起来。 果不其然,掌握到了要领,这其中的滋味真是让人难以言说。 她不仅不累,还意犹未尽呢! 可惜,宣王不仅又累,还又疼! 瞧着宣王这难得一副怕了的样子,顾瑾琇脸上的笑容灿烂又得意。 因为,她觉得自己征服了宣王这匹曾经让自己跟在身后穷追不舍的马。 如今,这种拥有主动权的感觉让她很享受。 “清王最近还没动静?”宣王身体吃不消,但却绝对不能示弱。 他的手摸索在顾瑾琇身上,引得她一阵轻颤。 顾瑾琇娇喘微微,“最近?” 想了想,她一边不甘示弱的将手探向宣王身下,随口回答道:“清王身子不舒服,找了大夫,鬼鬼祟祟的,好像得了花柳病。” “花柳病?!”宣王一听,神色立即大变。 顾瑾琇说完后,也立马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她手下动作一顿,表情不自然道:“我瞎猜的,可能就是皮肤病吧,没你想那么严重的。” 她自然不能肯定清王得了花柳病,毕竟宣王也知道,自己既然已经嫁给了清王,是不可能为宣王守身如玉的。 如果清王得了花柳病,这不也就间接的承认自己也被传染了吗? 这种脏病是会传染的,宣王知道了还了得? 尽管顾瑾琇这么说,可宣王还是不免听心里去了。 因为,他的身下最近也很不舒服。 他一度怀疑,是通过顾瑾琇染上的脏病。 宣王深深的看了顾瑾琇一会,随即脸色不如刚才那般柔和。 他将顾瑾琇的衣服递到她手里,闷声道:“时候不早了,你快些回去了,别被人发现了。” “亓泽,我们才刚见面没多久,你为什么要这么着急赶我走?”顾瑾琇见宣王自顾自的穿着衣服,不满道:“男人真是跟人家说的那样,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 宣王心里因为花柳病这事烦躁的很,语气敷衍道:“好了,我对你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又不是不知道。” 顾瑾琇轻哼一声,从床上爬了起来,也开始穿衣服。 “对了。”宣王穿戴好后,下了床,对顾瑾琇道:“你回去别忘了喝避子汤,我可不想留下什么麻烦。” 顾瑾琇眸光一闪,半晌才不情愿道:“我知道了。” 她跟清王一共做过两次,每次完事后不用清王说,她都会主动去喝避子汤。 而上次,清王是有意想要孩子,事后还特意嘱咐她不要喝那玩意。 可是,她不愿意给清王生孩子,所以还是偷偷喝了。 现在是宣王让她喝,她自己不想喝。 没办法,委身给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已经如此痛苦了,她可不愿意再给清王生孩子。 既然清王想要孩子,那自己就借着这次机会,生下宣王的孩子。 如此一来,清王和宣王都不会知道。 等以后时机成熟了,再告诉宣王也行! 眼珠子一转,顾瑾琇觉得这个主意简直是太好了,不禁扬起了唇。 宣王也不知道顾瑾琇在高兴什么,扫了她胸前的抓痕,嘱咐道:“回去注意些,身上的印子别被人怀疑了。” 顾瑾琇低头,看着那淡淡的暧昧痕迹,又故意在宣王面前抖动了波峰两下。 宣王皱眉,转过脸没说话。 顾瑾琇自讨无趣,只好怏怏的穿好衣服下了床。 与宣王简单告别后,她从后门溜走。 太傅府中,尹太傅的病床前,顾瑾璃静静给他扎针。 老皇帝的情况反复无常,故而魏廖今日便留在了宫里,只能让顾瑾璃一个人面对大夫人和尹素婉这两个心机深重的女人。 当然,尹子恪、荷香和秦峰三人都在屋子里,所以顾瑾璃也不算太危险。 大夫人见顾瑾璃动作慢吞吞的,不禁嚷道:“老爷的情况我们有权利知道,你什么都不说,光磨磨唧唧的坐在这半天,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母亲,顾侧妃扎针的时候需要安静。”尹子恪知道大夫人对顾瑾璃一直都有解不开的心结,耐心劝道。 “恪儿,你不知道,会医术的人能救人,可也能杀人于无形。”尹大夫人瞪着顾瑾璃的侧脸,意有所指道:“何况,某些人本就是蛇蝎心肠,万一看着咱们不懂医术,糊弄咱们,咱们还感恩戴德呢!” 说实话,尹子恪不喜欢从大夫人嘴里听到这些话。 他尴尬的看了一眼顾瑾璃,然而顾瑾璃就如同没听到一样,面无表情。 轻叹一声,他低声道:“母亲,她不是这样的人。” “呵呵,你又知道了?你跟她有过多少交集?”大夫人见尹子恪维护顾瑾璃,不由得提高了声音,忿忿道:“你可别忘了,婉儿的腿……” 差点脱口而出提到了尹素婉的腿,但大夫人一想到这可能是尹素婉最不愿提到的事情,于是便将后半截话给咽了下去。 尹素婉身子一颤,下意识的看向大夫人。 她的腿是拜尹素汐所赐,而看大夫人这样子,似乎还以为自己是被顾瑾璃所伤,可见大夫人还不知道内情。 顾瑾璃怀着身子,这几天要不因为老皇帝,要不因为尹太傅,要不因为王府后院那些破事,总之做不到心如止水。 她心底憋着一团气,听到大夫人一副没完没了,唧唧歪歪的样子,终于忍不住道:“大夫人,你若是没事,可以在外面等着。” “外面天气不错,空气也清新,多出去转几圈,眼角的皱纹也会少几条。” 女人,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女人,最害怕的就是别人提到她的年龄,提起她的衰老。 大夫人一手摸着眼角,一手指着顾瑾璃,怒色道:“你……你怎敢这么跟我说话?!” 尹素婉在听到顾瑾璃的话后,一怔。 她从没料到顾瑾璃会对大夫人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毕竟顾瑾璃在王府里总给人一种不争不抢的感觉。 竟敢直接怼大夫人,顾瑾璃真是让尹素婉刮目相看。 将最后一根针*尹太傅的腿上,顾瑾璃一边给他按摩着,一边淡淡道:“忠言逆耳利于行,我说的是事实,大夫人不爱听也没法。” “反正皱纹又不是长在我脸上,我瞎操心什么?” 她的语气虽然平淡无澜,但话里话外却硬是堵得人心里不舒服。 “你!”大夫人气得眼角果真立即又多了几条皱纹,将顾瑾璃恨得牙痒痒。 “母亲,我陪你出去转转。”尹子恪深知大夫人在这里真的会影响到顾瑾璃治疗,便拍了拍大夫人的手背。 可是,说完后,他又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毕竟,尹素婉一心要除掉顾瑾璃,放她们两个在同一间屋子里,这好像很是不妥。 抿着唇,他又不好意思的改口道:“我竟忘记了,我行动不太方便。” “婉儿,你陪母亲逛吧。” 要是尹子恪不说,尹素婉还真想留下。 但既然尹子恪都拿着自己的腿说事了,尹素婉也不好再推辞,只好点点头。 搀着大夫人的胳膊,她乖巧道:“母亲,走吧。” 虽然尹素汐已经安葬,凶手也被找了出来,可大夫人仍旧认定尹素婉是间接害死尹素汐的凶手。 毕竟,当时尹素婉不强拉着尹素汐去逛描绘,尹素汐也就不会和尹素婉失散在人群,给了那些歹人下手的机会。 冷哼一声,大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很不给面子的将她的手推开,然后打开房门自己走了出去。 尹素婉的手尴尬的放在半空中,随即讪讪收回,对尹子恪道:“我去陪母亲。” 见尹子恪对自己点点头,尹素婉这才离开。 房间里走了两个瘟神,连空气都变得立即舒畅起来。 顾瑾璃不自觉的舒了口气,转头对尹子恪,微微一笑:“多谢尹公子。” 尹子恪知道顾瑾璃指的是什么,也回之一笑:“顾侧妃为家父尽心尽力,该说谢谢的是我们。” 顾瑾璃目光落在尹子恪被长袍遮盖下的腿,犹豫了片刻,才小声试探道:“尹公子,我……我虽然医术还未到达出神入化的地步。” “可是……可是我能不能看看你的腿?” 即便是太后和老皇帝召见她,她也从来没有如此的紧张的时刻。 她怕尹子恪拒绝自己的心意,怕他觉得自己这是故意揭他的伤疤,怕…… 她顾虑重重,但还是在第一时间里表现了自己的关怀。 从顾瑾璃的眼神中,尹子恪能深切的感受到她是真心想为自己医治腿。 此外,她仍旧在自责愧疚。 尹子恪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顾侧妃,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 “我从未记在心里过,也希望顾侧妃你也可以放下。” 从未见过如尹子恪这般豁达的人,顾瑾璃动了动唇,忍不住追问道:“尹公子,难道你不想再站起来吗?” “你的腿怎么说都是因为我才变成了这样子,你……难道就没有恨过我?” 尹子恪看着顾瑾璃的眼神很是深沉,像是大海一样。 半晌,他才认真道:“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不管你信不信。” 这句话,让顾瑾璃内心涌出一股暖流来。 备受感动,她点头:“谢谢。” 有千言万语,可顾瑾璃却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话到嘴边,只能化为“谢谢”二字。 她相信,尹子恪一定懂她。 荷香和秦峰分别站在一左一右,他们二人看着尹子恪与顾瑾璃二人之间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隐隐在流动,对视一眼,彼此只觉得如此融洽的气氛好像不合适,但又很合适。 说不合适,是因为尹家与顾家一直处于对立双方。 顾成恩打断了尹子恪的腿,尹子恪不该对顾瑾璃如此宽容。 很合适,那是因为尹子恪为人谦和,不喜尔虞我诈,与顾瑾璃算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两个志同道合的人,没有因为身份地位而有所隔阂,这是真正精神上的知己。 当然,他们两个没有过多接触过,即便是性子相投,说“知己”也有些过早。 接下来,谁也没有说话。 顾瑾璃将之前给尹太傅扎的针,拔下来后,又扎了第二周。 如此循环往复,直至第四周针扎完,已经是两个时辰后了。 外面,尹素婉并没有陪着大夫人转太久,而是二人坐在院子里的石亭中。 “母亲,父亲的病急不得,您可千万不要着急上火。”尹素婉给大夫人添了杯茶,恭敬道。 不管尹素婉说什么话,听在大夫人耳里都不像是什么好话,可能这就是先入为主的原因了。 她撇撇嘴,在心里暗自嘀咕也就尹太傅不是尹素婉的亲爹,要不然她还能这么淡定? 不过,尹素婉应当是不知道自己身世的。 在尹素婉眼里,尹太傅和大夫人都是亲生父母,而她还能保持如此理智,这也说明她心理素质可以。 可是,心理素质可以又有什么用? 尹素婉始终不是自己和尹太傅的女儿,他们的女儿是汐儿! 然而,汐儿惨死在了恶人手里! 一想起尹素婉,大夫人的眼泪又“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捂着嘴哽咽道:“汐儿,呜呜……” 刚才大夫人还没事,这说来就来的眼泪不禁让尹素婉手足无措。 不过,她到底是个有心机的。 听到大夫人因为尹素汐而哭,便也挤出几滴清泪,陪着她一块哭:“都怪我,怪我那天拉着汐儿去逛庙会。” “呜呜……怪我!” 尹素婉哭得声音竟然比大夫人还大,哭得情真意切。 大夫人心里一直埋怨尹素婉,听着她一遍遍的自责懊悔,将所有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她不禁停止了落泪。 “啪!”尹素婉冷不丁的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脸上,“我该死,我的错!” 看着尹素婉脸上那浅浅的五指印,大夫人不由得也怀疑是不是自己把尹素婉给想的太坏了。 见她还要往脸上打第二巴掌,大夫人急忙拦了下来:“婉儿,别打了!” “呜呜,母亲……”尹素婉作势趴在大夫人怀里,哭得不能自已:“每每想起汐儿的死,我都好难过。” “汐儿是我的妹妹,从小与我一起长大,如果可以,我真想一命还一命!” “让汐儿活着,我死了!” 大夫人听到尹素婉的话后震惊了,她竟没想到尹素婉对尹素汐的感情如此之深。 怎么说尹素汐曾一心想着抢尹素婉的男人不说,还想抢她的郡主之位。 而尹素婉说愿意一命还一命,如此鲜明对比的两个人,可真是让人内心有点触动。 不过,死人活不了。 尹素汐已经长埋地下了,她不可能活着。 这世上也不可能有“如果”二字,所以尹素婉也可能只是嘴上说说罢了。 但是,看在她打了自己一巴掌的份上,大夫人决定还是暂且先给尹素婉个台阶下。 坐直身子,大夫人给尹素婉擦着眼泪,虚情假意的配合道:“婉儿,汐儿虽然死了,可母亲和你父亲,还有恪儿和你。” “有你们两个陪着我们,我们也同样心满意足了。” 论演戏,大家都不差。 毕竟,同在一个院子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谁还不会逢场作戏? 尹素婉泪眼婆娑,想起大夫人之前还对态度冷漠,眼下这么快就变了脸,不禁在心里狠狠的鄙夷了她一番。 “哎呀,咱们都出来这么久了,也该回去看看了。”大夫人低叫一声,赶紧站起身来,往屋子里走去。 尹素婉理了理衣服,也起身跟在后面。 “吱呀”,在大夫人还没到门口的时候,顾瑾璃开了门,和背着药箱的荷香准备离开了。 “老爷怎么样了?”虽然大夫人很是不愿意跟顾瑾璃说话,但也没办法,她总得知道尹太傅的情况才行。 尹太傅是整个尹家的山,山若倒了,那他们这些人也就完了。 顾瑾璃神色淡淡,言简意赅:“还是那样。” 她说的是事实,可却像是故意在激怒大夫人似的,不像是什么正经回答。 “顾瑾琇!”大夫人抬手就要落在顾瑾璃的脸上,但却被顾瑾璃眼疾手快的捏住了。 大夫人气急,恼怒道:“顾瑾琇,你放手!” 她看着大夫人,缓缓道:“你问我,我回答,有什么不对吗?” “你打我,难道我就该受着?” 甩开大夫人的手,顾瑾璃一边往外走,一边沉声道:“我医术水平有限,日后还是请旁人来给尹太傅医治吧!” 大夫人还是头一次被人如此欺负对待,她死死瞪着顾瑾璃的背影,咬牙切齿道:“这个贱人,我就不信了,太医院那么多太医,老爷离了她还不成了!” 尹子恪揉了揉眉心,半晌才道:“母亲,她说的是真的。” “父亲的病很严重,不是施针喂药几天就能立马好的。” “需要一个时间,你以后能不能不要……” “恪儿,你是在怪母亲?”大夫人打断尹子恪的话,气得胸脯起伏。 尹子恪摇了摇头,无奈道:“罢了,儿子只是不想耽误了父亲的病而已。日后,母亲愿意如何便如何吧。” 说罢,他示意下人推着轮椅往自己院子走去。 大夫人觉得尹子恪是在袒护顾瑾璃,低骂一声,她甩袖回了尹太傅的房间。 尹素婉冷笑一声,抬脚往门口走去。 她本想跟顾瑾璃挤一个马车,可是却被告知贾公公送来了信,要她立刻动身去宫里给老皇帝看病,尹素婉也只好自己回了宁王府。 第253章 卑贱如泥 是夜,在亓灏专心致志忙于朝中事务的时候,杜江一身黑夜,蒙着面进来了。 亓灏一怔,随即目光落在他捂着的胳膊,不断流血的伤口上,皱眉道:“怎么回事?” 杜江扯下面巾,扯了扯唇,“王爷不要担心,属下没事。” 亓灏见杜江的伤口流出的都是黑夜,肃然道:“你先下去包扎,有什么事情一会再说。” “王爷,虽然南阳那边的轩世子没有露出任何马脚,但是属下冒险去了白玉楼,从声音来看,那个戴面具的男子的确是轩世子。”杜江把重要的事情禀报完了后,才能放心下去处理伤口,否则心里总记挂着。 面色有些不好意思,他继续道:“不过属下还是大意了,被轩世子发现了。” 亓灏沉默片刻,缓缓道:“本王知道了。” “哦,对了。”杜江想起什么,又低声道:“属下路过芙蕖院的时候,顾侧妃屋子的灯已经熄了。” 亓灏摆摆手,示意杜江下去。 杜江点点头,退了出去。 亓灏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之中。 老皇帝现在的身子,时好时坏,反正是要不了性命的。 如果自己先派人将陈泽轩藏身于京中的消息散步出去,依着老皇帝那疑神疑鬼的性子,必定更加认定了南阳要造反。 届时,再让朝中大臣一并上书老皇帝,想必陈泽轩无法再在京中隐匿身份下去了。 虽然,亓灏这么做,可能会将南阳和南阳王牵扯出来,但是陈泽轩此次回京居心难测,自己只有将他拉到明面上来才好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与此同时,顾瑾璃在黑漆漆的房间里,睁着眼睛想事情。 太傅府和宫里两头跑,她累了一天,却仍旧是睡不着,可是又不能亮着灯。 因为,荷香和爱月会担心她。 心里空荡荡的,脑袋也一样。 紧紧抱着被子,她将脸埋进其中感受着那微薄的温暖。 闭上眼,还是亓灏挥之不去的那张脸。 他极少出现在她的面前,但却像是空气一样,无孔不入的钻入她的体内。 他折磨着她,在不经意之间,让她连呼吸都会痛。 可笑的是,她却放不下他,无法将他从心里剔除。 如一根刺,明知道必须拔掉才能舒服,但她就是舍不得。 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潇洒无谓的她了。 可能,感情之中最伤人的事情就是同样一场游戏,有的人能完好无伤的抽身而出,有的人却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重重的叹了口气,她只能强迫自己赶紧入睡。 怡心院里,双儿一边给尹素婉按摩着肩膀,一边问道:“主子,趁着顾侧妃肚子里的孩子月份还不大,咱们是不是该尽快动手?” 尹素婉沉吟片刻,摇头道:“这个先不急,咱们刚回来,如果动手的话,难免会引起人怀疑。” “现在最重要的是重新在王府里站住脚,拉拢人心才是。” 双儿知道尹素婉的意思,谄媚道:“主子放心,奴婢这两日按着您的吩咐,已经在府中上下都打点好了,大家对您的评价都很高呢!” 尹素婉冷哼一声,撇嘴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他们得了我好处,自然是要恭维我的!”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对了,从明天开始,对王爷要一切如常。” “一切如常?”双儿不解的看着尹素婉,问道:“还请主子明示。” “该端茶递水,嘘寒问暖的活儿都照旧,这些不是做给王爷看的,所以他是否接受并不重要。”尹素婉抿了口茶,冷笑道:“重要的是做给旁人看,让某些人知道我尹素婉这次回来,不是要竹篮子打水一场空的。” “是,奴婢明白了。”双儿点点头,迟疑片刻,小声恳求道:“主子……” “嗯?”尹素婉斜着眼睛,见双儿吞吞吐吐的样子,等着她的下文。 双儿咽了口唾沫,大着胆子道:“二小姐已经死了,没有人可以再拿着您的身份威胁到您了,所以……” “所以,你想要我给你解毒?”尹素婉瞬间明白了双儿的意思,幽幽道:“双儿,跟着我这么久,你该知道,这世上只有死人的嘴巴才是最严实的。” 双儿身子一颤,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尹素婉:“主子……” 难道,尹素婉这话是在暗示要将自己灭口吗? “你说没有人可以再拿着我的身份威胁我了?”站起身来,尹素婉缓步走到双儿面前,勾起她的下巴,质问道:“父亲,大夫人,还有你,哪个不是知道我身份的人?” “主子……奴婢不会将您的秘密说出去的。”双儿此时满心里以为尹素婉对自己起了杀意,她害怕得瑟瑟发抖。 尹素婉拍了拍双儿的脸,笑得高深莫测:“你放心,怎么说你都跟了我这么久,我不会杀你的。” “谢……谢谢主子!”危机解除,双儿青白的小脸总算找回了一丝血色。 尹素婉从怀里掏出小药瓶,倒出一枚解药,递给双儿:“好好做事,解药少不了你的。” 双儿咬着唇,红着眼睛点点头。 她本身是想要尹素婉给自己解毒的,没想到却反而被尹素婉拿着命做要挟。 离着十五还有九天,不过能早些换来解药,这样的结果虽不是自己预料的,但也不算太差。 将药丸毫不犹豫的吞下后,双儿给尹素婉行了个礼后便离开了。 望着双儿关上门,尹素婉笑得讽刺。 双儿可能没发现,尹素婉给她的毒药和解药都是同一个瓶子里倒出来的同一种药。 “真是蠢得可以!”尹素婉摇了摇头,将手里的药瓶收了起来。 重新坐下,尹素婉想起双儿说的话来,眸光暗了暗。 的确,知道自己身份的人,除了死了的尹素汐之外,还有很多人。 只是,她又不可能对尹太傅动手,毕竟十几年的养育之恩让她狠不下心来。 攥着拳,她由双儿联想到了当初同样以一颗普通药丸骗了尹素汐身边的丫鬟雀儿。 雀儿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按理说也该在尹素汐死后灭口。 但是,留她一命让她继续在太傅府里做事也好,好歹还能为自己传递消息。 这样想着,尹素婉也就释怀了。 第二日的一大早,南阳有谋逆之心的消息传入了老皇帝宫中。 同时,数位朝中的巩固之臣也一并到老皇帝书房里上书,要求老皇帝重视此事。 老皇帝半倚半坐在床榻上,贾公公给他喂完药后,恭敬的退到了一旁。 老皇帝擦了擦嘴角,老眼凹进去不少,脸色也很是憔悴。 他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老臣,重重的咳嗽了两声,声音沙哑道:“这件事朕知道了,各位爱卿若无其他事情,先退下吧。” 众人都知道老皇帝最近身体抱恙,也不敢再做多打扰,于是行礼离开。 待房内只剩下了贾公公和老皇帝二人后,老皇帝缓缓道:“小贾,无风不起浪。” “你传朕的旨意下去,就说太后有年数未见到南阳王夫妇了,刚好后日是朕的生辰,邀南阳王一家来京中一聚。” 贾公公立即明白了老皇帝的意图,他是想将南阳王一家软禁在京城中。 老脸微变,他劝道:“皇上,南阳王身子不好,从南阳一路奔波到京城,最快也得三天。” “今天都初七了,两天时间恐怕有些紧迫,万一南阳王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这不是让太后伤心吗?” 南阳王这些年来一直安守本分,可奈何老皇帝却始终疑心于他。 而贾公公深知太后极其看重南阳王,如果老皇帝真的将南阳王囚禁起来,依着太后那刚烈的性子,必定不依不饶。 再说了,南阳王不管在朝臣中还是百姓里,口碑都是响当当的,若是老皇帝企图软禁南阳王是消息传了出去,这于老皇帝是大大不利的。 所以,一切为老皇帝着想,贾公公觉得让南阳王夫妇进京怎么着都是不妥的。 老皇帝当然也明白贾公公的顾虑,他冷哼一声,老眼里闪着算计的光芒,“你说的,朕不是没想过。” “不过,朕虽然是下了旨意的,但不代表南阳王夫妇会进京。” “朕没有要为难他们的意思,只是想确认一件事情罢了。” 见贾公公疑惑的看着自己,老皇帝继续道:“密信上说轩世子在多日前早就秘密离开了南阳,藏身于京城必定是有着不为人知的阴谋。” “两天时间,如果按照正常速度,从南阳的确赶不过来。” “可若是他赶来了……呵呵!” 不用老皇帝将话说完,贾公公已经明白了。 如果陈泽轩赶在初九老皇帝的生辰宴上回来,那么就说明他确实人在京中,也确实有着狼子野心。 相反,如果他没有按时赶来,就是对老皇帝极大的不尊。 老皇帝要是心情不好,可以随手找个罪名按在他头上。 反正,不管陈泽轩来还是不来,这场宴会总归是个鸿门宴。 贾公公快速的转动着脑子,不由得暗叹老皇帝的心计果真是无人能敌。 只是,老皇帝这般,在不知情的人眼里,无疑于有些强人所难了。 见老皇帝打了个呵欠,贾公公急忙收回思绪,扶着老皇帝躺下。 宁王府的书房里,杜江将宫里的情况简单的给亓灏禀告完后,见他起身往门口走,便问道:“王爷,接下来要如何?” 亓灏一边走,一边缓缓道:“陈泽轩不可能不知道父皇的用意,他就是不愿意暴露,这次也由不得他了。” “这次动作有点大,他很快就会怀疑到本王头上来。” “先按兵不动,看情况再说。” “是。”杜江应了声,见亓灏忽然停了下来,他也站住脚。 亓灏眉头轻蹙,看着迎面过来的尹素婉,周身气息都凌冽了起来。 尹素婉手中端着温热的粥盅,她今日特意的盛装打扮了一番,真是明艳的如一朵花儿似的。 莲步轻移,裙摆妖冶,她缓缓走到亓灏面前,微微行礼道:“王爷。” 亓灏“嗯”了声,冷声道:“何事?” 尽管亓灏的语气有些冷,但好歹不是像多日前那样横眉冷目,一脸憎恨厌恶的样子了。 尹素婉是个演戏的好手,她站起身来,含情脉脉的望着亓灏,柔声道:“王爷,我听府里下人说,你胃不好,所以就亲自下厨给你熬了粥。” 既然昨晚给双儿说过,一切照旧。 也就是说,她要努力回到原点。 她要营造出一副假象,那就是她仍旧是最爱亓灏的那个女人。 痴心不改,温柔贤淑。 即便是她离开了王府一段时间,即便是她曾拿着弓箭射伤过亓灏,但这都不重要了。 因为,大家都是健忘的。 只要银子给足了,谁还会管你之前有没有杀人放火呢? 当然,做戏归做戏,有些细节还是得注意的。 比如说,她不能再像最初那样,娇滴滴的喊亓灏为“灏哥哥”了。 一来,她许久没喊了,真心喊不出口了。 二来,她怕亓灏反感,更加疏离她。 所以,还是按着他的身份,喊他一声“王爷”吧。 至于,她是不是亓灏心里最爱的那个女人,她早就不在乎了。 亓灏自然不会吃尹素婉做的东西,他看了一眼粥盅,刚想张口拒绝,但抬眸却瞥见了正往花园方向走的顾瑾璃。 顾瑾璃带着爱月,爱月抱着小红,在亓灏看过去的时候,主仆二人也停了下来。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顾瑾璃还是看到了亓灏,以及亓灏身边眼巴巴瞅着他的尹素婉。 亓灏脸部肌肉绷得僵硬,神色一看就不自然。 而顾瑾璃则攥着袖子,眼底流动着冷光。 尹素婉顺着亓灏的目光望去,自然也看到了顾瑾璃。 眸光微动,尹素婉收回视线,笑盈盈道:“王爷,粥凉了就不好吃了。” “虽然婉婉的厨艺不好,可却是婉婉的心意。” 这要是之前,怎敢跟亓灏说这么多的废话? 亓灏也不可能给她说话的机会,绝对看到她扭头就走。 可是,随着双儿这两天跟府中下人们打得火热,也打听到了一些重要消息。 亓灏极少踏入芙蕖院,冷落了顾瑾璃不少日子。 虽然大家都不知道两个人情变的原因,但都差不多肯定了顾瑾璃失宠的事实。 如果说,亓灏接自己回府并非是因为自己怀孕了,而是跟顾瑾璃闹了矛盾,那尹素婉也乐在配合亓灏。 男人嘛,有时候就像是个孩子,只要给他顺顺毛,哄哄他就好了。 可惜,顾瑾璃那故作清高的性子,似乎不会低头哄人。 亓灏和顾瑾璃赌气,这对尹素婉来说可是一个大好机会。 她可以趁机迅速破坏亓灏和顾瑾璃的感情,所以谁利用谁还不一定呢! “杜江,拿着。”亓灏强迫自己将眼睛从顾瑾璃脸上移开,面无表情道。 “呃……是,王爷。”杜江在接过来尹素婉的粥盅后,清楚的看到了顾瑾璃眼里的失望。 她转身,带着爱月走人了。 “王爷记得趁热喝,那婉婉就先回去了。”目的达成,尹素婉柔柔一笑,带着双儿也离开了。 待尹素婉和双儿走出院子,亓灏深吸一口气,厌恶的看着杜江手里的粥盅,“找个地方倒掉。” “是。”杜江应了声,端着粥盅退下了,而亓灏则先去了军营。 花园里,爱月知道顾瑾璃必定见到刚才尹素婉和亓灏在一起心情不好,便指着一团墨菊,转移她的注意力道:“主子,您看,这花儿开的多好。” “对了,书上不是说这花可以……” 见顾瑾璃像是没听到的一样,爱月又转头,指着她身前池塘里一条朱顶紫红袍大鱼,“主子,你……” “爱月,你能不能安静点。”顾瑾璃终于忍不住开口了,秀眉紧锁,语气有些不耐烦:“我心里有点乱。” 爱月张了张嘴,尴尬的“哦”了声。 她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听顾瑾璃这么说后,只好抱着小红安静的往一旁退了几步,不再打扰顾瑾璃沉思。 小红就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它的伤刚好没多久,就扑腾着四条小短腿往地上跑。 爱月手一松,还真让它得逞了。 小红就像是撒欢的野狗,眨眼时间跑得无影无踪。 “哎!”想着上次小红乱跑失踪,被柳夫人和雪琴给捉去了,故而爱月很是紧张的转身就要去追。 还没追几步,忽然听到了一声尖叫,引得顾瑾璃回头。 “好大胆的畜生,竟敢冲撞我们家主子!” 尽管顾瑾璃还没看到被挡在树后小路上的人,可光听着这声音,也猜到了是谁。 双儿扶着受惊的尹素婉,语气不安道:“主子,您没事吧?” 尹素婉抚了抚胸口,白着脸看着突然冲出来的小红,勉强道:“我还好。” 双儿感觉到尹素婉扶着自己的手用了几下力气,便立即一脸凶相的对顾瑾璃和爱月道:“顾侧妃,我们家主子肚子里怀的可是皇上亲封的小世子!” “如果因为这个孽畜而让我们家主子有个什么意外,您就是有十条命,也担不起!” 小红与八皇子一样,虽然外表软萌,可是在经历过上次被毒打虐待的事情后,幼小的心理已经有了阴影。 但凡是察觉到有人流露出恶意,它便会呲着牙凶狠的瞪着他们。 当然,在顾瑾璃和爱月、荷香面前,小红还是一只萌萌哒的小狐狸。 爱月一听,站在小红身边,不满道:“你莫要小题大做!” 狗仗人势,说的就是双儿。 她见小红拿着眼睛瞪自己,立马怒色道:“这个贱畜一看就是个不守规矩的,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打死算了!” “我的……”顾瑾璃自然不可能让人碰小红,她上前一步,冷声道。 要想小红死的,除了柳夫人和雪琴外,现在又多了尹素婉和双儿。 小红通人性,听得懂人话。 不等顾瑾璃的话说完,只见“嗖”的一下子,小红腾身而起,速度快得像是一条红色的闪电,朝着双儿就扑了过去。 双儿本能的闪开,但却被尹素婉给悄悄的拉住了。 “啊!”一声痛呼,双儿的胳膊被小红死死咬着,怎么甩都甩不开。 “双儿!”尹素婉见状,装模作样的在一旁着急的大喊。 顾瑾璃皱着眉,怕小红把双儿咬出个好歹来,唤道:“小红,松口!” 可小红非但不松口,反而还咬的更用力了,直至双儿的胳膊见了血。 “顾侧妃,你快让这狐狸松口!”见来来往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尹素婉红着眼睛,对顾瑾璃哽咽着道:“这狐狸是你的宠物,它肯定听你的!” “呜呜……双儿……” 双儿的胳膊上挂着小红,一旁的尹素婉梨花带雨的哀求顾瑾璃,而顾瑾璃却一脸平静,这样的画面看在大家眼里,尹素婉不免得又博得了一片同情。 而顾瑾璃,俨然成了一个纵使宠物伤人的坏女人,则被下人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大家之所以如此快的改变了风评,原因很简单。 一来,顾瑾璃失宠了。 二来,尹素婉给银子了。 双儿疼得哇哇大叫,爱月听到大家的私议声后,一边上前拉着小红,一边着急道:“小红,快松口啊!” “小红。”顾瑾璃忍着心里的火气,声音要比刚才冷了好几度。 小红耳朵一抖,果真是听话的松了口,跳到了地上。 “双儿!”双儿的胳膊上被大量的血染红,尹素婉故意往旁边移了移身子,好让大家看到双儿的伤势。 小红这个傻东西,在瞪了双儿一眼后,摇着尾巴得意傲娇的站在顾瑾璃的脚下。 “哎哟,竟然咬的这么厉害!” “啧啧,顾侧妃也太过分了,也不把狐狸看好了!” “呵呵,谁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呢?” “唉,双儿姑娘肯定是为了保护王妃才受伤的,真是一位舍身为主的好姑娘!” 一些人群中不明真相的下人们,这个时候发挥了收了好处的作用,一个个开始颠倒黑白起来。 “爱月,把小红抱回去,锁起来。”顾瑾璃冷着一张脸,看着小红的眼神有些吓人。 小红还是头一次看到顾瑾璃这样的生气的样子,感觉到自己好像做错了,它把小脑袋在顾瑾璃的腿上蹭了蹭,似乎是在讨好。 然而,小红这动作,在大家看来像是在药工讨赏。 “哼,果真是顾侧妃指使的这狐狸!” “唉,看来,顾侧妃以前那样善良都是装的!” …… 顾瑾璃深知人心的黑暗,她的目光冷冷的在众人身上一扫而过,让大家不由得心虚的闭了嘴。 先让爱月抱着小红离开,要不然尹素婉这个坏女人一会把矛头对准了小红,小红可就真性命不保了。 “顾侧妃,双儿被你的狐狸咬伤成这个样子,你难道要包庇它?”尹素婉在爱月和小红走后才开口,为的就是坐实顾瑾璃这包庇之罪。 顾瑾璃上前两步,看着双儿的伤,淡淡道:“狗急了还有跳墙的,何况我的狐狸通人性,挨了双儿的骂,这才不得不反击。” “不过,王妃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倒是可以给双儿瞧瞧。” “你……你竟拿着双儿跟一只狐狸比?”尹素婉瞪大眼睛,像是听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笑话一样。 双儿是下人,自然比不得主子的宠物尊贵。 可是,正因为这样,尹素婉的话又引起了下人们的不平。 凭什么,一只破狐狸就被人碰着宠着,养尊处优的好生照顾着? 咬了人,也可以大摇大摆的若无其事的溜了? 难道,他们下人的命,就如此卑贱如泥吗? 不得不说,尹素婉的煽动人心,让顾瑾璃很是佩服。 只是,她懒得与尹素婉多费口舌。 连一个字,都不想与她说。 “既然王妃不需要,那我也就不勉强了。”一甩衣袖,顾瑾璃无视众人惊讶的眼光,转身往自己的芙蕖院走去。 “天,顾侧妃可真是越来越嚣张了!” “是啊,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就这么走了?” “唉,再看看咱们王妃,真是……” …… 听着身后的议论声,顾瑾璃忽然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最初进入王府,与尹素婉斗智斗勇的时候了。 再想起在尹素婉回来之前的那段平静日子,顾瑾璃嘲讽一笑。 平静安稳的日子是亓灏给的,而这往后的鸡犬不宁,也是拜他所赐。 也罢,她没必要去在意谁的眼光,尤其是府中这群拜高踩低的虚伪小人! 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她挺直了腰板,往芙蕖院走去。 尹素婉嘴角溢出一丝冷笑,随即听到双儿“哎哟哎哟”的大叫,立即又做出担心的表情:“双儿,我们去找大夫!” 双儿忍着痛,点点头,不过看着尹素婉的眼神有些狐疑。 刚才在小红扑到她身上的时候,她应该能够躲开的,可是尹素婉拉她胳膊做什么? 难道,是想拉着她跑? 胳膊上的痛让她来不及想太多,于是跟着尹素婉小跑回去了。 晚上,亓灏从军营回来后,杜江将府中白日发生的事情详细的报告给了他。 亓灏听罢,冷笑道:“故技重施,她可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杜江接着亓灏的话道:“可是,顾侧妃变了。” 亓灏轻叹一声,眼底的眸光渐渐散去:“是啊,阿顾变了,懂得反抗了。” “不过,大家对顾侧妃的评价似乎不太好了。”杜江想了想,担心道:“王爷,怎么说都是人言可畏,咱们要不要帮顾侧妃……” 亓灏摇头,缓缓道:“不必,阿顾是不会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的。” “只要他们别欺负了阿顾,这就够了。” 顿了顿,他又道:“沈明辉最近安顿的让本王刮目相看。” 杜江纠结道:“他愣是不犯错误,咱们拿他也没辙啊!” 亓灏眯了眯眼睛,幽幽道:“无碍,来日方长,就不怕他能一直这么缩头缩尾下去!” “咚咚咚”,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 亓灏与杜江对视一眼,然后沉声道:“进来。” 见尹素婉又端着粥盅进来,亓灏眼中不经意划过一抹厌烦。 “王爷。”将粥盅放下后,尹素婉行礼道:“这是我熬的安神汤,有助于睡眠。” “听府中下人说,王爷最近忙于朝事很是辛苦,得好好休息才是。” 亓灏点点头,见她自己一个人,便故意问道:“双儿呢?大晚上的怎么不陪着你?” 尹素婉犹豫了片刻,低声道:“双儿的胳膊白日受伤了,所以我让她在房中修养。” 聪明如她,自然不会直接将顾瑾璃的小狐狸给咬出来。 亓灏也断然不会直接询问双儿是如何伤的,到底伤的有多重。 毕竟是个下人,还不知道他堂堂王爷去关心。 不过,尹素婉见亓灏没反应,又道:“大夫说虽然没什么大碍,但毕竟畜生,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得对伤口消毒才行。” “畜生?”亓灏一听,挑眉道:“被府中哪个畜生给咬的?” “呃……”尹素婉装出一副不小心说漏嘴的样子,讪讪道:“没什么。” 亓灏心中冷笑,替她说出了答案:“府中的畜生可不多,你说的是芙蕖院的小狐狸?” 尹素婉垂下眼睛,小声道:“今个顾侧妃应当也不是故意指使那狐狸咬人的,只是咬完人连个交代也没有,这似乎有些……” 她的语气有些委屈隐忍,让人听了不免要为她打抱不平了。 “那依你看,该如何给双儿讨个公道?”亓灏看着尹素婉,缓缓问道。 尹素婉知道亓灏是在试探自己,于是偷偷的瞄了他一眼,摇头道:“不追究了,只要双儿没事就好。” “也对,畜生就是畜生,人要是跟畜生计较起来,岂不是连畜生都不如?”亓灏一语双关,让尹素婉听后不由得不多想。 脸色有些不自然,她勉强笑道:“王爷说的是。” “时候不早了,婉婉就不打扰王爷休息了。” 见亓灏对自己摆摆手,她咬着牙退出了房间。 待尹素婉走了一会,亓灏冷声道:“让周管家给双儿送些药。” “王爷……”杜江已经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了亓灏,所以亓灏应当知道,虽然小狐狸咬了双儿,但在这件事中,受到最大影响的人应该是顾瑾璃。 毕竟,双儿先无事生非,小题大做的,后来又是尹素婉故意在语言上引导着大家对顾瑾璃议论纷纷,损害了顾瑾璃在众人中的声望。 所以,现在需要安慰的人不是尹素婉和双儿,而是顾瑾璃。 “本王若是不做点表面功夫,恐怕日后尹素婉和双儿会像柳夫人一样,拿着小红撒气。”亓灏一眼看穿了杜江的心思,解释道:“上次小红出事,阿顾就伤心了很久。” “属下知道了。”杜江明了,不禁为亓灏的细心而感慨。 亓灏点头,“没什么事的话,你也下去歇着吧。” “是,王爷。”杜江拱手,消失在了书房里。 亓灏冷冷看着桌子上的粥盅,然后打开后窗,全部倒了个干净。 尹素婉前脚刚回到怡心院,后脚周管家就送去了各种各样的药,大大小小的瓶罐都是给双儿的。 有些下人一个劲的吹嘘尹素婉在亓灏心中的地位极高极重,要不然也不会连一个丫鬟受伤,都如此的兴师动众起来。 尹素婉听到那些吹捧的话,心中自然得意满满。 就算下人们说的话是假的,她也听着舒服。 心情大好之时,又将下个月的“解药”赏给了双儿。 双儿得了那“解药”,即便是胳膊上还缠着纱布,但她也觉得不疼了。 被小狐狸咬了这一口,能换来意外的收获,也算是值了! 与此同时,白玉楼里。 陈泽轩已经摘掉了脸上的面具,他攥着拳,语气忿忿不甘道:“师父,没想到咱们在京中隐藏了这么久,竟还是被亓灏给发现了。” 黑衣人冷哼一声,不悦道:“还不是你到处乱窜?” “师父都给你说过多次,不会动她!” “可你不相信师父,总是偷偷与她见面,暴露了身份,这又怪得了谁?!” 被黑衣人戳中了心事,陈泽轩眸光一闪,半晌才道:“不是徒儿不相信师父,而是这京中想要对她不利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所以……徒儿才不得不担心她。” “亓灏在暗处派了暗卫保护她,不用你多操心!”黑衣人瞪着陈泽轩,语气责怪道:“还是先想想你自己的事情吧!” 陈泽轩皱了皱眉,分析道:“老皇帝既然执意要我参加他的生辰宴,那我也只能给让雷子明早立即动身,从南阳出发。” “快马加鞭,到了城外后,我再与他互换身份。” “至于父王和母妃,他们没必要进京。” 老皇帝什么意思,长脑子的人都懂。 一旦南阳王夫妇进了京城,他们要想再离开,可就困难了。 陈泽轩不想将南阳王夫妇拉入危险之中,因此只能把自己暴露。 只是,现在派人传给雷子书信,可能要累死好几匹马才能最快在明天早上送到。 那么,雷子得在收到信的第一时间直接动身,否则根本就来不及。 时间紧迫,但愿南阳王夫妇不要胡思乱想些什么。 他们年纪大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陈泽轩是不愿意让他们知道自己有颠覆江山的野心的…… 既然老皇帝要让自己“进京”,那他便顺理成章的留下。 只不过,如此一来,他便由暗处转为了明处罢了…… 黑衣人觉得一切麻烦都是陈泽轩惹出来的,因此警告道:“你的行踪已经暴露,日后的一举一动必定会被人密切监视。” “倘若你泄露了计划,师父绝不会轻饶你!” 陈泽轩垂首,低声道:“徒儿记住了。” 黑衣人“嗯”了声,推门离开。 由于前两天与宣王滚了床单,在宣王身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故而顾瑾琇整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不一样的风情。 池塘边,她一边撒着手里的鱼食,一边哼着小调。 小丫鬟看着她神清气爽,一脸春光明媚的样子,笑道:“主子,您心情真好。” 顾瑾琇抬了抬下巴,“那当然。” 小丫鬟是自顾瑾琇在相府的时候就一直跟在她身边的,所以对于顾瑾琇的一些私事,也差不多都是知情的。 她凑近到顾瑾琇面前,嬉笑道:“主子,您肯定是因为宣王。” 这要是平时,小丫鬟绝对不敢在顾瑾琇面前如此大胆放肆。 但是现在顾瑾琇心情好,她也就不会乱发脾气。 顾瑾琇听到小丫鬟提起了宣王,立马在脑海中回想起前日的*四射。 那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重现眼前,顾瑾琇的脸难得红了起来,随即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最近又流行一本新的《春宫图》,你有空到市面上给我再买本。” 小丫鬟眼珠子一转,知道顾瑾琇必定是要和宣王使用,于是点点头道:“奴婢知道了。” 顾瑾琇轻咳两声,有些难为情,便转过脸继续喂鱼。 不远处,丽妃赏赐给清王的小宫女站在长廊处,看着池塘边的顾瑾琇和小丫鬟的眼神很是震惊。 没有人知道,她懂唇语。 即便是听不清那两个主仆之间的谈话,可是通过嘴型,小宫女还是意外“听”到了一个令人惊讶到嘴巴里都可以塞下两个鸡蛋的秘密。 没想到,顾瑾琇竟会和宣王有一腿! 如果,把顾瑾琇与宣王的私情告诉给清王,会如何呢? 小宫女一边转身往清王的屋子里走,一边快速的在脑海中斟酌着一会要如何开口。 毕竟,自己没有十足的证据,而顾瑾琇又是清王的正妃,自己一个连小妾都算不得的人,又何立场去揭露她呢? 想到这里,小宫女心里的怨气更重了。 上次好不容易等到顾瑾琇出府,眼看清王在她的撩拨下都动了情,万事俱备,只差那最后行房的一步了,谁想到清王竟突然走人了呢? 想来想去,小宫女想不明白,便认为肯定是清王惧内,害怕顾瑾琇! 所以,小宫女决定了,这是一个让清王厌恶顾瑾琇的好机会,她不能浪费! 打定了主意,她加快了步子。 第254章 娶了破鞋 清王为了方便往身上抹药,大多时间都待在了原本在大婚之前,他自己的房间里。 所以,小宫女在找他的时候,也不是去往清王和顾瑾琇的新房,无需偷偷摸摸。 她进门的时候,清王刚好已经抹完了药。 不喜欢别人不请自来,放下衣摆,他语气略微不悦道:“什么事情?” 小宫女看清王脸色不好,不免得有些心虚。 她低着头,小声道:“奴婢……奴婢有要事跟王爷禀告,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清王瞧着小宫女这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失去了耐心。 小宫女咽了口唾沫,攥着衣袖,忐忑不安道:“王爷……奴婢不小心听到王妃和丫鬟的谈话,提到了宣王。” “宣王?”清王一听,果真是坐直了身子,问道:“宣王怎么了?” 按理说,顾瑾琇和宣王应当没有什么交集。 可是,顾淮多年来一直拥护宣王,宣王与顾家来往密切。 能从顾瑾琇口中听到有关宣王的事情,应该也不是什么稀奇的。 难道说,顾淮当初将顾瑾琇嫁给自己,是为了替宣王做眼线? 可如果这样的话,顾淮未免也牺牲太大了。 不过,转念一想,顾瑾琇是顶着顾瑾璃身份的养在外面的私生女。 一个庶女能给自己做王妃,简直是烧高香了! 小宫女见清王正襟危坐,便继续道:“宣王可能……可能和王妃有些不清楚的关系。” “什么?!”清王听罢,两眼冒出两道狠戾的目光。 小宫女清王身上流露出来的杀气吓得一哆嗦,“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道:“王爷,王妃让丫鬟找《春宫图》,说是以后要与宣王一起用!” 她不能说自己懂得唇语,因为她说的这些话本就是没有证据的事情,要只仅凭着一张口,万一清王恼羞成怒了,自己岂不是成了他发怒的炮灰? 所以,还不如说自己亲耳听到的,这样听着还靠谱些。 反正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自己也没了退路,所以干脆就冒险为自己拼一个锦绣前途吧! 咬着唇,小宫女神色坚定道:“王爷,看王妃那样子,应该不是一次两次了,搞不准她之前几次出府,就是为了跟宣王厮混!” 随着小宫女给清王下了一记记猛锤,他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 他额头青筋毕露,冒着火苗的眼睛怒瞪如牛。 “砰!”的一声,小宫女面前的桌子已经被清王给一掌劈成两半。 “啊!”小宫女惊叫一声,小脸煞白。 “你刚才说的,可当真?”清王眉宇间跳跃着腾腾怒气,眯着眼睛直直的逼视着小宫女。 小宫女捂着胸口,一边在心里暗暗感叹幸好刚才清王那一掌没有朝着自己身上打来,一边连连点头:“是真的,是真的!王爷,奴婢不敢撒谎!” 清王强力将自己满腔怒火压下,他又阴恻恻的问道:“他们还说什么了?” 小宫女眼珠子一转,小声道:“王妃还……还说,跟宣王在一起要比跟王爷在一起更……” “更什么?”清王无法想象,顾瑾琇竟早在嫁给自己之前,就已经与宣王勾搭在一起了。 他看着小宫女一脸难为情的样子,咬牙切齿的问道:“你说出来,本王不怪罪你!” “更……舒服!”小宫女说完,两颊像是染上了两团胭脂一样,羞怯无比。 “不要脸的娼妇!”这几个字像是从清王嘴里用了吃奶的劲才挤出来似的,他怒喝一声。 “砰!”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只见手旁的另一张桌子也被清王击裂。 “王爷……”小宫女被接二连三的巨响给吓得瘫软在低声,张着大嘴满脸上是惊恐之色。 睚眦欲裂,清王忍着杀人的冲动,问道:“顾瑾璃呢?” 小宫女仍处于震惊之中,在清王问了两遍后才反应过来那“顾瑾璃”指的是顾瑾琇。 声音里带着哭音,她哆哆嗦嗦道:“王……王妃还在花园。” “滚!”大手一挥,清王厉色赶走了小宫女。 待小宫女离开后,清王良久才平息下心头的怒火。 他想起了新婚之夜,顾瑾琇身下是见了红的。 如果顾瑾琇在成婚前就给自己戴了绿帽子,那么贞洁帕上的血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假的? 若真是如此,自己堂堂一个王爷,娶了庶女不说,还娶了个破鞋! 如此窝囊的事情,他除了打落牙齿和血吞,还能如何? 就算顾淮真的是让顾瑾琇监视自己,那他不能杀了顾瑾琇。 他需要顾家的帮持,即便是假的,至少在那些不知内情的人眼里,他不是一人作战,也是有盟友的! 要不然,他如何在气势上与亓灏,宣王抗衡! 再说了,与顾家保持着虚伪的“盟友”关系,一方面还能刺激宣王,离间他们二人! 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清王调整了一下表情,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端起茶杯,他喝了一口茶,随即脸色又变了起来。 糟糕,他竟忘记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自己身下长了红疹,曾怀疑是被顾瑾琇给感染的。 看着想来,毫无疑问的必定是她这个贱女人把身上的脏病带给他了! 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噌”的冒了出来,“砰!” 眨眼间,茶杯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昨日双儿被咬了,不到一天的时间里,顾瑾璃彷佛从云端上掉了下来似的,在大家的口中又打回了原型,变回了坏女人的形象。 尹素婉倚在软榻上,双儿的胳膊虽然受了伤,但还是蹲着身子在一旁给她按摩着腿。 这时,房间的门开了,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往门口看去。 待看到柳夫人和雪琴后,不禁对视一眼。 尹素婉回来已经三天了,但柳夫人却从未前来拜访。 昨天刚与顾瑾璃当众起了争执,她今个便来了,这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尹素婉扶着双儿的手坐起来,看着缓步进来的柳夫人,勾唇轻笑道:“哟,原来是柳夫人啊!真是有日子没见了!” “今儿到底吹的是什么风,竟把柳夫人吹来了?” 柳夫人如同没听出尹素婉话里的嘲讽之意,她微微一笑,然后给尹素婉恭敬的行了个礼:“妾身见过王妃。” 尹素婉倒也没有为难柳夫人,对双儿道:“上茶。” 柳夫人坐下后,谢道:“多谢王妃。” 尹素婉上下打量了一眼柳夫人,挑眉道:“柳夫人似乎憔悴了不少呢!” 柳夫人摸了一下脸,讪讪道:“这几日身子不爽利,故而没有来给王妃请安,但愿王妃不要怪罪。” 女人说的“不爽利”,大家都懂。 尹素婉“哦”了声,刚好双儿也端着茶盘进来了,于是她也就不再说话。 柳夫人见尹素婉慢条斯理的饮着茶,待她自己的半杯茶下肚后,终究是忍不住道:“不知王妃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她这话虽然问的没头没尾,但却不难让人猜测。 尹素婉装傻,明知故问道:“柳夫人是何意?可否明示一下?” 怎么说都是曾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久的人,尹素婉是什么货色,柳夫人与顾瑾璃一样,自然都是一清二楚。 她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保持着脸上僵硬的笑容:“王妃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这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事情,也没有瞬息万变的事情。” 尹素婉一边把玩着茶杯,一边问道:“所以呢?” 柳夫人抿了抿唇,一字一句道:“所以,妾身斗胆想提醒一下王妃,应当把握好现在的时机,重新夺回王爷的心。” “呵!”尹素婉听罢,冷笑一声,并未接受柳夫人的好心提醒,神色不以为意道:“柳夫人,你以什么立场来提醒我?” 柳夫人本以为尹素婉这次回来,既然都私底下的收拢人心了,那就说明她现在急需在府中留下一个好风评。 对于自己主动抛过来的橄榄枝,尹素婉肯定会接住的。 毕竟,大家都有共同的敌人,同一个战斗目标。 只是,尹素婉这反应,似乎并没有打算要与自己联盟的意思。 可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柳夫人只能硬着头皮道:“王妃,明人不说暗话,我今日过来什么意思,您比谁也清楚。” “妾身想与你联手,除掉顾侧妃,不知您意下如何?” 尹素婉幽幽的看着柳夫人,半晌才道:“那柳夫人想如何做?” 柳夫人其实暂时也没有什么好法子,不过是先想与尹素婉达成一致意见罢了。 她想了想,缓缓道:“先除掉她腹中的孩子,孩子一没,她也就没了什么底牌。” “到时候再往她头上按个罪名,怂恿王爷将她赶出去即可。” 尹素婉点点头,笑道:“柳夫人打算的不错,日后这些任务就交给你了。” “王妃?”柳夫人本着两个人一同行动的目的,可尹素婉这话却像是让柳夫人一人全权包办的意思,她不禁一怔。 尹素婉给柳夫人添了杯茶,继续道:“无论柳夫人做什么,本王妃都会全力以赴支持你,放开手脚去做就好。” 柳夫人这下算是听明白了,敢情尹素婉是想拿着自己当枪使唤。 她脸部肌肉抽搐了几下,竟不知该拿什么话来回复。 皮笑肉不笑的谢过尹素婉,她喝了几口茶后便走了。 待柳夫人离开后,双儿问尹素婉:“主子,您为何不答应柳夫人呢?” “我是没答应,不过我也没拒绝,不是吗?”尹素婉放下茶杯,幽幽道:“柳夫人要想我出手,总得有点诚意不是?” “光带着一张嘴来,她让我拿什么和她结盟?” “若真有心,不妨先做出点实事出来让我看看她的能力!” “她要是真有点能耐,不用她说,我自然会主动找她。” “主子说的在理。”双儿觉得尹素婉说的有些道理,点头附和道:“柳夫人一定是看到您和顾侧妃都怀孕了,这下坐不住了。” 尹素婉眸光里闪过一道暗流,“她沉不住气是好事,要不然这后院怎么闹腾得起来?” 双儿心里不得不佩服,尹素婉的心机又上了一层楼。 柳夫人走出怡心院后,行动之间带着怒气。 “主子,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就不值得了。”雪琴见柳夫人走得飞快,跟在后面劝道。 柳夫人一甩衣袖,冷哼道:“这个尹素婉,没想到这次回来还摆起架子来了,果真看出来肚子里有了依仗!” 雪琴小声道:“主子,王妃肚子里那块肉可是被皇上封为了‘小世子’的,自然金贵的很。” 顿了顿,她试探道:“不过,奴婢看王妃那样子,似乎也并没有拒绝您的意思。” “难不成,她是想让您先动手?看看您要合作的诚意?” “呵,让我动手?”柳夫人听罢,冷笑道:“我要是想亲自动手,还能等到现在?” 沉着脸,她放慢了步子,在头脑中仔细的回想着尹素婉的话。 忽然,她转头对雪琴幽幽道:“雪琴,我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了。” “尹素婉如今的身份非同往日,她不止是宁王妃,还是颐和郡主。” “我现在动不了她没关系,但能除掉顾瑾琇的话,必须得抓紧时间了。” “主子,您需要做什么?奴婢去做。”只要柳夫人说什么,雪琴都是会无条件的响应。 柳夫人望着芙蕖院的方向,沉思道:“现在还没有合适的机会,再等等。” “是,主子。”雪琴点点头,于是与柳夫人一前一后回了秋菊院。 前段时间,亓灏手下的人接二连三的出事,那时候亓灏查不出是谁在背后动的黑手。 而现在,他知道了,原来是顾成恩联合了沈明辉做的手脚。 因为顾成恩,亓灏忙得焦头烂额,所以现在他便让杜江将顾瑾琇*了姜源生的消息透露给了宣王。 其实,亓灏原本可以直接从顾成恩身上打主意,可如果能直接破坏宣王和顾淮的联盟关系的话,这个报复的效果似乎要更好些。 宣王已经不介意顾瑾琇是清王的女人了,因为这已经成为了一个不可更改的事实了。 但是,他身为一个男人,无法忍受顾瑾琇被姜源生玷污。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人蒙在鼓里,当成傻子一样哄的团团转。 哄他的人,有顾瑾琇,顾成恩,顾淮,大夫人…… 总之,整个顾家上下都知道的事情,只有他一个人不知情! 不过,他不是最惨的人。 最惨的人,是清王。 顾瑾琇不止给清王戴了绿帽子,还被姜源生那样的人渣给*了…… 姜源生私生活混乱,整日的流连于花街柳巷。 自己的下身不舒服,极有可能是姜源生传染给了顾瑾琇,而顾瑾琇又传染给了自己! 呵呵,这样的女人,“不贞不洁”这四个字,已经不能够再形容她了! 想起那次与姜源生前后脚去顾家看望顾瑾琇,顾瑾琇那情绪失常的模样,还有姜源生说的那奇怪话,如今想来当真是事出有因! 心里憋着一股火,一怒之下,宣王便让人给顾淮送了信,将他喊了过来。 只是,书信上却并未说明要见顾淮的原因。 书房里,两个人面对面坐着。 顾淮不明白宣王为何将自己这么着急的喊来,便不解道:“宣王爷,不知你唤我过来,到底是什么事情,竟如此着急?” 要不是看在顾淮辅佐了自己多年的份上,恐怕宣王真的会一拳头打在顾淮的脑门上。 他眉宇间跳动着怒气,脸色难看的厉害。 冷笑一声,他质问道:“当初父皇给顾瑾琇和清王赐婚的时候,顾相在大殿外对本王说的话,不知顾相可还记得?” 顾淮一怔,仔细的回忆了一个多月之前的事情,却想不大起来了,但还是模棱两可道:“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顾相,你说过,瑾琇痴心于本王,将她嫁给清王,是皇上的意思,你拒绝不得,这个本王信了!”宣王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恼声道:“可你为何没有告诉本王,顾瑾琇她被姜源生*过!” “你,顾瑾琇,你们都骗了本王,是觉得本王是傻子,好欺负?” “王爷……”顾淮没料到宣王会知道这件事情,老脸微白。 顾淮本以为,随着顾瑾琇嫁给了清王,姜源生死了,这件事情也就彻底的翻篇了。 可是,谁又曾想过,宣王会又把这件事情给扯出来呢? 虽然,宣王与顾瑾琇之间,一直以来都是顾瑾琇主动,而他也不曾跟顾淮或者是顾成恩表露过自己要娶她的意思。 但是,不管如何,这都不是顾家人欺骗他的理由! 宣王此刻满心里都是被顾瑾琇欺骗的愤恨,因此脑袋一热,说话也不经大脑道:“你口口声声说曾想将顾瑾琇嫁给本王,但拖了这么多年,还不是把她嫁给了旁人?” “也幸好本王没娶她这个脏女人,要不然这辈子还不得憋屈死?” 自己的女儿,在宣王的口中成了这样不堪的女子,顾淮的脸白了又青。 看着顾淮的脸色变化,宣王感受到了极大的报复*,接下来什么话难听,他专挑什么话骂着:“顾瑾琇从小在顾相和大夫人的调教下,理应是个知廉耻的大家闺秀吧?” “可顾相一定不知道,她三番两次的主动送到本王的门上来,求本王宠幸她!” “有这样的女儿,顾相难道不觉得恶心至极吗?” “别说顾相没有将她嫁给本王,就是嫁了,如此低贱的货色,本王也不稀罕!” 其实,顾淮是无辜的。 但是,宣王就是要把对顾瑾琇的不满全部都发泄在顾淮身上。 除了因为顾瑾琇,还因为他是清王的岳父。 顾瑾琇被*,不过是一个引发他怒气的导火线罢了。 “王爷。”终于,在宣王一番喋喋不休后,顾淮总算是开口了。 他握着拳,老眼中是复杂之色,双唇嗫嚅,“我从来就没有真的想将瑾琇嫁给过你。” 宣王一听,瞪大眼睛,手指着顾淮,更加气恼了:“顾淮,你果然是想投靠清王了!”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两面三刀的说些好听的话来哄本王!” “枉本王这些年如此信任你,你竟然真的脚踏两只船!” 顾淮跟在宣王身边多年,对于宣王的为人,也是了解的。 可以说,顾淮是看着宣王一路成长的。 在宣王还是个皇子的时候,顾淮便在暗地里有意无意的教导他。 对于宣王这一番不留情面,甚至说很是过分的指责,顾淮明白,这是他在小题大做的同时来故意将所有的不是和过错推卸在自己和顾家身上。 如此,他们的盟友关系破裂,宣王便可以不用背负任何责任了。 顾淮的心,很沉重。 “本王看错了你,也看错了……”就在宣王还要没完没了的继续的时候,却突然听到顾淮一字一句道:“你和瑾琇是兄妹。” “你……你说什么?”宣王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睛瞪得老大。 他笑了,摇头嘲讽道:“顾淮,你为了骗本王,当真是什么烂借口都想出来了!” “佩服,本王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 “你和瑾琇,是兄妹。”顾淮又重复了一遍,然后转头,神情痛苦道:“你是我和德妃的孩子。” “咚”的一声,宣王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身子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撞上了桌角。 桌子上的茶杯,摇摇晃晃,一副即将要从桌子边缘掉下来的趋势。 受到了极大的震惊,宣王的心跳乱了节奏。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顾淮,上前一把攥住了顾淮的衣领,涨红了脸咬牙道:“我不信,你再说一遍!我他妈是谁的儿子?” 宣王的手劲极大,勒得顾淮喘不过气来。 他费劲的张了张嘴,喘着粗气:“我知道,把……把瑾琇嫁给清王后,你怀疑我,不信我……” “可是,你真的……真的是我的……” “闭嘴!”宣王将顾淮重重往地上一推,梗着脖子,嘶声力竭道:“不可能!” 顾淮趴在地上,捂着胸口,无奈道:“为你机关算尽,铺桥搭路,这么多年来如一日,忠心耿耿,不求回报。” “如果你不是我的儿子,我为何要费尽心机做到如此地步?” “你胡说!”宣王目光仇恨的瞪着顾淮,始终不愿接受这个现实:“母妃是你的义妹,怎么可能与你……” “泽儿,当年你母妃在入宫之前,是我的义妹不假,但已经与我生了情。”顾淮深吸一口气,似乎鼓足了极大勇气似的,强调道:“我和你母妃是真心相爱的,只不过阴错阳差的她被皇上相中了,这才带进了宫里。” 他的府中,除了大夫人和三姨娘之外,还有过许多女人。 而德妃,是他平生第一个爱过的女人,也是他放在心底多年的人。 除了德妃,就连四姨娘本人都不知道,顾淮当初宠幸四姨娘的原因是因为四姨娘与德妃有那么两分相似。 不过,顾淮也不知道,当年在宫宴上,皇上之所以将四姨娘赐给他,是背地里受了德妃的意思。 因为德妃已经入了深宫,无法再陪伴顾淮,也深知自己在顾淮心中的地位,故而便想找一个自己的替身,以供他解相思之情。 只是,四姨娘的得宠引来了大夫人的嫉恨…… 尽管德妃是顾淮的义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在宣王眼里,顾淮与她有了肌肤之亲,无异于是在*,简直要比顾瑾琇还恶心。 对了,顾淮是自己的父亲,而自己又跟顾瑾琇发生过不止一次的关系。 如此说来,自己也是一样的恶心! “滚!”用尽所有力气,宣王扯着嗓子,像是对顾淮扔了一颗炸药,歇斯底里。 顾淮身子一颤,也知道宣王一时之间必定无法接受自己。 他叹了口气,转身出了房间。 在顾淮出门的那一刻,端着茶盘等在台阶下的阿宝立即垂下头,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接到亓灏的消息,她立即开始主动接近宣王。 只是,这才刚过来,便听到了屋内宣王那声震耳欲聋的“滚”。 看来,她还是来晚了一步。 等顾淮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后,阿宝才起身。 视线落在房门上,阿宝觉得现在宣王心情一定很糟糕,自己还是不要进去了。 万一成了倒霉的出气筒,那就得不偿失了。 站起身来,她转身往自己院子走去。 南阳王府中,南阳王妃今日没有打理花花草草的闲暇心情。 一上午,她唉声叹气了不知道多少次。 一旁的南阳王放下手里的棋子,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好了,咱们儿子长大了,该让他自己学着闯闯了。” “而且,你也无需担心他,他自小聪慧机智,连当年的广陵王都不是他的对手,何况是……” 广陵王是叛贼,也是玉淑的亲生父亲。 南阳王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即止住了话匣子,改口道:“反正,你别胡思乱想就是了,轩儿肯定没事的。” “世成,你不是不知道皇上这次让咱们进京的目的是什么。”南阳王妃瞧着南阳王这副不管不问的模样,语气越发的忧心忡忡:“要咱们一家子在两天时间内赶往京城,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轩儿体贴咱们老两口身体不好,自己一个人去了,万一路上遇到了什么事,这可怎么办?” 南阳王虽无夺位之心,但到底这么多年的历练和经验,他当然知道老皇帝打的什么主意。 揽着南阳王妃,他低声道:“我知道皇上想做什么,可那又如何?” “自古以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身为臣子,一切都得听命于皇上的。” “我相信轩儿,一定可以平安到达京城的。” “至于皇上那边,他也一定可以找一个妥当的说辞的。” 南阳王妃听罢,忿忿不满道:“都过了这么久,皇上这疑神疑鬼的毛病还是改不掉!” “你要是想篡位,早在他登基之前就动手了,怎么还可能好心去帮他平定藩王之乱?” “嘘。”南阳王赶紧伸手捂住了南阳王妃的嘴巴,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周围,压低声音肃然道:“这样的话,日后不可再讲。” “既然皇上还没对咱们放下戒心,这就说明他极有可能在南阳安排了眼线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 “你说了什么话,都会被传到皇上耳朵里的。” “到时候,我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我知道了。”南阳王妃知道老皇帝什么都做得出来,她点点头,闷声道。 亓灏从阿宝那里得到了消息,在看到密信上写着顾淮与宣王在书房里大吵一架后,他心情很是舒畅。 只是,他却不知道,后来宣王和顾淮大发雷霆,不是因为顾瑾琇被姜源生*过的事实,而是顾淮是他的父亲,他是顾淮与德妃的孩子。 亓灏点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对杜江道:“明日是父皇的生辰宴,去仓库里选件礼物,明晚带着去宫里。” “是,王爷。”杜江应了声,问道:“那……明晚的宫宴,需要通知一下顾侧妃吗?” 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无论亓灏去哪里,他的身边若出现一个女人的话,那必定会是顾瑾璃。 而现在,尹素婉这个正妃回来了,顾瑾璃又被亓灏刻意冷落,也不知道亓灏还会不会带顾瑾璃去赴宴了。 亓灏眉头皱了皱,半晌才缓缓道:“不带阿顾了。” “宴会上人太多,本王担心照顾不来她。” “她身子不方便,得在府中好好养胎才行。” 杜江会意,行礼后离开。 芙蕖院中,荷香和爱月知道顾瑾璃最近没有胃口,于是变着花样用心给她做了一桌子她平时喜欢吃的菜。 然而,顾瑾璃手里拿着筷子夹了几道,然后便停了下来,就是吃不下去了。 爱月在一旁看着她那很是煎熬的表情,挠了挠脑袋,“主子,这可都是奴婢两个人辛苦做的呀,您就是吃不下,好歹看在我们忙活了一场的份上,再吃点啊!” 顾瑾璃揉了揉眉心,很是无奈:“爱月,我真是吃不动了。” 爱月也不好再勉强顾瑾璃,只好怏怏道:“好吧,那您别吃了。” 说罢,她一边低头收拾着碗筷,一边想起了小道消息,对顾瑾璃道:“对了,明日皇上寿辰,好像世子要回来。” “嗯?世子?”顾瑾璃一听,忽然觉得陈泽轩这个人好像在自己的世界里消失了很久很久一样。 她眸光微动,缓缓道:“从南阳赶回京,恐怕得要好几天。” “谁说不是呢?”爱月也知道路途遥远,感慨道:“皇上这是在为难世子。” “主子。”荷香的心思不在陈泽轩身上,因此插话道:“明日,您要跟王爷一起去吗?” “我?”顾瑾璃冷笑一声,自嘲道:“我如今是什么身份?怎陪和王爷一起出席皇上的寿宴?” “荷香,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主子,我不是那个意思……”在荷香的心里,亓灏再怎么样,心里不可能一点顾瑾璃的位置都没有的,所以宴会应该还会带她一起的。 可是她的无心之问,却好像让顾瑾璃不高兴了。 顾瑾璃摆摆手,见荷香一脸紧张,淡淡道:“无碍,我没那么不堪一击。” 说罢,她又把碟子里的菜塞进嘴里。 尽管不好吃,可她还是用力的咀嚼着。 荷香低头,不再言语。 第255章 万寿无疆 初九这日,是老皇帝的生辰宴。 不管是后宫的嫔妃,还是朝中大臣,总之所有人都提前至少半个时辰到达了宫宴地点。 老皇帝在大殿的主位上,左手边是皇后、德妃等人,右手边则是太后、尹素婉等人。 尹素婉旁边是紧挨着亓灏,再往一旁则是有两个月没露面的八皇子。 八皇子今日竟选择了一身黑衣,他的小脸上是罕见的成熟。 不苟言笑,与亓灏坐在一起,竟像是一个放小版的亓灏一样。 亓灏与八皇子对面,则是清王和宣王。 因为知道了顾瑾琇与宣王的苟且之事,清王便不愿再与顾瑾琇多做接触。 故而,昨日和今日,他借故忙碌朝事而待在了书房里。 连今日参加宫宴,他也连派人通知顾瑾琇一声都没有。 在清王走后差不多有一个时辰,顾瑾琇才通过下人的嘴巴知道原来清王竟然是去了宫里。 她起初还生气,埋怨清王连知会自己一声都没有,这是对自己的极大不尊重。 毕竟,自己是清王妃像是宫宴这么大的场合,自己作为清王府的女主人,怎能不去呢? 可是,后来转念一想,不去也好。 万一自己看到了宣王,忍不住又想勾搭他,不小心暴露了蛛丝马迹又怎么办? 自我安慰着,她也就决定不与清王追究了。 在清王知道宣王与顾瑾琇的龌龊事的同时,宣王昨日也刚知道原来自己与顾瑾琇竟会是同父异母的妹妹。 他还没从自己身世真相的震惊中缓过来,因此阴沉着一张脸,对凑上来有意敬酒的人很是不热情。 清王被顾瑾琇所影响,心情也好不了哪里去。 所以,并排着坐在一起的两个人脸色都难看的要死,让周围坐着的大臣们在不解的同时,也不敢随意来搭话,生怕惹了一身麻烦。 亓灏将清王和宣王二人的神色收入眼底,神色淡淡。 在八皇子的旁边,是留给陈泽轩的空位。 在宫宴正式开始之前,贾公公叫了歌舞来暖场。 大家一边寒暄着,一边时不时的瞄着门口。 据说“陈泽轩”在接到老皇帝的圣旨后,连夜启程。 一路上马不停蹄,不休不眠,所以众人都很想知道,今晚陈泽轩还能不能赶到宴会。 老皇帝把玩着酒杯,眼睛也与大家一样,落在前方处。 尹素婉陪着太后,说说笑笑,气氛很是活跃。 皇后瞧着她亲切的挽着太后的手,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坐在德妃身边的曦月,笑道:“看看颐和郡主和太后这感情好得,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郡主是太后的亲孙女呢!” 他这话是故意在刺激曦月,不过太后接了话强调道:“婉儿丫头嫁给了灏儿,是哀家的孙媳妇,不就跟亲孙女一样嘛。” “呵呵,太后说的是。”皇后点点头,又道:“不过,颐和郡主到底是在宫外住着,现在又怀了身子,进宫陪伴太后总归有些不便。” “曦月,你啊,没事得多陪陪太后,要不然太后一个人也闷着慌。” 她说的是“得空”,无疑于是在责怪曦月不如尹素婉有孝心。 毕竟,曦月要么整日待在自己宫里不出门,要么待在德妃宫里,她真是宫里最清闲的一个人了。 有大把的时间不陪太后,与尹素婉真是没法比较。 德妃感觉到曦月身子一颤,不着痕迹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但也没有说话。 神色平静,她垂着眼睛,当作没听到的样子。 当然,太后不待见华琼,也不待见曦月。 因此,她眉头微皱道:“哀家有兰嬷嬷陪着,没有皇后说的那么可怜。” 虽然太后的语气不怎么好听,但是皇后却知道她并不是在针对自己。 “对对,兰嬷嬷跟在您身边多年了,是您的解语花。”皇后将兰嬷嬷夸了一遍,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见曦月畏惧的缩了缩脖子,心中冷笑,不屑再逗弄她。 另一边,亓灏有日子没见到八皇子了,边主动道:“小八,最近如何?” 尽管,这宫中上下,再无一人能让八皇子信任。 但是一看到亓灏,他便像是找到了依靠,找到了港湾。 内心中有太多话想与亓灏说,可是话到嘴巴,又是这样一个场合,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他压住万千心绪,扯了扯唇,半晌才道:“我很好,四哥呢?” 亓灏望着八皇子略微湿润的眸子,抬手习惯性的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和道:“四哥也很好。” 虽然听到八皇子嘴上说着很好,但是亓灏却敏锐的察觉到再见到八皇子的感觉与上次不太一样了。 至于哪里发生了变化,这个说不出来。 又捏了一下八皇子的小脸,亓灏轻叹道:“怎么瘦了这么多?” 八皇子的眼睛原先本就很大,如今这一瘦,眼睛更大了。 只不过,他的眼神从之前的清澈明亮,变为了大人才有的幽暗深沉。 亓灏知道,人一旦快速长大,必定是经历了削肉剥骨之痛。 而小八,在经历了那样一场黑暗,自然也会长大。 曾经,亓灏觉得小八就像是在这暗无天日宫廷里的一束阳光,一汪清泉。 他希望小八永远不要被污染,永远保留着单纯和美好。 可是,人总要成长,要长大的。 虽然成长的过程很是痛苦心酸,但是小八也只有真正长大了,变得强大了,也就没有人敢再对他下毒手了。 当然,小八强大后,也就不再需要亓灏这个四哥来保护了。 兴许,有朝一日,小八可能业会为了皇位,兄弟两人变为仇人,自相残杀…… 一想到这里,亓灏的心情更为的复杂起来。 他抿着唇,关心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好好吃饭,你还是在长身体的时候。” 这若是在之前,八皇子早就在一见到亓灏的时候就嬉笑着围绕在他周围了。 而现在八皇子即便是心中很感动,也不过是“嗯”了声,以作反应。 丽妃最近深居简出,要不是老皇帝生辰,她才不会出来。 在太后、皇后、尹素婉等人聊的投入的时候,丽妃自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把自己当成了透明人。 她端着茶杯喝茶的时候,见亓灏与八皇子在低声交谈,不禁撇撇嘴。 在离着宴会开始的时间还有半盏茶的时候,贾公公见陈泽轩还没到,便走到老皇帝身边,压低了声音,小声道:“皇上,轩世子可能赶不回来了,要不然咱们……” “轩世子到!!” 忽然,门口传来小太监一声尖细的禀告声。 还在喧闹的众人一听,立即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不约而同的往门口走去。 与此同时,大殿上正在跳舞的舞姬及伴奏的乐师也都停了下来。 随着小太监的声音落下,只见陈泽轩果真踏着优雅的步子出现在了大家的视线内。 他仍旧是一袭紫衣,眼角妖冶的泪痣在发间那根玉簪的映照下似乎也带着淡淡的光晕似的,魅惑人心。 握着折扇的手指修长白皙,让在座女子们恨不得此刻自己立即变成了那扇子,好被他握在手里。 嘴角勾着笑,眼底流着光,如此风姿绰约的人,只是让人瞧了一眼,魂魄几乎都要被勾走了。 老皇帝瞧着陈泽轩一步步靠近,眯着的老眼闪过一抹杀意,不过却转瞬即逝。 站在一旁的贾公公感受到了老皇帝的杀气,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陈泽轩,随后对舞姬和乐师拍拍手,示意他们先下去。 陈泽轩走到大殿前后,恭敬的行礼道:“皇上今日寿辰,泽轩险些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不得不说,陈泽轩这话说的极有深意。 一来,他虽然来的是最晚的,可严格来说并未迟到,却让老皇帝恕罪,意思其实是在暗示众人,他没有任何错,如果老皇帝因此而怪罪他,那就是老皇帝的不对了。 二来,他是从南阳赶来的,即便是晚了,于情于理也是情有可原。 但是他现在非但不晚,还提前了半盏茶时间,真是实属不易了。 果然,老皇帝听罢,摆手威严道:“轩世子能赶来,朕很是感动。” 说罢,他又装模作样的问道:“不过,南阳王和王妃为何没来?” 南阳王和王妃没来早在老皇帝的意料之内,可是当时老皇帝是以太后思念南阳王为借口下的旨意,南阳王若是不来,未免对太后那边说不过去。 太后一听到老皇帝提到了南阳王,立即坐直了身子,直直的盯着陈泽轩。 在太后的众多侄子、外甥中,唯有南阳王最得太后喜爱。 关于老皇帝的心思,太后不傻。 她虽然确实想念南阳王,但却不会让南阳王那么老远的从南阳赶来钻入老皇帝的圈套。 想念归想念,可是南阳王的命最要紧。 陈泽轩轻咳两声,缓缓道:“父王和母后其实已经是跟着泽轩一起启程的,只是因为泽轩赶路太急,以至于父王的旧疾犯了。” “无奈之下,也只好派人将父王和母妃送了回去。” “不过,父王也极其想念太后和皇上,因此特意写了信,派我呈给太后和皇上。” 南阳王近年来身子不好,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倘若老皇帝仍要不顾及南阳王的身体状况而强迫他来,依着南阳王在众人心中的威信,老皇帝此举是必定会引起大家不满的。 南阳王夫妇有没有随陈泽轩一同启程,老皇帝和亓灏也是心知肚明的。 亓灏看着陈泽轩说的一脸真诚,不似作假,眸底划过一抹讽刺。 这个人,明明在京中隐藏了多日,还好意思说自己连夜从南阳启程赶路? 呵呵,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南阳王给哀家写了信?”太后没想到南阳王还让陈泽轩捎了一封信来,故而神色有些激动,对陈泽轩招手道:“轩儿小子,你快把你父王的信拿过来给哀家瞧瞧!” “是,太后。”陈泽轩点点头,笑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封被蜡封了口的信,递给兰嬷嬷。 兰嬷嬷又将信递到太后手里:“太后。” 太后有年头没接到南阳王写的信了,如果离得近,便会仔细发现,她的手竟有些轻微颤抖。 这封信,是陈泽轩吩咐雷子在出发之前特意让南阳王写的。 里面的内容,无非先是恭祝老皇帝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等吉祥话,随后又对太后表达了想念。 尽管寥寥数语,可太后还是忍不住老泪纵横。 “哎呀,太后,南阳王给您写信,这不是好事吗?怎么还哭了起来?”兰嬷嬷知道太后对南阳王的感情很深,见她落泪,急忙拿着帕子上前安慰道。 虽然老皇帝自小知道太后对南阳王与其他小辈不同,见她这般,心里不由得有点不是滋味:“母后,你既如此想南阳王,待他身子好了,将他召入京中陪你。” 太后见老皇帝仍不死心,便赶紧止住了眼泪,勉强笑道:“皇上今个寿辰,哀家竟失态了,真是不该。” 说完这话,她便对陈泽轩和蔼可亲道:“快,辛苦了一路,去座位上歇着吧。” “多谢太后。”也不知道太后是有意还是无意帮忙,陈泽轩还是感激的道了声谢,然后在八皇子旁边坐下。 人到齐后,皇子王爷们以及诸位大臣们便开始献礼。 大家献的礼,与以往每年一样,都是大同小异。 在老皇帝一一笑着接纳了礼物后,一直未吭声的曦月忽然咬着唇“噌”的站了起来,怯怯弱弱的对老皇帝道:“父……父皇……” 老皇帝不知道曦月站起来要做什么,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问道:“曦月,有何事?” 曦月偷偷瞄了一眼陈泽轩,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道:“今日父皇寿辰,曦月想……想给父皇跳一支‘万寿无疆’舞,恭祝父皇寿与天齐!” 她这话刚说完,大家便窃窃私语起来。 “哎,真没想到,曦月公主竟要给皇上献舞!这可真是稀奇!” “可不是嘛,公主向来胆小,连在人前大声说话都不敢,啧啧!” “嘿嘿,我听说曦月公主心仪咱们轩世子,可能是看到轩世子回来了,所以才……” “哦哦,我明白了,原来这舞是给轩世子跳的!” “咳咳咳。”大家的议论声虽然不大,但是老皇帝还是能勉强听到几句。 他假意轻咳,沉声道:“曦月如此有孝心,朕怎有不应允的道理?” 见老皇帝答应,曦月的眼里不自觉的溢出一丝喜悦。 “请容曦月稍作准备。”福了福身子,她转身往后殿走去。 对于刚才大家的私议,陈泽轩自然也是听到的。 他的嘴角仍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无动于衷。 很快,曦月换了一身红色的舞衣。 这舞衣,不禁让人想起了当初在太后寿辰,跳“凤舞九天”的顾瑾璃来。 顾成恩身边是莫芷嫣,他看着亓灏身边的尹素婉一眼,移开了眼睛。 顾瑾璃没来,他现在如在座大多数人心里的想法一样。 以前亓灏身边形影不离的人是顾瑾璃,而如今又换成了尹素婉,果真是风水轮流转。 不过不管怎么说,顾瑾璃失宠,对顾成恩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亓灏眸光微颤,心又像是被人撕扯着似的。 当然,他不会傻到将曦月认成顾瑾璃。 只是单纯的觉得,那红色舞衣穿在曦月身上刺眼,看在他眼里扎心。 “父皇。”在这么多人的目光注视下,曦月的心“扑通扑通”乱跳的厉害。 曦月要献舞,没有事先与德妃沟通过。 德妃在她一开口,便猜到了她跳舞的用意。 “曦月……”还不等德妃的话说完,只听得曦月又道:“曦月想……想请轩世子伴曲,可以吗?” 她紧张的捏着袖口,咽了一口唾沫,满脸通红。 “哦?”对于曦月的心思,老皇帝也是知道几分的。 他看着曦月片刻,又将视线投向陈泽轩,意味深长的笑道:“这个你不该问父皇,而是问轩世子。” 大家在曦月说完后,看着她的眼神更加充满了趣味。 以前,华琼活着的时候,她总是被华琼死死压制着,总有人拿着她跟华琼比这比那的。 现在华琼死了这么久,她总不能再继续活在华琼的阴影里。 再说了,上次陈泽轩离京这么久才回来,自己没有好好把握住机会。 这次陈泽轩好不容易回来了,她一定得为自己的幸福努力一把! 老皇帝将话题抛给了陈泽轩,大家于是又将目光看向他。 陈泽轩把玩着扇子的手一顿,抬眸轻笑道:“曦月公主一片孝心,本世子怎有不成全的道理?” 他这话回答的,与老皇帝如出一辙。 曦月见陈泽轩竟没有拒绝,激动的险些要晕了过去。 陈泽轩派人拿了一张琴,走到曦月旁边,薄唇微微弯了弯:“公主准备好了吗?” 他眉眼间透露着不同于女子的风情,这淡淡的笑意,让曦月迷了眼。 她痴痴的看着他,一时之间转不动眼。 大家看着曦月这痴迷的样子,不由得都哄笑了起来。 曦月立马回神,脸比刚才还要红,像一只煮熟了的螃蟹。 “准……准备好了。”曦月羞怯的低着头,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 陈泽轩坐了下来,然后手指在琴弦上拨弄了两下。 试过音后,才对曦月点点头。 随着曦月摆好姿势,一段美妙的音律从陈泽轩的手下流淌出来。 与当初顾瑾璃的“凤舞九天”不同,曦月的“万寿无疆”没有太大的动作变化,只能说舞姿平平无奇。 不过,因为在陈泽轩琴曲的衬托下,倒也勉强能看得过去。 曦月从未想过可以有这样一日,自己跳舞,陈泽轩弹琴。 即便这一刻,很是短暂,他们之间只有一首曲子的时间,可是对她来说却是幸福得不得了。 幸福之感冲撞得她的脑袋又发晕了,脚下错了一个舞步,她不小心踩到了长裙。 “啊!”一声低呼,一个趔趄,她身子往后仰去。 陈泽轩将手从琴弦上抽回,几乎在眨眼之间便一个飞身蹿到了曦月的身后,双手扶住了她的腰。 眼前是陈泽轩的脸,靠在他的怀里,这是曦月有生以来第一次距离陈泽轩如此之近。 她的心跳,像是被人点住了穴,停止了跳动。 连呼吸,似乎也没了。 瞪大眼睛,她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忽然觉得鼻子一阵发热。 紧接着,一阵热流从鼻孔里涌了出来。 陈泽轩有洁癖,他下意识的想将曦月推开,但还是忍住了。 不着痕迹的与曦月拉开一段距离,他沉声道:“公主,你流鼻血了。” 众人隔得远,其实看不太清楚曦月流鼻血的样子,只看着此时她与陈泽轩一副含情脉脉,似乎郎有情妾有意的模样。 待听到陈泽轩的话后,于是都笑得前仰后合。 如果,出丑的人是华琼,想必无人敢笑话她。 但是拿不得台面上的曦月,大家也就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曦月一听,赶忙拿出帕子捂着鼻子,狼狈的看着嘻笑的众人,羞愤得眼泪夺眶而出,扭头跑了下去。 “曦月!”德妃神色一变,急忙追了过去。 曦月本就胆怯敏感,好不容易第一次在大家面前跳个舞,露个脸,可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因为陈泽轩而犯了花痴,这脸可真的丢大发了。 万一她想不开,这可如何是好? 不过,这不是陈泽轩所担心的事情了。 他能在曦月快要摔倒的时候接住她,已经实属不错了。 拿着帕子擦了擦手,他回到了座位上。 曦月再不济,怎么说曦月都是自己的女儿,她刚才如此丢脸,着实是让老皇帝的面子有些抹不开。 他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打圆场道:“轩世子这一曲,简直是天上才有的神曲,好听!” “是啊,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今日能听到轩世子弹曲,当真是三生有幸啊!” “可不是嘛,这曲子好听到让人想哭!” …… 在老皇帝的叫好下,众人一阵吹捧附和。 陈泽轩举起酒杯,只笑不语。 第256章 打掉孽种 “小贾。”老皇帝给贾公公使了个眼色,贾公公会意,立即拍了拍手,示意歌舞重新上场。 在歌舞的欢悦下和觥筹交错的欢声笑语下,大家也渐渐的忘记了曦月尴尬的小插曲。 沈碧云的腿好了,这次便随着沈明辉来了宫宴。 她在京中贵女圈里消失了这么久,难免有些难以融入的感觉。 好在江青岚这个旧友还跟以往一样,陪伴在她身边。 给沈碧云倒了杯茶,她感慨道:“真没想到,最近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沈碧云点头,似乎也成熟了不少:“可不是嘛,尹素汐死了,尹子恪又成了个瘸子,啧啧……” “花无百日红,还有那之前被宁王爷宠冠一时的顾侧妃,如今也不是一样嘛……”江青岚瞧着亓灏身边坐得端庄优雅的尹素婉,神色复杂。 上次沈碧云之所以被亓灏踹伤了腿,大多原因都是受了尹素婉的怂恿。 现在想来,当时的自己真是傻到了极点,被尹素婉拿着当了枪使,还不能将她给供出来。 咬着牙,沈碧云冷哼一声,不屑道:“你也说了,花无百日红,尹素婉这朵花能开多久,还不一定呢!” “碧云妹妹,你可别小瞧了宁王妃,今时不同往日,她现在不仅是颐和郡主,肚子里那孩子也是皇上亲封的小世子。”江青岚摇头,不赞同沈碧云的观点:“这身份和地位,除了宫里的妃嫔公主,可真是将京中所有女子给比下去了。” “姐姐,话说的不能太早。”沈碧云翻了个白眼,幽幽道:“肚子里那块肉得是个男孩才能是世子!而且,能不能顺利生下来也是个问题。” “妹妹,不要乱说。”没料到沈碧云竟敢说出这样的话来,江青岚赶紧扯了扯她的袖子,警惕的望了一眼四周。 沈碧云斜着眼睛看了江青岚一眼,冷笑。 酒过三巡,老皇帝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八皇子,叹了口气:“小八长大了,沉稳了不少。” 八皇子眸光微闪,抬头看向老皇帝,抿着唇笑了笑。 这笑,看在老皇帝眼里还是一如之前那般单纯。 可亓灏却感觉出来了,八皇子笑容背后的苍凉与沉重。 移开视线,亓灏想起了多年前的自己。 也在无尽的黑暗宫斗中,披荆斩棘,一路厮杀到现在这一步。 而小八,正在经历痛苦又顽强的蜕变过程…… 熬过去了,日后便没有什么可伤到他了…… 整个宫宴上,亓灏并没有搭理尹素婉。 这要是顾瑾璃坐在一旁,肯定是各种嘘寒问暖,夹菜倒茶,殷勤宠溺的不得了。 可是面对尹素婉,亓灏连做戏的心情都没有。 当然,亓灏不与尹素婉说话,不代表尹素婉会坐以待毙。 “王爷,您喝了太多酒,还是喝些茶吧。”尹素婉很自然的将酒杯从亓灏手里拿了出来,换上了茶水,声音温柔似水。 若亓灏是旁的男人,骨头想必也会酥软成一片。 只是,他是个石头。 一颗只有得了顾瑾璃浇灌,才能开花的顽石。 冷冷抬眸,亓灏薄唇轻启:“放下。” 尹素婉手一顿,余光瞥见皇后正往这边看来,于是努力牵起嘴角,点点头,放下了杯子。 从皇后的角度来看,只看到尹素婉扬起唇角的半张脸。 虽然瞧不出亓灏和尹素婉二人如今是个什么状态,但看着表面上至少“相敬如宾”,似乎关系也没那么差。 尹素婉虽然心里不舒服,但是她至少也确认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在亓灏的心里,对自己仍旧存有很深的偏见。 或者说,那天他接受了自己送过去的粥,也不过是为了做给顾瑾璃看的。 呵呵,无所谓了。 既然早就猜测到了亓灏是利用自己,那她更没必要为此而介怀! 相互利用,各取所取,谁要是再付出了真心,那可真是个十足的大傻帽! 这样想着,尹素婉的心情好了许多。 其实,依着老皇帝现在的身体状况,他不适宜出席宴会。 毕竟人多吵闹,而且还得接受朝臣们的祝酒,不利于他身子的恢复。 但是,为了引出陈泽轩,他还是不顾体内的毒,让贾公公大行操办了一番。 如今,老皇帝的目的达成,他在半个时辰后借故身体乏了便被贾公公扶了回去。 老皇帝一走,太后和皇后等人也纷纷离开。 又过了没多久,朝臣们也都散去。 亓灏望着渐渐空了的大殿,握着酒杯迟迟不动。 经历过这么多次的宴会,似乎每一次宴会总是得发生点什么风波才能算“圆满”。 而这次,除了曦月流鼻血这连问题都算不得的问题之外,真是平静的异常。 可能,之前宴会上的风波,大多都是针对顾瑾璃。 现在顾瑾璃没有出席了,那些背地里一心想除掉她的人也就没机会动手了。 亓灏坐着不动,尹素婉自然也是不能先起身的。 陈泽轩从亓灏身边经过,在他面前停下。 “宁王爷,好久不见。”扇子一展,他笑的风华绝代:“刚才也没机会好好与你聊聊,最近可好?” 对亓灏,陈泽轩向来都是笑脸相迎。 然而亓灏对他,却总算一副不冷不热,甚至有时候可以算得上是“冷若冰霜”的样子。 站起身来,亓灏淡淡道:“看轩世子气色这么好,不用想也知道必定在南阳过得逍遥自在。” “呵呵,本世子不像王爷整日的繁忙于朝事。”陈泽轩勾唇,眼神落在一旁的尹素婉身上,又意味深长道:“而且,本世子未成家,也不用享受齐人之福,自然过得逍遥。” 听出陈泽轩的意有所指,亓灏眯了眯眼睛,半晌才道:“但愿世子在京中的这段日子,过得顺心如意!” 陈泽轩眸光暗了暗,“借宁王爷吉言!” 两人目光相遇,在无形之中交锋。 亓灏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尹素婉紧紧跟在亓灏身后,生怕他一个不高兴直接让车夫驾着马车走人,把她给丢下。 待二人上了马车,尹素婉偷偷打量着亓灏阴冷的脸,不禁屏气垂眸。 二人一路无言,回了宁王府。 下了马车后,亓灏在前面走,尹素婉双手叠放置于腰前,跟在后面走得端庄。 来往的下人们齐齐对她行礼,瞧着她唇角带笑,便知道通过这次宴会,她与亓灏的感情必定又增进了一步。 秋菊院中,雪琴小心翼翼道:“主子,王妃跟王爷已经回来了,看她那得意的样子,也就知道王爷对她是什么态度了。” 柳夫人攥着帕子,眼神冰冷刺骨。 与此同时的芙蕖院里,爱月见顾瑾璃毫无睡意,不由得转了转眼珠子,试探道:“主子,您上次不是遗憾没有见到林姑娘吗?咱们明日去悠悠谷吧?” “林笙……”顾瑾璃想起上次自己去见林笙,没有告知亓灏,半路上却遇到了刺杀,被面具男救下,有惊无险。 亓灏那时一脸紧张的抱着她,想想真是有种久违的感觉。 深吸一口气,她点头道:“好,明日早点出发。” 府里乌烟瘴气的,她一刻也不愿待,那就干脆去悠悠谷住几天。 反正亓灏让秦峰在暗地里跟着,自己的行踪,亓灏都了如指掌,也没必要再跟上次一样在桌子上给他留纸条了。 爱月之所以想去悠悠谷,一方面是真的想陪顾瑾璃散散心,另一方面则是想问一下林笙,为何茶茶兔这么久没有出新书了,她等得有些无聊。 而且,茶茶兔作为自己的偶像,市面上也很久没有她的消息了,粉丝团也寻不到她的踪迹,这不得不让爱月这个资深老粉很是恐慌。 见顾瑾璃同意,她的眼睛闪闪发亮:“那奴婢这就去收拾东西去!” 与林笙这么久没见,总得带点礼物去才行。 不过想到小红,爱月又问道:“主子,带着小红一起吗?” 顾瑾璃想了想,沉声道:“带着,让荷香照看她。” “好咧!”爱月开心的大有一种手舞足蹈的状态,给顾瑾璃盖好被子后,她离开了房间。 顾瑾璃瞧着爱月欢快的背影,摇头轻笑。 她的笑有点落寞,有点羡慕。 如果她是爱月多好,烦恼来的快,去的也快。 长叹一声,她将脸转向墙壁。 在亓灏不在的日子里,似乎只有面对墙壁,她才不用提醒自己这张空旷的大床上只有自己一个人。 她可以自欺欺人的以为,亓灏就在她的身后。 亦或者,骗自己亓灏在忙完公事后便会回来。 可惜,每次转辗反侧,这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她自己一人…… 抱紧双臂,她觉得这样会温暖一些。 第二日,天一大早,顾瑾璃便带着两个丫鬟坐着马车前往悠悠谷。 在她们前脚刚走,雪琴便立即兴奋的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柳夫人。 柳夫人一听,立即在雪琴耳边嘀嘀咕咕了一番。 雪琴应了声,连忙往怡心院跑去。 马车上,顾瑾璃撩开车帘,看着外面大好的自然风光,心情豁然开朗。 果真,一旦出宁王府,她的心情就会不自觉的放松下来。 看来,她确实不该在王府里久待。 呼吸着新鲜空气,感受着拂面的清风,她闭上眼睛,终于扬起了唇角。 荷香和爱月见顾瑾璃蹙了几天的眉头总算是舒展开来,心里也高兴。 小红自打进了宁王府后,这好像还是头一次出来。 它伸长脖子,扑腾着四条小短腿,摇着尾巴,一脸好奇向往的往窗外看去。 在马车走了一段路后,忽然小红两只耳朵竖了起来,神色警惕。 “小红,怎么了?”顾瑾璃察觉到小红的异常,摸着它的脑袋,不解道。 小红两手搭在顾瑾璃的手背上,嘴里“呜呜呜”的不知道叫唤着什么。 爱月皱着眉头,扯着小红的尾巴:“小东西,你不舒服吗?” 小红摇着尾巴,叫的更厉害。 它的声音有点急,还有点尖锐,似乎发现了什么危险一样。 “主子!”荷香听到身后一阵马蹄声,下意识撩开帘子,只见后面追来一批黑衣人。 他们手里拿着刀剑,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有人追来了!”荷香的脸有点白,嗓子发紧。 顾瑾璃往窗外看去,脸色一变,立即对外面的车夫道:“快,快点跑!” “是,顾侧妃!”车夫也觉出情况不对劲来,扬起马鞭,狠狠的往马儿屁股上抽去。 马儿吃痛,撂起蹄子迅速跑了起来。 “主子,怎么办?”爱月想起上次也是在去悠悠谷的路上遇到了刺杀,因此垮着小脸,快哭了:“为什么咱们又遇上了刺客?到底是谁,三番两次的对咱们动手?” 顾瑾璃攥着拳头,咬唇冷声道:“不是尹素婉就是柳夫人,除了她们还会有谁?!” 坐直身子,她往外又看了一眼,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不要慌,有秦峰在,咱们不会有事情的。” 她说这话,无非是在安慰荷香和爱月罢了。 毕竟,上次也一样有秦峰,但是她还不是险些丧命? 顾瑾璃刚说完,爱月就说出了大实话,“主子,秦峰不顶事啊!” 顾瑾璃动了动唇,快速的转动着脑筋,想着办法。 对方骑着马,手里又有武器,从人数上看,必定要比秦峰及暗处的侍卫要多。 如果秦峰和侍卫们拖住刺客,她和两个丫鬟能跑远? “主……主子,打起来了。”就在顾瑾璃沉思的时候,秦峰已经带着人与刺客们厮杀起来了。 “嗖嗖嗖”,说时迟那时快,一阵阵箭羽朝着车厢射了过来。 “趴下!”顾瑾璃厉喝一声,按着爱月的头弯下了腰。 险险的躲过一间后,顾瑾璃又急声道:“快,跳车!” 如果继续待在车上,恐怕就跟这车厢一样,待会就被射成了马蜂窝。 荷香扶着顾瑾璃,爱月抱着小红,于是三人一狐大着胆子,从这飞驰的马车上跳了下去。 在快要落地的时候,荷香特意垫在顾瑾璃身下,防止她伤着碰着。 爱月回头,看着秦峰和侍卫们被团团围住有种支撑不住的感觉,拉着顾瑾璃的手,吓得大叫道:“主子,咱们快跑!” 说罢,三人手拉着手,往一旁的小路小跑起来。 跑了一段距离后,顾瑾璃大口大口喘着气,“爱月,荷香……我……慢点……” 兴许是最近茶饭不思,寝食难安,故而她的身体素质也有些下降。 只跑了这么点距离,她竟跑不动了。 荷香紧紧拽着顾瑾璃的手,“主子,您坚持下,再不跑来不及了!” “哒哒哒!” 荷香的话刚说完,已经有四五个黑衣人骑马到了三人面前,将她们围到了中间。 “主子……”荷香伸手挡在顾瑾璃身前,后背绷直,如同老母鸡护着小鸡一样。 爱月背过身,一只胳膊夹着小红,另一只胳膊也伸出来,与荷香前后同时护着顾瑾璃。 为首的黑衣人大手一摆,一声令下:“拿下!” 对付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而且其中还有一个孕妇,只需两个人就足够了。 一人钳制住爱月和荷香,另一人将顾瑾璃从爱月和荷香之间拉了出来。 “砰!”一手刀,顾瑾璃没来得及反抗,便被人敲晕了过去。 见黑衣人将顾瑾璃驮上了马背扬尘而去,爱月脸色煞白,瞪大眼睛失声大喊:“主子!” 荷香也用力挣扎,试图往前追:“放下我家主子!” 小红张嘴就想咬在捉住爱月胳膊的黑衣人,可惜却被黑衣人给躲了开。 “砰砰!” 爱月与荷香两个人的后颈也分别挨了一手刀,两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小红从爱月的怀里跳了出来,在黑衣人一掌劈过来的时候,敏捷的跳到了一旁,随后钻入草丛中不见了。 不远处,秦峰被死死困住,连逃出包围圈的缝隙都没有。 他招架无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顾瑾璃被人劫走:“顾侧妃!” “呲”一声,他的肩膀被人狠狠刺了一剑。 身子后退了几步,紧接着他的胸口又挨了一脚。 “砰!”身子被一脚踹在了树上,然后重重落在了地上。 “噗”,吐出了一口鲜血。 手颤抖着在怀里摸索,他终于摸出了一颗信号弹,用尽所有力气往天空中丢去。 “啪啪啪”,信号弹瞬间开除一朵绮丽的花来。 黑衣人见状,对视一眼,闪身消失。 顾瑾璃醒来的时候,是被一股冰冷的寒意给冻醒的。 她缩了缩脖子,朦胧的睁开了眼睛。 动了动手腕,她却发现自己竟动弹不了了。 一怔,她低头一看,不由得张大了嘴,很想尖叫一声。 可是,满满的羞耻心,让她最后只能死死的咬住了唇。 四肢呈一个羞耻的“大”字,身上除了一个肚兜和亵裤之外,并无其他遮挡之物。 她的衣服,已经被撕碎散落在了地上。 而她的手腕和脚腕上,竟然被绳子给捆绑住了! “你醒了。”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是你?”顾瑾璃抬头,只见入眼的一张不算陌生的面孔。 眸光清冷,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怒气:“为什么要这么做?” 男子缓缓走到顾瑾璃面前,俯下身子,抬手温柔的将她额前的乱发理到耳后。 望着顾瑾璃的眼神疯狂中又带着温情,他轻声道:“你知道原因。” “顾成恩,你疯了。”顾瑾璃的眼神带着明显厌恶,毫不留情道:“莫说我与你有血缘关系,就算我不是你妹妹,我也绝对不会爱上像你这样不择手段的人!” 说罢,她脸往旁边一转,避过顾成恩想要抚摸她脸的手。 褪下了经年不换的蓝衣,一身黑衣,戴着一张如鬼魅似的狰狞面具的人,确实是顾成恩。 顾成恩听到顾瑾璃的话后,眸子里立刻迸出两道厉光。 捏紧顾瑾璃的下巴,他强迫她看向自己,幽幽道:“你说,不是兄妹,也不会爱上我?” 顾瑾璃毫无畏惧的迎上顾成恩的眸子,一字一句,声音极其的清楚:“不会!” 顾成恩三番两次的要掳走自己,一次是在树林,第二次是在自己与亓灏准备去南山的路上,这次是第三次。 这里是顾成恩在郊外的私人别院里,她将自己掳到这里来,想做什么不言而喻。 他的执念太可怕了,让她真的无法再保留情面下去。 这个男人,心狠手辣,心理扭曲,她怎可能爱上他? “顾成恩,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我劝你不要再继续错下去了!”顾瑾璃抬了抬下巴,继续道:“你若还有点良心,就想想父亲,放了我!” “今日之事,我便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话虽是这么说,可顾瑾璃怎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只不过是想先让顾成恩放松警惕,亦或者劝说他放了自己罢了。 当然,顾成恩若是真能被顾瑾璃一两句话就能劝说成功,他就不是顾成恩了。 “阿璃,虽然这些年来,我很不喜欢你喊我‘大哥’。”顾成恩的手在顾瑾璃的锁骨处流连,缓缓道:“可是,你这般连名带姓的叫我,让我听着也很不舒服。” 低笑一声,他将脸凑近,唇贴在她的耳边,“唤我一声成恩,好不好?” 他很想听她像莫芷嫣那般,深情款款的喊自己“成恩”。 他相信,“成恩”这两个字从她的娇唇里喊出了,一定胜过这世间最美的情话。 他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间,引得顾瑾璃身子一颤。 “呵呵,没想到阿璃竟这般敏感。”感觉到顾瑾璃的微动作,顾成恩眼底眸光暗了暗,一把扣住了她的腰,随即整个人的身子压了上去。 “阿璃,叫我成恩。” 顾瑾璃被顾成恩压得喘不过气来,不禁更加恼怒起来:“顾成恩,你放开我!” 挣扎徒劳,胸腔里一股恶心之意马上就要涌出喉咙。 “你……呕!” 歪着头,她一阵干呕。 顾成恩支起身子,幽幽的看着顾瑾璃,半晌才将视线从她的脸上一点点下移。 最后目光定格在顾瑾璃平坦的小腹上,他蓦然勾唇,冷笑道:“我知道了,亓灏如今厌弃了你,可你却仍旧不肯离开他,原来是因为肚子里这个孽种。” 大手覆盖在顾瑾璃的小腹,他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看着顾瑾璃发白惊慌的脸,轻声道:“阿璃,我把这孽种打掉,你是不是就会和我在一起了?” 第257章 为你去死 “顾……顾成恩,你不……不能这样……”被顾成恩的话已经吓到语无伦次,顾瑾璃双唇发白,身子绷紧,呈一副高度紧张的状态,就连声音也鲜少带着哭音:“你是……是孩子的舅舅……” “舅舅?”顾成恩一听,眯着眼睛冷笑道:“阿璃,我不想做什么舅舅。” 说罢,他覆在顾瑾璃身上的大手有些用力。 “不……不要……”感觉到小腹传来的一阵冷意,豆大的眼泪从顾瑾璃的眼眶中流了出来。 恐惧将她包围,她似乎从未有过如此绝望的时刻。 “大……大哥……” 身体抖个不停,顾瑾璃哀求道:“求求你,不要伤害这个孩子!” “吧嗒”,她的眼泪落在顾成恩正打算运力的手背上。 顾成恩动作一顿,望着满脸泪痕的顾瑾璃,心抽搐了一下。 感觉到顾成恩的手似乎收起了内力,顾瑾璃赶紧趁热打铁道:“大哥……我说过,你永远都是我的大哥,我们……我们是亲人,对不对?” 这样的话,之前从顾瑾璃嘴里说出来,每次都是真心。 可是,自从顾瑾瑶被顾成恩杀害后,她便对顾成恩真的有一种“敬而远之”的感觉。 他的冷酷无情,心肠冷硬,让她厌恨。 就连刚才,她对他的讨厌都直接表现在了脸上。 只是现在,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不得不低头,不得不试图用亲情来感化顾成恩。 希望他能念及着这微薄的“兄妹”情义,放过自己,放过孩子。 眼泪婆娑,顾瑾璃的眼神很是真挚,不由得看到了顾成恩的心里去。 顾成恩在顾瑾璃清泉一样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没有亓灏,没有旁人,只有他。 眼底的阴冷好像被顾瑾璃的泪水一点点洗去,他抬手抚上顾瑾璃的眼睛,轻轻擦着她的眼泪,喃喃道:“阿璃,这眼泪,是为我而掉的吗?” 被顾成恩的手一碰,顾瑾璃的身子僵硬的更厉害。 她大气不敢喘,一动不敢动,生怕自己没忍住说错了什么。 毕竟,顾成恩喜怒无常,万一自己一个不小心又惹怒了他,他又要对孩子下手怎么办? 咬着唇,顾瑾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是眼泪却越流越多。 攥着拳头,她的眼睛望向门外,心里在一遍遍呼喊亓灏的名字。 秦峰应该已经将自己被掳走的消息告诉了亓灏吧?他为什么还不来! 见顾瑾璃的眼泪越流越多,就像是永远也擦不完的样子,顾成恩皱眉,然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声音骤然转冷:“阿璃,你在等亓灏来救你?” 这话虽然是在问顾瑾璃,但顾成恩的语气却是肯定的。 “没……没有!”顾瑾璃连忙回神,声音发颤:“大……大哥,亓灏已经……已经不要我了。” “我没……没有在想他……” 知道顾成恩对亓灏的恨意,所以顾瑾璃怎敢在他面前等亓灏? 如果她敢说出内心的想法,想必顾成恩会一掌将自己肚子里的这块肉给拍掉。 然而,顾瑾璃还是低估了顾成恩的偏执与心理扭曲。 顾成恩在听到顾瑾璃的话后,勾起她的下巴,“既然他不要你了,这个孩子更没有存在的必要性了。” “阿璃,打掉这个孩子,以后跟着我,我会好好的爱你。” “我不会像亓灏一样,三妻四妾,不会伤你的心。” “你若喜欢孩子,我们也可以生一个。” “你……”顾瑾璃瞪大眼睛,听着他这番丧失人性的话,震惊得忘记了呼吸。 她以为,刚才已经借着“亲情”让顾成恩放松了警惕,找回了理智。 可惜,她错了。 顾成恩对她的占有欲,那是渗透到骨子里的无所不用其极。 无药可救,如同魔怔了一样。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在伤人,也在伤己。 “阿璃,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不是亓灏,更不是父亲,而是我。” “我,可以为了你去死。”顾成恩欣赏着顾瑾璃呆滞的表情,然后将自己的唇一点点压下。 在二人的唇即将触碰到一起的时候,顾瑾璃下意识的扭头,失声尖叫道:“顾成恩,你这个变态!” “我是你妹妹!妹妹!” 她一遍遍的强调他们两个人的身份,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顾成恩始终是执迷不悟! 顾成恩的唇落了个空,他眯着眼睛,强硬的将顾瑾璃的脸转过脸,幽幽道:“你不是我妹妹。” 顾瑾璃呼吸一滞,“你说什么?” 顾成恩扯了扯唇,紧接着道:“你是我心爱的女人。” “疯子,你是疯子!”顾瑾璃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真是白费了力气与顾成恩周旋。 他真的已经魔怔了,任何话都听不进去了。 顾成恩松开顾瑾璃,视线再次落在她的小腹上,语气森寒道:“阿璃,我真想用匕首把亓灏的孩子剖出来送到他面前去。” “倘若他看到一团血淋淋的肉,想必表情一定很丰富。” “可惜,我不想让你身上留下疤痕。” 一边说着,他一边又伸手抚着顾瑾璃的脸,如恋人之间一般温柔:“毕竟,你是这么的完美。” 不知道是顾成恩说的太有画面感,还是说顾瑾璃的想象力太丰富,总之她一阵恶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当然,她身上也没有衣服,这么长时间怎能不冷? 望着顾瑾璃厌恶痛恨的眼神,顾成恩拍了拍她的脸,幽幽道:“阿璃,这才是真正的你。” “你讨厌我,觉得我恶心,对不对?” “可是,为了亓灏,为了他的孽种,刚才却不得不与我逢场作戏?” “呵呵,阿璃,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 站起身来,顾成恩对外冷声道:“来人!” 门口守着的丫鬟立即应声进来,恭敬道:“主子,有何吩咐?” 顾瑾璃忽然心生一种不好的预感,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顾成恩,心也快跳出了嗓子眼。 余光瞥见顾瑾璃紧张的神色,顾成恩冷厉道:“立即去准备一碗堕胎药。” “顾成恩!”顾瑾璃听罢,一边用力挣扎着手腕上的绳索,一边嘶声力竭道:“你不能这样对我!” “孩子是无辜的,你不可以!” 她想逃,可惜顾成恩在她手脚腕上系的绳子是个死结。 小丫鬟仿佛听不到顾瑾璃的撕心裂肺的呐喊,她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退了出去。 这别院里的人,都是经过特殊训练出来的人。 他们冷面冷心,与顾成恩相差无几。 当然,论狠心,没有人能比过顾成恩。 顾成恩摇了摇头,缓缓道:“阿璃,为了你,没有什么是我不可以做的。” 说罢,他便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任顾瑾璃说破了嘴也无动于衷。 与此同时,接到了秦峰发的求救信号的亓灏从军营出来后,一路骑马狂奔。 原本,亓灏和杜江以为这次对顾瑾璃动手的人必定是尹素婉。 可是,查过后才发现,柳夫人和尹素婉确实派了人伪装成山贼的样子打算在半路上将顾瑾璃和两个丫鬟劫杀。 然而,还不到刺客们行动,顾成恩却提前得到了消息。 于是,顾成恩便让岳云鹏将那些山贼直接结果了,然后带着人将顾瑾璃给拦住带回了别院。 如此一来,亓灏就是去查,也只会查到柳夫人和尹素婉头上。 只是,顾成恩还是小看了亓灏手里的暗营。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杜江便查到了顾成恩的身上,以及他别院的位置。 马背上,亓灏用力的一下下甩着马鞭,恨不得此刻自己插了翅膀一样,眨眼间飞到顾瑾璃身边。 这次,她去悠悠谷,连个口信都没有留,而暗地里有那么多想要她命的人,在外面光靠秦峰和暗卫们,怎能护得了她周全? 上次,有陈泽轩及时相救。 不管陈泽轩是有意还是无意,总归她平安,这就足够了。 可是这次,像顾成恩那样势在必得的人,顾瑾璃落在她手里,亓灏真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情。 毕竟,顾瑾璃怀着孩子,这孩子看在顾成恩眼里,会不会像是硌眼的沙子? “王爷,您小心些!”杜江跟在亓灏身后,见亓灏像是不要命似的,担心他从马背上摔下来,急声道。 “来不及了,阿顾还在等我!”亓灏此时哪里还顾得自身安全,他非但没有慢下来,反而将手里的鞭子挥舞的更厉害了。 别院里,丫鬟已经将熬好的堕胎药送入了顾成恩手中。 “不,不要……”顾瑾璃看着顾成恩一步步逼近,很想往一旁躲,可是她无处可躲。 满心绝望,通体发寒,她将脸转到另一边,咬唇低泣:“亓灏……你在哪里?” “亓灏……” 即便是被亓灏冷落伤了心,可是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她第一个想起来的人,让她能寄托希望的人,仍旧是亓灏。 顾成恩听着顾瑾璃喊着亓灏的名字,心头怒气乱窜。 他掐着顾瑾璃的脖子,扬手就要将堕胎药强灌下去。 “不,我不要喝!”顾瑾璃咬紧牙关,死死闭着嘴,很想用头将顾成恩手里的药碗给撞翻。 只是,她的力量毕竟是微小的。 顾成恩手端得稳,满满的一碗黑药,只是洒了一星半点。 “阿璃,你乖一点,把药喝了。”顾成恩见顾瑾璃一副誓死不从的样子,被面具遮挡后的脸色也随即沉了下来,“否则,我不介意真在你肚皮上划上一刀子。” “留下疤也没事,我会给你找上好的药除疤。” “不……”顾瑾璃拼命摇头,哭着哀求道:“大哥,我求你,求求你不要伤害孩子……” “只要你不要伤害他,我愿……愿意留在这里,能不能不要……” 她可以不甘受辱选择咬舌自尽,一死了之。 可是,她舍不得孩子。 为了孩子,她不得不认输,不得不妥协。 然而,顾成恩早已看透了顾瑾璃的心思。 他轻笑着摇头,“阿璃,没有了这个孩子,我们会更好的在一起。” “可能,你会很痛。”将碗往她嘴巴一送,他喃喃道:“不过,痛一会就好了。” “不……呜呜……”不等顾瑾璃反抗,她便被顾成恩揪着头发,往嘴里灌下了一大口汤药。 满嘴苦涩,可却不及她的心苦。 “嗖!” “啪!” 忽然,一只飞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空飞来,击碎了顾成恩端着的药碗。 药碗落地成了碎片,汤药也洒了一地。 好在顾成恩反应敏捷,抽手抽的及时,要不然恐怕手腕也会被飞镖给射穿。 顾瑾璃俯下身子,用手扣着喉咙,一个劲的想将胃里的药给吐出来。 “呕!” 如她所愿,那些药汁都从胃里翻涌出来。 顾成恩恼怒的转身,看向门口。 只见陈泽轩一张俊脸不满阴寒,他死死的瞪着顾成恩,二话不说便飞身上前一掌劈向顾成恩的面门。 他只知道顾成恩对顾瑾璃心思不正,却没料到顾成恩竟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 顾瑾璃身上只一件单薄的肚兜裹身,与赤身*有什么区别? 顾成恩不仅剥光了她的衣服,还要给她喂堕胎药?! 如此变态,怎能容忍?! 顾成恩对于半路杀出来,坏了自己好事的陈泽轩同样是一肚子的火气。 在陈泽轩靠近的时候,他腰向后一弯,灵敏的躲避过去后,抬脚便朝着陈泽轩的小腿踹去。 轩腿一弓,使了个虚召,陈泽轩绕到了顾成恩的另一侧,向他的后背踢了一脚。 顾成恩吃痛,也恼羞成怒的回击了陈泽轩一拳。 顾瑾璃顾不得去想为何来救自己的是陈泽轩而不是亓灏,她不死心的挣脱了几下手上的绳索,在无果后,只能低头死命的用牙齿咬着。 屋内,陈泽轩与顾成恩打的难舍难分。 门外,雷子带来的人正在与顾成恩的人厮杀,院子里也是一片混乱。 陈泽轩杀气腾腾,每一招都是用了狠力,几乎要将黑衣人教过他的所有狠辣套数都用在顾成恩身上。 黑衣人连就的武功本就非名门正教,故而面对陈泽轩毫无章法的招数,顾成恩应付得越发的吃力起来。 “噗!”他胸口受了陈泽轩一掌,被直接打出了门外,随即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主子!”蒙面的岳云鹏见状,立即急呼一声,将顾成恩扶了起来。 陈泽轩此刻已经红了眼,他势必要拿下顾成恩的命。 手腕翻转,还要给顾成恩一掌,好在岳云鹏抱着顾成恩往后退了数步,让他落了个空。 “噔噔噔”,岳云鹏上了树,然后朝着下面丢了几颗毒雾弹。 陈泽轩捂住口鼻的功夫,岳云鹏借机与顾成恩逃离。 “咳咳咳……”刺鼻的毒烟钻入鼻孔,陈泽轩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想起屋内的顾瑾璃,他快速转身跑了进去。 腕上的绳子还没被咬开,可顾瑾璃的牙齿却已经出了血。 顾瑾璃见陈泽轩进来了,忽然意识到自己此时与光着身子没什么两样,咬着绳子的动作不由得僵住。 陈泽轩看着顾瑾璃的眼神满是心疼,袖子里的拳头攥得“咯吱咯吱”发出声音。 顾瑾璃感觉到头顶陈泽轩那道*的目光,如芒在背。 如此狼狈,她不敢抬头。 陈泽轩压抑着内心的波涛汹涌,脱下了自己的衣衫,罩在了顾瑾璃的身上。 下一刻,他紧紧将她拥入了怀里,语气里夹杂着一丝顾瑾璃难以明了的痛苦和沉重:“对不起,我来晚了。” 顾瑾璃身子一颤,感受着他身上传递来的温暖,因他的话而怔住。 陈泽轩,为何要对自己说对不起呢? 该说对不起的人,可以是顾成恩,因为他对自己做出了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也可以是亓灏,因为在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没有救自己。 而陈泽轩,如果不是他及时出现,可能孩子就真的保不住了。 他就像是一个天神突然降临,护住了她和孩子。 为什么,他要道歉呢? 就在顾瑾璃晃神的时候,陈泽轩以为顾瑾璃仍处在顾成恩带给她的恐惧中,便放柔了声音,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不怕了,我来了,没有人可以再伤害你。” 顾瑾璃手上的绳索还没解开,她只能被动的被陈泽轩拥着。 兴许是刚才一直处于紧张恐惧中,她的不安情绪在陈泽轩的怀抱里一点点褪去后,化为了泪水,一齐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咬着牙,她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多么希望,这个抱着自己,安慰自己的男人是亓灏。 如果是亓灏,这该多好啊! 可惜,不是。 那个承诺过要护她一世安稳的男人,此刻还不知道在哪里。 想到亓灏,顾瑾璃的眼泪更多了。 感觉到自己的肩头一片湿濡,陈泽轩知道顾瑾璃哭了。 轻轻擦着她的眼泪,他的眸子里闪着挣扎复杂的光芒,却紧抿着薄唇,没有再言语。 顾瑾璃不愿再去探究陈泽轩出现在这里是巧合还是其他原因,她只知道如果陈泽轩来晚了,孩子就没了。 吸了吸鼻子,她真诚道:“谢谢你来了。” “我若来得再早一些,你就不会担惊受怕了。”陈泽轩深吸一口气,低头给顾瑾璃解着绳索。 顾瑾璃的手腕上已经被绳子勒出了红痕,而绳子也因为她的多次挣扎变得更难解。 陈泽轩沉下心来,一边要注意不弄疼顾瑾璃,一边还要用巧劲,因此很是费心。 顾瑾璃静静的看着一脸认真的陈泽轩,心里不免又泛出一阵苦涩。 强迫自己移开眼睛,她努力不让自己将陈泽轩的脸想成亓灏的模样。 否则,她的心会更痛。 没一会,手脚腕上的绳子便被陈泽轩给解开了。 顾瑾璃要下地,却被陈泽轩给按住了,“我来。” 说罢,他便将顾瑾璃横抱了起来。 顾瑾璃动了动唇,没有拒绝。 这些日子,她一个人承受了太多,真的累了。 不管陈泽轩对她是朋友的心思,还是超出了朋友,她现在都没心力去想太多。 她只想好好的休息一下,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理会。 在那不争气的泪水又要夺眶而出的时候,她闭上了眼睛。 陈泽轩看着顾瑾璃明明很是脆弱,明明眉宇间藏着脆弱疲倦却还要故作坚强的样子,抱着她的手紧了紧。 不远处,刚下马的亓灏本要疾步冲进别院,却在看到等在外面的雷子后猛地停住了脚。 拉着杜江往旁边的竹林后一避,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顾瑾璃被陈泽轩抱着上了马车。 感觉到自己胳膊上的手很是用力,杜江知道亓灏内心一定很是痛苦。 因为,在顾瑾璃独自与顾成恩周旋的时候,她最想见到的人一定是亓灏。 可即便是亓灏马不停蹄的赶来,还是比陈泽轩晚了一步。 杜江能想象到,顾瑾璃心里对亓灏会有多失望,多难过…… 周围的空气,也似乎弥漫着一股悲伤和压抑。 杜江看着陈泽轩的马车跑出去好远,亓灏仍旧目不转睛的望着,忍不住道:“王爷……顾侧妃没事,您不要担心了。” 亓灏收回视线,眼睛有些发涩。 他转过身,没有骑马。 走出去一段距离后,他低叹一声,“本王错了。” 他的声音很是缥缈,似真似假,似有似无,几乎让杜江产生了错觉。 望着亓灏沉重的背影,杜江的心里也不好受。 牵着马,他不远不近的跟在亓灏后面,二人用了将近一个时辰才走回宁王府。 头上发冠有些歪,靴子上也沾了不知道从哪里踩上的泥,面无表情的亓灏让府中的下人们下意识的往一旁躲开了老远。 他眼神冰冷无焦距,拖着像是灌了铅的腿进了书房。 怡心院里,尹素婉正和柳夫人并坐在一起,等着好消息。 双儿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喘着粗气道:“主……主子,王爷回来了!” “嗯?”柳夫人一听,率先沉不住气问道:“王爷把那个贱人给救回来了?” “没……没有!”双儿摇头,抚着胸口道:“虽然咱们的人还联系不上,但是……但是王爷自己回来的,而且脸色也不太好,想必……想必是事成了!” 柳夫人派去的人都死了大半天了,怎可能联系的上? “事成了?!”尹素婉听罢,没想到柳夫人这一出手就这么顺利,不由得激动的“噌”一下子站了起来。 这次的刺杀计划,主意是柳夫人出的,人也是柳夫人找的,不过为了显示合作的诚意,一大笔不菲的银子倒是尹素婉给的。 双儿其实也不敢确定,但还是点头:“十有八九。” 要不是柳夫人在,尹素婉一定兴奋得要蹦高了。 她将满腔喜悦压下,对柳夫人竖起了大拇指:“柳夫人出马,果真是非同凡响。” 柳夫人自己也不敢置信,自己一下子就除掉了顾瑾璃。 她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再次确认道:“真的除掉了?” 双儿想了想,道:“奴婢再去找那边的人问一下,一会给两位主子个准信。” “好,你快去!”尹素婉摆摆手,一副急不可待的样子。 柳夫人舒了口气,端起茶杯,神色略微得意道:“王妃,你也坐下吧,既然双儿说了十有八九,那肯定就是成了。” 尹素婉坐了下来,也有种一身轻松的感觉,点头笑道:“也对,柳夫人找的人都是好手,断然不会让咱们失望的。” 二人相视一笑,在彼此眼里都看到了同样得逞的幽光。 第258章 不要孩子 马车上,顾瑾璃身上包裹着陈泽轩的衣服,她躺在软塌上,紧紧闭着双眼。 大概是怕颠着顾瑾璃,故而外面驾着马车的雷子很是小心,马车走的也极慢。 不知走了有多久,顾瑾璃突然睁开了眼睛,开口道:“我不想回宁王府。” 她根本就没有睡着,也睡不着。 刚才发生了让她想起来就后怕的事情,她即便是逃出了顾成恩的魔爪,也仍然心有余悸。 而且,她能够感受到陈泽轩的目光一直盯在自己身上,她怎可能入睡? 陈泽轩的视线与顾瑾璃相撞,他也知道她没有睡着。 因为她的睫毛时不时的轻颤两下,秀眉轻蹙,怎么看都是心事满满。 没料到她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陈泽轩一怔,抿着唇问道:“那……送你回相府?” 除了宁王府之外,陈泽轩能送她去的地方只能想到相府了。 毕竟,当初顾瑾璃让陈亮出面买下的别院是他的,他不可能暴露自己。 顾瑾璃垂下眸子,半晌才扯着唇,自嘲道:“嫁出去的女儿,我没有地方可去了。” 陈泽轩眸光微动,动了动唇,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能去你府上借宿一晚上吗?”鼓足勇气,顾瑾璃迎着陈泽轩幽暗的眸子,小声问道。 陈泽轩心头一颤,深深望着顾瑾璃眼睛里的几分期待,他不忍拒绝,也不可能拒绝。 点点头,他声音喑哑道:“只要你不嫌弃,想住多久都可以。”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希望可以与她日夜相对,朝夕相处。 当初,他居心叵测,别有用心的接近她,而她却对他防备万分,极为警惕。 他恼怒过,嫉妒过,但只能将所有不甘藏在心里。 而现在,他待她的一颗心,要比亓灏还要真诚。 只要她开口,只要她需要,他愿意用尽一切来护着她。 顾瑾璃“嗯”了声,再次闭上了眼睛。 随着一声“谢谢”,她眉宇间的郁色淡去了不少。 “雷子,掉头回南阳王府。”陈泽轩撩开车帘,对外吩咐道。 雷子勒紧马缰,不解的回头看着陈泽轩:“回府?” 这条路走的是往宁王府的方向,再拐过一条街差不多就到了。 可陈泽轩的意思,是要把顾瑾璃带回去? 见陈泽轩点点头,雷子只好应声调转车头。 “哒哒哒”,马车往南阳王旧府跑去。 宁王府的书房里,杜江犹豫片刻,还是如实禀告道:“王爷,世子本来应该是要将顾侧妃送回来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又掉头把顾侧妃带回了南阳王府。” “看这样子,今天顾侧妃可能不回来了。” 亓灏听罢,搭在桌子上的手缓缓攥紧。 他低下头,浓密的睫毛挡去了眸子里的受伤之色,良久才苦笑道:“不回来也好,她今日受了惊吓,见不到本王,心里可能会好受点。” “王爷,就算顾侧妃心里在怪您,也不能住在外面啊!”杜江想了想,不赞同道:“怎么说她跟世子也是男女有别,若是传了出去,恐怕对顾侧妃的名声不好。” 亓灏重重吐出一口气,闷声道:“她开心就好。” 既然顾瑾璃都不在意什么名节了,他又何必再拿着这些虚伪无用的东西来束缚她? 再说了,她若心里真的没了他的话,也就不会赌气不回来了…… “王爷。”杜江见亓灏这般放任顾瑾璃,急声道:“您也知道,轩世子对顾侧妃一直都是不怀好意,而且他又跟那个神秘黑衣人勾结在一起,万一当真要对顾侧妃不利呢?” “您想,上次也是他救的顾侧妃,这次哪里会这么巧竟直接找到了顾侍郎的别院?可见,他必定在暗地里密切监视顾侧妃的。” 亓灏薄唇紧抿,揉了揉眉心:“罢了,明日一早你带着爱月将她接回来。” 除了秦峰身受重伤,爱月和荷香只是被打晕过去了而已。 小红也无碍,它躲进了草丛,在刺客们离开后才钻了出来。 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派些人往南阳王府去。” “是,王爷。”杜江拱手,刚想走,却听到亓灏喊住了自己,“等会。” 杜江转身,问道:“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亓灏缓缓道:“明日起,你跟着阿顾,秦峰跟着本王。” “呃……是。”杜江想着亓灏必定是觉得秦峰实力不够,护不了顾瑾璃,这才让自己跟秦峰换了。 忽然觉得自己的肩头的任务重了,杜江肃然的点点头,然后出了房间。 亓灏待杜江离开后,目光透过窗户,落在怡心院的方向,闪过一道冷光。 尹素婉是依仗着肚子里那块肉才回来的,倘若那块肉不在了,她还能靠什么立足? 怡心院里,之前还高兴的手舞足蹈的柳夫人和尹素婉此时都寒着一张脸,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柳夫人,你不是说找的人靠谱吗?”尹素婉将茶杯重重往桌子上一放,语气冷冽,还带着明显的责怪之意:“怎么还会暴露踪迹,让轩世子给救走了?” 柳夫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咬牙忿忿道:“我怎么知道?找的都是江湖中厉害的杀手,按理说他们是老手,办事干净利索,不该留下蛛丝马迹的。” “现在人都死了,我找谁问去?” 尹素婉冷哼一声,说出来的话火药味十足:“我可是付了大手笔的,柳夫人一句不知道,就可以撇开关系了?” 在以为事成的时候,尹素婉好言恭维柳夫人。 而现在事情失败了,便立即翻脸指责,这才是她的本性。 柳夫人心里更是憋着一团火,这感觉就像是煮熟的鸭子,满怀期待的要送到嘴边的时候,却不翼而飞了。 她梗着脖子,语气也不怎么好:“那依着王妃来看,我要怎么办?难不成冲到南阳王府去,杀了她不成?” 一听到柳夫人的话后,尹素婉眼睛一亮,琢磨道:“南阳王府……” “对,她现在人在南阳王府,一个没有娶妻,一个已为人妇,孤男寡女的在一起,这不是自毁名节吗?” “王妃的意思是……”柳夫人好像明白了点什么,看向尹素婉的眼神带着询问之意:“在她和轩世子身上做文章?” “哼,她没死成,算她命大,可是不代表活着就能好过!”尹素婉勾了勾唇,幽幽道:“陈泽轩不是喜欢多管闲事吗?那咱们干脆就放出消息去,轩世子早就在上次回南阳之前跟顾瑾琇乱搞在一起了。” “两个人暗渡陈仓已久,要不然顾瑾琇也不会在轩世子离开京城没多久就诊断出有孕了!” “还有,轩世子这次马不停蹄,火急火燎的赶回来,名义上是给老皇帝过寿,其实是为了顾瑾琇!” “妙!”柳夫人听罢,不由得为尹素婉拍手叫好,眼睛闪闪发光:“王妃这个主意实在是太好了,就这么办!” 两个人一拍即合,刚才尴尬严峻的气氛顿时也缓和了许多。 又聊了几句有的没的,柳夫人离开了怡心院。 望着柳夫人出了院子门口,尹素婉不屑的撇撇嘴,神色鄙夷。 宫中,老皇帝听着贾公公的禀告,惊讶的合不拢嘴。 他老眼直直的盯着贾公公,不可思议道:“你是说,有人要杀顾瑾璃,轩世子不仅把顾瑾璃给救下了,还带她回了南阳王府?” 贾公公点头,低声道:“咱们派去盯着顾侧妃的人是这么说的。” 其实,他只说了一半,因为贾公公知道老皇帝若是听说亓灏也去救顾瑾璃了,必定又会杀心大起。 老皇帝沉思片刻,意味深长道:“难道说,轩世子对顾瑾璃起了心思?” 这种事情,贾公公不好说什么,他轻咳两声,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小贾。”老皇帝坐直身子,问道:“可知道这次是谁动的手?” 贾公公道:“是王爷府里的小妾,柳夫人。” “柳夫人?”老皇帝听罢,皱了皱眉头。 贾公公猜测老皇帝必定是忘记了柳夫人是谁,便提醒道:“早年从太后宫里出去的女官。” 老皇帝“哦”了声,冷笑道:“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女官,还有这么大的胆子。” 人是柳夫人找的,即便是被顾成恩掉了包,可仍旧是打着柳夫人的名义行事。 故而老皇帝的人要查,也只能查到柳夫人,查不到尹素婉。 毕竟,尹素婉只是幕后出资人。 贾公公叹气道:“兴许是看到颐和郡主和顾侧妃都怀了身孕,柳夫人沉寂了这么多年,也就坐不住了。” 既然老皇帝能查到是柳夫人动手的,想必亓灏也一定能查到。 老皇帝抬了抬下巴,问道:“老四什么反应?” 贾公公眸光一闪,面不改色的为亓灏打马虎眼道:“王爷收到消息的时候,当时正在军营里练兵。” 见老皇帝目光充满着审视,贾公公继续道:“不过,轩世子去的太快,所以也看不出王爷有什么反应。” “就连顾侧妃住在南阳王府,王爷都没理会。” “哦?”听着贾公公的话,老皇帝质疑道:“他当真这么沉得住气?” 也不怪老皇帝怀疑,毕竟之前只要一沾上顾瑾璃的事情,不管大小,亓灏都会紧张得跟炸了毛的猫一样,风风火火,坐立不安。 可这次,他竟没有任何动静,怎能不让老皇帝刮目相看? 贾公公摇头,肯定道:“没有。” 老皇帝还是比较相信贾公公的话的,摆摆手,结束了这个话题。 是夜,南阳王旧府中,冉冉的烛火散发着微红的光,映在陈泽轩白皙如玉的俊脸上。 他抿了口茶,沉声问道:“她怎么样了?” 雷子自然知道陈泽轩口中的“她”是谁,立即应道:“刚才属下过来的时候,顾侧妃已经睡了。” 陈泽轩点点头,问道:“你刚才说,亓灏白天也去了顾成恩的别院?” 雷子道:“对,咱们前脚离开别院,宁王爷后脚也离开了,可见他是知道您救的顾侧妃。” “也是,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没回宁王府,依着亓灏的神通广大,又怎可能不知道她现在人在本世子这里?”陈泽轩放下茶杯,缓缓道:“他这么放心让她在这里住下,倒是多少出乎本世子的意料了。” 雷子想着那传言,小声道:“看来,顾侧妃失宠的事情是真的了。” 陈泽轩不是一个只看表面的人,他觉得既然亓灏能追到别院去,便说明了顾瑾璃在他心里还是有地位的。 见陈泽轩不说话,雷子试探道:“主子,您打算让她在咱们这里住多久?” “怎么了?”陈泽轩抬头,看着雷子,语气有些不悦:“有什么不妥吗?” “不妥倒是没有,不过……”陈泽轩对顾瑾璃的心思,如今已经暴露无遗。 雷子可不敢直说确实不妥,只好委婉道:“她再怎么样都是宁王的女人,您刚回京,皇上又盯您盯得紧,属下怕您被人误会。” 陈泽轩没有回应这个问题,而是转移话题道:“顾成恩如何了?” 雷子道:“顾侍郎伤得不轻。” 陈泽轩眸子里闪过浓浓杀意,幽幽道:“若不是现在时机不对,本世子这次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雷子相信陈泽轩说这话绝对是真的,毕竟他是个说一不二的人。 说罢,陈泽轩深呼吸,平静一下情绪。 站起身来,推门往顾瑾璃的房间走去。 雷子望着陈泽轩的背影,想起了还在南阳痴痴等着他回去的玉淑,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 顾瑾璃睡了,似乎许久没有睡的如此安稳了。 因为,陈泽轩知道她最近精神状态不好,必定睡的也不好,故而出于体贴和心疼,他特意派人在她的茶水里加了安神药。 床榻前,立着一个人影。 黑衣人背着手,静静的望着顾瑾璃安静的容颜,老眼里浮现出一层雾霭。 眼前的人是凤瑟,又不是凤瑟。 她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容貌也有六七分神似。 她们是母女,都与那个人有着不可割舍的关系…… 一想到那个人,黑衣人心里便涌出一股恨意。 手不自觉的伸向顾瑾璃的脖子,黑衣人很想一把掐死她。 “吱呀”一声,陈泽轩一进屋子,便看到了黑衣人掐着顾瑾璃的动作,不由得失声急呼道:“师父!” 一边神色紧张的往黑衣人身边走,一边声音发紧道:“师父,你在做什么!” 黑衣人的人其实才刚触碰到顾瑾璃,听到身后陈泽轩的动静后,缓缓抽回了手。 陈泽轩挡在顾瑾璃身前,气息不稳道:“师父,你说过,不会伤害她的!” 他眼底暗流翻涌,冷冷的看着陈泽轩:“你来做什么?” 陈泽轩抿着唇,无所畏惧的望着黑衣人,反驳道:“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师父吧?” “这么晚了,师父来她房间里,到底想做什么?” 黑衣人眯了眯眼睛,狭长的眸子里闪动着危险的光芒:“轩,你敢质问师父?” 陈泽轩余光注意到黑衣人动了动手腕,他很是熟悉黑衣人这标志性动作。 这意味着,黑衣人生气了,即将召唤出那条讨人厌的小红蛇出来了。 绷直身子,陈泽轩放缓了语气,低头恭敬道:“徒儿不敢。” “徒儿只是觉得,师父的身份如今还不该让她知道。” “师父也说过,现在时机不成熟,让她太早知道咱们的计划,怕她接受不了。” “徒儿没有质疑师父的意思,还请师父不要误会。” 这番话,算是放低了姿态,委婉的在妥协认错。 果真,黑衣人在听罢后,眼中的冷意稍微淡去了些。 他冷哼一声,一边往门口走,一边一字一句道:“为师现在改变主意了!” 陈泽轩瞳孔一缩,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道:“师父什么意思?” 黑衣人顿住脚,转头冷笑道:“师父觉得,再过些时日,便告诉她真相!” “师父……”陈泽轩不清楚为何黑衣人又突然改变了主意,可是从黑衣人那森寒幽冷的眼神里,他感受到了一阵寒意。 当然,还有一丝不安。 这种不安,完全是因为担心顾瑾璃。 “啪!”黑衣人在离开的瞬间,也一掌甩上了门,好在没有将顾瑾璃惊醒。 只是刚才与黑衣人那一番无形的较量,陈泽轩的掌心和后背便沁出了一层细汗。 他在原地站了良久,然后轻手轻脚的在顾瑾璃的床边坐下。 小心翼翼的将她的领子往下扯了扯,待看到脖子上确实没留下什么痕迹后才放下心来。 目光深深,他犹豫了会,抬手轻抚上她的脸,喃喃道:“告诉你真相,是对还是错?” 他的眼神有些迷茫,还带着挣扎和煎熬。 手移到顾瑾璃的背后,陈泽轩手腕一转,点住了她的穴位。 躺下来,他如同拥着一块无价之宝似的,将顾瑾璃拥入怀里。 嗅着她身上清淡的香气,他将脸埋入她的墨发之间,眼角落下一滴清泪。 没有人知道,就连雷子也不会懂得,他每日戴着面具活得有多累。 这十几年来如一日,他也有累的时候,可是他却不能流露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放纵自己的心,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他真的很想像现在这样,永远抱着怀里的女人,可是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天一亮,他们便会回到原位…… 雷子守在门外好一会,见陈泽轩还没出来,便纠结到底要不要提醒他一下。 在半盏茶时间后,他终于忍不住了,凑到门上听了一下动静,见里面静悄悄的,便大着胆子悄悄开了一条门缝。 在看到陈泽轩拥着顾瑾璃后,不禁倒吸一口气。 捂着嘴,他退出去老远。 陈泽轩素来警觉,在雷子靠近的那一刻,他其实就早有察觉。 闭上眼睛,他大手一挥,掌风将雷子未来得及带上的门给关上。 雷子听着那微不可闻的关门声,也立马明白了陈泽轩发现了自己,于是身子一颤。 第二日早上,顾瑾璃刚洗漱完,便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主子,主子!” 那声音很是急促,让顾瑾璃不由得一怔。 “爱月?”转身,她便看到了从门外飞扑过来的爱月。 “呜呜呜……主子!”爱月一头扎进顾瑾璃的怀里,哭得成了泪人。 “主子,您一晚上没回去,吓死奴婢了!” 顾瑾璃看了门外背着手的陈泽轩一眼,然后收回视线,拍着爱月,安慰道:“好了,你别担心,我不是没事吗?” “呜呜呜,您也不让人往府里捎个信,奴婢和荷香一晚上都没睡,眼睛都熬红了!”爱月一边指着自己的眼睛,一边埋怨道:“要不是王爷早上说您在这里,奴婢和荷香的眼睛就要哭瞎了!” 顾瑾璃听到爱月提到了亓灏,面色一僵。 她咬着唇,心里又发酸了起来。 亓灏对她的行踪果然了如指掌,那他为何不去救她? 他肯定知道,在孩子险些被顾成恩打掉的时候,她会有多绝望…… 他的心,当真是冷落到这个地步了吗?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对她如此狠心,为什么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 见顾瑾璃沉默不语,爱月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鼻音浓重道:“主子,杜江在外面还等着您,咱们快回去吧。” 顾瑾璃眼睛里升起一片雾气,扯着唇笑得凄凉:“回去?” 亓灏不要她了,也不要孩子了,那个机关算尽,那个讨厌的宁王府,她还有必要回去吗? 被顾瑾璃失神落魄的样子给吓住,爱月扯着她的胳膊,担心道:“主子,您该不会是不想回去了吧?” 人,都是感情动物。 一旦习惯了,便会成为自然。 爱月在宁王府里呆久了,已经有了归属感。 她无法想象,她们离开了宁王府的生活。 当然,虽然顾瑾璃早就在外面买了别院,可是别院里没有家的感觉。 再说了,只她们主仆三人,外加一只小红,未免太冷清。 缺了亓灏,缺了杜江,还有那个变得没有那么惹人厌的秦峰,便少了温馨。 顾瑾璃动了动唇,微微抬眸。 她看到陈泽轩跟爱月一样,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似乎也在等她的答案。 说不出为什么,她竟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期待。 “我……”想要不回去的话到了嘴巴,顾瑾璃始终承受不了陈泽轩深沉的眸光,转脸,握着爱月的手,闷声道:“走吧。” 爱月注意到陈泽轩眼里竟闪过一抹失望之色,惊讶的张大了嘴。 她看看顾瑾璃,又看看陈泽轩,好不容易才闭上。 顾瑾璃走到陈泽轩面前,认真道:“谢谢。” 陈泽轩扬起唇,笑得平静又勉强:“客气。” 顾瑾璃微微福了福身子,行礼离开。 陈泽轩目送着顾瑾璃出了院子,唇角的弧度一点点压了下来,刚填满没多久的心又空了。 第259章 休了我吧 回宁王府的马车上,爱月瞧着顾瑾璃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纠结了好一会,小声试探道:“主子……您和世子,昨晚上……” 顾瑾璃眸光微动,静静的看着爱月,语气平静:“我和他之间清清白白。” 爱月听罢,松了一口气,“吓死奴婢了,奴婢真以为您不要王爷了!” 半晌,顾瑾璃才轻声道:“哪里是我不要他,分明是他不要我。” 顿了顿,她攥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又苦笑道:“不只是不要我,连孩子他也不要了。” 爱月被顾瑾璃眼中流露出来的悲伤所感染,心里也难过起来。 张了张嘴,她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顾瑾璃,讪讪道:“主子,王爷不会不要您和孩子的。” “今天早上,奴婢看到王爷的时候,王爷他看着好憔悴,眼下都是一圈乌黑。”爱月想了想,劝道:“王爷一晚上没睡,肯定是在担心您。” “他昨晚上没让人去接您,也可能是怕打扰您休息。” “这不,今早天还没亮多久,他就……” “够了。”顾瑾璃听着这些话,除了觉得是在自欺欺人,并没有任何感动的感觉了。 她的心,已经受伤了。 倘若,是亓灏亲自来接,那她还可能相信爱月的话。 可是,亓灏昨日没有救她,今日也没有接她。 如此态度,难道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爱月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又惹得顾瑾璃伤心了,便自责的闭了嘴。 马车“哒哒哒”,有节奏的往宁王府跑去。 顾瑾璃希望马车可以跑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私心里,她是不愿意回去的。 在看到爱月询问她是否要回去的时候,她竟下意识的看向了门口的陈泽轩。 也就是说,她其实是很想留在南阳王府里的。 她的想法很单纯,并非是要招惹陈泽轩,与他发生什么不可告人的男女关系。 她只是想暂时找一个地方,逃避一下残忍的现实,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抚平内心的伤痛。 可是,在看到陈泽轩眸子里的*光芒后,她又退缩了。 她害怕,害怕陈泽轩对自己太过上心,会纠葛不清。 感情这种事情,一旦牵扯上了关系,便会理不清,剪不断。 就好比她和亓灏,当时分明是见了红眼的两个仇人,却在不清不楚中渐渐沉沦。 亓灏对她态度的转变,靠近,主动,一点点瓦解着她内心的防线。 直到她无处可逃,只能在他的主控下,将自己的心交出去。 他知道自己承受了多大的压力,有着自己的顾忌。 他给了她承诺,她信了他的誓言。 然而现在呢,才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一切就说变就变了…… 不,准确的说,亓灏连知会一声都没有,他们的感情和关系就变了…… 已经有了前车之鉴了,她更是不能与陈泽轩走得太近。 即便是知道自己不会再爱上除了亓灏之外的任何人了,但她也不能给陈泽轩希望。 当然,陈泽轩救了她和孩子,她不愿再如之前那样,以偏见的眼光看他。 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 好与坏,善与恶,总是在一念之间。 再如顾成恩,一开始待她还是恪守兄妹之礼,算不得亲近,也算不得冷淡。 然而,后来的顾成恩,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越矩…… 以至于,一发不可收拾…… “顾侧妃,到了。”忽然,马车停了下来,杜江勒紧了马缰,恭敬道。 爱月率先撩起车帘,下了车后,伸手扶着顾瑾璃。 顾瑾璃重重吐出一口气,就着爱月的手下了车。 她走得不快,随着一步步的踏进大院,她的脚步也越来越沉重。 没走多远,她停了下来。 亓灏如一棵松树,站得笔直而僵硬。 他的心,也随着顾瑾璃看着自己的目光变得一点点清冷而揪了起来。 两个人之间,隔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 谁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对方。 但是,他们的眼中,倒影出来的影子,却都是彼此。 爱月偷偷瞄了亓灏一眼,觉得这两人可能是因为自己在场的缘故,故而不好意思深入交流,于是赶紧对顾瑾璃道:“主子,我先回芙蕖院,您……您好好跟王爷聊聊!” 说罢,她一溜烟的跑走了。 之前,顾瑾璃很想与亓灏好好的谈一谈,解开那莫名其妙,不知道何时就缠起来的心结。 可是,拖了这么久,期间虽然没发现什么让人痛彻心扉,惨绝人寰的大事,但是却随着一天天过去,她想要“和解”的耐心没了。 很多之前想说的话,如今却不知道如何说起。 因此,除了沉默,还要如何面对他? 总不能跟尹素婉一样,一头扎进亓灏的怀里,矫揉造作的哭鼻子,抹眼泪吧? 这样的事情,她真的做不出来。 现在除了肚子里的孩子,她在旁人的眼里,没了亓灏的宠爱,她便是个一无所有的弃妇。 当然,她还有那可怜无几的廉价自尊心。 “阿顾……我……”终于,在良久的沉默后,亓灏还是开口了。 只是,不等他将话说完,顾瑾璃却打断了他,压抑着心头的酸涩,艰难道:“亓灏,我在外面买了院子,想搬出去住。” 这个想法,在回来的路上,她还没有。 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也没有。 在刚才无言的尴尬中,才生出来的。 亓灏早就知道那别院的存在,因此听后并无任何震惊,只有满满的悲伤。 他没想到,她为了离开,竟连别院都不避讳了,就这样开诚布公的告诉了自己。 曾经,他强势的将她困在了身边。 曾经,她心甘情愿的为他留在了这个囚笼里。 而现在,她想飞走了…… 见亓灏直直的看着自己,双唇嗫嚅仍旧不语,顾瑾璃的心同样也在扯着痛。 她深吸一口气,握着拳头,努力让自己笑的自然:“亓灏,你放心,买院子的钱是用的我自己的,你若是不放心,可以找周管家确认。” 察觉到亓灏身子一颤,顾瑾璃又故作轻松的继续道:“孩子我也可以自己一个人养大,不用你多费心。” 这话,让亓灏压抑的情绪再也藏不住了。 一把扣住顾瑾璃的手腕,他将她扯到面前,犀利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她,“阿顾,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除了这个。” 顾瑾璃抬头深深的望着近在咫尺的亓灏片刻,红唇轻启,喃喃道:“什么都可以答应我?” 亓灏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忽然害怕她接下来会说出什么不能放自己承受的话来。 “那么……休了我吧。”顾瑾璃的语气很平淡,但手腕上亓灏加重的力道却让她疼得咬住了唇。 亓灏脸部肌肉抽搐了几下,额头青筋暴露。 咬着牙,他一字一句道:“不可能。” 余光瞥见树后那露出的一截裙角,亓灏强力压下怒气,抽回手,他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后,他闷声道:“好好养胎,不用胡思乱想。” 说罢,他快速的消失在了顾瑾璃的视线内。 顾瑾璃回味着刚才亓灏留下的那句话,摇头自嘲。 在这里,寝食难安,心情抑郁,还要躲避明枪暗箭,如何能安心养胎呢? 无法安心,她只能祈求肚子里的孩子顺利出来了…… 抬脚,她转身往芙蕖院走去。 双儿在顾瑾璃走人后,从树后走了出来。 “哎哟,顾侧妃回来了?”还没等到顾瑾璃走动芙蕖院的门口,身后突然响起了尹素婉阴阳怪气的声音。 顾瑾璃眉头一皱,不予理会,抬脚就要往里走。 谁知,尹素婉接下来的话却让顾瑾璃蓦然停住了脚。 “听说,昨晚顾侧妃与轩世子共度良宵一夜?顾侧妃这么晚回来,必定是乐不思蜀了。” 眉宇间流露出隐隐跳跃着怒火,顾瑾璃转身,冷眼看着挑眉冷笑的尹素婉,幽幽道:“王妃何时也变成了那乡野农妇,喜欢碎嘴子了?” “呵呵,碎嘴子么?”尹素婉冷哼,不屑道:“你敢做出来的事情,还不敢让人说?” “我做过什么,我自己知道,王妃还是多关心点自己吧!”顾瑾璃丢下这句话,便要进院子。 可惜,尹素婉却仍旧不依不饶。 她从后面踩住顾瑾璃的裙子,想将她绊倒。 顾瑾璃身子一个趔趄,确实就要一头往地上扑去。 忽然一个人影在尹素婉眼前一闪,随即像一阵风似的,刮到了顾瑾璃身边。 顾瑾璃感受到腰间被一只大手给揽住,急忙抬头,然而眼中的神色却失望了。 杜江将顾瑾璃放开后,拱手道:“顾侧妃,属下失礼了,还请恕罪。” 顾瑾璃站稳,摇头道:“无碍。” 杜江点点头,看向尹素婉的眼神略微不友好。 尹素婉被杜江一盯,脸色僵硬道:“杜侍卫这伸手可真是不凡,这大老远的,都能赶来。” 杜江没有说话,眼神冷了几分。 尹素婉想着杜江是亓灏的人,难道亓灏派他过来有什么事情要与顾瑾璃说? 可是,转念一想,刚才双儿还说亓灏和顾瑾璃已经见过面了。 不过双儿由于离着远,所以只能通过亓灏和顾瑾璃二人的面部表情判断,他们两个人似乎是起了争执,很是不愉快。 既然如此的话,杜江也可能是自己过来的。 撇撇嘴,尹素婉轻哼一声,转身走人。 顾瑾璃得意不了多久,很快她跟陈泽轩的丑闻就会满天飞! 到时候,人言可畏,看她还如何在府中待着,不被大家用唾沫淹死才怪! “杜江,有什么事吗?”顾瑾璃见杜江仍旧站在这里没走,便不解道。 杜江不好说日后就由自己来保护顾瑾璃了,只好编了一个善意的谎言,道:“最近府里不太平,属下巡视一番。” 顾瑾璃点头,不疑有他。 后院里那些女人,整日的变着法的要搞死这个搞死那个人,怎么可能太平? 抬脚,她进了屋子。 杜江叹了口气,闪身隐到了暗处。 尹素婉和柳夫人的如意算盘打的响亮,可惜却让她们失望了。 不等顾瑾璃和陈泽轩暗渡陈仓的消息传出去,半盏茶的时间后,另一个劲爆的消息如滚雪球似的,铺天盖地,传得沸沸扬扬。 有一个名叫“郭明义”的男人,在相府门口大喊大叫,任是相府的下人生拉硬拽,使出浑身解数,他就是不走。 他扯着大嗓门,没脸没皮的说自己是顾相大夫人的初恋情人,说如今的顾侍郎,顾家的长子顾成恩是他和大夫人的孩子,说大夫人早在嫁给顾淮之前,就已经有了身孕了…… 起初,路过的人以为郭明义是个疯子,可是当他将那些陈年旧事一件件如数家珍的详细数落出来的时候,众人不得不相信了七八分。 刚好,今日顾淮和顾成恩都在家。 顾成恩身受重伤,在听到岳云鹏禀报后,气得一口血吐了出来。 岳云鹏吓得赶紧要给他输送内里疗伤,却被他一手推开了:“去,杀了他,现在就杀了他!” 他没想过,之前让岳云鹏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的人,如今就这么突然的出现了。 不仅郭明义现身了,而且他还敢将当年与大夫人苟且的事情搞得人尽皆知,这不是找死吗? 岳云鹏瞧着顾成恩不知是因为吐血还是愤怒而发青的脸,迟疑道:“可是,主子,您的伤……” 顾成恩瞪着眼睛,眼珠子快要掉下来的感觉:“快去!” 岳云鹏咽了口唾沫,只好听从了顾成恩的吩咐。 与此同时,顾淮的书房里,弥漫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大夫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抹着老泪纵横道:“老……老爷,那是个疯子,您不能相信他的话。” “疯子?呵呵!”顾淮冷笑,很想抬手朝着大夫人的脸上狠狠煽一巴掌。 当然,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随着清脆的巴掌声,大夫人的脸也瞬间肿得老高。 自打成亲这将近快二十年来,这还是顾淮头一次打自己。 因此,大夫人被打蒙了。 不敢置信的捂着脸,她哽咽道:“老……老爷,你不信我……” “你说他是疯子,可是有哪个疯子把十几年前的事情都记得如此清楚!”顾淮攥着拳头,咬牙切齿,一脸忿忿道:“又有哪个疯子说话如此有条例,还有……还有连你身上痣的位置也知道!” “我……”顾淮的最后一句话,戳中了大夫人的要害,让她语塞。 老脸上抹的粉被眼泪冲刷的有一块没一块的,她现在狼狈极了。 顾淮看着大夫人这表情,便已经确认了顾成恩的确不是自己的儿子。 大夫人瞧着顾淮这凶神恶煞瞪着自己的样子,也察觉到了他必定是在心里拿定了主意,于是抱着顾淮的大腿,大哭道:“老爷,我是清白的!” 百口莫辩,好在她急中生智,“老爷,你上次不是喝恩儿滴血验亲了吗?” “而且,还验了两次!” “当着皇上的面,还有其他大臣们的面,你是亲眼看到你和恩儿的血融合的呀!” “呜呜呜……老爷,你难道都忘记了吗?” “恩儿是你的孩子,你怎么能听外人挑拨呢!” 不得不说,大夫人提到这“滴血验亲”的事情多少还是触动了顾淮。 他深深皱眉,心头有些挣扎。 大夫人见顾淮犹豫了,加大了哭的力度,嘶声力竭,一副受了天大冤屈的样子:“老爷,您要是不信我和恩儿,那……那我也没办法,您就把我和恩儿赶出去吧!” “老爷。”这时,管家进来了。 见大夫人没有丝毫尊严的跪在顾淮脚下,纠结了会还是上前附在顾淮耳边低语了几句。 顾淮一听,瞬间一股怒火直冲头顶。 “砰!”,他二话不说,抬脚就一下子踢在了大夫人的心口处。 大夫人始料不及,“咚”的一声撞上了桌角,疼得躺在地上“哎哟哎哟”的痛呼。 “你这个贱人!” 顾淮厉喝一声,上前就要作势掐死大夫人,却被管家给及时拦了下来:“相爷息怒,息怒啊!” “如今京中这么多人等着看咱们相府的笑话呢,您现在要是对大夫人……这不是坐实了那传言吗?” 关于大夫人在嫁给顾淮之前与野男人珠胎暗结,顾成恩在两次滴血验亲的时候在水中提前加入了明矾也被郭明义给一语道破的事实,管家可不敢明着说,因为怕自己的话起了火上浇油的效果,故而便委婉的以“传言”来提醒顾淮。 大夫人没有错过顾淮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气,被彻底的惊住。 她忘记了再喊疼,像是傻了一样,张大嘴巴,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声音发抖道:“老……老爷,你……” 顾淮尽管心中恼怒的厉害,可是也不得不承认管家说的对。 自己一旦杀了大夫人,亦或者是将大夫人和顾成恩母子赶出府去,那么无疑在昭告天下,自己确实是在婚前被大夫人戴了绿帽子…… 所以,他不能这么做。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对大夫人怒吼道:“滚出去!” 大夫人怕顾淮的情绪再次失控,连滚带爬的出了书房。 在大夫人离开后,顾淮像是被人抽干了所有力气似的,瘫软在座位上。 一脸颓然,他嗓子喑哑的问道:“那个奸夫人呢?” 管家回答道:“被咱们的人打了一顿,跑了。” 顾淮眯着的老眼散发出一道狭光,“杀了他。” 管家说的对,他不能让躲在暗地里的人看笑话。 他是亓国的丞相,府中又出来这样的丑闻,这对自己在众人面前的影响极为的不利。 再说了,府中的子嗣,除了没有血缘关系的顾成恩来说,也只剩下了一心沉醉于书画的庶子顾念时。 不管是从身份地位,还是谋略算计来说,十个顾念时加起来都比不上一个顾成恩。 顾成恩是天生应该混在官场里的人,而顾念时太过拿不出手了…… 像他这样的年纪,能在朝中担任要职的人不多。 皇上器重顾成恩,这也顺便会给顾家带来一定的荣耀与光环。 若是顾成恩的身份暴光,那…… 揉了揉眉心,顾淮头疼的厉害。 他不知道是要依着心里的真实想法,将大夫人母子赶走,还是为了顾家的名声,忍气吞声,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样子。 事情闹得这么大,三姨娘自然也是收到了消息的。 她靠在软塌上,一边喝着顾念时给自己的熬的药,冷笑道:“哼,没想到老爷宝贝了十几年的儿子,就不是亲生的!” “老爷过得可真是憋屈,白给人家养儿子了!” 顾念时给三姨娘擦了擦嘴角,没有回应。 对于顾成恩,他向来都是尊敬中带着几丝畏惧,所以也不愿落井下石,说那些风凉话。 听到三姨娘这么说,他闷声道:“娘,这些事情你就别操心了,赶紧把身子养好了才是关键。” 三姨娘点点头,“母亲知道。” 顾念时看着三姨娘把药汤喝完后,才离开。 芙蕖院里,顾瑾璃听着爱月眉飞色舞的讲着新听到的八卦新闻,一脸震惊。 耳边响起顾成恩昨日的那句话,他说她不是他的妹妹。 当时,她还想歪了这话的意思。 而现在,她懂得了。 有些缠绕在脑子里许久的谜团,似乎有一点点解开了。 原来,顾成恩那话是真的。 她,真的不是他的妹妹。 因为不是兄妹,所以他才对她誓死不休,一次次的想要占有她…… 这样的真相,让顾瑾璃的身子有发抖。 爱月见顾瑾璃脸上没有没有多少反应,便还要张口引起她的注意力来。 没办法,茶茶兔话本里那些有关兄妹恋的故事终于发生在了身边周围,这让爱月如何能不兴奋? 只是,她却忘记了当事人的感受。 “爱月。”荷香知道顾瑾璃肯定是在想些什么事情,及时的扯了扯爱月的袖子,于是两个丫鬟便屏气凝神,安静的站在了一旁。 顾瑾璃只觉得顾成恩不是顾淮儿子的消息爆出来的好像有点突然,她摆摆手,神色复杂道:“你们出去吧。” 大家对视一眼,便出了房间。 第260章 她小产了 昨日因为顾成恩劫走了顾瑾璃,故而今日亓灏便一怒之下将他的身世爆光。 连带着上次那“滴血验亲”的作假真相,也一并借着郭明义的口,公告于世。 郭明义被“圈养”了这么久,也该是时候发挥他的作用了。 挨了一顿打后,郭明义鼻青脸肿,骂骂咧咧的挤出了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人群。 走到小巷里,他一改刚才的无赖泼皮,腆着脸对等在那里的人,谄媚道:“爷,事情都办好了。” 说罢,他伸着手,一副讨赏的模样。 秦峰望着郭明义,瞅着他这副贱兮兮的样子,一阵鄙夷,不过受用于他唤自己的这句“爷”,便掏出一包银子,丢给他:“快滚!” 郭明义得了不少银子,又恢复了自由人,立即点头哈腰道:“是是,小的这就走。” 将银子揣在怀里,郭明义撒腿跑向了不远处的赌坊。 “狗改不了吃屎!”秦峰撇撇嘴,翻了个白眼。 清王府中,顾瑾琇听着丫鬟的禀告,惊得差点把手里的茶杯掉地上去:“你……你说,大哥不是父亲的儿子?” 丫鬟点点头,也一脸的不可思议:“是啊,据说大公子是大夫人和……和之前嫁给相爷的相好生的。” 顾瑾琇还是有些晕乎乎的,她不敢相信,自己与顾成恩竟会是同母异父。 想着大夫人平日里那般端庄守礼的样子,也不像是个有过相好的人。 而且,大夫人这些年对顾淮又是那般上心,怎可能跟别的男人有染过? 尽管,那个男人是在婚前与大夫人有过牵扯的。 见顾瑾琇瞪大眼睛不说话,小丫鬟小声试探道:“主子,您说,府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咱们要不要回去看看?” 顾瑾琇想了想,觉得可以先回府看望一下大夫人,再借此机会去会一下宣王。 打定主意后,顾瑾琇点头:“好,这就回去。” 站起身,她又不忘记嘱咐道:“给王爷知会一声。” “是,主子。”丫鬟点点头,转身出了门。 顾瑾琇回忆上次与宣王疯狂欢好的画面,脸不自觉的又烫了起来。 可惜,让顾瑾琇失望了。 她去宣王府的时候,宣王刚好去了宫里,给德妃请安。 自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宣王用了很大的勇气才接受自己是德妃与顾淮的儿子。 今日,又得知了顾成恩不是顾淮与大夫人的骨肉后,便进了宫,打算以此来试探一下德妃,看看她会不会露出什么马脚来。 “母妃,你怎么看待这件事情?”坐下后先有的没的闲聊了几句,宣王才开口。 德妃拿着杯子的手一顿,垂下了眼睛,语气平淡道:“不管顾侍郎到底是不是顾相的儿子,这都是顾相的家事,跟本宫没有关系,不该本宫瞎操心。” “母妃。”紧紧盯着德妃,宣王又不死心的继续问道:“听说你进宫服侍父皇之前,是顾相的义妹。” “顾成恩是否是顾相嫡子,这关系着顾家的将来,母亲怎么能说跟你丁点关系都没有呢?” 德妃身子一颤,攥着杯子的手不由自主的紧了紧。 关于自己与顾淮的关系,在进宫之后,随着时间久了,大家也都忘记了。 毕竟,自己成为了老皇帝的妃子,又与顾淮刻意保持距离,所以这义妹义兄的关系也就形同虚设了。 没料到宣王会提到这个,德妃面色不自然的抬头,问道:“那泽儿你说呢?这些谣言是真是假?” 宣王见德妃将话题又绕给了自己,抿着唇闷声答道:“儿臣不知,所以才问母妃。” 嘴上说着不知道,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那些谣言有板有眼,有根有据的,哪里像假的? 察觉到宣王语气中有些冷淡,德妃也不知道他哪里不对劲,只好道:“先不管这谣言,只说你与沈家小姐的事情,现在发展的如何了?” “沈碧云?”宣王听罢,冷笑道:“沈家小姐模样一般,脾性无趣。” 的确,沈碧云要不是出身好,要不然以她的平庸资色,当真是很难在京中贵族之中找到合适的如意郎君。 “你娶她又不是为了她的才貌和脾性,你若不喜欢她,大不了以后可以再往身边添几个可心的人儿,这不冲突的。”德妃放下茶杯,拍了拍宣王的手,安慰道:“男人,当该以前途为重,切勿沉溺于美色。” 顿了顿,她又道:“当然,你也不是一个这样的人。” “母亲只是希望,你莫要把那些情情爱爱看的太重。” “女人嘛,有利用价值就好。” 宣王的心思不在女人身上,府中的女人少的可怜,能叫出来名字的恐怕只有一个阿宝。 他对阿宝,也不过是偶尔什么时候想起来了,便召唤一次。 想不起来,也就如同一件摆设,时间久了蒙了灰。 这些情况,德妃都是知道的。 只是,她不希望宣王太理想化,以至于错失拉拢沈明辉的最佳时机。 至于顾淮和顾成恩是否是父子关系,她虽然心中刚才很是震撼,但与自己儿子的宏图伟业比较起来是个小事。 当然,怎么说都是自己深爱过的男人,德妃如果心里没有一丝触动,这有点不可能。 她想起大夫人那张伪善的脸,眸底闪过一丝厌恶,为顾淮有些不平。 可是她自己却忘记了,她与大夫人一样,也是怀着宣王进宫的。 顾淮被大夫人戴了绿帽子,老皇帝何尝不是被她戴了绿帽子呢? 只能说,老天爷是公平的,一报还一报罢了…… 宣王见从德妃这里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便含糊应付几句,离开了。 回去后,他从管家口中得知今日顾瑾琇来过后,脸色大变。 随即,又庆幸自己没有在家,躲了过去。 要不然,依着顾瑾琇前两次那生猛劲儿,今日还不得变本加厉起来? 想起自己与顾瑾琇的关系,宣王刚放下没多久的心事又提了起来。 躲过了今日,躲不了往后。 顾瑾琇那性子,宣王很是了解。 一旦见不到自己,她便会想法设法,不顾一切的见到才行。 他不可能躲她一辈子,把她逼急了,谁知道她会不会像今日的郭明义一样,在人来人往的宣王府门口,将自己与她的那些龌龊破事给嚷嚷的人尽皆知? 下一次见面,他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了…… 那是他的妹妹,也是和他有过多次肌肤之亲的女人…… 重重的叹了口气,他无力的闭上了眼。 晚上的时候,流言蜚语经过一天的传播,非但没有平息下来,反而还有种愈演愈烈的趋势。 因为,郭明义死了。 在他出了赌坊后,被人杀死在小巷子里。 有人说,是他在赌坊的时候得罪了人。 而更多人却说,郭明义是被顾成恩亦或者是顾家的人杀死的。 实际上,确实是顾成恩杀死的,他派去的人要比顾淮派去的杀手早一步。 顾成恩是恼羞成怒,为了发泄心中怒火和恨意,可杀了郭明义却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这无疑于告诉大家,他杀人灭口是在掩饰真相,是心虚的表现。 这么做的不良后果,顾成恩之后有想过。 可是,他实在是恨极了郭明义。 因为,郭明义的存在,就是让他像是一个被剥光了衣服的小丑,在众人面前丢脸。 就连府中的下人们,也不禁开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起来。 大夫人知道郭明义死了后,脑袋瞬间空白。 她说不出是喜是怒,总之整个人像是傻掉了一样,愣在原地,良久才反应过来。 嬷嬷被大夫人那惨白的脸色吓到,赶紧搀扶着她坐下,紧张道:“大夫人,您没事吧?” 大夫人摇摇头,扶着嬷嬷的手在发抖:“我……我没事。” 嬷嬷给大夫人倒了杯茶,小声道:“夫人,老奴听说……听说……” “听说什么了?”大夫人攥着温热的茶杯,声音有些发颤。 嬷嬷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听说……听说那人,是大公子派人杀的。” “砰!”大夫人一听,手里的茶杯瞬间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大夫人双唇哆嗦,老眼猩红:“真……真的是恩儿?” 嬷嬷没想到大夫人会这般反应,迟疑的点点头。 “恩……恩儿他……”大夫人攥着拳头,含泪咬牙道:“他怎么能杀了……” “那人……那人是他的……” 尽管,大夫人说得不清不楚,可是嬷嬷却能秒懂她的意思。 尽管,大夫人心里恼恨郭明义在这么多年后莫名其妙的突然出现,然后像是个中了魔一样的疯子到处宣扬自己与他的旧事。 可是,在大夫人的内心深处,还是没有想过要他死。 而且,还是被顾成恩这个亲儿子给杀死的…… 一口气上不来,大夫人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夫人!”嬷嬷惊呼一声,对外大喊道:“来人哪,快来人!” “夫人晕倒了,快去找大夫!” 外面的下人们听到里面的动静后,立即冲进了房间,有的人去找大夫,有的人跟嬷嬷一起把大夫人扶到了床上。 关于郭明义死了的事情,顾淮在收到消息后,沉默了良久,在管家的劝说下,决定还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他让管家对外放出消息,就说郭明义是收了人家的钱财,故意无事生非,造谣生事。 因为,他之前在赌坊欠下了不少银子。 而秦峰在他死前给他的那袋子银子,也早就输光了。 虽然,顾淮的这说法听上去不能让人信服,可总归是代表了他的态度。 顾成恩是他和大夫人的孩子,他的头上不曾戴过绿帽子。 即便是明知自欺欺人,他也必须保留住自己和顾家的颜面。 至于顾成恩,他既然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那么往后这顾家家业的继承问题,得早些做打算了。 眯了眯眼睛,他想起了前些日子被大夫人责打的顾念时,不免叹了口气。 对于顾家发生的这件大事,老皇帝听说后唏嘘不已。 不过,由于上次顾成恩的身世已经爆光过一次了,故而老皇帝也算是有点心理准备。 他的身子时好时坏,也顾不得太多。 既然顾淮都放话出来承认顾成恩的身世了,他也不好再多做干涉,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日后,大夫人便病了。 顾成恩心情抑郁,急火攻心,身上的伤也迟迟没好,卧床几日。 莫芷嫣虽然知道顾成恩讨厌自己,可是她仍旧衣不解带的在跟前伺候着,哪怕是顾成恩说出的话很是过分。 她不在乎顾成恩的身份是什么,顾侍郎,顾相长子,还是其他的。 不管他是谁,她都一如既往的爱他。 她爱的是他的人,不是他的身份地位。 哪怕他明天被赶出了相府,成了街上要饭的叫花子,她也会跟在他身边不离不弃的。 当然,只要他别赶她走。 只是,莫芷嫣不在乎,不代表莫东盛不介意。 在流言蜚语满城飞的第二天,其实莫东盛就将顾淮约了出去,就顾成恩身世一事做确认。 顾淮自然知道莫东盛在担心什么,他连忙诚恳的一口咬定顾成恩就是自己的儿子,传言是旁人故意打击相府的名声。 瞧着顾淮一脸严肃并且痛恨的样子,莫东盛暂且信了,随着宣王暗中动了手脚也就被压了下去。 接下来的三四天里,如果没有接到贾公公的传话去宫里,顾瑾璃极少踏出芙蕖院。 她的孕吐现象越来越严重了,几乎什么都吃不下了。 爱月和荷香很是着急,绞尽脑汁,变着法的给顾瑾璃做吃食。 每次,顾瑾璃都不好意思浪费了两个丫鬟的心意,只能努力让自己多吃几口。 在这期间,亓灏从未露过面。 而尹素婉和柳夫人,自从上次失手后,也再未骚扰过她。 王府后院,安静平和的异常。 怡心院里,尹素婉在听到双儿提到顾瑾璃孕吐的厉害后,冷笑道:“我之前听兰嬷嬷说,怀的是男胎才折腾的厉害。” 双儿自然听出尹素婉话里的意思,赶紧赔着笑道:“主子,老人总说酸儿辣女,可我娘怀我的时候喜欢吃酸的,真是什么酸吃什么,还不是一样生了我这个丫头片子?” “生男生女,现在都说不准,得看看她生出来才知道是什么。” “哼,魏廖给她把过脉,我瞧那样子肯定得是个儿子了。”尹素婉皱着眉,很是不悦。 双儿道:“主子,就算是儿子又如何,离着生产还早呢,谁知道孩子到时候能不能顺利生出来?” 双儿这话说到尹素婉心坎上去了,她扬唇一笑,低头轻抚着自己的小腹,“你说的对,能生出来才算。” 眸光一转,她叹气道:“我肚子里的这个,还要更久才能出来。” 见尹素婉神色焦急,双儿脑海中想起一个月之前的宫宴那晚,脑海中闪过什么,忍不住道:“主子,这孩子……” 有些话,其实她早就想说了,只是每次看到尹素婉满怀期待的等着这个孩子的降临,话到嘴边也只好咽了下去。 但是,纸是包不住火的。 如果等这孩子生出来,发现并不像亓灏时,恐怕事情要闹大了。 “主子……”双儿张了张嘴,小声道:“其实那天晚上,王爷他……” 见双儿吞吞吐吐,磨磨唧唧的,尹素婉眸光一冷,沉着脸问道:“哪天晚上?你把话说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是,就是那天欢送紫桑公主和使臣回云国的晚宴。”双儿鼓起勇气,继续道:“其实……其实奴婢亲眼看着王爷被杜江扶着出了宫的。” 尹素婉一听,立即变了脸。 她僵直着身子,攥着帕子,急声道:“什么意思?” 顶着尹素婉冷厉的眼神,双儿战战兢兢道:“就是……就是王爷可能没进过您房间里,他是直接出的宫。” 把这句话说完后,她被空气中的冷厉气息给吓住了。 因为,这意思也就是在暗示尹素婉,当时与她欢好的人不是亓灏。 既然不是亓灏,那又是谁呢? 这个问题如一张密网,将尹素婉缠得喘不过气来。 她通体发冷,一时之间不敢接受这个消息。 “不……不可能的……” “噌”的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尹素婉直直的盯着双儿,声音里带着哭音:“双儿,你说的是假的,对不对?” 双儿被尹素婉细长的指甲抓的很痛,可仍硬着头皮道:“奴婢怀疑,您的孩子不是王爷的。” “不!”尹素婉尖叫一声,将双儿用力一推,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 一直以来,她都坚定那晚上与自己共赴云雨的人是亓灏,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亓灏的。 可是,双儿今日却给她说亓灏根本就没留宿在自己房间里! 这怎可能,怎可能! 重新捏住双儿的手腕,尹素婉厉色道:“说,是谁指使你这么说的?” “你收了谁的好处?为什么要骗我?是不是想让我打掉肚子里的孩子?” 双儿吃痛,也被尹素婉的样子给惊住了,“我……主子,我没有骗你,说的都是实话。” “您……您要是不信,可以……可以去问一下杜江!” “那晚上,还是杜江扶着王爷离开的。” “啊,对了,宫里还有一个小太监也看到了!” “那时候,王爷醉得走路都不稳了。” 双儿生怕尹素婉恼怒后把自己给杀了,于是立刻努力的回忆着一个月之前的情形。 尹素婉见双儿连证人都给找出来了,两腿一软,她滑到在了地上。 “主子……”双儿下意识的想要将尹素婉扶起来,但却被她给拂开了手。 “我……我该怎么办才好?”尹素婉双手捂着肚子,一副哀戚和迷茫的样子。 她想不明白,为何孩子不是亓灏的,他却在老皇帝和太后面前应了呢?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与顾瑾璃闹了别扭,以此来刺激顾瑾璃吗? 可是,这好像又不像是亓灏的性格能做出来的事情啊! 有太多不解的问题,围绕在尹素婉的脑海边,让她像顾大夫人一样,暂时有点崩溃的感觉。 好不容易怀上了孩子,却不是亓灏的。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孩子她到底还要不要了? 要的话,万一东窗事发,自己必定吃不了兜着走。 可要是不要了,那做过的所有努力,不就等于白费了吗? 她不甘心,可又不敢冒然冒险。 咬着唇,她良久才扶着桌子勉强站起来,“我不会让那些人得逞的。” 孩子她要生,而且一定生个男孩才行! 就算生下的不是男孩,也可以在生产完后,买通大夫,来个“偷梁换柱”…… 坐下,尹素婉端着茶,故作平静的喝了几口,来压下自己内心的慌张不安。 忽然,双儿手颤抖着指着尹素婉的两腿之间,往后倒退了一步,“主……主子……” 一开始,尹素婉还不知道双儿指着自己做什么,后来低头,待看到那染上了血的裙子后,她也惊叫了一声。 双腿间涌出来的热潮越来越明显,尹素婉又惊又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双……双儿……” 随着血越流越多,裙子也被染得越来越红。 尹素婉的小腹一阵抽搐,她疼得捂着肚子,弯下了腰,“痛,好痛……” “主子,您等会,奴婢这就去找大夫!”双儿见状,立即冲出了屋子,撒腿就跑。 意识到自己可能小产了,尹素婉死死咬着唇,一步步拖着脚下的血印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了床。 很快,大夫来了,尹素婉已经快虚脱了,满身都是汗水,像是刚从池子里捞出来似的。 能撑到大夫赶来,真是实属不易。 她痛苦的皱了皱眉,早已没了说话的力气。 “大夫,你快给我家主子看看,肚子里的小世子还平安吗?”将大夫的药箱放下,双儿紧张的问道。 大夫先给女主把了脉,然后又面色沉重的换了另外一只手继续把脉。 过了会,大夫抽回手,在尹素婉和双儿满怀希望的眼神下,摇了摇头,低声道:“宁王妃,孩子已经不在了。” 尹素婉听罢,晕了过去。 第261章 大张旗鼓 尹素婉小产了,这对她而言,是一道晴天霹雳。 大夫走的时候,双儿给了丰厚的封口费。 当然,这封口费,封的不是大夫的嘴,而是他的命。 大夫拿了钱没多久,就会被灭口。 嘱咐了双儿不得将自己小产的事情透露出去半点风声,接下来的三天里,尹素婉都卧床调理身体。 怡心院安静的异常,顾瑾璃从来不会关心,但是柳夫人却耐不住寂寞了,今日竟登门拜访。 尹素婉本来想穿戴好衣服下床,但是碍于双儿的坚持,也怕自己身子调理不好影响了今后的生育,便放弃了下床的想法。 柳夫人跟在双儿后面,给尹素婉行了个礼后,在看到她的憔悴苍白的脸色后,大惊道:“王妃,您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一边说着,柳夫人的眼睛不自觉的就往尹素婉的小腹去瞄。 尹素婉自然知道她什么意思,捂着嘴,她重重的咳嗽,故意哑着嗓子,做出一副得了伤寒的模样:“我前两天吹了风,这不有点头疼脑热的。” “双儿这丫头大惊小怪,怕这怕那的,非得让我在床上躺着。” “唉,让柳夫人见笑了。” 责怪的看了一眼双儿,尹素婉叹了口气。 双儿配合的给尹素婉把被子往上提了提,委屈道:“王妃,奴婢还不是为了您和小世子?” “小世子可是太后和皇上一直盼着的呢,奴婢怎敢伺候的不精细?” 在提到小世子的时候,尹素婉的心还是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 但是,她隐藏的很好,只笑不语。 柳夫人在一旁瞧着双儿和尹素婉,一时之间也瞧不出来个什么不对劲。 坐了下来,她点头道:“双儿说的没错,小世子可金贵着呢,确实得小心伺候。” 顿了顿,柳夫人又道:“王妃,上次的事情,咱们动手晚了,您说接下来该如何去做?” 上次的事情,指的自然是派人散播顾瑾璃与陈泽轩有不正常男女关系的谣言。 先是暗中刺杀,后是诋毁名节,二计不成,柳夫人自然还要再生第三计了。 只是,尹素婉这几日因小产之事心情糟糕的很,真没心力去想如何对付顾瑾璃的事情。 因为,她肚子里的这块肉掉了,也就意味着护身符丢了。 她想到了“补救”的法子,那就是假装孩子还在,等到怀胎十月结束后,让双儿从穷乡僻壤间买个男婴回来,充当亓灏的孩子。 至于孩子未出生之前,她也只能往衣服里添东西了。 好在现在天气也凉快了,肚皮上绑点棉花之类的也不会热。 可是,从旁人手里抱回来的孩子,总归不是自己的。 一想到这里,她这个心就拧巴的厉害。 可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她总不能将小产的事情,宣扬得人尽皆知吧? 听到柳夫人的话后,她不自觉的微微蹙眉,“柳夫人,你先莫要着急。” “对付她,可不是一句话两句话的事情。” “先不管王爷现在待她如何,只说那轩世子,必定是护着她的。” “好在刺杀一事没有人追究,要不然查到你我头上,这可就不得了。” 柳夫人听罢,张了张嘴,竟想不出一句可以反驳尹素婉的话来。 当然,她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上次,严格来说是自己动的手,而下次一定得让尹素婉出手才行。 要不然,每次的黑锅肯定都得自己背。 扯了个僵硬的笑,柳夫人不甘心的点头道:“是,还是王妃想的周到。” 尹素婉跟柳夫人说了这么多话,很是费力。 她眼皮有些发沉,也懒得再与柳夫人周旋了,对双儿道:“双儿,我这头又痛了。” 双儿立即会意,上前一边给尹素婉按摩着,一边道:“主子,您身子还没好,就别再操心这操心那了。” “好好养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事情先放一下也不打紧的。” 这意思便是在责怪柳夫人拿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来打扰尹素婉,实属不该。 柳夫人面色越发僵硬起来,只好忍着怒气,赔笑道:“都怪我,打扰了王妃清静。” 站起身来,她行礼道:“我先回去了,王妃好好养身子。” 见尹素婉点点头,柳夫人带着雪琴转身离开。 待柳夫人走出去老远后,双儿撇嘴道:“她也真够心急的。” 尹素婉冷笑一声,转身沉沉的睡了过去。 东山军营的士兵们近日萎靡不振,因此亓灏便将大多数时间花费在了军营里。 经过一番彻查,并未发现士兵们有中毒的现象。 饮食中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这让亓灏很是烦躁。 以至于得知在得知尹素婉小产的消息后,他也是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由于在第一时间从宫里喊了魏廖去军营,而魏廖又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出于无奈之下,亓灏只好给杜江传了个话,让他到芙蕖院去请顾瑾璃。 杜江到芙蕖院的时候,恰好顾瑾璃难得平静下心来,正在练字。 在听到杜江的话后,她愣住了。 因为,她没想过两个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亓灏还会让自己出面。 不过转念一想,亓灏肯找她,绝非是因为什么“旧情”。 显而易见,魏廖束手无策,而自己又通晓点医术,无非是还有利用价值罢了…… 杜江见顾瑾璃发怔,担心她不愿意去,尽管也不好勉强她,可一想到军营里那么多的将士,只好硬着头皮道:“顾侧妃,您能不能……” 不等杜江将话说完,顾瑾璃回过神来,淡淡道:“等我收拾一下。” 杜江眼睛一亮,立即点头:“行,那属下去外面等您。” 说罢,他快步出了房间。 一旁未来得及插话的爱月,纠结的看着顾瑾璃换衣服,小声道:“主子……您真的要去吗?” 顾瑾璃系扣子的手一顿,大概猜到了爱月想说什么。 她眸光微动,半晌才缓缓道:“我去是救人,不为其他。” 话虽如此,可她却知道自己仍旧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从那日回了宁王府,二人不欢而散后,至今他们再未见过一面。 有些事情,她想要来个了断,可又舍不得。 当断不断,必受其害。 这句话,兴许就是对她的写照…… 亓灏爱她的时候,她沉溺于其中无法自拔。 亓灏不爱她了,她画地为牢,还是走不出心里的死角。 可能,人都有自己的执念。 如顾成恩对她,她对亓灏又何尝不是一样? 自嘲一笑,她转身勉强道:“走吧。” 爱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横竖都是主子之间的事情,她没有立场多嘴多舌。 背起顾瑾璃的药箱,爱月在出院子之前嘱咐好荷香照看好小红,于是主仆二人便跟着杜江往军营去了。 按理说,军营是不能进女人的。 但是,情况特殊的时候可以忽略不计。 再说了,顾瑾璃也不是第一次去军营,所以军中的士兵们在看到她后,并无很大反应。 当然,有一个人却是个例外,那就是亓灏在军营里的死对头沈明辉。 顾瑾璃刚到帐篷外面,却被沈明辉伸出胳膊给拦住了。 他皱着眉头,瞪着眼睛,冷喝道:“军中重地,女子不得踏入!” “杜侍卫,你跟在王爷身边也多年了,怎能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亓灏让顾瑾璃来的事情并未知会过沈明辉,也无需知会。 毕竟,亓灏才是军营里的老大,而沈明辉手中又无实权,连个老二都算不得。 杜江抿着唇,沉声道:“属下是奉王爷的命令行事,还请沈副将让开,不要打扰属下办事。” 沈明辉听杜江如此不给面子,不由得怒色道:“本副将也是依着军规行事!” “杜江,进来。”这时候,帐篷内传出亓灏冰冷的声音来。 “沈副将,请让一下。”杜江嘴上说着“请”,手却直接将沈明辉拨到了一边去。 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他对顾瑾璃恭敬道:“顾侧妃,请。” 顾瑾璃听到亓灏的声音后,手不自觉的攥了起来。 深吸一口气,她点点头,缓步踏了进去。 杜江帮顾瑾璃撩开帘子,顾瑾璃看着坐在桌旁的亓灏,眸光暗了暗。 她努力平静下来的心,此时又不安分的乱跳起来。 那日她开口要离开,说到底不过是想听他挽留的话。 他知道,只要他一句话,她必定会缴械投降。 然而,他没有挽留,回应还是那么的模棱两可…… 闲来无事,为了打发无聊寂寞的时间,她竟意外的翻了爱月私藏的话本。 不得不说,有时候看待事物,真不能用偏见的眼光。 比如说茶茶兔的书,客观来说,里面确实有些故事匪夷所思,甚至可以说是大逆不道,让人无法接受。 可是,又不得不承认,茶茶兔说的某些话,还是很有哲理的。 比如说,大张旗鼓的离开,都是试探。 而真正想要离开的人,都会选择悄无声息的走。 不给对方,任何一丝挽留的机会…… 再者,两个人如果还能吵起来,那便说明对彼此都是在乎的。 倘若心死了,那么也就无话可说了,更别提什么试探了…… 顾瑾璃,她的心还没死透彻。 亓灏见顾瑾璃深深的望着自己,他的后背不自觉的僵直起来,薄唇也紧抿得厉害。 两个人好像都在压抑着什么,空气瞬间尴尬的很。 杜江看看亓灏,又看看顾瑾璃,见二人一个僵坐着,一个站在原地不动,只好假意咳嗽两声,打破宁静:“王爷,顾侧妃来了。” 亓灏“嗯”了声,强迫自己将视线从顾瑾璃身上移开,站起身,沉声道:“士兵有点不正常,你随我……随本王去看看。” 只有在顾瑾璃面前,他才称自己为“我”。 不知不觉之间,他早已习惯了。 只是,突然的改口,让顾瑾璃的心沉了沉。 她垂下眸子,什么都没说,默默的跟在亓灏的身后,出了帐篷。 杜江瞧着亓灏强装冷漠,又感觉到顾瑾璃身上流露出来的哀伤,摇了摇头。 沈明辉并未走远,他看着亓灏和顾瑾璃一前一后的从帐篷出来,立即绷紧了神经,两眼直勾勾的盯在他们身上,注意着两个人的一举一动。 亓灏自然看到了沈明辉,他冷哼一声,带着顾瑾璃往士兵住的帐篷走去。 沈明辉见二人渐渐远去,眉头拧成了一根麻绳。 进了士兵的帐篷后,顾瑾璃给士兵把过脉,又撑开他们的眼皮看了看,如顾淮一样,仍旧没发现什么问题。 最后,她只能将银针*了士兵的发间。 当顾瑾璃将银针拿出来后,看着那发黑的针尾,亓灏面色一变:“中了毒?” 杜江赶紧道:“可是,咱们都检查过,吃的用的一切正常。” “这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毒,时间久了可以麻痹人的大脑,看似昏昏欲睡,实则是脑袋里面已经受了损伤。”顾瑾璃在又测了几个小兵后,才将银针收好后,低声道:“就好比是一个苹果,外表看着还新鲜,其实里面的苹果心已经渐渐开始腐烂了。” “这毒要如何解?”亓灏听罢,眸子里跳跃着两团怒火。 顾瑾璃想了想,如实道:“这个得给我一点时间。” 亓灏点点头,对杜江大手一摆:“在本王的帐篷旁边再支两个帐篷,明日把魏廖也叫来。” 顿了顿,又补充道:“军营里的事情,先不要让父皇知道。” 杜江听罢,瞪大眼睛,瞬间明白了亓灏的意思。 再支两个帐篷,不就是给顾瑾璃和魏廖住的吗? 也就是说,在顾瑾璃给士兵们解毒的期间,她要住在军营里。 只是,却是独住,而不是和亓灏住在一起…… “呃……是,王爷。”杜江心情复杂,点头离开。 顾瑾璃对于亓灏这突如其来的决定,同样很吃惊。 她怔怔的看着亓灏,试探道:“你……要我住在这里?” 亓灏别过脸,忍着不去看顾瑾璃的冲动,闷声道:“你在军营和王府里来回折腾,太浪费时间。” 其实,他是不愿让她来回折腾身子太累。 再者,尹素婉小产了,极有可能心生不满,将坏主意打到顾瑾璃腹中的孩子上。 所以,让顾瑾璃住在军营里,也算给她一个宁静的环境,不用去应对尹素婉和柳夫人…… 至于两个帐篷,他是怕自己单独与她在一起,会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忍到现在,如果稍有不慎,恐怕就前功尽弃了…… 他不奢求她能了解自己的苦心,只是希望她也能如自己一样,坚持住。 不要轻易的说离开,不要再像那日,生出想要离开他的心…… 因为,他害怕自己会沉不住气,不顾一切的将她困在身边。 亓灏的煎熬,挣扎,顾瑾璃看不到。 见他别过脸,她只以为他是不想看到自己。 心狠狠抽搐了一下,她也转过脸,不让眼泪落下来。 沈明辉躲在暗处,等了良久,也不见顾瑾璃出来。 没忍住,他拦下了刚才被顾瑾璃把过脉的小兵,问道:“刚才顾侧妃进去都说什么了?” 小兵给沈明辉行礼后,道:“说我们是中了毒,王爷让顾侧妃给我们解毒。” “中了毒?”沈明辉一听,语气立刻紧张起来:“什么毒?可有解药?” 小兵心里很是诧异沈明辉的激烈反应,不过没多想,如实道:“顾侧妃也不知道是什么毒,王爷说让她留下和魏太医研究一下。” “哦。”沈明辉明显的松了口气,挥手示意小兵离开。 他一边往自己的帐篷里走,一边想着依着顾瑾璃的医术,到底能不能顺利解毒。 东山军营里的兵,是亓灏一手带出来的。 沈明辉是半路插进军营的,与士兵们之间丁点感情都没有,更别指望能收买人心了。 所以,士兵们的死活,他根本就不在乎。 但是,他却在乎一点,那就是顾瑾璃和亓灏能否查出下毒的人是他来。 想着这毒确实是无色无味,沈明辉觉得应当查不出来了,便抱着侥幸心理离开了。 顾瑾璃留在军营里的消息,是在晚上传到尹素婉耳中的。 要说双儿是怎么知道的,她是见亓灏到了这么晚依旧没有要回来的意思,而顾瑾璃自从被杜江接走,也没回来,便做出了大胆的猜测。 又派了人打探一番后,这才将确定的消息报告给了尹素婉。 尹素婉得知后,一腔怒火险些将整个屋子里的摆设都给砸了。 她很是愤怒,因为担心亓灏和顾瑾璃两个人死灰复燃。 若非身子不方便,若非现在的她丧失了主动权,她必定会连夜赶去军营。 但是,她不能。 因为,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在亓灏面前撒个娇,掉个眼泪就能掳获他的心的尹素婉了。 双儿见尹素婉死死的绞着帕子,怕她气出个好歹来,安慰道:“主子,您别担心,王爷和顾侧妃是不会在军营那种地方发生什么的。” 尹素婉冷哼一声,瞪着双儿:“要是真要发生什么,哪里还顾得了在什么地方!” “可……可是,主子,您别忘记了,前三个月是不能同房的。”双儿虽然未经历过人事,可有些事情不代表她不知道,因此红着脸小声道:“所以,他们应该不会……” 尹素婉咬着牙,幽幽道:“会不会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你我在这里猜来猜去也没用。” 重重吐出一口气,她眸光一冷,“双儿,这个孩子,不能要了。” 双儿不解的看着她,问道:“主子,您是要……” 在孩子没了的那一刻,主仆两个人早已拟好了以假乱真的计划。 可是,现在尹素婉又说不要这个孩子了,这是想干嘛? 对双儿招招手,尹素婉低声道:“等她回来,我打算……” 双儿听罢,犹豫了会,不赞同道:“主子,奴婢觉得,眼下巩固您的地位比较重要。” “您也知道,这个孩子就是绑住王爷的腰带。” “要是孩子没了,那王爷万一又寻了个理由把您赶出去,这可怎么办?” 双儿考虑的问题,都是非常现实的,也是极有可能发生的。 一旦孩子没了,尹素婉也没什么可依仗的东西了。 可是,尹素婉此时满心都被顾瑾璃与亓灏即将和好的嫉妒所填充,因此满脑子都是要将顾瑾璃除掉的念头。 至于她自己的以后,暂且可以先放下不管。 当然,她想多了。 在无法确保顾瑾璃彻彻底底的安全之前,亓灏是不可能与顾瑾璃“和好”的。 毕竟,要对顾瑾璃不利的人,真的太多太多了。 他不允许自己再像以前那样,以爱她的名义,却将她置身于风口浪尖上。 只要她无事,那他心甘情愿的背负一切压力,一切误会…… 爱的方式有很多种,以前的他选择了最愚蠢的方式,认为爱就是要轰轰烈烈才对。 现在的他渐渐明白了,爱可以是委曲求全,是隐忍保全,是低到尘埃里的卑微…… 当然,有时候,爱也是相互折磨。 尹素婉摇头,态度决绝道:“就算孩子没了,我还有太后。” “我在宫里伺候了太后那么多日子,我就不信她会当真弃我不顾。” 双儿见尹素婉铁了心,只好道:“那……那您在顾侧妃回来之前,还是得养好身子,要不然怎么跟她斗?” 说罢,她将桌上已经变得温热的鸡汤端上前。 尹素婉坐直身子,点头道:“这是自然,身子是我自己的,我若不好好爱惜,难不成指望旁人心疼?” 接过汤碗,她拿起勺子喝了几口。 想着顾瑾璃与亓灏要在军营独处,不由得又忿忿放下了碗,恼怒的咒骂了一句“贱人”。 双儿虽然猜到了尹素婉口中的“贱人”骂的是谁,可奈何尹素婉的表情太过凶狠,以至于双儿手一抖,差点把碗给掉地上去。 “算了,你下去吧。”尹素婉烦躁的抬手,示意双儿退下。 “是,王妃。”双儿应了声,刚要走,却又听得尹素婉道:“对了,那些东西都处理好了吗?” 双儿眼珠子一转,便明白过来尹素婉说的“那些东西”,应该是那日小产时,染上血的脏衣物。 点点头,她道:“奴婢已经处理好了,您放心吧。” 见尹素婉点头,双儿出了房门。 第262章 犯贱自虐 晚饭,顾瑾璃与亓灏是在同一处吃的。 整个帐篷里,除了杜江和爱月时不时的以眼神交流之外,顾瑾璃和亓灏二人则如同空气似的,彼此低着头吃着自己面前的菜。 整个过程里,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顾瑾璃最近本就没有多少胃口,再加上对面坐着亓灏,因此吃的比在王府里的时候还要少了。 见她放下筷子,爱月急忙道:“主子,您怎么就吃这么点?” “您是不是忘了,不好好吃饭就容易贫血?贫血的话,生出来的孩子……” “我吃好了。”站起身来,顾瑾璃看了爱月一眼,就要离开饭桌。 亓灏虽然不懂爱月口中的“贫血”是什么意思,但却知道不好好吃饭的后果很严重。 他夹菜的筷子一顿,冷声喝住了顾瑾璃:“坐下。” 顾瑾璃刚踏出一步,在听到身后的声音后,身影一僵。 缓缓转过身来,她用那清淡的眸子望着亓灏,很想从他眼中看出什么来,然而却无果。 亓灏面无表情,一张脸如死水一样,沉声道:“把碗里的饭吃干净了再走。” 他的语气,很是强硬,不容一丝拒绝的意味。 顾瑾璃动了动唇,忽然很想作死一次。 她勾起唇,轻笑道:“我若不吃呢?” 她的声音很轻,还带着笑意,可却让杜江和爱月不由得同时心头一惊。 因为,顾瑾璃这分明是在挑衅亓灏。 果然,亓灏的脸色越来越沉。 他紧紧盯着顾瑾璃,半晌才道:“不吃那就走人。” 这几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听在旁人耳朵里极为费劲。 顾瑾璃压下唇角弧度,转头对爱月道:“回去。” “哦哦。”爱月刚才瞧着亓灏那架势,真担心他一怒之下会对顾瑾璃如何。 可看着亓灏这副样子,倒像是在极力隐忍。 赶紧回神,爱月便跟着顾瑾璃出了帐篷。 亓灏攥着的拳头,直至顾瑾璃离开后才一点点松开。 杜江见他脸部肌肉绷得僵硬,小声道:“王爷,您和顾侧妃……” 他欲言又止,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把话继续说完。 叹了口气,还是闭了嘴。 将视线移到顾瑾璃刚才用过的碗筷上,亓灏望着那碗里几乎看不出被动过的米饭,深邃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担心。 几日未见顾瑾璃,原本就纤瘦的她更瘦了。 那没有丁点肉的小脸,让人看着就心疼不已。 “杜江。”亓灏一口气,缓缓道:“去白玉楼,让厨子做点她喜欢的小菜。” “是,王爷。”杜江应了声,便出了帐篷。 顾瑾璃回去后,坐在灯下良久,想着亓灏刚才的反应,竟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她的笑,透着冷意,透着心酸,让爱月瞧了不禁慌了起来。 “主子,您怎么了?千万别吓唬奴婢啊!”爱月上前,赶紧拉着顾瑾璃的胳膊,声音也有点颤抖。 顾瑾璃转过脸,看着爱月眼巴巴,一脸紧张的瞅着自己,摇了摇头。 她扯着唇,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无事的样子:“爱月,我累了,你也歇着吧。” 因为爱月也是女子,还要照顾顾瑾璃,故而亓灏便让杜江也在帐篷里给爱月添了个软榻。 “那……那您也好好休息。”爱月犹豫了会,然后便将软榻往顾瑾璃这边拖了拖。 顾瑾璃笑了笑,躺了下来,面朝着亓灏帐篷的方向。 两个帐篷离得很近很近,烛光将亓灏的身影映照在帐篷上,就好像他在她眼前一样。 自从顾瑾璃走后,亓灏仍旧是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坐在桌旁。 他同样透过帐篷的倒影,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她。 想象着她此时的表情是怎样的,她此时心里又在想什么,是不是会更加怨恨自己? 怨恨自己的冷漠,怨恨自己的无情?怨恨自己没有挽留? 顾瑾璃咬着唇,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溢出。 她看着亓灏的轮廓,很想伸手轻轻抚上去,可是却不敢。 拒绝吃饭,她是故意的。 她受够了两个人沉默无言的感觉,就好像是那着一把小刀子在生生折磨一个被凌迟处死的死囚一样。 能不能不要再这样不冷不热的对她?能不能给她一个痛快? 哪怕是,他们回到最初见面就眼红的时候,他打她骂她,用最不堪的言语来羞辱她,也比这样慢吞吞的将她拖死要好很多! 声音有些沙哑,顾瑾璃怕泄露自己的情绪,便对爱月道:“爱月,把灯熄了吧。” 爱月离得蜡烛要近一些,她支起身子,麻利的吹了灯。 亓灏见顾瑾璃的帐篷忽然黑了,看不到那躺在榻上的半抹影子了,便抿着唇也吹了灯,然后往床榻方向走去。 顾瑾璃在亓灏起身的那一刻,身子一颤。 她在想,亓灏刚才会不会也如自己一样,其实是在看着她的? 要不然,为何她吹了灯后,亓灏也立马熄灯? 当然,心里还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她,不要再自作多情,一厢情愿下去了。 毕竟,现在时辰也不早了,到了该休息的点了,亓灏不睡觉,还能做什么? 闭上眼睛,她克制住想继续看向亓灏帐篷的冲动。 尽管亓灏的帐篷里也是黑黢黢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想看。 可能,人都是犯贱吧,她也一样。 犯贱的自虐,犯贱的明知亓灏已经不爱她了,却还要放纵自己的心…… 一声长叹,从她口中溢出,让爱月听后不禁担心道:“主子,您没事吧?” 顾瑾璃闷声道:“没事,换了地方,睡不习惯。” 爱月赞同道:“确实是。” 顿了顿,又道:“不过您还是赶快睡吧,明日您还得给士兵们解毒呢!” 顾瑾璃“嗯”了声,再没说话。 没一会,就在主仆二人刚有了睡意的时候,杜江拿着食盒回来了。 就在他准备往顾瑾璃帐篷里送的时候,却又被亓灏拦下了:“已经睡下了,不用送进去了。” “先放后厨里放着,明早再给她。” 杜江一怔,只好听从了亓灏的吩咐,往后厨走去。 第二日,顾瑾璃起的很早。 吃饭的时候,她看着桌上突然多出来的几道菜,有些疑惑。 抬眸看看亓灏,亓灏仍旧是低垂着眸子,似乎这屋子里只有他一人一样。 殊不知,在她一进来的时候,亓灏便注意到了她眼下发青,可见一晚上没休息好。 同样,亓灏的眼里也有红血丝。 一夜未睡,满腹心事。 顾瑾璃知道,军营里的伙食很是简朴,不可能有那样色香味俱全的饭菜。 即便是隔了一夜,可是味道还是很醇正。 因为,白玉楼的饭菜,一旦吃过一次,便不会忘记它独特的味道。 故而,只一口,顾瑾璃便尝了出来。 只是,她却没有开口询问,表情也很是平静。 杜江看着顾瑾璃吃得安静,其实很想她能开口问一下。 如此一来,便能知道亓灏的苦心了。 可惜,顾瑾璃没有问,杜江也就没有机会回答。 吃过饭后没多久,魏廖也从宫里过来了,于是便与顾瑾璃一同给士兵们解毒。 亓灏便没有再一起跟着,而是进宫看望老皇帝去了。 陈泽轩回京也有七日了,这七日他要么在南阳王旧府里待着,要么被太后召进宫里去聊一下南阳王的近况,总之过得也不算太闲适。 亓灏进宫后,与刚要出宫的陈泽轩碰上了。 陈泽轩扬起招牌式的笑容,摇着扇子打招呼:“宁王。” 亓灏冷冷的看着他,本不想理会,可是在走了几步后,还是转身,神色复杂道:“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本王还是那句话,不要把她拖下水。” 陈泽轩自然知道亓灏口中的“她”是谁,除了顾瑾璃,不可能再有第二个女人了。 握着扇子的手紧了紧,他唇间笑意渐大:“你既已经放手,那就没资格再去管她的事情。” “我与她如何,你无权插手。” 这一句话,彻底堵死了亓灏后面的话。 的确,他反驳不了。 瞧着亓灏青白的脸,陈泽轩忍不住火上浇油道:“所有人都知道她已失宠,我劝你干脆来个一刀两断。” “她解脱了,你也可以继续和尹素婉过一家三口的逍遥日子。” “你若下不去手,我不妨替你向皇上开口,让他……” “你闭嘴!”亓灏猛地瞪着眼睛,一把揪住了陈泽轩的衣领。 一双眸子闪动着危险的光,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浓浓的杀气。 一字一句,他咬字极为用力:“陈泽轩,本王再说一次,你不要打她的主意。” “我若偏要打呢?”陈泽轩挑了挑眉,这模样像极了昨晚亓灏让顾瑾璃吃饭的时候,她那挑衅的样子。 不知为何,亓灏竟觉得这两个人的神态似乎在某一瞬间相似得惊人。 手缓缓松开,亓灏幽幽道:“你最好不要尝试。” 说罢,他一甩衣袖,大步离开。 陈泽轩目送着亓灏的身影越来越远,刚才还带着挑衅意味的眼神渐渐暗了下来。 他轻笑着摇了摇头,喃喃道:“亓灏,没有人比我更爱她。” 虽说是笑着,可那笑看在雷子眼里,却带着苍凉无奈的感觉。 还有那么一丝,痛苦。 “世子……”雷子轻咳两声,小声道:“顾侧妃昨日被宁王爷接去了军营,据说沈明辉给士兵们下了毒。” 陈泽轩点点头,一边上马车,一边沉声道:“顾成恩这几日有什么动静?” 雷子道:“顾侍郎的伤还没好,顾大夫人也病了。” “不过,看顾相那样子,显然已经接受了顾侍郎的身份。” “接受?”陈泽轩听罢,冷笑道:“自欺欺人罢了。” 车帘放下,他又道:“派些人去军营,无论如何得保证她的安全。” 雷子应了声,便驾着马离开了。 亓灏是晚上才回的军营,魏廖因为还要照看尹太傅,故而早早就离开了。 顾瑾璃坐在灯下,一边亲自分着药材,一边时不时的拿着笔记录。 因为太过专注投入,至于亓灏站在门口良久,她才发现。 捡药的手一顿,她看了亓灏一眼,随后又低下了头,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原本也就没什么话说,何必再费心开口?免得让彼此尴尬。 亓灏走进帐篷,立在顾瑾璃面前,缓缓道:“可找出解毒的法子了?” 顾瑾璃头也没抬,淡淡道:“还差几味药就能配出解药了。” 亓灏听罢,心放下了一半。 他知道,顾瑾璃此时应该无心理会他,也可能不想和他说话,便又出了帐篷。 瞥见亓灏离开,顾瑾璃眉心一跳。 两日后,解药研制出来了,可以真正用在将士们身上了。 顾瑾璃受累的同时,宁王府里的尹素婉同样也是累得不轻。 因为,顾瑾璃和亓灏独处了三天三夜,而尹素婉便三天三夜吃不好,睡不好。 动不动的胡思乱想,大动肝火,以至于身下还没流干净的污血,流得又多了。 身子不爽,粘乎乎的,又不能随意洗澡,这让她快要疯了。 直到今天下午,得知顾瑾璃回来了,她这心里才稍微舒坦了些。 “主子,您这嘴上都气泡了,快喝点茶降降火。”双儿端着茶上前,殷勤道:“顾侧妃都回来了,您也该放下心了吧?” 尹素婉抿了口茶,眯着眼睛,冷色道:“一日不将她除掉,我便一日不安心。” “对了,柳夫人可还老实?” 双儿道:“老实是老实,不过现在顾侧妃回来了,柳夫人肯定要坐不住了。” 忽然想起什么,双儿又问道:“主子,您那日说的那件事情……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尹素婉将茶杯交到双儿手中后,缓缓道:“不能拖得太久,否则演戏便演的不逼真了。” 双儿听话,便明白了尹素婉的意思。 顾瑾璃回到芙蕖院后,看着熟悉的一草一木,这才看着顺眼了些。 虽然才离开不足三日,可是她发觉自己只有在芙蕖院里,心里才能踏实。 兴许,这就是习惯了吧。 荷香在府中等得焦急,要不是秦峰送了消息回来,恐怕她还真会以为顾瑾璃在外面出了什么事情。 毕竟,每次顾瑾璃出门,必将遇到各种各样的意外事故。 所以,荷香又怎会不担心? 见顾瑾璃平安回来,她便赶紧准备了洗澡水,伺候顾瑾璃沐浴更衣。 爱月则是先与小红亲昵了一番,随后去小厨房给顾瑾璃熬营养粥去了。 洗完澡,吃过饭,顾瑾璃上了床榻。 这几日,她身心确实有些疲惫。 这种疲惫,虽然不如在王府后院里与那两个女人斗智斗勇累,但也差不多。 面对亓灏,她要戴着面具去伪装。 伪装自己的表情,伪装自己的内心。 伪装自己不去爱他,伪装自己对一切都不在乎的样子。 戴着面具生活,当真是太累了。 有时候,她想起了顾成恩,心里不免生出一股佩服之意。 顾成恩是真能装,把自己的心思藏了这么多年,装了这么多年。 打了个呵欠,顾瑾璃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陈泽轩回到南阳王旧府后,见黑衣人已经在自己的房间里等着了。 他一怔,随即行礼道:“师父。” 黑衣人点头,转身看着陈泽轩,问道:“东山军营将士们的毒已经解了,你可知道?” 陈泽轩点头,“我知道。” 黑衣人冷哼一声,声音低哑道:“你改日找个时间,将她约去白玉楼。” “师父……”陈泽轩猜到黑衣人要约见顾瑾璃的目的了,下意识的攥着袖子,“这么快就要告诉她了吗?” 黑衣人皱了皱眉,不悦道:“师父上次不是就说了吗?是时候了。” “可是……”陈泽轩犹豫了会,试探道:“师父,她现在状态很不好,我担心她知道后,会承受不住。” “何况,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若是受了刺激,恐怕对孩子也不好。” “轩。”黑衣人听到陈泽轩的话后,冷笑道:“她肚子里的孩子又不是你的,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毫不留情的话,让陈泽轩的脸一片通红,然后又转为青白色。 陈泽轩迎着黑衣人嘲讽的目光,压住心头的波涛翻涌,半晌才道:“师父,她和孩子都是无辜的。” “你错了。”黑衣人摇头,望着陈泽轩的眼神充满着讽刺:“孩子是亓灏的,而亓灏是即将登得帝位的人,所以不管如何都不能留。” “至于她,是凤瑟的女儿,身上背负着什么,我不用说你也知道。” “所以,你怎么能说,她也是无辜的呢?” 陈泽轩被黑衣人堵得哑口无言,只能沉默。 拍了拍陈泽轩的肩膀,黑衣人安慰道:“好了,师父知道你在担心她受到刺激。” “可是你不要忘记了,她若不受刺激,如何能反击?如何能成长?如何能达成你我的心愿?” “想想咱们当初的目标,咱们谋算了多年的计划,如果因为她而失败了,你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陈泽轩无话可说,很想找个椅子靠一下,但是站在原地的两腿就像是灌了铅一样,迈不动腿了。 黑衣人也不理会陈泽轩到底是否听明白了,又是否会按着自己的计划去做。 他“嗯”了声,出了房间。 黑衣人走后,陈泽轩望着那天空中漂浮不定的云彩,很是迷茫。 第二日的时候,顾瑾璃抱着小红去花园里晒晒太阳,散散步。 好巧不巧的,又碰见了尹素婉和双儿。 上次,小红伤了双儿却不自知,这次见到了双儿,又“吱吱吱”的叫唤了起来。 而且,小红叫声的真不像是个小狐狸。 它目露凶光,死死盯着双儿,惊得她连忙哆嗦了一下子。 双儿被小红咬过,故而她知道小红发起狠进来有多厉害。 可是,又不愿示弱,只好恶狠狠的瞪着小红:“顾侧妃莫非是忘记了,这小畜生上次做的事情了?” 顾瑾璃抱着小红的手紧了紧,语气阴沉沉道:“好端端的,小红是招你惹你了?你一口一个小畜生叫的这么顺溜?” “既然生而为人,那么最好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否则,真是连畜生都不如了!” 双儿没料到顾瑾璃竟这般直白的羞辱自己,张大嘴巴,刚想回击,尹素婉却给她使了个眼色。 尹素婉不着痕迹的拍了拍双儿的手,刻意上前笑道:“顾侧妃这是怎么了?几日不见,怎么说话还带着火药味?” 顾瑾璃在尹素婉靠过来的那一刻,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仿佛尹素婉就是苍蝇老鼠一样,让她唯恐避之不及。 “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转身,她扭头就要走。 “哎,顾侧妃!”见顾瑾璃要走,尹素婉急忙从后面拉住了她的胳膊。 顾瑾璃厌恶尹素婉,每次见到她,肯定没什么好事。 因此,她想要将自己的胳膊从尹素婉的手里抽回来。 奈何尹素婉使劲的不撒手,顾瑾璃这一用力,尹素婉竟顺着她的力道,“噗通”一下子跌下了身后的池塘。 “啊!” “主子!” 尹素婉一声尖叫,惨白着一张脸,两只手在水里胡乱扑腾着。 双儿吓得不知所措,一边努力的朝着尹素婉伸手,一边转头连忙对一旁路过的下人喊道:“快,快来人!” “王妃她……她被顾侧妃推水里去了!” 十月中旬的天,已经凉了。 池子里的水,冰冷刺骨。 虽说不深,可尹素婉身量小,这水还是能没了她的肩膀。 不得不说,她为了将小产嫁祸到顾瑾璃头上,这一招对自己可真是狠到家了。 下人们听到了双儿的呼声,立即跑了过来。 “王妃!”见尹素婉扑腾的力度越来越小,双儿这嚎得一嗓子都破了音。 “咚”,有两个会浮水的下人跳下了池塘,一左一右的将尹素婉给捞了上来。 尹素婉全身湿透了,冻得瑟瑟发抖,嘴唇竟也发紫,她脸色比小产那天还要白。 “双……双儿……”怎么说都是刚小产完的人,身子还没正儿八经的调理好,又被冷水这么一激,尹素婉的小腹疼得厉害。 她咬着唇,一脸痛苦的捂着肚子:“痛……好痛……” 接受到信号,双儿及时配合的指着她身下顺着池水流淌到地上的血水,大惊失色道:“主子,您……您小产了!” 大概是尹素婉的表情当真是痛苦到了极点,以至于连顾瑾璃都在怀疑,刚才自己甩开尹素婉的时候,是不是真的太用力了。 她望着地上的嫣红,抿紧了唇。 爱月瞧着那血的颜色不像作假,也倒吸了一口气,心里暗道,这下可完了! 第263章 千刀万剐 寿康宫中,太后一脸怒容,老眼中散发着冷厉的幽光。 兰嬷嬷推门进来,恭敬道:“太后,顾侧妃到了。” 太后目光阴森的望着踏进来的顾瑾璃,恨不得要将她千刀万剐了一样。 顾瑾璃盯着太后锋利的视线,一步步走得稳当。 在尹素婉小产的第一时间里,双儿便派人往宫里送了信。 说来也真可笑,尹素婉出事,双儿找的人不是亓灏,而是太后。 可见,尹素婉是想借着太后来动顾瑾璃了。 太后在得知尹素婉因为顾瑾璃的缘故而小产,气得差点犯了旧疾。 好不容易平静了情绪下来,便让兰嬷嬷派人将顾瑾璃宣入了宫。 顾瑾璃让爱月留在了府中,带了荷香进宫。 “瑾琇见过太后。”走到距离太后面前的七八步距离开外,顾瑾璃停了下来,面色平静的俯身行礼道。 太后眯着眼睛,厉喝道:“跪下!” 顾瑾璃抿了抿唇,微微抬眸,望着太后盛怒的眼睛,语气淡淡道:“不知瑾琇犯了何错,太后要让我跪下?” “何错?!”太后一听,心头的火苗燃烧得更加旺盛。 “兰嬷嬷。”给兰嬷嬷使了个眼色,太后伸手指着顾瑾璃,恼声道:“先给哀家好好教训一下她,让她知道跟哀家顶嘴的后果是什么!” “是,太后。”兰嬷嬷应了声,冒着亮光的眼睛就像是猫见了老鼠一样兴奋。 她还夸张的撸起了袖子,摩拳擦掌。 这样的画面,好像有点熟悉。 在两个多月之前,尹素婉住在宫里,得知顾瑾璃与亓灏同房后,便哭鼻子抹眼泪的让太后将她召入了宫中。 几乎如现在的情形一模一样,她拒绝跪下,太后便要让兰嬷嬷教训她。 而她则是一把挡住了兰嬷嬷煽向她脸上的手,于是惹得太后越发的恼怒起来…… 荷香挡在她的身前,替她受了兰嬷嬷打下来的鞭子。 后来,便是林笙忽然出现,挥舞着鞭子护着她和荷香,像是一个小英雄…… 想起了林笙那时的英勇无畏,顾瑾璃的心里也如当初那样勇气满满,望着正靠近的兰嬷嬷,她的眼神也充满了冷冽的气息。 兰嬷嬷这么一把年纪了,也不是被吓大的。 她无视顾瑾璃的眼神,鉴于上次失败的经验,没有先自己上前,而是对周围的几个宫女摆了一下手。 小宫女们会意,一左一右拽住了顾瑾璃和荷香的胳膊。 顾瑾璃一边挣扎,一边冷色道:“兰嬷嬷,你若今日动了我,他日我必定不会饶了你!” 伤她没关系,可是伤了肚子里的孩子,今日在场的所有人,她当真不会放过! 哪怕是高高在上的太后,自己也要跟她讨个公道! 没办法,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其实,她可以搬出亓灏来震慑兰嬷嬷的。 虽然,自己是侧妃,可肚子里的孩子却是亓灏的。 如果孩子今日出了意外,那么兰嬷嬷作为替太后施罚的走狗,绝对是逃脱不了干系的。 只是,顾瑾璃也知道,如今自己在亓灏心里什么地位,恐怕是有目共睹的。 她失宠了,已经不是当初被亓灏捧在手心里的她了。 她怕万一自己把亓灏拖出来挡剑,不仅太后和兰嬷嬷不会吃这一招,反而还嘲笑挖苦她。 那么,她那点可怜的自尊,可能也就被他们给狠狠踩碎了…… 兰嬷嬷冷笑一声,看了太后一眼,意味深长的压低了声音道:“您啊,这话说得有点早,还是等有命出了宫门再说吧!” 顾瑾璃立刻明白了兰嬷嬷话里的意思,太后不止是想要打掉她肚子里的孩子,最重要的是连她一并也给除掉。 而这扇耳光,也不过是个开戏前的小菜罢了。 “啪!” 就在顾瑾璃晃神的时候,兰嬷嬷趁其不备,扬手便狠狠在她脸上落下一巴掌。 这一巴掌,兰嬷嬷打的很是顺手,心里很是畅快。 动作干净利索,打得顾瑾璃头上的发钗摇摇欲坠,嘴角也瞬间沁出了血丝。 耳朵嗡嗡作响,顾瑾璃张了张嘴,将嘴里的血沫子吐了出来。 “主子……”荷香看着顾瑾璃高高肿起的半张脸,心要跳出了胸前。 她声音发抖,带着哭音转头对太后哀求道:“太后,主子她还怀着孩子,求求您不要……” “兰嬷嬷,这个贱婢吵得哀家头疼。”太后皱着眉,装模作样的揉了揉眉心,冷冰冰的丢给兰嬷嬷一句话。 兰嬷嬷停下手,掏出一块帕子来,蛮横的堵住了荷香的嘴。 “呜呜……主……子……”荷香无法说话,只能对又准备对顾瑾璃动手的兰嬷嬷摇头。 “啪!”紧接着,兰嬷嬷又不负众望的落下一巴掌。 “叮!” 这一巴掌,终于将顾瑾璃发间的银簪打落在了地上。 兰嬷嬷抬脚踩在上面,一边脚下用力碾着,一边冷笑着揉了揉手腕:“顾侧妃,这两巴掌,算老奴教您怎么做人。” “认清自己的身份,切勿自以为是,任性妄为。” “太后执掌后宫这么多年,上到皇后,下到宫女,有哪个敢跟太后大呼小叫的?” “就连咱们皇上,对太后都毕恭毕敬,您算什么东西?” “说的好听是宁王爷的侧妃,不好听顶多算是个妾侍,您……” 兰嬷嬷说这么多废话,无非是之前收了尹素婉的银子,这是在替她间接出气。 但是,太后却听得不耐烦了,“兰嬷嬷,别浪费时间,一会哀家还得……” “吱呀”一声,这个时候守门的小宫女进来了。 “太后,魏太医回来了。” 在让人带顾瑾璃进宫的同时,太后也派了魏廖前去宁王府。 既然要做戏,尹素婉自然是要做好十足的准备的。 在落水之前,她早已让双儿特意熬好了药,可以伪造出小产迹象的样子来。 所以,当时身下出的血,是真的血。 而又因为在水里泡过,尹素婉的身子受了凉,故而脉象紊乱,魏廖在把脉的时候,也并未多做怀疑。 只是,魏廖的一句话,却让尹素婉和双儿当场崩溃。 尤其是尹素婉,直接受不了刺激晕厥了过去。 尹素婉,自此失去了生育的能力。 要说这原因,其实很是复杂。 尹素汐之前给她下过毒,所以她的身体底子便像是被马蜂啄了似的,烂成了窝。 小产后只要细心调理几个月,稍微注意些,以后还可以有怀孕的机会。 然而,无知的尹素婉为了除掉顾瑾璃却选择落水。 因此,她失去了永远做母亲的资格,也算是自作自受。 尽管魏廖觉得顾瑾璃不可能对尹素婉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可是双儿在一旁又哭又嚎,一个劲的说顾瑾璃当时是如何的凶横,这便让魏廖很是为难。 毕竟,在出宫之前,兰嬷嬷说太后要自己回宫后,一定要将尹素婉的情况完整不漏的禀告清楚才行。 此事非同小可,魏廖也只好站在事实的角度,虽然可能会对顾瑾璃很是不利,但是他身为医者,也说不了谎话。 亲自给尹素婉熬的药,又在纸上列了许多注意事项,然后魏廖这才回来复命。 “兰嬷嬷。”太后抬了抬下巴,示意兰嬷嬷先停下来。 兰嬷嬷点点头,往一旁退了几步。 魏廖在进来后,没料到顾瑾璃也进了宫,而且还被人按在了地上,瞧着她发丝凌乱,嘴角挂着血丝的模样,面色一惊。 深吸一口气,他立马明白了怎么回事。 在魏廖的眼神里,顾瑾璃捕捉到了一丝怜悯。 她别过脸,不愿意让他看到如此狼狈的自己。 将视线从顾瑾璃身上移开,魏廖努力的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如常,进来对太后行礼道:“太后。” 待守门宫女将门关上后,太后才问道:“婉儿丫头情况怎么样了?” 魏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顾瑾璃,犹豫了片刻,还是低声道:“宁王妃的情况……很不好。” “很不好?”太后一听,神色顿时紧张起来。 她坐直身子,微微前倾,“说,到底怎么个不好?给哀家说明白了!” 魏廖咽了口唾沫,小声道:“宁王妃她……她再也不能生育了。” “什么?!”太后听罢,捂着胸口,喘不过气来。 顾瑾璃同样很是震惊,她瞪大眼睛,似乎忘记了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不敢置信的看着魏廖,她嗓子发紧,声音喑哑:“魏……魏太医……” 魏廖重重叹了口气,神色复杂的点点头:“宁王妃之前中了毒,所以身子其实已经坏了。” “这次能怀上孩子,当真是实属不易。” “只是孩子没了,她又掉进池子里,体内被寒气入侵,所以……” “兰……兰嬷嬷!”太后听罢,死死瞪着顾瑾璃,咬牙切齿道:“给……给哀家,现在就一杯毒酒赐死这个贱人!” 顾瑾璃的脑袋发懵,她想不明白,尹素婉怎么就不能生育了呢? 在尹素婉拉扯自己的时候,顾瑾璃自认为甩开她真的没有用多大力气。 尹素婉掉进了池子里,孩子没了,在进宫前的一刻,顾瑾璃都在怀疑尹素婉是故意这么做的,为的就是栽赃自己。 可是,在听到魏廖的话后,顾瑾璃彻底的凌乱了。 按理说,没有人比尹素婉自己还要知道她的身体状况是如何的。 她就是有意要栽赃自己,也断然不会狠到连自己身体都不顾的情况吧? 还是说,她当真可以如此狠心残忍,不顾一切? 不管如何,顾瑾璃还是无法理解,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当然,尹素婉是不可能对自己这么狠的。 她要是知道自己落水会绝育,打死她都不会傻到如此地步…… 不过,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在她做出决定的时候,有些事情在冥冥之中已经写好了结局。 “是,太后!”处于惊讶之中的兰嬷嬷忿忿的点头,然后便转身出门,准备毒酒去了。 “太后……”魏廖与顾瑾璃也算打过多次交道了,见太后要处死顾瑾璃,他自然要为顾瑾璃求情。 上前一步,他急中生智道:“虽然宁王妃的身子受损的厉害,可是也不代表以后就没有治愈的机会了。” “您难道忘记了吗?宁王妃的腿,当时寻遍了众多名医也是无人能医,还是神医逍遥子的徒弟林笙姑娘给医好的!” “只要找到林笙姑娘,或者是逍遥子,我相信……” “够了!”太后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愤怒的瞪着魏廖,“顾瑾琇这个罪孽深重的贱女人,害死了哀家的曾孙,还害得婉儿丫头以后不能做母亲,哀家必须要给婉儿丫头一个交代!” 魏廖听罢,忍不住道:“太后,顾侧妃肚子里怀的也是宁王爷的孩子,您不能……” “魏廖!”太后听魏廖为顾瑾璃说话,火气更大了起来,不由得说话过分起来:“你跟她是不是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竟敢为她求情?” “太后……”魏廖因太后的话而脸色青白,他攥着拳头,一副受到侮辱冤枉的样子。 从年纪上看,魏廖要比亓灏还大个十多岁。 从身份上,一个是太医,另一个是当朝王爷的侧妃。 不管如何,他们两个人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就算是有关系,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再说得亲近点,就是给老皇帝解毒和给尹太傅医治的合作伙伴关系。 除此之外,他们连半点交集也没有。 而且,每次两个人接触的时候,周围都是有一大群人跟着,看着。 太后口无遮拦,真是什么话都能说出口! 顾瑾璃听后,脸也白得厉害。 不过,顾瑾璃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动弹不得,只能任人宰割。 人家泼了脏水,在她头上按上杀人的罪名,她也只能承受。 魏廖一心扑在医术上,他平日里为人沉稳,话也不多。 此时,脸部肌肉绷得僵直,胸口起伏不定,可见真的被太后的话给气到了。 端着毒酒回来的兰嬷嬷一进门,就听到了两个人激烈的对话。 宫里最不能得罪的人除了厨子,便是太医。 因为厨子负责做吃食,而人每天都要吃东西。 可人又不是神,都会生病,所以太医也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人。 察觉到魏廖生气了,兰嬷嬷想着宫里最不能得罪的人便是太医和厨子,于是便赶紧放下盘子,拍拍太后的手,安慰道:“太后,关心则乱,您先别着急。” 说罢,又看向魏廖:“老奴觉得魏太医说的没错,据说逍遥子的医术达到了能‘生死人,肉白骨’的境界,所以只要他肯出手,那么再让宁王妃怀孕,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兰嬷嬷这话,说得很是巧妙。 一来,她先是完美的将太后的失言归结为“关心则乱”四个字,随后绕过了刚才太后质问魏廖与顾瑾璃有不正当关系的尴尬话题,将关注点引到了尹素婉不孕的身上来。 二来,她又表达了对魏廖提议找逍遥子给尹素婉医治的看法,算是给了魏廖台阶下。 对于兰嬷嬷适时的打圆场,魏廖就算是不受用,也不好再继续沉着一张脸。 怎么说,他只是个太医,哪里有资本跟太后甩脸子? 而且,如果他真把太后惹怒,难免太后不会将怒火一并发泄在顾瑾璃身上。 到时候,顾瑾璃恐怕更加凶多吉少了…… 敛去眸中怒色,魏廖垂首,隐忍道:“太后,您不要担心,是我医术有限,无法医治宁王妃。”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宁王妃的身子还是有希望的。” 只要尹素婉还有怀孕的希望,那么顾瑾璃就罪不至死。 可惜,这只是魏廖一厢情愿的想法,并不能打消太后要杀了顾瑾璃的念头。 因为,就算尹素婉的情况没有魏廖一开始说得那么糟糕,太后也不能放过她。 如果错过这次,以后再想杀她,还不一定能找到比这次更好的罪名了。 太后冷哼一声,不容置疑道:“就算婉儿丫头的身子以后还有救,可她肚子里的孩子却是实实在在的没了!” “一命还一命,也是应该的!” “再说了,逍遥子行踪不定,要找到他,还不知道要多久,所以顾瑾琇必须要为她做的错事付出代价!” 见兰嬷嬷端着酒杯往顾瑾璃身边走,荷香拼命的挣扎:“呜呜……主子……” 然而,拽着她的两个宫女膀大腰圆,要不是骨架子小,乍一看还真像是两个又矮又壮的汉子。 “砰!” 荷香小腿上挨了胖宫女一脚,瞬间被踹倒在了地上。 “呜呜……”荷香疼得额头沁出了汗,可仍旧不死心的想要挣脱掉胖宫女的钳制。 “啪啪啪!”胖宫女也是个见风使舵的人,见刚才兰嬷嬷都敢大胆的朝着顾瑾璃甩耳光,于是也毫不客气的学着兰嬷嬷的样子,对着荷香的脸,左右开弓起来。 眨眼的功夫,荷香的脸也变得比顾瑾璃一样肿。 或者说,要比顾瑾璃的还肿。 因为那胖宫女是兰嬷嬷手下的得力宫女之一,专门用来对底下那些不听话的宫女动粗的。 荷香被打得两眼冒金星,嘴里又被帕子堵着,她连呻吟痛呼的机会都没有。 “荷香……”瞧着荷香被自己连累,顾瑾璃心疼不已。 “顾侧妃,请吧。”兰嬷嬷一把揪住顾瑾璃的头发,作势就要将另一只手里的毒酒给她灌下去。 “不要!” “砰!” “啪!” 随着魏廖一声急呼,门在同时被人一脚踹开。 在兰嬷嬷转头看向门口的时候,一道冷厉的气流将酒杯击碎。 当兰嬷嬷反应过来的时候,酒杯已经不知不觉变成了一地碎片。 紧接着,一袭紫衣风华的陈泽轩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太后一愣,然后眉头紧锁的看着半道杀出来的陈泽轩,面色不禁又愠怒起来。 陈泽轩目不斜视,如同没看到屋内这乱糟糟的一切,他嘴角含笑,恭敬的上前给太后行礼道:“太后,今早我收到了父王的来信。” “知道您想他,就把信拿过来给您瞧瞧。” 一边说着,他一边从袖子里掏着信封。 “南阳王来信了?”太后一听,脸色的怒气果真是荡然无存。 陈泽轩点点头,将信封送上。 他攥紧了手,克制住不要去看顾瑾璃的冲动。 因为他害怕自己控制不住,想要踹飞兰嬷嬷和那两个宫女,直接将她给带走。 但是他不能这样做,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顾瑾璃。 顾瑾璃没想到,在这个时候,陈泽轩又会出现。 顾成恩的别院,太后的寿康宫。 对了,还有许久之前七皇子派人刺杀她的那条小巷子里。 每一次她遇到了危险,好像她都能及时出现在她的身边。 这,不可能是巧合吧? 兰嬷嬷的手还停在半空中,保持着捏着杯子的动作。 如今杯子碎了,她只好尴尬的将手收回。 原本想问一下太后,是否还要再去重新准备毒酒,可见太后正一脸激动的看着南阳王的信,便知趣的闭了嘴。 南阳王的信上,其实也没多说什么,不过是要陈泽轩不要太记挂自己的身体,说自己与南阳王妃一切安好,嘱咐陈泽轩在京中要多陪陪太后,结尾也是按照惯例对太后和老皇帝问好的话罢了。 可是,太后却看得泪流满面。 肩膀微微颤抖,她拿着帕子,擦着眼泪,看着陈泽轩的眼神很是和蔼可亲:“南阳王有心了。” 顿了顿,又对兰嬷嬷道:“哀家还记得南阳王妃喜欢摆弄花草,前几日皇后不是新送给哀家一盆极品兰花吗?你派人送去南阳。” “是,太后。”兰嬷嬷点点头,又给太后使了个眼色,小声询问道:“太后,那她……” 太后碍于陈泽轩在场,也不好当着他的面赐死顾瑾璃。 抿了抿唇,她冷声道:“带下去。” 这带下去的意思,也就是暗示兰嬷嬷私底下将顾瑾璃给处置了。 “快,别碍了太后和世子的眼。”兰嬷嬷一边攥着顾瑾璃的手腕,一边对拽着荷香的宫女道。 就在顾瑾璃被兰嬷嬷拉着才迈出一步的时候,她的另一只手陈泽轩迅速抓住。 身子一颤,她猛地抬头看向陈泽轩,撞进了他幽暗深邃的眸子里。 第264章 我们回去 在接到顾瑾璃被太后召入宫的消息时,亓灏正被派去了城外三十里的地方勘察河道。 “进宫多久了?”亓灏面色清冷,攥着拳头质问秦峰。 秦峰挠了挠脑袋,小声道:“好像……好像进宫有半个时辰了。” “为什么不早说?!”亓灏一听,一把推开秦峰,甩着衣袖快步纵身上马。 “驾!”的一声,他扬起马鞭,狠狠抽在马屁股上。 “哎,王爷!”秦峰见亓灏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视线里,也骑马着急往前追。 亓灏紧紧勒紧缰绳,此时一心都在担心顾瑾璃。 尹素婉小产,在自己的意料之内。 因为,是他让杜江在茶水里下了药。 孩子没了,尹素婉要么把这件事情自己藏着捂着,要么宣扬出去。 一开始,亓灏以为尹素婉会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样子,继续假怀孕,直到十月怀胎后,将孩子给“生”下来。 可是,如今看来,尹素婉是要把这小产的罪名诬陷在顾瑾璃的头上! 而她又好巧不巧的自作自受,自此没了生育能力,这无异于给顾瑾璃判了死罪…… 一旦落到了太后手里,不管是顾瑾璃,还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没有活路! 这样想着,亓灏便更加的心急如焚起来。 “啪啪啪”,手上的鞭子也甩得更加用力。 马儿吃痛,哀嚎一声,扬起蹄子加速起来。 “王爷,您慢点!” 秦峰跟在后面,根本赶不上亓灏,只能看着他的身影像一个小圆点似的,越跑越远。 亓灏本是个警惕敏感的人,可是因为着急的赶到顾瑾璃身边,故而在路过一片树林的时候,并未察觉到空气里蔓延的危险气息。 “嗖嗖嗖”,数只冷箭破空而来。 亓灏眸光一闪,弯腰向后一仰,及时的避了过去。 可惜,他身下的马却没这么幸运。 马儿的脖子被一只利箭直直穿透,连嘶鸣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倒地身亡。 在亓灏落地的功夫,从林间窜出来许多黑衣人。 抽出软剑,亓灏紧抿薄唇,身形如鬼魅一样,穿梭在众多黑衣人之间。 周身散发出来的狠厉,让围攻他的黑衣人不得不小心谨慎起来。 可是,到底是人多势众,亓灏虽然没有受伤,但也始终冲不出包围圈。 “哒哒哒”,身后一阵马蹄声传来。 “王爷!”秦峰见亓灏被人包围,立即提气飞身跃进了包围圈,与亓灏并肩作战起来。 二人背对背,一同与黑衣人厮杀。 不远处,从头到脚仍旧是包裹在黑色斗篷里的黑衣人眯着如蛇一样的眼睛,“一群废物!” 冷笑一声,他足尖轻点,加入了战斗。 刺客们见黑衣人来了,便自动让了开来。 于是,一部分围攻秦峰,另一部分人则围在亓灏身边,给黑衣人打下手。 “又是你?!”亓灏在看到黑衣人的一刹那,桃花眼里瞬间染上了杀意。 他大概知道黑衣人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了,极有可能是阻止自己去宫里救顾瑾璃! 手腕翻转,一道冷冽的剑气直逼黑衣人的面门,亓灏厉色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一直纠缠阿顾?” 尽管知道黑衣人可能与凤国有关系,但是亓灏心里没底,故而在质问的时候,也丝毫不提凤瑟和凤国。 黑衣人阴恻恻一笑,“你没有资格知道!” 说罢,他反手一掌朝着亓灏的肩膀拍去。 亓灏身形一闪,他的剑被打飞到半空中,在落下的时候,又被黑衣人的掌风送去了亓灏身边,擦着他的脸而过。 “王爷!”见亓灏的脸颊被利剑擦出一条血印子来,秦峰大惊,手下动作也越发的迅速起来。 他得赶紧解决了缠着自己的刺客,要不然亓灏就有危险了。 亓灏没了剑,只能赤手空拳与黑衣人较量起来。 今日已经不是二人第一次动手,前前后后怎么着也有三次了。 对于黑衣人的套路,亓灏勉强已经熟悉了几分。 他想着生死未卜的顾瑾璃,深知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 厉喝一声,他提气全身内力,两手由腰间缓缓向上抬起,最后化为一股强劲的气流直接打向黑衣人。 在亓灏抬手的时候,黑衣人大概料到了亓灏接下来要做什么,所以他提前一步也运力,掌间的内力与亓灏打来的气流相撞。 黑衣人年纪要跟老皇帝差不多,这么多年来他的内功自然是要比亓灏深厚。 因此,亓灏并没有如愿伤了黑衣人。 相反,他在收力的时候,内力差点反噬了,伤了自己。 毕竟刚才耗费了不少力气,亓灏接下来每一招都明显的力不从心起来。 好在,他虽然伤不了黑衣人,但还有些许防守的能力。 在打斗的时候,无人注意到,他们竟不知不觉的打到了一个山崖旁边。 亓灏脚下一颤,险些掉了下去。 他心头一跳,慌忙站住了身子。 然而,还不等他离开山崖边缘一步,后背生生的挨了黑衣人一掌。 “王爷!” 见亓灏被黑衣人打下了山崖,秦峰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声。 黑衣人的原计划只是想拖住亓灏,好给陈泽轩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也好让顾瑾璃对亓灏死心。 而将亓灏打下山崖,倒像是意外的“收获”了。 往前走了几步,黑衣人探着身子看了一眼,见那山崖没有绝情崖那般高不见底,便摇了摇头,略微有点遗憾。 “砰!” 秦峰在往天空中丢了一颗信号弹后,提着剑,红着眼睛像黑衣人杀去。 “不自量力!”黑衣人看着秦峰的眼神充满了鄙夷,手一扬,数枚飞镖像是密密麻麻的蝗虫一样,朝着秦峰飞去。 秦峰的腿上中了一枚,可他还是一副要与黑衣人厮杀到底是气势,但却被其他刺客给踩在了脚下。 与此同时,太后的宫里,大殿内气氛有些冷峻。 太后冷冷的盯着陈泽轩握着顾瑾璃的手,刚才还和善的老脸立即冷若冰霜。 她抬了抬下巴,幽幽道:“轩世子,这是什么意思?” 顾瑾璃知道太后这次是非要将自己处死才罢休,而陈泽轩又明里暗里护了自己几次,所以她不愿再连累陈泽轩,试图将自己的手从陈泽轩的手中抽出。 然而,陈泽轩攥着她的手却越来越紧。 深深的看了顾瑾璃一眼,陈泽轩唇角轻扬,对太后道:“太后,顾侧妃不是应该在宁王府吗?为何会在您宫里?” 顾瑾璃为何会在这里,他是知道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出现的这么及时。 太后也察觉出陈泽轩是明知故问,她重重的拍了一下椅子背,刚平息下来的怒气又涌了上来:“哼,顾瑾琇把婉儿丫头推进了池子里,害得婉儿的孩子没了不说,还让婉儿以后都不能生孩子了!” “你说说,如此蛇蝎心肠的女人,哀家怎能再将她留在灏儿的身边?” “害死了哀家的曾孙,她就是死一千次,一万次,也难解哀家的心头之恨!”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所以太后也就没什么顾忌了,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是吗?”陈泽轩眸光微动,缓缓道:“太后,若轩说能医好宁王妃呢?” “你?”太后听罢,神色一怔,随即冷笑道:“就连魏廖都说没戏,你又不懂医术,怎可能医治好婉儿丫头?” 陈泽轩望着太后,神色平静道:“轩自然是医不好宁王妃的,可是有人可以。” “谁?”太后瞧着陈泽轩如此笃定的模样,不禁坐直了身子,脱口而出道。 陈泽轩说出了与魏廖一模一样的答案:“逍遥子。” “呵!”太后听着陈泽轩这话,就跟没说一样,老眼里刚聚集起来的亮光又散了。 “轩世子。”语气阴沉了几分,太后不容置疑道:“今个,她的命,哀家是要定了!” “是吗?”陈泽轩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太后,眸色的墨子里像是刮起了一阵龙卷风,让太后一时之间脑袋有些发沉。 她张了张嘴,视线竟开始模糊了起来。 只听得陈泽轩的声音提高了几分,似引诱,又似在询问:“太后,您也不想因为顾侧妃和宁王爷反目,对不对?” 太后点点头,顺着陈泽轩的话道:“对。” 陈泽轩狭长的眼睛微眯,眼角的泪痣略显妖异之色,继续蛊惑太后道:“那您更应该放了顾侧妃。” “放了顾侧妃。”太后再次点头,重复着陈泽轩的话。 “太……太后?”兰嬷嬷一听,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得问道:“放了她?” 随着陈泽轩盯着太后的时间越久,太后的眼神便越来越空洞,“放了她。” 由于兰嬷嬷距离太后有一段距离,故而并没有发现太后这细小的变化。 听太后开口了,兰嬷嬷也只好对小宫女摆摆手,示意她们将顾瑾璃和荷香放开。 顾瑾璃心思细腻,她见太后这副样子,像极了被人控制住了心神似的,被陈泽轩握着的手心不禁沁出了一层细汗。 “太后好好休息,轩改日再来看望您。”陈泽轩见目的达成,对太后行了个礼后,立即在太后没有缓过神之前,拉着顾瑾璃离开。 “哀家好好休息。”太后听从了陈泽轩的话,竟真的闭上了眼睛,躺了下来。 兰嬷嬷还是头一次见太后这么听一个人的话,而且竟一点脾气都没有,她良久才反应过来。 将小宫女们赶出去后,她小心翼翼的走到太后身边,试探道:“太……太后?” 太后没有吱声,而是发出了一阵均匀的呼吸声,这让兰嬷嬷更加惊奇了。 什么时候,陈泽轩的话对太后竟如此好用了? 让放人,太后就放人。 让睡觉,太后就睡觉? “啧啧”了两声,兰嬷嬷只当太后是因为之前陈泽轩给她带来了南阳王的书信的缘故。 给太后盖上被子,兰嬷嬷便退到一旁守着去了。 出了寿康宫后,一路上,陈泽轩拉着顾瑾璃的手都没有松开。 仿佛是从虎口里把顾瑾璃救出来似的,他的脚步很快,也丝毫不顾及周围来往的宫女太监们望着他们二人的惊讶眼光。 “轩……轩世子……”陈泽轩不在意,可不代表顾瑾璃可以无视。 毕竟,她还是亓灏的侧妃,与陈泽轩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总归是不好的。 而且,此时的顾瑾璃,因为挨了兰嬷嬷的打,脸上淤肿未消,头发凌乱,一看刚才就发生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受不住大家探究八卦的眼神,她还是开口道:“你……能不能先放手?” 陈泽轩就像是没听到一样,没有松开手,只是放慢了脚步而已。 突然,陈泽轩停了下来,因为八皇子正身形匆忙的迎面小跑过来。 小祥子一边喘着粗气跟在八皇子身后,一边低呼道:“八……八皇子,您慢……慢点啊!” 出事后,八皇子只出了一次明阳宫,那就是在老皇帝的寿辰宴会上。 自那日后,他又回到了深居简出的日子,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刚才,小祥子把尹素婉被顾瑾璃“害”得小产绝育的事情顺嘴一说,让八皇子顿时变了脸。 在得知太后将顾瑾璃召入宫有处死她的意思后,八皇子便立即冲出了房间,往寿康宫的方向赶去。 看着陈泽轩牵着顾瑾璃的手出现在自己面前,八皇子知道自己还是晚了一步。 不过,只要顾瑾璃无事就好。 只是,她现在的样子,让人看了有点心里难受。 被八皇子这样一盯,顾瑾璃不好意思的小声道:“八皇子。” 她不知道八皇子这一副着急的模样是为何,但还是礼貌性的打了个招呼。 八皇子视线落在二人的手上,呼吸一滞。 半晌,才点点头。 “哎哟我的小主子,奴才终于跟上您了!”这时,小祥子的声音突兀的*了进来。 他一看到顾瑾璃,愣了一下,紧接着拉着八皇子的胳膊,拍着胸脯道:“您看,奴才就说了,顾侧妃她……” “闭嘴。”八皇子瞪了小祥子一眼,神色清冷。 小祥子适时的闭嘴,咽了口唾沫把话给截住。 陈泽轩看看八皇子,又看看小祥子,沉声道:“八皇子,我们先回去了。” 说罢,不等八皇子有所反应,他便拉着顾瑾璃转身离开。 八皇子注意到陈泽轩用的是一个“我们”,身子一颤。 小祥子眼珠子一转,指着顾瑾璃和陈泽轩背影的手有点发抖:“他……他们该不会是……” 如同被几十条床被给捂住一样,八皇子心头发闷。 扯了扯唇,他死死攥着的手一点点松开,“回去吧。” 小祥子瞧着八皇子脚步沉重,心里感慨八皇子对亓灏的情意真是深重。 要不然,也不会一得知顾瑾璃有难,就这么火急火燎的赶过来。 可是想着皇后对八皇子的期许,小祥子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直到走出宫门口,到了马车旁边,陈泽轩才松手,认真的看着顾瑾璃,轻声道:“你安全了。” 只是四个字,顾瑾璃竟觉得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狠狠的撞击了一下她的心。 除了感动,还有一些说不出来的东西在悄悄融化。 避开顾瑾璃染上了雾气的目光,陈泽轩怕自己沉溺于其中,便转过头,顺势撩开车帘,上了马车后,对顾瑾璃伸出手:“上来吧。” 顾瑾璃“嗯”了声,就着陈泽轩的手进了车厢。 进了车厢后,陈泽轩看着顾瑾璃的脸,皱了皱眉头,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白玉瓶,又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随后将瓶子里的药水倒在了帕子上。 “我……我自己来就好。”见陈泽轩握着帕子抬手就要往自己脸上抚去,顾瑾璃下意识的往旁边闪了一下,神色略微尴尬。 陈泽轩的眸光暗了暗,有些受伤。 顾瑾璃潜意识里这回避动作,让他意识到原来自己在顾瑾璃的心里还是一个需要提防的人…… 兴许顾瑾璃觉得自己反应太过,赶紧放柔了语气,低声道:“我还没伤到让别人敷药的地步,真的可以自己来。” 这意思,也就是说并非是不愿让陈泽轩碰,或者说没有见外的意思,只是希望力所能及的事情由自己来做。 陈泽轩动了动唇,喃喃道:“可是……我不是别人。” 顾瑾璃从陈泽轩手里接过帕子和药瓶,并未听清陈泽轩的话,疑惑道:“你说什么?” 陈泽轩摇了摇头,勉强牵起唇角:“没什么。” 沾了药水的帕子刚敷上脸,那股子火辣辣的疼痛瞬间减轻了一半,不仅如此还透露着一股清凉之意,淡淡的清香也让顾瑾璃心头的烦躁褪去了许多。 顾瑾璃知道自己现在笑的话,一定很难看,但她还是对陈泽轩微微一笑,真诚道:“你又救了我一次,谢谢。” 陈泽轩压住心头万千情绪,忍住将她一把揽进怀里的冲动,声音喑哑道:“对我,你永远都不必说谢谢。” 他这样的话,这样的眼神,顾瑾璃已经看过、听过不止一次了。 她攥紧帕子,怔怔的看着他:“你……” 陈泽轩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说的话可能让顾瑾璃会意错了,本想解释,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如果她理解成了他想的那样,也罢。 至少,比让她接受残忍的事实好太多。 两个的视线触碰在一起,不知不觉车厢内的气氛悄悄发生了变化。 顾瑾璃发现,陈泽轩的眼里,有越来越多她无法看透,也不敢进一步接触的东西。 她忽然想起了刚才寿康宫里因为陈泽轩三言两语而改变了主意的太后,只觉得当时那个画面有点熟悉。 低下头,她微微蹙眉,努力的回忆着。 没一会,她便记起来了。 两个多月前,在明月湖游船举行的诗会上,陈泽轩似乎就像盯着太后那样,一直盯着她。 那时,她只觉得意识渐渐的模糊了,昏昏沉沉,跟太后那失神的状态很像。 身子一颤,她猛地抬头,想起临走时候,陈泽轩让太后好好休息的话,小脸微白:“你对太后做了什么?” 陈泽轩大概猜到了顾瑾璃脑子里在想什么,他坐直身子,沉声道:“你觉得,我能对太后做什么?” 从陈泽轩的话里听不出答案来,顾瑾璃试探道:“你……该不会把太后给?” 她知道陈泽轩对自己暂且无恶意,可是陈泽轩此人亦正亦邪,万一为了救自己,他真的做出了那等大逆不道之事,这可怎么办? 其实,这要是搁在以前,顾瑾璃绝对不会痴心妄想的认为陈泽轩会为了自己做到如此地步。 可是,不知道是她“自作多情”了,还是陈泽轩对她表现得越来越不一般,她还是做出了如此胆大的设想。 “我不会……”陈泽轩见顾瑾璃望着自己的眼里带着一丝担心,刚想解释却捂着胸口重重的咳嗽了起来。 上次,他在船上对顾瑾璃使用“秘术”,是为了试探顾瑾璃的意志力到底有多强,是否容易受人控制。 “秘术”不管是对施术人还是受术人来说,都是有伤害的。 而具体伤害的程度,则要看施术人施力的程度大小。 施术人要想得到最好的掌控效果,必须要摄入最大的心力和意念。 只是,摄入的意念越强,施术后对施术人的反噬也将更大。 所以,“秘术”是一个损人损己的邪术。 不到万不得已的必要,不该动用它。 陈泽轩不可能正大光明的,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把顾瑾璃带走。 若与太后耍嘴皮周旋,也似乎不可能。 因为看太后那个样子,是死都不松口的架势。 因此,陈泽轩一时之间又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暗中动用了“秘术”。 而且还是最强“秘术”,不仅在极短时间内控制了太后的心智,还在无形之中对她使用了“催眠术”。 等太后醒来,就算兰嬷嬷有意提起她放了顾瑾璃的事情,也只会觉得茫然罢了。 因为,她应该不会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情了。 哪怕是怀疑自己,也为时已晚了。 毕竟,顾瑾璃已经被自己成功救出去了。 胸腔里一阵血气翻涌,陈泽轩只觉得嗓子里一阵血腥味。 他痛苦的攥着拳头,额头上沁出了汗滴。 “你怎么了?”顾瑾璃自然不知道使用“秘术”的后果这么大,因此立即探上陈泽轩的脉搏,神色一变:“你忍一下,我给你扎针!” “否则,你必将血脉喷张而死!” 说罢,她习惯性的摸向腰间的香囊。 还好香囊还挂在身上,要不然没有银针,顾瑾璃可能只能让雷子用内力给陈泽轩疏导气血了。 只是,以内力疏导,多少还是有点风险的。 因为陈泽轩如今体内的气血,就像是开了锅的热水一样,沸腾乱窜,如果雷子用内力,极有可能适得其反。 将陈泽轩放平在软塌上,顾瑾璃也顾不得男女之别,直接二话不说的脱了他的衣衫,蹲下身子为他扎针起来。 第265章 带你离开 御书房里,得知亓灏掉下山崖的老皇帝,重重将手中的毛笔往桌子上一拍,怒色道:“怎么回事?是谁动的手?” 贾公公见老皇帝双目圆瞪,怕他气坏了身子毒发,赶紧轻拍着老皇帝的后背,“皇上,您别着急,老奴已经派人去找了!” “不行,再加派一些人手!”老皇帝的胸口果真是有些绞痛之感,他捂着胸口,气息不稳。 贾公公点点头,犹豫了一会,还是将陈泽轩刚才带着顾瑾璃离开的事情咽了回去。 给老皇帝倒了杯茶,贾公公离开了书房。 亓灏为何会坠落山崖,对于老皇帝问的这个问题,贾公公也没有回答。 因为,顾瑾璃被太后召入了宫,亓灏担心太后会对顾瑾璃不利,这才快马加鞭在赶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刺杀。 倘若老皇帝知道亓灏遇刺的原因,想必又会将账算在顾瑾璃的头上。 不仅如此,也会暴露了亓灏的真实心思。 至于陈泽轩和顾瑾璃之间的纠葛,保不准老皇帝会利用他们二人的谣言传闻来破坏亓灏与顾瑾璃的感情…… 老皇帝能坐在这个位子上这么多年,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 皇家亲情,在老皇帝的眼里其实真的算不得什么…… 必要的时候,是可以伤害利用,背叛欺骗的…… 淑清宫中,德妃听着宫女的话,插着花的手一顿,冷笑道:“是吗?” 宫女点点头,肯定道:“是真的,宫里不少人都看到了,轩世子牵着顾侧妃的手,从太后宫里走了一路呢!” “看顾侧妃那样子,好像也没有要避讳的意思。” 顿了顿,她试探道:“主子,您说,轩世子该不会真的看上顾侧妃了吧?” “顾侧妃已经嫁给宁王爷了,而且肚子里还怀着宁王爷的孩子呢!” 德妃对陈泽轩与顾瑾璃之间是否有奸情倒是不感兴趣,她拿着帕子,一边擦着手,一边淡淡道:“曦月呢?有没有哭鼻子?” 宫女一怔,没料到在整个宫里上下都在讨论陈泽轩与顾瑾璃的八卦的时候,德妃竟一点兴趣也没有,便点点头:“主子猜的没错,公主在知道后,到现在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任由谁劝都不好使。” 德妃坐下,抿了口茶,缓缓道:“陈泽轩要是真能看上顾瑾琇也好,如此一来,曦月也就彻底能死了心。” “呃……”在小宫女的眼里,陈泽轩可是天上才有的人,地上的任何女子都无人能配得上他。 尤其是已婚肚子里还带着个孩子的顾瑾璃,更是没资格了。 听到德妃的话后,她瞪大眼睛,小声道:“主子,其实将咱们公主嫁给世子,真的不错,您为什么……” 德妃反对曦月嫁给陈泽轩,这是她周边的人都知道的事情,但是大家却都无法理解她的想法。 轻叹一声,德妃幽幽道:“本宫知道曦月的性子,她只适合找个老实本分的人嫁了。” “轩世子那样的人,不是她能配得上的。” 小宫女听罢,谄媚道:“咱们公主脾性好,又是金枝玉叶,怎配不上轩世子?” 德妃冷哼一声,意味深长的望了小宫女一眼,“身份背景是其次,重要的是能不能入得了轩世子的心。” “他看不上,就是仙女下凡也白搭。” 这话,德妃说了其实不止一次了,尤其是当着曦月的面。 小宫女当然也不是才听到,她总觉得德妃有些忧虑太多。 这要是寻常人,别说嫁给陈泽轩了,只要能凑到他跟前,跟陈泽轩说上几句话,就能高兴好几天。 如果曦月能嫁给陈泽轩,这简直就是祖上八代不知道要积多少德才行。 小宫女讪讪一笑,也不敢再多嘴,给德妃又添了杯茶。 德妃忽然想到什么,闷声道:“泽儿有日子没来看本宫了。” 自打顾成恩的身世曝光后,宣王来宫里坐了一会后,到今天确实是有六七日没来了。 小宫女想了想,安慰道:“主子,您也知道,最近京中发生了太多事情了,宣王爷肯定很忙的。” 德妃勉强笑了笑,眼中划过一丝落寞:“也对,泽儿有他的大事要做,本宫不能碍着他。” 站起身来,她一边往门口走,一边道:“走,跟本宫去看看曦月。” “是,主子。”小宫女应了声,立即跟在了德妃的身后。 德妃刚出了自己的淑清宫没多久,却撞见了迎面走来的丽妃。 丽妃为了清王,最近一直憋在自己的如意宫里,终于忍不住,这才出来透透气。 看到德妃后,她挑眉,似笑非笑道:“德妃姐姐,今个发生了件大事,你可听说了?” 德妃向来不喜在人前说三道四,她虽然猜到了丽妃所说何事,但还是面色平静,温和道:“不知妹妹说的是什么事情?” 丽妃嗤笑一声,上前一步,阴阳怪气道:“德妃姐姐不要装模作样了。” 往曦月所住的方向看了一眼,她笑得讽刺:“曦月现在的眼睛肯定要哭瞎了,姐姐快去安慰曦月吧!” 德妃眸子里的冷意转瞬即逝,她深吸一口气,无视丽妃的嘲讽,淡淡道:“丽妃妹妹这疯病才刚好没多久,姐姐建议你还是在如意宫养着比较好。” “万一哪天犯病了,再蹿出来乱咬人,可能皇上真的就将妹妹你关进冷宫了。” 别看德妃这些年来不争不抢,可这说起话来,却能在温和细雨之间就能把人堵得说不出话来。 丢给丽妃一个轻蔑的眼神,德妃甩袖离开。 “你!”丽妃气得涨红了脸,却只能眼睁睁的瞅着德妃扬长而去。 “可恶!”忿忿的剁了一下脚,丽妃扭头恼声道:“回去!” 陈泽轩与顾瑾璃牵手离开的事情,不仅成了丽妃闲谈八卦的资本,就连六宫之主的皇后,此时也在和秋蝉谈论得津津乐道。 “呵呵,本宫竟没想到,轩世子那般眼高于顶的人,竟会喜欢有妇之夫。”皇后闭着眼睛,任秋蝉给她按摩肩膀,一脸享受道:“看来,又有好戏看了。” “谁说不上呢?轩世子这么做,不是在打宁王爷的脸吗?”秋蝉很是不理解陈泽轩的做法,一个如此高高在上的人,怎会与顾瑾璃不清不楚呢? 而且,顾瑾璃又是亓灏的女人,陈泽轩这样做,无异于自毁前程。 皇后摇了摇头,凤眸闪闪发光,“秋蝉,就是要他们打起来。” “如此,小八才有机会。” 原来皇后打的这个算盘,秋蝉会意道:“还是娘娘思虑周全。” 伸了个懒腰,皇后又笑道:“曦月一心拴在轩世子身上,这下可要伤透心了。” “轩世子宁可选择顾瑾琇这个怀着别的男人孩子的女人,也不要她这个公主,啧啧!” 秋蝉道:“曦月公主胆小不说,还登不得台面,不说世子,就说朝中大臣们家的子弟,想必也是不喜欢她那样性格的女子。” “唉,一个曦月,一个华琼,皇上这两个年纪长一些的公主,没一个招人喜欢的。”皇后想起了死去的华琼,语气略显嫌弃。 秋蝉笑了笑,蹲下身子继续给皇后按摩着腿。 “对了。”皇后直起身子,脸色沉了下来,“小八最近如何?” “本宫听小祥子说,小八又恢复了死气沉沉的状态了?” 上次,因为顾瑾璃看望八皇子一事,皇后跟八皇子起了争执,到现在两个人的关系都没有缓和。 皇后心里憋着一团火,想让八皇子低头,但是八皇子如今对皇后除了恨,再无丁点对皇后养育的感恩之情。 所以,八皇子又怎可能主动来皇后宫里服软道歉? “这……”秋蝉也算是看着八皇子长大的,对八皇子还是比较怜惜的。 她斟酌片刻,低声道:“您也知道,八皇子的腿现在虽然能行走自如了,可毕竟还是个小孩子,经历了那样的事情,怎可能这么短时间里就……” “秋蝉,你不用再为他说话。”皇后冷漠的打断了秋蝉的话,冷声道:“两个多月了,再重的伤也该振作起来了。” “本宫培养了他这么多年,不是为了培养一个逃避现实的懦夫!” “你找个机会告诉小祥子,让他无论用什么法子,必须要让本宫看到一个原来的小八!” “否则,你让他仔细着那条小命!” 秋蝉身子一颤,急忙应了声。 马车上,不知是顾瑾璃的错觉,还是雷子故意,总之顾瑾璃觉得马车跑的很慢。 在她给陈泽轩扎针完了后,马车依旧在跑着。 一周针下去,陈泽轩面色已经恢复了正常,没有什么大碍了。 他穿着衣服,余光瞥见顾瑾璃正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便轻笑道:“你这样盯着一个男子,似乎很是不妥。” “呃……”其实顾瑾璃只是在想事情,不小心把视线定格在了陈泽轩身上罢了。 她回神,果真发现自己是在盯着陈泽轩坚实的胸膛看。 慌忙的移开眼睛,她的耳朵微红:“我……我不是故意的。” 陈泽轩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道:“如果可以,你愿意跟我离开吗?” “什么?”顾瑾璃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转头望着陈泽轩,满眼是震惊之色。 陈泽轩双手搭在顾瑾璃的肩上,紧紧的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你不喜欢这里,我带你走。” 他知道,只要她点头,他就可以不顾一切,立刻带她离开。 什么计划,什么抱负,他都可以放下,都可以不要。 顾瑾璃只觉得自己的心要停止跳动了,她良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说罢,她轻轻拂开陈泽轩的手,撩开帘子,看着窗外,声音里压抑着什么:“你是世子,我是宁王侧妃。” “我很感谢你为我做的所有一切,但是除了感谢之外,我给不了你任何东西。” 陈泽轩的这番话,看她的*眼神,让她不可能再装聋作哑下去了。 今日,她必须要给他一个回应了。 即便是,这个回应可能会让他伤心。 但是,她真的不能再给他希望了,也不能再与他牵扯下去了。 在她被亓灏重伤的时候,她真的很害怕有个人出现在她身边给她温暖,替她挡风遮雨。 有时候,她宁可所有的苦痛都自己去抗,不要有人来护着她。 如此,她便不会将希望寄托在谁身上。 因为,所有护着她的人,都不是亓灏。 她要的东西,只有亓灏能给。 而其他人给的,不是她要的,但时间久了,次数多了,会让她难免与亓灏对比起来。 一对比,被亓灏伤的心将更痛,也会对亓灏更加的失望。 究其根本,她怕自己对亓灏的心坚持不了,会动摇。 所以,不如直接斩断这些有的没的念头。 虽然顾瑾璃的反应早就在陈泽轩的意料之内,可是他心里还是泛出一股苦涩。 僵在半空中的手缓缓攥紧,他用了好大的力气,才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扯着唇角,笑道:“我只是试探一下你罢了,没想到你意志力如此坚定。” 顾瑾璃也自然知道陈泽轩这是在化解尴尬,她看着他那不自然的笑,始终笑不出来。 面对陈泽轩的心意,她说不感动是假的。 只是,感动不是爱啊! 如果只因为感动而在一起,那么与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顾成恩之前待她也不错,这么说来她不是也可以选择顾成恩吗? 不忍再看陈泽轩,顾瑾璃撩开车帘,对外面驾车的雷子道:“回宁王府。” 车厢内二人的对话,即便是雷子不刻意去听,但多少还是听到了那么一言两语。 “嗯”了声,雷子将马车往宁王府赶去。 雷子身边,坐着荷香。 荷香自然也听到了陈泽轩对顾瑾璃的“深情告白”,她的吃惊不亚于雷子。 心里有些纠结,她既希望顾瑾璃能答应陈泽轩,又希望她能拒绝。 这是一种很复杂的感觉,怎么说呢? 她希望陈泽轩能护着顾瑾璃,救她脱离现在这种如履薄冰的困境。 可是,她又还是想亓灏和顾瑾璃和好。 毕竟,顾瑾璃爱的人是亓灏。 看着顾瑾璃整日郁郁寡欢,荷香和爱月的心里都不怎么好受。 然而,亓灏现在对顾瑾璃却…… 一个是爱顾瑾璃的人,一个是顾瑾璃爱的人,真的好难抉择。 不过,不管顾瑾璃做出什么选择,荷香和爱月都会支持顾瑾璃的。 如果顾瑾璃继续对亓灏坚定不移,哪怕是甘愿在宁王府里吃苦,她们也会陪着她。 如果她要跟陈泽轩走,即便是背负着各种不堪的骂名,她们也会一如既往跟随。 简而言之,只要顾瑾璃开心,其他都不重要了。 接下来的一小段时间,顾瑾璃和陈泽轩再无交流。 车厢内陷入了沉默,像是有意,又像是无意。 在顾瑾璃下车放下车帘的那一瞬间,她听到帘子后,陈泽轩低不可闻的一句话:“我会一直等你。” 雷子惊得差点丢了手里的马缰,他震惊看着顾瑾璃,心里却在想,自家世子绝对是魔怔了。 这些年来,只有女人追着赶着他们家世子的。 这还是头一次,他们家世子如此低声下气的跟一个女人说话。 对,竟还给人一种哀求的意味…… 可让人不可思议的是,顾瑾璃竟拒绝了世子?! 疯了,简直是疯了! 世子疯了,顾瑾璃也疯了! 顾瑾璃咬着唇,依旧是没有回应。 提着裙子,她快步的进了宁王府。 荷香跟在后面,暗叹陈泽轩应该是动真格的了,当真是让人觉得不敢置信。 陈泽轩顺着车帘缝隙望着顾瑾璃逃也似的背影,心像是风化了一样,一点点碎掉。 眼睛发酸,他向后靠在软塌上,淡淡道:“走吧。” “是,主子。”雷子还是无法从震惊中平静下来,咽了口唾沫,扬起马鞭驾着马车离开。 顾瑾璃的脸虽然敷了药水,不过还保留着浅浅的五指痕迹。 往芙蕖院走的路上,下人们见顾瑾璃回来了,便都三五成群的集聚在一起指指点点起来。 “啧啧,她怎么还有脸回来?” “可不是嘛,把咱们王妃害得这么惨,这样的人真是死有余辜!” “哼,要不是轩世子护着,她哪里还能活着回来?” “啧啧,轩世子肯定也是被她这狐媚样子给迷惑住了!” …… 这些刺耳的非议声,对顾瑾璃来说已经不陌生了。 她面无表情的扫了众人一眼,抬起下巴,目空一切的往自己院子走去。 每一步,她都走得极为的缓慢,沉稳。 众人见顾瑾璃脸色没丝毫办法,便用更加恶毒的语言来刺激她。 仿佛只要她稍微皱一皱眉头,或者能让她稍有不快,他们就能从中获得极大的成就感一样。 有些之前收了尹素婉银子的人,见顾瑾璃没有丁点反应,竟越发的放肆起来。 他们竟然开始质疑顾瑾璃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亓灏的,极有可能是与顾瑾璃暧昧至极的陈泽轩的种…… 荷香听着这些人口无遮拦,气得恨不得上前撕烂了他们的嘴。 但是,跟在顾瑾璃身边多年的教养,不容得她这么做。 用力攥着袖子,她将这口恶气咽了下去。 于是,在众人凶狠讽刺的目光洗礼中,主仆二人的身影倔强又孤傲。 大概是觉得伤不了顾瑾璃一分一毫,许多人骂着骂着也就倍感无趣,渐渐散了去。 还没走到芙蕖院,杜江便急匆匆的迎面跑了过来,险些撞到了顾瑾璃。 “杜侍卫,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跑的这么急?”荷香立刻扶住顾瑾璃,瞧着杜江面色不对劲,不解的问道。 “王爷他……”杜江刚想将亓灏坠崖的事情告诉顾瑾璃,但话一出口,他又下意识的止住了。 “属下还有事情。”拱了拱手,他丢下这么一句话后闪身离开。 杜江的欲言又止,让荷香心底生出一种不好的感觉。 她挣扎片刻,扯了一下顾瑾璃的袖子,小声道:“主子……您说,该不会是王爷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顾瑾璃此刻的心有些麻木了,她没有说话,如没听到一样,直接进了院子。 “主子!”爱月一看到顾瑾璃回来了,抱着小红就扑了上去。 顾瑾璃拍了拍爱月的肩膀,语气疲惫道:“我累了,烧些水,我要洗个澡。” 折腾了这么久,她确实是累了。 身体累是其次的,重要的是心累。 至于杜江为何如此紧张亓灏,她暂时真的没有心力去管了…… 现在她要好好泡个澡,放空自己。 顾淮既然对外承认了顾成恩的身份,也就是暂且留顾成恩这个“嫡子”在王府里。 顾成恩不是傻子,他自然知道第一次谣言出现的时候,“滴血验亲”的法子打消了顾淮的怀疑。 可第二次,不止是流言纷纷,最重要的是有郭明义这个人出现。 所以,顾淮肯定是知道一切,但为了顾家的面子,也因为自己对顾家的价值,却让他不得不妥协。 不管如何,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顾成恩在养了几天的伤后,便主动到了顾淮的书房,两个人装模作样的谈了一晚上的心,算是勉强的解开了“心结”。 此后,顾成恩也就恢复了以前整日待在刑部处理各种疑难杂安的忙碌日子。 桌案旁,他听完岳云鹏的话后,幽幽道:“你说,她是被轩世子救出宫的?” 岳云鹏点头,“也是轩世子把她给送回宁王府的。” 想起上次自己就快要得手了,陈泽轩也是如从天而降一样,坏了自己的好事,顾成恩便咬牙切齿道:“陈泽轩……又是他!” 恼怒的将面前的一摞高高的卷宗一推,他起身出了刑部。 心情很糟糕,漫无目的的走在喧嚣的街道上,他不允许岳云鹏继续再跟着自己。 岳云鹏不敢违背顾成恩的命令,无奈之下,只好先退了下去。 走着走着,忽然顾成恩的肩头一沉。 歪头,他瞥见肩头多了一只白皙如玉的纤纤细手。 紧接着,只听到一道含笑的声音:“公子,你有东西掉了。” 眸子里划过一丝厌恶,拍掉肩头的手,一脸愠怒。 在看到面前浅笑嫣嫣的女子后,顾成恩觉得有点眼熟。 多看了几眼后,他的声音不禁低哑了几分:“是你?” 女子点头,眼睛笑成了月牙。 第266章 一身清白 顾成恩的目光闪了一下后,又立即暗了下来。 他眯着眼睛,幽幽道:“张晓芳,你怎么在京城?” 以前几次见面,除了在相府假扮丫鬟之外,张晓芳大多都是一副男子装扮。 即便是第一次,张晓芳以土匪的身份出现在顾成恩面前的时候,也是匪里匪气的。 如果不从她的声音判断,顾及也瞧不出她是个女子来。 而现在,张晓芳竟梳妆打扮起来,描眉画唇,金钗银钿,这乍一看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是哪家的大家闺秀。 不得不说,张晓芳这模样要看着更加顺眼很多。 张晓芳勾唇一笑,抬手毫不顾忌的朝着顾成恩的肩膀打了一拳,眉目间如生出了一朵明媚的花来:“顾侍郎,这么久不见,你怎的一点也不热情?” 顾成恩望着张晓芳这自来熟的样子,不由得皱眉道:“我为何要对你热情?” 距离上次见面,才一个多月,也没有太久。 可这话从张晓芳的嘴里说出来,倒像是多年没见的老朋友。 不过,在顾成恩眼里,张晓芳算不得他的朋友。 仔细想来,他活到现在,似乎身边一个知心的朋友都没有…… 这样想着,他望着张晓芳的眼神深沉了几分。 她多次靠近,到底所为什么? 虽然是他身为刑部侍郎,不高不低的职位,但是他不认为自己身上有什么张晓芳值得图谋的。 大概是顾成恩眼里探究审视的意味太过明显,张晓芳尴尬的抽了抽嘴角,讪讪一笑:“话不能这么说吧,你想啊,我和你,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吧?” “你说,这世上有哪个女人,跟你有过同生共死的经历?我对你来说,难道不是最独特的……” “张晓芳。”听着张晓芳越说越离谱,顾成恩略微嫌弃的后退了几步,冷色道:“你身份特殊,本侍郎劝你,若无事还是赶紧回山寨!” “否则,你出了什么意外,别怪本侍郎没有提醒过你!” 说罢,他甩袖就要离开。 然而,刚踏出一步,胳膊却被张晓芳从后面拽住了。 “哎,你跑什么?!”张晓芳眼疾手快的拉住了顾成恩,她嬉皮笑脸的挡在他身前,果真是又发挥了厚颜无耻的精神,抬了抬下巴,“我要去买胭脂水粉,不认得路,你带我去。” 她的语气像是直接下命令似的,而不是请求,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对顾成恩说话。 拂开张晓芳的手,顾成恩眸色不悦。 指着不远处的小商小贩,他脸色沉得更厉害了:“那边就有。” 卖胭脂水粉的小摊分明就在张晓芳的眼皮底下,她竟说不认得路?当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谁知张晓芳竟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无视顾成恩抑郁的脸色,唇间笑意更大,挑眉道:“你也知道,我张晓芳天生丽质,所以路边摊上的东西我是不能用的。” “我听说,京中有好几个有名的铺子,什么云水坊,还有个什么斋来着?” 故作纠结的想了想,她眨着眼睛,“走吧,时间还早,咱们还能去白玉楼去吃一顿!” 顾成恩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张晓芳,半晌才忍着一掌拍飞她的冲动,“张晓芳,你三番两次的缠着本侍郎,到底有何居心?” “我……”怎么说都是女孩子,即便是表现得再大大咧咧,可听着顾成恩如此不留情面的话,张晓芳不免还是有些受伤。 她嘟了嘟嘴,声音不禁低落了起来:“除了你,我在京中也没有朋友……” “只不过是想找个人陪我逛一下而已,哪里有什么坏心思。” 她低着头,细长的睫毛轻颤。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成恩竟晃了眼,觉得此时的张晓芳有点可怜。 脑海里浮现出当初二人从老远的地方“跋山涉水”,克服了艰难险阻才留着一条命回京。 一路上,张晓芳确实帮助过他不少。 像他那般心肠冷硬的人,竟难得的转头对岳云鹏道:“云鹏,你带她去。” 听得顾成恩松了口,张晓芳受宠若惊。 她猛地抬头,不敢置信道:“你要和我一起去?” 不得不怀疑张晓芳是故意的装作没听懂的样子,顾成恩刚缓和下来的脸色又难看了起来,“我让云鹏陪你去,缺什么都一并买了,以后就不要进城了。” “呃……”张晓芳继续装傻,无辜道:“我需要的东西可多了,这一时半会也不可能买上个好几年的吧?” “那你要如何?”顾成恩甩开张晓芳的手,语气明显的不耐烦起来。 “你陪我去啊,就这么简单。”张晓芳好像根本就不害怕顾成恩生气,掰着手指振振有词道:“胭脂,水粉,唇纸,簪子,衣裳……” 顾成恩根本想不明白,张晓芳一个女土匪,要打扮得这么精细做什么。 他冷哼一声,懒得再与她废话,直接抬脚走人。 “哎,你等等我呀!”张晓芳见顾成恩头也不回的离开,赶紧快步跟在他身后,小声叫道:“你走了,我找谁付银子去呀!” 岳云鹏跟在后面,瞪大眼睛,满眼惊讶。 他与顾成恩一样,都是第一次见到像张晓芳这样胆大不怕死的人。 顾成恩长得不比亓灏差,只是他整日的寒着一张脸,而且毒辣的手段大家虽然没亲眼见识过,却有所耳闻。 所以,诸多女子也不过是只敢远观而不敢亲近。 因为,她们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惹怒了顾成恩,小命会不保。 当然,有一个人除外,那就是莫芷嫣。 她待顾成恩,可真是十足的真心。 可惜,顾成恩心里没有她…… 而这张晓芳这个女人,真像是个从天而降的意外…… 忽然,岳云鹏产生了一个天马行空的想法。 如果,顾成恩能和张晓芳在一起,会不会他会过得快乐些?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给掐断了,因为他无法想象性子清冷,寡言少语的顾成恩如何跟如此聒噪的姑娘生活在一起。 对面的街角,卖面人的摊子旁边,有两个人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顾成恩和张晓芳二人远去的背影。 “小姐,您别难过。”小丫鬟察觉到莫芷嫣眼中蹿出来两团怒火,赶紧小声安慰道:“看姑爷那样子,好像对这个女人并不怎么上心,反而是她死缠烂打。” 莫芷嫣没有说话,只是攥着帕子的手却更加用力起来。 “小姐,就算姑爷真和她有什么,不是也没将她娶进门吗?”小丫鬟见莫芷嫣沉默不语,只好又换了个角度道:“您在相府里的地位,这是有目共睹的,大夫人肯定站在您这边的,您永远都是姑爷的正室,她一个土匪怎么可能……” “如果相公不喜欢这个女人,是绝对不会让她靠近的。”终于,莫芷嫣缓缓开口打断了小丫鬟的话,语气里带着一丝嫉妒:“至少,现在看来,相公并不讨厌她,不是吗?” 跟顾成恩拉拉扯扯的女人,即便是隔着有一些距离,可是凭借着女人的直觉,莫芷嫣还是猜出了她的身份。 那个多日前,在相府里扮作丫鬟救了顾瑾璃,后来又被顾成恩间接护着送出相府的女土匪张晓芳。 莫芷嫣没料到自己与小丫鬟在看望完莫东盛回相府的路上,会碰见顾成恩,以及张晓芳。 她的眼睛,又酸涩了。 “小姐,不行的话,咱们还是告诉老爷吧?”小丫鬟见莫芷嫣红了眼睛,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一个主意:“只要老爷一出面,姑爷肯定不敢乱来的。” 吸了吸鼻子,莫芷嫣将满腔委屈咽下,摇了摇头,然后一脸落寞的转身往相府走去。 是夜,顾成恩从外面回来。 莫芷嫣努力克制住心头质问顾成恩的冲动,努力让自己表现得跟平常一样。 走上前,她伸手想接过顾成恩的衣服,却接了个空。 顾成恩仍旧是没给她一个正眼,将她视为空气一样。 莫芷嫣缓缓收回手,望着转身要往隔间走去的顾成恩,终于忍不住道:“相公。” 顾成恩脚步一顿,随即又要抬脚往前走,却听得莫芷嫣声音发颤道:“相公如果喜欢上了什么女子,不必养在外面,尽管带回来便是了。” “只要相公看得上眼的,无论是谁,什么身份,芷嫣都不会说一个‘不’字的。” 顾成恩面色一冷,他转过身来,幽幽的望着莫芷嫣,半晌才道:“莫芷嫣,你有什么立场和资格对我说这些?” 他不知道为何莫芷嫣会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划过,他一把攥住莫芷嫣的手腕,恼怒道:“莫芷嫣,你跟踪我?” 之前,莫芷嫣绝对不会这般说。 可今天,她肯定是见到了自己与张晓芳在一起的画面。 如果是别的女人,她误会了也就算了。 可是张晓芳不同,她是土匪,如果莫芷嫣将此事泄露出来,绝对会被有心人抓住机会,往他头上扣上一个与土匪勾结的帽子。 尤其是郭明顺这个老不死的,他一心想将自己从刑部里踢出去,必定要一口把自己给咬死的。 顾成恩的手劲极大,抓得莫芷嫣纤细的手腕生疼。 她怔怔的看着顾成恩近在咫尺的脸,含泪道:“相公就是这样看我的吗?” 顾成恩冷笑一声,甩开手,讽刺道:“要不然呢?你想要我如何看你?” “莫芷嫣,有些事情过去了,可并不代表没有发生过。” “母亲可以护着你,但我不会忘记。” 看着莫芷嫣的眼神,要比白日里看张晓芳还要厌恶。 不,准确的说,是憎恨了。 毕竟,顾成恩向来洁身自好,不近女色。 他想将来时机得当,将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捧到顾瑾璃面前。 即便是顾瑾璃不完整了,可至少他自己是完整的。 他的身,他的心,都毫无保留的为顾瑾璃而准备。 可惜,一身清白却毁在了莫芷嫣手上…… 提到大夫人,顾成恩又道:“不过,我还是得谢谢你。” “谢谢你悉心照顾母亲,这个恩情我还是记得的。” 大夫人这几日食欲不振,晚上又失眠,所以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了许多。 好在有莫芷嫣陪在她身边说说话,她才不至于精神萎靡。 在照顾大夫人这一点上,平心而论,莫芷嫣要比大夫人的亲生女儿还要尽职尽责,这也是莫芷嫣能在府中赢得良好口碑的重要原因之一。 当然,顾成恩与顾淮的关系也早已在郭明义死后的一次谈话中有了缓和。 所以,他现在暂时只有外患,没有内忧。 说罢,他留给了莫芷嫣一个背影。 莫芷嫣的眼泪滑落,苍白的脸在烛光的映照下,增添了几分凄美。 趴在屋顶上的张晓芳小心翼翼的将瓦片盖上,然后抱着双臂坐了下来。 她是偷偷跟着顾成恩回来的,回想着刚才顾成恩与莫芷嫣的对话,心情很是复杂。 与对莫芷嫣的态度比较起来,似乎顾成恩待她已经算不错了。 白天她撒泼打诨硬是要他陪着自己去了各大有名的铺子,买了一些有的没的东西。 整个过程里,顾成恩虽然表现得很是不悦,但在付银子的时候,却似乎没有犹豫,一点也不含糊,那豪爽的感觉,当真让不少人以为自己是顾成恩的新欢。 这次进京的目的,其实与上次一样。 她想他了,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更控制不住自己的脚。 所以,她悄悄的背着狗子哥和寨子里的其他弟兄们进京了。 特意买了衣裳和首饰,梳洗打扮一番,她发现自己其实长得也不差。 只是,在顾成恩的眼里,她还是没有看到那一抹想看到的亮光。 想着狗子哥他们见不到自己一定会发狂,张晓芳决定明日中午之前就赶紧回寨子。 重重的叹了口气,她足尖轻点,恋恋不舍的飞身离开。 山崖边上,秦峰和一群暗卫手持火把,不停地探着身子张望着。 底下黑漆漆的一片,而杜江和其他几个暗卫已经下去了大半天了,仍旧没有任何消息传上来,这让秦峰有点等不及了。 将火把塞进一个暗卫手里,秦峰捞起一条粗粗的绳子,在自己的腰间缠了几圈,火急火燎道:“不行,我得下去看看!” “哎,秦侍卫,你快看!”这时,一个暗卫忽然指着下面,兴奋道:“杜侍卫快上来了!” 果然,两端拉着绳索的暗卫感觉到绳子有所晃动,对视一眼,开始一起用力拉动着绳子。 “快,就差一点了!”秦峰见黑暗里果真是有两个人影正吃力的顺着绳索往上爬,立即丢开自己腰上的锁链,激动道:“杜江,王爷,你们坚持住,坚持住!” 与其说是让亓灏坚持住,倒不如是给杜江说的。 因为亓灏在从山崖掉落的过程中,身上被凸出来的尖锐石头刮伤了好多处。 这还是小事,重要的是他好不容易攀住了一棵歪脖子树,能撑到杜江下来找他,当真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而山壁又太滑,杜江下来也不好下,好在绑着绳子在身上,要不然一直打滑,不等他顺利找到亓灏,他自己就先掉下去了。 一点点从上往下摸索,在找到亓灏的时候,天竟然已经黑了。 而苦苦支撑的亓灏,力气也渐渐流失,接近虚脱。 杜江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亓灏绳子捆在亓灏身上。。 背着亓灏一点点往上爬,一直爬到了现在。 “杜江,伸手!”见杜江马上就要爬上来了,秦峰连忙伸出手,一脸紧张。 此时的杜江满脸都是汗水,亓灏可能是因为体力透支,紧紧闭着眼睛,像是昏睡了过去的样子。 紧紧握住秦峰的手,在两个暗卫的帮助下,杜江终于背着亓灏上来了。 “呼!”杜江一抹额头上的汗水,松了口气。 “王爷,王爷!”秦峰将亓灏身上的绳索接下来后,待借着火把的光,看清了亓灏的脸色后,惊叫的破了音:“王爷中毒了!” 杜江两腿累的发软,他刚准备一屁股坐在地上,听到秦峰的大喊后,一骨碌又爬了起来。 见亓灏面色发黑,嘴唇青紫,他也惊慌失措道:“这是怎么回事?” “走,回王府找顾侧妃去!”秦峰背起亓灏,就要往宁王府方向走,却被杜江拦下了:“不,直接去魏太医府上!” “去找魏太医?”秦峰听罢,很是不解。 上次亓灏受伤中毒,在杜江下意识去找顾瑾璃的时候,亓灏拒绝了,原因是怕顾瑾璃担心。 所以,杜江才不让秦峰带亓灏回王府。 而且,王府里人多眼杂,万一亓灏受伤的消息走露了风声,恐怕又有更多蠢蠢欲动的人要开始作妖了。 “这件事情以后我再给你解释,现在来不及了,快走吧。”杜江一语带过,催促道。 秦峰想着杜江肯定有他的道理,点点头,于是二人带着亓灏快速骑马往魏廖的府上赶去。 为了以防万一,他们是从后门进去的。 当时魏廖刚脱了衣服准备就寝了,在听到下人禀告后,立即穿戴好衣服,拿出了药箱。 杜江将亓灏放在了床榻上,魏廖瞧着亓灏满身都是伤,衣服一看就是被尖锐之物划破,渗出血的伤口结了痂,血肉模糊,瞧着很是渗人。 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魏廖一边把脉,一边问道:“这……王爷这伤怎么会如此严重?” 杜江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好道:“说来话长,魏太医还是先给王爷解毒吧。” 魏廖点头,开始静心把脉。 一会,他抽手,皱着眉头道:“王爷不是中毒了,而是上次体内的余毒未清,现在又复发了。” “什么?”杜江听罢,忽然想起了老皇帝。 老皇帝体内的毒也是如此,随着他的情绪失控会时不时的发作。 魏廖想了想,语气肯定道:“王爷的毒,是被内力反噬所致,气血倒流,所以毒素也就跟着更加剧烈了。” 杜江想着又不能去找顾瑾璃,故而很是烦恼:“那……要如何是好?” 魏廖也知道现在不能让顾瑾璃给亓灏解毒,要不然他们也不会三更半夜来自己这里了。 深吸一口气,他缓缓道:“我觉得,可以效仿一下顾侧妃之前给皇上解毒的法子,放血和药浴相结合。” “好,就这样!”杜江相信魏廖的医术,因此一拍即合。 秦峰向来觉得杜江做出的决定都是正确的,所以也没反对的点点头。 南阳王旧府里,黑衣人凌厉的目光冷冰冰的盯在陈泽轩身上,不满道:“轩,师父特意替你拖住了亓灏,为你创造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你为何没有将她带回来?” “你可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趁着现在她对亓灏心灰意冷,你就该……” “师父,你对亓灏动手,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我一声?”陈泽轩事先并不知道黑衣人刺杀亓灏的事情,因此听罢,先是一怔,然后便不禁提高了几分声音:“你可知,如果亓灏现在出了什么事情,她……” “轩,你应当知道,亓灏死了,对咱们百利而无一害。”黑衣人听罢,看着陈泽轩的眼神嘲讽道:“心慈手软可一点都不像你,你是为了她,嗯?” 若是以前,亓灏发生了什么不测,陈泽轩肯定是要比宣王和清王还要高兴的人。 但是现在不同了,陈泽轩知道,一旦亓灏有个好歹,最伤心的人是顾瑾璃。 他不是变得心软了,而是顾瑾璃伤心了,他的心里也不好过。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紧抿薄唇道:“亓灏如何了?” 黑衣人摇了摇头,冷哼道:“听说被从崖底救上来了,真是命大。” 顿了顿,又不忘记嘱咐道:“轩,亓灏现在自顾不暇,你务必要抓紧时间,把她约出来。” “要不然,再过个些日子,兴许咱们就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了。” 黑衣人已经催促了好多次了,每次陈泽轩都找这样那样的理由拒绝。 若自己再找借口,黑衣人必定会生气。 等他亲自出门找顾瑾璃的时候,事情可能就不在自己的掌控之内了…… 陈泽轩“嗯”了声,将婉拒推脱的话给咽了回去。 黑衣人见陈泽轩答应了,满意点头。 第267章 凤国遗孤 接下来的三天,因为亓灏的伤势反反复复,故而至今仍旧住在魏廖的府中。 对于宁王府的人来说,他就像是消失了一样,从未出现过。 幸好杜江考虑周全,提前进宫给老皇帝送了个信,要不然老皇帝也会急死。 放过血,又泡了几次药浴,亓灏今日的状态好了许多,所以便在杜江和秦峰的强烈反对下,回了宁王府。 府中的下人在见到亓灏后,很是吃惊。 一来,没料到他突然回来。 二来,则是因为亓灏的脸色看上泛着一种病白,本就五官分明的脸更加棱角清晰。 一边往书房里走,亓灏一边听着身后杜江的禀告:“这几日府里头没什么异样,不过今个一大早顾侧妃出门去了。” “去了哪里?可有人跟着?”亓灏脚步一顿,立即转头皱眉道。 察觉到亓灏神色有些紧张,杜江赶紧道:“王爷您放心,咱们的暗卫已经跟着去了。” 亓灏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来,缓缓道:“不行,本王不放心暗卫,你去白玉楼找她。” 杜江犹豫了会,低声道:“可是,王爷您的身体……” 亓灏摇头,不容置疑:“本王身体已经无大碍了,你快去,阿顾的安全要紧。” 顿了顿,他的目光暗了暗,“她一般极少出门,今日去白玉楼,必定是要见什么人,你去查明白。” “是,王爷。”杜江应了声,点头离开。 亓灏推开门进了书房,坐在桌旁,看着摞起来的折子,眉宇间隐隐浮现疲惫之态。 翻开一本,他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眼前却浮现出顾瑾璃的脸。 他不在王府的日子,暗卫每天都会详细的将顾瑾璃在府中的情况汇报给他。 知道她吃了多少,睡了多久,他对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但是却不能像以往那般,亲密无间的陪在她身边。 他们两个人,就像是隔了两个世界一样。 想来,真是有些讽刺…… 顾瑾璃之所以突然出门,是因为在早上醒来的时候,她竟意外在床头发现了一枚飞镖。 飞镖上插着一封信,与其说是“信”,倒不如说内容简短得像是个字条。 她在看完信上的内容后,面色一变,匆忙的梳洗一番后,她只带着荷香一个人便前往了白玉楼。 到了白玉楼的天字一号房门口,说不出为什么,可能是出于个人的直觉,她觉得今日约见他的人身份不同寻常,而所谈之事也一定是非同小可。 所以,她便让荷香等在了门外。 推门而入的时候,她看着背对着自己的黑衣人,瞬间怔住,“是你?” 黑衣人转身,仅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幽幽的望着顾瑾璃,声音沙哑道:“难得你还记得我。” 顾瑾璃神经绷紧,关上门后,冷冷的看着黑衣人,想到上一次,也是有人约自己去明月湖见面,她问道:“那日约在明月湖,是不是也是你提前派人送的信给我?” 黑衣人眸光微动,没料到顾瑾璃竟会如此聪明,立刻想到了多日前的事情,点头赞赏道:“的确是我。” 顾瑾璃紧抿着唇,语气冷冽道:“你费尽心机的约我来,到底所为何事?” 黑衣人似乎不介意顾瑾璃冷淡的态度,他坐了下来,并给顾瑾璃做了个手势:“你也坐。” “我不坐,你有什么话直说。”顾瑾璃一动不动,站得笔直。 “也罢,既然你这般心急,那我就不妨直接告诉你让你来的目的。”黑衣人勾了勾唇,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后,似笑非笑道:“跟你的身世有关。” “我的身世?”顾瑾璃听罢,皱眉道:“我的母亲是凤瑟,我的父亲是顾淮,我是顾淮养在外面的私生女。” “我的身世,不用你说。” 每个人,都有着不痛的痛处。 而她对她已有认知里的身世,早已坦然接受,故而在说起来的时候,不见丝毫自卑羞愧。 黑衣人抿了开车,然后一边把玩着茶杯,一边意味深长道:“你觉得,倘若你的身世真的如此简单,我会因为这个而见你?” “顾瑾璃,你真是太天真了。” 上次在清水寺里,黑衣人早就知道了自己不是真正的丞相嫡女,所以从他嘴里听到“顾瑾璃”这三个字,顾瑾璃并没有感到意外。 黑衣人话里有话,让她不由得提高了声音,“什么意思?” “我相信,凤瑟在活着的时候,应该没有告诉你她的真实身份。”黑衣人冷笑一声,站起身来,逼近顾瑾璃,继续道:“当然,也没有告诉你,其实你的生父是另有其人。” 顾瑾璃身子一颤,忽然心跳加快起来。 不知道是因为黑衣人的话,还是因为他靠过来后,身上散发出来的阴冷气息。 屏气凝神,她等着黑衣人接下来的话。 “你的母亲凤瑟,是凤国的守护神女,而你的父亲……”贴近顾瑾璃的耳朵,黑衣人一字一句的吐出了两个字,“凤皇。” “不可能!”顾瑾璃瞪大眼睛,小脸满是惊恐震惊。 她后退几步,声音尖锐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靠近我究竟有何企图!” “但我告诉你,不要想用这些毫无根据的话来骗我!” 说罢,她扭头就要离开。 母亲是凤瑟没什么,父亲不是顾淮也没什么,可是一旦凤瑟是凤国的守护神女,生父是凤皇了,这就意味不一样了! 再说,凤国,早在多年前就灭亡了! 现在黑衣人突然来找到她,这其中的深意,顾瑾璃不用想也知道! “站住!”黑衣人从后面一把扣住顾瑾璃的肩膀,强迫她转过身来,“我知道拿不出证据来你不信。” 散发着冷光的眸子看向屏风后面,他声音阴沉沉道:“轩,出来!” 顺着黑衣人的目光往屏风方向望去,顾瑾璃这才发现后面还站了个人。 听着那个“轩”字,她大概已经猜到了那人是谁。 果真如她所料,一袭熟悉的紫衣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陈泽轩静静的望着她,扯了扯唇,半晌才压下心中的不忍,将手里紧紧攥着的一沓纸递给顾瑾璃。 刚才虽然站在屏风后面,他看不到她的表情。 可是,从她的声音听上去,他能够想象到她有多震惊,有多抵触这个真相。 只是,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她除了接受,认清,似乎别无他法…… 顾瑾璃看着陈泽轩递过来的信纸,眸光轻颤,始终不肯伸手接过来。 “怎么,不敢看?”黑衣人见状,冷笑道:“不管你看还是不看,事实我已经告诉你了,你不信也得信!” “不,我不是凤皇的女儿!”顾瑾璃猛的转头狠狠瞪着黑衣人,一把将信纸从陈泽轩手里夺了过来,咬着唇低头看着信纸上的内容。 纸上,无非写着凤瑟和凤皇的情事以及凤国灭亡的始末。 顾瑾璃所有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里面都写得清清楚楚,并且没有丝毫纰漏之处。 随着目光所及之处,顾瑾璃的肩膀颤抖的也更厉害了。 眼泪夺眶而出,一滴滴打落在信纸上,染花了纸上的字。 “怎么,还有什么疑问吗?”黑衣人见顾瑾璃落泪,步步紧逼道:“顾瑾璃,你是凤皇的女儿,身上流着凤氏一族的血,这是永远都不可能改变的事情!” “所以,你必须要肩负起你复国的重任,不能再逃避下去了!” “不!”顾瑾璃一边推开黑衣人,一边拼命摇头,歇斯底里道:“你骗我,骗我!” 多年前的凤瑟艳倾天下,引得无数人爱慕倾心。 除了亓国老皇帝这个紧追不舍的爱慕者之外,就连凤国皇帝也爱上了她。 只是与亓国老皇帝不同的是,凤皇将自己对凤瑟的感情一直埋在心里,从未表露过。 而凤瑟因为是守护女神的身份,故而终生不能嫁人。 她心中没有男女之情,只有天下大爱。 所以,凤瑟拒绝了亓国老皇帝的多次求爱。 当然,亓国老皇帝对凤瑟的爱慕已经到了如痴如狂的地步,引得向来沉稳的凤皇在凤瑟最后一次拒绝亓国老皇帝后,终于在借酒浇愁后,对凤瑟吐露了心思。 对于凤皇的示爱,凤瑟先是很惊讶,因为她没有想过一直与自己保持距离的凤皇竟也会对自己有心,后来待平静下心情后,她也如对亓国老皇帝那般委婉拒绝。 兴许将感情压抑在心里太久了,借着酒劲,凤皇做了平生最大胆的事情。 他吻了凤瑟,本打算浅尝辄止,可没想到最后会一发不可收拾。 凤瑟起初强烈挣扎过,但最终顺遂了自己的心意,环住了凤皇的腰…… 红鸾帐暖,一夜春宵…… 事后,原来两个人才知道,彼此都将对方放进了心里。 只是碍于身份,却不能表明。 后来,凤瑟有了身孕。 再没多久,凤国便灭亡了…… 在凤国皇宫大火连绵的时候,凤皇死在了大火里。 而凤瑟本打算与凤皇殉情,只是却被顾淮偷偷从火海里救了出去…… 凤瑟容貌尽毁,又不能被人知道她还活着,所以顾淮只能将她安置在了南山上。 不过,顾淮却不知道,凤瑟与南山下清水寺的高僧净空大师以及神医逍遥子都是旧识罢了…… 后来的后来,顾瑾璃便出生了。 在顾淮没出现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没有父亲。 在顾淮出现之后,她怀疑他是自己的父亲。 在凤瑟离开人世的时候,她被顾淮接回了相府,自此成为了相府二小姐…… 殊不知,她的真实身份竟会是凤国的公主? 凤国,亓国,公主与庶出小姐,这两个截然不同的身份,简直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这让顾瑾璃在一时之间,如何能接受的了呢? 看着顾瑾璃眼睛里的泪光,陈泽轩心疼不已,可是他却只能沉默。 因为事实就是事实,这是怎样都无法更改的。 哪怕顾瑾璃不相信,不接受,她身体里永远都流着凤皇的血。 见陈泽轩面色沉重肃然,顾瑾璃手指着自己,凄然一笑:“我是凤国遗孤?对吗?” 陈泽轩眸子里闪过一抹挣扎,点点头,算是确认。 “哈哈哈……我竟然是凤国遗孤!”像是魔怔了似的,顾瑾璃笑得眼泪簌簌落下,随即逃也似的跑出了房间。 见顾瑾璃哭着跑了出来,荷香面色一变,立即跟了上去:“主子,您怎么了?” 顾瑾璃跑得很快,如同没有听到荷香的话一样,她出了白玉楼,漫无目的的一路往前跑去。 之前几次遇刺的经历让荷香不敢让顾瑾璃一个人走动,故而荷香追得也紧:“主子,您慢点,别磕着碰着!” 这个时间点,虽然街上的人不多,但顾瑾璃跑的飞快,让荷香渐渐有些吃不消了。 见顾瑾璃终于停了下来,荷香赶紧又小跑了几步,拉住顾瑾璃的胳膊,生怕她冷不丁的又要乱跑。 “主子,您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事情,可以给奴婢说说,千万不要憋在心里。”荷香有些焦急,毕竟顾瑾璃现在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孩子呢,要是气坏了身子,这就得不偿失了。 当然,她很想问到底是谁约见的顾瑾璃,在房间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她会如此惊慌失措的跑出去,但是她不敢问。 顾瑾璃转头,望了荷香一眼,然后又如同行尸走肉一样,目光无神的继续往前走。 她脸上的泪水没有断过,让荷香瞧得越发的害怕起来。 荷香跟在顾瑾璃身边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到她如此模样。 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保持了沉默。 不知道走了有多久,荷香突然问道:“主子,要进去吗?” 顾瑾璃在荷香的提醒下,这才发现主仆二人竟走到了相府门口。 她想起上次大夫人过生辰,明知顾瑾琇要把自己推入池塘里,顾淮还一味包庇她,自己在伤心之下,说以后如果没有其他事情就不回来了的事情,苦涩一笑。 有些不解的东西,就在不经意的抽丝剥茧中看到了真相,也找到了原因。 比如说,顾成恩爱她,是因为早就知道他们二人没有血缘关系。 比如说,在顾瑾琇造成尹素婉腿断容毁后,顾淮竟会同意大夫人的馊主意,让自己代嫁,这其实并不是因为自己是庶女,而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女儿。 她和顾淮,与顾成恩与顾淮一样,同样都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陌生人…… 话虽如此,但在相府的这四年,也多亏了顾淮能给她一个安身之地。 即便是琉璃院是所有院子里最简陋的,即便是连下人都可以对她指手画脚,冷嘲热讽,可至少没有让她饿死街头,顾淮对她也算是有养育之恩了吧? 见顾瑾璃只站在相府门口,却不进去,便道:“主子?” 顾瑾璃擦了擦眼角,低声道:“进去看看父亲。” “呃……是,主子。”点点头,荷香跟在顾瑾璃身后一同踏进了相府院子。 府中的下人们见顾瑾璃回来了,不由得都愣住了。 她此时眼睛发红,再加上本就软绵白皙的小脸因为染了眼泪的缘故看着像是惹人怜惜。 “阿璃?”这时候,一个人挡住了顾瑾璃的去路。 顾成恩迎面走来,他没想过顾瑾璃竟然还会回来。 毕竟,上次顾瑾璃可是把话说得很决绝,大有从此断绝关系,不再往来的意思。 而现在她却出现在了这里,这是为什么呢? 顾瑾璃自然不能说她回来只是想看一眼顾淮的,怎能说自己这些年能在相府里平安无事长大,与顾淮是有很大关系的。 今日过来,她想要好好跟顾淮道声谢。 顾成恩看顾瑾璃的眼神,一眨不眨,还是如之前一样,*,深沉。 然而,顾瑾璃却满眼厌恶。 她冷冷的瞥了顾成恩一眼,然后扭头甩袖离开。 大家看着顾瑾璃对顾成恩这态度,不禁瞪大了眼睛。 顾瑾璃在府中的时候,虽然与大家接触甚少,但至少应该不会像是那种敢给顾成恩冷眼的人。 而现在,顾瑾璃竟用如此仇恨不满的眼神给顾成恩,她要不是胆子肥了,就是脑子生锈了! “阿璃……”顾成恩攥着拳头,自知顾瑾璃一定还在因为上次自己把她劫去的事情而耿耿于怀,但也只能目送顾瑾璃远去。 荷香知道顾瑾璃如此不待见顾成恩的原因,但避开顾成恩,似乎与见顾淮并不冲突,因此她试探道:“主子,不去看老爷了吗?” “不见了。”顾瑾璃出了相府大门,一边看着街道上渐渐多起来的人流,忽然有种无处可去的感觉,“荷香,陪我去南山看望一下母亲吧,我想她了。” 荷香想了想,摇头道:“主子,现在有坏心思的人太多了,咱们……还是回宁王府吧?” 顾瑾璃怀着身子,而且每次出门必定不顺,所以荷香觉得还是宁王府里相对安全一些。 虽然宁王府里有尹素婉和柳夫人这两个喜欢无事生非的女人,但好歹她们不敢明目张胆的拿着刀剑砍砍杀杀。 当然,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那些背地里的烂招数也足以让人应付不来…… 没办法,自古以来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是为了争夺同一个男人的宠爱呢? 顾瑾璃对于自己的身世,潜意识里其实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只是,她仍旧愿意自欺欺人的骗自己,黑衣人接近自己是想要利用自己。 与其在外面乱晃,确实不如回宁王府里。 那里,虽然让自己伤透了心,但似乎真的要比其他地方更加安全…… 勉强的笑了笑,她轻声道:“好。” 刚才见顾瑾璃情绪失控,陈泽轩心头一跳,抬脚也要追出去,但却被黑衣人眼疾手快的给立刻拦了下来:“让她去。” 陈泽在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关系,“可是……” “不要担心,她总得自己一个人想清楚了才行。”黑衣人重新坐了下来,幽幽道:“再说了,她身边跟着不少暗卫,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既然跟着暗卫的话,那么咱们刚才的谈话岂不是……”陈泽轩一听,神色有些紧张起来。 黑衣人抬眸,冷笑道:“不会走漏风声的。” 他的人,早在顾瑾璃出现在白玉楼楼下的时候,就已经将在暗处跟着顾瑾璃的暗卫给引开了。 所以,暗卫是没有机会听到如此重大的机密的。 陈泽轩“嗯”了声,视线落在窗外。 他看着被顾瑾璃丢在地上到处都是的信纸,叹了口气,随即又将视线落在窗外,看着顾瑾璃的身影越来越小,他的心抽搐的更加厉害。 黑衣人无视陈泽轩的难过,站起身来,一边往门口走,一边冷声道:“到了现在这一步,我们已经不能回头了。” “所以,你绝对不能心软退缩。” 不等陈泽轩回应,他便出了房门。 黑衣人说的没错,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陈泽轩哪里还有余地退缩? 缓缓闭上眼睛,他攥着的拳头一点点松开。 回到芙蕖院后,爱月抱着小红快步迎了上来,在看到顾瑾璃通红的眼睛后,惊讶道:“主子,您的眼睛怎么了?” 顾瑾璃没有多做解释,只丢下“没事”两个字就要直接往屋子里走。 “哎,主子,王爷他……”爱月想着此时亓灏在屋子里,刚准备提醒顾瑾璃一下,然而顾瑾璃却早先一步推开了门。 在看到亓灏的那一瞬间,顾瑾璃的瞳孔下意识的缩了一下。 爱月和荷香对视一眼,知趣的关上了门,守在了外面的台阶下方。 “你出去见了谁?”派去的暗卫在半盏茶的时间之前,回信说有人将他们给牵制住了,所以根本无法知道顾瑾璃是在白玉楼里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所以亓灏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带着不满和质问。 顾瑾璃僵直着身子,动了动唇,却没有吱声。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亓灏的这个问题,心里有些乱。 出去见了黑衣人,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是凤国遗孤。 这样的话,她要如何告诉他呢? 凤国当年是被老皇帝所灭,也就是说老皇帝自己的仇人。 她身为凤国的公主,与亓国有着杀父灭国的血海深仇。 而亓灏又是老皇帝的儿子,所以他们二人严格来说,应当也是处于对立双方的…… 自己平日的行踪,大多都被亓灏掌控在手里。 他这么一问,难道是怀疑自己的身份了? 这样想着,顾瑾璃不安了起来。 第268章 你要如何 顾瑾璃眼神闪躲,避开亓灏的这个问题,含糊其辞道:“我有些累了,如果王爷没有其他的事情,请离开。” 说罢,她直接朝着自己的床榻方向走去。 亓灏本就担心不已,现在见顾瑾璃终于回来了,一颗提着的心总归是可以放下了。 可是,听着顾瑾璃这敷衍至极的话,亓灏压在心里的火气,不由得燃了起来。 一边攥住顾瑾璃的手腕,他将顾瑾璃拉到身前,眯了眯深邃阴暗的眸子,语气冷硬道:“我说过,要你离着某些人远一些,你为何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顾瑾璃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下意识的否认道:“我没有。” 其实,亓灏也不确定顾瑾璃是去见了陈泽轩,他不过是试探一下顾瑾璃罢了。 可是,看着顾瑾璃这反应,心里便有了答案。 手上的力道加大,亓灏的脸色阴沉的厉害,“到底要如何,你才能断绝跟他来往?” “顾瑾……琇,你告诉我,是不是真的想离开我,到他身边去?!” 每次在冷落伤害顾瑾璃后,每次在顾瑾璃有危险的时候,亓灏看着陈泽轩一次次的出现在顾瑾璃的身边,给予顾瑾璃自己不能给的温暖,他都害怕有朝一日陈泽轩会代替自己在顾瑾璃心里的地位。 而现在,胸腔里那团叫做“嫉妒”的火苗,真的快要把他给折磨疯了。 以至于,他刚才险些将顾瑾璃的名字给喊出来。 顾瑾璃挣扎了几下,但亓灏的手就像是强有力的钳子一样,紧紧的禁锢住她,让她不能动弹。 看着亓灏眼中不信任的神色,她忍着心痛的感觉,嘲讽一笑:“亓灏,现在的你,还有什么资格来管我?” “我如果说,真的想到他身边去,你会如何?” 多日不见,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温情的言语,反而有种相见两生厌的感觉。 上次,顾瑾璃说要离开宁王府,搬到外面她私底下买的小院子里去,亓灏拒绝了。 而现在,她竟变本加厉起来,说要离开他,到陈泽轩身边? 亓灏怎能接受,怎会允许? 双手用力捏住顾瑾璃的肩膀,他猛地将她压在身后的门上,双目圆瞪,咬牙怒色道:“你敢?!” 他的呼吸喷洒在顾瑾璃的颈间,让她感觉到了久违的“亲近”。 唇角轻扬,她同样心里也憋着一团火。 这把火,不只是来自对亓灏多日来的不满,也是源于知道身份后的不安,恐慌,甚至是欺骗的愤怒。 所以,她也想借此机会发泄出来。 要不然,她觉得自己会被逼疯了,憋疯了。 毕竟,这个秘密,她不能告诉任何人…… 就连荷香和爱月,都不能知道。 因为,知道人的越多,这件事情就会越复杂。 迎着亓灏吃人的眼神,顾瑾璃竟当真轻笑道:“要不然,试试?” “混账!”亓灏两眼射出一道寒光,低头就要吻上顾瑾璃的唇。 顾瑾璃身子一颤,就在她瞪大眼睛,以为亓灏的吻要落下的时候,亓灏却突然停止了动作。 他克制住心底的冲动,抵着顾瑾璃的额头,语气里的火药味淡了些,夹在着些许的无奈:“断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你……”不等顾瑾璃反应过来,亓灏已经松开了她,转身离开。 门“吱呀”一声打开,荷香和爱月下意识的看向门口。 两个丫鬟都紧绷着脸,神色忐忑,因为她们刚才听到了亓灏那句怒气冲冲的“混账”,生怕亓灏会对顾瑾璃做出什么失控的事情来。 顾瑾璃一个柔弱女子,绝对不是亓灏的对手,何况她现在还是一个孕妇呢? 但是,荷香和爱月却不敢冲进去。 毕竟是顾瑾璃和亓灏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她们担心冲进去后,会将事情搞得更糟。 当然,也可能在她们的心里,对亓灏仍旧保留着一些信任,认为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对顾瑾璃动手的,所以纠结了好一会也还是守在了外面。 现在见亓灏出来,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不过,从亓灏那不好看的脸色来看,可见他刚才确实是心情不佳。 “主子……”再去看顾瑾璃,她垂着眼睛,给人一副想笑却又要马上落泪的感觉,荷香急忙进门担心道。 顾瑾璃摆摆手,声音疲惫道:“我累了,你们退下吧。” 说罢,她连衣服也没换,直接上了床榻,留给了荷香和爱月一个背影。 荷香轻叹一声,只好给爱月使了个眼色,于是二人一起出了房间。 出了芙蕖院,亓灏的脸色由刚才的铁青色渐渐转为灰白色。 他的嘴唇,也有点发紫。 走路的步子越发沉重起来,胸腔里又翻涌着一股熟悉的血腥味。 视线模糊,亓灏攥着拳头,努力让自己撑到回书房,可是没忍住,还是“噗”的一声吐了一口黑血。 “王爷!”杜江刚好从一旁过来,见亓灏吐血,吓得面色煞白,大步上前,一把搀住了他:“王爷,好端端的,您怎么又毒发了?” 这几日,亓灏的身子勉强算稳定,可是刚才因为顾瑾璃那句要离开的话,情绪起伏太大,以至于体内毒素又开始不安分的叫嚣着了。 亓灏就着杜江的手,站稳身子,擦了擦嘴角的黑血,气息微喘:“不……不要紧,先……先回去。” 这里距离芙蕖院很近,他不能让爱月或者荷香看到自己现在毒发的样子,否则让顾瑾璃知道了,又会胡思乱想起来。 杜江有时候真的很想将所有一切都告诉顾瑾璃,因为亓灏独自一人承担这么多压力真的太辛苦了,而且看着明明两个相爱的人,却总是在误会和不解中相互折磨,这让杜江这个外人看着都无比的揪心,何况是当事人呢? “王爷,就当属下求求您,您把事情都告诉顾侧妃吧!”望着强力强撑的亓灏,杜江的眼睛有些湿润:“您一个人太累了,属下真的很担心您。” “杜江。”亓灏听罢,苦笑道:“如果把事情告诉阿顾,她不是也会担心困扰吗?所以,还不如我自己一个人受着。” 尹素婉小产,是他一手所为。 陈泽轩和黑衣人密谋勾结,意欲对她不轨。 还有其他很多很多的事情,错综复杂的交织在一起,就像是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们都网罗在其中。 他不想让顾瑾璃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而烦心,他希望她只做一个简单快乐的小女人,安心的养胎,远离凡尘俗事。 只是,事情似乎超出了他所预料的范围。 他还不知,黑衣人和陈泽轩找上顾瑾璃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她是凤皇的女儿…… 倘若他知道了,必定不会再如现在这般沉着冷静…… 杜江知道亓灏的脾气,一旦他决定的事情,就是旁人说破了嘴,他也不可能更改主意的。 应了声“是”,他心情复杂的扶着亓灏回了书房。 接下来的两天,顾瑾璃吃的饭更少了,她眼下的黑眼圈也更重了。 爱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当顾瑾璃是因为那天跟亓灏吵架了导致心情不好。 抱着小红,她想方设法的去逗顾瑾璃开心。 然而,顾瑾璃总算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让爱月倍受打击。 次数多了,她和小红也就消停了。 荷香知道顾瑾璃心里压着事情,也知道她不愿意说出来,只能默默的陪着她。 在纠结了两天两夜后,二十五这日,顾瑾璃决定去南阳王府走一趟。 她要陈泽轩亲口告诉自己真相,而不是仅听黑衣人的片面之言以及那沓似真似假的纸张就来肯定自己是凤皇的女儿。 当然,黑衣人和陈泽轩的关系一看就非同寻常。 说不好,陈泽轩还真会与黑衣人一起骗她…… 但是不管如何,凭着近几次与陈泽轩的接触,她愿意相信他一次。 所以,避开众人耳目,她连荷香和爱月都没有带,女扮男装从侧门偷偷溜了出去。 当雷子告诉陈泽轩顾瑾璃来访的时候,他愣了一下。 陈泽轩没想过顾瑾璃会来,当看到一身男子装扮的顾瑾璃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也就瞬间明白了她来的目的。 不必说,也一定是为了她的身世。 抿了抿唇,陈泽轩对雷子道:“去上茶。” “是,世子。”雷子应了声,转身赶紧出了房间。 “不用上茶了。”顾瑾璃急声制止住雷子,沉声道:“我问几句话就走。” 陈泽轩眸光暗了暗,给雷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退下,然后对顾瑾璃微微一笑:“有什么话坐下来说,不急的。” 顾瑾璃犹豫了会,只好听从了陈泽轩的话,坐了下来。 深吸一口气,她鼓足勇气,问道:“能不能告诉我,那天他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陈泽轩静静的望着顾瑾璃,轻声道:“你今日过来,其实心里早就有了到岸,不是吗?” “我……”顾瑾璃眸子里闪过一抹痛苦之色,半晌才自嘲道:“我还是不相信,可能是自欺欺人,还是想让你再告诉我一遍。” 陈泽轩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语气沉沉的叹气道:“才不过几日,你又瘦了。” 瘦了的原因,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因为身世而纠结苦恼。 他早就预料到告诉顾瑾璃身世后的结果,她会煎熬,会痛苦。 但是,这是个必经的过程。 没办法,因为她身上流淌着凤国的血…… “世子,茶来了。”这时,雷子端着茶盘进来了。 分别将茶杯送到陈泽轩和顾瑾璃面前后,他自觉的离开房间。 顾瑾璃眸光微颤,视线落在那萦绕着热气的茶杯上,缓缓道:“你们找到我,想做什么?” 陈泽轩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转头一字一句道:“复国。” “复国?”顾瑾璃直直的看着陈泽轩良久,随即摇头冷笑道:“你们是疯了,还是痴人说梦?” “要知道,凤国已经亡了十六年!” “当年凤国就不是亓国的对手,如今亓国经过十六年的发展壮大,更有称霸天下的资本。” “而你,和那个人,竟想要复国?呵呵,真是可笑!” 忽然想到了什么,顾瑾璃不敢置信道:“你是南阳王世子,为何要与他一同颠覆亓国?!” “难道,你也是凤国人?!” 对于顾瑾璃的突然质问,陈泽轩一时语塞。 因为,随着顾瑾璃身世的暴露,有很多复杂的问题也会浮出水面。 比如,她刚才抛出来的这个尖锐问题…… 陈泽轩不想回答,只是顾瑾璃的眼神太过犀利,让他无法逃避。 沉默片刻,他故作轻松的似笑非笑道:“你应当知道我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所以他想复国,而我想要这亓国的皇位。” “各求所需,一起合作。” 他们口中的“他”,便是黑衣人。 顾瑾璃自然知道陈泽轩是个有抱负有谋划的人,只是当他如此直白的表露出对皇位的心思时,她还是多少有点被吓到了。 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来,她只好端起茶杯,低头喝茶。 顾瑾璃见顾瑾璃端着茶杯的手有些发抖,知道自己说的话必定让她受惊了。 但是,除此之外,他真想不到该给她一个什么合适的答案。 接下来,谁也没有说话,空气就这么突然的安静了。 待一杯茶喝完后,顾瑾璃重重放下茶杯,站起身来。 她抬了抬下巴,捏着袖子,对陈泽轩认真道:“不管我的父亲是凤皇,还是顾淮,我只想说,过去的都过去了,以前的恩恩怨怨,与现在的我无关。” “我只是我,顾瑾璃。” “至于你们图谋,我不关心,也不会宣扬出去,所以还请你们放心。” 她这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很是明确。 一来,她坦然接受了身世,但不代表就会按着他们的意愿去行事。 二来,她不会参与到他们的任何明争暗斗之中。 纠结痛苦了两天,她其实也动摇过。 毕竟,黑衣人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她是凤皇的女儿,所以肩上应当承担起复国的重任。 不仅是为了凤皇报仇,也为了那些无辜的凤国百姓们…… 只是,当初与凤瑟一起生活在南山的那么多年,凤瑟对于灭国一事只字未提。 连顾瑾璃的亲生父亲是谁,凤瑟到死都一直隐瞒着。 这就说明,凤瑟不愿意她牵扯到这些陈年旧事里。 凤瑟希望顾瑾璃这一生可以过得快乐无忧,如一条锦鲤一样,自由自在遨游。 不被束缚,没有牵挂。 所以,顾瑾璃在踏入南阳王府的大门之前,心中有了答案的同时也早已做好了决定。 她要按照凤瑟的希冀生活,不能负了凤瑟的苦心。 在说出刚才那番话后,她沉甸甸的一颗心,果真是轻松了许多。 整个人,也如释重负了。 陈泽轩怔怔的看着顾瑾璃,心里不知何滋味。 他不会忘记当初她在得知父亲是凤皇后的失控模样,他能感受到她当时的情绪崩溃。 而现在的她,竟能面色平静的说一切与她无关? 那些血海深仇,她就如此云淡风轻的放下了? 当然,他比任何人都希望顾瑾璃能过得快乐,过得幸福。 所以,能听到她这么说,他多日的担忧也就减去了一半。 只是,如果黑衣人知道了顾瑾璃心胸这般豁达,必定是要坐不住了。 毕竟,他想利用顾瑾璃对亓国的恨,来扳倒亓灏,绊倒老皇帝…… 顾瑾璃见陈泽轩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面色有些局促,“我要说的话都说完了,就先回去了。” 说罢,她急匆匆的就要推门离开。 “等会。”陈泽轩见顾瑾璃要走,立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顾瑾璃回头,看着陈泽轩,等着他的后话。 然而,等了好一会,才听得陈泽轩低声试探道:“以后……你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来找我。” 顾瑾璃瞧着陈泽轩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样,不忍拒绝。 “嗯”了声,她离开了房间。 随着顾瑾璃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里,陈泽轩只觉得自己的心渐渐的也空了。 他坐了下来,望着顾瑾璃刚才用过的杯子,怅然若失。 没多久,黑衣人在陈泽轩失神的时候带着一股阴风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飘了进来。 他眯着眼睛,厉色道:“你为什么没有留住她?” 察觉到黑衣人眼里散发着危险的幽光,陈泽轩不免得心跳漏了一拍,“师父,无论如何,她现在都是亓灏的侧妃,咱们没有理由困住她的。” “呵!”黑衣人冷哼一声,不满道:“我没有要你困住她,而是让你留住她,等我回来!” 陈泽轩听罢,紧绷的情绪不自觉的放松下来。 他给黑衣人倒了杯茶,沉声道:“师父,有些事情,急不得的。” “她刚知道身世,如果想借着她如何,恐怕还得需要一段时间。” 陈泽轩说这话,不过是想将黑衣人糊弄过去。 谁知道,黑衣人听罢,却点头道:“的确,只有她对亓灏彻底死了心,才能心甘情愿的为我们所用。” 陈泽轩没想到自己的话竟会适得其反,因此心又提了起来:“师父……” 黑衣人瞥了陈泽轩一眼,不耐烦道:“这件事情师父自有定夺,不用你来管。” 依着陈泽轩对顾的心意,如果让他知道,要想顾瑾璃尽快对亓灏死心的办法就是不断的制造误会,让他们二人的感情在频繁的相爱相杀中磨光,那么陈泽轩肯定就会心疼死顾瑾璃。 所以,黑衣人并不打算告诉陈泽轩接下来他会对顾瑾璃做什么。 陈泽轩知道黑衣人一定有他自己的谋算,就算是问了,黑衣人也不见得告诉他,只好闭了嘴。 在顾瑾璃放下心灵的重负,一身轻松的回了芙蕖院后,荷香和爱月两个人分别一左一右的扯着她的胳膊,又哭又气。 要不是顾瑾璃提前在梳妆台上放了一张字条,嘱咐她们千万不要将自己溜出府的消息声张出去,两个丫头可能早就急疯了。 顾瑾璃笑着安慰两个丫鬟说自己无事,两个丫鬟见顾瑾璃的心情确实不似之前几天那么阴郁了,也就“原谅”了她的私自外出。 身边有两个关心自己的小丫鬟,脚下还有一只蹦蹦跳跳耍宝的小狐狸,顾瑾璃忽然觉得,简简单单,平平凡凡的生活其实最幸福。 当顾瑾璃终于扫去了心头阴霾的时候,与此同时,怡心院里的尹素婉却满头乌云密布。 自打被魏廖确诊丧失了做母亲的资格后,她便整日的以泪洗面,郁郁寡欢。 不仅如此,还一日三餐后必须要服下那比黄连还哭的汤药。 屋子里弥漫着浓浓的药味,以至于在院子里就能闻见。 “主子,吃药了。”双儿端着药碗,从门外进来,对死气沉沉的尹素婉小声道。 尹素婉的眼睛已经哭得肿成了核桃,她看着面前黑黢黢的药,忽然抬手猛地打翻在了地上,“我不喝!” “反正我以后都无法再生孩子了,还喝这些恶心的东西做什么?!” 滚热的药汁溅在了双儿身上,疼得她下意识的尖叫了一声。 “哎哟,这是怎么了?”一道惊讶的声音,引得尹素婉和双儿都往门口望去。 在看到柳夫人和雪琴二人后,尹素婉的脸色立即比锅底都黑。 她死死的瞪着柳夫人,说话带着刺:“你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 “王妃这是说的什么话?”柳夫人勾了勾唇,不以为然道:“要真是看王妃的笑话,我不是应该在您小产后立刻赶过来吗?” “怎可能拖到现在?您说对不对?” 在得知尹素婉小产并永远都不能生育的消息时,柳夫人比这王府里任何一个人都兴高采烈。 这一连多日,她都兴奋激动的睡不着觉。 连做梦,都会乐得醒来,可见这于她而言是件多么大的喜事。 距离尹素婉小产至今,已经有六七日了,柳夫人自然是故意这么晚才过来的。 为的,就是不给人一种自己幸灾乐祸的感觉。 当然,她也实在是太无聊了,所以过来找些乐子。 第269章 竟是兄妹 尹素婉望着柳夫人那一脸的假笑,冷笑道:“柳夫人真是有心了,不过本王妃现在实在是没心情跟你多聊。” 柳夫人装作没听懂尹素婉这逐客的话,她自顾自的坐下,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尹素婉,咋舌道:“啧啧,这多日不见,王妃都憔悴了呢!” “唉,也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谁能不难过呢?” 如同伤口撒盐一样,柳夫人哪壶不开提哪壶,故意的将尹素婉的伤口再次扯开。 尹素婉用力攥着被角,在听到柳夫人的话后,脸部肌肉抽搐的厉害。 额头青筋暴露,她咬牙切齿道:“你给我滚出去!” 这要是搁在之前,柳夫人断然不敢公然挑衅尹素婉。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尹素婉没了肚子里的依仗不说,最关键的是永远都不可能再做“母凭子贵”的美梦了,所以柳夫人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毕竟,在能否给亓灏延续子嗣的问题上,尹素婉与柳夫人比较起来,是一点优势都没了。 柳夫人是能生,奈何亓灏却不给她机会。 而尹素婉是想生,却丧失了先天条件。 所以,两个人的也算是惺惺相惜了。 不过,如果亓灏能抛给柳夫人个橄榄枝,她肯定能紧紧抓住,并会努力怀上他的孩子的。 可惜,亓灏不会再看尹素婉一眼,更不会给柳夫人投怀送抱的机会。 故而,两个人也算得上是半斤八两了,柳夫人这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立即表露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柳夫人假意抹眼泪:“王妃心情不好,将不满发泄在妾身身上,妾身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可是您怎么着都得注意点身体啊!” “妾身听说,小产得好好调理身子才是,各种营养得及时跟上不说,还不能生气。” “要是调理的不好,往后这身子可就要落下不少毛病了!” “柳絮。”尹素婉见柳夫人还好意思厚颜无耻的坐着不走,眉宇间的怒气更盛:“你来我这里,无非就是看我现在有多凄惨。” “现在看也看了,还不滚,难道想留在我这吃午饭?” 转头,她对双儿道:“送客!” 双儿刚才实在是觉得柳夫人说话有点过分了,听顾瑾璃一声令下后,她对柳夫人道:“柳夫人,请。” 柳夫人本来也不是诚心诚意来看望尹素婉的,要不然怎可能连份礼物都没带来? 她叹了口气,望着尹素婉的眼神充满怜悯:“也罢,王妃您好好休息,妾身改日来看你。” 说罢,柳夫人终于抬脚离开。 “贱人!”尹素婉随手抓起身边的一个枕头,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主子,您千万别跟柳夫人一般见识。您要是气坏了身子,不是正如了柳夫人的心意了吗?”双儿将枕头捡起来,安慰道。 “她是个什么东西?竟敢爬到我头上拉屎来了?”尹素婉推开双儿的手,将刚捡起的枕头再次丢下,恼声道:“去告诉周管家,从今天开始,停发秋菊院的所有物资!” “如果周管家或者府中的下人问起,就说柳夫人对我不敬!” 双儿点头道:“是,主子。” 不得不说,尹素婉这招太狠了。 停发物资,这便意味着秋菊院即将要喝西北风了。 不管是吃喝还是其他生活用品,都没了。 想必不用两日,柳夫人必定会再次登门。 而尹素婉是正妃,也是府里的女主人,柳夫人如果想要恢复到之前,那只有低头认错了。 可以想象到,尹素婉是不可能轻易原谅柳夫人的。 一定要柳夫人付出惨痛的代价,才能解了尹素婉的心头之恨! 当然,最解恨的办法是杀了柳夫人。 可是,尹素婉多少还是保留一丝理智的。 她现在还不能杀柳夫人的原因,是还想借着柳夫人来斗垮顾瑾璃。 所以,暂且只能先将柳夫人好好的羞辱一番了…… 再说了,像柳夫人这种阴险小人,让她膨胀些,最好能自己作死便更好了。 “双儿。”就在双儿要退下的时候,尹素婉忽然又喊住了她。 双儿站住脚,转头问道:“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尹素婉扫了一眼刚才被自己打翻在地上的汤药,气呼呼道:“再去给我熬一碗药。” “从现在起,我必须要尽快好起来,如此才能跟她们斗到底!” 惊讶于尹素婉态度的突然转变,双儿应了声“是”便赶紧下去熬药了。 柳夫人走出怡心院后,想着尹素婉那难看到极点的脸色,她心情无比的欢畅。 雪琴跟在身后,不解道:“主子,您也知道王妃这个人睚眦必报,心眼小,刚才您为何要故意激怒于她?” 柳夫人轻笑一声,幽幽道:“我就是故意的,如果不激怒她,如何让她再振奋起来跟顾瑾琇斗?!” “前面我也出过不少力了,往后也该她动手了。” 雪琴问到了关键处:“可是,您就不怕她记恨您吗?” “记恨就记恨了,到了现在这一步,谁身上还没拉上点仇恨?” 雪琴瞧着柳夫人这副无所谓的样子,讪讪道:“但愿王妃能把不满都发泄在顾侧妃身上。” 主仆二人前脚刚回到秋菊院,周管家后脚便派了下人过来传达了尹素婉的命令,今日起停发秋菊院的一切物资。 柳夫人和雪琴一怔,没料到尹素婉竟速度这么快,而且会来这么一招。 这也不算是背地里给柳夫人穿小鞋,而是正大光明的惩罚她。 柳夫人的嘴角抽了抽,对来报信的下人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即对雪琴招了招手,压低了声音低语了一番。 雪琴听罢,面色一变:“主子,那玉佩可是您当年出宫之前,太后赏赐之物。” “您要是把它变卖了,万一让人知道,这可是大罪呀!” 柳夫人眸光冷了冷,语气不屑道:“当年太后把我送进王府后,便将我这个人都忘记了。” “玉佩是死物,这么金贵我带着还怕磕了碰了,放着也担心被偷,倒不如变卖了换一大笔不菲的银子。” “尹素婉不是想让咱们低头吗?咱们就偏不如她所愿!” “撑个一年半载的没问题,到时候看她如何收场!” “除非王妃真能以一人之力除掉顾侧妃,要不然她还是得和您联手。”雪琴想了想,觉得柳夫人说的还真有那么点道理。 只是,还是太过冒险。 不过,既然柳夫人已经决定了,雪琴也不好再反对。 “现在就从侧门出去,记得小心点。” 雪琴点点头,转身打开了柜子,将玉佩揣进了怀里,出了秋菊院。 书房里,魏廖抽回给亓灏把脉的手,叹气道:“王爷必须得注意些了,情绪起伏太大,体内的毒素当真会伤了五脏六腑。” 亓灏“嗯”了声,问道:“父皇的身子怎么样了?” 魏廖一边给亓灏开药,一边道:“皇上最近好多了,跟您一样,只要情绪稳定,就没什么大问题。” 忽然想到了什么,魏廖又道:“多亏了顾侧妃教给微臣的针灸术,尹太傅的病情也好转了不少。” 见亓灏没有说话,魏廖将方子交给杜江后,便提着药箱行礼离开了。 待魏廖离开后,亓灏抿着唇,低声道:“阿顾这几天状态如何?” 对于顾瑾璃私自外出到南阳王府见陈泽轩的事情,杜江并没有告诉亓灏。 因为,亓灏现在的情况容不得受任何刺激。 倘若他知道顾瑾璃又私见了陈泽轩,想必又要上火…… 杜江给亓灏倒了杯茶,递上前道:“王爷放心,顾侧妃没什么异常。” 亓灏接过茶杯,叹了口气:“仔细注意着些。” 杜江点点头,给亓灏掖了掖被子。 宣王府里,在听到顾瑾琇一脸娇羞的说完那句话后,宣王手里的茶杯砰然落地。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顾瑾琇,舌头像是打结了一样,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再说一遍!” “亓泽……我有了。”此时的顾瑾琇如同情窦未开的小姑娘一样,低着头,偷偷的打量着宣王,又紧张又羞涩。 “有了……”宣王的脸色煞白如纸,他的视线落在顾瑾琇平坦的小腹上,声音颤抖道:“多……多久了?” 顾瑾琇抬头,甜蜜一笑:“刚好一个月。” 一把攥住顾瑾琇的手腕,宣王怒瞪着眼睛,一脸厉色道:“我不是说过,让你回去喝‘避子汤’吗?!” “为什么你还会怀孕?”咬牙切齿,他这模样,凶狠又危险:“是不是,这孩子是清王的,你却将他栽在我的头上?!” “亓泽……”原本,顾瑾琇以为,宣王在知道自己怀孕后就算不至于太高兴,但也不会如此疾言厉色,反正都是他的孩子,有了就留着罢了。 可是,看着他如此不信任的眼神,顾瑾琇很是受伤。 含着泪,她委屈道:“孩子真的是你的,不是他的。” “怎么可能?!”一把用力推开顾瑾琇,宣王连连摇头,否认道:“不可能是我的,绝对不可能!” 见宣王神色慌张失措,顾瑾琇上前抱住宣王的胳膊,哽咽道:“亓泽,我……” “我想要给你生个孩子,所以每次与你欢好,都没有特意避孕。” 宣王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掰开顾瑾琇的手,不死心道:“顾瑾琇,你又怎能确定不是清王的种?!” “我……我只与清王有过两次,次次喝药。”顾瑾琇吸了吸鼻子,始终无法理解,为何宣王竟会这么大的反应。 “既然如此……”宣王往后退了几步,与顾瑾琇拉开了距离。 他冷冷的看着顾瑾琇,幽幽道:“打了。” “什……什么?”顾瑾琇以为自己听错了,扯着宣王的袖子,喑哑着嗓子:“亓泽,你说什么?” 宣王轻轻拂开顾瑾琇的手,一字一句道:“这个孩子,不能要。” “不!”顾瑾琇听罢,眼泪如决堤的河水一样,连绵不断。 她用力拉着宣王的手,哭得梨花带雨:“亓泽,为什么不要这个孩子?” “你是不是怀疑他不是你的骨肉?”将宣王的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顾瑾琇语气恳求道:“亓泽,没关系,等他生下来,大不了来个滴血验亲!” 宣王的掌心沁出了一层冷汗,他难得的没有再推开顾瑾琇。 反握住顾瑾琇的手,他神色痛苦道:“瑾琇,我知道他是我的孩子。” 在顾瑾琇的眼睛里亮出了一道光芒后,紧接着宣王又继续道:“正因为如此,所以更不能留。” “为什么?为什么?”顾瑾琇一脸的悲痛欲绝,凄然的又哭又笑:“亓泽,你当真是好狠的心!” 在宣王不知道自己身世之前,一直将顾瑾琇视为自己的女人。 对她的感情,即便是没有用尽十分真心,但是三四分的心意,还是付出过。 在知道自己与她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后,他便一直以各种理由避着她。 他们二人,已经有多日没有见面了。 而今日一见,顾瑾琇竟有了孩子? 这于他而言,像是一道晴天霹雳一样。 见宣王沉默不语,顾瑾琇咬着牙,愤愤瞪着他,语气决绝道:“亓泽,不管如何,这个孩子我要定了!” 说罢,她头也不回的就要离开。 “瑾琇!”宣王眼神一闪,立即从后面拉住了顾瑾琇的胳膊。 顾瑾琇以为宣王回心转意了,满眼期待的看着他:“亓泽……” 宣王没有说话,他眸光挣扎了良久,才轻声道:“瑾琇,我是你哥哥。”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让顾瑾琇瞬间石化。 她的震惊,远比刚才宣王要顾瑾琇打掉孩子还厉害。 见顾瑾琇眼神呆滞,眼珠子一动不动,宣王又残忍的重复道:“瑾琇,我和你,有着同一个父亲。” “我们,真的是兄妹。” “啊!”顾瑾琇尖叫一声,捂着耳朵一边摇头,一边往后退:“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猩红着眼睛,看着宣王的眼神里充满了恨意:“亓泽,你为了让我打掉孩子,竟编出这样的谎言来?难道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宣王知道,顾瑾琇肯定如当初的他一样,也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毕竟,爱人变兄妹,并且还有了孩子,这换做谁,都要崩溃的。 这种崩溃,不似顾瑾璃那种知道身世后的崩溃,而是一种违背了伦理道德的绝望和无助…… 宣王紧抿薄唇,此刻非常能感同身受。 可是,除了沉默,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宣王面色严肃中透着一种苦涩,顾瑾琇的心像是被人撕扯开来。 用力抱紧双臂,她一点点挨着桌子蹲下了身子,哭得厉害:“怎么可能……” 与顾瑾琇相识几年来,宣王看过她笑,看过她恼,看过她所有的样子。 即便是哭,她大多时候也是带着娇小姐的任性。 可是,今天,宣王能深切的感受到顾瑾琇是真的伤心了。 重重的叹了口气,他的眼中划过一抹不忍,走上前,试图将顾瑾琇揽在怀里:“瑾琇……” “不!你不要碰我!”顾瑾琇猛地推开宣王,嘶声力竭的大吼一声,然后风一样的跑出了房间。 “瑾琇!”宣王抬脚刚想追上去,但又停了下来。 他看着顾瑾琇越跑越远,心情一片沉重。 顾瑾琇回到相府后,表情木然,脸上满是眼泪鼻涕。 由于一路跑回来的,所以头发凌乱,衣衫也略微不整。 众人瞧着她这副模样,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吓得往后退了老远。 顾成恩刚好从顾淮的书房里出来,他看着突然回府的顾瑾琇,不禁皱了皱眉,不悦道:“瑾琇,你回来怎么也不提前派人通知一声?” 见顾瑾琇鼻间挂着的鼻涕摇摇欲坠,大有要掉进嘴里的趋势,顾成恩语气略有嫌弃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怎么这么个鬼样子?” 说罢,他往顾瑾琇身后看了看,并不见平时伺候在她身边的丫鬟,不由得脸色难看起来:“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顾瑾琇就像是没听到顾成恩的话一样,她直直的从他身边路过,时不时的傻笑,时不时的哭泣。 离得顾瑾琇稍微近一点的下人,则听清楚了她嘴里嘀嘀咕咕念叨的是什么。 “兄妹……” “原来,我们竟然是兄妹……” 顾瑾琇一遍遍的不断重复着那个她不能接受的现实,踢踏着鞋子,像是又回到了多日前被姜源生*了的那个晚上。 那时候,顾瑾琇也是这样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回来的。 察觉出顾瑾琇的不对劲,顾成恩眸光微动。 张了张嘴,他想询问,但还是转身离开。 顾瑾琇与宣王是同父异母,而顾成恩与顾瑾琇则是同母异父。 按理说,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感情自然要深厚一些了。 但是,顾成恩冷血惯了,对顾瑾琇也没有多少感情,所以自然懒得去理会她的事情。 伺候大夫人的嬷嬷知道顾瑾琇回来了,高兴的赶紧给卧病在床的大夫人禀告。 大夫人得知后,也很是高兴。 就连那一闻到味道就恶心的苦药,也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了下去。 多日未曾梳洗打扮的她,也在嬷嬷的搀扶下下了床,精心的装扮一番,等着顾瑾琇进门。 等了一会,还不见顾瑾琇的人影,大夫人不免有些着急了。 一边张望着门口,她一边对嬷嬷道:“你去看看,瑾琇怎么还没过来。” “是,夫人。”嬷嬷应了声,赶紧出了房间。 等嬷嬷再进门的时候,她拉着顾瑾琇的手,神色有些不自然:“夫人,大小姐来了。” “瑾琇!”大夫人多日没看到顾瑾琇了,一把抱住她,老泪纵横:“我的瑾琇,可想死母亲了!” 大夫人先自个哭了一会,絮絮叨叨的表达着自己对顾瑾琇的思念之情。 在摸完眼泪后,她终于觉察出了顾瑾琇的反常。 顾瑾琇一言未发,只是茫然的看着大夫人,脸上也没有任何情绪变化。 大夫人又见顾瑾琇脸上涕泪肆流,原本精致的妆容被冲刷的黑一块,红一块,吃惊不已。 她连忙给顾瑾琇擦着脸,担心道:“瑾琇,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要知道顾瑾琇在未嫁人之前,可是最注意自己形象的。 大夫人哪里见过她这般狼狈模样的时候?所以便认定了她被人欺负了。 顾瑾琇呆呆的看着大夫人,忽然咧开嘴傻笑了起来:“母亲。” “我是瑾琇,他是瑾琇的哥哥。” 指了指自己,顾瑾琇又指着空气里的某个方向,紧接着又嚎啕大哭了起来:“他为什么变成了瑾琇的哥哥?!” “为什么……为什么他是哥哥!” “她这是怎么回事?”大夫人听不懂顾瑾琇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只能转头问刘嬷嬷。 刘嬷嬷其实也不明白,只好道:“大小姐刚才兴许是见到了大公子?” 可是,就算顾瑾琇见到了顾成恩,也不至于会说这等没头没脑的话。 顾成恩是大夫人所生,自然就是顾瑾琇的哥哥了,这好像没什么不对的。 但是,顾瑾琇为何会哭呢? “瑾琇,你告诉母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夫人来不及多想,理了理顾瑾琇的乱发,轻拍着她的后背,耐心道:“不管是谁欺负了你,母亲都会给你做主的。” 顾瑾琇摇了摇头,她瞬间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里,对大夫人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她甩开大夫人的手,将自己的头重重的往一旁的柱子上撞。 一边撞,一边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亓泽……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亓泽,你骗我的,肯定是骗我的……” “对,都是假的……” 从顾瑾琇的口中听到宣王的名字,大夫人和嬷嬷同时都僵住了。 “夫……夫人,大小姐她……她刚才好像提到了宣王?”嬷嬷老脸一变,咽了口唾沫,转头看向大夫人,试探道。 大夫人因为最近气色很差,故而在脸上敷了不少的白粉不说,还蘸了很多胭脂。 可是,她那总算是看着红润了一点的老脸,现在像掉了白皮的墙壁一样,上面的粉也在簌簌落下。 “夫人!” 嬷嬷一声惊叫,只见大夫人已经晕倒在了地上。 第270章 牛鬼蛇神 顾瑾琇疯了,不用找太医来诊断,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得出来。 除却昏倒失去了意识的大夫人,以及在场的嬷嬷之外,顾成恩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人。 魏廖从太医院匆匆的赶到了相府,把脉过后告诉顾成恩说,大夫人是受了刺激,气血一齐涌入了脑袋里,形成了血管堵塞。 关于这个“血管堵塞”问题,之前还是某一次魏廖听顾瑾璃提起的。 而顾瑾璃,自然也是通过林笙留给她的医书上看来的。 顾成恩在送走魏廖后,并未立即告知顾淮有关大夫人和顾瑾琇的事情。 因为,出于敏锐的直觉,他在魏廖到了之前,先盘问过嬷嬷。 涉及到宣王的身世,事关重大,所以嬷嬷一开始没敢实话实说。 但是被顾成恩身上散发出来的阴冷气势给吓住,她还是将事情的经过一字不差的都吐露了出来。 在得知宣王竟然是顾淮和德妃的儿子后,顾成恩震惊得要忘记了呼吸。 他没想到,顾淮这么多年一心一意的辅佐宣王,竟因为他们是父子关系…… 这个认知,让顾成恩的心里极为的不舒服。 就好像是顾瑾琇在得知自己是亓泽的妹妹后一样的心情,一种被欺骗,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嬷嬷一开始还担心顾成恩会发怒,毕竟宣王才是顾淮的亲生儿子,顾成恩是大夫人和那已死去的穷酸秀才的儿子,所以顾成恩怎能不吃味呢? 然而,顾成恩的情绪要比顾瑾琇隐藏的更好。 不仅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他还嘱咐嬷嬷千万不能把顾瑾琇疯了的这件事情泄露出去,否则会殃及整个相府。 其实,重点不是顾瑾琇疯了,而是有关宣王身份一事。 嬷嬷满口答应,提着的一颗心在顾成恩走后终于放下了。 顾成恩派人将顾瑾琇锁在了她出嫁之前的院子里,并同时往清王府送了口信,就说大夫人病重,顾瑾琇要留在府中照看大夫人。 然后,他又再次去了书房一趟,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他只说顾瑾琇今日回府看望大夫人,在见到大夫人病情加重后,她接受不了,情绪失控,所以在府中休养几日。 对于顾瑾琇已经有了身孕的事情,顾成恩还不知道。 如果他知道了,一定会立刻将顾瑾琇肚子里的孩子打掉。 他的想法与宣王有些相似,不管这孩子是宣王的还是清王的,都不能留着。 尤其如果是宣王的种,那就更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顾淮不疑有他,让管家多派几个丫鬟过去照顾顾瑾琇。 当然,顾成恩私底下已经警告过府中上下,闭紧嘴巴,不得多嘴多舌。 为的,就是怕下人们将顾瑾琇失神落魄回来的样子透露给顾淮,免得引起顾淮的多心。 见顾淮对大夫人的病情一点也没放在心上的样子,顾成恩忽然觉得,可能当初顾淮与大夫人成亲,为的就是借助国公府的势力而已。 大夫人不是顾淮真正爱过的女人,能让顾淮这么多年藏在心底的人,恐怕只有宫里的德妃…… 他看着顾淮的脸,越看越虚伪恶心。 心里冷笑一声,他的内心深处渐渐生出了一个念头。 芙蕖院里,在顾瑾璃打算遵从内心决定的时候,贾公公突然来了芙蕖院。 前几日老皇帝随口问起了尹太傅的病情,魏廖说尹太傅能说简短的几个字了,对于老皇帝的夸赞,他很是谦虚,将所有功劳都归结在了顾瑾璃的头上。 谁知,老皇帝今日便让顾瑾璃前去太傅府继续医治。 在众人的眼里,顾瑾璃是还得尹素婉终身不育的恶毒女人。 按理说,不能再让她跟尹家有所牵扯。 万一她又使出了什么阴险手段,这可怎么办? 然而,老皇帝总是不按常理出牌。 尹素婉原本没打算去看望尹太傅,但收到消息后,有一道灵光从她头脑中一闪而过,让她不顾还在修养的身子后脚就过来了。 所以,在贾公公和尹素婉的双重聚集目光下,顾瑾璃似乎不得不去。 荷香和爱月担心顾瑾璃,一个劲的给她使眼色,但在贾公公和尹素婉的双重目光聚集下,顾瑾璃即便猜到尹素婉可能又要使出什么幺蛾子了,但只能让爱月背着药箱与尹素婉一同去太傅府。 尹素婉在前面走,顾瑾璃在后面跟着。 刚走出芙蕖院没多远,一行人却突然站住了脚。 因为,亓灏正背对着手等着他们。 尹素婉也是与顾瑾璃一样,有种许久没见亓灏的感觉。 准确的说,就连尹素婉小产这么大的事情,太后都动怒了,而亓灏在过了这么多天后,至今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似乎这件事情根本没发生过。 底下的下人们对亓灏的做法很是不解,按理说亓灏现在对顾瑾璃已经厌弃了,当时又是因为尹素婉怀孕了才把她给接了回来。 这就说明,亓灏还是很在意尹素婉肚子里的孩子的。 可是孩子被顾瑾璃给害的没了,尹素婉也自此失去了生育能力,于情于理亓灏都应该有所反应的。 但是,并没有。 故而,大家越发猜不透亓灏的心思了。 说来也真是讽刺,分明都同处在同一个屋檐下,可是却连见一面都觉得是如此奢侈。 尹素婉垂下眸子,温婉大方的行礼道:“婉婉见过王爷。” 亓灏“嗯”了声,他的目光越过尹素婉,直接落在了她身后的顾瑾璃身上。 顾瑾璃别过脸,看向别处。 在尹素婉抬的那一瞬间,亓灏已经将视线收回,明知故问道:“你们这是要去何处?” 尹素婉低声道:“刚才贾公公传了皇上的旨意过来,让顾侧妃去太傅府给父亲治病。” “刚好婉婉也要回府看望父亲,这才想着一道回去。” 她语气平静,听不出任何波澜。 脸色也是一副温良恭谦的样子,找不出丝毫破绽。 周围的下人们见尹素婉如此,不禁又感慨起她的心胸宽广,大度容忍来。 若不是当事人早就见识过尹素婉的真面目,可能也会被她的假面具给蒙骗。 亓灏眸光暗了暗,缓缓道:“本王也许久没有去太傅府看望尹太傅了,既然都是一道,那么就一起吧。” 说罢,他没有留给尹素婉丝毫反应的机会,直接转身离开。 “是。”尹素婉私心里是不愿意让亓灏跟着去的,可是她又不能拒绝,皱了皱眉,也只能勉强应了声,抬脚上前。 顾瑾璃没有立即动弹,仍旧站在原地。 爱月见顾瑾璃站着不动,扯了扯她的袖子,不解道:“主子,您在想什么呢?” 顾瑾璃望着尹素婉和亓灏的身影越来越远,淡淡道:“没什么。” 如果是她单独和尹素婉,应当是两个人乘坐同一辆马车上。 而现在又半路杀出来一个亓灏,当真是让人尴尬…… 说实话,她宁可跟尹素婉这个危险的女人坐在一起,也不想面对亓灏。 没有为什么,只是单纯的心理排斥而已。 就在她终于磨磨蹭蹭的出了王府大门后,果真见到了门前停着两辆马车。 两个车夫已经坐在了马车上面,手里也都握着马缰,一副只等着她的样子。 “主子,咱们坐哪辆?”爱月看着外形都一样,瞧不出里面分别都坐着谁的马车,有些茫然。 顾瑾璃同样也很纠结,选马车就好像是掷骰子。 只不过,她不押大押小,而是选择哪个没有亓灏的车厢。 如果车厢里的人能发出点动静来,想必还能好辨别些。 可是,两个车厢都想是提前约定好了似的,谁也不发声,任何动静也没有,安静极了。 顾瑾璃很是为难,可又总不能一直在原地站下去。 就在荷香忍不住张口想提醒顾瑾璃的时候,却听得她终于做出了决定,抬脚往第二辆马车走去。 荷香先撩开帘子上了马车,待她看到坐在里面的亓灏后,瞪大了眼睛。 亓灏冷冷的望着她,让她安静的闭了嘴。 转身对顾瑾璃伸出手,荷香努力让自己的神色看不出异样来,“主子,您慢点。” 荷香低着头,顾瑾璃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就着荷香的手,顾瑾璃刚上去,她准备坐下的动作便瞬间僵住。 她没想到,自己竟如此倒霉,还是选错了车厢。 虽然爱月和荷香也在身边陪着,但是她只要与亓灏在一起,她觉得连呼吸都会不顺畅。 松开荷香的手,顾瑾璃扭头就要下车,胳膊却从后面被亓灏一把拉住。 “坐下。”亓灏的声音如同他眼里的神色,冷冰冰,不带丝毫感情。 爱月这时刚准备上车,但见顾瑾璃一副坐也不好,走也不是的表情,眼珠子一转,立马一个大跨步上了进了车厢。 她一把将顾瑾璃按在了软塌上,强迫了她坐了下来后,又对荷香使了个眼色:“荷香,小红这两天不太舒服,咱俩还是留在府里吧。” 荷香自然领会到了爱月的意思,她看了顾瑾璃一眼,迟疑片刻,最终还是点点头。 一开始,她和爱月两个人跟着顾瑾璃,为的就是怕尹素婉对顾瑾璃如何。 而现在亓灏一同去,有他在,尹素婉和尹家的那些牛鬼蛇神,应该不敢轻举妄动了吧? 虽然亓灏现在待顾瑾璃的态度非同往日,可是从尹素婉小产,亓灏没有对顾瑾璃兴师问罪来看,荷香觉得不管怎么说,亓灏总不会眼睁睁看着顾瑾璃受欺负的。 所以,把顾瑾璃交给亓灏,她很放心。 爱月心思没有荷香这么细腻,她只是觉得让顾瑾璃和亓灏在同一辆马车上,可以缓和他们二人的关系,促进他们和好。 见荷香点头,爱月不用顾瑾璃同意,她拉着荷香就飞快的下了马车。 落地后,还笑得极为灿烂的对车夫道:“快走吧,再不走王妃她一定等急了。”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让坐在前面车里的尹素婉听得正清楚。 在刚才与亓灏一同出门的时候,亓灏先让尹素婉自己上了车,随后他便直接转身走向了后面的马车。 而现在,顾瑾璃与亓灏在一个车上! 他们两个人,要么就是死灰要复燃的节奏,要么就是之前的情变根本就是对外界做戏! 可是,如果是做戏,两个人处在一起,这不是让人怀疑吗? 反正,不管如何,爱月这话听在尹素婉的耳朵里,如同火上浇油,烧得她心里的怒火“嗞嗞”冒着火花。 同时,顾瑾璃被爱月和荷香丢在车厢里与亓灏独处,她又气又急。 “驾!”的一声,车夫驾着车出发。 亓灏与顾瑾璃面对面,车厢内一片安静。 谁也没说话,把对方当作空气。 亓灏只淡淡的看了顾瑾璃一眼后,便闭目养神。 而顾瑾璃则是低着脑袋,心“砰砰砰”乱跳个不停。 没过多久,两辆马车便停在了太傅府门口。 尹素婉在双儿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她见亓灏自己一个人下车,也没有等后面的顾瑾璃,便紧紧跟在他身边,两个人一同往里走。 顾瑾璃自己撩开了帘子,只刚才那一小会,她的掌心和后背就沁出了一层细汗。 深吸一口气,她也缓缓下了马车。 由于太傅府的人并未提前收到尹素婉今日要提前回府的消息,而且还是与亓灏一起,所以下人们很是惊讶,随即立刻撒腿往大夫人的院子里“通风报信”去了。 当然,顾瑾璃还没进院子,下人们自然还没看到。 倘若又看到了顾瑾璃,肯定要惊得掉下眼珠子了。 毕竟这次三人许久没有同时出现了,这画面可真是难得的很! 大夫人在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在给尹太傅往嘴里喂药。 她的手一抖,眉头紧锁:“他们怎么来了?” “大夫人!”这时候,又一个下人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不止是王爷和颐和郡主回来了,还有顾侧妃也跟来了!” “什么?顾瑾琇也来了?”大夫人听罢,视线落在门外,果真见到亓灏、尹素婉并行,顾瑾璃距离他们两个人身后的不远处跟着。 老脸一沉,大夫人不情愿的站了起来,往门口迎接去。 虽然不待见尹素婉,也不喜亓灏,更是厌恶顾瑾璃,但是亓灏怎么说都是宁王爷,尹素婉是颐和郡主,所以按照礼数,大夫人都得行礼才行。 至于顾瑾璃,看在她教魏廖针灸术,让尹太傅的病情多少好转了一些的份上,大夫人决定今日先不为难她,放她一马。 “宁王爷,婉儿。”先是对亓灏行了个礼,大夫人起身后,对尹素婉点点头。 “听说父亲的身子有所好转,所以我便和王爷回来探望一下父亲。”尹素婉这话说得极为的巧妙,不仅营造出了亓灏与自己已经破镜重圆的美好假象,也让大夫人听了面色又舒展了许多。 之前因为顾瑾璃,亓灏多次扬言要休了尹素婉,以至于尹太傅与亓灏决裂。 现在尹太傅成了这么一个半死不活的样子,尹子恪又无法顶起整个太傅府,所以现在的太傅府也不是以前的太傅府了。 曾经依附于尹太傅的那些官员,大多都开始另寻他主去了。 因此,现在尹家在朝中的形势很不乐观。 而亓灏能陪着尹素婉来,便意味着以后尹家和亓灏的关系,可以在尹素婉的调和下,恢复如常。 只要暂且抱住了亓灏这棵大树,那么之前那些脱离尹家的人,肯定会很快回来的。 到时候,尹太傅再快些好起来,尹家也会变成之前的繁荣鼎盛。 亓灏在听到尹素婉的话后,瞬间听明白了她隐藏在其中的深意。 眸光一冷,他转头对踏进门,刚好听到的顾瑾璃道:“给尹太傅诊脉。” 他的语气很生硬,还带着一丝不满。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火气是因何而起。 顾瑾璃面色一僵,抬眸看到大夫人那扬起的嘴角,她沉默的背着药箱,走到了尹太傅的床榻。 尹太傅睁着眼睛,在看到顾瑾璃靠近后,半张半合的嘴巴支支吾吾的发出模糊的声音来。 他的眼神充满着恐惧,还有抗拒。 大概是担心这次没有魏廖参与,只顾瑾璃一个人给自己医治的话,担心她趁机对自己做手脚。 顾瑾璃坐了下来,如同听到尹太傅嘴里叽里咕噜的声音,坦然的将手搭在了他的脉搏上。 把完脉后,她沉声道:“没什么异样,只要坚持扎针下去,气血就会流通起来。” “那你还废话什么?还不快扎针?!”大夫人这语气,像极了将顾瑾璃当作使唤丫头看待。 横眉冷目的老脸,让人看了真不怎么讨喜。 尹素婉一边拉着大夫人的手,一边笑道:“母亲,王爷好久没回来了,咱们去花厅,还是不要在这里站着了。” 顿了顿,她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从盒子里面拿出银针的顾瑾璃,道:“再说了,顾侧妃一会还得在这里扎针呢,咱们在这里会打扰到她的。” 她这般自作主张,并非真的要给顾瑾璃留下一个安静的环境来给尹太傅针灸,而是别有用心。 “婉儿,你在说什么?”大夫人听完了尹素婉的话后,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什么人,怎敢把她自己留在这里?” “万一……” 大夫人欲言又止,但在场之人都能预料到她想说什么。 尹素婉在心里一边暗骂大夫人不知道避讳,一边悄悄捏了一下她的手:“母亲,王爷还站着呢。” “对对,竟让宁王爷站了这么久,真是罪过!”大夫人连忙点点头,作势引着亓灏往花厅走。 整个过程,亓灏就像是局外人一样,听着大夫人和尹素婉一唱一和。 顾瑾璃亦是如此,她背对着他们,手上的针扎在尹太傅的身上,快准狠。 可能她的手劲真的太过用力,让尹太傅身子轻颤了一下。 亓灏注意到了这微小的细节,想着兴许顾瑾璃是因为刚才大夫人的话而生气了,手下故意加重了力气。 他的嘴角不自觉的弯了弯,转身出了房间。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对杜江点了点头。 杜江知道亓灏这是要自己守在门口,同样点点头,表示会意。 待亓灏、尹素婉和大夫人离开后,屋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小丫鬟。 尹太傅见并不是只有顾瑾璃一人后,勉强放了心。 只不过,他看着顾瑾璃的目光仍旧是带着赤裸裸的愤恨。 尽管,顾瑾璃的医术全凭自学,她算不得上是一个严格的大夫。 但是,大夫该有的职业操守和专业精神她却是有的。 尹太傅和尹家的人再是讨厌她,她也不会带着个人感情色彩来对待尹太傅。 当然,虽然她内心里也同样不喜欢与尹家的人接触,但是她仍旧会尽心尽力的尽自己所能医好尹太傅。 低下头,她继续扎着手里的银针。 在一周针下去后,顾瑾璃又仔细的开始给尹太傅按摩四肢。 尹太傅原本怒瞪的眼睛,在顾瑾璃的一番按摩下,渐渐褪去了火气和怨恨。 他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很是舒服,这种感觉简直要比魏廖给他的按摩舒服得多。 但是,尹太傅却不想承认。 半盏茶功夫后,顾瑾璃总算给尹太傅按摩完了一遍,她累的额头上沁出了汗珠。 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她提起药箱来,对小丫鬟道:“尹太傅身上大概也出了不少汗,你去给他擦擦身子,然后喂他些水喝。” 小丫鬟点点头,并未立即行动,而是给顾瑾璃倒了杯茶,腼腆道:“顾侧妃您也累了好一会了,喝点茶吧。” 顾瑾璃一怔,她没料到尹家的小丫鬟竟会对自己这般友好。 她多打量了小丫鬟几眼,见她年纪不大,眼神清澈,便笑道:“谢谢。” 在她准备伸手接过来的时候,小丫鬟将茶杯递上前,却没想到两个人的手交错开来,顾瑾璃不小心打翻了杯子,茶水不偏不倚的刚好泼在了顾瑾璃的胸口位置。 小丫鬟吓了一大跳,赶紧手足无措的道歉:“奴婢该死,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请顾侧妃恕罪。” 她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的拿着帕子给顾瑾璃擦着衣服上的茶渍,可惜却越擦越多。 第271章 这般狠心 “顾……顾侧妃,奴婢……”小丫鬟瞧着顾瑾璃身前的一团脏污,一副快急哭了的表情。 顾瑾璃见小丫鬟这样子,也不忍心责备她,宽慰道:“没事的。” 小丫鬟犹豫了会,试探道:“顾侧妃,您要是不介意的话,奴婢去二小姐的房间里给您找件衣服先换上?” “呃……”顾瑾璃嘴角抽了抽,摇头婉拒道:“不用麻烦了。” 小丫鬟口中的“二小姐”,便是已死去多日的尹素汐。 她要是还活着,依照她那个脾气,看到顾瑾璃一定又要冷嘲热讽起来。 何况是她死了,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灵魂这种东西,尹素汐知道顾瑾璃穿了她的衣服,也绝对会化为厉鬼阴魂不散的。 再说了,顾瑾璃也没有穿别人衣服的习惯。 视线落在一旁的盆子上,顾瑾璃脱下了外衫,淡淡道:“我稍微洗一下就好了。” 茶渍的颜色说浓不浓,说淡不淡,简单的用水搓洗一下,差不多就看不出来了。 不过,胸前总是会湿漉漉的一片,给人感觉很奇怪。 “那……奴婢去给老爷擦身子。”小丫鬟见顾瑾璃背对着自己,眸光一闪,便往尹太傅的床榻走去。 在站定后,小丫鬟又用余光瞄了一下顾瑾璃,见她低着头一心一意的洗衣服,于是在给尹太傅擦拭脸的时候,将手里早已下了药的帕子捂住了尹太傅的嘴。 尹太傅本就不能动弹,而小丫鬟连他的口鼻一块捂得死死的,所以没一会尹太傅连吭一声的机会都没有,直接翻了个白眼。 整个过程,从头到尾很是安静。 所以,顾瑾璃也根本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小丫鬟其实心里很紧张,但是没办法,她只能故作平静的将尹太傅死不瞑目的眼睛给合上,然后又给他翻了个身,让他面朝着墙壁。 如此一来,顾瑾璃就不会知道尹太傅其实已经死了。 见顾瑾璃快将衣服洗好了,小丫鬟在装模作样的给尹太傅擦完后背后,立即起身,一边往门口走,一边道:“顾侧妃,奴婢先帮您把衣服拿出去晾一下吧?” 顾瑾璃看了看手里的衣服,想着如果穿着湿的衣服出去,被风一吹很可能着凉。 但是转念一想,晾一下衣服,又要耽搁一些时间,她可不愿意继续在尹家待下去,所以还不如穿着湿衣服走人。 一边用力拧着衣服,顾瑾璃一边温和道:“不用了,我一会回王府换下来就好了。” 小丫鬟听罢,点点头,退了出去。 顾瑾璃将衣服抖了几下,然后披在了身上。 既然已经给尹太傅扎针完了,那她也就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了。 收拾好药箱后,她将自己的头发散下来一些,遮挡住被水浸湿的位置。 仔细的对着镜子看了看,发现没有什么不妥后,这才抬脚出门。 出了房间后,杜江上前道:“顾侧妃,王爷和王妃还在花厅里,您要是回去的话,属下可以先送您回去。” 顾瑾璃一听亓灏可以不用和自己一道回去了,心情忽然轻松了许多,沉声道:“好。” 其实,亓灏不是不愿意与顾瑾璃一块走,而是在之前来的道路上,他能明显感觉到顾瑾璃与自己在一起的不自在。 她不高兴,他又何尝心里头舒坦? 所以,为了让她能自在些,他也只能和她分开走了。 就在顾瑾璃刚上了马车,准备往宁王府回的时候,突然一群家丁从太傅府里冲了出来,将马车给包围住了。 杜江皱了皱眉头,不悦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顾瑾璃看着这一群拿刀拿棒的家丁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也很是不解。 “贱人,你这个挨千刀的贱人!”这时,大夫人满脸泪水,双目愤恨的小跑着过来了,她手指着顾瑾璃,破口大骂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这个贱人不会这么好心救老爷的!” “可我万万没想到,你还是对老爷下了毒手!” “呜呜呜……老爷啊!” 一边放声哭嚎,她一边作势就要上前将顾瑾璃从马车上拽下来。 要不是杜江眼疾手快,恐怕就要让大夫人得逞了。 一旦顾瑾璃落在了大夫人手里,看她这副泼妇样子,顾瑾璃肯定躲不了拳打脚踢。 顾瑾璃听罢,面色煞白。 刚才自己才给尹太傅扎完针,尹太傅怎么就突然的死了呢? 而且,屋子里也不止是自己一个人待着,还有一个小丫鬟呢! 小丫鬟……身子一颤,顾瑾璃瞬间明白了些什么。 浑身上下被一股冷意包围,她的小脸不见丝毫血色。 尹素婉也跑了出来,她及时扶住了快要哭晕过去的大夫人,猩红着眼睛狠狠的剜了顾瑾璃一眼,哽咽道:“母亲……” “顾瑾琇,你这个贱女人,你怎么能这般狠心!”大夫人扯着嗓子,越嚎越厉害,引得街上来往的路人们都停下来围观起来。 “天哪,尹太傅死了?!” “啧啧,看尹大夫人这样子,尹太傅肯定是死是顾瑾琇手里!” “哎哟,这个女人可真是厉害了,竟敢把尹太傅给杀了!” “来人!”跟在顾瑾璃身后的亓灏目光阴冷的扫了一眼鬼哭狼嚎的大夫人,然后厉色道:“去宫里把魏廖喊来!” 顿了顿,又补充道:“天子方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此事事关重大,即便顾瑾琇是本王的侧妃,可也牵扯其中,本王也不能徇私枉法。” “来人,把她现在就送去刑部,交由顾侍郎审问!” “王爷,顾侍郎是顾瑾琇的大哥,你将她送去刑部,这不是明摆着徇私吗?”尹素婉一听,猛地抬头眼泪婆娑的看着亓灏,语气很是不满。 “呜呜呜……老爷,我可怜的老爷呀!你死的太冤了!”大夫人推开尹素婉,干脆直接坐在了地上,两手捶打着地面,一副备受欺负,走投无路的模样。 “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信她,呜呜……老爷!是我害了你!” 亓灏抿着唇,幽幽道:“顾成恩从未徇私舞弊过,否则父皇也不会让他在刑部侍郎这个位置上坐这么多年。” “本王跟父皇一样,都相信他一定可以为尹太傅讨个公道!” 第272章 没有理由 亓灏的话,让众人的视线全部齐刷刷的落在了顾瑾璃身上。 大家在揣测,亓灏将顾瑾璃送去刑部,是真的“六亲不认”还是间接的在偏袒顾瑾璃。 尹素婉被亓灏堵得胸口发闷,但是又不能当众翻脸。 毕竟,自己好不容易能回了宁王府,如果不小心惹得亓灏发怒,那自己所做的这一切就全废了。 “郭大人到!”这时,就在尹素婉满怀愤恨的时候,不知道谁高喊了一声。 就像是听到福音一样,尹素婉赶紧顺声往去,果真是见到有几个刑部的人抬着一顶轿子出现在了视线内。 坐在地上哭嚎的大夫人听罢,眼睛一亮,随即哭嚎的声音比刚才还凄惨。 顾瑾璃被牵扯其中,此时是不可能再回宁王府了,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在众人幸灾乐祸或者是鄙夷怨恨的眼神中缓缓下了马车。 她刚落地,紧接着便听到一阵“哒哒哒”疾驰的马蹄声。 依着郭明顺和尹家的关系,这件事怎么着都不会让顾瑾璃逃脱。 可是,在郭明顺得知消息前脚赶过来后,后脚得到消息的顾成恩也骑马赶来了。 尹素婉和大夫人刚放下来的心,一瞬间提了起来。 “吁!”顾成恩勒紧了马缰,飞扬在空中的头发有些凌乱,可见他是有多紧张顾瑾璃。 眼睛率先落在顾瑾璃身上,见她并没有什么异样,脸色缓和了几分。 出轿子的郭明顺原本正要往尹素婉和大夫人的方向走去,待见到半路杀出来的顾成恩,他顿住了脚,望着马背上的顾成恩冷笑道:“顾侍郎来的可真及时。” 顾成恩冷哼一声,麻利的翻身下马。 他往前走了几步,冷冷的扫了一眼狼狈不堪,毫无半点形象可言的大夫人,幽幽道:“拿人要讲证据,这人刚死,就要立即判罪,这在刑部里可是不曾有的事情。” “噌”的一下子,大夫人从地上爬了起来,伸手指着顾成恩的脖子,咬牙切齿道:“顾瑾琇刚出屋子没多久,我们家老爷就没气了!” “当时屋子里就她一个人,不是她动的手,还能是谁?” “顾成恩,你今日莫要包庇这个贱人!” 顾成恩捏住大夫人的手腕骨,阴冷的眸子死死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你说谁贱人?” 大夫人疼得“哎哟”直叫,即便是心里又将顾瑾璃骂上了,可就是不敢骂出口。 “顾侍郎,你快放开母亲!”尹素婉惊叫一声,仿佛此时顾成恩捏的不是大夫人的手腕,而是她的脖子一样。 顾成恩将手一甩,转头对顾瑾璃道:“是是非非,跟本侍郎先回刑部调查完了再说!” 大夫人踉跄几步,在尹素婉的搀扶下站稳了脚。 “慢着!”郭明顺大手一摆,突然开口制止道:“刚才尹大夫人的话已经说得够明白了,尹太傅是死于顾瑾琇之手,凶手毋庸置疑的就是她!” “胆敢杀害堂堂太傅,杀害我朝肱骨之臣,简直就是死罪一条,还需要什么审判?这不是拖延时间是什么?!” “郭大人,本侍郎办过那么多起案子,手上就没有一个冤魂!”顾成恩眯着眼睛,看着郭明顺的目光像是两把利剑一样,恨不得将这个碍眼的老东西给穿透。 亓灏深深的看着顾成恩,薄唇紧抿。 在郭明顺和顾成恩还没过来之前,他之所以率先发话要将顾瑾璃送去刑部,为的就是要借顾成恩的手,保护顾瑾璃。 即便是知道顾成恩对顾瑾璃的心思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可怕地步,但是他也只能如此。 然而,没想到郭明顺这么快就出现。 不过,看顾成恩这样子,应当也不会让顾瑾璃吃亏。 “两位大人。”终于,一直未开口为自己辩解半句的当事人顾瑾璃开口了。 清冷的目光在尹素婉和大夫人身上打量了几下,她声音波澜不惊道:“既然尹大夫人和颐和郡主口口声声咬定我是杀人凶手,那么我请求两位大人给我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 多说人的关注点都在顾瑾璃要洗脱自己罪名上,极少人会注意到顾瑾璃称呼尹素婉为“颐和郡主”而不是“宁王妃”。 “颐和郡主”是老皇帝亲封的称号,能获此殊荣的异姓郡主,这些年来尹素婉还是头一个。 而“宁王妃”,则代表着的是亓灏的女人,宁王府的女主人,可能是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 二者身份听着都极为的尊贵,可是意义却很是不同。 再说了,之前尹素婉在回宁王府之前的多种场合之下被亓灏赤裸裸的厌弃,亓灏多次扬言要废了尹素婉的王妃之位,要顾瑾璃做正妃,所以这“宁王妃”的称呼,更象征着尹素婉在亓灏心里的地位。 顾瑾璃的这声“颐和郡主”,让敏感的尹素婉听起来,心里很不舒服。 同时听在亓灏的耳朵里,让他的心不自觉的动了一下。 他不着痕迹的悄悄用余光注意着顾瑾璃,见她说话的时候,神色淡淡,根本就看不出什么来,便知道是自己多想了。 “呵!”郭明顺一听,翻着白眼冷笑道:“什么证明清白,我看你分明就是想推卸罪名,亦或者是要嫁祸到旁人的头上去!” 蛮横的摇头,他对身旁的随从冷声道:“来人,把顾瑾琇给本大人带回去!” 见顾成恩脸色铁青,郭明顺又故意火上浇油道:“对了,这顾瑾琇可是个能人,得给她戴上枷锁才行,万一插上翅膀飞了,本大人可就对不起尹太傅的在天之灵了!” 说罢,他又“嘿嘿"的怪笑了起来。 “谁敢?!”顾成恩抬了抬手,身上立刻散发出来狠戾之气,给人一种随时随地就要动手的感觉。 那些本想要靠近顾瑾璃的随从,吓得又不由自主的缩了回去。 “愣着做什么?本大人的话不好使了?”郭明顺见状,狠狠的瞪了几个随从一眼。 几个随从很是犹豫,彼此对望一眼,只好心虚的低下了头,避开郭明顺的眼光。 亓灏攥紧拳头,压下一掌拍飞郭明顺的怒火。 他克制住情绪,移开目光,一边转身往马车方向走去,一边对杜江沉声道:“本王军营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留下。” 杜江一怔,很是不解。 亓灏如果没有要护着顾瑾璃的意思,刚才也就不会要将她送往刑部去。 那他现在又要离开,是怎么个意思呢? 虽然顾瑾璃聪慧,以前在王府里多次遭到尹素婉和柳夫人算计的时候,也大多能转危为安,化险为夷,可是这次的情况好像要比之前更加严重。 因为这次死的人可是尹太傅,是老皇帝平日里极为看重的大臣之一,而且老皇帝又一心想要顾瑾璃的性命,故而杜江认为顾瑾璃很难有自己“翻案”的可能。 不仅杜江猜不透亓灏的用意,其他人也亦是如此。 一些刚才还怀疑亓灏庇护顾瑾璃的那些吃瓜群众们,现在又开始动摇了起来。 毕竟,亓灏和顾成恩二人的反应,太过悬殊。 一个算作几乎没有表态,另一个则是有种“护妹狂魔”附体的感觉。 亓灏之所以走,一来是相信顾瑾璃,相信凭借着她的沉着冷静,以及缜密的思维,一定可以摆脱困境。 二来,因为有顾成恩在这里,他无须担心什么。 再者,瞧着郭明顺这个不顺眼的老东西,他担心自己会忍不住暴露对顾瑾璃的关心。 所以,还是回府中静等消息比较好。 回去后,他要让秦峰赶紧着手将抱紧郭明顺大腿的那些走狗给尽快除掉,免得他再倚老卖老,今后在自己面前张牙舞爪。 人情这种东西,是最麻烦的,而亓灏又是最不喜欢欠人家人情的人,郭明顺在刑部处处与顾成恩为敌,所以除掉郭明顺对顾成恩也有好处,这也算是还了顾成恩这次护着顾瑾璃的人情。 亓灏见杜江惊讶的看着自己,也不回应,便皱着眉头,加重了语气,不悦道:“本王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跟在亓灏的身边多年,该有的默契杜江还是有的。 他捕捉到亓灏眼中一闪而过的深意,猛然点头,沉声道:“属下明白!” 亓灏拍了拍杜江的肩膀,这才进了车厢。 杜江跳下车厢,车夫勒紧马缰,然后驾车离去。 顾瑾璃目送着亓灏离开,冒着细汗的手一点点松开,然后又重新攥紧。 她刚才还勉强算沉稳的心,在随着亓灏的离开,渐渐又不平静起来。 顾成恩见顾瑾璃眼里的光变得黯淡,他冷声道:“瑾琇,虽然你是我妹妹,可是国有国法,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只给你一次自证清白的机会。” “你若找不出证据,那我也只能依着规矩办事了。” 说这些话,不是在故意的摆谱,而是说给那些围观群众听的。 毕竟,他可有着冷面无私的“活阎王”之称,即便是做戏,也得像样子才行。 顾瑾璃虽然很不想见到顾成恩,依旧不是怎么待见他,但他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也不能不给他台阶下。 点点头,她眼睛并没有看他,“瑾琇知道。” “不行,顾瑾琇她……”大夫人恨不得直接让郭明顺当场砍了顾瑾琇,可是在看到顾成恩那吃人的模样,她没出息的闭了嘴。 尹素婉咬着唇,想着和顾瑾璃在这门口耽搁了这么久,那个刚才给尹太傅擦身子的小丫鬟怎么着都该把一些蛛丝马迹给抹得一干二净了。 这样安慰着自己,她拍了拍大夫人的手。 郭明顺就是再想将顾瑾璃“绳之以法”,也不好再说什么。 因为连大夫人和尹素婉都没吭声,他身为一个外人,更没立场再指手画脚下去了。 脸部肌肉抽搐了几下,他不甘道:“哼,老天爷可是有眼的,真的凶手可跑不了!” 顾瑾璃皱着秀眉,忽然想起了几个月之前,自己因为卷入了谋杀尹鹏林的案件里时,似乎也是这个喜欢多嘴多舌的郭大人在尹太傅身边落井下石。 那次,自己在街上被尹鹏林堵在小巷子里,尹鹏林当场毙命,她被指认为杀人凶手,顾成恩被老皇帝派去了剿匪,所以她在大牢里受尽酷刑…… 要不是亓灏闯了进去,她极有可能丢了小命。 现在自己有口难辩的画面是如此的熟悉,不过不同的是,虽然这次亓灏没有要插手的意思,但是至少因为顾成恩的缘故,她不会再像上次那样悲惨了。 想着自己与这尹家三番两次都离不开人命案子,顾瑾璃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欲理会郭明顺,她转身径自往尹太傅的院子走去。 尹素婉见状,也急忙拉着大夫人往回走。 她与大夫人紧跟在顾瑾璃身后,生怕一旦慢了半拍,就会出现什么意外。 一大群人,顾成恩和郭明顺两个人也同时抬脚,于是一大群人浩浩荡荡,气势非凡。 那些吃瓜群众们见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因为主角们的离开而瞬间淡去,很是不满。 奈何他们身份卑贱,又不能跟着一同进去瞧瞧,因此摇着头一脸失望的三三两两的散去。 进了尹太傅的房间后,大夫人小跑着越过了顾瑾璃,扑倒在了床榻边,半跪着哭嚎道:“老爷,这个杀人凶手来了,你在天有灵的话,就立即明示一下,郭大人他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说来也真是奇怪,大夫人的这句话刚说完,窗外瞬间一阵阴风刮过。 大家对视一眼,视线都落在尹太傅身上。 他平躺着,双手交叉置于小腹之上,面容安详,瞧不出丝毫不对劲来。 要不是大夫人已经确认尹太傅死了,可能大家还真只是以为尹太傅睡着了而已。 医者,能救人,也能杀人于无形。 顾瑾璃救过老皇帝,而且又深受魏廖敬仰,所以对于她的医术高明,时间久了就算大家嘴上不承认,心里也早已默认了。 “尹夫人,还请你让开。”大夫人虽然体型不壮大,可却把尹太傅挡住了大半个身子,顾瑾璃没法仔细瞧,只好冷声道。 “不,我哪里也不去,我就在这里守着我们家老爷!”大夫人反正是一口咬定顾瑾璃是凶手,所以如果不是顾成恩在场,她是死也不会让顾瑾璃靠近尹太傅的。 当然,她不是怀疑顾瑾璃不是凶手,而是在担心顾瑾璃“耍奸使滑”,用了卑鄙的手段来“颠倒黑白”。 “尹夫人,你这般挡着我,难道是怕我查出了什么?”顾瑾璃此时已经成了“千夫所指”的杀人犯,所以也顾不得对大夫人的语气是否不客气了。 再说了,她也没必要对大夫人恭敬,毕竟大夫人又不是她的谁。 上前一步,顾瑾璃又道:“还是说,尹太傅的死,根本就是你们一手所为,为的就是嫁祸于我,栽赃到我的头上!” 怎么说尹太傅都是大夫人的男人,是整个尹家的顶梁柱,大夫人没有理由杀尹太傅。 今日除了自己和亓灏这两个外人之外,没人来过太傅府。 所以,要杀尹太傅的另有其人。 除了尹素婉这个恶毒的女人,顾瑾璃实在是想不到还有谁能下得去手。 没想到尹素婉为了对付自己,连自己的亲爹都能毒害,顾瑾璃的心有些发凉。 大夫人听到顾瑾璃的话后,恼怒的站起身来,愤恨无比道:“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让开身,大夫人指着尹太傅对顾瑾璃道:“现在,你就给老爷检查,我看看你还能当仵作不成?” 顾瑾璃没有说话,大步走到尹太傅身边,将药箱里的银针拿了出来,分别在尹太傅身上的各大穴位上都扎了一遍。 待发现银针立刻变黑后,又翻了一下他的眼皮。 尹太傅是中毒没错,可是人已经死了,若非放血,否则短时间内很难辨别出来是什么毒。 可要给尹太傅放血这种话,顾瑾璃说不出口。 尹素婉和大夫人一定会认为自己是在借机损害尹太傅的一遗体,对尹太傅大不敬的。 视线落在尹太傅的脸上,顾瑾璃发现他的嘴巴微微张开,有种合不上的感觉,便眸光微动,将视线下移。 待看到尹太傅腹部鼓胀后,顾瑾璃头脑中灵光一闪。 尹太傅是被人给闷死的,至于怎么闷,用什么来闷,这是个很好的问题。 第273章 仔细瞧瞧 经刚才察看,尹太傅五脏六腑有郁血,而且眼球还有出血的症状,再看他的口鼻有轻度歪斜,顾瑾璃心中已经确定。 眯着眼睛,她望着尹太傅的眼神更加的冷厉起来。 尹素婉察觉到顾瑾璃似乎发现了什么,心跳不由得加快起来。 顾成恩擅长查案,自然精通一些仵作尸检的技巧,他也注意到了顾瑾璃所观察之处,冷哼道:“尹太傅是被人给闷死的。” “什么?”大夫人一听,怒瞪着顾成恩,一副不相信又忿忿的模样:“我家老爷是中了毒,你没看到那些银针都变黑了吗?!” “顾侍郎,你为了包庇顾瑾琇,当真是敢睁着眼睛说瞎话!” “因呼吸受阻,所以尹太傅的体内有郁血,嘴唇才会发紫。”顾瑾璃站直身子,冷冷的看着大夫人,缓缓道:“眼球充血,是因为尹太傅在死前想挣扎,但是由于不能动弹,只能奋力瞪大眼睛。” “如果尹大夫人的眼睛没问题的话,可以再仔细瞧瞧,尹太傅的嘴巴和鼻子,是不是有点歪?那是因为有人拿着东西把尹太傅的口鼻给捂住了。” 大夫人听罢,虽然心中很是不相信顾瑾璃的话,但是她的身体还是忍不住往前迈出几步,根据顾瑾璃刚才指出的地方,一一看去。 的确,尹太傅的眼珠里有明显的血丝。 若不是合上了眼睛,真能让人想像出他死前挣扎无力的痛苦样子来。 还有他的嘴巴和鼻子,也真如顾瑾璃所说,似乎被挤压过。 在得知尹太傅死了,大夫人只顾着伤心和歇斯底里的哭嚎去了,却从未关注到尹太傅的尸体有何异样。 因此,在听到顾成恩和顾瑾璃的话后,内心里认定顾瑾璃是凶手的信念有所动摇,捂着嘴,她哽咽道:“老爷……” “大夫人,你若还是不信,一会魏廖就到,可以让他来给你确认。”顾瑾璃抬了抬下巴,沉声道:“再不行,你就直接找个仵作前来,是非曲直自有定论。” 她的声音很是平静,可却让尹素婉的面色一白。 下意识的转头往那门口聚集的一堆丫鬟看去,尹素婉好不容捕捉到了目标,不安的看着小丫鬟。 顾瑾璃顺着尹素婉的目光望去,也找到了之前与自己共同待在屋子里服侍尹太傅的小丫鬟。 她勾了勾唇,幽幽开口道:“你,出来。” 大概是顾瑾璃的语气太冷,以至于小丫鬟吓得哆嗦了一下。 低着头,她攥着衣袖,还是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本来顾瑾璃没打算这么快就将这个丫鬟给揪出来,毕竟她还没有十足的把握为自己翻案。 可是见尹素婉刚才那略微失态的样子,顾瑾璃觉得倒是可以先“敲山震虎”一下。 “奴……奴婢,名叫鹊儿。”小丫鬟很是紧张,咽了口唾沫,把自己的名字给说了出来。 没错,她就是原先伺候在尹素汐身边,后来又被尹素婉以一颗普通药丸骗了,给尹素婉做事的丫鬟。 这次,尹素婉就是要借着鹊儿服侍尹太傅的机会,利用鹊儿的手杀了尹太傅,以此来栽赃到顾瑾璃头上去。 鹊儿一开始可不敢接这个任务,毕竟这次要杀的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之类的,而是堂堂太傅! 这要是东窗事发,那她就是死个一万次都不足惜! 可是,尹素婉不仅拿着鹊儿的性命做威胁,还拿着一大家子的人来要挟。 她上有八十岁的奶奶,下有三岁的弟弟,这一家老小的命都在她的手上,这不是要逼疯了她吗? 情急之下,她除了接受,没有拒绝的余地。 “哦,叫鹊儿啊。”顾瑾璃冷哼一声,没再说话,不过她的眼睛却直直的盯着鹊儿,让鹊儿的后背沁出一层冷汗来。 “魏太医来了!”这时候,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大家都看向门口。 魏廖的面色有些沉重,因为今日一事,又牵扯到了顾瑾璃。 就好比上次尹素婉小产一样,让他夹在中间很是为难。 “魏太医,你快给我家老爷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大夫人的声音颤抖的厉害,看到魏廖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急忙抓住他的手,拽向床榻边。 魏廖抿着唇,不着痕迹的将胳膊从大夫人的手里抽了出来,沉声道:“尹大夫人,先容我给尹太傅检查一下。”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下官出宫之前,皇上特意吩咐我要尽快将结果禀报回去。” 亓灏派人通知魏廖去太傅府后,老皇帝后脚就收到了尹太傅死的消息。 故而,魏廖过来,一定意义上还要肩负着回禀老皇帝的重任。 尹素婉比谁都巴不得魏廖能一下子确认顾瑾璃就是凶手,可是她又害怕万一真的能让顾瑾璃找出脱身的法子,这就完蛋了。 怎么说这次她都是下了狠手的,她不敢想象后果如何。 当然,她原先从未有过要害尹太傅的心思。 尹太傅虽然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可是待她还是不错的。 是什么让她对尹太傅起了杀意,还是因为她对顾瑾璃的恨意,超出了尹太傅这十几年的养育之恩。 这次,她算是孤注一掷,豁出了身家性命,只为彻底除掉顾瑾璃。 然而,事情似乎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顺利。 顾瑾璃听到尹太傅的话后,眸光微动。 尹太傅死了,这么大的事情,老皇帝肯定会插手的。 就像是上次尹素婉小产,太后将她召入了宫里,她险些丧命。 而这次,如果不能洗脱冤屈,那么…… 深吸一口气,顾瑾璃静等魏廖的结果。 大夫人听到尹太傅的话后,往一旁退了几步。 魏廖对顾瑾璃点点头,然后上前开始仔细的给尹太傅检查。 他检查的极慢,细致到连头发下面,耳朵后面等位置都不放过。 漫长的时间对于尹素婉来说,很是煎熬。 见魏廖的动作停下来后,尹素婉急声问道:“魏太医,可查出我父亲的死因?” 魏廖想了想,缓缓道:“窒息,中毒。” “那到底是先窒息,还是先中毒?”尹素婉的心一颤,紧接着追问道。 这个问题,听着询问的简单,但是却难住了魏廖。 如果是先窒息,这就意味着毒是在尹太傅死后被人下在他体内的,为的就是造成一种尹太傅死于中毒的假象,以便诬陷顾瑾璃。 反之,先中毒,后窒息,这就说明了可能在尹太傅毒发的时候,凶手担心他发出动静来,所以情急之下才慌乱把他给闷死的。 深深的看了一眼顾瑾璃,魏廖肃然道:“尹太傅应当是先窒息,后中毒。” “魏太医。”这时,顾瑾璃突然出口道:“尹太傅体内的毒,不一定是窒息之后中的。” 尹素婉猛地转头,看着顾瑾璃的眼神有些意外。 尹太傅的话,无疑于是在为顾瑾璃“洗白”。 可是顾瑾璃竟然推翻了,这不是在置自己于不利之地吗? 就连顾成恩听到后,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顾瑾璃自然知道大家心里此时在想什么,她毫不在意,回忆着当时的情况,伸手捂在尹太傅的脸上,一字一句道:“如果,是这样下毒的呢?” “你要对老爷做什么?!”大夫人现在脑子混乱的厉害,根本搞不懂为何尹素婉刚才会问那样一个问题,先窒息还是先中毒,这到底有什么区别?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该确定是不是顾瑾璃杀死的尹太傅吗? 见顾瑾璃竟敢伸手碰尹太傅,大夫人刚稳定不久的情绪又波动了起来。 她红着眼睛一巴掌拍掉顾瑾璃的手,还用力推搡了她几下:“老爷已经被你害死了,你连他的尸体也不放过?!” 因为大夫人的动作太过突然,所以顾瑾璃猝不及防的往后趔趄了几步。 顾成恩眼疾手快,急忙扶住了顾瑾璃的后腰。 顾瑾璃余光瞥见了顾成恩,第一时间反手攥住了他的手腕,自己扶住了桌子,勉强站稳。 对于顾瑾璃的冷淡与疏离,顾成恩面色一僵,尴尬的伸回了手。 大夫人不理解顾瑾璃的意思,可是魏廖、顾成恩、尹素婉却能瞬间明白。 尤其是真正的凶手鹊儿,她的牙齿无意识的在打颤。 顾瑾璃说的没错,自己就是在帕子上抹了毒药,直接手拿着帕子捂住了尹太傅的口鼻,一下子闷死了他。 顾瑾璃将鹊儿的神色反应全部收入眼底,她再次指着雀儿,对大夫人道:“我对尹太傅什么都没做过,可是这个丫鬟却做过。” 抬头挺胸,她不卑不亢,大声道:“给尹太傅扎完针后,我本来打算离开,可这丫鬟却偏偏要给我倒茶喝。” “谁曾想到竟故意将茶水洒我身上去了,不得已我只好先将衣服上的茶渍清理干净。” “在我清理衣服期间,是这丫鬟亲自给尹太傅擦身子的,所以一定是她对尹太傅下了毒手。” 顾瑾璃说的都是实话,但却不能足以让人相信,尤其是大夫人。 “顾侧妃,你怎能如此血口喷人呢?”雀儿梗着脖子,一副受了极大委屈似的,含泪哽咽道:“奴婢是给太傅擦过身子没错,可不也是您说太傅出了汗,要奴婢擦的吗?难不成,奴婢听您的吩咐,还有错了?” 不得不说,这小丫鬟句句都振振有词,一看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不过,顾瑾璃却不怕,她可以继续跟雀儿耗下去。 毕竟,她不心虚,能够理直气壮的撑下去。 只要不心虚,就不会露出破绽。 “你听我的吩咐自然没错,可是你背对着我,对太傅做了什么,我还真不敢说。”顾瑾璃上前一步,逼近雀儿,幽幽道:“再说了,你之前在尹二小姐身边伺候着,应当知道尹二小姐向来与我不和,但是你今日不仅主动的给我端茶递水不说,还要在我洗完衣服后把衣服拿出去晾着,你说这是不是很可疑?” “当时,你要带着我的衣服出门,是不是想借此机会留我一个人独自待在房间里,如此一来,你便有了不在场的机会了。” “而我,就成了你的替罪羊!” “不是的,你胡说!我没有……”雀儿没料到顾瑾璃的推理能力竟这么强,让她不禁自乱了手脚,说话也忘记了身份尊卑。 “你放肆,竟敢这般跟我说话!”顾瑾璃厉喝一声,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朝着雀儿的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她继续道:“鹊儿,倘若你是因为尹二小姐的缘故而栽赃我,我相信你不敢把心思动在尹太傅身上。” “所以,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快些老实交代!” 平日里,顾瑾璃自然不是这般咄咄逼人的人,也不会疾言厉色到如此地步。 但是,现在她对鹊儿的态度就已经 尹素婉见鹊儿因为顾瑾璃的话,顿时没了刚才的气势,像是蔫了的黄瓜一样说不出话来,便对她怒色道:“顾侧妃,你这是在做什么?有意转移大家的视线吗?” “鹊儿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丫鬟罢了,她根本没有理由杀我父亲。” “是吗?”顾瑾璃冷笑,看着尹素婉的脸,眸中冷色让尹素婉精神高度紧张起来。 第274章 向她道歉 顾瑾璃这意味深长的一笑,引得尹素婉心里竟开始有些发毛:“你笑什么?” “你说的没错,鹊儿一个不起眼的小丫鬟,自然是没理由,更没胆子杀人。”顾瑾璃唇角弧度渐大,一字一句道:“不过,她是被人威逼利诱了。” 顿了顿,顾瑾璃又摇头,否定道:“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受人所迫。” “毕竟,那幕后之人要鹊儿杀的可不是一般人。” “够了!”挺直了脊背,尹素婉攥着拳头迎着顾瑾璃清冷的目光,努力让自己在气势上丝毫不认输,:“顾瑾琇,所有的证据都已经指向了你,你还敢空口无凭的一个劲的狡辩?!” “在你来太傅府之前,我父亲的病情已经有了好转,可你前脚刚走,父亲他就……”哽咽了几声,尹素婉抹了一把眼泪,继续控诉道:“我知道你恨我,恨我重新回到了王爷的身边。” “可是,我父亲是无辜的!” 尹素婉这番话,无疑于推翻了顾瑾璃和魏廖刚才费了好大一番力气的推论。 也将大家的注意力从鹊儿身上又转移到了顾瑾璃身上,一切问题和矛盾又瞬间回到了原点。 也就是说,顾瑾璃因为嫉妒尹素婉,所以便恨乌及屋,杀了尹太傅。 如果是这样,似乎也没什么毛病。 但是,众人瞧着顾瑾璃这一副沉着冷静,面色不改的样子,又有些狐疑。 倘若一个人真的杀了人的话,怎可能做到如此的坦然无畏呢? 要不就是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强,太善于伪装,要么就是她真的是被冤枉的。 顾瑾璃笑着摇摇头,难得再理会尹素婉的胡搅蛮缠。 她转头看着恨不得把脑袋垂到胸口的鹊儿,放缓了语气,不紧不慢道:“鹊儿,杀害尹太傅不只是死罪一条这么简单,那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察觉到鹊儿的肩膀一抖,顾瑾璃又继续攻破她的心理防线:“如果你肯老实的说出是谁指使你的,兴许还能从轻发落。” 其实,说的是“从轻发落”,也不过是放过她那些无辜的家人。 而鹊儿作为动手的人,是难逃一死的。 刚才尹素婉能把矛头再次引到自己身上来,那顾瑾璃同样也能再将矛头指向鹊儿。 鹊儿面色惨白,眼神有些挣扎。 “来人,将这个丫鬟带回刑部!”顾成恩眉眼一冷,大手一挥,厉喝一声。 “慢着!”顾成恩的话音刚落,紧接着郭明顺便出口制止住了。 他冷笑一声,讽刺道:“顾侍郎,你说给顾侧妃一次证明清白的机会,可折腾到现在,她不仅一点证据都没有,而且还将罪名推卸到了一个丫鬟头上!” “哼,依我看,该带回刑部的人不是这丫鬟,而是你妹妹!” “妹妹”这两个字,郭明顺咬字极为用力,简直给人一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郭大人,既然折腾到现在,也就不差这一会了。”顾瑾璃知道郭明顺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她扫了郭明顺一眼,然后冷声道:“据说,凌迟是最残忍的一种死刑。” “将人身上的肉,一刀刀的割去,第一刀,切胸口;第二刀,切肩膀;第三刀,大腿;第四刀和第五刀,切手臂至肘部;第六刀和第七刀,切小腿至膝盖;第八刀,头颅。肢解后的尸体残骸放入篓子里,头颅则公开示众,期限不定。” 顾瑾璃的语气,很是平缓温柔,像是在娓娓道来的讲故事似的,可是她的话听在众人耳中却渗得慌,让人不由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鹊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整个人抖如筛糠。 她双唇嗫嚅,哆哆嗦嗦的缩成一团。 尹素婉和大夫人两个人瞪大眼睛,又惊又怕。 她们似乎不敢相信,刚才这些可怕的话是从顾瑾璃一个女子的嘴巴里说出来的。 顾成恩没料到顾瑾璃竟会对这些酷刑了解的如此之深,望着顾瑾璃的眼神闪过一抹异样的眼光。 “啊,对了。”顾瑾璃很满意鹊儿的反应,轻笑道:“其实,还有三十二刀、三百六十刀……随着刀数的增多,刀具也将更细致,行刑时间延长,犯人也将更煎熬。” 走到鹊儿面前,她俯下身子,幽幽道:“鹊儿,你当真不害怕吗?” “顾瑾琇!”尹素婉声音中透着一丝慌乱,三步并两步的挡在鹊儿身边,死死的瞪着顾瑾璃,“你这是在威胁鹊儿,打算屈打成招!” 说罢,她又赶紧的对郭明顺道:“郭大人,你也看到了,顾瑾琇恐吓鹊儿,这是她心虚的表现!” “对,顾瑾琇,在本官面前,你竟还敢恐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郭明顺立即从刚才那“凌迟”之刑的震惊中缓过神来,怒色道。 他在刑部这么多年,对各种各样的刑罚了如指掌。 这“凌迟”,他也亲自在刑场见识过几次,可却从未有过顾瑾璃说的那样让人冷汗淋漓的感觉,所以他这心头不禁窜出来一股火气。 “也罢,既然你们说我空口无凭,那我也只能用另外一个法子,来证明我的清白了。”顾瑾璃冷哼一声,转身对大夫人道:“尹大夫人,我知道你对我有成见,但我知道你更想知道真正杀害尹太傅的凶手是谁。” 鹊儿猛地抬头,满眼恐惧。 顾瑾璃望着鹊儿,缓缓道:“可能凶手并不知道,尹太傅体内的毒,如果没有做过防护的话,一旦沾了人手,时间久了便会腐蚀手上的肉。” “起初并不会有任何明显反应,但是现在,鹊儿你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呢?” 魏廖听罢,意外的看了顾瑾璃一眼。 他张了张嘴,忽然明白了她的用意。 其实,尹太傅体内中的是何毒,因为时间原因和形势紧迫,他们并没有仔细的研究出个答案来。 既然不知道中了什么毒,那就更不用说什么毒性了。 顾瑾璃之所以这么说,无非是在对鹊儿进行一种心理暗示,让她不打自招。 这要是心理强大的人,可能顾瑾璃还不敢用这一招。 可是现在偏偏鹊儿已经被刚才顾瑾璃提到的“凌迟”所吓唬住了,心理脆弱的很,所以自然而然的接受了顾瑾璃的暗示。 她摊开颤抖的双手,果真觉得自己的手开始痒了起来:“我……” “鹊儿,你这个贱人!”大夫人见状,上前就一把揪起鹊儿的头发,先是“啪啪啪”一连三个响亮的大耳刮子打了上去。 鹊儿被打得脑袋发懵,嘴角也沁出了血丝。 “说,是谁指使你杀害老爷的!”大夫人冷厉的眼光恨不得把鹊儿碎尸万段,手也死死的掐着她的脖子。 还差这最后一步了,尹素婉无论如何都得死死咬住顾瑾璃才行。 她上前拉住大夫人的胳膊,语气不稳道:“母亲,你别冲动!” “顾瑾琇在挑拨离间,祸水东移,你不能上她的当!” 眼看鹊儿已经动摇了,所以顾瑾璃同样不能让尹素婉在这个时候破坏,要不然她就真的功亏一篑了。 攥住尹素婉的手腕,顾瑾璃将她往后一拉。 挡在尹素婉身前,她对鹊儿道:“鹊儿,你死了不要紧,可你的所有家人也会因为你而无辜丧命!” “你可以想想你的亲人,他们做错了什么?要因为你而经受那残忍的凌迟之刑,受那无端的痛苦!” “你只要供出凶手,我敢以我相府嫡女的身份为你担保,饶你家人不死!” 顾瑾璃的话一落,顾成恩望着她的眼神暗了暗。 他以为,顾瑾璃自打那次大夫人生辰宴上因顾瑾琇的缘故而对顾家失望,依着她的性子,应当会选择与顾家决裂。 可是,现在她却搬出了顾家嫡女的身份,这是不是说明她对顾家,还是有些眷恋的? 当然,顾成恩知道,顾瑾璃极有可能只是拿着相府嫡女的身份,为她自己摆脱困境罢了。 毕竟,相府嫡女的身份可是金贵的很。 拿着这样的身份担保,对鹊儿来说更有说服力。 “你这个杀千刀的贱婢,快交代!”大夫人现在已经基本确信了是鹊儿杀害的尹太傅,所以她掐着鹊儿脖子的手相当的用力。 鹊儿被大夫人掐得头脑发沉,视线模糊,呼吸困难,根本无法回应大夫人。 但是,顾瑾璃的话,她还是听进了心里去。 她的理智,也在大夫人尖锐的咒骂下一点点溃不成军。 想着家中的亲人,鹊儿煎熬挣扎的内心痛的像是被刀割一样难受。 张了张嘴,她细小的声音听在尹素婉耳中如同被针扎一样:“我……我说。” 大夫人手一顿,将鹊儿用力推在地上,又不忘抬脚踢在她小腹上几脚:“说!” “鹊儿,你莫要受了顾瑾琇的蛊惑!”尹素婉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推开挡住自己的顾瑾璃,满眼急切的看着鹊儿。 她如此紧张失态的模样看在大家眼里,不免多了一丝不寻常。 人群中,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了:“你看,这宁王妃这么着急,该不会是她……” “怎么可能,尹太傅可是宁王妃的父亲,她怎么可能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对呀,宁王妃柔柔弱弱的,一看就是个菩萨心肠,不会杀害尹太傅的!” “欸,此言差矣!都说女人狠起来不要命,万一……你说是不是?” …… 众人的议论,就像是一支支锋利的冷箭,从四面八方射向尹素婉。 郭明顺一愣,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刚才大家还一同指责顾瑾璃是杀人凶手,怎么不知不觉的,舆论的矛头指在了尹素婉身上了。 他皱着眉头,想要呵斥住众人的议论,但怕最终的事实会打自己的脸,因此还是决定沉默观战。 毕竟,尹太傅的死是大事。 因为他憎恨顾成恩,讨厌顾家,所以他心里希望凶手是顾瑾璃。 可是,一想到他背后的主子陈泽轩,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好像一直在针对顾瑾璃,于是后背一凉,将嘴巴闭得紧紧的。 顾成恩阴冷的盯着尹素婉,语气阴恻恻道:“宁王妃,似乎你得跟本侍郎到刑部里走一趟了。” 尹素婉脸色苍白,她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不,不是我……” 大夫人猛地看向尹素婉,强力压制着自己心头的怒火,捏着帕子的手气得颤抖不已:“婉儿,是不是你?” “母亲,怎么可能是我?!”尹素婉拼命的摇头,抓住大夫人的手,急出了眼泪:“那是我的父亲,我怎么会杀了父亲?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尹太傅真的是尹素婉的父亲,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惜,尹太傅不是! 所以,正因为知道尹素婉不是自己与尹太傅的亲生女儿,所以大夫人在听到众人的议论后便对尹素婉起了怀疑。 当然,顾瑾璃之所以确定凶手是尹素婉,并不是因为她知道尹素婉的身份,只不过是了解尹素婉的不择手段罢了。 尹素婉心狠,狠到了不惜牺牲掉她肚子里的孩子,来嫁祸到自己身上。 而这次,尹素婉又故技重施,或者可以说变本加厉了。 她杀了尹太傅,要置自己于死地! 大家其实也不敢相信是尹太傅动的手,但是奈何尹素婉的反应不得不让人深思。 大夫人拂开尹素婉的手,重新看向鹊儿:“你说,到底是谁!” 鹊儿的脖子被大夫人掐出了一道血痕,可见大夫人刚才是有多用力。 抚着胸口,鹊儿艰难的吸了几口气,抬头看着尹素婉:“是……” 只一个“是”字,尹素婉浑身上下像是被浇了一桶冰水似的,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子冷意。 “鹊儿……”尹素婉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鹊儿的嘴巴,像是等待死神的审判。 鹊儿闭上眼睛,喃喃道:“是我。” 顾瑾璃大概猜到了什么,脸色微变:“你说什么?” 鹊儿挺直了僵硬的后背,语气里透着一股视死如归:“尹太傅,是我杀的,没有任何人指使我。” “哦,是吗?”顾瑾璃挑了挑眉,声音里散发着刺骨的冷意:“理由呢?” “理由……”鹊儿低下头,想了想,低声道:“正像顾侧妃您刚才说的那样,二小姐讨厌您,我又怎可能待您热情呢?” “二小姐在死前,曾拿着奴婢的家人做威胁,想着让奴婢去除掉您。” “因为奴婢的家人都在二小姐手里握着,所以奴婢不敢不从。” “可惜,还不等奴婢动手,二小姐就遇害了。” “虽然二小姐死了,可是奴婢的家人却被二小姐之前派人藏了起来,而奴婢愚钝,一时之间又想不到可以除掉您的办法,故而只能将注意打到尹太傅身上了。” “只有太傅死了,奴婢的家人才能活命。” “奴婢犯的是死罪,不敢求活。” “只是……奴婢的家人是无辜的,只希望顾侧妃和大夫人饶他们一命。” 说罢,她“噌”的站了起来,在大家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头撞在了柱子上。 “呲!”鹊儿的血,溅了尹素婉一身。 鹊儿此举,实在是出乎尹素婉的意料。 她没想过,鹊儿会将罪名推到尹素汐身上。 虽然尹素汐死了,可尹素汐还有专门看守鹊儿家人的人手,所以鹊儿为了家人,这才冒险杀人。 鹊儿的这番说辞,让大家听起来好像没什么漏洞。 只是,大家也会有疑问。 因为死人是没法说话的,一切是是非非,生人愿意如何去编造都可以。 谁能保证,鹊儿说的就是真话呢? 当然,也无法考虑鹊儿说的话的真伪性了。 因为,她的身子正一点点无力的滑向地面。 瞪着的眼睛,最后看向的人是尹素婉。 “贱婢,谁让你死的!”大夫人好不容易快要得到蛛丝马迹的时候,鹊儿却撞住身亡,这让她恨得牙痒痒。 “你竟把责任推卸到汐儿身上,你怎么敢!!” 尹素汐虽然已经死了多日,可仍旧是大夫人心中的伤疤。 不顾鹊儿满头污血,大夫人攥着她的头发,一下下用力往地上撞。 分明是尹素婉威胁了鹊儿,可鹊儿却颠倒了黑白,将那无辜的尹素汐给扯了进来,怕的就是即便暴露了尹素婉,也保不住自己的亲人。 尹素婉有太后撑腰,万一太后护着她的话,那么即便是顾瑾璃承诺保住亲人,也免不了尹素婉私底下对鹊儿的亲人们动手。 所以,鹊儿进退两难,只能把所有一切自己扛了…… 本来鹊儿的脑袋就撞出了一滩血,此刻被大夫人撞的越发的血肉模糊。 眼前的画面太过血腥,让顾瑾璃很是反胃。 她别过脸,有点想吐。 不知道是因为事情突然的翻转,还是因为大夫人的疯狂,总之在场之人的表情都一瞬间的僵住。 顾瑾璃的视线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她这才发现,好像今日的这场闹剧,从头到尾,整个过程并没见到尹子恪和二姨娘。 当然,不见二姨娘也没什么稀奇的。 毕竟,对二姨娘来说,这天下再大的事情,哪怕是尹太傅死了,也不及自己的儿子重要。 她要时刻守在尹鹏林身边,寸步不离。 至于尹子恪,则是在听到尹太傅死后,接受不了晕了过去。 要不然,以他嫡长子的身份,这样的场合之下,怎可能不露面? 当目光停留在尹素婉身上的时候,顾瑾璃眯着眼睛,不自觉的攥紧了衣袖。 只差一点点,她就可以让尹素婉的真面目暴露在大家面前了。 上次,她害得自己差点一尸两命。 而今日,她又让自己背了这么大的一个黑锅,真是可恶至极! 到了现在,尹素婉已经不敢指望这次能把顾瑾璃给扳倒了。 因为一切的情况,都于她极为不利。 顾瑾璃脱身就脱身,只要别把罪名按在她的头上就好。 毕竟,这杀人的大罪,真的会让她掉脑袋。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次她没除掉顾瑾璃,还有下次机会。 可是,倘若连命都没了,其他的还有什么意义? 大概是顾瑾璃的目光太过犀利,让尹素婉心虚的慌忙移开眼睛,躲避过顾瑾璃的视线。 “既然鹊儿已经承认了她是凶手,那么此事就与瑾琇无关了。”顾成恩冷哼一声,一甩衣袖,面色难看的对郭明顺道:“郭大人,你刚才冒犯了瑾琇,还请向她道歉!” “我?”郭明顺指了指自己,老脸上的肌肉抽了抽。 顾成恩维护顾瑾璃,可顾瑾璃却不会承他的情。 摇了摇头,她语气淡淡道:“道歉就不用了,只希望郭大人以后能冷静些。” “毕竟一大把年纪了,情绪总算这样暴躁,肝火旺盛的话,对身体不好。” 这要是搁在以前,郭明顺绝对不会向顾成恩低头。 可是,碍于陈泽轩,他也只能僵硬着脸,对顾瑾璃道:“顾侧妃的话,本官记住了。” 顾瑾璃说的话,其实是带着刺的,而郭明顺竟这般好脾气,没发怒,这让顾瑾璃不得不诧异。 多看了郭明顺一眼,顾瑾璃懒得再去理会他,转头对尹素婉道:“王妃,我要回王府了,你要与我一起吗?” 尹素婉身子一颤,竟不知道该做什么回答。 大夫人此时瘫坐在地上,满手都是鹊儿的血。 没有人敢去搀扶她,她的样子看起来狼狈又骇人。 一生依靠的男人死了,如果尹素汐还活着,亦或者是尹子恪在场,她都会感觉到些许的安慰。 可惜,她的女儿早就死了,儿子也还不省人事…… 至于尹素婉,因为察觉出了大夫人对自己的怀疑,所以更是不敢上前靠近。 她要是留下来,害怕面对大夫人和尹子恪的时候,不小心暴露了真相。 可她要是回宁王府,又害怕遭到顾瑾璃的报复。 所以,她似乎无处可去。 顾瑾璃自然知道尹素婉纠结的原因,她挑了挑眉,转身就要往门口走。 顾成恩见顾瑾璃要走人,不再追究尹素婉,他也作势跟着顾瑾璃离开。 然而,两个人刚走出门口几步,却见贾公公突然出现在了院子里,大声对顾瑾璃道:“皇上有旨,尹太傅被杀一案,疑点重重,即刻起先将顾瑾琇收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顾瑾璃眉头一紧,尹素婉面色一喜。 第275章 欺君重罪 贾公公前脚传达了老皇帝的旨意,派人将顾瑾璃送去了刑部大牢,亓灏得到消息后脚就进了宫。 当时,贾公公的话刚落,在场之人就像是炸了锅的沸水一样,议论纷纷起来。 大家都很是惊讶,猜不透老皇帝这是何意。 尤其是顾成恩,他没想到好不容易在事情已经要了结的时候,老皇帝会突然杀了出来。 他本想为顾瑾璃说话,但是见贾公公一脸复杂的样子,他决定还是先静观事情的发展。 尹素婉虽然揣摩不出来老皇帝的心思,可是顾瑾璃被关押在大牢里,这对尹素婉来说是一件好事。 只是,回哪里又是一个难题。 思忖了良久,她决定还是暂且先留在太傅府。 一来,尹太傅名义上到底都是尹素婉的父亲,父亲死了,她身为“嫡女”怎可能不在府里守着? 二来,因为鹊儿的死,所有人将怀疑的目光都积聚在了她的身上,如果她不留下,那么不是坐实了“做贼心虚”吗? 当然,大夫人并不愿意看到她,可是她哭鼻子抹眼泪的,死缠烂打,再加上大夫人身边的嬷嬷劝说,大夫人也只能容下了她。 皇宫里,老皇帝一脸阴冷的望着亓灏,而亓灏则攥紧拳头,紧抿着薄唇。 二人谁都没有说话,空气里流动着诡异又紧张的气息。 冷哼一声,还是老皇帝率先开口了:“朕刚才说的事情,你觉得如何?” 亓灏深邃的桃花眼里闪过浓浓的寒意,迎着老皇帝意味深长的目光,幽幽道:“父皇,是在威胁儿臣吗?” 老皇帝点点头,似笑非笑道:“是,那又如何?” 亓灏额头的青筋暴露,突突跳个不停。 他攥起的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骨关节声音,眼中的恨意让老皇帝的脸色沉了下来。 老皇帝冷哼一声,重重的拍了一下子桌案,厉色道:“老四,朕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顾瑾璃这个女人的!” “你这些日子所做的一切,无非是给朕演戏罢了!” 亓灏的胸脯起伏不定,他咬着牙,承认道:“没错,儿臣是在演戏。” 自嘲一笑,他语气略微讽刺道:“可惜儿臣没有演戏的天赋,资质不如父皇,还是被父皇识破了。” 老皇帝就像是成了精的千年老王八,而亓灏自知自己的心思在老皇帝面前暴露无遗,索性也就不在隐藏了,他开门见山道:“父皇,若是儿臣坚决不娶沈碧云,您当真会杀了她?” 老皇帝不置可否,缓缓道:“你没有和朕谈条件的余地。” 老皇帝说的没错,亓灏确实没有拒绝的机会。 因为,一旦他不答应老皇帝的条件,那么老皇帝不仅会让顾瑾璃背负上杀害尹太傅的罪名,就连她李代桃僵,隐瞒了身份嫁给亓灏的事情,也会一并被揭露出来。 到时候,又会多一个欺君的重罪。 反正,横竖顾瑾璃都逃不过一死…… 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老皇帝也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亓灏动了动唇,沉默了良久,还是开不了口。 老皇帝也不着急,他知道,亓灏是不会拒绝自己的。 他给贾公公使了个眼色,贾公公会意,端着茶杯上前。 老皇帝接过茶杯,一边慢条斯理的吹着热气,一边时不时的打量着亓灏。 亓灏的内心无比挣扎,他觉得自己在老皇帝面前就是一条鱼,被他按在砧板上随意拿捏。 贾公公将亓灏煎熬的神色看在眼里,不免有些心疼。 可是,他没有立场吱声。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就在贾公公已经给老皇帝又添满了两杯茶水后,亓灏终于有反应了:“儿臣答应父皇,但是父皇也要答应儿臣,从今往后,不能再伤害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一分。” “无论以什么理由,都不可以。” “呵呵,你忘记了朕刚才说过的话了。”老皇帝笑着摇头,将茶杯放下,提醒道:“你,没资本讲条件。” 察觉到亓灏身子一颤,老皇帝又继续道:“不过,只要你娶了沈碧云,有关她的身世一事,朕倒是可以考虑翻篇不计较了。” 话是这么说,可老皇帝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毕竟顾瑾璃现在人还在大牢里,而且她杀了尹太傅的罪名也没彻底洗干净。 如果她死在了大牢中,便可以对外宣称是畏罪自杀了。 所以,人都死了,老皇帝又怎可能再去计较什么嫡女庶女的身份问题? 亓灏垂下眸子,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待亓灏出门后,贾公公见他背影沉重,忍不住对老皇帝道:“皇上,您这样做,不是逼宁王爷吗?” “逼他又如何?”老皇帝扫了贾公公一眼,语气不悦道:“朕之前已经就是太过纵容他了,以至于他连朕都敢骗!” “好在朕机智,没真的相信他。否则,朕现在已经被他给耍的团团转了!” 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老皇帝对贾公公招招手,“你吩咐下去,找个机会……” 贾公公附耳过去,听完老皇帝的话后,他大惊失色:“皇上,顾侧妃肚子里的,可是您的孙子。” “再说了,您也知道,王爷和沈将军本来就不对付,王爷是为了顾侧妃才答应娶的沈小姐。” “要是现在顾侧妃就死了,那王爷更是不可能娶沈小姐了。” 见老皇帝无动于衷,贾公公恳求道:“皇上,您得为王爷想想啊!” “朕知道,杀了顾瑾璃会让老四心痛。”老皇帝眯了眯眼睛,沉声道:“可是朕是为了他好,身为一代帝王,是不能被女人所牵制的。” “不过……”语锋一转,他又道:“你说的也没错,朕现在还不能对顾瑾璃动手,起码得等到老四娶了沈碧云才行。” 听到“不过”两个字,贾公公以为自己的苦口婆心终于对老皇帝起了作用。 然而,老皇帝的后半句话,还是让贾公公失望了。 但是,好歹老皇帝没有再执意现在就动手。 贾公公叹了口气,问道:“那皇上您打算何时将顾侧妃放出来?” 看亓灏那模样,俨然是已经妥协了。 所以,接下来就等着老皇帝下旨给亓灏和沈碧云赐婚了。 老皇帝摸了摸下巴,沉思了一会,道:“后日是轩世子的生辰,你不是说,太后的意思是要给轩世子大操大办吗?” 贾公公点头,“是,兰嬷嬷确实是这么说的。” “既然如此,那就先让顾瑾璃在大牢里待两日,等过了轩世子的生辰宴后,再将她放出来。” “这……”贾公公知道老皇帝这是怕提前将顾瑾璃放出来,亓灏会反悔,所以小声道:“皇上,宁王爷的性子您是最了解的,他答应的事情,不会食言的。” “小贾。”今日贾公公替顾瑾璃说的话似乎有些多,因此引得老皇帝极为的不满。 他皱着眉头,不悦道:“你为何处处为顾瑾璃求情,这是何故?” 贾公公面色一惊,急忙垂头道:“皇上,老奴不是在为顾侧妃求情,而是想着宁王妃已经丧失了生育能力,不可能再为王爷生下一儿半女了。” “而顾侧妃怀了身子,这要是在大牢里出了个什么好歹来,这受影响的不也是王爷的孩子,您的孙子吗?” “依着王爷现在的情况,要想在短时间内找个顺眼顺心的女子恐怕是很难,所以顾侧妃肚子里的孩子,不能掉啊!” “朕……”老皇帝才不在意顾瑾璃肚子里的孩子,他刚要说什么,门忽然开了一道缝。 只见门口的小太监溜了进来,在给老皇帝行礼后,恭敬道:“皇上,顾丞相在门口求见。” “顾淮?”老皇帝想着顾淮这个时候过来,极有可能是为了顾瑾璃。 他摆摆手,不耐烦道:“就说朕已经睡下了,不见。” 小太监一怔,点点头,退了出去。 老皇帝烦躁的揉了揉眉心,语气明显的不高兴:“小贾。” “老奴在。”贾公公不知道老皇帝突然喊自己做什么,赶紧应了声。 老皇帝端起茶杯抿了口茶,闷声道:“明晚再将她放出来。” 贾公公愣了愣,没料到老皇帝这么快就改不了主意。 转念一想,他便明白了过来。 老皇帝一定是因为刚才顾淮进宫的原因,这才“大发慈悲”起来。 如今尹太傅已死,朝中的众多大臣必定要重新战队了。 而顾淮在朝中的影响力最大,所以那些以前的中立派,或者是依附于尹太傅的那些人,极有可能要投奔到顾淮的阵营中去了。 老皇帝就算是不见顾淮,也必须要给顾淮一个面子。 可是,老皇帝又不想立马就放了顾瑾璃,毕竟他心里憋着一股气。 因而,老皇帝怎么样都得让顾瑾璃在大牢里待个一天一夜才行。 “是,老奴知道了。”贾公公见老皇帝松了口,提着的心便放松了下来。 亓灏出了皇宫后,脸色带着一种无力的苍白。 杜江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也不敢多嘴询问。 待到了马车旁边,杜江刚要替亓灏撩开窗帘,却见亓灏摇摇头。 他抬脚,一边往前走,一边轻声道:“本王走回去。” 从皇宫走回宁王府,要好长的一段路。 杜江知道,此时亓灏心里一定颇不平静,所以才想用走路来缓解心中的不快。 示意车夫将马车赶回去,杜江只好默默的跟着亓灏走路。 走了一会后,亓灏道:“派人去刑部保护她,以防万一。” “是,属下这就去!”杜江应了声,然后足尖轻点,飞身离开。 南阳王旧府里,陈泽轩与黑衣人面对面坐着,二人就今日之事进行讨论。 “师父,你说老皇帝这么做,想做什么?”陈泽轩紧紧握着茶杯,面上神色仍旧是掩不住的紧张之态。 黑衣人皱了皱眉,缓缓道:“老皇帝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要杀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难道……是她的身世?”陈泽轩眉眼一紧,越发的不安起来。 黑衣人想了想,摇头道:“如果老皇帝真的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世,想必根本不会将她关在大牢里浪费时间。” “哦,对了。”想到了什么,黑衣人道:“后日是你的生辰,宫里必定会为你举办宴会,你的婚事一直都是老皇帝和太后所关心之事,所以到时候务必小心些,别钻了老皇帝的圈套里。” “是,徒儿明白了。”陈泽轩明白黑衣人的意思,点点头。 犹豫片刻,他试探的问道:“师父,虽然刑部里有顾成恩,可是想要她命的人不少,轩觉得有必要派人去保护她。” “你想多了。”黑衣人冷笑一声,提醒陈泽轩道:“你别忘了,刑部里除了顾成恩之外,还有一个郭明顺。” “郭明顺是你的人,他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你上心顾瑾璃,自然是不可能再像以前那般为难她了。” “可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何况她现在怀着身子,我担心……”陈泽轩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黑衣人毫不客气的给打断了:“轩,她这次被关押在大牢里,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 “亓灏没有去救她,如此一来,她便能对亓灏死了心了。” “让她在大牢里先待几日,待她心灰意冷之后,咱们再将她救出来。” “师父……”陈泽轩看着黑衣人的眼神暗了暗,还没等他表达出不赞同的意思后,黑衣人已经站起了身子,抬脚推门离开了。 陈泽轩想着顾瑾璃在大牢里的样子,心隐隐作痛。 大牢中,被亓灏和陈泽轩同时牵肠挂肚的顾瑾璃,此时正坐在墙根下,抱着双臂,将脑袋埋进臂弯里。 天已经渐渐暗了,凉薄的月光透过墙上的小窗,斜斜的照了进来,将她的半个影子拉长。 因为顾成恩的缘故,所以顾瑾璃所在的牢房很是干净,没有任何意味,旁边两侧也没有关押任何犯人,算是牢房中的“天字一号房”。 当然,郭明顺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即便是对顾家很不满,但与陈泽轩比较起来,自己的那点私人小恩怨就算不得什么了。 “喂,吃饭了。” 听到一阵门锁打开的声音,顾瑾璃微微抬头,只见一个小狱卒打开门后,将饭菜放在了门口,又极快的把门给锁住了。 一盘子小青菜,一碗白粥,一个馒头,这样的饭菜简陋的不能再简陋了。 但是,却是大牢里所有的犯人之间吃的最好的饭菜了。 只是,顾瑾璃却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扫了一眼饭菜,又埋下了头。 小狱卒见状,撇撇嘴,扭头离开。 这要是搁在旁的犯人身上,小狱卒早就几道鞭子毫不留情的甩上去了。 可是,眼前里面关着的可不是一般人。 那是宁王侧妃,也是刑部侍郎顾成恩的妹妹。 而这顾侍郎又是个十足的宠妹狂魔,万一让他知道了自己对顾瑾璃不敬,那自己就没命了。 顾瑾璃虽然低着头,闭着眼,但却没有任何睡意。 相反,她的脑袋非常的清醒。 她的脑海里,一遍遍的回忆着上次她因为尹鹏林而身陷大牢的画面。 那时候的她,身上挨了不知道多少鞭子,还被锁链穿骨过。 全身上下,伤痕累累,没有一处好地方。 如果不是亓灏及时赶到,那么她的结果可想而知。 而今日,她又回到了这个地方,真是心情让人很是复杂…… 再想想亓灏,那个时候在千钧一发的情况想,一脚踹开了牢房大门,阻止住了尹太傅和郭明顺的“暴行”。 当时,他在她的眼里,就像是从天而降的天神一样,浑身沐浴在一片光芒之中。 让她仰望,让她感动。 过了这么久,她仍旧记得他在看到她身上的伤后,那一脸的紧张和愤怒。 她更是不能忘记,他眼睛里的心疼。 以及,他为了她,情急之下,还踹了尹太傅一脚…… 他为她做过的事情,都是实实在在,深深刻刻的扎根在她心里,让她挥之不去的。 以至于现在想来,心底都不由得流过一阵感动。 可是,越是如此,她也就越发的难过。 如黑衣人所料,当初的宠爱,与如今的冷漠形成了鲜明对比。 那些过去被亓灏捧在手心里的甜蜜,被他呵护的安全感,在现在都像是一把把冷厉的剑,将她割的遍体鳞伤…… 冷意将她给包围,牢房里没有棉被,她也只能用尽所有的力气,努力的抱紧自己。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就在她已经睡着后,牢房的门再次被人打开。 顾成恩对小狱卒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小狱卒虽然退了出去,但不敢距离太远。 怎么说顾瑾璃都是老皇帝亲自下旨关进刑部大牢里的人,如果她被顾成恩徇私枉法的给带了出去,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当然,顾成恩也没有要“劫狱”的念头。 他只不过是单纯的过来看看顾瑾璃,怕她一个人在这里不习惯。 其实,早在顾成恩低声吩咐小狱卒退下的时候,顾瑾璃就醒来了。 腿脚因为坐的时间久了,已经麻了。 但是,她又不愿意看到顾成恩这张虚伪做作的脸,只好继续埋头装睡。 顾成恩走到顾瑾璃身边,静静的看了顾瑾璃,半晌才喑哑着嗓子道:“阿璃。” 顾瑾璃装作没听到的样子,心里恨不得顾成恩快些走开,不要吵了自己的清静。 顾成恩见顾瑾璃没有反应,也自然知道她没有睡着。 看了一眼地上的饭菜,他又自顾自道:“这些饭菜,都是我特意让人做了送进来的。” “不会有毒的,你尽可放心的吃就好。” 说罢,他脱下自己的外衫,罩在了顾瑾璃的肩头上:“夜里冷,你莫要着凉了。” 顾成恩的衣服刚落下,就被顾瑾璃一把给拂到了地上。 她冷冷的抬眸,一言不发。 顾成恩的手尴尬的从顾瑾璃的肩膀上移开,抿唇往后退了几步。 在听到不带丝毫温度的“出去”二字从顾瑾璃的嘴巴里蹦了出来,顾成恩离开了。 顾瑾璃依靠着墙壁,闭上了眼。 一个时辰后,顾成恩约莫着顾瑾璃已经睡熟了,这才又去而复返。 他抱着被子进去,然后仔细的盖在了顾瑾璃身上。 将她散落下来挡着半张脸的碎发捋到耳后,忍着想要在她脸上落下一吻的冲动,出了牢房。 宫中,兰嬷嬷一边给太后掖着被角,一边劝慰道:“太后,都这么晚了,您还是早些睡吧。” 自打太后白天收到尹太傅死的消息到现在,她的心就一直没安稳下来。 到了晚上这个点了,她仍旧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摇了摇头,太后忧心忡忡道:“你说,到底是谁杀了尹太傅?” 太傅府里发生了什么,太后有所耳闻。 所以,她拿不准是顾瑾璃还是尹素婉杀的人。 这问题,兰嬷嬷也不好说。 毕竟,尹素婉是因为顾瑾璃才失去了生育的能力,如果说她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所以才走了一步限期,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在这深宫中,因为嫉妒,因为愤恨做出不可思议的事情的女人,数不胜数。 见兰嬷嬷讪讪不说话,太后长叹一声,自我安慰道:“但愿婉儿丫头不会那么糊涂。” 兰嬷嬷听罢,立即附和道:“是是,颐和郡主那么善良,绝对不会做出那等伤天害理之事的,所以您就放心吧。” “放心不了。”太后突然坐了起来,对兰嬷嬷肃然道:“既然顾瑾琇人在大牢里,哀家不如就趁机除了她,省的日后灏儿和婉儿丫头再因她生出什么事端来。” “现在?”兰嬷嬷见太后如此着急,不禁道:“现在这么晚了,恐怕很是不方便,要不然等明天?” 太后虽然不愿再拖拉,可想着确实时候不早了,行动有所不便,便点头道:“也罢,就听你的。” 重新躺下,太后翻了个身,也进入了梦乡。 兴许是换了地方,睡不踏实,也可能是坐在地上睡的不舒服。 总之,顾瑾璃睡到半夜醒来了。 她感觉到身上多了一层被子,先是一怔,随即想到了一定是顾成恩送来的,刚想下意识的将被子丢在地上,但想着自己现在怀着孩子,若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着了凉,孩子也会受罪,于是掀开被子的手又停了下来。 仰头看向头顶上方的那扇小窗,顾瑾璃苦涩一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出去的机会。 第276章 守株待兔 二十九日晚上的时候,顾瑾璃终于被老皇帝从大牢里放了出来。 释放的理由,很简单,也不过是一切真相都查清楚了,尹太傅被害一事,与她无关。 从头到尾,都是那个叫鹊儿的丫鬟所为。 有部分吃瓜群众还会质疑,但是大多数人因为事不关己,所以也就懒得再去计较。 昨日,亓灏自从离开皇宫后,便一直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不吃不喝,谁也不见。 直到要接顾瑾璃的时候,才吩咐了杜江前往刑部大牢。 府内的下人们早就听说了顾瑾璃回来的消息,大家对于她杀尹太傅一事,也有所耳闻。 虽然她当场已经自证了清白,而且老皇帝也为她“正名”过,可大家看着她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友好。 顾瑾璃在大牢里待了一天一夜,即便是知道顾成恩不会害她,可是她仍旧担心那些背地里想要除掉她的人动手脚,所以滴水未进。 面色有些苍白,她脸色泛着一股病态。 无视众人似鄙夷似嘲讽的眼神,拖着疲倦的身子,一路往芙蕖院走去。 “主子!”没走几步,荷香和爱月便小跑着往顾瑾璃身边飞奔去了。 她们的身后,跟着摇着尾巴的小红。 “呜呜……主子,您都瘦了。”虽然才一天没见,可爱月在看到顾瑾璃憔悴的面容后,心疼得红了眼睛。 荷香上上下下打量了顾瑾璃好几圈,在发现顾瑾璃没有受过什么伤后,紧张不安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她吸了吸鼻子,压住发酸的泪意,对顾瑾璃道:“主子,奴婢已经烧好了洗澡水,也给您准备好了饭菜,咱们快回去吧。” 顾瑾璃看着两个丫鬟眼巴巴的瞅着自己,心中的冰冷被二人一点点融化。 她扯了扯唇,点点头。 在一番梳洗之后,顾瑾璃勉强往肚子里添了些东西。 爱月收拾好房间后,端着一杯茶上前,望着顾瑾璃的眼睛还是有点湿漉漉,小声道:“主子,您受苦了。” 顾瑾璃梳着头发的手一顿,放下梳子,摇头道:“没什么,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睡了一觉而已,不要担心。” 见爱月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顾瑾璃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你看,我不是平安回来了吗?一根汗毛都没少。” 爱月撇撇嘴,抹了一下眼角,气哼哼道:“主子,要不然咱还是搬出去吧。” “尹素婉在一日,咱们就没一天安生日子过!” 顾瑾璃没有说话,她的目光从爱月脸上移到别处,半晌才道:“我会离开的。” “嗯?”爱月听罢,瞪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主子,您真的要走?” 顾瑾璃“嗯”了声,缓缓道:“爱月,就像是你说的,只要有尹素婉,我的日子就不会好过。” “可是,我做不到像她对我一样赶尽杀绝,所以我必须离开才行。” 之前,爱月和荷香还想着等着顾瑾璃和亓灏两个人重归就好。 可是,看现在的形势,让他们破镜重圆好像是不可能了。 既然顾瑾璃在这里过得不开心,还处处面临危险,所以还不如趁早走人算了。 点点头,爱月难得的没再反对:“好,主子您去哪里,我和荷香就去哪里。” 顾瑾璃拍了拍爱月的肩膀,心里暖暖的:“这件事情,我得找个合适的时机,也不是一下子说走就走的。” “主子!”忽然,爱月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明日是轩世子的生辰,太后和皇上要在宫里为他举办宴会。” “您要不然,在明天的宫宴上……” 爱月欲言又止,但话里的意思很是明显。 顾瑾璃身子一颤,没料到爱月竟会比自己还要心急。 “明日……”她喃喃的重复了几句,眸光越发的黯淡起来。 她如果要悄无声息的离开,恐怕是走到天涯海角,都像是逃犯一样,得过躲躲藏藏的生活。 而且,那些一直想要她命的人,也会更加肆无忌惮,变本加厉。 所以,她要走,只能名正言顺的走。 明日既然是陈泽轩的生辰宴,那么赴宴的人必定会很多。 而自己要在那样一个盛大的场合下,向亓灏提出和离吗? 亓灏……他会同意吗? 不,依着他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他的占有欲,他的偏执,其实与顾成恩比较起来,不分上下。 只是,亓灏的底线和最后的理智还是在的。 可是,要让她继续再留在他身边,留在宁王府,她会比现在还要痛苦不堪…… “主子……”爱月的声音忽然低了几分,情绪也不似刚才那样激动。 她纠结的看着顾瑾璃,低声道:“奴婢好像忘记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顾瑾璃回神,问道。 “那个……”爱月挠了挠脑袋,讪讪道:“明日王爷去宫里赴宴,好像……好像并没有说要您跟着一起去的意思。” 这要是在以往,早在前两天就让周管家送来进宫赴宴的衣物首饰了。 而现在,的确,对于明日的宫宴,亓灏一个字都没提。 尹太傅刚死,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顾瑾璃是当事人,按理说是不该抛头露面的。 即便尹太傅不是她杀的,她问心无愧,可是人言可畏,真相有时候还是堵不住大家的嘴巴的。 只要她明日出现在宫殿之上,想必那些流言蜚语,又会从那些想要挑事生非的人口中冒出来…… 亓灏没有通知她,是不愿她再卷入是非。 其实,顾瑾璃也向来不喜欢各种宫宴场合,每一次她都是引发事端的漩涡中心。 但是,她要与亓灏和离,就得需要老皇帝允许。 要不然,和离不成,她不仅走不了,也会面临更大的麻烦。 毕竟,从古至今,向来都是男子休弃女子,极少或者几乎没有女子主动提出和离这种先例。 最重要的是,要与她和离的人是亓灏,是皇家最器重的王爷,怎能容忍被她一个女子打脸呢? 心渐渐变得沉重起来,顾瑾璃重重的叹了口气,有点心烦意乱。 她对爱月摆摆手,一边往床榻方向走,一边闷声道:“时候也不早了,你赶紧回去歇着吧。” 爱月不知道只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顾瑾璃心里竟一下子想了那么多。 她应了声,转身出了房间。 顾瑾璃熄了灯,连外衫都没脱,直接上了床榻。 她转过来翻过去,一直在想着和离这个问题。 她很想找出一个两全之法,既不能让亓灏丢面子,又可以让自己解脱。 可是,思来想去,她越着急,越是想不出来。 越是想不出来,她就是焦躁。 如同自虐一样,她被这个问题深深困扰,但又一定要个结果。 一个时辰后,她仍旧煎熬无果。 房间里黑漆漆的,她睁着眼睛,眉心不自觉的形成了一个结。 忽然,一阵细微的声音传来。 她心里一紧,只见床榻对面的窗户,竟像是被风吹开了一样,由一条小缝隙渐渐越开越大。 直觉告诉顾瑾璃,窗开的那么大,绝不是风力所能吹动的。 果不其然,就在顾瑾璃将发间的银簪子摸下来紧紧攥在手心里的时候,一个修长的人影从窗户内进来了。 从身影判断,顾瑾璃觉得那应该是个男子,可惜看不清他的脸。 紧接着,窗户被关上。 顾瑾璃屏气凝神,心“噗通噗通”跳的厉害。 随着脚步声渐进,她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身子僵硬。 男子站在她床榻旁边,一动不动。 察觉到对方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脸上,顾瑾璃只能强迫自己努力镇定下来。 感觉不到男子有任何异常举动,她心里更加慌乱起来。 男子站了一会,然后轻叹一声,竟坐了下来。 就在他抬手准备抚上顾瑾璃脸的时候,一道冷光闪过,只见顾瑾璃“噌”的一下子坐了起来,攥紧手里的银簪子就要往男子身上扎去。 男子眼疾手快,立即反扣住了顾瑾璃的手腕,压低了声音,“是我。” 顾瑾璃一愣,不敢确定的试探道:“轩世子?” 陈泽轩松开手,点点头,声音里带着一股莫名的情愫:“没想到,你防范意识这么强。” 顾瑾璃将簪子插回发间,将身子往后退了一下,与陈泽轩拉开一些距离。 毕竟,他们二人现在贴的很近,总归是男女有别。 何况,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更需要避讳才是。 “轩世子,你是怎么进来的?”黑夜里,顾瑾璃无法看到陈泽轩的表情,却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一丝笑意。 “我自然是从窗户里进来的,这个你不是知道吗?” “不是,我是说,府中有很多暗卫,你深更半夜的闯入王府,恐怕有些不妥。”顾瑾璃斟酌片刻,缓缓道。 其实,她是想说闯入她的房间很是不好,但陈泽轩怎么说都救过她几次,她也不能把话说得太直白。 陈泽轩当然明白顾瑾璃刚才问的是什么意思,他只是想逗她一下罢了。 在得知老皇帝将她放了出来后,他原本打算去刑部门口接她。 但是想着会将她置于乱搞男女关系的风口浪尖上,他便忍住了。 忍到现在这个点,他觉得她应当睡了,这才偷偷过来。 可惜,她竟没睡着。 “你不用担心,府中的暗卫不会发现的。”陈泽轩派人声东击西,已经派人将那些暗卫引走了,所以他才能这么顺利的潜进芙蕖院。 “那……你来是?”顾瑾璃不敢猜测陈泽轩来的目的,因为有些事情,她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 胡思乱想的多了,徒生烦恼。 可是,陈泽轩对她的心意,似乎越发的明目张胆了…… 陈泽轩压住心头的千思万绪,不愿让顾瑾璃有负担感,只好转移话题道:“明日我生辰,你会去宫宴吗?” “我?”顾瑾璃惊讶的指了指自己,见陈泽轩点头,她自嘲一笑:“我是个身上有污点的人,是没资格参加的。” 陈泽轩眸光微动,问道:“你想去吗?” “想。”顾瑾璃的毫不犹豫,让陈泽轩不可思议:“我以为……你是不会想去的。” “以前我不喜欢,但是明天的宴会,我想去。”顾瑾璃与亓灏之间发生的事情,陈泽轩应当也多少都知道。 陈泽轩见过她的狼狈,见过她的无助和绝望,所以顾瑾璃觉得在他面前,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我打算……明日向皇上请旨,允许我与亓灏和离。” “和离”二字,如同一道响雷,在陈泽轩的头脑中炸开。 他猛地抓住顾瑾璃的手腕,声音隐隐发抖:“你……你说什么?” “轩世子……”陈泽轩的失态,让顾瑾璃有点莫名其妙。 她尴尬的拂开陈泽轩的手,又将身子往后缩了缩,“我要与亓灏和离。” 她说的毫不拖泥带水,很是干净利索,让陈泽轩相信了这是真的。 “为……为什么?”陈泽轩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有些突然的欣喜,可又有点沉重,总之很是复杂。 “缘分尽了,就不该再纠缠了。”顾瑾璃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有波澜。 陈泽轩抿唇,缓缓道:“不管是皇上,还是亓灏,都不会同意的。” “我知道。”顾瑾璃挺直后背,如同破釜沉舟一样,坚定道:“可即便是他们不同意,我也一定要离开宁王府。” 陈泽轩沉默良久,轻叹道:“明日后宫嫔妃,朝中大臣等都在,在那么多人面前你要休了亓灏,你可曾想过后果?” 顾瑾璃点头,然后摇头:“许久之前,皇上曾答应过我一个条件,虽然是口头的,但金口玉言,他是断然不能食言的。” “再者,人多的情况下,他就算是心里再生气,也不好当众那我如何。” 陈泽轩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可又一时半会找不到该说的话来回应。 他攥紧拳头,低声道:“和离之后呢?有没有想过以后?” “以后……”对于这个问题,顾瑾璃是真的还没想过。 因为,能做出和离这个决定,已经让她鼓足了勇气,纠结了一晚上。 至于将来,她应当会选一处僻静的地方,与爱月和荷香过自己的安稳小日子吧。 见顾瑾璃不语,陈泽轩猜到了她大概对未来还没做好规划,因此道:“我说对你说过的话,永远不会变。” “嗯?”陈泽轩之前对顾瑾璃说了太多的话,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来,让她不禁想不起到底是哪句话。 “只要你想离开,我就可以不顾一切带你走。”陈泽轩的声音低沉,回答了顾瑾璃的疑惑。 “我……”顾瑾璃心猛地一跳,捏紧被子的手掌心里沁出一层细汗。 她张了张嘴,小声道:“明日……我能随你一起去宫宴吗?” 陈泽轩想着顾瑾璃既然能这么问,必定是因为亓灏不会带着她去,他点点头,毫不犹豫道:“好。” 对于陈泽轩的如此痛快,顾瑾璃心中很是感动。 要知道,之前就有诬陷陈泽轩与自己不清不楚的谣言在大家口里流传。 现在,自己与亓灏已经形同陌路。 而且她明日又是要去宫宴上和离的,与陈泽轩一同出现在大家面前,一定又少不了各种离谱的揣测…… 为了她,陈泽轩要去面对老皇帝,亓灏,还有朝中的文武大臣们,其中的压力可想而知…… “轩世子。”面对待自己如此的陈泽轩,顾瑾璃再也无法装作无动于衷的样子。 有些话,该时候说出来了。 “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很感激,但是我不能……” “咚咚咚”,顾瑾璃的话还没说完,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顾瑾璃和陈泽轩的脸色一变,二人都绷紧了身子。 “顾侧妃,您睡了吗?”就在陈泽轩犹豫着要不要窜上屋梁的时候,却听到杜江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 顾瑾璃看了陈泽轩一眼,回道:“睡了,怎么了?” 杜江听到顾瑾璃回应,便抽回了刚才敲门的手,肃然道:“刚才属下在府中发现了刺客,怕您有什么危险,所以过来看一下。” 顾瑾璃又道:“我这里没什么异动。” “打扰顾侧妃了,那您赶紧休息吧。”杜江说罢,然后给身后举着火把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于是其他侍卫们便分散开来,潜伏在顾瑾璃的房间周围。 多年来的经验和直觉告诉杜江,顾瑾璃房间里一定有古怪。 一开始,陈泽轩是通过属下的人吸引走暗卫们注意力的方式与顾瑾璃相见。 可是,杜江刚好在巡逻,他觉得事有蹊跷,认为这极有可能是刺客们的“调虎离山计”。 故而,他连忙赶往去了芙蕖院。 芙蕖院的灯黑着,但从顾瑾璃的声音听上去,好像并没有如她所说那般已经睡下。 这说明,顾瑾璃的房间里可能有人,而且这个人可能就是那个“刺客”。 当然,顾瑾璃如果是被劫持的状态,一旦“刺客”出了屋子,那么也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 杜江说罢,带着人退了出去。 顾瑾璃听着外面没了动静,以为杜江已经离开了,便对陈泽轩道:“轩世子,您还是尽快离开吧。” “否则在这里待的时间越久,这对你来说越是危险。” 陈泽轩“嗯”了声,起身就要离开。 但是,他忽然又停下了步子,转身道:“我现在还不能出去。” “他们现在肯定还没走,可能正在外面等着我自投罗网。” “我一旦出了这个门,他们便会把我一举拿下。” “那……现在该如何是好?”顾瑾璃觉得陈泽轩说的也有点道理,语气着急了几分。 外面有杜江看守,总不能让陈泽轩一直在自己房间里待到天亮吧? 陈泽轩想了想,沉声道:“除了耗着,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 “硬碰硬的话,对你我都不是一件好事。” 顾瑾璃无奈,叹气道:“好吧,那也只能这样了。” 陈泽轩在窗户下坐着,透过缝隙,看到杜江果然带着许多人守在了院子里。 他坐了快有一盏茶的功夫,杜江和侍卫们也在外面一直等着,按兵不动。 担心顾瑾璃乏困,陈泽轩道:“你若是困了,就先睡,我一会等时机合适了就走。” 外面是杜江在守株待兔,顾瑾璃虽然是真的困了,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怎么可能睡的着? 摇头,她道:“等你走了后,我再睡。” 陈泽轩笑了笑,“倘若我今晚走不了,你就不睡了?” 顾瑾璃如实道:“恐怕真睡不了。” 杜江在外面等得久了,深知自己如果再继续守下去的话,可能他永远都不会暴露出来。 所以,杜江决定改变阵法。 他摆摆手,示意侍卫们都散去,转身离开了芙蕖院。 “走了。”陈泽轩并未立即出去,而是背对着顾瑾璃,掏出怀里的面具贴在了脸上后,才从窗户离开。 他足尖轻点,踩着几个屋顶,与杜江带的人一块厮杀了起来。 杜江的武功在众多侍卫中算是佼佼者,可在陈泽轩面前,却还是逊色不少。 故而,一番纠缠后,杜江还是让陈泽轩给成功逃走。 书房里,两日没出门的亓灏,此时正面色憔悴,胡子拉碴,不修边幅。 他听完了杜江的报告后,皱起了眉头,“你是说,那刺客是从阿顾的房间里出去的?” “是。”杜江点点头,又道:“不过,顾侧妃没有受到半点伤害,您尽可放心。” 顿了顿,他问道:“王爷,明个轩世子的生辰宴上,您是不打算带顾侧妃去了,是吗?” 亓灏摇头,语气苦涩:“不带了。” 重重吐出一口气,他道:“对了,刺客是何人?” 杜江不敢确定道:“刺客武功很高,属下感觉好像是轩世子。” 亓灏听罢,揉了揉眉心,很是无能为力的感觉。 摆摆手,他示意杜江出去,留他自己一个人安静。 杜江走后,亓灏重重的捶了一下桌子,震碎了桌案上的极品墨玉砚台。 他咬着牙,眸子里闪过一丝悔恨。 第277章 和他和离 三十日的这天,亓灏在进宫赴宴的时候,果真是没有派人知会顾瑾璃。 爱月抱着换洗的衣物进来了,待看到顾瑾璃此时端坐在菱花镜前面,她愣了一下。 只见顾瑾璃身上竟一改往日的清淡风格,换上了一袭亮眼的绯红色长裙。 发髻也已经梳好,描眉画唇后的顾瑾璃,脸色要比前两天的憔悴相比红润许多,增了几分生气。 爱月眼珠子一转,问道:“主子,您这是打算要出门?” 顾瑾璃“嗯”了声,站了起来,“是要出去。” “主子,您该不会是现在就要走吧?”将怀中衣服往桌子上一放,爱月的眼睛里闪动着激动的明亮光芒。 顾瑾璃摇头,“我要去宫里一趟。” “您要进宫?”爱月听罢,瞪大了眼睛,小声道:“可是……王爷已经走了好一会了呀!” “主子,轩世子派人说,马车已经等在外面了。”这时,荷香从外面进来了,她看着顾瑾璃的眼神也与爱月一样,都是充满了惊讶。 因为顾瑾璃还没有把今日要与陈泽轩一同进宫的事情告诉给两个丫鬟,所以她们二人吃惊也很正常。 爱月咽了口唾沫,说话有点结巴起来:“主……主子,您……您要和轩世子……啊?” 顾瑾璃点点头,语气平淡道:“若凭我自己,是没资格进宫赴宴的。” “所以,我也只能借着轩世子的光去赴宴了。” “那您要是真打算在宴会上,跟王爷和离?” “主子,奴婢陪您一起去吧。”荷香知道,顾瑾璃这次破例主动进宫,一定是有原因的。 起先还不明白,在听了爱月这句话后,她秒懂了。 宫里危机四伏,虽然有陈泽轩护着顾瑾璃,可是荷香如果不跟着一同前去,这心里总归是不踏实。 顾瑾璃想了想,点头道:“荷香跟着去,爱月留府中。” “主子,让奴婢也去吧?”爱月撅着嘴,有点不满。 “你留在府中,有什么事情好有个照应。”顾瑾璃拍了拍爱月的手,解释道:“如果真能和离成功,你还得留在府中善后。” 其实,真和离了话,也就没什么可善后的工作了。 只有两个丫鬟和小红狐狸,才是现在顾瑾璃心上最重要的。 府中的一切,她带不走,也不想带。 毕竟是去宫里,老皇帝那样性子阴晴不定的人,倘若出乎她的意料,真的发怒了,那爱月岂不是也会受到牵连? 让爱月留下,不过是少一个牵挂罢了。 “呃……行。”单纯如爱月,她只以为顾瑾璃是将众人2托付于她,便难得痛快的答应了。 捏了捏爱月的脸,顾瑾璃笑着离开。 转过身后,只有荷香发现了顾瑾璃唇角的笑意一点点淡去。 出了芙蕖院后,收到顾瑾璃要与陈泽轩一同进宫的消息的下人们,三五成群的站在一起,都对顾瑾璃行起了注目礼。 他们看着她的眼神,与她昨日从大牢里回来的神色一样,鄙夷至极。 顾瑾璃抬头挺胸,目不斜视,阳光照在她艳丽的衣裙上,凭空生出了一股贵气,直逼人眼。 荷香跟在顾瑾璃的身后,同样挺直了腰背,主仆二人一同出了宁王府的大门。 “顾侧妃。”到了马车旁边,雷子对顾瑾璃行了个礼:“世子在车上等着您。” 顾瑾璃点点头,上了马车。 荷香与雷子坐在外面,雷子手里的马鞭落下,马车便载着顾瑾璃往宫里跑去了。 马车上,陈泽轩静静看着顾瑾璃,见她精心打扮过,身上的衣裳为她本就倾城的容颜更添一丝艳光,他的眸光沉了沉。 顾瑾璃被陈泽轩一盯,不由得有些不自然,动了动身子,她不好意思道:“怎么,哪里不对劲吗?” 陈泽轩摇头,声音喑哑:“没有。” 顾瑾璃望着陈泽轩的眸子有些微颤,讪讪道:“那你为何这般看着我?” 陈泽轩强迫自己不再去看顾瑾璃,半晌才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轻叹道:“好看。” 顾瑾璃一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耳垂一红,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 宫宴仍旧是设在老地方,由于是太后开了金口,特意为陈泽轩举办的这宫宴,所以前朝、后宫所有参加宫宴的人都来得特别早。 反而,今日宫宴的主角在大家酒过三巡之后,还未出场。 亓灏捏着酒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王爷,顾侧妃她……”这时,杜江附在亓灏耳边,低语了几句。 面色一变,亓灏深邃的眸子像是在寒池里浸过一样,猛地迸发出两道寒意。 紧接着,守在大殿外面的小太监高喊道:“轩世子到!” 他这一声尖细的嗓子,引得众人都停下了觥筹交错,纷纷转头往门口方向看去。 随即,小太监像是受惊似的,又哆哆嗦嗦的补充了一句:“顾……顾侧妃到!” 大家原本听到陈泽轩来了,只觉得他姗姗来迟有些不妥。 毕竟让大家等了这么久,即便是寿星,也不该如此失礼。 待见到她身后跟着进来的顾瑾璃后,大家的眼睛险些要瞪得掉出眼眶。 “轩……轩世子怎么会和……” “可不是嘛,这两个人怎么会勾搭在一块去?” “啧啧,难不成传言都是真的?轩世子和顾侧妃有一腿?” “哎哟,快别说了,没看到宁王爷的脸都绿了吗?” …… 亓灏的脸色,不至于到了发绿的地步,但是却明显的难看的厉害。 他没料到顾瑾璃会与陈泽轩一同进宫,这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陈泽轩如同没察觉到亓灏那吃人的眼神,一脸的坦然。 随着一点点的靠近,顾瑾璃只觉得亓灏那目光像是在一下下的凌迟她。 她的心,越跳越快,掩在长裙下的两腿,走起路来也有些发抖。 但是,现在的情形,已容不得她退缩。 在场的所有人的眼睛,都黏在了他们二人身上。 顾成恩拿着筷子的手青筋暴起,心头的愤怒不亚于亓灏。 他以为,顾瑾璃如今与亓灏情变,自己便可以有了机会。 可是,看着这样子,顾瑾璃似乎选择了陈泽轩! 可恶,他们二人,何时生的情愫? 老皇帝本就因为陈泽轩晚来而不满,眼下见那本不该出现在大殿上的顾瑾璃也来了,他眉心突突跳起。 这一男一女,分别都是他心里的刺,如今竟聚在了一起,这可真是好! 皇后悄悄打量了一下老皇帝微怒的面色,压下不自觉弯起的唇角。 太后的老脸跟老皇帝一样,面部肌肉同样抽了抽,拉得老长。 陈泽轩扬着熟悉的笑容,对老皇帝和太后行礼道:“轩有事情来迟了,还望皇上和太后恕罪。” 顾瑾璃顶着老皇帝身上散发出来的巨大压力,垂眸恭敬道:“瑾琇给皇上、太后和皇后娘娘请安。” 说罢,她福了福身子。 老皇帝冷哼一声,幽幽道:“不知轩世子究竟是为了何事,竟让满朝文武等到现在?”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陈泽轩知道老皇帝生气了,但他面上却丝毫不显慌张。 故作沉吟片刻,他将目光移到亓灏身上,似笑非笑道:“不过是在进宫的路上遇到了同样进宫的顾侧妃,便耽搁了点时间罢了。” “哦?”老皇帝眼中冷意更甚,将话题冷不丁的丢给了亓灏:“老四,朕竟不知,何时你府里的妾侍还需要轩世子来观照了?!” 这“妾侍”二字,老皇帝咬字咬的极重,听在大家耳中,又多了一丝不明的意味。 一来,身为“妾侍”,除非得到特许,否则是没有资格进宫赴宴的。 二来,既然是亓灏的“妾侍”,那么又怎会被陈泽轩带入宫呢? 老皇帝说这话,除了要当众让顾瑾璃下不来台之外,也是在间接的拿着顾瑾璃来打亓灏的脸。 亦或者说,也是在暗示陈泽轩与顾瑾璃之间存在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总之,老皇帝此话,绝没有什么好意。 亓灏听罢,一张俊脸看上去要比刚才还要阴寒。 但是,他却紧抿着薄唇,一言未发。 没有人知道,此时的他心里是憋着一团火的。 倘若他开口,真不知道冲动之下自己会说出什么话来。 所以,他不如保持沉默。 老皇帝见亓灏只是死死的瞪着陈泽轩,却并没反应,他大手一挥,对陈泽轩道:“轩世子落座吧,不过世子让这么多人等着,该自罚三杯才是。” 他只是让陈泽轩落座,却并未理会顾瑾璃。 所以,顾瑾璃若是继续保持着刚才行礼的姿势不动弹,难免像是个一动不动的傻子。 在陈泽轩准备往坐席方向走的时候,他给顾瑾璃使了个眼色。 顾瑾璃会意,便在众人目瞪口呆中抬脚就要虽陈泽轩走。 “顾……” “站住!” 顾瑾璃还未走出去两步远的距离,只听到老皇帝和亓灏同时不悦的开口。 老皇帝扫了亓灏一眼,自知亓灏是沉不住气了。 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后,老皇帝眯着眼睛道:“顾瑾琇,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瑾琇知道。”到底是一代帝王,老皇帝气场太强,还是让努力做出镇定自若模样的顾瑾璃捏紧了袖子。 “既然知道,那么是谁给你的胆子进宫来,污了轩世子的生辰宴!”老皇帝重重的拍了一下桌案,恼声对贾公公吩咐道:“来人,将这个不懂规矩的女人带下去!” “皇上……”顾淮听罢,下意识的就想站起来为顾瑾璃说情。 虽然顾瑾璃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但失了亓灏宠爱的她,多少还是让人看着心疼。 所以,顾淮怎能没有点恻隐之心呢? 然而,顾淮的屁股还没离开座位,却被他右手旁的顾成恩给按了下来。 顾成恩对顾淮摇了摇头,示意他暂且按兵不动。 陈泽轩上次从别院里救走顾瑾璃的事情,顾成恩这辈子是永远忘不掉了。 一块到手的肥肉,就这么被陈泽轩给劫走了,如此奇耻大辱,他怎可能忘? 想着陈泽轩当时那满眼紧张心疼的样子,要说他对顾瑾璃没有心思,鬼都不信! 顾淮不解的看着顾成恩,不明白为何向来维护顾瑾璃的他,现在为何会坐视不管了。 顾成恩将目光落在陈泽轩身上,暗示顾淮,只要有陈泽轩在,就根本没有担心顾瑾璃的必要。 顾淮从未将顾瑾璃与陈泽轩二人联想在一起,接受到顾成恩的暗示,他仔细的打量起来陈泽轩,见陈泽轩面色淡淡,脸上仍挂着波澜不惊的浅浅笑意,但眼睛却一眨不眨的定格在顾瑾璃身上,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果真,像顾成恩所想的那般,在两个禁卫军上前靠近顾瑾璃的时候,陈泽轩在第一时间挡在了她的身前。 陈泽轩动作,无疑于是在挑衅老皇帝。 老皇帝犀利的老眼闪过一道冷光,“轩世子,你这是何意?” 太后喜爱南阳王,自然也会爱屋及乌,对陈泽轩不一般。 她猜到了老皇帝留陈泽轩在京城中的用意,故而才费尽心思的要为陈泽轩举办生辰宴,为的就是要让老皇帝及朝中百官都知道,陈泽轩是得太后看重的。 如果谁想对陈泽轩动手,至少也要顾忌一下太后。 可是,陈泽轩是坚决不能与顾瑾璃这个恶毒又讨人厌的女人纠缠不清的。 太后虽然心里对陈泽轩略有不满,但也怕老皇帝因此而借题发挥,迁怒于陈泽轩,所以轻咳两声,给陈泽轩台阶下:“轩世子,今儿的宴会是为你准备的,你快些回座位上坐着。” 这意思也就是让陈泽轩退回去,不要搀和顾瑾璃的事情。 可惜,陈泽轩却如没有听懂太后话里的深意似的,对太后嬉笑道:“有劳太后关心,不过刚才来的时候坐了一路马车,轩坐的久了,站会也没事的。” “既然皇上和太后都说,生辰宴是为轩准备的,所以宴会只要图个高兴就好。再说了,人多也热闹嘛,何必如此计较呢?” 太后被陈泽轩的话一堵,哑口无言,心里越发的不满起来,暗骂陈泽轩是个不知好歹的小白眼狼。 自己费尽周折的想保他和南阳王,然而人家却不领情,真是…… 顾瑾琇不愿连累陈泽轩,她从他身后站了出来,深吸一口气,准备直接开门见山:“皇上,瑾琇自知身份卑贱,没有资格出现在您面前,但是,瑾琇今日是为了……” “为了什么?”这话,不是老皇帝出口发问的,而是亓灏。 他眼睛如同数尺深潭,幽暗的深不见底,让顾瑾璃没有勇气与他对视。 咬着唇,她看着脚下被风吹起如同摇曳的花瓣的裙摆,一字一句道:“瑾琇,要与宁王爷和离。” “砰!”亓灏手中的酒杯,应声而碎。 尖锐的杯子碎片,扎得他满手是血。 大殿里安静极了,连空气都像是静止了一样。 众人张大嘴巴,不可思议的看着顾瑾璃,如同看一个疯子。 第278章 择日成婚 “你……你说什么?”老皇帝老眼瞪得如老大,他的胸脯起伏不定,反应似乎要比亓灏还要强烈。 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他怒不可遏道:“顾瑾琇,你把话再说一次!” 私心里,老皇帝最属意的儿子便是亓灏。 他本来打算借着陈泽轩的生辰宴上给亓灏和沈碧云赐婚,可还没等到合适的时机开口呢,没想到这半路上冒出来的顾瑾璃竟先一步要和离了,这真是岂有此理! 虽然一心想除掉顾瑾璃,可向来都是男人休女人,从未有过女人要把男人休了的先例! 再者,顾瑾璃要休的人,可是堂堂的宁王爷,这更是胆大包天! 同样,太后的两道眸光也冷飕飕的像是两只冷箭一样射到了顾瑾璃身上,似乎只要她敢重复,就要立马将她大卸八块一样。 在太后眼里,这天底下的男儿,除了陈泽轩之外,也就数着亓灏最优秀了。 所以,是谁给了顾瑾璃休掉亓灏的勇气? 这个恶毒的女人,她又有什么资本敢提和离? 这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巴不得不要名分的挤破头进入宁王府,可顾瑾璃却如此的不识好歹,怎能不让人生气? 其他人也紧紧的盯着顾瑾璃,看看她到底有没有这个胆量。 毕竟,她这是在明目张胆的打皇家的脸,所以大家没理由不内心澎湃,幸灾乐祸。 顾瑾璃抬起头,迎着老皇帝燃着怒火的目光,面色平静的缓缓道:“瑾琇说,要与宁王爷和离。” “放肆!”太后抢在老皇帝之前厉喝一声,毫不客气道:“你是什么身份?胆敢要与灏儿和离?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顾成恩自然巴不得顾瑾璃和亓灏和离,他抿着唇,心跳如擂。 有些紧张,有些兴奋。 顾淮眉心紧蹙,说实话他是希望顾瑾璃与亓灏和离的。 一来,他还是尊重她的决定。 既然她活得不快活,那就根本没必要再与亓灏纠缠了。 二来,之前就考虑到顾瑾璃在亓灏身边,将来如果宣王和亓灏两方对立起来,顾瑾璃会夹在中间受到牵连。 而现在顾瑾璃主动提出了离开亓灏,这正好,也省去了往后的麻烦了。 一举两得,所以和离是件好事。 皇后她看看亓灏,又看看顾瑾璃,最后把目光落在了一言未发的陈泽轩身上,眉眼间的笑意,快要压不住了。 局势似乎越来越乱了,真好。 亓灏若是与陈泽轩对付起来,依着陈泽轩的谋略,定然会将亓灏打得一败涂地…… 只是,皇后似乎想得太简单了。 她忘记了,除掉一个亓灏,剩下的陈泽轩要更难对付。 毕竟,亓灏和八皇子可是有血缘关系的,就算是将来真走到撕破脸的那一步,也还是会有所顾忌的。 而陈泽轩则不同,他会对八皇子痛下狠手,斩草除根,绝不留情! “噗通”一声,顾瑾璃挺直脊背,重重的在地上一连磕了三个响头。 磕完之后,不卑不亢,不大不小,但却足以让在座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声音才响了起来:“皇上”。 眼睛看向老皇帝,她沉声道:“在太后的寿宴上,瑾琇献了一支凤舞九天。” “当时,瑾琇说要向您讨一道圣旨,您应下了。” “现在,瑾琇恳请皇上兑现当时的诺言。” 说罢,她又肃然恭敬的磕了一个头。 距离太后大寿至今,已经过去了四个多月,老皇帝与太后二人对视一眼,两个人的眼中都闪过一抹暗色。 仔细想想,老皇帝似乎记得确实有这么一件事情。 可是,虽然过去了很久,但毕竟那样的场合,文武百官都在,他们必定也是不会忘记的。 如果老皇帝现在说他忘记了,或者完全否认顾瑾璃的话,这便是失信于人了。 一代帝王,本该是一言九鼎的,哪能说话不算话呢? “皇上如果忘了,那么瑾琇可以再带皇上回顾一遍。”顾瑾璃扬起头,无视亓灏那阴冷的目光,将那多日前的情景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然后红唇轻启,轻声道:“瑾琇今日所求的圣旨,无关江山社稷,无关……” “够了!” 打断顾瑾璃话的人,不是老皇帝,也不是太后,而是沉默良久的亓灏。 紧接着,“砰”的一声,他一甩衣袖,将桌子上的美酒佳肴一一扫落。 好好的一桌菜,现在却都掉在了地上,一片狼藉。 亓灏站起身来,一身戾气的缓缓往顾瑾璃身边走去。 他猩红着眼睛,这样子让大家瞧了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 顾瑾璃看着亓灏一步步走近,身子一颤。 感觉到顾瑾璃的慌乱,陈泽轩不着痕迹的往旁边挪了一步,替她挡住了亓灏的视线。 亓灏桃花眼微眯,散发出来的冷光透露着一丝杀气。 他看着陈泽轩半晌,转眼看向顾瑾璃,冷笑道:“你,是因为他,所以才跟本王和离的?” 话听着虽然是质问,但语气却是笃定的。 手指着陈泽轩,恨不得一掌拍死他。 顾瑾璃动了动唇,指甲死死的扣住掌心,“不是。” 陈泽轩眸光一颤,眼底神色复杂。 其实,他很想从她口中听到一个“是”。 虽然明知是奢望,明知不可能,可是他还是存在着丁点侥幸心理。 听到顾瑾璃的这个答案,顾成恩不自觉的也松了口气。 即便是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反正至少他心里没有不痛快的感受。 当然,就算是顾瑾璃否认了,坐在座位上的那些吃瓜群众也不会相信。 因为,大家可都是长着眼睛的。 刚才,顾瑾璃没有随亓灏前来,而是随着陈泽轩来的。 此外,在老皇帝发怒要派人把顾瑾璃带下去的时候,连亓灏都没说话,可陈泽轩却在第一时间出言制止,维护顾瑾璃的用意很是明显。 要说他们二人之间没有什么猫腻,恐怕是无人相信的。 因此,大家在听到顾瑾璃的话后,不禁撇撇嘴,又开始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私议起来。 亓灏眸光冷冷,自然也是不相信顾瑾璃的话的。 毕竟,昨夜陈泽轩可是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大半夜里偷偷潜入进了顾瑾璃的房间。 如果没有昨晚这事,亓灏可能还会认为顾瑾璃是被他伤透了心才选择与他决裂。 但是,最近陈泽轩与顾瑾璃走得极近,还有昨晚…… 所以,亓灏的心里越发的没底了。 人一旦没底气,就会对过去的信誓旦旦产生动摇。 那些情浓时候的海誓山盟,也会一并推翻。 心,可以因一个人而变得强大,无畏狂风暴雨。 也可以因为一个人而变得脆弱,不堪一击。 亓灏的眼睛开始渐渐浮起一片雾气,他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忽然笑了起来,笑声让人听了不禁头皮发凉。 陈泽轩眉头一皱,开口问道:“宁王爷,你笑什么?” 亓灏收回手,攥紧拳头,凉凉道:“本王不知,素来有洁癖的轩世子,何时竟喜欢吃别人剩下的东西了?” 顿了顿,他讽刺之意更甚:“还是说,这个女人已经独特到能让轩世子破例的地步?可以毫不忌讳?” 像是刺猬,两个人都在用刺扎着对方,以保护自己仅剩不多的可怜的自尊。 陈泽轩自然是听不得旁人对顾瑾璃出言不逊的,尤其是亓灏,他更是忍不了。 怎么说,亓灏都是顾瑾璃心上放着的人,陈泽轩虽然没经历过男女情爱,可他却知道,被心上人侮辱讽刺的感受是如何的难过。 面色一沉,他冷声道:“宁王爷,本世子与顾侧妃清清白白。” “你侮辱本世子可以,但是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一个女子这般羞辱!” 大家见陈泽轩又替顾瑾璃说话,打量着他们三人的眼神充满了八卦。 有胆子大的人,已经开始议论起来了。 “啧啧,快瞧瞧轩世子这护犊子的样子,怎可能和顾瑾琇没事?” “可不是嘛,轩世子这么好脾气的人,向来都是和颜悦色的,何曾跟谁红过脸?” “唉,这么个谪仙一样的人,怎么就偏偏看上了有妇之夫呢?” “嘘,快别说了,轩世子看过来了。” …… 顾瑾璃咬着的唇角沁出了血,她努力让自己不去看亓灏决绝的眼神,可是眼睛却盯在他那张冷笑的俊脸上移不开了。 盯着盯着,她的眼睛也像是在湖水里浸染过一样,透着一丝水润。 “怎么,事情都做出来了,还容不得人说?”亓灏看着顾瑾璃那湿漉漉的眼睛,心像是被针扎了一样,他别过脸,掷地有声道:“顾瑾……琇,生,你是本王的人,死也只能是宁王府的鬼!” “当初你欠了本王的债,本王可都记着,一笔都不能少!” “要想离开,除非本王死!” 他的声音,如晴天霹雳,震得众人脑袋发懵。 顾瑾璃怔怔的看着亓灏,忽然想起了在自己代替顾瑾琇嫁入王府顶罪的那段日子了。 那时候,他动不动就去芙蕖院找她的麻烦,用恶毒的语言羞辱她,甚至对她动手将她重伤。 一次又一次,他将所有的恨意都发泄在了她的身上。 有几次,他也是这样咬牙切齿的说要她生不如死,要好好折磨她…… 而现在,除非她死,要不他亡,否则他是永远不会让她离开的。 可是,这样的他们生生的绑在一个屋檐下,相看两生厌,又有什么意义呢?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互相折磨? 好好的放手,不可以吗? 她都可以不计较他瞒了尹素婉怀孕的事情,他怎么就不能大度一点,放她走呢? 还提什么“债”,难道他还记恨着“顾瑾琇”当初伤了尹素婉腿的事情吗?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不好吗?”垂下眼睛,顾瑾璃忍住自己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声音细小,但足以让亓灏和陈泽轩二人听清楚。 亓灏身子一僵,如同没听到一样。 他的掌心被就被碎瓷片给割伤,现在又因用力攥着,故而刺入肉中的瓷片更加深入,以至于他的伤口血流得越来越多。 血滴在白绒绒的地毯上,像是眨眼之间雪地里开出了数朵红梅一样,耀眼夺目。 宣王和清王自始自终都冷眼旁观,他们大概是心里因为顾瑾琇的事情而起了膈应,因此也没什么心情落井下石。 顾瑾琇疯了,上次顾成恩是以顾瑾琇留在府中陪大夫人为由,将她留在了相府中。 这一晃也有一些日子了,顾瑾琇的病情非但没有丝毫好转,反而还更加严重了。 为担心顾瑾琇泄露宣王的身世,所以顾成恩只好每日派丫鬟在她的饮食中加了可以使人昏睡的药物。 但怎么说顾瑾琇都是清王的正妃,总是待在相府不回去,难免有些不妥。 所以,在顾瑾琇尚且不癫疯的厉害的时候,顾成恩亲自将她送了回去。 清王见到顾瑾琇后,虽然仍是记恨她给自己戴了绿帽子,可在顾成恩这个大舅子面前,清王也不好摆着冷脸,所以便只能违心的做了表面功夫。 对于顾瑾琇的迷迷糊糊,顾成恩只说她感染了风寒,但又一心挂念着清王这个夫君,故而不顾府中上下的听劝,执意要回清王府。 要是清王不知道顾瑾琇和宣王的奸情也就罢了,兴许还能真的信了顾成恩的这番鬼话。 可惜,对于顾瑾琇和宣王的勾当,他心里早就一清二楚了,傻子才会当真。 皮笑肉不笑的派丫鬟将顾瑾琇接回院子后,清王便再也没去看过她。 故而,也不知道顾瑾琇一直都处在昏睡的状态之中。 “哎呀,宁王爷的手流血了呢!”皇后捂着嘴,忽然惊呼一声,引得大家都往亓灏的手上看去。 由于大家的座位离得亓灏有点远,所以看不清他的伤到底有多重,不过却能看到毯子上的血迹斑斑。 亓灏冷冷的瞥了一眼皇后,眼神厌恶,似乎是在责怪她的多嘴。 “灏儿,快,下去处理一下伤口。”太后心疼亓灏,语气紧张道。 本来其乐融融的一个生日宴,结果闹成了这个样子。 这还没进入主题呢,就有种进行不行去的感觉。 老皇帝扫了一圈在座之人那也尴尬不自然的表情,冷哼一声,他不容置疑道:“老四,你暂且退下将伤口包扎一下。” 太后是真心担心亓灏的伤势,毕竟他伤的是右手。 右手是持剑握抢,提笔写字的,倘若出现了什么问题,这可如何是好? 而老皇帝嘛,则是不愿场面继续僵下去罢了。 亓灏看也没看顾瑾璃一眼,一甩衣袖,大步离开了大殿。 他无法再面对如此坚决的顾瑾璃,他怕再在这里待下去,会控制不住要一把拉着她冲出去算账的冲动。 她竟然说,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这样的话,她怎么就忍心说出口了呢? 她委屈,她难过,他都知道。 可是,他的煎熬,他的痛苦,又要与谁说呢? 她有顾成恩和陈泽轩护着,而他内心能支撑着继续往前走的,也不过是她而已…… 以前,他是战场上无往不胜的战神,是朝堂上能掌控时局的舵手,即便是再艰险的情况下,他都没有要退缩害怕的时候。 大风大浪,他见识过不少。 可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能的时候。 是的,对于他和顾瑾璃的现状,他无奈,无助,无力。 一次次的向老皇帝妥协,这不是他,可又是他做出来的事情。 面对老皇帝的多次出手,他也有过要豁出所有一切的冲动。 可是,他不能对老皇帝动手。 因为,母妃在死前,一心盼望着见到老皇帝。 没见到老皇帝,她虽然满心失望,可在弥留之时的最后那句话,还是要他尊敬孝顺老皇帝,长大后更要爱戴他。 母妃的话,他每每想起,只觉得无限心酸。 那要怎样的爱一个人,才会到死都要为他着想? 他当时不理解,现在渐渐算是勉强懂得了。 所以,只因为母妃的一句话,他是不能拿老皇帝如何的。 平生第一次如此的受制于人,他的软弱,他的伤口,只能自己去舔…… 真是,可悲可恨! 贾公公善于察言观色,他赶紧对一旁的宫女使了个眼色,让她将亓灏桌下的狼藉给收拾了。 顾瑾璃跪在地上已经有不少时候了,何况她又怀着身子,刚才也受了亓灏的气,万一…… 贾公公轻咳两声,小心翼翼的偷瞄了一眼老皇帝的脸色,然后大着胆子自作主张的拍了拍手,示意歌舞上场。 有了歌舞暖场,气氛渐渐缓和了下来。 陈泽轩总不可能看着顾瑾璃一直跪在地上,他叹了口气,对她伸出了手。 顾瑾璃低着头,看着伸在眼前这只修长好看的手,眼睛酸涩的厉害。 这种感觉,像极了当初在尹素婉嫁给亓灏的那日,荷香被尹素汐使了个绊子,打翻了喜酒,自己为了维护荷香而被亓灏罚在炎炎烈日下磕了九十九个响头的画面。 那时的她加上葵水来了,所以身上血汗交加,在众人嘲讽鄙夷的目光下狼狈不堪。 也是有一只手,替她解了围。 那人是尹子恪,递给了她一方丝帕。 只是,没有人会想到,那块帕子,后来会成为尹素婉诬陷自己与尹子恪有染的证据…… 顾瑾璃内心很是挣扎,她将头垂的更低了。 老皇帝没让她站起来,她当然是得继续跪着。 如果接了陈泽轩的手,那么无疑于是在给老皇帝添堵,也会让老皇帝对陈泽轩更加不满。 可如果不领陈泽轩的好意,那么尴尬的也会是他。 陈泽轩最是擅长揣度人心,所以顾瑾璃现在心里想什么,他大概也是能猜到的。 他没有抽回手,而是将身子微微前倾,低声道:“不要害怕会连累我。” “早在答应带你前来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在坑里,还会怕什么呢?” 顾瑾璃猛地抬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双唇嗫嚅,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不过,从顾瑾璃的口型来判断,陈泽轩还是读懂了她要说什么。 手缓缓弯曲,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用袖子擦去了她脸上的眼泪,“对我,永远不要说什么对不起。” 拉着顾瑾璃的手,他喃喃道:“如果一定要说对不起,那也该是我说才是。” “天哪,天哪,轩世子他竟然……竟然……” “我就说,这两个人之间肯定有说不得的秘密!” “啧啧,刚才还说什么清清白白,见鬼哟!” “可不是嘛,宁王爷刚离开,他们就这么公然的……欸!” 顾瑾璃听不懂陈泽轩话里的意思,脑子被众人吵得乱哄哄的,愣愣的被陈泽轩牵了起来。 “轩世……”老皇帝忍不得被陈泽轩如此公然的挑衅,手里的酒杯重重一放,张大嘴,还想大声怒喝,但却被太后及时拉住了袖子。 太后纵然心里也不满陈泽轩的做法,但也不好让老皇帝再出声呵斥下去。 怎么说这举办这宫宴的本意,就是要让陈泽轩开心的。 现在宫宴变成了这样,再闹下去,不是让人家笑话吗? 再说了,尽管顾瑾璃提出了要老皇帝兑现诺言的要求,可现在老皇帝也没明确发话,所以这件被打脸的事情也就算一揭而过了。 没有人会这么不识趣的提起,除非他不要命了! 要想收拾顾瑾璃,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往后有的是机会! 老皇帝点点头,腮帮子气鼓鼓的,瞪着陈泽轩的老眼里也不怎么友好。 过了良久,亓灏待心情平静下来之后,才回了大殿。 届时,场上的歌舞已经换了两轮。 见到顾瑾璃已经坐在了陈泽轩的手边,亓灏的心又痛了起来。 老皇帝见亓灏回来了,拍拍手,示意歌舞退下。 大家看着老皇帝,看着他严肃的老脸,觉得他可能有什么话要说。 就在大家等着他说些跟陈泽轩生辰有关的场面话时,却听得老皇帝望了男席一眼,对沈明辉沉声道:“沈将军。” 乐在一心吃瓜的沈明辉一愣,没料到老皇帝会冷不丁的突然喊自己,便“噌”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皇上,臣在。” 老皇帝抿了抿唇,幽幽道:“今日,沈家小姐可随着你一起进宫了?” “呃……没有。”沈明辉担心沈碧云多日未见人,会失了礼节,所以便没让她出席今日的宴会。 “没关系,沈将军在也是一样的。”老皇帝勾了勾唇,脸上的怒气在眨眼间就像是不存在一样,对沈明辉和颜悦色道:“沈家小姐也到了该许配人家的时候了,所以朕思来想去,觉得像沈小姐这样直率可爱的女子,不该肥水流入外人田。” 老皇帝这话一落,又引得大家议论起来。 难不成,老皇帝要给沈碧云做媒? 沈明辉倒吸一口气,抽了抽嘴角:“不知皇上……” “宁王爷。”老皇帝接下来的话,当真是往人群里丢了一颗威力极大的炸药,震得大家下巴都要掉地上去了。 “朕觉得,沈家小姐都是性情中人,脾性极为相投。” “所以,小贾。”不等沈明辉反对,老皇帝直接下了命令:“传朕旨意,沈将军之女沈碧云秀外慧中,贤良淑德,朕赐其以宁王侧妃之位,择日成婚!” 谁不知沈碧云是个什么德行,刁蛮任性,胸大无脑,跟顾瑾琇没什么两样。 老皇帝竟说她是性情中人,直率可爱,当真是眼瞎了! 最重要的是,大家可都没忘记,多日前的秋猎会上,亓灏是如何一脚踢伤了沈碧云的腿骨的! 这样的两个人,还敢说什么般配?脾性相投? 老皇帝将沈碧云赐给亓灏,往这宁王府后院里添了个侧妃,不就是为了打压顾瑾璃吗? 明眼人,大多都能瞧出老皇帝的心思了。 顾瑾璃除了藏于袖子里的手紧了紧,面上一片木然。 大家看着她像一潭死水一样的脸,不由得多打量了一番,在猜测她是给惊傻了,还是当真是彻底死了心,以至于如此的无动于衷。 陈泽轩知道顾瑾璃对亓灏还未断情,他放在桌下的手动了动,还是覆盖在了顾瑾璃的手背上,传递给她力量和温暖。 顾瑾璃被手背上突然多出来的一只手给吓住,面色一慌,下意识的就要抽走,但却被陈泽轩给按了回去。 陈泽轩移开目光,神色如常。 亓灏的脸色竟也平静得异常,对于老皇帝的赐婚,也不吱声不反对的,又让大家惊奇起来。 看客们心情此起彼伏,七嘴八舌的议论个不停,而两个当事人,亦或者加上陈泽杉来说,三个当事人都没有任何反应,这也太不正常了。 沈明辉站稳身子,结结巴巴道:“皇……皇上,小女她……” 原本,沈明辉是想将沈碧云嫁给清王的,但是却被顾淮晚了一步。 虽然他还没想好要将女儿嫁给谁,可也绝对不会是亓灏。 一来,他本就与亓灏有私仇,二人在军营中互看不顺眼。 二来,他早就与顾成恩在私底下联盟,要一起除掉亓灏。 现在,老皇帝的这道圣旨,真的给他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沈碧云讨厌亓灏,亓灏也厌恶沈碧云,沈明辉真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嫁过去之后能活过几日。 “沈将军放心,老四是绝对不会欺负令千金的。”接下来老皇帝象征性的安抚了几句,然后便借故时间不久了带着贾公公离开了。 “太后,您也该回去休息了。”太后是看不上沈碧云的,想着老皇帝这么做可能是为了沈明辉的势力,这才将沈碧云许给亓灏。 想着沈明辉的用处,太后刚才也就忍住了打断老皇帝赐婚的冲动。 听兰嬷嬷提醒自己,她也打着呵欠离席。 皇后美眸流转,敛去唇角笑意,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亓灏后,抬脚离开。 大臣们见状,也都渐渐散去。 于是,整个大殿,只剩下了亓灏,陈泽轩,以及顾瑾璃。 第279章 要怎么办 顾瑾璃是被陈泽轩送回宁王府的,而亓灏的马车则是与陈泽轩的马车前后脚到的。 在宴会散去的时候,陈泽轩能感受到亓灏心里是憋着一团怒火的,所以他怎敢让顾瑾璃乘坐亓灏的马车回去? 想必不等到了宁王府,亓灏便会在路上对顾瑾璃大发雷霆。 当然,如果只是口头上的辱骂发泄也就罢了,可万一他失去了理智,对顾瑾璃动手,这就不是小事了! 所以,为了顾瑾璃的安全,陈泽轩决定还是亲自将她送回宁王府比较好。 其实,陈泽轩也有想过,依着今晚的这个情况,顾瑾璃还是不要回宁王府的好。 只是,他却不敢对顾瑾璃开口。 他怕自己劝她跟着自己回南阳王旧府中去住,给她增加负担,也怕听到她的拒绝。 而顾瑾璃也不愿去南阳王府,怕给陈泽轩惹麻烦。 因此,也只能回了宁王府…… 亓灏亲眼看着顾瑾璃和陈泽轩二人并肩从自己的视线里离开,然后又上了同一辆马车,他今晚心里被撕裂的洞口越来越大,于是便在顾瑾璃下了马车后,闪身挡住了她的去路。 当时,陈泽轩还没离开,他看着面色森寒的亓灏,抿唇道:“宁王爷想做什么,要打架吗?” “打架?你以为本王是小孩子吗?”亓灏冷哼一声,拽着顾瑾璃的胳膊就要气势汹汹的转身往王府大门口走。 陈泽轩下意识的拉住顾瑾璃的另一只胳膊,眸色沉沉的看着亓灏,眼底的警告意味十分的明显。 亓灏对望过去,二人的视线触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火药味。 二人互不相让,都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顾瑾璃夹在中间,心也像是搁在火上烤一样。 她将自己的手一点点从亓灏的手里抽出,指间上沾上了亓灏伤口沁出纱布的血。 亓灏的心也一点点的像是被一把钝刀生生割着一样,面色清冷如笼上了万丈寒池里的雾气一样。 陈泽轩眸光微动,紧接着他的也被顾瑾璃松开。 顾瑾璃察觉到陈泽轩眸中刚亮起来的光芒“唰”的暗了,她扯了扯唇,恭敬的行了个礼:“谢谢轩世子送我回来,时候不早了,世子也请回府歇着吧。” 陈泽轩望着顾瑾璃好一会,半晌才轻声道:“顾侧妃也多保重。” 说罢,他转身大步离开,上了马车。 亓灏想着刚才陈泽轩那欲言又止,似乎有好多话要说的样子,惊讶于他就这么痛快的,不拖泥带水的离开。 现在,空荡荡的门口,就剩下了他与顾瑾璃。 顾瑾璃目送着陈泽轩的马车走远,这才想起来,今日是陈泽轩的生辰,他帮过自己多次,而自己竟却忘记给他准备礼物了,想来真是愧疚。 大概是顾瑾璃的神色给人一种恋恋不舍的错觉,以至于亓灏抓着顾瑾璃的手腕,大步往院子里走去。 顾瑾璃被突然的一拽,身子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上。 她用力的挣扎,恼声道:“亓灏,你放手!” 荷香急急忙忙的跟在后面,怕顾瑾璃出个什么意外,急声道:“王爷,您慢一些走,别把主子磕着碰着了!” 听到荷香的话后,亓灏非但没有放慢脚步,反而加快了速度,似乎要一心甩掉荷香。 宴会耽搁了这么久,随着在府中等待的时间越久,爱月心里越忐忑。 没办法,她不清楚宫里到底是什么情况,只好抱着小红在从王府回来经过芙蕖院的小路上等着。 远远望见亓灏拖着顾瑾璃过来,她眼睛一亮,快步迎了上去:“主子!” “滚开!”亓灏二话不说,一把推开爱月,动作简单粗暴。 爱月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被亓灏重重一推,怀里的小红便冷不丁的掉在了地上。 后背撞在了身后的柱子上,疼得爱月龇牙咧嘴。 见荷香一脸慌张,爱月一手拉住了她,一手揉着自己被撞疼的地方,问道:“王爷这是怎么了?难道和离失败了?” 荷香面色微变,捂住爱月的嘴巴,紧张的望了一下四周,压低了声音道:“爱月,日后可千万别再提和离一事,被人听到了,又要生出事端了。” “尤其是王爷,更是不能听得这两个字。” 爱月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听着荷香这意思,大概和离是真的失败了。 而再看亓灏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大概也是真的很生气。 想到这里,她立马抓住荷香的手,大惊道:“那王爷他,会不会对主子……” 荷香心里自然也是担心亓灏的,然后拉着爱月就要往芙蕖院追去。 小红屁颠屁颠的跟在两个丫鬟的后面,可是走到房间门口,却不敢进去了。 因为杜江守在门口,对着她们摇了摇头,“王爷说了,谁也不能进去。” 瞧着杜江这一脸严肃的样子,爱月不禁小声道:“杜侍卫,王爷不会伤害主子吧?” 杜江想了想,回头看了一眼房间,低声道:“王爷和顾侧妃之间误会太多,给他们两个人一个安静的空间好好的谈谈吧。” “等误会解开了,也就没事了吧。” 爱月犹豫了片刻,与荷香对视一眼,然后二人便往后退了几步,在原地守着。 亓灏一刻不出来,她们就提心吊胆一刻。 杜江是真心希望亓灏和顾瑾璃能够冰释前嫌,破镜重圆。 然而,屋内的情形却不如他所愿。 此时,顾瑾璃被亓灏重重压在床榻上,他的眸子红得能滴血,就像他伤口渗出的血一样红。 顾瑾璃气息微喘,不知道是被亓灏的重量压得,还是心慌意乱。 手被亓灏反扣在头顶,她挣扎不开,怒瞪着他:“亓灏,话我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你到底要如何才能放过我?” 亓灏阴鹫的眸子紧紧的盯着顾瑾璃,说出口的话,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我也再告诉你最后一次,要想离开我,除非我死!” 说罢,他的唇便蛮横粗暴的落了下来。 如疾风骤雨一样,不给顾瑾璃一丝反应的机会。 “唔……亓……灏……”顾瑾璃别过脸想要躲开,但又被亓灏捏住了下巴,嘴巴再次被堵住。 他的吻,充满了发泄和怨恨,不带丝毫的温柔。 顾瑾璃感觉到亓灏的霸道,舌头被他搅得生疼。 若是之前恩爱的时候,她兴许还会认为这么激烈的吻是热情。 可是现在,她除了疼,没有任何应有的甜蜜感。 相反,她心里更加排斥起来。 狠狠的咬了一下亓灏,她红着眼睛,怒斥道:“你别碰我!” 爱月和荷香两个人站得远,自然是听不到的。 可是,杜江有内力,能将房间里的动静听得个十有八九。 他背对着门口的身子一僵,心里暗暗忐忑起来,祈求亓灏千万不要在冲动之下对顾瑾璃做出什么让他后悔的事情来。 但是,亓灏这次还真的做了。 顾瑾璃因为用了十足的力气,故而亓灏终于松了口。 他擦了一下嘴角,待见到纱布上又多出了一丝血后,冷笑道:“你一日未与我和离,一日便是我的女人!” “我要碰你,也是天经地义!” 话落,他在顾瑾璃恐慌的眼神中,一把扯开了她的腰带。 “亓灏……你是疯了吗?”顾瑾璃倒吸一口气,不可思议的急呼道。 亓灏此时头脑已经被愤怒填满,顾瑾璃越是反感,越是抵触,他就越是想要降服她。 说是意气用事,想要让她臣服,其实不过是他因为害怕失去,所以才像是个幼稚的孩子一样,觉得只要紧紧攥在手里,狠狠的占有,心里才会踏实。 亓灏双眸如深海一样,涌动着千万朵浪花。 他点点,一字一句道:“我是疯了。” “从爱上你,就已经疯了。” 今日,顾瑾璃竟提出了和离,他的理智已经被她给彻底摧毁。 能忍到现在,真的是他的极限了。 顾瑾璃瞪大眼睛,被这句不似告白却胜似告白的话给晃了心神。 身上忽然一凉,她冷得一颤,瞬间又清醒过来。 …………………… 顾瑾璃声音发抖道:“亓灏……我们不能,不能做……” 她带着哭腔,身子颤抖的厉害。 现在的亓灏,让顾瑾璃想起了顾成恩。 那日将自己掳到别院里的顾成恩,同样是这样的疯狂。 虽然,顾成恩没有不顾礼义廉耻的要她,但是却更可怕。 因为,他让人熬了堕胎药,要打掉她的孩子。 而亓灏尽管没有像顾成恩那样的残忍,可他如果强了她,这孩子肯定也就保不住了! 亓灏低着头,对顾瑾璃的哀求充耳不闻。 …………………… 多日未亲近过,这对两个人来说都是无比的陌生和不适。 毕竟,是发泄,怎可能带丝毫温情的进行? “亓灏……”顾瑾璃疼得眼泪落了下来,她咬着唇,秀眉紧蹙,哽咽道:“亓灏……停下来,停下来,好不好?” 亓灏将头埋进顾瑾璃的发间,他紧紧拥着她,闭着眼睛,像是魔怔了似的,听不到她的低泣。 当然,也正因为魔怔了,他也忘记了顾瑾璃的肚子里,还有一个不足三个月的孩子。 当初,太医三令五申,头三个月是危险时期,不能同房。 他也一直谨记太医的嘱咐,这期间从来没有碰过顾瑾璃。 因为,那是他们的孩子,所以他自然是希望孩子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来到这个世上。 可是现在,他忘记了,完全都忘记了…… 现在的他,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将身下的人跟他融为一体。 如果可以,他真想将她揉进他的血肉之中。 两个人,生生世世都不分离…… “亓灏……求……求你,停……停下来,好吗?”顾瑾璃脸上的眼泪越来越多,终于像是一滴滴冰凉的玉露,滴入了亓灏混沌的脑中,让他沉入地狱深渊的理智一点点恢复。 “孩子……亓…………灏,孩……子……………………” 她的声音支离破碎,“孩子”二字在亓灏的脑袋里炸裂。 他身子一僵,猛地停住了动作。 退了出来,慢慢低下头,他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好在没看到顾瑾璃下身的血,他苍白的脸才有了点血色。 感觉到亓灏离开了她的身体,顾瑾璃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额头的碎发被汗水打湿。 她望着他的眼神,哀凄又悲凉。 亓灏的眼睛,像是瞬间被扎了钉子一样,疼得不敢去看顾瑾璃。 翻身下床,将地上的外衫披在身上后,他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王爷!”杜江见亓灏衣衫不整,不由得面上一惊,试探道:“您不会真的……” 如果不仔细观察的话,是不会注意到亓灏的双唇是在颤抖的。 他,竟然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险些对顾瑾璃…………………… 这样的他,真是像极了那个当初不顾一切粗暴的夺走顾瑾璃处子之身的他。 都是一样的,禽兽不如! 亓灏像是丢了魂一样,脚步沉重的从荷香和爱月身边经过。 荷香心生一种不好的感觉,直接提着裙子冲进了房间。 在看到地上散落着顾瑾璃的衣服后,她扑到床榻边,哽咽道:“主子……” 顾瑾璃上身裸着,双手抱着肩膀,紧闭的双眼睫毛轻颤。 下身的裙子被亓灏撩到了大腿根,也跟赤身*没什么区别了。 顾瑾璃如此狼狈的一面,当真是戳荷香的心。 爱月也赶紧进来,在看到顾瑾璃一副被蹂躏过后的模样后,两腿一软,捂着嘴哭了起来:“王……王爷,他怎么能……” “荷香。”顾瑾璃的声音有气无力,飘若游丝,轻的让人心里发凉。 “主子,奴婢在。”荷香将被子盖在顾瑾璃身上后,抓着她的手,努力压下心头的难过,问道:“您有什么吩咐?” 顾瑾璃没有睁开眼,她怕自己的眼泪再掉出来,也怕看到荷香和爱月为自己难受的模样。 张了张发干微白的唇,她继续道:“去把魏廖找来,我……肚子痛。” 荷香心猛地一跳,身子“噌”的站了起来,扭头就往门口跑。 “主子……”爱月听罢,小脸上的泪水越抹越多。 她紧紧挨着顾瑾璃,却不知所措。 顾瑾璃说肚子疼,不用说也肯定是被亓灏给折腾的。 就算亓灏不同意与顾瑾璃和离,可也不该用这样的方式来对待她! 顾瑾璃还怀着孩子呢,他怎么可以如此的没有人性! 爱月望着顾瑾璃的小腹,心里为她抱不平,将亓灏骂了无数遍。 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的撩开被子,她看看顾瑾璃下身有没有见红的迹象。 若是见了红,这孩子恐怕要保不住了。 见顾瑾璃身下干干净净的,没什么异样,爱月将顾瑾璃的裙子往下拉了拉,才重新盖上被子。 亓灏如行尸走肉一样,往书房走去。 杜江跟在身后,纠结了好一会,才小声道:“王爷,别怪属下多嘴。” “您……您这次,真的是做得过分了。” 亓灏的心头上,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 心底下,还扎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扎得他撕心裂肺。 他顿住脚,望着杜江的眼神无助又痛苦:“杜江,本王要怎么办?” 跟在亓灏身边多年,杜江从来没见过亓灏向自己求助。 杜江的心里也不好受,但他也不晓得要如何安慰亓灏,更不知道该怎样帮助亓灏和顾瑾璃走出困境。 他叹了口气,低声道:“王爷,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属下相信,这些不好的事情,很快就会过去的。” 瞥见荷香脚步匆忙的往外跑,杜江赶紧上前拦住了她,皱眉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亓灏也眼睛一眨不眨的瞅着荷香,见她神色慌张,他的心也跟着慌乱了起来。 荷香忍着怒气,冷冷的目光扫过亓灏,咬牙道:“顾侧妃肚子痛,奴婢去太医院请魏太医!” 说罢,她推开杜江拔腿就小跑着离开了。 亓灏两腿一软,身子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阿顾……” “王爷别担心,属下这就去太医院!”杜江知道亓灏此时必定担心不已,话落后,他足尖轻点,飞身出了院子。 荷香不会武功,脚力自然比不得杜江。 所以,很快,杜江便将魏廖带了回来。 魏廖在给顾瑾璃诊脉后,神色很是肃然,重重的长叹一声后,他神色复杂道:“顾侧妃的身子……需得好好养养了。” 从魏廖的话里,爱月听不出什么来,她着急道:“魏太医,您只说,我家主子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事?” 魏廖从药箱里拿出银针,一边给顾瑾璃扎针,一边缓缓道:“暂且无事,可若是再折腾一次,恐怕就保不住了。” “可恶,王爷真不是个……”爱月听罢,狠狠的跺了一下脚,后面的咒骂被荷香给打断了。 “爱月,别吵主子。”荷香给爱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闭嘴,不要再在顾瑾璃面前提亓灏。 顾瑾璃这意思,让人一听就懂。 如果亓灏没有对顾瑾璃用强的,孩子丁点事情都没有。 好在亓灏及时停了下来,要不然孩子绝对当场小产。 顾瑾璃望着头顶上方的纱帐,眼睛里没有焦距。 待身上几处大穴上扎了针后,她的眼珠子才动了动。 声音干哑,她对魏廖道:“这次,又麻烦魏太医了。” 魏廖也不知该说什么,摇摇头,又忍不住连叹两声。 顾瑾璃闭上眼,眼睛的残泪让魏廖心里发堵。 站起身,他对荷香和爱月道:“一会我开些补身子的药,你们按着方子上写的份量给顾侧妃服下就行。” 顿了顿,补充道:“最好让顾侧妃心情保持舒畅,情绪不要起伏太大,否则对胎儿和母体都不好。” “是,奴婢记住了。”荷香眼角噙着泪,点点头。 魏廖走到桌案旁边,很快写好了药方。 递给荷香后,他拔了银针,又嘱咐了荷香几句,这才出了芙蕖院。 走出芙蕖院没多久,他看到了等在树下的亓灏。 视线落在亓灏那被已经变成血红色纱布包裹的伤手上,他眼里的怒气淡了几分。 可是,还是为顾瑾璃忿忿道:“王爷,下官说过,前三个月是不能同房的,您就是再心急,也不能不顾孩子!” 从顾瑾璃的神色看,魏廖当然知道她不是自愿与亓灏同房欢好的。 要不然,也不会一脸死灰。 再说了,亓灏,顾瑾璃,陈泽轩,他们三个人在宴会上闹出的风波,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 魏廖能想到,亓灏在强迫顾瑾璃的时候,是有多蛮横霸道…… 只是,怎么说都是人家两夫妻的私事,他无权插手过问。 何况,他一个小小太医,有何资格多嘴多舌? 之所以为顾瑾璃开口说话,是因为她个好女子,亓灏也不是个糊涂的人,却做出了这般糊涂的事情,魏廖身为一个外人,真的是看不过去了。 “孩子……”亓灏的喉咙滚动了一下,没有勇气再问下去。 “只要王爷别再有下一场,孩子好生养着就不会有事!”魏廖听到亓灏过问孩子,冷哼一声,背着药箱走了。 杜江还是头一次见到亓灏被除了老皇帝和太后之外的人训斥,而且这个人还是平日里好脾气的魏廖,不禁瞪大了眼睛。 见亓灏舒了口气,并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他也就放心了。 “王爷,顾侧妃和孩子都没事,您别自责了。” 轻咳两声,杜江又道:“您的手又出血了,属下回去给您重新包扎一下吧。” 亓灏的视线落在顾瑾璃房间的窗户上,迟迟不移开,“不用了,本王不疼。” 杜江无奈,只好陪着亓灏站在原地。 站了好一会,直至亓灏觉得心一点点的平静了,才回了书房。 南阳王旧府中,陈泽轩刚踏进房间,便见到黑衣人寒着一张脸背着手等着他。 他心头一紧,“师父……” 黑衣人不等他为自己辩解,随即抬手甩了一个耳光,厉色道:“跪下!” 第280章 贬为妾侍 “噗通”一声,陈泽轩跪了下来。 他知道黑衣人发怒的原因,一定是因为自己在宴会上为顾瑾璃求情的事情。 “轩,师父告诉过你,不得再插手她和亓灏之间的事情,你为何总是一次次的忤逆我!”黑衣人转了转手腕,小红蛇呲着信子从袖子里探出了小脑袋,蠢蠢欲动的望着陈泽轩。 陈泽轩看着小红蛇那冒着冷光的眼睛,眸光一颤,挺直腰板,低声道:“师父,徒儿知道,您是想等她死心,以便更好的参与到我们的计划中来。” “可是,师父有没有想过,如果老皇帝真的对她下了狠手,到时候她连性命都没了,还如何替我们做事?” “徒儿救她,除去私情之外,也是为了师父您的……” “闭嘴!”黑衣人蛮横的打断陈泽轩的话,幽幽道:“师父部署了这么多年,做事情何时需要你来指手画脚了?” “你对她的心思,三番两次的暴露在众人面前,知不知道这极有可能将师父的全部心血都毁了!” 陈泽轩虽然察觉到了黑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但还是咬了咬唇,硬着头皮辩解道:“师父说的,徒儿都知道。只是徒儿今晚不出手的话,那么她当真会……” “嗖”的一下子,不等陈泽轩的话说完,小红蛇像是一条甩出去的红线,以极快的速度飞到了陈泽轩的身上。 轻车熟路,小红蛇钻进了陈泽轩的衣服里。 一股熟悉的冰凉在陈泽轩的皮肤上划过,引起了他的一阵轻颤。 脸色越来越白,额头上冷汗连连。 他死死的攥着拳头,不让自己发出一声痛呼。 黑衣人冷眼瞧着陈泽轩痛苦的模样,眯着眼睛,缓缓道:“轩,师父不妨告诉你。” “倘若日后她妨碍了我的计划,师父会亲手杀了她。” “哪怕,她是凤皇的女儿,师父也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的!” “师父!”不知道是小红蛇这次便狠了,还是被黑衣人的话给惊到了,总之陈泽轩身子一软,往一旁倒去。 他匍匐在黑衣人脚下,手吃力的攥着他的衣服下摆,恳求道:“师父,求求您,不要杀她。” “徒儿……徒儿保证,她永远不会影响到我们的计划的。” 黑衣人一脚踢开陈泽轩,随即蹲下身子,抬手拍了拍他的脸,阴森一笑:“轩,师父杀不杀她,不在师父,而是在你。” “你若安分些,别给师父惹出麻烦来,那她自然会安稳无事。” “可是,你若偏离了师父的轨道,那师父也只能对她下手了。” 见陈泽轩眼中流露出一丝惶恐,黑衣人又用力捏住他的下巴,继续道:“毕竟,师父养了你这么多年,怎会舍得对你动手?对不对?” 闷哼一声,陈泽轩的嘴角流出了血。 黑衣人嫌弃的抽回沾了陈泽轩血的手,然后在他身上抹干净后才拍拍手将小红蛇唤了出来。 窸窸窣窣,小红蛇心不甘情不愿的爬了出来。 轻抚了一下小红蛇的脑袋,黑衣人语气似夸奖又似埋怨,“你这个小东西,怎么能下这么重的口呢?” 小红蛇听出黑衣人并非真的在责怪它,便摇了摇尾巴,脑袋蹭了蹭黑衣人的手,如同邀功一样。 黑衣人将小红蛇重新收入袖子里后,站起身居高临下道:“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若再有下次……哼!” 随着门被大力关上,陈泽轩疼得晕了过去。 守在门口的雷子在黑衣人走后,赶紧推门进了屋子,待看到地上的陈泽轩后,惊叫一声,连忙将他扶到了床上去。 是夜,皇宫里。 老皇帝接过贾公公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后,挑眉问道:“你刚才说,轩世子亲自将顾瑾璃送回了宁王府?” 其实,如果老皇帝不问,贾公公是不会说的。 因为,一旦涉及到亓灏和顾瑾璃的事情,老皇帝必定要作妖了。 而贾公公又不忍心看到顾瑾璃受到伤害,所以现在一般都会极少禀报。 “嗯”了声,贾公公没敢再多嘴。 然而,老皇帝的老眼却斜斜的看着贾公公,盯得贾公公有些发毛。 “皇……皇上,您这样看着老奴做什么?”贾公公肩膀一抖,有点不知所措。 老皇帝将茶杯递到贾公公手里,若有所思道:“小贾,朕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贾公公紧紧捏着茶杯,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试探道:“皇上想起了什么?” 老皇帝冷笑一声,幽幽道:“朕想起了多年前,曾在宁王府里布下过一枚暗棋。” 贾公公一怔,好一会才想起来老皇帝口中的“暗棋”指的是谁。 他张大嘴巴,不可思议的望着老皇帝,“皇上,您……” 老皇帝抬了抬下巴,声色厉苒道:“小贾,既然轩世子不知好歹,硬要与顾瑾璃不清不楚,那朕就成全了这对狗男女!” “一会,你就派人将他们二人有私情之事散播出去,朕要让他们二人成为京中人人唾骂的奸夫淫妇!” “对了,还有顾瑾璃肚子里的孩子,也一并放出消息,说是陈泽轩的孽种!”老皇帝咬牙切齿,大有将他们粉身碎骨才能一解他的心头之恨之感。 贾公公理解老皇帝为何下如此狠手的原因,一来陈泽轩是南阳王的儿子,老皇帝向来忌讳南阳王的势力,而老皇帝又多次收到南阳要谋反的密信,以及陈泽轩的狼子野心也已经暴露了;二来顾瑾璃是凤瑟的女儿,身上有凤氏一族的血统,而且还严重影响了亓灏的登帝之路,所以这二人必须除掉才行。 只是,顾瑾璃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不该受到污蔑。 咽了口唾沫,贾公公低声道:“皇上,这不妥吧,怎么说孩子都是王爷的,您这样……” “你过来。”老皇帝一意孤行,既然下定了决心,就不会替亓灏考虑一分。 他对贾公公招了招手,然后又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砰”,贾公公手里的茶杯应声落地。 他这下明白了,老皇帝接下来动用那枚暗器要做什么了。 没想到,老皇帝是想先毁了顾瑾璃的名节,然后在顾瑾璃受尽舆论的谩骂和侮辱后,将她…… 老皇帝瞧着贾公公这受惊的模样,不禁皱了皱眉头,不满道:“小贾,你果真是年纪大了,怎的这么点小事,竟沉不住气了?” “还是说,人越老,胆子越小了?” 贾公公这哪里是沉不住气了,分明是被老皇帝的残忍无情给吓住了。 “皇……皇上,老奴觉得,觉得此事不可行。”鼓足勇气,贾公公声音发颤,反对道:“一旦宁王爷知道了是您对她动的手,老奴敢说,王爷一定会崩溃的。” “还有,您的‘暗棋’,他在王府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老实本分的。一旦这次出手,必死无疑。” “小贾。”老皇帝冷哼一声,神色不屑道:“朕这些年,大大小小的事情,什么没经历过?” “老四是朕看好的人,他的心性非比常人,朕不相信他会崩溃!” “再说了,就算他真的崩溃了,还能真为了一个女人杀君弑父不成?!” “至于朕的‘暗棋’,也该是时候发挥作用了,他就是死了也是死得其所!” 贾公公低下头,不敢回应老皇帝。 因为贾公公认为,将亓灏逼到了死路,兴许他会真的做出令人不敢想象的事情来。 可能不至于杀君弑父,但也一定不会放过老皇帝的…… 而且,看着老皇帝对“暗棋”如此冷漠的态度,他真心觉得老皇帝太冷血可怕了。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不心狠手辣,怎可能在帝位上安然无恙的稳坐这么多年呢? 见贾公公畏畏缩缩的模样,老皇帝一阵心烦。 摆了摆手,他语气不耐道:“行了,你也不要再杞人忧天了,听朕的没错!” 贾公公站在原地,并未立即离开。 他纠结片刻,决定还是做最后的一次努力,劝老皇帝道:“皇上,老奴真的担心宁王爷会和您……” “决裂”二字还没说出来,老皇帝恼声道:“小贾,难道连你也要跟老四一样,不把朕放在眼里了吗?” “老怒不敢。”贾公公叹了口气,行了个礼,然后无奈的离开了。 待贾公公离开后,老皇帝刚想埋怨几句,忽然胸口一阵抽搐,将他的咒骂给压了回去。 重重的咳嗽起来,他的老脸渐渐升起了一阵黑气。 良久,绞痛的感觉才好了许多。 与此同时的相府书房里,顾淮与顾成恩二人对面而坐。 顾淮深深的看着顾成恩,沉声问道:“恩儿,今日离宫的时候,你可知道阿璃是被轩世子送回王府的?” 顾成恩薄唇紧抿,幽暗的眸子微眯,“儿子知道。” 顾淮问道:“依你看,阿璃和轩世子之间,是怎么一回事?” 对于这个问题,顾成恩不想回答。 上次在别院,陈泽轩出招凶狠无比,意图要了自己的性命。 若不是在乎顾瑾璃,怎可能一副拼命的架势? 见顾成恩沉默不语,顾淮疑惑道:“恩儿?” 顾成恩压下心头的不快,闷声道:“对于轩世子和阿璃的事情,儿子不清楚。” 顾淮老眼闪过失望之色,点头道:“但愿不是我想的那般。” “父亲想的是哪般?”顾成恩抬眸,看着顾淮。 顾淮面色一僵,神色不自然道:“没什么,阿璃不是个随便的女子,应当不会与轩世子有瓜葛的。” “对了。”忽然想到了什么,顾淮又正色道:“没想到,皇上竟会在今晚下旨为亓灏和沈碧云赐婚。” “如此一来,沈明辉和亓灏就是翁婿的关系了。” “一旦二人冰释前嫌,那么亓灏无疑于是得到了一大助力。” “这于宣王来说,是极大的不利。” 如果,顾成恩在不知道宣王和顾淮是父子关系之前,听到顾淮这一心为宣王的话并不会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可是,现在再听着这些话,他心理不平衡极了。 一来,顾成恩的生父是一个市井无赖,他不是顾淮的亲生儿子,而宣王却是。 二来,顾淮多年来为了宣王简直是操碎了心,他同样为宣王前前后后付出了不少。 到了最后,一切都是为了他人做嫁衣。 若到了最后真是宣王登得帝位,那顾成恩除了官职高一些,还真捞不到什么大好处。 所以,他攥着拳头,提高了的声音透露着几分不平:“父亲,圣旨已经下了,你我再计较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而且,亓灏就算是娶了沈碧云,也绝不会容下沈明辉的。” “这个,你大可放心。” 顾淮察觉出顾成恩情绪的起伏,不禁多看了他几眼,可又瞧不出什么异样来,便自顾自道:“最近,宣王也很少上门来了。” “我去宣王府十次,他也有八次不在府中,真是不知道他都在忙些什么。” 宣王避着顾淮,自然是因为顾瑾琇怀孕的事情。 那日,顾瑾琇在得知二人是兄妹关系后,像是疯了一样的冲出了宣王府。 后来,宣王在想起的时候,一阵懊恼。 他觉得,自己不该让顾瑾琇走。 毕竟,顾瑾琇当时的情绪是失控的,就那么让她跑了出去,孩子如果在意外中掉了的话,这正好如宣王所愿。 可是万一顾瑾琇胡言乱语,将彼此的身份暴露出去,那事情可就要坏了! 经人打探,顾瑾琇回去后什么也没说,他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却不知顾瑾琇到底有没有按着他的吩咐把孩子给打掉了。 他因为心虚,这才不敢面对顾淮。 当然,由于顾成恩早已做了手脚,宣王是不可能打探到顾瑾琇的真实情况的。 顾瑾琇小腹平平,现在又每天都昏睡着,更是不可能有任何早孕反应了,故而怀孕一事也无人察觉。 除了她自己和宣王之外,顾成恩、顾淮,以及清王都还不知道。 就连伺候她的贴身小丫鬟,至今也毫不知情。 每次与顾淮谈话,十句有九句话离不开宣王。 然而,顾成恩已经不想再从顾淮口中听到他提“宣王”了。 站起身来,他行礼道:“父亲,时候不早了,您早些歇着吧,儿子先回去了。” 说罢,顾成恩不等顾淮应声,便推门离开了房间。 顾淮看着顾成恩出了院子,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太傅府,尹素婉的房间里亮着灯。 她一身白衣,头上的小白花还未摘下来。 两眼浮肿,手里死死捏着帕子,忿忿道:“你说,府里的人来信禀报亓灏留在芙蕖院很长时间?” 双儿点点头,小声道:“是,据说离开的时候,王爷他……他……” “他怎么了?”尹素婉眼睛一瞪,神色立马紧张起来。 双儿犹豫到:“王爷他衣衫有些不整,不知道在屋内,和顾侧妃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的是不知道,其实这意思已经很是明显直白了。 “啊!”尹素婉歇斯底里的怒叫一声,将桌上的茶水扫到了地上。 她眸子里冒着杀人的火花,恨得牙痒痒:“可恶,顾瑾琇这个女人果真是有手段,竟来这么一招欲擒故纵!” 双儿赞同道:“可不是嘛,她要是真想跟王爷和离,早就提出来了,又怎的选在这样一个场合和离?” “王爷见她和轩世子当众卿卿我我的,哪能甘心放她离开?” “唉,这等心机,当真是无人能敌!” 尹素婉在太傅府里住了两天,安插在王府里的人自然会盯紧了顾瑾璃的一举一动。 要不是怕外界怀疑自己是杀人凶手,她早就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宁王府。 可是,尹太傅明日才能下葬,她也只能坐以待毙下去。 不过,好在自己这两日用心的服侍大夫人,能明显的感觉到大夫人对她的脸色好看了点。 红唇微抿,尹素婉缓缓道:“顾瑾琇不是说要和离吗?那我就如她所愿!” “那……主子您打算怎么做?”双儿看着尹素婉,问道。 尹素婉冷笑一声,继续道:“放出消息去,就说顾瑾璃肚子里的孩子是轩世子的。” “上次没能搞得她臭名昭著,这次咱们可不能再放过她了!” 尹素婉说的上次,便是想造谣顾瑾璃与陈泽轩有染,毁了她的名节,可惜却比亓灏晚了一步。 亓灏派人将郭明义放了出来,让他来揭露了顾成恩的身世。 顾成恩不是顾淮嫡子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以至于掩盖了顾瑾璃红杏出墙的热度。 而这次,她们要抢占先机。 不过,即便是她晚了一步也没什么。 毕竟,她这招与老皇帝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所以,谁早谁晚没什么区别。 反正,目的都是一样的。 “是,奴婢这就去办。”双儿应了声,转身就要出门。 “哎,等会。”尹素婉又突然喊住了双儿,问道:“大哥今日的情绪好些了没有?” 双儿想了想,道:“大公子的状态还是不太好,似乎仍旧不相信老爷已经没了。” “你下去吧。”尹素婉摆摆手,眼神有些闪躲。 尹子恪从醒来后,就像是大病一场一样,整个人看上去怏怏不济。 对他,尹素婉其实是比较愧疚的。 怎么说尹太傅都是尹家的顶梁柱,尹子恪的腿又断了,死了尹太傅,这尹家就完了。 再说,平心而论,尹子恪这些年待她也是真心不错,不像是大夫人和尹素汐一样阴奉阳违,两面三刀。 尤其是尹素汐,面上七分笑,可是脚底下却使绊子。 尹子恪没有做过伤害她的事情,然而她却陷害过他,还杀了他的父亲…… 每次面对尹子恪那张黯淡失色的脸,她心里都愧疚满满。 当然,愧疚归愧疚,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表露出来的。 要不然,看在旁人眼里就是心虚。 好不容易能摆脱了罪名,她又怎可能傻子似的再将罪名往头上揽呢? 想着顾瑾璃和亓灏在床上翻滚的火辣画面,尹素婉的嫉恨之情溢于言表 一边在心里咒骂着顾瑾璃的恬不知耻,她一边希望顾瑾璃肚子里的孩子能在与亓灏的剧烈动作中化成一滩血水…… 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尹素婉疲惫的打了个呵欠。 这两日府中的大小事情差不多都是她在处理,着实是将她给累坏了。 站起身来,她往床榻方向走去。 第二日一大早,有关顾瑾璃和陈泽轩的不堪谣言便像是风一样的,在一夜之间刮过了京城里的每条大街小巷。 宁王府里,人多嘴杂,有胆大的奴才开始在芙蕖院周围声音不大不小的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爱月开始还跟那些多嘴之人据理力争,但后来解释的多了,人们非但不相信顾瑾璃和陈泽轩的清白,反而还越描越黑。 在荷香的劝说下,爱月只好选择了忍气吞声。 毕竟顾瑾璃现在是怀着孩子的,荷香警告芙蕖院的其他下人,一定不能让顾瑾璃听到这些肮脏的传言。 周管家受荷香所托,也分别在私底下对那些喜欢嚼舌根的人进行了训话,以便给顾瑾璃营造一个良好的安胎环境。 周管家让大家“封嘴”,是真心为了顾瑾璃好,可惜看在旁人眼里却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亓灏在听到这些风言风语后,怒火烧心。 派杜江查明后,得知竟是老皇帝以手所为。 就在他带着一身火气,准备进宫的时候,贾公公竟手持圣旨,已经到了院子里。 亓灏深邃的眼睛望着那道明晃晃的圣旨,眼底划过一抹冷波。 贾公公先是给亓灏行了个礼,然后清了清嗓子,大声道:“皇上有旨,宁王爷与沈将军之女沈碧云乃天作之合,金玉良缘,故朕特赐婚于二人,愿二人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此外。”顿了顿,贾公公下意识的瞅了一眼面色沉沉的亓灏,声音放低了几分,继续道:“此外,宁王侧妃顾瑾琇,生性善妒专宠,且残害宁王子嗣,加害宁王正妃,朕倍感痛心。” “即日起,废除顾瑾琇侧妃之位,贬为妾侍!” “钦此!” 贾公公的话一落,满院子的人都像是被点了穴道似的,被惊到了。 虽说,昨日在宴会上,老皇帝就说要赐婚给亓灏,但是也没说要废了顾瑾璃侧妃的事情。 可现在,一个赐婚,一个废妃,两道圣旨还是一起下的。 这一捧一踩,当真是不要太明显…… “宁王爷,皇上的意思是,婚礼定在七日后。”见亓灏目光冷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贾公公将圣旨往前递了过去,不忍道:“您接旨吧。” 众人反应过来,立即大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亓灏盯着那近在咫尺的圣旨半晌,冷笑一声,然后对贾公公意有所指道:“贾公公,回去替本王谢过父皇的‘好意’。” “他的心意,本王记住了。” 贾公公面色一僵,讪讪的点点头。 亓灏攥着拳头,闭眼将圣旨一把拿了过来。 丢在一旁的周管家怀里后,他抬脚往大门走去,对跟上来的杜江厉色道:“走,去军营!” 沈明辉在军营里的走狗还有几只,他要去军营打狗,以泻心头之火。 “贾公公……”周管家抱着圣旨,如同揣着一块烫头山芋似的,老脸惶恐。 “咱家宫里还有事情,就先回去了。”贾公公叹了口气,在擦肩而过的时候,趁着众人不敢抬头,往周管家手里塞了个字条,然后离开。 周管家捏着字条,先是一愣,随即后背僵直。 因为他知道,自己就像是老皇帝的一把暗剑,沉寂了多年,这次他该出鞘了。 可是,一旦出鞘,他必定要见血的…… 手有些发抖,他额头上的汗珠也一滴滴落了下来。 第281章 第二个她 有关顾瑾璃和陈泽轩的谣言被荷香给有意瞒住了,而且杜江也在第一时间进行大范围的“镇压”,可是亓灏和沈碧云在七日后成亲的消息,还是被顾瑾璃知道了。 当时,她正在写字,手劲一个用力,一个好看的“静”字最后却被最后一笔给生生毁了。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顾瑾璃将毛笔放下,神色有些恍惚。 爱月心里恼恨亓灏,可又不敢开口埋怨他,因为害怕勾起顾瑾璃的心事,所以只能立在一旁,忿忿的扯着小红的尾巴。 小红被爱月扯得“嗷嗷”痛呼,委屈巴巴的瞅着顾瑾璃。 然而,顾瑾璃却像是木偶一样,眼睛里的焦距渐渐散去,根本估计不到小红。 “主子,您别难过。”爱月忍不住,还是开口劝道:“咱们不是都已经决定要离开了吗?” “等您这几天养好身子,咱们立马就走!” 忽然想到了什么,爱月气哼哼道:“咱们在外面也有大院子,而且还有茶室,怎么着不能养活了自己?” 荷香虽然觉得爱月说的没错,但是顾瑾璃现在明显心情不好,与她说这个,恐怕加剧了她的负面情绪。 对爱月摇了摇头,荷香暗示她少说几句。 “七日后么?”顾瑾璃扯了扯唇,终于像是魂魄归位一样,眼珠子动了动。 荷香点头,低声道:“是七日后,下个月的初六。” 顾瑾璃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喃喃道:“时间够了。” 荷香一怔,瞬间明白了顾瑾璃话里的深意。 顾瑾璃腹中的孩子暂且无事,她再悉心好好休养个两三日的话,身子就无碍了。 那么,她们主仆三人,外加一个小红,就可以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了…… 见顾瑾璃手上沾了墨,荷香将帕子浸了水后,递给顾瑾璃道:“主子,您擦擦手。” 顾瑾璃接过帕子,心不在焉。 与此同时,亓灏的马车到了军营门口。 他刚下车,杜江就在他的耳边低语了一番。 亓灏步子一顿,冷笑道:“顾瑾琇疯了?” 杜江点点头,“是疯了,不过却被顾成恩给下了药,她大多时间都是在昏睡着,所以现在还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 亓灏一边往里走,一边皱着眉头,思忖了片刻后,他缓缓道:“盯紧了,最好别让她醒过来。” “否则,胡言乱语什么的,容易将阿顾的身份暴露。” “是,王爷。”杜江应了声,跟着亓灏进了军营。 宫里,贾公公在从宁王府回去后,见老皇帝脸色一片青紫,不禁担心道:“皇上,您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老皇帝转头,两眼怒瞪着贾公公,声音冒着一丝寒气:“朕,不仅身体不舒服,这心里头也不痛快!” 见老皇帝手里用力的捏着一张纸,贾公公猜测可能是老皇帝的专属暗卫给他送来了密报,便小心翼翼道:“皇上,龙体为重。” “啪”的一下,老皇帝将密报摔在贾公公面前,冷喝道:“你自己看!” 贾公公疑惑的将密报拿了起来,待看完上面的内容后,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地上去。 老手一阵颤抖,他结结巴巴道:“皇……皇上,这……这……” 贾公公“这”了很久,愣是没个下文。 “哼,朕真真是没想到,当年凤瑟拒绝朕的原因,会是因为凤皇!”老皇帝想起被凤瑟三番两次拒绝的陈年旧事,他拳头攥得“咯吱”作响。 “凤皇跟凤瑟一样,都是贱人!” “兴许,两个人早就在一开始就暗渡陈仓了,只不过是碍于凤国的旧例,不能结合罢了!” “好一个凤瑟,还敢在朕面前装什么贞洁烈女,真是让朕恶心至极!” “顾瑾璃原来是凤瑟和凤皇这对狗男女的女儿,哈哈哈哈!” 老皇帝心中燃起了无比愤恨的烟火,他一边毫无一国之君形象的破口大骂,一边奋力的垂着桌案,恨不得将桌案给捶碎了才好。 骂着骂着,他竟笑出了眼泪。 这模样,让人瞧着心里头瘆得慌。 贾公公咽了口唾沫,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说实话,他也没想到,凤瑟竟会与凤皇生出私情来。 毕竟,凤国皇室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守护神女不得与皇室中人结合。 可凤瑟不但与凤皇结合了,而且还生下了顾瑾璃,这也难怪老皇帝嫉恨凤瑟。 “咳咳咳……”大概老皇帝的情绪太过激动了,以至于捂着胸口重重的咳嗽了起来。 “皇上!”贾公公面色微变,紧张的给他拍着后背,安慰道:“事情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了,您就别再记挂了!” 他说这话,也是想让老皇帝将多年前的恩恩怨怨都放下,不要再耿耿于怀。 然而,老皇帝却是个睚眦必报,心胸狭窄,极爱记仇之人。 依着他对凤瑟的恐怖执念,怎可能不怒火攻心? 老皇帝咳了好一会,才勉强平息下来。 他紧紧抓着贾公公的手,两眼直直的看着他:“小贾。” 贾公公瞧着老皇帝这一副有种托付身后大事的表情,立即应声道:“皇上,老奴在。” 老皇帝呼吸粗重,咬牙道:“朕昨日吩咐你的事情,你可有去办?” 贾公公身子一颤,讪讪道:“老奴……已经按着皇上的意思去办了。” “相信……没几日就会有结果了。” 老皇帝“嗯”了声,似乎还不解气,又恶狠狠道:“最好下点猛药,一尸两命才好!” “死了,也就万事大吉了!” 贾公公听罢,只觉得通体一阵冰冷之意:“皇……皇上……” 老皇帝大概能猜到贾公公要说什么,他将手从贾公公的手里抽出,摆摆手,不耐烦道:“行了,你什么也别说了。” “朕意已决,只有彻底的斩草除根,朕的这块心病才能永远除去。” “对老四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贾公公心里有些愧疚,觉得很是对不起顾瑾璃。 如果说老皇帝是刽子手的话,那贾公公就是那个递刀之人。 如果顾瑾璃真的死了,那他无疑于是最大的帮凶…… 双唇嗫嚅,他站在一旁默默不语。 与此同时的沈府中,沈碧云将屋子里能摔能砸的全丢在了地上。 她的腿现在已经完全的恢复了,脾气这些日子也收敛了不少。 可是,在老皇帝赐婚的圣旨到了府中后,她整个人又像是点燃的炸药一样,恨不得把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炸毁。 “碧云,木已成舟,你就是把屋顶给拆了,也改变不了什么了!”沈明辉心里自然也不愿意将沈碧云嫁给亓灏,可是他却没胆子敢跟老皇帝叫板,只能一个劲的劝沈碧云想开点了。 “父亲,你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亓灏!”沈碧云瞅了一眼屋子,见已经没什么东西可摔了,便气呼呼的一屁股坐了下来,满眼厌恶道:“我跟他水火不容,要我嫁给他,我这辈子就毁了!” 沈明辉叹了口气,无奈道:“那你能如何?抗旨吗?” 沈碧云当然不敢抗旨,她咬着唇,气得说不出话来。 “碧云,把心放宽,有父亲在,他是不敢拿你如何的。”沈明辉拍了拍沈碧云的肩膀,换了个角度劝她道:“再说了,皇上将你赐给亓灏,说白了就是打压顾瑾琇。” “何况,除了尹素婉,你就是宁王府后院里最尊贵的人。” “顾瑾琇是个妾侍,她还不是你想如何就如何的了?” 沈碧云目光落在自己的腿上,想着多日之前,顾瑾璃当众给自己的羞辱,她重重点头,美眸划过一丝浓重的恨意:“父亲说的对,我是侧妃,她是妾侍,只有我把她踩在脚底的份儿!” 顿了顿,她又道:“还有尹素婉,上次的事情,归根结底是她把我当枪使了!” “逮着机会,我一定要她好看!” 知女莫若父,沈碧云有几斤几两重,沈明辉是知道的。 他听着沈碧云这么大的口气,不禁立即变了脸色:“碧云,尹素婉可不是你能碰的人。” 沈碧云不屑的翻了个白眼,撇嘴道:“父亲,你未免也太胆小了。” “一来,尹素婉即便是正妃,高我一等,可是她以后都不可能为亓灏生下子嗣。” “当然,我更是不会为亓灏生儿育女。” “所以,在这一点上,她一个不能下蛋的母鸡,比我尊贵不了多少。” “二来,尹太傅这一死,树倒猢狲散,除了依靠太后,她再无任何依仗。” “颐和郡主又如何,还不是一个空名而已?” 不得不说,沈碧云平时没脑子,但这番话分析的还是很到位的。 只是,分析归分析,沈碧云要是真跟尹素婉斗起来,不见得能占到便宜。 沈明辉发愣了片刻,一时之间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沈碧云见状,语气不禁得意了几分:“父亲,你说的也对,我真没什么可怕的。” “你能这么想,父亲就放心了。”沈碧云态度的转变有点快,沈明辉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又道:“还有六日就是婚礼了,父亲得抓紧时间准备一下。” 站起身来,沈明辉走出了房间。 沈碧云脾气发够了,有点口干舌燥,她刚想抬手拿茶杯,却发现桌子空空如也。 “来人!”对着门外喊了一声,她吩咐下人进来收拾地上的狼藉。 接下来的两日,亓灏没有出现,他大多时间都在军营里操练士兵。 毕竟,他与沈碧云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一旦举行了婚礼,沈明辉就是亓灏名义上的“岳父”。 不用想,亓灏也能猜到,依着沈明辉那副丑恶的嘴脸,必定会借着二人虚假的“翁婿”关系而想法设法的在军中夺权。 所以,亓灏必须杜绝任何让沈明辉见缝插针的机会。 当然,他之所以不愿意待在王府里的另一个原因,则是无法面对顾瑾璃。 他当初答应老皇帝娶沈碧云,完全是担心老皇帝会拿着顾瑾璃的身世做文章。 然而,却没想到,老皇帝在赐婚的同时,还将顾瑾璃贬为了妾侍。 姜是老的辣,在算计人心上,亓灏自愧不如。 他不敢想象,自己在顾瑾璃的心里已经变成了一个怎样的男人。 先是与尹素婉“暗度陈仓”的有了孩子,随后又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侧妃,他不只违背了二人“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诺言,还让她备受屈辱,没了自尊…… “负心汉”这个词,似乎已经不能够形容他的“罪行”了…… 因此,他只能在军营里度过这煎熬的时间。 亓灏在不在府里,对顾瑾璃来说,好像并没有什么区别。 因为二人一个极少踏出芙蕖院,另一个则一回来就闷在书房里,若非刻意碰面,即便是同一个屋檐下,也如同分隔在两个世界一样,几乎见不到面。 不过,如果亓灏在王府里,那么爱月必定是要受不了的。 她会控制不住想要去书房质问亓灏的冲动,问一下他,为何要废了顾瑾璃的侧妃之位。 虽然爱月如顾瑾璃一样,并不是一个注重这些名份地位的人,可是亓灏要娶沈碧云,这意义就不同了。 顾瑾璃是什么人?撇开她顶着的是相府“嫡女”的身份不说,只说她头上那“天下第一才女”的称呼,也不该把她贬为妾侍来打她的脸! 圣旨是老皇帝下的没错,但在爱月看来,亓灏没有任何反应,不闻不问,极有可能就是亓灏的意思! 虽然对亓灏很是不满,可碍于荷香的嘱咐,爱月也不敢在顾瑾璃面前多嘴抱怨,生怕扰了她的心神。 毕竟她的胎象刚稳,不宜情绪有太大波动。 端着粥盅,爱月进了房间,见顾瑾璃捧着一本书,眼睛却一动不动,她小声道:“主子,您都看了一下午了,快别看了,仔细着眼睛。” 顾瑾璃终于从失神中缓了过来,她看着爱月,放下了书。 写字,看书,除此之外,她没有其他事情可做。 可是,心却总是静不下来。 她没有特意去想亓灏,但是亓灏的脸却总算在她的头脑里挥之不去。 那晚上,他压在她身上,那满眼的极端,疯狂,痛苦,挣扎,许许多多的情绪交织在一起,现在想来,变成了她看不懂的复杂。 她看不透他,猜不透他,她只觉得现在的自己好累好累,想逃离。 逃开宁王府,逃开皇室,逃开一切…… 最好可以去一个没有人认得她的地方,安安静静,自由自在…… “主子,这血燕窝是周管家特意送过来的,说是有大补之效,您快趁热喝了吧。”将燕窝粥从粥盅里舀出来一碗,爱月捧着上前。 望着那呈橘红色的血燕窝,顾瑾璃眉头微皱,淡淡道:“爱月,我没什么胃口。” “主子,我知道,这颜色您看着可能不舒服,可是这是好东西呢,据说吃了血燕窝的人,生养出来的孩子,都白白胖胖,漂漂亮亮的!”爱月嘟着嘴,继续软磨硬泡道:“主子,就是为了孩子,您也得吃了嘛。” “罢了,我吃就是了。”顾瑾璃现在最听不得爱月拿着孩子说事,因为既然已经打算好了过几日离开,所以将来顾瑾璃要面临着独自抚养孩子的局面。 她手里有银子,给孩子一个好的生活不是问题。 让她头疼的是,孩子长大后,免不了像她小时候一样,会好奇自己为何旁人都有父亲,只有自己没有? 万一,当孩子问起了他的父亲,自己又该如何回答呢? 没有父亲的孩子,他的成长是不完整的。 私心里,顾瑾璃不愿自己的孩子变成第二个她…… 虽说她小时候身边有无微不至照顾她的凤瑟,可是凤瑟的凄苦,她的故作坚强,让顾瑾璃深感心酸。 身为孩子,看到母亲独自背负着无形的压力,内心也有产生负担…… 顾瑾璃可以无视旁人的闲言碎语,可却不能不顾孩子的感受…… 眉宇间神色郁郁,她拿起勺子吹了吹,强迫自己将一整碗血燕窝都喝掉。 爱月见碗见了底,她高兴的接了过来,嬉笑道:“主子,奴婢再给您盛一碗?” 顾瑾璃用帕子擦了擦嘴,摇头道:“不用了。” 爱月点点头,便开始收拾桌子。 顾瑾璃坐了会,有些乏了,而且小腹也有点胀痛,于是站起身来往床榻走去:“爱月,我睡会,半盏茶后你喊我。” “是,主子。”爱月端着粥盅,打算离开,忽然不经意的一瞥,她竟看到了顾瑾璃白色纱裙后面染上了腥红的血迹。 心中忽然冒出一股不祥之感,她倒吸一口气,“主……主子……” 顾瑾璃眉头紧锁,转身问道:“怎么了?” 说罢,她的手放在小腹处,压住那一阵阵似有似无的轻微抽搐。 “血……”爱月看着顾瑾璃两脚之间蔓延出一条红色的像小溪一般的血流,她吓得哭了出来,手里的粥盅也“砰”的一下落在了地上。 疼痛加剧,顾瑾璃看着那裙子上刺眼的嫣红,也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疼得弯下了药,用力的捂着肚子,牙齿打颤:“爱……爱月,快去找……找魏廖!” “主子?!”这时候,在院子外面浇花的荷香也听到了屋内不寻常的动静,急忙跑了进来。 “荷香,你照顾好主子!”爱月来不及与荷香多说,拔腿就冲出了房间。 “主子……”荷香小脸煞白,哽咽道:“奴婢扶您去床上躺着。” 这样的情况,不是小产的征兆,又是什么呢? 顾瑾璃将大半个身子倚在荷香的肩头,任由她将自己往床上搀扶。 荷香见顾瑾璃下身的血有种源源不断,止不住的趋势,即便是平时沉稳冷静,此时也不由得哆嗦了起来。 像是被撕扯着一样,那股钻心刺骨的痛,对顾瑾璃来说,比多日期在大牢里,被尹太傅铁链穿骨还要厉害。 她痛的不只是身体,还有她的心。 既然爱月说这血燕窝是周管家送来的,那么周管家应当没那么大的胆子在血燕窝里做手脚吧? 他是府中老人,能指使得动周管家的,除了亓灏,还能有谁? 也不可能是有人借着周管家的手下药,因为对于吃食这方面,爱月极为小心,生怕有人对她和孩子不利。 所有的东西,爱月都尽可能的亲力亲为,是绝不会让旁人沾手的…… 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她费劲的张了张嘴,声音断断续续:“荷……荷香,你……你别怕,按着我……我说的去做。” 让荷香去熬保胎药是来不及了,只能靠针灸赌一把了。 荷香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努力将自己的害怕压了下去,直着身子急声道:“主子,奴婢该怎么做?” “你……你给我扎针,先是中极、归来、漏谷、足三里,然后再……”眉头像是拧成了一股绳,顾瑾璃猛地咬着嘴唇,小腹如被人用刀子狠狠戳了一下似的,痛感将她的后半句话给淹没。 “主子,您坚持一下!”荷香“噌”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像一阵风似的转身将顾瑾璃的药箱拿了过来,然后蹲下身子,凭借着之前跟顾瑾璃学习过的记忆,小心的在中级、归来等几处穴位上下针。 感觉到荷香的手在发抖,顾瑾璃一边抽着气,一边咬唇道:“别……别慌。” “曲骨……地机、三阴交……”死死的捏着床单,她又咬出了三个穴位。 荷香一边扎着针,一边盯着顾瑾璃的身下,见血并没有任何要止住的意思,手更抖了。 她红着眼睛,却不敢告诉顾瑾璃,只能嘶哑着声音问道:“主子,接下来呢?” “血海、关……”顾瑾璃的眼皮越来越沉,声音也越来越小,以至于说出了“血海”之后,第二个穴位便没了声音。 头一歪,她失去了意识。 “主子!”荷香瞪大眼睛,失声尖叫,手里的针也没控制住扎歪了。 “主子,你醒醒,醒醒!”荷香撩开顾瑾璃的衣裙,看着她身下的床单已经湿漉漉的一片血红,她哭得不能自已。 第282章 无力还击 亓灏收到消息的时候,当时正在军营里跟沈明辉手下的一个得力“狗腿子”在比武。 按理说,亓灏是不屑与这些虾兵蟹将比划的。 只是,这个“狗腿子”却趁着沈明辉不在,故意胆大妄为的要挑衅自己,刚好近日亓灏心里憋着一团怒火,再不找个机会发泄一下的话,他极有可能会发疯。 “狗腿子”与亓灏过招,必定是用了十分力气的。 他的武功招数不算高明,不过胜在一个“巧”字。 不得不说,他很狡猾,会躲,能闪。 以至于,是为数不多能逃过亓灏五招的人。 “王爷!”忽然,杜江脚步匆忙的一路小跑着往擂台方向过来。 亓灏一边与“狗腿子”继续过招,一边面色不悦道:“何事?” 杜江不敢多做犹豫,也顾不得在场上还有其他围观的将士,只好硬着头皮道:“顾侧妃小产了!” 亓灏瞳孔一缩,原本打向“狗腿子”肩膀的那一掌,瞬间改了掌风,直接抬手劈向了他的天灵盖。 “砰”的一声,“狗腿子”来不及反应,已经直挺挺的往后倒去。 众人看着“狗腿子”那血肉模糊的脑袋,不禁吓得目瞪口呆。 空气像是凝结了似的,还飘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亓灏面无血色,他好看的桃花眼此时涌动着浓浓的黑雾,紧紧的盯着杜江,一字一句道:“阿顾……她怎么了?” “顾侧妃她……小产了。”杜江虽然心中不忍,可还是又重复了一遍。 “不可能!” 众人只觉得眼前有一阵风刮过,眨眼之间,亓灏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擂台上。 杜江看了一眼那睁着眼睛,死不瞑目的“狗腿子”一眼,也转身加快了步子追着亓灏去了。 众人过了良久才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余惊褪去,再看着“狗腿子”那流了一地的白色脑浆,有不少人开始弯腰呕吐了起来。 还有一部分人则在心里暗暗感慨亓灏的下手狠辣,不过除去依照军法处置违反军纪的士兵外,这还是亓灏第一次在军中杀人。 想着等沈明辉回到军营后,发现死的这个人是他平时最信任,最器重的“狗腿子”,肯定又要大发雷霆了。 而沈明辉与亓灏的关系,只会更加恶劣,不可能因为一门亲事而有所好转了…… 快马加鞭,在亓灏赶到芙蕖院的时候,魏廖已经给顾瑾璃把完了脉,也开好了药方。 气喘吁吁,亓灏夺门而入,三步并两步的扑到顾瑾璃床榻前,待看到她紧闭着双眼,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打湿后粘粘的贴在苍白的小脸上后,他的视线往下移到她那依旧平坦的小腹,咽了口唾沫,攥拳问道:“孩子……” 魏廖冷冷的看着亓灏,惜字如金:“没了。” 虽然亓灏刚才从杜江口中已经知道了答案,可是在他发问的时候,内心里还是抱着侥幸心理的。 身子一颤,他痛苦的抿紧了薄唇。 魏廖一边背起药箱,一边越过亓灏,直接对爱月道:“我先回去了,等顾侧妃醒来,你把药给她喂下。” 顿了顿,他又叹气道:“顾侧妃的身子需要好好调理,要不然伤了根基,会落下病根的。” 爱月吸了吸鼻子,点点头:“奴婢知道了。” 说罢,她送魏廖出了房间。 荷香蹲在床榻旁边,眼睛同样红肿。 她拿着帕子将顾瑾璃额头上的汗水擦去,余光瞥见亓灏还站在原地,不由得心生一股怒气。 转头,荷香满眼怨恨,出口毫不客气道:“王爷,芙蕖院不欢迎您,请您出去。” “本王……”亓灏动了动唇,很想说什么,但是却觉得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是枉然。 他很想留在这里,可是这里根本就容不下他…… 不,不用说芙蕖院容不下他,就是他自己,也无法容得下自己。 抬脚,就像是脚踝上栓了两个几十斤的铁球,他步履维艰。 每走一步,都极为的沉重困难。 荷香愤恨的瞪着亓灏的背影,只觉得他装出这副样子来,当真是虚伪至极! 自打魏廖前脚踏进了院子里,后脚顾瑾璃小产的消息就传得王府上下皆知。 这次倒不是芙蕖院的下人们往外泄露了消息,而是尹素婉在离开王府之前安插在暗处的眼线觉察出了端倪,放出了风声。 不仅如此,那眼线还在第一时间将消息送到了太傅府。 尹素婉在得知顾瑾璃出现了小产的征兆后,很是激动,她让人造谣说是因为这孩子是轩世子和顾瑾璃的孽种,所以亓灏留不得这孩子,于是就让周管家借着送血燕窝的机会,把顾瑾璃的孩子给打掉了。 毕竟之前有关顾瑾璃和陈泽轩二人不清不白的传言已经传得厉害,所以尹素婉在这个时候又让人来质疑污蔑孩子,无疑于将顾瑾璃红杏出墙,不贞不洁的罪名推波助澜。 所有人都认为孩子是亓灏让周管家打掉的,所以亓灏和顾瑾璃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后路了…… 出了芙蕖院后,亓灏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不远处。 他迎风而立,心里像是被人拿着刀子剜了一个大口子一样,里面灌满了凉风。 冷冰冰,血淋淋。 “王爷!”杜江从一旁的小路上跑了过来,顾不得擦一下额头上的汗水,急声道:“周管家死了!” 亓灏望着芙蕖院的眸子一暗,他看向杜江。 杜江解释道:“据府中的下人说,周管家是在半盏茶之前,上吊死的。” “因为死在仓库里,所以现在才被人发现。” 深吸一口气,杜江又神色复杂道:“属下已经查明了,顾侧妃今日喝的血燕窝,确实是周管家送去的芙蕖院。” “血燕窝是周管家从仓库里拿的,在送去芙蕖院之前,一路上没有人旁人接触过。” “送去芙蕖院后,爱月便直接拿厨房给炖了。” “期间,燕窝也没有人碰过。” “所以说,血燕窝在周管家手里的时候就已经有问题了。” 察觉到亓灏身上散发出来一股冷厉之气,杜江继续道:“仓库里的所有东西,在入库之前都会有专门的人检查,为的就是怕某些被人做过手脚的东西混入其中。” “属下认为,周管家是畏罪自杀的。” 一个“畏罪自杀”,便说明了是周管家害的顾瑾璃没了孩子的。 至于原因,杜江想不通。 因此,他派人查过周管家最近接触的人物,可是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没办法,杜江只能另辟蹊径,从其他方面来入手。 果不其然,杜江从周管家入府之前的身世经历查起,这才想起来周管家当初是老皇帝指给亓灏的。 就像是多年前,柳夫人是太后送到宁王府的一样。 老皇帝在赐给亓灏宁王府后,便将周管家送了过来,让他为亓灏打理好府中事务。 这些年来,周管家尽心尽力,将府中一切都管理的井井有条,让亓灏省了不少的心。 然而,联系到老皇帝之前几次对顾瑾璃动过手,杜江不得不怀疑,这次顾瑾璃小产一事,是老皇帝指使的贾公公做的。 要不然,贾公公怎可能自杀呢? 相反,事情如果与贾公公无关的话,他一定会坦然面对,力证自己的清白…… 有些东西在亓灏的脑海里越发的明确,他怒吼道:“是父皇!” 话落,亓灏一甩衣袖,带着一身杀气,出了王府,骑马奔向了皇宫。 南阳王府里,黑衣人看着握着拳头,一副恨不得要杀了自己的陈泽轩,冷笑道:“轩,你是在怪师父吗?” 陈泽轩满心沉痛,他瞪着黑衣人,嘶声力竭道:“师父,她肚子里的孩子,对我们的计划没有任何的影响,你为何要这么残忍?竟连一个孩子都容不下?!” “呵!”黑衣人冷哼一声,眯着的双眸如蛇一样,闪动着让人足以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亮光:“轩,师父说过,只有让她完全死心,才能全心全意的相信我们,依靠我们!” “孩子没了,她会将这笔帐记在亓灏头上,记在老皇帝头上,这不是更利于我们的计划吗?” “可是师父……你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我一声?”陈泽轩想起上次别院里顾瑾璃那般紧张肚子里的孩子,他能够想象她这次是会有多难过。 “告诉你?”黑衣人听罢,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大的笑话一样,眼神讽刺道:“我告诉你,让你去破坏我的好事?” “轩,一个没成型的孩子而已,你无需如此介怀。” 没错,这次顾瑾璃小产,真正下狠手的人,不是老皇帝,更不是亓灏,而是陈泽轩面前的黑衣人。 老皇帝的命令,忠心耿耿到“愚忠”的贾公公不敢违抗,他的确按着老皇帝的要求办事,周管家也的确收到了贾公公的小纸条。 虽说当初周管家是老皇帝在这宁王府里的眼线,可是在亓灏身边做事这么多年,他看着亓灏成长,成熟,将他视为自己的孩子。 私心里来说,他希望亓灏能够幸福,过得美满。 所以,经过两天的煎熬挣扎,周管家决定违背老皇帝的命令,不将孩子给打掉了。 至于往后,老皇帝若是追究的话,他大不了以死谢罪好了。 反正,不管如何,他是不愿让亓灏痛苦的。 何况,顾瑾璃是个好女子,他不忍心对她下手。 可惜,周管家没想到,黑衣人竟会在爱月炖燕窝的时候,于无形之中在锅里下了药…… 他当时在听到顾瑾璃小产的消息后,老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事情不是他做的,可是他却难辞其咎。 因为,顾瑾璃的确是在喝了燕窝粥之后见了红的。 对于这种情况,周管家慌乱之中只能想到,这府中还有老皇帝安插的其他眼线,亦或者说自己的心思被老皇帝已经洞察了,故而那燕窝才…… 怀着惭愧自责的悲痛之情,周管家以一尺白绫自尽了…… 到现在为止,除了陈泽轩之外,无人知道是黑衣人做的手脚。 “知情”的人,比如贾公公和老皇帝以为是周管家,“不知情”的人比如王府里面以及外面的那些人,也认为是周管家受了亓灏的命令动的手。 当然,亓灏在众人面前背了黑锅的同时,老皇帝在亓灏面前也是背了黑锅的。 不过,老皇帝可不知道自己替黑衣人顶了罪名,因为顾瑾璃小产了,意味着周管家听了他的吩咐,将事情办成了。 最大的收益人,果真是就是黑衣人。 一环套一环,不管事情怎么闹腾,即便是东窗事发,在这个局里,最后背负罪名的人只能是老皇帝。 如果不是陈泽轩心生敏感,对黑衣人已经有了警惕之心,恐怕他也是不能怀疑到黑衣人头上的。 “咳咳咳……”前两日被小红蛇折磨了一番,陈泽轩身子还未痊愈。 他扶着桌子,勉强的支撑站着,重重的咳嗽了起来,咳得面红耳赤。 黑衣人摇了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轩,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这般瞻前顾后,心慈手软,是不成不了大器的!” 陈泽轩用力的攥住胸口的衣襟,撕心裂肺。 他很想告诉黑衣人,从头到尾,说要实现宏图伟业,施展满怀抱负的人,从来都不是他。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要做一个平凡人。 如果当年,黑衣人没有出现在他的世界里,可能这辈子他顶多就是一个懒散逍遥的小世子。 没有什么谋朝篡位的大野心,更不会明明双手沾满了鲜血,杀人无数,却硬要带着一个清风朗月的谪仙面具。 这么多年了,他累了。 那个计划,是黑衣人的,不是他的。 哪怕,他在这个计划中,占据着很重要的角色…… “师父。”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后,陈泽轩站稳身子,咬唇问道:“你给她下的药……只是单纯的堕胎药吗?” 黑衣人见陈泽轩眼中神色不信任,而且还充满着警惕,不禁恼怒道:“混账!” 他抬起手,就要往陈泽轩的身世拍去。 掌风逼近,陈泽轩面无表情,目光倔强的迎着黑衣人,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 黑衣人的手近在咫尺的时候,又停了下来。 不过,凌厉的掌风还是削断了陈泽轩的几根头发。 冷哼一声,黑衣人狠狠的瞪了陈泽轩一眼,转身离开。 陈泽轩望着黑衣人忿忿的背影,又咳了起来。 御书房里,老皇帝如愿以偿,心情很是不错。 不过,听着贾公公提起周管家死了,老皇帝还是假惺惺的感慨叹气一番。 “来……来人啊,护驾!” 忽然,门口响起了小太监一声惊呼。 贾公公与老皇帝一惊,急忙看向门口,只见亓灏面色阴冷森寒,手里竟提着剑大步流星的冲了进来。 他手里的冷箭,散发着一阵幽光,让贾公公脸色一变,下意识的挡在老皇帝身前:“宁王爷,你这是做什么?” “哗啦啦”,刚才随着小太监的尖叫,在宫里巡行的禁卫军听到了呼声,立即涌了过来。 顿时,亓灏被禁卫军给包围了起来。 满眼猩红,他的眼神,是贾公公和周管家从未见到过的恨意。 这种恨,是真心由内自外散发出来的。 即便是隔着重重禁卫军,也能让老皇帝感觉到。 自打亓灏的母妃死后,他便对老皇帝心生不满。 那时小小的他也恨,恨老皇帝的残忍,恨他没有在母妃死前见上最后一面。 只是,当时的恨没有现在强烈。 强烈到老皇帝的心头一颤,不自觉的后背沁出了一层冷汗。 “本王要做什么?呵!”冷笑一声,亓灏眼睛一眯,他便举剑与手边的禁卫军厮杀了起来。 有将近百个禁卫军缠着亓灏,短时间内亓灏自然是无法靠近老皇帝身边的。 虽然早就料到了顾瑾璃小产会给亓灏带来怎样的影响,可是眼前这一幕,却是始料不及的。 贾公公没想到,亓灏竟会提剑闯入御书房。 而且看这架势,简直是要把老皇帝大卸八块的冲动,这怎么可以?! 亓灏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传了出去,还不得被人说成要弑君杀父,不忠不义之徒? 为了亓灏着想,贾公公扯着嗓子,慌慌张张道:“宁王爷,您快放下剑,快,别冲动!” 然而,亓灏已经被愤怒和恨意冲昏了头脑,他听不见贾公公的话,也看不到老皇帝老皇帝越发阴沉的表情,他手腕翻转,手中的利剑像是感受到了亓灏内心的痛苦似的,剑光闪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伤人于眨眼之间。 有不少打算靠近擒住亓灏的禁卫军,已经受了重伤。 禁卫军首领李慧龙领兵在前,他见自己的手下被亓灏所伤,一边用剑去阻拦亓灏向前,一边冷声道:“宁王爷,你带着兵器进御书房,已经触犯了宫规!” “如果再不束手就擒,别怪……” 李慧龙的话还没说完,亓灏一个虚招,闪身到了李慧龙的身后,毫不留情的抬手朝着他的后肩就是一剑。 身子一个踉跄,李慧龙往一旁倒去。 老皇帝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突”跳个不停,他老眼一横,颤抖着手指着被紧紧包围的亓灏,一字一句的咬牙切齿道:“将这个孽子,给朕拿下!!” 有了老皇帝的命令,禁卫军们也就不再有所顾及了,蜂拥而上。 亓灏手起剑落,很快,哀嚎声渐渐大了起来。 贾公公急得团团转,一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瞅着亓灏那边的动静,怕他冷不丁的冲过来把老皇帝给结果了,一边向老皇帝求情道:“皇上,您别生气,宁王爷他是因为顾侧妃小产一事,这才情绪失控了,您……” “闭嘴!”老皇帝粗暴的打断了贾公公的话,充斥着怒气的胸脯起伏不定。 贾公公老腿一哆嗦,被老皇帝身上散发出来的威严气势给吓住。 地上的血越来越多,不过有人倒下,就会有人紧接着不怕死的继续冲上前。 半盏茶的功夫后,亓灏终于受伤了。 腿上三处,肩上一处,胳膊上的伤已经数不清了。 他杀红了眼睛,头上的发带不知道何时掉落的,此时发丝凌乱,脸上也沾了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其他禁卫军的血。 总之,这样狼狈的亓灏,像是一匹被猎物群攻的孤狼,决绝又无助。 膝盖上的血一直蔓延到了地上,他挥剑的速度越来越慢。 贾公公瞧着亓灏一副支撑不住的样子,忍不住又开口道:“皇上,您快让禁卫军们停下来吧,再打下去,王爷他……” “噗嗤”一声,只见一把利剑从亓灏的肩膀上横刺了过去。 亓灏吐了一口血,“砰”的一声,双膝跪地,终于无力还击。 “叮咚”,亓灏的剑也落在了地上。 “王爷……”贾公公见老皇帝一脸冷漠,不由得捂住了嘴,老眼发涩。 尽管李慧龙又对亓灏刺了一剑,但他也不是个没分寸的人。 即便是亓灏带着利器要对老皇帝不利,但他始终都是老皇帝最器重的儿子。 所以,将他钳制住即可,不能没轻没重的伤害他的性命。 否则,到时候要掉脑袋的人可就不是亓灏,而是自己了。 当然,自己在打斗中刺中亓灏不少伤,也不过是为了保护老皇帝。 老皇帝如果要追究的话,得多少思量一下。 毕竟,当初是老皇帝下的令。 打手一挥,李慧龙对禁军们使了个眼色,示意大家赶紧停手。 得到了李慧龙的示意,众人果真立即停了下来,不过手里的剑还是都齐齐的指向亓灏。 亓灏虽然败了,可是眼里的恨意却是有增无减。 老皇帝望着亓灏那火光冲天的眸子,知道亓灏还是不服输。 抬了抬下巴,他对李慧龙道:“李首领,将这个孽障给朕压过来!” 以亓灏现在的情况来看,一个李慧龙就可以将他拿捏住了。 因此,李慧龙摆摆手,示意其他禁卫军散去。 可是,亓灏似乎并没有听之任之的打算。 抓起地上的利剑,他咬牙站了起来,怒喝一声,朝着老皇帝就奔了过去。 “嗖!” “呲!” 就在李慧龙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时候,只见一只冷箭从门外破空袭来,直中亓灏的后背。 “砰!” 亓灏手里的剑飞了出去,人也倒在了距离老皇帝和贾公公面前七八步远的地方。 第283章 怎能不恨 这支突如其来的箭,让大家瞬间愣住。 “父皇,儿臣救驾来迟,还请父皇恕罪!” 一声铿锵有力的急呼声,使得众人的视线都从伤痕累累的亓灏身上,集聚到了挽着弓箭上前向老皇帝行礼的清王的脸上。 只见他神色紧张不安,似乎很是担心老皇帝的安危。 老皇帝在看到清王出现的那一刻,其实并不高兴。 因为,亓灏提剑闯进来的这件事情,他私心里不愿意传扬出去。 而现在,清王竟带着人过来了,说明事情要闹大了。 当然,不止是清王得到了消息,整个宫里上下都知道亓灏青天白日的要刺杀老皇帝。 很多人都说他疯了,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来。 不管亓灏是出于何因,总之这对宣王和清王来说,无疑于是一个除掉亓灏的好机会。 宣王原本也打算打着保护老皇帝的名义,带兵来围攻亓灏,可是德妃却将他给劝住了。 而丽妃则相反,一个劲的怂恿清王前来护驾。 德妃之所以拦住了宣王,是因为她猜测清王也会抓住打压亓灏的机会,所以不如便让清王出手,让宣王隔岸观火即可。 一来,宣王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二来,出面插手的人是清王,亓灏日后就是要报复,也轮不到宣王。 三来,老皇帝是个要面子的人,定然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几个儿子互相残杀的画面。 而清王虽然是为了老皇帝的安全前去护驾拿下亓灏的,可是在老皇帝眼里,清王这般做便是丝毫不顾及兄弟情义,而且也是在急于邀功求赏,所以很是不讨喜。 不得不说,德妃思虑的果真是周全。 老皇帝的脸色,要比刚才还要难看。 贾公公是老皇帝肚子里的蛔虫,对于老皇帝的心思,他能拿捏八分。 小跑着走到亓灏的身边,将他赶紧扶了起来,贾公公看着自己满手的血,担心道:“宁王爷,您没事吧?” 清王的箭,不偏不倚,正中亓灏的后心,只能说清王的箭术一如既往的快准狠。 亓灏身上伤口本就众多,刚才又挨了清王的一箭,现在全身上下的血口子不胜其数。 他失血过多,视线开始变得模模糊糊,意志也渐渐变得不清醒了。 整个身子靠在贾公公的肩膀上,他张了张嘴,昏了过去。 因为老皇帝还没有让清王平身,所以清王仍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他见贾公公竟将亓灏这个以下犯上的“罪人”给扶了起来,不由得有些吃惊。 老皇帝扫了一眼清王,不冷不热道:“起来吧。” “是,父皇。”清王站了起来,赶紧道:“父皇,儿臣虽然不清楚四弟为何要做出如此糊涂的事情来,但是儿臣恳请父皇饶恕他。” 清王这话,将自己的心思暴露无遗。 嘴上为亓灏求情,可是却在变相的指责亓灏糊涂荒唐,像是在添油加醋似的。 老皇帝阴鹫的老眼意味深长的望着清王片刻,语气里还是带着火气:“难得你如此为他着想。” 说罢,随即他的目光又落到亓灏那满是血污的脸上,半晌才转头对贾公公怒色道:“把他给朕带下去,传朕旨意,大婚之前不得他出宁王府一步!” “还有,任何人不得求情,不对去探视!” 贾公公点头,立即带着两个人将亓灏搀扶出了御书房。 “父皇……”清王并非真的为亓灏求情,可却没想到老皇帝竟真的听从了他的话。 亓灏犯了这么大的罪,而老皇帝只将他禁足在宁王府,这未免也太…… 老皇帝瞅着地上的血,眉头又紧锁了起来:“来人!” 门口的小太监连忙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忐忑道:“皇上,奴才在。” “吩咐下去,今日一事,任何人不得再提起,如有妄自私议者,杀无赦!”老皇帝眼睛一瞪,语气里是满满的威胁之意。 “是,皇上!”小太监应了声,赶紧出了房间。 紧接着,又有几个小宫女进来了,快速的将地上的污血擦洗干净,又搬进来几盆花。 御书房瞬间恢复了清新整洁,似乎刚才的那场打斗并没有发生似的。 清王攥着拳头,有种被人摆了一道的感觉。 如果他刚才来晚了一步,手上的箭没有射中亓灏,那么不用想也知道,亓灏手里的剑必定会刺向老皇帝。 然而,老皇帝竟能纵容亓灏到了这个地步?! 这说明了什么?傻子差不多都能猜出来了吧? 反之,如果今日举剑“造反”的人是自己,不用想也能猜到后果。 犯了如此十恶不赦的大罪,必定会被万箭穿心,五马分尸了…… 老皇帝察觉到清王的脸色有些阴郁,也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抿了抿唇,老皇帝幽幽道:“老四禁足的这些日子,东山军营的事务,你先暂时替他掌管一下。” 清王身子一颤,他猛地抬头,眼中神色不敢置信。 当然,心里已经心花怒放了起来。 “父……父皇,您说的是真的吗?” 激动的声音发颤,他眼里的光芒已经隐藏不住了。 老皇帝心中冷笑,点点头,温和道:“你回京也已不少日子了,该好好锤炼一下了。” 虽然老皇帝说的是“暂时”,可清王已经在心里认定是“永久”了。 不过,距离亓灏大婚还剩下四天,他要如何在如此短的时间将军权占为己有呢? 这个问题,很是伤脑筋,同样这也是老皇帝这么大胆放心让清王掌管东山军营的原因。 此外,因为亓灏当众杀了沈明辉的手下,所以老皇帝将亓灏禁足,也是避免了沈明辉借此来小题大做,也算是间接的为亓灏挡去了麻烦。 当然,清王一旦暂时入主了军营,最担心被夺权的人不是亓灏,而是宣王。 宣王一定会心有不甘,从而与清王明争暗斗起来。 而且,军营里的沈明辉也想夺权。 待三败俱伤后,再让亓灏重新接手,如此一来,亓灏的权力将更加集中…… 老皇帝是个深谋远虑的老狐狸,这世间极少有人能算计过他。 这次,他自以为将一切算计得天衣无缝,环环相扣,殊不知他本人也在黑衣人的圈套里…… 清王一心在琢磨进入军营后如何的施展手脚,他心不在焉的谢过老皇帝后,见老皇帝再没有其他指示,也就退了出去。 老皇帝目送着清王离开后,刚缓和了几分的面色又立马沉了下去。 尽管贾公公在之前劝过老皇帝,不要把事情做的太绝。 可他就是一意孤行,没把贾公公的劝告听心里去。 他想不明白,为了一个女人,亓灏竟会真的对自己挥剑,做出如此六亲不认,大逆不道的事情! 到底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登基至今,面对大大小小的刺杀已经数不胜数,所以他也就面不改色心不跳了。 要不是这几个儿子之中,没有比亓灏更出类拔萃的了,否则依着亓灏今日之举,他就是十个脑袋也得都被砍得一个不剩! 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老皇帝又低骂了亓灏这个不识好歹的混帐东西几句。 宣王本来打算看热闹的,可是当老皇帝让清王代理军营事务的消息传到了他耳中后,他彻底的坐不住了。 可是,事已至此,宣王也无可奈何,只好自己生闷气,绞尽脑汁的想着怎样才能把清王给干下去。 如果,清王在管理军营的时候,闹出点什么事情来,这就有意思了! 沈明辉刚好在为沈碧云准备大婚事宜,得知手下被亓灏一掌劈死的消息后,他气势汹汹赶去了军营,却见到了前脚踏入军营的清王。 一问才知道,原来在亓灏与沈碧云成婚之前,亓灏已经被老皇帝禁了足。 倘若老皇帝让自己全权代理掌管军营,沈明辉的心里可能还舒服些。 可是,老皇帝非但没有任何慰问,还让清王*了军营之中,这让损失了一员得力的大将,身为受害者的沈明辉更加的怒火中烧。 因此,见到了之前想要一心拉拢结盟的清王,他也没什么好脸色。 清王满心想着篡权,对于沈明辉的冷脸,一时也没放在心上。 他目的性极强的约谈了军中几位颇有威望的将士,打算旁敲侧击一下,看看能不能把亓灏的人给挖到自己身边来。 然而,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上来的人,都是对亓灏忠心耿耿,且颇有大局意识,明辨是非之人,哪能因清王这三言两语就能被说动的? 所以清王碰了个壁,很是自讨无趣,便多少有些失望。 在亓灏进宫之前,魏廖刚从宁王府回去。 眼下亓灏受了重伤,魏廖也只好再次跟着回府医治。 待从皇宫折腾到宁王府,亓灏伤口的血已经干了,与身上的衣服黏连在一起,极难撕扯下来。 幸好穿的是黑色的袍子,要是随意的其他颜色的衣裳,恐怕现在已经被染成了一件让人不忍直视的血衣了。 吩咐杜江拿来剪刀,魏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血肉相连的血衣给剪下来。 秦峰看着亓灏身上那的血痕累累,咽了口唾沫。 尤其是清王插在他后心上的那支箭,深入肉里,只要再偏一点,亓灏必定当场丧命。 “魏太医,王爷的情况怎么样?”杜江眼巴巴的瞅着拿着帕子给亓灏擦洗伤口的魏廖,低声问道。 亓灏大闹御书房的事情,即便是宫里的人被老皇帝封了口,可还是人尽皆知。 魏廖心情很是复杂,对于亓灏和顾瑾璃之间的事情,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觉得亓灏可恶,但看着他现在这样面无血色的躺在床上,又觉得可怜。 叹了口气,他闷声道:“好在都是些皮外伤,没有伤到筋骨。” “一会我先给王爷敷上药,你按着方子熬药。” “这次我下的药可能会有些重,王爷得到后半夜才能醒来。” “是,我知道了。”杜江应了声,出了房间。 秦峰虽然继续留在这里并没有什么实际用处,但他只有守在亓灏身边才能安心。 立在一旁,他一脸的忧心忡忡。 不过,好在他足够的安静,也不至于干扰魏廖诊治。 与此同时,芙蕖院里,爱月和荷香蹲在床榻旁边,两个人紧紧挨在一块,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顾瑾璃。 给顾瑾璃服下了三碗药后,她体内的血是止住了,不过身子还是虚弱的很。 至于身下的那一滩污血,也都处理干净了。 身上换了干净的衣服,她睡的很沉很沉。 由于艾草有理气血、温经脉之效,所以空气里流动着一股股艾草的味道。 “主子?”爱月见顾瑾璃的睫毛轻颤了一下,立即低呼一声。 然而,顾瑾璃并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小脸一垮,爱月垂头丧气。 宫中,太后听完兰嬷嬷的话后,立即惊得从椅子上坐了起来:“你说什么?灏儿竟敢刺杀皇上?” 兰嬷嬷点点头,一阵唏嘘道:“老奴在听到消息的时候,也是不敢相信。” “咱们王爷,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 太后坐直身子,眉头皱了皱,思忖道:“顾瑾琇小产,灏儿却闯进御书房找皇上兴师问罪,难不成,是皇上动的手?” “不能。”兰嬷嬷摇头,斟酌道:“有人说因为孩子是顾瑾琇和轩世子的种,所以被王爷一怒之下给打掉的。” “还有更夸张的,竟说顾瑾琇为了和轩世子私奔,自己把孩子给打掉了。” 这两个版本,分别是尹素婉和黑衣人派人放出去的消息。 太后一听到兰嬷嬷提起了顾瑾璃,不禁冷哼道:“孩子没了就没了,能给哀家的灏儿生孩子的女人多的是!” 顿了顿,她缓缓道:“如果不是皇上动的手,灏儿应当不会这么冲动。” “太后放心,宫里已经下了封口令,所以这件事情应当不会对宁王爷造成太大影响。”兰嬷嬷见太后语气沉沉,似乎很是担心,便安慰道:“皇上只是将宁王爷禁足了,可见皇上没有要怪罪宁王爷的意思。” 太后揉了揉眉心,疲惫道:“灏儿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 “皇上也真是的,怎么冒着大的险?这要是让顾家的人知道了,说不好又得闹个天翻地覆了!” “皇上可能也是着急了,毕竟沈家小姐马上就要嫁给宁王爷了,她以后是要为王爷开枝散叶的,皇上这么做为沈家小姐提前除去了威胁。”兰嬷嬷是个老人精,一边转动着脑子,一边道:“咱们王爷和沈将军是翁婿关系,有了沈家的帮助,也弥补了失去尹太傅的薄弱。” 太后摆摆手,无奈道:“罢了,事已至此,哀家还能说什么?” “太后,您累了,老奴扶您去休息吧?”兰嬷嬷上前一步,恭敬道。 太后“嗯”了声,搭着兰嬷嬷的手站了起来,往床榻方向走去。 顾瑾璃是在傍晚的时候才醒过来的,她勉强咽了几勺子白粥后又睡了过去。 而亓灏,则当真是如魏廖所说,在后半夜睁眼的。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被白纱布紧紧包裹着,像是一个粽子。 不过,四肢还是能动弹的。 “王爷!”秦峰见亓灏醒来了,打着瞌睡的脑袋立马清醒了,眼睛也亮了起来。 杜江也很是激动,“王爷,您醒了。” 亓灏动了动唇,嗓子有些发紧,看向杜江。 杜江瞬间领会到亓灏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意思,赶紧主动道:“王爷放心,顾侧妃她没事,只需好生养着就好。” 亓灏闭上眼睛,过了良久,才开口道:“扶本王起来。” 他的声音很轻,一听就是有气无力的。 “王爷,您要做什么,吩咐属下去做就好。”秦峰不清楚,可杜江却是亓灏肚子里的蛔虫。 摇了摇头,杜江不赞同道:“王爷,顾侧妃真的没事,您要想去看她,还是等改日吧。” 亓灏没有说话,而是用眼睛直直的看着杜江,眸底暗潮涌动,渐渐化为一道冷光。 即便是他一脸的苍白憔悴,可是他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幽暗深邃。 “王爷,您都这个样子了,就不要下床了吧?”秦峰挠了挠脑门,毫不留情的打击道:“再说了,顾侧妃她刚小产,本来心里就难受,再看到您,还不得……” “你给我少说几句!”杜江见秦峰口无遮拦,眼睛一瞪,下意识的捶了他的肩膀一下。 秦峰见亓灏的眼神瞬间黯淡,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闭了嘴。 杜江轻叹一声,将亓灏身上的被子往上提了提,低声道:“王爷,有爱月和荷香陪着顾侧妃,她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亓灏抿了抿唇,“你们回去歇着吧,本王想静静。” “王爷,属下不累。”杜江不放心亓灏,自然是不愿意离开的。 亓灏不容置疑,“回去。” 杜江与秦峰对视一眼,也只行礼离开。 待门被关上后,亓灏咬着牙,两手撑着床榻,打算下地。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可因为遍体鳞伤,所以他费了好久的力气才坐了起来。 腿上挨了好多刀,他不敢动作幅度太大,只能小心翼翼的将腿往下挪。 等到两只脚都落到了地上,这已经过去了半盏茶的时间了。 他顾不得穿上中衣和外衫,当然胳膊上的伤也容不得他自己给自己穿衣。 所以,只穿了一件里衣,亓灏便“举步维艰”的一步步移动到了门口。 打开门,一阵夜风吹来,凉凉的,跟他现在的心情一样。 杜江和秦峰还算听话,没有在门口守着。 院子里无人,亓灏便往芙蕖院的方向走去。 今晚的月亮不似以往那般明亮,月光照在地上有些惨淡。 这个点,整个王府的下人也都已经入睡。 因而,亓灏走了一路,倒是很安静。 只不过,他身子太弱,被夜风这么一吹,便忍不住的咳嗽了起来,本就不怎么清醒的脑袋,又发沉了起来。 他走走停停,在距离芙蕖院不远的树下停了下来。 将整个身子靠在树干上,他捂着嘴压抑住咳嗽声,眼睛看向顾瑾璃的房间。 房间里的灯还亮着,他想象着屋内的情形,心里发酸。 正如秦峰所说,顾瑾璃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一定是自己。 虽然堕胎药不是自己让周管家下的,但是也跟他指使的意思没什么区别。 毕竟,周管家是他的人,唯他是从。 他百口莫辩,只能认了这个黑锅。 前几天,他因为顾瑾璃在陈泽轩的生辰宴会上提出了和离而恼怒,回府后差点将顾瑾璃给强了。 上次孩子没事,可这次却没有逃过去。 想来想去,全部的责任,都在亓灏的身上。 是他无能,连自己的孩子都没能保住…… 他多想化为一阵风,吹进屋子里,陪伴在顾瑾璃的身边。 默默地,无形无迹。 “吱呀”一声,门开了,只见荷香端着盆子往后院走去。 亓灏眸光一动,挣扎片刻,还是没按捺住心头想要见到顾瑾璃的冲动,抬脚往屋子里走去。 他走得极慢,脚步又轻,以至于进了门后也没丁点声响。 爱月的眼皮子半睁半阖,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突然,她的头重重一点,睡了过去。 亓灏收回给爱月点穴的手,坐在了床榻边。 他深深的望着顾瑾璃,手颤抖的抚上她的脸,竟触摸到了一片冰凉。 顾瑾璃,哭了。 她眼睛挂着晶莹的泪,让亓灏的心拧巴得厉害。 轻轻拭去顾瑾璃的眼泪,他喃喃道:“阿顾,对不起……” 他对不起她的地方很多很多,多得让他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手又移到顾瑾璃平坦的小腹,亓灏的眼睛也湿润了。 他咬着牙,神色痛苦又怨恨。 原本,这里面是他和顾瑾璃的孩子,一个可能是像顾瑾璃一样温婉多才的女孩子,也可能是一个像自己一样英勇善战的男孩子。 总之,不管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都是他们的宝贝。 可是现在,一切美好的祝愿都变成了泡影…… 他恨,怎能不恨呢! 可能是亓灏的情绪波动太大,感染了昏睡中的顾瑾璃,猛地睁开了眼睛。 第284章 不原谅你 可能是顾瑾璃醒来的太突然,以至于亓灏有些猝不及防。 他的手还尴尬的覆在顾瑾璃的小腹上,拿回来不是,继续放着也不是。 直着的胳膊,跟他的脸色一样僵硬。 顾瑾璃只觉得被亓灏的手覆住的地方,像是火烧一样,火辣辣的疼。 又像是被冰块敷着一样,冷的刺骨。 拂开亓灏的手,顾瑾璃吃力的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与他拉开一些距离,看着亓灏的眼神冰冷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恨意:“滚。” “阿顾……”亓灏看着如此决绝的顾瑾璃,心一阵绞痛。 他试图再次向她伸出手,语气里带着祈求。 顾瑾璃见亓灏非但没有离开,还装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来,深感恶心。 她抬手将头上的发簪抽出,抵在自己的脖子间,猩红着眼睛,一字一句道:“亓灏,要不你走,要不我死,你选一个!” 亓灏身子一颤,眼圈也微红:“阿顾,你竟这般恨我。” “呵!”顾瑾璃冷笑一声,笑的凄凉,“你先是背弃誓言,负心于我,然后又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亓灏,你这般对我,我又怎能不恨你?” “纵使我可以不在乎名份地位,也不计较与尹素婉旧情复燃,被你欺骗冷落,可是,我也是有心的!” “你,为什么要残忍的对孩子下手!” 一声声的控诉,歇斯底里。 没错,她恨亓灏,恨到了骨子里。 恨他的无情,恨他的三心二意。 她对他的感情是什么样子,用了几分真心,她不知道他感受不到。 连母亲留下的唯一一块玉佩,她都当作定情信物给了他,他怎还会糊涂到怀疑自己的孩子是陈泽轩的呢? 在定情的时候,两个人分明说好了,彼此要坦诚相待,互不相疑,执手共度一生的。 说好以后的风风雨雨,要并肩同行,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 可是,当初的誓言说的有多真挚,今天的脸就被打得有多狠。 他捧着她,又将她的心狠狠的摔在了地上践踏。 既然早就不爱了,却还要霸道的将她禁锢在身边,如此自私的行为,他怎么可以?! “亓灏,你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顾瑾璃的声音本就虚弱无力,此时已经完全变得沙哑了。 亓灏瞧着顾瑾璃攥着簪子的手在发抖,生怕她一不小心真的伤了自己,面色一慌,小心翼翼道:“阿顾,你把簪子放下来,我们有话好好说,可以吗?” 顾瑾璃的眼泪模糊了双眼,她的情绪很是失控,哽咽得上气不接下气。 见亓灏作势要倾着身子向前靠过来要拿她手里的簪子,她眉眼一冷,扬手就要将簪子的尖端刺向自己的颈动脉。 “阿顾!”亓灏眼疾手快,顾不得顾瑾璃反感自己,一下子将顾瑾璃扑倒压下。 他的力气太大了,以至于压到了伤口。 “阿顾,乖,把簪子给我好不好?”尽管身上包裹着厚厚的纱布,可是亓灏还是感觉到伤口好像裂开了。 他忍着疼,眉头微皱,但还是耐心的哄劝道。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顾瑾璃捶打着压在身上的亓灏,手里的簪子丝毫未松开一分。 亓灏闷哼一声,紧抿着唇不说话。 不是无话可说,而是疼得说不出来。 顾瑾璃的拳头打人不疼,但是亓灏遍体鳞伤,身体就受不住了。 见亓灏雷打不动,还是厚颜无耻的困着自己。 顾瑾璃咬着牙,将簪子反手刺进了亓灏的后背。 好巧不巧,她刺的地方,刚好是今日白天被清王用箭伤的地方。 瞬间,血源源不断,如泉眼里冒出来的泉水一样,染红了白色的里衣。 瞥见自己满手的鲜血,顾瑾璃的脸更加苍白。 亓灏捆着顾瑾璃的力气果真是小了许多, 静静的低头看着她,他牵起唇角,笑的勉强:“阿顾,只要你能解恨我,就是……再刺……刺我一百下,我也……也愿意。” 这话,亓灏并未有任何求得原谅的意思,只是想用尽一切来让顾瑾璃发泄。 他知道她心里苦,因此怕她将自己给闷坏了,精神崩溃…… 然而,听在顾瑾璃耳中,这话真的就是求原谅的意思了。 她充满恨意的眼眸里涌动着痛苦之色,“不……我不会原谅你,死也不会!” 一把推开亓灏,簪子从亓灏的伤口里抽出,她闭上眼,出人意料的竟直直朝着自己的胸口刺去。 “阿顾!” 亓灏的身子向后仰去,跌倒在了地上。 他已无力气去阻止顾瑾璃,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簪子没入胸口一半。 顾瑾璃的嘴角沁出了血,这刺了一下子,手劲极大。 可以说,要比刚才刺亓灏,下手还要重。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亓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还要在自己面前假惺惺的演戏? 她已经看够了他虚伪的表演,她累了,真的折腾不下去了。 之前,有孩子在,她还有支撑下去的理由。 哪怕是被人陷害,被人误解,被人唾弃,她都可以面不改色,心如止水。 可是如今,她的心彻底的被亓灏给伤透了。 不,应该说已经心死了。 他竟还好意思厚颜无耻的要自己原谅他?呵呵,这样不要脸的话,他到底是怀着怎样的一种心情说出口的?! 除了十一岁之前,在南山的那些年,她活得自由自在,安稳平静。 这四年来,先是回到相府后要应对各种后院的阴谋宅斗,然后是代嫁给亓灏后的一路坎坷,此外还要化解京中各种居心叵测之人害她,总之她几乎是没有一天安生日子。 她还没有到二八的年纪,却要比同龄女子经历了好多好多。 原本该天真烂漫的一颗心,却变得苍老憔悴,羸弱不堪。 这个世界,她看够了,也不想再继续看下去了。 尤其是亓灏,她刚才刺了他一下,现在也刺了自己一下,这就算扯平了吧。 至于之前的那些恩恩怨怨,死了就都一了百了了! “阿……顾……阿顾……”亓灏趴在地上,无力站起来。 他的手努力伸向床边的顾瑾璃,满眼惊恐。 转脸,顾瑾璃再未看亓灏一眼,人便闭上了眼睛。 “阿顾!”亓灏眼睛瞪的老大,失声痛呼一声,急火攻心,吐了口血后,两眼一黑,没了意识。 爱月因为被点了穴位,所以即便是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她也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荷香在外面听到了动静,直觉屋内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她心头一跳,急忙推门而入。 在看到屋内的情况后,她吓得尖叫道:“主子!” 亓灏躺在地上,一身是血,而顾瑾璃倒在床上,胸口的血同样在流淌。 眼前就像是一个血腥的凶杀现场一样,荷香来不及去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没心思去唤醒爱月,她跨过亓灏,直奔床榻。 扶着顾瑾璃的手哆哆嗦嗦,她对外哭喊道:“来人,快来人啊!” 杜江在房间里找不到亓灏,想着他肯定去了芙蕖院,于是便立马往这边跑来。 一进院子,他便听到了荷香的喊声,就加快了脚步。 待进去后,他被满屋子空气里飘荡着的血腥味给吓住。 “王爷!”两步窜到亓灏身边,杜江赶紧试探了一下亓灏的鼻息。 感觉到亓灏的鼻息虽然微弱,可至少还没断,杜江稍微放了一下心。 再转眼去看顾瑾璃,只见她的胸口上插着一根银发簪,一时之间真看不出来到底是谁杀了谁。 当然,现在也不是纠结谁先动手的问题了。 一颗心七上八下,杜江吩咐人快去魏廖的府上将他请过来。 这大半夜的,魏廖白天也累了一天,先是顾瑾璃小产,后是亓灏受伤,现在两个人又一块相爱相杀,这真是让人愁白了头发的感觉。 可是,尽管魏廖心里无奈,但还是披上衣服背起药箱,无怨无悔的来了。 第285章 心情沉重 亓灏在宫里受了伤一事,并未透露给芙蕖院的人,但他的伤口情况如何,魏廖却是知道的。 依着亓灏现在的状态,根本不适合随意移动。 先是嘱咐杜江将亓灏扶到软塌上后,魏廖一边将顾瑾璃胸口上的簪子小心翼翼的拔出来,一边转头交代杜江如何处理亓灏的伤口。 虽然一心二用很是不妥,但是两个人的“伤情”不分上下,而魏廖也只能如此了。 爱月眼巴巴的瞅着魏廖,生怕他一个分神会不小心把顾瑾璃的小命给丢了。 荷香站在一旁,余光瞥见杜江将亓灏身上的“血衣”脱掉后,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因为,亓灏身上的伤有好多处,而且每一处伤口都很深。 爱月察觉到荷香的异样,便顺着她的眼光望去。 待见到那血肉外翻的长长血口子,她的小脸也满是震惊。 “这……王爷他……” 很想张口问一下亓灏的伤是怎么来的,怎的这么严重。 可是,想着亓灏最近对顾瑾璃所做的“恶行”,爱月冷哼一声,别过脸,强迫自己将疑问压下。 杜江自然感觉到了荷香和爱月的视线,他低下头,努力闭紧了嘴巴,他怕自己一个冲动,没忍住把亓灏大闹御书房的事情给说出来。 说实话,他知道顾瑾璃最近承受了很多,也理解她恨亓灏。 可是,亓灏为了顾瑾璃做过什么,没有人比杜江更清楚的了。 亓灏承受的压力,真的一点都不比顾瑾璃小。 顾瑾璃的烦恼和忧愁,可能只来自于亓灏一人。 可是,亓灏除了要面对误解他的顾瑾璃之外,还要面对一直都在施压的老皇帝,居心叵测的朝臣,时刻算计夺权的宣王和清王,还有其他一心想要将他斗垮的人,比如顾成恩,沈明辉,或者是陈泽轩…… 内忧外患,他怎能不会身心疲惫? 只是,习惯了将一切都压在心底,独自一个人默默承受罢了…… “魏太医,王爷的血止不住了,怎么办?!”忽然见被顾瑾璃用簪子刺中的地方血流不止,杜江眼神一晃,立即缓过了神,大叫道。 魏廖给顾瑾璃敷药的手一顿,语气不安道:“王爷本就在御书房里被清王刚射了一箭,现在又伤在同一处,血要是再止不住的话,恐怕……” “那……那该如何是好?!”杜江有些着急了,按着亓灏伤口的手也用力几分。 “扎针!”魏廖深吸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我说穴位,你来扎!” “好!”杜江也顾不得其他,只好点头应了一声。 魏廖一边重新给顾瑾璃把脉,一边道:“太乙穴,大横穴。” 对于寻常穴位,杜江还是知道的。 可是,他毕竟不是大夫,不可能将人体的每个穴位都了解的那么透彻。 他捏着针纠结的在亓灏身上摸索了一会,一时有些不确定。 荷香眸光一动,不自觉的又看了一眼亓灏。 虽然对亓灏心有怨言,但还没到要亲眼看着亓灏死的念头。 她犹豫了会,上前道:“我跟着主子学过医术,有些穴位还是知道的。” 杜江立即明白了荷香的意思,眼睛一亮,他感激的道了声谢,立即站起身来,给荷香让了个地方。 荷香找到那两个穴位后,对魏廖道:“魏太医,请继续。” 爱月瞪了荷香一眼,似乎是在责怪她多管闲事。 荷香摇了摇头,也很是无奈。 亓灏怎么说都是宁王爷,先别计较他与顾瑾璃之间是怎么回事,两个人为何会伤成这个样子,只说他伤在顾瑾璃的房间里,顾瑾璃就脱不了干系了。 性命没事最好,若真的有什么意外,那整个芙蕖院的人都要遭殃了! 爱月这次竟看懂了荷香眼里透露出来的信息,撇撇嘴,转头继续瞅着顾瑾璃。 魏廖扫了一眼荷香,见那两根银针扎的位置正对,紧皱的眉头便舒缓了几分,于是又爆出了几个穴位名字。 荷香一一对应,均都扎对了。 待一周针扎完后,魏廖道:“荷香姑娘,我还需要再给王爷开几副药。” 荷香会意,点点头,走到桌案旁拿起了毛笔,等待着魏廖的药方。 魏廖在报出了一系列的药名,荷香手下速度很快,记得也准确。 在所有的药名都写完后,她舒了一口气。 “荷香姑娘,你在这里帮我守着王爷,我去抓药!”杜江在这里也帮不了什么忙,因此不等荷香反应过来,他已经夺过药方消失在了房间里。 爱月看看亓灏,又看看顾瑾璃,只觉得他们二人此时的表情竟是一模一样。 发白的脸上没点血色,让人看了忍不住的揪心。 “魏太医,王爷他身上的伤……究竟是怎么回事?”荷香想了想,还是开口问了出来。 刚才听魏廖那话,亓灏是被清王所伤,而且还是在御书房里,这不免让人容易想多。 荷香不是一个多嘴多舌的人,她之所以问魏廖,只是想确认一下亓灏的伤是否跟顾瑾璃有关。 魏廖抿了抿唇,半晌才道:“宁王爷知道顾侧妃小产后便进了宫,不知什么原因竟提着剑闯进了御书房里。” “我不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如果清王不及时出现阻止王爷的话,王爷现在不是受重伤这么简单了,极有可能以杀君之罪处以极刑了。” 魏廖的语气平淡中带着一丝复杂,他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并未带任何主观色彩。 当然,即便是魏廖猜到了亓灏闯御书房的原因,但他也只是一个外人,没有资格去评论什么。 爱月虽然眼睛瞅着顾瑾璃,但耳朵却是一直竖着的。 她听到了魏廖的话后,立即转过头来,失声惊叫道:“魏太医,你是说,主子小产这件事情,跟皇上有关?!” 魏廖垂下眼睛,没有说话。 猜测总归是猜测,毕竟他无凭无据的。 再说了,这么大的事情,牵扯到了老皇帝,谁敢吱声? 魏廖的沉默,看在荷香和爱月眼里,几乎等同于默认。 爱月瞪大眼睛,嘴巴也张得老大。 她想不明白,老皇帝为何要对顾瑾璃下手。 就算不喜欢顾瑾璃,可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皇家的血脉,他怎能对自己的皇孙下如此毒手呢? 更让人不敢置信的是,亓灏竟会因为小产一事而提剑跑宫里去,这简直…… 爱月不懂,但是荷香却能差不多明白过来。 她快速转动着脑子,脑海中产生一个不确定的想法。 内心很是挣扎,她在纠结等顾瑾璃醒来后要不要告诉她。 紧接着,她又赶紧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眼下顾瑾璃还昏迷着呢,一切等她醒来再说吧。 魏廖给顾瑾璃也扎了一圈针,开好药方子后,他将药方给了爱月。 爱月依着药方上的药名悉心抓药,杜江也端着熬好的药汤给亓灏服下。 魏廖处理好了顾瑾璃和亓灏两个人的伤口后,不敢立马走人。 因为担心伤口感染导致病情恶化,所以他在一个时辰后,确定不会有什么问题后才离开。 荷香把魏廖送出门口后,叹了口气。 按理说,之前亓灏与顾瑾璃还未情断的时候,大多数的时间两个人共处一室是没什么毛病的。 而情断了,顾瑾璃又是那般厌恨亓灏,如果醒来看到他在自己的房间里,肯定又免不了一番动气。 但是,亓灏受了伤,她们身为奴婢,总不能不近人情的把亓灏给赶出去吧? 望着天上的月亮,荷香觉得心情有些沉重。 第286章 郁气攻心 亓灏被顾瑾璃刺伤的消息,很快便传入到了老皇帝的耳中。 他的反应并没有很激烈,大概是因为白天亓灏拿着剑做出了大逆不道的事情,惹怒了他。 冷哼一声,老皇帝不冷不热道:“死不了就成。” 贾公公知道老皇帝这是在说气话,因此劝道:“皇上,看在宁王爷伤的很重的份上,您还是别跟他生气了。” 老皇帝面色冷漠,幽幽道:“他受了伤,这都是他咎由自取!” “朕早就跟他说过多次,女人只不过是玩物而已,千万不能放在心上。” “他将朕的话当成了耳旁风,不仅用了心,还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这次顾瑾璃敢拿着簪子刺他,下次就敢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让他长个记性也好,省得以后真的死在女人手里!” 眸光一狠,老皇帝咬牙切齿道:“女人,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贾公公猜测老皇帝这话里的意思必定连带凤瑟也一块包含在里面了,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言。 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老皇帝翻了个身,“小贾,派人盯紧了,老四大婚之前,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贾公公“嗯”了声,给老皇帝掖好了被子。 秋菊院里,雪琴本与柳夫人早已睡下,巧的是半夜里雪琴起来小解,听到了院子里两个丫鬟守夜的丫鬟脑袋聚在一起,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 好奇之心,她询问了一番。 这不问不知道,一问简直要吓一跳。 随手系好裤腰带,她慌慌忙忙的跑回了屋子,将亓灏被顾瑾璃所伤之事告诉了柳夫人。 柳夫人*半露,透露着一种难以言说的风情。 她打了个呵欠,眯着眼睛冷笑道:“王爷也真是够贱的,都是快要娶沈碧云的人了,还跑去芙蕖院做什么?” “顾瑾琇刚没了孩子,他这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吗?” 雪琴爬上床后,一边把玩着柳夫人散落下来的一绺头发,一边问道:“主子,您说顾侧妃的孩子,真的是王爷打掉的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这个问题已经没什么意义了。”柳夫人的手搭在雪琴的纤腰上,缓缓道:“周管家死了,王爷也只能背这个锅了。” “顾瑾琇能对王爷下手,说明了是真的恨极了王爷。” “他们二人,这辈子是不可能和好了!” 雪琴听罢,又道:“主子,顾侧妃虽然没了孩子,可她人还会在府里。” “咱们得想个法子,彻底的除掉她才行。” “要不然,等王爷和沈家小姐大婚,这府里又免不了多一个争风吃醋的女人。” “所以,咱们还是先趁着沈家小姐没进门之前,把顾侧妃除掉吧!” “你说的没错。”柳夫人的手在雪琴腰上轻一下重一下的摩挲着,沉思道:“现在顾瑾琇状态不好,正是我们下手的好时机。” “否则,咱们日后还要再分开精力去应付沈碧云。” “那……”雪琴被柳夫人撩拨得气息微喘,她红着脸,含着春色的眸子望着柳夫人,“那主子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柳夫人一把撩开雪琴的裙子,美眸里燃着逼人的光:“这个不急,容我再想想” 倾身压下,她低头堵住了雪琴的嘴。 …… 在第二日天快蒙蒙亮的时候,亓灏醒来了,然而顾瑾璃还是沉沉的睡着。 荷香和爱月守在床榻上,一人已经趴着实在是守不住睡着了,另一人也是眼皮发沉,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杜江和秦峰则也一样,分别立在软榻两侧。 秦峰抱着双臂,站着打着瞌睡。 杜江则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紧盯着亓灏,见他睁开了眼睛,不由得激动道:“王爷,您醒了?!” 他这一声,瞬间将屋内其他三个人都惊醒了。 爱月砸吧着嘴,不满的瞪了杜江一眼,然后又下意识的转头看向顾瑾璃,见顾瑾璃没有被惊醒的迹象,这才放下心来。 如果顾瑾璃一醒来就看到了亓灏在屋内,那她的情绪肯定又要受到影响了。 大着胆子,爱月站起身来,眼睛不敢看着亓灏,对杜江道:“王爷既然已经没有大碍了,杜侍卫就把王爷带回去吧。” “没有大碍?”秦峰一听,不由得恼怒道:“王爷才刚醒来,你就要赶我们走?” “多待一会能怎样?别忘了,王爷是因为顾侧妃才受的伤!” 爱月见秦峰竟敢大声朝自己低吼,因此火气便上来了,掐着腰怒色道:“你怎么不说说,我们家主子又是因为谁小产的?” “王爷他是自个过来的,又不是我们抬他来的!” “他要是不来,我们家主子又怎么会受伤?” “你简直就是强词夺理!胡搅蛮缠!”顾瑾璃与亓灏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纠葛,秦峰不知道,但是却听不得爱月这番话,故而气得上前就要继续理论。 “爱月,你少说几句。”荷香怕秦峰一怒之下对爱月动手,赶紧将爱月拉在了身后。 杜江也将秦峰给拉住,低声道:“你别说了。” “咳咳咳……”亓灏支起身子,作势就要下床。 他咳得撕心裂肺,让人听上去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要一并给咳嗽出来的感觉。 “王爷,您做什么?”杜江见状,赶紧按住亓灏的肩膀,紧张道:“您别随意乱动,挣裂了伤口怎么办?” “回……回去。”亓灏拂开杜江的手,皱着眉努力压制着胸口翻涌的血腥之气,怕自己再继续咳嗽下去,会将顾瑾璃给吵醒。 “王爷……”杜江心头发沉,还想再劝亓灏,可见他已经站了起来,只好搀住了他的胳膊。 “走吧。”亓灏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依靠在杜江身上,然后深深的看了一眼面色平静,双眼紧闭的顾瑾璃,捂着嘴,又咳了起来。 秦峰见杜江和亓灏出了门口,手指着爱月,咬牙道:“你给我等着!” 一甩衣袖,他赶紧跟了出去。 “哎,这个人是在威胁我?”爱月没料到秦峰竟对自己放出了狠话,先是一怔,随即指着自己,对荷香忿忿道:“他竟然威胁我!” 上次爱月为秦峰求情,此后两个人的关系算做缓和。 但这一刻,两个人的关系再次恶化。 “好了好了,主子这还没醒呢,你别嚷嚷了。”荷香脑子里回想着刚才亓灏离开时候的神色,无奈的拍了拍爱月的肩膀。 爱月嘟着嘴,仍旧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好吧,我不跟小人一般见识。” “这就对了,我去打盆水,你守着主子。”荷香点点头,转身出了房间。 爱月重新坐了下来,以手撑着腮,很是惆怅。 相府中,自打那日知道了宣王和顾瑾琇是兄妹的事情后,大夫人便一连多日卧床不起。 顾淮来看望过几次,但是都被嬷嬷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给打发走了。 时至今日,大夫人总算是明白了当初顾淮死活不愿意顾瑾琇嫁给宣王以及顾淮为何十几年如一日的无怨无悔的扶持宣王的原因了。 也就是说,德妃在进宫之前,就早已与顾淮有染了。 顾成恩也不是顾淮的亲生儿子,大夫人在成婚之前也给顾淮戴了绿帽子。 而现在得知宣王和顾淮才是真正的父子,大夫人的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这种感觉很复杂,总之不是什么好心情。 所以,大夫人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顾淮,索性根本就不见了。 顾淮自打确认顾成恩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之后,如果不是顾及着顾成恩,恐怕连逢场作戏都懒得了。 见大夫人回避自己,顾淮也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今日大夫人的精神好不容易好转了些,她便让嬷嬷扶着自己下床,勉强的收拾了一番,然后便坐着马车去了清王府。 大夫人已经无心理会顾淮了,现在对她来说,除了顾瑾琇和顾成恩之外,谁都她都不重要了。 能够独当一面的顾成恩不需要大夫人担心挂念,所以顾瑾琇才是大夫人最放不下的人。 清王这几日一直都待在军营里,大夫人去了清王府后,直奔顾瑾琇所在的院子。 伺候顾瑾琇的丫鬟原先奉顾成恩的命令每日给顾瑾琇下安神药,为了防止她醒来胡言乱语。 可是丫鬟胆小,害怕时间久了,顾瑾琇的身子会出现问题,因而这两日便没有再下药。 好在,顾瑾琇的状态还算不错,没有再疯言疯语。 可是,待见了大夫人后,顾瑾琇的情绪却失控了。 大概是潜藏在内心的委屈,在母亲面前,如同一泻千里的洪水一样,冲出了她心里的防堤。 “呜呜……母亲,他为什么骗我?” “母亲,我恨他,恨父亲,我恨他们!” …… 顾瑾琇又哭又嚎,无非还是那日的一番控诉。 怎么说都是在清王府里,大夫人急忙让丫鬟关上了门,一把捂住了顾瑾琇的嘴巴,太低了声音,眼里含着泪道:“瑾琇乖,你的委屈母亲都知道,母亲知道的。” “呜呜……”顾瑾琇拼命的摇头,眼泪像不要钱的珠子一样,簌簌落下。 将顾瑾琇拥在怀里,大夫人拍着她的后背,两个人都哭成了泪人。 顾瑾琇的神智并不十分的清醒,她哭得直哆嗦,喘不过气来。 “呕!”忽然,顾瑾琇弯着腰,将今早吃的饭都吐了出来。 大夫人见状,忽然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转脸看向一旁也始料未及的小丫鬟,问道:“大小姐的月事,这个月可来了?” 小丫鬟不知道大夫人问这个做什么,她回道:“没……没有。” 大夫人一听,抓着顾瑾琇的胳膊紧了紧,又追问道:“那上个月呢?来了没有?” 她的语气很是急促,还透露着一种明显的不安。 小丫鬟想了想,迟疑的小声道:“好……好像也没有。” “呕!”顾瑾琇呕吐得天昏地暗,一声声像是在撕扯着大夫人的心。 “造孽啊,造孽!”双手捂住脸,大夫人忍不住也哭嚎了起来。 突然有种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无助感。 大夫人早就该想到了,顾瑾琇爱宣王已经爱到了疯狂极致的地步,怎可能没有与宣王发生过关系? 顾瑾琇她怀孕了,孩子是宣王的,这怎么可以?! 同父异母的亲兄妹*,这是有违天道的! 大夫人的心慌慌的,老脸一片惨白,老腿也发软,一副身子摇摇欲晃,站不住脚的趋势。 “夫人,您怎么了??”嬷嬷赶紧扶住大夫人,紧张道。 大夫人攥着帕子的手在颤抖,她低头看向蹲在地上连胆汁都快吐出来的顾瑾琇,深吸一口气,将满怀怨恨咽下,嘴里一遍遍的安抚着顾瑾琇,心里将顾淮恨得要死。 如果顾淮早些将他与宣王的父子关系告诉自己,那么自己一定会在第一时间看紧了顾瑾琇,不让她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来。 可是,现在为时已晚了。 顾瑾琇不仅做了,还怀了孽种…… 嬷嬷和小丫鬟两个人看着顾瑾琇这副模样,对视一眼,二人也立刻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夫人,大小姐她……”嬷嬷是早已知道顾瑾琇与宣王是兄妹的事实,她的老脸上也是掩不住的震惊。 大夫人抬眸,冷冷的瞥了一眼嬷嬷。 嬷嬷会意,立马闭了嘴。 小丫鬟不知道顾瑾琇肚子里的孩子是宣王的,但却对顾瑾琇与宣王私底下搞在一起的事情了如指掌。 她咽口唾沫,试探道:“大夫人,难道……小姐她有了?” 大夫人扶起顾瑾琇来,眯着眼睛对小丫鬟一字一句道:“这件事情,先不要告诉清王。” 大概是大夫人眼里的杀气太重,小丫鬟不敢多问,直接点头如捣蒜:“是是,奴婢知道了。” “呜呜,母亲……我好难受。”顾瑾琇没得东西可吐了,难受的依靠在大夫人的怀里。 大夫人将顾瑾琇交给嬷嬷手里,让嬷嬷先把顾瑾琇扶上了床后,对小丫鬟低声道:“找个机会,给大小姐熬一碗堕胎药。” “堕……堕胎药?”小丫鬟被吓住,身子竟抖如筛糠。 大夫人眯着眼睛,语气阴狠道:“这孩子怎么来的,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一旦这件事情让清王知道,那么不止是你的小命保不住了,就连整个相府都跟着遭殃!” “所以,该怎么做,你知道!” “是是是,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小丫鬟怎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败露的后果,赶紧的连连应声。 大夫人看着被嬷嬷哄着入睡的顾瑾琇,幽幽道:“做事情小心点,不要走路风声。” 小丫鬟点点头,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大夫人站在床榻边良久,最后带着嬷嬷离开了。 回相府的路上,她忽然生出了一个想法,那就是要让清王和顾瑾琇和离。 将顾瑾琇接回相府,以后她们母女相依为命,过着她未出嫁之前的生活。 尽管顾瑾琇神志不清了,但只要有她在一日,她一定会护顾瑾琇周全的。 再说了,还有顾成恩在,她们母女也不会过得太凄惨。 当然,顾成恩杀了郭明义,也就意味着他可能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可不管怎么说,顾瑾琇和顾成恩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又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顾成恩是不会不管她们的。 打定了主意,大夫人精神振奋了起来。 傍晚的时候,顾瑾璃醒了过来,杜江在第一时间将消息报告给了亓灏。 亓灏听罢,立即从床上爬起来就要往芙蕖院去。 杜江赶紧制止道:“王爷,您这个样子,还是在床上养几天吧。” “顾侧妃她有爱月和荷香照看着,不会有事情的。” 亓灏摆摆手,态度坚决道:“不,本王要去看一眼才安心。” 杜江知道,亓灏就是去了,也不受待见。 张了张嘴,可是这样残忍的话他又说不出口,一脸的为难。 亓灏扫了杜江一眼,猜到了他心里在想什么。 沉默片刻,他缓缓道:“本王不进去,就在外面看一眼。” 芙蕖院这门窗都关着,亓灏又没有什么透视眼,他在外面更是不可能看到里面的一举一动。 想来,他也只不过是求个心安罢了。 不客气的说,是自欺欺人。 杜江不忍心再拒绝他,只好将一旁的衣服拿了过来披在了亓灏的身上,“夜里风大,您别着凉了。” 刚才给亓灏说东山军营被清王掌管的事情,亓灏面无表情,没什么反应。 而现在他为了顾瑾璃,竟毫不犹豫的下了床,可见他果真是如老皇帝担心的那般,身陷在了其中,不能自拔…… 扶着亓灏,杜江每一步都走的很慢,因为他怕亓灏走得吃力。 然而,亓灏却一心想快一些,所以杜江也只能加快了步子。 还没走到芙蕖院,待在怡心院与芙蕖院的交叉小路上,秦峰脚步匆忙的过来了:“王爷,有大事情!” 亓灏脚步一顿,皱眉问道:“什么事情?” 秦峰道:“清王妃疯了!” “嗯?”亓灏眸光一暗,冷声道:“顾瑾琇疯了?” “顾瑾琇?”秦峰因为在大多时间都为亓灏在外面跑腿,故而顾瑾璃替顾瑾琇代嫁一事,他至今都不知道。 一听到亓灏喊的清王妃为“顾瑾琇”,他不由得提高了声音:“王爷,顾瑾琇在咱们府上,属下说的是清王府里的那位顾家二小姐!” “你小点声张罗。”杜江拽了一下秦峰的胳膊,下意识的往四周望了望,见没有人,他便小声道:“这个事情说来复杂,回去再给你细说。” 亓灏也没有要跟秦峰解释的意思,他沉吟片刻,桃花眼里闪过一道冷光:“秦峰,吩咐下去,立即想办法除掉清王妃。” “啥?”秦峰不明白亓灏为何要除掉顾瑾琇这个庶出的小姐,因此发挥了不懂就问的精神,“王爷,清王妃疯了,这对咱们来说好像没什么大影响,为何留不得她?” “咳咳咳咳……”一阵夜风吹来,亓灏又忍不住的咳嗽了一阵子。 好不容易停下来后,他声音沙哑道:“因为她的存在,对阿顾来说是一个致命的威胁。” 视线落在芙蕖院的方向,他不容置疑道:“先别问这么多,本王要明天早上相府就收到清王妃死的噩耗。” “是,属下这就去办。”秦峰撇撇嘴,足尖轻点瞬间消失在了黑夜里。 亓灏的身子比顾瑾璃强不了多少,依旧虚弱的厉害。 他吹了风,头有点疼。 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他抬脚打算继续往前走。 可是,两眼一黑,他就晕了过去。 “王爷!”杜江低叫一声,手在亓灏头上一摸,这才发现他竟然发了烧。 背起亓灏,杜江就往回走。 芙蕖院里,顾瑾璃醒来没多久,喝了一碗药后便又沉睡了过去。 她是不可能知道亓灏在她的房间里醒来的,又曾不顾及身上的重伤想要过来看她。 通过紧锁的眉头,可见她根本就睡的不踏实。 好像做了梦,梦里是一个可爱的孩子在朝着她招手,嘴里一声声的喊着“娘亲,过来。” 待她真的走过去的时候,那个孩子却眼睛里流着通红的血水,仇恨的瞪着她,质问她为什么不要她。 她哭着摇头辩解,但是那个孩子却还是用那样骇人又让人心酸的眼神看着她…… 她大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在咒怨声中变成了一滩血水…… “主子,您快醒醒!”荷香见顾瑾璃的眼角溢出了泪水,一副痛苦却始终醒不来的样子,知道她这是梦魇了,于是赶紧轻轻摇着顾瑾璃的胳膊。 唤了好几声,顾瑾璃才幽幽转醒。 她动了动唇,半天才从嗓子里钻出来两个字:“孩子……” 荷香以为顾瑾璃还在挂念着那个小产的孩子,便红着眼睛小声道:“主子,您别难过了,孩子……孩子没了,以后还会有的。” 顾瑾璃扯了扯唇,笑着流泪道:“荷香,我……我刚才梦到他了。” 荷香一怔,“主子……” “是个男孩子,他……他喊我娘亲,问我为什么不要他。”顾瑾璃闭上眼睛,哽咽道:“他恨我,恨我没有保护好他。” “荷香,都怪我,怪我……” 爱月在一旁默默听着,眼泪也“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主子,孩子没了不怪您,要怪就怪王爷,跟您一点关系都没有!” 顾瑾璃将眼泪咽下,咬唇不语。 如果她在和离失败后,能鼓起勇气大胆的离开,肚子里的孩子怎可能会遭遇不测? 说白了,还是她自己优柔寡断,以至于给了那些人毒害孩子的机会! 怪她自己,怪不得其他人! 郁气攻心,“噗”,顾瑾璃吐了一口血,吓得荷香和爱月顿时尖叫了起来:“主子!” 第287章 她回来了 秦峰果真是没让亓灏失望,第二日一大早,顾瑾琇的尸体就被人在清王府后院的水井里发现了。 而且,还是一尸两命。 清王仍旧是待在军营里做着拉拢人的无用功,所以他是不可能在第一时间知道消息的。 一尸两命,小丫鬟吓傻了,拔腿就往相府跑。 而清王府的管家则在小丫鬟前脚离开后,后脚派人往军营给清王送信去了。 清王在得知顾瑾琇死了,惊讶的下巴快要掉地上去了。 一时也顾不得军营里的事务,他快马加鞭回了王府。 顾瑾琇的尸体躺在井口边,下人们不敢随意移动。 府中一个有经验的老嬷嬷,怀疑顾瑾琇的肚子里有胎儿,所以清王便又派人确认了一番。 检查完尸体后,果真是证实了顾瑾琇腹中的孩子快两个月了。 清王这下更是震惊无比,他不确定孩子是自己的还是宣王的。 可这孩子是谁的不是重点,重点的是顾瑾琇她死了! 顾瑾琇在清王眼里,虽然是个庶出,可她到底是顾淮的女儿,是清王和顾淮之间的纽带。 现在人莫名其妙的死在了水井里,这无论是什么原因,清王和清王府都是要负责的! 就在清王不知所措的时候,管家却急急忙忙的跑过来道:“王爷,顾相和顾大夫人,还有顾侍郎来了!” 清王身子一颤,脸色紧张的转头往后看去。 顾淮脚下生风,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大夫人被嬷嬷搀扶着,哭了一路的老眼红肿了起来。 “瑾……”看着躺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抬回房间里的顾瑾琇,大夫人张口就要痛苦,却被嬷嬷捏了一下手背:“夫人。” 嬷嬷摇摇头,暗示大夫人可千万别把顾瑾琇的身份给暴露了。 大夫人咬着牙,拂开嬷嬷的手,三步并两步的跑到了顾瑾琇的身边。 一把将顾瑾琇抱在怀里,她嘶声力竭道:“孩子,我可怜的孩子!” “昨日母亲来看你的时候,你还好好的,怎么……怎么就一晚上,你就……” “孩子啊!” 大夫人哭得撕心裂肺,让清王听了更加的心虚起来。 顾瑾琇是顾淮的掌上明珠,他攥着拳头,声音里是满满的痛心,开口质问道:“清王,请你给老夫一个合理的解释!” “瑾……瑾璃她,到底为何会……” 清王刚回来,也是一头雾水。 “这……”清王张了张嘴,却无言以对,只好转头看向无辜的管家,厉色道:“管家,本王这几日忙于军营事务,府中事情大多由你掌管,你告诉本王,王妃的人为何会在井里的?” 顾瑾琇是被亓灏的人打晕后直接丢井里的,别说管家,就是守在顾瑾琇床榻边的小丫鬟都是在醒来后才发现顾瑾琇不见了。 到处找来找去,最后竟是打水的丫鬟打捞上来一只顾瑾琇的鞋子,才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果不其然,最后捞上来的是顾瑾琇的尸体…… 清王撇清了自己的责任,将矛头指向了管家。 管家见清王和顾淮都直直的盯着自己,他“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道:“王……王爷,老奴真的不知道王妃她为何会在井里。” “可能……可能她失足不小心掉下去的,也……也可能是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自己投井自尽的。” “呵,自己投井自尽的?”对于管家情急之下的说辞,顾淮明显不信。 他一脚踢开管家,胸脯起伏不定,不依不饶道:“清王,瑾……璃是死在你府上的,你不说出个一二三来,老夫便进宫,向皇上讨公道!” “顾相!”清王一听,顾淮要进宫找老皇帝去,急声道:“顾相,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 “你也知道,本王现在代宁王掌管军营里的事情,根本无心顾及府中的事务。” “不瞒顾相,本王从接手军营到现在为止,已经两日没回府了。” “所以,对于王妃的死,本王也很难过。” 清王这番话,并未涉及到顾瑾琇一尸两命的事情。 因为,他害怕把这个说出来后,会惹得顾淮更加的不满。 毕竟,顾瑾琇肚子里的孩子,也是顾淮的外孙。 “清王,你给老夫说这些,是在撇清关系吗?”顾淮听罢,攥住清王的衣领,语气更加恼怒了:“本王把最心爱的女儿嫁给了你,你非但没有照顾好她,还让她死的不明不白?!” “清王,老夫果然看错了!” 顾成恩站在顾淮的身边,一直冷冷的看着清王,沉默不语。 顾瑾琇死了,尽管两个人不是一个父亲,可却身上也都流淌着相同一半的血。 要说真的硬石心肠,他也还不至于到真的内心没有丝毫波澜的地步。 只是,平时习惯了冷脸示人,他面上也就看不出什么表情来了。 不过,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冽气息,还是能让在场之人感觉得到的。 清王有口莫辩,余光忽然瞥见了一旁的小丫鬟,于是眼睛一亮,指着她道:“你整日形影不离的在王妃身边伺候,王妃怎么死的?你说!” “我……”小丫鬟欲哭无泪,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大夫人昨天临走之前,还千叮咛万嘱咐自己要照顾好顾瑾琇。 可是,她昨晚太累了,所以就睡的特别的沉,以至于顾瑾琇什么时候离开的房间她都一点也没察觉。 所以,顾瑾琇出事,她也难辞其咎。 “你说,瑾……璃她是被谁所害?”顾淮始终坚信顾瑾琇不是自杀,还是他杀,所以语气笃定,掷地有声。 “奴……奴婢真的不知道。”小丫鬟是顾瑾琇身边最亲近之人,必定对顾瑾琇的一切都清楚的很,所以这个小丫鬟也同样责任重大。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昨晚上不是应该守在王妃身边的吗?”清王厉喝一声,不打算让小丫鬟逃脱。 “我……我昨晚睡着了,醒来后才发现王妃不见的了。”小丫鬟哆哆嗦嗦的哽咽,生怕别人不相信似的,一下下的重重磕着头:“王爷,老爷,夫人,奴婢说的都是千真万确的!” “奴婢真的不知道小姐她为什么会掉井里去,奴婢……呜呜……” “父亲。”顾成恩扫了一眼被大夫人紧紧搂抱在怀里的顾瑾琇,慢条斯理的开口道:“继续在这里争执下去,也得不出个什么结论。” “不如,让仵作先给瑾……瑾璃检查一下尸体,看看是因为溺水而死,还是其他原因。” “好,就按着你说的做!”顾淮深吸一口气,决定先听从顾成恩的建议。 顾成恩对身后的仵作使了个眼色,仵作立即上前就要给顾瑾琇检查尸体。 大夫人神色一慌,忽然抱着顾瑾琇的尸体牢牢不撒手。 她害怕顾瑾琇肚子里的孩子被查出来,可是转念一想,就是查出来好像也没什么。 怎么说人都死了,这孩子也不会有人知道是宣王的。 就在仵作左右为难,顾成恩开口打算让大夫人松手的时候,大夫人自己放开了顾瑾琇,抽抽嗒嗒的被嬷嬷扶起来,站在了一旁。 仵作赶紧按着正常流程开始给顾瑾琇检查,过了一会后,他站起身来,恭敬道:“王爷,相爷,顾侍郎,清王妃她……已有身孕不足两个月。” 这一点,清王刚才已经找人确认了。 在场之人,除了顾淮和顾成恩之外,其他人大概早已心知肚明。 顾淮老腿一颤,不敢置信道:“什……什么?” 仵作点点头,肯定道:“清王妃不是溺水而死。” “除了脖子后面有淤青之外,她身上没有其他外伤,可见应该是被人击晕后沉入井里的。” “清王!”顾淮老眼里的怒火烧得更加旺盛,恨不得掐死他的冲动:“瑾……璃她怀了孩子,你刚才为何要有意瞒着我?!” “本王……”清王理亏,底气明显不足:“本王也是刚知道的。” 顾成恩皱着眉头,冷声道:“看看还能不能找出其他蛛丝马迹来,查出凶手的身份。” 仵作点点头,再次检查在顾瑾琇的尸体上找线索。 找了良久,摇头道:“回顾侍郎,凶手并未留下任何的线索。” 顾成恩冷哼一声,幽幽道:“人既然是打晕了的,那么肯定是从卧室里带出来的,回房间找!” 说罢,他一甩衣袖,带着人直接往顾瑾琇的房间走去,根本不用知会清王。 当然,清王现在也顾不得什么失礼与否,只想赶紧把这个事情给了断。 不过,他脑子有点乱,没个头绪。 但愿是外面的人进来杀了顾瑾琇,要是府中的人动的手,那顾淮绝对会把清王府的屋顶给掀了的。 “来人,先把王妃的尸体带回房间去!”顾瑾琇的尸体也总不能暴露在外面,所以清王大手一挥,示意下人先抬了回去。 至于灵堂什么的,暂时还没法布置,毕竟看顾淮和大夫人这一副要拼命的样子,想必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是要跟清王耗到底的。 一行人返回到了顾瑾琇的房间,经过仔细的检查,不管是地面,还是窗户等,同样也没发现任何异象。 大夫人哭了好久,上气不接下气。 顾淮的脸色比糊上了一层锅底灰还要黑,顾成恩眯着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危险,办案这么多年,他从不相信真有人能逃过他的手掌心。 下令让清王府里上下所有人都聚集到院子里,于是一一进行搜查盘问。 几个时辰过后,仍旧是一无所获。 顾淮一怒之下,将那小丫鬟给当场乱棍打死了。 顾瑾琇的尸体,派人带了回去后,顾淮当即不顾清王苦口婆心的阻拦,愣是坐着马车去了宫里,要向老皇帝讨个说法。 清王才刚接手军权,自己的目的还没实现,万一因为顾淮说错了什么话,又把自己给牵扯其中,毁了自己苦心孤诣的计划。 没办法,他也只能紧跟着进了宫。 对于顾淮和清王一同进宫,老皇帝很是突然。 要不是早已知晓顾瑾璃代嫁之事,恐怕老皇帝会很惊讶顾淮竟会如此在意一个庶女。 毕竟当时顾瑾瑶死的时候,顾淮可没动这么大的怒气。 可见,顾瑾琇在他的心里地位有多高。 不过,这也难怪。 顾瑾琇可是他和大夫人悉心培养了多年的宝贝女儿,就这么突然死了,而且还是一尸两命,他怎能不伤心难过? 但是,老皇帝一点也没有要责怪清王的意思。 因为,老皇帝是个记仇心眼小的人。 他不会忘记顾淮当时纵容顾瑾璃代替顾瑾琇嫁给亓灏一事,所以也只是说了几句安慰的场面话,并让顾成恩全权调查这件事情。 碍于短时间内查不到凶手,老皇帝为了表示自己感同身受的悲愤之情,又让贾公公往相府送了不少东西以示安抚。 老皇帝的这一举动,看在顾淮眼里,则是在维护清王。 而清王也自作多情的认为老皇帝是在偏袒自己,因而对老皇帝越发的恭敬感激起来。 老皇帝的态度模棱两可,顾淮深知不可能从老皇帝这里讨回一个公道了,只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顾成恩身上,让顾成恩抓到凶手。 顾成恩还是头一次遇到找不到凶手的情况,这更加激发了他的斗志。 回到刑部后,他开始着手查理。 顾瑾琇死了,这对亓灏来说算是去了一件大心事。 毕竟,避免了将顾瑾璃代嫁的身份暴露出去的危险。 在秦峰和杜江的强烈要求下,亓灏只好卧床养伤。 离着与沈碧云大婚,还有两日。 亓灏在一瞬间曾冒出来一个念头,如果沈碧云暴毙身亡,那么这个婚礼也就没必要进行了。 这个念头一起,便像是星星之火在他心里点燃。 随即,“哄”的一下子燃烧了他整个心房。 “杜江。”抿了抿唇,亓灏忽然对一旁的杜江道:“初六那日,本王需要你做点事情。” “那日王爷大婚,有什么需要属下做的?”杜江不解的看着亓灏,问道。 亓灏眸光暗了暗,幽幽道:“迎亲回府的半路上,让沈碧云暴毙而亡。” “什么?”杜江一听,心突突的跳了起来。 不可思议的看着亓灏,他声音发抖道:“王爷……” “若是让沈碧云在出嫁之前死了,那么肯定会有人怀疑到本王头上。”亓灏冷哼一声,继续道:“若是在嫁给本王后死了,本王更是洗不清嫌弃。” “而死在半路上,那就不怪本王了。” “那……王爷是想下毒,还是……”想让沈碧云死的法子很多,杜江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亓灏竟真的要对沈碧云动手。 毕竟,在亓灏说这些话之前,并没有流露出任何要除掉沈碧云的意思。 亓灏想了想,缓缓道:“刺杀。” “刺杀?”杜江瞪大眼睛,倒吸一口气。 亓灏点点头,语气嘲讽道:“光天化日之下,有人刺杀了沈碧云,为的就是引起沈明辉与本王之间的矛盾。” 杜江恍然大悟,明白了亓灏的意思。 亓灏太了解沈明辉的性子了,一旦沈碧云出事,那么沈明辉必定会像顾淮一样,到宁王府兴师问罪的。 而亓灏不仅要杀了沈碧云,还要故意放出谣言。 如此一来,在沈碧云这件事情上,亓灏也是个受害者。 沈碧云被杀,是有心之人在背后作怪,与亓灏无半点关系。 当然,亓灏让秦峰杀了顾瑾琇,目的也是一样。 顾瑾琇死,那么清王想与顾淮联盟的关系便会彻底破裂了。 不过,顾淮当初将顾瑾琇嫁给清王,并不是真的要与他联盟,而是怕她继续对宣王痴缠下去罢了,这才借着结盟为名,将顾瑾琇嫁了出去。 可惜,他低估了顾瑾琇对宣王的执念,也没料到顾瑾琇会那般不知羞耻,三番两次主动送到宣王的门上,不仅与宣王发生了关系,还怀了他的孩子…… 倘若顾淮知道,顾瑾琇肚子里的孩子是宣王的,可能他也会疯了。 顾瑾琇死了,知道内情的小丫鬟也死了,现在也就剩下了大夫人和嬷嬷。 或者,顾成恩也猜到了。 但是,他们是不会将这件事情说出来的。 杜江知道亓灏这么做的原因,除了自身讨厌沈碧云之外,再就是不想再在府里多添一个女人来碍了顾瑾璃的眼。 即便是顾瑾璃现在恨他厌他,可亓灏内心深处一定还对二人的感情抱有一丝幻想。 犹豫了片刻,杜江点点头,“是,属下知道了。” “王爷。”这时,秦峰从外面进来了。 亓灏抬眼看着秦峰,问道:“是芙蕖院那边有新情况了?” 秦峰摇头:“不是芙蕖院,是王妃。” “王妃和双儿,她们从太傅府回来了!” 亓灏听罢,脸色一瞬间的阴沉了下来。 他勾了勾薄唇,唇角尽是讥讽之色:“呵,本王就知道,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秦峰听出亓灏的不悦之意,看看他,又看看杜江,“难不成,把王妃赶回去?” “说什么呢,王妃既然回来了,就没有再赶回去的道理。”杜江虽然心里也不愿意尹素婉回来,但还是横了秦峰一眼,然后对亓灏道:“王爷,属下会派人盯紧怡心院的。” 亓灏“嗯”了声,对杜江的“善解人意”很是满意。 怡心院里,尹素婉看着自己房间里的摆设,心中甚是感慨。 自打尹太傅死了,她在太傅府里住了八天。 这八天,却像是过了好久似的。 后日,便是亓灏大婚了,如此关键的时刻,她怎能不回来呢? 坐下后,端着茶杯,尹素婉慢条斯理的喝着茶。 “主子,柳夫人过来了。”双儿一边从门口进来,一边给尹素婉使了个眼色。 尹素婉吹着茶水的动作一顿,她看向双儿身后的柳夫人,似笑非笑道:“哟,柳夫人来了?” 柳夫人给尹素婉行了个礼,貌似恭敬道:“听说王妃回来了,所以妾身过来给王妃请个安。” “哦?柳夫人有心了。”上次二人闹了个不愉快,尹素婉还停发了秋菊院的月俸,一心等着柳夫人来求饶,没想到柳夫人在自己回来后会这么着急过来,这倒是让人有点意外。 当然,柳夫人昨晚在雪琴身上“奔腾”的时候是不着急的,可一听尹素婉又回来了,她便不自觉的心烦气躁起来。 如果府中只有她一个人,她便可以直接对付顾瑾璃。 但自己之前惹怒了尹素婉,万一尹素婉想来个一箭双雕的计策,把自己给算计进去,这可如何是好? 所以,为了避免发生自己所担心的事情,柳夫人决定先过来试探一番,看看尹素婉的意思。 低头服小什么的,这对在宫里生活了多年的柳夫人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尹素婉见柳夫人仍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便微微一笑,似乎二人之前没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一般,“柳夫人快起来吧。” 说罢,又吩咐了双儿去上茶。 待柳夫人坐下来后,尹素婉开门见山道:“后日沈家小姐就要嫁过来了,柳夫人应当不是来单纯给本王妃请安的吧?” 柳夫人面色一僵,讪讪道:“王妃说的是,妾身的确还为了其他事情。” 顿了顿,她抬起头,直截了当道:“妾身想着现在正是除掉顾侧妃的好时机,不知王妃有何想法?” 两个人在一块谋划了多次,没必要再遮遮掩掩,所以尹素婉也毫不含糊道:“本王妃已经有了主意,只不过这个主意却不能告诉你。” 柳夫人一怔,没料到尹素婉竟会这么说。 她尴尬的看着尹素婉,一时找不到话来应付。 尹素婉饶有兴趣的欣赏着柳夫人的表情,缓缓道:“因为此事略有复杂,所以请恕本王妃不便告诉柳夫人。” 其实,尹素婉也并非在刻意卖关子。 只不过,这件事情真的非同一般。 要不是今早王府里的眼线往太傅府里报了消息,她也不会想出那样一个计策来。 但是,就是不知道对顾瑾璃的效果如何了。 “既然王妃已经有了计策,这甚好。”柳夫人垂下眸子,也不好再详细询问。 尹素婉自然知道柳夫人的心思,但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告诉柳夫人自己的计划的。 因为,这次她要亲自送顾瑾璃上路! “柳夫人最好还是不要心思放在芙蕖院那位身上了,还是想想怎么对付新侧妃吧。”尹素婉将茶杯递到柳夫人手里,话中暗示的意思明显。 柳夫人点点头,“妾身知道了。” 二人一笑,无形之中似乎又达成了什么目标。 第288章 以死解恨 亓灏大婚前的晚上,芙蕖院来了个不速之客。 爱月刚好端着盆子出房间,一看到嘴角噙着莫名笑意的尹素婉,她立即瞪着眼睛,声音毫不客气道:“你来做什么?” 尹素婉挑了挑眉,美眸微微眯起:“爱月,你家主子就是这样教你说话的?” “丝毫规矩都没有,果真是庶出养出来的狗东西!” 爱月并未捕捉到尹素婉话里的“庶出”二字,她只关注到了“狗东西”。 小脸涨红,爱月端着盆子的手很是用力,大着胆子咬牙反骂道:“狗东西,你骂谁呢?” 不得不说,这一语双关,爱月用的很是厉害。 尹素婉自然听出了话里的门道,她眸光一冷,抬手就要打在爱月的脸上,但胳膊抬到半空中又落了下来。 “你这丫头,嘴巴还是这么厉害。”看了一眼双儿,尹素婉幽幽道:“替本王妃好好教训一下她。” “是,王妃。”双儿点点头,趁着爱月端着盆子不方便的功夫,一把攥住爱月的手腕,另一只手作势就要往她的脸上打去。 爱月下意识的一偏头,将手里的盆子往双儿身上一泼,半盆子的水都泼在了双儿身上。 双儿竟然也没躲,只不过还是不甘心的在爱月的胳膊上用力的拧了一下,“你这个小贱货,竟敢拿水泼我?!” 爱月的胳膊猛地一疼,她挣脱不开,只能生生的受着:“我泼的就是你!” “爱月,怎么了?”屋子里的荷香听到了院子里的吵闹声,赶紧出了屋子。 待看到尹素婉后,她也皱起了眉头,不冷不热的行了个礼:“见过王妃。” 荷香沉稳,思虑周全,这就是她与爱月的不同之处。 “双儿,你回去换个衣裳。”尹素婉连个眼神都没给荷香,转头对双儿说罢,她自顾自的往屋子里走去。 荷香见状,赶紧给爱月使了个眼色,于是二人抬脚紧紧跟在身后。 “咳咳咳……”屋子里传出一阵低微的轻咳声,顾瑾璃半倚半靠在床榻上,手里拿着一本爱月给她找来解闷的书。 按理说,小产没多久,顾瑾璃是得好好休息的。 可是,顾瑾璃根本就睡不好,所以与其让她自己一个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胡思乱想,倒不如让她看看闲书打发一下时间。 顾瑾璃听到脚步声,转头看向门口,眸光淡淡,不过握着书的手微微用力。 将视线移开,她如同没看到尹素婉一般,面上不见任何变化。 “呵,顾侧妃真是好雅致,秉烛夜读,不怕伤了眼睛吗?”尹素婉笑着进来,紧接着又道:“小产后,最是忌讳休息不足。” 她像是个过来人,说起话来还带着一丝假惺惺的劝告。 顾瑾璃眸光微冷,语气平静道:“这么晚了,王妃过来,想必不是为了嘱咐我这两句话吧?” 放下书,她再次看着尹素婉,“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尹素婉抬了抬下巴,扫了一眼身后的荷香和爱月,似笑非笑道:“有些话,我只能与你一个人说。” “闲杂人等,还是出去为好。” “闲杂人等?你说谁呢你!”爱月见尹素婉如此嚣张的态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爱月,少说话。”荷香怕尹素婉抓着爱月的话柄闹事,因此扯了扯爱月的袖子。 顾瑾璃静静的看着尹素婉半晌,见她一脸高深莫测的望着自己,似乎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话要说:“荷香,爱月,你们在外面等着。” “主子……”爱月嘟着嘴,还想说什么,但却被荷香给制止住了。 荷香担心的看着顾瑾璃,然后对尹素婉低声道:“时候不早了,王妃有什么话,最好快些说,别耽误了我们家主子休息。” 说罢,便拉着爱月出了房间。 “行了,有什么话你也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顾瑾璃直起身子,开门见山。 尹素婉往前走了几步,走近床榻,一字一句道:“顾瑾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李代桃僵,代嫁入宁王府,你欺上瞒下,可知罪?!” 顾瑾璃身子一颤,心仿佛在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不得不说,尹素婉要说的这个事情,果真是不能让旁人听到。 顾瑾璃怔怔不语的样子,看在尹素婉眼里,大概是心虚害怕了。 因此,她更加的得意起来:“怎么,你还想否认?” “虽然真正的顾瑾琇死了,但你可别说什么你不是顾瑾璃,我既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来,必定是有把握的。” 顾瑾琇死了的事情,亓灏并未让消息传到芙蕖院。 因此,顾瑾璃还不知道。 但是,在听到尹素婉的话后,顾瑾璃这才知道,原来顾瑾琇死了。 她想不到,顾瑾琇是死于亓灏之手,为的就是怕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然而,事与愿违,尹素婉安插在王府里的人,就那么好巧不巧的偷听到了那晚上亓灏与秦峰的对话…… “所以……你想要我做什么?”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顾瑾璃知道尹素婉这么赤裸裸的毫不避讳的威胁自己,肯定是目的的。 “以死,来泄我心头之恨。”尹素婉勾了勾唇,美眸中闪过一丝亮光。 顾瑾璃扯了扯唇,笑着摇头。 “怎么,你前几日还要死要活的,现在又想着好死不如赖活着了?”见顾瑾璃摇头,尹素婉收起唇间的笑意,语气一冷。 被亓灏伤透了心,孩子没了,顾瑾璃即便是生出了轻声的念头,但也没到了被旁人逼迫到自尽的地步。 她脸上的笑容仍旧是清清淡淡,“尹素婉,我死了,你心里的恶气就能出了么?” “还是说,我死了,你的威胁就能彻底的解除了?” “明日,沈碧云就要嫁过来了,你的敌人只增不减。” “将来,亓灏若登基为帝,后宫里的女人不是你能永远断绝的。” 尹素婉承认,顾瑾璃说的都是事实。 可是现在,她只想先将顾瑾璃斩草除根。 因为她恨透了顾瑾璃,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原本,这个计划她可以直接让柳夫人去做,就算是东窗事发,倒霉的人也只能是柳夫人。 可是,她又太不甘心了。 这种感觉,如同顾成恩办案多年,第一次遇到找不到凶手的案子一样。 尹素婉对顾瑾璃下手多次,始终是未能得手,所以这一次,她仍旧是想要将顾瑾璃一网打尽。 只要顾瑾璃死在她的手里,这就足够了。 当然,尹素婉也不会傻到暴露自己,毕竟这世上没有惜命的人,她亦是如此。 “这个不该是你担心的事情了。”尹素婉冷哼一声,缓缓道:“顾瑾璃,一旦你的身份暴露,整个相府上下的脑袋可就别想要了。” “仔细想想,也是百十号人呢!” 说实话,自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之后,顾瑾璃越发的明白了当初顾淮让自己代嫁时候的心思。 并非因为她是相府的庶出小姐,最关键的原因在于她根本就不是顾淮的女儿。 所以,在顾瑾琇面临危险的时候,顾淮和大夫人出于趋利避害的本能反应,便将她这个无辜的人给推了出去…… 现在想来,她身为一个跟顾淮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一个跟相府毫无瓜葛的人,却平白无故的为了顾瑾琇受了这么多的屈辱和委屈,顾家欠她的当真是太多! 就算她置相府于不顾,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你若想以此来威胁我,那就想错了。”顾瑾璃平静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波澜,她轻叹一声,似乎当真是无所谓:“既然你知道我是李代桃僵的庶女,那么必定也知道我是迫不得已,心不甘情不愿的代嫁。” “我对顾家,没有丁点感情的,所以他们是死是活,跟我又有何关系?” 尹素婉没料到顾瑾璃竟会这般说,与她料想的反应相差甚远,一时之间打乱了她接下来的话。 沉默片刻,尹素婉步步紧逼道:“即便你不在乎顾家人的性命,可你身边那两个丫鬟呢?她们的命,你也不管不顾了吗?” “我瞧着你平时护短护的厉害,应当也不是这般狠心的人吧?” 果然,顾瑾璃的面色微微一变。 她发白的唇紧抿,语气清冷道:“你拿着她们威胁我?” “算也不算,就看她们二人在你心中的地位如何了。”尹素婉慢条斯理的把玩着手里的帕子,轻笑道:“如果她们不能威胁到你,那我也只能派人去南山,将你母亲的坟给刨了。” “尹素婉!”一股怒气自顾瑾璃的眉眼之间溢出,她攥着拳头,咬牙愤愤道:“你若敢动我母亲,信不信我杀了你!” 人总是在不断成长的,如今的尹素婉也是越挫越勇,她也懂得了如何在试探中攻破对方心理:“呵,顾瑾璃,既然我敢要挟你,那么必定是做了十足的准备的。” “也对。”顾瑾璃垂下眸子,眼中神色厌恶至极。 “主子!”忽然,荷香焦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顾瑾璃顺声望去,只见荷香扶着爱月,而爱月的嘴唇有些发青,一看就是中了毒的迹象。 脑海中有一道灵光闪过,顾瑾璃立即转眼看向尹素婉。 尹素婉扬着唇角,对顾瑾璃点了点头。 什么都不用说了,也不用问,这毒一定是尹素婉下的。 尹素婉果真是做了两手准备,除了顾家之外,还用爱月的性命来要挟顾瑾璃。 “荷香,扶着爱月过来。”顾瑾璃压下心中的愤恨,咬唇道。 爱月整个人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的,被扶到顾瑾璃的床榻旁边后,人便彻底的晕了过去。 顾瑾璃手探在爱月的脉搏上片刻,本就不红润的脸更无血色。 爱月体内的毒,她解不了。 大概尹素婉就是看准了她略懂医术,所以才不知从哪里找了如此奇怪的毒,以至于顾瑾璃丁点头绪都没有。 见顾瑾璃额头的青筋“突突突”跳个不停,荷香担心道:“主子,爱月她……” 尹素婉立在一旁,越发的胜劵在握,心底得意极了。 “荷香,你先将爱月带回去,我会想办法的。”顾瑾璃缓缓闭上眼,语气有些沉重。 荷香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她警惕的看着尹素婉,很是不放心让顾瑾璃单独与尹素婉共处一室。 尹素婉自然看穿了荷香的心思,她抚了抚发髻,“放心,这里就我一人,若是你家主子出了事,我可逃脱不了罪名。” “主子,您小心点。”荷香忍不住又嘱咐了顾瑾璃一遍,这才架着爱月离开。 待门关上后,尹素婉笑的明媚:“顾瑾璃,爱月的毒,只有我一个人有解药。” “当然,你可以带着她去悠悠谷。” “可是,恐怕爱月的人还没到,就会受不住颠簸死在了半路上。” “她的生死,完全在你一念之间。” 说的如此简单,仿佛是只要顾瑾璃做出个选择来。 严格来说,就是一命抵一命。 用顾瑾璃的命,去换爱月的命…… “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不仅是爱月,就连顾家也都会无事。”尹素婉深吸一口气,看上去有种大发慈悲的感觉。 爱月的毒,最是不能耽搁时间,而顾瑾璃自己又解不了,尹素婉的确将顾瑾璃的后路完全给堵死了…… 就算是杀了尹素婉,也无济于事。 死死的攥着被子,过了良久,顾瑾璃终于轻声道:“我答应你。” “哦?这么痛快?”顾瑾璃的回答,并未让尹素婉有任何的惊喜,兴许是因为顾瑾璃并没有歇斯底里又哭又骂,这让尹素婉找不到丝毫得逞的*。 “先把解药给我,我立马如你所愿。”顾瑾璃伸手,不愿再与尹素婉多说一句话。 “欸,你无需这么心急。”尹素婉摆摆手,难得的占了一次上风。 她俯下身子,浑身上下流露出胜利者高高在上的姿态,然后在顾瑾璃的耳边低语了一番。 “尹素婉。”顾瑾璃听罢,冷笑道:“你就这么想给亓灏和沈碧云添堵吗?” 尹素婉点头,不置可否:“对,凡是能恶心人的事情,我都愿意做。” “也罢。”坐正身子,顾瑾璃凝视着尹素婉,缓缓道:“我又如何确定,你明日给我的就是真的解药?” “这个好办,爱月服下药之后,你可以亲自去给她把脉。再不放心,你把魏廖喊来,等魏廖确认后,你再上路。”尹素婉的话说的已经够多了,故而开始不耐烦道:“再说了,你都死了,我还会再与一个丫鬟计较?就爱月那猪脑子,我留着她也不怕她报复!” “出去。”顾瑾璃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她手指着门口,厉色道。 可能是顾瑾璃的情绪转变太快,尹素婉一怔,随即冷笑一声,扭动着纤腰走了出去。 尹素婉走后,顾瑾璃缓缓收回手,眼圈渐渐的红了起来。 宁王府,她不想待。 丞相府,她不想回。 之前买下的那院子,若是少了荷香和爱月两个丫鬟,也是没趣的。 南阳王旧府,她更是不能去了。 毕竟,她已经拖累陈泽轩的次数够多了。 想到陈泽轩,顾瑾璃眼中闪过一抹挣扎。 如尹素婉所说,这世上除了爱月和荷香之外,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母亲的坟了。 尹素婉知道了她的身份,可也只是知道了一点。 关于她是凤皇之女的事情,如果尹素婉知道了,便绝对不会来要挟她,而是直接告诉老皇帝,让老皇帝将自己结果了。 不过,顾瑾璃也知道尹素婉不将自己身份揭露是为了什么。 无非就是想亲手送自己归西,如此一来尹素婉方能有成就感。 爱月,顾瑾璃是不忍心她丧命的。 凤瑟的坟,顾瑾璃更是不可能让尹素婉动。 陈泽轩倒是唯一一个知道凤瑟存在的人,她也可以求助陈泽轩。 只是……她接下来应当会成为黑衣人手中用来复国的工具…… 太累了,活着当真是太累了…… 纠结了半盏茶的时间,她还是撑着身子下了床,走到了桌案旁,提笔给陈泽轩写了一封信。 仔细的吹了吹,她静坐在椅子上失神。 这一整夜,顾瑾璃都没有睡。 她睁着眼睛,看着天黑慢慢变成天亮。 不到寅时,王府里的下人已经开始忙里忙外了。 周管家死后,府中的事务便无人过问。 好在杜江有心,也不至于府中上下乱成一团。 虽然亓灏不待见沈碧云,不喜这门亲事,但为了不落给沈明辉及外界话柄,王府里多少还是贴了些大红喜字,走廊里挂了大红灯笼。 至于沈碧云的院子,用的也是之前玉夫人的院子。 由于事先早已做了安排,所以沈碧云也没命住在玉夫人的院子,也就没什么晦气不晦气了。 “吱呀”一声,门开了。 尹素婉如约而至,她身后并未跟着双儿,可能是怕两个人往这边来目标太大。 毕竟,现在外面的下人已经不少了。 将解药递给顾瑾璃,尹素婉语气着急道:“亓灏已经出门迎亲去了,你快一些。” 顾瑾璃接过药来,倒出来一颗,先是泡在水里,然后待药化了以后,仔细的拿着银针检查过后,恍然大悟道:“我竟没想到,会是傅子草。” 摇了摇头,顾瑾璃目光落在院子里,见荷香刚好要进来,便对尹素婉道:“你先去屏风后面避一避。” 尹素婉在心里暗骂顾瑾璃一句“麻烦”后,便赶紧跑到了屏风后面。 “主子。”荷香进来后,两眼眶发青,一看也是一晚上没睡好。 “爱月如何了?”顾瑾璃抿了抿唇,问道。 荷香吸了吸鼻子,小声道:“快不行了。” 顾瑾璃将解药塞进荷香手里,缓缓道:“快去给她服下。” 荷香没有注意到顾瑾璃这一夜未眠的憔悴,也没来得及为何一夜之间顾瑾璃会突然多了解药,她一心只想着中了毒的爱月。 点点头,连忙跑了出去。 顾瑾璃苦笑一声,心中有点难过。 她还没跟荷香和爱月好好告别呢,不过也罢了,一旦告别,心里又是万千不舍了。 万一尹素婉真的要下狠手了,恐怕凤瑟的坟墓就保不住了…… “你莫急,总不能让我这个模样出门。”顾瑾璃见尹素婉从屏风走出来后,她一边将自己的头发挽成一个丫鬟髻,一边语气淡淡道。 尹素婉瞧着顾瑾璃这副从容的模样,心中冷笑。 她不怕顾瑾璃反悔,也不怕她耍滑使诈,因为尹素婉看出来了,凤瑟的坟是顾瑾璃的致命弱点。 当然,她其实也不知道凤瑟的坟到底具体在何处。 只不过是自己推测,当年顾家二小姐是从南山回来的。 既然母亲是养在外面的,那么坟也应当在外面。 一开始,尹素婉是试探顾瑾璃,使了个诈,没想到顾瑾璃的反应那么激烈。 所以,尹素婉将计就计,顺理成章的让顾瑾璃落入了圈套。 所谓的“关心则乱”,说的大概就是顾瑾璃吧。 发髻梳好后,顾瑾璃又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 打开后,她往脸上抹了一些什么东西。 随即,顾瑾璃又拿起胭脂水粉涂涂抹抹,拿起眉笔描描画画。 片刻后,镜子里出现了另外一张脸。 身后的尹素婉见状,很是吃惊:“你?” “走吧,宁王妃。”眼前的人似乎在眨眼之间变成了双儿的模样,出口的声音,自然是双儿的声音。 尹素婉虽然心里惊奇于顾瑾璃出神入化的“变脸术”,但更是迫不及待的想立马除了她。 冷哼一声,她扭头就往外走。 变成双儿的顾瑾璃跟在尹素婉身边,不会有人怀疑的。 所以,二人一路畅通无阻的出了芙蕖院。 亓灏的迎亲队伍很长很长,但不都是宁王府的人。 偌大的排场,都是老皇帝让贾公公亲自安排的,为的就是怕亓灏连逢场作戏都懒得去做,给皇家丢了面子。 所以,排到了两条街的队伍,在半个时辰后才迎了新娘子往回走。 亓灏骑在高头大马上,身上仍旧是常年不变的黑衣。 与以往不同的是多了身下的马脖子上系了个大红花而已,暗示着今日是个大喜日子。 走在人数最多的主街上,周围挤满了围观的百姓。 忽然,一阵骚动,人群中蹿出来一群黑衣刺客。 亓灏眯了眯眼睛,嘴角溢出一丝冷意。 第289章 她跳崖了 “天哪,有刺客!” “完了,这是要出事!” …… 刺客从人群中一跃而起后,目标很是明确,直接奔着沈碧云的花轿去了。 本来就看热闹的百姓们,见状更加骚动起来了。 “来人,保护新娘子!”刺杀是亓灏一手策划,但表面功夫他还是得多少做些。 大手一摆。 虽然发出了命令,但他人还是坐在马上,一动不动。 手下的人听令,装模作样的往花轿方向过去,与刺客们对打在一起。 “王爷!”这时,忽然秦峰急匆匆的白着脸过来了。 他的身后,跟着荷香。 亓灏眉心一皱,不知道为何,心竟“突突”跳得厉害,“何事?” 荷香红着眼睛,哽咽道:“王爷,主子她……她不见了!” “什么?”亓灏听罢,眼睛里闪过一道冷光。 待荷香三言两语将事情的经过给亓灏说明白后,亓灏不顾人潮拥挤,他扬起马鞭就要往王府里赶。 一旁的百姓们见亓灏忽然情绪失控,而他身下的马也跟脱了缰似的,一个劲的往前猛冲,于是都吓得“退避三舍”。 荷香攥着手里的帕子,也抬脚往回跑。 亓灏快马加鞭回了王府后,果真在芙蕖院没见到顾瑾璃。 “可恶!”他一拳头打在门框上,拳头隐隐沁出了血。 “王爷,属下已经问过了。”杜江气喘吁吁的从门口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昨晚上王妃带着双儿过来过,但是很快就离开了。” “今早下人们都忙着布置婚礼,所以也没有人看到顾侧妃出过芙蕖院。” 顿了顿,他又犹豫道:“不过……听后门的守卫说,王妃一大早带着双儿出门了。” 杜江口中的“双儿”自然指的是易过容的顾瑾璃,而真正的双儿则被尹素婉藏在了屋子里,以免暴露计划。 “尹素婉!”亓灏“砰”的又一下捶打在门框上,门框立即出现了一个大窟窿。 血,也瞬间从亓灏的手背上流出。 “王爷,难道说,王妃带出府的人,不是双儿,难道是顾侧妃?!”杜江倒吸一口气,不敢相信顾瑾璃跟着尹素婉出门,会发生什么事情。 当然,他更想不明白,顾瑾璃为何会主动跟尹素婉出府。 不过,现在也来不及想这些事情了。 “快,派人立即去查!”血“滴答滴答”的从亓灏的手上落下,但是他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之情,满心焦灼,满眼忿恨。 他的话刚说完,一甩衣袖就大步踏出了房门:“不,本王自己去找!” 等不到让杜江去查了,因为等待的时间要比任何时候都煎熬…… “王爷!”杜江见亓灏没了人影,连忙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爱月的房间里,荷香一边将早上吃过药后,果真是解了毒后的爱月扶了起来。 爱月的脑袋还没有完全清醒,她没搞清楚状况,迷迷糊糊道:“荷香,怎么了?” 荷香警惕的看了一眼外面,压低了声音道:“主子让咱们先去世子府,她说会想办法与咱们汇合的。” 的确,在桌子上留给荷香的信上,顾瑾璃是这么说的。 可惜,荷香没有想到顾瑾璃是骗她的。 之所以要这两个丫鬟去世子府,无非是想在自己死后,让陈泽轩照看她们二人。 因为,如果将她们留在王府里,那么她们无依无靠,难免会有一天遭遇不幸…… 所以,让她们投靠陈泽轩,也算是一条后路。 爱月一听,瞬间来了精神:“什么?” 她原本无力的身子,顿时也浑身上下充满了力气,重重点头:“走,咱们这就走!” 一边站了起来,爱月一边咬牙忿忿道:“这个破地方,我早就待够了!” 说罢,她撸起了袖子,对荷香道:“我算是知道我怎么中的毒了,双儿!” “双儿这个小贱人,昨晚她故意拧了我一下,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对我下的毒手!” 荷香听罢,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昨晚爱月突然中了毒,但是荷香虽然怀疑过尹素婉和双儿,可是找不到证据。 她猛地抓住爱月的胳膊,声音发抖:“尹素婉必定是想用你来要挟主子做什么事情了!” 爱月瞪大眼睛,脑袋又发懵了:“我?” 荷香努力的回想今早最后一次见到顾瑾璃后的情形,想着她那欲言又止的表情,还有那双似乎压抑着千万种情绪的眼睛,喃喃道:“你的解药,是主子给我的。” “可是,如果主子手里有解药,早就在昨晚就立马拿出来了。” “就算是主子一晚上研制出来的,但主子也并未开过药方,没有吩咐过我去抓药。” “所以,真的是尹素婉带走了主子!” “这个恶毒的女人!”爱月一听,气得直跺脚。 “咳咳咳”,情绪一激动,她又止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捂着胸口,爱月涨红了脸道:“荷香,现在该怎么办?” “主子让我们去找世子,一定早就想到了尹素婉会不安好心。”荷香此时也提心吊胆的,将爱月重新按在上,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心情来:“爱月,眼下主子生死不明,你先在府里待着,等着王爷那边的消息。” “我跑世子府一趟,找世子帮忙,看看能不能找到主子的踪迹。” 爱月这个样子,也没法再乱走动了,只好点头道:“好,你快去,有了主子的消息,一定派人回来给我说声。” “好。”荷香应了声,立马转身跑了出去。 南阳王旧府中,荷香的人还没到,陈泽轩便早就从黑衣人口中得到了消息。 “什么?”他“噌”的一下子站起来,怒气冲冲的瞪着黑衣人:“师父,你为什么没有早些告诉我?!” “轩,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黑衣人勾了勾唇,幽幽道:“尹素婉现在带着她往绝情崖方向去了,亓灏一会也将得到消息,师父已经派人在半路上做好了埋伏。” “哼,一切都将在咱们的掌控之中!” “不,她跟尹素婉在一起很危险,我得去看看!”说罢,陈泽轩便夺门而出。 “轩!”黑衣人皱着眉头,低骂道:“这个沉不住气的狗东西!” 话落,他也一阵风似的飞身消失。 前脚陈泽轩和黑衣人离开,后脚荷香便到了。 但是,她晚了一步,也就没能见到陈泽轩。 无助之下,她只好又折回王府。 “哒哒哒”,果真如黑衣人所说,亓灏在知道了顾瑾璃与尹素婉正坐着马车往绝情崖方向走后,立刻骑马飞驰。 在半路上,埋伏好的黑衣人从树林里像是黑蝙蝠一样,全部涌了出来。 “王爷,小心!”杜江面色一变,大喊一声。 亓灏心里本就又急又火,见还有人埋伏,因此抽出腰间的剑,不要命的厮杀了起来。 由于黑衣人下了死命令,所以刺客们也是招招致命。 秦峰和杜江等人也是杀红了眼睛,因为他们感觉出来了敌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杀气。 亓灏恨不得眨眼之间就闪身飞到绝情崖,他一边挥舞着利剑,一边对杜江道:“杜江,你和秦峰垫后,本王耽搁不起时间了!” “王爷,您快去找顾侧妃!”杜江点头,然后与秦峰交换了一个眼色,二人背靠着背,分别从侧面为亓灏突击出一个缺口来。 亓灏趁机提剑冲了出去,手腕翻转间又刺死两个刺客。 其他几个刺客见亓灏冲出包围圈,并且上了马,然后也飞身紧紧跟了上去。 “嗖”的一下子,不知道从何处飞来一支冷箭,直中马儿的后腿。 马儿一个趔趄,竟“砰”的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 马身向前仰去,亓灏出于本能反应,就地打了个滚。 摔在地上的功夫,追杀他的黑衣人已经逼至眼下。 “嗖!”不等亓灏站起来,紧接着又是一阵箭雨破空袭来。 闷哼一声,亓灏没来得及躲开,肩膀上受了一箭。 刚才一番打斗,其实他几日前的伤口已经挣裂了开来。 现在加上就地一滚,还有这箭伤,血瞬间从伤口里涌了出来。 咬着牙,他撑着剑站了起来,眸色凌厉的怒吼一声,迎了上去。 “哒哒哒”,通往绝情崖的马车上,顾瑾璃早已恢复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弃了丫鬟的装束后,她身上只一件白色中衣,头发松松松松的垂在腰间,竟像极了不食人间烟火的素衣仙子一样。 尹素婉望着顾瑾璃,见她脸上仍旧是平静如水的模样,冷笑道:“顾瑾璃,我倒了现在算是真佩服你了。” 顾瑾璃自然能听出尹素婉话中的嘲讽之意,她抬眸,看了一眼窗外,见前面不远处就是绝情崖了,扯了扯唇:“把我送到这里就好,再送下去恐怕王妃就该暴露了。” 尹素婉当然知道自己再不回府的话,自己会面临着很大的风险。 可是,都走到了这最后一步,如果不亲眼看到顾瑾璃死,她心里多少都是不甘心的。 “无碍,我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抬了抬下巴,尹素婉敛去眸子挣扎,一副无畏的模样。 顾瑾璃没有说话,也无话可说。 “吁”,马车停了下来。 顾瑾璃和尹素婉先后下车后,尹素婉怕马车目标太大,让车夫先回去了。 往悬崖边上走几步,尹素婉往下面张望了几眼,然后快速退后,“也罢,把你送到这里,我也算仁至义尽了。” 她眼里分明跳跃着无比雀跃兴奋的光芒,可脸上竟流露出一丝遗憾惋惜来。 顾瑾璃瞧着尹素婉这虚伪的面容,冷笑道:“尹素婉,你还是离我远一些吧,免得你一身污秽脏了我轮回的路。” 尹素婉面色一僵,本想回击,但忽然听到一阵阵不寻常的动静,她冷哼一声,连忙闪身到了一旁的草丛里。 顾瑾璃也听到了声音,好像是刀剑碰撞在一起的打斗声。 她转过身来,放眼望去,只见那打斗成一团的人渐渐逼近。 亓灏已经杀疯了眼,头上的发冠早已不知何时丢在了何处,此时他满脸血污,身上旧伤又添了不少新伤。 虽然黑衣染了血也看不出来,但是身上到处都是被看伤的痕迹,衣服破烂外翻,露出了那一道道狰狞,血淋淋,深可见骨的血口子。 伤成这样,若不是找到顾瑾璃的信念支撑着他,恐怕他已经死在了半路上。 躲在草丛里的尹素婉也看见了亓灏,她张大嘴巴,有些不可思议。 没有料到,亓灏竟会找来的这样快。 今日大婚,他不是迎亲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阿顾!” 终于,亓灏看到站在悬崖边缘的顾瑾璃,嘶哑的声音仿佛用尽了力气,朝着顾瑾璃喊道。 顾瑾璃像是被点住穴位似的,她怔怔的看着亓灏的后背上挨了刺客一剑,看着他披头散发的努力靠近她,看着他桃花眼里毫不掩饰的紧张和害怕,脑袋有些空。 尹素婉见顾瑾璃迟迟不跳,以为她反悔了,不禁忍不住出声提醒道:“顾瑾璃,你别忘记了你母亲的坟!” 顾瑾璃身子一颤,眼里升起一片雾气。 风吹来,她白色的衣衫衬得她的身影更加纤瘦,墨发在风中飞扬。 看在亓灏眼里,更是胆战心惊。 他眼睛一眨不眨,生怕一个眨眼的功夫,顾瑾璃便不小心被风吹落下去。 “阿顾,你不要站在那里,危险!”一剑刺中挡在自己身前的刺客的小腿上,亓灏提气踩着刺客的脑袋跃出包围,奋力跃到顾瑾璃的不远处。 他身后是举起刀剑的黑衣人,无异于是将自己的命门暴露无遗。 “阿顾,不要冲动。”对顾瑾璃伸出手,亓灏试探性的往前迈出一小步。 顾瑾璃站在悬崖边缘,咬着唇看着遍体鳞伤的亓灏,还是红了眼圈。 “呲!”亓灏的后腰上挨了一剑,他身子一个踉跄,险些没站住脚。 “阿顾……过来,好不好?”亓灏的眼里,心里,此刻只有顾瑾璃一个人。 他根本就不在乎身后的刺客,不在乎继续如同雨点似落下来的刀剑。 痛便痛了,死也就死了。 他只要顾瑾璃,只要她。 只要她无事,他就是今日将这条命丢了,也心甘情愿…… 迈着沉重的两条腿,他费劲的往前挪动了一步。 额头上的汗珠一点点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流下,头发混合着血水,黏嗒嗒的贴在脸上,更加狼狈不堪。 “王爷!” “主子!” 杜江和荷香的声音同时响起,秦峰带着人赶了过来,与黑衣人纠缠在一起。 “主子,您快过来!”荷香一路小跑,“砰”的一声,因为跑得太急了,被裙摆给绊倒在了地上。 顾瑾璃看着荷香,眼中神色很是不舍。 她没想到,荷香还是发现了端倪,找了过来。 尹素婉在暗处很是着急,心里一直念叨着顾瑾璃怎么还不跳下去。 石头后面,陈泽轩忐忑的盯着顾瑾璃,咬牙道:“师父,你放开我。” 黑衣人的大手按在陈泽轩的肩头,容不得他动弹一分。 眯着眼睛,黑衣人冷声道:“轩,到了现在,师父是不会让你意气用事的。” “破坏了师父的计划,你担当不起。” 说罢,他点住了陈泽轩的穴道。 “可是,师父……”陈泽轩的话还没说完,紧接着又被点了哑穴。 黑衣人轻叹一声,神色复杂道:“只要她从这跳下去,那咱们就可以……” 往后退了一步,顾瑾璃如黑衣人和尹素婉所愿,对荷香轻声道:“荷香,你要和爱月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我担心。” “主子,不要!”荷香满脸泪痕,不顾膝盖磕出的血,挣扎着站了起来。 “亓灏……”将视线从荷香脸上移开,顾瑾璃动了动唇,嗓子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发出干涩的声音来:“来生,我们不要再遇见。” “我不欠你,你也没什么可欠我的了。” 说罢,她一脸决绝,纵身一跃。 毫不留情,像是一只翻飞的白蝴蝶,从亓灏眼前一闪而过。 “阿顾!!” “主子!!” 亓灏撕心裂肺的喊声盖过荷香凄婉悲痛的哭声,没有丝毫犹豫,他抬脚就要跳下去追随顾瑾璃。 然而,却从后面被杜江给抱住了。 “王爷,使不得,使不得啊!”杜江用力抱住亓灏,劝慰道:“您现在身上还有伤,如果下去肯定没命的!” “杜江,你放开本王,本王要去找阿顾!!”亓灏眸子猩红,如练功走火入魔一般,挣脱不开杜江,便只好拳打脚踢起来。 可惜,他身上伤口多处,流血过多,打在杜江身上没什么作用。 “小红!”忽然,荷香惊叫一声,亓灏和杜江只觉得眼前一道红光闪过。 原来,小红狐狸不知道何时也跟了过来,兴许是看到了刚才顾瑾璃纵身跳崖的画面,于是它也跳了下去。 畜生尚且知道生死相随,更何况是亓灏这个大男人呢? “放开本王,本王要去救阿顾!”亓灏撕打着杜江,一拳拳带着悲愤。 杜江忍着痛,说什么也不松开亓灏。 “主子,小红……”荷香趴在悬崖边上,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深渊,哭得不能自已。 尹素婉瞧着亓灏一脸痛苦的样子,心中得意的要飞起来。 如果不是现在情况不允许,她当真想仰天长笑。 合上草丛,尹素婉悄悄站起身来,她想趁着场面混乱,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离开。 可是,她刚站起来,忽然“嗖”的一下子不知道从何处飞来一块小石子,打在了她的麻穴上。 这石子,自然是声东击西,打算带陈泽轩离开的黑衣人所打过去的。 尹素婉痛呼一声,刚捂上嘴想逃,两脚却硬生生的定在了原地。 刺客们见讨不到好处,便三五成群的逃跑。 秦峰本想追,但是看着亓灏的状态不容乐观,便放弃了追赶。 “王爷,您别急,属下这就带人下去救顾侧妃!”说罢,秦峰就打算派人去找绳索。 巧的是听到草丛里发出了动静,他便狐疑的上前。 拨开一看,竟发现了尹素婉。 “王妃?!”吃惊的低呼一声,引来了亓灏和杜江的怒目而视。 “尹-素-婉!”亓灏阴寒的眸子如同两把利刃,“唰”的射向了尹素婉。 推开杜江,亓灏一步步逼近,身上的杀气吓得尹素婉想哆嗦却哆嗦不起来。 “我……”尹素婉吓哭了,舌头像是打了结一样,硬是说不出求饶的话来。 “贱人!”亓灏怒眼一蹬,不给尹素婉任何狡辩的机会,抬手一掌拍在了她的胸口,尹素婉娇弱的身子便直接飞出去老远。 如果林笙有幸看到了眼前的一幕,必定会用一个很与众不同的比喻来形容尹素婉落地的过程,那就是一道美丽的抛物线。 打了尹素婉这一掌,难解亓灏心头之恨,可是亓灏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本王要去找阿顾!”胸膛起伏不定,亓灏转身就要往悬崖边缘走去。 秦峰已经在腰上系好了绳索,见亓灏过来了,他赶紧大声道:“王爷,您别下去,您身上还有伤!” 杜江又想拦着亓灏,却被亓灏一把推开:“滚!” “王爷,属下是不会让您下去的!”杜江摇头,态度很是坚决。 “连你也敢忤逆本王?!”亓灏一身血腥,他望着杜江的眼神也十分的骇人。 拾起剑,他指着杜江,咬牙切齿道:“滚开,否则别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噗通”一声,杜江直挺挺的跪在地上,语气里带着丝哭音:“王爷,您今个就是杀了属下,属下也不会让您下去的!” “混账!”亓灏厉喝一声,抬脚就踢在了杜江胸膛上。 杜江身子一晃,往一旁倒去。 “砰!” 就在亓灏不顾一切的要下悬崖的时候,他颈后一痛,看着在他身后落下一手刀的杜江,不敢置信道:“你竟敢……” 眼前一黑,话未说完,亓灏便晕了过去。 杜江扶着亓灏,对上来也不是,继续下去也不是的秦峰道:“你带着人赶紧下去找顾侧妃,我先带王爷回府治伤。” 说罢,他便带着亓灏回了王府。 第290章 遭报应了 秦峰带着人到崖底去找顾瑾璃,从下去到再次上来的功夫,用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 而亓灏则煎熬的等在王府里,无助又无力。 他身上的伤口发炎了,引得他高烧不退。 可是,心里对顾瑾璃的牵挂,让他睁着眼睛直直的望着门口方向,期待什么时候秦峰回来了,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然而,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他的心越来越沉重。 “吱呀”一声,门开了。 秦峰进来了,他身上同样挂了彩,尤其是左脸颊上被悬崖壁上的锐石刮出一道明显的血痕,看着有点吓人。 “秦峰,阿顾她……”亓灏费劲的抬了抬眼皮,眼巴巴的瞅着负伤累累的秦峰。 秦峰张了张嘴,见杜江也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己。 他攥着拳头,半晌才从怀中将一块染了血的白布条套了出来,颤抖着手递上前道:“王爷,绝情崖深不可见底,属下和其他人拼尽全力爬了一整晚估摸着还未爬到悬崖的一半。” “底下望不到头,咱们的人,已经不小心掉下去了三个。” “这个布条,还是被石头挂住,被属下发现的。” 他的声音发颤,其中表达的意思很是明白了。 也就是说,只要是人掉下了绝情崖,那就必死无疑,根本没有生还的机会了。 “你……”亓灏看着面前的白布条,眼睛酸涩的厉害。 白日,顾瑾璃一身白衣,想必这便是她衣服上的布块了。 血迹点点,是那么的刺眼。 就好像是,顾瑾璃飞身一跃的决绝…… 他喉咙哽塞,伸了伸手,想从秦峰的手里将布条接过来,但像是碰到烫手山芋一样,下意识的又缩了回来。 “你是说,阿顾她……不在了么?” 闭上眼睛,亓灏浓密的睫毛将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盖住。 秦峰瞧着亓灏神色痛苦,于心不忍的垂下眸子道:“王爷,您……节哀。” 谁也没有想到,顾瑾璃会如此的狠心。 她当真是走的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干干净净。 只是,她让那些留下的人,却当真是伤透了心。 “砰”,忽然杜江和秦峰听到门口发出一声沉重的声音来。 二人回头看去,只见爱月正半倚半跪在门旁。 她摇着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可能,主子不可能死的!” 荷香从后面追了过来,搀扶着她起来:“爱月,地上凉,你别受了寒气。” “呜呜呜,主子……”爱月自打得知顾瑾璃跳崖后,就一直哭到了现在,此时她的眼睛红肿不堪,声音也嘶哑的厉害。 用力抓住荷香的胳膊,她还是无法接受顾瑾璃死的这个残酷现实:“荷香,主子她没有死,对不对?” “她只不过是……不过是藏了起来,让我们去找她,是不是?”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越是不敢接受的事情,便是极力的否认。 是自欺欺人,也是自我安慰。 爱月如此,亓灏又何尝不是? 只是,他虽然内心也痛到极致,可是却无法像爱月一样大哭宣泄。 荷香将爱月搂在怀里,眼泪婆娑道:“爱月……主子她,真的没了。” 尽管荷香也不愿意承认,但是她是亲眼看着顾瑾璃跳下悬崖的。 而且那么高的悬崖,让人只是往下看一眼就头皮发麻。 她不知道这悬崖到底有多高,但是几丈想必是有的了。 连王府里身手高强的三名侍卫都不小心丧命了,顾瑾璃她一个身子还未调理好的弱女子掉下去,结果可想而知…… “不,不会的……”爱月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含糊不清道:“主子分明要我们去找世子,说好的要我们去世子府汇合的,她不可能……” 荷香身子一颤,猛地捂住爱月的嘴,下意识的看向亓灏。 好在亓灏满心悲痛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无法自拔,没听到爱月的话。 放下心来,荷香架起爱月,低声道:“走吧,你身子还未好,也莫要在这里吵着王爷了。” 爱月吸了吸鼻子,不甘心的瞪着亓灏,“如果不是王爷,主子她又怎么会想不开跳崖?” “王爷背地里跟尹素婉不清不楚,还有了孩子,是他把主子的心伤透的!” “主子的孩子刚没这才几天,王爷就又要把沈碧云娶进门?!” “哼,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活该沈碧云当街毙命!” “爱月。”对于爱月的一番控诉,荷香私心里觉得每句话都是在理的。 可是,由于身份地位悬殊,爱月不能以下犯上。 荷香用力将爱月拽出了房间,终止了她的“忿忿不休”。 的确,沈碧云当场死在了花轿里。 这一场婚礼,如果没有顾瑾璃跳崖的意外的话,对亓灏来说当真会是一场“喜事”。 可惜,有了顾瑾璃这个意外,所以亓灏的心情也如同死了女儿的沈明辉一样,悲痛万分。 沈碧云的尸体被送回了沈家,白发人送黑发人,沈家布置的所有红彤彤的喜庆的东西全部换成了死气沉沉的白色。 而宁王府里本就没大力布置装扮,因此将那些“喜字”、大红灯笼等摘下来也不费劲。 至于始作俑者尹素婉,被亓灏在绝情崖边一掌拍飞后,她心脉受到了重伤,本被杜江一并带回了王府,打算等亓灏醒来再处置她。 然而,刚走到半路上,太后便派人快马加鞭的将马车给拦了下来,说是要将尹素婉接回宫。 杜江深知太后护着尹素婉,他自然是不愿将尹素婉这个十恶不赦的女人交出去。 可是,传达口信的小太监态度很是坚决,大有一种如果杜江不把人交出来,就是堂而皇之的忤逆太后的意思。 迫于无奈和压力,杜江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宫里的人将尹素婉给带走。 尹素婉被接回宫去,太后立即召了魏廖前去医治。 魏廖在了解到事情的原委后,借着去宁王府给亓灏看伤为由,委婉拒绝了。 在太后心里,亓灏的确要比尹素婉更重要,所以她也只能让太医院其他的太医救治尹素婉了。 魏廖给亓灏把脉,开药,直到亓灏醒来才离开。 亓灏在知道尹素婉被太后接走后,沉默了良久,没有说一句话。 他只在秦峰回来后,才张开了嘴。 只不过,秦峰让亓灏失望了。 他没有把顾瑾璃带回来,只带回来顾瑾璃衣服上的一块残片…… 爱月和荷香走后,杜江察觉到亓灏的脸色比之前还要苍白,他担心道:“王爷,身子要紧,您……” 劝慰的话还未说完,亓灏总算是开了口:“出去。” 他的声音听上去,比爱月的好不了多少,同样都是嘶哑难听。 杜江和秦峰犹豫片刻,只好出了房间。 门被关上后,亓灏缓缓睁开了眼睛,眼角溢出一行清泪来。 他怔怔的看着头顶的床帐,脑海中浮现出顾瑾璃跳崖之前那最后的回眸一瞥,心再次的狠狠抽搐了起来。 他和顾瑾璃之间的纠葛,原以为会一生一世。 他欠了她的,还没偿还。 他那些压在心里想说的话,还没来得及跟她说。 她,怎么就可以选择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他呢? 他知道她对他的恨意是有多浓烈,要不然那晚也不会真的对他下了狠手,又将簪子*了她自己的心口上…… 可是,无论如何,她都不该选择以这样一个无情残忍的方式来惩罚他的。 哪怕是她要他的命,他也能毫不犹豫的亲手奉上。 所以,在他和顾瑾璃的关系中,他永远都没有主动权。 比如说,在一开始,顾瑾璃便以顾瑾琇的身份,顶着罪名嫁入了宁王府,来到了他的身边。 他对她恨之入骨,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去羞辱她,伤害她。 而面对他的百般为难,她任由他随意伤害,淡然处之。 后来,他不自觉的被她一点点吸引,心也不由自主渐渐靠近。 他不受控制的爱上了她,成为了所有人眼里“始乱终弃”不要尹素婉的男人。 他竭尽全力想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捧到她面前,想让她成为世人都羡慕的女人。 然而,他没有做到。 现在想来,他们二人相互交心的那段甜蜜时光,当真是短暂的很。 牵过的手,许过的誓言,她那含情脉脉的眼眸,那轻言浅笑的容颜,都将成为他抹不掉的伤…… 这道疤,会永远刻在他的心里。 就连那个孩子,那个被老皇帝借着贾公公之手化为一摊血水的孩子,这笔帐他也记住了。 剖开内心来说,一切过错,都在他身上。 倘若,在老皇帝第一次表露出对顾瑾璃不利时,他能坚决的表明自己的立场,毫不客气的护着她,那么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他没有退缩,没有迟疑,没有瞻前顾后,她会不会有些安全感呢? 说到底,他口口声声说爱她,说可以为了她放弃一切,可是这不过是他的“自我感动主义”作祟罢了。 他更看重的是皇位,而不是她…… 时至今日,她弃了他,完全是他咎由自取。 “阿顾……”攥着秦峰留在一旁的染血布条,亓灏竟如低泣起来。 上一次痛哭,应当是母妃死去的那日。 那时候他还小,转眼之间十几年过去了。 除了母妃之外,对他最重要的一个女人也离开了,他又怎能抑制住自己的感情? 秦峰和杜江守在门外,生怕亓灏一个想不开也随顾瑾璃去了,所以二人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在听到亓灏那断断续续,情难自已的哭声后,他们二人同时一愣。 随即,也不忍心的转开了眼睛。 亓灏一个铁骨铮铮的人,几次险些丧命都不曾皱一下眉头。 而现在竟哭了,可见真的伤心到了极点…… 杜江叹了口气,心里头发堵,对秦峰低声道:“顾侧妃没了,府里总得办丧事,我先去安排一下。” 秦峰“嗯”了声,点点头。 沈碧云被刺杀,顾瑾璃跳崖,尹素婉被亓灏一掌击伤,今日所发生的事情,足以成为京城百姓们茶余饭后乐此不疲讨论一个月的话题。 顾成恩当时正在刑部里仔细的梳理顾瑾琇死的线索,在听到顾瑾璃死后,他“噌”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然后神色慌张的跑去了宁王府。 不过,却被杜江和秦峰拦住了。 宁王府里已经挂起了白帆,下人们也开始着手布置灵堂了。 在看到那府中白茫茫的一切后,顾成恩算是彻底的相信了。 他红着眼睛仓促离开,直接奔去了绝情崖。 没想到,悬崖边上还有一个人。 那人一身紫衣,衣袂飘飘。 一张俊颜上写满了痛惜和悲伤,眼角的泪痣似乎还沾着晶莹的泪水,泛着点点冷光。 陈泽轩一手拿着篮子,另一只手则是抓着一把纸钱,扬手往天上撒。 听到身后的动静,陈泽轩动作一顿,转头看了顾成恩一眼,又继续撒纸钱。 他的脚边,放着顾瑾璃爱吃的水果,还有一壶酒,以及白玉楼新做出来没多久仍然冒着热气的饭菜。 顾成恩的脚步沉重,不知鼓起多大的勇气才走上前,他望着空空无底的悬崖下方,喃喃道:“阿璃她……真的……” 顾成恩没有意识到自己出口唤的是“阿璃”,陈泽轩也如同没有听到一样,紧抿着薄唇一言不语。 将篮子里的纸钱撒完后,他又端起酒壶,将壶中的清酒洒下,轻声道:“一路走好。”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个怔怔失神的顾成恩。 陈泽轩刚才为顾瑾璃祭奠的举动,无疑于确认了顾瑾璃的死亡。 “噗通”一声,顾成恩两腿一软,跪倒在了悬崖边。 他双眸猩红,额头青筋“突突”跳个不停。 不知道在原地跪了有多久,他猛地朝着崖底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喊声:“阿璃!!!” 山谷之间倒出回响着他震耳欲聋的嘶喊声,震得树枝上的鸟儿都吓得乱飞。 宫里,顾淮跪在老皇帝的大殿中央,原本气势汹汹来讨个说法的气势荡然无存。 他额头上冒着冷汗,头快垂到了胸前。 老皇帝眯着眼睛望着他,冷哼一声,随即重重的拍了一下桌案,厉色道:“顾相,朕刚才问你的话,你为何不回答?” “回皇上,微臣……微臣……”顾淮咽了口唾沫,只觉得后背上也沁出了一层细汗。 老皇帝一脸怒容,语气更加冷了几分:“朕没想到,你会那般大胆,当年竟敢私自救下了凤瑟不说,还将她的女儿与顾瑾琇调换了身份,李代桃僵!” “你欺上瞒下,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朕还没来得及找你问罪,你倒是找起朕的不是来了?” “砰砰”,顾淮一连磕下两个头,甚是惶恐道:“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哼,你不敢?这世上,还有你不敢的事情吗?”老皇帝瞪着顾淮,不满道:“顾淮,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顾淮不敢抬头看老皇帝的脸色,也不敢再多说话,生怕一句话不小心惹恼了老皇帝,丢了自己的小命。 当然,他心里也在纳闷老皇帝怎么突然知道自己当年救了顾瑾璃之事。 老皇帝见顾淮埋着头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怒斥道:“滚出去!” 顾淮见老皇帝竟没再继续追究,不免得有些惊讶。 他抬眼偷偷打量了一下老皇帝的神色,在他反悔之前站起身来匆忙行了个礼便夺门而出。 之所以为顾瑾璃讨公道,一来是因为这么多年以“父女”相称,他对顾瑾璃多少还是有点感情的。 如今顾瑾璃跳了崖,他总得为她做些什么,方能心安。 二来,顾瑾璃是被尹素婉带出王府的,尹素婉就是最大的罪人。 即便是尹太傅死了,尹家倒下了,可尹家还有两个儿女。 一个残废的尹子恪,一个有着“颐和郡主”身份的尹素婉。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所以,进宫来,也是打着除掉尹素婉和尹子恪这两个祸患的如意算盘。 然而,如意算盘失败了。 顾淮不仅没有达成自己的目的,反而还被老皇帝反将了一军,真是碰了一鼻子灰…… 待房间里只剩下贾公公和老皇帝后,贾公公捧着茶上前道:“皇上,您喝茶。” “小贾,顾瑾璃是真的死了么?”老皇帝攥着茶杯,神色言语之间还是有点不相信。 可能,是他之前对顾瑾璃下手次数多了,而且每次又都没有成功,所以老皇帝的内心里也产生了怀疑。 他不敢相信,顾瑾璃会死的这么容易。 只因为尹素婉的几句话,就跳了崖。 贾公公心情沉重,点点头,“据说当场有许多人都看到了,而且宁王府里也挂起了白帆。” 老皇帝“哦”了一声,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道:“沈明辉如何了?” 贾公公道:“沈将军突然痛失了爱女,此时正难过着呢。” 老皇帝沉思片刻,缓缓道:“派人送些东西到沈家去,并且告诉沈家,虽然沈碧云还没来得及与老四成亲行礼,但是在朕心里,她已经是朕的儿媳妇,是老四的媳妇了。” “朕,要厚葬她。” 同样是侧妃,沈碧云死了,老皇帝就要厚葬她。 而顾瑾璃死了,老皇帝却不闻不问,这当真是两种差距。 不过,老皇帝刚才训斥顾淮,也不过是故意吓唬他而已。 毕竟,尹太傅死了,朝中大臣们要抱大腿站队,恐怕也只能抱顾淮了。 如此一来,除却亓灏、清王和宣王之外,顾淮的势力将最大,这是老皇帝绝对不允许的。 但是,老皇帝也并没有撕破脸重罚顾淮,一来是让他以后时刻对老皇帝的饶恕抱有感恩之心,二来是想他内心不安。 只有忐忑害怕了,顾淮今后才会步步谨慎,不敢有任何造次。 因为,无论怎么着,他欺君罔上的把柄都是在老皇帝手里的。 只要老皇帝哪天突然一个不高兴,那整个顾家就都可以去地府见顾瑾璃了…… 背负着有着这样大的一个罪名,顾淮都自身难保了,哪里还敢为顾瑾璃讨公道? “是,老奴知道了。”贾公公刚应了一声,准备抬脚就走,又被老皇帝给喊住了。 “小贾。”老皇帝轻咳两声,打了个呵欠,漫不经心道:“老四情况如何了?” 贾公公如实道:“回皇上,老奴听魏廖说,王爷因为顾侧妃不在了,他的状态不太好。” “这个孽子,朕看他……”老皇帝冷哼一声,忽然胸口一阵绞痛。 “噗”,他吐了口黑血,捂着心脏痛苦的蜷缩起了身子。 “皇上!”贾公公惊叫一声,吓得老脸惨白。 今晚的天空,黯淡无星,好像也没有月光,八皇子倚在窗口,一双眸子不知道落在了何处。 小祥子在一旁瞧着八皇子这样子,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为何浑身上下散发出一阵凄凉的气息来。 看着那快要燃尽的烛火,小祥子小声提醒道:“八皇子,夜深了,您该休息了。” 八皇子抿了抿唇,幽幽道:“小祥子,你说人死了,会去哪里?” 小祥子一愣,摇头道:“奴才听说有的人生前做了好事就能投个好胎,有的人恶贯满盈,就下地狱了。” “那这样说来,人应该是有灵魂的了。”八皇子扯了扯唇,在小祥子不解的眼光中摆了摆手,轻声道:“你出去吧,我自己静静。” 小祥子点点头,出了房间。 八皇子回想起那个亲手给她缝制过香囊的女子就这样突然的香消玉损了,心里溢出一丝苦涩。 两日后,他拖着一身残伤,亲手为顾瑾璃在南山脚下建立了衣冠冢。 杜江和秦峰疼惜他的身子,怕他累坏了,本打算帮忙的,可亓灏却一口拒绝。 在墓碑上,他用尽所有力气,刻上了一行大气又透露着悲凉的字,“爱妻阿顾之墓”。 赶走了杜江和秦峰,他将脸贴着顾瑾璃的墓碑,想象着是她的怀抱。 可惜,脸颊触及到的地方,一片冰凉,如同他眼角又流下来的眼泪一样。 可能是急火攻心,心中的郁郁之气往眼睛上走了,也可能是这几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思念成疾,总之他的眼睛里红血丝一片。 拥着墓碑,他的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了。 感觉到眼角有点湿濡之意,他抬手抹了一下,竟然泣血了。 手背上的血像是在跟他开玩笑一样,竟发生了重影,紧接着,竟也看不清了。 忽然意识到什么,亓灏试探性的在将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半晌才苦笑道:“阿顾,你看,我遭报应了呢。” 除了风吹得树叶发出“沙沙沙”的声音,没有人回应他。 亓灏的脸蹭了蹭墓碑,血泪涟涟。 第291章 见之杀之 距离十一月初六那一场红事变白事的婚礼已经过去了两年,由于那日发生的事情太过让人震惊,以至于现在每每被人谈起,无不让人摇头唏嘘。 两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 宁王爷亓灏自打顾瑾璃死后,便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整日的待在南山,不问朝事,完全过起了归隐的“老年”生活。 就连他一手带起来的东山军营,也由宣王掌管了起来。 当然,清王自然不能让这一块肥肉落在宣王口中,所以私底下鼓动朝臣,于是东山军营的兵权一分为二,现在由清王和宣王二人同时拥有。 因为亓灏的暂时退出,朝堂上拉帮结派的现象越发的明显起来。 那些曾经拥护亓灏的人,也渐渐的开始转变了风向。 有宣王派,有清王派,当然还有一小部分的人仍旧站中立派。 对于亓灏的自甘堕落,老皇帝是恨铁不成钢,也就一怒之下懒得管他了。 不过,老皇帝这两年的身子越发的不行了,也没什么心力了,只能任由清王和宣王争得你死我活。 太后年纪也大了,最近身体竟差到了一度病危的地步。 宫中太医无数,却没有一个能有办法的。 就连魏廖本人,也束手无策。 老皇帝无奈之下,只好在皇城墙上张贴了皇榜,悬赏能人异士。 不管是何身份,只要能将太后踏进鬼门关的一只脚拉回来,老皇帝必定重重有赏。 皇榜自张贴至今,已经过去了五天。 一开始,大家看到后议论纷纷,都被那重赏所吸引心动。 有不少人进宫去试了一番,然而太后的身子并没有丝毫气色。 随着进宫的人多了,老皇帝也越来越失望了,恰逢撞到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忍不住杀了那滥竽充数之人。 所以,一天天过去,已经无人敢揭榜了。 因为大家都害怕万一没将太后治好,进了宫就没命再出来了。 毕竟,跟那丰厚的赏赐相比较,还是自己的小命要紧。 而今日,这皇榜却被一个白衣男子给揭了下来。 那男子头发以一根羊脂玉白簪束起,中等个子,身形略微纤瘦。 眉目姣好,但眉眼之间却透露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清冷气息。 守在皇榜旁边的禁军,这几日也看到不少为了重赏而揭下皇榜的人。 在他们的印象里,那些揭榜之人的年纪都不小了,要么是发须皆白的老者,要么也是捏着山羊胡的中年人。 而像眼前这样一个眉清目秀,年纪看上去最多十六七岁的男子,当真是让人有些怀疑是不是来闹着玩的。 “哎哟,又有人揭榜了!” “啧啧,好一个俊俏的公子,不过年纪这么小,医术能行吗?” “应该可以的,何况他长得这么好看!” “欸,长得好看不代表医术高明,这要是治不好太后的病,阎王爷那里又要多了一条冤魂了!” …… 有人注意到白衣男子揭了榜单,于是来来往往的行人们不自觉的上前围观了起来,人群中发出了热闹的喧哗声。 “带我进宫。”白衣男子无视众人的议论,抬眸静静的看着走上前的禁卫军首领李慧龙,开口的声音也如同他的面容一样,清冷干净。 李慧龙上前打量着男子,觉得这样的人如同一朵天山雪莲一样,一尘不染得让人不敢靠近,生怕是亵渎了一样。 瞧着男子的五官,李慧龙觉得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因此忍不住问道:“揭下了榜单,公子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白衣男子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清澈如泛着寒气的琉璃一样的眸子静静看着李慧龙。 李慧龙被白衣男子一盯,无端竟生出一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尴尬来。 他挥挥手,示意禁军将看热闹的百姓们疏散走后,他沉声道:“公子,请吧。” 白衣公子抬了抬下巴,跟着李慧龙进了宫。 若不是老皇帝三请四请了多次,兴许久居南山的宁王爷是不会回宫。 毕竟,当年如果不是因为太后插手,尹素婉也不会逃过一劫。 白衣公子进了宫后,大殿内挤满了人。 老皇帝,皇后,德妃,丽妃,宣王,清王,还有曦月等人。 “皇上,有人揭了皇榜。”就在大家因太后的病焦头烂额的时候,忽然李慧龙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因为揭皇榜的人不在少数,故而老皇帝也只是随意扫了一眼。 待来人是个年轻公子后,老皇帝不自觉的皱眉道:“你揭了皇榜?” 白衣男子微微颔首,也不行礼,只是拿着一双眸子冷冷的看着老皇帝。 “放肆,见到皇上竟敢如此无礼?!”宣王厉喝一声,甚是威严。 也难怪,人一旦有了资本,气度自然也就不凡了起来。 反观亓灏,一身黑衣立在一旁,面色淡淡,倘若他不说话,还真没人注意到他。 抿了抿唇,他开口道:“若是无事,本王就先回去了。” 看也没看来人一眼,他转身就要离开。 “混账!”老皇帝见状,气得捂着胸口重重的咳嗽了起来,“你给朕站住!” 这两年,亓灏将朝事一丢,过起了清心寡欲,心静如水的生活,很多烂摊子都是老皇帝暗地里收拾的。 可再瞧着亓灏这般没心没肺的模样,当真是让人生气! 亓灏脚步一顿,拱手道:“父皇,儿臣不是神医,在这里也无济于事。” 手指着身边的白衣男子,他将矛头转移到旁人身上:“既然这位公子有胆量揭榜,那必定是医术过人的,所以父皇也无需再担心太后的身子。” 刚才老皇帝在看到白衣男子的时候,眼神中的怀疑之色很是明显,而亓灏说这般话,无疑于是在诚心给老皇帝找不快。 “你自小在太后膝下长大,如今太后病重,你却不管不问?!”老皇帝气得老脸涨红,要不是贾公公搀扶着他,恐怕他一个不小心也要气晕在地上,“哼,什么时候太后醒来,你什么时候再离宫!” 顿了顿,老皇帝又怒气冲冲道:“还有,你游手好闲的这两年,宣王和清王为你分担了太多事务,身为堂堂王爷,你可对得起你身上的重任?” 面对老皇帝的痛心疾首,亓灏面上仍旧是波澜不惊,毫无惭愧之心:“两位皇兄政绩突出,有他们为父皇分忧解难,儿臣便放心了。” “你……你这个混账!”老皇帝话里的意思,在场之人想必都能听得清楚明白。 分明老皇帝是在怪罪亓灏不理朝事,可是从亓灏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变成了赞扬宣王和清王。 “小贾,传朕旨意,从今日起,东山军营重新由老四掌管!倘若军营在他手上出了什么事情,朕必定严惩不贷!”老皇帝老眼一瞪,咬牙切齿道。 “父皇!” 宣王和清王二人一听,同时不约而同的出口制止道:“父皇,四弟有两年不问军务了,若是冒然让他再接手,恐怕有些不妥。” 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有的只是永远的利益。 老皇帝这般看似对亓灏恨铁不成钢,但却是要将宣王和清王好不容易挣到手的军权给夺走,他们二人怎能甘心? 就好比是吃到嘴里的鸡腿,都嚼了一半了,没有再吐出来的道理。 听宣王说完后,清王立即也附和道:“父皇,儿臣觉得宣王说的没错。” “军营非同小可,如果……” “够了,你们不要再说了,朕心意已决。”老皇帝摆摆手,语气不耐烦,也不容置疑道:“竟敢为了一个贱女人,荒废了两年,朕宁可没有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 亓灏眸光划过一道暗潮,抿唇幽幽道:“儿臣还是那句话,军营儿臣是不会再接了。” 说罢,他不等老皇帝发话,甩袖离开。 见亓灏态度如此坚决,宣王和清王二人微微舒了口气。 “这……”贾公公见都过了两年,亓灏还是如此的我行我素,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 拍了拍老皇帝起伏不定的胸脯,他安慰道:“皇上,您别生气,龙体要紧。” 老皇帝有火气没地方发,转眼看到一直站在原地看热闹的局外人,不由得怒斥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太后瞧病?” “治不好太后,朕要了你的脑袋!” 白衣男子如同没听到老皇帝的狠话似的,横了老皇帝一眼,然后大步往床榻方向走去。 太医们赶紧让了开来,给白衣男子留出一个地方。 不知道是真的老了,还是生病的缘故,总之太后的老脸看起来要比老皇帝还要苍老憔悴许多。 一张原本还能看得过去的脸,此时皮肤皱皱巴巴的,当真是有些风烛残年的味道。 站在原地好一会,就在皇后忍不住开口提醒的时候,白衣男子终于稍微挽了挽袖子,伸手给太后把起脉来。 把完脉后,男子又翻看了太后的眼皮,掰开太后的嘴巴看了看舌苔。 最后,他站起身来,一言不发的往门口走去。 大家瞧着男子的举动,一脸茫然,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意思。 “站住!”清王身高马大,一手挡在男子身前,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让守门的小宫女身子抖了抖。 拂开清王的手,男子声音不大不小道:“无救。” 从男子进入大殿后,便一副目中无人的神态,这让谁看在心里都不舒服。 如果是个再世华佗,脾气古怪点也就罢了,可他最后蹦出这么句话来,哪能让人不火冒三丈? “来人,将这个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拖下去,五马分尸!”老皇帝怒不可遏,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慢着!”白衣男子眯了眯眼睛,眼睛看向老皇帝,幽幽道:“我说无救,是说旁人救不了。” “皇上若杀了我,那太后可就真的必死无疑了。” “你敢威胁朕?”这么多年来,除了不知好歹的亓灏之外,似乎还无人敢这般对老皇帝说话。 “在下不敢,但是也不喜欢被人威胁。”白衣男子勾了勾唇,竟给人一种颠倒众生的感觉。 众人一时被男子的笑给晃了眼睛,一瞬间以为眼前站的是个女子。 因为,这人的笑,虽比不得南阳王世子,但也只逊色三分而已。 不过,男子脸上的笑意很快就淡去。 他毫无畏惧之色,沉声道:“给在下三天时间,必定让太后药到病除。” 说罢,他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面不改色的走出大殿。 “来人,将他给朕……”待老皇帝反应过来,那男子竟早已消失在了视线内。 “父皇,儿臣这就派人盯紧了他。”宣王深知老皇帝的心思,不等老皇帝吱声,他立即对手下的人使了个眼色。 手下的人会意,连忙追了出去。 “皇上,听着刚才那公子的话,似乎是十分有把握的,要是真治不好太后,您再责罚他也不迟。”贾公公给老皇帝倒了杯茶,递上前道。 老皇帝推开贾公公,扫了一眼在场之人,脸色难看道:“罢了,朕也不差这三天了。” “你们都回去吧,朕在这里陪着太后。” “是,父皇。” “是,皇上。” 宣王、清王和皇后等人听罢,连忙行礼退了出去。 老皇帝揉了揉眉心,神色疲惫,坐在了太后的床榻旁边。 白衣公子出了皇宫后,直接去了白玉楼。 跟踪过去的人打探他的身份,却一无所获。 往南山回的马车上,亓灏闭目养神,忽然对外道:“杜江。” 杜江将马缰一勒,停下了马车,问道:“王爷,有何吩咐?” 亓灏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回宁王府。” “啥?”杜江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您说回王府?” 在南山住了将近两年,一开始杜江劝亓灏回王府,后来见亓灏“冥顽不灵”,也就不再劝了。 而现在亓灏忽然想通了,真是不可思议。 亓灏一眼看透了杜江的心思,意味深长道:“告诉梁宽,差不多该收网了。” 顿了顿,他又道:“还有张大人,崔大人。” 虽然亓灏只是提到了这两位大人,并未再言其他,但杜江却立即明白了亓灏的意思。 张大人和崔大人,原先是宁王党中极有威望的两位大臣。 在亓灏不理朝事隐居南山之后,先后被宣王和清王挖了墙脚。 还有在军营中的梁宽,似乎也在宣王和清王之间正摇摆不定。 殊不知,亓灏对朝堂上的争斗不管不问,却不代表着当真是放权。 更何况刚才在宫里,老皇帝又将军权还给了亓灏,他也该“出山”了。 “是,属下稍后就传信给他们。”杜江点点头,应了声后,掉转车头就要往宁王府方向走。 “不,先去南山。”亓灏前一刻刚说的回宁王府,现在又说回南山,真让杜江摸不着头脑了。 亓灏放下车帘子,半晌才从里面传来一道低沉压抑的声音来:“本王,要去跟阿顾告个别。” 杜江轻叹一声,“驾”的一声,驱赶着马车往南山跑去。 到了南山后,亓灏立在那白玉墓碑前,手指小心翼翼的抚摸着“爱妻阿顾之墓”这六个字,眼底流露出让杜江熟悉的哀伤来。 这两年的每个日日夜夜,亓灏都会在顾瑾璃的墓前坐上好一会。 有时候会自言自语,有时候默默无言。 墓旁生了杂草,亓灏会亲手拔掉。 墓上落了叶子,亓灏会亲手拂去。 顾瑾璃爱吃的水果,点心,白玉楼的菜肴,每日必定更换。 白玉楼的菜品,价格可是不便宜的。 普通的百姓吃一顿尚且都要好好掂量一下钱袋里的银子够不够,更何况是天天将不重样的饭菜供在一个空空如也的衣冠冢面前? 有人说亓灏对顾瑾璃真是用情至深,为了她放弃了手中重权,为了她至今孑然一身。 有人说亓灏此等行为荒唐至极,将花在白玉楼的钱拿来救济街上的乞丐也好过铺张浪费。 反正,大多数人都认为,亓灏一定是因为顾瑾璃的死而魔怔了。 可是,这样子魔怔的亓灏,却让京中女子们越发的欣赏和爱慕了。 “阿顾……”将墓碑拥在怀里,亓灏轻声道:“我要回去了。” 两年,顾瑾璃离开了七百多天。 亓灏都是数着日子过的,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是过得极为的煎熬的。 起初,他还奢求能在梦里见到她。 哪怕是她诅咒他,厌恶他,恨他,不管如何,只要她能入梦,他就是欢喜的。 可是,他没想到她竟可以狠心到当真一次都没有走进他梦中。 不给他一个见她的机会,说一句想念的话的机会。 不过,这也怪不得顾瑾璃狠心。 毕竟从顾瑾璃死后,亓灏便极难入睡了。 每晚上,他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里和眼前都是顾瑾璃决绝跳崖的画面。 所以,久而久之,他得了魏廖口中的“失眠症”。 第一次听到这个陌生的词语的时候,他觉得很是惊奇。 一问才知道,原来魏廖是从顾瑾璃给他的那医书上学到的。 身边的人知道顾瑾璃是亓灏的伤疤,故而无人敢在他面前提起顾瑾璃一字半句。 而魏廖则与旁人不同,偶尔会不经意间提到几句,神色还是那般的坦然,似乎在说一个不相干的人一般。 杜江和秦峰暗地里责怪魏廖“口无遮拦”的勾起了亓灏的伤心事,只有亓灏知道魏廖这是在以一种不痛不痒的方式来埋怨自己罢了…… 怀里的白玉还是不带丝毫温度,但亓灏一点也不在意,而一旁的杜江也早已习惯。 别过脸,杜江虽然明知亓灏这是在自欺欺人,不过还是往一旁走了几步,留给亓灏自诉衷肠的空间。 在墓碑上落下一吻,亓灏又深深的看着那“爱妻”二字良久,才转身往马车走去。 走了几步,杜江见亓灏停了下来,不解道:“王爷?” 亓灏皱了皱眉,闭上眼睛,然后又睁开,眼前的景物已经被黑暗给吞噬了。 站直身子,他伸出手,语气无奈道:“杜江。” 杜江赶紧上前,扶着亓灏的胳膊,一边帮着他上了马车,一边压低了声音道:“王爷,您的眼疾又犯了?” 亓灏的眼疾,是哭出来的。 “好”的时候,看东西虽然不清楚,可也只是有些模糊罢了。 不好的时候,就跟现在一样,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这个事情,除了魏廖之外,也只有杜江和秦峰这两个贴身侍卫知道。 魏廖原来想用针灸给亓灏医治,但是奈何亓灏竟摇头拒绝了。 问其原因,亓灏却闭口不谈。 杜江是亓灏肚子里的蛔虫,猜测亓灏必定是以此来惩罚自己,好让自己的内心得到一些安稳。 可是,这般自虐的方式,又有何用呢? 顾瑾璃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 即便是亓灏做的再多,顾瑾璃也不会再回来的…… 苦口婆心的劝了多次,亓灏却执意拒绝医治,杜江和秦峰作为属下,也只能听之任之。 刚才在宫里,老皇帝和宣王等人之所以根本没有发现任何异样,那是因为这么久了,亓灏已经能够凭借着敏感的其他感官来判断说话者的方位了。 否则,一旦亓灏眼睛看不清东西的事情被众人知道了,宣王和清王一定会迫不及待对亓灏动手的。 待亓灏上了马车后,杜江驾着马车回了宁王府。 即便是两年未回来,可宁王府里的一切大小事务都由杜江和秦峰安排得妥妥当当。 府中上下见亓灏突然回来了,便如同老皇帝亲临似的,齐齐的聚集在院子里,无比恭敬的行了一个大礼,高声喊道:“奴才/奴婢见过王爷。” 亓灏“嗯”了声,面无表情的往书房走去。 “王爷。”站在人群中的柳夫人见状,急忙跟上去道:“王爷,您刚回来,一定累了吧?妾身让人做一桌您爱吃的菜,给您……” 亓灏冷冷的瞥了一眼柳夫人,如同看一只恶心的苍蝇一样,抬脚便走。 雪琴察觉到柳夫人身子一颤,小声道:“主子,王爷好不容易回来了,您别泄气,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尹素婉被太后护在宫里,一步都不敢踏出来,生怕被亓灏逮着了机会给杀了,而顾瑾璃也死了,所以这府中就剩下一个柳夫人了。 柳夫人觉得雪琴说的没错,自己刚才的确是表现得太过明显了,于是压住心头的不悦,保持着僵硬的笑容,转身也回了自己的秋菊院。 白玉楼的天字一号房里,白衣男子望着香炉里燃着的木兰香失神。 “你今日见到他了?”忽然,身侧不知道何时多了一个戴面具的男子。 白衣男子回神,声音里带着一丝戾气:“见着了。” 面具男子瞳孔一缩,动了动唇,还是将话给压了回去。 白衣男子大概猜到了面具男子要问什么,他薄唇轻启:“见之杀之。” 面具男子望着白衣男子的眼神很是复杂,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一句:“万事小心。” 白衣男子点点头,眉眼间的清冷如千年寒冰,总算是融化了一些,“会的。” 第292章 本王的心 是夜,天上星星点点,五月的风不冷不热。 一身黑衣,脸上蒙面,一双寒星似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焦急。 白皙修长的手指快速的在柜子里,书橱中翻找着什么,可惜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还是徒劳无果。 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黑衣人立即闪身跃到了房梁上。 紧接着,长久未点灯的芙蕖院中,难得亮起了微光。 因为守在院子里的小丫鬟得知亓灏过来了,这才赶紧点上了灯。 随即,小丫鬟又跑了出去,恭敬的行礼道:“奴婢见过王爷。” 原本打算从窗户上逃走的黑衣人身形一顿,迷着的眼睛迸发出一道刺骨的寒意,于是紧抿薄唇打消了离开的念头。 亓灏站在久违的院子里,不敢抬脚往前走,也没让小丫鬟起来。 在为顾瑾璃建成衣冠冢的第二天,爱月和荷香便提出要一起离开了宁王府。 她们说,要遵照顾瑾璃的遗愿,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 只是,亓灏犹豫了良久,却还是没有松口。 毕竟,她们是顾瑾璃最身边最亲近的人。 似乎,只要与顾瑾璃有关的一切人或者是物品都保留住,那她就与没离开过是一样的…… 可是,他却总不愿意承认,要真是如此,那他又为何还要在南山上一住就是两年? 荷香和爱月不能走人,只好如两个隐形人一样住在了后院,在府中没有半点存在感。 不过,由于杜江下过命令,所以也无人敢欺负她们。 相依为命,相互扶持着,她们也渐渐走出了顾瑾璃离开的悲痛。 亓灏幽暗的眸子缓缓的在院内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上扫过,所到之处满眼皆伤。 芙蕖院虽然空了两年,但是杜江却在私底下吩咐下人们每日都进行打扫,而且里面的摆设等东西也保留了原貌。 所以,时隔多日再回到这里,亓灏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夜风吹来,他恍恍惚惚中,似乎看到了一个纤瘦的身影,在冉冉烛光下等着他。 手里或者拿着一本医书专心致志,或者拿着一支毛笔低头写字。 总之,有她的日子,那便是岁月静好。 放粮上的人见亓灏迟迟不进来,不禁攥紧了拳头。 半蹲着身子的小丫鬟始终保持着行礼的动作,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总算是受不住了,只好小心翼翼的抬了眼皮偷偷瞄了亓灏一眼。 见亓灏的眼睛竟溢出了一滴血,不禁低呼道:“王爷?” 亓灏只觉得眼睛发涩微疼,模糊看不清的视线让他知道眼睛又严重了。 感觉到眼角的湿濡,亓灏不着痕迹的抬手一擦,抿唇道:“你下去吧。” 小丫鬟见亓灏面色如常,便以为自己可能看错了,应了声,急忙退了下去。 亓灏听着脚步声远了,幽幽长叹一声。 他的眼疾时好时坏,就像是突发性的。 说来也是奇怪,复发的快,退去的也快。 白日从南山回来后,一直休息到现在。 原本醒来的时候,眼睛好像能看得到东西了。 然而,刚才却又…… 怕触景生情,尽管两年没有再踏入芙蕖院了,可是这里的所有一切都深深的定格在了亓灏的脑海中。 即便是没有眼疾,他闭着眼睛也能指出芙蕖院里各种东西摆放的位置。 从院门口走到房间门口需要几步,进了房间后,桌子在何处,软塌在哪个方向,所有的所有他都记得。 牵着唇角,亓灏缓缓踏进了房间。 手仔细的在桌案上抚过,他想象着对面坐着顾瑾璃,坐着那个让他念念不忘的女子。 看不清东西,可是他仍旧还想着努力睁大眼睛。 走到书架旁边,他目光哀伤,抬手想抽出一本书来,可胳膊伸到了半空中又放了下来。 视线移到床榻上,他回忆着那些恩爱缱绻的画面,胸口止不住的痛了起来。 捂着胸口坐下,他闭上眼睛,努力压住眼内又止不住要溢出来的湿润。 自打记事起到现在,这么多年来,腥风血雨他见过,勾心斗角他玩过,戴着面具过活了二十二年,可是只有芙蕖院才是他可以完完全全表露出最真实的自我,他的心才会安稳平静。 有人说过,男人是女人的港湾,可以为女人顶起一片天空。 可是,在顾瑾璃走后,他才发觉,这句话其实是错误的。 顾瑾璃是他的天,是他的港湾。 她不在了,他的世界崩塌了,他空空荡荡的心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停靠的地方了…… 亓灏背对着黑衣人,因此黑衣人看不到他此时脸上的难过之情。 动了动手腕,他刚想对着亓灏射出一只毒镖,却忽然瞥见亓灏从怀里摸出来的玉佩。 眸光一闪,他呼吸一窒。 亓灏这两年武功非但没有落下,反而更上了一层楼。 毕竟眼睛不便,他要时刻处于警惕敏锐状态才行。 “何人在此?”察觉到头顶上方似乎有生人气息,亓灏“噌”的一下子站了起来,随即将玉佩重新揣入怀中。 黑衣人翩然而下,见亓灏将自己翻找了一晚上的东西给收了起来,浑身上下散发出来浓烈的杀气,一出手便是索命招式。 亓灏一边轻而易举的化解着黑衣人的招式,一边冷声道:“你是谁?潜入芙蕖院有何阴谋?” 黑衣人沉默不语,眯着的眼神寒如冰霜,不知道是因为情绪激动,还是开始招架不住了,总之他的胸脯起伏不定的厉害。 感觉到了对方的招式凌乱起来,亓灏的攻势越发猛烈起来,“说,你到底是谁?!” 黑衣人挨了亓灏一掌,身子向后退了数步,喘了一口气,紧接着又咬牙攻了上去。 “不自量力!”模糊的视线里,黑衣人身形纤瘦,而且被自己那一掌伤得不轻,亓灏冷哼一声,抬脚便踢在了黑衣人的小腿上。 黑衣人身子一个趔趄,在即将摔倒在地上的时候,一把将亓灏腰中的软剑抽了出来,反手挽了一个剑花,直直的刺向亓灏的眉心。 冷光晃眼,亓灏一手抵挡,另一只手反扣住黑衣人的手腕,“砰”的一下子来了个过肩摔。 “噗”,这一摔,黑衣人竟吐了血。 亓灏心中冷笑黑衣人就这么点三脚猫功夫还敢夜闯宁王府,这当真是来找死的。 殊不知,黑衣人身上有旧伤罢了。 倘若身上没有伤口,可能还能再与亓灏过个几招。 利剑回到了亓灏手中,黑衣人的喉咙被利剑抵着,眼神忿忿不甘。 当然,宁王府戒备森严,黑衣人如果是要潜入书房这种要地,必定还没靠近就会被人发现的。 而像芙蕖院这样地理位置偏僻,也无人问津的地方,大家是不会太注意的。 亓灏现在是无法看清黑衣人的眼神的,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个黑衣人来者不善,想杀了自己。 可能是久居南山,又沐浴了两年的清水寺的香火,听着和尚大师们念经拜佛,听着信男怨女们的红尘俗世,亓灏变得心慈手软了,竟多了几分耐心,没有一剑直接结果了黑衣人。 “是谁指使你来的?”他抬了抬下巴,疼痛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黑衣人,厉色道:“本王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黑衣人冷哼一声,握在袖子里的手捏出数枚毒镖,朝着亓灏的门面扔去。 亓灏用剑抵挡飞镖的同时,黑衣人没有选择逃跑,而是抬手拔出头上的簪子,抬手向亓灏的后背插去。 亓灏眸色一狠,腰一弯,险险的避了过去,利剑挨着黑衣人的胳膊一划,割破了他的衣服。 “不知死活!”一把锁住黑衣人的喉咙,亓灏一字一句道:“既然你想死,那本王就成全你!” 顿了顿,他语锋一转,冷笑道:“不过,在你死之前,本王得知道你幕后的主子是谁。” “冤有头,债有主,本王也好找人报仇,不是么?” 南山乃清静之地,可是这两年时不时的会有人去刺杀他。 他虽远离了朝堂,但那些曾经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仍没死心。 放纵了那些人到现在,也该是时候还击一下了。 要不然,他们还当他这个宁王爷是死了的! 听到亓灏的话后,黑衣人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慌张。 当然,亓灏虽然看不清楚黑衣人眼里的神色,可是摘了他的面巾之后,将他移交给杜江,严刑酷打后,总会知道幕后之人身份的。 “嗖”,就在亓灏扬手摘掉黑衣人面巾的时候,从窗户外面飞进来一个面具男子。 男子丢过来的飞镖,若是亓灏躲开的慢了些,恐怕以那快准狠的力道,必定会将亓灏的手背给射穿。 “呵!”亓灏冷笑一声,站稳身形后,望着眼前又多出来一个模糊身影,二话不说带着一身冷意与新加入的黑衣人同伙对打起来。 不得不说,眼前这个人才是真正的高手。 只是两招下去,亓灏心下便做出了判断。 可以明显感觉到,此人不欲与自己多做纠缠。 面具男子虽然手下动作不停,可视线却是一直落在一旁撑在桌子旁边的黑衣人身上。 他眉头紧皱,甩出一个毒雾弹,然后趁着亓灏捂住口鼻的时候,一把揽住黑衣人的腰,足尖轻点,消失在了屋子里。 “可恶!”亓灏抬脚准备追上去,可眼睛疼得他只好放弃。 恼怒的一巴掌拍在了椅子背上,上好的梨木椅子“砰”的一下子便断裂成两半。 “王爷!”杜江握着剑急匆匆的进屋,看着房间内的打斗痕迹,紧张道:“您没事吧?” 亓灏将余怒压下,摇头道:“本王无事。” 杜江放下心来,又问道:“王爷,是什么人闯入顾侧……闯进这院子来的?” 亓灏坐下,闭上眼睛,待那酸痛之意淡去后,才缓缓道:“本王不知,你去派人查一下刺客的身份。” “对了,还有今日入宫揭榜的是何人。” “嗯?”杜江听罢,不解道:“王爷觉得那人有什么问题吗?” 亓灏抿了抿唇,冷声道:“没有,常例而已。” “是,属下这就去。”杜江拱拱手,刚踏出去的步子又折了回来。 “怎么了?”亓灏睁开眼,看着杜江灰色的身影停住,问道。 杜江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劝慰道:“王爷,您的眼疾最近反复无常的厉害,要不然……还是让魏太医彻底给您治愈了吧?” “怎么说您现在都回了京城,以后肯定有不少朝政需要您处理,您这个样子……恐怕很是不便。” 杜江见亓灏不回答,于是无奈道:“是属下多嘴了。” 就在杜江转身离开的时候,却忽然听得身后亓灏轻声道:“什么时候等阿顾回来了,本王的眼睛便能看到了。” 杜江一听,不敢置信:“王爷?” 顾瑾璃死了两年了,死去的人,怎可能还会回来? 亓灏这话,难道是执意不要这双眼睛了? 他可是以后要登基为帝的人,得了眼疾,这要是不小心被人知道了,那更是容不得他坐上那位子了! 亓灏脸上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低笑两声。 如果忽略掉房间里的血腥味,以及他脚下刚才黑衣人吐出来的一口血外,身上竟多了一丝清风朗月的感觉。 只不过,他的笑却不达眼底,泛着苦涩和凄凉。 让人凭空看着,无比的揪心。 “杜江,本王现在看不见,不也是跟正常人一样吗?”亓灏垂下眸子,缓缓道:“只要一想到阿顾,本王这心,就跟被刀子剜了一个大口子似的疼。” “若是看到了她生前的住的地方,看到了跟她有关的一切,本王的心……可能就会疼死。” 杜江听罢,动了动唇,还是毫不客气道:“王爷知道自己会难受,还来芙蕖院,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自欺欺人……”细细的咀嚼着这四个字,亓灏苦笑着点头道:“是,本王的确是在自欺欺人。” “可是杜江,但凡阿顾还活着,本王穷尽一生,也要用尽一切去弥补她。” “然而……阿顾不会再给本王机会了,所以……” 站起身来,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走出了房间。 杜江知道亓灏后面的话是什么,摇了摇头,神色沉重。 顾瑾璃不会死而复活,亓灏弥补不了对她的亏欠,所以他只能这般虐待自己了…… 真是,这又是何苦呢?? 小丫鬟恭送亓灏出了院子,根本没发现亓灏眼睛的异样。 杜江跟着离开后,小丫鬟将狼藉的屋子收拾干净后,吹熄了蜡烛。 于是芙蕖院又恢复了宁静。 秋菊院里,柳夫人坐在梳妆台前,雪琴给她仔细的梳理着头发。 听到雪琴忽然倒吸一口气,柳夫人抬了抬眼皮,目光阴冷的从菱花镜子里看着雪琴,不悦道:“怎么了?” 雪琴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她握着梳子的手紧了紧,讪讪道:“没什么。” 见雪琴作势将手背到身后去,柳夫人伸手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 待看到梳子齿上那根还未来得及拿下来的白头发后,柳夫人的面色也顿时僵住。 见柳夫人的手在发抖,雪琴有点不知所措:“主子……” 柳夫人鼻子发酸,像是害怕,又像是太过突然,总之她的眼眶红了一圈。 “雪琴……”她咽了口唾沫,红着眼睛看着雪琴,“我……我是不是老了?” “没有没有,主子您还正是好时候呢,怎么会老?”雪琴见状,立即安慰道。 “好时候?”柳夫人转头,将身子前倾,靠近镜子,手轻轻抚在自己的眼角,喃喃道:“雪琴,我竟长皱纹了。” 女人都会老去的,就像是一朵花,有盛开的时候,也会有凋零的时候。 柳夫人比亓灏小一岁,今年二十一了。 过了双十的年纪,自然比不得水灵灵的小姑娘了。 而且,这两年柳夫人在府中过得也不如意。 虽然府中没了王妃和侧妃,可柳夫人一个不受宠的侍妾,怎会得府中那些拜高踩低的下人们高看? 所以,心情抑郁,人老的也快了。 雪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柳夫人,只好闭紧了嘴巴,站在一旁。 柳夫人咬着唇,将手中白发丢在了地上。 “哗啦”一下子,梳妆台上装着胭脂水粉的各种瓶瓶罐罐都被柳夫人扫到了地上去。 “主子?”雪琴一惊,吓得后退一步。 “滚出去!”柳夫人含泪的双眼怒瞪着雪琴,怒色道。 “是,是。”雪琴被柳夫人宠惯了,已经许久没见到柳夫人对自己发火了。 回想着柳夫人昨日一听到亓灏回来了,那满脸止不住的喜色,她捏着帕子委屈的跑了出去。 柳夫人望着满地红红紫紫的一团,眼泪滚滚落下。 她已经忘记了,自己在宁王府待了几年了。 其实,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 亓灏十三岁封王,而宁王府初建成到现在,差不多有九年。 也就是说,九年的时间,她都没有让亓灏爱上自己。 她大好的青春,她所有最美好的感情,都荒废在了这里,想想这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啊! 虽然当亓灏与顾瑾璃浓情蜜意的时候,曾几次提出过要还自己一个自由,可是因为不甘心,还有那个人,所以她坚决的选择继续留在王府里。 只是,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她如同冷宫里的宫女一样,何时才能等到走进亓灏心里的那天? 柳夫人能感觉到雪琴这个丫头待她的真心,可是雪琴终究是个女子,她更不是亓灏…… 如雪琴所想,柳夫人这些年就一直未曾将亓灏放下过。 没办法,执念太深,苦的是自己,害的是别人…… 吸了吸鼻子,柳夫人抹了一把脸,将满腔恨意压下。 与此同时的白玉楼雅间里,摘掉面具的陈泽轩望着面前苍白的小脸,心疼道:“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行动?” 没了面巾,三千发丝全部散落下来,那蒙面潜入芙蕖院的黑衣人是个女子。 她看着陈泽轩眼里的疼惜,扯了扯唇,然后又低头看着被自己攥在手里的白玉簪子,遗憾道:“差一点,我就能杀掉他了。” 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冷光,她幽幽道:“说到底,还是我能力有限,武功不及他。” “笙儿……”陈泽轩动了动手,忍住一把将女子揽入怀里的冲动。 将女子的碎发理到耳后,他语气里夹杂着几分痛苦,低声道:“短短两年的时间里,能练到这个地步,已经实属不易了。” “所以,你无需自责。” 这被陈泽轩唤作“笙儿”的女子,与逍遥子的关门弟子林笙不仅有着同样的名字不说,而且还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容。 可若是凑近了仔细看去,却发现两个人又完全是不一样的。 因为,见惯了林笙的人都知道,她举止随意,不遵礼节,那般离经叛道之人脸上总是挂着不正经的邪笑,又怎可能与现在这个冷若冰霜,一身戾气的女子同为一人呢? “师父让我找的东西,我知道在哪里了。”女子松开手里的簪子,擦了一下染了血的嘴角,缓缓道:“没想到,那玉佩亓灏竟会贴身带着。” “如果想从他手里得到,恐怕有些困难。” 一听到女子提到“师父”二字,陈泽轩的眼神暗了暗。 他别过眼,闷声道:“你伤得严重,我给你敷药。” 女子点点头,也没有丝毫的男女忌讳,脱下了夜行衣,将胳膊露了出来。 陈泽轩看着女子胳膊上那道剑伤,拿着药瓶的手很是用力。 察觉到陈泽轩脸色阴沉下来,女子淡淡道:“不疼。” 陈泽轩上好药后,静静握着她的手,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她的手不似寻常女子那般细腻柔软,掌心起了一层厚厚的茧子。 当然,他也知道,她的身上还有好多伤。 只不过,他无法触及罢了…… “哥哥,不要担心。”女子见陈泽轩的眉头紧蹙起一个小山丘,她抬手轻抚在他的眉间。 一声“哥哥”,彻底的击溃了陈泽轩的理智。 他的心,像是裂开了一道缝,然后涌出了洪水,将他的冷静冲的荡然无存。 “笙儿……” 将女子拥进怀里,他抱住她肩膀的手很是用力。 第293章 你可恨我 第二日,军营中发生了一件大事,清王和宣王的人打起来了。 东山军营之前在亓灏的掌管下,从未有过打架斗殴的事情发生,而现在却渐渐变得乌烟瘴气起来。 出了人命,影响甚是不好,老皇帝昨日便受了气,今个更是火冒三丈。 一怒之下,便让贾公公立即传令去了军营,当场依照军令处置了闹事之人,而且也将宣王和清王手里的军权一并收了回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除了军权被收回,清王党中有一人姓杨的大人,曾依附于尹太傅,遭人举报府上地窖中藏匿了大量金银珠宝。 老皇帝得了信,便让人去搜查,果不其然在那杨大人的地窖中翻出来的财物,堪比一座金灿灿的小山似的。 接到消息的清王自知老皇帝会因此迁怒于自己,于是顾不得收拾军权被收回的不甘,只得快马加鞭的进宫向老皇帝主动赔罪。 怎么说都是自己手下的人,贪污了那么多的钱财,自己也有一定的责任。 老皇帝刚训斥了清王几句,宣王党中也有人出了事情。 原来,那杨大人见自己东窗事发,于是便狗咬狗,竟扯出来宣王党中的另一位赵大人。 这些钱财,是赵大人替宣王来拉拢自己所赠。 宣王也被一并卷进了漩涡,来不及找那位擅作主张的赵大人,也火急火燎的进了宫,急忙撇清自己的关系。 老皇帝怒气冲冲的瞪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宣王和清王,急火攻心,吐了口血,晕了过去。 贾公公惊得老脸发白,让人去喊了魏廖前来。 魏廖诊脉过后,见老皇帝还是老毛病,便开了药方离开了。 剩下的宣王和清王,不得老皇帝待见,贾公公便让他们先回去了。 二人出了老皇帝的大殿后,你瞪我,我瞪你,如同两只掐架的公鸡一样,彼此眼中都是厌恶和怒意。 由于在这两年里,宣王和清王的争斗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所以他们也就不会轻易将矛头怀疑到亓灏身上。 不得不说,不管是梁宽,还是那两位潜伏在敌营中的张大人、崔大人,他们让宣王和清王被迫交出军权不说,还加深了二人之间的矛盾,这次做的真不错。 宫里的情况,亓灏在第一时间就已经了解了,他听完杜江的禀报后,冷笑道:“既然父皇执意将军权交到本王手里,那本王若是再拒绝,也未免太不给他面子了。” 站起身来,他一边往门口走,一边问道:“昨日那刺客的身份,可查到了?” 杜江跟在亓灏身后,脚步一顿,讪讪道:“回王爷,那刺客很是狡猾,竟一点线索都没留下。” 顿了顿,他补充道:“不过,昨日揭榜进宫的那大夫,属下倒是觉得有些奇怪。” “嗯?”亓灏停下来,问道:“如何奇怪了?” 杜江想了想,缓缓道:“那大夫是五日前进的京城,一直住在白玉楼。” “所以,他应当早就知道太后病重的消息,可是却在昨日才揭了榜。” “如果说,他是怕没把握才拖延几天的话,但听说他很是猖狂,竟敢放出话说给他三天的时间就能让太后痊愈来。” “这样的人,属下实在是觉得……说不出来的感觉。” 亓灏抿了抿唇,不以为然道:“不说以前,只说这半个月里,进宫给太后瞧病的人就有七八个了,他若是真想要父皇的重赏,怎么着都能旁敲侧击的想法子打探到太后的病状,一个人有一个人的说法,七八个人过去了,他怎么着心里也有点数了。” “不过,看他敢把话说的这么有把握,可见医术上应当还是有点能耐的。” “原来如此。”杜江听罢,恍然大悟。 忽然想起了什么,杜江又忍不住道:“那人年纪不大,脾气还真不小,据说把皇上给气到了。” “明日他就得进宫给太后医治了,要是不成的话,脑袋就没了。” “记得把军营里的杂草都除干净,本王这次回去,可不想再看到一些碍眼的东西。”亓灏出了王府门口,上了去往军营的马车。 亓灏离开了军营两年,虽说将士们受他人管治,但是内心里还是更希望亓灏回来的。 所以一听到亓灏要去军营,大家各个精神振奋,老早就开始操练起来。 而亓灏口中的杂草,也早在一个时辰之前,被梁宽逐出去了。 所以,亓灏回到军营后,心情明媚。 白玉楼里,陈泽轩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转头对一旁的黑衣人于心不忍道:“师父,笙儿身上还有伤,您让她先起来吧?” 两年的时间,黑衣人变得更加的冷酷无情,不择手段了。 他居高临下,高高在上道:“告诉我,你是谁?” 女子跪了半个时辰,额头上沁出了细汗,她咬牙道:“林笙。” 黑衣人满意的点头,又不紧不慢的问道:“你的仇人是谁?” “亓灏,狗皇帝。”林笙的眼中涌上满满的恨意,袖子的拳头也不自觉的攥了起来。 黑衣人抬手摸了摸林笙的脑袋,轻叹道:“笙儿,这两年你可恨我?” 林笙摇头,声音虽弱,但却掷地有声:“不恨。” “如果不是师父,可能徒儿早就丧命。” “可惜师父悉心教导徒儿两年,徒儿还是让师父失望了。” “没能将玉佩拿回来,也没杀了亓灏。” “你的武功当年被亓灏被废,身子伤了根基,所以师父不怪你。”黑衣人收回手,幽幽道:“师父待你虽严厉了些,但也是希望你能学有所成,早日报仇。” “难得你体谅师父的苦心,师父也就放心了。” 陈泽轩在一旁听着黑衣人的话,嘴角溢出一丝冷意。 黑衣人说的轻松,若不是陈泽轩亲眼所见,可能他不会知道黑衣人口中的“严厉”究竟到了如何疯狂的地步。 这两年的每一天,从早到晚,林笙都被黑衣人丢去了“万窟楼”。 那“万窟楼”,是“青遥阁”下面的分支组织,相当于杀手集中营一般的地方。 一共有九层,按照难度由低到高排列。 每进一层,都像是闯关卡一样,里面都有黑衣人安排好的人“接应”。 除非能想办法活着出去,否则便待在里面直到被“打死”为止。 林笙用了半年的时间,终于从第一层,撑到了第二层。 而这半年,她被折磨得遍体鳞伤,完全只靠一口怨气支撑着。 被打倒,再站起来,然后再被打倒…… 如此循环往复,直至她躺在地上,连抬起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当然,黑衣人对林笙还是放了水的。 要不然,也不会在她每次重伤晕过去之后,还找人灌药。 只不过,醒来后依旧是一番黑暗的“厮杀”。 仿佛,只要她还能喘气,就必须要“战斗”到底,直至第一层的大门打开为止。 黑衣人时不时的会在阁楼上往下看着林笙,如同看着一只困兽在做徒劳的挣扎一样。 尽管无趣,但是他知道,只要林笙出了这“万窟楼”,便会成为他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堪比陈泽轩…… 曾经,陈泽轩每每想起自己练功受罚时,黑衣人对待自己的残忍手段,总会后背发凉。 可是当看到林笙被人抬着出“万窟楼”的时候,陈泽轩看着像血人一样的林笙,当场落了泪。 他宁愿自己代林笙受尽千难万苦,也不愿林笙受伤。 跪在地上哀求黑衣人,陈泽轩不要再这般不要命的训练林笙了,因为他担心再这样下去,林笙会丢了命。 然而,黑衣人却丝毫不理会陈泽轩的请求,在林笙修养了七天后,又将她送进了第二层…… 林笙在第一层待了半年,随着难度层层递加,再加上她资质有限,并非什么武功奇才,所以两年的时间,她也只能停步于第四层。 如果不是黑衣人等不及了,恐怕林笙还要个至少十年才能从第九层出去。 一旦在第九层历练完,那么昨夜对亓灏出手的林笙,必定不会失败而归。 当然,即便是她能从第九层出去,也一定是有史以来进出过“万窟楼”用时最久的人…… 大概是黑衣人察觉到了陈泽轩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他眯着眼睛,嘱咐道:“笙儿,在这世上,你能靠得住的人,只有师父和你哥哥。” “任何人,无论对你说什么,做什么,你都莫要相信。” “还有,你的身份,千万不能暴露。” “否则,师父做的一切努力,都将白费了。” 林笙点点头,毫不怀疑道:“师父的话,徒儿记住了。” 意味深长的看了陈泽轩一眼,黑衣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话虽然是对林笙说的,可却是给陈泽轩听的:“师父老了,复国大业也只能由你兄妹二人完成了。” “走到今日实属不易,你们可千万不要让师父失望啊!” 陈泽轩感觉到黑衣人手下那沉重的力道,“嗯”了声。 “好了,笙儿,你也起来吧。”对林笙抬手,黑衣人沉声道:“明日还要进宫,你先回去歇着吧。” 林笙的腿因为跪的时间太久,所以有些发麻。 她站起来的时候有些吃力,陈泽轩看不过去,伸手扶了她一把。 黑衣人见状,轻哼一声,然后目送着林笙离开。 待房间里只剩下他与陈泽轩后,黑衣人冷笑道:“轩,你似乎对师父有些意见。” 陈泽轩转头,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闷声道:“徒儿不敢。” 黑衣人也顺势坐下,抬手端起一杯茶,一边轻轻吹着,一边缓缓道:“你在怪师父昨晚让她去宁王府。” 这话不是询问,而是在肯定的陈述。 陈泽轩后背僵直,也没否认:“师父明知她身上还带着伤,也知道她不是亓灏的对手,却还让她如此的冒险,可有想过万一真落到了亓灏手里,后果会如何?” “师父若是没把握,也不会让她去。”黑衣人抿了口茶,随即似笑非笑道:“再说了,你不是去救她了吗?” “你那般护着她,她又怎可能有事?” 听样子,似乎黑衣人早就料定了陈泽轩会跟着林笙去宁王府,因此才会这般气定神闲。 被黑衣人噎得说不出话来,陈泽轩脸色涨红,半晌才负气道:“谎言总归是谎言,纸是包不住火的。” 黑衣人自然知道陈泽轩在说什么,他将茶杯重重往桌子上一放,站起身来逼近陈泽轩,语气里夹杂着一丝阴恻恻的危险气息:“师父何时骗过她?” “凤皇之女,凤国遗孤,你说她是还是不是?” 陈泽轩垂下眸子,闷声道:“是。” “被亓灏身心俱伤,始乱终弃,是不是?”黑衣人一甩衣袖,随着一声冷斥,袖间一道冷厉的寒风也从陈泽轩眼前一扫而过。 陈泽轩深吸一口气,“是。” “既然如此,那还提什么谎言不谎言?”黑衣人怒眼一瞪,毫不客气道:“轩,日后再让师父听到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师父绝对不会轻饶你!” 陈泽轩听罢,静静的看着黑衣人,良久才问道:“师父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恢复了记忆呢,又会如何?” “呵!”黑衣人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摇头道:“轩,你当真是太天真了。” “事到如今,你觉得师父会给她恢复记忆的机会吗?” 见黑衣人如毒蛇一样的眸子里闪动着诡异的亮光,陈泽轩没来由的心头一紧,“师父……” “放心,师父只是封住了她的记忆,是不会对她如何的。”黑衣人见陈泽轩一副紧张的模样,眉头又紧蹙了起来:“倒是你,到了现在似乎还没认清楚你和她的关系,当真是糊涂。” 陈泽轩像是被人戳穿了心事,心头如被人浇了一层黄连似的,泛着苦涩:“不用师父提醒,我也会记得我与她的关系。” “你知道便好。”黑衣人冷冷的看着陈泽轩,眼神嘲讽道:“可别跟两年前的宣王和顾瑾琇一样,做出那等不知廉耻的事情来。” 当年顾瑾琇死后,宣王在得知后,在无人的时候还为她掉了眼泪。 但也仅此而已,毕竟在宣王心里最重要的还是帝王大爷。 所以,难过了几日之后,他也就跟没事人一样,继续着明里暗里的夺权算计。 黑衣人的这句话,让陈泽轩面色一白。 双唇嗫嚅,他久久不语。 冷哼一声,黑衣人出了房间。 “砰”的一声,门被大力甩上。 陈泽轩身子一颤,他缓缓闭上了眼睛,耳边回响起刚才黑衣人那一句句如同诛心似的话。 在两年前,得知顾瑾璃是凤皇之女后,他便知道两个人是永远不可能的了。 可是,有些东西是无法控制的,就好比他的心。 如果在当年回京之前,他知道遇见她会让他痛苦,让他煎熬,那么他绝对不会刻意的接近她…… 看她在亓灏身边受伤,看她失去了孩子后悲痛欲绝,他也跟着一起受那剜心之痛。 后来,他由着自己的心,不顾任何的风言风语,在人前人后的护着她,只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远比男女之情还要亲密。 当然,用了这两年的时间,他才认清了与她是同父异母兄妹的事实。 他努力的让自己像对玉淑一样待她,变了脸,换了身份,成为自己妹妹的她,对于现在脑子里所拥有的记忆,似乎一点也没有怀疑。 黑衣人说什么只是封住了她的记忆,其实分明是篡改了部分记忆。 毕竟,她以林笙的面容和身份回去,必定会见到很多以前的熟人。 倘若记忆完全被抹掉,不仅不现实,而且还容易露出破绽来。 之所以选择了林笙的脸,那是因为黑衣人偶然得知林笙早就在两年前死了,而且玄机阁似乎也在逍遥子手里,所以便让顾瑾璃以林笙的身份回京。 依着逍遥子对林笙的感情,如果听说京中出现了一个跟林笙一模一样的人,他一定会立即现身。 不着痕迹的先将“林笙”的真实身份透露给逍遥子,然后再借着早年逍遥子与凤瑟的关系,那么玄机阁也就顺理成章的搞到手了…… 当然,逍遥子也不可能轻易相信林笙就是顾瑾璃,而且也会对顾瑾璃为何还活着产生疑问,但这都不是问题,因为黑衣人早就为顾瑾璃想好了天衣无缝的说辞。 重重的叹了口气,他只觉得胸口闷得让人难受。 隔着两个雅间,便是“林笙”的房间里了。 她坐在桌案前,将一幅画卷缓缓的展开,只见里面渐渐出现了一个女子。 那女子有着倾国倾城的容颜,一颦一笑,让女子看了都舍不得移开眼睛。 手轻轻的在画中女子的五官上抚过,林笙只觉得熟悉又陌生。 这幅画,是当年陈泽轩画的。 里面的女子,也自然是惊才艳艳的天下第一才女顾瑾璃。 “顾瑾璃……”林笙平静的眸子里,荡起了圈圈涟漪。 起初,她也不叫林笙。 在睁开眼睛后,她听到黑衣人和陈泽轩唤她为“阿璃”。 因为没了记忆,所以他们便将她坠崖之前的事情一点一点的仔细讲给她听,她才知道自己是谁。 她很是惊讶,竟不知道自己原来有那么多的身份。 丞相庶女顾瑾璃,宁王亓灏的顾侧妃,还有凤国孤女…… 随着身份一层层的揭露,她更是震惊不已。 用了整整两天的时间,她才将那么多的信息消化掉。 她可以忘记一切,但是却不能忘记国恨家仇,以及匡复凤国的重任。 之后,她便带着满腔恨意,进了“万窟楼”接受了魔鬼般的训练…… 出了第一层楼后,她又有了新的身份和名字,神医逍遥子的亲传弟子林笙。 一个据说与她有过交集,但是死在了两年前的人…… 毕竟,人要做戏,首先得迷惑了自己,才能骗的过旁人。 黑衣人和陈泽轩唤着她“林笙”,她便是林笙。 随着时间久了,她也习惯了“林笙”这个名字和身份。 被灌输了两年的仇恨,早已在她的心里根深蒂固。 不会因为她成了“林笙”而忘却,只会像一棵小树苗一样,越发的茁壮成长…… 老皇帝灭了凤国,亓灏作为老皇帝属意的新君人选,所以这二人是必须要除掉的。 何况,女子大多都是珍爱自己容貌的,而亓灏将她的容貌尽,武功废掉不解恨,还逼她自尽,可见其人当真是心狠手辣到了极点。 握着画卷的手背青筋暴起,咬着牙,林笙一字一句像是迫不及待要将亓灏抽筋剥皮一样:“亓灏,倘若你落在我手里,我必定会让你不得好死,挫骨扬灰!” 窗外的黑衣人,透过窗缝瞧着林笙阴厉的神色,满意的笑了。 一夜过后,天还未亮,宫里的禁卫军便等在了白玉楼的大厅里。 掌柜的吓得立即上楼去请林笙,半盏茶的功夫后,林笙便随着李慧龙进了太后的寿康宫。 寿康宫里,还是挤满了人。 宣王和清王脸色不太好,皇后拿着帕子轻轻遮嘴,小声的打着呵欠,德妃和丽妃则垂着眼睛,一个仍旧是一副恭敬小心的模样,而另一个则是悄悄的打着瞌睡。 军权回到了亓灏手里,所以他今个破例也来了。 一来,当面欣赏一下清王和宣王二人郁郁不得志的表情。 二来,有日子没见到八皇子了,他一会要去明辉宫探望一番。 “皇上,人来了。”贾公公领着林笙进了大殿后,禀告道。 老皇帝瞧着林笙如三天前那般,一脸的神色淡淡,便声音威严道:“今日治不好太后,朕立即让人砍了你的脑袋!” “在下也说过,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威胁。”林笙目光在亓灏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一袭白衣从他身前经过。 亓灏闻着鼻间流淌过的一股子似有似无的香气,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往桌案旁边走去的林笙。 可能是因为情绪有所好转,所以亓灏的眼睛今个竟奇迹般好转。 视线里的人,难得清楚的很。 他看着林笙提笔写字的侧脸,眸底冷光闪闪。 老皇帝很想发怒,但见林笙落下了笔,知道她这是开了药方,便决定稍后看看药效再惩治她也不迟。 亓灏上前一步,上下打量着林笙,若有所思道:“你是何人?” 第294章 孤儿一个 林笙撩着袖子的手一顿,微冷的眸子缓缓抬起,望着亓灏半晌,才将胸腔里翻滚的恨意压下,语气平静道:“我是谁,与王爷有关吗?” 说罢,不等老皇帝发怒,又听得她继续道:“还是说,与给太后治病有关?” 亓灏没想到林笙会反驳,因此一怔,随即挑眉道:“你是谁,自然与本王无关。” “但是,你若医不好太后,便要诛九族的。” “你说,姓甚名谁到底重不重要?” “呵,诛九族?”林笙听罢,心中更是确认亓灏是个残暴无情之人。 毕竟,即便是老皇帝,先后几次放狠话要责罚的对象也不过是她自己一个人而已。 可是亓灏,竟要诛九族?!当真是比老皇帝要狠! 勾着的唇角溢出毫不掩饰的冷意,林笙幽幽道:“在下孤儿一个,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恐怕要让宁王爷失望了。” “是吗?”亓灏冷哼一声,眯着的眼睛闪过一道冷光。 手一抬,他身形一闪,竟在眨眼之间直逼近林笙面前。 林笙见亓灏莫名其妙的突然出手,于是下意识的往后一退,伸出胳膊挡住了亓灏横扫过来的一掌。 亓灏这一掌,只用了三分力道,但是由于刚好打在昨晚林笙受伤的地方,所以林笙咬唇,将痛呼声咽了下去。 好在包扎的厚实,要不然伤口沁出了血,白色的衣裳就要见了红,而林笙夜闯宁王府的身份也就暴露了。 亓灏紧紧盯着林笙的表情,见她脸上并无异色,于是便手下的招式便越发的凌厉起来。 似乎,他一定要林笙显出原形来才罢休。 林笙自然看出了亓灏的意图,先不说她有伤在身,即便是没有伤,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能丢出毒镖等暗器,只能将袖子里的银针甩出数枚来。 虽然是小小的银针,不过由于银针是朝着亓灏身上的各大要穴飞去,所以亓灏必须得在第一时间避开,要不然他当真会“非死即伤”。 在亓灏躲闪的时候,老皇帝终于忍不住了,恼怒道:“放肆!” 他的一声厉喝,让亓灏住了手。 老皇帝阴冷的视线分别在亓灏和林笙之间打量了片刻,不悦道:“太后还未醒来,你们却在这里动手?到底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亓灏差不多确定了林笙就是昨晚与自己交手之人,一来她的武功招式与那刺客相似,二来那双清冷的眸子也几乎一模一样。 幽幽的望着林笙,亓灏意味深长道:“功夫不错,改日好好比划一下。” 林笙迎上亓灏深邃的眸子,不紧不慢道:“在下三脚猫的功夫,不敢在宁王爷面前班门弄斧。” 宣王和清王猜不透亓灏的心思,但却知道亓灏做事向来都是有目的的。 瞧着亓灏与林笙之间似乎颇有渊源,两人盯着他们的目光便带着几分探究。 亓灏如同没注意到旁人的眼光似的,视线继续停留在林笙身上。 林笙倒是没再看亓灏,而是坐了下来,转眼看向窗外。 整个屋子里,连老皇帝都在太后病床前站着,林笙竟敢目中无人的坐下,这简直是太大逆不道了。 故而,清王厉喝道:“大胆!” 林笙无动于衷,神色仍旧是一潭死水一般,“清王别着急,要砍在下的脑袋,不如等太后醒来再说。” “太后何时醒来?”贾公公已经将药给太后服下去了,老皇帝怒瞪着林笙,一副忍不住现在就要将她的头给拧下来的冲动。 林笙手指有节奏的轻叩着桌面,想了想,道:“半盏茶后。” 老皇帝见林笙如此有把握的样子,冷哼一声,一甩衣袖坐下,心想就等林笙半盏茶的时间。 如果林笙敢骗老皇帝,他就将林笙凌迟处死! 因为,掉脑袋对这等不知尊卑等级的人来说,太便宜他了! 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老皇帝摆摆手,对站着的其他人道:“你们也坐下吧。” 刚才老皇帝不坐,大家自然也不敢坐。 站了好一会了,都有些累,所以在听到老皇帝的话后,便也坐了下来。 贾公公极善解人意的对门口的小宫女使了个眼色,小宫女在接受到贾公公眼里的信息后,立即退出了房间。 很快,小宫女端着茶盘进来了。 房间里很安静,无人说话。 大家喝着茶,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 不过,对于林笙的身份,大家还是非常的好奇。 只是,因为亓灏已经问过一次了,而通过林笙的回答也可以看出,她并不想透露任何个人信息,因此大家也只好先等太后醒来再刺探。 半盏茶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兰嬷嬷眼巴巴的瞅着太后,眼睛一眨不眨,生怕一不小心就错过了什么。 林笙望着香炉里燃着的香烟,掐算着时间。 “醒了,太后醒了!” 兰嬷嬷突然的一声大喊,让在座之人都不自觉的站了起来。 当然,除了林笙与亓灏之外,大家都凑到床榻前,果真见到太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太后。”老皇帝握着太后的手,老眼竟难得的湿润了起来。 太后动了动唇,“皇儿”两个字好不容易才从嗓子眼里挤了出来。 抿了口茶,林笙这时开口了:“太后刚醒来,不宜多说话。” “贾公公,你最好先去给太后准备点热汤暖暖胃,太后胃里寒气太大了。” 站在一旁的魏廖听罢,质疑道:“太后刚醒来,直接喝热汤,寒热相撞,对胃……” “这个就不劳太医担心了。”林笙放下茶杯,毫不客气的打断了魏廖的话:“疑人勿用用人勿疑,再说了我既能让太后醒来,便足以说明太医的医术是不及我的。” “所以,我如何诊治,还望太医不要随意插手。” “我……”魏廖做了太医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被人给一句话堵死。 哪怕是两年前,那个性子刁钻古怪的“林笙”,也没有如此的不给人面子过。 满脸涨红,魏廖有些下不来台。 不过,他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 林笙说的没错,太后病了这么久,自己作为太医院的院首,不能发挥丁点作用,而且也确实技不如人,所以没有发言权。 拱了拱手,魏廖讪讪道:“是下官失礼了,还望公子莫要怪罪。” 林笙也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她见魏廖态度谦逊,也就不再“针锋相对”。 毕竟,魏廖说的没错,寒热相冲,有损肠胃。 可是,林笙却不能承认她这么做是故意的。 至于缘由,则是因为听黑衣人说,太后包庇了亓灏的宁王妃尹素婉。 而尹素婉,也是当年残害自己的帮凶之一。 林笙摇摇头,没再搭理魏廖。 语锋一转,她对老皇帝道:“皇上,太后醒来后,再按着药方沐浴七日。” “七日后,在下会给太后针灸,重新配药。” 老皇帝“嗯”了声,似乎没提任何赏赐的事情。 林笙站起身来,上前几步,主动开启了话题:“皇上,在下初到京城,还无落下之地。” “可要想将太后的病根治好,恐怕要很久一段时间。” 林笙这话里的意思,很是明白的了,这是在跟老皇帝要宅子住。 虽然白玉楼是陈泽轩的地盘,但是总不能以后谁去找她都直接去白玉楼,一来对她来说不方便,二来陈泽轩和黑衣人是偷偷回的京城,一不小心可能会将她们给暴露。 林笙的大胆,让老皇帝很是意外。 他一双老眼目光犀利的盯着林笙,冷笑道:“你想让朕赏赐你府邸?” 林笙如没听出老皇帝语气里的怒气一般,点头应声道:“皇上就算是赏赐给在下金银珠宝,在下也得去购田置地,所以不如皇上直接赏赐给在下一个院子,也省了在下的麻烦了。” “呵,你倒是真不客气!”老皇帝眯着眼睛的眼睛散发出凌厉的光芒,狠狠的瞪了林笙一眼,转头对一旁的贾公公道:“小贾,将宫里的偏殿收拾出一……” 老皇帝厌恶林笙,但碍于太后的病,所以暂时还不能除了她。 林笙想要宅子?老皇帝更不可能赐给她。 毕竟,除了皇亲国戚,朝中的文武大臣之外,其他人没资格让老皇帝亲自开口赏赐府邸。 再说了,林笙牙尖嘴利,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人,让她住在宫里,不仅方便给太后看病,也好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父皇。”然而,亓灏却突然开口道:“儿臣的王府里有两个院子都是空着的,不如就让她住在儿臣的府上。” “一来,也省了花费银两。” “二来,儿臣最近对医术也起了兴趣,刚好可以与她好好探讨一下。” 亓灏说的那两个院子,自然是如夫人生前住的院子以及尹素婉的怡心院。 他的话一落,林笙瞬间白了脸。 她怎会不知道,亓灏说这话的目的是什么? 自己夜闯宁王府是一回事,可被亓灏下套又是一回事! 亓灏察觉出林笙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气,唇角弧度渐大。 第295章 你恨本王 老皇帝知道,亓灏从来不做无意义的事情。 既然林笙嘴巴紧,从她口中无法得知她的身份来历,倒不如将她放在亓灏的眼皮底下,想必没几日林笙的底细就会一清二楚。 看看林笙,又看看亓灏,老皇帝点头道:“朕觉得,宁王的建议……” “宁王的好意,在下心领了。”林笙打断老皇帝的话,将心头的火气压下,语气冰冷道:“不过,在下喜静,不喜与人同住。” “所以,还是请皇上赐给在下钱财,在下自己买处宅子吧。” “哦?”老皇帝听罢,望着林笙的眼神充满了探究。 冷笑一声,他对贾公公道:“小贾,赏赐她一千两的银票,作为医治太后的诊费。” 老皇帝若是赏赐给林笙金银珠宝,珍珠玛瑙这种东西,林笙还真不好拿去当铺换银子。 毕竟是御赐之物,若是变卖了,恐怕要担一个对老皇帝大不敬的罪名。 而老皇帝竟真直接给了银子,也免去了林笙的很多不必要的麻烦,真是难得的贴心。 林笙眸底的冷意在从贾公公手里接过钱票后渐渐淡去,她将钱票收入怀里,然后看了一眼亓灏,对老皇帝行礼道:“谢过皇上。” 亓灏的视线紧紧锁定林笙,见与她几次交锋都无法从她口中套出什么话来,不禁有种越挫越勇的感觉。 挑了挑眉,他不依不饶道:“你刚才说,你初到京城?” 只是一句话,林笙便明白了亓灏想问的是什么。 “没错。”点头,她神色淡淡道:“在下并非京城人士,生长在偏僻山野之间。” “呵呵,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生在山野竟还能有比魏廖还高明的医术,不知你师承于何人?”亓灏见缝插针,步步紧逼。 林笙眯着眼睛,幽幽道:“我师父潜心钻研医术,与在下一样,也不喜生人打扰,恕不奉告。” 她这话,一语双关。 一来,间接的暗示着她的师父也是个医术很厉害的人。 二来,“恕不奉告”这四个字,直接断绝了亓灏及老皇帝等生人后面所有发问的机会。 老皇帝见亓灏费了这么多口舌,仍旧无法撬开林笙的嘴,至少到现在连姓名都没问出来,不由得有些不耐烦道:“行了,太后需要休息,你们都少说几句!” 林笙本来就不想跟这大殿里的人多说废话,可奈何亓灏总算抓着她不放。 听到老皇帝这么说后,她懒得再看亓灏这张令人讨厌的脸。 对老皇帝拱了拱手,她道:“皇上,既然这里没什么事情了,在下就先退下了。” 老皇帝“嗯”了声,目送着林笙离开。 待她的身影走远后,老皇帝也没顾及房间内还有其他人,便对贾公公道:“派人盯紧了她。” “是,皇上。”贾公公应了声,给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亓灏想着刚才林笙那言语之间,以及眼神里透露出来的满满敌意,他摸着下巴猜测着她的身份。 余光瞥见亓灏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老皇帝皱眉训斥道:“军营现在交到了你手里,你若再懈怠放纵自己,朕必定严惩不贷,到时候你可别怪朕丑话没说前头!” 亓灏收回思绪,明知故问道:“父皇,你说什么?” “朕说,你……”老皇帝下意识的要重复一遍,但瞧着亓灏这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着实的火大起来,“你给朕滚出去,朕不想看到你!” “儿臣遵命。”亓灏本就不待见老皇帝,见他发话了,便毫不犹豫的出了大殿,连行礼都没有。 宣王和清王一听到老皇帝提到了军营,脸色立即难看了起来。 自己千辛万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到手的兵权,就这么轻易的又回到了亓灏的手中,而亓灏还这般勉为其难接受的姿态。 这种感觉,很不是滋味。 老皇帝扫了二人一眼,对贾公公道:“小贾,朕有些累了,扶朕回去休息。” 贾公公扶着老皇帝走后,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离开了。 回御书房的路上,老皇帝一边叹气,一边不满道:“小贾,朕这么多的儿子,怎就偏生出了老四这样的谬种?!” 贾公公知道老皇帝只不过是说的气话,便赔着笑安慰道:“皇上,您之所以看重宁王爷,还不是因为他是您所有儿子里,最像您的一个嘛。” 老皇帝听罢,气呼呼道:“朕以为,那个贱女人死了,他便能醒悟,回到正轨上来。” “可是,朕万万没想到,他竟当真连军权都不要了!” “这样子意气用事,哪里像朕的儿子了?” 一提到两年前跳崖的顾瑾璃,贾公公便不好接话了。 因此,他只好沉默。 老皇帝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当年犯下的种种过错,他继续忿忿道:“听说老四还给她立了衣冠冢,连尸体都没了的人,早就成孤魂野鬼了,这辈子就别想投胎了!” 如果“死而复生”的“林笙”能听到老皇帝这般恶毒的话,一定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扮成厉鬼来向老皇帝索命。 语锋一转,老皇帝又道:“尹素婉近日如何了?” 尹素婉与亓灏在两年前就闹得彻底崩盘了,即便是无人提及她将顾瑾璃带出王府的事情,可是她不敢再以宁王妃自居。 挨了亓灏那么厉害的一掌,她现在走几步路就喘不过气来,当真是“行动如弱柳扶风”般娇弱。 话说几句就忍不住落泪,太后瞧了也不忍心当真让她侍奉,留在身边也不过是说话解闷而已。 老皇帝见尹素婉已经没了利用价值,故而也就没心思再去理会她。 反正就算不看在太后的面上,也得看在死去的尹太傅份上,给尹素婉留口饭吃。 当然,尹素婉也无法再回尹家了。 怎么说都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何况,尹素婉本就不是尹大夫人的亲生女儿,所以更不会再管她的死活。 再者,尹素婉如今特别惜命,她害怕回尹家后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是杀害尹太傅的凶手,因此更不敢回去了。 尹家没了顶梁柱,但是那么大的一个家也不能就此没落。 在大夫人的再三哀求下,曾经不与世俗同流合污,高洁如天上雪莲的谪仙大公子尹子恪只好继承了家业,变成了尹家家主。 大概是受了刺激,那躺床榻上一直半死不活的尹二公子尹鹏林在听说尹子恪当家后,“激动”之余竟能下地了,这惊天大变化惊得二姨娘高兴的合不拢嘴。 由于这两日亓灏在老皇帝的“逼迫”下进出太后的寿康宫频繁,故而尹素婉作为平时寸步不离太后身边的人,自然要关门躲起来才行。 贾公公想了想,低声道:“颐和郡主还是老样子,时不时的胸口疼,不过也不碍事,皇上莫要担心。” 老皇帝才不会真的担心尹素婉,也就是随口一问而已。 抿了抿唇,他半晌才道:“一会你拟写一份和离圣旨,就说宁王爷和宁王妃缘分淡了,朕恩准二人和离。此后,嫁娶两不相干。” “并且,准许尹素婉以颐和郡主的身份继续住在寿康宫陪伴太后。” 贾公公听罢,有些不敢置信:“皇上?” 两年前,亓灏三番两次的不分场合的要求与尹素婉和离,但是老皇帝总是不松口。 只要老皇帝不下圣旨,就是亓灏说破了嘴,他与尹素婉都是有着夫妻名份的。 而现在,老皇帝竟主动开了口,要下圣旨接触亓灏与尹素婉的婚姻关系,当真是太突然了。 老皇帝知道贾公公心里在想什么,他缓缓道:“尹素婉丧失了生育能力,无法为皇家开枝散叶不说,还身子弱成了这样,以后难免会成为老四的负担。” “而且,朝中大臣家中有不少还未出阁的千金,朕也不能耽误了老四的后半生。” “至于尹素婉,就让她安心在太后身边伺候着吧。”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当然,尹素婉与老四和离之后,若造化好,还能遇着得心的人,朕也不会阻止她二嫁的。” 说的虽然如此冠冕堂皇,可是老皇帝心里却认定尹素婉今后就是老死在宫里的命了。 毕竟,圣旨上写的好听是“和离”,但大家心里都一清二白的,尹素婉是被亓灏休弃的。 不管是两年前,还是现在,都一样,改变不了她是一个被夫君嫌弃厌恶的女人。 这样的女子,娘家又没落了,还想二嫁?简直是痴人说梦! 所以,老皇帝觉得自己收留了尹素婉,还是做了一件大发慈悲的善事。 当然,如果尹素婉知道了老皇帝下了自己与亓灏和离的圣旨后,肯定不会是感恩戴德的心情。 贾公公点点头,“老奴知道了。” 老皇帝打了个呵欠,回了御书房便上了床榻。 林笙出了寿康宫后,走了没多久,忽然停了下来。 因为,她的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了一些这两年里从未有过的记忆。 那些模糊的画面支离破碎,零零散散,让她一时难以迅速的捕捉到。 似乎是在一个夜里,地点是在湖边,一个女子披头散发一身湿漉漉的跪在池塘的旁边,双手正按压着一个溺水少年的胸膛。 她记不得女子的脸,更想不起来那少年是谁,但是直觉告诉她,那救人的女子十有八九就是自己。 黑衣人和陈泽轩毫不隐瞒的告诉过她,她的记忆并不完整,但是随着时间久了,可能会一点点的找回来。 过去对于每个人的意义,是不相同的。 好的过去,如果丢了,那便是失去了一段美好的时光,让人遗憾惋惜。 而不好的过去,如果丢了,兴许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不会让人在想起的时候痛苦难过。 不过,不管怎么说,林笙还是想要记起之前所有的一切。 因为,那些自己所经历过的黑暗,更能激发她报仇雪恨的动力和决心。 只是,越是努力的回想,她的头越是痛。 揉了揉额角,她看了一下四周,忽然觉得不远处的那条小路,自己好像走过。 眸光微动,她沿着小路一直往前走。 林笙走的很慢很慢,她仔细的打量着周围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生怕自己错过了与记忆有关的东西。 不知道走了有多远,她停在了一座宫殿面前。 宫殿上方,写着“明阳宫”这三个大字。 “明阳宫……”自言自语的重复了几遍,林笙努力的在脑海中搜索,但是却一无所获。 守门的侍卫从未见过女扮男装的“林笙”,他见突然窜过来一个陌生人,便上前凶巴巴道:“何人在此?” “这是哪里?”林笙盯着那朱红色的大门,问道。 “这是八皇子的宫殿,我劝你赶紧离开,惊扰了八皇子的话,仔细着你的小命!”侍卫拿起手里的剑,往林笙面前比划了两下。 “八皇子?”林笙听罢,立即想起了黑衣人提到过有关八皇子的消息。 八皇子两年前被丽妃暗害,伤了腿后便深居简出。 后来,腿痊愈后,八皇子便开始出现在各种场合上,也一改以往那寡言少语的性子,时不时的主动为老皇帝分忧解难,很讨老皇帝的喜爱。 不过,八皇子极懂分寸,为老皇帝解忧的同时,又从未邀功,而是间接的将功劳转移到宣王和清王头上,因此在朝中也得到了不少大臣们的赞赏。 老皇帝见八皇子振作了起来,很是欣慰。 但是,碍于八皇子年纪尚小,老皇帝也不敢真将大权交给八皇子。 算一下,八皇子今年应该也就十一岁,确实还不足以成大器。 “见过宁王爷。”忽然,侍卫对林笙的身后行了个礼,让林笙赶紧回过神来。 林笙身子一颤,急忙退后了几步,皱起了眉头。 亓灏瞧着林笙这副厌恶自己到了极点的表情,对守门侍卫摆手道:“你下去。” 侍卫察觉到二人之间流动着不寻常的气息,连忙退了下去。 林笙不愿与亓灏多待一刻,因为在宫里,她无法动手,所以眼不见心不烦。 “站住!”林笙刚抬脚迈出一步,亓灏的手却从后面搭在了她的肩上。 林笙反扣住亓灏的手腕,想顺势将他给撂倒在地上,然而亓灏却好像早已预料到了她的意图,竟运足了内力强压住了林笙的胳膊,以至于她无法动弹。 挣扎了一会,可是无论如何林笙都挣脱不开亓灏的钳制。 看着近在眼前的这张脸,林笙咬牙切齿道:“你放开我!” 从守门侍卫的角度来看,二人的姿势是相当的亲密。 倘若是一男一女,这还能看做是一副香艳的画面。 可惜,是两个大男人,所以侍卫不禁瞪大了眼睛,有些恶寒。 当然,亓灏看着林笙的眼里可是丁点温情都没有。 他冷冷看着林笙,压低了声音,问道:“老实交代,你进宫的目的是什么?” “本王知道你不可能是为了太后,那么你的目标到底是谁?皇上,还是小八?” 亓灏来明阳宫,是看望八皇子没错。 但是,他不认为林笙这个口口声声说生长在山野之间,第一次进城的人会与八皇子有什么交集。 她出现在这里,一定不是巧合。 不知道是因为亓灏近在咫尺的脸太扎人眼,还是林笙气愤至极,总之她涨红了脸,怒斥道:“我进宫没有什么目的,你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说罢,她抬脚就要向亓灏的身下踢去。 亓灏反应敏捷的以腿挡住,手直接从林笙的肩膀移开,但却扣住了她的脖子。 “你再不老实,信不信本王拧断你的脖子?”亓灏眼底闪过一抹杀意,丝毫不像在开玩笑的。 林笙胸脯起伏不定,她怒瞪着亓灏,眼中神色是不愿低头的倔强。 “你恨本王?”亓灏的手用力几分,让林笙一下子喘不过气来。 林笙的生死,如同一只砧板上的鱼,被亓灏拿捏在手里,只要他一个用力,她就真的会没命。 强烈的窒息让林笙的脑袋有些发晕,攥着的拳头一点点松开,她最终还是服了软:“在……在下与宁王爷素……素不相识,又怎可能……恨王爷?” “哦?当真是素不相识吗?”亓灏的手松了力气,但还是停留在林笙的脖子上,冷笑道:“可为什么本王倒觉得,对你有些似曾相识呢?” 林笙昨晚上闯入了芙蕖院,虽然她的武功不怎样,但却透露着一种孤勇,好像要拼尽一切杀掉亓灏一样。 如果不是熟识之人,亓灏当真想不明白毫无瓜葛的陌生人怎么会对他有这么大的仇恨。 这世上,应该没有人比林笙更想杀掉亓灏和老皇帝了。 她若是排第一,那么黑衣人和陈泽轩可能只能排第二和第三了。 只是,现在敌强我弱,她处于下风,故而不能硬碰硬。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心头一紧,林笙摇头否认。 亓灏自然是不会相信林笙的了,昨晚上他的眼疾犯了,而且再加上林笙戴着面巾,所以亓灏根本就没看清林笙的模样。 刚才在大殿,虽说拉近了一些距离,可是总归没有现在两个人身子贴在一起要看得更清楚。 林笙的眼睫毛很长很密,阳光照下来,像是镀了一层金一样。 她的皮肤也细腻的不像个“男子”,不过泛着一种不健康的病白,还有余怒未消的红润。 高鼻梁,淡红的唇,这五官组合在一起,看着还算凑合。 只是,一个男子生得这般清秀,有些娘里娘气的。 亓灏原本是想借着自己凌迟一般的眼光,从林笙的脸上看到心虚惶恐,让她自露马脚。 可惜,她的脸色除了在最开始有点不自然之外,之后便平静得让亓灏看不出丁点问题来。 就在亓灏准备松开林笙的时候,视线不经意的扫过林笙的耳朵,在注意到那两个微不可闻的小耳洞时,忽然顿住了。 低下头,他伏在林笙的耳边,一字一句道:“最好把你的狐狸尾巴夹紧了,否则让本王发现你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情,那就别怪本王对你不客气了!” 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朵下方,林笙咬着唇别过脸去,“宁王爷的话,在下记住了。” 林笙这一偏头,刚好将耳朵暴露无遗在亓灏的视线里。 心里得到了答案,亓灏满意的放开了手。 没有想到林笙会是一个女子,上下多次打量了她几番,他勾起嘴角,抬脚进了明阳宫。 林笙见亓灏就这么放过了自己,没再继续纠缠,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不过,她还是狠狠剜了亓灏的背影一眼。 守门侍卫被亓灏刚才“亲昵”的动作,以及林笙“欲擒故纵”的表情给吓得目瞪口呆,他张着大嘴,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一点也没有起初被“断袖”恶心到的感觉。 他似乎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那就是这两年里,宁王爷并非是如外界传言那般转一痴情,为了顾瑾璃可以守身如玉这么久,而是他的性取向发生了变化。 被女子伤透了心,所以他便将感情寄托在了男子身上,进而也就喜欢上了男子! 捂着嘴,侍卫被自己如此缜密的逻辑思维所折服。 他有点迫不及待,想立马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宫里上上下下的小伙伴们。 但是,他又没有这个胆量。 毕竟,皇家的事情,是不能乱说的。 林笙理了理自己的衣领,瞥见守门侍卫那吃惊的样子,冷哼一声,一甩衣袖往宫门口走去。 亓灏进了院子后,小祥子赶紧行礼道:“奴才见过王爷。” 抬手示意小祥子起来,亓灏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小八近来可好?” 小祥子赶紧回道:“有劳宁王爷挂心了,八皇子近日挺好的。” 不仅八皇子挺好的,就连皇后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四哥。”小祥子的话刚说完,站在窗户旁边的少年便出了声音。 不知道何时,他竟改了往日装扮。 这么多日子以来,八皇子的个子好像又高了些。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整日里竟会穿一身红衣。 小祥子曾不解,问过这个问题。 当时,他的回答是,红色像火,可以把他心里的寒气给熄灭。 仔细的追想一下,八皇子改了穿衣习惯,应该是在顾瑾璃跳崖后没几日。 见亓灏进屋,他微微一笑,少了当年的稚气天真,多了一些沉稳。 第296章 亲手下葬 “气色不错。”亓灏仔细的望了八皇子一会,抬手习惯性的摸了摸八皇子的脑袋。 八皇子下意识的想要闪开,但还是站稳了身子。 在亓灏记忆之中,八皇子似乎是从未穿过如此艳丽的衣服。 不得不说,八皇子皮肤白净,一双眼睛清澈但又比之前多了些深沉。 若再过几年,待他模样长开后,想必又要夺了不少姑娘家的芳心。 当然,现在已经有不少小宫女开始对八皇子芳心暗许了。 毕竟,八皇子长得好看,脾气也温和。 虽然是养在皇后膝下的,但这也不妨碍他背靠大树好乘凉。 察觉到八皇子刚才眼中一闪而过的抵触,亓灏眸光一沉,收回手,似笑非笑道:“小八长大了。” 八皇子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吩咐小祥子给亓灏倒茶。 待亓灏坐下后,他才问道:“四哥回来后,应当就不回南山了吧?” 南山在城外,八皇子这意思,其实是在询问亓灏是否开始重新掌权。 亓灏点点头,笑道:“离京两年,这次就不回去了。” 八皇子“嗯”了声,接过小祥子递过来的茶杯,便没再说话。 兴许是许久没见,兄弟二人之间似乎没有太多的话题。 亓灏随意与八皇子闲聊了几句后,起身道:“小八,无事到四哥府上去玩。” 八皇子应了声“好”,然后站起身目送着亓灏离开,直至看不到他的人影。 就连小祥子都察觉出八皇子对亓灏不如早年热情了,见八皇子目光幽幽,他便忍不住问道:“主子,您跟宁王爷这么久没见了,怎么不多聊会?” 八皇子收回视线,坐下来,淡淡道:“四哥刚回京,又重新开始掌管军营,自然有许多事情要忙。” “再说,四哥不打算回南山了,所以我与他何时见都可以。” 小祥子觉得八皇子说的也在理,便没再多问。 八皇子低下眼眸,轻轻抚着袖口的祥云暗纹。 那祥云是用极细的天蚕丝绣成的,为他那一袭红衣增添了不少亮点。 唇角溢出一丝冷意,他的眼睛像是被这红色所感染,眼圈也略微发红。 这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也没有瞬息万变的东西。 尤其是,人和人之间的感情…… 感情这东西,最是经不住时间的考验。 爱情如此,亲情更是如此…… 凤鸾宫里,皇后一边任由秋蝉按摩肩膀,一边眯着眼睛问道:“听说亓灏刚才去明辉宫了?” 秋蝉点头,应道:“是。” 知道皇后不喜欢亓灏与八皇子往来,故而秋蝉怕皇后不悦,赶紧补充道:“不过,娘娘放心,宁王爷只在明辉宫坐了一小会就走了。” 皇后冷笑一声,凤眸中闪过一道冷光,“亓灏不在京中的这两年,小八好不容易开窍了,知道进取,懂得讨皇上欢心了。” “本宫就怕亓灏一回来,小八又变回之前黏着亓灏的时候,最后让本宫竹篮打水一场空。” “娘娘,八皇子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您也无需担心,奴婢相信八皇子会处理好的。”秋蝉想了想,回答道。 “唉,这个孩子心思单纯,要不然当年也不会被丽妃派人打断了腿。”一提到这件事情,皇后的语气不自觉的冷厉了起来,“对了,丽妃前几日要皇上给清王选新王妃?” 秋蝉道:“嗯,听伺候在御书房的小太监是这么说的。” “呵,清王妃的位子空了两年了,丽妃自然是要给清王拉帮结派了。”皇后撇撇嘴,幽幽道:“你派人时刻关注着些,一旦清王妃有了合适的人选,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告诉本宫。” 顾瑾琇的死,顾成恩用了半个月的时间都没查出凶手来。 这是他做了刑部侍郎之后,第一次受挫。 因为大夫人疯了,搞的相府上下都不得安宁,查找凶手这件事情到了最后也就只好不了了之了。 而前朝与后宫紧密相关,丽妃因此想从朝中有权势的大臣家中选取适龄女子做清王妃,以巩固清王的地位。 如果两年前老皇帝没有将沈碧云嫁给亓灏,那么最让丽妃属意的人便是沈碧云。 可惜,沈碧云在与亓灏大婚那日便“死于非命”,沈明辉一蹶不振,丽妃也只好再另觅人选。 只是,大家对清王还是保持第一印象,认为他为人狠戾,而且刚娶了顾瑾琇没多久,顾瑾琇便死了,坊间又有传言说他命太硬了,专门克妻,所以也就无人敢嫁给他了。 时间久了,不管是出于给清王找盟友,还是为了清王的子嗣问题着想,丽妃都着急了,于是便恳请老皇帝赶快给清王重新选王妃。 当然,没有王妃的人,除了清王之外,还有宣王。 宣王在大家的眼里,为人要温和一些,也有不少人曾打算将自家的女儿嫁给宣王。 可是宣王的态度却总是模棱两可,一年前也纳了一个侧妃,但却总是不与人家同房。 就连府中伺候他多年的侍妾阿宝,也良久没有与他同床了。 这其中的原因,除了阿宝之外,大概是没有人知道了。 宣王被顾瑾琇传染上了花柳病,很是严重,不知道私底下找过多少大夫医治了,可是却丁点效果都没有。 不仅要禁色禁欲,还要在饮食上颇受限制,所以表面风光的宣王,其实在暗地里过得日子很是煎熬痛苦。 同样,与顾瑾琇有过几次欢好的清王病症要比宣王轻许多,但也不能与丽妃之前赏赐给他的那两名小宫女行*。 要不然,病症就会加剧。 两个人早就知道了彼此共用同一个女人的事情,而又都感染了脏病,免不了会将对方视为罪魁祸首。 不过,这种事情他们二人也不可能声张出去,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可惜的是府中的侍妾,她们费劲了心思想爬床献媚,然而就算是脱光了衣服,只差最后一步了,那两个王爷也绝对不会如他们所愿…… 忽然想到了什么,皇后又问道:“还有,听说皇上昨晚留宿在德妃宫里了?” 秋蝉见皇后脸色难看起来,低声道:“皇上他……已经连续三天在德妃宫里歇息了。” 皇后听罢,撕扯着手中的帕子,咬牙道:“这些年,德妃整日装的云淡风轻,与世无争的,这后宫里最会演戏的人就是她!” 秋蝉安慰道:“娘娘,德妃惯于演戏,但是皇上对宣王也没表现出特别的器重,可见德妃不一定能影响到皇上的判断。” “皇上的心思,谁又能知道?”皇后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不耐烦道:“早些时候,本宫以为皇上器重亓灏,可是见亓灏与皇上总是一副不对盘的样子,也不见得皇上会将皇位给他。” “亓灏离京后,这两年皇上将朝中大事都交给清王和宣王,看那意思好像对他们也很满意。” “现在,东山军营的军权,说收回就收回了,唉!” “罢了,本宫给你说这些做什么?皇上的心思,你更不可能懂。”摆摆手,皇后示意秋蝉退下了。 林笙离开皇宫后,回了白玉楼。 她将刚才在宫里发生的事情一一详细的告诉了陈泽轩和黑衣人,陈泽轩听罢,紧张道:“亓灏跟你动手了?你有没有受伤?” 说罢,他担忧的上下打量着林笙。 林笙心里一暖,摇头道:“哥哥,我没事。” 黑衣人关注的重点,则与陈泽轩不同。 他皱着眉头,冷声问道:“他可有怀疑你?” 林笙回忆着亓灏踏进明辉宫之前那一抹暗含深意的笑,迟疑道:“师父,他警告过我不要做不该做的事情。” “所以……我不确定他有没有怀疑我的身份。” “什么?”黑衣人一听,不由得提高了声音。 林笙见黑衣人露在面具外面的那双眼睛冒着点点寒光,立即道:“师父,我虽然不知道他心里是如何想的,但是我敢确定的是我没有露出任何马脚来。” “哼,但愿如此。”黑衣人怒哼一声,冷冷看着林笙:“老皇帝既然给了你银子,那你一会就出去买宅子,免得他们多心。” 在宫里的时候,林笙便提出要老皇帝赏赐府邸,虽然被亓灏中间莫名其妙的插了一脚,但到底她开过口,所以必须得装模作样的去外面看看房子。 “师父,以前笙儿便买下过一个院子,以后让她住在那里就行。”陈泽轩口中的那个院子,便是顾瑾璃通过陈亮买下的院子。 顾瑾璃第一次去看房的时候,门匾上写着的是“凤府”二字。 当时的她还奇怪,“凤”这个姓氏在亓国少有。 但现在想来,那院子是陈泽轩的,故而以“凤”为姓也不难让人理解。 只是,林笙没了这段记忆,脸色有些茫然。 陈泽轩轻叹一声,又道:“笙儿,你名下还有一个日进斗金的悦来茶室。” “那茶室是你一手设计的,日后有机会,我会让它回到你手中的。” 在顾瑾璃跳崖之后,掌柜的陈亮为此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 原本,他想关了茶室,将伙计们解散回家,但是一想到这茶室里的一切都是顾瑾璃的心血,因此在斟酌再三后,他决定还是继续经营着茶室。 除却自己和伙计们应得的工钱后,每个月的盈利账目他都一笔一笔仔细的记在账本上以顾瑾璃的名义存入了钱庄。 他打算在有一天茶室干不下去后,将所有存入钱庄的钱都取出来,然后埋在顾瑾璃的衣冠冢旁边。 如此一来,也算是给她一个“交代”了。 当然,顾瑾璃的衣冠冢在南山,这已经不是一个秘密了。 毕竟,两年前顾瑾璃跳崖一事闹的那么大,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一传十,十传百,平民百姓之间也都传遍了。 可见,当时是有多轰动…… “茶室?”林笙听罢,眸光微动,“没想到,我有院子,还有茶室。” 黑衣人轻咳两声,意味深长的看了陈泽轩一眼,似乎示意他不要过多提及顾瑾璃的过去。 “笙儿,我把地址画给你,你自己去找。”陈泽轩站起身来,一边往桌案旁边走,一边道:“我让雷子在暗处保护你。” 没有圣旨,陈泽轩是不能进京城的。 林笙知道陈泽轩是不宜抛头露面的,便道:“好。” 很快,陈泽轩将地址画好了。 待林笙拿着画纸离开后,黑衣人不满的瞪着陈泽轩:“轩,你刚才话多了。” 陈泽轩动了动唇,闷声道:“徒儿知道了。” 黑衣人抬手端起茶杯,一边热气,一边缓缓道:“亓灏若是对她产生了怀疑,那么必定会调查她。” 陈泽轩薄唇紧抿,半晌才道:“师父,她应当不会被亓灏认出来的。” 私心里讲,陈泽轩也不愿意亓灏知道林笙就是顾瑾璃。 可能黑衣人不够了解亓灏对顾瑾璃的感情用了几分,但是陈泽轩知道。 当年亓灏冷落顾瑾璃的原因,陈泽轩也能猜到。 而在亲眼目睹顾瑾璃跳崖后,亓灏像是疯了一样的反应,更能看出顾瑾璃在他心目中的分量。 离开京城,退隐南山,虽说对于京中的事务亓灏一直都有在暗中插手,但他每日都会风雨无阻的在顾瑾璃的衣冠冢旁边小坐一会,这在陈泽轩看来是极为难得的。 人死,有三种方式。 第一种,就是断气了,机体没有了任何的生命特征。 第二种,则是个人的社会身份从这个世上消失。 第三种,是最彻底,也是最让人难过的一种死亡。 当所有人都忘记了你的时候,没有人再牵挂你,想念你的时候,这便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亓灏能挂念着顾瑾璃,这样的感情,实属不易。 他与顾瑾璃之间,最开始是阴错阳差,后来便是人为误会。 总之,如果顾瑾璃恢复了记忆,知道了亓灏为她做过什么,陈泽轩当真不敢确定顾瑾璃会不会心软。 黑衣人抿了口茶,幽幽道:“她的容貌和脾性都变了,亓灏就算是认出来了,也只会当她是林笙。” 陈泽轩心里有点难受,是种说不出的烦闷。 依照陈泽轩给的画纸,林笙很快的便找到了那房子。 房子里的下人还是当年的那几个,他们见突然来了人,很是惊讶,毕竟这院子许久不曾进过人了。 负责打扫的下人赶紧跑去了悦来茶室,将有人要看房子的消息告诉了陈亮。 虽然这院子一直空着,可陈亮从未对外宣称过要将房子租赁,所以同样感到意外的他便跟着下人往那院子走了一趟。 林笙在见到陈亮后,简单明了的表明了自己想将房子买下来的意思。 陈亮很是为难,怎么说这房子的主人是顾瑾璃。 即便是她不在了,她也是这个房子的所有者。 陈亮无法替顾瑾璃做主,但见林笙又一副当真很喜欢这院子的意思,很是为难。 陈泽轩说过房子本就是顾瑾璃的,可改头换面的林笙是不可能对陈亮袒露身份的。 而且,就算是她说自己是顾瑾璃,面对这样一张截然不同的脸,陈亮想必也是不信的。 纠结了好一会儿后,双方都退了一步,这房子陈亮不卖,只租给林笙。 反正房子不过是林笙用来给自己打掩护的,所以不管是租还是卖都一样。 签订了租房契约后,林笙在陈亮的带领下巡视了一下屋子。 下人们很是尽职尽责,每日将屋子打扫的干干净净,屋内的家具等东西也是崭新的,这让林笙很满意。 不过,门匾上的“凤府”二字,如今瞧着不太适合了。 林笙让人将门匾给收了起来,换成了“林府”。 老皇帝和亓灏的人必定在暗处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如果不换门匾,这有点说不过去。 而换了门匾,一个“林府”便是无意之间透露了她的姓氏。 那些人三番两次的拐弯抹角的刺探她的身份,她若不主动抛给他们点信息,也有点说不过去。 毕竟,以后的她,早晚都得用林笙的身份在京城站住脚的。 否则,如何将逍遥子给引出来? 之所以没有在揭榜的时候就直接将身份透露,这就像是放长线钓大鱼一样的道理,只有吊起了那些人的胃口,才能让他们上钩…… 由于陈亮找的这些下人还算安守本分,故而林笙也不好将他们打发走。 交给陈亮三个月的租金后,林笙借故还有其他事情,约定明日再搬过来。 回白玉楼的路上,她心里想着让陈泽轩给自己找几个可靠的人,以便带回“林府”。 亓灏和尹素婉和离的圣旨,是差不多在申时的时候送到了尹素婉的手里。 尹素婉本来一副病美人模样躺在床榻上,听说老皇帝来了圣旨,她立即在双儿的搀扶下勉强下了床。 在没等贾公公的圣旨读完,她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虽然人晕了,但老皇帝金口玉言,圣旨也只好让双儿代接了。 宫里是没有什么秘密可言的,贾公公前脚刚离开,后脚尹素婉被休弃的消息便传得风言风语。 一个时辰后,太傅府便收到了消息。 大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忿忿道:“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都两年了,她还是这么不叫人省心!” 轮椅上,尹子恪见大夫人老脸一片怒色,劝道:“母亲,妹妹与亓灏缘分早就尽了,和离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好事。” 一袭白衣,平静的面容,除了他手指上多了那枚象征尹家家主身份的玉扳指,他似乎没有任何改变,还是那个满腹才华,谪仙一般的尹大公子。 自小天资聪颖,记事也早。 尹子恪比尹素婉大两岁,所以比寻常孩童更早懂事的他,自然记得当时大夫人怀孕的时候,产婆从房间里抱出来的只有一个孩子。 那孩子,是尹素汐。 尹素婉不是尹太傅和大夫人的孩子,这件事情尹子恪一直都知道。 尹太傅死了,大夫人对尹素婉的态度越发的生分起来,这让尹子恪这个做哥哥的,心里有点不适滋味。 怎么说都是以家人的身份,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对待尹素婉和尹素汐,他向来都是一视同仁的。 尽管,尹素婉做了那么多的恶事。 尹子恪虽不喜尹素婉的为人处事,但还是希望家和万事兴。 大夫人气哼哼的不依不饶道:“哼,你爹不在了,咱们太傅府本就过得艰难。指望不上她就罢了,她反而还给府上抹黑,你让母亲怎么能不上火?!” 尹子恪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 尹太傅在的时候,府中大事交给他做主,芝麻小事由大夫人掌管。 现在大夫人年纪大了,连小事处理起来也心力交瘁,所以大小事也就一并压在了尹子恪的肩头上。 大夫人瞧着尹子恪眼下发青,很是心疼,只好闭了嘴,把抱怨的话咽了回去,“好好好,母亲不说了。” 但安静了没一会,她语锋一转,紧接着道:“恪儿,你今年也二十了,该到了娶亲的年纪了。” “虽然咱们尹家不比从前了,但好歹家业还在,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姑娘,母亲让人去给你……” “母亲。”尹子恪打断了大夫人的话,缓缓道:“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吧。” 两年前,大夫人便想让尹子恪成家立业,可每次都被他给拒绝了。 这次,尹子恪的回答,依旧在大夫人的意料之内。 沉下脸来,她不悦道:“恪儿,你给母亲说实话,你心里是不是已经有人了?” 尹子恪面色一僵,半晌才扯了扯唇,“母亲,儿臣心里有人了。” “有人了?”大夫人一听,老脸上立即堆上了喜色。 不过,不等她把话说完,只听得尹子恪轻声道:“她死了。” “什么?死了??!!”尹子恪的这句话,惊得大夫人老脸上敷上的一层粉都掉下来一大块。 在得知顾瑾璃跳崖后,尹子恪驱散了下人,自己在屋子里静坐了一下午。 后面的几天,他恍恍惚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整个人,瘦了一圈。 大夫人从来没将顾瑾璃与尹子恪想到一块去,所以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就没再问。 如果九泉之下的尹太傅知道了尹子恪爱上的人是尹家的仇人,不知会不会从地底下爬出来。 过了这么久,尹子恪一想起顾瑾璃的一颦一笑,心就会生疼。 虽然她已经不在了,但是他却做不到将她从心上抹去。 可能,这就是古人说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只不过这“情深”,从头到尾都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她生前不知道也好,免得白白给她增加了烦恼。 尹子恪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摇着轮椅,留下了目瞪口呆还迟迟缓不过神的大夫人。 是夜,亓灏听说尹素婉在接到圣旨后晕过去了,握着毛笔继续作画,神色不屑道:“可惜没死。” 杜江站在一旁,看着亓灏笔下那快成形的画像,低声道:“王爷,您画的是给太后看病的那人?” 亓灏点头,问道:“怎么样,可查到什么?” 杜江摇头道:“查不到,不过她出宫后的确拿着皇上给的银票买了院子。” 犹豫了片刻,小声道:“那院子……是之前顾侧妃在外面买下的地方。” 手下一个用力,那最后一笔竟因为亓灏的激动将画中人的半张脸给毁了。 亓灏直直的看着杜江,眸子里波涛翻滚,声音里是压抑着的某种情绪:“你是说……她买了阿顾的院子?” 如果杜江不提,亓灏都快要把顾瑾璃私自买院子的事情给忘记了。 杜江如实回答道:“对,她还把院子的门匾改成了林府。” 亓灏放下毛笔,拿起墨汁未干的画像,紧紧的盯了一会,自言自语道:“林府……” 一道粗重的墨汁横穿林笙的半张脸,以至于这画像上也只能剩下一张眼睛勉强能看。 “杜江,你觉得这个人眼熟吗?”将画像递给杜江,亓灏问道。 杜江看着画像,艰难的找寻着林笙的五官,若有所思道:“是有点眼熟,可属下确定在她揭皇榜之前,没见过她。” “如果是女子呢?”亓灏冷哼一声,继续发问。 “女子?”杜江瞪大眼睛,见亓灏不似说假,便带着审视女子的角度重新打量画像。 皱着眉头,他回忆的很吃力。 亓灏见状,便将画像从杜江手中抽了出来,摆摆手道:“罢了,她是什么人,本王早晚能查出。” 就在画像离开杜江手里的瞬间,他的脑海中有电光火石一闪而过。 “王爷!”杜江低叫一声,眼睛闪闪发亮,声音也透露着一丝兴奋:“属下知道了!” “嗯?”亓灏惊讶的看着杜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有了新发现。 “王爷,您稍等会。”杜江放下画像,拿起毛笔,快速的在纸上重新画了一张。 吹了吹墨汁,他将两张画像一左一右的展开在亓灏面前,沉声道:“王爷,您自己看。” 亓灏看着杜江画中的女子,眉头蹙了起来:“这是……” 是有点熟悉,可一时半会他就是想不起这人是谁来。 “王爷,是林笙。”杜江指着自己的画像,怕亓灏忘记了林笙是谁,他的语气不自觉的加重了几分,强调道:“就是神医逍遥子的徒弟,给尹素婉治好了腿的那个。” 经杜江这么一提醒,亓灏恍然大悟,脑海里也渐渐有了点印象。 将两张画像进行对比一番,亓灏幽幽道:“杜江,这天底下,容貌相似之人甚多,同一姓氏之人也数不胜数。” “王爷说的没错,属下这就去派人去查。”杜江明白亓灏的意思,拱拱手,他转身离开。 “吱呀”一声,门关上后,亓灏抬手抚上那副女子画像,手指轻轻在女子的眼睛滑过,心头涌过一种奇怪的感觉。 第297章 永生不忘 第二日下午的时候,林笙便带着陈泽轩找的几个可靠之人搬去了“林府”。 碍于她的女子身份,故而下人之中还有两个使唤婢女。 指派了一个管家,立下了大小规矩,随后林笙便出了门。 她去了昨日陈泽轩提到的悦来茶室,因为已经与陈亮打过照面了,所以便直接上了二楼。 自打顾瑾璃跳崖后,三楼便封了。 无论是谁,无论给多少钱,三楼都不对外开放。 因为,这成了悼念顾瑾璃的私人空间。 习惯性的靠在窗口坐,林笙望着底下车水马龙,想着陈泽轩说过的“日进斗金”,轻叹了一声。 茶室坐落在主街,地理上占据先天的优势,而且这里面的装饰布置也别具一格。 抿了口茶,茶水的口感也真心不错。 所以,又怎可能生意不好呢? 如果能够表明身份,那么光凭借着这茶楼每日的利润,她就能够招兵买马了…… 在喝完了半壶茶后,天也渐渐的黑了。 起身,她离开了茶室。 不过,并未回“林府”,而是坐着马车往南山走去。 黑衣人说过,她在被顾淮接回相府之前的那十一年,是生活在南山的。 而且,凤瑟的墓也在南山。 前些日子,亓灏还没回京,她也就不好去南山,现在她既然回来了,自然得去看一眼。 林笙的马车刚走没多久,亓灏便在书房里收到了消息。 杜江拱手,沉声道:“王爷,她先是去了茶室,然后又往南山去了。” “什么?”亓灏一听,眉头皱了起来,问道:“她去南山做什么?” 杜江摇头,低声道:“这个……属下也不知道。” “如果她真的是林笙姑娘的话,可能是知道顾侧妃在那里,前去祭拜一下。” 亓灏抿了抿唇,沉默半晌,才道:“样貌像林笙,性子却不一样。” 杜江想了想,不敢确定道:“王爷,人都是会变的,可能林姑娘经历了些什么,这才性情大变。” “不,她恨本王。”亓灏摇了摇头,一边回忆着林笙看自己的眼神,一边缓缓道:“本王自认为,从未与林笙有过什么瓜葛。” “若一定算有,那就只有在阿顾这件事情上了。” “林姑娘敢爱敢恨,爱憎分明,兴许还真因为这个才不待见您。”杜江觉得亓灏分析的有道理,继续道:“不过,林姑娘的身手,好像要比当年好了许多。” 其实,两年前的林笙也不会武功。 那次在太后的寿康宫里,林笙为了保护顾瑾璃,不得已才敢“以下犯上”的对兰嬷嬷动手。 她也不过是会点三脚猫功夫罢了,实在是谈不得“武功”二字。 但是,那晚上与亓灏交手,可见是当真有些长进了。 亓灏低下头,看着桌案上的两张画像,视线落在林笙的眼睛上,然后幽幽道:“杜江,给本王准备马车,本王要回南山一趟。” 杜江听罢,担忧道:“王爷,您这才刚回京,您的一举一动必定有人在盯着。这要是让皇上知道您又回了南山,恐怕……” 亓灏冷哼一声,神色不屑道:“不要跟本王提父皇,两年前本王就是因为受了父皇的胁迫,这才失去了阿顾。” “以后,本王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话落后,他的眉眼间闪过一抹痛苦的神色。 心中自嘲,即便是不会再被老皇帝牵制,那又如何呢? 顾瑾璃已经不在了,他曾发誓要用生命去守护的人,当着他的面,跳崖自尽了…… 一甩衣袖,亓灏面色阴沉的出了书房。 林笙到了南山后,天已经完全黑了。 站在山上的小木屋前,她提着灯笼,看着眼前的一切,努力的在脑海中搜寻记忆,印象模糊。 她的记忆很奇怪,有时候像是丢了一部分,有时候又像是脑袋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一样。 踏进院子,她缓缓向前,一路进了屋子。 屋子里很干净,一看就是有人住过。 一想到亓灏在这里住了两年,林笙的心口就泛起一阵恶心来。 不想再在院子里多待一刻,她提着灯笼快步走了出去。 当初,凤瑟死之前,吩咐顾瑾璃将坟地选在一个很偏僻的地方。 并且,不要在墓碑上刻字。 凭借着残缺不全的记忆,她终于在半个时辰后找到了凤瑟的墓。 看着那被风吹雨打过的墓碑,她放下灯笼,仔细的用袖子将墓碑上脏污擦干净。 扫了一眼周围丛生的杂草,林笙挽起袖子,开始弯腰将杂草一根根拔出。 直至坟地周围干干净净后,她才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她能明确的知道,凤瑟是爱她的,在她心里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一块位置。 可惜,该死的失忆,让她根本记不得凤瑟的长相了。 红着眼睛,林笙咬唇喃喃道:“母亲,你在天上好好保佑我,我一定会报仇成功的。” 深吸一口气,她站起身来,往山的背面走去。 站在她的“衣冠冢”旁边,看着墓碑上那“爱妻”二字,林笙很想拿着一把匕首将这两个字狠狠的划去。 如此虚伪的称呼,亓灏怎能喊得出口? 人活着的时候不好好的待她,死了又做这般的深情款款,演戏给谁看? 黑衣人说的果然没错,亓灏并不是真的因为伤心过度而退居南山,而是为了让宣王和清王争斗得更惨烈一些,以此好坐收渔翁之利罢了! 什么思念成疾,什么痴心不悔,都是狗屁! 他要是真的一心里只有她,还哪里会有心思在暗地里操控朝堂,玩弄权势呢? 大概是心里这样想着,所以林笙便没有意识的行动了起来。 拔下头上的簪子,她眸光一狠,扬手就要往墓碑上划去。 然而,在簪子即将落在墓碑上的时候,一只大手用力的攥住了她的手腕。 林笙猛地回头,在看到身后的人后,脸色一变。 亓灏冷着一张脸,眸子里的目光恨不得变成两把匕首,将林笙给大卸八块,“你要做什么?” 林笙一边挣脱开亓灏的手,一边怒色道:“我做什么,你难道看不见?” 若不是知道亓灏在宁王府里,她是不会来南山的。 而且,还是特意在天黑后从茶室动身。 可是,亓灏却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看来一定是跟着她来的。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何时到的南山,有没有发现凤瑟的墓地。 亓灏其实是刚下了马车,就看到林笙站在顾瑾璃的墓前,还不等他走近,就看到她拔出了簪子。 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感觉,他三步作两步,直接冲了过去。 他搞不明白林笙为何要毁坏顾瑾璃的墓碑,但他不愿意在顾瑾璃的墓前跟林笙起争执。 一把拽着林笙走出去好远,他声音阴寒道:“说,你为什么要恶意划坏阿顾的墓碑?” 林笙将满心怨恨咽下,拢了拢头发,将发簪插回发中,扬唇笑的嘲讽:“宁王爷,你哪只眼睛看到在下要对你的顾侧妃不利了?” “我只不过是看到墓碑上的颜色浅了些,想让它看起来更深刻一点,如此也好让王爷永生不忘。” 亓灏暗暗佩服林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夫,冷笑道:“那这么说来,本王还要感谢你了?” “感谢倒是不用了,不过男女授受不亲,王爷还是先放开我比较好。”林笙甩了一下手腕,但还是没能把亓灏的手给甩开,继而挑眉道:“荒郊野外,孤男寡女的,王爷抓着我不放,又是怎么个意思?” “那还要你先告诉本王,这么晚了,你来阿顾坟墓前又有什么目的?”亓灏甩开林笙的手,紧紧盯着她,不依不饶道:“在本王的记忆里,阿顾可没有你这样一个朋友!” 不得不说,这一句话,把林笙给噎住了。 的确,顾瑾璃生前没几个朋友,与她所接触的人,亓灏都熟悉。 男子便是顾成恩,顾念时,陈泽轩,还有那只见过几次面并未深交的尹子恪,以及悦来茶室的代理掌柜的陈亮。 至于女子嘛,大多对顾瑾璃都是抱着羡慕嫉妒恨的态度。 喜欢她的人,除了一个林笙之外,大概能与她和睦相处的人,也就是爱屋及乌的莫芷嫣罢了。 所以,林笙还真没法回答。 可是,她又不可能承认自己是那个死在两年前的“林笙”。 冷冷的看着亓灏,林笙抬了抬下巴,说谎毫不脸红道:“我是她嫁给你之前的朋友,你不知道也不足为奇。” 不等亓灏回答,她转身提起灯笼,准备离开。 “站住!”亓灏厉喝一声,自然是不能让林笙走人的。 他大手挡拦住她,冷色道:“既然你是生在乡野,无父无母的孤儿,又怎会与阿顾相识?” “撒谎,你也要打好草稿才行!” 林笙身子一僵,微微攥起了拳头。 亓灏知道,林笙这副样子,是打死她都不会承认自己身份的。 他决定不再与她多费口舌,浪费时间了。 走到林笙面前,亓灏桃花眼闪动着点点寒光,如寒潭上笼罩了一层冷气似的,一字一句道:“林笙,你当真以为能骗的过本王吗?!” 林笙的瞳孔一缩,她绷紧了身子,神色防备的很。 察觉到林笙眼中的警惕之意,亓灏心中一下子了然了,于是开门见山道:“林笙,那天晚上,你潜入芙蕖院,想做什么?” 林笙没料到只不过这短短几天,自己这张脸就被亓灏给认了出来。 一时之间,她还没做好准备,心里有点乱。 迎着亓灏探究猜度的眼神,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着平静起来,“也罢,既然你已认出了我,那我也就没必要跟你绕弯子了。” “我回来,是想找当年给顾瑾……瑾琇的那本医书。” “哦?”亓灏不信林笙的话,但并未立马拆穿她,而是继续追问道:“那本医书有何重要之处?还需你冒险夜闯王府?” “那本医书,与我的身世有关。”林笙见亓灏发问,便随机应变道:“这个是我的隐私,我想我没有必要告诉宁王爷。” 亓灏眸光暗了暗,与林笙暗中较劲:“一本医书而已,你直接正大光明的来宁王府拿即可。” 他这话,透露着明显的不信。 林笙冷哼一声,色厉内荏道:“顾瑾琇被你害死了,你觉得我会想见到你?” 两个人你来我往之间,就像是下棋博弈一样,你吃我一子,我吃你一子,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林笙口中的的“顾瑾琇”,就是过去那个可怜的自己。 她的语气很是悲愤,是出于对亓灏的怨恨,源于自己内心的怨气。 当然,还有一部分则是在演戏。 如杜江所说,林笙爱憎分明。 既然顾瑾璃生前与她交好,那么她若是反应平平的话,未免太不合情理了。 “如果不是师父拦着我,两年前我早就过来找你算账了!哪还能容得你逍遥快活到现在!” 这语气,倒是让亓灏终于见到了“林笙”的几分影子。 亓灏刚才射向林笙的那两把匕首,此刻却插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他动了动唇,却说不出话来。 深深的望着林笙,他抬脚往马车方向走去。 杜江等在马车旁边,将二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也打量了林笙几眼,然后帮亓灏撩开了车帘。 林笙在被亓灏盯着的时候,心跳加快。 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的表演,能否打消亓灏的疑虑。 见他没再继续追问下去,她便不自觉的松了口气,也回了自己的车上。 回去的路不算太宽,亓灏的马车走在前面,林笙的马车也只好跟在后面。 坐在车厢里,林笙想象着刚才与亓灏的一番对话,心里的火气便大了起来。 要不是自己武功不高,要不是杜江在场,她真想直接将亓灏给结果了。 错失了杀掉他的一个大好机会,她怎能不窝火? 不过,今晚也算是与亓灏摊了牌,不知道会不会太早了些。 想着之前黑衣人千叮咛万嘱咐的话,林笙不由得担心起来。 黑衣人只想让自己引起逍遥子的注意,却不想让亓灏和其他人认出自己来。 而她为了祭拜凤瑟,自作主张的没跟黑衣人打招呼就来了这南山,想必黑衣人知道后,又要责罚她了…… 黑衣人那折磨人的手段,可谓是层出不穷。 她无法想象,陈泽轩是如何在他手下熬过了这么多年…… 忽然,马车停了下来。 紧接着,前方亓灏的马换来一阵凄厉的嘶鸣声。 “发生什么事情了?”林笙眉头一皱,抬手撩开车帘子,问道。 车夫的语气有些急促,不安道:“公子,宁王爷的马儿好像受惊了。” “受惊了?”林笙伸长脖子望了望,果真见到马儿撩起了蹄子。 “嗖嗖嗖”,忽然传来一阵阵箭羽破空袭来的声音。 林笙面色一惊,只见四面八方有数只支冷箭如密密麻麻的蝗虫一样,从暗处射了过来。 她不知道暗地里的人是要杀自己还是亓灏,低声咒骂了一句,她跳下了马车。 一边就地打滚,一边对车夫喊道:“快跑!” 车夫害怕的学着林笙的样子,也在地上打起滚来,险险的避过了射过来的冷箭。 冷光一闪,林笙便与亓灏一样,都被黑衣刺客给包围住了。 好在陈泽轩在林笙出门的时候早已派人在暗处跟着她,所以眨眼的时间,雷子便带着四五个人现身与黑衣人打斗起来。 林笙退到了不远处的大石头后面,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被黑衣人围攻的亓灏和杜江,隔岸观火。 不得不说,亓灏的武功真的很高,每一招都透着一股霸气凌厉之风,让人只看着就心生胆颤之寒。 林笙自知武功不济,于是暂且打消了趁乱杀了亓灏的念头。 一来,看刺客们刚才连自己都一并包围的样子,可见自己也是他们要杀的目标之一。 不管是被亓灏连累,还是其他,总之她就这么冲出去的话,一定会死在刺客手里。 二来,等刺客们将亓灏拖得疲沓了,或者是等亓灏伤痕累累,再无反击的能力了,她到时候再出手,也能事半功倍。 心里的如意小算盘打得清楚,林笙决定还是先躲在暗处里静静观察,若能学得亓灏的一招半式,这最好不过了。 刺客们这次要刺杀的主要目标,的确是亓灏。 他们是奉清王的命令前来的,而刺客们并不认识林笙,只不过是见她与亓灏的马车前后一同行走,认为他们是一起的罢了。 毕竟,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 亓灏挥舞在手里的剑,如同蛟龙一样,眼花缭乱,映得刺客们睁不开眼。 等他们能睁开眼睛的时候,也就晚了,早已被亓灏一剑封喉了。 当然,雷子带的暗卫们出手也很矫捷,一下子杀了不少刺客。 亓灏注意到后方的打斗声,眼睛微眯。 手起剑落,他迅速杀死了一个刺客。 这两年来,亓灏没有再受过伤。 刺杀他的人很多,但都没有活着回去复过命的人。 这次,也同样如此。 半盏茶的功夫后,所有的刺客都被亓灏和杜江合力剿杀。 而雷子也在同一时间,带着护卫们闪身离开。 亓灏一边擦着剑上嫣红的血,一边转头看向正望着自己的林笙,薄唇紧抿。 雷子现身的时候,是带着面巾的,所以亓灏自然看不清雷子的面容。 但是有一点他敢肯定的是,雷子的武功很高,是林笙的人。 只是,依着两年前亓灏对林笙的了解,她身边只有一个师父逍遥子,按理说是不会有什么侍卫来保护的。 要不然,林笙离京回悠悠谷那次,他也就不会派人去送她回去。 看来,两年不见,林笙当真是长本事了。 林笙看着亓灏好一会,完全是在用心研究他的武功,并未有任何其他意思。 可惜,看在亓灏眼里,意味很是不友好。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在埋怨刺客们的实力为何不厉害一点,下手为什么不狠一点,如此才能为顾瑾璃出了一口恶气。 林笙当然不清楚亓灏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她见亓灏将剑收起来后,一步步竟往自己这边走来了,于是站起身来,赶紧一溜烟小跑着钻进了马车,并对目瞪口呆,仍旧处在刺杀恐惧无法自拔的车夫道:“车夫,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去吧!” 车夫扶着石头站起来,迈着发抖的两腿上了马车。 “等会!”就在车夫握着马缰,准备扬手朝着马屁股一辫子的时候,却听得亓灏突然制止住了车夫。 林笙不知道亓灏还想做什么,“哗”的一下子,车帘被撩开,没想到他竟提出要和她自己单独在马车上。 张大嘴巴,林笙不敢置信的看着亓灏:“你……你说……说要和我坐在一起?” 亓灏指了指那已经不知道何时倒地身亡的马,叹气道:“你觉得本王还能骑着它回去?” 林笙纠结了会,看了看被亓灏指着的死马,内心很是无奈。 “宁王爷,我的马车太小了,恐怕容不下您这尊大佛。”林笙故作为难状,低声道:“要不然,您先在这里等等,我去给您再重新找辆马车去?” 见林笙如此的嫌弃自己,亓灏冷笑道:“不用,本王能坐上你这辆破车,已经算得上烧高香了!” 说罢,他不等林笙反应过来,竟直接进了车厢。 “哎!”林笙的心猛地一抖,然而已经阻挡不及了,亓灏一屁股已经坐下来了。 杜江也没办法骑马回去了,只好跟车夫在外面凑合着坐。 “我不习惯跟陌生人坐一起,烦请宁王爷出去。”林笙被灌输了两年的仇恨,对亓灏的成见,并非能靠亓灏三言两语给化解开的。 尽管她用了两年的时间在磨练自己的性格,可是在真正面对刀枪不入的亓灏的时候,她也有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 今晚上林笙对亓灏说话一直都是夹枪夹棒的,让人听了不太舒服。 “真巧,本王也一样。”亓灏斜了林笙一眼,放下了帘子,吩咐车夫启程了。 林笙看着亓灏闭了眼睛,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气得歪头看向窗外。 第298章 笙儿知错 亓灏虽没有受伤,但是却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将帘子全部撩开,冷冷的夜风吹了进来,将那种作呕的感觉才压了下去。 “林笙。”亓灏的视线一直未离开林笙的身上,眯着眼睛幽幽道:“两年不见,你似乎长本事了。” “人总是要不断成长的,哪能一直在原地踏步?”林笙看也没看亓灏,将后脑勺对着他,仍旧是一副爱搭不理的语气。 她的长发被风吹起,从亓灏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她那张白净的侧脸。 不知道为什么,亓灏觉得有些熟悉。 这种熟悉的感觉,并非是因为她是林笙,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 “你背后的人,是谁?”坐直了身子,亓灏一针见血。 林笙身子一颤,趴在车窗上的手微微攥起。 扯了扯唇,她故作平静道:“宁王爷可真喜欢开玩笑,我林笙不过是一个江湖女子而已,除了师父之外,还能有什么后台?” “是吗?”亓灏知道林笙的嘴巴紧,从她口中是逃不出什么话的,因此也懒得再多问,“不管你这次进京有什么目的,本王都不会让你胡作非为的!” “哦,那还请王爷看紧了我,要不然搞不好哪天我心情不好了,还真能折腾点事情出来。”林笙转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神色中带着明显的挑衅。 她脸上的邪笑有点眨眼,亓灏皱着眉头,揉了一下不适的眼睛。 但是,越揉,眼球越痛。 索性,亓灏也就不再揉了,只好闭目养神。 林笙察觉到亓灏的动作,仔细的盯着他发红的眼眶看了会,忽然开口道:“宁王爷。” 亓灏没有睁开眼睛,问道:“何事?” 林笙不死心,便直呼其名道:“亓灏。” 亓灏听到林笙竟喊自己名字,果然如林笙所愿,睁开眼睛冷声道:“你喊本王做什么?” 林笙望着亓灏眼底有血丝,而且眼球有外凸的症状,心里猜测他的眼睛患了病。 眸光微动,她若无其事道:“无事,就是闲着没事干,喊你两声找点乐趣。” 这种无聊的事情,的确是像之前的林笙能干出来的。 亓灏冷冷的瞪了林笙一眼,重新闭上了眼睛。 两个人一路上没再说话,气氛倒是难得的融洽。 不过,两个人的心里却是各怀心思。 亓灏则是在思考,林笙消失了两年,音信全无,这么突然的回京是让人费解。 而且,她揭了皇榜,还要老皇帝赏赐府邸,这倒是与她之前视金钱如粪土的性子有点出入。 林笙一脸沉思,谋划着与亓灏短短的距离之内,自己如果将袖子里的毒粉朝亓灏的眼睛撒去,趁着他眼睛不好的功夫,能不能偷袭成功。 兴许是她的眼神太过“*”,让亓灏明显的不舒服,但也只能无视她。 到了宁王府后,马车停了下来。 亓灏二话没说站起身来,撩开了帘子。 下车的时候,没看清楚脚下,身子没站稳,险些一头栽在了地上,好在杜江及时扶住了他。 林笙撇撇嘴,心想亓灏的眼神还真是不行了,然后便吩咐车夫直接回了林府。 亓灏看着林笙的马车,对杜江道:“去查一下,刚才保护她的那些都是什么人?” 杜江也觉得林笙现在的行事做派很不一般,点点头,但却并未直接离开,而是担心道:“王爷,您是不是又犯了眼疾?” 亓灏摇头,沉声道:“本王回去休息会就好,你别忘记再去查一下今晚的刺客是何人派去的。” “王爷,属下先扶您回去休息吧?”杜江瞧着亓灏又像是滴了血的眼睛,犹豫道。 亓灏摆摆手,自己回了王府。 林笙回了林府后,刚打开门便见到了坐在屋子里的黑衣人和陈泽轩。 再看一眼那未合上的窗户,她赶紧关了门。 “师父。”见黑衣人阴冷的看着自己,林笙心虚的往前挪了一步。 “去了哪里?”黑衣人放下手中的茶杯,阴沉沉道。 “我……”林笙咽了口唾沫,犹豫着要不要撒个谎。 可一想到陈泽轩派了雷子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自然都在黑衣人的掌控之下了。 “跪下!”黑衣人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吓得林笙“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你竟敢私自去南山,林笙,你是嫌自己命太长了?!”站起身来,黑衣人怒气冲冲的走到林笙面前,一手扣住了她的脖子。 “师父!”陈泽轩眸光一闪,“噌”的闪身到了黑衣人身边,神色紧张不安。 他知道黑衣人惩罚人的手段,怎能不为林笙担心? 林笙的脸因为窒息而涨红,吃力道:“师……师父……” “亓灏他……他认出了我……” “什么??!!”黑衣人一听,手中的力道越发的用力,眼中也跳跃着浓浓的杀气。 “笙儿……”陈泽轩眸色焦急,对林笙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话了。 林笙不说身份被识破还好,黑衣人在气头上,她这一说,不是在自寻死路吗? “他是怎么认出你的?”黑衣人将林笙用力一推,攥着的拳头关节“咯吱”作响。 林笙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咬唇道:“我……我不知道。” 她是真心不知道,原以为可以隐藏的很好,可是看亓灏那样子,似乎早在自己那晚上在芙蕖院刺杀他的时候就将她给认出来了。 如果说是亓灏的眼力太好,可是他好像又患有眼疾。 如果是因为自己女扮男装太失败了的话,还有可能。 “废物!”黑衣人是不愿意让林笙这么早就暴露身份的,他一怒之下,抬脚踢向了林笙的小腹。 “师父!”陈泽轩眼疾手快,他毫不犹豫的挡在了林笙面前,生生的挨了黑衣人的那一脚。 闷哼一声,他身子向后踉跄了两步,咬牙道:“师父,笙儿的身份早晚都要暴露,早一日和晚一日又有什么区别?” “笙儿的身份不暴露,又如何把逍遥子引出来?!” “你懂什么!”黑衣人一甩衣袖,忿忿道:“她的身份只需要逍遥子知道就够了,其他人知道的越多,就越麻烦!” 在被黑衣人掐着脖子的时候,林笙并没有任何恐惧的感觉,她最关心的就是自己身份暴露后,是否会影响复仇大计。 所以,如果刚才真的挨了黑衣人那一脚,她也没有任何怨言。 可见,复仇在她心里有多重要。 当然,另一方面,也足以说明黑衣人在这两年间对她的洗脑有多成功。 直起身子,林笙继续跪好,低头道:“师父,笙儿知错了。” 黑衣人冷哼一声,声音警惕道:“再有下次,师父不会再像这次对你手下留情!” “是,笙儿记住了。”林笙心里一紧,赶紧应了声。 黑衣人一甩袖子,狠狠瞪了黑衣人一眼,转身从窗户上离开。 “笙儿。”陈泽轩连忙扶起林笙,心疼的看着黑衣人留在她脖子上那鲜明的五指印子,心疼道:“疼不疼?” 林笙就着陈泽轩的手站起来,摇了摇头,垂下眼睛,自责道:“哥哥,对不起,连累你了。” 陈泽轩看着林笙,眸底划过一抹挣扎,最终还是将她揽进了怀里,重重叹了口气:“傻瓜。”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字,让林笙的眼睛发酸。 她环住陈泽轩的腰,将脸埋进他的怀里,闷声道:“哥哥,我真是废物。” “武功不好,谋略也不行,一点用处都没有。” 听出林笙声音里带着哭音,陈泽轩的心更疼了。 他沉默了半晌,轻声道:“不是笙儿没用,是哥哥没用。” “但凡哥哥有丁点办法,也不会将你拉入这个泥潭里。” “不,不怪哥哥,都是我,是我不好!”陈泽轩的话,让林笙心里的愧疚更深了。 她拼命摇头,眼睛里的泪总算是忍不住,滚滚掉落。 陈泽轩抬手擦干林笙的眼泪,神色复杂道:“笙儿,你不要这么想。” “真的不怪你,是师父太过小心翼翼了。” “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歇着吧。”理了理林笙的头发,陈泽轩也从窗口消失。 林笙怔怔的看着窗户被关上,好一会才晃过神来。 摸着脖子,她上了床榻。 睁着眼睛看着头顶上的床帐,她回想着今晚发生的事情,这才想起来,她竟忘记了告诉黑衣人亓灏患了眼疾的事情。 辗转反侧,到了后半夜才睡着。 白玉楼里,陈泽轩跪在黑衣人面前,迎着他吃人的眼光,一字一句道:“师父,徒儿恳求您,将她踢出这个计划。” “呵,将她踢出去?”黑衣人冷笑一声,倾着身子,靠近陈泽轩,幽幽道:“你可知道,师父为了这个计划,付出了多少心血?” “先不说师父我,只说她!这两年来,她吃了那么多的苦,不就是为了报仇雪恨?” “你让她现在退出计划,觉得她会甘心吗?” 一把捏起陈泽轩的下巴,黑衣人眯着眼睛道:“师父知道你心疼她,但是你也要知道,她已经没法回头了!” 陈泽轩苦笑一声,半晌才道:“徒儿知道了。” 不管是威胁,还是规劝,总之同样的话,黑衣人已经不知道对陈泽轩说了多少次了,奈何陈泽轩总是“冥顽不灵”。 若不是看在林笙是凤凰之女的身份上,黑衣人恐怕也就跟老皇帝一样,将她当成蛊惑人心的红颜祸水给杀了。 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轩,师父不允许任何人破坏我的计划。” “你不可以,她更是不可以。” 站起身,他离开了房间。 陈泽轩跪在原地,眼前浮现出黑衣人掐着林笙脖子的画面,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早上的时候,杜江将查到的有限消息递给了亓灏:“王爷,这是林姑娘最近的信息。” 一张薄薄的纸上,仅仅几行字而已,这让亓灏眉头紧锁起来:“就这些?” “是,林姑娘回京之前一直都在悠悠谷,从未离开过。”杜江点点头,回答道:“就连逍遥子,也没出过谷。” 其实,不是逍遥子没出过谷,而是自打真正的林笙死后,逍遥子无法接受爱徒死去的事实,所以他不愿意再在共同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待下去了,于是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悠悠谷,云游四海去了。 亓灏听罢,沉思片刻,又问道:“她身边那些人呢?” “这个……极有可能是哪个神秘组织。”杜江没查出来,讪讪道。 “也就是说,查了一晚上,什么有效的消息都没查出来?”亓灏不悦的看着杜江,语气有些不满。 杜江拱手,小声道:“王爷,生气伤身。” “您的眼睛今个看起来比昨晚还要严重,属下去太医院将魏太医请来吧?” 亓灏将怒火咽下,坐下冷色道:“魏廖医不了本王的心病,找他又有什么用!” “王爷。”这时候,秦峰从外面进来了,禀告道:“听说太后早上醒来后,派人将林姑娘宣进了宫。” “哦?你可知所为何事?”亓灏意外的看着秦峰,问道。 秦峰摇头,如实道:“不知道。” 亓灏想了想,站起来,“本王进宫一趟。” “王爷,您的眼睛都快红成兔子眼了,属下劝您还是别出门了。”秦峰这两年的性子倒是没大改变多少,还是大着胆子道。 说罢,他还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镜子,往亓灏面前扬了扬。 亓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果真犹豫了。 如果他真这样去了宫里,那么所有人也就知道他患有眼睛了。 抿了抿唇,他又重新坐下,语气略微烦躁道:“罢了,去将魏廖找来吧。” 杜江一听,连忙应了声,然后快速跑了出去。 亓灏注意到秦峰手里的这面小铜镜,神色古怪道:“这好像是女子用的镜子,你从何得来的?” 秦峰面色一僵,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道:“属下……属下见这镜子方便好用,就从爱月那借来用几日。” 一听到秦峰提起了爱月,亓灏的声音便低了几分:“爱月和荷香,还好吧?” 爱月和荷香虽然住在后院,但她们一定知道自己回来了。 可是,她们却一次都没有在自己面前露面,说明还在记恨当年顾瑾璃跳崖的事情。 也对,别说她们不原谅自己了,就连自己想起来都恨不得拿着刀子往自己的心口上戳几下才解气。 她们二人是顾瑾璃身边最亲近之人,如果可以的话,肯定也想将自己大卸八块。 “嗯……凑合吧。”秦峰想起曾经爱说爱笑,爱吵爱闹的爱月变得一脸冰冷,神色黯然。 亓灏“嗯”了声,沉默不语。 第299章 姑娘恕罪 在林笙的印象里,有关太后的记忆是零散的。 去宫里的路上,她模糊的记得太后好像不是个和善的人。 而且,陈泽轩也嘱咐过她,要小心谨慎一些。 林笙进宫后,便见到了醒来被兰嬷嬷喂药的太后。 太后老脸上的皱纹在没有脂粉的掩盖下,苍老暴露无遗。 林笙给太后行了个礼,在太后没有开口之前不敢先吱声。 太后喝完药之后,兰嬷嬷赶紧递了个蜜饯送到她嘴里。 擦了擦嘴,太后打量着林笙片刻,出口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你就是给哀家诊治的大夫?” 林笙垂首,貌似恭敬的低声道:“是,太后。” 太后点点头,对问道:“你叫什么?” 林笙迟疑了一会,小声道:“回太后,草民姓林,因为当时被父母遗弃在林子里,所以师父单名给我起了一个‘笙’字。” 之前她在老皇帝和亓灏面前,也是以无父无母的孤儿相称。 所以她这话,回答的没有任何瑕疵。 就算是往后亓灏揭穿她的身份,她也并未有任何欺君的嫌疑。 兴许是将她的名字理解为“林生”,也可能是时隔了两年,大家都将当初那个脾气古怪的医女林笙给忘记了,故而对于眼前这个男子装扮的“林笙”,并没有多少怀疑。 “兰嬷嬷,将去年进贡给哀家的‘琉璃千盏’赏给林笙。”太后看了一眼林笙后,然后阖上眼睛,“以后,哀家的病就由你专门诊治了。” “把哀家的旧疾治好了,你想要什么,哀家都答应你。” 可能,人越是到老了,就越怕死。 如动物不了解火的特性,因此本能地会惧怕火,而这种对火的恐惧有助于它们逃离森林火灾。 没有人知道死亡以后是怎么样的,对死亡的未知,是人们会对死亡产生恐惧的原因之一。 而老年人对死亡要比年轻人要近的多,因此对于一无所知的“另一个世界”的恐惧,自然也比年轻人要多一些。 要不然,太后也不会给林笙开出这样一个大的承诺来。 林笙一听,愣了一下,“太后说的可当真?” “太后……”兰嬷嬷跟在太后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太后这么大方,竟不管不问的就直接许诺了林笙,不由得下意识的想劝一下太后。 然而,太后翻了个身,“嗯”了声。 兰嬷嬷知道太后必定是累了,张了张嘴,还是将话给咽了回去。 林笙望了一眼兰嬷嬷,然后见她没了其他吩咐,于是便拱了拱手,退了出去。 出了大殿后,林笙一边下台阶,一边回想着刚才太后的话。 太后竟然说,她要什么都可以? 这真是……就好像是一个穷人面对从天而降的一笔意外之财一样,瞬间不知道该如何去花。 眼睛不经意的往一旁的走廊上一瞥,她顿住了脚,眸光变得凌厉起来。 不远处的那张脸,在她脑海中占据的记忆,竟意外的比其他人要多一些。 据黑衣人说,要不是尹素婉,自己也就不会在宁王府里备受欺凌…… 当然,黑衣人要圆一个谎言,只能继续编造千千万万个谎言。 林笙脑海里的记忆,是被删减,篡改后的真真假假的总和。 黑衣人给她灌输的记忆次数多了,可能连他都信了自己的鬼话…… “主子,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双儿扶着捂着胸口咳嗽的尹素婉,一脸担心。 尹素婉一身浅紫色的长裙,头发挽着一个惊鹄髻,面色泛着病白,“我……我没事。” 前日,因为老皇帝下的圣旨,尹素婉昏过去后便一整天都没下床。 她受了刺激,身子越发的虚弱起来,而魏廖又是个极其有原则的人,他不愿去医治尹素婉,只好由太医院其他的大夫给尹素婉诊治。 可惜,他们的医术都不及魏廖,连表都治不好,更何况是本? 心里憋屈难受,今日听说太后醒来了,所以不顾双儿的劝阻,硬是从床上下来,要去太后跟前表孝心去。 毕竟,现在她连宁王妃这个头衔都没了,能抓在手里的救命稻草也就只剩下太后了。 如果太后她老人家突然的没了,那她可就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林笙瞧着尹素婉说一句话都要喘上三喘,走个路都似乎能被一阵风给吹倒的感觉,心中冷笑。 尹素婉两年前被亓灏一掌拍飞后,双儿因为害怕尹素婉死后,自己没了“解药”,所以极为用心的伺候尹素婉。 出于感动,尹素婉便给了双儿一颗药丸,谎称是永久性“解药”。 双儿傻傻的被蒙骗了,也感恩戴德的发誓无论今后尹素婉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会不离不弃的在尹素婉身边陪着她。 患难见真情,主仆二人难得的开始“真心”相处起来。 “那您慢着些走。”尹素婉受不得寒,因此双儿拢了拢她肩上的披风,贴心道。 往前走了几步,尹素婉和双儿看到林笙正眼神阴冷的盯着她们,便不由自主的对望一眼,彼此眼中都写着不解。 林笙在眨眼之间敛去眼中神色,故作平静的抬脚往前走,不过却在距离尹素婉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她轻咳两声,假作迟疑道:“不知道姑娘可否有胸闷气短,偶尔心口绞痛的症状?” 见尹素婉一怔,林笙又赶紧补充道:“在下略懂医术,刚给太后看完病。” “见姑娘面色不太好,所以就忍不住刚才多打量了几眼。” “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姑娘不要怪罪。” 先是点明了自己的身份,“略懂医术”也不过是谦虚而已。 既然能揭了皇榜给太后看病,自然医术也是了得了。 紧接着指出尹素婉的病状,然后又极懂礼节的请尹素婉恕罪,林笙这般温文尔雅的模样,哪能讨人嫌? 果真,尹素婉听罢,点头道:“公子说的没错,我……我受过伤之后,确实会经常喘不过气来。” 休养了两年,尹素婉和双儿,甚至是其他人都以为她变成了弱美人是因受伤所致。 其实,无人知道是亓灏让杜江给她下了慢性毒药。 至于为何不直接要了尹素婉的命,因为有时候对坏人来说,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 亓灏要让尹素婉痛苦的活着,活着对她而言就是受罪。 她会时不时的经历病痛,活在胆战心惊之中。 精神上的折磨,要比肉体上的折磨更能让人煎熬。 “姑娘如果不介意的话,可否让在下诊个脉?”林笙听罢,说出了一句让尹素婉和双儿目瞪口呆的话来。 光天化日之下,尤其是宫闱之内,若是让旁人看到自己与一个只说了几句话,还不知道身份的陌生男子走这么近,恐怕又会引起了风言风语…… 双儿眼睛一亮,倒是很想让林笙给尹素婉瞧一瞧,毕竟宫里的太医没一个有能耐的,要不然老皇帝也不会张榜悬赏了。 然而,她还没开口,便见尹素婉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与林笙拉开距离。 “多谢公子,我还要去看望太后,就不麻烦公子了。” 只看尹素婉说话大喘气,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就能随口胡诌上几句,林笙其实根本就不用诊脉。 她察觉到尹素婉眼神里透露出来的防备,心下了然。 也没再继续多说,她笑了笑,拱手离开。 望着林笙离开的背影,双儿小声道:“主子,这公子虽然年纪不大,可既然能进宫来,必定医术是极其厉害的。” “如果您能被他给医好了,以后也就不再受苦了!” 尹素婉收回视线,捂着帕子又咳嗽起来,身子软绵无力的靠着双儿的胳膊,摇头道:“宫里人多眼杂,我现在如履薄冰,得小心些才行。” “这要是被人抓住了把柄,你我也就没容身之地了。” 双儿想着太后现在的情况,叹气道:“主子说的是,太后这身子……” 怕双儿说出什么不吉利的话来,尹素婉连忙抬手捂住了她的嘴巴,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走吧。”就着双儿的手,尹素婉往太后的寝殿里慢慢走去。 待两个人用了好一会才消失在视线里,林笙才从一墙蔷薇后面出来。 冷哼一声,她决定以后有机会还是多进宫几次比较好。 亓灏,尹素婉,老皇帝,太后,还有其他以前伤害过她的人,她都会一个个的找他们算账! “何人在那里鬼鬼祟祟的!” 林笙刚一个转身,忽然眼前寒光一闪,一把冷剑冷不丁的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一身禁军服饰,眉眼之间透露着一股冷厉,那人见林笙不说话,不禁手下加重了语气。 林笙望着面前的人,半晌才试探道:“你是……顾家二公子?” 顾念时皱着眉头,警惕道:“你是谁?怎的认得我?” 可能是顾念时从未做过任何伤害过自己的事情,也可能黑衣人只将林笙脑海里一些重要人物记忆做了手脚,至于那些不足以构成威胁或者是根本无法引起他重视的小人物,他也就难得大发慈悲的做了保留。 不过,混乱的记忆造成了林笙也跟尹素婉时不时心痛一样,但凡是她用力的回忆的时候,总会头痛。 林笙张了张嘴,却一时之间语塞起来。 那日揭皇榜的时候,李慧龙身上穿的是禁卫军统领的衣服,而顾念时这身与他很像,只是颜色不太一样。 瞧着,应当是副统领的衣服。 想来老天爷真爱开玩笑,以前的顾念时是恬静如水,一心扑在诗歌创作上的儒雅书生,而两年不见,他竟成了禁卫军副统领?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转变得这么大? 而且,禁卫军统领乃宫中要职,要负责整个皇宫的安全,老皇帝怎敢放心让顾念时担着这个职位呢? 见顾念时眼神越发的不友好起来,林笙立即随机应变道:“在下奉皇上旨意进宫给太后看病,虽与副统领素未谋面,但却听闻过您的大名。” “是吗?”顾念时狐疑的收回冷剑,见林笙肩上确实背着药箱,也不似说谎的样子,便大手一摆,示意她走人。 林笙还没抬脚,便见另一个蓝衣身影从一旁的小路上过来了。 “二弟。”顾成恩缓缓走来,视线定格在林笙脸上,问道:“这是?” “给太后看病的大夫。”顾念时脸上表情淡淡,一点亲近的感觉都没有。 林笙察觉到顾成恩打量着自己的审视目光,垂下眸子,低声道:“见过顾侍郎。” 陈泽轩口中的顾成恩,是一个要将自己囚禁起来的,有着不伦情节的变态。 故而,林笙对她也没有什么好感。 当然,陈泽轩和黑衣人,自始自终都没有提过那个小产的孩子…… 至于其中缘由,大概也只有黑衣人知道了。 顾成恩抿了抿唇,幽幽道:“抬起头来。” 林笙攥着袖子,抬起头来,眼底无波。 顾成恩的眼睛,要比顾念时犀利多了。 他眸光微动,缓缓道:“似乎在哪里见过。” 林笙心跳加快,沉住气道:“在下来京城不过五日,顾侍郎兴许是认错人了。” 顾成恩从林笙脸上瞧不出什么来,只好道:“可能吧。” 林笙点点头,悬着的一颗心松了下来,转头离开。 顾成恩将视线从林笙身上收回,对顾念时道:“二弟,你近日有没有与尹家大公子联系过?” 顾念时摇头,冷声道:“自从尹太傅死后,我极少与他联系。” 两年,尹子恪变成了尹家家主,他并未进入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官场,而是在半年前独辟蹊径,开始经商起来。 不得不说,放下诗书的尹子恪,极有经商头脑。 他发现云水坊所用的布料要从极远的乾县运回来,所以便找了京中资历最老,经验最丰富的纺织娘子来研究布艺。 经过了漫长的一个月之久,他们便研制出了材质比乾县还要好的布料。 这种布料,解决了云水坊的不时之需。 此外,尹子恪也找了人特意研发出来一种较寻常胭脂水粉效果更好,而且还美容养颜的新品种。 新货一出,便被京中几大商铺给垄断了。 当然,尹子恪到底是个清心寡欲之人,世俗所追求的金钱名利,他一概不喜。 故而,他只负责研发新产品方面,至于销售方面,则是找了可靠之人去洽谈。 毕竟,要不是大夫人苦苦哀求他撑起尹家来,他也不会违背自己的心意去经商。 到现在为止,可以说尹家的尹子恪的振兴之下,大有气色,也不算是个没落家族了。 而与尹子恪之前交好的顾念时,一年前他在宣王党的力荐下进了宫,成为了老皇帝的禁军副统领。 起初,老皇帝是不愿意将宫里的安危交付给一个软弱书生的。 但是,在一番比试之下,顾念时竟奇迹一般的赢得了宫中被顾淮和宣王收买的禁卫军。 所以,老皇帝又看在顾念时是顾淮儿子的份上,也就勉强准奏了。 古人有句话,道不同,不相为谋。 随着渐渐看清了残酷的现实,顾念时也慢慢的成长了。 他不再生活在自己的理想世界里,也主动努力的学着接受人与人之间的争斗,冷漠,自私。 尤其是从得知大夫人对自己的母亲下手后,他更是彻底的看清楚了人性的阴暗一面。 那段三姨娘被冠以疯了的名义受到囚禁的日子,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好在大夫人疯了,他和三姨娘也就受不了什么威胁了。 可惜的是莫芷嫣这个傻女人,还傻傻的寸步不离的照顾大夫人,奢求以此来换取顾成恩的半分关注。 可能是顾淮心里仍旧忌讳顾成恩不是自己亲生儿子的事情,冷不丁的有一天,他趁着顾成恩不在相府的时候,悄悄在书房约见了自己,问自己是否有想入朝为官的念头? 以前,三姨娘一心想让顾念时像顾成恩一样,在朝中能有个一官半职,这样母凭子贵,自己在府中也能够立足。 可那时顾念时没有这个心思,任由三姨娘说破了嘴也一点都不动心。 然而现在却不同了,他深深的明白了人只有有了权力,才不会被人欺负,才可以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因此,毫不犹豫,他不假思索的点了头。 后来,没多久,他就被顾淮带入了宫里,跟一个毫不认识的人进行了一场比试…… 要不是进宫的路上顾淮嘱咐过他,他可能真会怀疑老天爷眼睛瞎了,竟会让他一个只会个一招半式的人赢了。 在宫中磨练了一年,他的武功进步得很大。 不过,与顾成恩和亓灏,亦或者是其他高手比起来,自然是不敌的。 再说了,他身为副统领,一般的日常任务就是带着手下的人来回巡查。 有什么意外情况的话,有人替他冲锋陷阵,他也极少有施展拳脚的机会,如此深得顾淮的心意。 “是吗?”顾成恩听罢,若有所思道:“可我听说,你前些日子还刚去过尹家。” 顾念时的确去过尹家,也与尹子恪并未断过联系,但是却不想让顾成恩知道。 因为,他清楚即便是过了两年,可顾成恩对尹家仍旧是深恶痛绝。 他可忘不了,当年顾成恩是如何对待尹子恪的。 废了尹子恪的右手,让他成为了今后只能坐在轮椅上的废人…… 这般心狠手辣的顾成恩,在顾念时心里更像是只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房客而已,已经不是让他敬重爱戴的“大哥”了。 顾念时面色一僵,刚要纠结如何解释的时候,只见一旁的禁卫军过来道:“顾副统领,李统领找您。” “大哥,我还有事情,先走了。”见顾成恩点点头,顾念时闪身快步走人。 顾成恩望着顾念时匆忙离开的身影,嘴角溢出一丝冷笑来,对雷子道:“本侍郎的这个二弟,可是越发的会摆架子了!” 顾念时是怎么做上副统领的这个位置,顾淮是瞒不住顾成恩的。 所以,他是没有什么发言权的。 毕竟,朝堂上顾家的人越多,顾家的影响力便越大。 就算是为了自己,顾成恩也得支持顾念时进宫。 只是,看顾念时待顾成恩却越发的疏远起来了,这让顾成恩心里头很是不舒服。 雷子怕有挑拨离间之嫌,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讪讪道:“二公子可能是真忙。” 顾成恩冷哼,一甩衣袖,不屑的抬脚一边往老皇帝的御书房走,一边问道:“军营那边有动静没有?” 雷子摇头道:“梁宽这两日在整顿军纪。” 顾成恩“哦”了声,继续往前走。 今日林笙在宫里遇见了太多的人,尹素婉,顾念时,顾成恩,还有亓灏在暗地里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所以离开皇宫后,她便直接回了林府。 将宫里发生的事情一点一滴的都详细告诉了黑衣人,黑衣人听罢,缓缓道:“既然亓灏已经认出了你,那么其他人认出你也是早晚的事情。” “那……师父,我现在该怎么办?”林笙略微紧张的看着黑衣人,问道。 “按兵不动。”黑衣人冷冷的看着林笙,给出了精准的四个字。 林笙眸光微动:“以不变,应万变?” “对。”黑衣人点头,深吸一口气:“没想到你身份暴露的这么早,这确实让师父有点始料不及。” “好在,林笙也不过是你的一把保护伞。” “眼下,你也只能先稳住,别再露出什么破绽了。” “是。”林笙应了声,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即道:“对了,师父,有一件事情我忘记给你说。” 黑衣人看着林笙一脸严肃,问道:“何事?” “亓灏的眼睛好像有问题。”林笙想了想,沉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好像患有眼疾。” “哦?”黑衣人一听,眼睛亮了起来:“你说的可是真的?” 林笙点头:“嗯,从南山回来的路上,我与他共坐一辆马车,他的眼睛发红。” “下车的时候,还差点摔倒。” 黑衣人听罢,“哈哈哈”大笑了起来:“好,好!真是天助我也!” 大概是黑衣人的笑声太过刺耳,林笙和在一旁一直沉默未语的陈泽轩同时皱起了眉头。 第300章 加倍珍惜 黑衣人怪异的笑声,让林笙和陈泽轩很是奇怪。 没忍住,林笙问道:“师父,你笑什么?” 黑衣人深深的看着林笙,眼中神色暗了暗,“笙儿,过些日子,你想办法住进宁王府去。” “什么?” “这不可以!” 林笙的惊讶声和陈泽轩的反对声同时响起,二人对望一眼,陈泽轩抢先在林笙开口之前,快速道:“师父,笙儿若是进了宁王府,这不就跟羊入虎口一样吗?” 林笙也不解的问道:“师父,你不是之前还怕我的身份暴露吗?现在怎么又……” “之前师父不知道亓灏有眼疾,现在知道,倒是觉得让你去接近他倒是一件好事情了。”黑衣人又笑了几声,然后继续道:“你小心些,别让他发现了身份。” “一旦将玉佩拿到了手,咱们就可以……嘿嘿嘿嘿!” 对于黑衣人的欲言又止,陈泽轩瞬间秒懂。 上次,黑衣人便暗地里让林笙去芙蕖院找玉佩。 没料到竟那么凑巧,亓灏竟也去了芙蕖院,又与林笙交了手。 而现在,黑衣人竟还没死心,还要林笙去冒险?这怎么可以呢! 林笙是谁,没有人比陈泽轩和黑衣人更了解的了。 亓灏那样的人,只与林笙见了几次面便能一眼看穿她的身份。 倘若二人今后朝夕相处的话,亓灏必定会发现林笙就是顾瑾璃的! 一旦真的那样,那么…… 那么陈泽轩不敢相信,亓灏与林笙之间会发生什么事情。 毕竟,之前两个人之间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 先不说林笙会不会再次爱上亓灏,只说亓灏,顾瑾璃于他来说,如同失而复得的珍宝,他必定是不会放开她的。 亦或者说,是虚惊一场。 因为,“虚惊一场”这四个字,是人世间最好的成语。 它比起什么兴高采烈,五彩缤纷,一帆风顺等等都要好上一千倍,一万倍。 它让你懂得什么叫做“失去”,从而会让你去加倍珍惜…… 可是,陈泽轩不愿亓灏“失而复得”,他只想让亓灏活在深深的悔恨之中,让他这辈子都要为顾瑾璃的“死”承受那心灵上的煎熬和折磨。 林笙听罢,不自觉的想起来那日当着老皇帝等人的面,亓灏曾主动开口要自己住进宁王府里,而自己却拒绝的事情,不禁小声道:“师父,这似乎不太妥。” “前几日我刚表明不愿住进宁王府,没理由再‘反悔’了。” 出于黑衣人交代的任务,她夜闯芙蕖院。 出于对亓灏的恨,她不想与他同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让人心里很不舒服。 而现在,黑衣人似乎丝毫不怕她的身份暴露了,那块玉佩,真的那么重要吗? 心里存在着疑问,但林笙却不敢发问。 因为以往的经验告诉她,在黑衣人面前,最好不要多嘴多舌,否则依着他那阴晴不定的性子,最后倒霉的只能是她自己。 “这件事情,过段时间再说,先不急。”黑衣人坐下来,问道:“你刚才说,顾念时成为了禁卫军副统领?” 林笙点点头,如实道:“是。” 黑衣人眯了眯眼睛,缓缓道:“日后你进宫之时,需要与他多走动走动。” “兴许,我们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林笙“嗯”了声,想到什么,于是试探道:“师父,笙儿有一个请求。” 黑衣人意外的看了一眼林笙,问道:“什么请求?” 他的眉头轻蹙,语气也不似刚才那般明媚,带着一种阴霾。 林笙鼓足勇气,大着胆子道:“能不能……把尹素婉交给笙儿处置?” “这个女人矫揉造作,又曾害过我,笙儿想亲手结果她,还请师父准许。” “哦,原来是这件事情啊!”黑衣人听罢,神色明显的松了起来,大手一摆,难得的豪迈道:“小事一桩,你自行解决!” “多谢师父。”林笙起初还担心,黑衣人又会以耽误大局为借口来阻止她单独行动,而现在看来,可能尹素婉在黑衣人眼里根本算不得是个值得费尽心思对付的人,因而也就痛快的答应了。 “师父……”陈泽轩动了动唇,话还没说完,就被黑衣人打断了,“尹家的生意越做越大,这对我们来说有利有弊。” 陈泽轩只好将话压下,问道:“那师父的意思是?” “先去派人查一下尹家赚的那些钱的用处,然后我们才能知道能不能利用。” “是,徒儿知道了。”陈泽轩应了声,便给雷子使了个眼色。 雷子会意,转身从窗户离开。 “笙儿,太后的病,不要一次性治愈,要不然你也就没有进出宫的必要了。”黑衣人嘱咐完了林笙后,站起身来一边往窗台方向走去,一边又问道:“轩,别再忘记盯紧了东山军营。” 说罢,他也消失在了陈泽轩和林笙的视线里。 “哥哥。”林笙见陈泽轩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己,心中感动,安慰道:“知彼知己,才能百战百胜。” “我与亓灏,势必要进行一场恶战的。” “离得他近了,也是一件好事。” “所以,哥哥,你真的不需要为我担心什么。” “笙儿……”陈泽轩不能将自己的担心之处说出来,会让林笙越发的怀疑,因此道:“哥哥自然是相信你的,只不过亓灏太过狡猾了,哥哥担心你不是他的对手。” “无碍的。”林笙心态转换的倒是快,也想的通,兴许也是报酬心切:“还早呢,反正又不是现在就搬去宁王府,哥哥不要再多虑了。” “好吧。”陈泽轩无法将自己心中所想向林笙倾诉出来,在黑衣人面前又得压抑着自己的感情,他心里发闷,也不愿再多说话了。 寻了个理由,也离开了林府。 只剩下了林笙一个人的时候,她开始陷入了苦恼。 黑衣人只负责给她分配任务,却不会理会她执行任务的过程和细节。 所以,她要如何既不刻意,又能顺理成章的,自然而然的住进宁王府呢? 敲了敲脑门,她一时半会想不出个答案来,只好幽幽的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先走一步算一步,到时候见机行事吧。 第301章 高看她了 是夜,清水寺的禅房里,净空大师双目紧闭,手中的佛珠一下下的转动着。 佛香浮动,更加衬得他的老脸慈眉善目。 忽然,一阵风吹来,感觉到眼前站了一个人影,净空大师眉心一动,“师弟。” 睁开眼睛,一看果真是逍遥子。 上一次见面,是去年的八月十五。 那天晚上的月亮挂在天上,依旧很圆很亮。 可惜,逍遥子却没了要与净空大师比试的心情了。 因为,林笙已经离开他有一年多了。 而到现在,在外四海为家的逍遥子却听到了消息,自己那死去两年的小徒弟又“活”了过来,所以他才马不停蹄的重现京城。 逍遥子从外貌上看起来,他的年纪竟要比净空大师还要老上许多。 而且,精神也略显颓废。 见逍遥子一身风尘仆仆的气息,眼底带着血丝,净空大师轻叹一声,然后一边给逍遥子倒茶,一边示意他坐下来:“师弟,因为何事,你回来的这么匆忙?” 逍遥子坐下后,紧抿的唇有些发抖:“师兄……” “先喝杯茶,然后慢慢说。”察觉到逍遥子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净空大师将茶杯递到他的手边。 逍遥子紧紧握着茶杯,并未喝茶,半晌才压抑着胸腔中狂跳不止的心脏,道:“笙儿……她揭了皇榜。” 自打顾瑾璃跳崖后,净空大师便再不过问这京中之事。 他每日都闭关打坐,除了小弟子慧和之外,任何人他一概不见。 当然,这个任何人并不包括他的师弟逍遥子。 像是与世隔绝一般,净空大师在听到逍遥子的话后,愣了一下,意外道:“笙儿?” 他不知道逍遥子口中的“笙儿”是不是自己理解的那个“笙儿”,又怕问出来戳中逍遥子的伤心事。 逍遥子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师兄,我收到消息,笙儿前几日揭了给太后治病的皇榜了。” “嗯?”净空大师这次确定了逍遥子说的的确是自己的师侄林笙,不禁瞪大眼睛,惊讶道:“你是说笙儿?!” “师兄,你也不相信吧?底下的人确实是这样给我说的。”逍遥子将杯子放下,一脸严肃道:“两年前,笙儿的脑疾无药可医,我用尽了一切办法,也没能留住她。” “我仍记得她死的那天,拉着我的袖子说,终于可以回家了。” “她喜欢悠悠谷后山的那片花海,所以我亲手将她埋在了那里。” 顾瑾璃跳崖没多久,林笙便死在了逍遥子的怀里。 回忆着当时的画面,逍遥子说起来的语气也越发的悲痛起来,老眼里也有湿润的水汽浮现:“师兄,我来找你之前,特意回过一次悠悠谷。” “笙儿还在那里,她怎么可能……” 说这些话的时候,逍遥子的内心其实是复杂的。 一方面,他确定林笙不可能死而复生。 毕竟,林笙的坟墓一如自己离开之前那般,除了周边长了些草,泥土没有任何被人翻动的痕迹。 可是另一方面,他又希望林笙能活过来。 所以,理智和幻想双重交锋,让他的内心极为煎熬。 净空大师沉默了片刻,缓缓道:“师弟,人死如灯灭。” “兴许,消息有误。” “师兄,我也知道关心则乱。”逍遥子皱着眉头,声音低哑道:“可是,我还是想去看看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与笙儿长得一模一样。” 林笙的身份,目前只有亓灏一个人知道。 按理说,逍遥子是不会知道的。 不过,若是黑衣人刻意透露给他的,这也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净空大师想了想,沉声道:“你要去看看也不妨事,但是你还是先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再找机会去确认也不晚。” 目光落在逍遥子的衣服下摆那好像被树枝划破的地方,他无奈道:“你在我这里歇着吧。” 逍遥子望着净空大师良久,喃喃道:“师兄……这么多年来,你还是第一次留我过夜。” 这话,若是单纯的听,倒是没什么。 可说的人目光灼灼,这让听的人不免会想多。 净空大师面色一僵,闭上了眼睛,继续转动着手里的佛珠。 逍遥子见净空大师又一如既往的回避自己,他垂下眸子,敛去眼中的失落之色,语气低沉道:“师兄这里乃佛门清静之地,我还是不打扰师兄的清修了。” 说罢,他便要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 然而,兴许是连日的奔波劳累让他脚步踉跄了几下。 净空大师眸光一闪,立即在眨眼之间飞身闪到逍遥子的身后,一把托住了他的后腰,“师弟,你不要再固执了。” 逍遥子捕捉到净空大师眼里的关心,苦笑道:“师兄,固执的人一直都是你,不是我。” 净空大师攥紧手,别开脸,将逍遥子往床榻方向扶去。 逍遥子见净空大师一言不发,也不再言语。 扶着逍遥子上床后,净空大师回到了蒲团上继续打坐。 感受到背后逍遥子注视着自己的目光,他平静的心湖还是忍不住荡起了一圈圈涟漪。 这几日林笙见到的这些人,虽然陈泽轩早前给她粗略的介绍过,但由于她大多时间都待在“万窟楼”接受训练,所以也只知道他们的身份脾性,对于其他方面知道的并不算多。 原本林笙打算今日在府中听陈泽轩分析一下京中局势的,可没想到茶水刚添满,宫里却来了消息,让她进宫一趟。 这次找她的人是太后,可却不是为太后看病。 大概是昨日尹素婉和双儿一同去看望太后,双儿随口在太后面前提了在院子里遇到林笙一句,兰嬷嬷便老眼一亮,主动提出要不然让林笙给尹素婉诊一下脉。 太后觉得林笙医术比魏廖要高,于是便让人宣了她进宫。 进了寿康宫后,兰嬷嬷代太后说明了让林笙过来的目的后,林笙抓着药箱的手不自觉的用力起来,面上却淡淡。 她看着坐在椅子上微微咳嗽的尹素婉,不紧不慢道:“既然太后信任林笙,林笙自然不会让太后您老人家失望的。” 提起林笙的时候,由于兰嬷嬷和太后也只没点名道姓的,因此尹素婉并不知道昨日那主动要给她诊脉的白衣公子是谁。 在听到“林笙”二字后,捂着嘴的尹素婉动作一顿,她不敢置信的看着林笙:“林……林笙?” 顾瑾璃就算是死了,也是她心里的一根拔不掉的刺。 因为,在众人眼里,亓灏就是宁愿在南山守着一个死人墓,也不愿瞧活着的自己一眼。 所以,自己连一个死人都比不过,心里如何不将与顾瑾璃有关的所有人或物都怨恨呢? 而林笙,与顾瑾璃曾交好过,故而尹素婉并未像其他人一样将她忘记。 相反,这个讨厌的林笙让她印象很深刻。 一眼便看穿了尹素婉的心思,林笙明知故问道:“颐和郡主,草民因为生在林子里,所以单名一个‘生’字,有什么问题吗?” 昨日尹素婉没表明身份之前,她自称“在下”,唤尹素婉为“姑娘”没什么不妥。 现在,既然“知道”了尹素婉是郡主,林笙作为一个没身份没地位的江湖大夫,必须得低人一等的称呼尹素婉为“郡主”,自称“草民”了。 她的解释,与之前给太后的回答如出一辙,没什么大毛病。 尹素婉虽与林笙见过,可碍于男女有别,所以她并没有多留心林笙的容貌。 仔细的打量着林笙,见她面白唇红,虽说五官组合在一起有些秀气,可那一双透露着英气的剑眉也不至于让她看起来太娘气。 视线移到林笙的喉咙,尹素婉也就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林笙知道尹素婉看见了自己的“喉结”,心中冷笑。 最初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她的脸并未做过任何的“处理”。 后来,亓灏识出了她的身份,那是意外。 而其他人,她断然不能让他们再知道了。 除了武功,两年来她也在医术上花费了不少心思。 如果不算严格来说,易容术也在其中。 有一种易容术,叫做“微调”。 也就是将人的面容进行细微的调整,虽然变化很小,但能很自然的渐渐将人脑海中保留的之前的印象给代替。 就好比是看着眼前的林笙,尹素婉再去回忆上次见到的她,并不觉得现在的林笙在样貌上发生了什么变化。 可是,林笙的模样却实实在在的与上次不太一样了。 若非有孙悟空的火眼金睛,一般人还真不会注意到这一点。 “那就有劳林公子给我把脉了。”尹素婉点点头,将帕子搭在手腕上,示意林笙可以给她诊脉了。 “是。”林笙应了声,上前一步,伸手找准了尹素婉的脉搏,一脸认真。 过了一会,她皱着眉,犹豫道:“郡主这脉象很弱,不太好。” 尹素婉心头一跳,脱口而出道:“怎么个不太好?” 太后听罢,也转头看着林笙。 林笙沉吟片刻,缓缓道:“郡主心脉受损的严重,而且五脏六腑似乎也大有衰弱之势,所以草民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意思,也就是在委婉的说她医治不了尹素婉了。 果真,尹素婉一听,本就一张病态的脸越发的惨白了。 太后同样一惊,急声道:“林笙,婉儿丫头的身子你瞧不了?” “呃……”林笙古怪的看着太后,吞吞吐吐道:“回太后,颐和郡主乃千金之躯,况且草民是男子,怎能……怎能去瞧郡主的身子?” “虽然草民还未娶妻,但到底是男女有别,草……” 不等林笙将话说完,太后恼怒的打断了她:“放肆!” “林笙,哀家是要你给婉儿丫头看病,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是这样啊!”林笙恍然大悟,讪讪道:“草民误会了,还望太后和郡主恕罪。” 太后不悦的瞪着林笙,一边抚着胸口,一边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缓和了一下情绪后,才继续道:“婉儿这两年吃了太医开的不少药,奈何不见丁点气色。” “你且给她开几副药调理着,好不好看效果再说!” 太后的语气,不容林笙拒绝,但正中她心意。 勉为其难的看了一眼尹素婉,她垂首道:“草民尽力而为。” 尹素婉听罢,紧紧抓着双儿的手,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感恩戴德道:“那就多谢林公子了。” 林笙点点头,给尹素婉一个礼貌性的微笑。 “哀家喝了你的药,这才一天,感觉好多了。”太后往后靠着软枕,眯着眼睛道:“你只要尽心尽力的把哀家和婉儿丫头的病看好,哀家少不了你好处。” 威逼利诱,是大多上位者喜欢做的事情,但是这些许诺的成分是真是假,这就要看人品了。 上次,太后允诺林笙,一切要求都能满足她。 而刚才,听着这话,太后倒是把主动权从林笙手里给转移了。 林笙眸光暗了暗,立即表现得很是惶恐道:“昨日太后将那价值连城的‘琉璃千盏’赏赐给草民,草民已经十分的受宠若惊了,实在是不敢再受太后任何赏赐了。” “草民一个江湖小民,能为太后治病是草民的福气。” “昨个太后您说,草民要什么您都给,这话也真是折煞了草民。” “草民何德何能,能得您如此器重?草民真是……” 林笙的话语无伦次,似乎真的很激动。 不过,好像要比太后上次见到她的话多了,有点招人烦。 太后眉头紧锁,打断了林笙的絮絮叨叨:“行了,你只管用心些,哀家亏待不了你!” 林笙听出太后话里的敷衍意味,连连点头:“是是,太后您金口玉言,自然是不会欺骗草民的。” 顿了顿,她又故意说出一句让太后老脸涨红的话来:“草民现在还没想好要什么,等过几日草民想好了,再向太后您请赏。” 兰嬷嬷听罢,与太后对视一眼,似乎都在嫌弃林笙不会察言观色。 当然,兰嬷嬷想起太后没醒来时,林笙第一次进宫那傲慢无礼的样子,再想着她说这些没头没脑的话,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毕竟,一个生在乡野里,没见过大世面的人,怎会懂什么规矩礼仪? 就算她偶尔表现出来那点儒雅气质,现在想来也真是难得。 林笙似乎没注意到兰嬷嬷和太后鄙夷的神色,挠了挠后脑勺,貌似憨厚道:“不过,草民现在有一个大胆的请求,还望太后准许。” 太后接过兰嬷嬷递过来的杯子,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说。” 林笙轻咳两声,小声道:“草民想要太后的墨宝一副。” “什么?”不等太后发话,兰嬷嬷先开口怒斥道:“你算是什么东西?竟敢狮子大开口,要太后的墨宝?你也配?” 兰嬷嬷的话一出,林笙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一边磕头,一边大呼小叫道:“太后息怒,太后息怒!” “草民知错了,求太后不要杀草民!” 被林笙吵得头疼,可太后又不能发作。 毕竟,她和尹素婉还得有求于林笙。 揉了揉眉心,她对兰嬷嬷语气不善道:“兰嬷嬷,去翻一下哀家早年的字画,找一副给她。” “太后?”兰嬷嬷张大嘴巴,不敢相信太后竟这么好脾气的妥协了,不禁问道:“您的字画,留下来的可不多了。” 的确,太后这一把年纪了,是不可能再提笔写写画画了。 再说了,执掌后宫的这些年,有各种各样的事情需要太后去分心分神,她也就没有了写字作画的闲情雅趣。 所以,保留下来的东西,还真的有限。 不过,林笙又不能让卧病在床的太后现在下地拿笔写字,故而要得到太后的字,也只能走这一步险招了。 兰嬷嬷见太后摆摆手,只好转身往里间走去。 太后没让林笙起来,林笙就一直中规中矩的跪着。 尹素婉瞧着林笙,只觉得这个人好生奇怪,但也说不出哪里怪来。 过了好一会,兰嬷嬷总算是抱着一副发黄的画轴出来了,然后一点点展开在大家面前。 画上是用淡淡的墨水点染而成的朵朵梅花,提上去的诗词也不过是两句:“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 梅花,自古以来便是高洁坚毅的象征。 它不与百花争时光,不和群芳斗艳丽。 每到百花凋零,严寒刺骨的冬季,笑傲冰雪。 林笙眼中划过一抹惊艳,她没想到太后当年竟还是个有如此情致的人。 小心翼翼的从兰嬷嬷手里接过画卷,林笙轻轻的抚摸着那虽然有年头,可仍旧清晰的字迹,手在划过盖有太后印章的地方停住,随即将字画卷了起来,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草民多谢太后。” 进宫之前,她不曾想过跟太后要个什么字画。 可是,这念头却在一瞬间在脑海中闪过。 一个人的字,如果不是刻意的去改变,一般字迹或者写字的习惯是不会变的。 圣旨是什么材料,她见过,摸过,故而只要再搞到太后的印章,以后师父要做什么,也就方便了。 太后连看都不愿再看林笙一眼,下了逐客令:“哀家累了,你退下吧。” 林笙也不想再多待一刻,立即站起身退了出去。 “太后,他好端端的,突然要您的字画做什么?该不会这个林笙,有什么不轨之心吧?”等林笙离开后,兰嬷嬷还是不放心的问道。 太后冷哼一声,撇撇嘴道:“起初哀家还看她斯斯文文的,像个书生。” “现在瞧着,却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土小民!还真是哀家高看她了!” 听太后这么一说,兰嬷嬷也觉得自己有点大惊小怪,然后便附和道:“太后说的对,是老奴多心了。” 太后今个说了这么多话,是真的有点乏了。 她打了个呵欠,对尹素婉道:“婉儿丫头,你放宽心,安心养身子。” “是,太后。”尹素婉见太后要休息了,便在双儿的搀扶下离开了大殿。 林笙一边往外走,一边想着陈泽轩说过,之前顾瑾璃跟老皇帝也讨要过一个条件。 如果什么时候,能从老皇帝那里讨要来一份字就好了。 走了一会,她忽然顿住了脚。 看着一袭红衣的少年正从对面缓缓走来,林笙只觉得那少年的衣服红得像是一团火焰,与这死气沉沉的宫廷格格不入。 那少年似乎也看到了林笙,他脚步一停,看了过来。 跟在后面的小太监见少年不走了,便不解道:“八皇子?” 林笙心中了然,原来是年纪最小的八皇子亓凌。 那日无意之间走到了明辉宫外面,她记得了自己曾救过溺水的他。 也不晓得,他是否还记得自己的救命之恩。 不过,记得又如何? 她现在都换了一张脸了,又还敢什么指望? 视线从八皇子好看的脸上移开,落在他身上的红衣,林笙不禁多看了一会。 这红色,艳丽的晃眼睛,可为何这少年却眉宇间像是浸了冰雪一样呢? 八皇子注意到林笙盯着自己,皱了皱眉头。 小祥子察觉到八皇子的不悦,立即上前,一边甩着拂尘,一边冷喝道:“你是何人?见到了八皇子,竟敢不行礼?” 林笙赶紧垂下头,拱手道:“小民是给太后诊病的林笙,见过八皇子。” 八皇子瞥了林笙一眼,抬脚往御书房方向走去。 小祥子冷哼一声,立刻追了上去。 林笙看着小祥子那狗腿的模样,冷笑着摇了摇头。 回到林府后,林笙将太后的字画交给了黑衣人,便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他。 黑衣人听罢,眼睛一亮,但随后又否定道:“就算是能够伪造出太后的懿旨来,也得等太后归西才能有用。” 林笙知道黑衣人的意思,便道:“师父,太后的懿旨不抵皇上的遗诏可信。” 黑衣人眸子冷光一闪,缓缓道:“咱们得加快动作了。” “师父。”一直未说话的陈泽轩想了想,问道:“清王和宣王之间,总得选一个人扶持做傀儡。” 黑衣人冷声道:“这两个蠢货,哪个就是加起来也不是亓灏的对手!” “八皇子。”想起那一袭红衣,林笙忽然道:“师父,我觉得八皇子倒是可以试一试。” 黑衣人听罢,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八皇子?一个毛头小子罢了,无权无势,更成不了气候!” “不。”林笙摇头,坚定道:“师父,正因为八皇子年纪小,我们才好掌控他。” “而且,他身后的人是皇后,皇后虽然不得老皇帝宠爱,可是皇后这些年在宫里之所以屹立不倒,也是因为有方家支撑。” 陈泽轩看着林笙的眼神充满了欣赏,接着她的话道:“方家又有不少攀附之人,所以八皇子也不算势单力薄。” “再者,八皇子天资聪颖,加上我们的辅助,兴许还真能成事。” 黑衣人听着林笙分析的头头是道,不禁看着她的目光带着审视,“笙儿,你记起八皇子了?” 林笙一怔,诚实道:“没有,不过是之前听哥哥给我提到过京中的几位王爷皇子。” 黑衣人听罢,稍微放下心来,半晌才道:“是否要扶持八皇子,这个还得看看他有没有要那份登帝的野心。” 陈泽轩抿了抿唇,缓缓道:“师父,就算是八皇子没野心,可皇后却是一心要推他上位的。” 黑衣人点头,斟酌道:“此事急不得,需再好好观察一下八皇子再说。” 语锋一转,他又对林笙道:“对了,笙儿,日后你需多寻机会接近亓灏。” “那块玉佩,对我们的计划至关重要。” “是,笙儿知道了。”虽然林笙不解,可黑衣人从未给她和陈泽轩说过玉佩到底有什么作用。 陈泽轩攥着拳头,可却没有反对的勇气,只能听着林笙应了声。 第302章 只活一个 是夜,林笙迷迷糊糊睡着之后,隐隐约约听到了好像窗户打开的声音。 她攥着被角,身子有些绷直。 感觉到来人站在了她的床榻后,她的呼吸也清浅了几分。 阖着的眼睛微微睁开一丝缝隙,她在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了一片银光。 “噌”的一下子,就在那人伸手要抚在林笙脸上的时候,她坐了起来。 美眸怒瞪,呈一副警惕的神色:“你是何人?” 眼前的人,是冒险潜入林府一探究竟的逍遥子。 当然,黑衣人和陈泽轩在暗中布置了人保护林笙。 倘若不是他们有意放他进来,想必外面早就陷入了一片打斗之中。 “笙儿?”逍遥子不敢置信的看着散着头发的女子,冉冉烛火的映照下,那熟悉的五官,不是林笙又是谁? 许多人,林笙在两年之后之所以还能认得,除了残留在她脑海中一部分的记忆之外,大多都是通过陈泽轩和黑衣人止口猜测得知的。 就好比是现在,通过逍遥子那一头的银发,她便确认了他的身份。 动了动唇,她不敢先开口。 因为,她还不确定逍遥子现在的情况是真的将她认为了林笙,还是试探。 察觉到林笙眼神中少了敌意,逍遥子上前一步,压抑的声音里仍旧透露着一丝激动,“笙儿,我是师父,你不认得师父了?” 尽管,在来找林笙之前,他已经回悠悠谷亲眼看过林笙的坟墓。 潜意识里,他知道林笙仍旧静静的躺在地下,可是当看到林笙的面容后,他还是回忍不住的喊她“笙儿”。 这样的感情,就好比是失去了子女的父母一样,伤心欲绝许久之后,再碰到了有着同样面孔的人,亦或者只是几分相似之处,都像是见到了真人一般,发了疯的想念让他们情愿将那假的当作替身。 而现在,逍遥子也是同样的心理。 毕竟,林笙是他从一个襁褓里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了十几年的女娃。 十几年,他是林笙是师父,也是林笙的父亲。 他的小徒弟走了,小棉袄不在了,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与永远不能与净空大师厮守在一起不相上下。 “你是?”现在的林笙即便不是失忆的,也必须要假装失忆。 否则,她将无法解释为何会“死而复生”。 “笙儿……”此时,逍遥子早已忘记了那残忍的事实,兴许脑子里还仅存一丁点理智,但还是重复道:“我是师父,逍遥子。” “师父?”林笙故作茫然的看着逍遥子,伸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逍遥子,“你,是我师父?” 逍遥子重重的点头,很想将林笙揽在怀里,但却怕太过冒失吓住了她。 林笙抿了抿唇,缓缓道:“两年前,我从山崖上掉了下去,醒来后是一个乡野大夫救得我。” “我的脸伤得严重,他用了一年半的时间才将我的容貌修复。” “可惜,几个月前,他上山采药不小心失足死了。” 就像是没看到逍遥子比刚才见到自己还要震惊的画面,林笙继续道:“对于以前的事情,我没有多少印象。” “你说是我师父,凭证呢?” 逍遥子的老脸惨白,毫无丝毫血色。 他身子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声音也在发抖:“你……你是……” 眸光发颤,他忽然一时喘不过气来,捂着胸口重重的咳嗽了起来。 咳着咳着,老泪也出来了。 从林笙的话里,逍遥子差不多猜出了她的身份。 这一刻,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真的,有些无法接受。 这种无法接受,不是不愿意看到顾瑾璃活着。 而是,有点复杂。 就好像是,当顾瑾璃和林笙同时掉入水中,他只能救一个的时候。 救了顾瑾璃,就无法救林笙。 救了林笙,顾瑾璃就得死。 这都是一样的,眼前的人不是顾瑾璃,那就是自己的徒弟林笙。 不是林笙,就是命不该绝的顾瑾璃。 反正,这两个在两年前前后离世的人,似乎只能活一个。 不知道废了多大的力气,逍遥子才勉强站稳脚,重新打量着林笙,望着她那双清冷的眼眸,这才发现这双眼睛里,与林笙当真是一点也不像。 深吸一口气,他缓缓道:“你说你是林笙,那你有什么证据吗?” 林笙死了,可是逍遥子却不能告诉顾瑾璃。 毕竟,现在在顾瑾璃的意识里,她就是林笙,而且还深信不疑。 所以,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解释这复杂的事情。 而且,既然顾瑾璃活了过来,那么他也就不必再身陷在愧对凤瑟当年的嘱托中。 至于林笙,也只能当她福薄了…… 若往好处想,林笙虽然不在了,但顾瑾璃却阴错阳差的以林笙的脸和身份回来了,这是不是也是老天爷变相给他的一种弥补方式呢? 变成了林笙的顾瑾璃,虽然没了记忆,可至少也不会再因为那些伤心的事情而难过。 而逍遥子自己,也可以算是重新得到了一个徒弟? 这样想着,似乎心里好受了许多。 林笙皱了皱眉,神色明显的不悦,“救我的大夫说我随身带着的医术上有我的名字。” 说罢,她从枕头底下拿出来林笙当年赠送给自己的医书小册子。 逍遥子对这册子并不陌生,他接过来的手一顿,一页页的缓慢翻了起来。 视线停留在最后一页上,他看到了林笙的自画像。 这画像,与她以往那种离经叛道的滑稽图画一点都不一样。 正儿八经的,都不像是林笙了。 可是,那眉眼,那嘴角噙着的玩世不恭的邪笑,还真的就是林笙。 不过,却不是眼前这个眉目间泛着一股冷冽气息的林笙。 画像上的,才是逍遥子真真正正的小徒弟…… 紧紧的将医书搂在怀里,逍遥子哭得不能自已:“笙儿,笙儿……” 明知让逍遥子痛哭的人不是自己,但林笙却顺水推舟道:“你……当真是我师父?” 逍遥子哭了好久,老泪要比当年将林笙埋葬的时候还要多。 他哭的不止是徒弟林笙,还在哭顾瑾璃,哭这无常的命运。 抬眸,他看着认真望着自己的林笙,慢慢点了点头。 林笙被黑衣人磨练的冰冷坚硬的心,在这个一把年纪的老人面前,还是不自觉的软了几分。 她抿着唇,良久才道:“可是我失忆了。” 既然已经决定了将顾瑾璃认为徒弟,逍遥子也就努力收拾起心情,安慰道:“无碍,以后有师父陪着你,你不会再是一个人了。” 要想让逍遥子心甘情愿的将他手中代管的玄机门交给自己,这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否则,太急功近利的话,便会引起逍遥子的怀疑。 所以,黑衣人的计划是,先是让顾瑾璃以林笙身份揭榜引起逍遥子关注,然后再让林笙渐渐装作快恢复记忆的样子,让她记得自己是顾瑾璃,随后再顺理成章的向逍遥子开口,将玄机门要回来。 倘若一开始就以顾瑾璃的身份回归,逍遥子一定会揣测是何人救了她,那么身为幕后之人的黑衣人和陈泽轩恐怕早晚都得暴露。 如此一来,逍遥子一定会阻碍他们的计划的…… 循序渐进,步步为营,这便是黑衣人的谋算。 林笙听罢,低下头没有说话。 她这模样,看在逍遥子眼里可能是在消化自己这突然多出来的师父。 叹了口气,逍遥子低声道:“笙儿,时候不早了,你尽早休息。” “师父……改日再来看你。” 林笙抬头,“嗯”了声,算是默认了逍遥子这个师父。 逍遥子神色复杂的点点头,转身从窗户外面离开。 第303章 选秀大典 逍遥子走后没多久,黑衣人便与陈泽轩出现在了林笙的房间里。 看着面前的二人,林笙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不得不说,黑衣人在猜度人心这一方面真的很厉害。 通过逍遥子刚才看到自己的反应,当真是将自己看作了林笙…… 将刚才与逍遥子之间的对话转述给了黑衣人后,黑衣人点点头,眼睛里散发着得逞后的亮光,“看来,计划进展的不错。” “啊,对了。”转头,黑衣人对陈泽轩道:“三日后,老皇帝将派人去巡查江堤,这次筑堤工程是由清王手下的人负责的。” 陈泽轩瞬间领回到了黑衣人话里的深意,眸光微动,问道:“师父是想让江堤出事?” 黑衣人冷笑一声,缓缓道:“江堤一旦出事,清王必定是逃脱不了责任的。” 皇家亲情淡漠,清王一出事,那么宣王必定会落井下石,好将清王手中的大权给包揽过去。 但是,这次黑衣人针对清王的目的,并非是引起清王和宣王两个人的争斗,而是想试探一下八皇子的态度。 他若是一如既往,没有什么动作,这说明可能他真的无心于权势争斗亦或者是隐藏的太深。 如果他有了动静,这就是黑衣人所期望的了。 毕竟,八皇子虽然年纪小是小了点,可正如陈泽轩和林笙之前所说的那般,他容易受掌控。 所以,倘若真能试探出八皇子的野心来,这便极好了。 陈泽轩想了想,沉声道:“三日后,似乎是老皇帝选秀的日子了。” 三年一选秀,虽然老皇帝一把年纪了,但是只要人还没死,选秀制度还没废,那就得继续进行。 林笙灵机一动,忽然开口道:“师父,这次选秀,是不是可以安插进我们的人?” 黑衣人看了林笙一眼,幽幽道:“京中适龄女子皆可参选,咱们的人混进去也不难。” “老皇帝年纪大了,除了八皇子之外,这三位王爷府中都没有正妃。” “兴许,老皇帝也会借机给他们选妃。” 林笙和陈泽轩一听,觉得黑衣人说的也不是不可能。 陈泽轩紧接着道:“师父,这两年,方家似乎收敛了许多,听说方家的大公子方晋阳已经通过了选试,若是没意外的话,应该下个月初就可以进入朝中任职了。” 顿了顿,又道:“还有,方家的嫡女方紫薇,三日后也会参加选妃大典。” “哦?”黑衣人眯了眯眼睛,沉思了片刻,“当年方旭是被清王所杀,想必方家至今仍旧是对清王怀恨在心的。” “我们可以利用方家,将清王给除掉。” “师父说的没错,的确可以挑起清王和方家的战争。”陈泽轩很是赞同,但语锋一转,又道:“不过,皇上那般厌恶方家,应该不会将方家的女子选入宫。” “方紫薇不入宫的话,便会赐给几位王爷为王妃。” “而太后疼爱亓灏,恐怕是想将方家推到他身边去了。” 林笙听罢,摇头道:“哥哥,也不见到亓灏娶方紫薇就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先不说他是否愿意,只说皇后也是方家出来的人,她必定不愿让亓灏得到方家的助力。” “只是八皇子还太小了,没到娶亲的年纪,否则皇后一定会让八皇子娶方紫薇的。” “你分析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陈泽轩抿了抿唇,缓缓道:“总之,不管如何,方紫薇是不能嫁给亓灏的。” 黑衣人冷哼一声,“她不仅不能嫁给亓灏,就是宣王,也是不能的。” “那……师父的意思是?”林笙觉得黑衣人话里有话,低声问道。 黑衣人古怪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林笙只觉得黑衣人那笑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渗人,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师父,时候不早了,笙儿该休息了。”陈泽轩见林笙脸上有些倦意,便主动提出要离开。 黑衣人“嗯”了声,与陈泽轩从窗户上消失。 林笙想着黑衣人提起方紫薇时候那眼神,忽然为她有些担心。 不过想着方紫薇与她又没什么关系,也就重新躺下安然入睡了。 三日后,便是那选秀大典的日子。 一大清早,宫门口便挤满了车辆。 林笙今日也进了宫,不过她是去给太后针灸的。 选秀的场地设置在了永和宫,林笙给太后针灸完了后,原本是要打算离开的。 但想着今日宫里必定热闹非凡,所以她也就跟在太后后面一并往永和宫去了。 当然,太后没发现林笙跟着,毕竟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了,而宫里的太监、宫女见她是跟着太后一起进入大殿的,也自然认为是太后准许她来的。 所以,林笙这也算是狐假虎威了。 当所有的人落座后,林笙站在距离兰嬷嬷不远处的地方,低着脑袋,眼睛时不时的偷偷抬起往人群扫去。 放眼望去,满眼都是花枝招展的姑娘。 红的,绿的,粉的,白的,紫的,蓝的……各种颜色衣服的姑娘看着让人眼花缭乱。 虽然顾瑾璃看的并不真切,可是她知道,今日是个极其重要的场合,若是被有幸选中了进了宫,这可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因此,女子们必定极为的重视,要盛装打扮才行。 忽然察觉到一道凌厉的目光射向了自己,林笙下意识的转头望去,只见男席的第一个位置上,坐着一个化成灰她也认识的人。 亓灏冷着一张脸,望着林笙的眼神很不友好。 那眼神里的意思,似乎是在质问她为何也会出现在这里。 也是,皇家的宴会,她一个身份卑微的外人,还真是没资格。 在亓灏看向林笙的是,太后和兰嬷嬷也发现了她的存在。 眉头紧皱,太后瞪着林笙:“你怎么也在这里?” 虽说林笙刚给太后针灸完,身上舒服轻松了不少,可语气里还是带着一丝不满。 毕竟,前几日林笙可是不知死活的要了太后一副墨宝的。 如此不讨喜的人,太后能纵容她到现在,无非是因为林笙的医术罢了。 要不然,换做别人,也早就被人毫不客气的拖下去了。 林笙一怔,立即唤作一副惶恐的模样,颤抖着声音道:“不瞒太后,您刚针灸完就出寝殿,容易受风头痛。” “所以……所以草民担心太后染上风疾,这才大着胆子跟了过来。” “还……还望太后恕罪。” “哦?”太后听罢,俨然一副不相信的样子:“这么说,你是为了哀家好才来的?” 林笙连连点头,不似作假:“是是是,草民当真是担心太后凤体不适。” 太后冷哼一声,也懒得与她多费口舌,不耐烦道:“罢了,你既然来了,就老实的待着。” “等选秀大典过后,你顺便再给婉儿丫头瞧瞧身子。” “药也吃了几天了,该有起色了。” 这样的场合,尹素婉没有来。 准确的说,是不敢。 因为有亓灏在,她可不敢主动送死。 而且,老皇帝的圣旨早已下了,尹素婉是一个被休弃的女人,部分知情者知道当年顾瑾璃跳崖之事完全是她一手主导,因而她现在也算是声名狼藉了,哪里还敢出现在大家面前? 林笙应了声,“是,太后。” 她一直没有说,尹素婉的身体,不是她之前说的心脉受损这么简单。 尹素婉体内有慢性毒药,而且还不止一种。 当然,她不可能知道,一种是亓灏所下,另一种则是在亓灏之前,林笙为尹素婉治疗腿的时候动的手。 现在顶着林笙这张脸的顾瑾璃,是不可能真正去医治尹素婉的…… 见老皇帝和皇后看过来,林笙于是往一旁缩了缩身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今日,她只是个看热闹的人,可不能随便抢了谁的风头。 亓灏握着酒杯,将林笙脸上的表情收入眼底,眸光讽刺。 他忽然觉得,女人这种生物真是善变的。 那晚上在南山脚下,顾瑾璃的墓前,林笙还冷若冰霜,一副要恨得吃人的面孔。 而现在面对太后,她倒是能立马低头服小,呵呵! 老皇帝视线在众多选秀女子身上蜻蜓点水一般的划过后,清了清嗓子,对贾公公使了个眼色。 贾公公会意,手中拂尘一甩,提着尖细的嗓子,大声道:“今日选秀,分为两场。” “第一场,观仪容。” “第二场,赛才艺。” 其实,严格来说,是分为三场。 早在这些应选的姑娘进宫之前,宫中十分挑剔严格的资深老嬷嬷需要对每个姑娘进行“验身”。 首先,在身形上,身高必须七尺一寸,肩宽必须一尺六寸,臀宽要比肩宽少三寸,从肩膀到手掌必须二尺七寸,手掌手指共要四寸长,从大腿到脚长三尺二寸,足长八寸…… 然后,仔细察看每人的五官、头发、皮肤。 歪嘴斜眼的不要,毛发多的不要,毛孔粗大的不要,身上有疤痕的更不能要。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步,那就是验明是否是处子之身。 这三个环节过了,才有能站在老皇帝面前的机会。 顿了顿,贾公公继续道:“第一场,现在开始!” 所谓的“观仪容”,也就是看看步姿风韵与容貌仪表。 于是,那些脚稍大的,手腕稍粗的,举止不端的,又遭到了淘汰。 有些姑娘紧张的小脸发白,额头冒汗,更有甚者,还一激动的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林笙瞧着这些一心想中选的姑娘,不自觉的想撇撇嘴,但还是忍住了。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瞥了一眼皇后,见皇后那面上挂着端庄高贵的笑,觉得很是虚伪。 第304章 本王要她 半盏茶的时间后,刚才大殿上还满满的秀女们,便已经筛选下去一半了。 贾公公看着老皇帝,见老皇帝点点头,他又扬起浮尘,高声道:“下面开始第二场,才艺展示!” “第一位,韶州知府之女裴知夏!” 林笙看着被喊着名字的女子从人群中出来,低眉顺眼的福了福身子,然后便开始朱唇轻启,唱出来一段不好不坏的小曲儿。 贾公公善于察言观色,一边看着老皇帝的脸色,一边注意着其他几位王爷的神色,手里的毛笔还时不时的在花名小册子上圈点勾画。 第一位表演完毕后,紧接着又陆续上来几个女子。 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的,当真是展现出大家闺秀的风姿卓越。 “第五位,方家方紫薇!” 在方紫薇的名字一被贾公公爆出来的时候,大殿上的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那莲步轻移,缓缓走来的一袭紫衣轻纱的女子身上。 老皇帝坐直了身子,沉声道:“抬起头来。” “是。”方紫薇柔柔的应了声,然后扬起了小脸。 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很是浓密。 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 总之,端庄貌美,的确是一个可以进宫的好苗子。 “小女子方紫薇,给皇上,太后和皇后娘娘请安。”方紫薇上前一步,姿态大方的行了个礼。 自打方旭死后,老皇帝便明里暗里开始削减方家的势力。 方家在朝为官的人,除了几个旁支亲戚之外,方家本家的在这短短两年的时间里,竟无一人任要职。 不过,很快方晋阳就要进入礼部了,接手之前梁宽的位子,任职礼部侍郎。 老皇帝难得的说了句“好”,但眼中却没有丝毫的惊艳之色,不过是象征性的称赞罢了。 怎么说方紫薇都是方家出来的,老皇帝的左侧和右侧都分别坐着太后和皇后这两个方家的女人,他怎能不给点面子呢? 太后则是点点头,很是满意欣慰。 皇后凤眸暗了暗,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太后是皇后的姑姑,而皇后是方紫薇的姑姑。 长江后浪推前浪,看着年轻娇美的方紫薇,皇后这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毕竟,女人像花儿一样。 尤其是宫里的女人,花期更是短暂,红不了百日。 方紫薇出落的如此标致,不由得让她想到了当年为了家族利益而进宫的自己。 现在,方家又将方紫薇送进宫,这不就是意味着皇后身上没有利用价值了吗? 的确,方家早就知道老皇帝对皇后没有丁点情意,皇后无法在老皇帝跟前吹耳旁风,解决不了方家的困境。 所以,方家也只能另辟蹊径,重新找新的人选。 方家的目的很明确,如果老皇帝真的执意不接受方家的女子,那就退而求其次,想法设法的让方紫薇嫁给亓灏。 故而,方家的人昨个晚上已经偷偷的与太后通过消息了。 只是,这一切都是瞒着皇后的。 可见,皇后的地位当真是岌岌可危了。 其他人听到老皇帝说“好”,于是看着方紫薇的眼神发生了变化,有人开始大着胆子窃窃私语起来。 “哎哟,看皇上这样子,这方家姑娘应该是十拿九稳了。” “嗯,方家姑娘姿色上等,又是皇后的侄女儿,肯定八九不离十了。” …… 林笙听着大家小声的议论,心里鄙夷。 正因为是方家的女儿,所以必定是老皇帝第一个舍弃的人。 怎么说皇后这个毒瘤还没铲除掉,老皇帝怎可能再往身边招揽一个人呢? 方紫薇对一旁的小宫女交代了几句后,很快小宫女便在桌案上为方紫薇铺好了纸张,研好了墨。 见方紫薇拿起毛笔,大家猜测她可能是要写字作画。 果不其然,在她的笔下,不一会一片国色天香的牡丹图便浮现在了纸上。 大家看着那栩栩如生的牡丹,不禁拍手称赞。 “请皇上过目。”方紫薇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画卷,递给贾公公。 然而,贾公公刚接了过去,忽然没来由的尖叫一声,那刺耳尖锐的高分贝吓得贾公公老手一抖,那画便直接掉在了地上。 在众人没缓过神来的时候,紧接着方紫薇便面色青紫,口吐白沫起来。 林笙见方紫薇倒地,低叫一声,“糟糕,她这是癫痫病发作了!” “还愣着做什么?救人哪!”太后见状,记得恨不得跺脚,瞪着林笙道。 “是是。”林笙连连应了声,冲了过去。 与此同时,男席上的方晋阳也跑到了方紫薇身边,担心道:“紫薇,紫薇?” “哎呀,方小姐这是怎么了?” “啧啧,这是犯病了呀!” “真没想到,这方家小姐原来是有病的!” “唉,可惜了!” …… 太后听着大家的议论声,老脸一片涨红。 她的希望,似乎是破灭了。 反之,皇后嘴角的弧度却上扬了几分。 “快,掰开她的下巴,别让她咬住舌头!”见方紫薇瞳孔涣散,四肢抽搐,林笙赶紧一边吩咐方晋阳,一边从小宫女递过来的药箱里拿出银针来。 方晋阳虽是个书生模样,但给人感觉却做事干练,二话不说他就依着林笙的吩咐,毫不客气的直接用力掰开了方紫薇的嘴巴。 林笙快速的在方紫薇身上扎了几针后,方紫薇总算是停止了抽搐,可是却晕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老皇帝的眼睛虽然是看着方紫薇的,可话却是在责问方晋阳。 方家的长辈们今日没有来,只来了方晋阳这一个嫡长子,所以他放开方紫薇,拱手大着胆子道:“回皇上,紫薇她素来身体健康,从未患过什么疾病,刚才……刚才为何会突然……晋阳也不知。” 他说的是大实话,方紫薇是方家嫡女,自然跟死去的顾瑾琇一样,都被府中上下当着眼珠子一样宝贵娇宠着,谁敢不规规矩矩的,像供奉菩萨一样伺候着她? 吃穿用度,自然也都是最好的,所以方紫薇还真没得过什么大病。 老皇帝冷哼一声,不悦道:“贾公公,将人抬下去。” “是,皇上。”贾公公应了声,赶紧对两个小宫女抬了抬下巴。 小宫女立即往方紫薇和方晋阳身边小跑着,然后打算一左一右的将方紫薇搀扶下去。 林笙适时的收回给方紫薇探脉的手,她忽然想起那天晚上,黑衣人说的话,心里立马有了数。 因为方紫薇体内被下了药,所以才会呈现出来一种间歇性的症状。 只是,她一时之间还想不明白,黑衣人是何时对方紫薇动的手。 方晋阳没料到选秀大典上,方紫薇会突发这样的状况,此时心里有点乱。 原本下意识的就要跟着下去,可走了两步,忽然又折回,他喊住了林笙:“这位公子,在下想问一些,我妹妹她……” 林笙一怔,想了想道:“方小姐癫痫病发作,好在没大碍,以后切勿情绪波动太大,不能受了刺激。” 这意思也就是在说,方紫薇是受了刺激,才会犯了癫痫病。 可是,这十几年来,方紫薇根本就从未患过癫痫病! 方晋阳动了动唇,还是将话给压了回去。 即使他心里有疑问,大家看着他和方紫薇的眼神很是怪异,可他知道现在这个情况不是他求疑解答的时候。 对林笙拱了拱手,方晋阳快步离开。 亓灏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想着方家的如意算盘恐怕是要打错了,心情明媚起来。 八皇子不喝酒,只喝茶,他安静的坐在座位上,自始自终像是个格格不入,漠不关己的局外人。 “第六位!”贾公公轻咳两声,让众人的视线都回归在自己身上,于是高喊了一声。 一个时辰后,终于大殿内所有的秀女,都结束了第二场才艺笔试。 有才艺极为出众的,贾公公将她们的名字给勾了出来。 给老皇帝过目后,为了缓和一下姑娘们的情绪,也为了暖一下气氛,贾公公便上了一场歌舞。 待歌舞过后,贾公公再开始宣读入选的女子。 小册子上勾出了十名女子,而勉强能入得老皇帝眼的,也只有两位。 那两位,是老皇帝事先让贾公公做好准备的人选。 小门小户,娘家在朝中无权无势的女子,才不会搅乱后宫,像皇后一样干涉前朝政史。 至于其他女子,都是有门有脸的朝中重臣之女。 老皇帝将她们给剩下,目的就是从中选一个身家不凡的指给亓灏为王妃。 “江州盐运使赵云之女赵青青,曹县知府李明启之女李玫儿,知书达理,才貌双全,分别被封为青妃、玫妃,即日起进宫伴驾!” 贾公公的话一落,全场都一片哗然。 因为这二人,估计是所有女子中最卑微地等的身份了,而她们竟能从这么大人里脱颖而出,这当真是不可思议。 不过有非常了解老皇帝心思的官员们眼珠子一转,便瞬间明白了这两个女子入选的原因了。 赵青青和李玫儿一怔,随即连忙欢喜的上前福了福身子,行了个礼。 林笙瞧着那李玫儿有几分眼熟,想了好一她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在‘万枯楼’见过她。 倒吸一口气,她不禁佩服起黑衣人来了。 李玫儿可是武功高手,黑衣人可以改了她的身份,可是又是如何让她逃过“验身”这一关的呢? 毕竟,在“万枯楼”摸爬滚打出来的人,身上必定都是伤痕累累的。 而且,除了宫中老嬷嬷的“验身”之外,还会有专门的大内高手去试探女子有没有武功。 否则,一不小心疏忽了,老皇帝枕边的就不是暖床的人了,而是要他命的杀手了…… 视线落在李玫儿露出来的纤纤玉手上,林笙捻了捻自己的指肚,感受到那一层层明显的茧子,她脑海里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难不成,黑衣人给她用了药水? 还是说,残忍的给李玫儿换了皮? 虽然说药水也是足以掩盖掉李玫儿身上的疤痕的,可是总会留下或深或浅的印记。 而凡是能进宫服侍老皇帝的女人,必定要肤如凝脂,白皙如玉才行,就像是一件上等的玉器,容不得半点瑕疵。 所以……可能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林笙一想到李玫儿要生生忍受那剥皮之痛,就不禁打了个寒颤。 其他女子们在听到自己落选后,有的人觉得辜负了家族的期望,不争气的当场落泪,有的人则是垂头丧气,闷闷不乐,总之气氛压抑的很。 谁知,老皇帝却抿了口茶,沉声道:“清王,宣王,宁王,你们三人也早已到了该立正妃的年纪了。” “诸位小姐们个个秀外慧中,贤良淑德,你们从中挑选几位合眼缘的纳为王妃、侧妃吧。” 八皇子年幼,还不能娶妻,要不然女子们中选的机会还能再多一些。 不过,老皇帝这话同样给了众女子们一丝希望,她们一下子全都满眼期待的看向那三位男席上的王爷。 宣王放下手中的酒杯,快速的在女子们身上一一浏览,寻找着当众可以成为自己助力的名门望族。 同时,清王也在寻觅着自己的猎物。 林笙眨着眼睛,猜测着这当中还有没有黑衣人安排的女子。 再看亓灏,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举着酒杯跟其他两个王爷比起来倒是显得有些反常。 老皇帝说罢,贾公公给几位王爷留了一小会的思考时间后,然后就将花名册传了过去,让他们在名单上勾画。 那名单,亓灏一眼也没有看,似笑非笑道:“宣王和清王是皇兄,先让他们二人选吧,本王不急。” 有些心仪亓灏的女子听罢,很是失望。 宣王听着亓灏的话,尽管心里不舒服,但这时也不是跟他置气的时候。 毕竟,谁先选了,谁就有主动权。 沉思片刻,宣王选中了与莫芷嫣的父亲莫东盛同为翰林学士的彭举怀的女儿彭倩。 老皇帝隔得远,看不清宣王在谁的名字上圈了谁,只能狠狠的瞪着亓灏,似乎是在埋怨他。 亓灏熟视无睹,依旧是一副悠闲随意的模样,好像这选妃不过是去菜市场卖菜一样,选萝卜和白菜都无所谓。 清王在心中也有了计较,他看到彭倩的名字上已经被朱砂笔勾出,眉心隐现浅浅冷意。 没办法,他只好退而求其次,选了户部侍郎姚远的女儿姚芊羽。 可是,就在他打算提笔勾出姚芊羽的名字的时候,忽然一个小太监急吼吼的跑了进来:“皇……皇上,不好了,出事了!” 老皇帝眉头紧锁,重重的拍了一下桌案,冷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此的惊慌?这成何体统!” “皇……皇上……”小太监一边抚着胸口,一边大口大口的咽下唾沫,继续道:“江堤崩塌了,去巡查的曲大人和带着去的随从当场被卷入急流之中,生死未卜。” “周边村落百姓们的屋子,也被冲塌了,还压死砸伤了不少人。” “什么??!”老皇帝一听,老眼瞪得老大,差一点眼珠子就要脱离了眼眶。 “吧嗒”一声,清王手里的笔落在了地上。 他面色惨白,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你……你说什么?” 小太监见清王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便小声重复道:“回清王爷,您这次负责监管筑造的江堤,出事了。” 一针见血,小太监直接将责任完全的扣在了清王的头上,然后说完便“嗖”的一下子跑出了大殿。 清王身子一颤,急忙转头对老皇帝道:“父皇,这次江堤虽然是儿臣手下的刘磊全权负责,但儿臣隔三差五就会去巡查一次,不可能出事的!” “你这意思是说,曲大人生死未卜,百姓们屋子被水冲塌了,这些都是假的?”老皇帝听罢,恼怒的厉色道:“刘磊是你的人,你隔三差五去巡查都能出事,若不巡查的话,今个这阎王殿里岂不是装满了人?!” 大家也听出了清王在推卸责任,宣王党中的人便开始落井下石道:“清王爷,曲大人劳苦功高,为朝廷付出颇多,现在竟因为你一人之失而导致咱们亓国少了一名兢兢业业的忠臣,真是……唉!” 刚才那报信的小太监口中,曲大人是生死不明而已,但这宣王党竟一棍子把曲大人给打死了,让清王根本无法翻身的感觉。 “父皇……”察觉到老皇帝是真的生气了,清王赶紧“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紧张的看着老皇帝,语气里透着一股不安:“父皇,筑造江堤是您交给儿臣的任务,儿臣自然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而刘磊做事稳当又靠谱,每次施工监工,儿臣从来都是在一旁跟着刘磊,生怕哪个地方疏忽了。” “可是,却还是没想到江堤会突然的出险。” “父皇,儿臣觉得。”给老皇帝重重磕一个响头后,清王道:“有人陷害儿臣。” 宣王轻叹一声,望着清王的眼神有些失望:“惠国利民的工程,最是忌讳偷工减料。” “建好了,于百姓有益;如果建不好,那就是要人命了。” “混账东西!竟还敢狡辩??”宣王的火上浇油,成功点燃了老皇帝的满腔怒火,他咬牙道:“来人,清王辜负了朕的信任与重托,草菅人命,督管不利,今日起废除他的王爷之位,即日起贬为庶民,流放岭南!” 一石激起千层浪,瞬间大厅里便变得沸沸扬扬。 “天哪,皇上竟然要把清王爷给废了??我没听错吧?” “没有,你没听错,王爷当的要被流放去岭南了。” …… “父皇!”大家的议论让清王越发的胆战心惊起来,“砰砰砰”,他一边重重磕着头,一边慌不择路的哀求道:“儿臣敢保证,真的没有偷工减料!” “父皇。”这时候,一直未来可的八皇子终于久违的开口了:“三哥虽然做事偶尔鲁莽,但小八相信,三哥肯定不是故意让江堤崩塌的。” “再者,三哥之前没有经验,所以小八恳求父皇饶恕三哥这一回。” “来人,拉出去!就连那个刘磊,给朕腰斩了!”老皇帝大手一摆,一脸不予多说的样子,气得又咳嗽了起来。 清王自然是第一次监管筑堤工程,但这不是什么用来脱罪的理由! 就说亓灏,十三岁那年,他同样第一次跟着军队去战场,不也是跟老将军们一样,冲锋陷阵,斩杀敌军数万人吗? 而且,亓灏当时还身陷被包围剿杀的危险之中,可清王呢? 就这么点小小的任务未完成,真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八皇子这话,让老皇帝听了,心里更是窝火。 当然,老皇帝除了真的生气之外,私心里则是想借着将清王赶出京城的机会,为亓灏集中权势,好为他登基做准备。 “哗啦啦”,老皇帝一声令下,便有三个侍卫,立即涌了上前,作势要将清王给带下去。 这一切对清王来说,来得当真是太过突然,他想不明白,好端端的江堤怎么会出事? 他还来不及说什么,已经被人给拖到了大门口…… “父皇,父皇!”清王一边用力挣扎着,一边嘶声力竭的大喊大叫。 只是老皇帝是铁了心的要将他逐出京城,故而一点留恋之情都没有。 清王被拖下去后,气氛变得很是怪异。 要不是宣王现在得需要逢场作戏,可能他早就拍着桌子大声叫好了。 贾公公无奈,也只好喊了歌舞再次进行暖场。 之后,他捧着小册子,小心翼翼的走到亓灏身边,擅自做主道:“王爷,该您选了。” 亓灏贾公公的手腕往旁边一推,不冷不热道:“本王,哪个都不选。” “啊?”贾公公听罢,不知所措的看向了老皇帝。 老皇帝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他攥紧拳头,又忍不住重重的捶了一下桌案。 众人见亓灏如此不给老皇帝面色,都在暗叹宁王爷还是一如当年的任性妄为。 能让老皇帝下不来台阶的人,在朝中想必只有他了。 林笙看着亓灏这般我行我素,心想老皇帝能容忍了他这么多年,谁还看不出他是皇位的属意人选? 谁知,她刚想完,只见亓灏的眼光冷飕飕的往她身上瞥了过来。 说不出为什么,她心里“咯噔”一下。 果真,亓灏修长的手指指着她,薄唇轻启,一字一句道:“本王,要她。” 第305章 帝王的爱 林笙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亓灏,小脸苍白。 亓灏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会好端端的点名要她呢? 她在他眼里是林笙,据之前了解到的消息,亓灏与林笙之间似乎并无瓜葛呀! 难道说,亓灏这个心狠手辣的男人,竟在背地里不知道何时对林笙也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可如果是这样,那么那天晚上在南山脚下,亓灏认出了自己,应该会流露出一些不同寻常的情愫吧? 然而,回想当时的情况,亓灏对林笙似乎并没有任何兴趣! 所以,林笙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亓灏知道了这副林笙皮囊下的人是顾瑾璃! 这样想着,林笙的后背便不自觉的沁出了一层冷汗。 她的心,好像要马上跳出了嗓子眼。 亓灏眯着眼睛,看着林笙眼底划过的慌张之色,趁着众人目瞪口呆,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又加重了语气,指着林笙重复道:“她,很不错。” 这话一落,众人瞬间像炸了锅一样,止不住的沸腾起来。 有不认得林笙的人,开始好奇问道:“这人生的面红齿白的,是谁?” “别管是谁,她可是个男人呀!我的天哪!” “对对对,什么时候宁王竟开始喜欢男人了?造孽呀!” “怪不得两年不娶妻,原来宁王爷是个断袖!” “嘘,快小点声,你没看到皇上的脸色……” …… 老皇帝的脸色铁青,然而亓灏却一副神色淡淡,两个人当真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胡闹!”厉喝一声,老皇帝怒瞪亓灏,火冒三丈:“放着这么多的大家闺秀不要,你竟要一个男子?” 太后也忍不住不满道:“灏儿,林笙是男子!你不要开玩笑了,快正儿八经的选个王妃!” 亓灏扬唇,意味深长的盯着林笙,“男子么?” 林笙咽了口唾沫,急忙垂头,讪讪一笑:“对对对,草民是货真价实的男子,宁王爷还是不要拿草民打趣了!” 她怎能猜不到亓灏的心思?说什么喜欢男人,不过是要拿她挡枪罢了! 现在她的身份还不是公开的时候,老皇帝要是知道了自己女扮男装,再借着被亓灏激起的怒气,还不得把自己拖出去斩了? 眼下气氛剑拔弩张,她可不愿成了亓灏和老皇帝之间的炮灰。 亓灏见林笙一副心虚回避的模样,一边起身缓缓往她身边走去,一边声音掷地有声道:“男子,本王也要!” “啊啊啊,老天,我听到了什么?!” “疯了,宁王爷真的是疯了!” “对对对,他一定是在南山住傻了!” “哎呀,快快,有人晕倒了!” …… 席位上的看戏群众们发出了一道惊呼,因为其中有一位暗恋亓灏的秀女在听到亓灏的话后晕了过去。 她们也没想到,自己才貌双全,竟抵不上一个男人! “来人,来人!”场面有些混乱,贾公公一边维持着秩序,一边吩咐人把那受不了刺激晕倒的秀女给抬了下去。 亓灏站在林笙身边,一边勾起她胸前的一绺头发,一边故意折磨她的神经:“叫什么名字?” “林……林笙。”顶着老皇帝和太后吃人的眼光,林笙闭着眼睛,视死如归的爆出了自己的名字。 亓灏“哦”了声,手抬起落在林笙绾发的发簪上,“你这簪子不错,送给本王做定情信物可好?” 林笙捉住亓灏要抽出自己发簪的手,面部肌肉抽搐了几下:“宁王爷,草民……草民不喜男色,没有特殊的癖好。” 簪子不值钱,可要是被亓灏给拿走,那她女儿家的身份不是暴露无疑? “无碍,本王喜欢就好。”亓灏收回手,然而下一刻却做出了让林笙惊讶到下巴快掉了的动作。 手腕被亓灏攥着一把拽向老皇帝面前,林笙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变了:“你……你放开我!” 尽管隔着一层布料,可亓灏掌心的热度还是传递到了林笙的皮肤上,引得她心惊肉跳。 “父皇,儿臣的婚事不劳您费心。”亓灏抬了抬下巴,继续挑战着老皇帝的忍耐极限:“要是您执意要给儿臣选妃,她无父无母,身家清白,正是最好的人选!” “混账!!”老皇帝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他捂着胸口重重的咳嗽了起来。 “皇上!”贾公公见状,赶紧拍着老皇帝的后背,吓得又递上一杯茶。 “王妃也选完了,儿臣就先告退了。”说罢,亓灏拉着受惊的林笙,一路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下,坦然的出了永和宫。 “亓灏,你放开我!”走到无人处,林笙用力的甩开亓灏,一双好看的眼睛忿忿的瞪着他,咬牙切齿道:“你刚才发什么神经?” 亓灏脸上早已没了刚才在大殿内的笑意,冷声道:“没什么意思,利用一下你而已。” “你!”这两年练就的冷漠面具,因亓灏这一句话瞬间破功。 林笙眼中跳动着浓浓烈火,她一把揪住亓灏的衣领,冷笑道:“利用我?你凭什么利用我?” 对于林笙的无礼,亓灏并未发怒,而是缓缓道:“你进京什么目的,你自己清楚。” 他这话,完全是在试探林笙。 毕竟,杜江还没查出林笙背后之人是谁,只能故弄玄虚。 果然,林笙眸光一闪,攥着亓灏的手松了几分。 不过,她说话的语气还是带着警告道:“我的身份,你最好守口如瓶,否则……哼!” 其实,目前,她也不能拿亓灏如何,但怎么说逍遥子手里的玄机门还没到手,八皇子这边也还没接上头,所以她的身份还是不宜暴露的。 推开亓灏,林笙又给了亓灏一记眼刀后,才离开。 亓灏望着林笙的背影,对杜江道:“最近盯紧了她。” 杜江点头,“是,王爷。” 清水寺里,净空大师望着坐在对面的逍遥子,轻叹道:“师弟,已经三日了,你还没想明白要怎么做吗?” 那天晚上,逍遥子夜闯林府,识出了顾瑾璃。 离开后,他心情沉重的直接回了清水寺,没忍住将事情告诉了净空大师。 得知林笙就是顾瑾璃后,净空大师很是惊讶。 因为他也不曾想过,顾瑾璃从绝情崖掉下去后还会有活命的机会。 可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因此净空大师对顾瑾璃的“死而复生”产生了怀疑。 而逍遥子不仅坚信不疑,还说等时机成熟后,他要把玄机门交给林笙掌管。 玄机门有多重要,净空大师是知道的,所以他劝逍遥子不妨先确定了林笙身份再交权也不迟。 奈何,逍遥子固执的很,“师兄,我看到了笙儿……不,是阿璃。” “她的手,她手上都是茧子,可见这两年受了不少苦。” “有了玄机门,将来就算是我们不在了,她手里也好有个安身立命的底牌。” “师弟,你不先查一下这两年她经历了什么,又怎会知道她受过什么苦?”净空大师无奈的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玄机门早晚都得给她,真的不急于一时。” 逍遥子深呼吸,抿唇道:“师兄,听说今日在宫里,阿璃和亓灏碰上了。” “皇上要给亓灏选妃,亓灏却把阿璃给扯了出来,当众宣称要选阿璃为王妃。” “哦?”净空大师一怔,问道:“亓灏认出阿璃了?” 逍遥子想了想,应该道:“亓灏和阿璃早在南山见过,所以我想,他应该没有认出阿璃的身份。” 净空大师心情复杂的点点头,半晌才道:“师弟,此事需要从长计较,你不能感情用事。” 逍遥子“嗯”了声,怕净空大师不放心,又道:“这几日,我也会在暗处盯着阿璃的举动,有消息会传给师兄的。” 说罢,他站起身,作势要离开。 “师弟。”净空大师看了一眼窗外,淡淡道:“快到午饭的时间了,你在这里吃过再走也不迟。” 逍遥子看着净空大师那双平淡无波的老眼,摇头苦笑道:“在师兄这里待了几天,我怕我再待下去,师兄到时候赶也赶不走我了。” 净空大师怎能听不懂逍遥子的话,他垂下眼睛,捻动着手里的佛珠。 没有听到期待中那句挽留的话,逍遥子神色黯然的出了房间。 回林府后,收到消息的陈泽轩和黑衣人果不其然的又在房间里等着林笙。 黑衣人紧紧盯着林笙,问道:“你是怎么说的?” 林笙此时心里还窝着一团火,故而对黑衣人说话的语气也大胆起来:“我警告他不要暴露我的身份,否则后果自负。” 黑衣人捏着茶杯,沉思了片刻,怪笑道:“如了亓灏的心愿,似乎也不错。” “师父。”陈泽轩听罢,再也沉不住气了,“亓灏那话不过是来堵老皇帝的嘴的,做不得真。” “非也,非也。”黑衣人摆摆手,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散发着诡异的亮光:“师父之前就是想笙儿借着给亓灏看眼睛的名义正大光明的进入宁王府,如今这不就是一个现成的机会吗?” “师父,万一我去了宁王府,被他认出了我就是顾瑾璃,这该如何?”林笙心里很抵触亓灏,皱着眉头,低声道:“还不如从咱们的人里选一个到他身边去伺候,到时候把玉佩偷出来。” 见林笙不赞同黑衣人的建议,陈泽轩提着的心放松了几分:“师父,笙儿说的没错,当真没有必要为了一块玉佩,让笙儿冒险。” “好了,你们不用说了,一切就按着我说的办。”黑衣人眉眼一冷,抬手止住了林笙和陈泽轩的话,不容他们再多言。 他站起身,见陈泽轩仍旧坐着不动,不禁不悦道:“轩,你不走吗?” 陈泽轩僵直着身子,“师父,徒儿还有些话要与笙儿说。” 黑衣人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陈泽轩静静的看着林笙,眼睛里似有千言万语,可却不知如何开口。 林笙给陈泽轩倒了杯茶,“哥哥,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陈泽轩接过茶杯放下,半晌才道:“哥哥知道你不想去宁王府,实在没有办法的话,我们可以找人代替你去。” “哥哥,你觉得师父和亓灏是好糊弄的人吗?”林笙听罢,因为黑衣人而压抑的心情竟明朗了起来,忍不住笑道:“再说了,找人代替我,那太后的病呢?谁去诊治?” “笙儿,你离开这里,去过自己的生活。”陈泽轩握着林笙的手,一字一句道:“复仇大业,国恨家仇,本就不该是你一个女子承担的。” “你什么都不要管,一切都交给我。” “哥哥……”陈泽轩的话,让林笙红了眼睛。 她忍着要落下来的眼泪,扯了扯唇,强笑道:“从两年前我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师父就说过,这条路不好走。” “既然如此,那我更不能让哥哥一个人背负那么多。” “哥哥,我不怕亓灏,只是讨厌他而已。” “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笙儿……”陈泽轩皱着眉头,还想再说什么,话却突然被林笙一个动作给打断。 林笙紧紧抱着陈泽轩,将脸埋进他的怀里,轻声道:“有哥哥在身边,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不怕。” “笙儿……”陈泽轩的喉咙发紧,手颤抖着回抱住林笙。 林笙仰起脸,染上泪的眼睛带着恳求:“师父的手段,你我都经历过,他发怒起来像个疯子。” “哥哥不想我受伤,同样我也想护着哥哥。” “所以,以后哥哥不要为了我再惹师父生气了,好吗?” 攥着拳头,陈泽轩眸底神色痛苦,内心挣扎的放开林笙,他良久才苦笑道:“好。” 如果是当年在不知道林笙是自己妹妹的情况下,他听到林笙这样一番话,感受着她近在咫尺的心跳,他必定会兴奋的抱起她来转圈。 但是现在,不可以了。 他们是兄妹,这是永远无法改变的事实。 重重呼出一口气来,陈泽轩揉了揉林笙的脑袋,“时间不早了,你早些休息,一切自己注意些,有事情派人传信给我。” “好。”林笙点点头,然后目送着陈泽轩离开。 视线落在陈泽轩那杯未碰过的茶水上,林笙叹了口气,转身上了床榻。 刚才在宫里折腾了一番,她当真是累了。 亓灏想做什么,她猜不到。 未来的路很难走,除了一切听从黑衣人的安排,她也没有任何头绪。 心里一片烦躁,林笙拉过被子,蒙在了头上。 宫里,老皇帝刚回到寝殿后,丽妃便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皇上!” 丽妃头上的发钗因走得着急而摇曳作响,“噗通”一声,她跪在老皇帝的脚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嚎道:“皇上,浈儿是冤枉的,您不能把他流放到岭南呀!” “岭南那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浈儿去了……去了哪还有活路!” 见老皇帝沉着脸不说话,丽妃跪着膝行向前,扯着老皇帝的龙袍,哭得声音更大了:“皇上,江堤崩塌一事,要怪就怪刘磊,毕竟是他亲力亲为的!” “咱们浈儿要论罪,也最多是监管不到位,皇上怎么能如此狠心!” “曲大人到现在还没消息,凶多吉少,还有不少受伤的百姓,你竟还有脸指责朕狠心?”一脚踢开丽妃,老皇帝声厉色荏道:“不心系天下,出了事情只知道推卸责任,身为堂堂王爷,他竟连这点担当都没有?朕没有这样的儿子!” “若非念着他身上还有朕的一半骨血,朕早就当场杀了他!” “皇上……”丽妃倒吸一口气,手里捏着的帕子飘到了地上。 “出去,朕心意已决,你若再求情,别怪朕不客气!”老皇帝闭上眼,一副厌恶的表情,不愿再看丽妃。 “丽妃娘娘,您还是先回去吧。”贾公公轻咳两声,小声道。 “呜呜呜……皇上……”上次,清王因杀了方旭,被贬去了边关。 他回京,是以华琼的死做了代价。 而这次被除去皇籍,贬为庶民,发配岭南,此生如果再想回京,恐怕是永无机会了。 趁着现在押送清王的人还没启程,丽妃必须得不惜一切让老皇帝松了口才行。 顾不得被老皇帝踹疼的胸口,丽妃脸上的脂粉被涕泪染得一片红一片黑,模样很是狼狈:“皇上,皇上!” “臣妾知道错了,臣妾真的知错了!” “您再给浈儿一次立功赎罪的机会,再给他一次机会!” “丽妃,你再无理取闹,朕当真会把你打入冷宫!”帝王的爱,本就不长久。 何况,丽妃的存在,是老皇帝用来制衡皇后的工具。 老皇帝冷冷的望着丽妃,老眼中不带丝毫温情。 “皇上?”老皇帝的话,要比刚才还要狠,让丽妃一下子冷到骨子里去了。 她不敢相信,曾经疼爱她的老皇帝,会将她打入冷宫…… 冷宫那种地方,怎可能是盛宠多年的她会去的? “娘娘,咱们还是回去吧。”丽妃身后的小宫女见老皇帝不像是在吓唬丽妃的样子,赶紧扯了扯丽妃的袖子,小声劝道。 “小贾,将她给朕拖出去!”老皇帝没了耐心,直接拍着桌子道。 “是是。”先是江堤崩塌,后是亓灏选妃,老皇帝今个已经生了不少气了,所以贾公公怕老皇帝气坏了身体,立即示意门口的小太监把丽妃给拖了出去。 丽妃被拖到门口才后知后觉的又扑腾着两只手,挣扎道:“皇上,皇上!” 然而,房间的大门却被贾公公给无情的关上了。 “皇上,您消消气。”贾公公捧着茶,上前递给老皇帝。 老皇帝将茶杯重重的一放,怒气冲冲道:“小贾,吩咐下去,押送清王去岭南的路上,严加小心。” 贾公公知道,老皇帝并非是担心清王的安全,只不过是怕清王逃跑罢了。 毕竟,凭借着清王的身手,很有可能半路逃跑。 “是,老奴知道了。”贾公公应了声,点点头。 “还有,那个林笙,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你也让人给朕盯紧了。”老皇帝眯了眯老眼,想起亓灏拉着林笙手的画面,有些反胃:“老四竟拿着一个男人来恶心朕,真是……真是……” 老皇帝一时想不到词儿来形容自己现在的感受,只能气呼呼道:“无所不用其极!” 贾公公不知为何,听到这里有些想笑,但他忍住了,只好一本正经道:“皇上,宁王爷可能也是被您逼急了。”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王爷做事向来不按照常理出牌,所以也不排除他说的话是真的。” “什么?”老皇帝瞪着贾公公,胡子又翘了起来:“小贾,如此荒唐的话,怎么连你也说的出来?” “呃……老奴失言,还请皇上赎罪。”贾公公连忙低头,惶恐道。 “出去。”瞧着贾公公,老皇帝心烦意乱道。 “是。”贾公公关上门,离开房间。 是夜,方紫薇的房间里,方晋阳见大夫抽回了给方紫薇把脉的手,便问道:“大夫,我妹妹的身子有什么问题?” 大夫斟酌了会,如实道:“依着我多年的行医经验来看,方小姐身体并没有什么毛病。” “至于方公子刚才所说的癫痫病,更是没有。” “既然如此,那我妹妹为何又会……”方晋阳听罢,眸子里闪过一道冷光。 白天方紫薇在宫里发病的事情,已经传了出去。 所以,别说进宫陪伴老皇帝,或者指给王爷做王妃了,只说寻常大臣家的子弟,也不会要娶一个当众发病的疯子。 “这……老朽就不得而知了。”大夫也是个聪明人,他可不愿多说话,把自己给牵连进去。 方晋阳攥着拳头,将满腔愤怒咽下:“有劳大夫了,下去领赏吧。” 待大夫背着药箱离开后,方晋阳坐下来,看着方紫薇:“妹妹,你回想一下,进宫之前,你都碰过什么东西?或者接触过什么人?” 方紫薇自打醒来后,眼睛就已经哭肿成了核桃,她抽抽嗒嗒道:“哥哥,我不记得了……” “紫薇,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快想想,到底是谁害的你?”方晋阳瞧着方紫薇哭了一下午和一晚上,不禁语气也焦躁起来。 方紫薇本就心里委屈,听方晋阳语气不好,眼泪更多了。 方晋阳无奈,只好忿忿道:“也罢,早晚我都会查出来的!” 忽然想到什么,他又道:“紫薇,明日一大早,清王就会被押送去岭南。” “到时候,我会让人在路上取了他的命!” “爹爹的大仇,也就报了!” “哥哥,为何不等他到了岭南再动手?”方紫薇哭归哭,但脑子还是在的。 “我等不及了。”方晋阳咬牙,一字一句都是对清王的恨:“要不是当年他杀了父亲,如今我们方家,哪能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宣王,宁王,想要他死的人那么多,我杀了他,也不会被人怀疑的。” 原本,他跟方紫薇想的一样,但他那颗复仇的心在贴身随从的怂恿下蠢蠢欲动,等不得一刻了。 当然,那随从是受了黑衣人好处的。 “这样的大事,哥哥决定就好。”方紫薇想起自己今个在众人面前出丑,刚擦干净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方晋阳叹了口气,拍了拍方紫薇的肩膀,也无言以对。 第306章 八抬大轿 因为昨日被亓灏给气到了,而这一口火气又堵在胸口一晚上,所以林笙到了后半夜才睡着。 然而,一清早,下人却将她给喊醒了。 揉着惺忪睡眼,她看着屋子外面站着的杜江,脑袋昏昏沉沉的,一脸茫然的问道:“你是谁?” “林姑娘,属下是宁王爷的侍卫杜江。”杜江一怔,不知道林笙的记忆有限,而自己作为一个无名小卒,也是不在她的记忆之内的,只当她是睡糊涂了,然后自我介绍道。 好在,来敲门的人是陈泽轩指派给林笙的小丫鬟,这要是换了旁人,可能便会知道林笙女扮男装的身份了。 “哦……啊?”林笙点点头,然后又立即摇头,眼神阴冷道:“亓灏的人,怎么会在我的院子里?” “来人,送客!” 话落,“砰”的一声,门毫不犹豫的被林笙给关上。 “呃……林……”杜江下意识的摸了摸险些被门给挤到的鼻子,然后瞥见一旁过来的两个家丁,便将那“姑娘”二字给咽了回去。 “林公子,我们家王爷说了,让属下请您去王府有要事相商。”瞧着林笙这不友好的态度,杜江暂时不敢告诉她,亓灏所要商量的要事,就是履行昨日在老皇帝面前说过的话。 老皇帝的性子,亓灏了解,昨个拒绝了册妃,下次如果有机会,老皇帝一定会不遗余力的继续往他身边塞人。 既然如此,那倒不如直接一下子断了老皇帝的心思,也让那些想给他送女人的人死了心。 而喜好男色,则是最好的借口。 再者,选择林笙的另一个理由,则是因为唯有将她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亓灏才能查出她幕后之人是谁。 通过几次与林笙的交锋,亓灏越发的觉得,眼前的这个林笙,与当年的林笙大不相同了。 除却容貌和医术之外,性子和行事作风不太像了。 不管如何,反正亓灏就是断定她背后有人。 “不去。”林笙冷哼一声,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她的人早已坐在了梳妆镜前,手里拿着梳子梳理着头发。 昨天,黑衣人发话了,她自然是不能不去的。 否则,生性多疑的黑衣人难免会认为一定这是陈泽轩怂恿的。 到时候,黑衣人又会怪罪在陈泽轩身上…… 陈泽轩在暗地里已经不知道为她受伤过多少次了,她不能再连累他。 当然,如果杜江一开口,林笙就应了他,这答应得太痛快,难免让人怀疑她的动机。 毕竟,昨日她对亓灏还是一副厌恶的模样。 如果睡了一觉就换了个面孔,这有些奇怪。 欲擒故纵嘛,这一招她会。 “林公子,我们家王爷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与您说!”敲了几下门,杜江只好再一次的请求道。 林笙一边慢条斯理的穿着衣服,一边声音懒洋洋道:“没有八抬大轿,我是不去的。” 亓灏让杜江来接林笙回王府的目的,就是要让众人都相信,堂堂宁王爷爱上了一个男子。 因此,林笙是真的要长久住在王府里的。 只是,不需要举办任何婚礼仪式罢了。 一般来说,这八抬大轿是迎娶新娘子的时候用的,但林笙在大家眼里是个男人,要是亓灏真用了八抬大轿,想必定会成为京中头等新闻。 杜江哭笑不得:“林公子,事不宜迟,您还是快些跟属下回王府吧。” 听着屋内没了动静,杜江不禁又唤道:“林公子?” 林笙系好腰带,里里外外的收拾好后,打开门,横了杜江一眼:“催什么催?急着投胎?” 一边往外走,她一边问道:“你们家王爷,找我什么事情?” 杜江想了想,缓缓道:“很重要的事情。” “该不会是王爷当真要娶我过门吧?”脑海里又浮现出亓灏昨日那一脸欠揍的模样,林笙说起话来也不自觉的咬牙切齿起来。 杜江张了张嘴,始终说不出一个“是”字。 他悄悄打量着林笙的脸色,试探道:“林公子和我们家王爷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林笙嘴上否认,却在心里道没有误会,只有深仇大恨。 杜江知道从林笙嘴里也套不出什么真话来,只好不再多嘴过问。 林笙上了马车后,很快便到了宁王府。 通往书房的路上,她接受了府中下人们一路的目光洗礼。 因为,亓灏看上了男人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而这个身材纤瘦,长得秀气的男人,应当就是亓灏养在外面的野男人了! 一想起自家王爷将在这个娘里娘气的男人身上驰骋,那些拿着扫把,或者手里捏着抹布的小丫鬟们便恨得跺脚。 “王爷,林姑娘来了。”进了书房后,杜江禀报了一声,然后就自觉的退了出去,守在门口。 “坐。”亓灏放下手中的折子,冷冷吐出一个字来。 林笙可不能委屈了自己,坐下后,挑眉道:“长话短说,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需要你留在王府住一段日子,替本王看病。”亓灏瞧着林笙这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语气冷了几分。 “王爷病了?”林笙听罢,眼睛里竟闪过一抹奇异的亮光。 这亮光,让亓灏看了很是不舒服。 亓灏一双桃花眼如两把匕首一样,好似要在林笙身上戳出一个大窟窿来才罢休:“怎么,听到本王病了很高兴?” “呵呵。”林笙假笑两声,快速转动着脑袋,想着亓灏生了什么病。 除了那次发现了他的眼睛不太好,最近几次接触来看,亓灏的身体好像没表现出什么异样来。 一边想着,她一边仔细的打量着他。 亓灏见林笙盯着自己,猜到了她心里在想什么。 抿了抿唇,他淡淡道:“本王最近失眠的厉害。” 眼疾一事,他自然是不能让林笙知道了。 毕竟还不知道林笙身后是谁,万一要借着他的眼疾生事,那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随便找个大夫开两副药下去就好。”林笙听罢,站起身来,神色嘲讽道:“寻常大夫能看的小毛病,宁王爷还巴巴的把我请来,当真我林笙是个闲人吗?” 说罢,她丝毫不给面子的转身走人。 “站住!”亓灏冷喝一声,不容置疑道:“昨日本王说过,你是宁王妃最好的人选。” “所以,今后本王没有下令让你离开之前,你都得住在王府。” “呵!”林笙听后,气得笑了出来:“亓灏,你要娶一个男人?!” 亓灏也冷笑道:“关键是你不是男人。” “哦?”林笙一步步走向亓灏,忽然一手搭在了他的肩头,另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胸膛,笑得灿烂:“你确定要娶我?” “娶我,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别想太多,逢场作戏而已。”林笙如此轻挑的样子,让亓灏嫌弃的移开了她的手:“你留在王府替本王挡桃花,本王负责你的吃穿用度。” “王爷当我没银子?”林笙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一样,摇头道:“别忘了,太后和老……皇上,可是赏给我不少东西的。” 亓灏猜测林笙那个没说出口的“老”后面接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警告道:“御赐之物,不能兑换银两,否则犯了大不敬之罪。” 林笙深深的望着亓灏,扬起的唇角压了下来:“我若不同意呢?” 在见到尹素婉的那一刻,她心里莫名其妙的忽然生发了一个念头。 那就是让尹素婉爱上男装的自己,然后再将尹素婉狠狠的抛弃,最后再送给她一个凄惨的结局。 这个恶趣味的想法,就连陈泽轩,她都没有告诉过。 毕竟,说起来有些匪夷所思,做起来更加荒谬可笑。 然而,计划没有变化快,谁能想到亓灏会当众拉着她下水? 黑衣人昨个才说让自己进王府,今个亓灏就派人来接她了,这一切发生的也太猝不及防了! 还有八皇子,他那看似给清王求情的话,实则是把清王给往火坑里推,可见他是个有心机的人。 连八皇子的面还没正儿八经见过,她要是住在了王府里,以后的行动可就不自由了! “不同意也没什么,本王大不了麻烦一下,往宫里走一趟,告诉父皇你是个女子,而且还假冒林笙的身份,居心不良,别有用心。”亓灏淡淡一笑,说的随意,可却让林笙听后心“突突”跳个不停。 秉着呼吸,林笙攥着袖子,面色一僵。 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亓灏,不敢确认他这话是真是假。 自己的面容没有任何破绽,他又是如何察觉到的呢? 见林笙神色中透露着一丝紧张,亓灏只以为林笙是怕了:“怎么,还和本王讲条件吗?” 这若是搁在平时,放在旁人身上,他自然是懒得费这么多口舌的。 可想着林笙好歹也是顾瑾璃生前为数不多的朋友,也不好对她真的冷眼相向,只能耐心与她周旋。 当然,这里面,还带着一些威逼利诱的成分。 不过,负责林笙的饮食起居这些,还真算不得什么大诱惑。 故而,准确的说,亓灏是在威胁林笙。 “呵呵,不敢。”林笙深吸一口气,胸口发闷,连带着声音里也带着阴郁:“能成为王爷的人,这恐怕是天底下所有女子,哦,应该是男子都羡慕的事情。” “我感到荣幸还来不及呢,又怎敢不愿意?” 这两年来,除了在陈泽轩面前,林笙的话并不多。 可是在亓灏面前,她却伶牙俐齿的厉害,似乎不一句话把亓灏给堵死,这心里就舒坦不了。 杜江在外面听着里面二人的对话,只觉得两个人你来我往,很有趣。 这样嘴上不饶人的林笙,倒是又有点熟悉的感觉了。 “杜江。” 这时,杜江听到了亓灏喊自己,于是立刻推门应声道:“王爷,有何吩咐?” 亓灏摆摆手,下了逐客令:“怡心院收拾好了吗?领着她过去。” “怡心院?”林笙听罢,眉头皱了起来。 那怡心院,虽然不是死去的玉夫人住过的,但亓灏竟让她住在尹素婉的院子里,真是岂有此理! 亓灏不知道林笙心里在想什么,便问道:“有什么问题?” “我要住芙蕖院。”不等亓灏回答,林笙迈着大步,快速离开了。 “王爷?”杜江觉得林笙的胆子真大,竟敢住在顾瑾璃的院子里,转头看向亓灏请示。 亓灏在听到“芙蕖院”这三个字后,身体明显的绷紧。 他转过身,闷声道:“随便她。” “呃……是。”杜江很惊讶,没想到亓灏竟这么痛快的答应了。 刚要出房门,只听得亓灏在身后又道:“除了阿顾的房间。” “属下知道了。”杜江叹了口气,给亓灏关上了门。 从怀里摸出玉佩,亓灏轻轻的抚摸着玉面,喃喃道:“阿顾,林笙回来了。” “你以前一直遗憾没有去悠悠谷见到她,现在她就住在你的院子里,你开心吗?” 将玉佩贴近胸口,他幻想着能听到一声回答。 可惜,他失望了,玉佩是不会说话的。 杜江领着林笙往芙蕖院去的路上,刚好遇见打水回后院的荷香和爱月。 爱月原本对杜江是有些好感的,可顾瑾璃死后,她连带着杜江也一起恨上了。 因此看到杜江后,冷哼一声,扭头离开。 爱月一直都是个拎得清的,她虽然也一直介怀顾瑾璃的死,但至少不会像爱月那样意气用事,将不满发泄在无辜的杜江身上。 对杜江点点头,她看了一眼杜江身边的林笙后,提着水桶离开了。 林笙望着荷香和爱月远去的身影,突然脱口而出道:“爱月。” 爱月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于是下意识的顿住脚,回头看着杜江和林笙。 关于爱月和荷香的记忆,林笙曾梦到过两个丫鬟护着自己,替自己挨打受罚的画面。 梦里的片段零零散散,虽然记不太清,但林笙能清楚的感觉到她们对自己的情意。 爱月茫然的看着林笙,“什么事?” 林笙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道:“没什么。” 她是回来复仇的,不是来回顾什么主仆情深的。 两个丫鬟伺候过她,但她们现在似乎过得也不算太糟糕,她也就无需多理会了。 杜江刚才瞧着林笙看爱月和荷香的眼神很是陌生,本想说她这戏演的可真像。 可见她又不说话了,很是不解。 爱月奇怪的看着林笙,撇撇嘴离开。 进了芙蕖院后,林笙看着院子里的景色,从头到脚生出一股悲凉来。 触景生情,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有些东西,像是烟花一样,在她的脑袋里爆裂开来。 然而,盛开出来的不是美丽的花火,而是那不堪残忍的屈辱。 新婚那夜,亓灏狰狞着面孔,拿着剑刺伤了她。 她的胸口流着血,躺在地上,脚踝也受了伤。 后来,是谁抱走了她呢? 揉着额角,她记不得了。 见林笙站在院子中央也不抬脚,杜江问道:“林姑娘,除了顾……嗯,除了那间屋子,其他的房间您随便住哪个都行。” 顺着杜江手指的方向,林笙脸色难看的问道:“为什么?” 杜江当林笙明知故问,犹豫道:“您也知道,那屋子是顾侧妃生前住的,所以……就请林姑娘理解一下吧。” 一边往顾瑾璃的屋子走,林笙一边冷笑道:“人活着的时候都没个好归宿,死了更是没必要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来了!” 亓灏对顾瑾璃的深情,在林笙看来一直都是虚假的。 他在拿着顾瑾璃做幌子,以此来装出一副颓废伤心,无心理会朝事的模样。 如果他真的爱上了顾瑾璃,那么又怎会逼得顾瑾璃跳崖呢? 或者说,顾瑾璃当真得了亓灏的心,那死的人就不是顾瑾璃,而是亓灏了。 毕竟,当年的自己到亓灏身边是想用美色迷惑他,要取他的性命的。 奈何亓灏太狡猾,对自己感情一直都是假的。 尤其是识破自己要复仇的目的后,更是变本加厉,先是糖衣炮弹配合自己演戏,随后懒得演了,就露出了凶狠的本性,毫不犹豫的纵容尹素婉迫害自己。 就连尹素婉挨了亓灏的那一掌,也是亓灏为了掩饰自己罪恶,推卸责任的举动。 如果尹素婉当场死亡,那亓灏事后就可以说顾瑾璃跳崖,完全是尹素婉一手所为,与他本人无关。 只是,尹素婉没死。 因为害怕亓灏,尹素婉也不敢将此事声张。 总之,她对亓灏的恨和偏见,已经根深蒂固了。 杜江以为林笙所说的“归宿”指的是顾瑾璃遇人不淑,却不知她说的是国破家亡的自己。 见林笙已经进了房间,杜江张口想劝阻的话只能咽了回去。 林笙什么性子,杜江当年是领教过的,万一她一个不高兴,往自己身上甩毒针就坏了。 站在门口,杜江道:“林姑娘,您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跟管家说。” 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林笙发现桌椅家具等一尘不染,很是干净,心里的不适淡了许多,“你回林府,把我的丫鬟接过来。” 顿了顿,又嘱咐道:“另外,替我告诉府中的管家一声,就说我暂且在王府里住上一段时间。” “府中如果有什么事情,让他传信给我。” 爱月和荷香虽好,但也只对过去的自己忠心耿耿。 现在她是林笙,而且府中上下除了杜江和亓灏之外,众人只当她是个男子。 如果让两个丫鬟来伺候她,难免会有暴露自己身份的危险。 所以,还是将陈泽轩送给她的丫鬟接到身边来比较方便。 而且那丫鬟还懂得些武功,于自己来说大有利处。 杜江想着爱月和荷香可能也没心思伺候林笙,点头道:“好,属下这就去。” 走到床榻旁边,林笙望着那飘起了的轻柔床幔,伸手握住,然后猛地用力一扯,她的眸底有厉光闪过。 是不是就在这张床上,她曾强颜欢笑,违心的与亓灏欢好过? “呲拉”一声,手中的床幔便被林笙细长的指甲给狠狠划破。 “你是谁?为什么在我们家主子房间里?”忽然,爱月的声音出现在了林笙身后。 “你做什么?!”上前几步,爱月看着地上被撕成两截的床幔,恼怒的一把推开了林笙。 蹲下身子,她一边抓着破损的床幔,一边抬头瞪着林笙:“你为什么要撕坏我家主子的床幔?” 林笙的眼中戾气未消,她猩红的眸子让爱月头皮发麻。 梗着脖子,爱月见林笙不说话,又质问了一遍。 不过,这次她的底气明显不足。 爱月吵得林笙头疼,将一掌拍飞她的冲动压下,冷声:“出去。” “你凭什么要我出去?”爱月听罢,大叫道。 “别再让我说第二遍。”林笙面色如霜,阴寒至极。 她眯着的眼睛让爱月捕捉到了一丝毫不掩饰的杀意,咽了唾沫,爱月手攥着床幔,“你……你给我等着!” 放出一句狠话后,她气愤的跑出了屋子。 林笙坐了下来,重重吐出一口气。 闭上眼,忽然不想再看这屋子一眼了。 起身,她转身往隔壁房间走去。 秋菊院里,雪琴一边将听到的消息转述给柳夫人,一边小心翼翼的给她捏着腿:“主子,您别担心,这次王爷接回来的是个男人。” 她知道柳夫人心里并没有彻底的放下亓灏,故而加上了一句安慰的话:“男人……是不能生孩子的。” 柳夫人还处在亓灏爱上了一个男人的震惊之中,半晌才有了反应:“雪……雪琴,那个男人,该不会是哪个青楼楚馆的小倌吧?” 雪琴摇头,“不是,那男人是给太后瞧病的大夫。” “人生得瘦弱,也有几分皮相,要是把他送去青楼,可能还真能红起来。” 如果林笙知道了她在柳夫人和雪琴口里成了一个青楼小倌,非得死了她们主仆二人的嘴巴不可。 柳夫人听罢,目色沉沉道:“我没想到,刚除掉一个尹素婉,又冒出来一个男人。” “主子,男人总归是男人,奴婢还是那句话。”没有人愿意总听自己的心上人念叨情敌的,所以雪琴的语气失去了几分耐心:“母凭子贵,您真没必要杞人忧天。” 兴许是雪琴的话伤到了柳夫人的自尊,柳夫人声音也冷了起来:“雪琴,本夫人的事情,何时需要你来多嘴?” “莫非,是本夫人纵着你惯了,你忘记了自己是什么东西?” 若说刚才雪琴的话是无心的,那柳夫人这话就是在有意的拿着刀子扎雪琴的心了。 “夫人……”身子一颤,雪琴满眼受伤。 “滚出去。”柳夫人脾气上来了,说出口的话自然伤人。 咬着唇,雪琴捂着脸哭着夺门而出。 第307章 掩耳盗铃 由于林笙住进了芙蕖院,所以得到消息的荷香和爱月便忍不住的搬了回来。 准确的说,是爱月容不得任何人住在顾瑾璃的专属地盘,本打算将林笙给赶去别的院子住的。 但是,林笙眉眼清冷的,只用几根银针就让闹腾叫唤的爱月闭了嘴。 爱月心里不甘,可也瞧出来林笙不是个好惹的,故而只好拉着荷香故作“强横”的无视林笙的白眼,又住回了自己之前的和荷香住的屋子。 毕竟,爱月不是林笙的对手,她也只能妥协。 再说了,林笙是个“男人”,爱月更是不可能放任她留在芙蕖院了。 不过,好在林笙很有自知之明,并未鸠占鹊巢的直接住进了顾瑾璃生前的房间里,而是选择了隔壁的房间。 要不然,爱月就是自知抵不过林笙,也要跟她拼一拼的。 是夜,林笙躺在床上,眼睛茫然的盯着上方的床帐,辗转反侧多次,仍旧是睡不着。 屋内的一切家具摆设都是新的,床被是柔软的,好闻的熏香弥漫在空气里。 可是,她却很不习惯。 这里,应该是让她印象最深刻的地方,然而她的记忆却少的可怜,几乎没有。 陌生,还有一股莫名的不舒适感。 心里,有点空荡荡,还有种浅浅的不知所措。 忽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声音,林笙坐了起来,只见后窗户翻进来一个人影。 正当林笙警惕的想要摸出枕头底下的匕首的时候,却见来人直接拉下脸上的面巾,压低了声音道:“笙儿,是我。” “哥哥?”听到陈泽轩的声音后,林笙动作一顿,急忙站起身来,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紧闭的窗户,问道:“你怎么来了?” 陈泽轩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林笙,在未察觉到她有任何异样好,这才放下心来道:“笙儿,我不放心你,所以……” 林笙心里一暖,笑了笑:“哥哥,我才刚到宁王府一天,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陈泽轩见林笙一副神色无畏的样子,眸光微动:“笙儿,你对亓灏……” 对于陈泽轩的欲言又止,林笙大概是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语气冷了几分,她沉声道:“哥哥,我住进这宁王府,不是跟他亓灏叙旧情的。” “他是我们的敌人,这一点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我看得出来,师父那么看重那枚玉佩,一定对我们的计划有很重要的意义。” “待我拿了玉佩,再杀了他。” 林笙在宁王府待的时间越久,便会与亓灏产生越多的纠葛。 私心里说,陈泽轩是一点都不愿意林笙多待在这里一分一秒的。 可是,既然林笙已经住了进来,黑衣人是不可能让她没有完成任务就离开的。 依着黑衣人的贪心和野心,就算林笙将玉佩给他带了回去,他接下来还会对林笙提出更多的要求,下达更多的任务…… 而林笙,因为头脑中被黑衣人灌输的仇恨,也断然不会拒绝。 长此以往下去,谁能保证林笙的身份不会被亓灏发现,他们之间不会死灰复燃? 毕竟,假的是假的,成不了真。 真假参半的,时间也总会给出一个水落石出来…… “笙儿……”喉咙有些发紧,陈泽轩抬起有些沉重的手,理了理林笙的头发,勉强笑道:“拿回玉佩后,就离开吧。” “你想做的其他事情,都由哥哥去做。” 知道陈泽轩是怕自己在这个龙潭虎穴一般的宁王府里受到伤害,林笙拉着他的手,重重点头道:“笙儿答应哥哥。” 贪恋林笙掌心里传递给自己的温暖,陈泽轩担心自己再继续待下去,可能越发的不愿离开了。 他忍着不舍,将自己的手一点点从林笙手心里抽出,故作轻松道:“时候不早了,哥哥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哥哥。”林笙点点头,在陈泽轩转身的时候,又不忘记嘱咐道:“师父的脾气不好,你记得笙儿的话,不要再惹他生气了。” “好。”不知道怎的,陈泽轩竟生出一种夸张的生离死别之感来。 之所以有这样的感觉,可能是这两年来两个人大多时间都是生活在一起的。 南阳王府里,日日陪在南阳王和王妃身边的人,不是他,而是带着人皮面具的雷子。 陈泽轩和林笙的世界里,除了黑衣人之外,大概也只剩下了彼此。 他们在黑衣人筑造的仇恨世界里,相互扶持,相依为命…… 而林笙,一旦回来,进了京城,她的世界里就不止他一个人了…… 让她算计的,让她筹谋的,让她利用的……人和物,很多很多。 所以,陈泽轩心生一股悲凉也是正常的。 牵起的唇角越发的僵硬,陈泽轩离开了房间。 可能是陈泽轩的到来,让林笙的心里踏实了些。 重新躺下,她闭上了眼睛,很快入睡。 书房里,亓灏也没睡。 他在想,今日把林笙任性的接进王府的决定对不对。 如果当初的林笙,还好说。 虽然脾气古怪了些,可好歹能明确她是逍遥子的徒弟,怎么说都是知根知底的。 就算她能折腾,也不能把宁王府给翻个天。 可一别两年后的林笙,即便也是逍遥子的徒弟,但她背后明显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关系。 因而,林笙就像是个不安分的定时炸药一样,随时随地都可能把宁王府给炸个粉碎…… “王爷。”这时,杜江进来拱手道:“方家决定行动了。” “哦?谁要动手?”亓灏收回思绪,挑眉问道:“是方晋阳,还是方家的其他旁系?” 杜江道:“方晋阳。” “也对,方家旁系怎敢对清王下手?他们是没有那个胆子的。”亓灏冷笑一声,又继续问道:“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杜江想了想,缓缓道:“应该是在押送清王去岭南的路上。”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王爷,方家小姐根本就没有癫痫病,她是被人下了药,所以才会……” “本王不管她有没有癫痫病,也不管是谁给她下的药。”亓灏打断杜江的话,面色清冷:“总之,她没有嫁给本王就好。” 不管是天香国色还是才貌双全的女人,他统统不喜欢。 尤其是方家的女人,他更是不可能接受。 想起什么来,杜江犹豫道:“王爷,现在您娶男子的消息闹得满城风雨。” “先不说太后和皇上发怒,只说宣王,他正派人怂恿鼓动朝中大臣们向皇上上书将您的王爷之位给废了。” “亓国自建国以来,皇家从未出过如此有伤风化的事情,您的行为……嗯,不符合一个王爷的规矩。” 见亓灏神色无动于衷,杜江试探道:“王爷,其实您要让皇上断了给您赐婚的念头,真的没必要把林笙留在府中。” “随便找个女子在这王府里站住脚,不是方便许多吗?” 亓灏抿了抿唇,意味深长道:“杜江,人都是贪心的。” “原本不可能的事情,在未拥有得到之前,可能只怀着奢望的心情远远看上一眼也是好的。” “可是一旦知道能抓到手里,而且还能长久的握住,人的心就会变了。” “想要的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不满足。” “最后,野心和*会让人忘记了初衷,伤人伤己。” 亓灏说的是实话,京中觊觎他,爱慕他的女子有很多。 只要他愿意,便会有千千万万的女子主动送上门做他的挡箭牌。 可是,他不愿意。 因为,他经历过人性。 他知道人性的怎样的丑陋,怎样的贪婪。 一旦那些女子到了他的身边,时间久了,就会将不属于她们的幸福假象攥在手里,并且做出一些失去理智的事情来。 况且,亓灏的心里住不进去人了,身边也就很难再容下其他人的存在。 所以,女人对现在的亓灏来说就是一个大麻烦。 当然,林笙是个意外。 不是因为林笙对他来说是特别的,只能说林笙出现的时机刚刚好。 亦或者说,他没有在林笙眼中看到与大多女子一样看他的*迷恋眼神。 他清楚的感觉到林笙对他的恨,对他的厌恶,所以他足以放心。 那些外面的人,说他断袖又如何? 他们是什么东西,哪里值得他多费心思? 杜江觉得亓灏说的很有道理,不管是男女,都是贪心的。 尤其是女子,嫉妒心更是要比男子疯狂。 倘若亓灏真的找个傀儡王妃,那么后院里恐怕又要不得安宁了。 而且,有了王妃,那些之前想要往宁王府送女人的大臣们,见到了有突破口,一定会不死心的想方设法的多送几个侧妃和妾侍进府。 如此一来,宁王府又要被搅得乌烟瘴气了。 断袖的名声固然难听,可却比让女人进府要好的多。 毕竟,杜江也是见识过之前王府里几个女人的斗争是有多残忍狠辣。 点点头,他道:“王爷说的是,是属下多嘴了。” 亓灏摇头,抿了口茶,问道:“林笙那边怎么样了?可还安分?” 杜江道:“林姑娘还好,不过跟爱月吵了几句,扎了爱月几针。” “嗯?她跟爱月碰上了?”爱月在亓灏眼里,也不是个老实的主儿,因此听到杜江的话后,皱起了眉头。 杜江如实道:“爱月不愿林姑娘住在芙蕖院,想赶林姑娘,所以林姑娘不高兴了,就用甩给爱月几枚银针。” 亓灏“哦”了声,眉头渐渐舒缓了下来,不过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来:“只要她们二人别把芙蕖院给拆了就好。” “是,王爷。”见亓灏对自己摆手,杜江转身离开。 亓灏的视线落在芙蕖院的方向,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两日后,清王“不负众望”的果真是暴毙在路上。 这个消息传回京城后,丽妃像是得了失心疯似的,直接冲进了老皇帝的御书房,大喊大叫,大哭大闹,一个劲的责怪清王的死都是由老皇帝一手造成的。 如果老皇帝能手下留情,不那么狠心的将清王逐出京城,清王便不会死于非命。 据说,他是中了毒,七窍流血不止,最后竟在众人的恐怖目光下化为了一滩黑血,奇丑无比。 死,连个尸骨都没有,更别提留下能够找出凶手的线索了。 老皇帝一开始得知清王死后,有些发懵,他还没搞清楚状况,又受了丽妃一番悲愤控诉的指责,因此情绪激动下,一口气没缓过来晕了过去。 没办法,贾公公只好喊了魏廖的同时也喊了林笙。 毕竟,老皇帝的身体真的不行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两个人医治才有保障。 林笙在魏廖把脉后才进行二次诊断,她将魏廖的话重复了一遍,两个人合着一块写了方子。 魏廖的说辞,还是一如既往,老皇帝体内的余毒发作,再加上急火攻心之类的。 他说的不是假话,不过却不知林笙在把脉的过程中,将淬了毒的帕子又搭在了老皇帝的手腕上,让老皇帝又多中了一种毒。 那毒,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天堂蓝”。 “天堂蓝”是一种蓝白相间的花,开起来大片大片的很好看。 蓝色像天空,纯净明朗;白色像白云,纯洁干净。 花会散发出淡淡的芳香,令人在不知不觉中沉醉。 时间久了,便会出现幻觉,失去理智。 在神志不清下,极有可能会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丽妃被人给拉回了如意宫,林笙本打算赶紧离开,可刚出老皇帝的房间没多久,又被兰嬷嬷给拦住了去路。 既然太后有请,那林笙自然是不敢不从的。 到了寿康宫后,太后坐在正中央,左手边是柔柔弱弱的尹素婉,右手边则端庄高贵的皇后。 这乍一看上去,竟有种三堂会审的感觉。 “跪下!” 随着太后的一声厉喝,“砰”的一下子,林笙猝不及防的被兰嬷嬷一脚给踹到在了地上。 膝盖一疼,林笙眸底划过一抹冷光,不过出口的话却还算恭敬:“草民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让太后如此生气,还请太后明示。” “林笙,哀家倒是没看出来,你身为男子,竟还有勾引男人的本事!”太后重重的拍了一下椅背,厉色道:“说,你是什么时候引诱的灏儿?!” 太后先发制人的同时,也让林笙瞬间明白了太后发难的原因。 她心中冷笑,脸上惶恐。 “咚咚”,重重的给太后磕了两个响头,林笙为自己辩解道:“回禀太后,草民是冤枉的啊!” “草民进京还不过半个月,与宁王爷不过是在宫中打过照面,见面的次数更是指头能数得过来,怎可能去勾引……他?” 男子之间,用“勾引”二字,当真是太怪异了。 但是,既然太后都能口不择言的用这两个字,她又为何不可? “哼,不是你勾引的灏儿,灏儿他怎可能会当众执意要你一个男人做王妃?”太后老眼死死的瞪着林笙,显然不相信她说的话,语气越发凌厉起来:“你最好给哀家老实交代,若敢说一句假话,哀家便让人剪了你的舌头!” 最属意的宁王正妃方紫薇是没希望了,而林笙这个迷惑亓灏的男人又住进了宁王府,所以恼羞成怒的太后也只能将所有不满都发泄在了林笙头上。 可是,因为当年太后与亓灏也曾因一个顾瑾璃而闹得祖孙不快,故而鉴于之前的经验,太后也不敢再大张旗鼓的特意把林笙召入宫里责罚。 今个听说林笙进了宫,也就顺理成章的让兰嬷嬷把她给带了过来。 太后仔细的打量着林笙,不放过她的一举一动。 上次,林笙那张油嘴滑舌,跟太后讨赏的面孔还深深的留在了太后的脑海里。 兰嬷嬷也在一旁审视着林笙,想着她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林笙曾当着老皇帝和众人的面和亓灏动过手,看当时两个人的样子不像是在演戏。 而选妃大典上,亓灏竟说出那样荒诞的话来,简直是让人猜不透! 捂着帕子的尹素婉一咳三喘息,眼睛也未从林笙身上离开。 她想不明白,亓灏怎么就突然转了性,喜欢上男人了呢? 依着她对亓灏多年的了解,很是怀疑亓灏这么做的目的是不是在掩耳盗铃。 亓灏极有可能是拿一个男人来做挡箭牌,他为了顾瑾璃当真要守身如玉到这个地步吗? 哼,真是深情的可笑! 再喜欢,再深爱又如何,还不是阴阳两隔? 世间最痛苦的事情,不是生离,而是死别。 分离,只要还活着,总会有相见的机会。 即便是因为种种原因天涯相隔,可知道彼此活着,心里就会有个盼头。 然而,人一旦死了,那要再相见,也只能追到黄泉路上了…… 最悠闲的怕是要属皇后了,她翘着兰花指品着茶,像是眼里根本没看到林笙这个人一样。 “回太后,草民所说之言,句句属实,如敢欺瞒,任凭太后处置。”挺直了脊背,林笙不卑不亢,掷地有声道:“那日太后您也在场,该知道是宁王爷一厢情愿的要拉着草民的手说些什么不合规矩的话,草民的态度自始自终都是很明确的。” “草民是男子,怎可能跟男子有那种心思?何况,那还是堂堂的宁王爷?” 顿了顿,他掰着手指头,面露疑惑的神色道:“仔细数数,草民与宁王爷在宫里不过是见了才三次面而已,怎么就让宁王爷惦记上了呢?” “而且,草民还与王爷打过一架,难道说……王爷当真喜欢烈性的男子?” “噗”,林笙的话,让皇后没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 刚好,茶水喷了对面的尹素婉一脸。 尹素婉一急,咳嗽的又厉害了。 “主子。”双儿不敢怪罪皇后,只好拿着帕子给尹素婉擦着脸。 太后冷冷的瞥了一眼皇后,老脸因林笙的话也沉得更厉害,“好大的胆子,竟敢……” “太后!”林笙冷不丁的一声哀戚低呼,打断了太后接下来指责的话:“虽出身卑贱,可草民也是一个有原则,有节气的男人!” “宁王爷不顾草民的心意,将草民强行囚禁在王府,日日派人监视,与那当街强抢民女的恶霸,有何区别?” 攥着拳头,林笙当真做出那种柔弱书生被人欺辱了的模样,忿忿道:“太后,草民不敢奢求太多,只求您看在草民忠心为您和皇上诊病的份上,为草民做主!” 太后嘴里的林笙,是一个勾引亓灏的不要脸的男子。 而林笙嘴里的自己,则是一个被亓灏霸占的男子。 这身份的瞬间转变,让太后和兰嬷嬷等人张大了嘴,一时之间忘记了说辞。 皇后放下茶杯,突然插嘴道:“太后,宁王爷从小在您的膝下长大,宁王爷的品性如何,您比谁都清楚。” “这要说宁王爷欺男霸女,本宫觉得简直是无稽之谈!” “这刁民敢信口雌黄的污蔑宁王爷,真是该死!” 林笙眼睛微眯,她没看错皇后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想想她与皇后也不过是在给太后诊病和选妃大典上见过两次,两个人连一句话都没正儿八经的说过,可是皇后竟想让自己死? 脑袋转的飞快,林笙猜测皇后可能认为亓灏为了自己不惜得罪老皇帝和太后,对自己如此情深款款,如果太后杀了自己,便会加重太后和亓灏之间的矛盾。 皇后的心思,确实如林笙所想。 她拍了拍太后的手,用仅能彼此听到的声音,道:“外面已经传得风言风语了,太后还是今早替宁王爷解决了她为好,免得夜长梦多!” 太后原本没有要杀了林笙的意思,听到皇后的话后,果真看着林笙的目光凌厉的如一把刀子。 林笙的脸也寒了几分,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您当真要为那莫须有的罪名,杀了草民吗?” “太后。”尹素婉捏着帕子,细声细气的开口道:“您的身子还未好,皇上现在还昏睡着。” 这话,是在暗示林笙现在还有利用之处,动不得。 林笙知道尹素婉还想让自己看病,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她是真的在为自己求情,但也不能拆尹素婉的台子。 “砰!” 就在太后神色松动的时候,大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 亓灏面色清冷的出现在了门口,让众人下意识的回头望去。 他缓步走来,黑色的衣摆荡起黑色的浪花,举手投足之间给人一种“英雄救美”的感觉。 只可惜,那美人,在大家眼里是个男子。 第308章 被迫委身 秀眉不自觉的紧蹙起来,林笙看着突然出现的亓灏,余光瞥了一眼脸色比刚才还难看的太后,心里暗骂亓灏来的不是时候。 她有预感,亓灏就是来给自己催命的! 果然,亓灏一张嘴,就跟逼迫太后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没什么两样:“太后,你为什么要让她跪着?!” 说罢,他伸手就要扶着林笙起来。 太后听着亓灏目无尊长的质问,怒色道:“灏儿,哀家做什么,没必要跟你解释!” 林笙刚站起来一半的腿,只好又作势要继续跪着。 然而,亓灏扣着林笙手腕的手很是用力,硬是不让她跪:“站起来。” 林笙站也不是,跪也不是,夹在亓灏和太后中间,很是煎熬。 太后老眼里冒着火苗,声音尖锐了起来:“放肆!哀家没让她站,她就得跪着!” “噗通”,林笙拂开亓灏的手,直挺挺的跪了下来。 没办法,亓灏和太后之间的战争,她可不能平白无故的当了炮灰。 而且,她也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亓灏是来救她的。 毕竟,亓灏是知道她是林笙的。 她恨他,同样他也不见得有待见她。 所以,他很有可能是故意在太后和皇后面前表现出一副“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假象,好应外面有关他断袖的传言。 哼,亓灏这个人,最是攻于算计! 她留在宁王府,两个人其实就是各取所需罢了。 他要她挡剑,她要偷他的玉佩。 可是,这不代表她任何时候都是被动的。 心情好了,可以陪他演戏。 心情不好了,没人能利用她。 就好比现在,要不是他出现,太后的火气不至于这么燃这么大。 所以,不用多想也能猜到,亓灏的目的就是火上浇油,借着太后的手来惩治自己! 尹素婉在看到亓灏的一瞬间,身体微抖,好在有双儿用力的搀扶着她,不至于她吓软了身子,跌在地上。 “林笙,站起来。”亓灏对她伸出手,看着林笙的眼神带着明显的不悦,“跟本王回去。” 林笙故作怯怯的看了一眼太后,然后低头垂眼,一副害怕的样子。 太后和亓灏,比起来还是太后更恐怖一点。 一来,亓灏是知道自己身份的,她在他面前没什么可怕的。 二来,太后是女人,女人这种生物,如果发起怒来不仅毫无道理,而且还后果严重。 总而言之,看现在的情况,她宁可得罪亓灏,也不要惹毛太后。 “太后,她是本王的人。”亓灏捏住林笙的肩膀,不需用多少力气就把她给提了起来,语气不容置疑道:“本王让她跪,她才能跪!本王说不用跪,那就不用跪!” 感受到太后眼里的火光能把人烤焦了似的,林笙恨不得一把拍掉亓灏的大手。 亓灏是在给自己拉仇恨的,要让两个人之间断袖的事情坐实! 挤出一个僵硬的笑,林笙欲哭无泪道:“王爷,求您放开草民。” 亓灏是见过林笙之前在自己面前有多嚣张跋扈的,他忽然玩心一起,抬手抚摸着林笙的脸,情意绵绵道:“不,本王是永远不会放开你的。” “你生是本王的人,死也只能是本王的鬼。” 他说得温柔,若不是林笙离得近,能看出他眼里根本没有丝毫情意,可能也跟太后和皇后等人一并相信了亓灏的鬼话。 林笙藏在袖子里的手,摸出一枚银针来,美眸一冷,趁着亓灏不注意的功夫,反手刺入了他的腰间:“可惜,草民就是挫骨扬灰也不愿成为王爷的鬼!” 由于背对着大家,故而没人发现她的小动作。 “呵,这种话还是留起来回去说比较好。”亓灏没料到林笙会突然对自己下手,闷哼一声,身上渐渐有种微凉发麻的感觉。 “太后,灏儿还有事,就先回去了!”拽着林笙的手,他冷哼一声,抬脚就要往门口走去。 林笙虽然扎了亓灏,可一听他要走,挣扎的动作也停了,脚步快速跟在后面。 “站住!”谁想,太后厉喝一声,手指着垂头低眼的林笙,一字一句道:“哀家只听说过自古红颜多祸水,却没料到一个男子也会那狐媚勾心的龌龊手段!” “来人,将她给哀家拖下去,杖毙!” 尹素婉瞧着如此画面,只觉得熟悉的很。 她依稀记得,当年亓灏似乎也是这般的维护过一个人。 那人,就是尸骨无存的顾瑾璃。 而今天,亓灏竟维护的是个男人,呵呵! 皇后得逞,一双妩媚的凤眼里染上点点亮光。 兰嬷嬷见状,上前低声的劝着太后:“太后,您身子刚好呢,千万别动怒。” “太后,本王以前喜欢女子的时候,你千方百计的阻挠本王。”亓灏冷冷瞧着太后的桃花眼里闪着讽刺,说出来的话也带着一层凉薄:“如今,本王喜欢男子了,你还要干涉!” “那么,本王下次喜欢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是否就能让太后满意了!” 皇后唇角扬起的弧度越来越大,心想着亓灏如此挑衅的话也真敢说。 不过,他说的也没错,除了最初的尹素婉之外,后来凡是他喜欢的人,都不得太后和老皇帝的喜欢。 “你!”太后被亓灏的话噎得面红耳赤,一口气堵在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 尹素婉攥紧袖子,凝视着亓灏的双眸轻颤。 不管曾经是为了顾瑾璃,还是现在为了一个叫做林笙的男人,亓灏的倾心相护,不可能再给她了…… 大概是察觉到尹素婉看着自己的目光,亓灏桃花眼幽幽一瞥,吓得她赶紧低下头,心突突乱跳。 亓灏冷哼一声,拽着林笙在皇后幸灾乐祸和太后恼怒的眼神里出了房间。 出了寿康宫后,一路上二人拉拉扯扯的动作,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眼球。 为了塑造出自己被亓灏强霸的柔弱无奈形象,林笙红着眼睛,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反抗”道:“宁王爷,草民说过多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您就是逼死了我,我也是不会从的!” 太后盯上了她,老皇帝要是醒来,肯定也要找她算账。 因此,她必须得提前把责任推在亓灏身上,让大家都知道,她并不是心甘情愿“委身”于亓灏的,她是被迫的! 银针上的麻药让亓灏的两腿有些发重,他忽然长臂一挥,将胳膊搭在了林笙瘦弱的肩膀上。 头靠上去,他语气阴森森道:“你最好给本王少说几句,否则小心本王改变了主意,把你再送回寿康宫!” “哼,如果不是你,太后又怎会想要杀我?”林笙皱着眉,一脸嫌弃的想将亓灏的胳膊给推开,“你是始作俑者,哪里来的脸还敢威胁我?” “本王早与你说的明白,你我之间互相利用,各求所需。”亓灏体内的麻药劲虽然开始发作了,可手下力气还是不小,让林笙挣脱不开。 “所以,你有什么可生气的!” 林笙刚才这一路上的大呼小叫,亓灏自然是知道她的用意。 但是,现在京城上下都知道了他喜好男色,所以林笙就是将他抹黑成一个“欺男霸男”的恶人,也无所谓。 “呵!”用力推开亓灏,林笙冷笑道:“亓灏,你未免也太自大自我了吧?” “你说想利用我便可以利用我?请问,你有征得我的同意吗?” 身后是一条竹林小路,无人经过。 亓灏被推得踉跄后退几步,好在杜江急忙上前扶住了他。 “王爷,您怎么了?”见亓灏浑身软绵无力,杜江紧张道。 “本王……”不止是身子没劲,亓灏就连张口也困难。 杜江怒瞪着林笙,质问道:“你对我们家王爷做了什么?” “没什么,麻药而已,死不了。”林笙挑了挑眉,脸上虽笑着,可却透露着一股冷意:“亓灏,我告诉你,我不介意被你利用,但也要在你情我愿的基础上!” “再有下次,绝对不是这一根银针这么简单!” 说罢,她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王爷,这林姑娘……”杜江极少见到有人敢如此对亓灏放肆,哪怕这个人是林笙。 他刚想斥责她几句,却见亓灏眼皮发沉,一副要昏昏欲睡的样子,大惊失色。 难道,这银针里不止是是麻药,还有迷药? “王爷,王爷!” 轻轻唤了亓灏几句,见亓灏没有回应,杜江只好将他架了出去。 然而,出了宫后,杜江却发现原本乘着进宫的豪华大马车没了。 剩下的,只是林笙用的简陋小马车。 杜江无奈,也只能将就一下了。 林笙早亓灏一步回到王府,回芙蕖院的路上,她遇见了特意等在路上想一睹林笙“芳容”的柳夫人和雪琴。 柳夫人手里捏着一只花,可惜那花掉了四五片叶子,光秃的有些可怜。 她静静的打量着林笙,这个被亓灏带回来,要把王妃之位赐给她的男子。 雪琴明知故问道:“你是什么人?竟敢闯进我们王府?” 眸光微动,林笙拱手作不认识状:“在下林笙,不知夫人在此赏花,惊扰了夫人,还望恕罪。” 府中都知道了她与亓灏“断袖”,她不相信眼前这两个人会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既然她们装傻,那她自然也要装出一副素不相识的模样来。 “哦,你就是王爷从外面带回来的……”雪琴看着林笙的眼光鄙夷,说话也阴阳怪气起来。 住在芙蕖院的人姓甚名谁,雪琴早已在第一时间打探得清清楚楚。 起初,柳夫人和雪琴在听到“林笙”的名字后,也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当年脾气古怪讨人厌的林笙。 但想着不太可能是同一个人,因此也就放松了警惕。 林笙在府中住了有两天,但她却从未出过芙蕖院,今日到底是第一次打照面,所以柳夫人务必要摆个架子。 倘若林笙是青楼里的小倌,被亓灏看中也就罢了。 毕竟,很多大臣家中的小妾也是从青楼赎身出来的,亦或者是戏楼的戏子。 身份卑贱,男女都一样。 可是,林笙她不是小倌,所以一个好好的男人却做了一件像小倌一样的事情,这落入大家眼里就更该受唾弃了。 林笙点点头,面色坦然道:“对,我就是王爷在选妃大典上执意要纳的正妃。” 手指着柳夫人,微微一笑:“你们,又是何等身份?见到了王爷的正妃,为何敢不行礼?” 这要说刚才,她没表明身份的时候,柳夫人和雪琴站着不动也就罢了。 现在她已经表明了,那她们再没有点表示,就是她们的不对了。 柳夫人没料到林笙竟敢这般大胆的自称“正妃”,不知该笑话她不自量力,还是当真心理扭曲,将自己视为了女子。 “你说什么?王爷的正妃?”雪琴听罢,捂着肚子,夸张的笑得厉害:“你一个男人,竟还敢自称正妃?哎哟,哎哟,可笑死我了!” 雪琴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嘲笑林笙,必定是柳夫人授意的。 即便不是柳夫人授意,也是得了柳夫人纵容的。 不过也是,自亓国建立,不管是皇上还是王爷,还都没有册立男子为妃的。 而林笙,当真是第一个,这哪能不让人笑掉大牙呢? “啪!”抬手,林笙冷不丁的狠狠打了雪琴一耳光,厉色道:“好大胆的狗奴才,竟敢对我不敬?!” 她这一巴掌,打懵了雪琴,也让柳夫人变了脸。 “打狗还要看主人,林公子,你未免也太过分了!”柳夫人将雪琴比作了“狗”,实在是扎了雪琴的心,不过好在柳夫人将她护在了身后,这一动作让雪琴的心里好受了些。 余光瞥见了正被杜江搀扶着过来的亓灏,柳夫人连忙挤出几滴眼泪,哽咽道:“王爷,您要给妾身做主啊!” 要不是比柳夫人早一步发现了亓灏,林笙也不会突然动手。 她勾了勾唇,转头看着亓灏,只笑不语。 既然亓灏亲口认了她是正妃,那她如果不好好利用这个身份教训一下雪琴这个胆大包天的贱婢,岂不是辜负了亓灏的心意? 当然,她也知道,亓灏对柳夫人根本就没多少感情,即便是自己今天无理取闹的杖毙了柳夫人,亓灏也不会心疼。 可能,亓灏巴不得自己把柳夫人给除掉,如此一来,王府后院少了个累赘,外界也会认为她是依仗着亓灏的宠爱,才敢这般无法无天。 亓灏此时身体不适,淡淡瞅了一眼半张脸肿得老高的雪琴,懒得多言,只有气无力的丢给林笙一句话:“跟本王去书房。” 由于亓灏脸上并未流露出任何要处罚林笙的意思,故而柳夫人的眼神黯淡了下来,“王爷……” “这位……嗯,王爷的小妾,还请让一下。”故意的撞了一下柳夫人的肩膀,林笙迈着轻松的步子跟在了亓灏的身后。 拐了一个弯,没走多远,杜江将亓灏扶进了书房后,冷着脸对林笙道:“林姑娘,还烦请你把解药给我家王爷。” 林笙眨了眨眼睛,无辜道:“再过半盏茶,麻药劲就自动过去了,别急。” “林姑娘,除了麻药,你的针里还淬了迷药。”杜江摸着亓灏略烫的额头,瞪着林笙:“而且,还不是普通的迷药!” 回来的路上,亓灏的身体先冷,后来又在冒出一身虚汗后开始发起烧来,这怎可能是寻常的迷药? “嗯,杜侍卫好眼力。”林笙没否认,竟端起桌子上的一杯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泼在了亓灏的脸上。 “林笙!”这一杯凉茶泼下去,让亓灏没有精神的两眼瞬间燃起了火苗。 “这迷药遇水就能解开。”林笙往后跳了几步,努力压住嘴角的笑意,一本正经道:“不过,要祛除王爷的肝火,最好在冷水里加入决明、野菊花、牡丹皮、黄柏各二两,浸泡半个时辰才行。” 说罢,她瞧着亓灏浸湿的头发一绺绺的贴在脸上,捂着嘴在亓灏发火之前出了房间。 “王爷,您感觉如何?”杜江也不知道林笙刚才说的话是否可信,只能先询问一下亓灏。 亓灏重重吐出一口气,说话听着也有了几分力气:“不那么难受了。” 杜江想了想,低声道:“看来林姑娘刚才没有骗咱们,一杯水真的有用。” “王爷,您稍等一下,属下去给您准备水沐浴。” “不用了。”亓灏抬手阻止了杜江,冷哼道:“林笙性子阴晴不定,喜怒无常,难保她不会戏弄本王。” 杜江觉得亓灏担心的也有道理,一边给亓灏倒了杯茶,一边道:“王爷说的是。” 亓灏抿了口茶,问道:“宣王那边,如何了?” 杜江沉声道:“宣王党这两天已经联名写好了奏书,就差呈给皇上看了,但因为清王一死,丽妃这一闹,皇上就晕了过去,所以那奏书还没递给皇上。” “哦。”亓灏点点头,放下杯子,冷笑道:“无碍,一封奏书而已,父皇如果要废了本王,两年前就可以了。” 老皇帝想要立谁为太子的心思,亓灏这些年从老皇帝的言语之中就能感受出来。 皇位对亓灏来说,很重要。 但也不代表,亓灏为了皇位就要对老皇帝言听计从,俯首帖耳。 而老皇帝又偏生是那样一种人,给别人东西非得让人家感恩戴德。 可惜,亓灏让他失望了。 也亏老皇帝看中的皇位人选是亓灏,否则这要是换了旁人,敢为了一个女人,带着刀剑闯进御书房,直接会被老皇帝一声令下,当场给砍了…… 眸光冷冷,亓灏喃喃道:“如果他不是本王的父皇,当年……本王兴许真的会拼尽一切,杀了他。” 老皇帝给顾瑾璃下过毒,还让贾公公把他们的孩子给打掉了,杀子之痛,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亓灏最后这三个字,让杜江面色一惊。 他下意识的看向门口,警惕道:“王爷,有些话,不能说。” 亓灏自嘲的摇了摇头,摆摆手,示意杜江离开。 林笙回了芙蕖院,刚好见到爱月端着盆子往外走,她目不斜视,不欲多理会。 毕竟,这两日爱月时不时的莫名其妙甩脸子给林笙,林笙心里也是憋着气的。 “哎,你站住。”忽然,爱月对林笙喊道。 林笙脚步连停了都没有,直接留给爱月一个背影。 爱月生气,一把拽着林笙的胳膊,不满道:“我喊你呢,你耳聋了?” 不得不说,爱月这两年的脾气,当真越来越坏了。 林笙将爱月的手拂开,压下心头要蹿出胸膛的火苗,冷声道:“何事?” 爱月也懒得跟林笙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你打算在芙蕖院住多久?” 林笙斜着眼睛,语气不怎么好听,“那就看你家王爷什么时候放我离开了。” 爱月听罢,撇撇嘴道:“也就是说,王爷不让你走,你还就赖这了?” “没办法,谁让你家王爷就独独瞧上我了呢?”林笙一甩头发,打在爱月脸上,然后“啪”的一下子关了自己的房门。 “哼,看在你打了雪琴一巴掌的份上,我就不与你计较了。”爱月嘟囔了两句,端着盆子往后院去了。 回到房间里后,林笙一边想着今日太后在宫里的态度,一边皱着眉头思考如何化解自己的危机。 她回来了,是要报仇的,那就得利用好各种有利资源。 现在,太后需依靠她的手来治病,所以其实只要自己明面上不惹怒太后,太后是不会为难她的。 可是,因为亓灏,太后恨上她了。 还有皇后,想必也是不待见她的。 在江堤崩塌一事上,八皇子既然推波助澜了,这说明他绝对是有野心的人。 林笙很是纠结,她是该去直接接近八皇子,还是说从皇后身上下手,拉拢八皇子? 直接找八皇子的话,八皇子一定不会轻而易举的答应与她合作。 毕竟,林笙除了一身医术之外,两手空空,根本不能让八皇子信服。 如果先与皇后达成共识,这似乎也不是一件易事。 想了很久,林笙觉得不管如何,她得手里先有了自己的资本后,才能去跟人家谈判合作。 要不然,自己没有底气,旁人也不信任。 玄机门,她必须得把玄机门拿到手! 咬着唇,林笙眼底暗涛汹涌。 第309章 何错之有 林笙想要玄机门,那就得在逍遥子面前不动声色,顺理成章的暴露出她是顾瑾璃的身份来。 这需要一个过程,不能操之过急。 思来想去,林笙决定还是等过段时间见到逍遥子的时候再像蜘蛛吐丝一样,一点点将身份像逍遥子坦白。 只是,她却不知逍遥子早已识破了自己就是顾瑾璃。 想着刚才打了柳夫人一巴掌,林笙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起来。 这王府里的人,一个比一个看着讨厌,当真是想一把火把这里烧成灰烬。 “咚咚咚”,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主子。”听到声音是自己从林府带来的小丫鬟阿翘,林笙沉声道:“进来。” 见阿翘手里抱着一只黑色小狗进来,林笙眼睛一亮:“小黑?” 毛绒绒的一团,在听到林笙的呼唤,原本耷拉下来的两个耳朵也立马立了起来。 “啊呜”一声,它迈着四肢小短腿扑向林笙的怀里。 阿翘是陈泽轩派给林笙身边的,她福了福身子,低声道:“怕主子无趣,所以阿翘特意给您寻来了这小东西。” “是哥哥让你带过来的?”林笙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一边抚摸着小黑的头,一边问道。 阿翘点点头,小声道:“世子说,有小黑陪着您,您可能会开心些。” 林笙垂下眸子,半晌才道:“哥哥有心了。” 阿翘笑了笑,出了房间。 “小黑。”林笙将小黑狗举起来,瞧着它吐着舌头,心情瞬间大好。 相府中,莫芷嫣坐在大夫人的床榻边,一边给她喂着药,一边叹气:“母亲,你该吃药了。” 大夫人疯了,嘴角流着口水,药汤喂进去也会洒出来。 她两眼呆滞,嘴里含糊不清的喊着“瑾琇”。 莫芷嫣的小丫鬟站在一旁,语气略微不耐道:“小姐,这都两年了,大夫人是好不了了,您何必在她身上耗费时间?” “还不如好好想个法子,怎么挽回姑爷的心。” 莫芷嫣端着碗的手一僵,眸光也黯淡起来。 小丫鬟自知说错了话,赶紧紧张道:“小姐,奴婢知错了。” 莫芷嫣扯了扯唇,自嘲道:“你说的都是实话,何错之有?” “小姐……”见莫芷嫣的眼圈发红,小丫鬟忐忑道:“有一件事情,奴婢一直瞒着您,没有跟您说。” 放下药碗,莫芷嫣问道:“什么事情?” 小丫鬟揪着帕子,小心翼翼道:“上次您回府去看望老爷,老爷私底下询问奴婢,您和姑爷成亲两年了,为何还迟迟没有身孕。” 莫芷嫣紧抿红唇,声音发颤道:“那……你是如何回答的。” “奴婢……奴婢实话实说的。”小丫鬟咽了口唾沫,随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惶恐道:“小姐,姑爷和您分床两年了。” “相爷不知道,老爷不知道,可是奴婢知道啊!” “小姐,您悉心伺候了大夫人两年,姑爷他就是个石头的心,也该被您感动了吧?” “奴婢真的看不过去了,这才忍不住给老爷说了实话。” “小姐如果要责罚奴婢,奴婢毫无怨言。” 两年前,莫芷嫣在大夫人的授意下,给顾成恩下了药。 此后,顾成恩便待她越发的冷淡起来。 两个人虽然处在同一间屋子里,可是却在两张床上睡。 旁人不知情,只瞧着过了这么久她的肚子还是平平的,相府上下便开始私底下谣传莫芷嫣是不能下蛋的母鸡。 就连莫家,也不由得担心起来,偷偷的要找大夫给莫芷嫣看一下身子,是否是有什么病症。 对此,莫芷嫣只能婉言谢绝,声称顾成恩一心忙于刑部事务,孩子一事暂且不急。 虽然她这般说,可是已经有人不少人开始动坏心思了。 相府的几个颇有姿色的小丫鬟,时不时的有意无意的往顾成恩跟前窜来窜去,大有想抱顾成恩大腿的意思。 顾淮对莫芷嫣的脸色也大不如从前,有几次还明里暗里的提要给顾成恩纳妾的事情。 与顾成恩在官场上打过交道的大臣们,见莫芷嫣两年还无所出,便想将自家的女儿嫁到相府中去,待生下孩子后,找个合适的时机将莫芷嫣从正妻的位子上给挤下去。 所以,白日受尽人的冷眼,晚上独守空房……莫芷嫣如今的日子当真是不好过。 除了照顾大夫人的日常起居,她真的没有任何地位可言。 心里发酸,她的眼泪总算是落了下来:“起来吧。” “小姐……”小丫鬟抹着眼泪,难过道:“您在相府里过的不开心,不如就跟姑爷和离吧。” 莫芷嫣身子一颤,将眼泪咽下,摇头道:“不,自我嫁给他的那日,就从未想过要和离。” 爱了那么久的人,怎可能甘心放手呢? 顾成恩不爱她,可能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只是却自欺欺人的选择无视罢了。 她以为凭借一腔热忱,满心的柔情,就可以换来他的真心,然而自始自终仍旧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无碍,他不爱她,但也没有再娶其他女人进相府。 即便是两年前的那个与他亲近的张晓芳,似乎也断了联系许久。 而她是顾成恩明媒正娶的妻子,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一辈子,在他身边的人是她就好…… “走吧。”站起身来,莫芷嫣深吸一口气,往门口走去。 书房里,亓灏身上的药劲已经彻底退了。 坐在桌前,他正在写字。 忽然杜江进来了,“王爷。” 亓灏头也没抬,淡淡道:“何事?” 杜江犹豫道:“您之前从南山带回来的那刻兰花……死了。” “嗯?”亓灏一听,笔“啪”的一下子重重拍在桌子上,脸立刻染上一丝怒气:“怎么回事?” 杜江轻咳两声,小心的打量着亓灏的神色:“林姑娘从外面抱回来一条小黑狗,不知怎的竟把您的兰花给咬死了。” “呵!”亓灏眯着眼睛,幽幽冷笑道:“本王只听说过狗咬人,没听过还能咬兰花!” 那兰花,说来也真是奇怪,竟不知不觉的在顾瑾璃的衣冠冢旁边开出来一丛。 亓灏离开南山之前,便将兰花栽进了花盆里也一并带了回来。 杜江想着这兰花对亓灏来说别有意义,故而派人仔细的照看着。 可谁曾想,竟被小黑狗一口给咬断了花茎呢? “哼,本王倒是要去亲眼看看这胆大包天的小畜生!”一甩衣袖,亓灏出了房间,往芙蕖院走去。 第310章 她还活着 亓灏到了芙蕖院的时候,林笙正坐在院子里逗弄着小黑。 两年前,顾瑾璃的小红狐跟着主人跳了崖,爱月每每想起,都会红了眼眶。 今日她看到了在林笙脚下摇着尾巴讨巧的小黑,不禁又想起了小红,于是忍不住在一旁停住了脚。 小黑的体形,与小红狐大小差不多,就连摇尾巴的姿势都让爱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然而,小黑不可能是小红。 毕竟,小黑只是条不会“汪汪”叫唤,只会“呜呜”撒娇的狗。 而小红,却是个通灵性的珍稀红狐。 “奴婢见过王爷。”荷香见亓灏出现在了院子门口,不冷不热的行了个礼。 林笙挠着小黑肚子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去,只见亓灏阴沉着一张脸,像是谁欠了他一大笔银子似的。 想着亓灏必定是来兴师问罪的,她先发制人道:“王爷,小黑不知道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正难受呢!” “呵,这畜生咬断了本王的兰花,倒是先让你倒打一耙了!”亓灏冷哼一声,望着小黑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杀意。 小黑被亓灏一盯,竟哆嗦着躲在了林笙的身后。 爱月见状,眸光微动。 “杜江。”果不其然,紧接着便听到亓灏冷声道:“把这畜生给本王炖了!” 杜江知道林笙是个不好惹的人,他犹豫着看看亓灏,又看看林笙,低声道:“王爷,这个天吃狗肉,容易上火。” 亓灏没料到杜江竟会为林笙说话,他眯着眼睛,幽幽道:“本王用狗肉喂鱼,这你也敢管?” “呃……是。”杜江讪讪的点点头,上前尴尬道:“林……公子,属下得罪了。” 说罢,他便伸手要去抱小黑。 “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道银光闪过,两枚银针朝着杜江的胳膊飞去。 杜江瞳孔一缩,敏捷的避了开来。 小黑探出小脑袋,黑亮的眼珠子咕噜咕噜乱转,摇着尾巴的样子似乎在为林笙叫好。 “亓灏,你身为一个大男人,对一只狗下手,当真好吗?”拍了两下小黑的头,林笙坐在藤椅上未动,但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一丝寒气。 杜江见林笙动手,也不好再继续上前,只好退到了一旁。 “它既是你的畜生,毁了本王的兰花,那你是否该代它受过?”桃花眼里同样如结了冰的寒潭一般,亓灏缓缓走到藤椅旁边,逼近的气息冷厉骇人,让荷香不自觉的拉着爱月往后退了几步。 林笙挑了挑眉,将小黑抱在怀里,站起身来,与亓灏对视:“一棵兰花而已,王爷未免太小气了!” “再者,王爷说是小黑咬断的,就是了?” “我没有亲眼看到,保不准是王爷这棵兰花太娇弱,自个蔫了!” “你可知那兰花对本王的意义?”亓灏眼底火苗蹿出了眼眶,吓得小黑把脸埋进了林笙的怀里瑟瑟发抖。 “我不知,也不想知道。王爷若是要继续无理取闹的话,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林笙扬了扬手腕,让杜江认为她的袖子里随时都可能甩出什么毒药毒粉来。 被林笙堵得心口发闷,亓灏捏着拳头,半晌才咬牙道:“好,好!” “林笙,本王记住你了!” 林笙话里是满满的威胁之意,同样,亓灏也是一副要将林笙捏死的口气。 能把亓灏惹毛的人不多,荷香悄悄的打量着林笙,只觉得林笙有些熟悉。 要不是林笙毫无疑问是个男子,荷香当真会将她与逍遥子的徒弟混为一谈。 “能让王爷记住,是林笙的荣幸。”林笙勾了勾唇,脸上笑意更大。 “最好夹紧尾巴,不要有把柄落在本王手里。”亓灏警告完林笙后,略微气急败坏的转身离开。 瞧着亓灏成为了林笙的手下败将,爱月对林笙的敌意也淡了不少。 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 只要亓灏心里不舒坦,爱月就高兴。 “啊呜”,小黑见亓灏走了,终于扑腾着两条前爪要下地了。 它跑到爱月脚下,竟蹭了蹭她的小腿,一副亲昵的样子,让爱月受宠若惊。 歪着脑袋,小黑望着爱月的眼睛亮晶晶的,看得她心里一软。 在小黑身上,爱月似乎看到了小红的影子。 眼睛发酸,她哽咽道:“小红……” “啊呜”,小黑咬着爱月的裙子,不知在表达什么意思。 荷香也想起了小红,于是小声试探道:“林公子,奴婢能摸一下它吗?” “可以。”林笙点头,倒是很大方。 “多谢公子。”伸出手,荷香一下下轻轻抚在小黑身上。 “呃……这是?”突然,荷香看着手上淡淡的墨色,很是惊讶。 林笙眸光一闪,抱起了小黑,笑得尴尬:“这小东西身上脏了,我该给它洗澡了。” 说罢,便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对自己的丫鬟吩咐道:“阿翘,准备水。” 因为林笙是背对着爱月和荷香,故而她们二人看不到林笙对阿翘的小动作。 “是,主子。”阿翘看到林笙的手在小黑的皮毛之间穿梭,手指所过之处,竟发现有几缕黑毛掉了颜色,显露出了本来的红色。 心里一惊,她立刻依着之前的药方给小黑准备药浴去了。 由于留在荷香手上的颜色淡的真像是染了一层灰似的,所以她也没怀疑。 擦了擦手,荷香见爱月在发愣,便拉着她的手,柔声道:“不要难过了。” 爱月吸了吸鼻子,语气听上去还是有些伤感:“主子有小红陪着也好,至少不会寂寞了。” 小黑虽然是今天阿翘从外面抱回来的,但荷香和爱月也猜到了小黑必定是之前就养在林笙身边的。 幸好小黑听话乖巧,要是那种狂吠乱叫的狗,不用亓灏炖,爱月必定亲自动手。 拍了拍爱月的手,荷香拉着她回了房间。 阿翘端着药浴的盆子进了房间后,低头对林笙小声道:“主子,都怪奴婢不好,竟忘记给小黑泡药了。” 小黑身上的毛,之前是亮眼的红色。 后来,为了怕人认出来,林笙便研制了一种汤药,可以让小黑身上的毛发变色,不过每个月必须要浸泡一次。 否则,毛发脱色,便会露馅。 林笙把小黑放进盆子里,摆手道:“无碍,下次记得就好。” 重重呼出一口气,她沉声道:“好在荷香没多想,倘若这换成了亓灏,必定会追查到底。” 药汤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对小黑来说只当是洗了个花瓣澡而已,没有任何不适。 林笙坐下,看着阿翘仔细的给小黑梳理着毛发,不放过丁点位置,她又习惯性的叹了口气。 这院子里,除了自己和阿翘之外,便只有荷香和爱月。 而自己是男子身份,跟着三个丫鬟住在一起,不知道外面的人又要如何胡思乱想了。 不过,也没什么,反正嘴巴长在旁人的脸上,要说什么她控制不了。 荷香和爱月也不像是个在意别人言语的,只是自己和小黑的记忆虽然没了,但小黑习惯性的动作却并未改变。 看小黑对爱月那热情的劲儿,林笙真担心有一天自己的身份会因为小黑而暴露。 “啊呜”,小黑扑腾起水花,溅湿了阿翘的衣服。 “主子,小黑越来越淘气了。”阿翘点了一下小黑的脑门,佯作抱怨道。 林笙笑了笑,摇了摇头。 亓灏没能把小黑炖了,便在心里又给林笙记了一笔帐。 说实话,这两年来,还没有人能让他心里憋屈过。 而刚才,林笙却做到了,真是难得! 就在亓灏生闷气的时候,秦峰从府外回来了,一脸惊慌道:“王爷,王爷!” 亓灏心情不爽,故而对秦峰的态度也不耐烦道:“何事?” “顾……顾侧妃,顾侧妃她还活着!”咽了口唾沫,秦峰抚着胸口,似乎在诉说着一件多么惊悚的事情。 “什么?”亓灏“噌”的一下子站起身来,一把攥住秦峰的衣领,一双眸子紧紧盯着秦峰,仿佛只要他敢一个否认的字,亓灏就会把秦峰给勒死一样。 “你当真看到阿顾了吗?她在哪里?” 亓灏的语气急促,还透露着忐忑和不安。 秦峰道:“坊间各大青楼楚馆今日在明月湖举办花魁大赛,属下也是听人家说画舫上有一位叫祁蝶的姑娘跟顾侧妃长得一模一样,这才赶紧回来向您……” “王爷!” 秦峰的话还没说完,便感觉到面前一阵疾风刮过,亓灏瞬间没了人影。 杜江一直认为顾瑾璃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掉下去,是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不相信的看着秦峰,他质疑道:“你确定是顾侧妃?” 秦峰如实道:“我没亲眼看到,也是听人说的。” “是真是假,去了就知道,走!”杜江当机立断,拽着秦峰追上了亓灏。 三人出了书房后,一路步履匆忙。 相府里,顾成恩在书房里“聆听”了一番顾淮让自己纳妾的教诲,刚出房门没几步,岳云鹏小跑过来:“主子,二小姐她还活着!” 顾成恩已经许久许久没再听到“二小姐”这三个字,因此他没反应过来,一边往自己院子里走,一边淡淡道:“哪个二小姐?” “顾瑾璃,主子,就是宁王的顾侧妃啊!”岳云鹏深知顾成恩对顾瑾璃的痴念,所以急得忘记了压住声音。 不过,四周无人,他也就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谁?你说谁?”身子一颤,顾成恩与亓灏一般,心像是猛地停止跳动一样。 整个世界的空气,都一下子变得稀薄起来。 “是她,主子。”岳云鹏瞧着顾成恩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重重点头,“她现在就在明月湖的船上,主子要去找她吗?” 顾成恩用行动回答了岳云鹏,扭头奔了出去。 将药汤倒掉后,阿翘见门外无人,于是伏在林笙耳边低声道:“主子,宁王爷他带着杜江和秦峰……” “明月湖?”林笙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动,将给小黑擦着身上的帕子塞到阿翘手里,笑道:“阿翘你留在这里照看小黑,我去明月湖走一趟。” “主子,您一个人去不安全。”阿翘的使命就是保护林笙的安全,如果林笙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出了什么意外,那阿翘必定也就小命不保了。 “你放心,我武功虽然不济,可我医术还凑合。”林笙擦了擦手,自信一笑:“连亓灏都忌讳我三分,何况是其他人?” “主子……”阿翘还想再劝几句,然而怀里一重,林笙留给了她一个背影。 小黑看着林笙离开,“啊呜”的叫唤着,似乎也想跟她出门,亦或者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亓灏和顾成恩几乎是同一时间到达的明月湖,而林笙则比他们二人稍微晚了一步。 一别两年的明月湖,对林笙来说如第一次来一样,很新鲜。 一个能容纳下百儿八十个人的大船上,站着彩衣飘飘的众多女子。 她们的身边,站着各家青楼的老鸨。 “咚”,清脆的铜锣声响起,一个中年男子高声喊道:“下一位,春娇阁的祁蝶姑娘!” 随着这喊声,人群里的分别站在不同方向的亓灏、顾成恩和林笙不约而同的伸长脖子一致望去。 第311章 姑娘祁蝶 一袭白衣翩翩,三千青丝梳成了细鞭散落在腰间。 两袖轻甩,曼妙的舞姿引得众人大声叫好。 那祁蝶姑娘以白纱遮面,可露出来的那双眼睛,的确是顾瑾璃才有的清澈灵动。 随着她脚下的舞步快速旋转,那飞扬的面纱也有种飘飘欲坠之感。 终于,在转完最后一圈后,面纱落在了地上。 “天哪,好美的女子!” “可不是嘛,这简直就是仙女下凡!” “哎,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呢!” “好像在哪里见过……啊!宁王侧妃!” …… 众人的惊叹声,渐渐变成了惊讶。 大家看到了祁蝶的容貌,但也有人发现了她与两年前跳崖的顾瑾璃容貌几乎一模一样。 祁蝶福了福身子,然后退到了一旁。 她低垂着眼睛,像盛开在凡尘中的一朵纯净的白莲,周围的喧嚣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王爷,您看!”秦峰站在亓灏的身边,手指着祁蝶的方向,惊得声音发抖。 亓灏紧紧的攥着拳头,眼底风云变幻。 在亓灏抬脚准备往船上飞的时候,早已有一道蓝衣人影比亓灏早先一步。 “啊!”顾成恩的突然闯入,吓得众多女子尖叫连连。 不知是因为害怕失而复得的东西是幻想,还是看到那张顾瑾璃的脸惊得面无血色,总之顾成恩的脸发白,就连嘴唇也一样。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祁蝶,抬起的手有些抖:“阿璃……” 祁蝶也被从天而降的顾成恩吓了一跳,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望着顾成恩的神色充满了明显的警惕。 “哎哟,原来是顾侍郎呀!”春娇阁的老鸨摇曳着不怎么婀娜的腰肢连忙挡在祁蝶身前,说出的话风情的能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顾成恩一把毫不留情的推开老鸨,一把将祁蝶拥入怀中,低沉的声音里是满满的欢喜:“阿璃!” “顾侍郎,祁蝶姑娘在我们春娇阁可两年了,她不是什么阿璃姑娘!”老鸨被重重一推,险些闪了老腰。 一边揉着腰,她一边纠正顾成恩的话。 “王爷,静观其变。”杜江见亓灏在听到老鸨的话后也按捺不住了,立刻拽住他的胳膊,提醒道:“如果她真的是顾侧妃,总是逃不掉的。” “万一是有人别有用心的话,咱们不是落入圈套了吗?” 亓灏动了动唇,还是忍住了内心的冲动。 “公子,男女有别,授受不亲。”祁蝶用力的挣脱开顾成恩的怀抱,美眸流露出一丝怒气。 “阿璃,我就知道你没死。”顾成恩的眼睛里是满满的温柔,还浮出一片雾气。 “公子认错人了,我是祁蝶,春娇阁的姑娘。”祁蝶的声音如黄莺婉转,清脆悦耳里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 “顾侍郎,今个是咱们姑娘们选花魁的日子,顾侍郎若是没什么事情的话,还请往旁边站一下!”老鸨不着痕迹的将顾成恩一拉,然后对刚才那敲锣的男人使了个眼色。 “咚”,男人会意,敲了一声铜锣,扯着嗓子大喊道:“各位姑娘都比试完了,下面开始投票,票数最多的姑娘便当选为咱们今年的花魁!” 京中各大青楼楚馆虽然在暗处存在着竞争关系,而亓灏手下的满香楼则是最大的青楼。 所以,评选花魁的人,也只有满香楼的人有资格。 当然,为了公平起见,满香楼从不参与花魁的竞选。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票数便统计完毕。 “咚”,锣声再次响起,男人大声道:“今年的花魁,春娇阁的祁蝶姑娘!” “哎哟,恭喜祁蝶姑娘啦!” “姑娘果然没有让人失望,恭喜恭喜!” …… 一时之间,许多其他青楼的老鸨带着姑娘们纷纷上前将祁蝶围了起来,顾成恩被挤出了人潮。 “杜江。”亓灏望着面对众人的祝贺淡笑不语的祁蝶,紧抿薄唇道:“去查一下这个祁蝶。” 满香楼是青楼,但也是最好的搜集情报地。 既然这个祁蝶是在两年前进的春娇阁,只凭她有着与顾瑾璃一样的脸,这两年就不可能平淡无奇的如死水一样沉寂。 若是真如此,只能说明一个原因,那就是有人故意的将她隐藏了两年。 而现在时机成熟了,因而才将她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而且,还是大张旗鼓的。 目的嘛,自然是要将谁吸引过来。 “是,王爷。”杜江应了声,目光不经意的一瞥,忽然道:“林姑娘。” “嗯?”亓灏皱眉,问道:“什么林姑娘。” 顺着杜江的视线望去,只见隔着七八个人的距离,林笙正一脸沉思的看着祁蝶。 对于顾瑾璃的这张面孔,没有人比她更熟悉不过的了。 只是她从醒来后,只在画卷上见过。 现在,看到了“真人”,她内心里怎能没有波动? 这个冒充了自己身份的祁蝶是谁?她的脸,是用了药水,还是人皮面具? 满心疑问,却不知找谁去解答。 深吸一口气,林笙转身离开。 她要去白玉楼,找黑衣人和陈泽轩问一下。 兴许,他们知道答案。 眸光暗了暗,亓灏沉声道:“秦峰,跟着她。” 秦峰点点头,与杜江先后离开。 林笙到了白玉楼后,并未见到黑衣人和陈泽轩,等了一会,她只好郁闷的回了宁王府。 然而,她要找的那两个人早已在她的房间里等着了。 “师父,哥哥,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关上门后,林笙上前问道。 黑衣人抿了口茶,问道:“你见到祁蝶了?” 林笙坐下,试探道:“师父,祁蝶是你安排的?” 黑衣人点头,不置可否道:“为了防止亓灏怀疑你,所以为师早在两年前就在京中放置了这枚棋子。” “两年前?”黑衣人竟瞒着林笙,这让她感到很是意外,追问道:“她的脸是怎么回事?” 其实,不止林笙不知道,就连陈泽轩也是今个才知道黑衣人在暗地里还藏了这么一手。 “师父把她的脸给换了。”黑衣人似乎很满意林笙的反应,慢条斯理道。 换了脸,这就意味着祁蝶自此以后就真的变成了顾瑾璃。 她的脸,天衣无缝,没有任何破绽。 不管是亓灏,顾成恩,还是其他人的,只要看到了祁蝶,必定会认定她是顾瑾璃。 一张面皮罢了,林笙不会在意。 想了想,她缓缓道:“师父不是一直想让我从逍遥子手里拿回玄机门吗?祁蝶现在出现,那逍遥子又怎可能把玄机门给我?” “你放心,祁蝶只是师父用来迷惑其他人的,至于逍遥子那边,你以为他那晚上见过你就会信了你是顾瑾璃?”黑衣人冷笑一声,幽幽道:“要知道,逍遥子见你激动归激动,等他情绪平静下来,总会怀疑你出现的太蹊跷。” “而祁蝶,是师父放出的烟雾弹。” “等逍遥子调查过祁蝶之后,便会确认你才是凤瑟真正的女儿。” “届时,即便是你不张口向他要玄机门,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给你。” 黑衣人说的没错,只有让逍遥子亲自确认后,才会心甘情愿,毫不怀疑的把玄机门拱手送上。 林笙心中疑问解开,低声道:“师父,亓灏和顾成恩也去了明月湖。” “你曾经因亓灏而跳崖,逍遥子顾念凤瑟的旧情,即便是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也断然不会告诉亓灏,这个你放心就好。”黑衣人放下茶杯,扫了一眼躲在床底下,露出一撮黑毛的小黑,对陈泽轩不满道:“你既把这个畜生送了过来,倘若因为它而坏了我的好事,我绝对要剥了它的皮!” 小黑原本是趴在林笙床上睡觉的,后来在窗户打开后,闻道一股熟悉的气息后,便“噌”的一下子钻进了床底。 出于两年来对黑衣人的恐惧,小黑缩了缩脖子。 陈泽轩面色一僵,“是。” “行了,时候也不早了,走吧。”黑衣人站起身来,不忘记对林笙嘱咐道:“自己注意些,别自乱手脚。” “师父。”林笙叫住黑衣人,忍不住道:“那枚玉佩,我找不到机会接近亓灏。” 也是,她见了亓灏就红眼,冷言嘲讽,哪能将那玉佩搞到手? “身为女子,自然有女子的优势,这个还用师父教你吗?”黑衣人意味深长的这句话,让陈泽轩和林笙同时怔住。 倒吸一口气,陈泽轩不敢置信道:“师父?” 林笙也惊呼道:“师父,你是想要我……” “为了目的,有时候需要不择手段。”黑衣人眯了眯眼睛,重重的拍了一下林笙的肩膀,一字一句道:“笙儿,你要记住,我们的目标是要报仇。” “师父穷极一生,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帮你父皇以及那些无辜惨死的凤国百姓们讨回一个公道!” “你身为凤国公主,理应与父皇同心协力,明白吗?” 林笙张了张嘴,嗓子却像是被火灼烧了一样说不出话来。 “轩,好好让笙儿静静,咱们走。”拉着陈泽轩,黑衣人消失在了房间里。 小黑“啊呜”一声从床底跑了出来,委屈巴巴的蹭着林笙的腿。 林笙垂着眸子,良久笑了。 第312章 荤的素的 祈蝶在夺了花魁的当日,便立即被顾成恩以重金赎了身子,接回了相府。 面对与顾瑾璃一模一样的脸,相府上下都要吓掉了魂儿。 很多人认为她就是顾瑾璃,但更多的人愿意将她看作春娇阁里面的姑娘。 毕竟,顾瑾璃与顾成恩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而顾成恩却要大操大办,迎娶祈蝶做平妻。 难不成,他与顾瑾璃之间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男女之情? 再者,先不说祈蝶的容貌如何,只说莫芷嫣出身高贵,是顾成恩的正室,而祈蝶一个烟花女子,竟能与莫芷嫣平起平坐,这对莫芷嫣和莫家来说,简直就是一种赤裸裸的羞辱! 不过,不用莫芷嫣抱委屈,顾淮先一巴掌打在了顾成恩的脸上,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面对顾淮的质问,顾成恩沉默良久只说见到了祈蝶就像见到了顾瑾璃,他想把亏欠顾瑾璃的弥补在祈蝶身上。 至于平妻的身份,也不过是怕府中的下人们欺软怕硬,拜高踩低把祈蝶给欺负了,所以才想抬了她的身份。 并不像有些人猜测的那般,自己是对顾瑾璃有不伦的龌龊心思。 即便是顾成恩不知道顾瑾璃是凤瑟和凤皇的女儿,但顾成恩是郭明义和大夫人所生的野种,他与顾淮之间没有父子关系,这件事情彼此心知肚明。 所以,不管如何,顾成恩与顾瑾璃总归是没有血缘关系的。 倘若他真的爱上了顾瑾璃,也没什么不可能。 在看到祈蝶的那一瞬间,顾淮也彷佛看到了顾瑾璃一样。 但是,他宁愿顾瑾璃是死了的。 只有顾瑾璃死了,他才不会陷在内疚中。 妥协退了一步,顾淮只准让顾成恩纳祈蝶为小妾。 虽然不是平妻,可祈蝶成为了顾成恩的小妾,这在常人眼里也是骇人听闻的。 娶了自己的妹妹,顾成恩是永远不能摆脱掉恋妹的帽子了! 莫芷嫣在得知顾成恩从外面领了个女子回来后,慌张的跑到了顾成恩安置祈蝶的院子里,在看到顾成恩执着祈蝶的手,一脸含情脉脉的画面后,她身子抖如筛糠。 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顾成恩睡觉比较浅,一有点细微的声音,他就会机警的醒来。 去年,顾瑾璃忌日那天,顾成恩喝的酩酊大醉。 大着胆子将顾成恩扶到床榻上,莫芷嫣听到他含含糊糊的喊了好几声“阿璃”。 因为听得不真切,所以莫芷嫣也没多想。 而现在,她在顾成恩的眼中,看到了男人看女人才该有的神色。 祈蝶的脸是顾瑾璃的脸,可身份上却是嫁给清王的顾瑾琇,一样是顾成恩的庶妹。 一时之间,她不知道顾成恩那次口中的“阿璃”是谁,但现在却知道了顾成恩对“顾瑾琇”有着超出寻常兄妹的感情。 顾成恩和“顾瑾琇”是亲兄妹,他们怎么能…… 若不是祈蝶发现了莫芷嫣,恐怕顾成恩还一直沦陷在失而复得的喜悦里。 在顾成恩转头的时候,莫芷嫣已经捂着脸跑走了。 她终于明白了,顾成恩不是不会爱人,而是不会爱她。 他的心,也不是个捂不热的石头,而是要看捂热他的人是谁。 亦或者说,只要是他爱的人,根本不需要去捂他,他会去捂热别人…… 无视外人的风言风语,顾成恩一连三日都留宿在祈蝶的房中。 而这三日,林笙也一改往日与亓灏不对付的态度,竟见到他后也知道有礼貌的打招呼问好了。 今日,她更是反常,端着亲手熬的粥送去了书房。 亓灏在看着那热气腾腾的粥,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笙抿了抿唇,忽略掉亓灏语气里的冷意,强笑道:“在王府里叨扰王爷多日,心里有些愧疚,所以就熬了粥送过来。” “哦?”亓灏冷笑一声,望着林笙的眼神充满了审视。 要说林笙会愧疚?恐怕鬼都不信,他可不会忘记林笙一见到自己时那发了狠要杀了自己的画面。 “王爷不信我?”林笙面色一僵,舀了一碗粥,自己喝了一口,证明自己的清白。 亓灏视线落在那碗口上的半个唇印上,幽幽道:“本王有洁癖。” “你!”再隐忍的脾气也被亓灏这句话给勾出了火气,手腕一甩,林笙将想甩出银针的冲动给压了回去。 嘴角抽了抽,林笙咬牙道:“爱喝不喝,不喝喂狗。” 说罢,她扭头出了门。 “砰”,随着大力关门的声音,紧接着“嗖嗖嗖”三枚银针朝着亓灏的面门甩了过来。 亓灏头微微一偏,勾唇避了过去。 这样的林笙才是她,如果她对他太客气,太热情了,亓灏反而会觉得林笙有问题。 “王爷,这林姑娘怎的还是如此粗鲁不堪?”秦峰站在一旁,嘴巴快撇到耳朵旁边去了。 亓灏抬手,抿了口茶,淡淡道:“若变得大家闺秀就不是她了。” 自明月湖分开后,秦峰便奉命去跟踪林笙。 林笙只在白玉楼里坐了一会,然后便离开了。 所以,林笙身上至今还没什么破绽暴露。 至于杜江,这几日仍旧在调查祁蝶中。 亓灏心里想什么就来什么,杜江推开门,杜江进来了:“王爷,属下回来了。” 紧紧盯着杜江,亓灏的心“砰砰砰”跳得很快。 杜江见状,低声道:“要让王爷失望了,祁蝶姑娘不是顾侧妃。” 用力攥紧的手一点点松开,但亓灏的后背还是挺得僵硬:“那她又是谁?” “王爷,她不是顾侧妃,就是祁蝶。”秦峰觉得亓灏一定是关心则乱了,刚才杜江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亓灏怎么又问了一遍? 杜江知道亓灏是想问祁蝶是否还有另一层身份,摇头,他道:“祁蝶确实是两年前被人卖进青楼的,不过当时她好像受了伤,春娇阁的老鸨看祁蝶是个好苗子,竟肯将她单独安置在一个院子里。” “修养了一段时间后,才让祁蝶姑娘出台的。” “不过王爷放心,祁蝶姑娘卖艺不卖身。” “在那种地方待了这么久,怎可能还是清白身子?”秦峰对这些烟花之地向来都是鄙夷的,因此翻着白眼道。 “老鸨把祁蝶姑娘当成了摇钱树,一直吊着客人的胃口,所以把祁蝶姑娘的价抬得很高。”杜江偷偷打量了一眼亓灏的脸色,见他面上平静,才敢大着胆子道:“要不是顾成恩及时为祁蝶姑娘赎了身,依着老鸨那意思,当天晚上可能就要高价把祁蝶姑娘的初夜给拍出去。” 亓灏眸光一颤,紧抿的薄唇溢出一丝冷意:“没了?” “呃……”杜江想了想,又补充道:“把祁蝶姑娘卖进春娇阁的人是到处流窜的人贩子,时隔两年要想找到他,可能很难。” 顿了顿,继续道:“不过,莫大人知道顾成恩纳了一个青楼女子为小妾后很是生气,今个一大早顾相特意带着顾成恩到莫家登门拜访。” 亓灏“嗯”了声,沉默不语。 如果那天能比顾成恩的动作快一步,是不是就可以亲自确认一下祁蝶的身份了? 毕竟,他的阿顾,就是转世轮回了,他也相信自己能认得出来的。 “啊,对了。”杜江想起什么来,立即道:“沈明辉在半个时辰之前进宫了。” 亓灏皱眉,问道:“他进宫做什么?” 沈碧云的死,对沈明辉来说,打击很大。 怎么说沈明辉只有这一个女儿,死了膝下就真的没人给他送终了。 杜江道:“今儿中午宣王去了沈家,随后沈明辉就进了宫,说荒废了两年,实在对不起当初皇上让他进东山军营的重托,要求皇上让他重新回军营。” “呵!”亓灏听罢,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大的笑话:“本王的东山军营,岂能是谁想进就进的?” “皇上,他怎么说的?” 杜江道:“皇上说这个事情不着急,先让沈明辉再好好调整一下心情。” 老皇帝刚把军权交给亓灏,怎可能让沈明辉瓜分军权? 亓灏摆摆手,幽幽道:“秦峰,盯紧了宣王,本王觉得清王一死,他更是安分不了了。” “呃……王爷,为什么是我?”秦峰看了一眼杜江,小声道:“属下最近一直在外面跑,好久没休息了。” “杜江有杜江的事情。”亓灏一个冷眼斜了过去,吓得秦峰赶紧出了房间。 “杜江,顾成恩那边你也派人盯着点,还有宫里。”亓灏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清王死了也有三日了,丽妃现在平静的有些异常。” 杜江点点头,见亓灏没了其他吩咐,转身离开。 亓灏低头,看着手边的粥,面无表情的推到了一旁。 林笙当着自己的面亲自尝了一口,那又如何? 凭借着林笙的医术,她要想在不知不觉中给人下毒,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如果真的受了,那无异于傻到将自己的小命拱手奉上的地步了。 再想着林笙临走之前甩给他的那几枚银针,亓灏越发觉得林笙的脾气不好了。 这两年,到底经历了什么,让她变得这般喜怒无常,心狠手辣? 这个问题,亓灏得好好研究一下。 芙蕖院里,林笙一边捋着小黑的黝黑发亮的皮毛,一边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主子,您有什么心事吗?”眼观鼻,鼻观心,阿翘问道。 刚才从亓灏的书房出来没多久后,阿翘便告诉林笙,南阳有要事,黑衣人和陈泽轩回了南阳,要她一切小心。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他们二人匆忙的连一句当面的嘱咐都没有就走人了。 因此,林笙心里忐忑不安,闷声道:“哥哥和师父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阿翘摇头,“轩世子没说。” 林笙想去黑衣人交给自己的任务,又没忍住叹气一声。 她的手是用来下毒的,而且有阿翘在,粥自然不会是林笙自己煮的。 亓灏怀疑她在粥里做了手脚也正常,可是她觉得就算自己也亲自验证了粥无毒,亓灏也不见得会喝。 极其困恼,让林笙手下的力气没来由的重了起来。 小黑的毛被揪掉了一撮,疼得它委屈的两只大眼睛里滚着泪花。 “啊呜”一声,它“噌”的一下子从桌子上跳到了阿翘的怀里。 两年前,在爱月和荷香的纵容下,还是一只红狐的小红体形要比现在稍微发福一些。 而陈泽轩不比爱月有耐心,故而身份降了十八个台阶的小红变成了一只不知品种的黑狗。 不过它的动作因为身形瘦了而变得更加敏捷,这也是一件好事。 “阿翘。”林笙张了张嘴,半晌才鼓起勇气问道:“你是师父挑出来的,所以……你应该知道怎么吸引男人的注意力吧?” “呃?”阿翘点头,随后又快速摇头:“主子,奴婢虽然是主上挑出来的,但是术业有专攻,奴婢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 林笙的记忆里,没有“情爱”二字。 她的脑袋和心里都被仇恨填满,就连那仅剩不多的耐心,温情,也不过是在面对特定的人时才会表露出来的。 因为阿翘是自己人,所以林笙待阿翘要明显的比荷香和爱月温和一些。 当然,她也是实在是想不出办法了,这才在无奈之下询问阿翘这个尴尬的问题。 然而,让她失望,情窦从未开过的阿翘也不知道答案。 林笙揉了揉眉心,焦躁道:“我回京快半个月了,可是却一无所获,真是白白浪费了时间!” 灵机一动,阿翘忽然道:“主子,奴婢知道怎么能吸引男人了!” 林笙问这个问题的原因,阿翘能猜到,无非是要把功夫用在亓灏身上罢了。 “你快说!”林笙眼睛一亮,燃起了亮光。 “这个……嗯……”阿翘脸上升起一抹奇怪的绯红,支支吾吾道:“奴婢以前听人说,青楼的女子个个勾人,所以奴婢想说,咱们不妨去青楼里走一趟,瞧瞧见见,应该就会了。” “青楼……”林笙眼里的光,在听到阿翘的话后瞬间定格住了。 她哭笑不得,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子的反应才对。 “主子,奴婢胡说的,您别当真!”青楼女子会的都是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阿翘让林笙去跟青楼女子学,未免有些侮辱人,因而怕林笙生气,阿翘“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有点害怕。 “你跪着做什么?”林笙秀眉轻蹙,把阿翘扶了起来,“我又没怪你,你别紧张。” 阿翘见林笙果真是没有丝毫不悦的意思,稍微放下心来,讪讪道:“奴婢也没经验,只能给主子想出这么个馊主意了。” 林笙沉思了一会,点点头:“这是个没办法中的办法,你快去换衣服,稍后与我出门。” “主子,您当真决定要去青楼?”阿翘虽说被黑衣人训练了多年,可内心深处还是一个小姑娘。 尤其是跟在林笙身边,不用再过那种暗无天地的训练生活,她身上也终于有了小姑娘该有的特性。 一听林笙要带着她去青楼,她的语气带着惊喜。 林笙点头,“你把小黑交给爱月先照看会。” “爱月?”想着爱月对林笙的态度恶劣的很,阿翘很是怀疑。 “无碍,爱月就是嘴巴厉害了点,心地不坏。”尽管分别两年,记忆也模糊,可林笙能感觉出爱月没有坏心思,不像尹素婉或者柳夫人那般,面上温柔似水,骨子里都是坏水。 “是。”阿翘应了声,把小黑送去了爱月屋子里。 爱月得知阿翘的来意后,板着脸的神色果真是有些松动,不过答应归答应了,倒是很不情愿。 待阿翘离开后,见到小黑对着自己摇尾巴,爱月的心都软了。 “啊呜”,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一下爱月的手,爱月仿佛看到了小红。 阿翘换了男装后,与林笙旁若无人的出了宁王府。 上次打了柳夫人一耳光后,府中上下都知道了林笙的“恃宠而骄”,故而对林笙的态度毕恭毕敬。 虽然暗地里对林笙的诽议不断,可谁也不敢惹亓灏心尖儿上的男人。 一边走在主街上,林笙一边怅然道:“阿翘,你说京中这么多的青楼,咱们去哪家比较好?” “春娇阁?”阿翘想着祁蝶是从春娇阁里出来的,便给林笙分析道:“主上既然能将祁蝶藏在春娇阁里两年,说明那里应该有咱们的人。” “咱们去春娇阁,安全。” 林笙摇头,不赞同道:“满香楼是最大的青楼,那里的女子应该都是女子中的佼佼者。” “不管是琴棋书画还是闺房技巧,想必都是个中高手。” 听到“闺房技巧”这四个字从林笙气定神闲的口中说出来,阿翘咽了口唾沫,“那……那怎么就去满香楼?” “好!”一锤定音,林笙将手中的扇子一展,还真有翩翩公子的样子。 走了几步后,林笙忽然想起她和阿翘似乎并不知道满香楼在何处。 刚好身边路过一个老伯,林笙温和有礼的问道:“老伯,向你打听一下,满香楼在哪里?” 谁知,这老伯的耳朵有点背,大声的问道:“满……满什么?” “满香楼!”林笙好脾气的重复了一遍,提高了几分声音:“老伯,满香楼怎么走?” 原本街边几个被林笙的相貌吸引住的姑娘眼中冒桃花,可在听到林笙这般俊俏的公子竟要去满香楼这种肮脏之地,瞬间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有个卖豆腐脑的阿婆更是夸张,她拿着勺子的手在发抖,嘴里嘀咕道:“造孽啊,造孽!” “主子……”阿翘被人盯得有些不适,连忙扯了扯林笙的袖子,示意她赶紧走。 林笙扫了一眼周围的怪异眼光,用扇子遮了一半的脸,带着阿翘赶紧溜走。 两个人漫无目的的随意逛着,竟还真寻到了满香楼。 一般青楼门口都是站着花枝招展,燕瘦环肥的姑娘们,她们脸上画着媚俗的妆容,手里的手绢肆意的飞扬着,招呼着来往的男人们。 而满香楼,则不同于其他青楼。 它的门口,除了停留的马车之外,并没有迎来送往的艳丽姑娘。 与阿翘对视一眼后,林笙便踏了进去。 “哎哟,这位公子,瞧着您面生,您是第一次来吧?”天下乌鸦一般黑,青楼老鸨一个样。 看到有客人进来,每个青楼的老鸨好像都会不自由自在的迎上来。 不过,这位老鸨不似林笙那日看到春娇阁那位招人厌。 春娇阁的老鸨一把年纪了,不知道擦了几斤的粉,老脸抹得漂白漂白的。 大红嘴唇,瞧着就像是怪物的血盆大口。 更辣眼睛的是,她的发间还别着一朵同样俗气的大红花。 满香楼的老鸨,衣服颜色没有大红大绿,一袭鹅黄色看着倒是清晰。 眉眼也没描得红红紫紫,一张三十多岁保养还不错的脸,眼里透露着精明算计:“奴家是满香楼的妈妈,公子唤奴家瑶娘就好。” 不着痕迹的与瑶娘拉开距离,林笙一边笑着点头,一边打量着这满香楼。 一共三层,底层是满桌的客人,身边有陪酒解闷的姑娘。 一些客人手不老实,竟伸进了姑娘们的裙底,姑娘们也不恼,反而笑得更娇媚。 二楼是一间间的雅间,有丝竹管弦之声传出来。 三楼倒是动静小,不晓得是做什么的。 瞧着林笙这副探究的神色,瑶娘更加确定了他是新来的。 “公子,不知您是想要荤的,还是素的?”美眸流转,瑶娘拿着帕子捂着嘴轻笑道。 “荤的是什么?素的又是什么?”林笙一怔,问道。 她来青楼是学习如何勾引男人的,又不是来吃菜的,怎么还这么麻烦? “我们这儿的姑娘啊,分为三等。”瑶娘抬起纤纤玉手,指着圆桌旁边那些任人上下其手的姑娘们,解释道:“像这样的姑娘,是三等姑娘。” “陪客人喝酒玩乐,价钱低,姿色自然也逊色。” 林笙仔细一看,果真是发现这些陪酒的三等姑娘姿色平平,而且衣着也粗劣。 手指着二楼,瑶娘继续道:“上面是二等姑娘,不管是姿色还是……呵呵,都不是三等姑娘能比得上的。” “这价钱嘛,当然也要高一些的。” “最上面的是一等姑娘,她们的价最高,是吧?”不用瑶娘继续说,林笙指着三楼道。 “自然,一分钱价钱一分货嘛。”瑶娘勾起红唇,声音轻柔又不失妩媚:“不过,咱们满香楼的一等姑娘可只有四位呢!” “寻常人就是砸银子砸的倾家荡产,也不一定能见得到的!” 杜江不解道:“哦?为什么?” 既然都委身在了青楼,只要价钱谈妥了,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咱们的一等姑娘才貌双全,在全京城的青楼里,恐怕都是一等一的好。”瑶娘眼中闪过得意之色,夸赞着自家的姑娘们:“客人要见她们,不仅要出得起银子,还要能回答上她们的问题来。” “能入得了姑娘们的眼,姑娘们才肯接客。” 林笙听罢,惊叹道:“我还是头一次听说还有这样的青楼。” “姑娘们只负责唱曲儿弹琴的话,是素的。”瑶娘唇角笑意渐大,语气暧昧道:“如果客人们还想与姑娘共度春宵,这就是荤的了。” “所以,公子你是想荤的,还是素的呢?” “我……”这个问题,还真把林笙问得脸红了。 阿翘也眼巴巴的看着林笙,似乎既紧张又兴奋。 余光瞥见那些把男人们迷得醉眼迷离的三等姑娘们,林笙咬牙道:“荤的,二等姑娘!” 第313章 竟是断袖 一等姑娘还得过五关斩六将才能有机会见得,林笙现在需要速成,根本耗费不起时间。 而三等姑娘又媚俗的让人接受不了,看着就犯恶心。 所以,还是选一个不上不下的二等姑娘吧。 好歹能唱曲弹琴的女子,应该既不会清高孤傲的如一等姑娘那般,也不会像三等姑娘一样低俗谄媚。 由于给足了瑶娘银子,故而瑶娘将林笙和阿翘领进了二等姑娘中姿色最美,技术最厉害的涟漪房间中。 涟漪姑娘福了福身子,然后含情脉脉的看着林笙,随即低眉弹奏了一曲。 那曲子也如她的人一样,柔柔的,像是春风拂过心头,让人听了骨头都酥了。 一曲作罢,涟漪又借着给林笙倒茶的机会,柔若无骨的依靠在了林笙的肩上,红唇轻咬,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就连一旁的阿翘看了,都恨不得化身为男人将她揉进怀里好生疼爱一番。 林笙不着痕迹的推开涟漪姑娘,笑道:“姑娘别急,青天白日的,咱们先聊会天。” 说罢,示意涟漪姑娘坐下。 涟漪姑娘虽不是三等姑娘,但到底不如一等姑娘有选择接客的权利。 只要是谁出价高,她就陪谁。 不管是陪吃陪喝,还是陪睡,总归有钱的就是大爷。 那些有钱人,有的是斯文败类,有的油脑肥肠,更有甚者还有特殊癖好。 大多男人,只要她一个眼神丢过去,还不等她弹琴,就直奔主题,将她给压在了床榻上,行那龌龊之事。 少部分男人在不等她半首曲子弹完,就按捺不住了。 而林笙,竟能坚持到一首曲子后还没有对她动手动脚,如此沉得住气,当真是了得! 当然,模样生得这般好看,举止也坦荡,林笙也是涟漪姑娘见到后难得不反感的男子。 所以,心里生出一股想亲近的*。 然而,林笙的眼睛很纯净,涟漪姑娘似乎并未在她眼中看到任何男人看女人该有的神色。 面色闪过一丝不自然,涟漪姑娘坐了下来,不过一双含水的美眸仍盈盈的望着林笙。 不管是跳崖之前的顾瑾璃,还是失去了记忆的林笙,都是第一次跟青楼女子共处一室。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男扮女装被一个女子用“爱慕”的眼神凝视着,怎么说都别扭的很。 轻咳两声,林笙开口道:“姑娘来满香楼几年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她这没话找话的问题无疑于拿着刀子在人家姑娘心口上扎。 好在涟漪姑娘已经习惯了这种风月场所,一颗原本比白菜心还娇嫩的心也渐渐被岁月打磨的坚硬了。 她只当林笙在关心自己,声音越发轻柔:“五年了。” 说罢,还作势抬起眼角,打算擦一下那无须有的眼泪。 按理说,美人楚楚可怜的时候,男人都会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一番安抚,然后做那水到渠成的事情。 可是,眼前的林笙不是男人,也不懂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把戏。 她点点头,又问了一些有的没的问题。 直至涟漪姑娘耐心用尽,忍不住道:“公子,奴家的七大姑八大姨您都过问了一遍了,您是衙门的查户籍吗?” 一边说着,她将视线落在林笙身后的小丫鬟身上,神色古怪道:“还有,公子来我房间,不让小厮去门外待着,也真是与众不同。” “呃……”林笙把茶杯推到涟漪姑娘面前,无奈道:“其实在下来见姑娘,是有要事请教。” “嗯?”涟漪姑娘一怔,问道:“公子有何事?” 林笙正色,语气低了几分:“不难看出,瑶娘很是看重姑娘,所以在下想问一下,如何才能抓住男人的心?” 涟漪姑娘听罢,倒吸一口气,俏脸也白了几分。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林笙,险些将茶水给打翻,“你竟是……” “断袖”二字,涟漪姑娘始终是说不出口。 因为她无法想象,这么清秀正气的公子,竟会喜欢男子! 怪不得自己对林笙没有任何吸引力,现在她知道了原因。 尽管有些吃惊,可好在刚才心头那一抹颓败感轻了许多。 林笙瞧着涟漪姑娘的表情,转头看向阿翘,两个人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神色。 咽了口唾沫,她重重点头,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嗯,还请姑娘赐教。” 涟漪姑娘双唇轻颤,不知道该说什么。 快要傍晚的时候,林笙才心满意足,受益匪浅的从涟漪姑娘的房间里出来。 瑶娘见林笙衣衫整齐,眼珠子一转,连忙上前媚笑道:“公子,咱们涟漪姑娘可还让您满意?” 林笙眉眼带笑,没注意瑶娘话里有话,笑道:“满意,满意!” “满意就好,公子以后可得常来呀!”瑶娘大胆的挽着林笙的胳膊,发现这人胳膊竟瘦弱的跟个女子似的,不由得多了个心眼往林笙的喉咙上看去。 见喉咙凸起,瑶娘皱了皱眉,在林笙拂开自己手之前松开了她的胳膊。 林笙尴尬,又不失礼貌道:“会的会的。” 说完,就带着阿翘快步离开了。 林笙前脚刚回芙蕖院,后脚杜江就将林笙去了满香楼的消息报告给了亓灏。 亓灏正在喝茶,听到杜江的话后,惊得差点把嘴里的茶水给喷了,“你说什么?” “林姑娘去了满香楼,花钱找了姑娘,请教人家如何勾引男人。”杜江深吸一口气,面不改色道。 亓灏瞪大眼睛,抽了抽嘴角,半晌才冷笑道:“身为逍遥子的弟子,竟去那烟花柳巷之地,还要勾引男人?” “两年不见,她倒是变得越发不知羞耻了!” 杜江颔首,以沉默来表示赞同。 亓灏放下茶杯,又问道:“她要勾引谁?” 杜江摇头,“属下不知。” 亓灏想着林笙要勾引的那个男人,会不会与她幕后之人有关,眸子不禁暗了暗:“她人在哪里?” 杜江道:“林姑娘已经回芙蕖院了。” 亓灏点头,“继续注意着。” “是。”杜江应声,离开房间。 “小黑。”进了院子后,林笙便看到爱月抱着小黑,面色难看的等着自己。 待林笙靠近了,爱月嗅到她身上散发出来明显的脂粉味道后,又看了一眼男装的阿翘。 她的眼神变了变,说话也难听起来:“啧啧,怪不得林公子这么晚才回来,原来是去了温柔乡!” 小黑被那刺鼻的脂粉味给呛住了,也冷不丁的打了个几个喷嚏。 林笙身上的味道,不是涟漪姑娘的,而是染上楼下那些三等姑娘们的脂粉味。 没办法,三等姑娘们手头没几个银子,只能买一些劣等的脂粉。 那些劣等的脂粉不仅对皮肤有害,而且味道也浓重刺鼻。 不过,客人们也不嫌弃。 毕竟能沦落到找三等姑娘的客人们,也不会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 林笙涨红了脸,又不好给爱月解释,只好抱着小红讪讪的回了屋子。 “阿翘,准备热水,我要沐浴。”将小黑放下后,林笙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那味道确实不怎么好闻。 很快,阿翘带人抬来了热水。 脱下衣服后,林笙进了木桶。 温热的水流将她紧紧的包裹,身上涌出一阵阵舒适的惬意。 折腾了大半天,眼皮有些发沉,林笙便不知不觉的趴在木桶边上睡了过去。 幸好阿翘进来给林笙添水,将她给喊了起来,要不然林笙可能真的会在冷水里泡一宿。 第二日一大早,得了涟漪姑娘真传的林笙,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 由于她现在是男子身份,故而不能像女子一样再描眉画唇什么的。 但为了让自己瞧着更能引人注目一些,她按照涟漪姑娘的吩咐,抹了颜色最淡的口脂。 这样一来,让她不施粉黛的脸增了几分颜色。 亓灏今日要进宫,故而林笙等在亓灏经过的小路上,别有用心的与她来了个“偶遇”。 原本,亓灏为了避免与林笙正面冲突,都会直接目不斜视的从她眼前经过。 而现在,还不等亓灏踏出叫,林笙竟上前微微一笑:“王爷早上好。” 亓灏看着林笙眼里那快要溢出来的春水,不明所以的语气里还带着一丝警惕:“有事?” 林笙低头,娇羞得如一朵不胜温柔的水莲:“是有些事情要与王爷说的。” 顿了顿,又很是善解人意道:“不过,看样子王爷应当要出门,所以我就等王爷回来好了。” 阿翘在身后,别过脸,很是煎熬的忍着笑。 这两年,林笙大多时候都是性子清冷的,极少数脆弱的时候也只暴露在陈泽轩面前。 没了记忆,她像是一张白纸,任由黑衣人和陈泽轩随意勾画。 对于男女之事,除了仇恨,她也忘得一干二净。 要不然,她也不会跟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一样,跑去青楼去学如何讨男人欢心。 既能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情来,亓灏也只会相信是林笙所为,断然不会将他的阿顾联系到一起。 毕竟,不仅脸不一样了,就连性子也真的大不相同了。 杜江也张大嘴,觉得林笙此举有古怪。 怎么说,古人都老早说过了,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还有什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的就是林笙现在这样。 林笙自认为表情拿捏得当,可却不知自己对亓灏突然的转变态度,让人心生怀疑。 亓灏没有说话,直接留给林笙一个背影。 然而,林笙依旧低着头,处在自己营造的虚假“羞涩”状态里。 “主子。”阿翘怕林笙低头时间久了,脖子疼,便在后面好心的扯了扯林笙的袖子:“王爷走了。” 林笙抬头,果真看到亓灏那一袭黑衣身影都走出去好远了。 “主子,您这样真的行吗?”阿翘看着林笙,担心道:“王爷好像没什么反应。” 林笙攥紧帕子,咬牙道:“涟漪说了,勾引男人这种事情,要分对象。” “亓灏不是一般人,所以不能按照常理来勾引。” “欲速则不达,咱们急不得!” “那……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做?”阿翘听着林笙语气坚定,忧心忡忡。 “等中午亓灏回来,你把他拦下,就说芙蕖院里备好了饭菜,请他去芙蕖院用膳。”林笙一边往回走,一边道。 亓灏戒备心很重,而那玉佩又随时被他贴身带着。 林笙无法靠近他的身子,便只能先权宜之计,也是下下等手段,色诱。 黑衣人也没说跟陈泽轩什么时候回来,那林笙就给自己半个月的期限。 半个月,无论用什么方法,她一定要让亓灏对自己动心! 又想到逍遥子也有多日没出现了,林笙很是郁闷。 因为上次逍遥子走前也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所以林笙也不知道该怎么联系他。 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也做不好。 忽然灵光一动,林笙对阿翘道:“这几日都没有进宫给太后看病,你去备好马车,咱们进宫。” 坐着马车,林笙很快到了宫里。 就算是她今个不去,贾公公也要派人去传她进宫的。 老皇帝病了,原因则是与亓灏发生了争执。 争执的根源,便是罪魁祸首的让亓灏迷了心的男人——林笙。 第314章 他的软肋 老皇帝的寝殿里,一如前几次那般,站满了人。 太后,皇后,德妃等女人,还有宣王和八皇子。 因为亓灏将老皇帝气晕后,直接甩手去了军营。 林笙行礼后,在太后的冷脸下开始给老皇帝把脉。 老皇帝体内的余毒越发的霸道了,以至于直逼心脉。 林笙低垂的眸子冷光闪闪,由于背对着众人,故而大家看不到她微翘的唇角。 见林笙抽回手,太后沉着脸问道:“皇上的身子如何了?” 林笙斟酌片刻,还是拿着每一次的官方回答应付道:“皇上急火攻心,不碍事。” 奈何,太后听这样的话听多了,这次听不得了,厉声道:“急火攻心?你倒是给哀家再说些旁的!” 林笙偷偷用余光瞄了太后一眼,猜测太后必定是因为自己成了亓灏心爱的男人,再加上上次没成功要了自己的性命,所以便把怒气发泄在自己身上。 面色赶紧做出惶恐的样子,林笙垂首道:“草民医术不精,太后不妨让魏太医给皇上医治。” 顿了顿,又补充道:“太后,草民这些日子也越发觉得医术实在是太过不堪,所以无颜再继续为太后和皇上诊断,还请太后恕罪。” 她说这些话,不过是以退为进罢了。 毕竟,太后的身子在林笙的诊治下还是大有气色的。 果真是,太后听罢,面色一僵,冷哼道:“既然知道医术不精,就仔细着些!” 说罢,她摆摆手,恼声道:“婉儿这两日身子不太舒服,你过去给她瞧瞧!” “是,太后。”反正林笙也不愿继续待在这里讨人厌,点点头,转身出了大殿。 随着林笙走出门去,八皇子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也暗了几分。 在宫女的带领下,林笙轻而易举的找到了尹素婉的院子。 说明了来意后,她便开始给尹素婉望闻问切。 她的手指有些凉,如同她的眼神一样清澈干静。 不知道为何,林笙微微低头,尹素婉瞧着她清秀认真的侧颜,心不自觉的跳了一下。 像被投入了一颗石子,荡起了涟漪。 林笙貌似专心诊脉,实则余光注意着尹素婉的神色。 她抽回手,用满含温柔的眼眸专注的看着尹素婉,声音也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情愫:“郡主的脉象比上次平稳了一些,待会在下再重新给郡主配药,想必不用三个月,郡主的身子便会大有起色了。” 顿了顿,她又极为贴心道:“不过,郡主需要敞开心胸,莫要忧心太重,否则容易郁积于胸。” 尹素婉轻咳两声,柔声道:“多谢林公子了。” 林笙抿唇,静静看着尹素婉,眼底流波如潺潺流水。 尹素婉许久没有被一个男子如此“深情款款”的注视着了,她面色绯红,不自觉的娇羞道:“公子为何这般看我?” 林笙垂眸,半晌才声音不大不小道:“在下……第一次看到郡主这么美的女子,一时之间竟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郡主的美貌。” 她的神色很是真诚,让尹素婉心花怒放起来。 自打爱上了亓灏的那一刻起,她的心里便满满的都是他。 后来,亓灏身边有了顾瑾璃,她便从亓灏的心尖宠变成了旧爱,最后成了弃妇…… 尽管之前有不少男人曾称赞过她貌美,可她接触过的男子只有亓灏,也只在乎亓灏的一言一行。 其他人,她从来不会理会。 而现在,林笙这貌似“拙嘴笨腮”的话,如一缕阳光,将她心上的冰给融化了一些。 压住心头的波动,尹素婉又咳嗽了起来。 “是在下失礼了,还请郡主恕罪。”林笙急忙站起来,拱手赔罪后,背着药箱急急离开。 那样子,看似情窦初开的小伙子担心自己的心思被心上人发现,所以才落荒而逃了。 林笙走开后,双儿若有所思道:“主子,这大夫该不会对您有什么不轨的想法吧?” 尹素婉捏着帕子的手一紧,表情有那么一丝的不自然:“不要胡说八道,在宫里待了这么久,你忘记规矩了?” 双儿被尹素婉一瞪,连忙讪讪道:“奴婢知错了。” 尹素婉轻哼一声,手抚在刚才林笙把脉的地方,她的掌心热了起来。 在那日选妃大典上,起初尹素婉还因为亓灏选了林笙而不悦。 但上次在太后的寿康宫里,林笙表现出来对亓灏的抵触让尹素婉心里舒服了许多。 林笙虽然之前在太后面前表露出了一副市井小民的嘴脸,可刚才那般含情脉脉的林笙,着实是让尹素婉死寂了两年多的心好像大地复苏一样,活了。 林笙出了房门后,放慢了脚步。 回忆着刚才尹素婉的神色变化,林笙唇角勾起,笑意凉凉。 在满香楼里,她花了重金请教了一下涟漪姑娘如何勾引男人。 其实,论勾人的手段,只要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那就不分男女。 林笙刚才不过是稍微在说话上用了点心思,便能让尹素婉心动。 可见,少了男人滋润的这几年,尹素婉对男人的心理防线很低。 当然,尹素婉到底是出身于太傅府,而且又肯定眼高于顶。 所以,一般男人,也入不了尹素婉的眼。 不过,以后在尹素婉面前,林笙得时刻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 走着走着,林笙停了下来,看着不远处的明阳宫,她有些纠结。 按理说,进宫几次了,她与八皇子,还未正式说上几句话。 她的时间不多了,这该如何是好? 就在林笙愣神的时候,八皇子带着小祥子竟从另外一条路过来了。 小祥子已经认得林笙,因此不冷不热道:“林公子。” 林笙一回头,便看到八皇子站在身后,便赶紧道:“八皇子。” 八皇子微微一笑,“林公子是找本王吗?” 林笙扫了一眼周围,犹豫了会,点头道:“路过这里,如果八皇子不嫌弃叨扰的话,可否赏在下一杯茶?” 八皇子眸光微动,“林公子请。” 这条路,根本不是出宫的路,也不是随意就能经过的路。 上次和这次,林笙都能溜到这里来,说明必定是别有用心。 既然她是亓灏的“新宠”,那么八皇子得好好了解一下这个人才行。 林笙跟在八皇子身后,视线停留在他走的不太自然的腿上,忽然记起八皇子的腿受过伤,心下了然。 二人进了大殿后,小祥子上了茶后,便自觉地退了出去。 反正林笙现在为男子,也没有太多顾及。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林笙只好从自己的看家本领来入手。 仔细的看了一下八皇子的面色,她试探道:“八皇子最近休息不好?” 见识过林笙的医术,八皇子如实道:“晚上是有些难入睡。” 林笙面色坦然道:“若是八皇子信得过在下,在下可给八皇子开几副安神药。” 八皇子笑了笑,委婉拒绝道:“无碍,这不是什么大毛病,不劳林公子费心了。” 林笙也不傻,能感觉到八皇子态度的疏离,本还想借着给他医治腿的机会讨个近乎,现在也只能把话题给压住。 给自己寻了个理由,林笙便离开了。 在林笙走后,小祥子进来了,“主子,这个林笙有些古怪。” “她两次出现在咱们宫附近,奴才觉得很可疑。” 八皇子冷笑一声,刚才还温和的眸子闪过一抹冷光:“连你都看出来了,本王又怎会没看出来?” 小祥子看着八皇子,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 不知道为何,他每次听到八皇子自称“本王”的时候,就觉得对现在的八皇子越来越陌生了。 八皇子眼里没有了当年的纯真和纯净,在无人的时候,只有他的贴身太监小祥子才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冷漠。 “小祥子。”八皇子对小祥子招了招手,红色的衣袖从他的腕上落了下来,一瞬间像红色的蝴蝶。 小祥子贴耳过去,在听到八皇子的一番话后,大惊失色道:“主子,这林笙可是宁王爷的心头肉,您当真要是把她给……” 从小祥子欲言又止的话和一脸吃惊的表情里,八皇子自然猜到了小祥子想说什么。 幽幽的抬眸,八皇子看着小祥子,“本王不去试探一下,怎知她到底是不是四哥的软肋?” 虽然,以前小祥子受皇后的命令,在暗地里监视着八皇子,就怕八皇子与亓灏走得太近。 然而,这两年里八皇子竟自己“醒悟”了,渐渐主动自觉的往皇后设定的轨道发展,这却让小祥子心里越来越没底了。 怯怯的应了声,小祥子出了明阳宫。 第315章 你吃醋了 林笙出宫后,思忖片刻,决定还是主动去悠悠谷走一趟。 山不动,我动。 逍遥子不找她,那她就去找逍遥子,只说这些日子,她的记忆恢复了一些,试探一下逍遥子的反应。 然而,她刚出城没多远,便遇到了刺杀。 刺客们招招致命,很是狠辣,林笙自己必定应付不过来,好在暗卫们护着她,她也没受什么伤。 大概是见从林笙身上讨不到好处,故而刺客们也不再纠缠,直接闪身离去。 林笙看了一眼四分五裂的马车一眼,视线落在丢落在草丛里的腰牌上,眼睛一亮。 将腰牌捡起来,林笙看着那一个“宣”字,秀眉微皱。 按理说,一般刺客身上都不会带着能暴露身份的东西。 而这腰牌,可能是在刺客打斗的时候不小心掉下来的,也可能就是刺客故意落下的,以诬陷宣王。 如果是有人诬陷宣王的话,那人又是谁呢? 她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大夫,有谁会想要她的命呢? 太后和老皇帝暂时不会,可林笙却不记得还曾得罪过谁。 当然,林笙不会想到,八皇子既然敢派人顶着宣王的身份明目张胆的刺杀林笙,他就不怕露出破绽。 如果林笙死了,八皇子想看看亓灏会不会将宣王大卸八块。 即便是一下子就能让人猜出宣王.可能是被人陷害的,但亓灏应该也会拿着这腰牌去找宣王兴师问罪。 毕竟,有这物证,宣王是逃脱不了干系的,只能吃哑巴亏。 如果林笙没死,亓灏也会借机去找宣王的麻烦。 反正,八皇子只在背后坐山观虎斗即可。 深吸一口气,林笙决定还是先回宁王府,把这腰牌交给亓灏再说。 刚才要刺杀她的人,到底是不是宣王,让亓灏去决断。 宣王不想背这个黑锅的话,一定会想尽办法力证清白。 到时候,她也就知道了打算要她命的人是谁了。 不过,也难保宣王不会嫁祸他人,寻个替罪羊。 现在她在暗处,敌人在明处,抚了抚额头,林笙无奈的叹了口气。 “主子,您稍等一下,奴婢去找马车。”阿翘收起手中的软剑,一挥手示意暗卫撤离,对林笙道。 这里离着宁王府很远,林笙总不可能步行回去。 “好,你快去……”林笙点点头,话还没说完,便听到身后有车轮滚过的声音。 “主子,有人来了!”阿翘手指着过来的马车,语气听上去很是高兴。 大概车夫也看到了林笙和阿翘,于是停了下来。 车里的人见车子停下,便撩开帘子问道:“怎么了?” 看着露出来的那张脸,林笙脑海中闪过什么,抬脚上前,拱手道:“尹公子。” 对于女扮男装的林笙,尹子恪是陌生的。 他扫了一眼遍地狼藉,疑惑道:“公子是?” 林笙如实道:“在下林笙,路上遇到了刺客,好在家仆拼死相互,这才保住了一条性命。” 顿了顿,她又道:“不知能否搭尹公子的车回城?” 听着林笙一口一个“尹公子”,尹子恪虽然心中不解,但也不好拒绝,只好点点头。 待林笙和阿翘上了马车后,尹子恪才斟酌道:“公子认得在下?” 林笙笑道:“在下现在是太后和皇上的主治大夫,同时也受太后之命给颐和郡主料理身子,故而对于尹公子的大名有所耳闻。” “你是林笙?”刚才听林笙自我介绍,尹子恪并未想太多。 现在听了她这番话后,他立刻想到了那个揭了皇榜,成为亓灏新“王妃”的男人! 仔细的打量着林笙,尹子恪眼里是明显的诧异。 此人面目清秀,说话神色光明磊落,不像是传言中那种使用狐.媚手段勾引男人的人啊! 将尹子恪眼中的神色收入眼底,林笙倒是毫不忌讳道:“尹公子是在好奇在下与宁王爷的关系?” 尹子恪不好承认,也不好否认,毕竟自己刚才看着林笙的眼神骗不了人。 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尹子恪转移话题道:“子恪有日子没见到婉儿了,不知婉儿在宫里可好?” 林笙回答道:“颐和郡主很好,尹公子放心。” 顿了顿,她视线落在尹子恪的腿上,低声道:“在下自认为医术还算可以,不知道尹公子是否介意让在下看一下?” 尹子恪的腿,是因为自己才被顾成恩下了如此重的狠手。 所以,她想医好尹子恪的腿。 当然,这不代表她跟从前一样,就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大好人。 医好尹子恪腿的身份是林笙,而不是顾瑾璃。 那么,尹子恪对林笙,应当是怀有感激之心的。 尹家在尹子恪的打理下,虽算不得富可敌国,但也能算得上京中贵族世家中的中翘楚。 能攀上尹子恪这层关系,绝对是有利无弊的。 只是,就不知道尹子恪是否愿意给林笙一个机会了。 果然,如林笙所料,尹子恪摇头,婉谢道:“子恪已经习惯了,多谢林公子好意。” 林笙点头,也不再多言。 有时候,话说多了,会适得其反。 她是第一次与尹子恪打交道,于尹子恪而言是一个陌生人。 哪怕是表明了身份,但若是表现的太过殷勤认真的话,不但会让人怀疑,也会让人反感。 接下来的时间,二人相默无言。 尹子恪将林笙送回宁王府后,便回了尹家。 林笙刚下马车没走几步,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亓灏。 亓灏双手背在身后,眯着眼睛看着尹子恪渐行渐远的马车,注意到车轮上的尹家标识,冷笑道:“林笙,你这手脚倒是够快的,什么时候勾搭上尹家家主了?” 再瞧着林笙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看着她的眼神越发的阴冷几分。 林笙身上没有大伤,但这咧开口的外衫是怎么回事? 林笙被亓灏这不阴不阳的话一刺,有些发懵。 低着头,她顺着亓灏的视线看着自己确实敞口有些大的衣领,瞬间明白了亓灏话里带刺的原因。 刚才在马车里,她跟尹子恪都没在说话,气氛有些沉默得压抑,再加上与刺客打斗时身上出了不少汗,这才耐不住烦躁把衣领给稍微解了开。 而尹子恪当时则垂着眼睛看账本,因此也没发现林笙衣服不妥。 灵动的眸子转了转,林笙三步作两步,上前挽着亓灏的胳膊,笑的明媚,“亓灏,你吃醋了?” 亓灏一把抽出自己的胳膊,一脸嫌弃道:“林笙,你进宫一趟,脑子被宫门给挤了是不是?” 两个人算是前后脚进宫,亓灏之所以等在这里,是想问一下老皇帝的状况如何。 虽说老皇帝是被亓灏给气晕的,但现在宣王对皇位虎视眈眈,亓灏不能有一丝松懈。 可林笙竟说出这么恬不知耻的话来,真是匪夷所思。 只有爱上一个人,才会吃对方的醋。 亓灏对林笙是丁点意思都没有,又怎可能吃醋? 杜江瞪大了眼睛,也神色古怪的看着林笙。 然而,林笙似乎并不介意亓灏的冷言冷语,又再次腻歪道,“你看到我坐着尹家的车回来,不高兴了就是吃醋了。” “林笙,你莫不是个傻子吧?”亓灏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语气更加恶劣起来,“滚开!” 推开林笙,亓灏也没了要问她话的心情,转身就要往王府里面走。 林笙踉跄几步,好在被阿翘给扶住了。 “主子,您勾引失败了。”阿翘抿了抿唇,大着胆子小声道。 林笙抽了抽嘴角,手摸到腰上的令牌,拂开阿翘的手,急忙追在后面喊道:“哎,你等等,我有事情要说!” 亓灏听着林笙在后面的喊声,皱着眉头,脚步更快了,闪身进了书房。 林笙追到书房门口,杜江将她拦了下来:“林姑娘,王爷说了,不能让您进去。” “我要是偏要进去呢?”林笙冷哼一声,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那属下也只有得罪了。”杜江拱手,态度坚决。 “是吗?”林笙一扬手,袖中黑烟直接朝着杜江的脸上扑去。 杜江来不及躲闪,竟发现身子麻住了。 见林笙抬手推门,杜江急声道:“林姑娘?!” 林笙瞪了亓灏一眼,低声碎念道:“就凭你还想拦我?下辈子吧!” 武功上她可能不及亓灏和杜江,但在用毒上,她觉得除了黑衣人之外,应当没人能比得过她。 就连逍遥子,也在她之下。 之所以如此自信,那是因为逍遥子学的大多是治病救人的东西,而林笙在这两年里,受黑衣人熏陶,学的是歪门邪术。 亓灏见林笙进来了,冷声道:“本王自认为与你无话可说。” “呵呵,王爷怎么能这么说呢?真真是伤了我的心哪!”林笙弯着唇角,在亓灏身边坐了下来,学着涟漪姑娘那含娇带羞的模样,厚着脸皮继续道:“是谁当着太后和皇上的面,说即便我是男子也要的?又是谁还要拔了我的簪子做定情信物的?” 说罢,林笙双手又攀上了亓灏的胳膊,含情脉脉道:“王爷,难道你都忘记了吗?” 早已见识过林笙的真面目,亓灏对于她这副娇嗲的模样很是反胃。 比起来,他还是更喜欢林笙对自己横眉竖目。 一巴掌毫不客气的拍在林笙的手背上,亓灏语气里带着一丝怒气:“本王没功夫陪你演戏,滚出去!” 林笙揉着发红的手背,满腔的“柔情蜜意”也被亓灏这巴掌给拍没了。 她咬着唇,嘲讽道:“也罢,像王爷这般没情趣的人,注定孤老终生!” 亓灏的不解风情让林笙备感颓败,所以她决定放弃自己的色.诱计划。 至于那玉佩,偷不来她就去抢! 总而言之,她一定会想方设法搞到手的! 将令牌甩在桌子上,林笙冷声道:“我遇刺了。” 亓灏拿起令牌看了一眼,不紧不慢道:“本王知道你遇刺了,而且还知道有人在暗地里护着你。” 林笙抬了抬下巴,幽幽道:“你知道我不是一个吃亏的人,即便是我毫发无损,但到底也是受了一场惊吓的。” 将令牌丢回去,亓灏冷笑道:“所以呢,你要本王给你讨个公道?” 林笙一边把玩着令牌,一边随意道:“王爷不是也一心想除掉宣王吗?这次,可是个好机会呢!” 亓灏按住了林笙的手,一字一句道:“你想看本王与宣王相斗,坐收渔翁之利?” “只不过是有仇必报罢了,王爷怎能把我想的这样坏?”林笙眼中的冷色褪去,委屈的反握住亓灏的手,如面对心上人一样,说出的话不知道有多温柔:“林笙只是一个女子而已,哪敢掺合皇家的事情?” “再说了,我不是王爷心尖上的人嘛,若是王爷不做些什么,怎对得起外面的流言蜚语呢?” 林笙的手上有茧子,一下下若有若无的摩挲着,就像是一只不安分的猫翘起爪子在挠着亓灏的心。 亓灏捏住林笙的腕骨,目光如刀,恨不得把林笙脸上戴着的假面具给剥下来:“林笙,你对本王到底存在着怎样的心思,你比任何人都知道。” “你莫要试探本王对你的耐心,更不要妄想借着本王的手做些什么见不得的勾当!” 亓灏加大了手劲,林笙只觉得腕骨像是被一把钳子给夹断了一般。 她忍着痛,迎上亓灏阴冷的目光,“亓灏,你要坐上皇位,我可以帮你。” “皇上的命在我手里,驾崩与否,是你一句话的事情。” 话里的意思,很是明白。 也就是说,只要亓灏想让老皇帝驾崩,那么林笙就可以在药里做手脚,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当然,林笙是不会便宜了亓灏。 一旦老皇帝真的死了,那亓灏就是弑父篡位的罪人! 没料到林笙胆子这么大,敢说出如此放肆的话来,亓灏瞳孔一缩。 紧紧的盯着林笙,他忽然觉得这双眼睛里的决绝,有些似曾相识。 这种熟悉,不是因为她是林笙,而是另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林笙也没什么可怕的,任由亓灏盯着自己。 松开林笙,亓灏移开眸子,神色淡淡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本王虽不喜宣王,但本王与他之间的事情,还容不得其他人插手。” 仅凭着这块腰牌,并不能确认那些刺杀林笙的刺客就是宣王指使的。 而且,林笙这次回京别有用心,还敢说什么要老皇帝驾崩的话,真是胆大包天! 看来,以后不能再让林笙给老皇帝诊治了,她擅医擅毒,实在是太危险了! 林笙挑眉,冷笑道:“真没想到,王爷和宣王还真是兄弟情深呢!”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打扰王爷了!” 说罢,林笙一甩衣袖走出了房间。 不过,那枚腰牌,她留在了桌子上。 一边往芙蕖院走,林笙一边问道:“阿翘,今个初几了?” 阿翘想了想,道:“回主子,今个十六了。” 林笙攥着拳头,咬牙切齿道:“亓灏心机深重,我果真不是他的对手。” 阿翘瞧着这几日林笙对付亓灏的手段,的确有些不济,可也不敢打击她,只能安慰道:“主子,您别灰心。” “今个在宫里不是还与八皇子见上面了吗?往后再找机会多见几次,很快就能把八皇子拿下了。” 林笙摇头,皱眉道:“八皇子虽待人客气有礼,可我瞧着他并不像是哥哥说的那样纯良。” “宫里长大的孩子,有几个是天真单纯的?”阿翘听罢,笑道:“毕竟在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要真的纯良,可就是傻子了。” 林笙深吸一口气,努力赶走心头挫败的乌云,进了屋子后,她一边提笔写字,一边道:“我给哥哥写封信,你找机会送出去。” “是。”阿翘应了声,在一旁候着。 林笙写完后,吹了吹字迹,将信放在小竹筒里,又道:“对了,你派人去悠悠谷传个信,就说我要见逍遥子。” 她不知道逍遥子是否在谷里,而且今个也没去成悠悠谷,所以还是让逍遥子来见自己比较好。 毕竟,出门一次就遇到刺杀,这不是闹着玩的。 阿翘收好竹筒,见林笙没了吩咐,便贴心道:“主子,您也累了,奴婢去烧水,您沐浴一下吧。” 林笙打了个呵欠,点点头。 与此同时,尹大夫人见尹子恪从外面跟人谈事回来,便抱着一大摞画卷进了尹子恪的房间。 “恪儿,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该成家了。”尹大夫人展开几个自认为相貌、家世不错的画卷,苦口婆心的劝道:“快看看,这些都是母亲托人给你打听的。” 尹子恪揉了揉眉心,无奈道:“母亲,我年纪没有你说的那么大,婚事不着急。” 尹大夫人催婚催了多次,奈何尹子恪总算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她现在着急的恨不得直接往尹子恪床上塞女人。 别管什么燕瘦环肥,只要尹子恪能要了,大夫人就心满意足了。 大夫人就像是没听到尹子恪推脱的话一般,自顾自道:“哎,你看看这个,江.青岚,你也是认得的。” “知书达理,脾气也好,你觉得怎么样?” 先是华琼公主死了,后是沈碧云死了,江.青岚这两年能结交的权贵小姐不多,但各大宴会上,她还是时不时的露几次面。 去年大夫人去清水寺上香的路上,马车不知道为何突然失控,横冲乱撞了起来,恰好被路过的江.青岚和家仆所救。 江.青岚落落大方,长得也不差,便让大夫人记心里去了。 之后,为了感谢江.青岚的救命之恩,大夫人邀请江.青岚来尹家作客。 江.青岚把自己的心思藏得很深很深,几乎没有人知道,她曾偷偷的爱慕亓灏。 当年在得知沈碧云要嫁给亓灏的时候,她的心都要碎了。 好在沈碧云还没被接到王府就暴毙在路上,这让她心里又舒坦了许多。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对亓灏也死了心。 在见到尹子恪后,她觉得能嫁入尹家也不错。 尹家现在家产万千,庶子尹鹏林又是个废人,等大夫人去世后,自己也能熬成当家主母。 如此一来,她也能跻身于京中贵妇圈里了。 带着目的性,她与尹大夫人也就来往起来。 要不然,尹大夫人这个眼高于顶的人,也瞧不上一般人。 尹子恪拂开大夫人手里的画卷,疲惫道:“母亲,我累了。” 从一大清早就去外面谈生意,回来又要面对唠唠叨叨,没完没了的大夫人,他怎可能不累? 大夫人见尹子恪眼下发青,有点于心不忍道:“罢了,母亲把这些画留在你这里,你有空仔细挑几个可心的。” 摇了摇头,大夫人沉着脸出了房门。 尹子恪将散在桌子上的画卷摞好,苦笑一声,对一旁的下人道:“都拿出去。” 下人抱起画卷离开,尹子恪才觉得压抑的胸口畅顺了许多。 是夜,杜江将手里的竹筒递给亓灏道:“王爷,这个是阿翘送出去的,被属下偷偷给发现了。” “哦?”亓灏接过竹筒,打开里面的小纸条后,冷笑道:“盼归?” 杜江看着纸条上的这两个字,问道:“王爷,林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亓灏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目光沉沉的盯着字条看。 杜江见状,便安静的闭上了嘴巴。 林笙的字是簪花小楷,尽管只是两个字,但却能暴露出她的写字习惯来。 在毫端用力过猛,以至于到了末端最后一笔收笔的时候就会显得有些许的漂浮。 这样的写字习惯,让亓灏想起了顾瑾璃。 只是,顾瑾璃写的是飘逸潇洒,磅礴大气的大楷,字体上与林笙不同。 按理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习惯,林笙与顾瑾璃虽交好过,可实际在一起的时间却很是短暂。 而且,两个人又不是从学写字起就相识,所以不应该有同样的写字习惯。 那么,林笙的字迹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攥着字条,亓灏缓缓道:“林笙在等人,一旦她收不到对方的回信,就会自乱手脚。” “属下明白了。”杜江知道亓灏这是不打算再将字条放出去,立即道。 将林笙落下的令牌递给杜江,亓灏冷声道:“吩咐下去,宣王刺杀本王的新宠,有令牌作证,本王与他势不两立。” “呃……”杜江听罢,犹豫道:“王爷,当真要这样吗?” 林笙白天闯书房的时候,给他下了麻药。 那麻药的药效竟持续了一个时辰,天知道当药效解了后他的四肢已经僵硬了。 不得不说,这个林姑娘,真是越来越讨厌了。 亓灏摆摆手,不容置疑。 既然林笙要把事情搞大了,那自己就随着她。 他倒是要看看,她能不能笑到最后! 第316章 不举之症 两天的时间,宣王刺杀宁王新宠的谣言传的沸沸扬扬。 说宣王趁着老皇帝昏迷不醒之际,打算刺杀宁王,以谋皇位。 然而,不知是亓灏早有先见之明,还是阴差阳错,总之车内遇刺的人是林笙。 宣王府内,宣王拍着桌子咬牙切齿道:“好一个亓灏,竟敢陷害本王,真是岂有此理!” “王爷,宁王爷手里可是有咱们王府的腰牌的,咱们现在是有嘴说不清了。”宣王的侍卫闪电,一脸担心道。 “父皇那边如何了?”宣王重重吐出心中郁气,冷声问道。 闪电想了想,道:“皇上现在还没醒,不过魏太医说皇上的身子不碍事。” “不过,太后似乎也听信了那谣言,。”闪电看着宣王,小声道:“德妃娘娘昨日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太后的脸色不太好。” 宣王听罢,又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恼声道:“去查,立刻去查!” “给本王查明白了,到底是亓灏自导自演,还是另有其人想栽赃嫁祸!” “是,主子。”闪电应了声,快速离开。 “王爷,您喝些茶消消气。”这时,阿宝端着茶莲步轻移的进来了。 她一袭粉衣,面若桃花,温言细语,果真是如一阵凉爽的凤,把宣王心头的怒气给吹散了几分。 宣王接过茶杯,喝了几口茶后,看着阿宝眸色柔柔的望着自己,心头一动,他一把将阿宝扯进怀里,手也不自觉的探入了阿宝的衣襟。 阿宝嘤咛一声,双手抵着宣王的胸,咬唇道:“王爷,大夫说过,吃药期间,您是不能行*的。” 这两年里,宣王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药,可那瘙痒之痛解了,他竟又患了不举之症! 府里的妾侍本就不多,阿宝是难得能让他放在心上的人。 可是,不管是如何被挑逗,他那块地方都是软塌塌的一团,像蔫了的老萝卜一样,难看又不中用! 美人在侧,他却只能看着却不能碰,其中的痛苦简直是可想而知! 起初他还不甘心,偷偷的让闪电将青楼中房中术最厉害的女子给带回了王府。 可惜,即便是最厉害的青楼女子,使出了十八般武艺,累死累活的用了一整夜,也没能让宣王挺起来。 即便是宣王将来坐上了皇位,有朝一日也会被人因没有皇嗣的问题给拉下来。 他费尽心机,机关算尽好不容易谋得的皇位,怎可能拱手让人呢? 所以,就是让他再吃两年的药,只要能行*,他也愿意! 宣王听到阿宝的提醒后,面色一僵,情动的眸子里光芒暗了下来。 阿宝勾着唇,善解人意的将宣王摸在她衣服里面的手移到上峰,笑的妩媚多情:“王爷不要急,再吃几副药,妾身任您折腾。” “阿宝……”宣王被阿宝这妖娆勾人的模样勾得火气“噌噌噌”四射,奈何身下却半点反应都没有。 喉咙滚动了几下,宣王用力压在阿宝身上,半晌才声音喑哑道:“是本王对不住你。” “王爷这说的是什么话?”阿宝纤细的手指一边在宣王胸前画着圆圈,一边笑声如银铃般悦耳:“能跟着王爷,是阿宝的福分呢!” 男人,没有愿意被人说不行的。 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都愿意大展雄风,将女人困在身下狠狠的,用力的,不遗余力的征服。 听着她们在自己身下婉转吟唱,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成就感。 可惜,宣王似乎已经失去了这种战斗力了。 叹了口气,宣王只觉得怀中的温香玉软像是一把妖火,烧得心里发堵,烦躁。 松开阿宝,宣王郁郁不乐道:“你下去吧,本王静静。” “是,王爷。”阿宝扫了一眼一旁的信纸,将那“方家”二字收入眼底,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阿宝走后,宣王将茶杯给摔了。 自打选妃失败后,方紫薇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一个害怕见到阳光的人,只将自己闷在房间里。 时间久了,方晋阳也受不住了:“紫薇,不过就是一次选秀而已,你年纪还小,难不成这后半辈子你都要耗在这空屋子里吗?” 方紫薇垂下眼睛,闷声道:“哥哥,我不在家里待着,难道要出去让人家笑话吗?” “你不用担心我,等过几年我岁数大了,就直接去尼姑庵出家当尼姑好了。” “混账!”方晋阳听罢,不悦道:“就算爹爹不在了,可咱们方家出过两位皇后,怎么着都是旁人高攀了咱们!” “你正值妙龄,做什么想不开要去做那尼姑?” “可是,这京中有头有脸的人,没人会娶我。”方紫薇现在也不敢奢求嫁给亓灏了,毕竟在众人眼里她可是患了“癫痫症”的人。 方晋阳抿唇,缓缓道:“你要真想嫁人,自然能嫁的出去的。” 方紫薇抬眸,等着方晋阳后面的话。 “八皇子太小,与你不合适。”方晋阳深吸一口气,幽幽道:“朝中王爷,除了亓灏之外,就剩下了宣王。” “宣王还没娶妻,你若嫁给他,也可行。” “各大世家之中,能入得了眼的,也就只有尹家了。” “你如果不介意尹子恪的腿,哥哥就找机会去尹家走一趟。” “哥哥?”方紫薇瞪大眼睛,有些吃惊。 以前身为诗社社长的时候,尹子恪的名声就极大,再加他一身白衣飘飘如谪仙,更是有不少爱慕者。 方紫薇对尹子恪这等温润如玉的男子只是存在欣赏,并没有任何爱慕之情。 只不过,她想不明白,方晋阳为何突然将尹子恪列入了她选夫婿的名单里? 大概猜到了方紫薇的不解,方晋阳解释道:“原本太后打算让你嫁给宁王,可惜天意弄人。” “皇后是一心想借着方家的势力扶持八皇子的,所以如果你嫁给宣王,那么咱们方家就是在与皇后为敌。” “尹家财力雄厚,如果方家跟尹家结亲,这不管对咱们方家来说,还是皇后,都是百利而无一弊的。” 方紫薇别过脸,“哥哥,我不想嫁人。” 她是方家的嫡女,自小被人娇惯着宠大的。 尽管表面上她温婉大方,可实际上却心比天高。 她要嫁,就嫁那人中龙凤,最优秀的男子。 而且,她才不要成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 就算无人愿意娶她,她也不要自甘堕落,嫁给尹子恪一个瘸子! 不过,方晋阳要是真的去尹家,提出联姻一事,也不见得尹子恪愿意答应。 若是被尹子恪拒绝了,想必依着方紫薇那薄面皮儿,脆弱清高的小心灵又要受到重创了。 方晋阳见方紫薇拒绝的干脆,只当她是介意尹子恪腿残,便采取迂回对策,假意妥协道:“也罢,哥哥不逼你,这件事等你什么时候想开了再说。” 自古以来,联姻都是巩固联盟关系的最好的法子。 与尹子恪比较起来,方晋阳确实是更属意宣王。 毕竟,尹子恪再是有财势,撑死顶多算个名门豪族。 而宣王不一样,他是老皇帝的儿子,离着皇位只有一步之遥。 如果宣王登基,那么方紫薇就会是方家出去的第三任皇后! 方晋阳就是国舅,方家也会重新在朝中总揽大权! 如此大的诱惑,方晋阳又怎能不心动呢? 也正是因为心里早有了打算,方晋阳这两日在背地里偷偷摸摸的与宣王有了来往。 只不过,却没有告诉方紫薇罢了。 一来,方紫薇是女子,女子就不该掺合朝堂和家族里的事情。 二来,他刚才询问方紫薇,让她在宣王和尹子恪之中选一个,也是间接的试探她的态度罢了。 方紫薇现在可能没心思想男女之事,等她心里过了那道坎,再将她和宣王往一块一绑,那方晋阳就是妥妥的国舅了! 压住内心对权势的渴望,方晋阳拍了拍方紫薇的肩膀,沉声道:“紫薇,身为方家的子女,一定要肩负起振兴方家的责任来,明白吗?” 对亓灏,方紫薇除了爱慕之外,也与其他女子一样,想借着亓灏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撇撇嘴,她心不甘情不愿的敷衍道:“我知道了。” 方晋阳点点头,转身离开。 宁王府的书房里,杜江禀报道:“宣王恼羞成怒了,已经派了人去查刺客的身份。” “阿宝看到了方晋阳和宣王的书信,猜测宣王要和方家联手了。” “哦?”亓灏听罢,冷笑道:“皇后知道方家支持宣王的话,会把鼻子给气歪的。” 杜江会意,立即道:“属下稍后就让人把消息传进宫里。” “对了。”忽然想起什么来,杜江又道:“林姑娘这两日没收到回信,有些坐立不安,今个去了宫里。” “你再嘱咐一下魏廖,父皇和太后的病,让他多费些心,林笙虽医术在他之上,但到底是个江湖中人,不可掉以轻心。”亓灏手指轻扣着桌面,意味深长道:“父皇新纳的两个妃子,你也派人多盯着一些。” “是,王爷。”杜江刚走几步,忽然停了下来,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道:“王爷,还有一事,属下没有说。” 亓灏极少见杜江有吞吞吐吐的时候,皱眉道:“什么事情不能一次性说完?” 杜江讪讪道:“据宫里的眼线说,林姑娘与尹素婉走的也很近,而尹素婉她……她好像对林姑娘动了心。” “呵!”亓灏听罢,不知道做何反应。 他眉心紧蹙成一条小沟壑,冷嘲热讽道:“林笙勾引了本王不说,还要勾引尹素婉?她到底想做什么?” “王爷,林姑娘的行事做派与之前比起来真的是判若两人。”杜江一脸严肃,声音沉了几分:“属下觉得,真的很有必要把逍遥子先生请过来,确认一下她的身份。” 不用杜江说,亓灏也越发的觉得林笙的“不正常”了。 以前林笙就是再胡闹,再任性妄为,也断然不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来。 她要尹素婉爱上她,然后呢? 想继续做什么?为顾瑾璃报仇? 如果是为了顾瑾璃,那还情有可原。 只是,不管如何,都是有必要与逍遥子见上一面。 因为,亓灏的直觉告诉他,林笙背后所做的一切,逍遥子并不知情。 如果林笙是在为一些有不良企图的人做事,那么逍遥子身为她的师父,也好劝她及时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嗯”了声,亓灏缓缓道:“派人去寻一下逍遥子。” 把话说出来心里舒坦了,杜江重重点头,出了房门。 宫里,被亓灏和杜江深深怀疑的林笙,她的手此时正搭在尹素婉的脉搏上,声音也如风铃一样悦耳动人:“郡主的脉象稳了许多,只要坚持服药,便会见效。” 忽然尹素婉感到一痒,只见林笙的指甲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从她掌心划过。 耳朵一红,尹素婉动了动唇,见林笙面色坦然,想要斥责的话也只好咽了下去。 要想得到一个女人的心,除了要不着痕迹的表达关心外,还要学会用肢体动作来试探她。 林笙捕捉到尹素婉眼底那一闪而过的诧异,可既然尹素婉没有发怒,便说明她心里是默认了自己的行为。 唇角轻扬,林笙继续没话找话道:“郡主,前两日在下见到尹大公子了。” “大哥?”果真,尹素婉的注意力转移了,疑问的看着林笙。 林笙笑着点头,沉声道:“在下在外出采药的路上遇到了刺客,幸得尹大公子相救。” “郡主不方便出宫,不知可有没有什么话,我替郡主传达给尹大公子?” 她自然是没那么好心为尹素婉办什么事情的,之所以主动开口,也只是想给尹素婉留下个贴心的好印象罢了。 此外,她还可以借着替尹素婉传话的名义,去尹家接近尹子恪。 在宫里两年,除了大夫人和尹子恪的生辰,以及尹太傅的忌日之外,她真的一次都没有回过尹家。 她知道尹大夫人不喜欢她,所以极有自知之明的不去讨人嫌。 尤其是尹素汐忌日的时候,她身为杀人凶手,更是不可能出现。 因为尹素汐是大夫人的心头肉,大夫人至今还在怨恨老天爷的不公。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尹素婉,而是尹素汐呢? 如果不是当年尹素婉带着尹素汐出门,尹素汐就不会惨遭毒手…… 故而,每当想起尹素汐时,大夫人对尹素婉的厌恶便更上一层楼。 生活在拜高踩低的后宫里,能安然无恙的活着,尹素婉不过是仰仗着太后对她的丁点温情罢了。 这种温情,就像是一只被猫逗弄在掌心的老鼠一样。 猫高兴的时候,逗着你玩了。 可一个不高兴,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伴君如伴虎,陪伴在太后身边同样如此。 每走一步,每说一句话,尹素婉都如履薄冰,谨慎小心才行。 毕竟,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当年的她了。 先不说身体,只说之前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早已把她那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脾气给磨平了。 她就像是娇弱的菟丝花,只能依靠旁人生长,靠着旁人的庇护才能过活…… 如果说一点也不想念尹家,这是不可能的。 怎么说她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都是在尹家度过的。 那些无忧无虑,温馨自由的回忆,也都是在尹家拥有的。 那个时候,尹素汐的“狼子野心”还没表露出来,大夫人待她还是跟尹素汐一视同仁。 她有父亲尹太傅疼爱,有大哥尹子恪呵护,还有心上人亓灏的宠爱。 那样的她,当真是被人捧在了手里。 可惜,她平静的幸福都拜尹素汐这个罪魁祸首给毁了…… 如今的她,除了能从太后身上讨到丁点薄爱之外,剩下的只是“颐和郡主”这个空名。 以及,她这副残破不堪的身子罢了。 心头波涛翻滚,眼底泪光闪闪,尹素汐咬着唇,没忍住重重的咳嗽了起来。 “主子!”赶紧给尹素婉拍着后背,双儿有些担心。 林笙也适时的表现出紧张的神色,不等尹素婉准许,她重新给尹素婉探脉。 “郡主,心病需要心药医。”林笙的手并没有放开,而是大胆的覆在了尹素婉的手背上,神色恳切道:“很多病症,都是因为郁气聚集导致。” “在下虽与郡主相识不久,但却觉得像郡主这样的女子,不该被乌云所罩。” 在尹素婉反应过来之前,林笙抽回了手,温和道:“郡主笑起来,会更好看。” “好大胆的登徒浪子,竟敢对郡主无礼?!”双儿站在尹素婉身后,可将林笙刚才越轨的行为看得一清二楚。 她怒瞪着林笙,一副仿佛自己受到了侵犯似的。 林笙一怔,急忙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来,解释的语气很急迫:“郡主,在下并非有冒犯郡主的意思,只是……只是……” 她结结巴巴,给人一种很急迫却语无伦次的感觉。 “你只是如何?”双儿冷哼一声,不依不饶道:“看你人模狗样的,没想到竟对郡主起了坏心思!” “郡主乃天上的白云,在下乃地上的污泥,在下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林笙垂下头,低声道:“在下只是不希望看到郡主不开心而已,这才关心则乱。” “你莫要再狡辩,我看你分明就是……”双儿可不愿意尹素婉梅开二度,毕竟如果尹素婉的心思用在了男人身上,在这深宫后院里,无疑于是把脑袋悬在了刀刃上。 倘若尹素婉真的要与林笙生出了那不可告人的男女之情,那万一东窗事发的话,双儿身为尹素婉的贴身婢女,肯定也逃脱不了干系。 所以,双儿宁可尹素婉安守本分的老死在宫里。 “双儿。”尹素婉觉得双儿有些咄咄逼人,便打断了双儿的话,对她摇了摇头。 轻咳两声,尹素婉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神色自然道:“公子如果还有机会见到大哥的话,还烦请公子帮他看一下腿吧。” “父亲走后,家中所有重担都压在大哥一个人身上,他过得很是辛苦。” 说这些话,尹素婉也算出自五六分真心。 过去的恩恩怨怨,孰是孰非已经很难再辨别。 就算她与尹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只要尹家还在一天,她就是有娘家的人。 而且,尹家现在资产富足,有这样的娘家撑腰,她在宫里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当然,这并不说明尹素婉经过两年的蜕变已经彻底的“洗心革面”了。 她还是她,那个心黑的女人。 只不过思想成熟了,也看清楚时局了。 她内心依旧不甘,依旧愤恨,但在所有事情之前,她知道什么更重要。 只有保住了性命,才能去谋划其他。 否则,一切都是枉然。 林笙见尹素婉说着说着竟红了眼睛,心中冷笑。 尹素婉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她更为清楚的了。 就算记忆残缺,但是尹素婉给她造成的那些伤害,赐给她的耻辱,都刻骨铭心的印记在她的心上。 点点头,林笙沉声道:“郡主与尹大公子兄妹情深,当真是让在下感动。” “郡主放心,在下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医治好尹大公子的腿。” 尹素婉的请求正合林笙的心意,这也免了林笙撒谎骗人找借口去接近尹子恪。 “那就多谢林公子了。”对林笙的好感再次上升,尹素婉感谢道。 林笙摇摇头,然后背起药箱行礼离开。 门关上后,尹素婉的脸色忽然冷了下来。 她转头,对双儿厉色道:“跪下!” 双儿许久没见尹素婉对自己甩脸子了,虽然不知道为何突然尹素婉发怒,但长久的奴性还是让双儿“噗通”一声毫不犹豫的跪在了尹素婉面前。 “你可知我为何让你跪下?”尹素婉冷冷的盯着双儿,语气也透着一股阴冷。 双儿转了转眼珠子,小声道:“奴婢愚钝,还请主子明示。” “啪”的一声,尹素婉眯着眼睛,抬手打在了双儿的脸上。 “主子?”双儿冷不丁挨了一巴掌,瞪大眼睛,既震惊又委屈。 她其实有猜到尹素婉为何不悦,可是刚才自己在斥责林笙的时候,尹素婉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出声制止,所以双儿以为尹素婉是默认了自己怪罪林笙的无礼。 谁曾想,尹素婉会为了林笙打她呢? 第317章 丽妃死了 “双儿,上次我已经警告过你,在这宫里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们,稍有不慎我们就会万劫不复!”尹素婉这一巴掌用了不少力气,因此一边捂着胸口,一边气息微喘道:“你刚才说的那些话,被人听到的话,就是有十个脑袋,我们也不够砍的!” “砰砰砰”,双儿赶紧重重磕头道:“奴婢知错了,主子息怒,主子息怒啊!” “奴婢以后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求主子不要生气,身体要紧。” 尹素婉也不是真的要追究双儿,不过是因为刚才双儿说的话让林笙难堪罢了。 再说了,她要是真计较起来,按照她当年的脾气,哪里是这一巴掌这么仁慈? 端起杯子抿了口茶,尹素婉润了润喉咙,叹气道:“罢了,你起来吧。” 双儿站起来,忐忑不安的站在旁边,大气不敢喘。 “双儿,在这宫里,只有你我二人相依为命,我打你也是希望你能长个记性,你知道吗?”先打一巴掌,然后再说两句软话,不得不说尹素婉“驭人之术”也有所见长了。 双儿听罢,心里的委屈果真是淡了不少,连连点头道:“是是,奴婢明白主子的苦心。” 尹素婉欣慰的看着双儿,温和道:“你知道就好,去给我抓药吧。” 双儿拿起桌子上林笙留下的药方,揉着脸离开。 林笙一边往前走,一边想着刚才的情形。 尹素婉如果反感自己,应当在自己用指甲摩挲掌心的时候便出言责骂了。 可是尹素婉非但没有,还纵容自己握着在她手背上“揩油”。 一个女人这么做,说明了什么? 毋庸置疑,这肯定是对这个男人有意思呀! 不过,双儿这个小丫头的反应还挺护主。 如果能让这主仆二人反目成仇的话,应当会很有趣! 这样想着,林笙的嘴角不自觉的勾了起来。 “啪啪啪!” “呜呜呜……臣妾冤枉,求娘娘明察啊!” 听到不远处的一阵呜咽声,以及像是清脆的耳光声,林笙停下了步子,忍不住伸长脖子往声音传来处望去。 因为隔得有一些距离,所以林笙只能隐约看到几个衣着华丽的女人站在一起,地上还跪着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女子。 那女子一身宫装,头发被人打得凌乱,侧脸肿得老高。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厮杀。 林笙不打算管这宫里的闲事,而且她身为“男子”,也没资格去管。 刚要抬脚走人,却忽然听得皇后一声厉喝:“来人,将李玫儿拖下去,斩了!” 一听到“李玫儿”三个字,林笙面色一变。 李玫儿可是黑衣人安排进宫的内鬼,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情,还怎么在宫里里应外合? 心里做了决定,林笙转身往皇后和李玫儿方向走去。 躲在大树后面,林笙往地上看了一眼,心里大惊。 丽妃躺在地上,她浑身湿漉漉的,面色苍白,一看就是刚从水里捞了出来。 “皇后娘娘,臣妾真的是冤枉的啊!”李玫儿一边奋力扑腾着,一边梨花带雨的哭喊道:“娘娘,臣妾有人证的!” 一旁跪着一个小太监,他见李玫儿把自己给扯了出来,急忙缩了缩脖子,摇头道:“皇后娘娘,奴才什么都没看到。” 站在皇后身边的另一位新妃赵青青撇撇嘴,冷哼道:“李玫儿,你听到了没有,这个小太监说什么都没有看到!” “丽妃娘娘肯定是你杀的,你最好还是老实向皇后娘娘交代,为何要杀丽妃娘娘!” “赵青青,你不要血口喷人!”对于赵青青的落井下石,李玫儿很是气愤。 但除了自己的宫女之外,她真的是百口难辨。 唯一一个经过的小太监,竟还装聋作哑。 现在的情形,对她来说很是危险。 她还没被老皇帝临幸,黑衣人交给她的任务也还没完成,她怎么能死呢? 学过勾引男人的手段,学过武功,可就是没学过如何在女人的争斗中周旋厮杀。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一掌将眼前这个讨厌的赵青青给拍死。 林笙瞄了一眼那赵青青,只见她与皇后站得很近,便立即明白了这个女人必定早已在暗中抱紧了皇后的大腿。 新入宫的妃子,要想长久在后宫立足,必定要拉帮结派,选择一个对自己最有利的盟友。 或者说是,在自身能力不足的时候,要找一座强大的靠山。 要不然,势单力薄的,就跟一棵小草一样,谁都可以踩几脚。 死了,也就白死了。 丽妃的宫女欢儿脚步匆忙的跑了过来,神色也慌张不安:“主子,主子!”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欢儿扑在丽妃的神色,嚎啕大哭:“主子,奴婢不过是去厨房的功夫,您怎么就跑了出来!” “呜呜……主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谁害死了您?呜呜呜!” 林笙皱了皱眉,从李玫儿和欢儿的话里,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丽妃死了,皇后认定李玫儿是杀人凶手。 不管李玫儿是不是真凶,林笙都得保住她才行。 何况,仔细想想,李玫儿这才刚进宫没几日,而且丽妃又因为失去了清王精神有些问题,一直都待在如意宫里,二人应该没有过多交集,所以李玫儿似乎没有要杀李玫儿的理由。 “草民见过皇后娘娘。”从树后走出来,林笙故作经过的模样,给皇后行礼道。 皇后“嗯”了声,大手一摆,对侍卫大声道:“还愣着做什么?把人拖下去!” 李玫儿一看到林笙,眼底眸光一亮,“娘娘,您如果不相信臣妾的话,可以找太医来亲自验尸!” “孰是孰非,自有定夺!” 不得不说,李玫儿很聪明。 她没有直接向林笙求助,因为她的身份是后宫嫔妃,而林笙则是宫外的男子。 即便是在选妃大典上有打过照面,但二人也绝不可能有所牵扯。 所以,李玫儿说的是让太医来验尸,而不是林笙。 “哼,如果人不是你杀的,你看到本宫后为何鬼鬼祟祟的?!”皇后一口咬定李玫儿,不容的她再继续辨别,“分明是你杀了丽妃,心虚害怕!” 赵青青跟个传声筒一样,赶紧附和道:“对对对,你必定是做贼心虚了!” “皇后娘娘。”林笙轻咳两声,忽然开口道:“除了治病救人之外,草民也会验尸,不如让草民看一下吧。” “丽妃娘娘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千金之躯,哪能是你能碰的?”皇后一听,脸色沉得更厉害了,瞧着林笙的眼神像是看一个阴沟里肮脏卑贱的臭虫一样,语气嘲讽道:“再说了,本宫料理后宫的事情,又何时轮得到你来多嘴了?” “皇后娘娘,医者仁心。”林笙毫不介意皇后的讽刺,面色坦然道:“林笙是个大夫,比任何人都知道人命的可贵。” “倘若这位娘娘真的是无辜的,娘娘的手里便沾了鲜血了。” “当然,可能在娘娘眼里,人命如草,但是众生生而平等,谁的命都是命。” 说罢,她不等皇后准许,直接大步跨向前,蹲在丽妃的尸体旁边,开始检查起来。 “大胆!”除了老皇帝之外,这宫里似乎无人敢当众顶撞皇后。 林笙如此不给皇后面子,让皇后怒火中烧起来:“敢对本宫出言不逊,指手画脚,拖下去!一并斩了!” “德妃娘娘到!”突然,一个小太监奸细的声音响了起来。 德妃扶着宫女的手,缓缓走来。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微微福了福身子,德妃举止端庄优雅。 起身后,她惊讶的看着丽妃的尸体,捂着嘴像是受了惊吓:“皇后娘娘,丽妃她这是……” 身子踉跄几步,她有种要马上晕过去的感觉。 “死了,还能怎么了?”皇后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似乎是在不满德妃的矫揉造作。 “那这玫妃……”将视线落在李玫儿身上,德妃又不解道。 “德妃娘娘,您要为臣妾做主啊!”李玫儿见德妃发问,立即声泪俱下道:“臣妾不过是去湖边赏花,可不知道怎么着丽妃娘娘的尸体就从湖底漂了上来,臣妾还没来得及去派人禀告,就见皇后娘娘过来了!” “皇后娘娘说是臣妾杀了丽妃娘娘,可是臣妾与丽妃娘娘根本就不相识,哪里有杀她的动机?!” “何况,臣妾要杀人,也不可能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人来人往处啊!” “呜呜,德妃娘娘,求您还臣妾一个公道啊!” 李玫儿的语速急促,像是竹筒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一通,话里话外是满满的委屈,还有对皇后不分青红皂白就冤枉自己的指责。 “放肆!”皇后听出李玫儿话里的意思后,恼羞成怒的指着她,“你是在说本宫是非不分了?” “德妃娘娘,是非曲直,草民验尸过后就有结论了。”林笙站起身来,竟也对德妃请求道。 赵青青见皇后气得脸色涨红,便主动道:“皇后娘娘刚才都说了,丽妃娘娘乃金贵之身,不是你能随便触碰的!” 后宫不乏美人,而德妃能在深宫里熬到现在,除了低调谦逊之外,也是有脑子的。 按理说,玫妃在宫里安守本分,也没有像赵青青一样去各个宫里献殷勤,她不该惹到皇后的。 而现在很明显的是,皇后要玫妃死。 若说因为玫妃得了老皇帝的喜爱,这还情有可原。 可关键是,玫妃和赵青青一样,自打被纳进宫里后,老皇帝因为身体原因和朝事繁忙,连她们二人的面都没见过,所以皇后也没有争风吃醋的机会。 准确的说,老皇帝当时纳妃,也不过是将她们二人当做摆设而已。 那么,玫妃非死不可的原因,可能就是皇后杀死了丽妃,刚好被倒霉的玫妃碰到了,于是玫妃就成了替罪羊…… 一番争执,到现在林笙也差不多想明白了这回事,要不然也不会向德妃求助。 丽妃死了,这对德妃来说没有什么坏处。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兴许,德妃还能趁机将料理后宫的大权从皇后手里夺回来。 德妃眸光流转,脸色一点点变得严肃起来:“皇后娘娘,丽妃不是寻常妃子,臣妾认为还是让林公子仔细的检查一下尸体为好。” 皇后冷笑一声,大有咬牙切齿之意:“德妃,你是信不过本宫了?” “臣妾不敢。”德妃摇头,缓缓道:“这么多年来,皇后娘娘掌管六宫,不管大事小事,无不巨细。” “臣妾认为,丽妃的死,也得查个明白才行。” “毕竟,丽妃也陪在皇上身边多年,等皇上醒来,皇后娘娘也好有个交代。” 德妃这话,明面上是在夸赞皇后管理后宫有方,实则是在怪罪皇后疏忽管理,以至于丽妃死得不明不白。 所以,丽妃的死,皇后身为六宫之主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老皇帝知道了,一定会刨根究底,问个明白。 “交代?”皇后听到德妃的话后,果然大怒:“丽妃是李玫儿杀的,本宫依照宫规处置她,就是给皇上的交代!” “可你们这些人却在阻碍本宫惩罚凶手,这又是什么意思?” 见皇后倒打一耙,德妃眸光暗了暗,寸步不让:“皇后娘娘,臣妾并非要阻止您,只是想让事情水落石出而已。” “如果凶手真的是李玫儿,那您就是将她千刀万剐,臣妾也不会阻拦。” “可凶手不是李玫儿的话,不但李玫儿无辜枉死,就连丽妃也会死不瞑目的。” 在德妃刚才一开口的时候,就已经得罪了皇后。 而现在她又站在了林笙的立场上,更是明摆着要与皇后撕破脸。 有了援军,林笙的底气也更足了:“德妃娘娘说的是,查出了真凶,丽妃在天有灵,也会感激皇后娘娘的。” “德妃,难道连你也要跟本宫做对?”皇后眯着眼睛,凤眸闪过一丝杀意。 德妃急忙垂首,声音依旧恭敬:“臣妾不敢。” “不敢你就不要多事!”皇后现在已经是在气头上了,心里的怒火“噌噌噌”燃烧的厉害。 这火,不仅是林笙点的,还有德妃给添的。 然而,德妃却无视皇后的怒火,继续不紧不慢道:“皇后娘娘,您要是一意孤行的话,传到太后耳朵里,事情可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尽管皇后是太后的侄女,二人是姑侄关系,但二人的目标却不一致。 太后年纪大了,现在只想要安度晚年而已。 她属意的皇位人选与老皇帝一样,都是亓灏。 亓灏是在太后膝下长大,所以太后只想等亓灏登基为帝后,继续做自己的太皇太后。 皇后一心要栽培八皇子,她想靠着八皇子做太后。 因此,两个人利益不同,心也不可能往一块去。 再者,在这后宫里,论地位和身份,还是太后最大。 皇后是六宫之主没错,可在太后压在她的头上。 太后要是不高兴了,也可以直接越过老皇帝,把皇后的凤印收回。 当然,要不是抓不到皇后的致命过错,老皇帝老早就把皇后给废了,哪里还容得她耀武扬威到今日? 如果太后真的把凤印拿走,老皇帝知道了肯定比谁都高兴。 最重要的是,虽然皇后表面上对太后恭敬孝顺,也按时定点的去请安问好,但太后心里清楚,皇后顶多是做做样子而已,怕落人话柄。 论孝顺,皇后的孝心还没尹素婉来的真。 “好,好,好一个平时沉默寡言的德妃!本宫算是见识了!”皇后被德妃拿话堵得胸口起伏不定,她一连说了几个“好”,最终咬牙一甩衣袖,转头怒瞪着林笙:“查!给本宫查!” “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本宫都要了你们的脑袋!” 反正,丽妃是被秋蝉派人闷死后,将尸体丢进湖里的。 那时在湖边出现的只有李玫儿一个人,凶手不是她还是谁? 清王死了,丽妃手里也没了王牌,失去了一对儿女的她对皇后来说根本造不成什么威胁的。 皇后之所以突然杀了她,是因为多年前的旧怨。 在德妃入宫没多久后,丽妃便被老皇帝纳了妃子。 丽妃姿色上等,又风情万种,懂得如何抓住老皇帝的心。 虽说有些蛮横任性,但像只猫一样,适时的撒娇耍横,只要不太过分,老皇帝总是能容忍的。 皇后在太子夭折后,怀过几次孩子,可都没有征兆的流产了。 昨夜,皇后算是知道了原因。 原来,当时方家在朝中独大,丽妃怕皇后给老皇帝生下太子,自己的儿子便彻底没了希望,这才大着胆子让人给皇后下了药。 皇后知道真相后,险些恨得咬碎了银牙。 要不是秋蝉及时拦住了她,她当真会不顾一切的冲进丽妃的宫里,拿着匕首将丽妃大卸八块。 在秋蝉的劝慰下,皇后便放弃了亲自动手的念头。 上次丽妃在老皇帝面前一闹腾,算是在宫里失了宠。 如今又跟疯了没什么区别,所以伺候丽妃的小宫女欢儿再继续跟在丽妃身边的话,也没什么前途可言。 秋蝉买通了欢儿,欢儿用枕头闷死了丽妃。 趁着夜深人静,伸手不见五指的后半夜,丽妃的尸体便被沉入了湖里。 原本,皇后想给丽妃造成一个失足落水的假象。 不过,没想到李玫儿会看到丽妃的尸体,皇后如果不利用她,还真对不起她出现的那么及时。 林笙听罢,也不再磨叽,立刻蹲下身子一脸认真的给丽妃检查。 先是摸了一下丽妃的肚子,然后林笙又将贴在丽妃脸上的湿发拨弄到一旁去,看了看她的眼球。 沉思片刻,林笙在继续查看丽妃的手和脚后,缓缓道:“丽妃娘娘是被人杀死的。” “哼,本宫就说李玫儿是凶手,你们偏偏要……”皇后听罢,冷哼一声,可惜紧接着就被林笙给打断了。 “皇后娘娘别急,请听在下把话说完。”林笙看了皇后一眼,幽幽道:“丽妃是先被人害死的,然后又沉尸入水的。” 李玫儿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她紧攥着拳头,眼巴巴的瞅着林笙。 知道皇后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林笙指着丽妃的手,沉声道:“如果是活人掉在水里,必定会挣扎。” “气脉往来,抽水入场,两手会自然弯曲,手脚上也会沾有泥沙。” “口鼻有水沫流出,按压腹部也会有水涨的感觉。” 一边说着,林笙一边轻轻按着丽妃的肚子,抬头看向皇后变了脸色的脸:“可是,丽妃的肚子空空如也,可见里面是没有水的。” “手也僵硬向前,这些死状足以说明了凶手不是李玫儿。” 林笙说的头头是道,依据满满,这让皇后一时之间无法反驳。 就连德妃,看着林笙的眼神也充满了赞赏。 皇后扶着秋蝉的手有些发抖,她目光森寒的望着林笙,一字一句道:“那你告诉本宫,不是李玫儿杀死的丽妃,那又是谁?” 这话与刚才的质问不同,而是在试探林笙。 既然林笙能看出丽妃是在死后被丢进了湖里,那么也能从丽妃的尸体上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来确定凶手。 双儿瑟瑟发抖,不知道是哭得岔了气,还是因为听到皇后的话给吓得。 林笙垂下眸子,装模作样的又从头到尾将丽妃身上翻看了一下,摇头遗憾道:“术业有专攻,草民惭愧,查不出将丽妃抛尸湖里的人是谁。” 她没有直接说找不出“真凶”,而是说找不到抛尸的那人。 因为一旦她松了口,难保不准皇后会见缝插针的把罪名重新落在李玫儿头上。 李玫儿只是不小心撞见了尸体而已,至于尸体何时被沉的,丽妃又是被何人所杀,这就跟李玫儿无关了。 也不是林笙真的水平有限,而是她怕真的把堵塞在丽妃鼻子里的那几根丝线扯出来,再咄咄逼人追查下去的话,把皇后给逼急了,自己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主子,宫中上下皆知,丽妃神志不清已多日,兴许真是自己在晚上乱跑,不小心落了水。”秋蝉叹了口气,似是安慰皇后,又似是暗示皇后沉得住气,不要乱了分寸。 林笙做了让步,皇后即便是再火冒三丈,也不能表露出来。 她扶着秋蝉的手狠狠用力,细长的指甲挖破了秋蝉的手背,“既然如此,那这件事情就跟李玫儿无关了!” “来人,把丽妃抬下去,好好安葬!” 挥手,示意侍卫将李玫儿放了。 丽妃的尸体被抬下后,皇后抬了抬下巴,矛头指向德妃,“德妃与丽妃前后脚进的宫,本宫这些年竟没发现德妃对丽妃感情这么深厚。” 德妃知道皇后是不甘心咽下这口气的,不管她说什么,一定会被皇后揪着把柄的。 因此,她不如保持沉默。 见德妃低头不说话,皇后心里更加堵得慌,一甩衣袖忿忿离开。 赵青青见状,屁颠屁颠的跟在身后。 皇后离开后,德妃看向还跪在地上的李玫儿,温和道:“起来吧。” 李玫儿吸了吸鼻子,急忙对德妃行礼,感激道:“臣妾多谢德妃娘娘,多谢林公子。” 林笙莞尔一笑,摆手道:“不不,是德妃娘娘宅心仁厚,正义公道,您要谢只谢德妃娘娘一人就好。” 不着痕迹的给李玫儿使了个眼色,李玫儿这下会意了。 “德妃娘娘,今日您救了臣妾,以后如果有需要臣妾的地方,臣妾一定万死不辞!”说罢,李玫儿又“噗通”一声,跪在德妃面前,神色真诚无比。 德妃哪里不知李玫儿要投靠自己的意思,她笑着把李玫儿扶起来,“咱们都是皇上的人,姐妹们也该多亲近亲近。平时无事,你多去本宫宫里坐坐。” “是。”李玫儿擦了擦眼泪,连忙应了声。 林笙唇角微弯,然后拱手离开。 第318章 不是林笙 是夜,宁王府的书房里,气氛有些沉重。 一头银发,面色平静中透露着一股肃杀之意。 对两年前顾瑾璃跳崖一事,他内心里还是耿耿于怀的。 顾瑾璃是凤瑟之女,逍遥子非但没有照顾好她,还让她受了那么多苦,最后绝望跳了崖。 除了自责之外,他也把这种不满加注在了亓灏身上。 背着手,逍遥子语气淡淡道:“你要与我说什么?” 亓灏抿着唇,沉声道:“不瞒前辈,从这些日子本王与林笙的相处中,本王觉得她的性情变化有些大。” “林笙这两年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说受了什么刺激?还请前辈给本王解惑。” “她与你本就没什么关系,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与你无关。”逍遥子看着亓灏,说出来的话生硬又不客气。 亓灏沉默片刻,缓缓道:“林笙背后有一股神秘势力,前辈知道吗?” 对此,逍遥子是真心不知道。 他明显的一怔,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前些日子自己刚与林笙见过,没想到亓灏这么快就怀疑到了林笙的身份。 他害怕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就暴露了林笙就是顾瑾璃的真相。 亓灏将逍遥子细微的神色变化收入眼底,他继续道:“林笙回京后,不仅想要刺杀本王,还想要卷入朝堂和后宫争斗。” “挑拨本王与宣王的关系,企图接近太后,勾引尹素婉。” “她居心不良,又有着不知怎样的算计,本王调查过她,可她身后那人很是厉害,竟查不出蛛丝马迹来。” “倘若任她继续胡作非为下去,先不说她能否影响了江山社稷,只先说父皇和太后的性命还在她手里握着。” “此事非同小可,本王这才请前辈来确认一下。” “阿……笙儿她……她真的……”逍遥子老眼中是不敢置信的震惊,声音里也是止不住的颤抖。 亓灏的话听着虽说有些夸大了,但说的也是事实。 净空大师也提醒过逍遥子,林笙的身份需要再仔细查明。 逍遥子只当她是顾瑾璃,就算失忆是假的,她回京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复仇罢了。 可是听亓灏这么一说,林笙不只是要复仇这么简单,可能还要颠覆朝纲。 如此一来,亓灏说的这个问题果真是很严重! 亓灏看着逍遥子的反应,便确定了他对林笙的所作所为果然是一概不知。 眸光暗了暗,他又再次问道:“前辈,现在住在王府里的林笙,真的是林笙吗?” “如果是,那还请前辈有机会替本王劝一下她,不要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来。” “如果她不是林笙,那本王也就不必顾念什么情意了。” 逍遥子身子一颤,半晌才试探道:“如果她不是林笙,宁王爷觉得她会是谁?” 亓灏紧紧盯着逍遥子,将话题又抛给了逍遥子:“这个问题,前辈应该心里比本王更加清楚。” 他试图从逍遥子脸上再看出些什么来,但这次逍遥子却极力的压下了心头所有的波动,让亓灏找不到丁点破绽。 逍遥子深吸一口气,神色复杂道:“宁王爷既然问了,那就说明王爷心里自有判断。” “不过,王爷放心,我不会让笙儿走上一条不归路的。” 他不可能将顾瑾璃的身份告诉亓灏,但也不可能让亓灏伤害到顾瑾璃。 有机会,他得找顾瑾璃好好聊一下。 不过绝不是现在,因为他刚与亓灏见过,如果立刻去见顾瑾璃,会显得很刻意,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逍遥子的前半句,模棱两可,跟没说一样。 听着他的后半句,似乎还有那么一丝维护的意思。 亓灏微微蹙眉,知道从逍遥子嘴里套不出什么有效的信息来。 他微微一笑,拱手沉声道:“那就多谢前辈了。” 逍遥子没有说话,转身离开。 望着逍遥子离开的背影,亓灏陷入了沉思。 直觉告诉他,林笙有问题。 所以,他也绝不能完全信任逍遥子的话。 昨日皇后要处死玫妃的事情被传到了太后耳中,太后将皇后宣了过去,训斥了一番。 虽然并未将皇后的凤印收回,可却让德妃协助皇后处理六宫事宜。 皇后的权利分给了德妃一半,她心里又怎能舒坦得了? 从昨个到现在,她的火气非但没有降下来,反而还越烧越旺了。 房间里所有能砸能扔的,都变成了一地狼藉。 秋蝉起初还怕那些玉瓷碎片伤着皇后,可见皇后大有没完没了之势,也就放弃了收拾。 扔的没东西可扔后,她气息微喘的终于坐了下来,拍着桌子恼怒道:“本宫竟没想到,会便宜了德妃这个贱人!” “皇后娘娘,德妃娘娘昨日出现的也太及时了。”一旁的赵青青转了转眼珠子,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 “你闭嘴!本宫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怒瞪着赵青青,皇后随即抬手“啪”的朝着她的脸打了一巴掌:“要不是昨日你在一旁添油加醋,德妃又怎能见缝插针,抓住本宫的话柄?!” “娘娘……”赵青青捂着脸,一脸惊慌。 皇后现在一身火气,而赵青青又是个不懂得察言观色的。 倘若赵青青聪明些,学着秋蝉一样,躲在旁边不吱声,也不会被牵连。 “滚出去!”皇后目光阴狠,恨不得把赵青青生吞活剥了。 “是是,臣妾这就滚!”瑟瑟发抖,赵青青连忙往门口跑去。 “不长眼的东西!”抄起手边的唯一一个茶杯,皇后忍不住又朝着赵青青的背影用力丢去。 “哐当”一声,杯子打在了门框上,惊得赵青青尖叫起来,夺门而去。 皇后把火气撒在了赵青青身上,也算是发泄了出来。 这时,秋蝉善解人意的上前,一边给皇后按摩着肩膀,一边细声细语道:“主子息怒,德妃固然可恶,但身子好歹是咱们自己的,咱不能因为她置气。” “太后是您的姑母,年纪大了,耳根子难免软了,这才听信了德妃的花言巧语。” “等明个您去给太后请安,再说些好话哄哄她,这件事情也就过去了。” “哼?过去了?”皇后凤眸微眯,迸发出一道狠戾的冷光:“本宫与德妃这个贱人势不两立!” “以后她和宣王若是落到本宫手里,本宫绝对要让她们母子生不如死!” “主子。”秋蝉轻轻拿捏着皇后的肩膀,忽然道:“德妃和宣王咱们暂时不能动,您可以先挑软柿子下手。” “软柿子?”皇后听罢,皱着眉问道:“哪个柿子?” 秋蝉笑了笑,“曦月公主不是宫里最软的柿子吗?” 皇后眼睛一亮,充满怒气的脸色果然好看了几分:“你不说本宫倒是忘记了,不能对德妃下手,本宫可以对曦月下刀!” 红色的指甲用力的抠着椅背,皇后勾起唇角,幽幽道:“秋蝉,你说本宫要如何,才能让德妃痛不欲生?” “主子。”秋蝉想了想,若有所思道:“据奴婢所知,德妃似乎不愿让曦月公主嫁给轩世子,可是曦月公主对轩世子却一往情深。” “要不然等下次轩世子来京后,咱们找人把她给玷污了。” “再设计让轩世子碰着,依着曦月公主的性子,必定羞愧的当场自尽。” 不得不说,秋蝉这一招对曦月来说的确有点狠。 女子的清白和名节很是重要,而且狼狈不堪的样子又被心上人看到,这无疑于把她往死路上逼。 皇后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叹气道:“这个主意固然不错,可是也不知道轩世子何时来京。” “时间太久了,本宫等不及。” 秋蝉看向皇后,问道:“那依着主子看……” “今晚。”皇后抬了抬下巴,不容置疑道:“今晚本宫就要德妃伤心欲绝!” “是,主子。”秋蝉应了声,转身出了寝殿。 “哒哒哒”,马车到了尹家门口后,林笙带着阿翘下了车。 守门人见林笙面生,便立即将她拦了下来:“你是何人?可有门帖?” 林笙见大夫人刚好从里面传来,便故意提高了几分声音:“在下林笙,受颐和郡主之命特意来为尹大公子医腿。” “嗯?”大夫人果真闻声上前,她盯着林笙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怀疑道:“你说是婉儿让你来的?” 林笙点头,表明自己的身份道:“对,在下林笙,现在负责调理太后和皇上的身子。” “颐和郡主与尹大公子兄妹情深,特意嘱咐在下为尹大公子看一下腿。” 一听林笙是给太后和老皇帝治病的,大夫人眼里的不信任之色便淡了一些。 这两年,大夫人巴不得能有个人把尹子恪的腿治好。 不论多少银子,只要能让他站起来,大夫人愿意倾家荡产。 虽然尹子恪已经习惯了自己的现状,可每次看到那本该风姿绰约的儿子却以轮椅代步,她的心就揪得难受。 现在,既然有大夫上门,那不如就给尹子恪看看,万一林笙能把尹子恪的腿治好呢? “婉儿有心了。”大夫人皮笑肉不笑的称赞了尹素婉一句后,便转身折回,引领着林笙往院子里走去。 原本,大夫人是要出门与江晴岚一同去上香的,但为了尹子恪,她也只能让小丫鬟去给江晴岚报个信儿,说有事情不去了。 进了尹子恪的院子后,小厮急忙进屋通报了一声。 尹子恪平日里繁忙,难得今日放下了账本,拿起笔作画起来。 见大夫人和林笙进来后,他眸光微动:“林公子?” 林笙拱拱手:“尹公子,又见面了。” “你们二人认得?”大夫人见两个人打招呼,很惊讶。 林笙笑道:“有过一面之缘。” “既然你们都认识,那就更好了。”大夫人示意下人上茶后,语气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恪儿,婉儿特意让林公子来的,你快让林公子给你看看。” 之前,大夫人不仅催婚,还苦口婆心的劝尹子恪医腿。 好不容易消停了一段日子了,今个又不死心了。 “母亲。”尹子恪看了一眼林笙,无奈道:“我的腿,真的不用麻烦林公子了。” “不麻烦的。”林笙摆手,神色真诚道:“尹公子上次帮了我,我替尹公子医腿是应该的。” 大夫人眼巴巴的瞅着尹子恪,还真一副可怜天下父母心的模样:“恪儿,你就不要拂了林公子的一片心意了!” “好吧,那就有劳林公子了。”尹子恪移动着轮椅,到了林笙面前。 林笙蹲下身子,抬手轻轻敲了一下尹子恪的腿,问道:“尹公子,有感觉吗?” 尹子恪摇头,“没有。” 林笙听罢,然后双手仔细的在尹子恪的小腿处上下摸索着,一直到脚踝。 两年前,亓灏派人将从悠悠谷得到的药膏送到了尹子恪的手中。 那药膏可以缓解腿部肌肉坏死的症状,但这两年因为尹子恪长时间坐在轮椅上,腿部血脉不畅通,肌肉差不多已经失去了应有的机能,萎缩的厉害。 要想根治好,恐怕得用些功夫才行。 见林笙一脸严肃,大夫人的提心吊胆的问道:“林公子,恪儿的腿,怎么样?” 她很是紧张,生怕林笙会像监斩官一样一口就宣布了死刑。 林笙站起身来,见尹子恪还是一脸淡然,不由得在心里开始佩服起他来。 “尹公子的腿,还没有完全坏死。”抿了抿唇,林笙如实道:“如果积极治疗,我相信,尹公子最多半年就能下地。” “半年?”大夫人听后,瞪大了眼睛,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喜悦。 也就是林笙女扮男装,倘若她现在是女子装扮,可能大夫人一个激动就握住了林笙的手。 抓着尹子恪的胳膊,她喜极而泣,老泪纵横道:“恪儿,你听到了没有?听到了没有!” “林公子说,只要半年你的腿就可以恢复了!” 尹子恪其实也很意外,连魏廖都对他的腿不再抱有把握了,这个林笙怎么就敢如此自信? 见尹子恪望着自己的眼神带着探究之色,林笙再次拱手道:“尹公子放心,林笙从来不说大话。” “林公子误会了。”尹子恪收回视线,摇头道:“我不是不信公子的医术,只是……” 他垂下眼睛,细长的睫毛轻颤,阳光照下,根根分明,像是镀上了一层金光似的:“只是感觉有些突然。” 对于尹子恪的心理,林笙应该能理解。 就像是一个掉进偏僻深井里的人,起初还奢求有人能伸出一只援助之手将自己从井里救出去。 可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希望的曙光会一点点的熄灭,直至绝望心死。 而冷不丁的突然伸出来一只手,他就会不知所措,有些不敢相信。 林笙心里有点发酸,还有点自责。 她暂时不知该如何面对尹子恪,只好对还处在狂喜中的大夫人道:“尹夫人,我先回去研究一下如何用药,等改日再过来。” “好好好,我送你出去。”此时林笙在大夫人眼里就像是一尊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连连点头,抬脚就要送林笙出门。 林笙赶紧制止道:“尹夫人留步。” 二人推辞一番后,林笙出了尹家的大门。 马车等在门口,但林笙因为心口堵得慌,所以便先让马车回了王府。 “主子,您是不是因为尹公子难受?”阿翘跟在林笙的身后,小声问道。 林笙“嗯”了声,闷声道:“阿翘,你说冤冤相报何时了?” “啊?”冷不丁的听到这么一句话,阿翘有些茫然。 林笙吐出胸中郁气,烦躁的展开扇子摇了摇。 阿翘犹豫道:“主子,您……不会是动摇了吧?” 知道阿翘指的是什么,林笙冷声道:“我与亓灏和狗皇帝有血海深仇,报仇这件事情是永远不会变的。” “我说的是尹子恪。” 阿翘听罢,恍然大悟。 尹子恪的腿为何会残,阿翘大概也知道些实情的。 她想起刚才尹子恪一张清俊的脸,也感慨道:“尹公子确实是个不错的人,一辈子都坐在轮椅上确实可惜了。” “不过主子不要再自责了,尹公子吃了您的药,他很快就能行走自如了。” 林笙扯了扯唇,笑得勉强。 她自认为没有什么善心,医治尹子恪也不过是出于利用结交之心。 但她能感觉到,其实尹子恪内心深处也是希望自己能站起来的。 只不过是不抱奢望,就不会失望。 人表面上的云淡风轻,有时候都是假象,为的不让旁人和自己难过。 “哎,主子,你看!”忽然,阿翘指着不远处的茶室门口,低声道:“那是不是祁蝶姑娘?” 上次在明月湖边,阿翘是跟着林笙一块在岸边见过祁蝶的,故而对她有印象。 林笙往前走了几步,看着那一袭蓝衣飘飘,正在等人模样的女子,点点头,神色莫辨道:“你眼力不错。” “欸。”眨眼的功夫,林笙的视线里又闯入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只见亓灏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把扣住了祁蝶的手腕:“阿顾!” 祁蝶受了惊吓,小脸惨白,“你是谁?放开我!” 一边奋力挣脱着,她一边回头往茶室里喊道:“成恩,救我!” 跟着祁蝶身边的丫鬟似乎认得亓灏,大着胆子道:“宁王爷,请快放开我家主子!” 顾成恩听到门口的动静,快步从里面走了出来。 林笙注意到,他的手里提着一盒茶叶。 见到亓灏后,顾成恩的脸色难看的很,而亓灏也适时的松开了祁蝶。 “成恩……”祁蝶扑进顾成恩的怀里,眼里含着泪。 “乖,别怕,我在这里。”顾成恩搂紧祁蝶,一声声温柔的轻哄着她。 亓灏看着与顾瑾璃一模一样的女子竟与顾成恩在自己面前卿卿我我,他的胸口疼了起来。 尤其是听着祁蝶一口一个“成恩”,他只觉得连耳膜都像被毒针扎过一样。 相反,这听在顾成恩耳里,是依赖,是他梦寐以求的称呼。 以前,没有人知道,他有多渴望能从顾瑾璃嘴里听到“成恩”。 而现在,祁蝶满足了他多年的幻想。 除了这个称呼,他还从祁蝶身上得到了更多。 可以说,顾成恩得到了之前一切不敢想的东西。 比如,顾瑾璃的身体,还有顾瑾璃的心…… 当然,祁蝶是黑衣人的人。 她不可能在顾成恩面前暴露自己真实的身份,只要顾成恩不问不怀疑不试探,那她就是“失忆”后阴错阳差在春娇阁待了两年的顾瑾璃。 只不过,顾成恩为了掩饰他的恋妹癖,不可能再喊祁蝶为“阿璃”…… 袖子里的手紧紧攥起了拳头,亓灏如同被点了穴道一样,两只眼睛只盯在了缩成一团的祁蝶身上。 亓灏*的眼神,让顾成恩很不舒服,“宁王爷,你吓到蝶儿了。” 真的很想问一下祁蝶,当真不是自己的阿顾吗?可是,亓灏的嗓子却发涩,很难张开嘴。 他本是坐着马车从军营回王府,谁知在路过的时候,撩开帘子不经意的一瞥,就看到了在门口等顾成恩的祁蝶。 行动比脑子快一步,他来不及多想,下意识的就跳下了马车,疾步蹿到了祁蝶的面前。 他忘记了他的阿顾早已不在了,却仍希望眼前的女子是她。 然而,这个女子是几日前被顾成恩重金拍下的青楼女子,后来接回相府的宠妾祁蝶…… 感觉到亓灏身上流露出来的伤痛气息,顾成恩的心情转好。 他故意的吻了吻祁蝶的额头,声音越发的温柔甜腻:“蝶儿,宁王爷认错了人,你不让他看一眼,想必他是不会甘心的。” 在顾成恩身边的这些日子里,祁蝶向来乖巧听话。 这一点,倒是与真正的顾瑾璃一点都不一样,这也让顾成恩很有成就感。 准确的说,满足了顾成恩霸道的占有欲和可怕的控制欲。 祁蝶听罢,果真没让顾成恩失望。 她怯怯的转过脸,婆娑的泪眼里带着对亓灏的抵触和害怕。 第319章 寻常的狗 “怎么样?宁王爷可死心了?”顾成恩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胜利者,欣赏着亓灏的痛苦和挣扎。 他漫不经心的语气,一字一句,如同生生剐在亓灏身上的一把凌厉的刀。 说罢,顾成恩噙着笑,拥着不知所以的祈蝶离开。 走的时候,还故意用肩膀狠狠撞了亓灏一下。 这一下,顾成恩是用了五分力气的,像是把积攒在心里许久的怨气给发泄出来。 亓灏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被撞在地上。 失神落魄的样子,看在林笙眼里竟有那么一丝狼狈和可怜。 “呵,王爷这是怎么了?”走到亓灏身后,林笙语气听起来异常的轻快。 亓灏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的想着祈蝶。 “看王爷心情不佳,不如我请王爷喝茶去去火?”明知亓灏因祈蝶而郁闷,林笙还一副不知死活的模样。 亓灏冷冷的看着林笙,眼底的寒意似万仞寒冰。 林笙扬唇,继续发挥不怕死的精神,竟还伸出手搭在亓灏的肩头,将明媚的小脸凑近,“王爷,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呢?” 没办法,虽然她能感觉到亓灏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气,可却实在是按捺不住心头的雀跃,就是想刺激一下亓灏。 “把你的爪子拿开。”亓灏眯着眼睛,语气里不带丝毫温度:“否则,别怪本王废了它。” “呃……呵呵呵!”林笙不想自寻死路,因此僵笑着收回了手,然后拿出帕子一边擦着一边耸肩若无其事道:“既然王爷不解风情,那我也就不奉陪了。” 说罢,她转头对阿翘道:“走,主子请你喝茶去!” 阿翘很配合,声音响亮的回应道:“多谢主子!” 于是,在亓灏冒火的眼神里,林笙带着阿翘进了茶室。 亓灏微微抬头,看着头顶上方写有“悦来茶室”四个字的门匾,薄唇紧抿。 习惯性的坐在窗口,林笙低头看着亓灏离开的背影,冷笑道:“阿翘,师父将祈蝶放出来,虽说是为了掩护我的身份,可更重要的是他想让顾成恩和亓灏为了祈蝶争风吃醋,从而二人相斗相杀。” “只是,没想到亓灏看到祈蝶后那么沉得住气,以至于让顾成恩抢先一步,把祈蝶带回了相府。” “不过,祈蝶在顾成恩身边也不错,好歹算是为我们在相府里安插了一个眼线。” “主子……”阿翘动了动唇,小声道:“看刚才宁王爷那隐忍的样子,似乎对您……不,对之前的顾侧妃是用了几分真心的。” 林笙握着茶杯的手一紧,瞥了阿翘一眼,幽幽道:“你可知道,你刚才那句话被师父听到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阿翘身子一颤,脸色也变得煞白,立即惶恐道:“阿翘知错,阿翘以后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 “师父说过多次,亓灏为人最是狡诈,当年他对我只是逢场作戏罢了,那几分的真心又能值几个钱?”林笙抿了口茶,冷声道:“所以,以后这样的蠢话,你也就不要再说了。” “要不然,被师父听到了,可就将你喂蛇了。” “是是,奴婢记住了。”想起黑衣人那条小红蛇,阿翘只觉得浑身冰凉。 林笙垂下视线,看着杯子上的花纹,心里却在想着刚才阿翘的话。 人家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她当时为了复仇委身在亓灏身边,亓灏对她,有用过心吗? 如果有过真心,为何对她赶尽杀绝,逼的她走途无路,跳下了悬崖? 如果没有,为何至今仍做出一副深情款款,念念不忘的样子? 她觉得黑衣人没有道理骗她,更何况陈泽轩对黑衣人的言论也没有反驳。 可见,黑衣人说的话没错。 仰头一口将凉茶灌下,她心头的烦躁才减去了许多。 顾成恩带着祈蝶回了相府后,刚进院子,便看到了等在院子中央的顾淮。 “恩儿,你最近做的有些过分了!”顾淮一脸阴冷,老眼里的寒光让祁蝶刚被顾成恩安抚好的情绪又紧张不安了起来。 她紧紧攥着顾成恩的手,身子也绷得僵直。 拍了拍祁蝶的手,顾成恩故意装作不解的样子,问道:“父亲,恩儿做了什么惹您生气的事情了吗?” “你以前要么整日住在刑部里不着家,现在又沉溺于儿女私情,你自己想想,有几天没去刑部了?!”顾淮冷哼一声,语气里有些失望。 “父亲,刑部最近没有什么大事。再说了,还有郭大人在,用不着儿子。”顾成恩好不容易得到了心头所爱,他现在没心情多理会顾淮,只想拥着祁蝶赶紧回房间。 说罢,他也就真的由着心中所想,抬脚离开了。 “你!”顾淮见顾成恩如此态度,气得手发抖。 顾成恩刚走几步,忽然停住了脚步,因为他看到了不远处莫芷嫣。 这几日,莫芷嫣本就不大的脸瘦了一圈,显得一双眼睛更大了。 只不过,那眼里却失了神彩。 顾成恩皱了皱眉,与祁蝶绕过莫芷嫣,往祁蝶的院子走去。 这时,顾成恩也看到神色颓然落寞的莫芷嫣,他张了张嘴,叹气道:“芷嫣,你如果在府里住的不开心的话,可以先回家住几日。” 平心而论,不计较顾家和莫家的联盟结亲的关系,只看莫芷嫣这个人,顾淮是十分满意的。 莫芷嫣脾性温和,知书达理不说,最重要的是她安分守己,不管顾成恩对她的态度有多恶劣,她从没有在两家的长辈面前乱嚼舌根。 此外,她还任劳任怨的照顾疯了的大夫人。 日久见人心,莫芷嫣的品性如何,府中上下都有目共睹。 而顾成恩,他如今就是一个被女色所迷惑了的负心汉。 而且,这个“女色”还是与当年的庶出二小姐顾瑾璃有着一模一样面孔的女人。 啧啧,其中深意真是耐人寻味,引人深思。 莫芷嫣瞳孔一缩,她扯了扯唇,半晌才小声道:“谢谢父亲,我没事。” 眼眶发红,忍住即将落下的眼泪,她为顾成恩解围道:“相公他有了喜欢的女子,身为妻子,我该替他高兴的。” 别过脸,她抬手擦去溢出眼角的一滴清泪,故作坚强道:“我去照顾母亲去了。” 虽然,她知道顾淮是好意,怕她在相府难堪。 可是她是嫁出去的女子,怎能说回娘家就回娘家? 再者,顾成恩待祁蝶恨不得捧在手里,含在嘴里,搞不好自己一回家,顾成恩就把祁蝶升了位分…… 嘴上说着大度,可要是真爱一个人,不可能做到不介意。 当然,介意归介意,良好的教养她是不会做那当争风吃醋,阴谋算计的龌龊事的。 吸了吸鼻子,莫芷嫣回了大夫人的院子。 祁蝶的房间里,顾成恩一边温柔的摸着她的小脸,一边笑道:“被父亲吓到了?” 祁蝶如小猫似的窝在顾成恩怀里,点点头,柔声道:“都是我不好,让老爷生气了。” “无碍,父亲就是这个样子,你无需理会他。”顾成恩摇头,语气当真是无畏。 祁蝶眸光微动,试探道:“成恩,在茶楼门口,宁王爷是将我当成什么人了吗?” “我听他喊我‘阿顾’,阿顾是何人?” 听到祁蝶提到亓灏,顾成恩脸上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他捧起祁蝶的脸,虽然脸上还是笑着,但声音里已经带着一丝不悦之意了:“蝶儿,我不喜欢你想别的男人。” “我没有想他,只是……只是好奇而已。”祁蝶面上一慌,连忙解释道:“成恩不喜欢,那我就不再提他了。” 顾成恩“嗯”了声,不欲多做解释。 紧接着祁蝶低呼一声,身子被顾成恩横抱了起来。 “成恩,现在还是白天呢,你……”见顾成恩抱着自己往床榻方向走去,祁蝶羞红了脸。 顾成恩眸子深深的看着祁蝶,魅惑道:“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不分昼夜。” “砰”,将祁蝶重重放在了床上,顾成恩压了上去。 衣衫尽落,床幔放下,没多久便传出了床腿“咯吱咯吱”的律动声。 亓灏回了王府后,杜江跟在身后,见他并非往书房的方向走去,便问道:“王爷,您这是要去芙蕖院?” “林笙没回来,本王去瞧瞧能不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来。”亓灏倒是没否认,回答的很干脆。 杜江瞬间明白了亓灏的意思,林笙身份可疑,从她嘴里套不出话来,那就去她房间里找一下,兴许会有新收获。 二人到了芙蕖院后,爱月正和荷香蹲在院子里给小黑洗澡。 两个丫鬟低着头,并未发现院门口的亓灏和杜江。 “荷香,你看看小黑,哪里有一点狗的样子?”一边揉搓着小黑身上的皮毛,爱月一边随意道。 荷香拨弄了两下小黑湿漉漉的耳朵,仔细的看了一下它的爪子,也点头道:“嗯,确实不像寻常的狗。” “可能……嗯,这是新品种也说不准。” 她的话一落,小黑就摇头晃脑起来。 爱月看了觉得很是惊奇,声音也提高了几分:“荷香,它跟小红一样,都能听懂人话!” 荷香的手轻轻抚在小黑的眼眶处,指着它那黑不溜秋的大眼珠子,转头看向爱月:“你看这眼睛。” 爱月歪着头,看了好一会,忽然激动道:“小红,眼睛也跟小红好像!” 捏着小黑皮毛的手不自觉的用力起来,爱月结结巴巴道:“荷香……它……它该不会……不会是……” 小黑吐着舌头,身上的毛好像被爱月揪疼了。 荷香沉默片刻,低声道:“它不可能是小红,小红当时跟主子一块跳下了悬崖。” “我亲眼看到的,不会有假。” 爱月听罢,刚才还略微有点兴奋激动的小脸立即死灰一片。 她耷拉下脑袋,也没了继续给小红洗澡的心情。 “哦”了声,拿起一旁的布子动作粗鲁的给小红擦起身子来。 荷香余光不经意的一瞥,总算是看到了亓灏和杜江。 语气不冷不热,她起身道:“王爷。” 爱月可能是因为想起了小红,于是放肆的连招呼都不打了,直接抱起身上半干半湿的小黑回了的房间。 荷香端起盆子,也闪身走人。 亓灏似乎已经习惯了,因此脸上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他进了林笙的房间后,先是大体的环顾了一下,发现除了桌子上的几本医书和一个药箱之外,屋内的东西并不多。 就连梳妆台上,也只是一把梳子而已。 不过,林笙现在是男子身份,也用不到女子的胭脂水粉之类的。 “王爷,要不要去翻一下柜子和床上?”杜江见亓灏坐了下来,便主动问道。 亓灏点头,视线落在了面前没有合上的医书上。 那一页的内容是跟医治肺病有关,一旁的空白处还做了认真的标注。 将医书拿的近一些,亓灏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上次杜江截住了林笙的信,那密信上的字迹是簪花小楷,而这书上的标注却是漂亮的大楷。 最重要的一点是,看这墨迹,这标注是这两天才写的字。 不知为何,耳边回忆起刚才爱月和荷香的谈话来,亓灏只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深处在迷雾浓浓的森林里,一时找不到出口。 脑子乱得很,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可他却很难迅速的抓住。 闭上眼睛,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心来,开始重新梳理着思路。 第一,林笙两年毫无音讯,自己与她无冤无仇,她回京后竟想杀了自己。 第二,逍遥子虽来见了自己,可却没有一口肯定了林笙的身份。 第三,不管是簪花小楷,还是大楷,林笙的写字习惯与顾瑾璃一样,而且还在刻意的隐瞒字迹。 第四,小黑与小红很像,极有可能不是狗。 所以,这些能够说明什么问题呢? 柜子,床底,梳妆台的夹层,凡是能找能翻的地方,杜江都找遍了:“王爷,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物。” 亓灏睁开眼睛,幽幽道:“杜江,本王有一个问题,需要听一下你的看法。” “呃,王爷请说。”杜江一怔,沉声道。 亓灏深邃的眸子里压抑着什么不知名的情愫,缓缓道:“本王给你做个假设,如果林笙和阿顾的写字习惯一样,小黑是小红的话,那么你觉得,她会是谁?” “王爷?”杜江不傻,自然能猜到亓灏这个假设里的深意。 小红是一条忠心耿耿的小狐狸,倘若它真的能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没死,那就说明顾瑾璃也可能还活着。 而小黑又是林笙带来的,再联想到林笙的种种反常,他倒吸一口气,声音有点颤抖:“王爷,你是怀疑,林笙她是……” “本王也不知道为何会做出这样一个匪夷所思,让人不可思议的假设来。”亓灏自嘲一笑,那黯淡的神色与相府里备受冷落的莫芷嫣不相上下。 “王爷……”瞧着亓灏如此,杜江心里也不怎么好受。 “无碍,可能本王是真的被顾成恩刺激到了,才胡思乱想起来。”亓灏敛去眼底伤痛,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边往门口走,一边道:“走吧,她既然有心要藏要瞒,就不可能让人找到。” 手刚伸出去,还没推开门,却见门“吱呀”一声从外面打开。 屋内的亓灏和杜江,门外的林笙和阿翘,四个人同时一愣。 手指着亓灏,林笙脸色染上了一抹愠色,“亓灏,你在我房间里做什么?” 亓灏拂开林笙指着自己鼻尖的手,面不改色,不假思索道:“本王在门口敲了好久的门,以为你没听到,这才进了房间。” “呵,你这是大白天的骗傻子吗?”林笙听罢,像是听到一个瞎子说看到了花,一个聋子说听到了声音一样,冷笑道:“你我分明刚才还在茶室门口遇见,你比我先回了王府,又怎不知我不在房间里?” 杜江嘴角抽了抽,似乎也在为亓灏的谎话而尴尬。 谁知,亓灏继续“大言不惭”道:“不,本王回府之前去了军营,只比你回来了稍早一点点而已。” 杜江听罢,在心里默默给亓灏竖起了大拇指。 亓灏明明是先去了军营,然后在回王府的路上遇到了林笙,现在竟把路线给说反了,真是厉害。 林笙显然不信,扫了一眼那露着一丝缝隙的柜子门,美眸冷光一闪,扭头对阿翘和杜江道:“你们两个出去,我有事情要与王爷说。” 杜江见亓灏没有反应,便和阿翘退了出去。 门关上后,亓灏沉声道:“你要与本王说何事,还得关起门来?” 林笙冷哼一声,抬掌就朝着亓灏的面门打去。 说什么两个人是前后脚回的王府,亓灏难道就不怕自己让阿翘去打听一下门口的侍卫? 亓灏以为她是三岁的孩子,这么好骗吗? 好在除了医书和药箱这些吃饭的东西外,她现在还没什么重要的物事。 亓灏就是翻个底朝天,也绝对找不出什么来! 但即便翻不出什么东西,他也不能私自进她的房间! 亓灏抬手一挡,只守不攻:“林笙,你突然发什么神经?” 在茶楼里,林笙因为阿翘的话而心烦意乱,好不容易在一壶凉茶下去后,心情平静了不少,可又在看到亓灏后火气“噌噌”燃了上来。 再加上亓灏不还手,林笙更是憋屈的很。 哪怕是知道自己打不过亓灏,可还是想要把火气发泄出来。 大概是因为体内怒气横窜,以至于林笙的招式要比之前几次交手更加狠戾。 脚下步子生风,林笙像是着了魔一样,连亓灏都要开始正视她起来。 数枚毒针自袖中甩出,亓灏弯腰一避,手无意识的往林笙身上一抓,没想到竟抓住了她的衣领。 一个用劲,衣衫滑落,露出了一截白嫩的香肩。 “亓灏!”林笙将衣服拉好,咬牙切齿,双手翻转,好似莲花。 一阵白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钻入了亓灏的鼻子里。 浓烈的香气让亓灏猝不及防,他重重的咳嗽了起来。 一阵酥麻之意渐渐从丹田开始涌遍四肢,亓灏瞪着林笙,冷色道:“你又使了什么手段?” 林笙收回手,一边转身将门栓插好,一边对亓灏意味深长道:“你刚才不是问我,关上门做什么吗?” “别急,一会你就知道了。” 亓灏勉强靠着桌子,额头上的豆大汗珠一滴滴落下,砸下来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腿脚酥软,而且五脏六腑还像是被火烤一样难受。 尤其是小腹处,更像是火源,膨胀得快要爆炸。 气息微喘,他咬牙道:“林笙,你给我下了春药?” 两年前,他与顾瑾璃一起中过春药。 如此熟悉的感觉,他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忘记。 “砰”,他支撑不住了,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林笙挑眉,居高临下道:“看来你很有经验。” 说罢,她俯下身子,开始解着亓灏的外衣。 手探入亓灏怀中,慢条斯理的摸索了一会,林笙没摸到那枚玉佩。 亓灏很想抬手一掌劈死林笙,奈何连抬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林笙将自己的外衫剥掉。 虽然四肢无力,可亓灏还有几分理智在。 怒瞪的眸子里不知是怒火,还是欲火,总之他的声音听上去真是恨的牙痒痒:“林笙,不要挑战本王的底线。” “哦?”林笙原本只想脱亓灏一件外套,但听到亓灏这句威胁十足的话后,偏生出了变本加厉的心。 “底线?”她毫不留情的一把扯开亓灏的中衣,纤细的手指故意的在他胸膛上流连,嘴边的笑意也渐大:“亓灏,你也有底线吗?” 指肚上的茧子摩挲着亓灏的皮肤,给他带来了一股奇异的电流,引得他身子颤了颤。 “你向来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我以为你一个连心都没有的人,是不会有底线的。”目光从亓灏涨红了的脸上下移到他胯部那高涨的物事上,林笙眯了眯眼睛,不安分的手一路下滑,作势要扯开那松松垮垮的腰带。 亓灏平生还是第一次受到这般奇耻大辱,睚眦欲裂,嘴唇咬出了血:“林……林笙!” 第320章 什么身份 “砰!” 忽然身后的门被人一脚踢开,林笙还没来得及回头,后背便生生挨了一掌。 “噗!”,她被杜江一掌打飞,狠狠吐了一口鲜血。 “主子!”阿翘见状,大惊失色,连忙扶起林笙。 “王爷,王爷!”杜江摸着亓灏滚热的身子,吓得声音发抖:“您这是怎么了?” 林笙嘴角挂着血,面无血色,一边捂着胸口咳嗽,一边笑得如同那要凋谢枯萎的花一样:“他……他中了春药,不释放出体内的药力,就会……血脉爆裂而死。” 杜江一听,眼睛怒瞪着林笙,语气里带着不必掩饰的杀气,“该死,你竟敢对王爷下药!” 林笙扯了扯唇,嘴里是满满的血腥味,她很想告诉杜江,早知道会被他破坏好事,她就不该优柔寡断,心慈手软,而是在杜江破门而入之前,一刀结果了亓灏! 这样的话,她不是不敢说,而是后背的这一掌打得她比亓灏好不了多少,身上同样无力。 将大半个身子都依靠在阿翘身上,她费力的睁着眼睛,瞧着亓灏狼狈的模样。 亓灏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打湿,黏黏的贴在脸上,攥紧杜江的手,他咬牙道:“寒潭。” 不知道是亓灏有气无力,声音太小,还是杜江慌了神,没注意听,他问道:“王爷,您说什么?” “绝情崖……半山腰的……寒潭!”亓灏在挤出这句话后,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王爷,您撑住!”事不宜迟,杜江背起亓灏就如风一样在林笙和阿翘面前刮过。 眨眼的功夫,杜江就没了人影。 林笙胸前如开了点点梅花一样,那嫣红的血让阿翘的眼眶红了:“主子……” “我……我没事,这小伤跟……跟‘万窟楼’的训练比起来,差远了。”就着阿翘的手起来,林笙还想继续扯着唇角,但却疼得再也笑不出来了。 “主子,我先扶您到床上,一会给您熬药。”阿翘吸了吸鼻子,刚要扶着林笙往床上去,却忽然听到一道惊讶的声音。 林笙和阿翘回头,便看到爱月抱着小黑站在门口。 长大嘴,爱月试探道:“林姑娘?” 林笙的发带松松垮垮的,大有摇摇欲坠之势。 垂下了那一半的头发,已经将她女子的身份暴露无遗。 像林笙那般古灵精怪,与众不同的人,爱月是不可能忘记的。 林笙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转身勉强道:“你认错人了。” 紧紧抱着小黑,爱月大步挡在林笙面前,眼睛死死的盯着她:“我不会认错人的,你就是林姑娘!” “我现在是男人,你可以叫我林公子。”林笙躺下后,背对着爱月,闭上了眼睛。 爱月盯着林笙的后背看了一会,小声道:“你骗不了人的。” 说罢,她把小黑放在了地上,出了房门。 小黑嗅到了林笙身上的血腥味,轻轻跳上床榻,然后钻进了她的怀里,用温软的小舌头舔着林笙的下巴。 林笙感觉到小黑的担心,轻声道:“别害怕,我死不了。” 小黑可能被这个“死”字给吓到了,它缩了缩身子,发出呜咽声。 阿翘跟在林笙身边,最基本的药理知识还是懂得的。 林笙喝了药后,沉沉的睡了过去。 秦峰在得知亓灏中了药后,也从军营赶了回来。 由于此事不便让外人知道,所以杜江和秦峰两个人系着绳索,小心翼翼的把亓灏带到了绝情崖半腰的寒潭。 寒潭的冷气铺面,冻得秦峰打了个哆嗦,“这个林笙,还是跟当年一样讨人厌!” 杜江趴在寒潭池旁边,两手扶着水里的亓灏,冷得连话都不想多说。 亓灏浑身上下烫得跟个炉子一样,潭水的表面渐渐开始“咕噜咕噜”的冒着气泡。 随着气泡越来越大,动静越来越响,亓灏的脸色也越来越红。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气泡才消失,水平才平静下来。 感觉到亓灏体内的火熄灭,温度恢复了正常,杜江才把亓灏捞了上来。 这次秦峰倒是难得的细心,不用杜江开口,他就把自己的外衫脱了下来披在了亓灏的身上。 重新系好绳子,三人爬了上去。 后半夜的时候,宫里出了人命。 伺候曦月公主的小宫女起夜经过曦月房间,听到了屋内发出一阵异动。 小宫女推门进去,瞬间被里面的景象吓破了胆子。 曦月赤身*,她的眼睛瞪得老大,身上青青紫紫,下身血污一片,红白交加,让没经过人事的宫女一看就知道了发生了什么。 尖叫一声,她跑了出去。 紧接着,德妃来了,她看着自己的女儿被人糟蹋后杀害,果真是如皇后所愿,痛得撕心裂肺。 嚎啕大哭,凄婉的哭声竟传去了太后的寿康宫。 太后被人扰了清静,派兰嬷嬷一打听,这下也坐不住了。 曦月性子木讷,虽然平时不怎么讨太后的喜欢,但怎么说都是堂堂皇室的公主,大半夜的竟被人不知不觉的奸杀,这对皇室来说,是何等的耻辱! 而且,皇宫戒备森严,可刺客却能在行恶后悄无声息的离开,这还让太后如何敢放心在后宫安度晚年? 怒不可遏,太后是丁点睡意也没有了。 连夜将禁卫军首领李慧龙宣去了寿康宫,一通大发雷霆后,又让兰嬷嬷往老皇帝的宫里跑了一趟,嘱咐贾公公先不要将此事告诉老皇帝。 毕竟,老皇帝傍晚的时候刚醒来,如果他知道了曦月死了,恐怕又会受到刺激。 再者,前日还死了一个丽妃,面对这双重的打击,老皇帝肯定受不了。 李慧龙挨了太后的训斥,心里也很憋屈,因为他认为,在禁卫军的守卫下,宫里固若金汤,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更何况是一个大活人呢? 一声令下,李慧龙又调了两队禁卫军严守着各个宫门,随时注意着可疑人员。 因为曦月是个姑娘家,出了这样的事情,传出去有损皇家颜面,所以太后对部分知情人员下了封口令。 德妃哭晕过去后,宫女们也不能看着曦月继续裸着身子,只好擅自做主的为她清理身上的污浊,换上干净的衣服。 这一整夜,除了酣然好眠的皇后,没有人睡得着。 即便是不知情的小太监和小宫女们,也被这突然增多的禁卫军给吓住了。 第二日,收到消息的宣王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急匆匆的坐着马车进了宫。 德妃哭得双眼肿得跟红鸡蛋一样,声音也嘶哑的厉害。 宣王自己身上还背着刺杀亓灏的黑锅,凶手找不到,他本就心烦意乱,现在妹妹又惨死,怒火中烧,直接一掌派裂了德妃的一张茶几。 论查案,他是个外行。 那凶手既然能在宫里出入自如,说明是个高手。 无奈之下,宣王只好派人将顾成恩请进了宫。 德妃已经哽咽得没法说话了,只好由宣王将昨夜曦月遇害的事情告诉顾成恩。 顾成恩得知曦月被人奸杀后,很是吃惊。 由于曦月的尸体已经被人动过,所以顾成恩也只好从屋子里找一下凶手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奇怪的是,地上连脚印都没有,更别提其他了。 一时之间找不到头绪,顾成恩只能先让宣王和德妃给自己几天时间。 凤鸾宫里,皇后端着茶杯,听着秋蝉说起德妃有多么的伤心,她一脸的春风得意。 抿了口茶,她笑道:“顾成恩当场没查出来?” 秋蝉摇头,“没有,不过顾侍郎说等几日。” 皇后冷笑一声,不以为然道:“本宫动手,哪会给他们落下把柄!” 这次,秋蝉没有找宫里的人对曦月下手,而是花重金买通了江湖上的那些武林高手。 那些人,只管杀人放火,只要钱够了,他们才不会管雇主要杀的人是谁。 心情大好,皇后站起身来,抚了抚发髻,“走,德妃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咱们得去好好慰问一番才行!” “要不然,宫里有人可要说本宫没有同情心了!” 秋蝉点点头,跟着皇后出了门。 德妃一看到皇后,忽然想起了前日与皇后因为李玫儿和丽妃的事情针锋相对过。 她的身子抖如筛糠,意识到曦月的死,极有可能是皇后所为。 毕竟,太后刚将掌管后宫的一半权利交给德妃,曦月就立马惨遭毒手,这前后只隔了一天的时间,若说与皇后无关,就是打死德妃都不信! 手指着皇后,德妃失去了多年的从容冷静,歇斯底里的控诉道:“是你,一定是你!” “皇后,是你杀死了曦月!” 皇后没料到德妃竟会这么快就想明白了,她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在,扬起一个优雅高贵的笑容来:“德妃,曦月没了,本宫也难过。” “相信顾侍郎一定可以为曦月找到凶手的,你莫要情绪太过激动。” “皇后,曦月还是个孩子,你怎么就能如此狠心?”德妃了解皇后睚眦必报的性子,心狠手辣的手段,她不可能被皇后的鬼话所蒙骗。 冲到皇后面前,德妃一把揪着皇后的衣领,猩红的眸子里是对皇后的恨意:“你杀了曦月,就不怕遭天谴吗?” 一旁的宣王听着德妃的话,也脸色阴沉的如从地府里出来的鬼差一样。 他死死瞪着皇后,“皇后娘娘,曦月的死,你可否做出一个解释来?” 德妃这一吵闹,引得门口的宫女太监们偷偷望了过来。 而且又是当着顾成恩的面,皇后哪能容得德妃母子如此目中无人的挑战自己的权威? “啪!”皇后抬手狠狠的煽了德妃一耳光,打得德妃晕头转向,眼冒金星。 当然,也总算是让德妃松开了攥着皇后衣领的手。 “母妃!”宣王见状,急忙扶着德妃。 “德妃,曦月虽然不是本宫所生,可她平日里看到本宫还是要叫本宫一声‘母后’的!本宫怎可能对曦月下手?”皇后一甩衣袖,怒气冲冲的声音掷地有声道:“再者,曦月一个小丫头片子,本宫杀她有什么好处?” 德妃的脸被皇后打得老高,而且脸颊还被皇后的护甲给划破,渗出了血。 咬牙切齿,她低哑着嗓子,忿忿道:“你为何杀曦月,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德妃,刚才本宫念你悲伤过度,才不与你一般见识的,没想到你非但不感恩本宫的仁慈,反而还敢往本宫头上泼脏水?看来,你果真是仗着手里的几分权力,忘记了宫中的规矩!”皇后凤眸闪着冷光,转头对秋蝉厉色道:“秋蝉,把德妃拖下去,替本宫赏她五十板子,让她想明白在本宫面前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是,主子。”秋蝉应了声,作势就要走到德妃身边,将她给拉下去。 “皇后娘娘息怒,母妃不是有意要对您不敬的。”尽管宣王心里也恨透了皇后,可现在老皇帝身子不好,不可能为德妃做主,他也只能暂时服软,要不然依着皇后的脾性,今个必定轻饶不了德妃。 拉着德妃,宣王垂首惶恐道:“从曦月出事到现在,母妃不吃不眠,伤心到了极点,这才精神恍惚,口不择言,还望皇后娘娘大人有大量,原谅母妃这一次吧!” 德妃的手被宣王从袖子底下用力的握着,似乎在暗示她不要再冲动用事,真把皇后给惹恼了,她们母子二人也会没有好果子的。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德妃垂下眸子,眼底涌动着滚滚的恨意。 “仅仅是口不择言这么简单吗?”皇后见宣王低头,而德妃却不吭声,不由得冷笑道:“德妃无凭无据,竟指控本宫是杀人凶手,这要是传了出去,本宫的脸要往哪里搁?” “这五十大板,只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 “要不然,今后这宫里的人见样学样,还不乱了?” 这五十板子打下去,德妃非死即残。 “母妃。”宣王自然知道皇后是在等德妃开口,他扯了扯德妃的胳膊,略微着急道。 德妃的指甲用力掐着宣王的手背,半晌才“噗通”一声跪下,一字一句的咬牙切齿道:“是臣妾的不对,臣妾知错,请娘娘恕罪。” 倘若只低头认错,皇后肯定是不买账的。 所以德妃便跪了下来,她知道,只有将自己的自尊踩在脚底,皇后才高兴。 果真,皇后见德妃跪在自己脚下,很有满足感。 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她为难的看向秋蝉:“既然德妃知错了,那本宫也就原谅了她。” “可是,规矩不能废,这可如何是好?” 秋蝉是皇后肚子里的蛔虫,于是配合道:“奴婢认为,不如就赏德妃二十板子。” “一来不会伤了娘娘和德妃的情意,二来也好让宫人们记住这宫里的规矩。” “嗯,秋蝉的主意不错。”皇后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将话题抛给德妃:“德妃,你可有意见?” 二十板子比五十板子来说,那可不是少个一星半点的。 但要落在德妃身上,也至少能让她在床上趟个十天八天的。 德妃心里愤恨,可受制于人,也无可奈何,只能违心磕头道:“臣妾多谢娘娘开恩。” 皇后勾了勾唇,紧接着道:“为了以儆效尤,那就去宫门口用刑吧。” 宣王攥着拳头,不敢再多言。 宫门口,人来人往,而皇后不仅要让德妃痛在身上,还要她在后宫里丢尽颜面。 皇后这是要告诉众人,得了一半的权力又如何?还不是一样任由皇后收拾? 狼狈不堪的模样被宫人们看了去,以后哪里还有掌管后宫的底气? 不得不说,皇后这一招当真要比直接杀了德妃还厉害。 面色惨白,德妃见宣王对自己摇了摇头,眼中神色恳求她忍住,她闭上眼,被秋蝉带了出去。 顾成恩瞧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也顿时明白了杀死曦月的人是谁了。 既然是皇后杀的人,那他也就没必要去追查凶手了。 毕竟,女人之间的斗争,跟他无关。 行礼后,顾成恩出了宫。 德妃挨打的消息,没一会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传进了宫里的每个角落。 明阳宫里,八皇子听到小祥子的话后,幽幽道:“母后做得有些过了。” 小祥子恭敬道:“皇上大怒,太后她老人家对皇后也很不满,毕竟丽妃和曦月公主的死是瞒着皇上的,皇后来了这么一出,事情也就瞒不住了。” “皇上要把皇后的凤印收回,皇后却说依照宫规办事,合乎情理,没理由把凤印交出去。” “好在太后生气归生气,在皇上面前护住了皇后。” 见八皇子没说话,小祥子又道:“林笙遇刺一事,宣王没查处什么来。” “那个林笙有高手护着,四哥可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顾瑾琇才死了多久,他就爱上了一个男人!”听小祥子提起林笙,八皇子冷笑道。 想起什么,小祥子赶紧补充道:“对了,顾侍郎的小妾,奴才也派人去查过,当真是与顾侧妃一模一样。” 八皇子眸光一暗,紧抿着唇,突然沉默了。 过了良久,他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问小祥子:“这世上,真的会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吗?” 小祥子讪讪道:“奴才没见过,不过但凡见过祁蝶姑娘的人,都说她和顾侧妃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深吸一口气,八皇子压下心头思绪,缓缓道:“一会,你去凤鸾宫告诉母后,就说江北的旱情已经持续一个多月了,我愿意去江北走一趟,为父皇排忧解难。” “是是,奴才这就去。”好不容易八皇子有了主动要建功立业的心思,小祥子怎能不高兴。 连连点头,他屁颠屁颠的跑去了凤鸾宫。 皇后知道后,果然很高兴,因为与老皇帝争执闹的不快荡然无存。 老皇帝在听说八皇子要主动去江北赈灾,很是欣慰,也一口准了。 养了两天的伤,林笙的身子好了许多。 大清早,她刚打开门,便看到了爱月。 爱月不明白为何林笙现在要女扮男装的住在王府里,还一副与自己和荷香不认识的样子。 她纠结了好久,还是想不出个头绪来,只好一脸别扭的等在门口:“林姑娘,你是失忆了吗?” 冷不丁听到爱月这么一句话,林笙愣了一下,然后点头道:“嗯,我不想让旁人知道,你明白吗?” 心中疑问解除,爱月应道:“嗯,奴婢会为您保密的。” 这时,杜江过来了,语气不怎么友好道:“林姑娘,麻烦你跟我去王爷的书房一下。” 爱月听罢,惊讶道:“你知道她是……” 捂着嘴,她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看样子,亓灏和杜江早已知道林笙的身份了。 林笙的面色有些憔悴,声音也懒洋洋道:“我若不去呢?” “噌”,杜江腰间的冷剑出鞘,架在林笙的脖子上,怒色道:“王爷的毒是你下的,烧虽然退了,可王爷到现在还没醒来!” “要不是连魏太医都没辙,我又怎敢找你去?!” 大概是情绪太激动了,那冷剑竟真的在林笙的脖子上勒出一道血丝来。 “主子!” “林姑娘!” 端着盆子的阿翘和一旁的爱月见状,不约而同的惊呼出声。 林笙能感觉到杜江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和怒气,也毫不怀疑他真的会一怒之下杀了自己。 脖子是真疼,林笙也是真不想死。 她轻轻推开杜江的剑,摸了摸脖子:“大家都是文明人,我不过是说说而已,你怎的就真动粗了呢?” 说罢,她拍了拍爱月的肩膀,意味深长道:“别忘了我刚才说的话。” 见爱月用力点头,她才跟着杜江去了书房。 亓灏的眼皮重的像是上面压了两个千斤大鼎一样,很想醒来,可就是睁不开眼。 昏昏沉沉中,一只冰凉的手探在了他的手腕上。 然后,那只手又翻了一下他的眼皮。 紧接着,嘴里多了一颗药丸。 那药丸入口即化,当一阵清凉的感觉从嘴巴蔓延到四肢后,他觉得绵软无力的身子好像瞬间有了力气。 就连混沌的脑袋,好像也清爽了许多。 费劲的抬了抬眼皮,模模糊糊的视线里,他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轮廓。 泛白的唇动了动,林笙听到了那细微却清晰的两个字,“阿顾……” 第321章 她是阿顾 “阿顾……” 亓灏得不到回应,像是一个固执的孩子一样,继续一声声的唤着。 在这之前,林笙也有从亓灏的口中听到过“阿顾”二字。 那时候,除了觉得亓灏虚情假意之外,她没有任何感觉。 可现在,亓灏的声音,像一把钝刀,割得林笙莫名的有些心疼。 这种疼,比她前日挨了杜江的那一掌还疼。 在林笙晃神的功夫,亓灏竟握住了她的手。 亓灏的体温已经正常了,但是温度还是要比林笙的高一些。 发凉的掌心被亓灏一点点暖热,不知不觉沁出了一层细汗。 林笙很想将手抽出,然而亓灏却握得用力。 “阿顾……不要走……”他的声音很低,哀求中透露着一丝痛苦。 “我知道错了,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亓灏干白的唇费劲的一张一合,语速很快,生怕手里握着的这个人突然消失,“阿顾,我从来不想伤害你,从来都不想的。” “阿顾……阿顾,你信我,我是有苦衷的。” 杜江在一旁听着亓灏的喃喃自语,不由的叹了口气。 林笙的眸光幽幽,静静的看着亓灏,轻声问道:“你有什么苦衷?” 这话,林笙是为自己的问的。 只是,亓灏却紧抿着薄唇,没了动静。 林笙没有得到回应,指甲忍不住扣入亓灏的手心,提高了几分声音,语气清冷道:“亓灏,你到底有什么苦衷?你说啊!” 她像是跟自己较劲一样,似乎不听到一个答案便不会死心。 素日里清澈明亮的眸子,瞬间如卷上了一场风暴,带着决绝,刮着悲伤。 杜江脑海里闪过什么,张了张嘴。 “阿顾……”亓灏双眼仍旧是闭着,浓密的睫毛轻颤,就在林笙准备甩开他的手,甩袖离开的时候,却又忽然听到他那微不可闻的“对不起”。 这三个字,轻如羽毛,可却像是一块重石,狠狠砸在她心头。 反手扣在亓灏的脉搏处,林笙手指下用了一股暗力。 她咬着牙,从杜江的角度望去,竟不可思议的捕捉到了那一抹爱恨交织。 来不及多想,杜江一把拍开林笙的手,神色警惕道:“你做什么?” 一边质问,他一边重新探上亓灏的脉搏。 林笙冷冷的望着杜江,攥着拳头离开。 出了书房,林笙的脚步越发的沉重起来。 她的胸口,也比刚才还要疼。 明明失去了一部分的记忆,明明对亓灏只有恨,她也可以确定,现在的自己对亓灏没有丁点爱意,可为何在听到亓灏的那些话后,她会有种难过想落泪的感觉? 对不起?根据黑衣人所说的那些,亓灏对自己做过的事情哪能用“对不起”三个字就能原谅的? 苦衷?他身为堂堂宁王爷,连老皇帝有时候都要忍让他,还有什么人,什么事情能让他不得已? 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她脸上的讽刺之意也越来越浓。 阿翘见林笙回了芙蕖院,立马和爱月和荷香一并迎了上来。 “主子,您没事吧?”瞧着林笙脖子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阿翘还是有些担心问道。 林笙摇了摇头,神色疲倦抑郁,“我没事,你们退下吧。” 爱月和荷香之所以也在屋子里,是因为她们二人在林笙刚才跟着杜江去书房后,便过来找阿翘打听了一下林笙这两年的生活。 当然,爱月现在可不是之前那般八卦活泼的性子了,她对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也只关心对自己重要的人。 除了荷香之外,现在又多了一个林笙。 毕竟,林笙是顾瑾璃生前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一别这么久,而且她还失忆了,这对于爱月来说,有些难过。 阿翘也知道爱月和荷香对顾瑾璃的感情,她只挑了一些早前跟林笙串好的话去说,重要的信息一点也没透露。 爱月听后,唏嘘一番,为自己前两日对林笙恶劣的态度而感到愧疚。 听林笙的语气确实很疲惫,爱月与荷香便跟阿翘一起出了房间。 房门关上后,林笙一头扑倒在床上,用力的揪扯着被子,心口涨得厉害。 在林笙走后的半个时辰后,亓灏睁开了眼。 杜江连忙派人给亓灏煮了白粥,扶着他勉强喝下了小半碗。 亓灏刚醒来,虽然身上没有多少力气,可精神看上去还算可以。 不过,对于他昏迷攥着林笙的手不放一事,如果杜江不说,他还真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说……本王拉着林笙的手?”抿了抿唇,亓灏剑眉轻蹙,似乎是在回忆,似乎是在怀疑。 杜江点点头,低声道:“嗯,你把林姑娘认成顾侧妃了。” 亓灏揉了揉眉心,沉默不语。 杜江想起林笙望着亓灏那复杂的眼神,又道:“王爷,林姑娘对您,好像有些不一样。” 亓灏放下手,问道:“怎么个不一样?” “林姑娘看着您的眼神……说恨肯定是有的,可是除了恨之外,还有一些别的东西。”杜江斟酌片刻,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表述自己的意思,只好如实道:“总之,她让属下想起了顾侧妃当年小产时候的样子。” 亓灏身子猛地一颤,捂着胸口咳得面红耳赤。 “王爷!”杜江连忙给亓灏拍着后背,一边自责道:“属下该死,属下不该提顾侧妃。” 他不是不该提顾瑾璃,而是不该提顾瑾璃小产。 只是,他说的是事实。 林笙给人那种感觉,当真是与顾瑾璃像极了。 待亓灏好不容易平息后,杜江倒了杯茶,端上前:“王爷,您喝茶。” 亓灏接过茶杯后,深深看着杜江,问道:“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呃……”杜江以为亓灏生气了,垂首忐忑道:“属下知错。” 亓灏摇头,坚持道:“不,你再说一遍。” 杜江猜不透亓灏心中所想,讪讪道:“林姑娘的眼神,跟顾侧妃很像。” 亓灏喝了口茶,然后把杯子递给杜江,指着桌子上的画筒,缓缓道:“把林笙的画像拿来。” “是,王爷。”杜江应了声,将画像拿了过来,展开在亓灏面前。 亓灏抚着林笙的眼睛,良久才一字一句道:“不是眼神像,而是眼睛。” 杜江听罢,凑近了一些,盯着林笙的画像一会,惊呼道:“这眼睛……一模一样!” 二人对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但对某个答案已经心照不宣。 虽然,此时杜江的心里也很激动,可怕亓灏胡思乱想,伤了心神,他便转移话题道:“对了,今个八皇子主动请求去江北赈灾,皇上同意了。” 亓灏的心里被林笙极有可能是顾瑾璃的认知给填满,他心不在焉道:“小八长大了,该去历练一番了。” 低头看着画像,他掀开被子,打算下床,却被杜江及时给按住了:“王爷,您就是要去确认,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的。” “林……嗯,她暂时是不会离开王府的。” 杜江也不知道该称呼林笙为“林姑娘”好,还是顾侧妃好,总之很别扭。 亓灏眸光微动,过了一会道:“本王晚上过去看看她。” 杜江瞧着亓灏这副不死心的模样,无奈道:“您这两日都没吃东西,想吃些什么?属下再去让厨房给您做。” 刚才的白粥不过是先给亓灏暖一下胃而已,他身子有点虚,得吃点有营养的。 亓灏摇头,“本王没有胃口,想自己静静。” 杜江知道亓灏的倔脾气,只好出了房间。 晚上,林笙躺在床上多时,可是却没有丝毫睡意。 “吱呀”一声,后窗开了,心“突突”跳得极快,林笙眯着眼睛看向窗口。 待看到那人影一头白发,林笙悬着的心放松了下来。 坐了起来,她对来人道:“师父,你怎么来了?” 虽然很期待逍遥子的到来,但林笙还是故作一副吃惊的样子。 逍遥子前后收到了亓灏和林笙的来信,他已经见过了亓灏,也该来见林笙了。 站在林笙面前,逍遥子缓缓道:“师父准备过两日离开亓国,所以在走之前过来见见你。” 林笙一听,立即问道:“师父要去哪里?” 逍遥子感觉到林笙的情绪有点紧张,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和道:“师父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四处走走。” 玄机门还没到手,林笙怎可能就让逍遥子这么离开? “师父不要笙儿了吗?”抓住逍遥子的胳膊,林笙急切的眸子里闪动着亮晶晶的湿意。 逍遥子不确定林笙眼里的不舍是真是假,他耐着性子安慰道:“笙儿永远都是师父的徒弟,师父会经常写信给你。” “师父……”林笙到底是报仇心切,她见逍遥子闭口不谈玄机门,只能主动开口道:“笙儿这些日子一直在做一些奇怪的梦。” “那些画面模模糊糊的,师父,笙儿失忆之前经历过什么?” “为什么我有时候觉得,现在的我不是我了?” 幸好亓灏之前便有提醒过逍遥子,否则逍遥子会单纯的认为顾瑾璃是失忆后遗症。 没想到,他刚提到要离开亓国,林笙就坐不住了。 移开搭在林笙肩膀上的手,逍遥子幽幽道:“你是谁,当真不记得了吗?” 大概是逍遥子的老眼目光太过深邃犀利,让林笙不自觉的有点心虚。 压下不安,她继续周旋道:“师父,我真的不记得了。” “阿璃。”逍遥子背过身去,语气沉沉,长叹道:“你既叫我一声‘师父’,我便将你视为真正的徒弟。” “你想要做什么,能不能如实的告诉师父?” 林笙没料到逍遥子会直接拆穿自己的身份,瞪大眼睛,脑子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接下来如何接话,于是干脆的赤着脚下了床,扬起小脸,对逍遥子冷声道:“师父不仅眼力好,戏演的也不错。” 逍遥子听出林笙的讽刺之意,苦笑道:“阿璃,师父虽然不知道你身后藏着的是什么人,可却不希望你做出将来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来。” “我今后如何,不用师父操心。”林笙抬起下巴,态度坚决道:“我娘的玄机门,师父是不是该物归原主了?” 一听到林笙提玄机门,逍遥子笑得越发的心酸:“阿璃,玄机门我可以给你,但不是现在。” “师父,你不给我,难道是想将玄机门占为己有?”明知逍遥子不是这样的人,可林笙还是故意拿话激他。 逍遥子摇了摇头,“阿璃,玄机门是你娘的,我活着一日,就得替她守着一日。” “等时机合适了,我会将它还给你的。” 说罢,逍遥子转身离开。 “可恶!”林笙因为被黑衣人洗脑的严重,故而无法在短时间内明白逍遥子的苦心。 她走到桌案旁边,提起笔咬了一会笔杆,然后便给陈泽轩写信。 上次让阿翘把字条绑在了鸽子腿上放出去,然而到了现在都没收到陈泽轩的来信,这让人不得不担心。 而且,林笙发现,离开了陈泽轩,她什么都做不好。 一笔一划,她写的很认真。 前窗外面,亓灏透过窗缝,看着林笙的侧脸,还有那熟悉的写字动作,耳边回想起逍遥子刚才喊她的那句“阿璃”,胸腔血气翻涌。 血腥即将涌出喉咙的瞬间,他足尖轻点,提起全身力气,飞身出了芙蕖院。 身子不稳的落地,他脚步匆忙,慌张的一路小跑,好似身后有谁在追一样。 “砰!”脚下一个趔趄,亓灏跌倒在了地上。 杜江从不远处赶来,急声道:“王爷!” 杜江在离开书房之前,还以为亓灏已经睡着了,没想到夜里风这么大,他竟只穿了件中衣,不禁说话的语气有些冲:“您的身子还没好,要是落下什么病根,别说照顾旁人,您连照顾自己都费力!” “杜江……”刚张嘴,一阵凉风入喉,呛得亓灏咳得恨不得把心肝脾肺肾一并咳出来:“本……本王……” 亓灏一边咳嗽不说,还硬要一边说话,急得杜江架着他就要往书房走:“您先别说话,有什么事情咱回去说!” “她……她真的是阿顾……是阿顾!”心口一阵猛烈的绞痛,亓灏说完这句话后,“噗”的吐了一口血。 杜江大惊,“王爷!” 亓灏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第322章 心生枯草 亓灏郁气攻心,血气倒流,这一晕,足足晕了一天一夜。 杜江既然知道了林笙就是顾瑾璃,他更是不敢再让林笙来给亓灏医治。 毕竟,当年发生的事情,对顾瑾璃的确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 之前,他不理解林笙对亓灏为何有这么深的恨意,现在完全明白了。 两年前,顾瑾璃在那么多人面前跳下了绝情崖。 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可是她非但没死,还换了一张脸回来,重新来到了亓灏身边。 所以,不是林笙在恨亓灏,而是顾瑾璃。 她要对亓灏讨债,要复仇…… 吩咐秦峰去太医院把魏廖请来,魏廖查看一番后,开了服药给亓灏服下去,倒是也没什么大碍了。 不过,还得好好调养着才行,更不能动气动伤。 在亓灏修养的时间里,林笙则被贾公公喊进了宫里,继续给老皇帝医治。 尽管,之前亓灏曾吩咐过贾公公,老皇帝的病由魏廖接手,但贾公公不明其由,私心里觉得还是林笙的医术更加高明一些。 当然,林笙不可能像魏廖一样尽心尽力的医治,但稍微用一分心力,也就能让老皇帝的身子有所好转了。 先是往老皇帝宫里走了一趟,然后照例去了太后宫里,太后的态度还是不冷不热的,倒是尹素婉看着林笙的眼神中,明显的多了一抹温情。 林笙只当看不到,毕竟yu擒故纵,松弛有度才行。 倘若表现得太明显,会让人怀疑。 准备离开皇宫的时候,太后竟意外的让林笙去给德妃瞧瞧。 德妃这次精神上受到了重创,卧床不起。 林笙望着她憔悴的模样,不免有几分不忍,于是便又在药里加了一些安神助眠的药。 出了宫后,林笙想着这两日没去尹家了,所以又跑了一趟尹家。 这来来回回,折折腾腾,辗转几个地方,回到宁王府后,已经是快要到傍晚了。 刚下马车,阿翘便指着门口的人,惊讶道:“主子,你看那不是王爷吗?” “嗯?”林笙抬眼,迈出的脚步一顿,眸底闪过一道冷光。 亓灏面色苍白,身上衣服也单薄,但他的那双桃花眼在昏暗的夜里,却燃着亮光。 知道林笙一大清早就出了王府,亓灏很是担心,所以在床上躺不住了,特意等在门口。 因为,在昨晚确认了林笙的身份后,他死了良久的心,总算是复苏了。 不知道见到林笙该说什么,他的心里很是紧张不安,动了动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林笙从自己的身边经过。 余光注意到亓灏眼里的光熄了,林笙抿紧了薄唇。 她不知道他站在门口做什么,更不可能自作多情的认为他是在等着自己。 想到前日两个人如仇人相见一样红了眼,林笙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亓灏见状,下意识的就抬脚跟上。 那日,亓灏如果再晚一些被杜江送到寒潭,恐怕就真的如林笙所说,血脉爆裂而死了。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林笙的心跳更加迅速起来。 亓灏的身子还没完全恢复好,因此他跟在后面很是吃力。 捂着嘴,努力的压抑着想要咳嗽的冲动。 林笙听着脚步声渐渐没了,紧皱的眉头松了下来。 “主子,您怎么了?”察觉到林笙的情绪不太对,阿翘小心翼翼的问道。 林笙走进芙蕖院后,闷声道:“没什么。” 爱月抱着小黑上前,恭敬道:“林姑娘。” 对爱月的态度转变,林笙也没太大反应。 她神色淡淡的点点头,接过小黑,沉声道:“以后不用给我行礼,我还是我,用不着这些繁文缛节。” 说罢,她转身就要往屋子里去,胳膊却突然被爱月给扯住了。 累了一天,确实有些累了,但林笙还是耐着性子问道:“还有事吗?” 爱月收回手,犹豫了一会,小声道:“林姑娘,奴婢……” 揪着袖子,她有几分紧张的看着林笙,“奴婢和荷香,想在您身边伺候。” 这句话,让林笙和阿翘同时一怔。 不解的看着爱月,林笙等着她的下文。 “林姑娘。”爱月低下头,轻声道:“如果不是被人拦住,当年奴婢和荷香两个人早就随着主子一同去了。” “没有主子的地方,空荡荡的,在哪里都一样。” “王府里虽然不少吃不少穿,也没有人欺负我们,可是这两年来,我们除了守着主子的院子,就如同行尸走肉一样。” “没有指望,没有依托。” “幸好林姑娘回来了,要不然我和荷香这后半辈子就在数着指头的日子里度过了。” “奴婢看到姑娘,就像是看到了我家主子。” “恳请姑娘让奴婢二人伺候您,也算是不浪费了余生。” 林笙眸光微动,静静的看着爱月,虽说时隔两年性子变得淡漠了,但可能是与爱月多年的情意残留在了内心深处,让她眼睛发酸。 爱月见林笙不说话,便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音,继续道:“林姑娘不知,主子在走之前,曾几次去悠悠谷看望您,可惜路上还遇到了刺客,便没能见成。” “主子心里挂念着您,您现在又住在了王府里,奴婢们伺候您,也算是代替主子照顾您了。” 爱月说的是实话,一部分是为了弥补顾瑾璃的遗憾,另一部分是想给自己和荷香找些事情做。 “主子。”阿翘被爱月所感动了,她以为林笙沉默是不愿意的意思,于是低声劝道:“您是女子,身边就奴婢一个人伺候,以后定有不适的时候,多一个人照顾您也多一份方便。” 林笙搂着小黑的手紧了紧,点头道:“好,以后你们跟阿翘一样,都是我的人了。” “只要有我一日在,必定不会让你们受了委屈的。” “不过。”顿了顿,她加重了语气提醒道:“要叫我主子,记住不要再叫我林姑娘了。” “是,主子。”爱月听罢,激动的眼里夹着的泪花落了下来。 她不是劳碌命,也不是被人奴役惯了,非得做什么伺候人的活儿。 只是,人的心若死了,便如荒冢,断壁残垣,心生枯草。 有个盼头,有个依靠,这日子也就不会过得太辛苦。 “林姑娘,您一日没正经吃饭了,奴婢给您做了一些饭菜。”这时,荷香端着饭菜,走了过来。 爱月接过饭菜,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歪头对荷香笑道:“荷香,以后林姑娘就是咱们的主子了,不能再叫林姑娘了。” 在爱月找林笙开口之前,已经知会过荷香,因此荷香一听,脸上也掩不住欢喜道:“主子。” 林笙坐下,看着这两个丫鬟,心有点发沉。 黑衣人多次告诉过她,除了自己的性命之外,不得把任何人放在心上。 因为,你一旦看重什么,那看重之物将来就会成为你的软肋,成为敌人给你的致命伤。 这两年里,伺候她的人只有阿翘。 阿翘对她来说,算是一个小妹妹。 她对阿翘,尽管从不打骂,向来温和,可却不敢把阿翘看得太重。 而爱月和荷香,她们以为自己死了,宁可守着这空空的芙蕖院,也不愿离开。 这份忠心,就算她是石头心肠,也要被软化了。 视线落在面前那几样精致的小菜上,敛去眸子里荡漾的水光,语气比刚才多了一抹暖意:“你们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是,主子。”二人微微行礼,出了房间。 “主子。”阿翘从林笙手里抱过小黑,忍不住感慨道:“奴婢都要被她们感动的哭了。” 林笙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阿翘,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认她们吗?” 阿翘想了想,问道:“主子怕她们二人暴露您的身份。” “这只是其一。”林笙拿起筷子,却不夹菜:“我回京是要报仇的,这是一条血路。” “跟在我身边,太过危险了,我不想将她们卷进来。” “而且,她们也会让我做事情有所顾及。” “万一哪一天她们落人旁人手里,你说我是该救还是该舍?” 阿翘听罢,了然道:“奴婢懂了。” “你……”林笙还想给阿翘再说些什么,却突然止住了话题。 她望着门口的那人,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散开。 亓灏就着杜江的手,气息微喘。 林笙本以为亓灏已经回了书房,可看他这样子,分明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过来的。 放下筷子,她冷声道:“到饭点了,王爷该不会是来蹭饭的吧?” 亓灏竟点了点头,“王妃应当不会小气到连一顿饭都不让本王蹭吧?” 面上,他与平时并无两异。 只是没有人知道,他在说话的时候掌心已经沁出了汗。 对于失而复得的东西,人总是会异常的小心翼翼,患得患失。 大概是林笙给亓灏下药的事情在杜江心里留下了阴影,以至于他在看到亓灏点头后,神色警惕道:“王爷!” 如果亓灏只是单纯的过来找林笙说几句话还好,可要是沾了这饭食和茶水就不行了。 毕竟,林笙手段了得,能下毒于无形之中,亓灏要是再染上了什么毒,只怕这身子真要毁了。 阿翘看着亓灏,眼神古怪。 想着亓灏从王府大门口就一直跟着进了院子,便大胆猜测亓灏可能是来秋后算账的。 只不过碍于身体状况,没法再跟以前那样直接“大动干戈”了。 出于护主心切,阿翘迈着小步子上前,委婉道:“不知今晚王爷会留在芙蕖院用膳,所以厨房便没准备那么多饭食。” “王爷要是不介意,可等改日再过来,奴婢几个好好为王爷做一桌子。” 林笙听着阿翘的话,不禁想起了爱月。 如果换做成月在这里,一定二话不说就冷言冷语的把亓灏给赶出去了。 亓灏拂开杜江的手,缓步上前。 袖子里的手微微攥紧,他让自己神色看着自然一些:“无碍。” 阿翘表面上是说饭食的量不够两个人吃的,但亓灏只回了两个字,这让林笙也觉得亓灏是来找麻烦的。 勾了勾唇,她抬眼扫了一下桌子,笑得冷冽又挑衅:“王爷不怕我下毒吗?”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便不由得让杜江的心提了起来。 冷冷瞪着林笙,杜江语气不善道:“林笙,你若再敢对王爷下毒,我……” “杜江。”不等杜江说完,亓灏眯着眼睛,冷斥道:“出去。” 杜江自然知道亓灏现在满心里都是林笙,恨不得每一刻每一秒都与林笙在一处待着,可是林笙不仅厌恶亓灏,还一度想要他的命,所以杜江又怎能出去? 故而,他着急道:“王爷……” 瞟了一眼一旁的阿翘,亓灏重复道:“都出去,别让本王说第三遍。” 注意到这个“都”字,阿翘看向林笙。 林笙瞧着亓灏这副外强中干的模样,对阿翘笑道:“虽然饭是不够王爷吃的了,不过茶水还是该给王爷上的。” “是,主子。”阿翘应了声,转身出门。 杜江担心阿翘在茶水里做手脚,因此便跟了出去。 房间内只剩下了两个人,但谁也没说话。 林笙又累又饿,也就懒得再去理会亓灏。 怎么说现在填饱肚子最要紧,要不然待会真的动起手来,她软绵绵的毫无招架之力,还不是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 当然,她自信亓灏拿捏不住自己,但杜江就难说了。 不管是真正的林笙,还是顾瑾璃,二人的口味相似,都喜欢清淡中带着点微辣,所以荷香按着林笙的口味做的饭菜,很合胃口。 亓灏的内心其实很矛盾,他忍不住的想要靠近林笙,可越是渴望就越是害怕。 害怕她知道自己已经识破了她的身份,害怕与她在爱恨纠葛中当真会走到情途末路的地步…… 抿着唇,他看着林笙那张宁静的脸,眼底溢出一股化不开的伤痛。 一般来说,人的脸上如果戴着人皮面具的话,在耳朵后方或者是下巴处都会多少有些痕迹的。 即便不是很明显,但却不可能是似乎不露破绽的。 但是,林笙的耳后没有任何痕迹。 如果不是用了易容药水,亓灏想到的只能是换脸了…… 换脸,通常要将一个人的皮剥下来,换上另一个人的面皮。 可是,亓灏又不相信顾瑾璃脸上的皮是林笙的。 毕竟,顾瑾璃那么看重林笙,怎可能为了复仇而对林笙下如此狠手? 也可能,面皮是旁人的,只不过被顾瑾璃后来又加工了一番,才会与林笙的容貌一模一样。 不过,林笙消失了两年,又去了哪里? 上次试探逍遥子,也没能得出个结论来。 该不会,林笙真的出什么意外了,这才让顾瑾璃以她的身份回京? 有太多的不解,太多的疑惑笼罩着亓灏,可是他却不能张口问顾瑾璃,只能私底下自己去查。 她这两年经历了什么,有什么人在她身后,所有的一切他都要查出来。 可能是亓灏一直盯着林笙,林笙也没法做到继续无视下去了,便放下了筷子,不悦道:“你要盯我到什么时候?” 亓灏见阿翘端着茶盘进来,移开了眸子,“林笙。” 他的声音低沉,语调平平,可硬是让林笙捕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有事说事,没事走人。” 林笙待亓灏,还是一如既往的那般,毫不客气。 亓灏棱角分明的脸比前几日更瘦了,烛光映着,更添了一丝让人心疼的感觉。 可是,林笙不会心疼。 阿翘放下茶盘,出了屋子。 小黑跟着阿翘进来后,钻到了桌子底下。 它一边用头蹭着林笙的腿,另一边用尾巴甩在亓灏的腿上。 两年的时间将一个人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亓灏本不想问,不敢问,但还是问出了口:“这两年,你是怎么过的?” 林笙一愣,冷笑道:“王爷冷不丁的关心这个做什么?” “难不成,王爷真的移情别恋,爱上了我?” 亓灏攥着的手松开,转眼深深的凝视着林笙,良久才说出了连自己都惊讶的话:“本王若说是,你会不会留在本王身边?” 他爱的人是顾瑾璃,不管她是什么身份,以前的凤氏后人,还是现在换了脸的林笙。 她要报仇,她要如何,他都随她去,只要她开心,只要她心里能痛快。 与她比起来,什么都不重要。 她如果要他的命,他连眼睛都不眨,给她。 她如果想颠覆了这亓国,他连犹豫也不会,助她。 只要她要的东西,但凡他能给的东西,他都会双手奉上。 若是他给不了,也会竭尽全力的帮她得到…… 这样的心,可以说是愧疚,可以说是弥补,也可以说是爱到了极致,以至于卑微至极。 总之,不管怎么说,亓灏为了顾瑾璃,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只是,并不见得林笙会接受他这番“情意”。 林笙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声音提高了几分,“亓灏,你再说一遍。” 亓灏的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恳求和不确定:“留在本王身边,你要什么,本王都给你。” 林笙听罢,脸上笑容更大:“亓灏,你是不是被我的春药给刺激到了?” 站起身来,她故意倾身向前,手搭在亓灏的肩上,幽幽道:“据说你为顾瑾璃守身了两年,莫不是身子耐不住寂寞了,想女人想到我身上了?” 这要是当年的顾瑾璃,根本是不会说出这样粗鲁不堪的话来的。 但现在的人是“林笙”,所以亓灏也不可能完完全全的将她视为“顾瑾璃”看待。 当然,她也不是真正的“林笙”,而是顾瑾璃和林笙的结合体。 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亓灏的后边,身上清香的气息萦绕在鼻间。 薄唇紧抿,亓灏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有所起伏的心平静下来。 见亓灏不说话,林笙受到了漠视,不禁抬手挑起亓灏的下巴,指甲一点点用力掐着,迫使他睁开眼睛:“亓灏,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反常必有妖,亓灏的态度转变得太快了,这让林笙很是不快。 这不快的原因,可能是因为给亓灏下药的那天,亓灏还是一副要咬死她的表情,而现在却能心平气和的坐在她面前,这与林笙预料的不同。 没有人愿意与人斗来斗去的,但亓灏与她不同。 亓灏是她的仇人,也是她仇人的儿子,所以如果不考虑复国这件事情的话,她倒是真想直接与亓灏来一场二人之间的厮杀。 赢了便赢了,输了便输了。 生便是侥幸,死也就一了百了。 不过,自知之明她多少还是有点的。 她的功力不如亓灏,若真相杀起来,死的那个人一定是她无疑。 死,有时候是一种解脱。 背负了这么深的仇恨,她若死了,也就轻松了。 但是,她不能死。 为了复国,只得与黑衣人和陈泽轩一路谋划下去…… 爱的天秤上,谁爱的多了,谁就输了。 在失忆且被篡改了记忆的顾瑾璃面前,亓灏是输的一败涂地。 他睁开眼睛,看着林笙凌厉又燃着仇恨的眼神,轻声道:“留下来。” 抽回手,林笙重新坐下,上下打量了亓灏一遍,似笑非笑道:“虽然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我还得想问你,当真是我要什么都会给我?” 大约能猜到林笙的话,亓灏勉强扯着唇“嗯”了声。 林笙低着头,一边端起茶盏,一边随口问道:“我要你的命,要你的皇位,你给吗?” 亓灏看着茶杯里的茶水在林笙的手下渐渐幻化出一朵牡丹,眼睛里如泄了漫天的星光一样。 默默的在心里说了一个“给”字,他的嘴里却无意识的喊出了“阿顾”二字。 林笙的手一抖,那滚热的茶水,便溅在了她的手背上。 “嘶”,倒吸一口气,她丢掉了茶盏。 茶盏落地,“砰”的一声碎了,茶水又溅在了亓灏的衣摆上。 亓灏来不及多想,扯过林笙的手,一边吹,一边心疼道:“怎么样,是不是很痛?” 林笙张了张嘴,只觉得被亓灏握着的手更烫了。 第323章 试着爱我 “亓灏,你这是在做什么?”林笙抽回手,清冷的声音里充满了怒意。 “我……”亓灏的掌心一空,看着林笙冰冷的眸子,一时竟哑口无言。 是了,眼前的人是“林笙”,而他却握着“林笙”的手,一脸紧张,这不管怎么说都是不妥的。 林笙见亓灏沉默不语,眼底的寒意更重,“既然你对你的顾侧妃一往情深,那么为何又要对我做出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来?” “亓灏,你的心也跟其他男人一样,不过如此!” 亓灏垂下眸子,半晌才道:“你很在意本王对阿顾的心意吗?” 林笙听罢,笑得讽刺:“你对她的心意如何,与我何干?” 亓灏扯了扯唇,轻声道:“与你无关。” 站起身,他抬脚走出了房间。 不知道是身上无力还是脚下沉重,总之,他走得很慢。 林笙望着亓灏的背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将视线移到手背上那烫起的一片红肿,她心烦意乱起来。 “阿翘!”对着外面喊了一声,林笙指着桌子对阿翘道:“把这些都收拾了。” 阿翘见茶盏在地上,林笙的手背又被烫伤了,惊呼道:“主子,您这是怎么弄的?” “难不成,是王爷?” 刚才亓灏脸色沉沉,阿翘只以为是亓灏和林笙闹了不愉快。 林笙摆摆手,闷声道:“没事,不疼。” 阿翘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小声抱怨道:“王爷也真是的,哪次来都非得折腾个鸡飞狗跳才行!” 林笙回想着刚才亓灏的异样,皱起了眉头:“阿翘。” “主子,怎么了?”阿翘动作一顿,不解的回头看着林笙。 林笙抿着唇,缓缓道:“亓灏他……该不会是怀疑我了吧?” 之前,亓灏发烧,拉着她的手不放,嘴里喊着“阿顾”,林笙不会放在心上,只当他头脑不清楚。 可是刚才,他为何也唤了她? 到底是无意识的,还是故意在试探自己呢? 被茶水烫到,他那慌张的神色,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质问他对顾瑾璃的真心时,他那表情里暗藏的痛苦挣扎,又该怎么说? 说不出来的感觉,让林笙莫名心慌起来。 阿翘不知道林笙为何会突然这么说,便着急道:“主子,您是说,王爷他知道了您的身份?” 林笙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无奈道:“我不知道。” 阿翘想了想,便道:“要不然,咱们再给世子去封信吧?” “世子回来了,您身边也好有个给您出主意的人。” 一提起陈泽轩,林笙这才想到给他写了几封信,陈泽轩竟一封也没回复,不由得不安道:“哥哥他……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样想着,林笙的心更加没底了,“阿翘,你让齐萧去回南阳,我必须要确定一下哥哥的安危才行。” 阿翘摇头,反对道:“不行,齐萧是世子留下来保护您的。” “哥哥留下的暗卫这么多,也不差齐萧一个。”林笙脸一沉,不容置疑道:“你现在就告诉齐萧,让他立刻动身。” 阿翘坚持道:“主子,暗卫虽不止齐萧一人,可齐萧的武功是最高的,他要是走了,万一……” “阿翘,不要惹我生气,快去!”因为亓灏,林笙的心情不算太好,因此便没了耐心,语气冷硬道。 “是,奴婢这就去。”阿翘见林笙微怒,只好截住了话题,赶紧转身离开。 林笙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边,看着书房的方向,目光幽幽。 亓灏回了书房后,一直在发呆。 杜江站在一旁,见他好长时间眼睛一动不动,便小声道:“王爷?” 亓灏回神,“何事?” 杜江赶紧道:“您刚才还没吃饭呢,要不要属下让厨房给您做点送过来?” “不用。”亓灏摆手,然后继续想着自己的心事。 自己握着林笙手的时候,林笙是不是认为自己移情别恋了,这才反应这么大? 那么,他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她还在意自己呢? 哪怕,这种在意,是恨。 要她爱他,这早已是不可能了。 所以,若能在她心里留点位置,即便是恨,他也甘之如饴。 总好过,她忘了他,不要他。 “王爷。”这时候,秦峰从外面进来了,拱手道:“属下查到刚才在暗处护着林笙的暗卫,带着一封信离开了王府。” “哦?”亓灏眸光一闪,问道:“去了哪里?” “好像是往南阳去了。”秦峰还不知道林笙的身份,只觉得林笙待亓灏不仅态度恶劣,还曾几次出手差点害了亓灏,因此忿忿道:“真没想到,林笙竟还和南阳扯上了关系!” 他自己刚说完,然后立马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似的,惊叫道:“南阳?!” “王爷,林笙该不会是和世子勾结在一起了吧?” 陈泽轩的狼子野心,亓灏身边的人都知情。 当年在顾瑾璃死后没几日,陈泽轩就离开了亓国。 这一去,就两年。 两年来,他以南阳王身子不适为由,便未再踏入京城。 南阳那边,老皇帝派人安插了不少眼线,亓灏的人同样也盯得紧,但陈泽轩确实没有任何动作,当真是让人意外。 亓灏想起了林笙写的那“盼归”二字,眉心一动。 陈泽轩在两年前就对顾瑾璃表露出明显的男女之情来,依着他的性子,应当不会在顾瑾璃死后就那么毅然决然的离开了。 而“林笙”身后的势力,非同小可,除了南阳王世子,亓灏暂时还真想不到其他。 再者,能把顾瑾璃的脸换成“林笙”,只凭这一点,亓灏就认为只有陈泽轩手下的能人异士可以做到。 当然,也不可能是逍遥子。 因为,从那晚上逍遥子与“林笙”的谈话看来,逍遥子也是刚识得林笙身份的。 微微攥拳,亓灏忍着心中的那股不适,淡淡道:“秦峰,告诉南阳的线人,盯紧了陈泽轩,一旦他有个举动,一定要在第一时间报给给本王!” “是,王爷。”秦峰应声,然后出了书房。 “王爷。”杜江从亓灏平静的语气里还是捕捉到了一丝阴冷,他犹豫道:“绝情崖深不见底,当年……真的是轩世子把顾侧妃带走的吗?” 林笙就是顾瑾璃,这一点不可否认,可要细究当年坠崖一事,现在想想可能真的存在一些让人遗漏的地方。 当年秦峰只带回了顾瑾璃染血的布条,此外再无任何确定顾瑾璃死的凭证。 所以,那片布条和掉下悬崖的三个暗卫,便让大家都认为顾瑾璃是真的没命了…… “如果是陈泽轩带走阿顾的,那就是早有预谋!”亓灏薄唇扬起,深邃的桃花眼闪着滚动的杀意:“陈泽轩把她藏匿了两年,让本王经历了生离死别,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杜江听罢,也咬牙道:“王爷说的没错,轩世子此举真的太过分了!” 攥起的拳头发出“咯吱咯吱”声,亓灏压住胸腔的怒火,一字一句道:“本王这次,绝不会再让阿顾从本王身边逃走!” 杜江自然知道亓灏对顾瑾璃的感情有多深,但想着顾瑾璃如今对亓灏半分情意都没有,心里很是担心:“王爷,顾侧妃既然已经回来了,一时半会应当是不会离开的,您别太着急。” 顿了顿,他语锋一转,继续道:“不过,顾侧妃现在恨您,您得小心些才是。” “毕竟,如果顾侧妃真的与轩世子联手了,那依着轩世子那心机,可能对您下手就下狠的。” 亓灏“嗯”了声,但却没放在心上。 顾瑾璃要伤他便伤,他不在意。 重要的是,不能再失去她了。 亓灏深吸一口气,转移话题道:“小八到江北了吗?” 杜江摇头,沉声道:“还在路上,走得快的话,明天晚上差不多就到了。” 亓灏沉思片刻,缓缓道:“小八这次主动‘请缨’,倒是出乎本王的意料。” 昨日杜江提起八皇子去江北赈灾的时候,亓灏因为心绪不静,便没往深处想。 但现在,他却觉得八皇子在宫里这两年似乎改了性子,竟渐渐开始插手朝中要事了。 以前只不过是口头上为老皇帝解决一些烦心的政务,而这次竟真的“身体力行”了,这让亓灏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皇家的孩子,心思都深沉。 若说之前,亓灏对八皇子不敢说有十分了解,但八分还是有的。 可自打亓灏离开京城,住在南山后,便与八皇子生分了。 人总是会成长的,如今的八皇子行事做派也越发的让人摸不透,看不明了。 杜江道:“王爷觉得,八皇子这么做,是何意?” 亓灏看着杜江,将问题又抛了回去:“你觉得呢?” 杜江低头,“属下不敢说。” 亓灏沉声道:“但说无妨。” 顾念着亓灏和八皇子的情意,杜江说的委婉:“以前的八皇子,整日待在明阳宫里,闭门不出,但现在似乎要渗入朝堂了,恐怕是不止要为皇上分忧这么简单吧。” 亓灏轻叩着桌面,接着杜江的话道:“上次选妃大典,方紫薇当众出了洋相,想必京中的豪门贵族极少有人敢娶她。” “当然,皇后仰仗方家的势力,也不可能让人将方紫薇娶了去。” “小八要在朝中奠基地位,必须得拉外援才行。” “除了方家,朝中能为皇后所用的人当中,最有利用价值的就是沈明辉了。” 杜江分析道:“王爷,沈明辉最近与宣王来往密切,皇后要是想将沈明辉从宣王那里挖过去,可能没那么容易。” “毕竟八皇子年纪小,而且在朝中没有什么根基,将赌注压在八皇子身上,很是冒险。” 亓灏听罢,点点头又摇头:“小八手里无权无势,的确不如宣王。” “但是,本王倒是觉得,假以时日,小八必定能有所作为。” “凭着小八的资质,必当在宣王之上。” 杜江听着亓灏对八皇子这么高的评价,不由得一愣:“王爷,八皇子现在才不过十一岁,要想成大器,怎么着也得个三年五载才行。” 其实,说这“三年五载”,杜江也只觉得这是往少的说了。 亓灏有今天的地位,那都是在战场上厮杀拼出来的。 而八皇子在杜江眼里就算心机深沉,也不过是个孩子,要想建功立业,怎么着都得十年八年才行。 亓灏看了杜江一眼,便将他的心思看透,“本王当年上战场杀敌,也不过是十三岁。” “本王相信,只要小八愿意,便能将宣王比下。” “至于本王……那就要看看在小八心里,到底是兄弟重要,还是皇位重要了。” 皇家无情,每一位君主都是踩着亲人的血上位的。 如果八皇子真的要那位子,将来肯定是避免不了与亓灏相斗的那一日。 杜江是亓灏的人,肯定是站在他身边的:“无论将来如何,也不管王爷如何决断,属下都会永远支持王爷的。” 亓灏笑了笑,摆摆手,示意杜江退下。 与此同时,南阳王府中,玉淑的床榻前,站满了人。 南阳王夫妇,陈泽轩,还有垂着头的雷子。 陈泽轩离京差不多有七天了,除却路上耽搁的时间,他已经回到南阳四天了。 这四天里,玉淑整日的泪流满面,不吃不喝,她那娇弱的身子哪里能扛得住? 卧床不起,任是南阳王夫妇说破了嘴,硬是不进食。 “玉淑,您是要伤了父王的心吗?”南阳王老眼里带着血丝,声音沙哑道。 南阳王妃也哽咽道:“玉淑,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母亲啊!别自己一个人闷着!” 玉淑别过脸,默默流泪。 陈泽轩叹了口气,瞧着憔悴的南阳王妃,低声道:“母亲,时候不早了,你和父王先回去歇着,我在这里陪着玉淑。” 南阳王搂着南阳王妃,小声道:“玉淑最是听轩儿的话,你也累了,走吧。” 南阳王妃吸了吸鼻子,只好跟着南阳王离开。 “雷子,你也出去。”陈泽轩看了一眼雷子,冷声道。 雷子听罢,“嗖”的一下子闪身出了房间。 握着玉淑的手,陈泽轩轻声道:“玉淑,你当真以后都不打算跟哥哥说话了吗?” 当日在接到雷子的来信后,他便立即启程赶回来。 黑衣人多次询问他,他到现在都没告诉回来的原因。 为此,黑衣人很不满。 黑衣人其实也可以留在京城的,但黑衣人敏感多疑,以为是南阳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因此也就一同返回了。 陈泽轩不能告诉黑衣人,在自己回京后的这段日子里,玉淑对自己的爱越发的痴狂了。 可能是前期雷子待她百依百顺,后期为了防止玉淑越陷越深,于是就渐渐冷漠疏远了她,导致前后差距太大,她竟想出了一个极端的法子,给雷子下药。 雷子中药后用那仅存不多的理智与体内的情欲做奋力的抗争,但还是抵不过疯狂的玉淑。 他被玉淑压在身下,当衣服被一件件剥掉后,只能无力的放弃了挣扎。 因为他知道,他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玉淑无法与他做什么。 果真是,很快他就听到了玉淑不可思议的尖叫声。 像是被吓到了一样,玉淑衣不遮体的后退着,面色惨白。 她不敢置信,自己的“哥哥”竟会是一个阉人。 上前再次拉住雷子的手,她歇斯底里的问雷子,是不是这就是他拒绝自己的原因? 雷子不是陈泽轩,若是点了头,便是将那阉人的身份推到了陈泽轩身上。 心内一番纠结后,他决定还是结束自己的替身生涯。 手伸到耳后,将人皮面具撕扯下来,他只好将真相告诉了玉淑。 玉淑想着自己这么久以来的所作所为,不禁觉得真是可笑荒唐至极。 此外,满心还涌上一种被陈泽轩欺骗,被雷子耍的团团转的耻辱感。 哭着多门而去,伺候便开始绝食至今。 在陈泽轩眼里,玉淑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妹妹。 即便两个人没有血缘关系,可却无半分男女之情。 而玉淑竟给自己下药,这样的事情如果传了出去,不管是对玉淑还是整个南阳王府来说,都是一件极其丢脸的事情。 所以,陈泽轩也就无法跟黑衣人和南阳王夫妇开口。 除了玉淑,雷子和他之外,这件事情谁也不知道。 回来的这几天,陈泽轩也不晓得该怎么劝玉淑,当真是心力交瘁的厉害。 玉淑拂开陈泽轩的手,翻了个身,总算是开口了,不过声音有气无力道:“你不是我哥哥,我是广陵王的女儿。” 陈泽轩自然知道玉淑的意思,她这不仅是在撇清她和自己的关系,也是在撇清她和南阳王府的关系。 扳正玉淑的肩膀,陈泽轩静静的看着她那双染泪的眼睛,语重心长道:“玉淑,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我爱了你那么多年,又怎会不知道?”玉淑的心思已经暴露在陈泽轩面前,因此说话也就不再遮遮掩掩了。 陈泽轩一边轻轻擦着玉淑脸上的眼泪,一边摇头道:“玉淑,爱是两个人的事情,不是一厢情愿。” “两心相悦的才是爱,一个人的那叫做执念。” “执念?那我问你,你和顾瑾璃之间,是爱吗?”玉淑推开陈泽轩,勉强支着床榻坐了起来,冷笑道:“你让雷子假扮你,离开王府两年,你为了她付出那么多,她可爱你?” 雷子只告诉了玉淑一部分事实,但关于顾瑾璃与亓灏之间的另一层身份,却并未言明。 毕竟,他们二人的关系,牵扯到了凤国。 事关重大,雷子心里还是有数的。 陈泽轩当然也不可能告诉玉淑,真正有血缘关系的人是自己和顾瑾璃。 他的心是爱顾瑾璃的,但是理智上是不能爱的。 “当年她爱的人是亓灏,你告诉我,你陪在她身边这么久,她爱上你了吗?”玉淑执意得到一个答案,泪眼婆娑中带着控诉:“没有,她根本就不爱你!” “当年不爱,现在也不会爱上你!” “她不过是想要利用你报复亓灏而已,她不爱你!” “哥哥……这世上,最爱你的人只有我……” “呜呜……只有我才是最爱你的人……” 玉淑的情绪越发的激动起来,哭得喘不上气来。 面对如此直白的心意,陈泽轩心情沉重复杂。 他很想再像之前一样,在玉淑伤心难过的时候将她揽在怀里,但忍住了伸手的冲动。 因为,玉淑对他是男女之情,一个拥抱,一个眼神,一句话,若稍不小心,就会让玉淑更加误会。 “玉淑……”陈泽轩移开眸子,认真道:“不管她爱不爱我,我待她的心,都不会变的。” “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如果要做一个选择,玉淑和顾瑾璃,陈泽轩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顾瑾璃。 没有为什么,可能顾瑾璃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在他的心上扎了根,发了芽。 如他所说,一厢情愿的不是爱,是执念。 他是玉淑的执念,顾瑾璃是他的执念,一种刻入了骨子里的执念。 不计后果,哪怕粉身碎骨。 只是,与玉淑还是有所不同,那就是他的执念不求得到,只为成全。 成全顾瑾璃想要复仇的心,而不是像玉淑那般,爱一个人就得厮守在一起才行。 不过,一个是他名义上的妹妹,一个是真正同父异母的妹妹,这些道理他与玉淑一时半会是说不清楚的,也没法解释。 “你……”陈泽轩的话听在玉淑耳中是另一番意思,也像是冰刀,生生在她的心上豁开了一刀血口。 陈泽轩看着玉淑受伤的眼神,还是不忍心的抬手将她耳边的碎发理到一旁,“玉淑,我们之间也不会变。” “哥哥还是那句话,你永远都是父王和母亲的掌上明珠,是咱们南阳最尊贵的小郡主,是我的妹妹。” “我们会跟原来一样,呵护着你,疼爱你。” “可是……玉淑不想做你的妹妹。”玉淑拉着陈泽轩的胳膊,恳求道:“能不能,试着爱我一下?” “万一……万一你爱上我了呢?” 陈泽轩觉得自己真是低估了玉淑的执着,他抽回手,站起身来,咬牙坚决道:“不可能。”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往门口走去。 不是他对玉淑残忍,而是不留下希望,就不会陷入绝望中。 他不想玉淑继续错下去了,要不然她会更加痛苦。 “哥哥……”玉淑望着陈泽轩出了房门,红肿的眼睛跟兔子一样,哭得可怜,惹人心碎。 第324章 心深似海 “父王?”陈泽轩刚走出没几步,便看到身影慌乱的南阳王,便叫住了他。 南阳王老脸惨白,像是受到了惊吓似的,仓促站住脚,不敢回头看陈泽轩。 陈泽轩皱了皱眉,忽然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幽光。 意识到南阳王可能听到了自己刚才在屋子里与玉淑的对话,他大步的走上前,动了动唇:“父王……” 南阳王的声音有些发抖,他看了一眼玉淑的房间,努力让自己看着面色正常,“轩……轩儿,跟父王去书房一下。” 说罢,他加快了步子。 陈泽轩叹了口气,跟着南阳王进了书房。 二人坐下后,谁也没有说话,因为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过了好一会,陈泽轩才试探道:“父王,都听到了?” 南阳王“嗯”了声,缓缓道:“父王以前只当玉淑喜欢赖着你是从小养成的习惯,竟不知她对你会是……” 陈泽轩抿了抿唇,沉声道:“父王,儿子待玉淑亲如兄妹,从无任何越轨的心思。” “这个父王自然是知道的,只是玉淑她的性子你也知道,父王担心她……”玉淑的心思暴露得太过突然,以至于像是在南阳王头上重重敲了一记闷棍一样,打得他头昏眼花,很难接受。 陈泽轩想了想,提议道:“父王,儿子认为,玉淑之所以会对儿子产生别样的感情,兴许是因为这么多年来,她极少踏出王府,与外人接触。” “除了儿子之外,她也并未结识过其他男子。” “不如,改日让母亲举办一个茶会,借机给玉淑选一个好夫婿。” 玉淑身为南阳王郡主,她的身份可与死去的华琼和曦月不相上下。 可惜,那两位公主命薄,都惨死人手。 而玉淑,她被南阳王夫妇一直细心呵护着,谁要是娶了她,成为南阳王的女婿,那可真是飞上高枝了! 南阳王点点头,面色沉重道:“暂时也只能如此了。” 玉淑性情乖巧孝顺,南阳王和王妃待她一直都是视如己出。 只是,如果硬要把女儿变成儿媳妇,这一点恐怕还无法做到。 一来,陈泽轩对玉淑无心,身为父亲,不能乱点鸳鸯谱。 二来,玉淑虽然是广陵王之女,与陈泽轩无半点血缘关系,但众人却不知玉淑的身份。 如果玉淑成为了自己的儿媳妇,岂不是在昭告天下玉淑不是他和南阳王妃的骨肉吗? 否则,那些不知情的人便会认为陈泽轩与玉淑兄妹*! 南阳王斟酌片刻,点头道:“你说的可行是可行,父王只怕玉淑这孩子死心眼,一条道走到黑,这可如何是好?” 陈泽轩抬眼,眸子里神色清冷:“父王,这世间有无数条路,每一条通往何处,都是自己选的。” “该劝的也都劝过,就算玉淑最后真的要撞南墙,这也是她自己做出的抉择。” 不可否认,陈泽轩说的都是实话,但却犀利的有些伤人。 南阳王年纪大了,于心不忍道:“兴许……兴许事情不会那么糟糕的。” 陈泽轩端起茶杯给南阳王倒了杯茶,然后话题一转,“父王,太后和皇上近来身子不好,尤其是太后,很是让人担心。” “所以,儿子打算明日就回京。” “明日?”南阳王一怔,问道:“你回京有何事?为何这么着急回去?” 陈泽轩微微一笑,沉声道:“太后和皇上身体抱恙,身为南阳王世子,理应代替父王前去拜望一番的。” “而且,下个月就是太后的生辰了,提前去也避免了仓促。” 两年前,陈泽轩没有在得到老皇帝的诏令下提前隐瞒行踪回了京城,老皇帝为了逼他现身,便借着生辰宴的名由逼他显身。 南阳王不知内情,但也知道老皇帝此举是想给陈泽轩按个大不敬的罪名。 虽说南阳王还不知这两年来一直陪伴在自己和南阳王妃身边的人是假扮陈泽轩的雷子,但他也知道陈泽轩的心,一贯深似海,令人猜不透。 深吸一口气,南阳王紧紧盯着陈泽轩,“轩儿,你如实告诉父王,你回京,到底要做什么?” 一扫南阳王探究的表情,陈泽轩反问道:“父王是在担心什么吗?还是说,不相信儿子?” 南阳王看着陈泽轩的目光越发的深沉,开门见山道:“轩儿,父王知道你不是一个甘于平庸之人。” “你自小才智过人,长大后更是深谋远虑。” “父王知道你心里自有你的谋划,只是想提醒你一句,这亓国的江山是姓亓的。” “不管你回京要做什么,务必要牢牢记住这一点。” 陈泽轩眸光微动,幽幽道:“父王,儿子从未有过忤逆和造反之心,可是耐不住皇上疑心太重,曾三番两次试探怀疑我们。” “儿子想问父王,如果有一天,皇上要除掉我们,那该当如何?” 陈泽轩说的,南阳王不是不知道。 老皇帝的疑心病,南阳王更是再了解不过的了。 要不然,当年他也不会离开京城,带着南阳王妃来到南阳,没有特令从不回京。 为的,就是怕老皇帝误会自己对皇位有觊觎之心。 只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南阳王在民众之间很有威望,深得人心,即便是远离京城,但却让老皇帝时刻挂念着,时间久了就成为了一块心病。 像是心口上生了一块腐肉,只有狠狠的拿着刀子剜掉才行。 南阳王很是清楚老皇帝的心狠手辣,到时候恐怕遭到毒手的不止是南阳王府上下百十口的人。 就连那些拥戴他的无辜百姓们,可能也要受到牵连。 “这……”对于这个问题,南阳王很是为难。 因为,自始自终他对亓国都是一片赤诚之心。 哪怕是老皇帝怀疑他,他也从未有过任何动摇的念头。 忠君爱国的思想,从少年时期一直贯穿至今。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可能是一种愚忠思想,但是他也认了。 半晌,他才自我安慰道:“轩儿,只要我们恪守臣子的本份,不做那出格的事情,皇上是不会把我们……” “父王。”陈泽轩冷声打断了南阳王的自欺欺人,笑得凉薄:“皇上的为人,你心知肚明。” “儿子虽然不会主动出手,但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南阳王府是儿子的家,谁若想打它的主意,需要过了儿子这一关才行!” 说罢,他不等南阳王反应,就转身离开。 “轩儿……”南阳王喊了一声,语气有些无奈。 老脸垮了下来,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本王果然是老了,不中用了!” “罢了,这南阳早晚都是要交到轩儿手里,他想如何便如何吧!”苦笑一声,他神色颓然。 第二日,陈泽轩便回京了。 这次回京,不似上次一样隐匿了身份,而是大张旗鼓的,正大光明的回去。 理由很简单,两年未见过太后,探望她老人家。 众所周知,太后看重南阳王,所以身为南阳王世子,代南阳王进京看望太后也没什么不妥。 老皇帝就是再忌讳,也不能阻碍了南阳王世子尽孝心。 雷子这次也跟着陈泽轩离开了南阳,因为他的身份在玉淑面前已经暴露,所以没有继续留下来的意义了。 陈泽轩前脚刚走,后脚玉淑就彻底哭晕过去了。 南阳王明白她是不舍陈泽轩,但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好让南阳王妃劝着她。 毕竟,南阳王妃不知道里面的内情,安慰起来也自然。 若是南阳王亲自安慰,真担心一个情绪激动把玉淑的小心思给泄露。 京中的人们在收到陈泽轩回京的消息后,很是意外。 老皇帝被贾公公扶着坐了起来,一边喝着药,一边听着贾公公的禀告:“皇上,八皇子马上就到江北了。” “轩世子也已经从南阳启程,三四日后就抵京。” “哼,他回来的倒是突然!竟敢先斩后奏,真是越发的猖狂了!”老皇帝的身子有了气色,脾气也大了起来。 冷哼一声,老眼里闪动着怒火。 贾公公待老皇帝将最后一口药喝完后,小心翼翼的擦着他的嘴角,低声道:“轩世子两年未踏足京城一步,可见他很是安守本分。” “这次进京,应当真是为了太后。” 老皇帝对南阳王和陈泽轩的偏见深远持久,他听罢,眯着老眼道:“小贾,你该知道有一个词叫‘贼心不死’,说的就是他们父子!” 贾公公张了张嘴,讪讪道:“老奴愚钝,自然不及皇上思虑的周全。” “不过,皇上身子刚见好,还是少费些心神比较好。” 说罢,给老皇帝端了一杯茶润口。 老皇帝喝了几口茶,嘴里的苦味才淡了些。 动了动身子,他靠着身后的软枕,问道:“老四这几日如何?” 贾公公如实道:“宁王爷忙于军营的事情。” 老皇帝点点头,紧接着皱眉道:“那个林笙,老四当真要一直将她留在宁王府?” 上次因为林笙的事情,亓灏把老皇帝气个半死。 此后,亓灏便未再与老皇帝见过面。 贾公公犹豫了会,道:“皇上,老奴觉得,王爷把林笙安排在王府里,是为了让她给您和太后医治。” “至于王爷是否对林笙有那样的心思,老奴想可能王爷是故意拿着林笙做挡箭牌。” “您也知道,王爷生行不羁,不喜束缚,更不按常理出牌。” “除了您之外,这京中的大臣们也想把自家千金塞进宁王府里。” “王爷兴许是真烦了,这才用一个男人来堵了大家的嘴。” 不得不说,贾公公这番话勉强说到老皇帝的心坎上去了。 老皇帝宁可相信亓灏是如贾公公所说的那般,也不愿真的信了亓灏的鬼话。 堂堂的宁王爷,将来亓国的君主,怎能染上那断袖的怪僻! 他的儿子,绝对不能走上歪门邪道! 心里舒坦了许多,老皇帝的脸色也比刚才好看了一些。 他想起了德妃,问道:“德妃可还好?” “德妃娘娘自打曦月公主下葬后,便一蹶不起,现在还躺在床上。”贾公公偷偷瞄了一眼老皇帝,小声道:“宣王进宫看过她几次,依旧劝不了她。” “据德妃娘娘宫里的小宫女说,曦月公主走了四日,德妃娘娘也就四日滴水未进。” “什么?”老皇帝一听,不由得担心起来:“人是铁,饭是钢,德妃这样下去,这身子哪能撑得住?” 丽妃死了,老皇帝只是当时稍微难过一下。 可听到德妃悲伤过度,竟到了绝食的地步,老皇帝是真的心疼了。 也可能是他老了,对女人心软了。 也可能是最近死的人太多了,清王,丽妃,曦月,所以他就是再冷硬的心也有脆弱的时候。 语气着急起来,他对贾公公道:“快去,就说是朕的意思,必须要让德妃吃东西!” “是是,老奴这就去。”贾公公见老皇帝担心,便连忙出了房间。 昨日,林笙去尹家的时候,由于尹子恪赶着去外地看铺子,故而林笙只粗略的复查了一下他的腿。 今个,时间充足,她得再去一趟,好好的再检查一下才行。 阿翘想着温润如玉的尹子恪,感慨道:“主子,尹公子人不错,哪家的姑娘要是嫁给了他,真算是烧高香了。” 林笙笑了笑,戏谑道:“阿翘,你该不会是对尹公子动心了吧?” “要是真的话,今个我替你去说和一下。” “主子,你不要取笑奴婢了。”阿翘听罢,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尹公子是什么人,奴婢又是什么身份?怎敢对他有非分之想?” 见阿翘除了惊讶之外,倒是没有任何羞涩的表情,林笙便也没了继续打趣她的念头。 不过,她还是拍了拍阿翘的肩膀,笑道:“阿翘,我觉得人和人之间,身份不是最重要的。” “两个人若是真心相爱,就根本不会在意身份的尊卑贵贱。” “毕竟,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 “而世人眼里的般配与否,也只是世俗的眼光而已。” 阿翘还是头一次听到林笙给她讲这些,因此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奴婢知道了。” “好了,眼下你还没有心仪的男子,等你以后有了,可以告诉我,我帮你把关。”林笙挑了挑眉,继续往前走。 然而,林笙没走多远便看到了亓灏,他站在青石子小路的另一端,似乎是在等着她。 林笙秀眉紧蹙,前一刻还温和的脸立即冷了下来。 她搞不懂,为何亓灏这几天是如此的反常。 难道,她真的在不经意间做了什么令他误会的事情? 还是说,他改变了招数,打算死缠烂打的跟在她身边,为的就是找出她身后的人? 移开视线,林笙装作没看到亓灏的样子,走到他身边的时候,她刻意的绕了过去。 可是,她没想到,亓灏竟自觉地跟在了身后。 她往哪里走,他就跟着走哪条路。 心里的火苗“噌噌”的冒着,林笙实在是憋不住了,停住步子,扭头冷冷看着亓灏,“王爷跟着我做什么?” 亓灏面上神色虽平静,但心里还是不免得有点紧张。 刚才林笙跟阿翘的对话,虽隔着一些距离,但依着亓灏的功力,还是听得清楚。 他迎着林笙阴冷的目光,扯着唇微微一笑:“你是要去尹家?” 林笙抬了抬下巴,语气听上去没几分耐心:“是又如何?” 亓灏背着手,沉声道:“本王刚好也要与尹家,不如一同去,也免了麻烦。” 若是不知道林笙的身份,他自然容不得林笙对自己态度如此傲慢无礼。 可是林笙是顾瑾璃,是他心心念念了七百多个日夜的人,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别说林笙给他甩脸子,林笙就是甩他巴掌,他也不敢叫疼。 尽管还没调整好面对林笙的心态,但亓灏纠结一番后,觉得必须得多与林笙接触,多跟她说话。 一来,他能尽快找准与林笙相处的模式。 二来,他希望能缓和与林笙之间的关系,渐渐消除隔膜。 当然,他也不指望能让林笙在短时间内放下仇恨,放下对他的恨意,他只想一点点缓和,一点点暖化她的心。 若是时机可以,他才敢奢望将当年的种种误会与她说清楚…… 以前,他待人冷淡,些许的温情也只有在顾瑾璃面前才能流露。 而现在,改头换面变成林笙的顾瑾璃,不吃温情这一套了。 再深的情意,再绵的温柔,看在她眼里可能也是虚情假意。 所以,深情和温柔可以有,但是却不足以挽回顾瑾璃的心。 虽说他的性子也没办法做出一些厚脸皮的事情来,可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也只能如此。 “呵!”林笙听罢,冷笑道:“王爷,你这是在说笑吧?” “偌大的宁王府,难道连两辆马车都没有了?” “再说了,王爷身份何等的尊贵,哪能让您和我挤在同一辆车上?这传了出去,还不让人笑话咱们宁王府穷酸?” 亓灏自然不会将林笙的话听进耳里去,他并未露出任何不悦,好脾气的配合道:“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刚才你可是说了,真心相爱的两个人是不会在意身份尊卑贵贱的。” “如今整个京城都知道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与你共乘坐一辆马车,又有何不对?” “至于你说怕人笑话宁王府寒酸,本王想这个你是多虑了。” “宁王府的财力物力,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也不会因为一辆马车就落人话柄。” 亓灏将林笙说的话一字不漏的都还给了她,不知道该说他记忆力好,还是故意堵人心窝,惹人不快。 “你!”林笙不知亓灏竟听得这般清楚详细,手指着他,涨红了脸。 半晌,她才咬牙道:“王爷真是好耳力,想来天上的顺风耳也不及王爷!” 亓灏看着林笙恼怒的模样,不敢再多说话,生怕将她惹得气急了,便安静的闭了嘴。 当然,他话不多,刚才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通,已经实属不易了。 再继续与林笙说下去,总有一种争个高下的感觉。 男女之间,本就毫无道理可言。 尤其是吵架的时候,起先可能就是因为一丁点芝麻大的小事情而闹了不愉快。 女子发难,也不过是想要男子低头道歉,耐心的哄哄就好了。 可是男子和女子的思维是不同的,男子是理性的,女子是感性的。 男子会讲各种各样的大道理,从而论证自己没有错。 但这一番论证下来,道理是讲了不少,但是却也间接的证明了是女子的无理取闹,小题大做。 所以,这样做通常的后果就是女子更加的委屈,更加的愤怒。 不过,即便是如此,女子也万万不会将生气的原因说出来的。 亓灏除了顾瑾璃之外,还真没有用心的爱过谁。 揣摩女子的心思,是一门技术活儿。 虽说他愿意为顾瑾璃付出一切,也愿意去研究她的喜好。 可顾瑾璃的心思,他也只是一知半解而已。 见林笙甩袖离开,亓灏想了想,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第325章 紧衣缩食 马车上,亓灏和林笙依旧是分作在两边。 知道林笙不悦,他很有自知之明的继续保持着沉默。 然而,见亓灏安静的坐在一旁不说话,林笙眯着眼睛,警告道:“亓灏,别想在我身上打什么主意。” 亓灏微微抬眸,“你身上可有让本王惦念的东西?” 这话虽语气平平,但听在林笙耳里却像是讽刺一样。 殊不知,亓灏却不是在发问,而是在陈述。 只不过林笙心浮气躁,想不到那么多。 她实在是搞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亓灏对她为何猛地转变了态度呢? 察觉到林笙身上散发着怒气,坐在她身边的阿翘不由得在心里叹气。 唉,主子当真是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相反,宁王爷在对付主子这方面,越来越拿手了。 冷不丁的一句话,就能扰乱主子的情绪。 冷哼一声,林笙问道:“我不知道有什么可让宁王爷惦念的,所以还请王爷明示。” 亓灏唇角微弯,撒谎不眨眼道:“那晚,本王梦到了阿顾。” 林笙面色一僵,明显的愣住。 亓灏紧接着继续道:“阿顾说,一直想见你,奈何没有机会见到。” “你既住在了王府里,便让本王好好照顾你。” “照顾?”林笙听罢,抱着双臂,更是笑得凉薄:“你逼得她跳崖自尽,她没在梦里将你剥皮削骨?竟还心平气和的让你照顾我?” “亓灏,你这些话是骗鬼吧?” 同样类似的话,爱月前两日在认出林笙身份的时候,也与林笙说过。 爱月说,便是如温泉一样融化了林笙心里的冰。 可亓灏说出来,别说林笙不信,就连阿翘也觉得亓灏是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亓灏之所以这般说,只是想间接的表明顾瑾璃在他心里的分量很重。 因为顾瑾璃,所以他才愿意对“林笙”好。 可惜,听起来又是一番意思了。 心口又中了一把刀,虽疼,但他还是得心甘情愿的受着。 被插刀的次数多了,心也就不会再痛了。 习惯了,也就麻木了。 捕捉到林笙刚才话里的几个字,亓灏深深的望着她,沉声道:“当年你在悠悠谷,如何便认定是本王逼得她自尽?” 当年是尹素婉将林笙带出的王府,是她使了个手段以爱月的性命做威胁。 可林笙竟说是自己逼死她的?她的意思与自己理解的意思是一样的吗? 为何,亓灏会觉得其中有什么误会在里面? “这个你比谁都清楚,还有脸问我?”林笙没回答亓灏的问题,眼睛虽闭上,但嘴巴却没停住:“古人说过朋友妻不可欺,同理,我是你顾侧妃的朋友,你就算是良心不安,想通过照顾我来弥补她,也到不了这种将我娶了做王妃的地步吧?” 尽管亓灏努力的让自己的心硬起来,可一种绞痛还是蔓延心房。 他向后靠着车厢,将那些扎心的话语撇之耳外。 抿着嘴,他也合上了眼皮。 不去听,不去看,可能会好些。 阿翘左看看亓灏,又看看林笙,捂着嘴大胆的打了个呵欠。 “哒哒哒”,马车没多久便在尹家门口停了下来。 阿翘扶着林笙下马车,亓灏紧接着跟了下来。 守门侍卫是认得二人的,但由于亓灏已有两年没来过尹家,故而惊慌的赶紧跪地行礼道:“小的见过宁王爷!” 他这一喊,里面的人也听见了,于是都接二连三的出来跪拜。 林笙最是讨厌这些虚假礼节,瞪了亓灏一眼,嘴里嘀咕着若是自己一个人来,也没这么多麻烦。 一边往里走,她一边刻意拉开跟亓灏之间的距离。 大夫人听到下人禀报,推着尹子恪赶紧出来。 毕竟,今日来的人不止是林笙一个人,还有一个亓灏。 对亓灏,大夫人固然是不喜的。 倘若他没有与尹素婉发生那些糟心事,尹素婉现在还是宁王府的王妃,这还好说。 可是,尹家和宁王府已经撕破脸了,亓灏今日上门,谁知道他今日上门存着什么心思? 再者,尹家在朝中已无大权,所以也惹不得这些王爷贵胄。 “见过宁王爷。”不冷不热的微微福了福身子,大夫人算是给亓灏行礼了。 尹子恪坐在轮椅上,点头道:“宁王爷,林公子。” 林笙调整了一下心情,拱手对尹子恪笑道:“我昨日没仔细给您瞧,所以今个又不请自来了,尹公子别介意。” 尹子恪听罢,连忙道:“有劳林公子挂心了,快里面请。” 林笙这“不请自来”说的是亓灏,尹子恪听不出来,可亓灏必定能听懂。 亓灏抿了抿唇,沉声道:“本王前来,也是有要事与尹公子相商的。” 尹子恪不知亓灏所说的“要事”是何事,在院子里也不好问,便沉声道:“好。” 一行人进了屋子后,大夫人吩咐下人上茶。 尹子恪的腿自然是最重要的,林笙蹲下身子,给尹子恪拿捏了片刻,然后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卷起了他的裤腿。 之前两次林笙给尹子恪看腿,也不过是隔着衣服而已。 可现在,她竟要…… 尹子恪下意识的握住林笙的手腕,耳朵竟不自觉的微红:“林公子。” 即便林笙是男子装扮,可尹子恪是个保守的谦谦君子,觉得在外人面前露出身体是很失礼的事情。 不过林笙却不觉得弯起个裤腿有什么不得体的,何况尹子恪又不是个女子,因此眨着眼睛不解:“尹公子,不把裤腿给你卷上去,怎么给你施针?” 亓灏僵直着身子,望着林笙的眸光也冷了起来。 一来,尹子恪还握着她的手腕。 二来,林笙如此坦然自若的样子,根本就没意识到男女有别这一说。 似乎,就是要扒了尹子恪的衣服,她也会觉得理所当然一样。 “就是,恪儿,你快让林公子给你扎针。”大夫人一心只想让尹子恪快些好起来,因此主动的将尹子恪的手拉了下来,老脸上堆满了笑:“辛苦林公子了。” “应该的。”林笙一点点卷起尹子恪的裤腿,然后便拿着针专心致志的一根根的在各大穴位上刺下去。 她垂着头,头发落下几绺,随着手里的动作,头发也跟着让尹子恪的腿上一痒。 亓灏瞧着林笙与尹子恪离得那么近,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但并未发作。 “有感觉吗?”在一枚枚小针下去后,林笙又拿出了一枚稍微粗一些的金针插下去,问道。 尹子恪点头,如实道:“有一点。” “什么感觉?”林笙一边问,一边加大了手下的力气。 尹子恪皱了皱眉,“刺痛。” 林笙松手,笑道:“刺痛就对了,再喝些药,等彻底恢复了知觉,你再下地行走。” 大夫人一听,立即激动的老眼纵横:“林公子,谢谢你,谢谢!” “只要你治好了恪儿,我一定有重礼相谢!” 林笙听罢,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来:“呃……大夫人客气了,在下与尹公子相识一场,这都是缘分。” 大夫人其实也只是说说而已,但见林笙推辞,也就真的不再客气:“那林公子要不然中午留下用膳?” 林笙摆摆手,笑道:“不用了,我一会还有事情。” 屋里的人似乎都把亓灏给忘记了,尹子恪见他坐在桌旁,一张俊脸清冷,便问道:“宁王爷,不知你说的要事指的是何事?” 亓灏清了清嗓子,将几个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自己身上:“本王有一笔生意,想与尹公子合作。” “合作?”尹子恪和大夫人听罢,对视一眼,都愣了一下。 林笙也瞪大眼睛,她实在是想不通,亓灏是皇室中人,而尹子恪现在是商人,他们二人能合作什么? 亓灏想了想,沉声道:“听说尹公子在青州一带也有生意,是吗?” 尹子恪眼中的惊讶之色更甚,他疑惑道:“对,近日我去过青州考察了一下,打算在那边开几间铺子。” “青州地方不错,百姓生活也富足,本王决定以后你开的所有铺子都投进去一部分银子,盈利后咱们按照四六分。” 大夫人低呼道:“四六分?” 猜到大夫人以为尹家吃亏了,亓灏加重了语气强调道:“嗯,本王四,尹家占六。” 这一下子,大夫人老脸是满满的掩不住的惊喜,“哎哟,宁王爷,这可……可真是……我们尹家的荣幸呀!” 尹家如果跟亓灏合作了,那么以后在商场上有亓灏罩着,谁还敢欺负他们? 自古以来,都说无商不奸。 尹子恪现在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翩翩公子,而是尹家的家主。 他虽鄙夷那种商人之间尔虞我诈,坑蒙拐骗的行为,但站在商人的角度,或者是出于为尹家着想,他似乎也没理由拒绝亓灏要求合作的提议。 当然,这也是大夫人兴奋开心的理由。 只不过,出于本性,尹子恪还是道:“宁王爷,做生意要讲究公平。” “既然王爷要合作,那不如就五五分。” 亓灏也没矫情,点头同意道:“好。” 顿了顿,他瞥了面色复杂的林笙一眼,沉声道:“回去后,本王便派人把银子送来。” 说罢,他便站起身来,率先出了房门。 林笙望着亓灏的背影,更加一头雾水,搞不清楚亓灏此举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宁王府缺钱了? 可是,府里的日常用度并没有什么改变,也看不出哪里有紧衣缩食的迹象呀! “主子?”阿翘见林笙坐着不动,便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咱们也该回去了,您别忘了就一辆马车。” 林笙当然不会忘记她是和亓灏一起来的,叹了口气,转身对尹子恪道:“尹公子,药一定要坚持服用,我先回去了。” 对尹大夫人点点头,她踏出房门。 亓灏走得很慢,是在特意等着林笙。 两个人刚走到马车旁,却见秦峰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说话上气不接下气道:“王爷,不好了!” 亓灏见秦峰满头大汗的样子,便问道:“发生了何事?” “梁宽中毒了,现在命悬一线!”秦峰一边抚着胸口,一边大声道。 “什么?”亓灏一听,眸光骤冷。 转眼看向林笙,他不容置疑道:“跟本王去军营!” 说罢,便不等林笙缓过神,手揽在她的腰上,足尖轻点,飞身落在了马背上。 “哎?”待林笙反应过来,她的人已经被亓灏揽住。 “驾!”亓灏手里的马鞭用力落下,马儿飞奔往军营跑去,身后一阵尘土飞扬。 有日子没骑马了,而且马又跑得飞快,因此林笙被颠的有些不舒服。 她紧绷着身子,恼声道:“亓灏,我何时说过要与你去军营了?” “你放我下来,我不去!” 亓灏神色肃然中透露着一丝冷冽,紧抿着唇不语,只是手下又落了一马鞭。 梁宽是他的人,可竟有人敢在军营给梁宽下毒,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自己不在军中,大事小事大多都是梁宽全权负责,一旦梁宽出了个什么三长两短,他无疑于少了一个得力助手! 见亓灏不说话,林笙的心“突突”乱跳的厉害。 没办法,两手无处安放,她只好违心的抱着亓灏的胳膊。 否则,依着这马的速度,一定会把她给颠下去的。 特殊时刻,顾不得那么多细节了。 感觉到胳膊上多了两只手,亓灏大概想起了当年顾瑾璃也是害怕骑马,于是揽着林笙的手紧了紧,安抚道:“别怕,本王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林笙怒瞪着亓灏,咬牙道:“你要我医治梁宽可以,可是我有条件。” “有钱大家赚,你与尹家在生意上是五五分,我要从你的那五里分出三来。” “本王觉得,你可能对有钱大家赚的意思有所误解。”亓灏眼睛看着前方,沉声道:“本王与尹子恪合作,是往里面投了银子的,得利后这才能五五分。” “可是你未费一个铜板就想要跟本王分一杯羹,这天下好像没有这么大的便宜好占。” 亓灏说的是事实,林笙想不劳而获,这要是换旁人听了这话,必定要毫不留情的唾骂她厚脸皮了。 其实,林笙也不是一定要从亓灏那得到三分利润,不过是心里不舒服,就是要为难一下他才甘心。 挑了挑眉,她态度蛮横道:“你若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从不喜欢强人所难。” 亓灏不知为何,竟觉得林笙这副强不讲理的样子有些可爱,忍不住轻笑道:“本王没说不愿意,只是给你说了事实而已,你怎就恼羞成怒了呢?”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恼羞成怒了?”亓灏的笑声在耳侧,引得林笙不由得抬头,忿忿道:“你……” 好巧不巧的是,同时亓灏一低头,因此二人的唇便碰在了一起。 两个人都瞪大眼睛,瞬间石化。 彼此的睫毛轻颤在一起,像是两只翅膀相触的蝴蝶。 林笙唇上的柔软,对亓灏来说,久违了。 他舍不得离开,也情不自禁的想要加深这个吻。 奈何,林笙意识到亓灏的意图后,转头的时候也抬手甩了一巴掌。 “啪”,这巴掌声清脆,亓灏的脸上也印下了五个鲜明的指印。 当然,也把亓灏从心神荡漾中彻底给打醒了。 “不要脸!”林笙涨红了脸,自然不是因为害羞的,而是极其的愤怒。 她用力推开亓灏环着自己的胳膊,作势就要跳下马。 亓灏心里一慌,立刻抱住了她的腰身,“你疯了吗?” “疯的人是你!”林笙一边用力扑腾,一边怒骂道:“你知不知道,我被你亲了这一下有多恶心?” “就像是苍蝇,蟑螂,恶心死了!” 恶毒的话,若论是否伤人,不在说的人,而在听的人。 听的人入了心,那就是真的伤了。 听的人无动于衷,刀枪不入,那就无所谓毒不毒了。 林笙闹腾得厉害,身下的马儿也似乎感受到了异动,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亓灏怕林笙真的掉下去,只好快速点住了林笙的穴道,“别乱动,真掉下去你会摔个残废。” 他的语气也听不出多好来,沉闷中压抑着什么。 林笙无法再挣扎,只好嘴巴不饶人道:“亓灏,你有病!” “你不是很讨厌我吗?还在暗地里调查我,既然如此,你又为何与我这般亲近?” “还是说,你厌倦了顾瑾璃那样知书达理的女人,变了胃口?喜欢野味了?” 当年,顾瑾璃是顶了顾瑾琇身份嫁入宁王府的。 在与林笙相识时,顾瑾璃依旧是“顾瑾琇”。 看来林笙果然是被怒火冲散了理智,激动之下口快的竟没注意到她说的是“顾瑾璃”,而不是顾瑾琇。 亓灏叹了口气,幽幽的看着林笙,却不愿去拆穿她。 一旦戳破了那层窗户纸,那么所有的一切都将覆水难收。 “驾!”亓灏勒紧马缰,带着林笙如风刮过一样,飞奔去了军营。 抱着林笙下马,亓灏并未直接解开她的穴道,而是直接抱到了梁宽的帐篷里。 这一路走过去,引得军中士兵目瞪口呆。 之所以不立马给林笙解穴,亓灏是怕林笙负气离开。 “亓灏,你真是让我越来越看不透了。”林笙被亓灏抱着,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她再去看亓灏平静的脸,也生气不起来了。 因为,生气也没用,亓灏就像是一块又臭又硬的怪石头,她谩骂得再狠,也如打在棉花上一样。 他没丁点反应,她的独角戏在对比之下倒像是跳梁小丑似的。 “治好梁宽,你就是要五分的利,本王也给你。”撩开帐篷帷幕,亓灏把林笙放在梁宽的床榻前,解开了她的穴道。 林笙身子一颤,不可思议道:“五分都给我?” 亓灏视线落在梁宽乌黑青紫的脸上,重重点头:“医好他,都给你。” 林笙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亓灏,除了担忧之外,她看不出其他神色来。 “也罢,那你立字据为证。”一手探向梁宽的脉搏,林笙一手扒开他的眼皮。 亓灏站着没动,“你放心,本王说话向来算数,不会食言。” 林笙撇撇嘴,自言自语道:“男人的话,断然是不能新的。” “梁宽的脉搏时隐时现,气息微弱,五脏六腑已内伤出血,一个时辰内如果没有解药,便会毒发身亡。”林笙抽回手,缓缓道:“我需要你在半个时辰里找到几样药材,否则梁宽的毒无解,必死无疑。” 听到时间紧迫,亓灏急声道:“什么药材?” “蟾酥,血余炭,乌梢蛇,五灵脂,桑螵蛸。”林笙掰着指头,慢条斯理道:“只有找到了这些,我才能配出解药来。” 亓灏的记性不错,可对这些光听着名字就奇怪的药材很是陌生,因此眉头紧皱。 “这些不似寻常药材,我不妨好心提点你一下,也好找起来容易。”林笙勾了勾唇,沉声道:“五灵脂源自复齿鼯鼠的粪便,灵脂块为不规则块状,大小不一,你派人取一小块回来就好。” “桑螵蛸,即大刀螂、小刀螂的卵鞘。” 见亓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额头青筋隐隐跳动,林笙笑得更明媚了:“血余炭是人的头发制成的炭化物,乌黑光亮。” “蟾酥嘛,这个好理解,就是蟾蜍的干燥唾液。” “乌梢蛇也容易认,头扁圆形,尾细长,眼大而不陷,有光泽。” “你……”亓灏无法相信,林笙所说的这些恶心的东西会是给梁宽解毒的药材。 他胸口涌出一股恶心的感觉,攥着拳头,他怀疑道:“你确定没有开玩笑?” 林笙摇头,眨了眨眼睛,很是无辜道:“人命关天,我是医者,怎可能在这个时候开玩笑?” “你若不信我,那就只能等一个时辰后给梁宽收尸了。” 这五种恶心的东西,确实是药材。 梁宽体内的毒很奇怪,而且不是常见的普通的毒,所以林笙便决定剑走偏锋,以毒攻毒。 由于杜江和秦峰还没赶来,故而亓灏只能亲自去找药材。 毕竟,这五种药材不好找,吩咐其他人去做这件事情,他不放心。 “好,本王信你!”一甩衣袖,亓灏奔出帐篷。 亓灏刚上马,便看到杜江和秦峰也骑着马进了军营。 “哎,王爷!你去哪?”见亓灏离开,杜江问道。 来不及多做解释,亓灏“驾”的一声,扬鞭而去。 第326章 卖他人情 杜江跳下马,一头冲进帐篷,见林笙坐在里面,便着急道:“林姑娘,王爷他做什么起来?梁宽的毒,现在如何了?” “亓灏去找药材去了。”林笙起身走到一旁的软塌上躺下,翻了个身留给杜江和秦峰一个背影,声音慵懒道:“我先睡会,等他回来喊我。” 秦峰见状,气得上前大声呵斥道:“哎,你把这里当什么地方了?” “这里是军营,要躺着回芙蕖院躺着去!” “再说了,梁宽这还昏迷着,你怎么能睡觉?” 梁宽与秦峰、杜江的身份不同,他在朝中是有官职的,但几个人都是为亓灏做事,因此私情深厚,秦峰心急则乱,说话的语气也有些冲。 “你若不想梁宽活着,就尽管吵吵。”林笙清冷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赤裸裸的威胁:“打扰了我休息,我让他现在就去见阎王。” “秦峰,别说了。”杜江要比秦峰更加了解林笙的性子,他拉着秦峰一边往外走,一边给秦峰找台阶下道:“林姑娘刚去尹家给尹公子看了腿,不休息好怎么给梁宽解毒?” “可她也太嚣张了,以为自己是……”秦峰被杜江拉着出了帐篷,不满的抱怨声渐渐听不到了。 林笙心中冷笑,小声道:“你以为我是谁?说出来吓死你!” 翻了个白眼,她闭上了眼睛。 半个时辰后,亓灏果真是准点回来了,不过身上却沾了脏污,略显狼狈。 将一个布袋子递给林笙,他声音嘶哑道:“东西给你找来了,快给梁宽解毒吧。” 林笙坐起身子来,对跟进来的秦峰道:“去,找一个捣药罐,把这些捣烂了。” 说罢,她使唤,把袋子打开,故意伸到秦峰的面前。 “哎,我又没学过医术,不会捣药。”秦峰闻着这散发臭味的袋子,捂住了鼻子,退后几步。 又听着林笙这使唤自己的语气,不免得小牛脾气又上来了:“再说了,军营里,哪有捣药罐这种东西?” “没有捣药罐,有了药材也没用,解药出不来。”林笙摊开两手,把问题丢给了亓灏。 亓灏折腾了半个时辰,哪还敢再浪费时间? 他冷冷瞪着秦峰,“赶紧去找,找不到的话就把你的手拿来捣药!” 秦峰一听,心想着要把这些恶心的臭东西放在自己掌心捣烂,这可真是生生的折磨他。 “是,属下这就去!”应了声,秦峰“嗖”的一下子出了帐篷。 “王爷,您要不然先下去换身干净的衣服吧?”杜江不好意思说亓灏身上的味道重,只好选择了一种委婉的表达方式。 可惜,紧接着林笙却直言不讳道:“嗯,味儿是大的很,你再待下去的话,恐怕梁宽不用等毒发身亡就直接被你给熏死了。” 杜江看着林笙的眼神古怪,又见亓灏沉了脸,于是不敢多说话。 他没想到,林笙的性子变了,嘴巴也毒了,真是噎死人不偿命的节奏。 亓灏抿了抿唇,对杜江道:“你在这里守着,本王先下去洗漱一番。” 说罢,他也离开了帐篷。 很快,秦峰便拿着一个类似于捣药罐却不是捣药罐的东西回来了。 准确的说,那是一块凹进去的圆形石头,但也能勉强用来捣药。 “秦峰,我知你笨手笨脚的,可你得手脚麻利些,时间不等人呢!”林笙坐在梁宽的床榻边,手探着脉搏,对秦峰道。 虽说着时间不等人,可她的神色却不慌不忙。 逞口舌之快有什么能耐?秦峰心里想着等梁宽好了,一定要让林笙好看! 蹲下身子,他卯着劲的拿着石头将那乌黑一团的药材用力的捣碎,一下下发着狠。 林笙一眼将秦峰的心思看透,装模作样的甩了一下袖子,幽幽道:“你可别想什么坏主意,我身上都是毒,随便丢出去一种都能在无形之间夺了你的小命。” “你要是觉得我危言耸听,可先问一下杜江,他可是深有体会。”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就连你家王爷,也不是我的对手,何况是你?” 林笙的本事,的确能在无形之中让人中毒。 往近的来说,亓灏上次遭了林笙的毒手,中了媚药。 “你……你这个妖女!逍遥子门下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心思恶毒的坏女人!”见杜江对自己点点头,秦峰便觉得林笙可怕的很,忍不住口无遮拦的骂了起来。 林笙看着秦峰明显害怕却又死鸭子嘴硬的模样,被亓灏不小心吻了一口的郁闷心情荡然无存:“毒针,毒粉,毒雾你要尝试一下吗?” “好了,秦峰,你快捣药吧,梁宽这急用解毒呢!”杜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赶紧上前催促道。 秦峰心里头憋屈,又拿林笙无可奈何,“砰砰砰”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在秦峰的怒气冲冲下,很快药便捣好了。 林笙将稀巴烂的药材都倒进了茶杯里,又将茶盏里的热茶倒了进去,晃了晃茶杯,她捏着梁宽的鼻子将药给灌了下去。 秦峰想着那些恶心的东西要从梁宽的嘴巴进去,然后要一一经过喉咙,食道,胃,恶心的“噌”站起来,冲出帐篷,“哇”的一声吐了起来。 待梁宽将药喝下,林笙对强忍着不适的杜江道:“我需要你给他输送一些真气,要不然这药性太霸道,他这么弱的身子根本撑不住。” “好。”杜江上了床,盘膝坐下,双手搭在梁宽的后背上,开始运气。 半盏茶后,在林笙的提醒下,杜江才收回手。 此时,梁宽浑身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被汗水浸湿。 不过,他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 重新把脉过后,林笙道:“没事了,他的毒已经解了。” 杜江听罢,放下心来,下床对林笙拱手道:“多谢顾……林姑娘。” 险些习惯性的称呼林笙为“顾侧妃”,好在及时改了口,林笙也没注意到。 林笙摆摆手,又道:“不过,毒虽然是解了,可是今晚是关键期。” “只有平安度过了今晚,才敢说彻底无碍。” “是,属下知道了。”杜江点点头,转身出去,准备将梁宽的情况报告给亓灏去。 他刚出帐篷,亓灏已经从隔壁的帐篷里出来。 杜江快步迎了过去,“王爷放心,梁宽没有大碍了。” 亓灏点点头,他看了一眼帐篷,神色明显的放松了下来。 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冷声问道:“她可知道陈泽轩回京的消息?” 杜江道:“看样子似乎还不知道。” 亓灏轻哼一声,语气里夹在着一丝不快:“她刚去了信,陈泽轩立马就从南阳赶回来,看来这感情果真是不一般!” 杜江知道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亓灏都将将陈泽轩视为最大的情敌。 当然,在陈泽轩之前还有一个危险分子顾成恩。 只是,顾成恩和顾瑾璃毕竟是顶着一个伪同父异母兄妹的名分。 再如何,顾成恩也无法把他的心思正大光明的拿出来。 不过,他如今对祁蝶那般娇宠,也算是间接的把那恋妹癖自己给暴露了出来。 但是,除了黑衣人和当事人之外,无人知道陈泽轩和顾瑾璃竟也会是兄妹。 若是亓灏知道了,可能这醋也就白吃了一通。 “王爷,咱们宁王府财力雄厚,没必要跟尹家做生意。”杜江想到一件事情,试探道:“您……是为了顾侧妃吗?” 林笙给尹子恪医治腿,不可能是没有图谋的。 所以,杜江大胆猜测,亓灏这么做必定是为了顾瑾璃。 而顾瑾璃现在又住在宁王府里,今日是与亓灏一同去的尹家。 亓灏与尹子恪合作,也算是替顾瑾璃卖给尹子恪一个人情。 秦峰这时还蹲着身子,一听到杜江的话,他惊呼道:“顾侧妃?” 杜江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秦峰的嘴,“闭嘴!” 第327章 另立门户 秦峰瞪大眼睛,此时满满的震惊。 他用力拍掉杜江捂着自己嘴巴的手,结结巴巴道:“顾……顾……顾侧妃?” 一边说着,他一边指着那被帷帐挡住的帐篷。 杜江看了一眼亓灏,缓缓点头,压低了声音道:“此事不得让旁人知道,否则你知道后果的。” 见亓灏目光冷冷的望着自己,秦峰捂着胸口,后退几步,不知是被亓灏给吓得,还是被林笙是顾瑾璃的事实给惊的。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再次向亓灏求证道:“王爷,里面那个不懂规矩,手段毒辣的女人,真的是咱们知书达理,温柔可人的顾侧妃?” 亓灏抿了抿唇,幽幽道:“知道本王为何之前不告诉你吗?” 秦峰一怔,也觉得有些奇怪。 看杜江这样子,早就知道了林笙的身份。 要不是刚才自己凑巧听到了杜江和亓灏的谈话,恐怕这二人一定是要瞒到自己最后了。 这样想着,秦峰撇撇嘴,有些不满道:“对呀,王爷,为何杜江知道,属下不知道?” “知道猪是怎么死的吗?”亓灏抬了抬下巴,语气淡淡道。 秦峰不明白这个问题跟亓灏不让知道真相有什么密切的关系,脸上更是茫然,摇头道:“不知道。” “笨死的!”亓灏冷哼一声,然后甩袖离开,进了帐篷里面。 亓灏鄙夷的神色让秦峰的心抽搐了一下,他委屈的看向杜江,“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怪你们瞒着我,你们还嫌我笨了?这是什么世道?” “嗯,你能听出王爷话里的深意,说明你还没笨到无可救药的地步。”拍了拍秦峰的肩膀,杜江扫了一下地上的那一片污秽,皱眉嫌弃道:“把地上处理干净了。” 说罢,他也进了帐篷。 秦峰叹了口气,一边拿起工具处理地上的脏污,一边想着顾瑾璃的脸是如何变成林笙的。 与此同时,相府里乱成了一团。 “莫兄,有话咱们好好说,切勿动气!” 祁蝶的院子门口,顾淮老脸堆着尴尬的笑,手挡在莫东盛的身前。 莫东盛气势汹汹,一双老眼淬了寒光,一把甩开拦着自己的顾淮,“说什么说?老夫与你们顾家,早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怒斥一声,然后他大步踏进了院子,然后一脚踢开房门:“顾成恩!” 顾成恩与祁蝶正坐在梳妆镜前,准确的说是祁蝶坐在顾成恩的大腿上,正由顾成恩给她画眉。 二人正你侬我侬的时候,被莫东盛给打断,真是破坏了好好的气氛。 顾成恩眉头微皱,还是将剩下的半截眉毛继续耐着性子画完。 莫东盛见顾成恩无视自己,火气更加大了,伸手指着顾成恩,怒骂道:“好你个顾成恩,你当初娶芷嫣的时候,口口声声说要好好待她,可你都对她做了些什么?!” “你冷落了她两年,还娶了这么一个狐狸精回来,顾成恩,你对得起谁?” 说到“狐狸精”的时候,莫东盛咬牙切齿,吓得祁蝶身子一缩,以至于顾成恩那最后一笔画歪了。 “莫大人。”顾成恩将眉笔往梳妆台上一丢,一边抬手擦掉那眉上的败笔,一边冷声道:“这里是相府,您不请自来也就罢了,为何还要闯入别人的院子里大呼小叫?” “再说了,我与令千金之间的事情,是私事。” “莫大人即便是莫芷嫣的父亲,也无权插手!” “你!”莫东盛是长辈,顾成恩是晚辈。 他没料到顾成恩现在竟连逢场作戏都懒得做了,敢对自己如此的无礼,他一把将顾成恩怀里的祁蝶给扯了出来。 “啪!”在祁蝶还未反应过来之前,莫东盛手起巴掌落。 顾成恩“噌”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眸底闪过一丝杀意,“莫大人,你打她?” 祁蝶的脸肿得老高,眼泪簌簌落下:“成恩……” 她躲进顾成恩的怀里,哭得不能自已。 顾淮见状,赶紧走到莫东盛身边,劝道:“莫兄,你消消气,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生气伤了感情?” 说罢,他又给顾成恩使了个眼色:“恩儿,还愣着做什么?快给你岳父道歉!” “岳父”二字,顾淮便是在暗示顾成恩不能因为祁蝶这个女人而毁了顾、莫两家的合作关系。 莫东盛看着顾成恩的模样,可不像是要道歉低头的,咬牙切齿道:“哼,顾侍郎架子这么大,老夫可没有这样的女婿!” “既然如此,那不如当着我父亲和莫大人的面,我休书一封给莫芷嫣,自此之后嫁娶两不相干。”顾成恩的目光落在祁蝶的脸上,眼神疼惜,但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刀子一样的凌厉:“莫大人看,这样可好?” “顾-成-恩!”莫东盛一听,怒瞪的眼睛恨不得把顾成恩给生吞活剥。 他上前一把揪住顾成恩的衣领,抬手就要朝着顾成恩的脸打一拳。 可顾成恩是何人?刚让莫东盛打了祁蝶,又岂会再给他机会打自己的机会? 捏住莫东盛的手腕,顾成恩冷笑道:“怎么,莫大人不是说没有我这个女婿吗?” “我给莫芷嫣写休书,难道不对?” “孽子,你快松手!”顾淮见顾成恩竟越发过分了,他“啪”的给了顾成恩一巴掌,气得老脸发白:“有我在一日,你就不得休了芷嫣!” “成恩……”祁蝶见顾成恩挨打,惺惺作态的“噗通”一声跪在莫东盛脚下,哭着哀求道:“莫大人,不关成恩的事情,是小女子的错!” “求求您不要生成恩的气,您要是不痛快的话,就责罚我!” “你这个贱人,老夫说话,何时有你插嘴的份儿?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祁蝶不说话还好,她这一说话,恼的莫东盛上来就是狠狠一脚。 “啊!”痛呼一声,祁蝶被莫东盛一脚踢在了胸口,躺地上起不来。 “蝶儿!”莫东盛这下彻底的惹恼了顾成恩,他手下一个用力,给了莫东盛一掌。 莫东盛毕竟是年纪大了,猝不及防的挨了一掌,“噗”的吐了一口血。 “父亲!”这时候,莫芷嫣出现在了门口。 她看着莫东盛往后踉跄几步,嘴角挂着血丝,慌张的连忙在莫东盛的身后扶住了他。 眼里含着泪,她担心道:“父亲,你怎么样?” “来人,快去找大夫来!”顾淮狠狠瞪了顾成恩一眼,然后摆手让人去找大夫人。 “莫兄,我……”伸手试图搀着莫东盛的胳膊,却被莫东盛拂开。 擦了擦嘴角,莫东盛眼珠子快要瞪了出来,他指着顾成恩,一字一句道:“顾成恩,你要与芷嫣和离,可以!老夫答应你!” “不过,这休书不是你写给我们芷嫣,而是我们芷嫣写给你!” “不是你要休了我们芷嫣,是我们芷嫣不要你!” “父亲……”要不是莫芷嫣听丫鬟说起,恐怕还不知道莫东盛来了这相府。 她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在听到莫东盛要自己与顾成恩和离后,她是真的震惊了。 要说莫东盛为何来这相府,是因为莫芷嫣的贴身丫鬟偷偷的背着她往莫家送了一封信。 信中,小丫鬟对顾成恩宠妾灭妻的行为进行了一番控诉。 莫东盛早就对顾成恩心生不满,要不是莫芷嫣之前有意替顾成恩隐瞒,莫东盛心疼莫芷嫣,也不好明面上对顾成恩发作,只能一次次的在私底下找顾淮谈。 然而,顾成恩今日非但要休了莫芷嫣不说,还敢为了一个小贱人对自己动手,看来顾成恩是执意要与莫家决裂了! 只是,顾淮却舍不得。 他见莫东盛不像说假,便拉着他的胳膊,略微低声下气道:“莫兄,咱们相识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恩儿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 “咱们做长辈的都希望儿女过得幸福美满,你不要冲动,等……” “你莫要再说了,老夫心意已决!”毫不客气的打断顾淮的话,莫东盛拉着莫芷嫣就走,“芷嫣,咱们回府!” “父亲,父亲!”莫芷嫣被拉着出了房门的时候,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顾成恩。 可是,看到的画面却深深的扎了她的眼睛,刺了她的心。 “蝶儿,是不是很痛?”顾成恩的眼里只有祁蝶一个人,一脸的紧张和不安,还是莫芷嫣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这样的神色。 别过脸,莫芷嫣跟着莫东盛离开了顾家。 “哎,莫兄!”顾淮追了几步,但还是停了下来。 回头看着相拥在一起目中无人的顾成恩和祁蝶,顾淮大步返回屋子里,怒色道:“恩儿,你刚才实在是太过任性妄为了!” “莫东盛是你的岳父,你怎能为了这么个女人对他动手?” 顾成恩揽着祁蝶站起来,面无表情道:“父亲,先动手的人是莫东盛。” 顿了顿,他又道:“再说了,就算有错,责任也在我,与蝶儿无关。” “好,好!你有理!”顾淮见顾成恩冥顽不灵,便厉色道:“你执意要这个女人的话,那就带着她滚出顾家!” “我顾家,容不下你这等不肖子!” 说罢,顾淮也甩袖忿忿离开。 顾成恩脸部肌肉绷紧,攥着的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关节声。 祁蝶悄悄瞄了一下顾成恩的脸色,咬着唇抽泣不语。 半晌,顾成恩才对祁蝶柔声道:“蝶儿,既然这相府里容不下我们,那我在外面给你买个院子。” “我爱你,谁也改变不了我的心意。” “使不得!”祁蝶一听,连连摇头,急声道:“成恩,你是相爷的长子,怎么能为了我搬出相府?” “这要是传了出去,成何体统?” “你对我的心意,我都知道。” “只是,相爷毕竟是你的父亲,你一会去给相爷赔个不是,莫要再与他置气了。” 当初她进了这相府,就是为了潜伏在顾成恩和顾淮身边窃取情报的。 倘若她真的离开相府,这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祁蝶见顾成恩沉默不语,继续劝道:“成恩,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对我的爱。” “你待我好,可是我却不能为你做些什么。” “若你真的为了我与顾家决裂,那么我的心里会愧疚不安。” 吸了吸鼻子,她小声道:“我宁可离开你,也不想因为自己而耽误了你的前程。” 以退为进,祁蝶很聪明。 顾淮刚才气势汹汹的要赶自己走,那她就对顾成恩示弱。 顾成恩对真正的顾瑾璃爱而不得,有多深的爱,就有多深的执念。 依着这执念,他绝不会让祁蝶从他身边逃走。 “蝶儿……”顾成恩心中感动,揽着祁蝶的手更紧了,闷声道:“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你先在相府里委屈一段时间,待我有能力脱离相府,我们便另立门户。” 另立门户?听着顾成恩的意思,似乎早就打算与顾家分道扬镳。 如果顾成恩与顾淮互生了芥蒂,也算是祁蝶无意中立下了一件大功。 她伏在顾成恩胸前,眼底划过一抹得逞之色,点点头。 宣王府里,听着闪电的报告,宣王抿了口茶,眯着眼睛道:“莫家如果真与顾家决裂了,这对本王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稍后,你派人去相府一趟给顾相捎个信,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莫东盛这份助力。” 闪电点头,“是,属下知道了。” 宣王放下茶杯,问道:“对了,小八今晚差不多就能到江北,你派去的人准备的如何了?” 闪电道:“按着王爷的吩咐,咱们的人都伪装成了难民,只要八皇子一到,就会发生暴动。” “届时,京中便会收到八皇子被暴民误杀的消息。” “哼,小八这次他有去无回,当真是怪不得本王。”宣王勾了勾唇,语气阴恻恻:“若是像以前一样安分的当个八皇子,本王又怎会有动他的念头?” “可惜,这个小兔崽子现在也有了野心,本王为了将来一劳永逸,也只能提早做打算了。” 闪电附和道:“八皇子年纪虽小,但不容小觑。王爷未雨绸缪,此举英明。” “呵,本王还记得当年轩世子离京时承诺本王的婚事,这一眨眼两年过去了,轩世子说过的话也都成了屁话!”想起陈泽轩过几日抵京,宣王脸色沉沉:“两年里,本王给轩世子写的信有去无回,等见到了他,本王可要他给个交代才行!” 闪电知道宣王一心想联姻南阳的心思,便道:“王爷,属下打听了,轩世子这次未带玉淑郡主,不过您可以找机会向皇上要求赐婚。” “这南阳王再得民心,可这天下到底是皇上的。” “只要皇上开口了,轩世子就是再不同意,也不能忤逆圣意。” “王爷。”忽然,一个娇柔的声音出现在了门口。 宣王看了闪电一样,二人默契的都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来人是宣王当日在选妃大典上选的侧妃,彭倩。 她一身淡蓝色的长裙,明眸皓齿,微微一笑,两颊上露出了两个小酒窝。 “倩儿,有什么事情吗?”宣王摆摆手,示意闪电下去后,对彭倩温和道。 彭倩进门已经有一些日子了,宣王晚上也会留宿在她的房间里,只是却不碰她,这让她很是苦恼。 私下打听了一下宣王府的下人,彭倩了解到宣王府里,最得宣王宠爱的妾侍是阿宝。 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路过阿宝的院子看了几眼,阿宝确实有几分姿色,可最近却生病了,一副卧床抱恙的模样,也没什么攻击力。 收了心思,彭倩决定还是把注意力都放在宣王身上比较好。 阿宝不过是个妾侍,而自己是侧妃,只差一步就是正妃了,没必要去与阿宝为难。 亲自给宣王炖了粥,她要先抓住宣王的胃。 “王爷,您近日忙于公务,很是辛苦,我特意为您炖了冰糖莲子粥,您尝一尝。”彭倩打开粥盅,给宣王盛了一碗粥。 宣王笑着接过粥,夸奖了彭倩几句,然后便找借口打发走了她。 彭倩虽然心里不舒服,也只好离开。 待彭倩走后,宣王低头,视线落在自己的裤裆处,重重的叹了口气。 他的隐疾还没治好,再这样下去,他就真成废人了! 将碗重重一放,他唤来了闪电,吩咐闪电再去寻高人。 夜深了,林笙给梁宽服下药后,便从帐篷里走了出来。 这个点,亓灏帐篷里的灯已经熄了,军营里除了守夜的士兵外,大家也都进入了梦乡。 孤身一人,难得的安静。 林笙踏着笼罩在地上的月光漫无目的的走着,忽然很享受这一刻的独处。 最近一段时间,她的心很容易被亓灏扰乱。 可能只是几句寻常的话,她就容易炸毛。 这个现象很是危险,她必须得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脾气才行。 走着走着,她不知不觉竟走到了一处偏僻处。 灌木丛生,头顶的树枝上还有不知名的鸟在乱叫。 乍一看去,黑漆漆的一片,这里竟有些吓人。 抬脚,她刚打算转身原路返回,却突然听见两道明显压低了的声音。 伸长脖子,林笙看到前方的石头后面,隐约有两个人影。 “现在要怎么办?咱们把事情办砸了,回去后沈将军必定不会放过咱们的!” “毒咱也下了,谁能想到那么厉害的毒,王爷竟能找了人给解了?这事也不能全怪咱们呀!” “你别给我说些没用的,沈将军只看结果,哪里管什么过程!要我说,不如就再冒险一次!” “你是说……再下一次毒?” 林笙听到这里,已经明白梁宽中毒是怎么回事了。 上次沈明辉要求老皇帝准许他重新进入军营,但是老皇帝给委婉拒绝了。 所以,沈明辉应该是不甘心,所以才让人给梁宽下毒。 毕竟,梁宽在军中的影响力也是很大的。 梁宽要是死了,对亓灏来说损失重大。 兴许,军中无能人,老皇帝会如了沈明辉的心愿。 心中冷笑,林笙只觉得像沈明辉这种阴险小人,当真不是当主帅的料。 不过,梁宽是亓灏的人,而亓灏是自己的仇人,自己救了梁宽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也没理由将沈明辉是下毒之人揭露出来。 怎么说都是事不关己,她为何要多嘴? 这样想着,林笙便要离开。 可惜,她没注意到脚下的树枝。 踩了这一脚,发出了很大的声音。 林笙心头一跳,默默祈祷对方没听到动静。 然而,不等林笙闪身走人,对方已经足尖轻点,眨眼间跃到了林笙面前。 “就是她给梁宽解的毒!”一个小兵模样的人指着林笙,对另一个一眼看上去就不是军营里的人道:“快,杀了她!” 说时迟那时快,另一人的剑已经架在了林笙的脖子上了。 林笙眸光一闪,怒色道:“我都没打算告发你们的罪行,你们还想先下手为强?” 她只不过是闲着没事出来透透气,没想要偷听到什么大秘密。 可却要被人用剑给架着,她招谁惹谁了? 话落,她从袖子里甩出数枚银针。 “嗖嗖嗖”,银针朝着执剑那人的面门飞去。 一个回旋踢,林笙将剑也踢在了地上。 “杀了她!”二人受到了挑衅,于是便一同对林笙发难。 林笙的武功,如果对付一个人尚可。 但这两个人,一心想将林笙杀人灭口,因此合力起来让林笙越来越招架不住。 就在林笙吃力的时候,忽然一道黑影闪到了她的面前。 紧接着,她的腰被人揽住,轻身飞出了好远。 那二人一看到亓灏,吓得掉头就要跑。 “别让他们跑了!”亓灏大手一挥,对赶来的杜江道。 林笙眉头一皱,推开亓灏:“你怎么在这里?” 亓灏上下打量了一下林笙,见她的胳膊肘处有被剑划伤的痕迹,声音清冷道:“你受伤了?” 林笙看着那被杜江和秦峰团团围住的二人,嘲讽道:“他们是沈明辉的人,你这军营里出了内鬼,也不是那么固若金汤。” 冷哼一声,她扭头走人。 人多势众,果然还是有道理的。 不费吹灰之力,杜江和秦峰便将那二人拿下了。 瑟瑟发抖,他们跪在亓灏的脚下,哀求道:“宁……宁王爷,小的是受沈将军的指使,求……求王爷饶命啊!” “都是沈将军的错,小的是迫不得已!” “砍了他们的脑袋丢去沈府门口,给沈明辉提个醒!”亓灏望着林笙渐行渐远的背影,一字一句道:“幸好没伤了阿顾,要不然下次就是沈明辉的脑袋了!” “啊!” 亓灏刚说完,秦峰和杜江二人便一人一刀。 两个人头“咕噜咕噜”的滚在了地上,血溅在了亓灏的靴子上。 薄唇紧抿,亓灏望着那没了头,可脖子却还在涓涓流血的尸体,对杜江道:“查一下这两年沈家府库的账目,让下面的人找出几条大罪名报给父皇。” 杜江明白了,亓灏这次是要搞死什么,便拱手道:“是,王爷。” 第328章 伤了脑袋 第二日清晨,熬过了危险期的梁宽醒来了,林笙也就“功德圆满”的回了宁王府。 由于一夜未归,故而阿翘早早的就等在了王府门口。 “主子,您可回来了,真是担心死奴婢了!”阿翘见林笙下了马车,急忙跑了上前。 林笙神色有些疲惫,顶着两个黑眼圈笑了笑:“我是去给人家解毒,你瞎担心。” 阿翘见亓灏没回来,便一边跟着林笙往王府里走,一边小声道:“主子,再有个两日世子就回来了。” 林笙一怔,眼底闪过一丝喜色,“真的?” 阿翘重重点头,“现在世子回京的消息人尽皆知,做不得假。” 林笙得到了确认,身上的疲惫感竟好似也在一瞬间荡然无存。 脚步也变得轻松了起来,她勾唇笑道:“太好了。” “阿翘,一会你给我准备热水,我要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 阿翘见林笙心情大好,也跟着笑道:“主子,奴婢和爱月早就准备好热水了,荷香还给您做了饭菜呢,我们就等着您回来了!” “乖。”抬手摸了摸阿翘的头,林笙便进了芙蕖院。 “主子,您先吃饭,然后再沐浴。”爱月和荷香见林笙回来了,两个人赶紧给她布菜。 林笙守着梁宽一夜,确实是又累又饿,她点点头,坐了下来开始往胃里填菜。 从昨天到了军营到进门之前,她没吃没喝,亓灏也一样。 不过,昨晚守夜的时候,亓灏倒是没陪着她一块。 准确的说是没与她在同一个帐篷里,这倒是有些奇怪了。 当然,林笙不可能知道,不是亓灏不愿与她一同熬夜,而是明知她不想见到他,所以他就在隔壁的帐篷里干坐了一夜。 看着她的影子倒影在帐篷上,也算是与她“共处一室”了。 吃饱了饭,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就在林笙擦完头发准备睡个白日觉的时候,芙蕖院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主子,柳夫人来了。”阿翘撩开床幔,对正半倚半靠在床榻上的林笙道。 林笙皱着眉头,不悦道:“她来做什么?” 阿翘摇头,“奴婢不知。” 林笙挥挥手,撇嘴道:“出去告诉她,就说我昨日刚去军营‘救死扶伤’,实在是累的很很,没有生死攸关的大事就让她改日再过来。” 顿了顿,又补充道:“啊,对了,别忘了告诉她,男女有别,让她以后最好别再来我这院子。” “是,主子。”阿翘见林笙如此不耐烦,也觉得柳夫人来得很不是时候,便转身出了房门。 等在门外的柳夫人听到林笙让阿翘转告的话后,面色一怔,她没想到林笙竟会不见自己,便讪讪道:“我找林公子确实是有事情的,要不然你再进去通报一声?” 嘴上客气着,可柳夫人的心里却在抱怨。 林笙一个男子,不就是在军营待了一夜而已,为何竟这么娇气? 阿翘面上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不卑不亢道:“柳夫人,我家主子真的在休息,还请夫人回去吧。” “还有,我家主子让我提醒一下您,男女有别,相信夫人也该懂得这个道理的。” 柳夫人不是个傻子,怎可能听不懂这话里的意思? 脸上肌肉抽了抽,柳夫人冷哼一声,带着雪琴离开。 二人出了芙蕖院后,雪琴小声忿忿道:“主子,依着奴婢看,这个林笙还真是被王爷宠爱得无法无天了!” “您陪在王爷身边多少年,她又才来宁王府几天?竟敢这么跟您说话?真是过分!” “哼,我不过是想看看她到底有什么手段罢了,她还真敢跟我摆起架子来了!纵使是个男子,可骨子里绝对是个狐媚子!”柳夫人一甩衣袖,咬牙道:“无碍,反正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就不怕没机会逮住她的把柄!” 雪琴连连附和道:“主子说的对,来日方长,咱们想收拾她,机会多的是!” 待二人走远,爱月从树后钻了出来,朝着柳夫人和雪琴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恶心!” 宫里,宣王跪在地上,一旁是沈明辉和其他几位朝中重臣。 身子好很多的老皇帝坐在桌案旁,眯着老眼冷色道:“东西都从沈府的仓库里搜出来了,账本上还有明细,宣王,沈明辉,你们二人还要如何狡辩?” 说罢,老皇帝将手边的账本用力甩在宣王的脸上。 宣王虽然吃痛,可却不敢流露出任何不满之色。 他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急声解释道:“父皇,儿臣之前是给沈将军送过礼物,可那都是在沈将军生辰的时候送去的,儿臣真的没有与沈将军结党营私啊!” 沈明辉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在听到宣王的话后,也立马“砰砰砰”的磕着头,为自己辩解道:“这些年来臣对皇上您忠心耿耿,您不能听信了小人的谗言啊!” 跪在一边的宁王党这时开口道:“皇上,沈将军私底下拉帮结派,账本上的那些财物往来就是证据。” “不仅如此,沈将军还贪污受贿,利用手中职权买官卖官,还请皇上立即清理了这等朝廷蛀虫!” 一大清早,宁王党的代表就进宫来面见老皇帝,举报沈明辉的各种罪行。 老皇帝原先想让亓灏将沈明辉收为己用,但知道沈明辉似乎站队宣王后,便决定利用这次机会打压他。 毕竟,不能为自己所用的人,留着也没什么用处了。 派贾公公带着人搜查了沈府的仓库,果真是发现了许多金银财宝。 那些财物,就是沈明辉十几二十年的俸禄加起来的也没有那么多。 显而易见,一定是旁人送的。 将沈明辉带进了宫问罪,同样也将账本上出现次数较多的宣王也一并宣入了宫。 面对罪行,宣王和沈明辉自然是不能认的。 只是,老皇帝却已经打定了要除掉沈明辉的主意。 “你血口喷人,本将军看你分明就是……”沈明辉猩红着眸子,手指着那说话的大臣,一副立马要冲上去撕烂了他的嘴巴的冲动。 然而,不等沈明辉说完,老皇帝却冷声道:“来人,传朕的口谕,沈明辉中饱私囊,为官不廉,即日起革除沈明辉的官职!” “皇上!” “父皇?” 老皇帝的武断,让宣王和沈明辉始料不及。 他们二人很是震惊,没想到老皇帝竟会动真格的。 本以为老皇帝就算是生气,也不过是发一通火罢了,可是老皇帝竟然要罢了沈明辉的官职? 这简直……让人不可思议! 以前也有大臣犯过买官卖官,贪污受贿的错,可若没有太严重,老皇帝也不会直接把人家的官帽给摘了。 这次,老皇帝做的未免太糊涂了! 当然,宣王可不敢明面上指责老皇帝糊涂,只能求情道:“父皇,沈将军是冤枉的!” “仅凭这一本账本,不能说明什么的!” “白纸黑字,这难道是朕杜撰的罪名不成?”老皇帝瞪了宣王一眼,幽幽道:“念着沈将军也算为我亓国立过汗马功劳,朕才只是将他革职而已。” “倘若是换了旁人,朕早就将他全家都发配边关了!” 沈明辉身子一哆嗦,张了张嘴,“皇上……” “行了,沈将军年纪也不小了,明日起就回乡养老去吧!”老皇帝不容置疑,语气似乎是恩赐一般:“谁要是再求情,就别怪朕没给过机会了!” 宣王知道,这件事也涉及到了自己。 而且,今日来找麻烦的是亓灏的人,目的是要将自己和沈明辉都拉下水。 如果自己继续为沈明辉求情,那么可能自己也会受到牵连。 他低下头,安静的闭了嘴。 沈明辉脑袋还处在一片空白的状态,他仍旧搞不明白,老皇帝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说罢官就罢了他的官呢? 转头,他攥着拳头,“噌”的站起来,竟一拳打在刚才要求老皇帝处分自己的大臣脸上:“是你,一定是你们受了宁王爷的指使,故意陷害本将军!” “哎哟!”那拳头刚好打在了那官员的鼻梁上,鼻孔瞬间流淌出两行血来。 “皇上,沈将军恼羞成怒了!您要为微臣做主啊!” 那挨打的官员鼻子又酸又痛,眼泪都冒了出来。 他抹了一把脸,脸上顿时血污一片,模样看着好不渗人。 老皇帝正是知道今日是亓灏的手笔,他这才顺水推舟,为亓灏清理掉障碍。 重重的拍了一下桌案,老皇帝面上怒火更重,“小贾,将沈明辉拉下去!” “也不用等明日了,现在就派人将他送回老家!” “好好的将军当不好,那就回乡给朕种红薯!” “来人!”贾公公点点头,对着门口的禁卫军喊道。 顾念时身为副统领,带着人立刻进来将沈明辉给拖了下去。 沈明辉在被拖出门口时,还一口一个“冤枉”的喊着。 老皇帝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三人,语气不善道:“朕乏了,你们都出去吧。” 宣王站起身,闷声道:“儿臣告退。” 另外两个大臣拱手,然后也行礼离开。 宣王离开老皇帝的御书房后,去了德妃宫里。 因为曦月死了,再加上挨了皇后不少板子,心伤加外伤,总之德妃郁郁寡欢,至今还神色怏怏。 “母妃,你说父皇是不是故意的?”宣王气呼呼的坐下,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杯子后重重放下,语气里是对老皇帝的不满。 德妃每日都在哭,现在眼睛已经肿得眯成了一条缝。 她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有气无力道:“你既然知道你父皇是故意的,就该不要再去因沈明辉而惹恼他。” “可是,父皇的心,偏的也太厉害了!果真看出我不是他的……”宣王额头青筋暴露,险些将心里话给说出来。 “你说什么?”德妃见宣王欲言又止,不知为何心“突突”一跳。 宣王胸前起伏不定,他眼神阴鹫,摇头道:“没什么。” 他是顾淮和德妃所生,根本就不是老皇帝的骨血。 清王和七皇子死了,也只剩下了亓灏和八皇子才是老皇帝的儿子。 老皇帝偏心,也是无可厚非的。 德妃重重叹了口气,无奈道:“泽儿,你要沉得住气才行。” “万事,不可冲动。” “曦月死了,母妃的所有指望也都在你身上了。” 咬着唇,她恨恨道:“无论如何,你一定要登上帝位才行。” “只有你当了皇上,我们才能把皇后欠我们的债讨回来!” 宣王眼底冷光闪闪,像是发誓一般一字一句道:“母妃放心,亓灏,皇后,不管是谁欠我们的,最后都会血债血偿!” 德妃看着宣王,欣慰道:“嗯,母妃相信你。” 太后的寿康宫里,皇后难得的亲自给太后按摩着肩膀,尹素婉坐在一旁给太后削着苹果。 大殿内气氛融融,兰嬷嬷捧着茶上前道:“太后,您喝茶。” 太后接过茶,嗅了嗅,“茶叶是新上贡的?” 兰嬷嬷点头道:“对,这是前日刚送进宫的新茶。” 太后“嗯”了声,抿了口茶,然后惬意的又重新靠回软塌。 “娘娘,不好了!” 忽然,秋蝉急匆匆的从外面跑了进来,神色慌张。 皇后不悦的瞪了秋蝉一眼,斥责道:“大呼小叫什么?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娘娘,八皇子他……他昨夜出事了!” 皇后一听,惊叫道:“什么?” 抓着秋蝉的手,她紧张道:“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受伤?” 秋蝉的手背被皇后尖细的护甲无意识的掐着,忍痛道:“据说是江北那一带的灾民听说八皇子去赈灾了,然后就发生了暴动。” “不知怎的,就把八皇子给重伤了!” “那……那小八可有无生命危险?”皇后脸色发白,嘴唇也在颤抖。 八皇子就是皇后在这后宫里唯一的王牌,若是八皇子有个什么意外,那皇后后半辈子的太后梦可就泡汤了。 所以,皇后对八皇子的担心,也不亚于亲生儿子了。 秋蝉犹豫了会,小声道:“小祥子派人快马加鞭传回来口信,说八皇子虽然伤了脑袋,不过并无性命之忧。” 其实,小祥子的原话是八皇子的后脑勺受了重创,虽然性命无碍,可是人却昏迷着。 只是,秋蝉不敢将实话告诉皇后,怕她情绪失控。 “真是……竟敢伤哀家的孙子,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太后听罢,生气的坐了起来,恼怒的对兰嬷嬷道:“兰嬷嬷,传哀家的命令,那些伤了小八的暴民,一个都不能放过!” “还有,立即派魏廖前去江北!” “小八若是有什么事,哀家拿他是问!” “是,老奴这就去。”兰嬷嬷也知事情耽误不得,连忙抬脚就往太医院去了。 皇后也没了继续给太后按摩的心思,她六神无主的坐下,自言自语道:“小八千万不能有事,千万不能有事!” 秋蝉赶紧给皇后倒了杯茶,小心翼翼的安慰道:“娘娘您别担心,八皇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对了,皇上可知道了这件事情?”皇后忽然想到什么,立即抬眼问道。 秋蝉如实道:“皇上暂且还不知,不过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皇上早晚得知道的。” 皇后紧紧握着杯子,半晌才道:“能拖一时是一时。” 她这话,在座的几人大概都能猜到是什么意思。 八皇子伤的是脑袋,虽说死不了,可他现在情况不明,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所以,这个消息不宜让老皇帝知道。 秋蝉偷偷瞄了一眼太后,见太后抿唇不语,便知道太后也是默认了,然后点点头。 尹素婉坐在一旁一直默默无语,她低着头,看不到脸上的神色,也无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当然,现在也没人有心思去关注她。 宁王府里,林笙在美美的睡了一觉好,神清气爽。 她让爱月搬了张躺椅,躺在院子里的树下,一边翻着医书,一边逗弄着小黑,好不自在。 亓灏则在军营里,待到了深夜才回王府。 他以为这个点林笙已经睡着了,所以便特意路过芙蕖院,打算偷偷站在外面看上她一眼。 谁知,林笙竟还没睡,屋子里还亮着灯。 她正在跟阿翘说话,尽管站在外面无法看到她,可从那欢快的语气上,亓灏也能听出林笙的心情有多高兴。 阿翘的声音有些无奈:“主子,您都已经念叨一晚上了,还是快歇着吧。” 林笙笑道:“呐,哥哥虽然才离开八天,可我就觉得好像过了八年一样。” “阿翘,你应该知道,在这宁王府里,可真是度日如年呢!” 亓灏听罢,心微微发沉。 林笙,竟然唤陈泽轩为哥哥? 为什么?他们二人分明没有任何血缘关系,那么为何要兄妹相称? 难道,这“哥哥”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亓灏很是不解,但也只好耐着性子继续“偷听”着。 只听得阿翘又道:“主子,也难怪您这么想念世子。” “说实话,奴婢还是头一次见世子待谁这么好呢。” “就连玉淑郡主,世子待她也没有您一半好!” “当真?”林笙一怔,伸手点了阿翘脑门一下,嗔怪道:“听说玉淑郡主自小与哥哥一起长大的,他们二人相处的念头可比我长,哥哥待我怎可能比她好?” 其实陈泽轩待林笙有多好,林笙是能感受到的。 她似乎不怀疑阿翘说的话,只是玉淑到底也是陈泽轩的妹妹,她们二人不好做比较。 “哎呀,主子!”阿翘嘟着嘴,眼珠子一转,嬉笑道:“奴婢想到了一个主意,您要不要听?” 林笙声音懒懒道:“你说吧,肯定不是什么好主意。” 阿翘道:“王爷又不知道脑袋抽了什么风,非得把您留下,可您又实在不想继续留在宁王府里,不如等世子回来,您干脆就以直接把女儿身暴露了得了!” 林笙奇怪的瞪着阿翘,这次是真的惊讶了:“我为何要暴露女儿身?这可是欺君之罪!” “不会的!”阿翘摆摆手,信誓旦旦道:“您是世子的心上人,进京医治太后其实都是为了替世子尽孝心,可又怕让人误会别有用心,这才女扮男装。” “呵,哥哥的心上人?”林笙摇着头,哭笑不得:“亏你也想的出来,这也太荒谬了。” “何况,你觉得老皇帝和太后,还有其他见过我的人会相信吗?” “非但不相信,他们还会真的将我以欺君之罪给处置了!” “而且,也会连累哥哥!” 老皇帝本就是个疑心重的人,即便是南阳王和陈泽轩不做什么,他也一直都在怀疑他们。 如果自己真的将女扮男装身份暴露,那么老皇帝便会觉得自己并留下进京一切都是陈泽轩的阴谋。 如此一来,整个南阳恐怕也会遭殃了。 门外的亓灏听罢,身子猛地一颤。 他薄唇紧抿,身子僵直。 不管有没有认出林笙的身份,他自始自终都知道林笙是不愿留在他身边的。 就算是接近他,也是抱着复仇的目的的。 陈泽轩回京,她高兴,这也是可以了解的。 只是,如果真的如阿翘说的那般,林笙为了离开他,而自曝女子身份,这……真的伤了他的心。 不过,听到林笙不赞同阿翘,他心里的不适感稍微好受了些。 可惜,林笙紧接着语锋一转,轻笑道:“不过,你的意见未必完全不可行。” “啊?”阿翘眨了眨眼睛,满眼兴奋的看着林笙:“主子,您刚才不是说不行吗?怎么又变了?” “这个你就无须知道了,总之我有我的办法。”林笙挑了挑眉,笑得自信。 “主子,你快说,到底什么法子!”阿翘刚才还是有些睡意,但现在被林笙吊起了胃口,是彻底来了精神。 她拉着林笙的胳膊,不依不饶的问道。 “砰!” 忽然,一道猛力从外面将门一掌拍开。 冷不丁的响动,震得林笙和阿翘吓了一跳。 林笙望着寒着一张脸,双眼布满了寒霜的亓灏,瞳孔一缩。 阿翘张大嘴,也一时忘记了呼吸。 第329章 人生八苦 随着亓灏一步步的靠近,林笙和阿翘的心也一点点的揪了起来。 林笙不知道亓灏在门外到底偷听到了多少,她“噌”的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打算先声夺人:“亓灏,你大晚上的突然闯到我的房间里做什么?” 到底是虚张声势,亓灏能从林笙的声音里听出那一丝轻颤来。 目光沉沉,他出口的声音比脸上的寒意更重:“这里是宁王府,你是本王的人,本王进来又有何不妥?” 上前一步,攥住林笙的手腕,他手下用力,“还是说,你做贼心虚,正在谋划见不得人的事情?” 阿翘感觉到亓灏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气,盯着亓灏捏着林笙手腕的手,在一旁小心翼翼道:“王爷……时候不早了,您有什么事情不如明天再与主子说?” “主子她……” “你闭嘴!”亓灏扬手重重打在阿翘的胸口上,看着阿翘的眼睛里是浓浓翻滚的杀意。 “砰!”阿翘被一掌打飞出去好远,直接吐了一口鲜血。 两眼一黑,阿翘晕了过去。 “阿翘!”林笙面色一变,赤着脚下地就要往门口跑。 不过,她还没迈出一步,就“砰”的一下子被亓灏丢在了床上。 头碰到了墙壁,后脑勺立即起了一个包。 林笙疼得倒吸一口气,瞪着亓灏,怒骂道:“你神经病啊,在我这里发什么疯?” 一手揉着脑袋,她一手推开亓灏,还是想去看看阿翘的情况。 亓灏那一掌,竟把阿翘打飞出了门外,可见是用了极大的力气的。 究其原因,谁让阿翘嘴贱,一个劲的夸陈泽轩不说,还敢怂恿林笙以陈泽轩心上人的身份离开宁王府? 只是,阿翘是一个姑娘家,怎能承受得了? 林笙很是焦急,奈何亓灏像是一堵铁墙,硬是挡在她面前一动不动。 “亓灏,你给我滚开!”林笙恼怒了,梗着的脖子青筋微露。 “啪”,亓灏掌心一番,门关上了。 他将手搭在林笙的肩膀上,像是铁钳一样,捏得她瘦弱的肩膀吃痛。 林笙紧皱眉头,忽然心生一股不好的感觉。 她觉得亓灏很是莫名其妙,而且那眼里的波涛又有些骇人。 咬着牙,她一把拍掉亓灏的手,厉色道:“亓灏,你到底想做什么?” 亓灏望着林笙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心瞬间如同被人生生撕扯开两半,豁出了一个血口子。 他逼近林笙,被她拍掉的手顺势扣在了她的腰上。 “本王做什么,你不知道吗?”亓灏眯着桃花眼,危险的光芒让林笙不自觉的想后退。 可是,亓灏容不得她乱动。 二人身子贴得紧密无缝,彼此的呼吸交织,空气也不知不觉变得灼热起来。 “本王说过,这辈子你只能待在本王身边。”亓灏薄唇微启,语气轻却凉得让人头皮发麻:“你想离开本王,最好今早死了心。” 林笙听罢,小脸涨红道:“亓灏,腿长在我身上,我想走就走,你拦不住我!” 果真,亓灏听到了自己打算离开宁王府,只是还不能确定他究竟是否听到了有关陈泽轩的那些事情。 没让林笙失望,亓灏接下来的话便顺了林笙的心思,问道:“你与陈泽轩,是什么关系?” 林笙眸光轻颤,她直直的看着亓灏,心里揣摩着亓灏是不是在炸自己的话。 抬了抬下巴,林笙模棱两可道:“就是你听到的关系。” “呵,哥哥?”亓灏冷笑一声,嘲讽道:“本王怎不知你何时多了一个哥哥了?” “是情哥哥情妹妹的意思吗?你告诉本王!” 不得不承认,他吃醋了,他嫉妒了。 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陈泽轩胆大包天的将顾瑾璃藏匿了两年,还有一部分原因则是因为阿翘刚才说陈泽轩待顾瑾璃比玉淑还好。 顾瑾璃是他的女人,这两年来,却被其他男人照顾,他又怎可能不吃醋?不嫉妒? 想着林笙称呼陈泽轩“哥哥”那温柔含笑的声音,他的心就嫉妒的发狂! 如果陈泽轩现在在他的眼前,他一定会一掌劈死陈泽轩不可! 亓灏的这番话,听在林笙的耳中是极大的侮辱。 因为,在林笙的意识里,陈泽轩与她是有血缘关系的。 而亓灏,却是在指责他们有着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亓灏,你是没吃饱饭还是没睡好觉,脑袋坏了?”林笙攥着拳头,毫不犹豫的朝着亓灏的胸口打上一拳头,“我劝你,快放开我,否则不要怪我不客气!” 那一拳,亓灏没有躲,虽说林笙没有手下留情,但对亓灏来说此刻任何身体上的伤痛都抵不过心里的伤。 因为,林笙如果要离开他,那他将会生不如死。 亓灏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林笙,眸子里的神色煎熬,痛苦,复杂的让林笙越发的猜不透他。 “亓灏!” 就在林笙还要再打亓灏一拳的时候,却双手被亓灏扭在了身后:“对,我是脑袋坏了。” “要不然,也不会过了这么久,我的心里仍旧只你一人。” 说罢,他将林笙压在了身后的床上。 双腿胡乱的踢蹬着,林笙来不及多想亓灏话里的意思。 她奋力挣扎,嘶哑的大喊道:“亓灏,你要是有病,我给你开药!” “你放开我,别逼我对你动手!” 腰上的带子被亓灏扯开,眼见衣衫就要被剥掉,林笙急得扭头狠狠咬了一口亓灏的胳膊。 这一口,与亓灏打了阿翘的那一掌力度不相上下。 亓灏的胳膊被咬出了一个鲜红的牙印,可见林笙是真的用了狠劲的。 手一松,亓灏还是让林笙挣脱了自己的钳制。 抬手,林笙朝着亓灏的脸上甩了一巴掌。 她衣衫不整,双眸猩红,然后不等亓灏回过神来,又“啪”的甩了第二巴掌。 亓灏看着咬牙切齿的林笙,有些发怔。 林笙再次推开亓灏,下了床后,一字一句的冷冷道:“你伤了阿翘,若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就把你伤她的手给废了!” “还有,明日,我就带着阿翘离开!” “你,阻拦不了我!” 说罢,林笙拢了拢衣服,准备去门口把阿翘扶进来。 既然亓灏已经知道了她的心思,她也就不用按照阿翘的主意把女扮男装的身份暴露了。 反正,今晚也算是撕破脸了,那这宁王府里她也没有要待的必要了。 这两巴掌,打得亓灏心口的血越涌越多。 他看着一头如黑色瀑布般的头发散在腰间的林笙,毫不犹豫的转身,每往前走一步,都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 尽管,林笙只是要去门口扶阿翘,可大概是这巴掌的作用,让亓灏的脑海中浮现出两年前的顾瑾璃从绝情崖上跳下去的那日。 她站在悬崖边上,白衣飘飘。 墨发在风中飞扬,她当时的话让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她说,亓灏,来生我们不要再遇见。 她说,她不欠他,他也没什么可欠她的了…… 亓灏的心抽搐的厉害,他动了动唇,喃喃道:“阿顾,我们之间……一定要到如此地步吗?” 林笙已经走到了门口,只要她踏出去的话,门内门外将会将他们分割成两个世界。 正如那分开的两年,成为了他们之间的一道鸿沟。 亓灏的声音很低很低,低得不仔细就不会听到。 然而,可能是老天爷可怜亓灏,也可能是有意捉弄亓灏和林笙,便让林笙听得一清二楚。 她迈出的脚猛地站住,猛地回头,不敢置信的看着亓灏。 亓灏扯了扯唇,发酸的眼睛里升起一片水雾。 他对林笙缓缓伸出手,就像是一个不小心闯入仙境的孩子一样,生怕打破了仙境的宁静,语气卑微又小心,“阿顾,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明知林笙恨他恨的要死,或者说是恨上加恨了,可亓灏还是想要明着做一次努力。 “阿顾”二字,像是从天而降的一道雷,劈的林笙脑袋发懵,心也裂了开来。 她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隐瞒了多日的身份,竟早就被亓灏识破了。 她没想到,她自以为天衣无缝,没有破绽的演技,可能看在亓灏眼里就是自娱自乐的傻子一样。 林笙很愤怒,这种愤怒源于亓灏的“欺骗”,当然更多的是被人揭穿身份后的恼羞成怒。 先是逍遥子,现在又是亓灏。 就好比是一个人在另一个人面前时而“装疯卖傻”,时而“肆意妄为”,以为可以将那人玩弄于鼓掌中,私底下又可以进行一番算计。 这样的戏演的久了,便会对自己的演技信心满满。 可当她沉浸在自己建立起来的“幻觉”里久了,冷不丁的“美梦”被人击碎了,像是一个被剥了壳的鸡蛋,一丝不挂的暴露在人前。 她是那样的狼狈,那样的无地自容。 当然,亓灏原本没打算这么早“戳穿”林笙的。 他那一声“阿顾”,不过是伤心到了极点。 心不由己,那心底对顾瑾璃的呼唤无意识的溢出了口而已…… 林笙的面色惨白,比她身上的那件单薄的中衣还白。 夜风从半开半掩的门吹了进来,吹得她腰间的墨发飘了起来。 丝丝缠绕,像是在亓灏的心头笼罩了一层黑网。 指甲用力的扣入掌心,过了一会,林笙的眼眶也微微变红。 看着亓灏伸向自己的手,她笑了,笑得苍凉:“亓灏,你真是演的一手好戏!” “好的,让我恶心!” 笑意淡去,她挺直了身子,手指着天,说出的话如淬了毒的银针,一根根刺入亓灏本就躺着血的心口,掷地有声道:“亓灏,我今日发誓,一定会让你为过去做过的事情付出惨重的代价!” “不只是你,还有尹素婉,你父皇和太后,他们哪个我都不会放过!” “若我顾瑾璃哪一日心软了,或者是有违此誓,就天诛地灭,死后永不为人!” 此刻的林笙眼里带着血丝,像是仇恨的火海里走出来的女修罗,她发了如此毒誓,足以表明复仇的决心。 话落,林笙甩袖忿忿离开。 亓灏下意识的跟在林笙后面追了几步,伸手想要拉住她,奈何眼前一黑,他的世界竟陷入了一片黑暗。 眼睛疼得厉害,这种疼痛感真是久违了。 眼睛有日子没犯了,竟让亓灏忘记了这码事。 手在空中抓了几下,他的声音里压抑着痛苦:“阿顾……” 除了风吹着门动的声音之外,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佛语云,人生有八苦。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 人生短暂,生老病死是人无法控制的。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亲如父子,近如夫妇,亦难得终身相守,又何况其他呢? 万法无常,爱别离之苦,是谁也无可避免的。 只是,他已经与林笙分开了两年,也浪费了两年时光。 哪怕猜到了揭穿林笙身份后的结果,他也不愿再与林笙这般互相折磨下去了。 “不是冤家不聚头”,那些面目可憎,语言乏味;或利害冲突,两不相容的人,若能够终身不见,岂不眼前清净? 虽然,他从未将林笙视为冤家,但他在林笙的眼里却是仇人。 林笙对他的仇,已深入骨髓…… 山谷易满,人欲难平,不满足,即有所求,求而不得,也是一苦。 皇位,江山再重,在亓灏的心里也比不过林笙一人。 他所求所谋的,也不过是一个她而已…… 五阴即是五蕴,五阴集聚成身,如火炽燃,前七苦皆由此而生。色阴炽盛,四大不调,而有疾病之苦。受阴炽盛,领纳分别,使诸苦变本加厉。 心病导致了眼疾,亓灏除了生老病死之苦之外,已经承受了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四苦了。 苦涩一笑,他摸了摸眼睛,手指上沾了几点湿濡。 林笙满怀怒气,她快步冲出了芙蕖院。 一怒之下,竟直接骑着马厩里的马在众人惊讶的眼神里冲出了宁王府。 “驾!” 高高扬起马鞭,她用力抽打着马屁股。 夜深人静,街上无人,林笙骑得的马飞快。 说实话,她现在生气的想杀人。 可是,她还没到那种疯魔到滥杀无辜的地步。 所以,只能骑马发泄心火。 耳边呼呼作响的风,身下疾驰如箭的马,总算是让她感受到了一股肆意和痛快。 一路畅通无阻,她漫无目的的奔驰着,不知不觉竟出了城。 林笙不是个胆小的人,因此大晚上的就是到了荒郊野外她也不怕。 何况,她现在一心只想发泄,不顾一切的发泄。 刚要继续挥着马鞭,忽然马儿莫名其妙的嘶鸣一声,腿下一个趔趄,“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林笙这时也察觉到周围的不寻常了,她提起飞起,稳稳落地。 “嗖嗖嗖”,七八黑衣人从树上飞身落下,将林笙团团围住。 林笙是负气出府的,除了一条已经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马之外,她手里没带任何东西。 就连毒针和药粉,也没有。 毕竟在亓灏闯进房间之前,她都是准备要入睡了。 一个要睡觉就寝的人,怎可能把那些东西带在身上? 披头散发,身上的中衣还是女款,领头的黑衣人一眼就认出了林笙的女子身份。 冷笑一声,他露在面纱外面的两眼散发着算计的光芒,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今晚真是意外收获,没想到你竟是个女人!” 扫了一眼手持着剑的黑衣人,林笙作出防御状,冷声道:“你们想杀我?” 领头的黑衣人见林笙手无寸铁,大手一挥,大声道:“拿下她!” 其他黑衣人得令,齐齐举着剑向林笙刺去。 林笙在芙蕖院里受了亓灏的气,眼下刚从虎口里跑出来后又落入了狼堆里。 她虽没有武器,但凭借着一腔怒火,竟能与刺客们过了个十几招。 可这十几招后,她防守的越发勉强起来。 很快,刺客的剑便一下下像是天上掉的雨点一样,开始频繁的落在她身上。 一袭白衣,渐渐染上了一朵朵绚烂的红梅,越来越刺眼。 但是,林笙却咬着牙死命的反抗。 她用尽所有力气,一脚踢掉一旁逼过来的刺客手里的剑。 将对方的剑拿在手里,她这下真的疯了。 如那被封禁了千年的孤魂怨女一样,她孤注一掷,只想拼死一搏,杀个天昏地暗。 七八个刺客,有三个被林笙刺中了要害,不敢再冒险靠前。 对于林笙突然的发狠,领头的黑衣人有些诧异。 他眯着眼睛,伸手从身后的箭篓里拿出了弓箭。 拉开弓,他朝着林笙射去。 三箭连发,林笙无处可逃,也无力可躲。 一支箭射中了她的肩胛骨,另外两支箭则分别射在左腿和右腿上。 “噗通”一声,随着林笙双膝跪地,她手上的剑也被刺客给一脚踹飞。 “刷刷”,两把闪着冷光的利剑架在了林笙的脖子上。 身上三支箭,脖子上两把刀,林笙似乎除了束手就擒,没有其他选择。 血从伤口涓涓流出,她疼得后背沁出了一层冷汗,但还是死死瞪着黑衣人,面上无丝毫畏惧之色:“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领头黑衣人见林笙虽然是个女子,可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被冷笑道:“呵,既然不怕死,那一会就让你尝一下生不如死!” “将她带回去!”领头人黑衣人对手下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便朝着林笙的后颈落下一手刀,将她给敲晕了。 宁王府的书房里,在林笙跑出府没一会后,杜江和秦峰便赶去了芙蕖院。 待见到躺在房间门口的阿翘后,二人大惊失色。 进了房间,又看到了坐在地上,眼角流血的亓灏,他们更是立马惊慌失措起来。 亓灏没来得及多做解释,只让杜江赶紧去追林笙。 刚好秦峰和杜江过来也是为了向亓灏禀告林笙骑马跑出府的事情,因此杜江吩咐秦峰把亓灏送回书房后就闪身离开了。 至于阿翘,秦峰在扶着亓灏离开芙蕖院之前把爱月和荷香唤醒了,让她们照顾阿翘。 荷香和爱月这两日一心想将林笙照顾得周到体贴,所以挖空心思为林笙做这做那,今晚睡的也有些沉,要不然林笙房间里发生了那么大的动静,她们二人也不会不知道。 见阿翘受了伤,她们便急忙将她扶回了房间里去。 两个丫头以前跟在顾瑾璃身边多少懂些医理,因此便从林笙的药箱里翻出了一些药来给阿翘服下。 魏廖早就在太后和皇后下令后就起身前往江北去给八皇子医治去了,再加上时间紧迫,所以秦峰也只好先派人去街上找了个老大夫过来给亓灏看看眼睛。 老大夫给亓灏开了一些明目去火的药膏涂在了眼睛上,然后又用纱布把眼睛包扎了一圈就离开了。 亓灏心急如火的等了半个时辰,杜江总算是气喘吁吁的回来了,“王爷,顾侧妃骑马一路出了城外。” 顿了顿,他小声道:“属下去晚了一步,到了树林里的时候,顾侧妃的马已经死了……” 杜江不敢告诉亓灏,现场除了马的尸体之外,地上还明显的打斗痕迹。 脚印那么多,一看就是一群人群攻一个人。 那一滩血,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不用多想,杜江也差不多猜到那是林笙身上流出来的。 只是,亓灏现在这个情况,如果知道了林笙受了重伤,一定会疯掉的。 “什么?”亓灏一听,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急声道:“阿顾呢?阿顾她在哪里?” 站起身,他跌跌撞撞的往外走:“不行,本王一定要找到阿顾才行!” 杜江赶紧拦着亓灏,劝道:“王爷,您的眼疾犯了,还是在王府里待着吧!” “不,阿顾现在生死不明,本王怎能安心等在府里?!”亓灏用力挣扎,发抖的声音里是满满的懊悔:“如果知道阿顾会跑出去,本王……本王绝不会对她……” “两年前,本王已经失去过阿顾一次了,如果这次……不,本王绝不能让阿顾发生任何意外!” 因为亓灏的大力动作,包扎在眼睛上的纱布竟沁出了血。 杜江无奈,只好趁着亓灏不注意,在他身上点了两下。 亓灏放弃了挣扎,身子一软,靠在杜江身上晕了过去。 杜江一边架着亓灏往床榻方向走,一边道:“王爷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你去找顾侧妃,我在这里守着王爷。” “好!”秦峰应了声,一溜烟的刮出了门外。 第330章 一条贱命 “哗啦”,一盆凉水浇头灌下。 林笙一个激灵,终于睁开了眼睛。 她动了动胳膊,竟发现自己被绑在了一个木架子上。 入眼的光线昏暗的厉害,空气里夹杂着血腥和腥臭味道。 费劲的抬了抬眼皮,只见宣王正一脸阴笑的拿着皮鞭站在自己面前。 再往四周扫了一眼,林笙算是明白了,原来自己是被人捉到了宁王府的地牢了。 刚才浇下来的水冰冷不说,里面还浸了大量的盐,林笙疼得咬着唇,强撑着问道:“若没记错的话,我似乎与宣王并无过节。” “呵呵,你是与本王没什么过节,可你是亓灏的人。”宣王一边勾着唇,一边抚摸着鞭子,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林笙,似乎是在斟酌从哪下手比较好:“亓灏派人栽赃陷害本王,还害的沈明辉被革了官职,不得不告老还乡,他让本王损失惨重,你说本王这笔帐,能否算在你头上?” 白天宣王被宁王党的人给阴了一招,他怀恨在心,便拍闪电守在暗处,时刻关注着宁王府的动静。 闪电不敢放松,所以大晚上的仍旧带着人密切的注视着宁王府的一举一动。 里面把守森严,他们的人进不去,但是大门口和后门、侧门这些地方还是能比较容易监视到的。 而林笙一身白衣,骑着马飞快的冲了出来,这么明显的一人一马,自然引起了闪电的注意来。 由于林笙骑马骑得太快,所以闪电一开始也并不知道她的身份,但直觉告诉他,这一身白衣,披散着头发的人这么晚从宁王府出来行为很是可疑,因此闪电便带着人在暗中紧追不舍。 到了树林里的时候,果真发现了林笙不同寻常的身份。 闪电心知宣王心里憋屈,故而想着无法直接对亓灏下手,倘若把林笙给带回去任宣王解气,自己也算是立了一件大功了。 只要宣王高兴了,他们这些手下的日子也就好过了。 果不其然,宣王在得知林笙被闪电带回来后,很是兴奋,二话不说就来了地牢。 林笙一脸血污,湿答答的头发黏贴在脸上,使得宣王不能看清她的容貌。 不过,尽管她一身白衣染成了黑红色,但是也掩不住那玲珑有致的身材。 唇角笑意渐大,宣王上前一步,冷笑道:“当日选妃大典,本王还纳闷,为何亓灏竟会执意要你一个男人,现在算是明白了!” 说罢,他冷不丁的“啪”的落下一鞭子。 鞭子是浸过辣椒水的,原本她那痛得要命的伤口,此刻在盐水和辣椒水的双重刺激下,全身真是涌遍一种不可言说的奇妙滋味。 林笙闷哼一声,死死咬着的嘴唇也沁出了血。 “宣王……宣王,冤有头债有主,你要讨债就去找亓灏,为难……为难我一个弱女子,算什么?” 攥着拳头,她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完整的说完这句话。 然而,宣王不仅没有停手,反而又加大了手劲,落下第二道鞭子。 这一道鞭子,是直接打在林笙的脸上。 瞬间,林笙的眼角便出现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一直延展到嘴角。 女子最是珍视容貌,宣王这么做,无疑于是要毁了林笙的脸的。 “亓灏为了你,敢当众忤逆皇上和太后,可见你在他心中的地位不凡。” “本王暂时拿捏不了亓灏,还能拿捏不了你?”他摇着头,装模作样的“啧啧”两声,故作叹息道:“你说,如果亓灏看到了你这脸毁了,变成了丑八怪,他还会不会要你?” “啪”,宣王张狂的笑着,手下的鞭子接二连三的落下。 林笙痛得扬起了脖子,很想将身子缩成一团,奈何动弹不得,只能生生受着。 透过黏湿的头发,她看着宣王那得意的脸,眸底闪过一抹恨意。 视线下移,林笙一甩头发,脸颊上被宣王用鞭子抽的血肉模糊更加清晰可见了。 扯了扯,她说出了一句让宣王火冒三丈的话来:“宣王,你是不是有病?” “你说什么?呵,想死么?”宣王不知林笙话里的深意,只以为林笙是在骂自己,因此又劈头盖脸的给了她一鞭子。 林笙被打得别过了脸,她“呸”一声,吐出嘴里的血腥沫子,咬牙道:“我的水平既然能给皇上和太后看病,也能一眼看出你的隐疾来。” “是不是,瘙痒难耐,还不能和女人……” “你闭嘴!”宣王没料到林笙果真是有些能耐的,寻常的大夫要医治他的隐疾,需要望闻问切什么的,可林笙却只不着痕迹的看了他几眼就能确定他那地方的问题,不可不说确实是厉害了。 只是,当着闪电和其他人的面,林笙竟说的如此直白,难免戳中了宣王的痛楚。 手起鞭落,这一下子,打得林笙两眼冒金星,意识也有些涣散。 耳边嗡嗡作响,额头上鲜血涌注。 若说刚才林笙的模样是狼狈,那现在就是凄惨了。 血水顺着额头流下,林笙觉得脑门必定是开花了。 满嘴血水,她微微眯着眼睛,半晌才缓过来,吃力道:“我……我可以治好你。” “只……只要你放了我,我保证能……” “王爷,她是宁王爷的女人,我们万万不能轻信了她的话!”这时,一直不说话的闪电开口了:“一旦王爷放了她,宁王爷一定不会放过咱们的!” 宣王眸光暗了暗,觉得闪电说的话很有道理。 就算林笙不是亓灏的心尖宠,依着亓灏的性子,也是绝不会准许旁人动了他的人的。 何况,林笙还知道了他的隐疾。 先不说林笙是否真的能治好他的病,只说隐疾一事是他压在心底所有的秘密之一。 下身瘙痒溃烂,软绵不举,不能与女人同房,他不愿让任何人知道他无法做一个正常男人能做的事情。 这不仅是他的秘密,也是他的忌讳。 多一个人知道,他的自尊心就会受到一分伤害。 即便是私底下找大夫来看病,即便是阿宝可能已经猜出了什么,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他的病,不能不治。 只是林笙,他却不敢,也不想用她。 闪电见宣王不说话,以为他犹豫了,便又补充道:“王爷,梁宽的毒,也是这个女人给解的。” “如果不是她多管闲事,王爷和沈将军也就不会被皇上恼了。” “她坏了咱们的好事,真心留不得呀!” 宣王听罢,一想起自己今日被老皇帝斥责的事情来,脸色阴沉的厉害。 “你说的对,本王既然把她给捉了,断然没有放过她的理由。否则,让亓灏知道了本王虐待了他的小美人,本王岂不是自掘坟墓?”他将鞭子一甩,手忽然指向一旁摆放着刑具的架子,幽幽道:“闪电,从第一排开始用刑,本王倒是要看看亓灏的女人,骨头是不是也跟他一样硬!” 闪电连忙应声道:“是,王爷!” 说罢,他转身去架子上拿了一个拶夹,然后便夹在林笙的十指上。 绳子用力一拉,那钻心刺骨的疼痛让林笙忍不住痛呼出声来。 总算是听到林笙呻吟了,宣王很是满意,也有了点成就感。 他坐了下来,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林笙受刑。 本就是伤痕累累,林笙这次没法再继续逞强,没几下子她就真的昏了过去。 宣王刚才还带着笑意的脸立刻变了,他放下茶杯,皱着眉,“这才夹了几下,怎么这么不经折腾?” 闪电心领神会,于是对一旁的下人摆手道:“泼醒她。” 下人端着泡了盐的水,手一扬,再次浇在了林笙的身上。 过了好一会,林笙才被伤口火辣辣的疼痛给疼醒。 她紧紧闭着眼睛,连抬眼皮的力气也没了。 张了张嘴,声音像是被撕扯的破布条一样喑哑难听:“亓……亓泽……” “我是真心想……想给你医治,奈……奈何你不信我……” “倘若……倘若你今后落在我……我的手里,我必定……” “必定将你……挫骨扬灰,让你也尝尝这……生不如死的滋味!” “哼,你都要死到临头了,还敢威胁王爷?”闪电冷哼一声,不等宣王吩咐,自作主张的使劲拉着绳子。 “啊!”十指被夹得通红肿胀,林笙惨叫一声。 听着林笙的叫声,宣王心里算是舒坦了。 摆摆手,他对闪电道:“行了,这个没什么意思,再换下一个。” “是,王爷。”闪电将拶夹从林笙的手指上卸了下来,拿着竹签让人刺入林笙的指甲中。 宣王欣赏着林笙痛苦的表情,心情大好。 府中的偏院里,阿宝正在睡觉。 一个小丫鬟偷偷的潜入了房间,走到她的床边,小声唤道:“主子,主子!” 阿宝睁开眼,问道:“怎么了?” 这丫鬟是阿宝当年带进宣王府的人,也是她在宣王府安插的眼线,为人很是可靠,因此阿宝知道她这么晚过来,一定有要事。 小丫鬟道:“主子,半盏茶时间前,闪电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姑娘,王爷知道后立即去了地牢,现在还没出来。” “姑娘?”阿宝一听,顿感觉得不对劲,追问道:“你可知道是谁?” 小丫鬟摇头:“奴婢偷偷打听了一下看守地牢的人,那人说好像跟宁王府那边有关。” “宁王府……”阿宝眉心一动,吩咐道:“这样,你偷偷溜出府,往宁王府里传个消息。” “是,奴婢这就去。”小丫鬟点点头,快步出了房间。 门关上后,阿宝翻了个身,但却没合眼。 自打新侧妃嫁入宣王府,这将近半个月的时间里,如果不是宣王主动找她,她是懒得出这个院子。 毕竟,女人多了,麻烦多。 她在这里不过是为亓灏做事罢了,如果被新侧妃给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那么免不了陷入后院的争斗中。 不在意就不会争风吃醋,她才不愿因为宣王而浪费时间和精力去与新侧妃斗来斗去。 好在她的低调没有让新侧妃感觉到危机,近日过得还算太平。 至于宣王,他的药一直没断,说明不举之症仍旧没医好。 可怜的就是新侧妃了,只能夜夜独守空房。 沈明辉不能再为宣王所用,那么宣王接下来必定会拉拢其他人。 所以,阿宝觉得要盯紧宣王了。 想着刚才小丫鬟说的那个姑娘,阿宝叹了口气。 不管是谁,但凡是被押入了地牢里,除非宣王手下留情,要不然进去的人非得脱掉一层皮不行。 不过,一般来说,进去了就很难再出来了。 在心里默默的念叨了一句,阿宝希望那个姑娘与宁王府无关。 亓灏幽幽转醒的时候,秦峰恰好脚步匆忙的走了进来。 “杜江,阿宝派人传来话,说是今晚宣王地牢里锁了一个女人!” 他这话一落,刚睁开眼的亓灏立即坐了起来,“是阿顾吗?宣王把阿顾抓走了?” 秦峰一怔,语气不确定道:“王爷,阿宝也不知道是不是顾侧妃,只是说那女人跟咱们宁王府可能有些关系,这才让人来传个话而已。” “一定是阿顾,是阿顾!”推开杜江要扶着自己的手,亓灏声音里除了对林笙的紧张之外,还带着愤恨:“好一个宣王,本王白天派人参了他一本,他晚上竟趁着阿顾跑出去,敢对阿顾下手!” “杜江,带本王现在就去宣王府!” 亓灏下了床,试图摸索着往前走。 然而,他太心急,刚走了两步,就撞在了凳子上了。 “王爷!”杜江从身后扶住亓灏,沉声道:“您这样子怎么能去宣王府?宣王他本就一心想要抓住您的把柄,如果让他知道了您眼睛不好,这不是给他作乱使坏的机会吗?” “您安心在府里等着,属下保证,就是把宣王府翻了个天,也一定把顾侧妃给您带回来!” 说罢,他对秦峰道:“不要让王爷出去,我带着人去宣王府走一趟!” 秦峰知道,宣王既然是偷偷摸摸的把人关在了地牢,那么他自然是不会将人给交出来的。 而杜江去要人,只能用强的。 可宣王也不是个善茬子,也不会任由杜江这个侍卫带着人硬闯地牢,所以今晚杜江与宣王府之间必定少不了一场恶战。 重重点头,秦峰表情严肃道:“好,王爷这有我,你去吧!” 杜江“嗯”了声,转身离开。 挑选了一些武功厉害的暗卫,杜江带着人直奔宣王府。 深更半夜,宣王府守门的侍卫见杜江气势汹汹的带着一群人出现在了宣王府门口,立即警惕起来。 “你们是何人,大晚上来宣王府有何企图?” 不等侍卫问出个结果来,杜江已经带着人“横冲直撞”了进去。 “来人,快来人,有刺客闯进来了!” 那守门侍卫见杜江等人闯进了院子里,于是扯着嗓子嚎叫了起来。 其他侍卫听到了动静,也赶紧拿着剑冲了出来。 关于地牢的位置,那前去宁王府报信的小丫鬟很是机灵,提前知会过秦峰。 故而,杜江知道大体方位,于是不顾宣王府侍卫的阻拦,一路杀了过去。 宣王府的侍卫与杜江的人厮杀成一团,喊声惊得各个院子都听到了。 这种感觉,像极了突如其来的“灭门”一样。 地牢里,林笙已经被折磨的只剩下一口气的模样。 宣王让闪电已经在她身上用了五种刑具了,可惜林笙的叫声越来越小了,反应也越来越弱了,这让宣王顿感无趣。 余光瞥见火堆里那正烧得厉害的铁牢,宣王刚打算开口让闪电拿出来在林笙身上烙上个印记,这时有个侍卫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王……王爷!” “不好了,有刺客……刺客闯了进来!” “嗯?刺客?”宣王一听,瞪大眼睛,一边站起来往外走,一边怒色道:“好大胆子的刺客,敢来本王的宣王府?!” “哼,本王要亲自去会会他!” 一甩衣袖,宣王怒气冲冲的抬脚就要出地牢。 可惜,不等他走出去,杜江已经杀进了地牢。 一看到领头之人是杜江,宣王脸色更加难看起来,“本王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原来是亓灏身边的狗!” 杜江一进来,就看到了绑在木架子上一身血衣的林笙。 他心里一惊,低呼道:“顾……” 将“侧妃”二字压下,他怒瞪着宣王,手中剑也指向了宣王的胸口,“你竟敢伤她如此?!” 厉喝一声,杜江便直直的将剑刺了过去。 有闪电在,根本用不到宣王出手。 杜江与闪电纠缠在一起,二人一招一式都打算将对方置于死地。 大概是没想到宣王对林笙下如此狠手,林笙的凄惨状刺激到了杜江,总之杜江竟占了上风。 步步紧逼,杜江不止是要对付闪电,他在打斗的过程中有意无意的移向宣王那边。 手腕翻转,一阵剑花缭乱,晃得闪电眼花。 在闪电愣神的功夫,杜江一脚踢在了闪电的小腹上,正中命根。 捂着下身,闪电疼得“嗷”的一嗓子,没忍住眼泪流了出来。 一个飞身,杜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到了宣王身侧。 手抓住宣王的胳膊,杜江点了他的穴道。 将宣王扯到了自己面前,杜江利剑紧紧贴在他的脖子上。 闪电一看,顾不得疼,立即上前一步,不安道:“你快放了王爷!” 与闪电的紧张相比,宣王倒是一脸的平静。 不仅无丝毫恐惧之意,反而还冷笑了起来:“呵,你一个小小的侍卫,敢杀了本王?本王不相信你有这么大的胆子!” “宣王爷若是不信,尽可试试看!”杜江冷哼一声,手下一个用力,竟真的在宣王的脖子上割出一道血丝来:“属下出府之前,对我家王爷发过誓的,就是拼死也要把她带回去。” “带不回去的话,属下回去也照样必死无疑。” “属下贱命一条,死就死了,可宣王爷您不同,您这般尊贵的身份,要是死了未免太可惜了!” 说罢,杜江又加重了力道。 这一下,宣王脖子上的血算是真涌了出来,不过却不致命。 宣王倒吸一口气,杜江的大胆让他的心“咯噔”一下。 闪电见杜江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也觉得杜江不像是在开玩笑的,他纠结的看看面色发白,好像被吓住的宣王,又看看架子上垂着头奄奄一息的林笙,犹豫道:“王爷……” 宣王攥着拳头,心里憋屈的厉害,可却不敢再把这团火发泄出来。 因为,他的小命握在杜江的手里。 杜江说的没错,自己的命金贵的很,万万不能给杜江这条贱命陪葬! 视线落在林笙身上,宣王的眼神不甘,充满了恨意。 缓缓松开拳头,他咬牙道:“放了她!” 闪电立即给林笙松开了绳子,然后对杜江大声道:“好了,你快把王爷给放了!” 杜江不傻,自然不会将宣王这块护身符这么快就丢回去。 他转头,对跟过来的侍卫道:“你先把林公子送回王府。” 即便是宣王和闪电已经发现了林笙是女子的身份,但宁王府的部分人还不知道,而杜江更不能喊林笙为“顾侧妃”,所以还是以“林公子”称呼比较妥当。 “是。”侍卫被林笙身上的血吓了一跳,他蹲下身子,小心的将她给抱了起来,快步出了地牢。 杜江拿剑架着宣王,跟着走在后面。 闪电生怕杜江失言,也寸步不离的紧跟其后。 宣王眼睁睁的看着侍卫带着林笙离开宣王府,气得涨红了脸,对杜江恼怒道:“人已经放了,你还不把本王放开?!” 王府的大院里,阿宝和新侧妃,以及府中的下人们此时集聚在一块,看着宣王被杜江劫持,一个个都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喘。 宣王是宣王府的主子,是这府中上下的顶梁柱,如今却被宁王府的侍卫给威胁了,这不管怎么说都很是丢脸。 尤其是这脸红脖子粗的样子,真是有损他的威严。 杜江不经意间瞥了一眼站在人群中的阿宝,将宣王用力往后一推,他足尖轻点,翻出了墙头。 “追,给本王追!”宣王身上的穴道还没解开,他对着杜江消失的身影吼得歇斯底里。 “是,王爷!”给宣王解穴后,闪电带着人快速追了出去。 然而,早已没了杜江的人。 “王爷,您怎么样?”新侧妃彭倩见刺客走了,危机解除,立刻殷勤的跑上前。 她见宣王的脖子上出了血,连忙拿着帕子就要帮他擦:“哎,王爷您脖子受伤了?” 宣王这时候心里正恼火,他一把推开彭倩,忿忿的扭头往书房走去。 阿宝嘴角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也带着丫鬟往自己院子走去。 刚才还乱糟糟的宣王府大院,只剩下了不明所以的彭倩,以及那小声唏嘘的下人们。 第331章 得而复失 阿翘因为挨了亓灏一掌,故而服了药睡了。 再说,阿翘现在也是个病人,断然不能再让她知道林笙受伤的事情。 当杜江带着一身重伤的林笙回到宁王府的时候,爱月和荷香两个丫鬟便小跑着涌了过来。 “主子!” 爱月看着那像是从血缸里捞出来的林笙,惊叫了一声。 荷香也吓了一大跳,声音颤抖道:“主……主子……” “快去找大夫过来!”杜江知道,此时最担心林笙的人是亓灏,因此吩咐完了爱月后,直接把林笙抱进了亓灏的书房。 荷香想着林笙身上都是伤,一会在上药之前免不了要清洗一番,便主动往后院烧热水去了。 “王爷,杜江回来了!”门一打开,秦峰在看到杜江后,立即对亓灏道。 亓灏站起身来,摸索着上前,“杜江,阿顾她怎么样了?” 杜江将林笙放在床上后,小声道:“顾……顾侧妃的情况,很是不好。” 亓灏靠近床榻,嗅着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身子猛地一颤。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想去触碰一下林笙,可又不敢,只好握住了她的手。 “阿顾……”眼睛看不到林笙到底伤的有多重,黑暗的世界更加剧了亓灏的恐惧。 他不安的唤了一声,很想听到林笙的回应,然而除了秦峰的倒吸气声之外,没有任何动静。 林笙只剩下一口气硬撑着,魏廖不在,这京城的大夫恐怕无人能救得了她。 果不其然,待爱月把大夫找来后,大夫把脉后,摇头叹息道:“宁王爷,这位姑娘伤得太重了,老夫只能给她开一些外伤的药。” “至于能不能撑过去,就看天意了。” “不行!”亓灏听罢,一把抓住老大夫的手,急声道:“本王命令你,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救活她!” 爱月也含着泪,哀求道:“大夫,求求你了,救救我家主子吧!” 躺在床上毫无生息的林笙,让爱月想起了当年也是动不动就容易受伤的顾瑾璃。 如此凄惨狼狈,像极了当年顾瑾璃在大牢里被郭明顺和尹太傅折磨的模样…… 老大夫为难的将自己的手从亓灏手中抽出来,走到桌边一边写着药方,一边低声道:“不是我不救这位姑娘,而是老夫的医术有限,实在是无能为力。” 叹了口气,老大夫自言自语道:“如果逍遥子神医在的话,肯定能救她。” “对,逍遥子!”亓灏听到老大夫的话后,心里燃起一丝希望来,转头对杜江道:“杜江,快去找逍遥子!” 前些日子,要不是亓灏在晚上不小心撞到逍遥子在林笙的房间里与她谈话,他可能仍处在怀疑林笙的身份中。 逍遥子神出鬼没,行踪不定,可既然他能潜入芙蕖院,就说明必定是在京中。 当然,也可能像逍遥子对林笙说的那般,他可能在谈话完毕后真的离开京城,四处游玩去了。 但是,不管如何,只要有一线希望,亓灏都要去试一试! “是,属下这就去!”杜江点点头,立即飞身出了房间。 老大夫开了药方后,交给了阿翘,然后吩咐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对亓灏行礼后也离开了。 爱月捏着药方,想起阿翘说过,林笙的药箱里有许多灵丹妙药,便连忙回了林笙的房间,找出了好几个瓶瓶罐罐。 有些药瓶上贴着标签,有些则没有贴。 爱月从那些贴着标签的瓶子上找出了几瓶止血止痛的药,然后又凭借着自己的药理知识,一一分辨着剩下的药。 忽然看到了一个白玉瓶,她眼睛一亮。 不知道为什么,爱月竟觉得这个药瓶很是熟悉。 不是因为药瓶是林笙的,而是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她倒出一粒药丸,用鼻子嗅了嗅后,掰开两半,一半放进了自己嘴里。 “你做什么?”秦峰见状,不解道:“这是药,你可别乱吃!” 爱月翻了个白眼,一边细细的嚼着,一边嘟囔道:“我又不傻,当然知道这是药!” 尝出味道后,爱月重重点头:“嗯,这个应该是救命的药。” 说罢,她从药瓶里重新倒出一颗药丸来,塞进了林笙的嘴里。 “哎,你这是不是太……”林笙命在旦夕,秦峰觉得爱月一个小丫头片子,怎么能随随便便的如此草率的就敢把药效不明的药往林笙嘴里塞呢? 他刚想指责她,却听得爱月道:“主子身上有好多伤,我得将她的衣服换下来,你快带着王爷出去。” “王爷,咱们先出去吧?”秦峰虽然不满爱月的态度,可到底男女有别,他也不好和亓灏继续再待在房间里。 “不,你出去,本王留在这里。”亓灏摆手,自己摸索着找到了椅子,坐了下来。 秦峰无奈,只好关上门出去了。 爱月看着亓灏,撇撇嘴,也不好再说什么。 不过,亓灏的眼睛上蒙着纱布,跟瞎子没什么区别,留下也无碍。 只是,他不是对顾瑾璃一往情深吗? 怎么会突然对林笙这么紧张?难道说,亓灏移情别恋了? 这样的认知,让爱月不自觉的又多看了亓灏几眼。 在睡到一半听说林笙出事了,她和荷香二话不说的就爬了起来。 又听说亓灏原来患了眼疾,她们二人更是惊讶不已。 现在看着亓灏对林笙如此不寻常的态度,爱月竟觉得,亓灏患了眼疾是老天爷在惩罚他! 惩罚他当年对顾瑾璃做过的错失,惩罚他现在对林笙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总之,爱月很大逆不道的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活该”!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亓灏有今天,完全是咎由自取! 虽然爱月不知道林笙为何会与亓灏起了争执,竟负气出走,但却知道她之所以落到宣王手里,是被亓灏所牵连。 怎么说林笙一个女子,与宣王井水不犯河水的,宣王没有理由对她下手。 对林笙动手的唯一理由,就是宣王嫉恨亓灏,这才把火气撒在林笙身上。 所以,林笙才是真正的无辜。 看了看林笙身上的血衣,已经与皮肉黏连在了一起,要想脱下来,恐怕要连皮也一块给剥掉了。 “吱呀”一声,门开了。 爱月见荷香端着盆子进来,便道:“荷香,你来的正好,快帮我把主子的衣服脱下来。” 荷香扫了一眼,立即找了一把剪刀,然后和爱月小心的将衣服给剪掉。 随着林笙深可见骨的伤口一道道的暴露出来,爱月的眼泪止不住了,哽咽道:“咱们主子做错了什么,宣王要下如此狠手!” “呜呜呜……真的太不是人了!” 一边抹着眼泪,爱月一边激愤道。 亓灏听罢,绷紧身子,攥着拳头,也一副恨极了的模样。 “好了,先别哭了,你帮忙把主子翻一下身,还有后背的衣服也需要剪下来。”荷香努力控制住情绪,小声道。 过了好一会,两个丫鬟才将血衣给除掉。 在给林笙擦洗完身体后,爱月的眼泪才止住。 把创伤药等瓶瓶罐罐推在荷香面前,爱月抽泣道:“你给主子抹药,我去把大夫刚才开的药熬了。” “现在魏太医不在京中,也找不到靠谱的大夫,只能等等看能不能把逍遥子神医给找来了。” 荷香点点头,开始给林笙涂药。 亓灏心里七上八下的,很想问一下荷香,林笙现在的状况到底如何了,可却不敢开口,只能一个人闷声坐着。 一盏茶后,林笙身上换了干净的衣服,爱月把汤药给她喂下去,杜江终于回来了。 “王爷,属下……没有找到逍遥子前辈。”杜江不敢抬头看亓灏,支支吾吾道:“可能……逍遥子前辈真的离开京城了。” 逍遥子的确不在京中,不过他不是去云游四海,也不是去看看大千世界,而是听说了南阳那边出现了一股神秘势力,他觉得奇怪,这才没有留下一丝信息就悄无声息的走人了。 他认为既然林笙背后有“高人”护着,所以在安全方面上应该不会出现什么意外,这才不打招呼的放心离开。 可是,好巧不巧的是,林笙今晚却落在了宣王手里。 亓灏听到杜江的话后,攥着的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王爷……”秦峰瞧着亓灏薄唇紧抿,沉默不语,担心他再像之前几次那样急火攻心,便劝道:“顾侧妃她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情的,您别……” 爱月捕捉到了“顾侧妃”三个字,她“噌”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大步流星的蹿到秦峰面前,问道:“你刚才叫林姑娘什么?” “我……”秦峰知道爱月和荷香还不知道林笙的真实身份,他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连摇头道:“你听错了,我什么都没说。” “不对,你喊的是‘顾侧妃’!”爱月见秦峰否认,转头看向荷香:“荷香,你刚才是不是也听到了?” 荷香其实刚才心思都在林笙身上,算是走神了,没注意秦峰说了什么。 不过,隐约好像听着像是“顾侧妃”。 她紧紧盯着秦峰,见秦峰面色不自然,便试探道:“秦峰,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还是说,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与其说是秦峰有事情瞒着,倒不如说是亓灏。 即便亓灏眼睛不好使了,但荷香和爱月还是不约而同的看向亓灏。 杜江不着痕迹的把秦峰往身后拉了一把,模棱两可道:“看来你们早就知道了林姑娘女扮男装的事情了。” “她是王爷当众要的妃子,所以秦峰喊她‘侧妃’也没什么不妥。” 这个解释,听着似乎没什么漏洞。 只是,却模糊了事实。 当时,亓灏在选秀大典上给林笙要的是正妃之位,如果细究起来,也不该称呼林笙为“侧妃”,而是“王妃”才是。 爱月想不到太多,她歪着脑袋,继续问道:“可是那日,王爷应该只是说说而已,难道真的要立林姑娘为妃子不成?” 要知道,林笙可是顾瑾璃的朋友,顾瑾璃才死了两年,亓灏就要另娶一个女人为王妃,这怎么听起来都让人心里不舒服。 不是说林笙不好,只是让人感觉到别扭。 “你们都出去。”突然,亓灏开口了,语气不容置疑。 爱月冷哼一声,不知道亓灏又犯什么病了,给林笙掖了掖被角,拉着荷香不情愿的出去了。 杜江瞪了秦峰一眼,似乎是在责怪他刚才差点坏了大事。 林笙女扮男装被人知道没什么,可她还有另一层身份。 而那个身份,会给她招来杀身之祸。 知道她是顾瑾璃的人越多,她就越多一分危险。 因为,当年想要她命的人很多。 如今,也不少。 所以,能瞒一时是一时。 爱一个人,不会在意她的容貌如何,也不会在乎她的身份怎样。 亓灏爱的是顾瑾璃这个人,是她的心,如果能让她以林笙的身份继续待在亓灏的身边,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却林笙却不愿留下。 要不然,也不会被亓灏听到了她与阿翘的话…… 秦峰自知理亏,讪讪一笑,跟着杜江出了房间。 屋子里只剩下了亓灏一人,还有依旧昏迷不醒的林笙。 林笙的呼吸很轻很浅,如果不仔细感知的话,很容易让人担心一不小心她就会不在了。 亓灏走到床边,将林笙冰凉的手贴在脸上,喃喃道:“阿顾,你不能有事,你不能……” “不能再像上次一样,丢下我了。” “阿顾……两年了,我每天都活在痛苦之中,好不容易老天将你还给了我,能不能不要再离开我?” 两年前,在绝情崖上,他亲眼看着顾瑾璃从面前跳崖。 那种绝望,那种无力,那种揪心之痛,今夜又再次席卷而来。 这世上,最幸福的事情,应该是失而复得和虚惊一场。 老天爷既然将顾瑾璃又重新送到了他身边,就不该再让他得而复失。 否则,命运对他真的太残忍了。 他的心,再也经不起一次次的伤害了。 但愿,这次是虚惊一场,林笙没有性命之忧…… “阿顾……我知道,你能听到我的话的,对不对?” “你恨我,你想要报复我,只要你醒过来,想怎么样都可以!” 亓灏的声音发抖,眼上的纱布湿了。 他以为是眼泪,其实是血。 纱布上的眼色越来越红,红的区域越来越多。 他哭了,竟哭出了血。 可是,他也感受不到疼痛。 因为,心口的痛,要比眼睛的痛更厉害。 “阿顾……你不要不说话,你回我一句,好不好?” “你不是喜欢骂我神经病吗?你骂我一句话,也不要这么安静……” “阿顾……” 他一声声的低低唤着,门外的杜江和秦峰听了也忍不住的红了眼睛。 爱月和荷香二人没有武功,所以除了隐约听见亓灏在里面絮絮叨叨的之外,却听不清到底说的是什么。 见杜江和秦峰神色不对劲,爱月又开始怀疑道:“你们两个,何时对林姑娘的感情这么深了?” 秦峰别过脸,闷声道:“谁对她感情深了,我不过是担心我家王爷!” 两年前顾瑾璃死了,亓灏隐居南山,像是丢了魂儿一样守着顾瑾璃的衣冠冢。 若这次林笙没了,那么秦峰毫不怀疑,亓灏一定会疯了。 内心再强大的人,也禁不住心爱之人两次离世的痛苦。 杜江拍了拍秦峰的肩膀,对爱月道:“爱月,林姑娘有王爷在里面看着,你和荷香先回去歇着吧。” “你们家王爷又不是大夫,在里面守着又有什么用?”爱月紧张林笙,可又实在讨厌亓灏对林笙如此上心,因此说话的语气有些冲:“再说了,林姑娘算不得王爷真正的女人,男女授受不亲,还是让我和荷香进去比较好!” 秦峰听到爱月这阴阳怪气的话后,气不打一处来,转身反驳道:“她怎么就不是王爷的女人了?她可是王爷……” 荷香也如爱月一样,不解亓灏对林笙的态度,便追问道:“她是王爷什么?” “她……她是王爷当着皇上的面,选的王妃!”秦峰顿了顿,语速急促道:“反正,她就是王爷的人,王爷跟她待在一块天经地义!” 说完后,他一把将爱月和荷香推出了院子,不耐烦道:“行了,行了,你们也不是大夫,快回去吧,别在这废话了!” “哎,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我们走不走和你有什么关系?”爱月没料到秦峰竟会动手,一个踉跄,她差点摔倒。 “好了,别吵了,回去吧。”荷香扶住爱月,劝道:“咱们早些休息,明天还得照顾阿翘。” “明日再收拾你!”爱月指着秦峰,怒瞪了他一眼,随着荷香离开了。 荷香一边往芙蕖院走着,一边想着刚才杜江和秦峰的话。 她能感觉到秦峰说话前后不一致,有点欲盖弥彰的感觉,而杜江则是在替秦峰掩饰什么。 而且,一开始,秦峰喊林笙为“侧妃”,到了后来又强调林笙是亓灏当众要立下的“王妃”。 这王妃和侧妃,虽说都是亓灏的女人,但是地位却天差地别。 一个是宁王府的女主人,一个则是侧室,秦峰要不是口误的话,那就说明这里面有问题了。 还有亓灏,他怎么会对林笙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大? 如果说亓灏真的爱上了林笙,荷香又觉得不太相信。 但要说不是出于爱,那荷香可就搞不懂亓灏的心思了。 有太多太多的疑惑压在荷香的心头,她看了一眼气鼓鼓的爱月,轻叹着摇了摇头。 接下来的两日,宫里的大部分太医都被喊进了宁王府。 一来,林笙至今还没醒来。 二来,亓灏的眼睛彻底看不见了。 宁王府的这两个病人,真是让几个贴身侍卫和丫鬟操碎了心。 阿翘在昨日醒来的,她在得知林笙重伤昏迷后,急得一头从床上栽了下来,加重了身上的伤势。 爱月和荷香两个人只好商量好分工,一个留在芙蕖院照顾阿翘,另一个则在主院里照顾林笙。 至于亓灏,他的眼疾容不得再守在林笙身边了,所以杜江和秦峰强制性的将他架到了隔壁的房间里。 三四个太医彻夜不眠的看着他,防止他胡乱走动,以便更好的为他医治眼疾。 除了眼疾之外,他气血倒流,郁积在胸,也必须得躺床上安心养病才行。 要不然,他失去的不止是眼睛,可能郁气上走,严重到连耳朵也会聋了。 到时候,又瞎又聋的他,该会有多痛苦! 兴许是宁王府的动静太大了,以至于亓灏患了眼疾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传进了老皇帝和宣王耳中。 那天晚上被杜江割伤了脖子,宣王作为受害人,其实可以去老皇帝面前告亓灏一状,但是他却只能把憋屈往肚子里咽。 一来,是他先把林笙囚禁起来的,并对林笙动了死刑。 二来,被一个小小的侍卫劫持,如此丢脸的事情,如果宣扬出去了,岂不是让京中上下笑掉大牙? 得知林笙和亓灏两个人,一个不死不活的状态,另一个瞎了眼睛,宣王的心情大好,乌云密布了两天的心情总算是照进了一丝阳光。 他要趁着亓灏眼疾不便的时候,多拉拢几个朝中可用的大臣。 虽然宣王是不会让旁人知道那晚在宣王府里发生了什么,但是老皇帝还是知道了。 老皇帝很是惊讶,惊讶于林笙竟是个男扮女装的女人,也惊讶亓灏会为了一个除了顾瑾璃之外的女人,痴狂到派人去宣王府抢人的地步。 当然,由于林笙一身血污,故而老皇帝还不知这个“林笙”竟是逍遥子的徒弟,更不知那张与逍遥子徒弟有着一模一样容貌的面皮里,裹着的是顾瑾璃的灵魂。 如果他知道了,必定会崩溃。 搞不好,会受了刺激一命呜呼。 必定,一个死去两年的人,怎可能复活归来? 若不是顾及着亓灏的身子,老皇帝当真会立即将他召进宫来质问一番。 选秀那日,亓灏执意要选林笙,必定是已经知道了林笙的身份。 而林笙还装模作样的以男人身份多次进宫给太后和尹素婉看病,这不是欺君之罪又是什么? 亏得老皇帝还和太后为了选妃一事对亓灏动怒,敢情是被亓灏拿着当猴子给耍了! 生气归生气,不过老皇帝还是派了贾公公去宁王府慰问了亓灏一番。 第332章 大仇未报 据说远在江北的八皇子因为魏廖医治的及时,已经醒来了,人也没留下什么后遗症,今早也派人往京中传了消息,说是明日从江北启程回京。 太后和皇后收到信后,总算是放心下来。 这次是八皇子第一次出门历练,所以皇后便派人将八皇子刚到江北就遇险的事情透露给了老皇帝。 毕竟,八皇子小小年纪,一心想为老皇帝解忧不说,受了伤为避免老皇帝担心,还藏着掖着,这等孝心得让老皇帝知道才行。 果然,老皇帝知道八皇子受伤后,心下很是感动。 八皇子赈灾有功,刚好明日陈泽轩也抵京,因此老皇帝决定等三四日八皇子回来后,为二人办一个宫宴。 碍于亓灏行动不便,便特准他不参加。 当然,亓灏一心挂念着林笙,就算眼疾没有犯,他也不可能去宫宴的。 尽管林笙与亓灏的房间仅仅只有一墙之隔,尽管有荷香这个做事沉稳谨慎的丫头伺候着林笙,可是亓灏的心始终无法安宁。 奈何,太医却不让亓灏下床一步。 怎么说亓灏可不是一般人,如果在他们手里出了什么大事,恐怕回宫后老皇帝肯定会要了他们的脑袋的。 他们只是一个小小的太医,担不起大责任的。 为了亓灏的身体着想,也为了自己的小命,太医们任凭亓灏发怒,也丝毫不退让一步。 可亓灏动怒,只会让郁气聚集的更多,所以太医们在征得杜江和秦峰这两个王牌侍卫的意见后,给亓灏在汤药中加了一些安神助眠的药材。 亓灏睡着了,也就不闹腾了,这对太医来说省了不少麻烦,对亓灏的身子来说也是有好处的。 军营里,梁宽的毒虽说是解了,但亓灏现在无法分身,只能由秦峰过去帮忙。 所以,睡着的亓灏身边只杜江一个伺候也就够了。 荷香给林笙灌了两天的药,这药只能吊着她一口气。 时不时的用手在林笙鼻间试探,荷香真的害怕林笙冷不丁的就断了气。 除了爱月之外,林笙可能是唯一能让荷香想起顾瑾璃的人,能让她感到亲切的人。 而亓灏,看到他只会让人想起顾瑾璃当年受过的所有屈辱。 林笙则不同,让人想到那些温暖美好的东西。 衣不解带的照顾了林笙两天,荷香的眼下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爱月本想替她一夜,但荷香想着爱月照顾阿翘也一样很是辛苦。 而且,外加一只小黑,所以荷香便拒绝了。 是夜,荷香以手撑腮,眼皮发沉的坐在床前继续守着林笙。 大概是实在熬不住了,她的头重重一点,还是没忍住趴在胳膊上睡了过去。 在荷香睡熟后,门轻轻的开了一道缝。 一个纤瘦的身影慢慢移动着身子走了进来,她似乎身上受了伤。 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一道床榻旁边后,她借着那桌子上微弱的烛光,看清了床上的人。 荷香虽睡着,可眉头却皱了起来。 动了动身子,让阿翘以为她这是要醒来了,下意识的点住了荷香的睡穴。 放心不下林笙,所以阿翘便装睡,等爱月累了打起瞌睡后才敢偷偷溜了过来。 林笙的脸色白得没有丁点血色,让阿翘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怕自己哭出声来,只能死死咬着唇,“主子……” 她捂着嘴,拼命的压制住想放声大哭的冲动。 伏在林笙的身上,眼泪打湿了林笙的脸。 “主子,快些醒来,明日……明日世子就回来了,主子您坚持住,好不好?”阿翘的声音极低极轻,像是卡在嗓子眼里,又像是不仔细听就根本没说话一样。 “世子如果看到了您这个样子,该会有多难过?” “主子,对世子来说您最重要,您舍得他……” 兴许,是爱月那天找出路的救命药丸起了作用,也可能是两日来灌下的十几碗药奏效了。 亦或者是林笙听到了阿翘的话,潜意识里捕捉到了陈泽轩要回来的信息。 总之,阿翘突然住了嘴,因为她看到林笙的睫毛颤动了几下,这应该是要苏醒过来的迹象。 擦了一把眼泪,阿翘又继续小声道:“主子,等世子回来了,您就有依靠了,谁也不敢再欺负您。” “宣王,宁王,您想将他们如何便如何!” “还有老皇帝,他灭了您的凤国,您的大仇还未报啊!” 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林笙,阿翘的一颗心如走在钢丝上耍杂技的人一样,高高的悬着。 还好,没有让她失望,林笙的眼睛一点点睁开了。 尽管清凉的药膏让伤口的疼痛感淡去了几分,可是浑身上下都包裹着纱布,让她觉得身体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不过,就算没有纱布包裹,她身体虚弱的很,也连翘起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额头和脸颊上的那两道血口子结了痂,因为伤痕太深,所以最好的祛疤药膏抹上,也得三五天才能恢复。 用力撑着眼皮,林笙动了动唇。 阿翘有种直觉,林笙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吩咐她,便将耳朵贴在林笙的唇边,问道:“主子,您说什么?” 林笙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拼尽全力吐出了五个字后,头一偏,合上了眼睛。 “主子……”赶紧试了一下林笙的鼻息,阿翘握着林笙的手发抖,泪如雨下。 第二日早上,太医正在给亓灏喂药的时候,杜江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声音里压抑着什么,“王爷……” 亓灏觉察出什么不对劲来,立即问道:“怎么了?可是阿顾她……” “王爷,顾……她没了。”碍于太医在场,故而杜江不敢替顾瑾璃,只能用一个“她”字来代替。 “什……什么意思?”亓灏的心抖了一下,不敢置信的伸手向前,试图摸索着杜江:“什么叫,没了?” 杜江低着头,不忍吱声。 “混账,你说话!”亓灏苍白着脸,推开给他喂药的太医,直接下了床。 一个用力过猛,一头栽倒上。 太医和杜江吓得立马要扶起亓灏,“王爷!” “滚开,都给本王滚开!”亓灏挣扎着赤着脚一边往外冲,一边嘶哑着嗓子:“不要拦着本王,本王要去见阿顾!” “王爷!”杜江担心的赶紧跟了上去,生怕亓灏摔倒。 太医们对视一眼,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不过,他们连忙移开视线,大气不敢喘。 毕竟,这宁王府的事情可不能乱传,搞不好自己的命就因为多嘴多舌给丢了。 “主子……呜呜……” 亓灏还没到门口,就听到了屋内三个丫头的哭泣声。 阿翘、荷香和爱月三人,都跪在床榻前。 “怎么……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的……”听到了哭声,亓灏似乎才意识到杜江说的是真的。 他不敢再上前,因此脚步移动的缓慢。 “王爷,刚才荷香打完水回来准备给主子擦洗身子,就发现主子已经没气了。”阿翘的眼睛哭得红肿,说完又重重咳嗽了起来。 “不,不可能!”亓灏踉踉跄跄的一头扑到床上,用力握着林笙冰凉的手,他竭斯底里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痛苦:“阿顾,你不能丢下我,你不能!” “当年你就那般狠心将我丢下,如今你好不容易给了我一次希望,你不能再把我的希望夺走,阿顾!” 心里的情意,悲凉,无助再也藏不住了。 阿翘身子一颤,下意识的看向荷香和爱月。 果不其然,那两个丫头挂着眼泪的脸在听到“阿顾”后,瞬间怔住。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齐齐看向亓灏和林笙。 她们无法相信,林笙就是自己死了两年的主子。 “王爷,你把话说清楚,林姑娘真的是我家主子吗?”爱月跪行着向前,语气急切,一心想要个答案,根本顾不得亓灏是否有心情回应她。 “王爷,你说话呀,你说话呀!”拉着亓灏的胳膊,爱月哭得不能自已:“呜呜……王爷,你告诉奴婢呀!” “林姑娘她……她真的是奴婢的主子吗?” 杜江看不下去了,将爱月轻轻往旁边拉了一下,小声道:“爱月,王爷现在很难过,这件事情很是复杂,以后我再给你解释。” 他的回答,算是勉强默认了林笙的身份。 荷香目光毫无焦距,似乎是在努力消化这个残忍的事实。 过了半晌,她也发出一声哀戚的痛呼:“主子!” 阿翘咳着咳着,吐出了一口血,晕了过去。 “阿翘!”荷香大叫一声,又去扶阿翘。 紧接着,杜江也大喊一声:“王爷!” 只见,亓灏眼睛上的纱布,又染上了一片血。 这次眼睛出的血,要比上次还要多。 血水沁出了纱布,顺着眼角流下,让人看了触目惊心,头皮发麻。 “太医,快来太医!”荷香一边给阿翘擦着嘴角的血,一边扯着嗓子惊慌的对外喊道。 隔壁房间的太医听到喊声,一行人急忙跑了过来。 总之,屋子里哭声一片,也乱成了一团。 院子外面的下人们被屋内的动静给吓住,但却不敢探头探脑的打听情况,只能压住好奇心,缩着身子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秋菊院里,柳夫人正在喝茶,得到一丝消息的雪琴兴奋的跑了进来:“主子,好事,有好事!” 柳夫人最近一直心情不怎么样,瞥了雪琴一眼,语气懒散道:“怎么了?是芙蕖院的那个死了?还是宫里的那个没了?” “是芙蕖院的那位,听说不知道因何受了重伤,连太医都治不好了,王爷在那位跟前都哭了呢!”雪琴转了转眼珠子,讲的眉飞色舞:“您想呀,这两日太医频繁的进出咱们王府,可见那位真是要归西的节奏呀!” 顿了顿,她又摇头道:“啧啧,只是没想到,咱们王爷的眼睛竟也突然的看不见了,难道这中间有什么关系?” 亓灏的眼疾,已经渐渐成了众所周知的一件事情了。 起初,大家都是避免不了震惊,待震惊过去,剩下的也不过是唏嘘感慨罢了。 有些人觉得遗憾可惜,还有一些人暗暗窃喜。 怎么说人心都是复杂的,态度不同,也是因为立场和利益不同罢了。 见柳夫人皱眉深思,雪琴问道:“主子,咱们不去看看王爷吗?” 柳夫人抿了抿唇,冷笑道:“王爷身边有那么多太医伺候着,自然不需要咱们照顾。” “再说了,我又不得王爷心思,去了还不是去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主子说的对,王爷现在情绪激动,咱们也的确不适合过去。”给柳夫人的茶杯添了水,雪琴附和道。 柳夫人轻哼一声,呷了口茶。 因为林笙的死,让亓灏的胸内郁气积聚,气血翻涌,引发了耳鸣的症状。 爱月哭晕过去了,阿翘也吐了血。 杜江和荷香带着太医们穿梭在几个房间里,既要医治那个,又要照看这个,很是辛苦。 至于林笙,她静静的躺在床上,没有一丝气息,真的离开了。 杜江找了四个办事妥当的丫鬟,守在屋子里,任何人不得靠近林笙。 然而,在戌时的时候,有一个人风尘仆仆,衣冠不整的闯进了宁王府。 一袭紫衣,因为在路上赶路赶得着急,沾染了不少灰尘。 额上的发冠也因为马背上的颠簸而歪了,可那人却似乎不在乎。 他像是一阵疾风,不等守门侍卫反应过来,直接刮进了宁王府的大院。 “坏了,有刺客!”待侍卫们反应过来,那人早已没了踪影。 速度快的,让人怀疑刚才那一晃而过的人影是不是错觉。 一路直奔林笙所在的房间,他好几次因为走得太急而被绊倒。 杜江听到了侍卫们的动静,立刻提剑出来,待见到陈泽轩后,惊讶道:“世子?” 第333章 黄泉路上 陈泽轩阴冷的脸上带着浓浓的怒色,他毫不留情的对着杜江拍了一掌,“滚开!” 杜江敏捷的一闪,见陈泽轩大步往林笙房间奔去,他犹豫了一下,也紧跟在后面:“世子,您不能……” 按理说,陈泽轩应该是明天白天抵京。 可是,却在这么个时间点回来,不用猜想也可知道一定是为了林笙。 怎么说,顾瑾璃就是换了一张脸,变了一个身份,与亓灏分开两年,但在杜江心里,她仍旧是亓灏的女人。 所以,杜江潜意识里不想让陈泽轩去见林笙,但他似乎没有拦下陈泽轩的理由。 一来,看陈泽轩这副气势汹汹的模样,他恐怕拦不住。 二来,杜江也从亓灏口中得知,林笙喊陈泽轩为“哥哥”。 尽管不知道二人为何忽然变成了兄妹关系,但到底是陈泽轩照顾了林笙两年。 这两年里,他们二人经历过什么,除了彼此之外,旁人无法得知。 因此,也只能看着陈泽轩进了屋子。 守护在床榻旁边的四个丫鬟自然已经知道了那被自家王爷从选妃大典上带回来的“林公子”,是女扮男装的。 她们见突然有人闯了进来,不禁吓得大叫一声。 “滚出去!”陈泽轩见丫鬟们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便怒喝一声,然后走到林笙的床边。 他怔怔的看着林笙那张灰白的脸,心猛地抽搐了起来。 杜江对丫鬟们摆摆手,纠结是要继续留下,还是说去隔壁房间照顾亓灏。 亓灏服了药,还在昏睡着。 杜江知道,亓灏未能接受第二次失去顾瑾璃的痛苦,如果自己将陈泽轩为了顾瑾璃赶回来的消息告诉他,难免会影响他的情绪,故而叹了口气,大着胆子道:“轩世子刚回京,就直奔宁王府。” “若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这不管对您来说,还是对宁王府来说,都是极为的不妥。” “属下斗胆请世子不要逗留太久,尽快离开。” “你们既然把她强留在宁王府,就该好好照顾她!”陈泽轩转头,望着杜江的眼里流动着强烈的恨意,攥着拳头控诉道:“她对本世子意味着什么,你们不可能不知道!” “滚出去,不要打扰本世子和她最后的告别!” 陈泽轩虽一直奔波在路上,可关于京中的一切,他还是派人时刻关注着的。 在得知林笙的身份已被亓灏识破,并且还被宣王重伤后,他快马加鞭,像是疯了似的,不管不顾的累死了好几匹马。 既然双方都捅破了那层纸,陈泽轩在杜江面前也就没什么好掩饰的了。 杜江拱拱手,转身将门给关上。 “笙儿……”俯下身子,陈泽轩用力握着林笙的手,轻声唤着:“笙儿,哥哥回来了。” 他的面色很是憔悴,嘴唇也发干,可见路上也没吃好喝好。 手探在林笙的鼻间,仍然没有任何气息。 陈泽轩紧抿着薄唇,又将手探在林笙的脉搏上,没有跳动。 动作小心翼翼的抚着林笙的脸,他苦涩一笑,“傻姑娘,为何不等等我?” “如果你能撑着哥哥回来,哥哥一定有办法救你的。” 他低着头,让门外悄悄打开一道门缝的杜江看不清神色。 不过从他的声音里,杜江还是能明显听到陈泽轩的悔恨,痛苦来。 抬脚,他这才真正离开。 陈泽轩余光一闪,眸底划过一丝冷意。 在房间里待了半个时辰,就在杜江准备过来请陈泽轩离开的时候,陈泽轩自己推门出来了。 他冷冷的盯着杜江,说出来的话不带丝毫温度,“明日本世子会过来带走她,她生不是你们宁王府的人,死更不可能是你们宁王府的鬼!” “世子。”杜江眉头一皱,语气恭敬但却寸步不让道:“无论当年的她,还是现在的她,都是王爷的人,这一点您比任何人心里都清楚。” “王爷虽然还昏迷着不能主事,但属下身为王爷最信任的人,不能让您带走她。” “哼,能不能带走她,是本世子说的算!”一甩衣袖,陈泽轩留给杜江一个冷硬的背影。 杜江摇了摇头,重新吩咐丫鬟们进房间继续守着。 秋菊院里,不安分的雪琴又在第一时间里捕捉到了有效信息。 “主子,世子回来了!”这次,她的眼睛里散发着八卦的光芒,对正在泡脚的柳夫人道:“您猜,他回来后去见了谁?” 柳夫人一边撩着水,一边不冷不热道:“王爷?” “不对,不是王爷,是王爷的心头肉!”雪琴摆摆手,在看到柳夫人一脸吃惊的模样后,继续道:“奴婢亲眼看到世子从王爷的主院里出来的,可却不是王爷的房间。” “现在府中上下都说那位已经断气了,王爷耳朵好像也快听不到了。” “而轩世子一回来,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进宫面见皇上,却去见了那位,您说这是什么意思?” 柳夫人一边沉思,一边缓缓道:“轩世子做事向来不按常理出牌,管他什么意思,反正跟咱们无关。” “芙蕖院的小贱人死了就死了罢,也省的咱们今后再对她动手了。” “主子说的是,省了咱们的力气了,真是老天有眼。”雪琴点点头,走到柳夫人身边,蹲下身子拿着布子给她擦起脚来。 亥时,整个宁王府的人都进入了梦乡。 忽然,守夜的侍卫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 他揉了揉眼睛,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主院里燃起了一团火光。 意识到什么,他大喊道:“走水了,走水了!” 他这一嗓子嚎出来,吓得大家立即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火是从亓灏房间的后窗开始的,杜江当时正抱着双臂,立在亓灏床前打盹。 他察觉到不对劲后,连忙打开窗户,往外望去,只见晚上的风很大,大火已经有蔓延的趋势。 屋子里瞬间黑烟缭绕,来不及多想,杜江将亓灏扶起来就要往外走:“王爷,您醒醒,醒醒!” 亓灏没有什么反应,不是因为被烟给熏到了,而是药里加了安眠草。 “咣当”一声,窗户被烧得直接落在了地上。 “呼啦啦”,一阵风吹来,半个房间变成了火海。 “快,火势大了,快救火,王爷还在里面!”王府的下人和侍卫们提着水桶,一边喊着,一边吭哧吭哧的衣衫不整的跑了过来。 很多人都是从被窝里被人喊了起来,因此有的人身上没穿外套,只一件单薄的里衣。 “王爷,属下带您出去!”架着亓灏,杜江狼狈的跑出了房间。 他刚把亓灏安置好,却又听到有人惊叫道:“主子,主子的房间也着火了!” 荷香听说主院着火了,她担心林笙,因此披着衣服从芙蕖院跑了过来,果真见到大火像是一条张牙舞爪的狂龙一样,从源头亓灏的房间一直烧到了林笙的房间。 火势熊熊,逼得救火的人不敢靠近。 “不行,我得救主子!”荷香自打早上知道了林笙就是顾瑾璃后,满心愧疚。 她难过自己没有在第一时间将顾瑾璃给认出来,以至于同处在同一个院子里这么久,也没有一个机会好好的互诉衷肠。 总之,就算是林笙这次真的死了,她也一定要护住林笙的尸体! 夺过一旁下人手里的水桶,荷香毫不犹豫的浇在了自己身上,打了个哆嗦,她朝着火海就要冲进去。 “荷香!”杜江眼疾手快,一把从后面抓住荷香的胳膊,面色肃然中透露着紧张:“你别进去,我进去!” 他将地上桶里的凉水也一头浇下,然后冲进了房间里。 刚进去,头顶的梁木就“砰”的一下子落在了他的身后。 杜江心头一惊,用手隔挡着迎面扑来的火气,眯着眼睛努力的看向床榻。 模糊的视线,刺鼻的烟味,让杜江的只觉得头脑也昏沉了起来。 “砰!”,紧接着,又一根木头从上面砸了下来。 巧的是,砸在了杜江的后背上。 还好那木头不重,要不然一定会将杜江重伤。 他脚下踉跄了一下,捂住口鼻,憋着气猫着腰努力往床榻靠近。 床榻上的人仍旧是静静的躺着,似乎真的进入了无法醒来的梦境中。 任是火龙席卷在她的周围,她也一动不动,睡的安详。 “顾……顾侧妃……”杜江知道,如果林笙的尸体真的在这火海里没了,那么亓灏会真的崩溃。 咬着牙,他提起飞到床榻上,顾不得衣摆上沾了火星,抱起林笙来,他就往外冲。 准确的说,他将林笙护在怀里,为他降低最小的伤害。 “快,快灭火,主子和杜江还在里面呢!” 荷香撕扯着嗓子,急得恨不得自己进去。 下人们也耽搁不得,一桶桶水用力的往火上泼。 后背被砸中,还被烧伤,杜江抱着林笙有些吃力,但他还是强撑着避过危险的地带,咬牙冲了出去。 火海外面的人,看到两个人影即将出来了,都悬着一颗心。 “杜江,主子!”荷香急忙跑上前,和几个下人一块扶住了杜江。 在杜江将林笙刚交到荷香手里后,“砰!”的一声,他身后的屋子竟爆发出一声巨响。 荷香脸色发白,看着那被大火吞噬的房间,紧紧搂着林笙的肩膀,暗自庆幸还好杜江出来的及时。 要不然,那可就真的是平白的牺牲了一条无辜的生命了。 “杜侍卫,你受伤了,快去医治,我先带着主子回芙蕖院。”虽然大家到了现在已经接受了林笙死了的事实,可谁也不愿说出来。 尤其是那一个“死”字,更像是犯了忌讳一样。 所以,府中的几个侍卫和丫鬟,也只能自欺欺人的当林笙不过是睡着了。 现在五月末,天气还不算太热,不过至于还能让她安睡几天,这就要看亓灏醒来的意思了。 杜江点点头,目送着荷香架着林笙离开。 他望了一眼那被大火烧成的狼藉,指挥着人收拾处理完现场后,才回院子找人包扎。 大概是今晚折腾的动静太大,爱月醒来了。 她下了床,披着外衫出了房间,见林笙的屋子里亮着灯,便不解的推门进去。 “荷香,外面怎么了,怎么乱糟糟的?”瞥见床榻上的林笙,爱月连忙走上前,“主子不是在王爷院子里吗?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爷的院子不知道为何竟走水了,下人们刚把火给扑灭。”荷香一边拿着帕子给林笙擦洗着脸上的脏污,一边低声道:“是杜江把主子救出来的,如果他再晚了一步,主子可能就尸骨无存了。” 爱月的眼皮肿得厉害,她蹲下来,握着林笙的手,眼泪又止不住的落了下来:“王爷有一句话没说错,主子真的好残忍,心太狠了。” “这两年来,咱们每时每刻都在思念她,她既然活着,为何不给咱们捎个信?” “主子要是担心咱们坏了她的好事,咱们不干涉就是了!” “只要知道主子活着,咱们就心满意足了!” “主子的手上都是茧子,她在外面一定受了好多的苦……呜呜……” 爱月原本还不满的语气,在说着说着,变得无比的心疼。 “主子的脸,没有戴着人皮面具。”荷香擦完林笙的脸后,也哽咽道:“如果真的是换了脸,那该有多疼……” “呜呜……主子!”爱月听罢,哭得肝肠寸断。 “主子,您怎么这么傻,怎么可以这么傻!”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您……您想报仇,奴婢和荷香可以替您去做,您怎么能对自己下如此狠手!” 爱月想着林笙刚回到宁王府时,对自己和荷香那一脸冷淡的态度,自责的更厉害。 她觉得,林笙一定是为了保护她和荷香,这才不愿与她们多接触。 因为接触的多了,难免会暴露身份。 而且,林笙也不想让她们二人跟着受到牵连。 “主子……”爱月的情绪越发的激动起来,用力摇着林笙的胳膊,不依不饶道:“主子,奴婢不让您死,奴婢不许!” “您就是走到阎王殿,奴婢也要把您喊回来!” “呜呜……主子,主子!” “爱月,你别喊了,主子在早上就已经去了,你这样喊下去,就是破了嗓子,主子也不会回来了。”荷香吸了吸鼻子,哑着嗓子劝道:“让主子安静的走吧,我扶你回去。” “不,我要跟主子多待会!”爱月摇头,泪流满面,坚持道:“主子一个人去黄泉的路上一定很寂寞,我要陪她说说话,她在下面一定能听到。” “爱月……”瞧着爱月这副模样,荷香的哭声也止不住了。 爱月趴在林笙的身上,荷香低着头捂着脸,二人都没注意到床榻上那人的睫毛轻颤了一下。 过了一会,爱月的哭声突然中止。 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才竟感觉到自己握着的手动了一下。 心跳抖了一拍,爱月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林笙的脸,大气不敢喘。 荷香察觉到了爱月的异样,便问道:“爱月,你怎么了?” 爱月没吱声,而是继续仔细的感知着手里正恢复了温度的手。 “荷……荷香……”爱月动了动唇,嗓子发紧。 她不知道林笙是真的听到了自己的呼喊死而复生了,还是说这是要诈尸的节奏。 没有任何害怕,可她却紧张不安的要命。 这种感觉很是复杂,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出来。 “主子她……”就在爱月纠结要不要告诉荷香的时候,却听到荷香倒吸一口气。 因为,死了一天的林笙,竟微微睁开了眼睛。 虽然,动作极慢极慢,可也正是因为眼皮睁开的费劲,才能让爱月和荷香看得清清楚楚。 见林笙真的睁开了眼睛,爱月紧紧攥着她的手,“主子?!” “呜呜……主子,您真的醒来了?” “一定是老天爷可怜我,可能是阎王爷不舍得要您,所以把您还给我们了!” “呜呜,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主子……呜呜呜……” 林笙张了张嘴,半晌才挤出“爱月”两个字来。 让爱月听了,又哭又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荷香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对爱月道:“主子身子弱,你在这里照顾好主子,我去吩咐厨房煮一些清淡的粥送来。” “嗯嗯,你去吧。”爱月此时眼里心里满满的都是林笙,重重点头道。 荷香先是去了厨房,嘱咐了厨娘一通后,又跑去了主院,将林笙活过来的消息告诉了杜江。 杜江听到后,震惊不已。 因为,林笙的死是由多个太医确认的。 没有了气息,没有了脉搏,身体发凉,典型的死亡症状。 然而,荷香却激动的跑过来说林笙又复活了,而且看她的样子又不似说假,这让杜江怎能不被吓了一跳? 压下心头波动,杜江派人又跑去了太医院,将太医们给请来了府上。 深更半夜,没有人愿意从美梦中被人吵醒。 可是没办法,因为没人敢得罪宁王府。 所以,即便是再不情愿,也只好打着呵欠,忍下不满坐着马车来了。 当太医们被杜江领着进了芙蕖院,见到了被爱月扶着喂粥的林笙后,无不吓得面如土色。 有的人丢了手里的药箱,有的人大喊着“有鬼”,有的人直接夺门而出,有的人瑟瑟发抖尿湿了裤子,总之各种洋相都有。 杜江因为被荷香知会过,所以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他上前两步,试探道:“顾侧妃,您现在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吗?” 林笙摇了摇头,一看就没力气说话。 荷香深吸一口气,捡起地上的药箱,安抚着受惊的太医们:“各位大人不要害怕,我们家主子不是鬼,她现在已经醒来了。” “只是为了主子的身子着想,这才大半夜的将各位大人从宫里给请了过来。” “打扰到了大人们休息,真是实属抱歉。” 说罢,荷香微微福了福身子。 不得不说,荷香这一番话,说的得体,也让这些年纪不小了的太医们顿感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都算是太医院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怎能被吓成这个熊样? 而且,人家小姑娘态度也不错,他们这些老东西若是再计较,当真是越活越倒回去了。 尴尬的对视一眼,太医们便慢吞吞的走到窗前给林笙诊脉。 “脉象虽弱了些,但却正常。”太医此刻其实内心还是有点害怕的,可好在林笙的身上有温度,不似死人那般冰冷,这也让他宽了不少心。 收回手,太医又大着胆子道:“还请姑娘张开嘴,露出舌头来。” 即便不知道为何林笙由一个男子变成了女人,又莫名其妙的成了亓灏嘴里的“阿顾”,但太医们至少知道不该问的绝对不问,不该说的坚决不能说。 所以,在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只能称呼林笙为“姑娘”。 林笙张开泛白微干的唇,将舌头伸了出来。 太医看了看,点点头。 “太医,我家主子怎么样?”爱月给林笙拢了拢被子,问道。 太医如实道:“除了脾肺太虚弱,身上有外伤之外,没有性命之忧了。”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所以在第一个太医诊断完,后面的几个太医也一一的上前分别给林笙诊脉。 几个人都看完了一遍后,都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这世上之事真是无奇不有,林笙是真的活过来了。 爱月和荷香听罢,心里终于踏实了。 待太医开完了药方后,荷香在送太医们出去的时候,每个人都偷偷的塞了银子。 当然,爱月自然不是以贿赂或者收买的意思让太医们收下,只是说大晚上的多有打扰,让太医们改天去喝茶。 太医们在推辞几下后,也都收下了。 不过,杜江怕走漏什么风声,因此在将太医们送上马车之前,暗示性的叮嘱道:“各位大人在宫中为医多年,应该更是知道人言可畏。” “这两日宁王府的事情,还劳烦大人们能守口如瓶。” 太医们自然心领神会,于是连连保证不会泄露任何消息。 得了保证,杜江才让车夫启程。 第334章 继续造作 昨夜,宁王府的一场大火,成了街头巷尾谈论的话题。 府外不知情的人,只当宁王府突如其来走水了。 而府内知情的人,大多人都震惊于林笙因为这场火死而复生。 有人说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有人说她能踏进鬼门关后还再回来,是妖怪。 毕竟,谁也没看到过死了的人又活过来的。 对于下人们的窃窃私语,偷偷讨论,杜江一大早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聚集了府内的所有人,警告他们把嘴都闭紧了,不能随意透露出去任何消息,更不能搬弄是非,否则被发现,一律杖毙。 下人们唯唯诺诺,都连连答应。 巳时的时候,亓灏幽幽转醒。 嗓子发干,他动了动唇,“杜江……” 杜江连忙上前,先端着茶水给亓灏喂下。 知道亓灏想问什么,杜江主动道:“王爷,有一件天大的好事。” “顾侧妃,她醒了!” “什……什么?”亓灏的耳朵听得不真切,似是而非的,让他死寂的心猛地抖了一下。 “杜江,你再说一遍!” 杜江提高了声音,重复道:“王爷,顾侧妃她醒了!” “太医已经确诊了,顾侧妃的身子没有大碍了,您可以安心养病了!” 这次,亓灏听得清清楚楚。 他紧紧攥着杜江的手,不敢置信道:“杜江,这是真的吗?阿顾她真的……醒来了?” 从亓灏颤抖的声音里,杜江能听出他的震惊。 杜江点点头,笑道:“是真的,属下不敢骗您。” “阿顾……本王的阿顾,终于回来了!”亓灏在得到杜江的确定后,他跟爱月一样,又哭又笑。 只不过,亓灏到底是个男人,还是个不轻易将内心感情流露出来的男人。 他的哭,也只是默默流泪。 他的笑,也仅仅扯了扯唇。 将眼泪咽下,亓灏扯开被子,对杜江道:“扶本王去隔壁房间,本王要去见阿顾。” 亓灏显然还不知道昨夜大火的事情,杜江三言两语的解释了一下昨晚的情况后,劝道:“王爷,顾侧妃现在在芙蕖院,您就不要担心她了。” “再说了,顾侧妃刚醒来,也需要休息。” “您的身子也需要卧床静养,不宜走动。” 顿了顿,杜江又小声道:“还有……那天晚上,顾侧妃是因为身份被您识破了,这才负气出走,落入了宣王手中。” “您要是去了,她看到了您,难免又会想起那晚的事情,万一情绪激动,气坏了身子怎么办?” 杜江虽然说的是大实话,可实话往往伤人。 亓灏自然也明白林笙看到他后会什么态度,可是他真的很想见到她。 当然,他的眼睛瞎了,也见不到了。 去芙蕖院,也只是满足心理上的安慰罢了。 犹豫了会,亓灏便叹了口气,“你说的对,阿顾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本王。” “王爷,您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把身体养好。”杜江扶着亓灏躺好,耐心道:“您如果身体没法恢复,又怎么挽回顾侧妃呢?” “而且,这也是您和顾侧妃彼此一个缓和的时间。” 亓灏点点头,坐直身子,忽然想到了什么,便问道:“陈泽轩是不是今日回京?” 杜江一怔,沉默了一会。 陈泽轩昨晚就回京了,说是要今早将林笙给带走。 如果将这件事情告诉了亓灏,那么亓灏知道后一定会生气的。 不过,陈泽轩竟没来,这倒是有点奇怪。 兴许,陈泽轩可能在面见老皇帝后再过来。 “王爷,世子回来了,眼下应该在宫里面见皇上。”杜江想了想,回答道。 亓灏抿了抿唇,缓缓道:“即便是他回来了又如何?本王已经错过了阿顾两年,这次是绝对不会再让他从本王身边带走阿顾了!” 杜江也不知该怎么接话,只好道:“王爷,属下还是那句话,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您要想好好守护住顾侧妃,不管如何都得把身子养好。” 亓灏心不在焉的“嗯”了声,脑子里还是想着林笙。 他从不信鬼神,虽然对林笙死而复生的事情还是不相信。 可只要林笙活了,一切都无所谓了。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灵,他愿意跟神灵做交换,将自己的寿命分给林笙一半。 只愿,她今后能够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亓灏的语气一冷,咬牙切齿道:“宣王,他把阿顾伤成了这个样子,本王还没来得及跟他算账!” “王爷放心,宣王这两天正到处去拉拢朝中大臣们呢!” “可笑的是,他拉拢的那些大臣,暗地里都是咱们的人!” “上次他和沈明辉勾结一事,让他给撇开了关系,这次只要人证物证都齐了,就不怕能跑得了!” “哼,这样的惩罚对他来说太仁慈了。”亓灏冷哼一声,幽幽道:“派人将他染上花柳病的消息散播出去,还有告诉阿宝,给他加大药量,瘫痪在床上最好!” “是,王爷。”杜江应了声,转身离开。 秋菊院里,柳夫人在大发雷霆。 屋内的地上一片狼藉,雪琴跟在柳夫人身边这么多年,差不多已经习以为常了。 她屏气凝神,在柳夫人摔完最后一件瓷器后,才敢小声道:“主子,您别气坏了身子。” “人死了,哪有又活过来的?依着奴婢看,她必定是个千年妖孽!” “要不然,杜江也不会让大家封口,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妖孽又如何?谁还敢把这件事给捅出去?不想活了?”柳夫人忿忿的拍了一下桌子,恼怒道:“不是说轩世子跟那位之间不清不楚吗?怎的今日没过来?” 雪琴道:“轩世子进宫了,可能一会就过来把她给带走了。” 柳夫人重重吐出一口浊气,闷声道:“真是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雪琴讪讪一笑,弯腰收拾着地面。 宫里,陈泽轩带着南阳王准备的礼物分别献给了老皇帝和太后。 在派雷子把太后的礼物送去寿康宫的时候,还特意夹带了一封南阳王亲笔写的信。 因为陈泽轩知道,南阳王在太后心里的分量很重。 而他这次又是在没有老皇帝诏令的情况下回京,万一老皇帝寻了个什么名头发难的话,好歹还有太后给护着。 给老皇帝行礼后,一番寒暄,老皇帝问起了南阳王和南阳王妃的近况,又谈了一些有的没的。 在谈话的过程中,老皇帝每句话看似和蔼可亲,可却是在试探。 然而,陈泽轩在两年前就城府极深,如今更是不可能被老皇帝套出什么话来。 不经意的较量过后,老皇帝觉得有些颓败感,于是便结束了话题,说陈泽轩一路奔波甚是辛苦,打发他回南阳王旧府休息去了。 “小贾,宁王府昨夜的大火,是怎么回事?”等陈泽轩离开,老皇帝忽然问道。 贾公公道:“听说走水的原因,宁王府还在调查中。” 其实,不是在调查,而是根本就没调查出来。 火是从亓灏的房间后窗着起来的。 大半夜的,大家都睡了,因此没有人知道是谁故意纵火的。 而且,火势又太大,烧完了之后,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来。 杜江没办法,这件事情也就只好就此作罢。 毕竟,林笙活过来了要更重要,就当是这场大火起的作用吧。 不过,以后该小心的还得小心。 对于府中的下人们,杜江得严格监管才行。 老皇帝皱了皱眉,问道:“林笙呢?” 贾公公如实道:“林笙已经醒了。” 老皇帝撇撇嘴,不悦道:“哼,真是祸害遗千年!” 贾公公见老皇帝杯子里的茶水没了,又给他倒了一杯:“皇上,宣王这几天似乎有些不安分。” “嗯?”老皇帝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贾公公,冷笑道:“看来上次并没有让他长记性。” “不要管他,让他继续造作,朕要看看他能不能上天!” 老皇帝之所以放纵宣王,是想等宣王自己作死。 怎么说他都是一个王爷,小错积累多了也不能拿他如何。 一旦他膨胀了,张狂了,明目张胆,目中无人了,那老皇帝就给他来一个狠的! 不作不会死,这个道理贾公公深知,他看着老皇帝,神色有些复杂。 人的心,其实都是长偏的。 尤其是,一有了对比,必定有伤害。 老皇帝中意亓灏,那么自然会看轻宣王。 当然,这也不能全怪老皇帝。 要怪只能怪宣王他自己没有亓灏优秀,所以优胜劣汰,他只能是那个炮灰。 太医只告诉了贾公公林笙醒来的事情,却不敢将她女扮男装的消息说出来。 怎么说杜江都特意叮嘱过,他们要是再明知故犯,就是在找死。 老皇帝摆摆手,打了个呵欠,“轩世子那边,给朕盯紧了。” “是,皇上。”贾公公行了个礼,转身出了御书房。 被老皇帝视为“作死”的宣王,此刻跟气急败坏的柳夫人一样,在府里又摔东西,又大吼大叫的。 “该死的,怎么没有把亓灏这对狗男女给烧死!烧死了,也就一了百了!” 闪电低声劝道:“王爷,您别气,咱们要不将林笙女扮男装的事情告诉皇上。” “皇上知道了的话,肯定会饶不了他们的!” “毕竟,那可是欺君之罪呢!” 宣王眯了眯眼睛,气呼呼道:“不行,因为上次沈明辉的事情,父皇肯定还在生我的气。” “如果我现在去找亓灏的茬,未免动作太明显了。” “拆穿他们的事情先缓缓,眼下拉拢人才是最重要的。” 闪电立即道:“这个王爷不用担心,您让属下给几位大人送的信,属下今早已经送过去了。” “他们怎么说?”宣王一听,脸上的怒气少了一半。 闪电道:“几位大臣说得考虑一下,不过很快就能给您回信。” 宣王听罢,眼中的期待少了几分,“也罢,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 “只一封书信,哪能让他们死心塌地的跟着本王?” “你去库房挑一些礼物,晚上送过去。” “记得,送的时候小心些,别被人发现了。” 闪电点头:“属下知道该怎么做。” “侧妃呢?她这几天都在忙什么?”宣王想起有日子冷落自己的新侧妃了,便问道。 闪电道:“彭侧妃今日回了娘家,说是在彭府住两日再回来。” 彭倩回娘家是为了向母亲讨教一下如何侍奉男人的学问,毕竟宣王从娶了她到现在也不碰她,这让她很恐慌。 回娘家学个一招半式的,她回来再把宣王拿下。 宣王不以为然的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陈泽轩并未直接听从老皇帝的话离开,他还是亲自往寿康宫走了一趟。 毕竟,他自己去请安会更有诚意一些。 太后看了南阳王的亲笔书信后,又没忍住老泪纵横。 待看到了陈泽轩,更是感慨良多。 拉着陈泽轩的手,她念叨着这次一定要给陈泽轩找个世子妃。 陈泽轩笑着转移了话题,不过视线在落到一旁安静不语的尹素婉身上时,却泛起了一道冷光。 只是,那冷光闪的太快,没人发现。 拜别太后,他才回了南阳王旧府。 “主子,您回来了?”雷子守在房间门口,见陈泽轩回来,便上前压低了声音道:“人还没醒。” 陈泽轩眸光暗了暗,一边往房间里边走,一边道:“本世子知道了。” 进了房间后,他走到床前,俯身握着床上那人的手腕,仔细的把起脉来。 把完脉后,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从中倒出来一颗红色的药丸来,塞进了那人的嘴里。 轻轻叹了口气,陈泽轩轻声道:“笙儿,哥哥让你受苦了。” 被陈泽轩握着手的人,便是林笙。 准确的说,是摘掉了人皮面具后的顾瑾璃。 她的脸,并非如同亓灏和爱月他们所想的那般。 她并没有换脸,脸上也没有涂药水,而是戴了一层极薄的真人皮做的面具。 那面具也不似寻常的面具从耳后能揭开,也能露出破绽来。 面具是从发际线一直延展到胸下的,而且在边缘位置又涂了与肤色相同的药膏,因此无人能发现林笙面具背后的那张脸。 那晚上,林笙在宣王府的大牢里,被宣王折腾的死去活来的时候。 她想着如果无人来救她的话,那也只能听天由命,死在宣王府了。 如果她有幸被救了出去,那么也可以借着这次重伤的机会诈死逃脱。 之前,阿翘说让她把女扮男装的身份暴露,她并不赞同这么做。 但她从阿翘的主意里受到了启发,假死遁走。 再死一次,然后换回自己的脸和自己的身份。 如此一来,亓灏也就不会再莫名其妙缠着她了。 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原来亓灏早就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 幸运的是,在她费劲的醒来后,竟看到了阿翘。 按着林笙的吩咐,阿翘将那藏在柜子夹层里的假死药,“九转还魂丹”给找了出来。 悄悄的返回去,将药丸给林笙服下。 所以,第二天林笙死了。 她的死,再一次伤透了亓灏的心,也让爱月和荷香哭红了眼睛。 要不是阿翘给陈泽轩提前传了信,恐怕陈泽轩也会以为林笙是真的死了。 马不停蹄的赶回宁王府,他得确认一下林笙的状况,才能安心。 确定了是假死状态后,他假意给杜江说今日再将林笙带走,可晚上却派雷子放了一把大火。 在大家都往亓灏的房间里泼水救火的时候,雷子趁乱,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林笙给带了出来。 同时,又偷梁换柱,让提前找好的替身躺在了床上假扮“林笙”。 所以,无人知道,一场大火的背后真正发生了什么。 “九转还魂丹”会给人呈现出一种逼真的死状,虽然服药后人会没有气息和脉搏,可听觉触觉还是有的。 谁在林笙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她都能听到,只是不能动弹罢了。 “笙儿,你再忍忍,九转还魂丹的药效三天才能褪去。”吻了吻林笙的额头,陈泽轩望着她这张倾国倾城却久违了的脸,缓缓道:“这三天,你好好睡一觉。” “剩下的事情,都交给哥哥。” “那些欺负过你的人,哥哥会替你收拾他们!” “雷子!”说罢,陈泽轩对外喊了一声。 雷子进来,问道:“主子,有何吩咐?” 给林笙掖了掖被角,陈泽轩问道:“师父那边怎么样了?还顺利吗?” 雷子道:“主上被逍遥子给缠上了,一时半会还没发脱身。” 陈泽轩点头,沉声道:“你下去吧,盯好宣王府和宁王府的动静!” “是。”雷子出了门,房间里只剩下了陈泽轩和林笙。 陈泽轩拿着帕子,蘸了茶水,给林笙擦着干白的唇。 动作小心,又温柔。 第335章 剥他的皮 第二天,宣王染上花柳病的事情便传得沸沸扬扬。 回了娘家的彭倩听说后,吓得花容失色。 尤其是彭夫人,老脸更是惨白一片。 毕竟,花柳病这种东西,一旦发生了亲密的行为便会传染上。 彭倩在彭夫人的三番询问下,她才红着脸告诉彭夫人,宣王并没有碰她。 在得知彭倩还是个处子之身后,彭夫人很是惊讶。 毕竟二人成亲快二十天了,时间上说也不算短了,而宣王又正是男人需求旺盛的好时候,怎能不主动进行*呢? 现在听到了外面的传言,彭倩和彭夫人心里也就有数了。 两个人一边觉得不可思议,一边觉得宣王在染了脏病的情况下没有再去祸害彭倩,他还算是个有良心的人。 要不然,彭倩一个清白的黄花大姑娘也就被传染了,这就简直是倒霉偷了。 彭倩昨日刚回府,还不好意思直接问彭夫人有关*方面的问题。 眼下她也就释怀了,并且开始庆幸自己没有与宣王同房了。 花柳病,顾名思义必定是在寻花问柳上染上的。 看宣王表面那一副彬彬有礼的正人君子模样,没想到竟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这样想着,彭倩和彭夫人对宣王的好感瞬间降了下来。 “母亲,你说……我要不要跟宣王和离?”彭倩纠结了片刻,支支吾吾的问彭夫人。 彭夫人拉着彭倩的手,也想了一会,皱眉道:“现在京中上下,恐怕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宣王患了花柳病。” “这花柳病,据说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治好的。” “就是治好了,也有可能还会再复发。” “万一你们二人以后……嗯,同房了,万一被宣王感染,这可怎么办?” “还有,这是一种脏病,也不晓得会不会传染给孩子。” “母凭子贵,你如果在宣王府里没有生下个一儿半女,永远无法立足。” “所以,你留在宣王府,身边必须有个孩子。” “可是,宣王他又……” 叹了口气,彭夫人也很是无奈。 这个问题,就像是陷入了一个无解的死循环。 彭倩正值妙龄,原本嫁给宣王为侧妃还算是嫁的不错的,毕竟宣王府里只她一个侧妃。 若彭倩得了宣王的心,生下小世子,不用说也会翻身做王妃。 但依着现实的情况,彭倩无法跟宣王同房,也不敢冒然生孩子。 怎么说女子的身子都像是花儿一样娇弱,禁不得丁点蛀虫的侵染。 一旦花心被虫子啃噬,那整朵花由内到外也早晚枯萎。 而明显的是,彭倩不愿自己就这么栽在宣王的毒手里。 但是,彭倩又不甘心舍弃这宣王侧妃的位子,所以这便陷入了两难的选择。 彭夫人与彭倩有着相同的心思,她抿了抿唇,闷声道:“就是和离,也不是这么好和离的。” “宣王再如何不是,也是皇室子弟,哪能被咱们给休掉?” 彭倩点点头,低声道:“母亲说的是,两年前宁王侧妃也当众提过要休掉宁王,我还记得皇上和太后很生气。” “罢了,这件事情你先不要胡思乱想。”拍了拍彭倩的手,彭夫人安慰道:“反正你就在家里多住几天陪陪我,不着急回去。” “是,母亲。”彭倩松了口气,决定听彭夫人的。 宣王府中,传言中的当事人此刻脸色铁青。 他绷着脸,咬牙切齿道:“闪电,究竟是谁敢在背地里造本王的谣?!” “是谁?!真是活腻歪了!” 闪电被宣王那吃人的眼神瞪得缩了缩脖子,怯怯道:“主子,属下派人查过,但却无法查到散播谣言的源头。” “没有找到源头?这件事不会是空穴来风,继续查,查出来将那人大卸八块,五马分尸!”宣王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怒吼完后,又问道:“彭府怎么样了?可有什么异动?” 闪电道:“彭大人没什么移动,不过彭侧妃刚才倒是派人传回来信儿了,说是要在彭府多待几天再回来。” 宣王听罢,脸色难看的很。 他冷哼一声,幽幽道:“当真是避本王如蛇蝎?好,不愿回来就永远别回来了!” 对于谣言一事,宣王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 闪电给府中下人们下了禁口令,勒令谁都不准传播是非。 可是,这件事不是堵住大家的嘴就能证明宣王没有病的。 他的所作所为,偷偷摸摸的找大夫进府,不宠幸女人,都已经说明了一切。 闪电讪讪的应了声,转身出了房间。 宣王站起身来,准备走到桌案旁边,可是刚迈出几步,忽然腿抽搐了一下,然后竟麻木了。 先是一怔,宣王立即提气往前走动,可惜一点知觉都没有了。 “闪电,闪电!”好在宣王的上半身还能动弹,他的心头产生了一种恐慌,对外喊道。 闪电听到了喊声,连忙跑了进来,问道:“主子,怎么了?” “闪电,本王的腿不能动了,快把本王扶到床上去!”宣王的脸有点发白,他说话也有点哆嗦:“还有,请太医赶紧过来给本王瞧瞧!”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的……” “是是,主子别担心,属下这就去找太医!”将宣王扶到床榻上后,闪电闪身离开,留下了六神无主的宣王。 两个时辰后,经多个太医确诊后,宣王下身瘫痪的消息又不胫而走。 这一次,京城上下都开始怀疑宣王莫不是得罪了哪方的神仙鬼怪? 否则,他怎么会这么衰,没有征兆冷不丁的就瘫痪了呢? 老皇帝知道后,很是奇怪,派人去宣王府例行公事的看望了一下。 彭倩一家比听到宣王染了花柳病还震惊,个个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宫里的德妃本就身子不好,一听到宣王不仅得了花柳病,而且还瘫痪了,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皇后幸灾乐祸,暗自窃喜,会是谁如此明目张胆的针对宣王。 不过想想也能猜到,在这京中,除了亓灏也没别人了。 南阳王旧府中,林笙还要再睡两日才能醒来。 她的呼吸平稳,脉象如常。 陈泽轩坐在床榻旁边,一边给林笙喂着汤药,一边听着雷子的禀告。 “世子,宁王爷派人将宣王染了花柳病的消息散播出去,并且还派人给宣王下了药,经太医诊断,宣王已经瘫痪无疑。” “呵,花柳病?瘫痪了?”陈泽轩勾了勾唇,眼底不见笑意却泛着冷冽的光:“亓灏对宣王也太过仁慈了!” 雷子看了一眼陈泽轩,问道:“那依着世子之见,该如何对付宣王?” 陈泽轩的目光深深的落在林笙的身上,将问题又抛给了雷子,问道:“他将笙儿伤成如此,你说本世子该如何回报他才好呢?” “呃……属下愚钝。”除了对亲近之人和颜悦色,陈泽轩待外人向来都是心狠手辣。 宣王胆敢对林笙动手,那陈泽轩必定是要剥了他一层皮才能消了心头之恨的。 陈泽轩眸光微动,缓缓道:“割了他的舌头,废了他的四肢筋脉,让他整日躺在床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王爷,属下觉得……”雷子想了想,低声道:“如今能与宁王爷抗衡的不是八皇子就是宣王了,如果咱们真把宣王给废了,恐怕依着八皇子现在的能力,可能还要很长时间才能把宁王爷拉下来了。” “哼,宣王如今已经臭名昭著,受人唾弃,本世子若把赌注压在他身上,岂不是浪费精力?”陈泽轩将碗放下,不容置疑道:“本世子觉得,八皇子是个可造之才,倒是值得本世子去赌一把。” 雷子听着这话,心里明白了,宣王这颗棋子,是真的被陈泽轩给舍弃了。 点点头,他不再言语。 “对了,玉淑还好吧?”忽然想到了什么,陈泽轩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听到陈泽轩提到玉淑,雷子的表情明显的僵了一下。 他“嗯”了声,压抑着自己的情感,“齐萧在信中说,老王爷和王妃每天都陪在玉淑郡主身边,郡主的情绪好多了。” 陈泽轩听出雷子语气里的痛苦,半晌才道:“雷子,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你得学会放下。” “属下明白。”雷子攥着拳头,苦涩一笑。 “你出去吧,继续关注着师父的动态。”陈泽轩摆摆手,将林笙露在外面的手塞进了被子里。 宁王府里,亓灏安静的由太医诊脉,沉声问道:“本王的眼睛,可有恢复的可能?” 两年前,因为顾瑾璃的死,亓灏一度消沉颓废。 哪怕是眼睛坏了,也没有多大的紧张惶恐。 似乎,这眼睛不是他的一样。 这次,大概是杜江的话引起了他的重视。 所以,他现在对眼睛也开始上心起来。 不管是吃药还是吃饭,他都很是及时。 杜江说的对,身子是自己的,没有健康的身子,他如何再次留住顾瑾璃? 眼睛不好,总归是会给他带来很大的不便。 太医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这个……这个……得坚持服药一段时间才能知道效果。” 亓灏如果在患了眼疾的第一时间认真医治,亦或者说情绪波动不要如此激烈,可能眼睛还不会彻底瞎了。 太医之中,也只有魏廖的医书最佳。 而魏廖都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们这些人又怎敢夸下海口? 这个模棱两可,说了跟没说一样的答案让亓灏很是不悦。 但他也知道,眼睛瞎了,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事情。 再说了,是他自己不爱惜自己的眼睛,也怪不了别人。 薄唇紧抿,他沉默了下来。 亓灏关心眼睛,说明了他已经开始振作了。 杜江很是高兴,安慰道:“王爷,您别担心,您只要听太医们的话,眼睛肯定会好的。” 待太医们诊完了脉,收拾起药箱走人后,杜江又继续道:“王爷,属下收到消息,彭家现在似乎已经有了要与宣王和离的消息。” “和离?没想到彭举怀胆子不小,竟还敢和离?”亓灏听罢,冷声道:“和离一事,当年本王和阿顾早已惹怒了父皇,彭举怀要敢再来一出,父皇绝对不会轻饶了彭家。” “脸被打过一次就够了,彭举怀要是打了第二次,整个皇家可就真是里子和面子都丢没了。” 动了动身子,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软枕,迟疑道:“阿顾她……有没有提到本王?” 杜江如实道:“属下问过荷香,荷香说顾侧妃醒来后,话很少,吃了药大多时间都在休息。” “不过,有一点王爷可以放心,顾侧妃身上的外伤抹了上好的药膏,已经差不多好了。” “本王知道了。”杜江说的委婉,亓灏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失落:“你吩咐一下厨房,多给阿顾做一些补血养气的东西吃。” “库房里的灵芝,千年人参,燕窝,都送去芙蕖院。” 杜江感动于亓灏对顾瑾璃的痴情,心里也期待顾瑾璃能赶紧与亓灏冰释前嫌。 但由于误会已久,积怨已深,要想让二人冰释前嫌,这谈何容易? 最重要的是,二人之间还搀和着很多人。 老皇帝,陈泽轩,太后,尹素婉,等等。 那些看似是局外人的人,单独挑出一个来,都会直接或间接的影响他们。 “是,属下这就去。”说罢,杜江抬脚立刻去了库房。 当杜江带着人将仓库里的珍贵补品都往芙蕖院送的时候,那些路过的下人们都瞪大了眼珠子。 羡慕嫉妒恨,让大家忍不住咋舌议论起来。 阿翘现在能勉强下床了,她趁着荷香和爱月归置杜江送来的那些东西的功夫,走到假林笙的床前,轻轻的拍了一下她的手背。 假林笙睁开眼睛,看着阿翘不说。 阿翘试探道:“姑娘是世子的人?” 假林笙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门外,用仅能彼此听到的声音,轻声道:“阿翘姑娘唤我凌楚就好。” “往后在宁王府的日子,可能要麻烦阿翘姑娘多照应了。” 阿翘从那天晚上给林笙服下药后,她就一直处在忐忑不安中。 因为,她虽然知道“九转还魂丹”的作用,却害怕出现什么意外。 万一,林笙不是假死,是真的死了,那她就是十条命也偿还不起她的罪。 她也知道,陈泽轩在收到她的信后会在第一时间里赶到宁王府。 不过,借用一场大火来将林笙带走的事情,陈泽轩却没知会过她。 好在,大火中,杜江将人给带了出来。 假的林笙也罢了,真的林笙也罢,至少没有出现人员伤亡。 如果火不是陈泽轩放的,那么死的人就是真正的林笙了。 火是陈泽轩放的,那么就说明真的林笙已经离开了宁王府。 可心里总没个谱,爱月和荷香又寸步不离守着假林笙,阿翘也只能把疑问放在心里。 阿翘听罢,紧张的情绪平缓了下来,温和道:“凌楚姑娘客气了,咱们既然都是同为主子做事,应该相互扶持的。” “阿翘,你怎么不在床上休息?”忽然,身后传来爱月的声音。 凌楚立刻闭上眼睛,面色平静,跟睡着的样子一样。 阿翘用袖子给凌楚擦了擦脸,低声道:“我心里记挂着主子,过来看她一眼才能安心。” 爱月放下手里的盆子,感激道:“阿翘,谢谢你这两年悉心照顾主子。” 阿翘摇摇头,“主子待我好,我对主子尽心尽力是应该的,你无须跟我客气。” “我……能不能问你一下,主子当年明明跳了绝情崖,她怎么会……”爱月欲言又止,很是期待阿翘的回答。 “这个事情我不方便与你说,等主子醒来你问她要更合适一些。”阿翘有些尴尬,抱歉道:“毕竟你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该是咱们下人多嘴多言的。” “好吧。”爱月转头看向凌楚,自言自语道:“主子受了那么多苦,以后谁要是敢欺负她,我第一个不同意。” 阿翘站起身来,笑道:“你在这里守着主子,我先回去了。” 爱月点点头,目送阿翘离开。 眼巴巴的瞅着凌楚,爱月像是守着一件无价之宝。 第336章 半截舌头 晚上,雷子依着陈泽轩的吩咐,用迷香迷晕了宣王府的守卫,潜入了宣王的房间里。 不得不说,宣王的警惕性还是极高的。 在雷子才刚到床边未伸手的那刻,宣王“噌”的一下惊醒,厉色道:“你是谁?” 话刚落,他便被雷子点了穴道。 当然,点的是哑穴。 毕竟,宣王下半身已经瘫痪了,上半身再动弹,这次也逃不过雷子的手掌心了。 见雷子两处冷光闪闪的匕首后,宣王瞪大的眼睛里是慌张惊恐之色。 他摇着头,嘴巴一张一合,看向门外,然而门外很是安静。 当匕首逼近的时候,他做着最后无力的挣扎,对着雷子拍了一掌。 然而,就像是以卵击石一样,雷子一把卸掉了他的胳膊。 宣王吃痛,却发不出声音来。 不过,那脑门上的冷汗和痛苦的表情却足以说明他是有多痛。 雷子蒙着面,故而宣王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也无法知道他的身份。 宣王用毫无气势的眼神,狠狠的瞪着雷子,迎来的却是下巴被雷子捏住。 毫无征兆的,宣王舌头一痛,半截粉嫩的舌头直接飞到了地上。 血,顺着嘴角流出,宣王痛得晕了过去。 雷子在心里暗骂了宣王一句“没出息”后,手起刀落,动作麻利的三两下挑断了宣王的手脚筋。 整个过程,宣王竟跟死猪一样。 兴许是刚才割舌头的时候太疼了,也可能是雷子的手法太高明,技术太娴熟了,以至于没让宣王疼起来。 完成任务后,雷子飞出了房间。 这一来一去,神不知鬼不觉,当真是极其顺利。 宣王变成了哑巴,手脚筋尽断,这下子真是彻彻底底的成为了废人。 第二日,当闪电踏入房间的时候,被床榻上血淋淋的一片给惊住了。 他失声惊呼,引得院子里正在打扫的下人们不自觉的往屋子里望了进去。 这一望,整个宣王府沸腾了。 入眼之处,宣王就像是躺在血泊里一样,场面极其惨烈,让人看了忍不住的发抖。 闪电惨白着脸,慌慌张张的吩咐人赶紧去找太医。 随后,他便开始试探宣王的气息,给宣王把脉。 在确认宣王还没死,闪电这才开始在屋子里找凶手留下的蛛丝马迹。 可惜,除了血,就只找到了宣王那半截已经发干了的舌头。 小心翼翼的拿着帕子将舌头包裹起来,闪电气愤的将守院的侍卫都聚集在一起,责问惩罚他们的疏于职守。 其实,闪电作为宣王的贴身侍卫,他的责任更大。 但是,怎么着发生了如此重大的事情,他都多少有些心虚,故而只能祸水东引。 在发现了迷香后,一切也就有了结论。 只是,这凶手还是无法判定究竟是何人。 派人在请太医的同时,也将消息传给了老皇帝。 老皇帝知道后,险些背过气去。 虽然,他不喜欢宣王,但宣王到底他的儿子。 凶手废了宣王,这也是在一定程度上挑衅皇室,与皇室为敌。 天子脚下,老皇帝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了,这看在旁人眼里未免也太无能了! 火速将正在床榻上与祁蝶缠绵的顾成恩召进了宫,命他立刻彻查此事。 顾成恩在得知宣王被人昨晚上废了后,有些不敢相信。 宣王是顾淮的儿子,是顾淮全部的希望。 这些年来,顾淮将所有的人力、物力全部都无私的奉献给了宣王。 可以说,顾家的赌注也压在了宣王身上。 宣王这一完蛋,那之前所有的投资也就功亏一篑了。 这对顾家来说,也算是一个很惨重的损失。 对顾成恩来说,心情有点复杂。 亓灏的眼疾,可能还有治好的可能。 可宣王的舌头没了,接不上了,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哑巴。 而且那手脚筋断的彻底,也医治不好。 顾淮这二十多年的希望灭了,那顾成恩便成了他唯一的寄托和往后的依靠了。 表面上先应了老皇帝,回府后他陷入了沉思。 内心在纠结,到底是否按照自己前几天自立门户的想法,还是先稳住顾淮的情绪,待时机成熟后继承相府的家业。 老皇帝不敢将消息传给德妃,怕她受了刺激。 因为,宣王就是德妃仅有的精神支柱了。 然而,坏心眼的皇后却仍将消息透露斤了淑清宫。 德妃知道后,真如皇后所愿,当场崩溃,呕血不止。 老皇帝大怒,下令罚了皇后一年俸禄,而且禁足一个月。 这惩罚对皇后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只要别将她手里的凤印给收回,就是罚她两年的俸禄也无所谓。 这后宫之中,最能咋呼的丽妃死了,能在宫中兴风作浪的人也只有德妃。 曦月的死让德妃伤心欲绝,宣王如今那惨不忍睹的模样更是像要挖了她的心一样。 德妃这经历,跟之前的丽妃简直是一模一样。 宫人们开始唏嘘,开始要做墙头草,开始重新权衡这后宫的权势。 后宫,永远都是皇后的后宫。 这些妃子,再是千娇百媚,再是恃宠而骄,都不是皇后的对手! 有些小太监偷偷摸摸的往凤鸾宫里侍候皇后的大太监塞银子,有些人小宫女明里暗里讨好皇后的贴身宫女秋蝉。 还有一些,则是巴巴的张望着明阳宫。 他们想等八皇子回来,投奔到明阳宫去。 八皇子是皇后的心尖肉,依附于八皇子也是一条明智之举。 太后看不过去了,让兰嬷嬷挑选了几个贴心的宫女,并带着大量的补品送去淑清宫。 总之,宫里乱成一团。 下午的时候,彭举怀为了彭倩往后的幸福,在再三犹豫后,大着胆子进宫请求老皇帝下旨让宣王和彭倩和离。 老皇帝本就抓不到凶手,此时正在气头上,便不留情面的将彭举怀给呵斥了一顿。 彭举怀自知要求和离挑战了老皇帝的权威,可是他只有彭倩这一个女儿,不能眼睁睁的她后半辈子都葬送在了火坑里。 硬着头皮,他将宣王染了花柳病还没与彭倩同房的事情告诉给了老皇帝。 不只如此,他还将一沓宣王拉拢朝廷官员的证据交给了老皇帝。 果然,老皇帝在看到那些证据后脸色很是不好看。 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他恼怒的低骂了一句“孽子”! 这一句“孽子”,让彭举怀忐忑的心稍微安稳了几分。 若是只单纯提出和离,老皇帝不仅不会准许,还会怪罪于彭家。 可是就在今个中午的时候,有人让守门侍卫送了一封匿名信给他,信封里有宣王结党营私的铁。 起初,他不明白这些证据有什么用。 后来琢磨了一番,他才明白可能是对方想借着自己“落井下石”。 想来想去,他觉得可以将宣王的罪证交给老皇帝。 这样一来,他要和离,老皇帝的可能性还会大一些。 毕竟,宣王人废了,还犯了大罪,谁家也不愿把自己宝贝女儿的大好青春耗进去。 只是,知情的人知道彭倩和宣王还没同房。 外人可不一定这么想了,怎么说都是夫妻*,谁好意思大张旗鼓的去到处辩解呢? 所以,和离后,彭倩在众人眼里也已经是被宣王破过身子的人了。 一个二手女人,还可能被宣王染上了花柳病。 往后,她可能就跟当众犯了癫痫病的方紫薇一样,无人敢娶她。 当然,如果有人不嫌弃的话,可能彭倩在新婚之夜还能给对方一个意外的惊喜。 不过,这样的机率小的可怜。 是让彭倩待在宣王府照顾宣王几十年,还是待在彭家做一个老姑娘,这对彭举怀和彭夫人来说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彭倩年轻气盛,也免不了意气用事。 既然她都不愿再把精力浪费在宣王身上,那彭举怀今个也就进宫大胆一试了。 老皇帝在沉默许久后,答应了彭举怀。 但是,也仅仅是口头上答应,而且还是以彭倩身患重病回娘家养病为由。 也就是说,彭倩可以从今往后一直都待在彭家,不必再回宣王府。 可对外来说,她依旧是宣王侧妃,这是摆脱不了的身份。 一来,这维护了皇室的颜面。 二来,老皇帝很聪明,他告诉彭举怀,一旦宣告和离,那彭倩和彭家多少会背负骂名。 俗话说,患难见真情。 宣王刚出事,彭倩就要和离,这便体现了那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彭举怀还在朝中做官,那他就摆脱不了“人言可畏”这四个字。 所以,见老皇帝退了一步,彭举怀尽管没达到最终目的,也只能妥协。 这也就意味着,彭倩当真成了一个不能再嫁的老姑娘了。 彭举怀回到彭家后,将老皇帝的决定告诉了彭夫人和彭倩,二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彭倩怀疑自己是不是太任性了,但事已至此,也容不得她后悔了,只能先安心在娘家住下。 近日,先是宁王府走水,宁王爷眼瞎,后有宣王瘫痪,被人割了舌头,废了四肢。 这京中的两个王爷,成了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话热点。 当然,还有一个回京后就一直没露面待在南阳王旧府的轩世子。 他除了进宫给老皇帝和太后请安后,派人送了礼物分别去宁王府和宣王府慰问,便一直未出门。 京中爱慕轩世子的女子们,等了两年,痴心不悔的盼了两年,奈何连轩世子的一片一角都没见到,很是失望。 八皇子抵京的这日,“九转还魂丹”的药效也过了。 真正的林笙,顾瑾璃醒了。 在神药的作用下,她的内外伤都已恢复。 睁开眼睛后,第一个看到的人,便是陈泽轩。 “哥哥。”她弯了弯唇,不算太有力的声音让陈泽轩听了有种温柔动人的感觉。 陈泽轩握着顾瑾璃的手紧了紧,“笙儿,你这次胡闹的过分了。” 顾瑾璃瞧着陈泽轩眼下发青,轻声道:“亓灏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我若不想办法诈死,怎能逃脱他的掌控?” “只是,让哥哥担心了,对不起。” 陈泽轩叹了口气,幽幽道:“你没有错,错的是哥哥。” “如果哥哥能早些回来,你也就不会受这么多苦了。” 说罢,他将顾瑾璃扶了起来,倒了杯茶递到她的嘴边:“你先喝口水,一会哥哥吩咐厨房给你做些吃的。” “哥哥,师父呢?”顾瑾璃接过杯子,喝了几口水,问道。 “师父有事情,晚些日子回京。”理了理顾瑾璃的头发,陈泽轩望着她这张脸,目光深深。 林笙的脸,他看了两年,已经习惯了。 将她脸上的人皮面具摘掉已经有几日了,顾瑾璃的容貌,陈泽轩越看,只觉得心头压抑的那种不可言说的感情越是浓烈。 当年,她十五岁,便足以让人见了念念不忘。 而今,两年的成长,她的眉目比之前长开了,更是像一朵罂粟,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可是,他是她的哥哥。 不该有的情愫,他不能有。 察觉到陈泽轩的眼神有些不对劲,顾瑾璃眨了眨眼睛,“哥哥,你怎么了?” 一边摸着脸,她一边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陈泽轩没有说话,而是拿出一面小铜镜递给了顾瑾璃。 顾瑾璃疑惑的接了过来,在看到自己本来的面貌后,愣了一下。 她抚摸着自己的脸,然后手一路下滑到锁骨,喃喃道:“哥哥,我的脸怎么……” 之前黑衣人和陈泽轩分明告诉她,她的脸被亓灏毁了,所以才换了林笙的脸。 她躺了几天,怎么脸就又换了回来? 难道说,陈泽轩或者是他找了医术高明的人? 如果是动了刀子换的脸,应该多少还是有点感觉的。 可皮肤滑嫩,不疼不痒,这让她有点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知道顾瑾璃的疑惑,陈泽轩沉默片刻,抿唇道:“笙儿,有一件事情,哥哥瞒了你。” 顾瑾璃不知道为何,忽然心猛地一抖,不自觉的不安了起来:“哥哥,什么事情?” 垂着眼睛,陈泽轩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其实当年师父将你从悬崖下面救回去之后,已经将你的脸给医好了。” “你的脸大家都见过,为了防止你的身份暴露,师父给你戴上了林笙的人皮面具。” “那面具奇特逼真,你没觉出来也正常。” “至于为何要瞒着你,我和师父私心里认为,过去你在宁王府的经历太过凄惨。” “虽然你失忆了,可我们还是担心你看到自己的脸想起了那些不堪和屈辱。” 陈泽轩不知道,这一番解释,能否打消顾瑾璃的疑虑。 一个谎言,确实要用千千万万个谎言来掩盖。 两年前,顾瑾璃的脸便没有毁容,黑衣人为了让她变成自己手中复仇的工具,便改了她的记忆,换了她的容貌。 这两年,陈泽轩虽然是被动参与说谎,可也算是欺骗了顾瑾璃。 而现在,亓灏识出了林笙就是顾瑾璃。 顾瑾璃让“林笙”假死,陈泽轩便趁机让她恢复了自己的容貌和顾瑾璃的身份。 此后,只需要一个面纱遮脸,顾瑾璃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跟在自己身边了。 其实,他也可以直接一场大火把林笙的“尸体”给烧掉。 一具假尸,更是以假乱真,可以让所有人相信林笙是真的死了。 此后,世间再无林笙,对亓灏来说,他要承受二次顾瑾璃的死带来的伤害。 只是,陈泽轩想的更加长远。 一个假的林笙凌楚在宁王府里,一来可以稳住亓灏的情绪,免得他将来怀疑真正的顾瑾璃还活着。 二来,凌楚可以继续做宁王府里的眼线。 他不愿对顾瑾璃说谎,因此说的谎话也不似在旁人面前那般从容淡定,信手拈来。 这个谎言,如果深究起来是有漏洞的。 既然不愿顾瑾璃想起过去的不堪和经历,那又为何还让她牢记仇恨,担负着血海深仇呢? 大概,陈泽轩脸上的矛盾让顾瑾璃体会到了他的煎熬和纠结。 所以,对于这个问题,顾瑾璃自动理解为,陈泽轩和黑衣人只是怕那张脸让她陷在不好的回忆里,换了脸是让她重新开始,如同削发明志一半,拼尽全力去复仇。 “哥哥,我知道你和师父的苦心。”顾瑾璃心下感动,眼里升起轻雾,“为我换脸,训练我的武功,我知道,无论你们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 “我每次受伤,哥哥比我还难过。” “师父责罚我,也都是哥哥护在我身前。” “哥哥为了我付出了很多,我怎么可能责怪哥哥?” 说罢,她主动环住了陈泽轩的腰,抱住了他,“哥哥,以后不要再对笙儿说对不起了。” “只有做错事情的人,才会说这三个字。” “笙儿希望,我们谁也不要说。” “笙儿……”陈泽轩不敢置信的抬起头,连呼吸都忘记。 忍住想要抱住顾瑾璃的手,半晌他才道:“哥哥知道了。” 见陈泽轩答应了,顾瑾璃松开手,想了想,沉声道:“如今宁王府里已经有一个林笙了,所以我若日后跟在哥哥身边的话,哥哥便不能再喊我‘笙儿’了,会引人怀疑。” “嗯,是得再换个身份了。”这个不用顾瑾璃提起,陈泽轩也早已想过:“不过,这个先不急,等你先把饭吃了再说。” 揉了揉顾瑾璃的脑袋,陈泽轩出了房间。 顾瑾璃目送着他离开,然后拿起铜镜,又端详着自己的脸。 过了一会,她放下铜镜,长叹一声,略微怅然。 第337章 卖身葬父 第二日,老皇帝在永和宫举办了宫宴。 与其说是宫宴,倒不如说是“家宴”。 一来,宣王和亓灏因为身体缘故不能出席晚宴。 二来,宣王最近成了京城的新闻人物,他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老皇帝也没心情把那些乌烟瘴气的大臣们请进宫。 所以,这场宴会,也不过是老皇帝、太后和皇后等人为欢迎陈泽轩和庆祝八皇子归来的饭局。 人不多,都算是“自家人”。 陈泽轩看着两年不见的八皇子,觉得他在褪去一层天真无邪后,果真是成长了。 宫里这个大染缸,确实有着足以让人改头换面的魔力。 一番寒暄后,也就是吃吃喝喝,听听曲子,看看歌舞。 两个时辰后,陈泽轩便回了南阳王旧府。 时间已经不早了,然而顾瑾璃却一直没睡。 陈泽轩见顾瑾璃房间里的灯还亮着,便敲了敲门后,走了进去:“笙儿,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顾瑾璃正坐在桌子旁边,一手撑着脸,另一只手随意的拨弄着烛芯。 见陈泽轩进来,她放下银拨子,站起身来:“哥哥,反正我也睡不着,不如等着你回来。” 倒了杯茶,递给陈泽轩,顾瑾璃又问道:“今晚情况如何?老皇帝有没有怀疑什么?” 陈泽轩接过茶杯,坐下后,沉声道:“上次我进宫给老皇帝请安,他已经试探过我,没套出什么话来,今晚也不过是一顿寻常便饭罢了。” “这就好。”顾瑾璃听罢,放下心来,“对了,八皇子呢?你见了他,可有什么想法?” 陈泽轩喝了口茶,缓缓道:“八皇子确实变了不少,不管是气质上,还是心思,都不能再拿他当孩子看了。” “那哥哥觉得,咱们什么时候找八皇子摊牌比较好?”顾瑾璃直直的看着陈泽轩,叹气道:“我回京至今已经一个月了,什么事情都没做好,还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哥哥,夜长梦多,我们不能再拖下去了。” 陈泽轩放下茶杯,知道顾瑾璃心里着急,安慰道:“八皇子的事情交给我,毕竟,我的身份,进出皇宫容易。” 顿了顿,他将回来路上纠结了了一道的想法犹豫着吐露出来:“笙儿,如果哥哥说让你现在离开亓国,你愿意吗?” “离开?”顾瑾璃一怔,小脸满是不解之色。 “你现在已经恢复了容貌和身份,继续待在京城很危险。”陈泽轩望着顾瑾璃的眼神晦暗不明,幽幽道:“国恨家仇,我不想让你再背负下去。” “离开这里,随便去哪里都好,过你想要的生活。” “哥哥?”陈泽轩的话,顾瑾璃不是第一次听到。 在许久之前,陈泽轩也提过,让她远离上一代的陈年旧恨。 复仇一事,交给他和黑衣人即可。 她知道,他担心她,为了她好,不愿她过得太辛苦。 可要让他承担,他又何尝不辛苦,她又怎可能不心疼他? “哥哥,过去那两年最难的时候我都坚持过来了,往后还有什么不敢面对的?”拉着陈泽轩的手,顾瑾璃轻声道:“你要我离开,却把自己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你觉得我会安心吗?” “快活的日子,谁都想过。” “我也一样,想让哥哥不再整日受仇恨的折磨。” “既然哥哥为了我都可以忍辱负重多年,我为什么不能为了哥哥待在京中呢?” “笙儿,你我不一样。我是男子,自然应当承受这……”陈泽轩摇头,话却被顾瑾璃给打断了。 “哥哥,国恨家仇面前,不分男女。”顾瑾璃握着陈泽轩的手用力几分,认真又执拗道:“你我身上流着凤国皇室的血,我是父皇的公主,也该全力担负起肩上的重担。” “如果哥哥担心我的身份会被暴露的话,那我可以继续戴着面具示人。” “身份不重要,相貌如何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必须要与哥哥同进退。” 见陈泽轩神色略有松动,顾瑾璃扯了扯唇,脸上总算是有了几分笑意:“等我们杀了亓灏和老皇帝,把这亓国颠覆了,我们再一起去游山玩水。” “笙儿,你当真不离开?”陈泽轩不死心,还是忍不住的又问了一遍。 凌楚在宁王府代替林笙身份的事情,是陈泽轩自作主张,他并未知会黑衣人。 一来,黑衣人被逍遥子给缠住,根本没功夫管这京中的事情。 二来,陈泽轩存在着私心。 如果黑衣人知道了亓灏识破了顾瑾璃的身份,那依着他的性子,必定会在暴怒之下重惩顾瑾璃的。 让凌楚假扮顾瑾璃,不仅是为了让顾瑾璃脱身,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将来在黑衣人发怒的时候,少让顾瑾璃受苦。 虽然,这对凌楚来说也很是残忍。 可在陈泽轩眼里,凌晨不过是一个下人,谁也没有顾瑾璃重要。 顾瑾璃摇头,语气坚决道:“不离开。” 陈泽轩将手从顾瑾璃手中抽出,因为怕自己越来越舍不得松开。 移开眸子,他缓缓道:“那么,你可想好以谁的身份待在我身边?” “齐萧的身份,如何?”顾瑾璃能明白陈泽轩的心思,猜到了他不愿让黑衣人知道近日她在宁王府发生的事情,因此心领神会道。 “师父是知道齐萧现在人在南阳的,所以你扮作他恐怕是不妥。”陈泽轩摇头,斟酌片刻,不赞同道。 顾瑾璃皱了皱眉,“那……” 陈泽轩是世子,不管是老皇帝,还是亓灏,必定会在各个角落里安插了眼线,紧紧盯着陈泽轩的一举一动。 如果冷不丁的身边多了一个人,必定会引起旁人怀疑的。 除了侍卫,婢女,顾瑾璃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到用什么样子的身份可以正大光明的站在他身边了。 无奈的揉了揉眉心,顾瑾璃随口道:“要不然,我装作平民女子,昏在地上,被哥哥捡回家吧?” “或者,学那乡下的孤苦女子,卖身葬父?” 她只是胡说一通,没想到陈泽轩竟点了点头,笑道:“我觉得可以一试。” “呃?”顾瑾璃看着陈泽轩的眼神很是意外,哭笑不得:“哥哥,我说着玩的,你别当真。”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是觉得真的可以。”陈泽轩收起笑意,淡淡道:“街上人来人往,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才不会被人怀疑。” “至于你是昏了,还是要卖身葬父,自己决定吧。” 顾瑾璃只觉得陈泽轩未免太过纵容自己了,她古怪的盯着陈泽轩片刻,小声道:“话本里大多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女为了报恩,以身相许什么的。” “我若只是晕倒,要缠着哥哥的话,恐怕是没什么说服力的。” “所以,你是决定要卖身葬父,以身相许了?”陈泽轩的心跳猛地不受控制的加快了节奏,不自觉的攥紧了手指。 他之所以心头发生波动,自然不是“卖身葬父”这四个字。 以身相许,听起来多么美好的字眼。 喉咙无意识的滚动了几下,他竟不知道自己为何紧张了起来。 察觉到陈泽轩的神色有点说不出来的不对劲,顾瑾璃无所谓的耸耸肩:“哥哥说过,朝中也有我们的人。” “我扮作大臣家的女儿也容易,只是这样便容易坐实了哥哥与朝臣勾结的罪名。” “哥哥不反对我当众死缠烂打要报恩的话,我卖身葬父当然没意见。” 陈泽轩眸光微动,半晌才勾起唇角,语气带着一丝浅浅的宠溺:“好。” 扮作孤女,老皇帝就是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毕竟,顾瑾璃是个凭空冒出来的人,脸换了,无人再能辨识出来。 “时候不早了,哥哥快回去歇着吧。”大概是得到了陈泽轩的同意,顾瑾璃的心情大好,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也带着笑意闪闪的星星。 陈泽轩站起身,温和道:“你也早些睡。” “好。”将陈泽轩送出门,顾瑾璃便爬上了床。 这一夜,她不再想亓灏,不再想黑衣人,也不再去想这些年的恩恩怨怨。 她睡的很踏实,很安稳。 三日后,京中又发生了一件让人吃惊不已,可又振奋人心的事情。 那就是,初三的一大清早,有一个一身缟素的女子跪在南阳王旧府的门口。 她跪了很久,口口声声说是要找轩世子报恩的,任是守门侍卫赶也赶不走。 当然,报恩也就罢了,该女子竟还敢大言不惭的说要以身相许。 这来往路过的百姓们最是喜欢看热闹,于是没一会便都围了起来。 人群中有爱慕轩世子的女子见顾瑾璃长跪不起,说出来的话也尖酸刻薄:“哼,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真是毫无自知之明!” 她这话一落,瞬间引起了其他女子的附和。 “可不是嘛,咱们世子那般谪仙一样的人,要说也只有天上的仙女才能配得上他!” “啧啧,瞧瞧她,左脸上竟还有一块恶心的胎记呢,丑八怪!” “丑八怪,你还是赶紧走人吧,别一会吓到了世子!” “我要是长这么丑,哪里还敢出门吓人,一定会羞愧的一头撞死!” …… 大家同仇敌忾,你一言,我一语的,将顾瑾璃损得遍体鳞伤,体无完肤。 好在顾瑾璃只是做做样子而已,而且她是故意易容成这模样,所以根本不会将旁人的话往心里去。 任凭那些女人们叽叽喳喳的将她骂的再厉害,她也不痛不痒。 不过,表面上,她还得做出一副哭哭啼啼的姿态来。 抬起头,顾瑾璃抹了一把眼泪,顺势把垂下来的头发拨开,将那粉红色的胎记更明显的暴露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咬着唇,她对着推搡着自己的侍卫,哽咽道:“如果不是轩世子,我爹爹就不能入土为安。” “不管是做牛做马,还是为奴为婢,小女子一定要报答世子。” “砰砰”,她用力磕着头,哀求道:“侍卫大哥,求求你通融一下吧,让我进去见一下世子。” 起初,在人少的时候,她对守门侍卫说的要以身相许。 而吸引了众人过来后,她要是再敢这么说,可能一人一口唾沫,真能把她给淹了。 众怒难犯,因此她便委婉含蓄了一些。 “不行,王府重地,不是你这等……”守门侍卫将手中的长枪作势往顾瑾璃面前挥了一下,打算把她给吓唬走。 “世子,世子!”眼睛一亮,顾瑾璃“噌”的一下子爬了起来,用力推开挡在身前的守门侍卫,扯着嗓子大喊道:“世子请留步!” 陈泽轩刚准备下大门口的台阶,听到了动静,他冷冷的扫了一眼看过来的人群,不悦道:“何人在这里闹事?” 守门侍卫并不知这只是顾瑾璃和陈泽轩的一场戏,因此很是尽职尽责道:“回轩世子,这名女子刚才一直吵闹着说要见您。” “说世子您是她的恩人,她必须要……要以身相许才行!” 不得不说,守门侍卫还是耿直的很,竟一语中的,无意间又给顾瑾璃拉了一大把仇恨。 果不其然,一阵阵冷嘲热讽再次席卷而来。 “世子,是您出钱帮翠翠安葬了爹爹的,翠翠无以回报,求世子让翠翠留在您身边伺候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顾瑾璃扑倒在地上,双手紧紧抱着陈泽轩的大腿不松手。 陈泽轩的身子一颤,面色僵硬,薄唇紧抿,似乎正处在愤怒爆发的边缘。 “是你?”一旁的雷子认出了顾瑾璃,手指着她,“大胆,还不快放开世子!” 他虽然低声的呵斥,可竟意外的没上前一掌拍飞她。 雷子的态度,能初步证实顾瑾璃说的确有其事。 “世子,翠翠五岁丧母,爹爹又没了,求求世子赏世子一口饭吃吧!”顾瑾璃的哭声更大,不依不饶道:“翠翠会洗衣做饭,也会刺绣女工,不会吃白食的!” 她这一装可怜,博同情,彻底引发了女人们的不满。 “真不要脸,竟敢对咱们轩世子如此无礼!” “她敢用那脏手去抱咱们清清白白的世子,太可恶了!” “哎,玷污了我的轩世子,得把她的手剁下来才解恨!” …… 一个个嫉妒的恨不得冲上去把顾瑾璃给踹开,可陈泽轩这个当事人都没发话,谁敢越俎代庖? 再说了,轩世子有洁癖,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女人竟敢抱着轩世子的腿不撒手,轩世子一定会将她剁碎了喂狗的! “松手。”果然,陈泽轩没让众人失望,眯着的眼睛像是两把匕首,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顾瑾璃缩了缩脖子,一副被陈泽轩吓到的神色。 手如同被烙铁烫到一样,她也“噌”的缩了回去。 只是,她仍旧怯怯的望着陈泽轩,似乎还没死心:“世子……” 陈泽轩一甩衣袖,冷哼一声,看向雷子,“这是怎么回事?” 这话,听在众人耳里,分明是他不知情的意思。 雷子轻咳两声,看了顾瑾璃一眼,讪讪道:“回世子,昨个属下在街上碰到她在卖身葬父,一时觉得可怜就给了她不少银子。” “兴许是她看到了属下的腰牌,这才找了过来。” 说罢,他又拱手道:“是属下的错,请世子恕罪。” 随着雷子的话,众人又看向雷子的腰间,果真发现了他腰上挂着南阳王府的腰牌。 这么说来,给顾瑾璃银子的人根本就不是陈泽轩,而是陈泽轩的属下雷子。 “不仅长得丑,还有心机,真是应了古人的话,丑人多作怪!” “世子分明连面都没露,这个丑女人就敢说要报恩世子,岂有此理!” “哼,她就是觊觎咱们世子,说不定卖身葬父什么的都是假的!” …… 女子们连陈泽轩的一片一角都不曾有幸摸到,眼下顾瑾璃却能与陈泽轩如此“亲密”接触,真是让人心理不平衡。 当然,不平衡的事情还在后面。 “世子,虽然不是您亲自出手帮的翠翠,可这位侍卫大哥是您身边的人,所以翠翠自然也是受了世子的大恩的!”对于众人的议论,顾瑾璃早就想好了说辞:“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砰砰”两下,脑门红肿起来,顾瑾璃继续道:“求世子不要赶翠翠走。” “世子,这姑娘也委实可怜,要不然您就赏她一口饭吃?”雷子面色不忍的看着顾瑾璃,试探的开口求情。 顾瑾璃貌似期待的看着陈泽轩,其他人也眼巴巴的瞅着陈泽轩,等着他毫不留情的拒绝。 “你惹下的麻烦,下去领三十大板!”然而,陈泽轩在丢下这句话后,便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世子……”顾瑾璃看着陈泽轩的背影,一脸的不知所措。 “快起来,世子这是同意你留下了。”雷子一边示意顾瑾璃起来,一边吩咐侍卫驱散围观的群众。 今日有这么多人在场,没一会大家就会七嘴八舌将刚才的事情传扬出去。 陈泽轩是因为雷子才收留顾瑾璃的,并非是刻意,如此顺理成章,甚好。 顾瑾璃一听,连忙感恩戴德道:“谢谢大哥,谢谢!” 众人瞧着顾瑾璃得逞,有人怏怏不乐的散了,有人朝着她忿忿不甘的啐了一口唾沫。 不过,还有一小部分人从顾瑾璃身上看到了希望。 既然顾瑾璃都可以用这招混到陈泽轩身边,那这是不是也意味着她们也可以效仿顾瑾璃的行为? 万一,也惹得陈泽轩同情心泛滥,将自己收了呢? 只要能进得了南阳王旧府,就意味着已经事成一半了! 不说南阳王世子这尊贵无比的身份,只说陈泽轩这张脸就足以让人赴汤蹈火,前赴后继了! 就是没有名分,哪怕是个端茶递水的丫鬟也是心满意足了! 总之,众人都各怀心思的离开了。 跟着雷子进了南阳王旧府,顾瑾璃便成了一心要报恩侍主的小丫鬟“翠翠”。 翠翠其貌不扬不说,脸上还带着一块胎记。 这样的女子,看在大家眼里都是想要攀龙附凤,飞上枝头的低贱之人。 故而,打扫院子的下人和后厨的厨娘们在院子里见到了翠翠,都很是鄙夷。 陈泽轩坐着马车往宫里去,脑海中浮现出刚才大门口的一幕,他忍不住扬起了唇角。 “翠翠?”一边把握着手里的折扇,他摇了摇头:“微微翠山静,山连翠羽屏。” “也只有她,能想出这样的名字了。” 那日,二人虽然已经商量好了她的出场方式。 只是,却没谈及她的名字和脸。 想着顾瑾璃脑门的红肿,陈泽轩又免不了心疼起来。 她做戏,逼真的有些夸张了。 磕头就磕头,她磕的那么用力做什么? 轻叹一声,陈泽轩唇间的笑意渐渐淡了去。 那前一刻的欢快,立马被苦涩代替。 卖身葬父,孤女报恩这出戏,是她随口说说的。 可他不敢告诉任何人,他内心深处竟真的希望如话本里写的那样。 他不是她的哥哥,也不是什么背负血海深仇的凤国皇子。 他只是英雄救美的英雄,她是愿意以身相许的弱女子。 二人情投意合,喜结良缘。 说是纵容着顾瑾璃胡闹,严格来说是他纵容着自己胡闹。 他一遍遍的压抑着自己对顾瑾璃的情感,却又一次次的放纵他的心。 循环往复,周而复始,自欺欺人,痛苦煎熬。 他的爱,与顾成恩的偏执和极端不同。 顾成恩得不到,便要毁了。 毁了顾瑾璃,也要毁了顾瑾璃所爱的人。 而陈泽轩,舍不得虐顾瑾璃,只会虐自己。 明知是火坑,仍要往里跳。 自伤自虐,难以自拔。 顾瑾璃,林笙,翠翠。 三个身份,三张脸。 陈泽轩深吸一口气,想着自己到底是幸运的。 毕竟林笙和翠翠的身份,他是第一个知道的人,也是从头到尾参与其中的人。 能一路陪着她,陪她痛苦,陪她活在仇恨里,他觉得这比亓灏曾给过她那段短暂的快乐时光更重要。 “世子,宫门口到了。”忽然,车夫撩开帘子,提醒道。 陈泽轩收回思绪,点头进了宫门口。 第338章 一个丑女 陈泽轩进宫,是为了找八皇子联盟的。 不过,他先去了寿康宫,陪着太后聊了会天,逗得她老人家开怀后,又去了老皇帝的书房请了个安。 在书房里,老皇帝仍旧是每次例行试探,然而结果一如既往,并无所获。 在陈泽轩前脚进了寿康宫后,“翠翠”在南阳王旧府门口抱陈泽轩大腿的事情便传入了老皇帝的耳中。 老皇帝本想没话找话询问一下,可一想到难免会给人造成一种监视陈泽轩一举一动的感觉,于是也就忍住了。 等陈泽轩离开后,他对贾公公道:“小贾,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贾公公一边给老皇帝拿捏着肩膀,一边低声道:“皇上,老奴觉得兴许真的是凑巧了。” “毕竟这种事情在坊间很是常见,不足为奇。” 老皇帝疑心重,这是到死也改变不了的毛病。 他冷哼一声,幽幽道:“你说,会不会是他想安插一个女子入京,所以才以这样的方式掩人耳目?” “呃……”贾公公一愣,没想到老皇帝竟想的这么深,便讪讪一笑:“应当不会。” “那女子,似乎是轩世子身边的侍卫背着轩世子救的,并非世子直接出面。” “嗯,轩世子这般眼高于顶的人,也断然是看不上一个丑女的。”想着传言中的“翠翠”貌丑,老皇帝便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又皱起了眉头:“德妃身子可好些了?” 那晚上的家宴,德妃没有出席。 而皇上本处在“禁足”期间,按理说也不该出席的。 可是,怎么说这宴会的名头都是给八皇子接风的,所以为了给八皇子一个面子,也只能破例让皇后露面。 “德妃娘娘她还是老样子。”贾公公沉吟片刻,小声道:“魏太医说,心病还须心药医。” “宣王伤势严重,往后大概只能躺床上了,整个人无异于废了。” “德妃娘娘伤心,也是在所难免的。” 老皇帝听罢,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小贾,陪朕去看望一下德妃。” “是,皇上。”贾公公赶紧扶着老皇帝,往德妃的淑清宫走去。 明阳宫里,小祥子给陈泽轩和八皇子上完茶后,退了出去。 陈泽轩上下打量了八皇子一眼,轻笑道:“以前记得小八似乎不怎么热衷于红色,怎么如今改了穿衣风格?” 八皇子低头扫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红衣,不紧不慢道:“长大了,人都是会变的。” “以前不喜欢红色,是觉得太扎眼。” “现在喜欢了,是因为红色能给人希望。” 他这话,前半句是真的,后半句是假的。 曾经,他是个比现在年纪还小的孩子。 没有自保能力,所以必须要默默无闻到让人忘记了他的存在才行。 宫中是什么地方?那是杀人不眨眼的地狱。 随时随地,冷不丁的他就可能在不经意间丧命。 那时的红色,对他来说不仅扎眼,还像是那些背地里流淌在宫里各个角落的血。 而红色,在这个皇室的牢笼里,永远不可能是希望的颜色。 对现在的他来说,红色是张扬,是燃烧的*和膨胀的野心。 越长大越明白,谁也护不住他,谁也帮不了他。 唯一能靠得住的人,便是自己。 只有强大了,才能站稳脚。 他的性命,才不会掌握在旁人手里。 才不会,低贱软弱的如一只任人踩碾的蚂蚁一样。 “嗯,小八确实很适合红色。”陈泽轩点了点头,望着八皇子的眼神暗了几分。 察言观色,揣度人心,是陈泽轩的强项。 他没有错过八皇子眼中一闪而过的幽光,瞧出了八皇子的口不对心。 “这次去江北救灾,虽说是小八第一次独自历练,但任务完成的很出色。”陈泽轩勾了勾唇,继续道:“不过,按理说灾民们知道朝中派了人去救灾,大多都会老老实实,服服帖帖的,可你却遇见了暴动,这真是少有的事情。” “毕竟,没人敢与朝廷的人作对。” “何况,你又是皇子。” “好在,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安全的回来了。” “让世子哥哥担心了。”八皇子静静的看着陈泽轩,淡淡道:“四哥十三岁就可以上战场杀敌,如今我也已经十一了,该为父皇分忧解难了。” 陈泽轩摇着扇子,神色赞赏道:“嗯,小八如此孝顺,也难怪皇上刚才对你赞不绝口。” “小八天资聪颖,等再过两年,历练的多了,成就不见得在宁王爷之下。” 八皇子眸光一闪,垂下眸子:“世子哥哥过赞了,小八资质平平,比不得四哥的。” “四哥有勇有谋,文武双全,是小八的榜样。” “小八只有仰望四哥的份儿,不敢有超越的念头。” “弱肉强食,这个道理小八该懂得吧?”陈泽轩“哗”的一下子收起了扇子,犀利的眸子盯得八皇子有些不自在。 抬起头,八皇子表情疑惑道:“世子哥哥想说什么?” 从刚才到现在,八皇子便猜到陈泽轩不可能与他聊一些废话。 尤其是陈泽轩提到了赈灾时灾民发生了暴动,似乎是在有意的暗示自己那不像是暴动那么简单。 八皇子是当事人,比谁都知道那绝对不是普通的暴动,而是有人安排的刺杀。 至于那幕后之人,依着八皇子现在的能力,还不能查到。 但是他差不多能猜到,应该是宣王。 一来,他从未得罪过谁,朝中大臣们不会动他。 二来,在八皇子主动提出前往江北赈灾之前,宣王好像也有过意愿。 三来,皇位之争,只剩下了三个人。 亓灏这些年待八皇子的情意,让八皇子将他第一个给排除掉。 即便是时间会轻而易举的改变了人心,可直觉告诉八皇子,那幕后黑手是宣王。 宣王对他下了黑手,他本该以牙还牙的。 可既然宣王如今已经人不人,鬼不鬼了,那他也就没有动手的必要了。 至于陈泽轩,之所以要提到这件事情,恐怕是要做些挑拨离间的事情了。 陈泽轩抿了抿唇,沉声问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世子哥哥想问小八,你最想要的是什么呢?”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不放过八皇子任何一个表情。 八皇子张了张嘴,故作从容道:“小八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只求父皇龙体安康,长命百岁。”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还有,希望四哥的眼睛快些好。” “小八还是一如既往的善良,难道就没有为自己想过?”陈泽轩听着八皇子面上的话,声音提高了几分:“任人鱼肉和鱼肉旁人,小八更喜欢哪个?” 八皇子身子一颤,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小八不知世子哥哥是什么意思。” 可能是陈泽轩的眼神太过毒辣,以至于八皇子在此时竟有些心虚。 这种感觉,好比是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心思被陈泽轩一眼看透了。 如芒在背,坐立不安。 “好,小八不明白没关系,世子哥哥可以给你敞开了说。”陈泽轩直直的盯着八皇子,一字一句道:“你想做那人上人吗?” “前呼后拥,让所有人都匍匐在脚下,仰望你,害怕你!” “不只是朝中的大臣,就连你的四哥,还有背地里要杀害你的宣王,让他们都对你俯首称臣!” 陈泽轩这番如此直白的话,震得八皇子屏住了呼吸。 双唇嗫嚅,他的眼睛里一瞬间跳跃着一团火。 那是野心和*的火苗,比他身上的红衣还要耀眼夺目。 当然,也只是眨眼的功夫,那团火焰便立即熄灭,仿佛从未燃烧过似的。 八皇子移开眸子,扯了扯唇:“世子哥哥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拿小八打趣。” “小八,明人不说暗话。”陈泽轩站起身来,缓缓走到小八面前,低缓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力量:“宣王下辈子都会在床上度过,如今能得到那个位子的人只有你与宁王。” “而本世子想把宝押在小八身上,小八意下如何?” “身份,地位,权势,父皇的宠爱,群臣中的威望,小八没有一样能比得过四哥。”强压住狂乱的心跳,八皇子迎上陈泽轩狭长的眸子,僵直着身子道:“如果世子哥哥真的把宝押在小八这里,恐怕会全盘皆输。” “不试一下,你又怎会知道世子哥哥会输?”陈泽轩挑了挑眉,眼角的泪痣也像是染了一层笑意:“小八,但凡是世子哥哥看上的人,从来没有看走眼的时候。” “只要小八愿意,世子哥哥会倾尽全力帮助你坐稳皇位!” 八皇子咽了一口唾沫,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得到了陈泽轩的“青睐”。 半晌,他才轻声问道:“世子哥哥为何选我?” “小八觉得呢?”陈泽轩重新坐了下来,将问题抛了回去。 第339章 最是难解 八皇子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缓缓道:“现在军中的大权尽在四哥手上握着,世子哥哥不好控制他。” “而我,年纪小,又势单力薄,要想登基必须依靠世子哥哥。” “日后倘若真能除掉四哥,那我便是世子哥哥的傀儡皇帝。” “那时候,世子哥哥要想拿下我,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不得不说,八皇子分析的很是透彻。 没错,这确实是陈泽轩和黑衣人为何选择八皇子的原因。 只是,陈泽轩却不能承认他的狼子野心。 重新拿起扇子,他一边把玩着,一边幽幽道:“小八,你可知道自古以来,谋朝篡位者,都没有好下场。” “即便是坐上了那至高无上的位子,可是都会被后日唾弃,在史书上留下千古骂名。” “我若真想要那个位子,根本不需要通过你的手。” 薄唇扬起,他笑得自信又自负:“小八该清楚,依着我的能力,再加上整个南阳,这意味着什么。” 顿了顿,他又继续道:“再说了,二十多年前我父王便深得人心,但为了怕皇上误会,这才主动退居到南阳。” “这些年来,没有皇上和太后的准许,他从未踏入京城一步。” “如果父王和南阳真的要造反,凭借着他的威望,又怎可能等到现在?” “我与亓灏年纪相当,虽是表兄弟,但从小到大都是被人拿出来比较。” “小时候比的是才能,相貌,而现在我倒是想看看在这场帝王之争中,他能不能走到最后。” 八皇子藏于袖子的手指微微弯起,抬眼看向陈泽轩,眼神透露着几分怀疑:“仅仅是这样吗?” “当然还有其他原因。”陈泽轩的这句话,让小八的心不由自主的跟着抖了一下。 “亓灏,害我失去了心爱之人。”唇角弧度淡去,陈泽轩语气也低沉中带着一丝寒意。 “心爱之人……”八皇子细细的咀嚼着这四个字,脑海中有什么闪过。 他想起了两年前,有关陈泽轩与那人之间的流言蜚语,神色微变。 传言,陈泽轩爱上了亓灏的顾侧妃。 传言,顾侧妃腹中的孩子是陈泽轩的。 传言,顾侧妃为了与陈泽轩私奔,竟自己打掉了孩子。 传言,那孩子并非顾侧妃打掉的,而是亓灏发现了顾侧妃与陈泽轩的私情,一怒之下便让周管家动了手。 传言,自打顾侧妃从绝情崖跳下后,陈泽轩便伤了心,因此才不愿回京。 传言…… 传言很多,很多,无非是两个男人与一个女人之间的爱恨情仇。 这世间的痴男怨女,孰对孰错,外人很难搞清楚。 陈泽轩为了顾瑾璃而与亓灏为敌,八皇子相信这个理由成立。 毕竟,情之一事,最是难解。 就连八皇子自己,还不是因为那个人才变得…… “世子哥哥……”八皇子心头发闷,动了动唇,良久才用彼此能听到的声音道:“这件事,我需要好好想想。” 没有立即拒绝,便是变相的答应了。 陈泽轩深深的望着八皇子,站起身,揉了揉他的脑袋,“世子哥哥等你的消息。” 说罢,他转身离开。 八皇子目送着陈泽轩出了明阳宫,眼神一点点黯淡。 这时候,小祥子从外面进来,见八皇子脸色不太好,小声道:“八皇子,刚才皇后娘娘派秋蝉传话了。” 八皇子收回视线,问道:“什么话?” “皇后娘娘说,她被禁足的期间,您要多与朝中大臣走动走动,积攒人脉。” “还有方家,到底是皇后娘娘的娘家,您也要多亲近才是。” 八皇子“嗯”了声,摆手示意小祥子退下。 宁王府内,亓灏站在窗前,面朝着芙蕖院的方向。 他的眼睛,在得知“林笙”第二次死后流出了血泪。 如今,“林笙”醒来已经有八日了。 据杜江禀告,“林笙”的身子彻底无碍了。 身上的伤没有留下疤痕,也可以下地肆意走动了。 只是,她却从不踏出芙蕖院一步。 每日只与阿翘简单的说几句话之外,就连爱月和荷香,她也极少开口。 这样子,着实让人担心。 眼上包着纱布,魏廖开的药敷在眼皮上,虽然有清凉明目的效果,可却赶不走亓灏心头的焦虑。 看不见,又不能去芙蕖院,他也只能自欺欺人的站在窗口“遥望”着。 “王爷,有荷香她们三个丫鬟照顾顾侧妃,您别担心。”杜江看着亓灏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实在是忍不住了,再次苦口婆心的劝道:“顾侧妃不喜说话,可能是身份还没转变过来,心里不适应。” “您也知道,她不愿让人知道身份。” “要不然,回来的时候也不会连爱月和荷香也瞒着。” 亓灏转身走了几步,叹了口气,又停了下来:“杜江,本王要去芙蕖院。” 知道亓灏能忍这么久已经实属不易了,也没再阻拦他,杜江应了声,扶着亓灏出了主院。 刚走没几步,便遇到了柳夫人和雪琴。 “妾身见过王爷。”微微行礼,柳夫人看着亓灏眼上的白纱布,不自觉的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从亓灏患了眼疾被传得众所周知到现在,柳夫人这还是头一次见到亓灏。 眼前这个男人,是她爱了九年的人。 被忽略的次数多了,时间久了,有时候也就无所谓了。 纵使在心里默默发过誓,要放下这个狠心冷漠的男人。 可她做不到像亓灏一样,冷清冷心。 否则,也不会在每次从雪琴口中听到亓灏而频频失态。 她有去过主院看望亓灏,但次次都被杜江和秦峰给拦了下来。 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亓灏在静养,除了太医之外,谁也不能打扰他休息。 而今日,她竟意外的碰到了他。 亓灏瘦了,面色苍白,少了健康的血色。 身上原本合体的衣裳,现在看着罩在他身上倒有些宽大。 见亓灏要抬脚往芙蕖院方向走,柳夫人嘴巴比脑子先快一步,脱口而出道:“王爷,妾身也要去芙蕖院看望林公子。” 说罢,她上前作势就要扶着亓灏。 亓灏下意识的抽回胳膊,冷声道:“她喜静,本王自己去就好。” 这意思,也就是说不愿与柳夫人一道同去。 柳夫人一如既往吃瘪,她面色一僵,垂首低声道:“是。” 待亓灏与杜江走远,柳夫人才抬头。 刚才如水的眸子如同浸了冰渣滓,她红唇轻启,转头对雪琴道:“雪琴,我不会再傻了。” “主子?”雪琴一怔,望着她猩红的眼睛,看到了一丝决绝的意味。 “以后,我再也不会心软了。”挺直后背,柳夫人一甩衣袖离开。 女人的心,都是极软的。 可是,一旦被伤得千疮百孔,那么绝情起来,可能要比男人还要厉害。 以前,柳夫人也多次对亓灏流露出失望和抱怨的情绪来。 但是,只要亓灏给她一个和颜悦色,她又会好了伤疤忘了疼。 当然,对亓灏来说,可能并未达到“和颜悦色”的地步,不过是说话听着温和了一些,这却足以让柳夫人燃起希望。 而现这次,柳夫人是真的彻底死心了。 一个死了心的人,无论她做了什么,都与爱无关了。 雪琴与柳夫人“磨镜”已经,身心都已经是柳夫人的人了。 柳夫人能对亓灏死心,这对雪琴来说无疑于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这样一来,她就可以与柳夫人长相厮守了。 如果柳夫人能想开了,离开宁王府,这就更好了。 她们主仆二人,可以在外面另寻一处院子,过二人生活。 这样想着,雪琴便急忙跟了上去。 亓灏到达芙蕖院的时候,爱月正抱着一堆衣物往外走。 她看到亓灏和杜江出现在院中,愣愣道:“王爷怎么过来了?” 杜江随意瞥了爱月怀中的衣服一眼,不等亓灏说话,他指着衣摆上的鲜红血迹,惊呼道:“这血是怎么回事?顾侧妃受伤了吗?” 亓灏一听,脚步踉跄的冲进了房间,“阿顾!” 他的声音急切紧张,吓得躺在床榻上的凌楚一哆嗦。 第340章 看出端倪 凌楚眼神一闪,抓着被子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强压住心头的紧张,她移开眸子,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面上神色淡淡,很快流露出清冷的气息来。 阿翘见亓灏进来,先是一怔,随即下意识的看向凌楚,然后微微行礼道:“奴婢见过王爷。” 亓灏看不见凌晨脸上的神色,只能凭着感觉“看”向床边:“阿顾,你怎么了?” 凌楚没有说话,冷冰冰的眼神,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她很是庆幸,亓灏的眼睛看不见了。 否则,依着亓灏那敏锐的观察力,万一暴露了身份,那后果真是让人不敢想象。 爱月站在一旁,不冷不热道:“王爷,主子没事,您快回去歇着吧。” 说是让亓灏回去歇着,其实是在间接的赶他走人。 亓灏摸索着走到床边,大着胆子的握着凌楚的手,小心翼翼道:“阿顾,你告诉我,到底是哪里受伤了?” 凌晨眉头一皱,将手从亓灏的掌心挣脱出来,翻了个身,她将被子里的热水囊贴在小腹上。 背对着亓灏,也就不会暴露她的忐忑了。 阿翘垂着头,偷偷打量着亓灏。 被纱布掩盖下的半张脸,面部肌肉紧绷着,也能让人感觉到他的担心来。 这几日,凌楚为了避免让人怀疑,因此话极少。 爱月只当凌楚是因为身份被亓灏识破了,心里憋屈,故而才变得寡言少语了。 也懒得去管是否合体,爱月撇嘴道:“王爷,我家主子只不过是来了月事而已,您真没必要这么大惊小怪。” “来月事的时候身体不舒服很正常,您与其在这里影响我家主子的心情,不如赶快离开。” 女人家每个月的事情,都属于难以启齿的私密问题。 一般来说都是藏着掖着的,哪里有人敢大张旗鼓的在男人面前提起? 可爱月这一副满不在乎,无所谓的语气,让两个大男人听了很是尴尬。 亓灏身子一僵,缓缓站起身来,语气听起来低沉中带着落寞:“阿顾,你休息吧,本王改日再来看望你。” 顿了顿,他又对爱月道:“吩咐厨房多给阿顾炖一些滋补的补品。” 说罢,在杜江的搀扶下出了房间。 爱月轻哼一声,翻着白眼对阿翘道:“王爷真是瞎操心,有咱们在,难道还能照顾不好主子?” 阿翘轻咳两声,笑了笑:“爱月你快去洗衣服吧,要不然时间久了衣服上的血就洗不干净了。” 爱月点点头,去了后院。 前脚爱月刚走,荷香后脚便端着红枣莲子粥进来了:“主子,奴婢给您熬了热粥。” 凌楚动了动身子,没回头:“放那吧,我一会再喝。” 小腹像是撕裂了似的,腰背也酸痛,整个人没有半点精神。 不想说话,不想动弹。 身下血流成河,身上有气无力。 女子来月事的痛苦,几个丫鬟也是经历过的。 荷香叹了口气,想着之前看过医书,便转身去了厨房,打算给凌楚熬一些可以缓解腹痛的汤药。 门关上后,阿翘转身问道:“凌楚,难受的厉害吗?” 凌楚沉默了片刻,然后对阿翘道:“阿翘,世子那边有消息吗?” 阿翘摇头,压低了声音道:“世子那边还没动静,恐怕得先委屈你一阵子了。” “我倒不是怕委屈,就怕被宁王发现了我是假的。”凌楚的嗓子有些发紧,喃喃道:“毕竟,王爷对主子甚是了解,万一时间久了,王爷看出了什么端倪,可能就要误了主子的大事了。” 凌楚所担心的,也正是阿翘所担心的。 只是陈泽轩一直没给任何指示,她们这些做手下的也只能继续等着。 想了想,阿翘深吸一口气,“你先稳住,等有机会我去探一下世子的意思。” 凌楚听罢,放心几分:“辛苦你了。” 阿翘给凌楚掖了掖被子,安慰道:“你先不要想太多,天塌下来有世子和主子顶着。” “嗯”了声,凌楚合上了眼睛。 亓灏回到书房后,缓缓道:“杜江,去太医院把魏廖叫过来。” “王爷,您眼睛又疼了吗?”杜江一听,立即条件反射的问道。 “不是本王,是阿顾。”亓灏想着当年顾瑾璃每次来月事时也会不舒服,故而才让杜江去请魏廖。 刚才杜江也听到了爱月的话,当下瞬间明白了亓灏的意思,于是点点头道:“是,属下这就去。” 说罢,他离开了书房。 杜江走后,屋子里只剩下了亓灏一个人。 心里有些发空,这种感觉可能是来自于去了芙蕖院一趟,没能得到“顾瑾璃”的只言片语产生的。 哪怕是冷言冷语也好,至少他还能以厌恶的方式存在于她的世界里。 然而,“顾瑾璃”却对他选择了漠视…… 他觉得要挽回顾瑾璃的心,这条路简直要比登帝还难。 长叹一声,亓灏的心情沉重。 秋菊院,柳夫人坐在梳妆镜前,沉着脸用力拔掉了藏于自己发间的一根白头发。 “主子。”这时,雪琴从门外进来,眼睛里闪动着莫名的光芒。 柳夫人手指捏着那根刺眼的白发,咬牙切齿道:“什么事?” “奴婢刚才去后院收衣服,发现了爱月正在洗衣服。”雪琴察觉到柳夫人的脸色不太好,便直接免去了废话,快速直奔主题道:“那衣服应该是芙蕖院那位的,可是衣服下面却染了血。” “染了血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柳夫人听罢,冷哼一声,眯着眼睛,扯断了指间的白发。 “不是,如果只是普通的血,爱月不可能一看到奴婢靠近就一副慌忙的样子。”雪琴一边说,一边分析道:“而且,奴婢觉得那血的颜色有点像……像女子来月事时候的经血。” “经血?”柳夫人抬头,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你是怀疑,林笙是女人?” 雪琴重重点头,“是,要不然爱月为何洗个衣服还要躲躲藏藏呢?” “呵!”柳夫人冷笑一声,摇着头笑得阴寒:“若真是如此,那我就更不能放过他们这对狗男女了!” 第341章 没得选择 是夜,一个小丫鬟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 柳夫人眉目清冷的扫了她一眼,一边吹着手中热茶,一边幽幽道:“你可知本夫人唤你来,所为何事?” 小丫鬟咽了口唾沫,小声道:“奴婢……奴婢不知。” 抿了口茶,柳夫人给站在一旁的雪琴使了个眼色。 雪琴会意,立即清了清嗓子,“芬儿,你在芙蕖院做事的时间不短了,是否发现了有何异样之处?” 芬儿抬头,偷偷瞄了一下柳夫人,不安道:“雪琴姐姐,芬儿不太懂你的意思。” “哼,芬儿,依着王爷对芙蕖院那位的上心,你该知道我问的是什么。”雪琴轻哼一声,不满道:“你最好老老实实的把你所知道的事情都交代清楚,否则你今晚就别想出秋菊院的大门了!” 听出雪琴话里的威胁之意,芬儿急忙道:“雪琴姐姐,柳夫人,芬儿虽然在芙蕖院伺候,可做的也大多都是打扫做饭的粗活儿。” “主子的一切事宜,都由阿翘、爱月和荷香三位姐姐操办。” “奴婢……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什么都不知道?”柳夫人重重放下茶杯,站起身来,身手勾起芬儿的下巴,冷笑道:“白天王爷去芙蕖院的时候,你在场吧?” 不知是柳夫人细长的指甲挂疼了芬儿,还是柳夫人冰凉的手指让她感觉到一股冷意,总之芬儿哆嗦了一下,如实道:“奴婢……奴婢在场。” “那你可瞧出了王爷待你主子有何不同?”即便是知道芙蕖院的那位“林公子”是女扮男装,可柳夫人却没有直接询问,而是间接的从芬儿嘴里套话。 一来,要看看芬儿是否会说实话。 二来,如果柳夫人主动发问了,那么便会一问一答,得不出更多有效信息。 果真,芬儿听罢,脸色犹豫。 柳夫人眼睛一亮,捏着芬儿下巴的手用力几分,“说,你发现了什么?” 芬儿眼神闪躲,小心翼翼的语气里又带着不确定:“奴婢当时其实没听太清楚,依稀听着王爷很着急的往屋子里跑去的时候,喊了一句……” “喊了一句什么?”直觉告诉柳夫人,芬儿所要说的话不同寻常,柳夫人眯着眼睛,厉色道。 “嘶!”芬儿疼得倒吸一口气,立即脱口而出道:“阿顾!!” “王爷……王爷喊林公子阿顾!” 柳夫人和雪琴听罢,二人面上都是一副震惊的模样。 手缓缓松开捏着芬儿下巴的手,柳夫人面色青白,咬牙问道:“你确定没听错?” 芬儿是去年刚进王府的,但也听说过坊间有关亓灏和顾瑾璃的传闻。 只是,在这宁王府里,顾瑾璃的存在像是个禁忌一样,府中知情的下人们不敢私自提起议论。 因此,这“阿顾”二字,芬儿并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见柳夫人的脸色难看的厉害,她连连点头,:“是是,奴婢没听错,王爷喊的就是阿顾。” “主子,那个女人分明就是……”雪琴抓着柳夫人的胳膊,本打算说些什么,却被柳夫人一道凌厉的眼神给制止住了。 强压下脸上的怒气,柳夫人扯了一个僵硬的笑容,她褪下腕上的镯子,竟塞进了芬儿手里:“拿着。” 芬儿一愣,又惊又恐:“柳夫人?” 她现在只想活命,可柳夫人竟塞给了自己一个镯子,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再说了,听雪琴脱口而出的话,似乎林公子是个女子? 芬儿竟不知,林公子以女子的身份毫无破绽的在芙蕖院待了一个月! 雪琴大概明白了柳夫人的意思,她装模作样的扶起脑袋暂时转不过弯的芬儿,笑道:“芬儿,这镯子是主子赏你的,你收着便是了。” “可是,雪琴姐姐,这镯子太贵重了,奴婢受不起!”芬儿虽然贪生怕死,可却知道吃人最短,拿人手短。 柳夫人不将自己杀人灭口已经不错了,如果她一旦接受了柳夫人的镯子,以后还指不定有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让她去做呢! 很明显,柳夫人要对付的人就是“林公子”。 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晚的唤自己过来打探消息。 可那“林公子”是王爷看重的人,她要是替柳夫人做了什么,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所以,镯子她是如何都不能拿的。 “芬儿。”柳夫人见芬儿将镯子推了回来,刚噙着的笑瞬间冷了下来。 “本夫人送出去的东西,从没有拿回来的道理。” 顿了顿,她的眼里闪过一道杀意:“不过,你要是想将镯子还给本夫人也是可以的。” “连带着你的脑袋一块,本夫人就同意了。” “柳……柳夫人……”芬儿两腿一哆嗦,欲哭无泪:“奴婢……” 她还是太天真了,以为拒绝镯子便可以不趟这王府后院的浑水了。 可惜,她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奴仆,是这王府里任主子们踩在脚下的蚂蚁。 她没有选择的权利,只有低头认命才能保命。 “芬儿,主子待人最是和善,也最不喜欢强人所难。”雪琴拍了拍芬儿的肩膀,温和道:“只不过一个镯子而已,要是赏给了旁人,人家肯定屁颠屁颠的接着呢!” “又不是洪水猛兽,你怎么还怕起来了呢?” “啧啧,既然这般不知好歹,本夫人也就不……”柳夫人叹息的摇了摇头,伸手作势就要将镯子从芬儿手里拿回来。 “噗通”一声,芬儿跪了下来。 攥着镯子,她怯怯的磕了一个头,“奴婢多谢柳夫人赏赐,今后任凭柳夫人差遣。” “识时务者为俊杰,真是一个聪明伶俐的丫头。”柳夫人没料到芬儿这般上道,又扬起了唇,可谓变脸速度是极快的:“日后芙蕖院如果有一星半点的动静,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是,奴婢一定在第一时间报告给柳夫人。”芬儿点点头,将镯子藏好。 “芬儿,只要你忠心为主子办事,咱们主子是不会亏待了你的。”雪琴扶起芬儿,一副亲亲热热的模样。 这一句“咱们主子”,也是暗示着芬儿已经成为了秋菊院的一员。 芬儿没得选择,只能硬着头皮讪讪一笑:“是,芬儿记住了。” “好了,你出来也有一会了,还是快回去吧,否则被人怀疑就坏了。”雪琴见柳夫人重新坐了下来,便知道她没什么要嘱咐芬儿的事情了,便打发芬儿道。 “奴婢告退。”芬儿给柳夫人行了个礼,轻手轻脚的离开。 待芬儿离开后,雪琴关好门,转身对柳夫人道:“主子,真没想到,芙蕖院那位竟会是顾瑾琇那个贱人!” “谁能想到呢?”柳夫人紧紧的捏着杯子,眸子的火焰像是要把这天地都燃烬似的:“顾瑾琇当年非但没死,还换了张脸回来,如此荒唐的事情,这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她能做出来了!” “怪不得当初选妃大典上,王爷二话不说就选了一个男人,看来王爷当时就早已知道了她的身份!”雪琴攥着拳头,也是一副忿忿不甘的模样。 “是啊,若非早知道了她的身份,王爷又怎会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当众娶一个男人?还为了她惹怒了太后和皇上?!”柳夫人暗咬银牙,随手“砰”的把杯子摔在了地上。 若说之前柳夫人的因爱生恨,是来自于被亓灏的漠视和对顾瑾璃的嫉妒,那么现在又多了一种源于欺骗的恨意。 “我在他身边九年,这么多年就是养条狗都会有感情的!”柳夫人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对雪琴道:“雪琴,从今日起,你不仅要盯紧芙蕖院,更要盯紧书房!” “书房?”雪琴看着柳夫人,点头道:“是,奴婢会盯好王爷的。” “不是王爷。”柳夫人抿了抿唇,缓缓道:“书房是王爷处理公务的重地,这些年他与大臣们之间往来的重要信件也必定都放在书房里。” 雪琴这下明白了,瞪大眼睛道:“主子,您是想……” “我忘记告诉你,当年出宫的时候,是有任务在身的。”柳夫人目光落在那“吧嗒”滴着烛泪的红烛上,思绪飞到了九年前:“监视王爷的一举一动。” 那时候的她只是一个小宫女,可却也如大多姑娘一样,爱慕着年少有为的宁王爷。 她是幸运的,被太后看中,调入了宁王府,可以成为宁王亓灏的一个侍妾。 可她又是不幸的,因为即便是出了皇宫,仍旧是摆脱不了受人牵制的命运…… 为了姐姐,她成为了皇后安插在宁王府的眼线。 只是,因为她的一颗痴心,再加上当年八皇子年纪尚小,也无需着手准备些什么,故而这九年她便渐渐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也忘记了皇后交给她的任务。 皇后大概忙着治理后宫,忙着跟妃嫔们勾心斗角,忙着加害皇嗣,也就一样忘记了她这个小人物的存在。 但是从现在起,她要正式发挥自己的作用,为皇后搜集有效情报,助八皇子早日登基。 她要让亓灏失去皇位,失去顾瑾璃,失去所有! 她,要让亓灏后悔不迭! “是太后?”雪琴只知道柳夫人是太后的人,因此便顺理成章的以为交给柳夫人任务的是太后。 可转念一想,亓灏是太后最喜欢的孙子,按理说根本用不到“监视”。 “皇后。”柳夫人吐出答案后,见雪琴一脸惊讶,便摆摆手,不欲再多言:“好了,这件事情你以后不要再问了,只管做好我交代你的事情即可。” 雪琴乖巧点头,然后走到床边给柳夫人铺床放被。 柳夫人心情烦躁,视线在雪琴的纤腰上停留了片刻,随即双手一推,只听得雪琴低呼一声,人便扑在了被子上。 下一刻,她的裙子被柳夫人从身后撩起…… 这一夜,她感觉到了柳夫人的发泄和粗暴。 疼得忍不住叫出了声,但雪琴是快乐的。 因为,柳夫人越是恨亓灏,她的心便会往雪琴这里靠近一分。 痛,也就是值得了。 第342章 忘记本份 寿康宫中,尹素婉给太后行礼后,刚坐下便捂着嘴咳嗽了起来。 太后见状,担心道:“婉儿丫头,你脸色不太好,这是怎么了?” 尹素婉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细声细气道:“婉儿没事,让太后担心了。” 太后不满,抱怨道:“之前不是吃了林笙给开的药了吗?这都多少日了?怎的身子还是这么差?” “说什么神医,依着哀家看,她就是个骗子!” 一听到太后提起林笙,兰嬷嬷在一旁插嘴道:“太后,林笙的确有日子没进宫了,您和皇上的旧药方还没换呢!” “这个混账东西,必定是在宁王府里混吃混喝得忘记了自个的本份了!”大概是对林笙真的厌恶到了极点,太后说出来的话也很是不客气:“兰嬷嬷,你快去派人往宁王府里传个话,让林笙现在就滚进宫来,给婉儿瞧瞧!” “太后,林公子这么久不进宫,想必是有事情。”尹素婉见太后发怒,便小心翼翼道:“兴许,他是病了呢?” “哼,她是大夫,就是病了也能自个医好!”太后冷哼一声,不耐烦道:“她就是不进宫,也只会在王府里魅惑灏儿!” 怎么说林笙在太后和尹素婉眼里都是一个男人,这“媚惑”二字听着还真是有点别扭。 尹素婉脑海里浮现出上次见林笙时的画面,她那清秀的脸和清澈的眼,心头不自觉的一跳。 敛去眼中莫名的情愫,尹素婉对太后柔声道:“太后如此上心婉儿,婉儿很是感动。” “只是太后凤体要紧,切勿动怒动气啊!” “若是因为婉儿而影响了太后的心情的话,婉儿就罪该万死了。” “你这个丫头,好端端的说什么死不死的?”太后伸手点了一下尹素婉的脑门,责怪道:“下次再说这种话戳哀家的心窝,哀家可饶不了你!” 兰嬷嬷看着尹素婉和太后两人亲热的模样,笑着去派人往宁王府传信去了。 “哒哒哒”,马车行驶在繁华的主街上。 车内,顾瑾璃一袭淡紫色轻纱蒙面,身上的衣服与陈泽轩的紫衣袍子颜色相近。 只不过,她身上的衣着是女子的款式而已。 一头墨发及腰,发上镶嵌着星星闪闪的发钻,如沉入碧海里的星星一样,眨着眼睛,很是好看。 “哥哥,我是伺候你的丫鬟,你让我穿成这个样子出来,合适吗?”顾瑾璃低头看了自己的衣服一眼,语气听上去很是无奈。 陈泽轩勾唇,视线从手中握着的书上移到顾瑾璃身上,望着她浅笑:“有什么不合适的?” “我倒是觉得,你很适合紫色。” 两年前,顾瑾璃的衣服颜色大多都是素色。 两年后,她女扮男装,几乎再未穿过女子的衣裙。 即便是在“万窟楼”的训练期间,她为了方便,也只穿一身束身黑衣。 而这今日的紫衣,让陈泽轩看了莫名的心生出欢喜来。 “哥哥,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顾瑾璃皱了皱眉,叹气道:“京中到处都是眼线,若是让旁人看到了我这副装扮,这不是让人家怀疑吗?” 陈泽轩放下书,身子前倾,抬手抚向顾瑾璃的脸,轻轻摘下了她的面纱,“无碍,只要你把这脸露出来,就没人敢怀疑你了。” 捕捉到陈泽轩眼中的笑意,顾瑾璃瞪了他一眼,“哥哥让我戴着这面纱,其实是怕我的脸吓到旁人吧?” 陈泽轩点头,“你若这样说,也可以。” “哥哥,八皇子可有回信?”重新将面纱戴上,顾瑾璃坐直了身子,问道。 陈泽轩看着二人之间拉出来的距离,眸光暗了暗,也坐了回去,沉声道:“哥哥忘记告诉你,出门之前雷子已经收到了八皇子的消息。” “他,同意了。” 顾瑾璃一听,松了口气:“虽然在我意料之内,不过八皇子这么快答应,倒真是勇气可嘉。” “能成大事者,必定不会瞻前顾后。”陈泽轩低头,视线落回书上,缓缓道:“我一直觉得,八皇子的心智不输亓灏。” “他们二人,差的只是年龄和机会罢了。” “哥哥,听说彭举怀曾因宣王瘫痪在床而私底下进宫找老皇帝要求和离,老皇帝虽然没准,可彭举怀应当也不会再站位宣王。”一边说着,顾瑾璃一边随手挑起了窗帘,目光随意的在人群中瞥过,“除了宣王外,估计彭举怀也就只能投靠宁王了。” “我们可以在彭举怀依附宁王之前,将他……” 听到顾瑾璃的话突然停了下来,陈泽轩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不远处的一个面人摊前,站着一对有说有笑的男女。 女子巧笑嫣然,男子文质彬彬,乍一看倒是一对玉人。 “翠翠,我若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彭倩和她的表哥。”陈泽轩冷不丁的一句“翠翠”,让顾瑾璃一时没反应过来。 “哈?”顾瑾璃一怔,随即抽了抽嘴角,然后又看向彭倩:“哥哥,按理说彭倩回了彭家,不该再出门抛头露面,可你看她那样子,似乎并未受到丁点影响。” “彭倩在嫁给宣王之前,与表哥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是碍于父命,便进宫参加了选秀。”陈泽轩一边翻着书页,一边继续道:“如果没进宣王府,可能她便嫁给了表哥。” 看着陈泽轩的眼睛亮了一下,顾瑾璃问道:“哥哥,对这彭家的事情,你怎会如此了解?” “但凡是朝中重臣,我自然会多关注一些。”陈泽轩没有错过顾瑾璃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笑道:“你是不是又想到什么坏主意了?” “哥哥,这京中应该无人会娶彭倩,但这表哥跟彭倩既然是郎有情妾有意的,不如咱们成全他们两人如何?”放下帘子,顾瑾璃幽幽道:“拿捏住了彭举怀的掌上明珠,就不怕他不支持八皇子。” 陈泽轩听罢,轻声道:“笙儿,你……” “翠翠。”顾瑾璃摆摆手,翻着白眼道:“哥哥最好还是叫我翠翠。” “哥哥说过,这些事情不需要你多操心,你只要每天过得开心些就好了。”陈泽轩瞧着顾瑾璃脸上的红印子,并未像旁人那般认为有多丑陋,反而觉得别有另种美丽。 “哥哥,我闲不住的。”顾瑾璃笑了笑,语气无所谓,“等彭倩和她那情郎真的有了私情,到时候咱们便可以此来要挟彭举怀了。” “毕竟,宣王并未将彭倩给休掉,彭倩这般便是红杏出墙。” “彭倩的表哥虽对彭倩也有意,但据我所知,他们二人之间向来都是发乎情,止乎礼,不曾有过越轨的行为。”陈泽轩想了想,若有所思道:“而且,那男子也算是个君子,要想让他与彭倩发生些什么,可能真的需要咱们推一把了。” “哥哥没必要费心,这件事交给我。”顾瑾璃眼底流光涌动,唇间的笑意略微发冷:“让有情人终成眷属,他们日后会感激我们的。” 顾瑾璃脸上的笑,一下子刺痛了陈泽轩的眼。 不是那笑容衬得那丑容更吓人,而是陈泽轩有些复杂。 彭倩就算是现在与表哥有些藕断丝连,可至少还算是清白的。 若是当真发生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那么她这辈子都要扣着一个水性杨花的帽子了。 往后被人知道了她与表哥的丑事,身为皇家的儿媳妇,她和彭家恐怕逃不过一个“死”字。 坏事陈泽轩做过不少,手上也沾了数不清的人命。 他不是一个心善心软之人,若说为何心情会沉重,只能说他可以杀人如麻,可以心如蛇蝎,却不愿顾瑾璃的手上沾血,不愿她去参与那些肮脏龌龊的事情。 但是,他也是最没资格去心疼她的人。 毕竟,顾瑾璃走到今日这一步,她变成现在冷清冷心之人,黑衣人是刽子手,陈泽轩便是帮凶…… 是他,一点点让她陷在仇恨的沼泽中跳不出来。 是他,让那个本该纤尘不染,如一朵青莲的女子,变成了攻于算计的人…… 见陈泽轩沉默不语,眸子里还闪着挣扎痛苦的神色,顾瑾璃面色一慌,紧张道:“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陈泽轩别开眼,心头发闷,勉强笑道:“没什么,哥哥只是怕你太辛苦了。” “世子。”忽然,马车停了下来,雷子望了一下四周,然后撩开一半的帘子,用彼此能听到的声音禀告道:“刚才阿翘派人传来消息,说是太后派人去了宁王府,说是要让林笙去宫里给颐和郡主瞧病。” “哦?”陈泽轩听罢,脸色微变,问道:“凌楚已经去宫里了?” 凌楚是假的林笙,她自然不会医术的。 尽管从容貌身形上,陈泽轩不担心她会露馅。 可太后不喜林笙,保不住会借着这次进宫的机会为难凌楚。 雷子道:“世子放心,不等宫里的人去芙蕖院,宁王爷已经替凌楚称病回绝了。”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太后可能会不悦。” “也就是说,宫里的人并未见着凌楚?”陈泽轩抬眼,见雷子点头后,他道:“你让阿翘转告给凌楚,让她准备一下,半个时辰后带着药箱出府进宫。” “如果宁王府的人问起来,就说太后有旨,她不敢不从。” “哥哥,亓灏都已经拒绝了,若凌楚再去宫里,这岂不是自相矛盾吗?”顾瑾璃不解的看着陈泽轩,问道:“再说,凌楚不会医术,我担心她会露出什么马脚来。” “凌楚不会医术,可你会。”陈泽轩意味深长的看了雷子一眼,似笑非笑道:“亓灏虽替你回绝了,可你却仍然执意要进宫。” “太后不高兴肯定是真的,但这从另一方面却能间接体现出你畏惧太后,亦或者与亓灏不对付。” “如果能顺便挑起太后和亓灏的矛盾来,这是最好不过了。” “当然,太后见你巴巴的去了,气也就消了一大半了。” “还有,凌楚不可能一直都在宁王府里躲着,总得出去见人的,而今日则是个好机会。” 雷子见陈泽轩对自己摆手,便立即放下了帘子,准备传信去宁王府。 “还是哥哥想的周到。”顾瑾璃点点头,紧接着又道:“对了,我差点把尹子恪给忘记了。” “上次我去尹家给他医治腿,亓灏跟着我一同去的。” “他说要与尹子恪合作,往后尹子恪的生意里他都要投进去银子,盈利后五五分。” “亓灏不缺银子,所以我想着他应该是有拉拢尹家的意思。” 陈泽轩盯了顾瑾璃一会,心里盘算着亓灏可能早就知道了顾瑾璃的身份。 因此,他并非是想拉拢尹子恪,而是在为了顾瑾璃做顺水人情。 眸光微动,陈泽轩缓缓道:“等从宫里回来后,你独自去尹家一趟。” “尹家这条大鱼,你要完全将它捏在手里,彻底变为己用才行。” 顾瑾璃觉得陈泽轩说的极有道理,痛快道:“好。” 亓灏在得知凌楚要进宫的消息后,立马赶去了芙蕖院拦阻,奈何已经晚了一步。 凌楚坐着马车已经走出去了好远,亓灏无奈只能派人前去在暗中护着。 葵水还在,凌楚虽然身子不适,但好在阿翘告知她半路上顾瑾璃会与她换过来,她心里也就不那么忐忑了。 二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换了身份和装扮后,陈泽轩的马车上载着凌楚回了南阳王旧府。 等顾瑾璃探望完尹子恪后,再将二人身份换回来。 凌楚去了南阳王旧府休息,而顾瑾璃则背着药箱,如往日一般进了寿康宫。 她提前往唇上抹了一些白粉,瞧着面色憔悴,当真是像生了一场大病似的。 走起路来,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又像是一阵风就能给吹走了一般。 一身白衣,让人看了都不忍苛责。 兰嬷嬷领着顾瑾璃进了内殿,对正在大发脾气的太后道:“太后,林公子来了。” “刚才哀家派人去宁王府,不是说人病了吗?怎么这一会子,病就好了?”太后一双老眼狠狠的瞪着顾瑾璃,厉色道:“还是说,你是故意托病,诓骗哀家的?” 尹素婉没料到顾瑾璃会突然进来,愣了一下。 听到太后这怪罪的话,赶紧低声劝道:“太后息怒,您仔细着身子。” 顾瑾璃弱弱的往地上一跪,说话也软绵无力:“回太后,草民是真的病了,不敢欺骗太后。” 太后忍不住的拍了一下桌子,“那你的意思,就是灏儿诓骗哀家了?” “草民不敢。”顾瑾璃低头,不紧不慢道:“王爷什么性子,太后应该比谁都了解。” “王爷说一,草民自然不敢说二。” “但是,太后召见草民,草民不敢不来。” “所以,草民也只能瞒着王爷出府了。” 她这话,先是把责任推卸在了亓灏身上,是亓灏专横固执不让她进宫,并非她自己推拒的。 然后,她又表明了自己不敢忤逆得罪太后的意思。 总之,不管如何,她都是无辜的。 太后要发怒的话,罪魁祸首是亓灏,而不是她。 “呵,你这意思是你怕忤逆哀家,这才不得已的入宫?是哀家强人所难了?”太后听出顾瑾璃的声音带着一丝发抖,貌似真的很畏惧自己,堵在心口的那口气也平了下来。 “不不,草民这些日子一直心系太后,只因身子染了风寒,这才深居简出。”一边偷偷打量太后的脸色,顾瑾璃一边尴尬道:“小小风寒,也就没放在心上,却没想到拖到现在。” “说来,真是惭愧。” “行了,别废话了,快给婉儿丫头瞧瞧。”太后打断顾瑾璃的话,不耐烦道:“婉儿丫头最近又咳嗽了起来,你看看是什么原因?” “是,太后。”顾瑾璃从地上站起来,刚抬脚往尹素婉身边走,却听得她道:“太后,还是先让林公子给您瞧瞧吧。” “您的身子可比婉儿金贵呢,等让林公子给您瞧完了,婉儿才能安心。” “颐和郡主真是孝顺。”顾瑾璃对尹素婉拱了拱手,然后看向太后。 尹素婉听到了顾瑾璃的夸奖,面色染上了一层不明的微红:“太后待我好,我自当也要用心服侍太后才是。” 从自己一进门,顾瑾璃就感觉到了尹素婉的眼睛一直盯在自己身上,现在又瞧着她眸子里的神色含着羞色,移开视线,上前几步,给太后把脉。 “太后的身子没什么大碍,药方也不用换,按着之前的来就行。”过了一会,顾瑾璃抽回手,恭敬道。 太后身体还是老毛病,虽不可能一时之间就能要了性命,但要是旧疾发作起来也能让人受不了。 而且,之前的药方子药劲极大,本质上说应该随着用药的次数递减药量,可顾瑾璃却让太后按着最初的药量来,这不是在吃药,而是在吃毒。 毕竟,是药三分毒。 服药服多了,那药就不是用来救命了。 不过,如果有一天太后真的发生了什么不测,也无人能想到是因为药喝多了的问题。 太后对于顾瑾璃的诊断,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因为,每次太医前来问诊,也都是类似的答案。 见太后没什么指示,顾瑾璃又走回尹素婉面前,微微一笑:“颐和郡主。” 她背对着太后和兰嬷嬷,而一旁的双儿又低垂着脑袋,故而只有尹素婉能看到她的笑容。 这笑,像是久违的朋友见面一样,又像是藏着温柔的情意,总之有一只温柔的手,在尹素婉的心头轻轻撩过。 尹素婉伸出手,任顾瑾璃微凉的手腕探上。 这次,顾瑾璃的手停留的时间要比搁在太后手腕上要久的多。 她的眼睛一直看着尹素婉,也不说话。 起初,尹素婉还敢与顾瑾璃对视,可随着时间渐渐过去,她就抵不住那缠绵的目光了。 垂下眸子,她只觉得搭在自己腕上的那只手变得火热起来。 似乎顾瑾璃把的不是自己的脉,而是她的心。 那温度,由手腕一直蔓延。 体内有一股火,烧得尹素婉面红耳赤。 太后和兰嬷嬷本等着顾瑾璃的回复,可见她长久没动静,便不悦道:“把个脉,怎么还没好?难道婉儿的身子真的出了问题?” 顾瑾璃倒是没什么,不过尹素婉却心虚的立马将手缩了回去,她飞快的看了顾瑾璃一眼,似乎在催促她快些回太后的话。 这下算是确定了尹素婉对自己动了心,顾瑾璃站起身来,对太后道:“太后莫急,且容草民细细向您禀告。” “颐和郡主的身子,确实出现了问题。” 太后听罢,急声道:“什么问题?” 尹素婉脸上的红润也瞬间隐了下去,不安的看着顾瑾璃。 顾瑾璃道:“太后和颐和郡主别担心,这问题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郡主早年受过内伤,草民一直用药来为郡主调理身体。” “但是,郡主体内郁气过重,想来是忧思过度导致。” “忧伤肺,思伤脾。长此以往下去,脾肺过虚,气血不足,郡主恐怕会血气衰弱,容易早亡。” 这“早亡”二字,着实要吓哭了尹素婉。 太后也是一脸震惊,“那你快说这该如何是好?” 顾瑾璃毫不犹豫的拱手道:“这属心病,除非郡主能自救,否则旁人是无能为力的。” “心病?”太后想着前几日魏廖给德妃诊断的时候,也说过什么心病还须心药医这类的话,眉头又紧锁起来:“你们一个两个的总是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哀家不管什么心病不心病,无论如何,你必须把婉儿丫头的身子调理好!” “要是调理不好,哀家唯你是问!” “这……”顾瑾璃为难的看着太后,在接触到她凌冽的眼光后,只好勉强道:“是,草民尽力。” “哀家乏了,你退下吧。”太后打了个呵欠,摆手示意顾瑾璃离开。 尹素婉给兰嬷嬷使了个眼色,待兰嬷嬷扶着太后上了床榻后,她也行礼告辞。 第343章 七出之条 太后目送着顾瑾璃和尹素婉前后离开,若有所思道:“兰嬷嬷,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兰嬷嬷知道太后问的是什么意思,便赶紧道:“瞧着她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兴许真是宁王爷不让她进宫的。” “哼,量她的胆子,也不敢诓骗哀家!”太后抬了抬下巴,随即眉眼间流露出一股冷气,“灏儿,越发的过分了!” 兰嬷嬷想起柔弱尹素婉,也语气略带不满道:“可不是嘛,放着好好的女子不爱,宁王爷竟把一个男人困在王府里,确实有些不像话。” 顿了顿,她见太后的脸色难看的厉害,又急忙改口道:“不过,好在这林笙看着不似那媚俗之人。” “王爷一厢情愿,时间久了保不准新鲜感过去就死心了。” 太后抿了口茶,不冷不热道:“但愿如你所说,灏儿快些醒悟过来,要不然咱们皇家的脸真是丢尽了。” 语锋一转,太后又问道:“对了,灏儿的眼睛情况如何了?魏廖可有说好转了?” 兰嬷嬷摇头,低声道:“上次老奴刚好遇见了魏太医,魏太医说只能持续用药保证王爷的眼疾不会恶化,却不能保证治愈好。” 太后听罢,无奈的揉了揉眉头,长叹道:“造孽啊!” “太后,您放宽心,天下之大,总会找到神医的。”兰嬷嬷一边安慰着太后,一边帮她按摩着腿脚。 太后“嗯”了声,向后依靠在软塌上,疲倦的合上了眼睛。 顾瑾璃出了寿康宫后,听到身后加快的脚步声,刻意放慢了步子。 果不其然,在绕到假山附近后,她听到了尹素婉的声音:“林公子,请留步。” 顾瑾璃嘴角溢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然后转身故作不解道:“颐和郡主?” 尹素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竟觉得顾瑾璃望着自己的眼神含情脉脉,面上又热了起来。 刚才在大殿里,看着顾瑾璃离开,尹素婉的心也跟着不自觉的飞了出去。 跟着顾瑾璃出来,见她不断远离自己,尹素婉就忍不住想要喊住她。 可喊住了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是尹素婉知道,只要能跟顾瑾璃说上几句话,她心里便是欢喜的。 “林公子,我……”张了张嘴,尹素婉在顾瑾璃的目光灼灼下,嗓子有些发紧。 她瞥了一眼也在看着自己的双儿,便神色不自然道:“双儿,你先去一旁等我,我有些事情要与林公子说。” 这宫里到处都是眼线,尹素婉虽不是后宫嫔妃,但到底是女子,而“林笙”却是宫外的男子。 若是让旁人看到了,必定又要生出什么*宫闱的流言蜚语了。 双儿虽犹豫了片刻,但还是恭敬道:“是,主子。” 退开一些距离,双儿神色警惕的注视着四周的动静。 “有什么话,郡主请讲吧。”顾瑾璃上前一步,站在距离尹素婉仅一步的地方。 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不是女子身上的脂粉味,也不是男子身上的冷香,很独特好闻。 尹素婉支走了双儿,脸越发的红润起来,“我……我是想问一下林公子,我的病可还能医?” 顾瑾璃勾了勾唇,浅笑道:“郡主说的是身,还是心?” 说罢,她修长的手指在尹素婉的胸口处轻轻指了一下。 尹素婉眸光一闪,脸上又羞又怒,如被人轻薄了似的,“林公子,请自重!” 像是蜻蜓点水一样,顾瑾璃的手很快抽回。 她装作听不懂尹素婉话的意思,神色如常道:“若是身体的不适,草民自会保证郡主药到病除。” “但这心上的病,草民却不敢说大话。” “毕竟,郡主的心,草民可进不去。” 她的语气低沉中带着一丝调笑,调笑间让尹素婉感觉到一种暧昧的试探。 尹素婉轻咬红唇,压住狂跳的心动,别过脸去,“多年的心病,又怎可能是一时半会能解开的?” “草民自打见到郡主的第一眼起,就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顾瑾璃轻叹一声,大胆的抬手抚上尹素婉的头发,柔声道:“郡主像是一朵花,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呵护。” “每次看到郡主,草民都忍不住想要与郡主亲近。” 尹素婉身子一颤,推开顾瑾璃的手,垂下眸子道:“林公子不要乱说话,众所周知,本郡主虽是被休弃之人,可男女有别,禁不起人言可畏。” “郡主心地善良,貌比仙女,就算是休弃之人又如何?”顾瑾璃直直的盯着尹素婉,正色道:“世人从来不会去想大多过错都是由男子引起的,女子又是何等的无辜?” “郡主被宁王爷休过,这不是郡主的错。” “在草民心里,郡主永远都是最好的女子。” 深吸一口气,她覆上尹素婉的手,一字一句道:“郡主,愿意让我进入你的心里,治好你的心病吗?” “我……”不知是顾瑾璃的情话太动人,还是尹素婉有年数没听过有人对她说这些话了,她的眼睛里立刻蒙上了一层水气。 顾瑾璃说的没错,自古以来,世人待女子都极为的苛刻。 男权至上,男人待女子,要求三从四德,立下七出之条。 七出者:无子,一也;淫佚,二也;不事舅姑,三也;口舌,四也;盗窃,五也;妒忌,六也;恶疾,七也。 男人们为女子罗列了那么多的条条框框,限制女子的自由,限制女子的思想,限制女子的一举一动。 女人,不能嫉妒,不能多言,要时刻注意妇德妇行。 稍有个让男人不满意的地方,就会被休弃。 只是,真爱一个人,又怎可能不嫉妒不介意? 嫉妒,也得忍着,也要装作大度无谓的样子。 因为,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 而女人,同样生而为人,却要背负着各种各样的偏见,忍受世俗的束缚。 兴许还没与男子如何,就会被冠上红杏出墙,不守妇道的罪名。 浸猪笼,坐木驴,对*女人的各种残忍恐怖罪罚,数不胜数…… 再说女子对女子,本该更是相互理解才是,然而却比男子待女子要更为苛刻过分。 羡慕人家优越的家世背景,羡慕人家的才貌双全,羡慕人家的如意郎君,羡慕人家的母凭子贵…… 羡慕的多了,往往会演变为嫉妒,嫉恨。 人的心,最是可怕。 人的嘴,最是厉害。 世人待女子,从来都是不公平的。 这些年,尹素婉从被人捧着的太傅嫡女,到如今寄人篱下,空有其名的郡主,其中的心酸大概只有自己知道。 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感同身受。 现在的她极少出现在各大场合中,因为即便是过去了那么久,她也害怕旁人看她的眼神,听到旁人对她的议论。 没有想到,顾瑾璃竟会说出她的心声,懂她心里的苦。 尹素婉鼻子一酸,眼泪潸然落下。 不得不说,尹素婉哭的时候,是最美的。 梨花带雨,很能让人心疼。 要不然,当年亓灏也不会在每次尹素婉哭的时候没了底线和原则。 当然,那也是在尹素婉伪装的太好,亓灏没有认清她的真面目的情况下。 要是搁在现在,尹素婉就是哭死了,亓灏也不会为她皱一下眉头。 毕竟,她的蛇蝎心肠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握着尹素婉的手用力几分,顾瑾璃加重了语气,一副不得到个答案不罢休的气势:“郡主,愿意吗?” 尹素婉怔怔的看着顾瑾璃清澈的眸子,像是沉浸了进去,忘记了把手抽回,喃喃道:“林公子不嫌弃我?” “郡主冰清玉洁,又哪来嫌弃之说?”顺势将尹素婉揽在怀里,顾瑾璃将唇贴在她的耳边,声音掷地有声,如发誓道:“我待郡主的真心,天地可鉴。” “只要郡主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必定万死不辞。” 在这宫里如履薄冰太久,行事做派每日都要小心翼翼才行。 尹素婉累了,可除了自己和一个只能服侍她饮食起居却帮不上太多忙的双儿外,她无人可依。 眼下顾瑾璃这番话,还有她不健硕却让人感到踏实的怀抱,让尹素婉找到了安全感。 “林笙……”眼泪打湿脸庞,尹素婉声音听起来柔弱可怜:“我能相信你吗?” 顾瑾璃点头,眼底划过一抹冷笑,郑重道:“可以。” 尹素婉听罢,搂着林笙腰间的手紧了紧。 “郡主。”随即不着痕迹的拉开与尹素婉的距离,顾瑾璃低声道:“在宫中,可有人为难郡主?” 尹素婉想了想,摇头道:“看着太后的面,还无人敢。” “郡主还值妙龄,而太后年事已高,总归是护不了郡主一辈子。”顾瑾璃看着尹素婉的眸光情深意切,透露着诚恳的关心:“郡主可有想过,往后的日子?” 顾瑾璃的话,让尹素婉的脸色哀戚起来。 她摇了摇头,苦笑道:“自打父亲过世后,母亲心里便不再认我了。” “哦?郡主是大夫人所出,大夫人怎会狠心不认你?”尽管知道内情,但顾瑾璃还是配合的问道。 尹素婉捏着帕子,小声道:“母亲一直认为我妹妹汐儿的死是因我而起的,误会太深,所以母亲才……” 顾瑾璃沉默片刻,幽幽道:“郡主,草民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林公子请说。”尹素婉知道顾瑾璃既然都敢胆大包天的提到太后年纪大了,必定还有后话。 “与其做一只受人庇护的金丝雀,郡主倒不如将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中,依靠自己在这拜高踩低的宫中站稳脚。”顾瑾璃眯了眯眼睛,竟迸发出一道不容让人小觑的睥睨气魄。 “林公子?”倒吸一口气,尹素婉意识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往后退了一步。 顾瑾璃上前逼近,将尹素婉抵在后面的假山上,轻声道:“郡主,只有自己手握重权了,你才能在人前有底气,不用对谁卑躬屈膝的看人脸色。” “当你有了权势,就可以把以前欺负你的人踩在脚底下,包括宁王亓灏。” “林笙,一个连娘家都放弃了我的人,我怎么可能拥有你说的权势?”尹素婉只觉得林笙大概是疯了,要不然怎么会异想天开到如此地步? 尹素婉虽被顾瑾璃给感动了,可她到底也不是个涉世不深,心思单纯的小姑娘了。 她僵直着身子,迎着顾瑾璃的眸子里多了一层防备,“林笙,你告诉我,接近我究竟有什么目的?” 尹素婉的警惕,在顾瑾璃的意料之内。 相反,如果她真的傻白甜跟一张白纸,那就不正常了。 顾瑾璃一脸受伤,原本如星辰一样璀璨的眸光也瞬间暗了,“郡主……就是这般想我的吗?” 转身,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一颗真心被人践踏了,黯然神伤道:“也罢,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只是不愿看到郡主受人欺负,心急之下才口不择言罢了。” “刚才的话,郡主只当我没说过。” 说罢,她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 “林……”尹素婉心里一紧,追了两步。 顾瑾璃突然又停了下来,但也没转头:“尹大公子的腿,郡主放心,我会全力治好他。” “有劳林……”尹素婉道谢的话还没说完,顾瑾璃已经走远了。 “主子,您怎么了?”双儿见尹素婉的神色不太对劲,不安道:“林公子他……他没将您怎么样吧?” 尹素婉摇头,勉强笑道:“没事,咱们回去吧。” “是,主子。”双儿见尹素婉抬脚往住处走,也就跟了上去。 远处的藤蔓墙后,顾瑾璃望着尹素婉的身影,笑得得逞。 “你在这里做什么?” 身后的一道冷声,让顾瑾璃的笑意立马僵住。 第344章 藏在心里 顾瑾璃僵直着身子回头,待看到眼前眼神幽深带着审视之意的八皇子后,立马调整好面部表情,恭敬的拱手道:“草民林笙,见过八皇子。” 八皇子转头,视线落向空无一人的远处,冷声道:“你刚才在看什么?” 顾瑾璃眸光微动,沉声道:“草民刚给太后诊脉完,出来后想着草民的帕子好像落在寿康宫里了,正纠结要不要回去一趟呢。” 八皇子冷哼一声,显然不信的模样:“帕子忘了?何必又这般鬼鬼祟祟?” 顾瑾璃躲在藤蔓后面,确实是鬼鬼祟祟。 “草民那帕子虽然是常用来擦拭银针的,可到底也是男子的物事。”尴尬的扯了扯唇,她略微心虚道:“八皇子也知道,男子在后宫走动很是不便,所以草民怕让人看到了引起误会,这才在躲在这里。” “是吗?”这个说辞,也并不能打消八皇子的怀疑。 “八皇子,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时,忽然从另一侧的小路上走来几个身穿禁卫军服饰的男子。 领头之人,便是副统领顾念时。 顾念时之前与林笙是打过照面的,但因为她是宁王府的人,故而对她印象不是很好。 皱着眉头,他的话虽还是问的八皇子,可犀利的两道眸光直直的射向了顾瑾璃,“八皇子,这个人可有什么问题?” 八皇子平日与顾念时并无多少交集,即便是见了面,也不过是一个行礼,另一个点头罢了。 顾念时与顾成恩一样,对当年顾瑾璃的死耿耿于怀,八皇子便想着是否可以将顾念时这个禁卫军副统领争取到自己身边来。 按理说,顾成恩是刑部侍郎,在朝中的地位要比顾念时更重要,对八皇子的辅助作用也将更大。 可是,正因为顾成恩在朝中多年,所以要想让顾成恩选择势单力薄的自己,恐怕很难。 不过,现在宣王废了,依着顾成恩嫉恶如仇的性子,似乎也不见得会摒弃前嫌,站队亓灏。 但是与顾成恩比较起来,争取顾念时似乎要容易些。 毕竟,顾念时不是顾家嫡子。 身为庶子的他,不受重视的同时,也不受太多关注和限制。 当然,从人性的角度来说,庶子大多会对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亦或者是这些年受到的不公平待遇产生不满。 这种不满积累的多了,会生出怨气。 一旦八皇子对他抛出了橄榄枝,给了他一个在众人面前展现自己的机会,那他应当没有理由拒绝。 心里这般想着,八皇子对顾念时的态度也温和起来:“本皇子只是与林公子随便聊几句,顾统领快去其他地方巡查吧。” 皇宫很大,但每日都必须走上一圈才行,所以这也是个很累人的活儿。 顾念时点点头,然后带着人离开。 顾瑾璃记得上次在明阳宫里还和八皇子喝茶,这次八皇子的态度倒是有点冷淡。 一时之间猜不知八皇子的心思,想着一会还得去尹家给尹子恪看腿,于是她便赶紧道:“八皇子若没事的话,草民先走了。” 八皇子摆摆手,待顾瑾璃离开后,他若有所思道:“小祥子,上次本皇子没能除了她,你说还有必要再动手一次吗?” 半个月前,八皇子为了确定“林笙”在亓灏心里的份量到底有多重,便派人去刺杀林笙。 可惜,还是让“林笙”躲过了一劫。 好在,刺杀的结果证明,“林笙”的确是亓灏的软肋。 小祥子一怔,盯着顾瑾璃的背影,大着胆子道:“八皇子,依着奴才看,林笙不过是一个被宁王爷圈养在府里的男宠,咱们上次已经试探过宁王爷了,这次就没必要再动手了。” “万一让宁王爷发现了,咱们……” 对于八皇子要上位的心思,小祥子这些日子也算是摸透了。 皇家没有兄弟情深,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谁能赢得帝位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八皇子抿着唇,半晌才道:“也罢,以后机会多的是,本皇子不急。” 说罢,他转身往明阳宫走去。 小祥子跟在后面,不解道:“八皇子,林笙与咱们的计划没有多大关系,您为何执意要除掉她?” “因为,她是现在四哥最重视的人。”八皇子眸底冷意闪闪,随即又补充道:“而且,她还会医术。” “这样的人待在四哥身边,有利无弊。” 小祥子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却不知八皇子话里的深意。 顾瑾璃曾经也是亓灏最珍爱疼惜的人,可最后又沦落到了什么下场? 可能,亓灏后来懊悔痛苦,但无人知道,顾瑾璃也是八皇子藏在心底的那个人。 有些东西,是说不清楚的,也是毫无道理的。 兴许,在二人第一次见面,顾瑾璃将被人沉入湖里的八皇子救起的那一刻,她就不知不觉的入了他的心。 也可能,是后来他的腿被丽妃的人打断,整个人陷入了无尽的黑暗,是她的糕点或者香囊,给了他温暖。 尽管,二人相差六岁。 尽管,八皇子在众人眼里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与男女情爱四字无关。 可是,不管怎么说,连小祥子都不知道他对顾瑾璃的感情有多深。 这种感情,八皇子定义为是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的爱。 亓灏逼死了顾瑾璃,逼死了他同样珍视的那个女子。 所以,他又怎不恨呢? 只是,这种恨,与他对顾瑾璃的爱一样,也只能放在心里。 “八皇子说的是,是奴才愚笨了。”见八皇子面色清冷,小祥子连忙附和道。 “派人盯紧了她。”八皇子丢下这句话后,加快了脚步。 顾瑾璃离开皇宫后,坐着马车去了尹家。 尹大夫人听说顾瑾璃来了,忐忑不安几日的心情总算是如拨开了乌云一样,老脸也笑成了花。 亲自将顾瑾璃迎进了房间,态度甚是殷勤热情。 顾瑾璃给尹子恪按摩,扎针,对药方进行调整。 尹子恪能感受到顾瑾璃的真诚,心下感动,他在顾瑾璃离开的时候将昨日新采购的茶叶赠送了一盒。 茶叶不是什么金银珠宝这种金灿灿银闪闪,招人眼目的东西,顾瑾璃也就没拒绝,直接收下了。 踏上马车,顾瑾璃悄悄回南阳王旧府与凌楚换过了身份。 凌楚在陈泽轩那里修养了几个时辰,又服了缓解疼痛的药丸,身上也清爽舒服了许多。 马车刚行驶没一会,却被人给拦住了。 看着杜江,凌楚的脸上明显是惊讶之色:“杜……杜侍卫?” 杜江拱手,沉声道:“王爷放心不下您,所以特意命属下来接您回府。” 凌楚无奈,想着幸好与顾瑾璃身份换的及时,也就只好点了点头。 第345章 还能如何 相府的后院中,祁蝶一边慢悠悠的往三姨娘的梧桐苑走去,一边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四周。 原先,大夫人还没疯的时候,一直明里暗里的打压三姨娘,还曾对外宣称三姨娘精神失常,将三姨娘给关了起来。 就连顾念时,因为大夫人的缘故,在府中的日子也不好过。 好在大夫人因为受了顾瑾琇死的刺激,真的疯了。 要不然,三姨娘被关的久了,会真的成为一个疯子。 当然,如今的三姨娘的住处可不比当年那般简朴。 今时不同往日,随着顾念时在宫中任职后,三姨娘这院子里里外外算是换了个大模样。 要说奢华,都快赶上大夫人的碧华院了。 还有服侍的下人们,也多了不少。 如此可以看出来,三姨娘在府中的地位果真是提高不少。 祁蝶是顾成恩的人,而顾成恩又是三姨娘眼里的钉子。 按理说,祁蝶与三姨娘之间是没什么交集的。 所以一听丫鬟禀告说祁蝶过来了,三姨娘愣了一下,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的感觉。 “祁蝶见过三姨娘。”进了屋子后,将三姨娘打量自己的眼神收入眼底,祁蝶低头,微微福了福身子。 三姨娘只听说过祁蝶的容貌与那已故的顾瑾璃神似,但因为祁蝶整日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以这么久以来,三姨娘还是头一次见到祁蝶。 倒吸一口气,她忘记了让祁蝶起来,自言自语道:“像,真像啊!” 忍不住从椅子上站起来,三姨娘走近,围着祁蝶绕了一圈后,才对丫鬟道:“来人,给祁蝶姑娘上茶。” 祁蝶在府中,尽管要比正妻莫芷嫣还受宠,可不管如何她只是顾成恩的一个侍妾,连姨娘身份都算不得。 三姨娘称呼她为“姑娘”,也没什么不对。 待祁蝶道了声谢后,三姨娘重新坐下,望着她的眼神很是耐人琢磨:“祁蝶姑娘入府快一个月了,早前就听说姑娘生得美若天仙,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祁蝶自然知道三姨娘话里的意思,笑了笑,她不紧不慢道:“三姨娘谬赞了,生得这样一张脸,妾身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顿了顿,她继续道:“难得承蒙大公子厚爱,要不然妾身就是修个几辈子的福,恐怕依着这卑贱的出身也入不了相府的大门。” 三姨娘胡萍儿是大夫人当年的陪嫁丫鬟,她的出身也不高,但人嘛,一旦得了势,高人一等后,那便会瞧不起其他人。 在三姨娘眼里,祁蝶就是个以色侍人的青楼女子,确实是不配进相府的。 不过听了祁蝶这一番自贬自低的话,三姨娘见她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成见也就少了几分。 茶水上来了,示意祁蝶喝茶,三姨娘便问道:“祁蝶姑娘过来,应当是有事情吧?” 祁蝶抿了口茶,柔柔一笑:“也说不上什么大事,不过是这么久了还未曾给三姨娘请个安,心里惭愧。” “祁蝶姑娘是大公子的心头宠,我区区一个姨娘,哪能担得起姑娘的安?”三姨娘细长的眼睛眯了眯,冷笑道:“姑娘应该去碧华院,给大夫人请安。” 祁蝶放下茶杯,面色有几分黯然:“府中上下都知道,大夫人的院子不是我这般女子能进得去的。” “而且,大夫人跟前也用不着我伺候,我去了只会招人厌。” 听出祁蝶话里有话,三姨娘笑得开怀:“也是,大夫人神志不清,经常发疯,就是老爷去看望她,她也乱咬乱爪的。” “除了芷嫣能在跟前伺候,大夫人可不认旁人。” 提起莫芷嫣来,三姨娘话锋一转,“哦,对了,芷嫣前个从莫家回来了,莫不是你是因为这个心里头不痛快,这才来到我这散散心?” 三姨娘在府中多年,摸爬打滚才得以生存下来,她自然见惯了女人之间勾心斗角的事情。 成功的女人,不仅要得到男人的宠爱,更要得到风光的的名分才行。 三姨娘头上有大夫人压着,除非大夫人死了,否则她这辈子只能是小妾一个。 在宠爱上,她擅长花言巧语哄的顾淮欢心,算不得最得宠,也算不得失宠。 总体上说,亏了顾念时开窍愿意为官了,要不然三姨娘还是处于高不成低不就的位置。 老一辈过来的人再看着小辈争风吃醋的女人,就像是看着当年的自己一样。 三姨娘瞧着祁蝶,便猜到她必定是因为名分上比不过莫芷嫣而不快。 果然,三姨娘的话一落,祁蝶的面色立即瞧着难看了起来。 她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来,小声道:“夫人是大公子的正妻,而且又对大夫人一片孝心,回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妾身怎可能心里不痛快?” “啧啧,你这话连自己都骗不了,还能骗过我?”三姨娘摇着头,撇撇嘴,不冷不热道:“咱们这些人啊,要怪就只能怪命不好,没能投胎托生在一个好人家。” “要是个大户家的小姐,哪能沦落到给人家做妾侍去?” 又叹了口气,她故作怜悯道:“祁蝶姑娘,俗话说多年媳妇熬成婆,待你给大公子生下个一儿半女,熬成我这个岁数,兴许还能等到老爷开恩,抬你分位做姨娘。” 祁蝶眼中眸光是明显的嫉恨,她咬着唇,语气不甘道:“三姨娘,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别的法子?”三姨娘看到祁蝶因为自己这三言两语的话就暴露了真面目,很是满意的欣赏着她因嫉妒而焦急的模样:“祁蝶,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芷嫣从嫁给大公子至今,做事稳妥不说,还深得人心,即便是不得大公子喜爱,可有老爷护着,她的地位也无人能动摇。” “你说说,除了给大公子生个孩子来站住脚,你还能如何?” “我……”祁蝶张了张嘴,脱口而出的话又咽了回去。 半晌,她攥紧拳头,幽幽道:“是不是,只要没了莫芷嫣,我便能上位?” 同样为男人的妾侍,三姨娘联想到自己,点头道:“兴许吧。” “眼下我有一计,只是需要三姨娘相助才能成。”上前几步,祁蝶走近三姨娘身边,贴在她的耳边低语了一番。 “大胆!”三姨娘听罢,眼睛里满是不敢置信之色。 瞪着祁蝶,她声音里带着几分愠怒:“祁蝶,这一招借刀杀人,你倒是厉害的很!” “三姨娘此言差矣。”祁蝶站直身子,缓缓道:“据我所知,当年大夫人还未得癫疯之症的时候,曾给三姨娘下过毒,而且若不是她故意从中作梗,二公子想必会有一个比现在更璀璨的前程。” “三姨娘被大夫人踩在脚底多年,你们二人之间的恩恩怨怨,自然要比我所知道的深得多。” “难道,三姨娘就不想亲自手刃仇人,为四小姐报仇吗?” 若说前面几句话,还不足以说动三姨娘,但最后这一句话,却让她动摇了。 三姨娘心头一颤,脑海中浮现出顾瑾瑶惨死的画面,咬紧了牙关。 祁蝶勾了勾唇,一字一句道:“再说,就算是东窗事发,有莫芷嫣顶罪,还会赖到三姨娘身上吗?” “一举两得,三姨娘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 行了个礼,祁蝶转身离开。 第346章 被闷死了 两个时辰后,当莫芷嫣端着药打算唤醒沉睡的大夫人时,却发现似乎情况有些不对劲。 心头莫名的“咯噔”一下,莫芷嫣将手指放在大夫人的鼻间探了一下。 随即,“砰”的一声,另一只手中的药碗应声落地,碎成一片。 “来人,快来人!”一边不知所措的对门外大叫,莫芷嫣一边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 很快,大家便收到了大夫人暴毙的消息,人挤满了碧华院。 顾淮,顾成恩,祁蝶,三姨娘,以及各院的下人们。 “到底怎么回事?大夫人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去了?”大夫人给顾淮待了绿帽子,顾淮若说心里不介意,那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这人说没就没了,有些意外。 多日前,因为祁蝶的缘故,莫东盛和顾成恩产生了争执,莫芷嫣被莫东盛带回了莫家。 莫东盛执意要莫芷嫣与顾成恩和离,奈何莫芷嫣始终舍不得。 可在莫家待了将近半个月,然而除了顾淮上门来求和过几次,从头到尾却不见顾成恩的身影。 这就好比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仿佛莫芷嫣嫁的人不是顾成恩,倒是顾淮似的。 顾成恩对莫芷嫣如此不重视的态度,着实让莫东盛火冒三丈。 莫东盛是莫芷嫣的父亲,父命难违,而顾成恩又待莫芷嫣冷漠,因此夹在二人之间,莫芷嫣很是煎熬。 而且,莫芷嫣也如同寻常女人一样。 她在顾家待了两年多,这两年里孝顺公婆,服侍丈夫,尽心尽力,任劳任怨。 付出了这么多心血,她怎甘心将自己的正室之位拱手让出去? 所以,在顾淮最后一次登门的时候,不顾莫东盛的反对,莫芷嫣顺着这个台阶,跟着顾淮回到了相府。 谁曾想,她不过是离开了一小会,亲自去厨房给大夫人熬药的功夫,竟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语无伦次,莫芷嫣又急又怕,她哆哆嗦嗦道:“我……我不知道。” “刚……刚才我去给母……母亲熬……熬药,回来……来后,母亲她就……” “让开!”顾成恩脸色阴寒的如从寒潭里浸过一般,粗暴的一把推开莫芷嫣,甩袖疾步往屋子里走去。 大概是顾成恩的手劲太大,以至于莫芷嫣一下子被推到在了地上。 “小姐!”贴身丫鬟见状,赶紧把莫芷嫣给扶了起来。 “母亲,母亲!”虽说,顾成恩曾因自己是大夫人与郭明义的私生子而怨恨过大夫人。 可到底是母子,顾成恩怨归怨,是不可能真的对大夫人不管不问的。 眼下大夫人突然死了,当真是给人没有一点点防备的感觉。 摇晃着大夫人的胳膊,顾成恩的眼底一片猩红。 大夫人的唇色乌青,两手攥拳,一副经过激烈挣扎过的模样。 视线落在一旁的枕头上,那真丝的枕面上隐隐有几道抓痕。 颤抖着手,顾成恩抬起大夫人的手指,果真在指甲盖里发现了一道残丝。 “天哪,究竟是谁这么狠心,竟把大夫人给……”三姨娘站在顾淮的身后,捂着帕子,语气里是满满的惊讶。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母亲应该是被人用枕头给闷死的。”顾成恩小心翼翼的将大夫人的手放下,咬牙切齿道。 “成恩,会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祁蝶握住顾成恩冰凉的手,似乎是在间接传递给他温暖和力量,小声道:“大夫人患病已久,不可能与府外的人交恶。” 这话里的意思很是明显,不是府外的人,那肯定就是府内的人了。 顾成恩下意识的看向三姨娘,三姨娘连忙后退一步,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大公子,你看我做什么?” “要不是听说了碧华院出事了,我才不会出我的梧桐苑呢!” 说罢,三姨娘指了指肿得老高的脚背,“昨晚上,我摸黑起夜,不小心把一壶热水给浇脚上去了,现在还疼呢!” “你们说,今日都有谁进出过大夫人的院子?”一双犀利的眸子一扫,顾成恩的目光落在一旁侍候大夫人起居的两个丫鬟身上,厉色道:“若不老实交代,我即刻便命人摘掉你们二人的狗头!” “噗通”一声,两个丫鬟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道:“回……回大公子,今日无人来过碧华院。” “既然无人来过,那大夫人便是你们二人杀死的!”三姨娘冷哼一声,撇嘴道:“难不成,还是自个把自个给闷死了?” “老爷,大公子,奴婢是冤枉的!”左边的小丫鬟急急磕头,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真不是奴婢,真的不是奴婢啊!” 右边的小丫鬟也道:“这几日只有大少夫人进出过碧华院,大夫人每日的餐饮汤药也都是大少夫人寸步不离的照看着!” “就算是有人要害大夫人,也绝对不是奴婢们!” “你……你说什么?”一旁的莫芷嫣听罢,险些要两眼一黑晕过去。 幸好有丫鬟扶着,要不然她当真会站不住脚。 “啧啧,你们这两个贱婢可别胡乱说话。人人都知道大少夫人待人心善,服侍大夫人更是细心周到,她根本就没理由对大夫人下手!”三姨娘此人平日里便是喜欢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倘若今日她保持沉默,倒是会给人一种反常的感觉。 故而,依着常理,她像是没看到屋内众人难看的脸色似的,继续火上浇油道:“何况,大少夫人对大公子一片痴心,你们竟敢诬陷大少夫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奴婢们不敢说谎,求老爷和大公子明鉴!”两个丫鬟“砰砰砰”磕着头,脑门瞬间红肿了起来。 三姨娘的话,让顾成恩望着莫芷嫣的眼中染起一抹杀意:“莫芷嫣,你莫非对我之前要休了你一事怀恨在心,故而才将不满发泄在我母亲身上,是不是?” “相公,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莫芷嫣摇着头,上前试图拉住顾成恩的袖子解释,然而却被顾成恩一掌拍在了胸口上。 “噗!”莫芷嫣被打飞在地上,重重吐出一口血来。 “恩儿。”顾淮此时脑子有些乱,但见顾成恩毫不犹豫的对莫芷嫣出手,他皱着眉头,不悦道:“这件事情疑点重重,你先不要冲动。” “小姐,您怎么样?!”丫鬟大惊失色,一边给莫芷嫣擦着嘴角的血,一边为她忿忿的辩解道:“相爷,姑爷,我们家小姐待大夫人如亲娘一般孝敬,这两年来她为人如何,府中上下都是有眼的,看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而姑爷待我家小姐如何,想必大家也都是有目共睹的!” “姑爷硬要说我家小姐因为嫉妒,因为怨恨而加害大夫人,那为何早前不动手?” “哼,人心隔肚皮,她的心是黑的还是红的,谁能知晓?”顾成恩缓缓走到莫芷嫣的身边,蹲下身子,攥着她的衣领,似乎是在给她最后一次机会,“莫芷嫣,你若承认了你的罪行,今日一事便不会连累你整个莫家。” “你若死不承认,那我便上奏皇上,让皇上来决断!” 大夫人是丞相的正妻,可算得上是一品夫人。 这一品夫人被人杀死了,那可就是大罪了。 如果是之前的顾成恩,面对案件时理智冷静,心思缜密,绝对不会放过任何破绽漏洞。 可沉溺于男女私情,纵情声色已久,他没了耐心和细心,这是其一。 其二,那便是此事涉及到了莫芷嫣。 顾成恩厌恶莫芷嫣,故而在办案的时候会带着个人主观偏见。 其三,因为死的人是自己的母亲,所以顾成恩关心则乱,并未对丫鬟的话进行核实就直接认定了杀人凶手是莫芷嫣。 毕竟,这些年来经手了不少因为感情纠葛而引起的情杀案件。 杀情人的,杀情人亲友的,总之数不胜数。 在顾成恩心里,莫芷嫣爱而不得,因爱生恨,她杀了大夫人,也不足为奇。 只是,顾成恩不知道,莫芷嫣即便是恨过,怨过,但正因为爱过,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伤害大夫人的。 无人知道,在她决定跟着顾淮回来的时候,莫东盛一怒之下竟说要与她断绝父女关系。 她跪在地上哀求莫东盛许久,仍旧不能改变莫东盛的主意。 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她含着泪拜别了莫东盛。 出书房后,等在外面的顾淮见她眼睛发红,还询问过她,她当时将委屈咽下,轻描淡写的说没事。 这两年来,她端庄大方,温顺有礼,人人都夸她,可她也知道,人人在背地里笑话她。 与顾成恩之前和离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而她这次回来,不免又有不少人会嘲笑她死皮赖脸,恬不知耻。 丈夫都厌恶她到了这个地步,她还回来做什么呢? 没有其他原因,不甘心也不过还是逃不过一个“爱”字。 打从一开始,她就爱的卑微。 谁主动,谁爱的多了,谁就输了。 她输的一败涂地,不仅输掉了自己的尊严,也把莫家的脸面给输光了,这也是为何莫东盛盛怒的原因。 心口很痛,莫芷嫣的脸色青白,不晓得是不是被顾成恩的大手勒得喘不过气来的缘故。 她张了张嘴,泪眼婆娑,“相公……母亲不是我杀的,你信我,好不好?” 哀求中,带着一丝明知不可能却仍抱有的期待。 “看来,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抽回手,顾成恩站起身来,冷声道:“来人,将莫芷嫣关进地牢,听候发落!” “恩儿,你……”顾淮不太相信是莫芷嫣,还未等他说完话,顾成恩的人已经把莫芷嫣给架了出去。 “我真傻,何必多次一问呢?”莫芷嫣伸了伸手,像是要抓顾成恩的衣袖,又像是要攥紧自己的拳头,但最后还是无力的放了下来。 她被两个侍卫拖了出去,扯了扯唇,笑得凄凉。 “小姐,小姐!”丫鬟大叫着,也跟了出去。 祁蝶抿着唇,移开了眸子。 诗经中有云:“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这话,便是警告后世的女子们,千万不要沉溺于与男子的情爱之中。 男子尚可能从中脱身,而女子要想解脱就很困难了。 她与莫芷嫣,无冤无仇,唯一的交集便是顾成恩。 顾成恩待她极好,她待顾成恩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 既然未曾真的爱上顾成恩,那就也轮不到什么争风吃醋了。 之所以要借着三姨娘的手嫁祸给莫芷嫣,无非是要挑起莫家和顾家两家的恩怨罢了。 宣王瘫痪已经有不少日子,可顾家仍没有要改变风向的意思。 一旦莫家与顾家不和,那就会脱离了宣王党。 到时候,找个合适的时机,陈泽轩便会将莫家收为己用。 对莫芷嫣下手,祁蝶虽有不忍,但也是迫不得已。 三姨娘面上一副看戏的样子,可手心里却出了冷汗。 见顾成恩对莫芷嫣是凶手深信不疑的样子,她的心才从嗓子眼里落了下来。 “恩儿,你将芷嫣关起来,此举未免太过草率。”顾淮叹了口气,语气沉重。 顾成恩冷冷的看着顾淮一眼,又扫了一圈屋内其他人,不容置疑道:“都出去。” 娘是亲生的,爹可不是。 早前大夫人虽疯,可好歹还活着,让顾成恩知道自己身边还有一个亲人。 而现在唯一有血缘关系的娘没了,说不难过是假的。 顾淮知道顾成恩需要独处,拍了拍他的肩膀,便离开了。 他要先封锁住消息,免得走露风声。 如果让莫家知道顾成恩把莫芷嫣关进了地牢,那莫东盛当真会闹得不可开交。 至于莫芷嫣杀害大夫人一事,还是得等顾成恩冷静下来再议。 三姨娘巴不得赶快走人,顾淮前脚刚走,她后脚就一瘸一拐的跟上了。 祁蝶没有走,她关上门,安静的站在角落里。 一声不吭,像是隐形人一样。 顾成恩余光如没看到祁蝶似的,他蹲下身子,握着大夫人的手,喃喃道:“母亲……” 一滴眼泪落在大夫人的脸上,可她永远都不会再睁开眼睛了。 第347章 谨言慎行 是夜,南阳王旧府内。 顾瑾璃想起今天白日之事,长吁一声道:“幸好,我与凌楚身份调换的及时,要不然依着亓灏那寸步不离的劲儿,必定不会再放过我。” “尹子恪的腿,现在恢复的如何?”陈泽轩眸光暗了暗,沉声道:“要知道,收服了他,一定意义上不亚于收服了大部分的世家。” 顿了顿,他又问道:“这几次你故意接近尹素婉,可是在她身上打了什么主意?” “果真是瞒不过哥哥。”顾瑾璃点头,勾唇轻笑道:“既然这个女人早年害过我,那么我自然是不会放过她的。” 陈泽轩看着顾瑾璃,疑惑道:“如今亓灏不要她,尹家弃了她,除了仰仗太后之外,她别无活路,你打算将她如何?” 顾瑾璃挑了挑眉,卖关子道:“这个我自有主张,哥哥就不要问了。” 忽然,门开了,只见雷子进来了,拱手道:“世子,顾大夫人死了,莫芷嫣被顾成恩押入了顾家地牢。” “莫家那边可有什么动静?”陈泽轩眼睛一亮,问道。 “顾相将消息封锁了,故而莫家还不知道这件事情。”雷子看了陈泽轩一眼,试探道:“世子,需要属下把消息透露给莫家吗?” 陈泽轩点头,“去吧。” 待雷子出门后,顾瑾璃若有所思道:“哥哥,按理说莫芷嫣照顾了大夫人两年,没有杀她的理由。” 陈泽轩抿了口茶,淡淡道:“有无理由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所有人都认为莫芷嫣是凶手。” 据顾瑾璃脑海中的有效信息中,莫芷嫣似乎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好女人。 而从陈泽轩的态度来看,似乎这次对莫芷嫣出手的人是他。 秀眉微皱,顾瑾璃低声道:“哥哥,莫芷嫣是无辜的。” “再说了,大夫人都已经疯了,碍不到咱们的路,为何要杀她?” “当年你在相府的时候,没少受过她的虐待。”陈泽轩眼角的桃花眼泛着冷光,冷哼道:“何况,这般疯癫的活着对她来说也是痛苦。” “我让祁蝶动手,也算是给她一个解脱了。” 顾瑾璃没料到陈泽轩杀大夫人,竟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自己。 心里说不上是感动还是其他,她喃喃道:“哥哥……” 见顾瑾璃一怔,陈泽轩随即放下茶杯,敛去眼中冷意,缓缓道:“你无须担心莫芷嫣,自会有人救她。” “若我没猜错的话,明日一大早,莫东盛便会直接进宫要老皇帝为莫芷嫣做主。” “不过,顾家的人一口咬定莫芷嫣就是凶手,莫东盛短时间内很难为莫芷嫣找到洗脱罪名的证据。” “到时候,让八皇子再为莫芷嫣说话,莫东盛便会把这个恩情记在八皇子身上了。” “哥哥,话虽如此,但是要想八皇子为莫芷嫣说话,并非难事。”顾瑾璃想了想,继续道:“一来,八皇子现在虽开始接触朝中事务,可这次是莫家和顾家两家的恩怨,八皇子没有立场插手。” “二来,八皇子当时并未在事发现场,他就是要替莫芷嫣辩解,也是没有什么根据的。” “三来,稍有差池,八皇子不仅会被老皇帝怀疑,还会被莫家和顾家怨恨上。” “你说的这些我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这次是让莫家和顾家决裂的好机会,我们不能错过。”陈泽轩拍了拍顾瑾璃的手,示意她安心:“你想,宣王如今都这般样子了,而顾淮却仍旧没有丁点要放弃他的意思,这其中是必定有原因的。” “只要莫家脱离宣王党,到时候顾淮和宣王急了,还不得露出马脚来?” “至于八皇子如何替莫芷嫣说辞,这些你就不用管了,我自会教他。” 对于陈泽轩的心计,顾瑾璃从未怀疑过。 既然他说有对策,那就绝对不会让她失望。 深吸一口气,顾瑾璃沉声道:“哥哥帮八皇子搞定莫家和彭家,方家那边有皇后在其中周旋,这样一来,八皇子的阵营可真是一点都不比亓灏弱。” “阵营上虽不弱,但八皇子手里还差军权。”陈泽轩摇了摇头,眯着眼睛幽幽道:“没有军权,一切都是空谈。” 顾瑾璃想到白天在宫中遇见的那人,便接话道:“哥哥之前说过,顾念时此人可用。” “如果想方设法将他调入军中,可行否?” “军营有亓灏把持,要想往里头塞人很难。”陈泽轩再次摇头,语锋一转,他笑道:“顾念时留在宫中,关键时刻能用上。” “关键时刻?”顾瑾璃眸光微动,她直直的望着陈泽轩,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深意,瞬间明白了陈泽轩的意思。 手指微微攥起,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发颤:“哥哥,你是想……” 陈泽轩重重点头,一字一句道:“自古以来,成者为王,败者为寇。” “八皇子他要想……” “砰!” 不等陈泽轩的话说完,突然一道黑影破窗而入。 “来者何人?”陈泽轩下意识的将顾瑾璃护在身后,刚要抬手对着躺在地上的黑影劈头盖脸甩出去一掌,却被顾瑾璃眼疾手快的拦了下来。 拉着陈泽轩的胳膊,她小声道:“是师父”。 经顾瑾璃提醒,陈泽轩终于认出了那一脸污血的人是谁了。 连忙将黑衣人扶了起来,他担心道:“师父,是谁把你伤成这个样子的?” 黑衣人被陈泽轩扶起来,坐下后,他一边捂着胸口,一边咬牙切齿道:“逍遥子这个老匹夫,对我穷追猛打了一路,要不是我跑的快,恐怕这次真要命死他手了!” “咳咳咳……”咳嗽了几声后,他又冷笑道:“不过,逍遥子中了我的毒,就是大罗神仙,想必也是救不了他了!” “噗!”得意没两句话,黑衣人便吐了一口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陈泽轩和顾瑾璃对视一眼,只好将黑衣人抬到了床上去。 一人给他拿来换洗衣服,另一人则给他把脉。 与此同时,相府的梧桐苑里,三姨娘一边拿着帕子擦着莫须有的眼泪,一边唉声叹气道:“虽说大夫人这些年待咱们母子不好,可到底是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久的人,她就这么突然的去了,怎叫人心里不难受呢?” 顾念时坐在一旁,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但还是忍不住打断了三姨娘的惺惺作态:“行了,娘,屋子里没有旁人,你别装模作样了。” “你这孩子,怎么跟娘说话的?”三姨娘擦眼泪的动作一顿,下意识的看向门外后,瞪了顾念时一眼:“人心都是肉长的,娘是真伤心。” 顾念时忽然道:“娘,是不是你?” “什么……什么是我?”三姨娘眼神略微闪躲,脸色冷了下来:“隔墙有耳,你莫要胡说八道。” “时候不早了,明个你还得去宫里当差,快些回去吧。” 顾念时坐着没动,他静静望着三姨娘,半晌才道:“娘,大哥是在刑部里做事的,这件事情最好与你无关。” “否则,大哥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一听到顾念时提起顾成恩,三姨娘撇嘴不以为然道:“你大哥现在被狐狸精给迷了心智,再说你现在可是威风凛凛的禁卫军副统领,咱们难道还怕他不成?” “娘,正因为我现在是副统领,所以你今后在府中更需要谨言慎行才是,切勿招惹是非。”顾念时见三姨娘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耐心道:“娘也知道,大哥对我晋升为副统领一事有些不悦。” “倘若你再惹是生非,搞不好大哥他会……” “知道了知道了,娘一定不会拖你后腿的。”一边站起来推着顾念时出门,三姨娘一边不耐烦道:“娘要睡了,你也歇着去。” “娘……”见三姨娘已经关上了门,顾念时无奈的叹了口气,郁郁离开。 清风院里的烛光,也仍旧亮着。 顾成恩坐在桌旁,一杯杯的将手中的清酒灌下。 一旁的祁蝶目光柔柔的看着他,嘴里虽劝着,但手上却并无制止的动作:“成恩,小酌怡情,大饮伤身。” “逝者已逝,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可你也要注意着自己的身子啊!” 顾成恩已经喝下了四五壶酒了,但却没有丝毫醉了的意思。 相反,他越喝,头脑越是清醒。 越是清醒,脑海中大夫人的音容相貌就越是清晰。 红着眼眶,他用力捏着酒杯,似笑似嘲道:“以前母亲在的时候,我厌恶她。” “厌恶她的虚伪,厌恶她整日里的阴谋算计,更是厌恶她和郭……” “郭明义”这三个字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他咬住了舌头,生生的将后话给截住。 舌尖上的疼痛,远比不得心上的痛。 又灌下一口酒,他放下酒杯,伸手抚上祁蝶关切的小脸,“我从未想过母亲会有一天离开的这么早,哪怕是母亲疯了,我也觉得她至少要再过二十年才能离我而去。” “蝶儿,我以为我会恨她一辈子,可是当我今日知道她死了的那一刻,我好难过,好难过。” “这两年里,我用忽视她来惩罚她,现在想来,其实我是在惩罚我自己。” “如果,我能平时待她好一些的话,母亲她会不会……”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一旦失去了才会后悔不已。 大夫人为人虽阴狠毒辣,也做过不少的坏事,但是在对顾成恩,她当真是恨不得为他奉献所有。 即便是对待顾瑾琇,大夫人也没有用尽十分的心力。 只是,在大夫人活着的时候,顾成恩却因为自己的身世和顾瑾璃的缘故,待大夫人很是冷淡。 现在想来,大夫人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用真心爱他的人。 这种无私的母爱,不求回报,无怨无悔。 乌鸦反哺,羊羔跪乳,而他作为大夫人最爱的儿子,又曾回馈给大夫人多少爱呢? 祁蝶环住顾成恩的腰,声音温柔得滴出了水,“成恩,我会陪着你的,一直陪着你。” 心下感动,顾成恩揽紧祁蝶的肩膀:“谢谢你,蝶儿。” 拍了拍顾成恩的后背,祁蝶又补充道:“你不要难过,还有相爷,他也不会离开你的。” 祁蝶不提顾淮还好,一提到顾淮,顾成恩刚淡去悲伤的眼中立即染上一抹怒色。 面对大夫人的死,顾淮虽然按着正室的排场将大夫人给安葬了,可他似乎并未表现的有多悲痛。 就算是因为早年大夫人和郭明义私通的事情,顾淮心中不满,但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 大夫人自打嫁给顾淮后,可就再也没有与旁的男人有过不清不楚的关系。 一心为顾淮打理好相府,还为顾淮生下了顾瑾琇,怎么说大夫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然而,顾淮却如此冷漠,这让人怎能不寒心呢? 再者,宣王党中很多人都旁敲侧击的间接表示要另择他主,顾淮却一个劲的挽留。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顾淮的心里只有宣王! 这也难怪,毕竟宣王才是顾淮的亲生儿子,还是顾淮最爱的女人所生的儿子。 顾淮不坚定不移的站宣王,又站谁去? 闭上眼睛,顾成恩将恨意敛去。 扣在祁蝶肩膀上的手紧了紧,他良久才道:“蝶儿,我会让他们后悔的。” 祁蝶垂下眸子,沉默不语。 脑子里细细揣摩着,顾成恩口中的他们,会是哪些人。 第348章 横扫千军 第二日,黑衣人醒来的时候,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了两张关切的脸。 只不过,站在陈泽轩身旁的那脸,却丑的有些骇人。 没忍住,黑衣人用力的咳嗽了起来。 “师父,喝茶。”顶着“翠翠”丑容的顾瑾璃见状,急忙转身给黑衣人倒了杯茶,甚是贴心的递了上去。 黑衣人听着这声音,泛着病白的脸上立即涌上怒色。 “砰”,不等顾瑾璃的茶杯靠近,他一下子将茶杯打翻在地上。 滚热的茶水,大半浇在了顾瑾璃的手背上。 疼得倒吸一口气,顾瑾璃一边捂着手背,一边有些不知所措道:“师父,您怎么了?” 陈泽轩见顾瑾璃的手背已经红了一片,也很是不解黑衣人为何莫名其妙的发脾气。 走到顾瑾璃身边,抬起她的手背小心翼翼的吹了吹,心疼道:“你先去敷药膏,我在这里照顾师父。” 顾瑾璃看了瞪着眼睛的黑衣人一眼,犹豫着点了点头。 然而,她还没踏出去一步,却又听得黑衣人在身后厉色道:“混账东西,站住!” 待顾瑾璃站住脚步,黑衣人总算是让二人知道了自己反怒的原因:“你不在宁王府里待着,怎搞成了这个鬼样子?” “你又不是不知道亓灏是何人?一旦被他知道了你与轩有牵扯,我们的计划极有可能前功尽弃!” “师父,你不要担心,我已经在宁王府里安排了人代替笙儿,亓灏是不会发现的。”怕黑衣人责怪顾瑾璃,陈泽轩在顾瑾璃开口之前率先将过错揽在了自己身上。 “跪下!”黑衣人支起身子来,缓缓下了床。 陈泽轩不着痕迹的往前挡了一步,垂着眼睛跪在了地上。 顾瑾璃自知逃不过去,也跪了下来。 不过,她却从陈泽轩的身后挪到了他的身边。 二人齐齐跪着,等待着接下来黑衣人的狂风暴雨。 果然,意料之中,黑衣人甩手给了陈泽轩一巴掌,怒气冲冲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非但没有按着我的吩咐照看好笙儿,还任由她胡闹,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师父??” 幸好黑衣人的身体虽说有些虚弱,但这巴掌还是用了七分的力气的。 陈泽轩的半张脸被打得发麻,他擦了一下嘴角的血丝,低声道:“师父,徒儿知错。” 黑衣人将阴森的目光移到顾瑾璃身上,冷笑道:“笙儿,轩他知错了,你呢?” 顾瑾璃被黑衣人盯得有些头皮发凉,下意识道:“笙儿知错,没有师父的命令,笙儿以后再也不敢擅作主张了。” 黑衣人冷哼一声,随即走到椅子旁坐了下来。 “伸出手来。”给了顾瑾璃一个冰冷的眼神,他从身上掏出一把匕首来。 陈泽轩眉心一紧,不安道:“师父……” “你闭嘴,一会再收拾你!”一把推开陈泽轩,黑衣人二话不说,不等顾瑾璃反应过来,便拽起她的胳膊,毫不留情的用匕首在她的手腕间割了一刀。 “师父!” “疼!” 陈泽轩吓得脸色发白,顾瑾璃疼得痛呼出声。 “滴答,滴答”,是血滴落在茶杯里的声音。 陈泽轩见那茶杯里的血越来越多,空气里的血腥味也越来越浓,很想拍掉黑衣人捏着顾瑾璃手腕的手。 但是,他却不能。 因为他了解黑衣人的性子,若是惹得黑衣人发了疯,动了怒,那么顾瑾璃的下场会更惨。 僵直着身子一动不能动,连呼吸都像是停止了一般。 陈泽轩眼睛一眨不眨,嗓子干涩:“师父,你这是在做什么?” 黑衣人没有说话,直至那茶杯里的血满了后,他又从袖子里掏出两根细小的竹筒来。 将其中一个竹筒盖子打开,黑衣人将竹筒贴在顾瑾璃流血的伤口,只见一只黑色的小虫子顺着竹筒爬了出来。 “师父,这是什么?”忽然心生一种不好的直觉,顾瑾璃看着那小虫子一点点将自己腕上的血吸干净,通体冰凉。 她的话刚说完,小虫子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了顾瑾璃的伤口。 “笙儿!”陈泽轩顾不得其他,直接出手封住了顾瑾璃身上的各大要穴。 一把将她的袖子撸起来,他看着那小虫子以肉眼不可捕捉的速度快速游走。 起初,胳膊上还有明显凸起的痕迹,眨眼的功夫虫子便消失不见了。 依着陈泽轩的了解,这绝对不是普通的虫子。 攥着拳头,他怒气冲冲的质问道:“师父,你给笙儿种的是什么蛊?” 黑衣人一边拿着帕子擦着匕首上的血,一边不紧不慢道:“别担心,不过是同心蛊罢了。” “同心蛊?”顾瑾璃听罢,不自觉的心跳加快几拍:“师父,你为什么要给我种下同心蛊?” 陈泽轩也是头一次听说,因此跪行向前,“砰砰砰”磕头道:“师父,徒儿知道您对于笙儿私自离开宁王府一事很生气,可是都是徒儿的错,您有什么不满大可对徒儿发泄,请师父不要责罚笙儿!” “徒儿愿意代笙儿受罚,求师父开恩!” “同心蛊,分为一公,一母。”将匕首收好,黑衣人将另一只竹筒递给顾瑾璃,幽幽道:“刚才给你种的是母蛊,这是公蛊,你回去给亓灏种上。” “师父……”顾瑾璃咬着唇,鼓足勇气道:“这同心蛊,有何用处?” 并未解释同心蛊的用处,黑衣人突然问道:“轩,笙儿,你们可听说过‘摄魂咒’?” 陈泽轩与顾瑾璃同时摇头,“未曾听说过。” “这同心蛊和摄魂咒乃凤国秘术,你们二人若是知道了才是不正常。”黑衣人抬了抬下巴,笑得高深莫测:“摄魂咒,是一首神奇的曲子。” “弹琴者可以利用它来愉悦听琴者的身心,牵制听琴者的喜怒哀乐。” “如果母蛊配上摄魂咒,便可更进一步的操纵公蛊。” “迷惑其心智,控制其行为。” “当然,摄魂咒最强大的威力,便可以横扫千军!” “师父,同心蛊会对笙儿的身体有害吗?”陈泽轩才不在乎什么摄魂咒,他只在意母蛊的存在是否会危害到顾瑾璃的性命。 这个问题,自然也是顾瑾璃最关心的。 “轩,笙儿是你妹妹,也是师父的徒弟,师父怎可能会害她?”黑衣人拍了一下桌子,似乎是因不被信任,受到了质疑而恼怒。 转过脸,他不耐烦道:“母蛊对身体无害,笙儿的身体不会有任何不适。” “就算有害,害的也是亓灏!” “你们要相信师父,师父是绝对不会舍得让你们去冒险的!” “师父当真……”对于黑衣人的心狠手辣,陈泽轩是早有领教,他做不到十分相信,刚张嘴还想追问,袖子却被顾瑾璃给拉住了。 顾瑾璃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多言。 伤口早在蛊虫钻进去的时候停止了流血,她用帕子简单的包扎了几下,直直的望着黑衣人,“师父待我和哥哥恩重如山,您的话,我们自然是信的。” 黑衣人听罢,堵着的一口气仿佛才平了下来。 脸色比刚才好看了一些,他转眼看向顾瑾璃,终于话里有了点温和:“笙儿,你今日先留在这里,等明日你回去的时候,我将摄魂咒交给你。” “咱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你务必要勤加练习才行。” 顾瑾璃“嗯”了声,扶着神色复杂的陈泽轩站了起来。 第349章 不容于世 清水寺里,慧和小和尚守在门外,时不时一脸担心的张望着屋内。 自打昨日净空大师背着一身是血的逍遥子回来,便一整夜不休不眠。 净空大师一把年纪了,而且看他走路的姿势,似乎腿上还受了伤,这样子下去身子怎能受得住呢? 可是,净空大师说了,没有他的吩咐不能进屋子里打扰。 没办法,慧和也只好继续等在外面。 屋内,逍遥子躺在床上,一脸死灰,毫无半点生气。 连带赤着的整个身子,也同样是泛着中了剧毒后的黑紫色。 当然,身上还布满了多道血淋淋的伤口。 每一刀伤口,都深可见骨,触目惊心。 不知是因为熬了一夜的缘故,还是因为被逍遥子身上的伤给刺激到了,净空大师眼底一片猩红,素日里和蔼的脸上难得覆上一层冷霜之气。 他小心翼翼的将逍遥子最后一道伤口处理完后,忍着腿上长久保持一个动作的酸麻,他终于站起身来,声音喑哑的对外喊道:“慧和。” 慧和听到里面的动静,急忙推开门,问道:“师父,慧和在!” 净空大师走到桌旁,快速写下一张药方递给慧和:“准备药浴。” 慧和走近,瞧着净空大师像是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他接过药方后,又不忍的问道:“师父,您去榻上躺着休息一会吧?” “师叔这里,慧和帮您照看着。” 净空大师疲惫的摇了摇头,摆摆手,“我在这里陪着他,方能安心。” 慧和知道净空大师和逍遥子二人的感情深厚,点点头,退了出去。 净空大师走回逍遥子身边,老眼有些湿润。 他紧紧握着逍遥子的手,轻声道:“师弟,你不要怕,就是豁上我的性命,我也一定会将你从鬼门关带回来。” 说罢,他将逍遥子扶了起来,然后上了床榻。 盘起双腿,将手贴在逍遥子的后背,净空大师开始提力为逍遥子输送真气。 半柱香时间后,净空大师满头虚汗,双手发抖,一副支撑不住的模样。 “噗!”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师父!”刚好,慧和带着人提着药浴的木桶进来。 见净空大师吐血,吓得小跑到净空大师面前,手立马探上了他的脉搏,“师父,您怎能将所有内力都过渡给师叔?” “您知不知道,稍有不慎,不只是师叔会有性命危险,就连您也……”说着说着,慧和的语气又急又气。 净空大师知道慧和是关心则乱,这才恼了起来。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然后拍了拍慧和的肩膀,“我没事,先帮我把你师叔扶到桶里。” 拼尽一身修为,只为护住逍遥子的心脉。 不过,就算能一命还一命,他也是甘愿的。 因为,逍遥子之于他,如同他之于逍遥子一样,彼此在对方心里都是最重要的人。 只是,这种感情,却不容于世…… “师父,您真的还能撑住吗?”听出净空大师说话有气无力,眼巴巴的瞅着他问道。 净空大师摇头,将逍遥子的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慧和无奈,也只好架着逍遥子往木桶方向走去。 待逍遥子进了浴桶后,净空大师终于撑不住了,两腿一软,往后倒去。 “师父!”慧和惊呼一声,身形一闪,快速从一旁接住了净空大师。 与此同时,老皇帝的御书房里,无形之中笼罩着一团压抑的乌云。 莫东盛和顾成恩,一人涨红了脸,一人阴沉着脸,总之二人之间的空气都像是被烧灼了一般,冒着火星。 一甩衣袖,莫东盛怒瞪着顾成恩:“你们莫家口口声声说是芷嫣杀了大夫人,却没有丝毫证据,这不是血口喷人,还是什么?” “堂堂相府,堂堂刑部侍郎,却做出这种没证据硬要诬陷人的事情,也不知羞耻!” 一大清早,莫东盛还未等老皇帝起床,便直挺挺的跪在了书房外面,要给莫芷嫣讨个公道。 老皇帝在洗漱完毕后,从贾公公口中了解了事情的大概,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于是便将莫东盛召了进来。 莫东盛后脚刚进房间,顾成恩后脚气势汹汹的赶了过来。 当然,还有怕事情闹得不可开交的顾淮。 大夫人的死,对顾淮来说只不过是如蜻蜓点水一样在他心头上一拂而过,与莫家的联盟才是最重要的。 顾淮站在顾成恩旁边,面色则有些尴尬,“东盛兄,你别生气,这件事情咱们……” “顾相难道是想说误会?”莫东盛早就对顾淮向来和稀泥的行事做派很是不满,因此粗暴的打断他的话,冷笑道:“就算是误会,也要看令郎是否愿意!” “就算是令郎愿意,本官还不见得会同意!” “噗通”一声,莫东盛跪在地上,重重给老皇帝磕了一个头,“皇上,小女芷嫣自从嫁入顾家后,尽心尽力侍奉夫君,孝敬公婆,从未有过一丝不敬不孝之处。” “顾侍郎无凭无据一口咬定芷嫣是杀人凶手,实则是欲加之罪!微臣愿意以自身性命保证,此事与芷嫣无关!” “莫大人又有可找到为莫芷嫣洗脱罪名的证据?既然没有证据,也同样是在红口白牙罢了!”顾成恩也跪了下来,他声音铿锵有力道:“皇上,莫芷嫣因为嫉妒微臣府中的小妾,便杀害微臣的母亲,此女子不但善妒,还心如蛇蝎,微臣求皇上为已故的母亲做主!” 说实话,身为帝王,面对臣子之间的争斗,最是头疼。 当然,若是为了平衡朝中党派势力有意引起的朝臣争斗除外。 毕竟,帝王作为幕后操纵者,主动权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而这种朝臣之间的私人恩怨,一时之间无法判断出个谁对谁错来,生生让人为难。 何况,不管是顾淮还是莫东盛,二人都是老皇帝所信任的大臣,如今他们两家要撕破脸了,这也会给朝中其他大臣们带来消极影响。 压住心头的烦闷,老皇帝耐心劝道:“两位爱卿先起来说话。” 莫东盛已经被气昏了头,想着顾成恩那千万种虐待人不重样的手段,莫芷嫣落在他手里还哪里有活路? 没有心情起来说话,他攥着拳头,一副视死如归的气势:“皇上,芷嫣没有杀人!” “您要是不相信,微臣只好一死证明!” 说罢,他“噌”的站了起来,随即“砰”的往一旁的柱子上撞了过去。 第350章 杀人的刀 “莫爱卿!” “东盛兄!” “哎哟,莫大人!” 在莫东盛撞柱的那一刻,老皇帝、顾淮和贾公公三人不约而同的发出惊呼声。 好在顾淮离得那柱子稍微近一些,及时拉了莫东盛一把。 只是,莫东盛的额头上还是磕出了血。 尽管血不多,但却鼓起了一个明显的大包。 “东盛兄,你怎能如此冲动?”顾淮没想到莫东盛会这般刚烈,竟会在老皇帝面前如此,吓得老脸发白。 莫东盛甩开顾淮的手,梗着脖子,对老皇帝道:“皇上,顾侍郎宠妾灭妻,还不分是非黑白,微臣请求皇上下旨,让小女和顾侍郎和离!” “东盛兄……”顾淮神情一紧,刚想劝几句,却听得一旁的顾成恩冷笑道:“和离必定是要和离的,可是在和离之前,还是先把莫芷嫣杀害我母亲一事搞清楚再说!” 刚才,顾成恩袖手旁观,冷眼看着莫东盛往柱子上撞,面无表情的样子,让老皇帝看了心里都不免有几分不适。 毕竟,顾成恩是莫东盛的女婿。 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顾成恩却无动于衷,站在原地丝纹不动,真是冷漠到了极点。 事情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可是到底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老皇帝到现在其实还是一头雾水。 因为,双方都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 若是大夫人被人下毒致死,那么大不了可以从体内的毒素来找出凶手。 可大夫人是被人用枕头给闷死的,而莫芷嫣在屋子里照顾大夫人的时候,门口是有丫鬟守着的。 按理说,就算她真的如顾成恩所说,因爱生恨,嫉妒祁蝶而对大夫人下手,那也不可能蠢到不知道避讳人的地步。 所以,这件事还真不好说。 “咳咳咳……”老皇帝忽然觉得脑壳有些疼,他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小贾,拿朕的药过来,朕的头有些疼。” 贾公公察言观色,自然知道老皇帝这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于是立即跑去一边把老皇帝的药瓶拿了过来,然后又将茶水递上前,忧心忡忡道:“皇上,太医说过,要您精心养身子,您这几日每晚上点灯熬油的看折子,瞧瞧,这又反复了!” 老皇帝重重叹了口气,把药丸倒了出来,和着水咽了下去。 贾公公偷偷瞥了一眼额头挂彩的莫东盛,小心翼翼道:“莫大人,您要不先坐会,咱家去给您请个太医过来?” “不用!”莫东盛见老皇帝这般,也不好再继续揪着一个问题不放,只好道:“皇上,微臣明日再来,您好好休息!” 说罢,不等老皇帝有所反应,莫东盛便大步离开了。 莫芷嫣在地牢里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只是,眼下这情况莫东盛再在这里没完没了下去,惹得老皇帝没了耐心,恐怕对莫芷嫣不利。 所以,还是走人比较好。 等明日再来,也好留给老皇帝一个思考缓和的时间。 当然,这番作为,看着倒是甚是气节满满。 莫东盛走了,顾淮和顾成恩在这里也很尴尬,于是二人对视一眼,给老皇帝行了个礼之后也离开了。 待屋子里只剩下了老皇帝和贾公公,老皇帝将杯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放,面色不悦道:“小贾,朕该怎么做?” 这个问题也真是难住了贾公公,犹豫一会,他小声道:“朝堂一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老奴不敢妄言。” 老皇帝叹了口气,幽幽道:“莫芷嫣要放,但顾大夫人的凶手也要找到。” 贾公公一怔,试探道:“皇上,您的意思是……” “你先去派人仔细查清楚,越快越好。”老皇帝摆摆手,不欲多言,“明日朕就得给莫家和顾家一个说法了,拖不得。” 贾公公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是,老奴这就去查。” 此时,明阳宫内,八皇子看着手中的字条,沉思片刻,随即抬头问道:“小祥子,父皇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小祥子赶紧回道:“皇上还未定夺,不过听侍候在御书房外面的小太监说,莫大人一怒之下撞柱了。” 八皇子将字条撕碎后,站起身来沉声道:“父皇现在一定很是为难,你将库房里的那上好雪参带着,咱们去为父皇排忧解难。” “是,八皇子。”小祥子点点头,立即出了房门。 南阳王府内,顾瑾璃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自己腕上那已经结痂的伤口发呆。 伤口虽然不深,可多少还是有些疼。 何况,她流了整整一茶杯的血。 那血,起初她不知道有何用处。 但就在刚才,她按照黑衣人的吩咐,将给亓灏准备的那只蛊虫放进了茶杯里。 蛊虫将杯中之血全部喝完了,由一个小小的黑点,最后变成了一个圆滚滚的血蛊。 就像是饱满的蚕宝宝一样,看着可爱,实则骇人。 黑衣人说,这喂了自己血的蛊虫,有灵性,如黑衣人袖中那讨厌的小红蛇一样,会与主人心意相通。 跟在黑衣人身边两年,她听说过很多歪门邪道的东西,但是与黑衣人的手段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而且,黑衣人名义上是陈泽轩和自己的师父,可他总是行事神秘,像是一个探不到底的黑洞一样,让人总是才摸不透。 至于他们兄妹二人,则是黑衣人牵着线的木偶,是他手上杀人的刀…… 就在顾瑾璃想事情想的出神的时候,忽然听到耳边一道低沉的声音:“在想什么呢?” 顾瑾璃连忙回神,抬头望进陈泽轩温柔的眸子里,“没什么。” 给陈泽轩倒杯茶,她问道:“师父昨晚匆忙回来,会不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被人发现?” “毕竟,这京中亓灏和老皇帝的耳目众多。” “你放心,我都已经处理好了,师父不会被人发现的。”陈泽轩接过茶杯,缓缓道:“我现在不担心师父,却有些担心逍遥子。” “逍遥子?”顾瑾璃不解的看着陈泽轩,问道:“师父说逍遥子中了他的毒,必死无疑,哥哥还担心什么?” “我不是担心逍遥子会坏了我们的事情,只是担心他万一死了,那他手里的玄机门怎么办?”陈泽轩抿了口茶,继续道:“玄机门你还没拿到手,师父却对他下了狠手,可能当时也是被逍遥子穷追猛打得惹恼了。” 顾瑾璃听罢,也才想起还未从逍遥子手里得到玄机门,于是便忧心道:“哥哥说的对,希望逍遥子不要死太快。” 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又问道:“对了,莫芷嫣一事,可有定论了?” “我已经派雷子通知祁蝶了,今晚便让三姨娘顶罪。”陈泽轩勾了勾唇,眼中闪过一道暗流:“老皇帝左右为难,若是这时候有了三姨娘这个凶手暴露,那么不管对莫家还是顾家都算是有了交代。” “再者,三姨娘是顾念时的亲娘,一旦她东窗事发,死罪难逃,届时顾念时和顾成恩的仇恨便会加深。” “顾家和莫家决裂,顾念时对顾成恩生恨,哥哥此举可真是一石二鸟。”顾瑾璃细细的琢磨着,不禁佩服起来:“估计父子失和,兄弟反目,一个用不上的棋子,毁了最好。” 陈泽轩笑了笑,“知我者,笙儿也。” 视线落在顾瑾璃的手腕上,他那绝代风华的笑容一点点淡去,“你回宁王府后,一切要小心。” “哥哥放心,我会自己注意的。”知道陈泽轩在担心什么,顾瑾璃轻声道:“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再给亓灏下蛊,不会贸然行动的。” 陈泽轩移开眸子,自嘲道:“我以为可以将你变成翠翠留下,可惜还是自作聪明,胡闹一场。” “哥哥不必自责,师父虽然做事情有时候会极端,但这次他说的没错,咱们必须抓紧时间行动了。”顾瑾璃拍了拍陈泽轩的手,安慰道:“我知道哥哥有足够的能力为我挡风遮雨,不过我不可能一直都待在哥哥的庇护下,早晚都得回去的。” “这次回去,如果能给亓灏顺利种下同心蛊,咱们的计划将会更进一步。” 陈泽轩心里是不愿顾瑾璃回去的,但也无法改变黑衣人和她的决定,只好心情沉重的“嗯”了声。 第351章 打烂她嘴 吃完了午饭,亓灏来回的在书房里走动,神情很是焦虑。 杜江在一旁看着,忍不住道:“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亓灏猛地抬手一把扯掉蒙在眼上的纱布,恼声道:“杜江,去把魏廖请来!” “告诉他,无论用什么法子,一定要把本王的眼睛治好!” “本王看不到阿顾,什么都做不了,再这样下去,本王一定会疯了的!” 前几日,顾瑾璃因进宫便与凌楚临时换了身份。 亓灏至今未能见到凌楚,这一连多日,他被拒之门外,这种感觉太煎熬了。 顾瑾璃是他的全部,他怎能不烦躁? 整日的食欲不振,坐立不安,当真是痛苦得不得了。 当然,幸好军中的事务有梁宽和秦峰二人帮忙处理。 要不然,他连正事也要荒废了。 “是是,属下这就去!”将亓灏扶着坐下后,杜江无奈的赶紧去太医院将魏廖请来。 没一会,魏廖就过来了。 依着望闻问切的正常步骤检查后,魏廖得出的结论还是与之前一样。 亓灏的眼疾稳定了,但病情并未好转。 魏廖在如实的将病情禀告给亓灏后,有些惭愧道:“王爷您别急,再给微臣一段时间。” “微臣近日正在研究,相信不用太久,一定会……” “够了,本王不想再听这些废话了!”亓灏没沉住气,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震得杯中茶水乱溅。 “再给你一段时间?你给本王一个准话,到底还要多久?!” 魏廖尴尬的咽了口唾沫,小声道:“这……微臣不好说。” 其实,要想彻底根治好亓灏的眼疾,不是说完全没有办法。 有一个办法,只不过太过血腥,而且很是残忍。 一般人,也很难想到。 那就是将亓灏的眼睛与旁人的眼睛换了,最重要的是活人的眼睛。 试想,有谁会愿意将自己的眼睛抠出来呢? 再者,医者父母心。 魏廖是大夫,做的是治病救人活儿,哪能为了救一个人而害了另一个人呢? 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所以,这个法子,他也只能闷在肚子里。 “滚,滚回去!”亓灏心急如焚,因此也口不择言起来。 杜江知道亓灏脾气暴躁的原因,但如此而迁怒于魏廖,也确实有些不妥。 抱歉的对魏廖笑了笑,他主动帮魏廖提起药箱,恭敬道:“属下送送魏太医。” 魏廖见杜江给自己台阶下,感激的点点头,于是二人便出了房间。 一边走,杜江一边替亓灏说好话道:“王爷眼睛看不见已久,心情自然好不了多少。” “不说旁人,只说我们这些贴身侍卫,整日里不免得也要承受王爷的怒气。” “寻常人眼睛失明,行动不便也会情绪失控,更何况咱们王爷还有那么多要事等着去做?” “不过,王爷要是能发泄出来,也是一件好事。” “要不然,王爷郁积在胸,恐怕又会患上心疾。” “所以,魏太医,王爷他对您发怒,也不是故意针对您,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魏廖叹了口气,“杜侍卫说的是,王爷比寻常人面临的压力要更大,微臣是断然不会介意的。” 接过杜江手里的药箱,他肃然道:“杜侍卫放心,微臣回去会抓紧时间努力钻研,争取早日让王爷的眼睛复明。” “那就有劳魏太医了。”杜江相信魏廖的仁心仁术,抱拳真诚了行了个礼。 目送着魏廖离开院子后,他才回去。 角落里,雪琴偷偷摸摸的跑回了秋菊院。 将魏廖和杜江的话一字不差的报告给柳夫人后,她撇撇嘴道:“主子,依奴婢看,王爷的眼是好不了了。” 柳夫人若有所思的勾了勾唇,幽幽道:“这事也说不定,毕竟魏廖是宫里医术最好的太医,兴许还真能让王爷的眼睛好起来。” “王爷的眼睛好起来也罢,这样他才能出去走动,否则整日待在书房里,哪里还有咱们动手的机会?” 抬了抬下巴,她看向雪琴:“对了,芙蕖院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雪琴摇头道:“除了进了一趟宫,到现在这都过去好几天了,那贱人愣是没踏出房门一步。” “而且,就连王爷去看她,她也一概不见,说来也真是奇怪。” “哼,起初她还张牙舞爪,在府里横行霸道,难不成害怕身份暴露,改性子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柳夫人冷笑一声,美眸里闪动着恨意:“顾贱人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主儿,她现在像是个缩头乌龟一样,肯定有什么猫腻!” “走,你跟我往芙蕖院走一趟!” “我倒是要看看,她在玩什么把戏!” 说罢,一甩衣袖,气势汹汹的往芙蕖院走去。 雪琴连忙跟在后面,同样一副泼妇上门的模样。 柳夫人到达芙蕖院的门口,阿翘便极有眼力劲的给爱月使了个眼色,然后便匆匆进了房间。 爱月与柳夫人打交道多次,比阿翘这个新人有经验多了,故而负责拦着柳夫人的任务。 而此时的凌楚,刚躺下小憩没多久,这柳夫人一脸凶神恶煞的闯了进来,肯定是要来找茬的。 所以,阿翘得先进去给凌楚提个醒,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柳夫人,我们家主子正在午睡,不管您有什么事情,还是改个时间再来吧。”爱月张开两手,毫不客气道。 不用柳夫人开口,雪琴替她嘲讽道:“呵,你们家主子这才吃了午饭就睡觉,这日子过得可真是有滋有味!” 话落,她一双眼睛又贼溜溜的盯着紧闭的门窗,语锋一转:“青天白日的,房门关的这么死,莫非是躲在房间里做那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我们家主子做什么事情,连王爷都不敢管,哪里轮得到你们指手画脚了?”爱月胆子越发的大了,冷冷的瞥了柳夫人一眼,不屑道:“柳夫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奴婢劝您还是知趣点,别总是有事没事的来我们芙蕖院,我们这里不欢迎您!” “您啊,有现在站这的功夫,还不如多去王爷那走动走动。” “要是您能讨了王爷的欢心,这可比为难我们家主子本事大!” 爱月和荷香不知凌楚是顾瑾璃的替身,在她们眼里,顾瑾璃就是她们的天。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们都要用尽一切守护好她,不能容许任何人欺负她。 正因为这种忠心护住的信念,才足以让爱月如此的“目中无人”。 柳夫人被一个下人这般嘲讽,脸上挂不住,于是趁着爱月“喋喋不休”的讽刺自己的时候,扬手狠狠要甩上一巴掌,却被爱月灵敏的闪了过去。 咬牙切齿,她怒色道:“雪琴,给我抓住她,张嘴一百下!” “我倒是要看看,把这个贱婢的嘴打烂了,她那主子还能不能安稳的再睡下去!” 第352章 恨了两年 “住手!” 果真,在柳夫人的话刚落下,紧闭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凌楚一身男子装扮,面色清冷,倒是真有几分顾瑾璃的气质。 阿翘站在她的身后,主仆二人不紧不慢了下了台阶。 原本,柳夫人让雪琴打爱月,也不过是要把凌楚逼出来而已。 眼下,见凌楚出来了,她冷哼一声,不阴不阳道:“刚才林公子不是还在睡觉吗?怎的,现在不睡了?” 这“林公子”三字,她像是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一样,咬字极重,似乎恨不得要将凌楚咬断骨头一样。 她的眼睛也一眨不眨的盯着凌楚,如同两道锋利的匕首。 若是可以,她当真想将凌楚脸上的那层皮给剥下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手段,能让面前这张脸换的天衣无缝,毫无破绽? 凌楚这几日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躲在房间里,但也不是一味的做缩头乌龟,不敢在人前露面。 怕人识破身份是其一,其二便是与阿翘二人偷偷的揣摩学习顾瑾璃的言行。 阿翘毕竟在顾瑾璃身边待了两年,有了阿翘的提点,凌楚至少也能模仿个三分。 当然,言多必失,只要少说话,那应当不会出现什么差错。 只是,凌楚和阿翘等人却不知柳夫人早已知晓她女扮男装的事情了。 凌楚冷冷的扫了一眼柳夫人,对爱月淡淡道:“荷香去了后院这么久,你去看看。” “是,主子。”爱月自打知道这消失了两年的“林笙”竟是自家主子顾瑾璃后,对她的话更是言听计从。 何况,如今的“顾瑾璃”的性子大变,明显不再是当年任人欺负,平淡如水的女子了。 所以,爱月放心的很,便不再与柳夫人计较下去。 “大胆,夫人何时允许你走了?!”然而,雪琴却不愿就这么轻易放过爱月,拉住她的胳膊还想不依不饶。 爱月在雪琴出声的时候早有防备,一把甩开了雪琴的手,加快了步子赶紧往后院去了。 柳夫人见状,更是怒火中烧。 她上前几步,逼近至凌楚面前,阴恻恻的低声道:“顾瑾琇,你真是让本夫人刮目相看啊!” 凌楚身子一颤,望着柳夫人的眼神一闪。 阿翘在后面不着痕迹的用手悄悄扶着凌楚的身子,仿佛是在给她力量一般,又像是在提醒她不要紧张。 凌楚站直身子,挑眉道:“柳夫人的话,我听不懂。” “你当年虽故作清高,霸占着王爷,可怎么说都算个敢作敢当之人,不至于像现在这般畏畏缩缩。”柳夫人眯着眼睛,冷笑道:“怎么变得敢做不敢当了呢?” “我自认为没做过什么坏事,为何要担无端的罪名呢?”凌楚勾了勾唇,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 转身,她没再多说话,而是留给柳夫人一个背影。 “贱人,你给我站住!”柳夫人怎可能放凌楚离开,刚打算上前拦住她,却被阿翘给及时挡住了。 “柳夫人,我们家公子还要休息,您没事还是请回吧。”阿翘毕竟是有身手的,一手扣住柳夫人的胳膊,让她动弹不得。 “你这个贱婢,快松手!”柳夫人胳膊被阿翘捏的生疼,怒斥道。 “柳夫人,我们家公子是男人,您是女人,若让旁人知道了您与我们芙蕖院纠缠不清,这传出去不是有损我们芙蕖院的名声吗?”阿翘语气不卑不亢,声音却大的很,足以让院子外面路过的下人听得一清二楚。 柳夫人吃痛,恼羞成怒道:“不要脸的娼妇,女扮……” 气得破口大骂,奈何她后面的话还没骂完,阿翘加重了手劲,疼得柳夫人只能“啊”的惨叫。 “柳夫人,饭不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阿翘警告似的瞪了一眼柳夫人,随即也回了房间。 雪琴瞧着周围下人们因为凌楚刚才的话对柳夫人投来异样的眼光,便小声道:“主子,咱们先回去,想法子再整死她。” 柳夫人一张脸涨得通红,胸脯也起伏不定。 凌楚见阿翘进了房间后,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掌心里全是冷汗,她一边拿着帕子擦着手,一边急声问道:“阿翘,我刚才装的怎么样?柳夫人有没有怀疑?” 阿翘拍了拍凌楚的肩膀,点头道:“跟主子很像,柳夫人应当不会察觉。” 凌楚拍了拍胸口,“你可不知道,真是吓死我了。” 给凌楚倒了杯茶,阿翘道:“我刚才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收到了世子的来信。” 凌楚一听,喝茶的动作一顿:“世子有什么吩咐?” 阿翘想了想,回答道:“世子说让你尽快和主子换回身份来,主上有新的任务交给主子。” “主上”指的便是黑衣人,主子便是顾瑾璃了。 喝了口茶,凌晨有几分欢喜道:“那……世子可有说让我何时与主子换过来?” 说实话,每天待在这里,虽然有爱月和荷香两个丫鬟尽心尽力,无微不至的伺候着,可她的一颗心却总是悬着。 因为害怕自己一不小心露出马脚来,因此晚上睡不踏实,白天吃不安心。 现在陈泽轩竟要她回去了,她内心深处竟有些隐隐的高兴。 阿翘道:“世子说,让你后日借着进宫给颐和郡主诊治的名义出府,你和主子还是在半路上换。” “好。”凌楚痛快的应了声,听到推门声,便连忙止住了话题。 “主子。”爱月和荷香二人分别抱着洗好晒干的衣物进来了。 荷香放下衣服,关切道:“主子,柳夫人没怎么着您吧?” “哎呀,我都给你说了,咱们主子现在厉害了,一般人是欺负不了她的。”爱月撇了撇嘴,然后对凌楚笑道:“主子,我走后,你都跟柳夫人说什么了?” “我们回来的时候,看到柳夫人脸色难看极了,是不是被您给气得?” 凌楚轻咳两声,模棱两可道:“以后若是柳夫人再来找茬,大可不必理会。” 爱月继续道:“主子,您以后就得霸气点,要不然她还会变本加厉的。” 凌楚“嗯”了声,便寻了个理由将爱月和荷香给支了出去。 由于凌楚只留下了阿翘一个人,因此爱月出去后,略微失落道:“荷香,你有没有觉得,主子现在待阿翘要比对咱俩更亲密?” “好了,不要胡思乱想。”荷香轻叹一声,神色复杂道:“主子当年纵身跳下了绝情崖,能活着回来实属不易。” “阿翘在主子身边照顾了两年,主子待她亲密也没什么不对。” “再者,主子回来为了什么,你能想不到吗?” “阿翘会武功,处事也机警,她能为主子办事,你我可以吗?” 爱月想着当年尹素婉利用自己的性命来威胁顾瑾璃一事,咬唇道:“我知道了。” 顿了顿,她又看向荷香,问道:“荷香,主子真的要……” 荷香知道爱月要问什么,轻声道:“王爷给主子造成了那么大的伤害,主子怎可能不恨呢?” “就连你我这两个局外人,不也恨王爷恨了两年吗?” 爱月低下头,半晌才闷声道:“我们帮不了主子,也绝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拖主子的后腿。” 深吸一口气,她抬头道:“无论主子做什么,咱们都无条件的支持!” “你能这样想就对了。”荷香见爱月想明白了,很是欣慰。 第353章 人证物证 是夜,祁蝶见顾成恩脸色不太好,便心知他必定是因为白日与莫东盛在御书房里起了争执的缘故。 倒杯茶,递上前,她柔声道:“成恩,你莫要再难过了,相信皇上明日一定会给你个公正的说法的。” “哼,皇上要想给,今日便给了!”顾成恩接过祁蝶手中的茶杯,冷哼一声,不满道:“要不是皇上磨磨唧唧,犹豫不决的,怎能让莫东盛抓住机会去撞柱子?” “他这一撞柱子,倒是做全了那被冤枉的戏码了!” 祁蝶握着顾成恩的手,安慰道:“成恩,这件事情事关重大,皇上慎重处理也是应该的,你……” “主子!”忽然门开了,只见岳云鹏一脸肃然的走了进来。 “何事?”顾成恩此时心情不好,故而语气也不怎么好。 岳云鹏拱手,沉声道:“刚才属下意外听到一个小丫鬟说,大夫人出事那天,三姨娘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翻窗进了大夫人房间。” “什么?”顾成恩一听,“噌”的站了起来。 身上散发出一道冷意,他怒瞪着岳云鹏,厉色道:“你再说一遍!” 岳云鹏这话是什么意思,顾成恩一听便知。 只是,他竟没想到,三姨娘当真会如此胆大包天,敢对大夫人动手。 祁蝶听罢,也故作震惊的站了起来,紧张不安的看着岳云鹏。 岳云鹏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主子,属下已经亲自去三姨娘的院子里暗查过了。” “三姨娘的脚根本就是从窗上跳下逃跑时候扭伤的,用的药也不是烫伤药,而是治跌打损伤用的。” 顿了顿,他一字一句道:“也就是说,三姨娘才是真正杀害大夫人的凶手!” 攥着的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顾成恩咬牙道:“莫芷嫣呢?” 岳云鹏一怔,没料到顾成恩突然提起了莫芷嫣,赶紧道:“少夫人在地牢里。” “我自然知道她在地牢里,我是问她现在怎么样了!”顾成恩眯着眼睛,不耐烦道。 岳云鹏如实道:“按着您白天进宫之前的吩咐,给少夫人用了鞭刑和拶刑。” “死不了就好!”顾成恩抿了抿唇,眸光森寒:“将三姨娘带去地牢,直接上‘梳洗’之刑!” 岳云鹏脸色一变,“主子,这要是被相爷和二公子知道了,恐怕是不妥!” 这“梳洗”之刑,早在当年太后寿宴上,顾成恩为吓唬造谣生事的江晴岚和沈碧云而提到过。 就像民间杀猪用开水烫过之后去毛一般,先将人放在铁床上,随后剥光衣服,将滚热的开水浇在身上几次,等身上的皮沸了,再用铁刷子一下一下地刷去他身上的皮肉。 直到把皮肉刷尽,露出白骨,而受刑的人等不到最后早就气绝身亡了。 这“梳洗”之刑,其实与凌迟很像。 不过,这凌迟要分好多种。 顾念时今晚在宫中值班,虽然不在府中,可顾成恩下令给三姨娘下如此重的刑法,顾念时就算是今晚没办法及时收到消息。 可明日,顾念时一回来,这件事是无论如何都瞒不下的。 依着顾念时对三姨娘的孝心,他还不得杀了顾念时? “哼,三姨娘这个贱人既然敢杀害母亲,就该想到有这样一天!”顾成恩一甩衣袖,幽幽道:“再说了,念时自打进宫做了副统领,越发的不将我这个大哥放在眼里了!” “这次不是我容不下她们母子的,而是三姨娘作茧自缚!” 说罢,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对岳云鹏道:“我去见父亲,你先去梧桐苑!” “是,主子!”岳云鹏知道顾成恩打定了主意,就不可能改变,只能点点头应了声。 祁蝶眸光微动,也加快了步子跟在了后面,随着顾成恩往顾淮的院子去了。 这个时候,顾淮刚脱了衣服睡下。 “砰”的一声,他合上的眼睛猛地睁开。 “谁?”声音带着一丝惊慌,顾淮坐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破门而入的顾成恩和祁蝶。 “恩儿,你这么晚过来做什么?”看清楚来人后,顾淮的脸色难看起来,语气里带着些许的质问。 顾成恩上前两步,丝毫不理会顾淮的不悦,大声道:“父亲,儿子这么晚过来,自然是有要事。” “杀害母亲的凶手,找到了!” “嗯?”顾淮听罢,紧皱眉头,“何人?” “父亲随我去地牢看看就知道了。”顾成恩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顾淮瞧着顾成恩和祁蝶的背影,越发的不满。 抬手撩起一件外套披在身上,他也跟着出了房间。 三人前后刚到地牢门口,还没进去,便听到了里面传来一阵女人撕心裂肺的痛呼声。 那惨叫的动静,让人在深夜里听了头皮发麻,浑身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啊,好痛!” “不是我,真的……啊!” “恩儿,这……”顾淮紧了紧外衣,刚打算问一下顾成恩里面的女人是谁,顾成恩却抬脚进了地牢。 刚进去,迎面扑来浓重的血腥味。 只见三姨娘四肢被绑在架子上,身上除了一件肚兜和短小的亵裤之外,被*。 皮肤因浇了五六次热水,已经烫得红肿。 有的地方起了水泡,有的地方已经被铁刷子刷得隐约见到了阴森森的白骨,让人看了腿都在打哆嗦。 顾成恩走过去,冷眼望着疼得快要背过去气的三姨娘:“三姨娘,是你杀了我母亲,对吗?” 若是三姨娘承认了这罪名,那绝对是死路一条,没有半分生还的可能。 她死死咬着嘴唇,“大……大公子,不是我!” 顾成恩也知道,三姨娘是绝对不可能松口的,所以刚才也没抱希望她能承认。 “老……老爷,呜呜呜……救救妾身!”三姨娘转眼看到了进来的顾淮,扯着嗓子鬼哭狼嚎得更厉害了:“老爷,救我,救我!” 顾淮就是她的全部希望,她满眼期待又无助的看着顾淮,哽咽道:“老爷,妾身不知道犯了什么罪,大公子竟如此残忍的待妾身,您要给我做主啊!” “成恩,白天三姨娘说过了,她并未进出过碧华院,你把她捉到这里来做什么?”顾淮一边瞪了顾成恩一眼,一边被眼前如此凄惨的三姨娘给吓住了。 还有,三姨娘再怎么说都是他的妾侍,如今却衣不遮体的被人看光了身子,他的老脸何在? 说罢,他作势就要解开三姨娘身上的绳子。 “父亲!”顾成恩眉眼一冷,抬手制止住了顾淮的动作,“三姨娘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她现在不承认没关系,儿子有的是法子撬开她的嘴巴!” “老爷,老爷!”三姨娘一听,立即脸色煞白的大呼道:“大公子他是想屈打成招啊!老爷,您不能任由大公子胡作非为下去!” “妾身这两年与大夫人根本没有什么来往,是断然没理由要害她的!” 顾成恩给随从使了个眼色,那人手里的铁刷子又狠狠的在三姨娘的胳膊上刮去。 “啊!” 紧接着,又是一声尖锐刺耳的惨叫。 血肉模糊,三姨娘被折磨得彻底的没了硬撑下去的力气。 “我……我说!” 顾淮看着一块被开水烫得快熟了的红肉,顺着铁刷子掉下来,有种作呕的感觉。 弯着腰干呕一声,他吃力的对顾成恩道:“放……放开她!” 顾成恩见三姨娘撑不住了,勾起了唇,摆手道:“放了她。” 三姨娘身上的绳子被解开,“砰”的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伤口触地,疼得她两腿蜷缩了起来。 顾淮不忍的扭过头,不再看三姨娘,“三姨娘,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老实交代吧!” 三姨娘满是脏污的脸贴在地上,透过乱蓬蓬遮挡在眼前的头发,她看到了站在顾成恩身旁的祁蝶。 祁蝶用帕子捂着嘴,不知道是害怕,还是跟顾淮刚才一样,胃里犯恶心。 眼中的泪光里窜着一团浓烈的恨意,用力抬起胳膊,她努力的站了起来。 摇晃着身子,一边脚步虚扶的往祁蝶方向走去,她一边用恨毒了的声音,咬牙道:“大公子,杀了你母亲的……” 祁蝶忽然紧张的挡在顾成恩身前,急声喊道:“成恩,小心!” 随着她旋转身体的时候,一枚毒针自她袖中飞出,不着痕迹的刺入了三姨娘的体内。 三姨娘“砰”,应声倒地。 嘴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成恩,三姨娘她竟然想杀你!”将顾成恩往一旁拉去,祁蝶红着眼眶,握着顾成恩的手里满是汗意。 可见,她刚才当真是担心极了。 顾成恩一方面被祁蝶的关心所感动,一方面被三姨娘刚才想对自己“动手”而恼怒。 当然,尽管三姨娘并未做出真正伤害他的举动,可是她那发了狠的语气,却是他亲耳听到的。 “来人,继续给三姨娘用刑!”拥着祁蝶往外走了没几步,顾成恩又转头对顾淮道:“父亲,三姨娘谋害母亲一事,证据确凿。” “你若不信,我自会把人证物证送到你面前!” 说罢,便大步消失在了顾淮惊讶的眼神中。 第354章 鞭刑拶刑 三姨娘死了,第二日莫芷嫣也在莫东盛进宫找老皇帝讨说法之前,被顾成恩从地牢里放了出来。 虽说并未像三姨娘生前那般,受了生不如死的“梳洗”之刑,但到底是身娇体贵的千金小姐,被莫东盛捧在掌心里多年,莫芷嫣挨了鞭刑和拶刑,也已经是遭了大罪。 当然,相府早已不是她的容身之地。 而且,她的心也已经被顾成恩给伤得粉碎。 所以,为着她残剩不多的最后一丝尊严,她撑着遍体鳞伤的身体,硬是让丫鬟找来马车,不顾顾淮的劝阻,毅然决然的回了莫家。 由于三姨娘贴身丫鬟也已经证实了大夫人确实是为三姨娘所杀,故而顾淮在得知真相后并未再为三姨娘的死而痛惜。 相反,他还有些高兴。 一来,大夫人疯癫至今,简直就是个累赘。 三姨娘因想上位而杀了大夫人,这间接也算替自己解决了一个麻烦。 二来,人是三姨娘杀的,莫芷嫣也就不是凶手了。 是不是,莫家和顾家的关系,还有挽回的余地呢? 不过,顾淮也很是了解莫东盛的脾气。 莫东盛既然执意要与顾家决裂,他便绝对不会因为真相大白就会原谅顾成恩和顾家的。 只是,撕破脸归撕破脸,可到底还不至于水火不容的地步。 顾淮想着,等莫东盛的气消了,过段时间再好好与他说道说道。 哪怕莫家不再与顾家联盟,也不能让他成为敌人。 当然,一大清早,得到消息的顾念时便疯了一样从宫里骑着马飞奔回来。 到了相府门口,他弃了马,一路跌跌撞撞,连头上的发带何时掉了都不知道。 三姨娘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衣裳,要不然一身血衣绝对会吓死个正常人。 此时,她静静的躺在床上,身上被一块白布给盖着,远远看上去,莫名的有种说不出的恐怖感。 可能,是她身上的伤太多,以至于空气里隐约还是飘着血腥味。 “娘!”如一阵风,顾念时猩红着眼睛冲进了屋子里。 屋内,顾淮、顾成恩坐在桌旁,祁蝶站在顾成恩的身后,两三个小丫鬟跪在三姨娘的床边候着。 回来的时候,他归心似箭。 可是,真到了三姨娘跟前,他却不敢上前。 双腿沉重得如灌进铅一样,顾念时以极慢的速度,一点点费劲的往床榻方向移动。 虽说三姨娘是咎由自取,可此事与顾念时无关。 瞧着顾念时神色痛苦的模样,站起身子来,于心不忍道:“念时……” 他刚伸出去的手还没碰到顾念时,便被顾念时一把给推开了。 平静的目光中带着一股恨意,顾念时幽幽的凝视着顾淮片刻,然后才继续往前走去。 眼里含泪,顾念时颤抖着的手似乎用了全身力气,缓缓掀开三姨娘脸上的布。 好在,三姨娘的脸上没伤。 遗容整洁,丫鬟给她上了粉,乍看上去倒是白里透红。 只不过,那红的却不自然。 “噗通”一声,他双膝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痛哭道:“娘!” “娘,你为什么不等等儿子!” “娘……你受苦了……” 当时送信的人只告诉他三姨娘死了,可是怎么死了,任凭自己几番询问,却总是闭口不提。 实在是着急了,便在半路上拿着剑逼问出了结果。 早年,大夫人还没疯,顾念时没进宫为官,整日醉心于书画,与一群志同道合的友人吟诗作对,其乐融融,好不自在。 三姨娘还没敢嚣张到扬威耀武的地步的时候,偶尔在背后说些闲言碎语而已。 总之,顾念时和三姨娘母子二人虽不被顾淮重视,但至少温饱不是问题,也没有性命之忧。 而今,顾念时做了官,三姨娘也母凭子贵。 可惜,好景不长,三姨娘竟惨死…… 顾念时从未想过,之前只听说过的刑部酷刑,会有朝一日被顾成恩用在自己的母亲身上。 顾成恩喝了一口茶,瞧着顾念时痛不欲生的模样,不紧不慢道:“二弟,三姨娘杀了母亲。” “我知道你难过,但这是不争的事实。” “你,节哀顺变。” 语气淡淡,在诉说一件让顾念时相信的客观事实,又在“心平气和”的安慰。 好似,一命抵一命,他们兄弟之间的恩恩怨怨便了断了。 顾念时攥着的拳头上面青筋暴起,他扯了扯唇,脸上的泪落入口中,咸涩苦口。 僵直的身子纹丝不动,顾成恩和顾淮等人从后面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得他半晌才轻声道:“父亲,我想和母亲单独待一会。” 这意思,便是要这屋内的闲杂人等都出去。 顾成恩见顾念时刚才一进门还悲伤至极,而现在竟将情绪给压了下来,望着他的眼神便多了几分探究。 挽着祁蝶的手,几人离开了房间。 待身后屋门关上,顾念时压抑的哭声终于放了开来。 一声声,如杜鹃啼血,让守在门外的丫鬟听了也忍不住掉下了眼泪来。 不管三姨娘以前待丫鬟们有多不好,可顾念时对三姨娘的这份心,令人动容。 宫中,老皇帝在得知凶手有了着落后,大大的松了口气。 原本,他让贾公公去查明白这件事情的原委。 不管凶手是不是莫芷嫣,都就将罪名随意安插在旁人身上。 但让老皇帝惊讶的是,凶手是三姨娘,这也就让老皇帝摆脱了左右为难的困境了。 莫芷嫣洗刷了冤屈,再加上八皇子在从中说和,于是老皇帝采纳了八皇子的建议,给莫芷嫣和顾成恩下了和离圣旨,自此婚嫁两不相干。 如此,也算是结束了这段“孽缘”了。 第二日,三姨娘便出殡了。 顾念时并未去送别三姨娘,而是在三姨娘房间里整整待了两天两夜。 之后,他便带着三姨娘生前能留给他做念想的物事,住进了宫里。 祁蝶顺利完成了任务,陈泽轩对此很满意。 至于顾瑾璃,在黑衣人的授意下,打算下午去宫里一趟,顺便与凌楚将身份换回来。 第355章 裙下之臣 宫中,尹素婉的房间里,只有女扮男装的顾瑾璃和尹素婉两个人。 在顾瑾璃进了房间没多久,尹素婉便寻了个借口,将双儿给支了出去。 起初,双儿是不愿离开的,毕竟孤男寡女的传了出去,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但是,有些话,双儿也不好当着顾瑾璃的面直说,故而还是犹豫的守在了门口。 “郡主最近可感觉到有何不适的地方?”顾瑾璃给尹素婉把完脉后,搭在她腕上的手却并未收回。 尹素婉望着顾瑾璃关切的眼神,听着她温柔的话语,耳朵微红。 轻咳两声,她移开眸子,声音略微有些不自然:“服了林公子的药,我好多了。” “郡主……”顾瑾璃抿了抿唇,反手握住了尹素婉的手,目光越发的*。 “林公子?”尹素婉心猛地一跳,盈盈双眼染上了桃花。 上次在假山后面,顾瑾璃便做出了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暧昧动作来。 而这次,她更是受不住撩拨了。 没有任何挣脱,尹素婉任由顾瑾璃握着自己的手。 顾瑾璃将身子往前倾了几分,深情款款道:“郡主还记得,我们有几日未见了吗?” 尹素婉低下头,耳朵更红了,小声到:“四日。” “不。”顾瑾璃摇头,轻声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我感觉与郡主,已好久好久没见了。” “林公子,请放手。”尹素婉能明显感觉到顾瑾璃表露出来的浓浓爱意,羞涩的挣扎了两下。 “郡主,自打上次离宫后至今,这几天我一直都在想一个问题。”顾瑾璃非但没有松手,反而还揽住了尹素婉的肩膀,继续情真意切道:“在刚才见到你之前,我终于想明白了。” “即便是郡主不爱我,我也会一如既往的爱你。” “以前,现在,以后,我对郡主的情意都不会变。” “你……”尹素婉张了张嘴,大概是没料到顾瑾璃示爱的如此直白。 上次虽说有动作,可言语上不过是含蓄的暗示。 而现在,动作依旧有,但言语更加大胆的了。 将尹素婉眼中闪烁的光芒收入眼底,顾瑾璃目光灼灼,缓缓道:“我知道,暂时不能让郡主相信我的心意。” “日久见人心,我相信有一天,郡主总会看清楚我的心的。” “你为什么爱我?”尹素婉眼中的波澜渐渐散去,平静似湖,直直的看着顾瑾璃,问道。 “这世上,有些东西是没有道理可言的。”将手抽回,顾瑾璃坐直了身子,沉声道:“可能郡主觉得你自己不够好,但在我看来却是与众不同,独一无二的。” 顿了顿,她见尹素婉眼中氤氲蔓延,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加了一把火,“郡主对我来说,很重要。” “我愿意用一辈子,来守护你,照顾你。” “你不要有任何压力,我不需要你回报。” 尹素婉吸了吸鼻子,声音颤抖了起来:“你,当真这般想?” 顾瑾璃重重点头,“是。” 尹素婉攥紧了帕子,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告诉我,要如何才能拥有权力,不再受人欺负??” 顾瑾璃薄唇微勾,沉声道:“收拢群臣,只要将他们拿捏到手里,就不怕得不到权力。” 收拢,顾名思义就是收服,笼络之意。 尹素婉听罢,身子绷得僵直,似是紧张,似是迷茫:“收拢群臣?” “连亓灏和宣王都无法将朝臣全部收入囊中,我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办到?” 顾瑾璃拍了拍尹素婉的手,带着蛊惑的声音像一首魔咒一样,徘徊在尹素婉耳边,渐渐迷失了她的心神:“郡主的心愿,便是我的心愿。” “郡主想要的东西,便是我想要的东西。” “郡主莫要担心,有我在郡主身边,一定会让郡主得偿所愿。” “往后的路,我会陪着郡主一起走。” “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结果,好的坏的,我也会与郡主一起承担。” 这些话里,除了第二句是真的,前后都是假的。 的确,尹素婉虽然是顾瑾璃的仇人之一,但二人目前彼此有一个共同目标,那就是要报复亓灏。 报复那个她们曾经拥有过,令她们生出仇恨,并都伤害过她们的同一个男人。 所以,尹素婉想要的,也是顾瑾璃同样想要的。 至于什么刀山火海,万死不辞之类的话,不过是逢场作戏,蛊惑人心罢了。 果然,尹素婉的心,彻底被顾瑾璃给俘虏了。 她将头轻轻靠在顾瑾璃的肩膀上,良久才从红唇中吐出一个“好”字。 顾瑾璃余光扫着尹素婉的侧脸,心中冷笑,但面上还是温和道:“郡主打算先从哪个大臣身上下手?” 对于笼络群臣这件事情,尹素婉虽然答应了,可具体如何去做还没有个头绪,故而只能完全依靠顾瑾璃。 抬起头,她望着顾瑾璃清秀俊逸的脸,问道:“你觉得呢?” 顾瑾璃不着痕迹的移开身子,与尹素婉拉开了一些距离。 想了想,她缓缓道:“树倒猢狲散,如今宣王党十有八九都投靠了亓灏,而亓灏的党羽又都对他忠心耿耿,所以我想你不如先将之前依附于宣王的人争取过来。” 尹素婉眸光微动,接话道:“宣王党中,最有影响力的人顾淮。” “可是,他至今还没有任何动静,可见是铁了心站宣王了。” “不过,顾家与亓灏矛盾深重,即便是咱们不争取,想必顾家也会与亓灏为敌。” 顾瑾璃点点头,又摇摇头:“话虽如此,但是郡主若想要站在权力的顶峰,那么顾家必须是你手中的砝码之一。” “你说的没错,只是我们该如何让顾家选择我一个无权无势的人?”尹素婉叹了口气,顿时觉得往后的路困难重重。 顾瑾璃抬手将尹素婉耳边的碎发捋到了耳后,笑道:“这个郡主先别急,待我回去好好想想法子。” 与其说是让顾家选择尹素婉,倒不如说是借着尹素婉的手来为八皇子拿捏住顾家。 如今,顾念时与顾成恩兄弟失和,顾念时失去了母亲,对顾淮也心生不满,所以拉拢顾念时倒是易如反掌。 至于顾成恩和顾淮,一个是丞相,一个是刑部侍郎。 他们父子二人也早已心生间隙,顾家像是一个苹果,表面看着尚且完好,其实内部已经烂掉了,不堪一击。 在今早,顾瑾璃出门之前,陈泽轩告诉了她一个惊天秘闻。 这么多年来顾淮之所以这么多年来对宣王“不离不弃”,那是因为宣王是德妃和顾淮的孩子。 所以,抓住了顾淮的这个把柄,无疑于掌控住了顾家。 而顾成恩,大概是因为他对顾瑾璃曾经抱了别样的心思,而且当年又将顾瑾璃掳走,曾在别院里差点用刀子将她肚子里的孩子剖出来,因此陈泽轩内心里对顾成恩很是厌恶,也潜意识里将他列入了打击对象的黑名单。 只是,这些内情,却不能给尹素婉说。 顾瑾璃要利用尹素婉,勾引亓灏身边的“走狗”,让那些官员做她的裙下之臣。 一来,让尹素婉享受短暂的权势之时,也是在让她自我堕落,糟践自己。 二来,等利用尹素婉完,朝臣尽数投靠八皇子后,再将尹素婉好好折磨死。 其实,现在的尹素婉本身就是个弃子了,要想除掉也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情。 可顾瑾璃偶尔想着让她死了也太过便宜她了,于是便想出了这样一招。 先是捧着她,榨干她最后的利用价值,最后将她弃之如草履,这高低起伏,天地玄差的过程,足以将她的心撕扯得粉碎。 如此,方能让顾瑾璃痛快。 渣男渣女都要虐,不同的是一个要用柔情蜜意包裹起来,另一个则是暗地周旋,伺机捅刀。 “吱呀”一声,门忽然开了。 双儿进来后,手里捧着药,偷偷的瞄了一眼顾瑾璃和尹素婉,小声道:“主子,您该喝药了。” 尹素婉并未吩咐双儿进来,见她擅自打扰了自己与顾瑾璃,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语气不悦道:“不是还没到喝药的时间吗? “主子,您昨晚没休息好,喝完药,您还得休息。”双儿察觉出尹素婉不高兴了,急忙低下了头。 她守在门外好一会了,也听不清里面的动静。 随着时间过去的越久,她越是不安,生怕里面发生什么恬不知耻,危及性命的事情来。 因此,忍不住了只能跑了进来。 顾瑾璃该说的话也都说完了,没必要再继续待下去了。 刚好双儿进来了,给了顾瑾璃一个离开的理由。 站起身来,顾瑾璃对尹素婉拱了拱手,面色无异道:“郡主,草民先告辞了。” 尹素婉“嗯”了声,目送着顾瑾璃出门。 双儿见尹素婉一副意犹未尽,恋恋不舍的样子,心里便有数了。 在尹素婉开口斥责之前,她为自己开脱道:“主子,刚才太后派人过来过。” “什么?”双儿的谎言果然让尹素婉紧张了起来,她瞪大眼睛,声音提高了几分。 “主子别担心,奴婢老远把那宫女给拦住了。”双儿悬着的心松了下来,继续道:“那宫女代太后来慰问一下您的身子,并无其他事情。” 尹素婉听罢,重重的吐了一口浊气,摆摆手,“你退下吧。” “是,主子。”双儿应了声,把药碗放下退了出去。 顾瑾璃出了尹素婉的院子,心情大好。 自古以来,很多男人都喜欢玩弄女人的身心,女人对于这种男人大多都是痛恨的。 可是,男人却以此为彰显自己风流多情的资本。 同为女子,顾瑾璃自然也是心疼女子的。 但是,坏女人除外。 脚步轻松,她刚走了没几步,便被人从侧面的小路给喊住了。 “林公子,请留步!” 顾瑾璃脚步一顿,转身往旁边看去,待看到来人是魏廖后,便上前道:“魏太医,有事吗?” 因为顾瑾璃的医术在魏廖之上,故而每次魏廖看到了顾瑾璃,都像是猫见了老鼠一样兴奋。 他快速蹿到顾瑾璃面前,有些激动,还有点不好意思道:“不知道林公子现在方便吗?我有些问题想请教一下林公子。” 不用说,顾瑾璃也知道必定是跟治病救人有关。 点点头,她道:“魏太医请问。” “宁王爷的眼睛,我曾尝试过针灸,刺激眼部穴位来给宁王爷医治,但是却并不见好转,所以想问一下林公子,该如何是好?”魏廖一边说着,脸上的神色一边黯淡了下来,叹气道:“近日” 顾瑾璃望着魏廖那对医术渴求的眼神,沉默了良久,还是不忍心拒绝道:“亓灏他……肾阴不足,*短少,肝血虚损,内有郁热。” “故可将菊花、枸杞、决明子煮成药汁,每日睡前覆在眼睛处。” “此外,你的药方,我之前看过。” “牛藤滋补之效太强盛,你将它换成桑叶。” “花小而黄者为真菊,花小而气恶者为野菊,真菊延龄可入药,野菊泄人不可入药。” 尽管顾瑾璃说的语速极快,但魏廖却听得认真,只一遍就记住了。 待顾瑾璃说完,他也瞬间明白了自己的药方出现了什么问题。 恍然大悟,魏廖高兴道:“听林公子一席话,我……” 不等魏廖的话说完,顾瑾璃甩袖,扬起一阵清风,留给了魏廖一个背影。 魏廖一怔,只觉得这“林公子”性格是真的奇怪。 不过想着马上就要治好亓灏的眼睛了,他连忙转身往太医院跑去。 第356章 他的阿顾 宁王府的书房里,亓灏拿起笔又放下,被纱布掩盖的半张脸上神色抑郁。 眼睛看不见,有些折子上的内容,只能由杜江读给他听。 可是时间久了,亓灏真的受够了这种什么事情都假手他人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废人,一个连宣王都不如的废人。 至少,宣王是彻底的废了,手脚筋脉全断,舌头被割了,也用不着去想些朝中大事。 只躺在床上,任人喂养服侍就好。 “吱呀”一声,是门开的声音。 听出是杜江的脚步声,亓灏问道:“她回来了?” 在凌楚出门的那一刻,亓灏便派杜江在不远不近的暗处跟着。 上次,顾瑾璃与凌楚顺利的互换了身份。 而这次,却让杜江发现了端倪。 杜江的心情有些不平,说话的语气明显急促中带着紧张:“王爷,顾侧妃她……她……” “她怎么样?”亓灏心急,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快说!” “顾侧妃进宫时走的不是主街道,她特意绕了一条偏僻的小路,属下竟看到了两个顾侧妃。”杜江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下来,继续道:“两个人不管是衣着打扮,还是容貌形体,都是一模一样的。” “所以,这两个人之间,必定是有真有假。” “砰!” 随着杜江说完,只见亓灏抬手将一旁的茶具扫到了地上。 空气瞬间变得稀薄,亓灏身上散发出来的凌冽气息让杜江感觉到呼吸困难。 好像是随时随地爆发的山洪,能眨眼之间把人给吞噬。 大着胆子,杜江小声道:“王爷,顾侧妃精通医术,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而她却与人换身份,这便说明了府中的人不懂医术,是假的。”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当然,这些都是属下胡乱猜测的。” 说是胡乱猜测,可却经得起推敲。 如果府中的顾瑾璃是真的,那么就没必要跟旁人换身份。 换了身份,便极有可能是害怕进宫给人看病的时候露出马脚来。 不过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真的顾瑾璃这次进宫的目的不是给谁诊治的,而是要将一个冒牌的“顾瑾璃”换进王府,而真正的顾瑾璃却金蝉脱壳了。 如此想着,亓灏“噌”的一下子冲了出去。 “王爷,您慢点!”杜江知道亓灏必定是担心回来的这个顾瑾璃是假的,因此急忙跟着往芙蕖院去了。 主仆二人一路脚下生风,经过的下人瞧着亓灏这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吓得“退避三舍。” 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好事者,远远看着亓灏像一阵风似的刮进了顾瑾璃的院子里,于是猜测着亓灏肯定是去找顾瑾璃麻烦的。 房间里,顾瑾璃看着熟悉的环境,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离开宁王府,才七日。 这七日,过得飞快,但又像是过去了好久一样。 宁王府,人多眼杂,到处都是盯着她的眼线。 一举一动,她都得小心翼翼才行。 当真是如履薄冰,步步惊心。 而在南阳王旧府中,虽说是假扮成婢女翠翠的模样,可到底是与在宁王府里生活是不一样的。 她无须去时时刻刻都在提防谁,有陈泽轩在身边,她完全可以放一百个安心。 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短暂的惬意,让她很是不舍。 只是,黑衣人早就吩咐给了她任务,她不想回也得回。 想着出宫时给魏廖改了药方的事情,顾瑾璃的目光暗了暗。 回宁王府的这一路上,她想了很久,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当时,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头脑一空,竟大发慈悲的把给亓灏医治眼睛的法子告诉给了魏廖。 若说是完全因为魏廖,这个理由似乎很是牵强。 毕竟,早前在她刚回京后没多久,魏廖就曾就亓灏的眼疾询问过自己,她推三阻四的找借口给躲过去了。 后来,亓灏的眼疾加重了,真到了无法医治的地步,她也更没必要去理会。 今日给魏廖改的那几味药,也不过是她最近待在南阳王旧府里闲着无事琢磨出来的。 至于为何要琢磨这个,兴许是她无聊找点事情做,亦或者是担心天外有人,将来真会有人能治好亓灏的眼睛吧。 总之,魏廖算不得一个理由。 这若是让黑衣人知道了,必定要责骂她对亓灏心软了。 可能,她一直都在想尽办法的去报复他,不择手段的将他的敌人聚集到一处去攻击他,这哪里算得上心软呢? 也罢,反正那个修改后的药方还从未进行过试验,说不准到底是否好用。 搞不好的话,非但没有良好药效,反而加重了病情呢? 如果能医好亓灏的眼睛,亓灏也就不用整日困在王府里了。 等趁着亓灏外出的时候,她可以趁机溜去书房里搞点事情出来…… “主子,王爷来了。”这时,爱月和荷香进来了。 顾瑾璃一愣,抬眼看向门口。 亓灏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两个丫头,凭着直觉,两手摸索着往顾瑾璃身边走去。 顾瑾璃看着渐渐走近的亓灏,目光落在他微乱的发冠上,她面色清冷道:“前几日我就说过,最近不要踏入我的院子里,王爷莫非是忘记了?” 这话,凌楚自然是不敢当面跟亓灏说的,而是让阿翘转告给他的。 所以,顾瑾璃这么说,也没什么不对。 亓灏循着声音,站住脚。 他秉着呼吸,薄唇紧抿。 不用看,不用去摸,只这两句话,他就知道坐在眼前的人就是他的阿顾。 忍着想要一把将顾瑾璃拥入怀里的冲动,亓灏挨着桌子坐了下来。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攥着的拳头松开几分,他声音里压抑起伏的轻颤:“可是,我管不了我的腿。” “我知道你还在恨我,但我也控制不了我的心。” “阿顾,我……” “住口!”顾瑾璃厉声打断了亓灏的话,眉眼含着冷笑:“亓灏,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大白天的,净是说些骗小孩子的痴话!” “看来,真是病得不轻!” “杜江,还不把你家王爷带回去?” 不管是在这屋子里的两个丫鬟,还是守在门口的杜江,对于“林笙”就是顾瑾璃的事情,这些人都心知肚明。 故而,亓灏说话也不再有任何的掩饰。 不过,这番深情款款的话,顾瑾璃却听得刺耳。 之前,凌楚一直躲着亓灏,也极少与爱月和荷香交流。 现在,顾瑾璃竟对亓灏下了毫不客气的逐客令,这就像是一个病怏怏的芽苗在经历了菩萨玉净瓶里的玉露浸过一样,又焕发了生机。 爱月与荷香对视一眼,二人都觉得今天的顾瑾璃终于正常了。 要不照着凌楚那样沉默寡言下去,她们非得急坏了不可。 杜江也确定了屋内坐着的对他家王爷大呼小叫的人确实是顾瑾璃,怕亓灏再待下去,会惹得顾瑾璃更加的口不择言,便劝亓灏道:“王爷,顾侧妃刚从宫里回来,还要休息,咱们先回去吧?” 给亓灏一个台阶,也不至于他太尴尬。 奈何,亓灏却对杜江的劝告以及顾瑾璃的冷言嘲讽置若旁闻:“阿顾,你就让我再待一小会,好吗?” 无人知道,在他知道顾瑾璃与人换了身份时的惊慌。 两年前,在绝情崖边,他第一次体会到痛彻心扉的感觉。 前不久,复仇归来的她被宣王关在了宣王府的地牢里折磨得没了气息,他以为她又残忍的抛下了他,哭得不能自已。 刚才,他险些再次要在不知不觉中失去她了。 幸好,她回来了。 不管她是为何改变了主意回来,只要陪在他身边的这个人是她,就够了。 他不是顾成恩,不愿在失去后找一个神似的仿冒品祁蝶来代替她。 哪怕是睹物伤情,睹人伤心,他也不愿做这种自欺欺人的事情。 顾瑾璃就是顾瑾璃,在这普天之下,只有这么一个她,谁也不能复刻,不能模仿。 那些与顾瑾璃长相相似的人,他看着会难过。 “出去,别再让我重复。”顾瑾璃转过脸,仍旧冷若冰霜道。 亓灏抿了抿唇,缓缓站起身,语气失落道:“阿顾,你休息吧。” 刚转身,他又道:“如果……你想见我,就派人……” 后半句止住,他摇了摇头,自嘲一笑:“也对,你最不想见的人便是我。” 迈着发沉的脚步,他走出了房间。 顾瑾璃揉了揉眉心,烦躁的挥手,也示意爱月和荷香退下了。 第357章 威力极大 顾瑾璃想着亓灏刚才突然过来说了一番奇怪的话,不由得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了自己与凌楚互换身份之事。 叹了口气,她垮着脸,有些郁闷。 “主子。”阿翘进来了,放下手里的茶盘,却并未给顾瑾璃倒茶。 她将袖中的小竹筒取了出来,递给顾瑾璃:“这是主上要奴婢交给您的摄魂咒。” 顾瑾璃抿了抿唇,抬手接了过来。 拿出里面的字条,顾瑾璃发现这是一张琴谱。 阿翘倒了杯茶,放在顾瑾璃手边,继续道:“主子,主上说让您将这把棋谱背下来后烧掉。” “还有,时间有限,主上希望您能尽快把摄魂咒练成。” 顾瑾璃点点头,喝了口茶,沉声道:“去给我找一把琴来。” “是。”阿翘应了声,很快抱着一把琴回来了。 顾瑾璃瞧着那琴一看就不是寻常的凡品,便问道:“这琴你是从哪里来的?” 阿翘道:“之前主子住的屋子里有一把琴,不过时间久了没人弹,奴婢便怕那琴弦伤了您的手,所以就向管家要了一把新的。” 自打两年前周管家死后,府中事情多由杜江代管。 不过,杜江还要照顾亓灏,因此事情多了便分身无术,于是又找了一个可靠的人做了管家。 那管家也是府中的老人,为人老实,办事稳妥,是杜江的一个远房亲戚,大家都唤他“忠叔。” 忠叔虽话少,可也是极有眼力劲的。 如今明眼的人都知道,这芙蕖院的主子是王爷的心头肉,所以忠叔见顾瑾璃需要琴,便主动将收在仓库里最好的一把琴给挑了出来。 顾瑾璃用帕子擦了擦手,然后随意的拨弄了两下。 阿翘虽然不懂琴,但听着这“铮铮”的动静,便知这是一把好琴。 顾瑾璃勾了勾唇,对阿翘道:“下次见了忠叔,给他做盘点心送去。” 阿翘见顾瑾璃喜欢这琴,赶紧道:“主子,您要不要弹一曲?” 顾瑾璃见阿翘一副期待的模样,笑道:“我两年没有碰琴了,就怕会吵了你的耳朵。” “奴婢不怕。”阿翘转身看了一眼门外,见外面无人,便着急道:“主子,您放心大胆的弹。” 听黑衣人的意思,这世上没有几个人听过这摄魂咒。 所以,顾瑾璃要是给阿翘弹这个,应该也没关系。 再说了,从现在开始她就得抓紧时间练习了。 既然黑衣人说过,这摄魂咒有摄魂之效,不如先拿阿翘试验一下。 当然,顾瑾璃是不会伤害阿翘的性命的。 顾瑾璃一目十行,快速浏览了几遍琴谱后,将琴谱叠好了收入怀中,才开始弹奏起来。 她弹的速度不快,阿翘只觉得顾瑾璃的手不像是在波动琴弦,倒像是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 顾瑾璃一边弹奏,一边注意着阿翘的表情。 见阿翘的神色专注认真,她不禁加快了节奏。 随着顾瑾璃的琴声由轻缓变得热烈,阿翘的眼神也渐渐发生了变化。 “阿翘?”顾瑾璃突然冷不丁的停止了弹奏,伸手在阿翘发直了的眼前晃了晃。 阿翘眼睛一眨,总算是回过了神,“啊?” 顾瑾璃虽然很好奇这摄魂咒是如何起作用的,但还忍着问道:“阿翘,你在想什么呢?” 阿翘看着顾瑾璃,略微茫然道:“主子,我什么都没想啊!” 顾瑾璃追问道:“那你可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感觉?”阿翘想了想,回答道:“没什么感觉,就是脑子有点空空的。” 顾瑾璃眸光微动,轻声道:“这摄魂咒,果然如师父所说,很不一般。” “主子,您刚才弹的就是摄魂咒?”阿翘一听,兴奋道:“奴婢曾听主上提起过,这摄魂咒的威力极大,能杀人于不眨眼之间,抵得上千军万马!” “我刚才只是弹了前面一小段,至于是否有师父所说的那般威力,还需要实践考证。”顾瑾璃坐直身子,抚着指肚上的茧子,缓缓道:“搁下这么久没弹了,果真是生疏了。” 这两年来,她学毒术,练武功。 尽管毒术不及黑衣人,武功不如雷子,可却不再是那个毫无自保能力,只能任人宰割的柔弱羔羊。 她可以用毒反击,用谋来算计,用三脚猫的功夫来防范。 只是,她已经不是她了。 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泛起一阵莫名的心酸。 这种感觉,来得太快,说不上来的难受。 阿翘听罢,摇头道:“主子弹得很好听呢,根本听不出生疏的感觉来。” 顾瑾璃笑了笑,示意阿翘先将琴给放了起来。 亓灏回书房的一路,浑身上下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杜江跟在后面,小声道:“王爷,顾侧妃既然回来了,您就别再生气了。” 亓灏不是因为顾瑾璃而生气,一来他不敢,二来他不舍。 他之所以不高兴,是因为陈泽轩。 陈泽轩当年将顾瑾璃偷梁换柱过一次,而现在又想移花接木,再次将顾瑾璃从她身边抢走。 不管这次是顾瑾璃的主意还是陈泽轩的意思,总之是可忍,孰不可忍! “杜江,准备马车,本王要去见一下陈泽轩!”甩着衣袖,亓灏越想越愤怒。 “王爷,魏太医来了。”亓灏的话刚落,忠叔便带着魏廖往这边走来。 “王爷。”即便是亓灏看不见,但魏廖还是恭敬的给亓灏行了个礼。 “魏廖,你若还是跟前两日一样,给本王开一些不见效的药,就趁早走人!”亓灏心里憋着气,便对撞上枪口的魏廖发泄道:“本王吃了你那么多药,快成一个药罐子了!” “再这样下去,眼睛非但没治好,还会把命给丢了!” 面对亓灏的“控诉”,魏廖很是尴尬。 亓灏说的没错,自己确实给他开了不少药,可惜却迟迟不见亓灏的眼疾有什么起色。 但是,他是真的很用心的在研究医治亓灏眼疾的办法,从不敢懈怠。 摸了摸鼻子,魏廖讪讪道:“王爷息怒,是微臣学艺不精,耽搁了王爷的时间。” 顿了顿,他又立刻在亓灏发货之前继续道:“不过,王爷放心,微臣这次已经改了药方,一定会把王爷的眼睛给治好的!” “请王爷相信微臣,再给微臣一次机会!” “哼,你让本王如何相信你?”亓灏寒着脸,语气依旧不怎么好。 魏廖脱口而出道:“王爷就算是不相信微臣,也该相信林公子的医术啊!” “林公子?”亓灏身子一颤,嗓子发紧道:“阿……此事跟她有何关系?” 魏廖没察觉到亓灏刚才怒气冲冲的声音低了几分,便解释道:“微臣知道今日林公子进宫,便特意请教了她如何治好你的眼睛。她指出微臣之前药方里面的几味药材不合适,微臣已经重新对药方进行了调整,并且仔细的研究过,所以微臣保证,这次绝对没问题!” 亓灏沉默了片刻,抬脚往书房走去。 “王爷?”魏廖见亓灏不吱声,便看向杜江:“杜侍卫,王爷这是怎么个意思?” 杜江一直都知道顾瑾璃是为了复仇才回到亓灏身边的,他不敢确定顾瑾璃改了药方是否当真那般好心,一边无奈的跟了上去,一边道:“王爷没反对,就是同意了。” 亓灏的心思,杜江最了解。 既然是顾瑾璃插手了,那么就算那药方里真的有毒药,他也会笑着喝下去。 魏廖眼睛一亮,也加快了脚步。 第358章 天潢贵胄 清水寺内,昏睡了几日的逍遥子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虽然经过药浴,他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可却迟迟没有醒来的迹象。 净空大师放心不下逍遥子,硬是撑着虚弱的身子,在床边寸步不离的守着。 面色憔悴,仿佛老了十多岁,本就不胖的身子,更加消瘦了。 动了动干白的唇,逍遥子有气无力道:“师兄……” “师弟,你醒了!”手探上逍遥子的脉搏,见一切正常,净空大师的老泪激动的流了出来。 声音沙哑,他哽咽道:“师弟,你没事了,终于没事了……” 逍遥子见净空大师枯瘦如柴,心里很是不安。 “师兄,你怎会如此憔悴?”他双手支撑着床面,吃力的想要自己坐起来,却被净空大师给按了回去。 “师弟,你不要乱动。”净空大师给逍遥子盖好被子,站起身来道:“你先躺好,我吩咐慧和给你煮碗粥。” “师兄!”一把拉住净空大师的胳膊,逍遥子直直的望着他,语气又急又快:“师兄,那人心狠手辣,武功邪门,你把我从他手里救出来,必定是受了不少的伤!” “你坐下,让我看看你的伤!” 净空大师身上的外伤倒是没什么大碍了,但他却将全部内力输送给了逍遥子,再加上没好好的休息,自然身上带着一种病弱的感觉。 试着挣脱掉逍遥子的手,净空大师回头安慰似的勉强笑道:“师弟,我真的没事,你不要担心了。” 两年前逍遥子被黑衣人重伤,净空大师得到消息后赶了过去,九死一生救下了逍遥子。 而两年后,净空大师又从黑衣人的“魔爪”下带回了逍遥子,只是为了救逍遥子,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逍遥子是吃过黑衣人两次亏的,他比净空大师更了解黑衣人的恶毒,因此便认定了净空大师有事情瞒着自己。 反手扣住净空大师的手腕,逍遥子想给净空大师把一下脉。 净空大师似乎早有预料一般,还不等逍遥子的手指覆在他的脉搏上,便及时抽出了手腕。 “师弟,师兄的武功如何,这些年你领教过。”背过手去,净空大师面如沉水,缓缓道:“那人虽然不是正派武功,但师兄也不在他之下。” “要是真不抵他,又怎可能把你背回来?” “师兄,你……”净空大师的这番话,仍旧打消不了逍遥子的担心,他摇头,还想再问什么,奈何净空大师已经出了房间。 叹了口气,逍遥子神色复杂。 皇宫门口,莫东盛下了马车。 他没有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而是往八皇子的明阳宫去了。 八皇子正在练字,当小祥子领着莫东盛进门的时候,他愣了一下,随即放下笔,上前温和的拱了拱手:“莫大人。” 论年纪,八皇子应该是要向莫东盛这个长辈行礼的。 可是,论身份,莫东盛是臣子,他是受不起八皇子这一礼的。 况且,要不是因为八皇子在老皇帝面前替莫芷嫣说话,恐怕老皇帝为了那皇家的颜面,想必对待莫芷嫣,也像是对待之前的彭倩一样,明面上让她回娘家休养,实则是让她守活寡。 现在,虽然和离的名声传出去不怎么好听,可至少莫芷嫣是自由之身。 她在娘家生活,也不会有谁给她脸色看,说些戳她心窝子的话。 莫东盛夫妇会继续像莫芷嫣没嫁人之前那般,捧着她,爱护她。 他们的女儿,永远都是要当眼珠子一样宝贝着的。 莫东盛今日前来明阳宫,是要亲自向八皇子道谢的,见八皇子这般,他急忙惶恐的制止住了八皇子的动作:“使不得,使不得!” 其实,八皇子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 毕竟,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在这个等级分明的朝代,臣就是臣,比不得天潢贵胄的。 顺着莫东盛的手直起身子,八皇子对小祥子吩咐道:“去上茶。” 小祥子是八皇子的心腹,自然知道八皇子一心想拉拢莫东盛,于是屁颠屁颠的退下了。 “莫大人,请坐。”示意莫东盛坐下,八皇子明知故问道:“不知莫大人来明阳宫,可是找本皇子有事?” 在八皇子上次主动请求去赈灾之前,莫东盛对八皇子并没有太多关注。 即便他天资聪颖,乖巧孝顺,哪怕是有皇后撑腰,可是毕竟年纪小,怎么说都是一个孩子。 莫东盛没有必要把身家性命押在一个羽翼未丰的孩子身上,而且还是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孩子。 不过现在却不同了,莫家和顾家彻底决裂,再加上八皇子又间接的“救”了莫芷嫣。 所以,莫东盛便开始待八皇子另眼相待了。 他觉得,八皇子既然已经尝试着接触朝中事务了,那便说明八皇子对这朝事也是感兴趣的。 在朝中的大臣,没有几个能明哲保身的。 大部分的人,都会陷入党派之争中。 莫家之前因为与顾家联姻的缘故,成为了宣王党的一员。 宣王废了,莫家本着保持着“高风亮节”的操守,也不愿意再去投靠宣王的死对头亓灏。 与八皇子交好,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轻咳两声,莫东盛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来,双手捧上前,恭敬道:“八皇子,不瞒您说,微臣这次前来,是为了代小女向您表示谢意的。” “谢意?”八皇子视线落在那锦盒上,随即轻轻移开,“莫大人这话,本皇子不太懂。” “本皇子与莫家小姐素不相识,不知这谢从何而言?” 莫东盛见八皇子不接,又将锦盒往前送了送:“皇上之所以肯给小女和顾成恩下旨和离,都是多亏了八皇子您。您说,微臣怎能不感谢您呢?” “父皇下旨,完全是父皇明智之举,并非是因为本皇子的原因。”八皇子勾了勾唇,似笑非笑道:“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 “这要是传了出去,旁人以为是本皇子拆了莫家和顾家的亲事,该不知道如何编排本皇子了。” 关于八皇子替莫芷嫣说情的事情,除了老皇帝和贾公公之外,无人知道。 莫东盛为何会认定是八皇子,还是因为八皇子特意派人透露给了他消息,要不然如何让八皇子成为莫芷嫣的恩人呢? “这……”莫东盛犹豫的看着八皇子,仔细的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 恍然大悟,原来八皇子不承认,是担心招人口舌。 既然如此,那莫东盛也就不好再继续这个问题谈下去了。 “是是,微臣明白了。”连连点头,他一边将锦盒打开,一边换了个说辞:“这是上好的歙砚,又叫龙尾砚。” “古人曾有云,‘歙砚甲天下’。您别看着它不大,但质地却是极好的。” “龙尾砚?这个名字,倒是有趣的很。”八皇子听罢,笑意更甚。 他接了过来,一边抚摸着砚台,一边笑道:“这确实是一块不可多得的好砚,莫大人如此盛情,本皇子也只能却之不恭了。” 八皇子收下了砚台,便是接受了莫东盛的“示好”。 莫东盛见状,脸上笑出了褶子,“宝剑赠英雄,而这好砚台正适合八皇子来用,所以您也就别客气了。” “主子,茶来了。”这时,小祥子端着茶盘进来了,分别给八皇子和莫东盛倒了杯茶后,又极有眼力劲的退了出去。 主动将茶杯端到莫东盛手边,八皇子道:“莫大人,请。” 莫东盛谦让了一下,“八皇子先请。” 喝个茶而已,也需要这么多的礼道。 二人相视一笑,眼中都有彼此能看懂的深意。 第359章 相谋相杀 南阳王旧府,陈泽轩的房间内,空气里如同凝结着一层冰霜般冷冽。 在魏廖离开后,亓灏坐着马车过来兴师问罪了。 攥着拳头,他声音里带着阴森的愤恨:“陈泽轩,早在两年前,本王就说过收起你不该有的心思,不要觊觎本王的女人。” 抿了口茶,陈泽轩神色淡淡道:“宁王爷这话倒是奇怪。” “若是本世子没记错的话,你府里的女人如今也只剩下一个柳夫人了吧?” “本世子与柳夫人毫无瓜葛,怎可能打她的主意?” “再者,本世子就是要打主意,也要打那世间独一无二的女子的主意。” “寻常的庸脂俗粉,是进不了本世子眼的。” 陈泽轩这番话,着实让人听了火冒三丈。 亓灏压抑了一路的怒气,此时又“蹭蹭蹭”的燃了起来。 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震得那茶杯乱晃。 “陈泽轩,本王不是傻子!”亓灏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陈泽轩这张虚伪淡定的面具给咬下来:“当初你已瞒天过海,将阿顾藏匿了两年,如今又想故技重施!” “你以为,本王还会容忍你吗?” 来南阳王旧府的路上,他想了很多。 陈泽轩不是个善人,更不贪恋女色。 何况,多日前那卖身葬父,来报恩的“翠翠”还是个丑女。 而陈泽轩之所以收留了她,那就只能因为当日的“翠翠”便是从宁王府里跑出来的顾瑾璃! “呵。”陈泽轩见亓灏把话给挑明了,也直来直往道:“那宁王爷准备怎么对付本世子呢?” “但凡是你想要的东西,本王绝对不会让你得逞。”亓灏缓缓起身,幽幽道:“陈泽轩,世人只知你温润如玉,才华横溢,举世无双。” “可只有本王知道,你处心积虑的在背后谋划一切,实则是一个卑鄙小人。” “心机深重,手段毒辣,早晚有一天本王会将你的嘴脸暴露在众人面前!” 说罢,他甩袖离开。 目光深深的望着亓灏的背影,陈泽轩对外冷声道:“雷子!” 雷子应声进来,“世子,有何吩咐?” 陈泽轩静静的望着雷子,缓缓道:“亓灏已经知道笙儿和凌楚互换身份一事了,刚才他来,是向本世子宣战的。” 雷子以为陈泽轩是在责怪自己办事不利,让互换身份的事情泄露了出去,连忙垂首惶恐道:“世子息怒,都是属下的错,让宁王爷他……” “不是你的错。”陈泽轩摆手,难得的没有大发雷霆:“亓灏生性敏感,而且他又对笙儿向来上心。” “凌楚避了他那么多天,他不怀疑才怪。” “宁王爷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那……接下来怎么办?”雷子担心的看着陈泽轩,问道:“主上想要给宁王爷下蛊,只怕宁王爷会生了疑心,小心提防。” “不。”陈泽轩回想着刚才亓灏放出来的狠话,深吸一口气,闷声道:“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对笙儿的心,从未变过。” “即便是当年他伤了笙儿,但讲真的,当时他也是迫不得已。” “笙儿不知内情,本世子却无法自欺欺人。” “你以为他不知道笙儿这次回京是为了什么吗?他知道。” 正因为亓灏明知顾瑾璃是毒药,也仍旧义无反顾的豪饮下去一样,就算顾瑾璃要害他,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当然,这也是让陈泽轩心里不舒服的原因。 说实话,他宁可亓灏像防着敌人一样防着顾瑾璃,而不是总是一副无怨无悔的模样,看着招人恨。 对,陈泽轩心底里是嫉恨亓灏的。 嫉恨他两年前入了顾瑾璃的心,两年后还是如此“执迷不悟”的不改初心。 反过来,自己就不可以像亓灏那般随心所欲的爱一个人了。 以前顾瑾璃是亓灏的女人,现在顾瑾璃是他的妹妹。 怎么说,他都背负了太多不可能的事情…… 雷子见陈泽轩脸色阴郁,猜想他必定心中不快,便不敢再乱吱声。 过了一会,陈泽轩走到桌案旁,抬笔写了一封信,递给雷子:“你将这封信送去云国国主手中。” “云国国主?”雷子一怔,随即想到了什么,然后便将信接了过来,转身出了房间。 待门关上后,陈泽轩视线落在砚台里的浓墨上,笑了。 只不过,那笑如昙花一现,又像是镜花水月。 褪去后,他垂下眸子,半晌才轻笑道:“亓灏,你我小时惺惺相惜,长大后却要相谋相杀。” “刚好,你想要的也就是我要的。” “你无需对我手下留情,因为我也不会给你留一丝后路的!” 亓灏回王府的路上,路过白玉楼,吩咐杜江去买了顾瑾璃爱吃的菜带了回去。 奈何,饭菜送到芙蕖院的时候,又被退了出去。 虽说是在亓灏的意料之中,但他还是避免不了失落。 转念想着顾瑾璃给魏廖改了药方,他只好自我安慰着他在她心里还是有点地位的。 要不然,她何必去理会他的眼睛? 毕竟,他眼睛瞎了,做事情不方便,对她和陈泽轩来说有利无弊。 当然,他也刻意的忽略了她有可能在药里做手脚的问题。 否则,一颗心又要多一道伤疤了。 此时,让亓灏备受折磨的顾瑾璃,正拿着毛笔,一边思考着,一边在纸上写下一个名字来。 一盏茶的时间后,宣王党和宁王党的大臣们已经在她脑海里过了一遍。 纸上有二十几个名字,由上自下被顾瑾璃按照重要顺序给排了起来。 并且,每个名字后面都对应着相应的官职。 有一些重要的人,她要和陈泽轩一起亲手除掉。 至于那些无足轻重的虾兵蟹将,顾瑾璃打算交给尹素婉去“色。诱”。 再次仔细的检查了一下名单,她确认无误后,又抄写了一份删减版后,让阿翘等天黑后派人送进宫。 杜江躲在暗处,时刻盯着芙蕖院的动静,因此待阿翘晚上小心翼翼的摸黑出了芙蕖院后,他立刻找人跟了去。 半个时辰后,很快有了消息。 “王爷,顾侧妃竟想利用尹素婉来拉拢大臣。”杜江一脸的不可思议,一时之间还没缓过神来。 他搞不明白顾瑾璃心里是怎么想的,分明两人是敌人,可她却能像男子一样对尹素婉做出那些暧昧的事情来,也真是厉害。 亓灏按照魏廖的嘱咐,喝了药后,还要在睡前用药包敷眼。 他一边用手按着药包,一边沉声道:“阿顾要利用她便利用,你不要插手,只在暗处盯着即可。” “可是,顾侧妃要对咱们的人下手了,您真的就任她这么下去?”杜江听罢,着急道:“邱大人跟着您这么多年,忠心耿耿,他极有可能是顾侧妃第一个要除掉的人!” “还有梁宽,他在军营里……” “杜江。”亓灏按着药包的手用力几分,打断了杜江的话,“别说了,本王自有分寸。” 杜江见亓灏不欲再谈,便无奈的闭了嘴。 秋菊院里,柳夫人这么晚了也没睡。 准确的说,自打三天前她在芙蕖院受了气后,这几晚就一直睡不好。 想来想去,她总算是想出了一个主意。 那就是将顾瑾璃的身份透露出去,一定会引起满城风雨的。 一个死了两年的人,如今不仅换了身份,还换了脸回来,给太后和皇上诊治身体,用脚指头去想想就知道里面必定有不可告人的阴谋! 亓灏又是现在最有可能登上地位的人,而顾瑾璃又住在宁王府,别管二人当年之间的爱恨情仇。 只说眼下,亓灏就有着居心不良的嫌疑! 不管是包庇还是欺君,亓灏躲不掉罪名。 皇后,太后,老皇帝,还有尹素婉,想除掉顾瑾璃的人那么多,她也一样躲不过去! 只是,消息却不能一下子放出去,搞的满城皆知,否则很容易让人一下子想到这是有人在背后刻意为之。 所以,不如先透露给亓灏的两个死对头皇后和宣王,然后再借着他们的嘴转达给太后和老皇帝。 如此,便无人能怀疑到自己身上了。 “主子,夜深了,您该歇息了。”雪琴立在一旁,见柳夫人一脸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开口提醒道。 柳夫人“嗯”了声,解了衣衫,躺了下来,嘴角溢出一丝满意的笑来。 第360章 落入圈套 第二日,皇后和宣王前后分别收到了消息。 二人的反应一致,先是惊讶,随后愤恨,再后来就是抓住了人家把柄后的*和得意。 皇后与老皇帝关系素来不和睦,而顾瑾璃又是亓灏的人,若是皇后直接去找了老皇帝,那么免不了有挑拨老皇帝和亓灏父子之间关系的嫌疑。 故而,皇后在给太后请安的时候,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提到了此事,打算借着太后的嘴巴告诉老皇帝。 果然,太后和正在给她按摩的尹素婉听罢,大吃一惊。 尤其是尹素婉,她昨日刚被顾瑾璃的爱火点燃的希望瞬间被浇灭。 不止是希望灭了,而且还与之前的柳夫人一样,都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因为会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十足的蠢货,所以内心是极度愤怒的。 “嘶!” 太后疼得倒吸一口气,皱着眉头看了尹素婉一眼。 尹素婉此刻满心怒火,给太后按摩的手不自觉的加重了力道,以至于指甲狠狠陷入了太后的小腿肉里。 察觉到太后不悦来,尹素婉急忙收回手,面色不自然的小声道:“太后恕罪,婉儿不是故意的。” 别说尹素婉,就连在这宫里当差多年,见过各种大世面的兰嬷嬷也被吓住了。 她瞪大眼睛,长大嘴巴,不敢置信的望着皇后。 皇后将几人的表情收入眼底,捏着帕子掩嘴唏嘘道:“据说宁王爷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不过咱们也知道宁王爷对那个女人的心思。” “当年就曾为了顾瑾琇跑南山上住了两年,这下顾瑾琇回来了,啧啧,这就更不用说了!” 太后略微浑浊的老眼,眯了眯,若有所思道:“皇后,你若说这林笙是女扮男装的,哀家还信,可你说她是那死去的顾瑾琇,哀家觉得有些荒唐。” “当年,顾瑾琇可是从婉儿丫头的眼前跳下绝情崖的。” “绝情崖那般高,顾瑾琇绝无任何生还的可能。” 尹素婉与太后想到一块去了,仔细的在脑海里回忆者“林笙”的五官容貌,她只觉得越想越像是逍遥子的徒弟,当年那个举止怪异粗鲁,讨人厌的家伙。 想着自己被她的甜言蜜语迷惑了心智,还与她搂搂抱抱,尹素婉顿时面无血色。 “这……”皇后收到消息后,只顾着兴奋去了,倒是一下子忘记了去核实这消息的准确性。 不过,皇后到底是皇后,她美眸流转,继而轻笑道:“太后,人家都说无风不起浪。” “依着当年的情形,她和宁王爷闹得天翻地覆,要想诈死摆脱掉宁王爷也是极有可能的。” 顿了顿,见太后仍旧是一脸怀疑的神色,皇后又道:“您想啊,那妖女本就会点医术,要是真在脸上做了手脚也说不准呢!” 太后听罢,不由得脸色沉了下来。 尹素婉的心一颤,浑身上下止不住的一阵冰冷。 像是被人丢进了冰窟里,阵阵冷意深入血肉,刺入骨髓,让她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颐和郡主,你怎么了?哪里不适吗?”皇后眼尖的发现尹素婉的异样,提高了几分声音,故意问道。 尹素婉与顾瑾璃的恩怨,整个京城上下人尽皆知。 作为当年加害欺侮过顾瑾璃的头号刽子手,顾瑾璃怎能放过她? 如果顾瑾璃真的换了张脸回来,那尹素婉吃了她开的那么多药,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毕竟,如今的顾瑾璃妙手回春,医术精湛,要真在药里加了东西,是不会被人发现的。 “主子……”双儿知道尹素婉已对“林笙”上了心,也猜到了她在担心什么,小心翼翼的唤道。 尹素婉两腿发软,有气无力的扶着双儿的手坐好,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我……我没事。” 当着太后和皇后的面,她绝对不能暴露出内心的慌张和心虚。 “太后,臣妾觉得,此事事关重大,有必要告诉皇上。”皇后见太后陷入了沉思,试探着劝道:“她要真是林笙,女扮男装最多算是个欺君之罪。” “但她若是顾瑾琇,那就真不止是欺君之罪那般简单了。” “臣妾大胆猜测,依着她那恶毒的心肠,兴许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大逆不道的事情?”太后尽管也联想到了自己和老皇帝的身子这些日子一直倚靠顾瑾璃来调养,可却不能在气势上弱了下来。 冷哼一声,她不屑道:“一个小小女子,会点医术罢了,哀家还怕她翻天了不成?” 皇后当然不怕顾瑾璃翻天了,她是想让太后和老皇帝将矛头引到亓灏身上去。 只是,一次性话又不能说的太多。 动了动唇,皇后讪讪的赔着笑道:“您说的对,是臣妾多虑了。” 太后随手接过兰嬷嬷递过来的茶,一边吹着热气,一边缓缓道:“这件事,在未确认之前,暂时还不能告诉皇帝。” “皇帝政务繁忙,让他知道了,不是闹心吗?” 听着太后这意思,倒不像是不理会的样子,皇后心里有了数,连连点头道:“是,还是太后您想的周到。” 嘴上这般应着,皇后心里另外打着算盘。 她决定等明后天,找个时间偷偷让人把消息透露给老皇帝。 不仅要让老皇帝知道,也要让这宫里的人知道,亓灏他窝藏着顾瑾璃,别有用心! 坐在一旁的尹素婉抿着唇,绷直身子,心乱如麻。 半晌,她才开口道:“太后,您的药现在是林笙负责。” “不如,您明天将她唤进宫里来,借机试探一番,也好快刀斩乱麻。” 太后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打了个呵欠:“嗯,就按着你说的做。” “倘若她真的是顾瑾琇,那哀家这次绝对不会留着这个祸害!” 有了太后的话,尹素婉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 同时,她也庆幸,好在自己还没按着顾瑾璃的建议去实施计划。 否则,自己一定会落入顾瑾璃的圈套,不得好死…… 皇后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一半,她见太后乏了,于是起身行礼道:“臣妾先回去,就不打扰太后您休息了。” 尹素婉也跟着起身,“婉儿明日再来给太后请安。” 二人前后出了房间,又都不约而同的停住了步子。 “郡主是有话要问本宫?”皇后理了理发髻,一副笃定的模样。 尹素婉咽了口唾沫,咬唇问道:“皇后娘娘,不知您是从何处得知林笙就是顾瑾琇的?” 皇后微微一笑,不紧不慢道:“郡主莫要过分担心,有太后给你做靠山呢,谁还敢欺负你?” 答非所问,她欣赏着尹素婉明显焦急的表情,然后轻笑着离开了。 第361章 不同凡响 宣王府里,俨然已经成为一个废人的宣王,在听到闪电的禀告后,无神麻木了多日的两眼总算是焕发了神彩。 他瞪大的眼珠子里的血丝汇成一道红光,让闪电看了有点害怕:“王爷?” 手脚不能动弹,吃喝拉撒都只能在床上假手于他人,除了一双能转动的眼珠子之外,曾经也有过一段得意肆意生活的宣王,俨然成了一个活死人。 有时候,大小解失禁,屋内空气里弥漫着尿骚和腥臭味到的时候,他都恨不得一死了之。 可是,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他又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躺在床上半个月,行不得,眼不得,他只能转动着脑子想着是何人将自己害到到如此凄惨的地步。 那晚上,还是“林笙”身份的顾瑾璃从宁王府里骑马跑了出来,闪电将她给抓回了地牢。 地牢里,他将这些年对亓灏积累的怨气都发泄在了她的身上。 当时,闪电还询问他是否要将林笙女扮男装的消息透露给老皇帝,当时怕引人怀疑,他便打算以后等时机合适了再揭发“林笙”。 而现在,万万没想到,她不是林笙,竟会是死了两年的顾瑾璃! 当然,老皇帝也不知她是顾瑾璃。 若是知道了,想必又要两眼一黑,立马晕过去了。 能对自己如此下狠手的人,只有亓灏! 可是,宣王想了这么多天,却仍未想明白,亓灏为何会为了一个林笙,不念及丝毫情意。 他以为,亓灏是爱上了林笙。 如今,便恍然大悟了。 因为,那个女人根本就不是林笙! 这样说来,一切疑惑也就解开了。 “呜呜呜……”宣王嘴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愤懑之情。 这么长时间里,闪电也能立马领回到宣王的意思。 “王爷,您别着急!”闪电俯下身子,凑近了几分,试探着猜测宣王的心思:“林笙是顾瑾璃,您想要属下把这个消息传出去?” 宣王张大嘴巴,点点头,又摇了摇。 闪电见状,又耐心问道:“王爷,把此事告诉皇上??” 宣王眨了眨眼睛,神色急切,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气。 闪电抚了抚宣王起伏不定的胸口,一边给他顺着气,一边安慰道:“王爷,您放心,属下一定会揭穿那个女人真面目的!” 宣王听罢,这才情绪缓和了下来。 闪电拿着帕子给宣王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吩咐人看守着宣王后,才离开。 与此同时,花园里,阿宝一边将手里的鱼食往池子里丢着,一边听着丫鬟道:“主子,您可不知道,今个奴婢路过王爷的房间,都快要被那一股子给恶心死了。” 一边摇着头,她一边叹息道:“啧啧,这样活着真没意思,还不如死了算了!” 阿宝玉手轻扬,落水的鱼食引得一大群鱼儿争相抢食。 随即,她轻笑着点了一下丫鬟的脑门,“又说胡话了,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咱们王爷呢!” 说罢,她往房间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低声对小丫鬟道:“书房那边,盯紧点。” 小丫鬟无奈道:“主子,奴婢一直都盯着,可闪电派人看守的严实,奴婢没机会进去。” 阿宝想了想,只能道:“也罢,反正宣王已经折腾不出个花样来了,先留着他,等上头的命令。” 小丫鬟“嗯”了声,然后跟着阿宝进了屋子。 大概是未时的时候,老皇帝得到了闪电送去的消息。 当然,以闪电的资格,自然是没机会面见老皇帝的。 仍旧是通过宫里的人,先是传给了贾公公,随即再由贾公公根据事情的轻重缓急,转达给老皇帝的。 按照之前的惯例,贾公公一定会将这么大的事情在第一时间告诉老皇帝的。 可是,这次贾公公却忍住了。 一来,贾公公从未见过或者听说过有人从绝情崖跳下去还能生还的。 他的内心深处是认为顾瑾璃在当年就已经死了,而人死而复生这种事情,无异于是天方夜谭。 二来,“林笙”住在宁王府里,又是当初选妃大典上亓灏众目睽睽之下亲口要的人。 如果林笙真的是顾瑾璃,老皇帝知道后必定不会轻饶了她。 两年过去,老皇帝和亓灏之间的关系,总算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有所缓和。 若再因为顾瑾璃而起了矛盾,亦或者是老皇帝杀了顾瑾璃,那么依着亓灏对顾瑾璃的看重,恐怕真会做出那弑君篡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所以,纠结了好一会,贾公公将这个消息吞进了肚子里,他打算再看看形势再说。 可惜,太后和尹素婉却耐不住了。 第二天一大早,顾瑾璃刚睁开眼睛,一个陌生男子早已立在了床头。 揉了揉惺忪睡眼,她下一刻“噌”的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 面色清冷,眼神防备,摸出枕头底下的银针“刷刷刷”的朝着男子丢了过去。 男子身形一闪,敏捷的躲了过去。 “你是谁?为何会在我的房间?”顾瑾璃见那男子忽然的跪在地上,做出一个行礼的姿势来,停住了接下来要撒毒粉的动作。 “主子。”这时,阿翘从外面进来了。 她看了一眼男子,主动解释道:“据咱们安插在宫里的眼线传回来消息,太后、皇后,还有宣王几方已经知道了您的真实身份。” “想必再过一会,太后就会派人接您去宫里验明真身了。” “宫里的人如何会知道我的身份?”顾瑾璃一听,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是咱们的人泄露出去的?还是说,我无意间暴露了?” 阿翘一脸严肃,回答道:“雷子说,最初的消息是从宁王府里撒播出去的。” “宁王府……”顾瑾璃抿了抿唇,幽幽道:“宁王府里,知道我身份的人,除了你们几个之外,再就是亓灏和两个侍卫了。” “主子,不止这些。”阿翘摇头,插嘴道:“之前您在宣王府地牢里受了重伤,给您医治的几个太医应该也是知道您是女扮男装的。” 顾瑾璃坐直了身子,缓缓道:“太医院里那些太医,我与他们打过几次照面,瞧着大多都是贪生怕死之徒。” “再者,亓灏不可能没有提点过他们。” “故而,我觉得他们是没有透露出去的胆子。” “既如此,那就是王府里的人没错了。”阿翘觉得顾瑾璃分析的也有道理,大着胆子猜测道:“王府里最喜欢与您作对的,只剩下秋菊院的那位了。” 顾瑾璃轻哼一声,神色鄙夷道:“我想也是她了。” 阿翘视线重新落在男子身上,她将话题拉了回来:“主子,世子怕您进宫暴露身份,所以便让这位公子来代您入宫。” “抬起头来。”顾瑾璃明白陈泽轩的意图,看着男子道。 男子抬起头后,顾瑾璃看清了他的脸,点头道:“嗯,脸型倒是容易易容。” “只是……你这身量,未免和我也相差太多了。” 顾瑾璃的身材个头在女子里属于中等高挑的,扮作男子有些显得瘦弱。 而眼前这男子,明显骨架子要比顾瑾璃大一些。 即便是给他换了脸,可身形一下子就能识破。 “这个姑娘放心。”男子站起身来,然后突然大吸一口气,运转了全身内力。 然后,顾瑾璃和阿翘便听到了一种“咯吱咯吱”,类似于关节发出来的声音。 紧接着,主仆二人目瞪口呆,忘记了呼吸。 只见男子的身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回缩了起来,在顾瑾璃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又从怀里掏出来一个人皮面具戴在了脸上。 如此一来,不管是容貌,还是高矮胖瘦,看着竟和“林笙”一模一样。 阿翘咽了口唾沫,上前一步,打量着男子,感慨道:“啧啧,真的就是一个人呢!” 男子拱了拱手,问道:“姑娘可还满意?” 顾瑾璃的身份,其实很是尴尬。 她不是林笙,也做不回当初的顾瑾璃。 哪怕是喊陈泽轩一声“哥哥”,可到底也不是南阳王的女儿,底下的人不能称呼她为“郡主”。 因此,一声“姑娘”也算是勉强合适了。 不过,顾瑾璃是不会在意这些细节的。 顾瑾璃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异彩,唇角弧度扬起,“满意,哥哥身边的人果真都是非同凡响。” “阿翘,你去找套衣服给这位公子换上。” “是。”阿翘应了声,连忙将顾瑾璃之前经常进宫穿的衣服找了出来。 男子去了偏房刚换下衣服,宫里的人便来了。 提起药箱,男子见顾瑾璃对自己点了点头,推门出了芙蕖院。 走了还没一半的路程,他被迎面过来的人给拦住了去路。 亓灏神色匆忙,一把抓住男子的胳膊,用仅能彼此听到的声音,问道:“你明知此次进宫,太后她有意要试探你的,为何还要去?” 他的语气里带着紧张,还有不解。 男子冷笑一声,出口的声音竟与顾瑾璃也是如出一辙,“我的事情,用不着王爷多管。” 他试着挣脱开亓灏的手,奈何亓灏的手劲极大。 杜江本来想劝男子,可目光在他喉咙处凸出来的喉结一顿,眸光一颤。 按理说,女子是不会有明显喉结的。 但是,眼前的这个人不仅有喉结,就连嘴唇上面,竟还有细细的小绒毛,看着倒像是男子才有的小胡子。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中产生,杜江连忙拉住了亓灏的胳膊,“王爷,有什么话,您还是等林公子回来再说吧,让太后久等的话就不好了。” 男子借着杜江劝话的功夫,终于甩开了亓灏的手,然后加快了步子离去。 “阿……”亓灏心里一急,险些脱口而出叫出“阿顾”来。 杜江扯住亓灏,在他的耳边小声道:“王爷,刚才那人不是顾侧妃。” “嗯?”亓灏听罢,愣住了:“你说什么?” 杜江瞄了一眼四周,“那人有胡子,还有喉结,所以属下猜测可能是顾侧妃也知道了太后的意图,这才让人假扮了她。” “当真?”亓灏略微怀疑,即使看不见,也往芙蕖院的方向转脸去。 杜江道:“您要是不信,属下陪您去芙蕖院走一趟。” “反正,顾侧妃今日是不可能出屋子了。” 亓灏抬脚踏出去一步,但又停了下来,转身往书房走去。 他不能去芙蕖院,要不然会引起人的怀疑来。 既然顾瑾璃已经有了对策,那他就放心了。 杜江见亓灏调转方向,也不再多问,跟在了后面。 远处的假山后,雪琴颠颠的跑回了秋菊院。 第362章 不同凡响 秋菊院里,雪琴一边抚着胸口,一边眉飞色舞的给柳夫人禀报道:“主子,奴婢亲眼看着芙蕖院那贱人去了宫里的,王爷他拦都拦不住呢!” “呵呵,既然她一心要找死,那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吧!”柳夫人望着手指甲上新染的红色蔻丹,笑得春风妩媚。 “主子,宫里有颐和郡主呢,这次一定会让她有去无回!”雪琴见柳夫人高兴,于是又极有眼力劲的说了句惹人开心的俏皮话。 柳夫人听到雪琴提到尹素婉,笑意一顿,随即又放大嘴角的笑容,幽幽道:“尹素婉这个女人,若不是出身好,王爷当年怎能心系于她?” “要不是当初有尹家和太后撑腰,凭着她射杀了王爷,就该死一千次,一万次了!怎可能还摇身一变,成了郡主?” 即使两年前,尹素婉早已被逐出了宁王府,可是柳夫人话里话外都带着一种极度的不甘和明显的愤恨。 毕竟,尹素婉在家世背景上高出柳夫人,还曾得过亓灏的真心。 不管从哪个方面进行比较,柳夫人都是不如尹素婉的。 当然,她也是比不过顾瑾璃的。 在亓灏为数不多的女人之中,兴许她只能从那个死去许久许久的玉夫人身上找些安慰感了。 雪琴察觉到柳夫人情绪的变化,讪讪赔着笑道:“主子,就算她是郡主,也不过是顶着个虚名罢了。” “咱们先把顾瑾琇这个难缠的给除掉,再收拾尹素婉也来得及!” 柳夫人点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低声道:“芙蕖院那几个贱婢也看紧点,一旦宫里头传出来准确的消息,你就带着人直接过去将她们给杖毙了!” “是,主子!”雪琴听罢,眼睛里“噌”的冒出来一抹亮光,仿佛磨刀霍霍的屠户一样,急不可耐。 太后的寿康宫中,太后、皇后和尹素婉三人正襟危坐,屋内气氛沉重压抑。 假扮“林笙”的男子脚步轻缓,不急不慢的跟在兰嬷嬷的身后。 “太后,林公子来了。”在兰嬷嬷的通报后,座上的几双眼睛齐刷刷的射了过来。 尤其是尹素婉,她藏在袖子里的手使劲的绞着帕子,脊背挺得僵直,眼底闪过一道浓重的恨意。 “林笙”神色淡然,看了一眼尹素婉,然后恭敬的行礼道:“草民给太后,皇后娘娘,颐和郡主请安。” 太后老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林笙”,语气不善道:“哀家这两日身子有些不舒服,你来给哀家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说罢,她看向兰嬷嬷:“赐坐。” “多谢太后。”“林笙”坐下后,开始给太后诊脉。 没一会,男子抽回手,沉声道:“回禀太后,您是脾胃失调,湿热难散导致的厌食困觉。” “待草民给您开几副药调理一下就好,您无需太过担心。” 皇后和尹素婉坐在“林笙”的侧面,随着他说话的动作,他那喉结一滚一滚的,让二人瞬间变了脸色。 男人的喉结大而突出,女人的喉结小而隐蔽。 尹素婉不自觉的摸了一下自己的喉咙,她那见到“林笙”时的满心愤恨竟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这就好比,掉入深渊的人在万念俱灰之际,看到了希望的绳子,将她给拉了上去。 既然“林笙”是男子,那就不可能是顾瑾璃。 就算是他的五官与逍遥子的徒弟林笙有那么丁点相似的影子,可他也不会是林笙! 这样想着,尹素婉的内心深处竟泛起一丝愧疚来。 脑海里回想着“林笙”对她坦然真诚的模样来,耳边响起“林笙”那信誓旦旦的话,她羞愧的低下了头。 她轻信于他人,真是不应该! 而皇后,则是紧抿着红唇,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她想不明白,分明那谣言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怎么“林笙”就变成了男人了呢? 太后余光扫到皇后的表情,便也将视线移到“林笙”的喉间,待见到那凸起处,她给一旁的兰嬷嬷使了个眼色,对“林笙”道:“既然如此,那哀家就可以放心了。” 兰嬷嬷会意,立即捧着一杯热茶,上前道:“林公子,您喝茶。” “林笙”道了声谢,手刚伸出去,还没碰到茶杯,只听得尹素婉一声惊呼。 滚热的茶水,竟一滴不剩的全部泼在了“林笙”的袍子上。 “林笙”被烫得倒吸一口气,赶紧将袍子抖动了几下。 兰嬷嬷也用帕子帮“林笙”擦着胳膊上的茶渍,不忘记道歉道:“老奴该死,林公子恕罪!” “林笙”好在是个真正的男人,皮糙肉厚的,被这点茶水烫到,不算什么。 他对兰嬷嬷笑了笑,装作不知道她此举的用意:“兰嬷嬷言重了,我不碍事的。” “人老了,手脚也不伶俐了!”太后轻哼一声,故作不悦道:“行了,你快找个小太监,带林笙去换件衣服吧!” 太后的宫里,自然是没有男人的衣服的,而兰嬷嬷虽然是个老嬷嬷,可性别上也不方便带“林笙”换装。 所以,找个小太监去换身衣裳最合适。 尹素婉忍住想上前去关心的念头,更不好开口斥责,因此只能压下心疼,转过脸去,不再看“林笙”。 巧的是,她转脸的功夫,“林笙”倒像是跟尹素婉有心灵感应似的,竟往她的方向看去。 尹素婉虽说没敢正眼去瞧,可余光怎么着都是能看到的,心跳得更快了起来。 衣服换的很快,在“林笙”再次进来的时候,兰嬷嬷站在他的身后,悄悄给太后点了点头。 尹素婉和皇后也猜到了刚才太后暗示兰嬷嬷将茶水泼在“林笙”身上的用意,眼下便能彻底明白。 “林笙”,的确是男子无疑。 太后瞥了一眼皇后,问道:“时候不早了,皇后,还有什么事情吗?” 这意思也就是在问皇后,“林笙”没有任何问题,你是否还要继续找茬? “太后。”皇后好不容易能逮着个能扳倒亓灏的机会,哪能甘心放弃? 她将身子往前靠了几分,试探问道:“为了您的身子着想,不如再把魏太医喊过来把一下脉吧?” “两个人把脉,不仅能利于您的身子,还能促进他们二人医术的交流呢!” 第363章 表露心迹 尹素婉自然知道皇后的意思,无非就是想在“医术”上小题大做,借题发挥。 倘若能证明眼前的男子医术不精,那么皇后照样可以随意往他头上乱扣罪名。 心里对皇后有些不满,她没忍住道:“皇后娘娘,林公子的医术精湛,要比魏太医高明太多,这个您大可放心的。” 男子听罢,笑着转脸看向尹素婉,“郡主谬赞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若是有机会能跟魏太医切磋一下,想来也是好的。” 他看着尹素婉的眼神里,带着三分温柔,七分暧昧,让尹素婉不由得耳朵发烧了起来。 她垂下眸子,不敢再与男子对视。 想着自己竟因皇后的话而去怀疑“林笙”,她只觉得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以后无论旁人说什么,她都会毫无保留的信任“林笙”的。 当然,太后和皇后是看不清男子的表情的。 即使眉眼细看上去与逍遥子的徒弟林笙有那么丁点相似,但眼前的人既然是个男子,那么他便不可能是林笙,更不可能是顾瑾璃。 如此,太后对男子温和道:“皇上最近忙于朝政,你既然进宫了,就顺便去御书房走一趟。” “是,太后。”男子行礼后,走出了寿康宫。 待门重新关上后,太后和蔼的老脸立刻拉了下来,毫不客气的对皇后道:“皇后,哀家虽然老了,可还没到了老糊涂的地步!” “以后,像这种捕风捉影,不要再无事生非,来打扰哀家休息!” 皇后吃瘪,却又不能发作,只能咬着牙垂首,压住心头的火,闷声道:“是,臣妾记住了。” 当着尹素婉和兰嬷嬷的面,太后竟一点面子都不给,当真是过分! “行了,你也回去吧。”摆摆手,太后厌烦的闭上了眼,往后靠在了软塌上。 尹素婉见状,也站起身来,告辞道:“太后好好休息,婉儿退下了。” 然而,太后却忽然道:“婉儿丫头,你留下,哀家有些体己的话要与你说。” 太后打发走皇后,却将尹素婉给留下,这不更是打皇后的脸吗? 可见,太后对皇后已经不待见到这般明显地步了。 同时,这是也在给尹素婉招恨。 何况,尹素婉刚才还为了“林笙”而反驳皇后。 皇后眼底划过一抹恨意,攥着拳头离开。 “林笙”去了御书房给老皇帝检查身体去了,尹素婉本打算找个他经过的角落等着,两个人说一些私密的话。 奈何,她不敢也没什么理由拒绝留下来陪太后,只能应了声“是”。 男子进御书房的时候,八皇子正在与老皇帝聊得其乐融融。 其实,八皇子是去给老皇帝请安的,刚好老皇帝就朝中有大臣贪污受贿一事随口询问了一下八皇子的看法,没想到八皇子的回答深得老皇帝欢心,让他很是满意,于是便聊得开了。 通过交流,老皇帝觉得八皇子真的是长大了。 人不可貌相,同样人的思想也不能以年纪来限制。 八皇子年纪上虽较小,可在一些事情的见解上,却很是老成独到。 当贾公公禀告“林笙”来了的时候,老皇帝脸上表露出一丝被人打断了兴致的不悦,但听说是太后让“林笙”过来的,也只好勉强的让他给请个脉了。 老皇帝的身子表面上看并无什么大碍,但其实内里已经伤的非常厉害了。 当年,他就曾中过毒,而顾瑾璃回京后,又借着给他医治的机会,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种下了不易让人察觉的慢性毒素,加速了五脏六腑的衰竭。 如同是一根岌岌可危的弦,一旦体内的毒素超过了身体系统的负荷,那么老皇帝绝对会一命呜呼,回天乏术。 顾瑾璃和陈泽轩之所以不立即触碰到老皇帝身体的“底线”,不是他们仁慈,而是因为他们的赌注八皇子羽翼还未丰满罢了。 只要八皇子在朝中的势力达到“一呼百应”的地步,那也就没必要再对老皇帝“心慈手软”了。 也没有给老皇帝开药,男子行完了礼后就离开了。 毕竟,在宫里待的时间已经够久了,若是再待下去,恐怕会露出什么破绽来。 八皇子到底是与“林笙”打过几次照面的人,而老皇帝又从不正眼去瞧“林笙”,所以老皇帝并未发现“林笙”与往日有何不同,可八皇子还是敏锐的觉察出来今日的“林笙”气场变了。 只是,这种改变,却说不出来。 目送着“林笙”离开,八皇子忽然脑子里生出一个念头来。 “林笙”既然在亓灏心中地位很重,而“林笙”又是当初被逼迫留在亓灏身边的。 如果能将“林笙”争取过来,那么是不是如虎添翼呢? 转念一想,他眸光暗了暗。 以前,他派人去刺杀“林笙”来试探亓灏对她的重视程度,结果让他很满意。 过了这么久,他竟忘记了,但宣王却早已怀疑过。 那就是,为何当年对顾瑾璃痴心一片的亓灏,隐居南山两年,却又会“移情别恋”上一个男人。 他不是小祥子,会愚蠢的认为亓灏是受了刺激改变了性取向,圈养了男人。 所以,这个“林笙”,身上绝对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在老皇帝示意八皇子退下后,八皇子一边往明阳宫走,一边深深思考着这个问题。 待走到明阳宫门口,他猛地想明白了。 身子一颤,他明亮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愕。 兄弟多年,他了解亓灏的性子。 比如说,当年待尹素婉的时候,亓灏恨不得把一颗心都掏出来捧给尹素婉。 后来待与顾瑾璃在一起后,又能够态度坚决的不顾老皇帝和太后的反对,执意护着她,宠着她,那便说明亓灏不是一个见异思迁的人,尤其是对待感情,他更是不会三心二意。 那么,亓灏对“林笙”这般,八皇子绞尽脑汁,苦思冥想只能想到了一个理由。 这个理由,让他整个人的脑袋都懵了。 “林笙”不是男人,而是女人。 而且,这个女人还是顾瑾璃! 一想到当年那个淡然如水,才貌双绝的女子,他的心口疼得窒息。 “小祥子!”转身,他神色严肃中透露着紧张,“你去帮本皇子查一件事情!” 小祥子见八皇子脸色不对劲,急忙上前道:“主子,您吩咐。” 八皇子对小祥子招了招手,附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小祥子听罢,瞪大眼睛,质疑道:“主子,人死不能复生,奴才从未听说过有死人复活之事!”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快去查!”八皇子的心情很是复杂,说不出的感觉,摆摆手着急道。 他待顾瑾璃的感情,随着日子渐渐过去,非但没有变淡,反而像埋在地窖里的女儿红,越发的醇厚起来。 心底溢出丝丝喜悦和希望,他希望那人真的活了过来。 如此,他这藏在这七百多个日日夜夜里的思念,才算得上是有了寄托。 若小祥子回来时,带给他的是好消息,他一定不会让自己再错过她,也不会再隐瞒对她的心意。 即便是相差六岁的年龄,他也会勇敢的向她表露心迹,并且牢牢抓住她的手。 深吸一口气,八皇子脚步沉重的走进了宫里。 第364章 晚了一步 从太后派人召“林笙”入宫,到他回来,前前后后一个多时辰。 这一个时辰里,宁王府各院的人怀着各样的心思。 秋菊院里,柳夫人气得脸色铁青,用力抓着雪琴的胳膊,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太后放她回来了?” 雪琴忍着疼痛,咽了口唾沫,如实道:“是,她平安无事的回来了。” “皇上呢?皇后既然告诉了太后,难道她没有告知皇上?”柳夫人不甘心,继续语气汹汹的追问道。 雪琴怯怯道:“这个……这个奴婢不知道。” 一把推开雪琴,柳夫人眼中冒着凶光,怒色道:“我真没想到,顾瑾琇这个贱人命这么大,真是每次都能化险为夷!” “主子,咱们要不要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搞的人尽皆知?”雪琴眼珠子一转,提议道:“如果她的身份暴露在了人前,那么也就没办法再隐藏了。” “暴露出去又有什么用?她今日既然有胆子敢在太后面前耍手段,他日自然也可能想出法子来蒙骗了众人。”柳夫人气哼哼的坐下,幽幽道:“这次只怕她早已有了防范之心,要不然也不会早有准备。” “若是咱们再揪着这件事情不放的话,难免会让她怀疑到咱们头上去。” “主子说的对,是奴婢想的简单的了。”雪琴听罢,垂首恭敬道。 柳夫人似是自我安慰,又似是自嘲道:“罢了,这个女人本就不是什么善茬子,要除掉她还得从长计议。” 雪琴附和了两句,见柳夫人神色怏怏,也就不敢多说话,径自走到她的身后,给她按摩着太阳穴来。 芙蕖院里,阿翘虽相信陈泽轩派来的人,可世上没有绝对之事,所以她内心里还是有几分担心。 不过,她倒是比爱月好一些,至少没有在屋子里忐忑得走来走去。 顾瑾璃正在画画,余光扫到爱月,始终忍不住放下笔,无奈道:“爱月,你别转了,转的我头都晕了呢。” 爱月停下来,撇撇嘴道:“主子,奴婢还不是担心您嘛。” 男子扮作顾瑾璃进宫,这件事情是瞒不了爱月的。 因为爱月和荷香是芙蕖院的人,尽管顾瑾璃在男子回来之前不能踏出房门半步,可她们可以在顾瑾璃的房间里进出自如。 所以,顾瑾璃也就让阿翘把事情的内情告知了两个丫头。 为了防止外面的人知道顾瑾璃在房间里,荷香便抱着小黑,借着遛弯散步为名由,时刻在院子里注视着附近是否有可疑人员出现。 至于爱月,时而进去,时而出来,她安心不下来,总是想出去看看男子有没有回来。 “我就在这里,你好端端的担心什么?”顾瑾璃抿了抿唇,轻笑道:“别杞人忧天了,要不安静的坐下,要不就出去。”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 只见男子背着药箱进来,身后跟着抱着小黑的荷香。 “姑娘,属下回来了。”对顾瑾璃行了一礼,男子沉声道:“这次太后之所以怀疑您,是受了皇后的挑唆。” “皇后?”顾瑾璃想着女扮男装的自己近日与皇后似乎并无瓜葛,而且又无冤无仇,皇后怎么会找她的麻烦呢? 难不成,皇后是想从她身上下手,来扳倒亓灏? 如果是这样,那倒是能够说得通了。 自己和陈泽轩如今想扶持八皇子,那就得不能与皇后交恶。 怎么说皇后手里有方家一脉做支撑,他们兄妹二人得与皇后搭上关系才行。 “主子?”阿翘见顾瑾璃愣神,小声唤道。 顾瑾璃赶紧回神,摆手道:“没事。” “姑娘若是没其他事情的话,属下就先行告退了。”见顾瑾璃没了吩咐,他转身从后窗消失。 “主……主子……”爱月张着嘴巴,手指着空荡荡的窗台,还处在震惊之中:“他……他跟您,真的是一模一样啊!” 荷香到底比爱月淡定,问道:“主子,这是您的替身吗?” 顾瑾璃摇头,压低了声音道:“不是,他是一个男人,因为用了缩骨功,所以身材变小了。” 这么一解释,两丫头瞬间明白了,不禁感慨着这世上的高人真不少,竟会那么多奇奇怪怪的“邪术”。 顾瑾璃随意一瞥,视线落在了荷香的身上,皱了皱眉:“阿翘,是不是该给小黑药浴了?” “哎呀,最近事情太多,我竟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真是该死!”如果不是顾瑾璃提醒,阿翘真的忘记了小黑的皮毛需要每个月浸泡药水,否则毛发上的黑色便会褪去,露出原本的红毛来。 小黑外形像一条小黑狗,如果身上的毛掉了眼色,一定会被人发现这是一只“装模作样”、“自降身份”的小红狐。 而这小红狐,在当年也早就随着顾瑾璃跳了崖。 一旦现在被人认了出来,无疑于也是成了外面那些人揭露顾瑾璃身份的证物。 所以,小黑是小红的事情,坚决不能暴露。 小黑听懂了顾瑾璃的话,叫唤了两声。 阿翘上前,将小黑从荷香的怀里抱了出来,刚好也将荷香被小黑身上的墨色给染脏了的地方露了出来。 “啊,我知道了!”爱月立即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兴奋道:“主子,小红那只狐狸没死对不对?” 顾瑾璃“哦”了声,没直白的承认,也没反抗,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了。 “太好了,这真的太好了!”一个激动,爱月高兴的抱住了荷香。 顾瑾璃和小红都还活着,而且又回到了自己和爱月身边,荷香自然也是欢喜的。 只是,她性子内敛含蓄,与爱月的表达方式不同罢了。 “好了,小点声,别让人听见了去。”顾瑾璃摇了摇头,又对荷香道:“你也下去换件衣裳吧。” “是,主子。”荷香擦了擦眼角,离开。 书房里,亓灏在听到“林笙”安然无恙的回来后,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他舒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对杜江道:“本王这里没什么事情了,你去军营吧。” “是,王爷。”杜江应了声,然后又犹豫道:“王爷……” 亓灏放下手,他看向杜江,“还有什么事情?” 杜江轻咳两声,低声道:“王爷,今日进宫假扮顾侧妃的人是个男子。” 见亓灏的脸色瞬间拉的老长,他又道:“那人离开王府后,直接回了南阳王旧府。” 南阳王旧府里住的是陈泽轩,不用想也知道今日来救场的人陈泽轩派来的。 亓灏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因为他的女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却有旁的男人为她保驾护航,这让他自己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多余的人一样。 他总是比陈泽轩晚一步,也难怪顾瑾璃的心如今被陈泽轩所收服。 可是,亓灏除了懊恼,愤怒,无奈之外,别无他法。 长叹一声,他闷声道:“本王知道了。” 杜江点头,出门往军营去了。 第365章 谁不感动 莫芷嫣回莫家已有七日了,至今为止,她仍旧是躺在床上,一副面色发白,病怏怏的模样,这让莫家二老看了心疼不已。 尽管身上的外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是莫芷嫣的一颗心就像是死了似的,精神持续萎靡不振,再这样下去,莫东盛真担心某天莫芷嫣会撑不住,留下一把年纪的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没办法,莫东盛只好派丫鬟一天不间断的跟在莫芷嫣身前守着。 莫夫人不放心,也不顾莫东盛的劝阻,时刻陪在床边。 “芷嫣,你多少吃点东西,好不好?”莫夫人手里端着一碗燕窝,一双哭了多日的老眼肿得厉害,脸色也憔悴的很,但仍旧耐着性子细声细语道。 莫芷嫣扯了扯唇,摇头道:“母亲,我真的一点胃口都没有。” 她知道父母一直在担心自己,让他们二老陪着她伤心难过,她心里也很愧疚。 可是,她整个人就像是被铺天盖地的阴霾给笼罩住一样,怎么样都走不出来。 当然,她并未有任何轻生的念头。 毕竟,莫家只有她一个独女,她若是死了,虽说摆脱了苦恼,但是父母又交给谁照顾呢? 心里被与顾成恩的这段失败婚姻堵得厉害,这胃里更是撑不下丁点东西了。 她曾试着努力往里塞,往里咽,可多吃一口就会涌上来一种反胃的感觉。 故而,不如不吃,兴许还能舒服点。 “夫人,小姐,老爷带着李公子来看小姐了。”这时,丫鬟在外面禀报了一声,然后推门进来了。 那日在御书房里,莫东盛嘶声力竭的与顾成恩对峙,跪地用力磕响头,甚至不惜撞柱以死来证明莫芷嫣的清白。 额头上的血包早已好了,只是莫东盛这些日子也像是老了一圈似的。 进门前,他调整好面部表情,望着日渐消瘦的宝贝女儿,牵起勉强又故作坚强的笑容来,“芷嫣,你李大哥进京谈生意,特意过来看看你。” 莫芷嫣听罢,眸光微转,落在了跟在莫东盛身后的男子身上。 男子一身青衣,头发以一根竹簪别发,眉目清秀中带着一丝书卷气。 如水如玉的眼睛温和的与莫芷嫣对视,像是会说话一般,浅浅的问候。 “李大哥。”莫芷嫣坐直身子,将耳边的乱发往一旁理了理,神色有些不自然。 老皇帝的一道和离圣旨,自此她与顾成恩嫁娶两不相干。 即便是她没有再嫁的心思,但在外人,尤其是男子面前,还是会下意识的注意一些女子的仪容仪表。 “芷嫣,我娘在我进京之前,做了你爱吃的水晶酥和麻仁糖。”男子将手里大大小小,仔细打包的盒子放在桌子上,又一一介绍道:“还有,前年我娘听你母亲说过,你一到冬天嗓子就会不舒服,所以也给你做了秋梨膏。” “对了,伯父,伯母,这是给你们准备的……” “阿绍,你瞧瞧你来就来了,干嘛带这么多东西?”莫夫人看着堆满了桌子的礼盒,急忙打断了男子的话:“咱们两家是世家,虽说你们一家远离京城,可这多年的情分是实打实的,你这孩子难不成还跟我们生分了?” 李绍听罢,略微不好意思道:“伯母也知道,我娘在生下我之后,一心就想要个女儿,可一连生了三个弟弟,她这么多年心里头仍旧耿耿于怀,难得又和芷嫣投缘,拿她当女儿宠着也没什么不对。” “这些都是我娘的心意,伯父、伯母你们就不要客气了。” 莫家夫妇和李绍的父母都是云州老乡,只不过是后来莫东盛进京做了官,而李家则仍留在云州做木材生意,渐渐的也成了云州的富商。 虽然分隔两地,但莫家和李家的来往并未中断。 李绍比莫芷嫣大两岁,早年莫夫人会带着莫芷嫣回云州小住一段时间,两家还会打趣要给两个孩子定个娃娃亲,继续做儿女亲家。 等两个孩子长大懂事后,莫家对一表人才,颇有文采的李绍很是中意,奈何李家却一心想要李绍继承父业,所以思来想去莫东盛觉得商人到底不如在朝中为官有前途,于是便打消了将莫芷嫣嫁给李绍的念头。 莫芷嫣与李绍算是青梅竹马,两家又都是知根知底的,最重要的是李绍对莫芷嫣的感情十几年如一日就没变过。 莫家夫妇现在看着李绍,心里还真是感慨万千,很是后悔。 倘若当初把莫芷嫣嫁给了李绍,恐怕他们也早就做外祖父和外祖母了吧? 最重要的是,前年李夫人来京中做客,无意中提到了李绍拒绝了很多条件不错的姑娘,如此痴心,又有谁不感动呢? 可惜,莫芷嫣只将李绍当成一个大哥哥,对他没有丁点男女之意。 再说了,莫芷嫣是和离之身,就算是身上不再背负任何婚约,但莫家也不好腆着脸将她嫁给李绍这么好的男子,总觉得有些对不起人家。 莫夫人与莫东盛对视一眼,夫妻二人眼里都是相同的神色。 给李绍倒了杯茶,莫夫人道:“快坐下,喝口茶歇歇。” 李绍道谢后,坐了下来,莫东盛也跟着坐下。 由于李绍这些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所以便给三人讲了一些有趣的见闻,打破了这屋子里多日阴沉压抑的气氛。 莫东盛悄悄的观察着莫芷嫣的反应,见她偶尔能跟着笑两声,或者插上几句话,他看着李绍的眼神很是欣慰。 莫夫人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快到吃饭的时间点了,她将李绍留了下来,嘱咐他在府中多住几日。 李绍这次其实本就是为了莫芷嫣才进京的,谈生意什么的只是个幌子,他见莫家夫妇热情留客,便应了下来。 宁王府的书房里,杜江将亓灏眼睛上的纱布一圈圈打开,打算给他换药。 “杜江。”在纱布才解开到第二圈的时候,杜江的手腕忽然被亓灏给握住,只听得他的嗓子有点发紧,“你别动。” 杜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立即僵住了身子,等着亓灏的后话。 然而,亓灏却紧抿着薄唇,一言不发。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恍惚中,有一道光好像刺进了他的眼睛,他竟觉得眼球有些刺痛的感觉。 转了转眼珠子,亓灏又觉得那刺痛感仿佛不存在一样。 “王爷,怎么了?”见亓灏久久不语,杜江担心的问道:“是眼睛不舒服吗?” 亓灏摇了摇头,拂开杜江的手,自己三两下除了纱布。 他努力的睁大眼睛,隐约中竟真的看到了一个模糊的黑影。 “杜江。”轻颤的声音又唤了一声,他眼睛一眨都不敢眨动,生怕那黑影突然消失。 杜江上前一步,着急道:“王爷,属下在呢!” 见黑影动了,亓灏抬起手,在自己的眼前晃了晃,勾了勾唇,他半晌才轻声道:“杜江,本王的眼睛……可能不久后就能看见了。” “真的吗?!”杜江听罢,面色一喜,眼睛发酸,马上有种喜极而泣的感觉。 “砰!”门忽然被人用力打开,秦峰进来了,面色惊慌道:“王爷,不好了!” “梁宽他……他出事了!” 第366章 尴尬场面 明月湖边,许久未曾出宫的尹素婉,一身粉色衣裙,站在湖边,迎风而立。 三千发丝全部散在身后,白色面纱随风飘扬,那半遮半掩之间引得路过的男子不禁频频驻足停下来多看几眼。 有的人大着胆子试图上前搭讪,可见尹素婉双眼只望着前方,一言不发,便扫兴离开。 有的人则有贼心没贼胆,只敢在暗处偷偷摸摸的打量着尹素婉。 双儿站在尹素婉的身侧,见目标从不远处正过来,压低了声音,小声道:“主子,杨大人来了。” 这双儿口中的杨大人,便是当年芳华会上,被人利用最后成替死鬼的杨小姐的父亲杨受成。 尹家未失势的时候,杨受成是跟着尹太傅的。 尹太傅一死,杨受成没办法,只好投靠了亓灏。 其实,在投靠亓灏之前,杨受成是进行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的。 毕竟,女儿是死于顾瑾璃之手的。 而当时顾瑾璃又被亓灏当宝贝疙瘩一样的捧着,杨受成记恨顾瑾璃的同时,也连带着一同记恨亓灏。 私心里,他是不愿意在亓灏手底下做事情的。 可是,尹家这棵大树倒了后,不少的人都另寻靠山去了。 思前想后,再加上自家夫人在耳边整日的软磨硬泡,他为了这一大家子人,也只能违背心愿,找了中间人去说和,主动成了宁王党一员。 与其说是亓灏的人,倒不如说是宁王党中最容易倒戈之人。 如墙头草,哪里刮来了大风,那么如杨受成这等阵营不坚定之人,必定是第一个跑掉。 当然,对于这些人,亓灏自然是不会放在眼里的,更不会给他们成为自己心腹的机会。 很多朝中大事,亓灏永远不会交于他们。 因此,杨受成等墙头草也只能是顶着宁王党的名义,在亓灏得势的时候,沾上点光,以不至于落得个门庭冷落,被人孤立的尴尬场面。 倘若一旦有了机会,杨受成必定是第一个背叛亓灏的人。 他不仅会背叛亓灏,还会想看着亓灏被人算计,最后落个悲惨无比的下场! 都说冤有头,债有主,顾瑾璃早就跳了绝情崖,他将这笔债算在亓灏头上,如此,也算得上给亡女报仇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这样说来亓灏也不算无辜! 尹素婉余光瞥了杨受成一眼,只见男子四十多岁的模样,身形不似这个年纪的男人臃肿,但也不瘦小。 举手投足之间,倒是真的散发着一股子当官的做派。 抿了抿唇,尹素婉往前踏出几步,扬手作势就要跳下湖里。 双儿眼疾手快的捉住尹素婉的胳膊,哭喊道:“小姐,好端端的,您这是怎么了?做什么想不开呀!” “我这破败身子,活着也是无趣,倒不如死了算了!”尹素婉泪眼婆娑,用力推开双儿的手,扭头就要毫不犹豫的继续跳湖。 双儿顺势跌倒在地上,转而抱紧尹素婉的大腿,哭嚎得周围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小姐,这世上的大夫那么多,奴婢就是踏遍大江南北,也一定要给您找到神医!” 这一嚎,大家便立马明白了。 原来这戴着面纱,身姿妙曼的女子,竟是得了什么无药可治的大病,想不开要寻短见。 瞧着她刚才站在湖边那么久,恐怕是在进行一番挣扎吧。 见杨受成走到了身边,双儿立即转头对他求救道:“这位大老爷,求求您替我拦住我家小姐!” 怎么说杨受成一看就不是个年轻公子,所以双儿不能喊他“大老爷”也没什么不对。 要是他七老八十了,那就只能改口喊一声“老大爷”了。 杨受成本就被这主仆二人突然来这么一招给吓住了,听得双儿求助,他下意识的就快步走了过去,挡在了尹素婉身前。 双手张开,他见女子年纪与自己女儿差不多,便心生不忍道:“姑娘,既然你连死都不怕,怎么还会怕活着呢?” “是啊,小姐,好死不如赖活着!”双儿见目标快要上钩,连连点头附和道:“蝼蚁尚且偷生,您要是真去了,叫奴婢怎么办!” “双儿,你松手,让我死,让我死!”尹素婉装模作样的挣扎了几下,当然没挣脱开。 双儿手一松,一副无力再拦住尹素婉的样子,身子向一侧歪去。 恰好,尹素婉便由着惯性扑进了杨受成怀里。 杨受成见尹素婉扑过来,不敢推开。 因为,他若是躲了,那尹素婉便会直接扑进湖里去。 故而,情急之下,杨受成只能抱住了尹素婉,闪身往一旁站去。 稳住了脚,杨受成立马松开手,又苦口婆心的劝道:“姑娘,你还年轻,往后的日子大好,正如你的婢女所言,天下这么大,医术高明的人一定大有人在,何苦要轻生呢?” “你就是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父母想想啊!” 想起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杨受成是深有感触,望着尹素婉的眼神竟带着一丝湿润。 尹素婉倒像是被杨受成说动了的模样,泪水涟涟,随即做出了一个令人吃惊不已的举动。 她一头扎进杨受成的怀里,哭得不能自已。 杨受成和随身的仆从目瞪口呆,毕竟是光天化日之下,这男女有别,搂搂抱抱相当有失常理。 但想着这小女子必定是伤心到了极点,杨受成也就没往其他方面去想。 “姑娘,莫要再想不开了,快跟你的丫鬟回去吧。”刚想伸手推开尹素婉,不曾想尹素婉却抱着杨受成更紧了,哭得也更厉害了。 杨受成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尴尬的看了一下左右,只能好言好语的继续安慰着,说些开解的话。 本想着尹素婉哭一会就好了,可谁知她大有停不住的趋势,这让他慌了神。 不过,他这心底竟还生出一股说不出来的悸动来。 由于杨夫人的性子泼辣,所以杨受成的府中也只有母夜叉正室一人,这些年连一个小妾都不敢娶。 平日里,若是他与女子多说几句话,被正室知道后,也免不了要受她的谩骂。 感受着尹素婉胸前的饱满,嗅着她身上散发着的淡淡清香,杨受成有一瞬间的心猿意马。 忽然,怀里一空,尹素婉终于主动离开了杨受成的怀抱。 她擦了擦眼泪,红着眼睛柔弱道:“对不起,小女子失礼了,还望大老爷不要见怪。” “姑娘言重了。”杨受成收回手,温和道:“人在世上不易,谁都会遇到什么坎,迈过去了也就没事了。” “大老爷说的是,小女子受教了。”尹素婉微微行礼,随后又问道:“不知大老爷家住何处?小女子改日必当登门重谢大老爷的救命之恩。” 杨受成上下打量了尹素婉一番,见她穿着不似寻常贫苦百姓,而且这话里的意思也透露着出身贵气,便又想起她刚才所说的没有父母来,不禁对她的身份好奇起来。 只是,好奇归好奇,他却不能多嘴询问。 摆摆手,杨受成摇头道:“算不得救命之恩,姑娘以后好好活着便是了。” 说罢,他作势要离开。 温香玉暖虽好,可这万一要是让正室知道了他在外救了一个女子,恐怕又要有大麻烦了。 尹素婉见杨受成要走,急着追了两步,可却两眼一翻,晕倒了。 “小姐!”双儿扶着尹素婉,扯着嗓子却是朝着杨受成叫的。 杨受成急忙转身,见尹素婉面色发白,连忙停了下来。 刚好,风吹起尹素婉的面纱,露出来她若隐若现的面容来。 杨受成看清楚了尹素婉的脸后,惊得倒吸一口气。 第367章 等他踏入 军营里,亓灏站在梁宽的床前,双手背在身后,声音清冷道:“秦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感觉到亓灏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冽气息,秦峰吓得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 见杜江也面色难看的看向自己,他只好咽了口唾沫,小声道:“王爷,昨个晚上,属下和梁宽一块喝酒来着。” “因为喝的高兴,便多饮了一些。” “今早属下以为梁宽不过是还没醒酒,所以也就没在意,让他多睡了会。” “可是这都睡了快一天了,属下觉得实在不对劲,就放心不下找了魏太医过来瞧瞧。” “魏太医他……” “够了,啰啰嗦嗦,永远说不到重点!”亓灏粗暴的打断了秦峰的话,不悦道:“魏廖,你说!” 正在给梁宽把脉的魏廖自然知道亓灏想听什么,他斟酌了片刻,缓缓道:“不瞒宁王爷,这梁公子的脉象平稳,呼吸也正常,下官实在是找不出任何毛病来。” “没有毛病,他岂会从昨夜昏睡到现在?”亓灏冷哼一声,语气里更加不满起来:“魏廖,你再仔细的瞧瞧,本王不信他只是醉酒这么简单!” 在亓灏来之前,魏廖光把脉就给梁宽把了五次了,他是真的无能为力了。 灵光一动,他忽然道:“王爷,不如咱们把林公子请来?” “林公子医术厉害,就连您的眼睛都是多亏了林公子改的药方。” “只要她来了,下官相信她一定能让梁公子苏醒过来的!” 秦峰自打上次知道“林笙”就是顾瑾璃后,他就觉得顾瑾璃回来一定是有预谋的。 虽然他不经常在府中,大多时间都待在军营里,但最近他也从梁宽和杜江口中多多少少知道顾瑾璃如今是与陈泽轩在一条船上的人。 陈泽轩心机深重,且极有城府,而且顾瑾璃还诈死了两年,让亓灏伤了那么久的心,故而秦峰对“死而复活”的顾瑾璃,内心深处其实是带着防备和敌意的。 只是,这等心思,他却不敢表露出来。 毕竟,顾瑾璃仍旧是亓灏心头上最重要的人。 万一让亓灏知道了自己对顾瑾璃不满,那他这个金牌贴身侍卫可能就要被亓灏给从身边驱逐了。 想着上次梁宽被沈明辉下了毒,是顾瑾璃给解开的,她医术确实是在魏廖之上,若说是她在不知不觉中给梁宽下了毒,也说不定呢! 越是这么想,秦峰越是觉得顾瑾璃是最有可能给梁宽下毒的人。 因为,两年前陈泽轩曾放火烧过军营粮仓的,也曾给士兵下过毒。 东山军营有着“不败之师”的称号,是亓灏一手带出来的,更是亓灏手里最重要的筹码。 而梁宽在军营中的地位,如今就是除了亓灏之外的领头人。 军营中的大小事情现在都必须由梁宽处理,一旦梁宽出现了问题,那对亓灏来说是少了左膀右臂,对军营来说也是极大的损失。 “王爷!”秦峰拍了一下手,急吼吼道:“顾……林笙她医术高超,必须把她给找来!” “解毒还需下毒人,她一定有法子!” 要说光听前半句,倒是没什么问题。 可这后半句,让人听了有些不解。 杜江奇怪的看着秦峰,皱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秦峰对亓灏还是有所忌惮的,他张了张嘴,小声道:“魏太医说梁宽身子没毛病,我想着兴许他是中了奇毒。” “普天之下,除了在清水寺养伤的逍遥子之外,还能有谁能下毒于无形之间?” 顿了顿,他又不解气的继续道:“还有,王爷和你都知道她的心思,她会那么好心治好王爷的眼睛吗?” “依我看,保不准她在王爷的药方里做了手脚呢!” “住嘴!”亓灏厉喝一声,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拳头也攥了起来。 魏廖不知这其中的纠葛,但对这“林笙”的人品,他还是信得过的,于是忍不住为她辩解道:“秦侍卫,林公子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你莫要随意猜忌她。” 杜江见亓灏额头青筋跳动,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但是,不能否认秦峰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可能亓灏不是没有想到这些,只是不愿相信,亦或者是不愿往这方面去想而已。 失而复得之后,他最擅长做的事情,便是“自欺欺人”。 秦峰不服气,刚想反驳魏廖,却被杜江以眼神给制止住了,只好安静的闭了嘴。 见亓灏沉默,杜江试探道:“王爷,要不要属下回王府,去将她请来?” 亓灏心里发闷,半晌才问魏廖:“魏廖,梁宽可有性命之忧?” 这个问题,魏廖不敢确定,只好低声道:“看脉象,暂且没有。” 语锋一转,他道:“不过,如果梁公子是真的中了毒,那就不好说了。” “下官医术不精,真是惭愧。”说罢,他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亓灏虽然看不见梁宽,但还是在床前站了一会,然后丢下一句“你们守好他。”后便出了帐篷。 杜江想着亓灏必定是回宁王府找顾瑾璃要解药去了,于是便紧紧跟在后面。 梁宽昏迷不醒,军营里却不了主事的,秦峰必须留下来。 望着亓灏的背影,他叹了口气,嘟囔了几句魏廖听不清的话。 因为在军营里耽搁了太多时间,故而亓灏回到王府的时候,已近黄昏。 他迈着沉重的步子,缓缓往芙蕖院走去。 眼睛看不见,可这条路他却在心里走了千百遍似的,熟的不能再熟了。 越走近,芙蕖院里的琴声便越是清晰。 房间里,顾瑾璃在练习“摄魂咒”。 练了几天,她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那就是在晚上弹奏“摄魂咒”的效果似乎要比白日好。 可能是晚上环境安静,没有什么能扰乱她心神的事情。 她的心静了,弹出来的东西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杜江见亓灏走到了芙蕖院门口还迟迟不进去,便以为他是犹豫了,不愿去质问顾瑾璃,便道:“王爷,有一件事情属下还未向您禀告。” 琴声时而如潺潺的流水,时而如温柔的清风一样,亓灏心里想着那弹琴之人,心不在焉的问道:“何事?” 杜江道:“咱们的人说,郭明顺今日在御书房里,将八皇子大肆夸奖了一番。” “而且,皇上对八皇子最近改观不少,还破例给了八皇子经常去御书房商讨国事的特权。。” 亓灏身子一僵,缓缓道:“这郭明顺以前与尹太傅交好,如今这是要扶持小八了吗?” 杜江点头,沉声道:“的确,郭明顺已经在私底下开始拉拢大臣了。” “就连莫家因为莫芷嫣和顾成恩一事,也转变了风向,似乎也有要攀附八皇子之意。” 亓灏听罢,心口越发堵得慌。 他知道,小八还是个孩子,纵使有那争位之心,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让老奸巨猾的郭明顺和自视清高的莫东盛归附,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若说是因为皇后和方家的缘故,那更是不太可能,毕竟郭明顺不是个傻子,不可能把宝压在前途不明的小八身上。 所以,这件事情背后一定有人在操纵着一切。 而这个人,大抵也只有从南阳回京的陈泽轩了。 除了他,亓灏想不到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能耐。 想着心爱的人要与陈泽轩有大动作了,亓灏只觉得心口一阵绞痛。 咬着唇,他又问道:“顾成恩最近安分的很,有些不正常。” 杜江冷笑道:“王爷还记得之前那个容貌神似顾侧妃的女子吧?被顾侍郎日夜宠着,那女子现在有了身孕,顾侍郎一颗心都挂在她身上呢!” “明知是一个赝品,还如此用心,他可真是……”不知该嘲讽,还是该生气,亓灏摇了摇头,幽幽道:“这一片痴心不改,怕是用错人了。” “因为那女子的事情,顾侍郎和顾相有了矛盾。顾大夫人的死,也让他与顾念时也闹了不快。”杜江顺着话题,不紧不慢道:“现在,顾侍郎借着那女子有了身孕为借口,已经在外面买了院子,打算过些日子搬出去住,只是顾相不同意。” “他这是想另立门户了么?”亓灏声音透露着冷意,脑子飞快旋转。 顾成恩一个人势单力薄,他如果不依靠谁,在脱离相府之后,无法做到真正的独立。 依着他那自负自大又嫉恶如仇的性子,他不会选择自己,要么投靠小八,要么培养自己的势力,自己独大。 “锃锃锃!” 琴音不知为何调子一转,由刚才的温婉忽的变得杀气腾腾起来,猛地将亓灏的思绪拉了回来,也惊得杜江不由得想挡在亓灏身前护着。 想着过来的目的,亓灏长叹一声,推开了杜江,大步走进了院子里。 窗户是半遮半掩的,顾瑾璃自然早就看到了那站在外面许久的主仆二人,奈何听不到二人的交谈罢了。 这突兀的转音,也是她故意为之。 门上倒影着亓灏修长的影子,见他抬起了手,她在他推门之前,垂下了眸。 手指撩拨着琴弦,等着他踏入。 第368章 喘不过气 当门“吱呀”一声的开了,亓灏进来了。 脚步轻轻,他顺着琴声的方向,一点点踱步。 杜江知道,要想顾瑾璃主动交出解药来不容易,所以他守在外面,给这二人一个好好说话的空间。 顾瑾璃手下的琴声在亓灏入门的这一刻,又恢复了平静。 像凉凉的月光,在亓灏的心头拂过。 他摸索着靠近桌案,缓缓坐了下来。 顾瑾璃如同看不见亓灏一样,虽然明知他眼睛上蒙着纱布看不见自己,但还是低头垂眸,不去看他,一心弹着自己的琴。 亓灏也没有要打断她的意思,而是静静的耐心等待着结束。 大概是半盏茶的时间后,琴声终于停止了。 亓灏动了动唇,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顾瑾璃拿着帕子擦了擦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茶香缭绕中,她望着亓灏那消瘦得明显的脸,语气淡淡道:“王爷过来,有何贵干?” 亓灏“望着”顾瑾璃,艰难的开口道:“阿顾……” “王爷。”听到这两个字,顾瑾璃觉得尤其的“刺耳”,因此冷声毫不犹豫的打断了他。 勾了勾唇,嘴角溢出一丝清冷的弧度,她挑眉问道:“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这世上没有阿顾,阿顾早就死了。” “我是林笙,不是什么阿顾。” 虽说她扬着唇,可话听在亓灏耳中却有些咬牙切齿的痛恨意味。 “林……公子。”忍着抽搐的心痛,亓灏如顾瑾璃所愿,唤了一声。 “时候不早了,王爷有什么话还是简要说明比较好,毕竟两个男人同处一室,容易招人口舌。”顾瑾璃抿了口茶,继而冷嘲热讽道:“人言可畏,就算王爷不要脸面,我还要脸呢!” 没有什么,比心爱的人用这样戳心窝子的话更伤人了。 亓灏自打知道回京的“林笙”是顾瑾璃后,他无时无刻都希望自己的眼睛恢复。 他要好好的看看她,尽管知道她的脸已经换了容貌。 可是,她的那双眼睛,却永远不会改变。 即便是改变了,也是她看人的眼神罢了。 而此时,亓灏竟有些庆幸。 幸好眼睛上还绑着纱布,幸好自己还看不到。 因为,不用去看,不用去想,他也能猜到她这一刻看着他会是什么眼神。 与其让他亲眼看着,倒不如蒙眼看不见。 至少,眼不见,心不痛。 那种厉声厉色质问的话,他始终无法对顾瑾璃说出口,只能用那低沉卑微的声音道:“梁宽中毒了。” “哦?”顾瑾璃听罢,冷笑道:“你是在怀疑我吗?还是兴师问罪来的?” 亓灏的嗓子发紧,缓缓道:“我知道你医术高明,所以……我想请你去为梁宽解毒。” 还好他没有直接跟顾瑾璃要解药,否则这无疑于在暗示毒就是顾瑾璃下的,恐怕又要引起她的不快来。 当然,顾瑾璃也没那么傻,她才不会主动承认自己是那下毒之人。 不过,这也不能说她是敢做不敢当之人。 毕竟,她和亓灏是敌人,就是做了什么,彼此都是心知肚明的,没必要去点破。 顾瑾璃深深的望着亓灏,心头竟涌出一股奇怪的念头来。 她真想一把扯下亓灏眼睛上的纱布,让他睁开眼睛,好让她看看他眼睛里此刻是什么神色。 可惜,就算是她把魏廖给亓灏开的药方子给改了几味药,亓灏的眼睛也不会立马就好了的。 再神奇的药,也得一段时间才能奏效。 何况,亓灏的眼睛已经耽搁了两年,错过了最佳医治时间。 沉默了片刻,顾瑾璃耳边想起了与凌楚互换身份回来之前,黑衣人嘱咐的话,于是问道:“我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这个你应该是知道的。” 上次,顾瑾璃要了自己和尹子恪合作生意的几分利,亓灏自然是知道她是不吃亏的,点头道:“你想要什么?” 一边悄悄拿出藏于袖中的小竹筒,顾瑾璃一边轻声道:“我想要的很简单,只放你身体里的一碗血。” “一碗血?”亓灏一怔,倒是很意外。 他不知道顾瑾璃要自己的血做什么,而且顾瑾璃做事情,他也从未有过询问她的习惯。 如以往一般,但凡是她开了口,他向来都是有求必应的。 “好。”痛快的一个字,他直接撩起袖子,将腰间的匕首解了下来,作势就要割腕。 然而,拿匕首的那只手却被顾瑾璃给按住了。 感觉到手背上的小手柔软冰凉,亓灏的心也跟着颤抖了一下,竟忘记了顾瑾璃的“忌讳”,无意识的唤道:“阿顾……” 这次,顾瑾璃难得的没有再冷言冷语的嘲讽亓灏。 她握着匕首,锋利的刀剑指着亓灏的手腕,下刀的动作跟她的声音一样轻柔,“有些事情,我还是比较喜欢自己来。” 随着她的话落下,亓灏只觉得皮肤被划开。 “滴答滴答”,是血滴落在茶杯里的动静。 顾瑾璃一只手打开竹筒盖子,待那红色的蛊虫冒出了头后,她将筒口隔空放在亓灏流血的伤口处。 果不其然,蛊虫嗅到了血腥味后,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极快的钻入了亓灏的伤口中,同时顾瑾璃的另一只手也加重了匕首的力度。 那蛊虫,便是多日之前,被黑衣人喂了顾瑾璃一茶杯血的公蛊,黑衣人又称它为“同心蛊”,以便将来顾瑾璃操纵亓灏所用。 那日,公蛊因为喝了不少血,故而才变成了圆滚滚的“血蛊”。 但经过了那么多日子,公蛊并未再吸食任何血液,因此便干瘪“消瘦”了下来,化成了一个小红点。 钻入了人的体内,靠着人的血肉而活。 除非宿主死了,要不然蛊虫是不会从体内出来的。 不过,根据黑衣人的话,顾瑾璃体内的那只母蛊是没有害处的。 想来黑衣人是没有道理骗她的,她也不曾去怀疑什么。 她不怕死,只怕死之前还没有报仇雪恨! 亓灏只以为是顾瑾璃的匕首刺得自己疼,他绷直了身子,咬牙一脸隐忍。 殊不知,那由伤口蔓延至四肢百骸的钻心之痛,不是匕首所致,而是公蛊。 待公蛊由一个花生米那么大小顺着亓灏的胳膊渐渐消失后,顾瑾璃才将匕首“叮”的一声丢在桌子上。 “亓灏,不知该说是你幸运,还是梁宽幸运。”晃动了一下杯中的血,她将茶杯塞进亓灏的手里,似笑非笑道:“倘若你明日再来找我,那么……梁宽便永远都不会醒来了。” 亓灏听罢,通身冰冷。 梁宽是他的属下,亦是他的朋友,他的兄弟。 如果梁宽真的死了,他不恨任何人,他只恨自己。 顾瑾璃察觉出亓灏的紧张和不安来,甚是舒心:“蛇莓,半边莲,紫花地丁,金锦香,天花粉,再加上你的血,便可解了梁宽的毒。” “好。”梁宽命在旦夕,亓灏来不及去温存刚才被顾瑾璃触碰到的手,更顾不得自己手腕上还在滴血的伤口,端起茶杯,他站起身子来毫不犹豫的就要往外走。 “亓灏。”就在亓灏踏出房间的时候,顾瑾璃忽然在身后叫住了他。 亓灏脚步一顿,没有转身,等着顾瑾璃后面的话。 “你就这般信我?不怕我给你的解药是假的?”顾瑾璃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脑子一热,心里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等她意识到什么,亓灏已迅速的做出了回答:“我信。” 只这两个字,便让顾瑾璃的眸光闪了闪。 目送着亓灏出门,她的视线落在地上那一串的血滴上,不自觉的攥紧了袖子。 “王爷,解药拿到了吗?”杜江见亓灏出来了,立即迎了上前。 亓灏点头,将药方一字不差的背诵道:“蛇莓,半边莲,紫花地丁,金锦香,天花粉。” 顿了顿,他抬起手,将那散发着血腥味的茶杯递给杜江,“再加上本王的血,一并熬了。” 借着院中灯笼的光芒,杜江一眼就看清楚了亓灏腕间仍在流淌的血,震惊道:“王爷,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亓灏是从进了顾瑾璃的屋子后才受了伤,杜江认为是顾瑾璃伤了亓灏也是情理之中的。 要不是他手里还拿着盛着亓灏血的茶杯,他当真会一掌将顾瑾璃的房门给劈了。 没办法,脾气再好,他也容忍不了顾瑾璃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亓灏了! 语气里冒着火星,杜江怒气冲冲道:“王爷,顾侧妃给梁宽下毒不说,还伤了您,无论如何,属下都要找她讨个说法!” 说罢,杜江转身就要往回走。 “杜江!”亓灏一把揪住杜江的袖子,不容置疑道:“此事与阿顾无关,梁宽的毒耽误不得,你快去抓药送去军营。” “王爷……”杜江当然知道亓灏护着顾瑾璃的心思,无奈只好小心翼翼的捧着茶杯离开。 听到杜江的脚步声渐行渐小了,亓灏轻抚着伤口处的一片湿濡,扯了扯唇,苦笑道:“阿顾,我一点也不痛。” 回头恋恋不舍的“看”了顾瑾璃的房门一眼,他才背着手出了院子。 顾瑾璃打开窗户,看着亓灏的身影渐渐走远,神色有些茫然。 刚才透过未合死的窗缝,她看清楚了亓灏和杜江的“唇语”。 连杜江这个小小侍卫都能猜到自己要做什么,亓灏怎可能不知道呢? 可是,他却不假思索的说信她,也不着痕迹的护着她。 黑衣人说过,亓灏当年对她做了许许多多残忍的事情。 那么,他如今对自己做这一切,仅仅是为了恕罪和忏悔吗? 若是这样,是不是也可以说明,是因为爱过,才会心存愧疚呢? 倘若不爱,那就会无情冷酷到底,根本不会有丁点懊悔之意,更不会做出什么弥补措施来。 两年前的事情,她记不得了,她也不知道他对她的爱到底有几分,但她却被亓灏刚才那句“不痛”给搅乱了心。 如果亓灏知道,那痛不是源于被匕首扎的感觉,而是蛊虫钻入体内,他还会这般“淡然自若”吗? 心头沉甸甸,让顾瑾璃一时之间喘不过气来。 第369章 喝避子汤 与此同时,南阳王府里也来了一位“稀客”。 这人不是亓灏了,而是顾成恩。 邪魅的眸子冷冷的望着坐在对面的顾成恩身上,陈泽轩也没喊人过来上茶,只是语气不冷不热道:“本侍郎回京这么久了都不见顾侍郎登门探望,今个这大晚上顾侍郎却带着这大包小包的礼物来了,倒真是稀奇的很!” 如今顾成恩已下做出了与顾家脱离关系的决定,他要想在朝中立足,只能如亓灏所猜测那般,一人独大。 亓灏是他的头号敌人,他自然是不会找亓灏去联盟的。 而八皇子又太年幼,所以思来想去,顾成恩便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陈泽轩身上了。 只要陈泽轩点头,那就意味着整个南阳都是自己的靠山了。 陈泽轩的话让一旁的岳云鹏听了都尴尬,可顾成恩脸上很是平静,不见丝毫不悦或者是不自然。 他笑了笑,温和道:“本侍郎不是有意怠慢世子的,实在是本侍郎最近家中事务繁多,一时之间脱不开身来。” 顿了顿,他故作怅然道:“世子想必也知道,本侍郎的母亲被府中三姨娘所害。” “再加上本侍郎与莫芷嫣的婚事,府里乱成一团,本侍郎也忙得焦头烂额。” “若有对不住世子的地方,还望世子莫要见怪。” 说罢,他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弯腰做了一揖。 随即,顾成恩伸手指着那些堆满了桌子上的礼盒,继续道:“这些里面分别是灵芝,雪参,鹿茸等上等佳品。” “往后天凉了,不管是世子自己食用,还是回南阳的时候带回去给南阳王和南阳王妃,这都对身子有大补之效。” 当年,顾瑾璃还与亓灏浓情蜜意的时候,顾成恩就发现了陈泽轩待顾瑾璃的态度不一般。 凭着男人的直觉,他能感觉到,陈泽轩与自己一样,也是对顾瑾璃起了心思。 尤其是,后期亓灏和顾瑾璃闹得不可开交,顾成恩好不容易寻着了机会,派人将顾瑾璃虏去了别院,眼看就能除掉顾瑾璃肚子里的孽种,可是却被半路里杀出来的陈泽轩给破坏了好事。 如果当初陈泽轩没有横空插出来一脚,那么顾成恩和顾瑾璃应该从此就过上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好日子了。 当然,这从头到尾都是顾成恩的一厢情愿罢了。 即便是陈泽轩没有及时救走顾瑾璃,顾瑾璃的孩子真没了,依着她那刚烈的脾性,恐怕就是死也绝不会成为顾成恩的禁裔,苟活在他畸形的“宠爱”之中。 顾成恩知道,陈泽轩待自己态度冷淡的原因,十有八九与当年别院那件事情有关。 别说陈泽轩心里憋着气,就说顾成恩他自己,又何尝不对陈泽轩也一样是恼怒的很? 但是,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人死不能复生,再说老天爷也将祁蝶赐给了自己,所以他有祁蝶陪伴,而祁蝶又温柔可人,懂事乖巧,从不忤逆他的意思,他这也算得上“得偿所愿”了,也就不能再和陈泽轩计较了。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顾成恩态度这么好,还带着礼物上门来,陈泽轩要是还因为旧事而斤斤计较,那就显得为人太小气了。 “也罢。”陈泽轩抬了抬下巴,一边把玩着自己手里的折扇,一边漫不经心道:“不愉快的事情都过去了,就不要说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顾侍郎有话还请直说的好。” “本世子觉多,要是睡不够的话,后果会很严重。” “不愉快”的事情,指的是顾家这一大烂摊子破事,也指的是当年顾瑾璃被掳走之事。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一点就破。 顾成恩终于不再忸怩套近乎,说明了来意,“轩世子,本侍郎想自立门户,还需要仰仗世子。” 陈泽轩笑了几声,明知故问道:“本世子不过是顶着个空名罢了,无权无势,哪能帮得了顾侍郎?” “再者说了,本世子极少回京,且在京中待的时间并不多,因此对于这京中形势尚不如顾侍郎清楚,只怕是本世子要让顾侍郎失望了。” “世子。”顾成恩知道,陈泽轩那般高高在上,眼高于顶的人,要想让他松口,绝对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的,必须得显露出他的诚意才行。 对于陈泽轩与亓灏之间的暗潮涌动,顾成恩也是看在眼里的。 一咬牙,他竟说出了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来:“轩世子乃人中龙凤,若是有朝一日想要坐上那个位子,那本侍郎必当为世子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他声音慷慨有力,气势雄劲,大有立马为陈泽轩上刀山,下油锅之势。 “混账!”陈泽轩眯着狭长的眼睛,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眉眼间神色泛着冷意,厉色道:“这等话,顾侍郎怎可乱言?” “这要是传了出去,岂不是有损本世子的清誉?” “若是进了皇上的耳朵里,顾侍郎可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有这个心思是一码事,但是被人提起又是一码事。 也不是陈泽轩恼羞成怒,而是这件事情还得看谁提。 倘若是顾瑾璃提,陈泽轩自然不会发怒。 可是从顾成恩嘴里说出来的,怎么听怎么讨人厌。 顾成恩一怔,连忙赔笑道:“世子莫生气,都是本侍郎口不择言,胡说八道,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雷子,送客。”陈泽轩毫不给面子,直接下了逐客令。 顾成恩骨子里那般清冷高傲的人,能委曲求全到这个地步,已经实属极限了。 他嘴角的笑意僵住,一点点收了起来。 站起身子,他对陈泽轩拱了拱手:“世子早些休息,本侍郎告退了。” 说罢,转身带着随从离开。 出门后,他刚才那勉强得体的脸,瞬间拉了下来,布满了阴寒。 古有刘备为了求贤,三拜茅庐之说,而对他顾成恩来说,若是为了能上位,他也可以不要那什么不值钱的骨气和颜面,同样可以自降身份,多次来登门拜访陈泽轩! 深吸一口气,他想着还在家中等着自己的祈蝶,加快了步子。 待顾成恩走后,雷子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神色忐忑道:“世子。” 陈泽轩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等着他继续把话说完。 雷子犹豫了会,小声道:“祈蝶有身孕了。” “什么?”陈泽轩一听,竟一下子用内力震碎了手边的茶杯,好在茶杯碎片未曾溅到他:“几个月了?” 雷子被陈泽轩的怒气吓到,咽了口唾沫,“月份不大,才一个月。” “呵,身为一个线人,最不该的就是怀上敌人的孩子,这个道理祈蝶她不可能不懂!”陈泽轩冷笑一声,继而幽幽道:“她被顾成恩带回相府夜夜受宠,这么久了才怀上身孕,可见之前是有乖乖听话喝过避子汤的。” 雷子立马明白了陈泽轩话里的意思,大惊道:“那……依着世子的意思,这祈蝶她恐怕是爱上了顾成恩?” 陈泽轩不置可否,语锋一转,“顾成恩当年那般对阿顾,如今还好意思来登门求本世子帮他?!此等厚颜无耻之人,祈蝶要是真爱上了她,那就别怪本世子挖了她的眼睛!” “雷子,你派人去给祈蝶带个信,告诉她,顾成恩的孩子坚决不能留。若是她舍不得打掉,那你替她动手!” “是,世子。”雷子点头,应了声快速转身离开。 出门的时候,撞上了一个人。 那人面色煞白,神色痛苦,正是前两日使了缩骨功,易了容代替顾瑾璃去宫里的男子喻文州。 喻文州与祈蝶都是陈泽轩手底下的人,二人师出同门,只不过是郎有情妾无意罢了。 陈泽轩想着喻文州如此神色,必定是将刚才自己与雷子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动了动唇,却没再说什么。 第370章 心里有事 昨个晚上,杜江按着顾瑾璃的药方熬了药立刻送去了军营,给了梁宽服下。 秦峰不知内情,闻着那暗红的药汤里掩不住的血腥味,不由得好奇询问杜江。 杜江怎敢告诉秦峰那药是用亓灏的血熬的,要是秦峰知道了,非得把顾瑾璃的芙蕖院给拆了不成。 他叹了口气,只说可能是这么多味药混杂在一起,产生的味道相冲罢了。 秦峰人傻话多,点点头后又问梁宽的毒到底是不是顾瑾璃下的。 杜江也一口给否认了,随便寻了个名由给糊弄过去了。 不是杜江心软,只是顾瑾璃是亓灏甘愿舍命护着的人,他们这些做属下的,若是不能帮主子分忧解难,那就只能管好自己的嘴巴,恪尽职守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 主子的私事,不是他们能插手的,更不是他们在背后可妄加议论的。 想着亓灏手腕上那道血淋淋的伤口,杜江不自觉的蹙紧了眉毛。 纵使这天下人都要与顾瑾璃作对,亓灏必定也是那第一个挡在她身前的人。 亓灏的这般痴心,若是要捂一块冰,也能够捂热了。 奈何顾瑾璃的心,不是冰,而是硬的跟石头一样。 半盏茶后,梁宽悠悠转醒。 魏太医给把过脉后,确认无碍后背着药箱离开,转而去宁王府,再给亓灏瞧瞧眼睛。 亓灏自打昨个从芙蕖院离开后,一夜未眠。 不是手腕上的疼痛让他睡不着,而是那个拿着匕首,毫不犹豫狠狠的在他腕上划下这伤口的人,令他毫无睡意。 魏廖见了亓灏,看着他那眼下的一片青紫,苦口婆心的劝着要亓灏注意休息,保重身体,否则影响眼睛的恢复进度。 亓灏沉默不应,一心都飘去了芙蕖院。 而昨夜,自从亓灏离开芙蕖院后,顾瑾璃同样是一夜未眠。 不过,她不是简单的失眠,而是坐在桌案前,竟弹奏了一夜的“摄魂咒”。 好在“摄魂咒”这曲子被顾瑾璃弹得轻柔舒缓,在这本该入睡的时间段里非但没有打扰了院中已经就寝的下人们,反而还像是一阵阵催眠曲一样,加速了大家的睡眠。 这一觉下去,大家就睡了个自然醒,个个都神采奕奕,精神百倍。 只是,顾瑾璃因不间断持久的弹奏,十根手指已经起了水泡,指肚红肿不堪,让阿翘、爱月和荷香这三个丫头瞧了,心疼不已。 爱月跟秦峰一样,都是个藏不住话的人,总觉得顾瑾璃弹一晚上的曲子绝对是心里有事。 就着顾瑾璃手指头上的水泡,她问了不下有十遍。 顾瑾璃只说觉得曲子好听,弹得尽兴了也就忘记了时间。 爱月被顾瑾璃几句话给打发走了,荷香则在院子外面给小黑洗澡。 阿翘心疼的给顾瑾璃的手指上抹着药,总之主仆几人各有各的事情做。 小黑洗完澡后,趁着荷香一个转身倒水的功夫竟跑了出去。 还好荷香反应快,追了上去,才不至于让小黑冲撞了正在遛弯的柳夫人。 柳夫人依着惯例,借着谩骂小黑为由指桑骂槐一番,荷香对于柳夫人的无事生非早就习以为常,只说黑狗有辟邪之效,小黑之所以见了柳夫人嗷嗷乱叫,必定是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 这话听起来可没有一个字是骂人的,却要比柳夫人的段位高明多了。 柳夫人气急,又拿捏不到荷香的把柄,只得忿忿离开。 京中繁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小贩们叫卖的声音此起彼伏。 顾成恩拥着祁蝶,二人正浓情蜜意的站在一个卖面人的小摊前。 卖糖人的是一个老伯,他正在按着顾成恩和祁蝶的模样做面人。 老伯手艺了得,很快,便将面人做好交给了二人。 祁蝶一边看着那栩栩如生的两个面人,一边笑得有些勉强:“成恩,咱们回去吧。” “才刚出来,怎么就想回去了呢?”顾成恩见祁蝶兴致不高,便关心道:“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累了?” 之前,顾成恩从未想过与顾瑾璃之外的人一起生一个孩子。 即使是祁蝶,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毕竟,祁蝶空有顾瑾璃的容貌,却没有多少神韵和气质。 可祁蝶有了身孕,这让顾成恩的心里忽然有了依托。 他竟在得到消息的那一瞬间,想和她有一个孩子,三人组成一个温暖的家。 这个家里,没有虚伪的父亲,没有不贞的母亲,没有勾心斗角的姨娘,没有貌合神离的庶弟。 没有冰冷,没有算计,只有他的妻子,他的孩子。 听府中的老嬷嬷说女人怀孕甚是辛苦,所以顾成恩才想着趁着祁蝶身子还没显形,动作方便的时候多带她出来转转,买些能让她开心的东西。 只是,自打出门后,顾成恩便能明显感觉到祁蝶的情绪有点不对劲。 说不出来的感觉,总之没有前日告诉自己有了身孕时那般高兴了。 当然,顾成恩怎可能知道,在昨个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雷子连夜出现在了相府,用独有的信号方式将她给唤了出去。 幸运的是,她习惯每夜在与顾成恩就寝之前,在屋子里点上催人入睡的熏香,要不然顾成恩早晚都会发现她是陈泽轩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 在得知陈泽轩下令让自己把孩子给打掉时,祁蝶的脑袋是懵的。 说实话,当她知道自己怀孕后,她的心情是极其复杂的,矛盾的,痛苦的,煎熬的。 做了杀手这么多年,她杀了不少的人,身上沾染了不少的血,这样的人,如果有朝一日去了地狱,一定会被放进油锅里煎炸的。 她是陈泽轩在这相府的眼睛,紧紧盯着顾成恩的一举一动,搜集顾家见不得人的证据,并破坏顾淮和顾成恩的父子关系,打垮顾家。 哪怕是整日里与顾成恩翻云覆雨,受了他那么多的宠爱,她也时刻未曾忘记过自己的任务。 每次欢好后,她都会偷偷喝下一碗避子汤,这么久以来,从未间断过。 但在上次喝药的时候,大概是喝多了,只喝了一口就开始反胃起来。 所以,那碗药也就被悄悄给倒掉了。 祁蝶没想到,只这一次没喝药而已,她就这么容易就怀上了。 在打掉和留着之间,她自我挣扎过。 最后,她抱着一丝侥幸心理,还是把这件事情告诉了顾成恩。 怎么说孩子都是无辜的,她真的下不去手。 但是,她也知道陈泽轩的性子说一不二,更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既然他让雷子给带了话,那便说明了这个孩子无论如何都是留不得了。 所以,她的心情怎能轻松起来? 顾成恩这一路上待她虽温柔有佳,可她除了强颜欢笑外,真的做不出其他讨他欢心的反应了。 祁蝶抿了抿唇,低声道:“是有些累了。” “好,那咱们就回去。”顾成恩付了银子后,揽着祁蝶的肩膀,二人转身往马车方向走去。 刚走了几步,顾成恩的肩膀忽然被身后的人给拍了一下。 “喂,公子,你掉东西了!” 顾成恩转头,看着身后一袭蓝衣的清秀男子,看了他手里的钱袋一眼,道了句“不是我的”后就要再次走人。 那男子见顾成恩要走,竟又上前拦住了他,还将那钱袋往顾成恩面前一送,不死心道:“公子,你真的不仔细看看?” 顾成恩拂开男子的手,不悦道:“不看。”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情,自己的钱袋挂在腰上,顾成恩可不相信这么好的事情会掉在自己身上。 只是这男子怎么越看越眼熟呢?顾成恩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男子见顾成恩终于正眼瞧自己了,于是眨了眨眼睛,笑道:“公子,是不是觉得我有点面熟呢?” 顾成恩脑袋灵光一闪,一把拽住了男子的衣领,语气喜怒莫测道:“竟然是你?!” 男子“嘿嘿”一笑,将钱袋揣进了自己怀里。 第371章 皇位候选 御书房里,老皇帝难得有了练字的闲情雅致。 他一边握着毛笔随手写着,一边问站在一旁的八皇子:“小八,你觉得朕这个字,写的如何?” 八皇子上前一步,仔细的看了看,恭敬道:“父皇的字,还是一如当年,雄劲有力,大有气吞山河之势。” 说实话,老皇帝的字虽说写的是不错,但是到底年纪大了,有种有气无力的感觉。 八皇子这般恭维,老皇帝听了很是开心,把毛笔递给他,沉声道:“来,你给朕写几个字,朕看看你的字可有长进?” “是,父皇。”八皇子也没推脱,伸手将毛笔接了过来,在宣纸上认认真真的写下了“国富民安”这四个字。 “好!”老皇帝待八皇子放下毛笔,拍掌叫好起来:“小八,你的字很有朕的风骨,也写出了朕的心声。” 顿了顿,又指着“安”的最后一笔,笑道:“不过,这里你顿笔的时候有点急了。” 不得不说,八皇子的字,无论是从结构还是笔锋来看,都与老皇帝的极像。 毕竟,八皇子认识的第一个字,就是老皇帝手把手教的。 只是,后来因为朝事繁忙,再加上对皇后的厌恶,老皇帝对八皇子疼爱归疼爱,可却不会再亲自教授他一些东西了。 因为但凡是老皇帝要见八皇子,那必定是要与皇后见面了。 不过,老皇帝给八皇子找的授课师傅,却是博学多才的。 早年,在八皇子幼小的心里,父皇是一个不一样的存在。 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一样,是他仰望,尊崇,膜拜的信仰。 只要是父皇说的话,他是必听的。 只要是父皇读过的书,他是必看的。 他乖巧伶俐,并非仅仅是性格如此,也是因为他想要做一个在父皇眼里最懂事最贴心的孩子。 所以,他每次写字、练字,都是按着父皇的字来临摹的。 时间久了,他的字也就与父皇的字没什么区别了。 准确的说,已经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了。 而今日,他是故意写得比平日逊色几分罢了。 听到老皇帝的话后,八皇子微微低头,略微笑得腼腆又不好意思道:“父皇说的是,儿臣会继续努力的。” 老皇帝见八皇子如此谦虚温顺,欣慰的点点头,对他的好感更多了一层。 男人对于儿子,总是会多上那么几分希冀,都希望在儿子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亓灏放荡不羁,太过痴情。 宣王玲珑有余,谋算不足。 清王心狠手辣,却少了慈悲。 之前,他心里只有一个皇位候选人,那就是亓灏。 迟迟不公布,无非是想再继续磨练一下亓灏的脾性,让他在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皇位争夺中沉淀一下自我。 眼下,清王死,宣王废,老皇帝仍旧没有对外表露出立太子的意思。 而小八,至少现在看起来倒像是个可造之材。 老皇帝有时候闲来无事,会胡思乱想,亓灏的性子太倔强,又随性妄为,像是一匹难以驯服的烈马。 若是小八在将来能成长为一个既能励精图治,心怀天下,又可以在特殊时刻杀伐果断,心狠手辣,工于算计,不会沉溺于女色的人。 那么,这皇位的最佳人选,恐怕就是非八皇子莫属了。 可是,对亓灏那么多年的期待,不容得老皇帝改变自己的心意。 而且,在老皇帝的印象里,小八就该如同一个精致的娃娃,永远保持着天真和单纯,不要被这皇宫中的浊秽所污染。 因此,老皇帝在看到小八越发的聪明能干时,心底又浮现出难以言说的隐隐担心。 所以,他又是矛盾的。 “皇上,您该喝药了。”这时,贾公公端着药进来了。 八皇子极有眼力的对老皇帝行了个一礼,往旁边让了开来:“父皇,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儿臣就先回去了。” 老皇帝“嗯”了声,目送着八皇子离开。 “皇上。”贾公公见老皇帝坐下,于是便贴心的将药吹了吹,才送上前去。 老皇帝若有所思的望着那热气腾腾的黑黢黢药汤,唤道:“小贾。” “皇上,老奴在呢。”贾公公见老皇帝似乎有话要说,立即应声道。 老皇帝接过碗来,又放下,问道:“你说,小八这个孩子,可能堪当大任?” 贾公公一听,立即瞪大了眼睛。 他跟在老皇帝身边多年,是老皇帝肚子里的一根老蛔虫了,哪能不明白老皇帝这话里的意思? 勉强压住心头的震惊,贾公公勉强讪笑道:“皇上,八皇子听话懂事,是个好孩子。” “小贾,你知道,朕不是问的这个。”老皇帝摇了摇头,深深的看着贾公公。 贾公公咽了口唾沫,小声道:“皇上……老奴以为,八皇子年纪还太小,且经事不多,若将重任交付于他,恐怕这小小的肩膀上担不住啊!” 私心里,贾公公还是更偏重于亓灏的。 但是,平心而论,他说的也是大实话。 “朕也是这么想的。”老皇帝将碗中药汤仰头灌下,幽幽道:“皇家的孩子,不似寻常百姓家,只要有点祖上的基业,怎么着都能过一生。” “身为朕的儿子,若是没有担负江山社稷的能力,那他就会成为上对不起打下这江山的列祖列宗,下对不起我亓国的黎民百姓的成为千古罪人!” 贾公公知道老皇帝心里有一杆子称,便放下心来,附和道:“皇上英明。” 老皇帝视线落在八皇子刚才写的字上,长叹一声,“小八现在学着处理朝事也好,往后等老四登基了,兴许还能帮衬着老四。” 语气一沉,他又声音清冷道:“但愿,不管发生什么,小八不会失了本心。” “自古以来,弑父篡位,手足相残的事情已经屡见不鲜了,朕如今也只剩下了这两个尚成大器的儿子,实则是不愿见得有朝一日他们二人之间也斗得你死我活!” 贾公公将蜜饯盘子递了过去,劝慰道:“皇上放心,宁王爷和八皇子自幼亲昵,感情要好,不会走到那一步的。” “希望他们不会让朕失望吧。”老皇帝捏起一颗蜜饯,嚼在嘴里,那股子苦药味道才淡了去。 门外,八皇子将里面二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攥紧拳头,咬紧牙关,将满心怒气努力的压下。 眸底闪过一抹决绝,他转身甩袖离开。 快走到明阳宫的时候,小祥子迎面一路小跑过来:“主子!” 八皇子冷冷的瞥了小祥子一眼,没有回应,而是大步往里走。 小祥子察觉到八皇子情绪不对,立刻跟在后面禀告道:“主子,好消息!” 八皇子脚步一停,本想问什么好消息,可是却忽然记起了什么,于是神色激动又紧张的一把拽住小祥子的胳膊,眼睛直直的望着他,“是不是……” 他的嗓子发紧,浑身竟止不住的轻颤起来。 好不容易,才完整的说完一句话:“是不是我让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他不敢提及顾瑾璃,只怕小祥子一个否认,他那一颗心就会瞬间掉在地上摔成了渣子。 小祥子重重点头,踮起脚来,附在八皇子耳边嘀咕了一番。 八皇子听罢,往后退了一步,眼睛里竟浮起了一片水雾。 他想笑,可是表情看在小祥子眼里又像是在哭一样。 攥成拳头的手一点点松开,如释重负一般,“真好,她回来了。” 喃喃自语后,他又患得患失,再次确认道:“小祥子,消息可靠吗?” 小祥子虽然还是无法理解,为何八皇子为何如此在意亓灏的“顾侧妃”,但还是语气肯定道:“消息属实,奴才已经确认了多次,八皇子尽可放心吧!” “好!”深吸一口气,八皇子扭头就要往宫外走。 小祥子不解,立即又追了上去:“主子,您这是去哪儿呀!” “宁王府!”八皇子脚下的步子走得飞快,恨不得背上能生出一对翅膀来,让他飞向宁王府。 他想要立马见到她,一刻都等不及了。 尤其是想到自己曾经派人刺杀过她,害的她险些丧命,他这心里头更是如火烤一样的煎熬! 小祥子没有时间多想,只好与八皇子一同去了宁王府。 第372章 谁派来的 秋菊院里,柳夫人的鼻子上竟生了一个大疮。 这疮冒出来的也突然,只在她睡了一个午觉后,就像是被谁恶作剧似的,长在了鼻翼旁边。 原因不外乎其他,因为近日火气太大,情绪不稳定所致。 没办法,前几日她一心想将顾瑾璃的真面目揭露于众人面前,奈何却又失算了,这心里哪能不丧气? 再加上,她上午被荷香给气到了,中午又偏生吃了辣的饭菜以发泄,所以这火气“噌噌噌”往上走,都聚集在鼻子处了。 顶着一个难看又恶心的大疮,柳夫人是更加不痛快了。 菱花镜前,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恨不得把镜子给砸烂了。 气呼呼的捶了一下桌子,扭头对着门外,扯着嗓子恼怒道:“雪琴,我让你找的大夫怎么还没来?” “磨磨唧唧的,难不成要等到太阳下山不成?” 大疮又疼又痒,好在柳夫人克制住了想要挠破它的欲望,忍到了现在。 “主子,您别急,大夫马上就到了!”雪琴一边安慰着柳夫人,一边在院子外面张望着。 待看到不远处大夫正背着小药箱往这边走来,她连忙跑了过去,催促道:“大夫,您快些吧!再晚了会,我家主子要发脾气了!” “是是是!”大夫听罢,便加快了步子。 雪琴不经意间的一瞥,竟意外的捕捉到了正在往芙蕖院走的八皇子和小祥子二人的身影。 两道人影越走越远,雪琴伸长了脖子看了看,依稀能看清小祥子那身上小太监的装扮。 “宫里的人?”疑惑的转了转眼珠子,她心里有了数,跑回了房间里。 柳夫人见雪琴领着大夫进来了,横眉竖眼道:“做什么都这么慢,就是吃屎你也赶不上热的!” 雪琴知道,柳夫人不能把气撒在大夫身上,只能把不满发泄在自己头上了,便赔着笑道:“主子息怒。” 然后,她又对大夫道:“大夫,你看看我家主子这疮。” 大夫看了看,道:“夫人放心,此疮乃上火引起的,不是什么毒疮,待我开几副草药就没事了。” 柳夫人自然知道自己的疮不是毒疮,语气不耐烦道:“那你就快点吧!” 大夫赶紧提笔写了药方,雪琴给了银子后将他给打发走了。 见雪琴手里拿着药方并未去抓药,柳夫人的火气又上来了,“杵着干什么?还不去抓药啊!” “主子,您猜,奴婢刚才瞧见谁了?”雪琴神秘兮兮的凑上前,笑得不怀好意:“宫里来人了,去了芙蕖院。” “哦?”柳夫人一听,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眼里是掩不住的光辉:“谁派来的?” “太后还是皇后?难不成是皇上?” “是不是,顾贱人的身份暴露了?宫里的人要兴师问罪了?” 不等雪琴回答,柳夫人这一个问题又接一个问题。 雪琴了解柳夫人急切的心情,低声道:“主子,奴婢不知道是谁派的人,只看到了一个小太监。” “还有一个男子,身形修长,有点瘦,个头嘛,不及王爷高。” 柳夫人细细的思量着雪琴的话,在脑海中搜索着这样一个人。 “八皇子!”拍了一下腿,柳夫人梗着脖子,“快,你快去打探一下,到底是不是八皇子!” “如果真的是八皇子,那你就吩咐芬儿,让她……” 柳夫人口中的“芬儿”,便是早前将亓灏喊“林笙”为“阿顾”的事情暴露出去的丫鬟。 她收了柳夫人的一个镯子,在柳夫人的威逼利诱下,成了柳夫人安插在芙蕖院的一个眼线。 这么久了,还未曾实实在在的交代过她什么事情呢,今个倒是让她发挥自身价值的绝好机会! “主子,这可是八皇子,要是让皇后和王爷知道了您拿八皇子下刀,非得劈了咱们不可!”雪琴听罢,惊得身子抖了三下。 柳夫人冷哼一声,翻着白眼道:“事情是芬儿做的,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就算是芬儿将咱们供了出来,她手里有我的镯子也没用。” “毕竟,那镯子没证据证明就是我的。” “若她一口咬定是咱们的,咱们也可以反过来诬陷是她偷的。” “不过,只要跟咱们沾上了边,王爷总会怀疑到咱们身上。” “所以呀,这个芬儿也是留不得了。” “是,奴婢知道该怎么做。”柳夫人最后这句话,雪琴瞬间秒懂。 只有死人,才是最忠心可靠的。 说罢,雪琴快速往芙蕖院去了。 芙蕖院里,顾瑾璃坐在桌案前,翻看着医书。 她的手指至少三天内都不能碰琴了,因此闲来无事只能看看书。 阿翘和爱月在屋子里一起给顾瑾璃做秋天的衣裳,荷香则陪着中午吃撑了的小黑在院内散步。 忽然看见院中多了两道人影,荷香和小黑都停了下来。 两年前,荷香是见过八皇子和小祥子的。 尽管八皇子的五官长开了,褪去了当年的稚嫩,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与当年不同的高贵疏离气息,但从眉眼和脸型轮廓来看,还是让荷香一眼认了出来。 “奴婢见过八皇子。”不知道八皇子突然造访的目的,荷香急忙提高了声音,大声行礼道。 屋内,正坐在床上穿针引线的爱月和和阿翘对视一眼,然后又不约而同的看向顾瑾璃。 顾瑾璃听到了外头的动静,放下手中的书,转头往窗外瞧去,一眼便看到了那个一袭红衣的少年。 少年也感觉到了窗内一道目光望了过来,他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手心里竟沁出了一层细汗。 脚下,也像是生了根,发了芽一样,他觉得双腿发沉,竟迈不动了。 而那另他魂牵梦绕了两年的人,此刻近在咫尺。 哪怕是容貌变了,可她的眸子依旧清澈,不过却多了一层防备。 也是,她处心积虑的伪装了身份回来,他不请自来,哪能不让她警惕? 荷香见八皇子迟迟没有反应,便偷偷抬起眼睛打量着他的神色,疑惑道:“八皇子?” 八皇子见顾瑾璃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似乎要出门迎接的模样,这才收回视线,对荷香摆手道:“免礼。” “不知八皇子到访,林笙有失远迎,还望八皇子恕罪。”顾瑾璃不明八皇子的来意,只能先把面子工作做好。 身后,阿翘和爱月二人也跟着齐齐行礼道:“奴婢给八皇子请安。” 八皇子望着这张“林笙”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喉咙滚动了几下,心中的千言万语却都堵塞在了嗓子眼里。 “嗯”了声,他不知道该与她说些什么。 那日让小祥子去查她的身份,心里暗暗下决定,说是等确认了是她,他就不再隐藏对她的感情。 然而,真见到了她,他却像是猛地失语了似的。 顾瑾璃见状,更觉得八皇子态度有些奇怪起来。 伸出手,她请八皇子进了屋子,并不忘记吩咐爱月去上茶。 躲在暗处的雪琴捏了芬儿的胳膊一把,芬儿便趁着众人未注意的时候,跟着爱月去了厨房。 第373章 束胸带子 厨房里,芬儿在爱月背着身子在烧水的时候,轻手轻脚的打开了茶盏盖子,在里面倒入了药粉。 她的动作一气呵成,很快就闪身消失了,以至于从头到尾爱月都不知道刚才厨房里曾来过一个人。 烧好水后,爱月便将上好的茶叶放进了茶盏,沏了热水,然后将茶杯等一起放入茶盘,小心的端去了房间。 与此同时,芬儿跑去了与雪琴约好的地点,等着雪琴说好的“重赏”。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芬儿不像雪琴一样是柳夫人名副其实的“枕边人”,也不像阿翘、爱月和荷香一般得顾瑾璃看重。 在芙蕖院里,她没有任何地位的。 忠心能值几个钱?所以想开了也就没什么了。 “雪琴姐姐,我已经按着你的吩咐,把药都下茶水里了。”芬儿将空空的纸包递上前,邀功请赏道。 雪琴扫了一眼那纸包,果真是干干净净,连丁点粉末都不剩下。 她满意的拍了拍芬儿的肩膀,笑道:“嗯,做的不错。” 芬儿舔了舔唇,期待的看着雪琴道:“那……” “放心,少不了你的!”雪琴一边示意芬儿再靠近一些,一边将手在袖子里摸索着什么。 芬儿以为等待她的是金银珠宝,亦或者是玉镯耳坠等东西,可惜接下来一把锋利短小的匕首却刺入了她的腹中。 芬儿瞪大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你,你……” 她扑腾着想要挣扎,但雪琴却将她的嘴巴给捂住了。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雪琴又狠狠的捅了几刀,让芬儿连大声呼救的机会都没有。 待芬儿的眼珠子直直的不转动了,雪琴才将匕首从芬儿的体内拔了出来。 用芬儿的衣服把匕首上的血擦干净后,雪琴收起匕首,又谨慎的望了一下四周,见安安静静,没有人过来,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把芬儿拖进了假山侧面的山洞里。 山虽是假的,但洞却不浅。 而且,假山侧面还有大片的藤蔓遮挡,这是一个杀人藏尸的好地方。 清理完地上的血迹,等处理好了一切后续工作,雪琴才回了秋菊院。 芙蕖院里,爱月上完茶后,就与阿翘、荷香一同被顾瑾璃遣了下去。 因为,直觉告诉顾瑾璃,八皇子一副心事重重,又欲言又止的模样,绝对有要事跟她说。 而碍于丫鬟在场,他必定是不方便开口的。 只是,八皇子不开口,她也不好先说话。 毕竟,气氛有些莫名的尴尬。 八皇子似乎也很是不自在,他轻咳两声,移开眸子,望着别处,故作镇定道:“本皇子过来,有很重要的事情。” 一边给八皇子倒茶,顾瑾璃一边想着莫非八皇子这次来是主动寻求自己帮忙的? 可是,转念一想,八皇子虽说早已与陈泽轩达成共识,但却并不知道自己与陈泽轩其实是一条船上的人,更不知道自己的底细。 想来,也不是为了这件事情。 要不然,八皇子得了难以启齿,又不能找太医医治的病,因此才来找自己? 这样想着,她看着八皇子的眼神带着几分古怪:“什么事情?” 八皇子自然不能告诉顾瑾璃,他说的要事只是来看看她,与她说说话而已。 把玩着茶杯,他言不由心道:“父皇这两日总觉得身子乏累的很,所以本皇子想问你,父皇的龙体,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何吃了这么久的药,还是会有气无力?” 以关心老皇帝的龙体为由,也不算太让人怀疑。 这要是传了出去,兴许还能让人称赞他是一个孝顺的孩子呢! 当然,在他没有听到老皇帝和贾公公谈话之前,他的内心里可能还会保留点孝心。 而现在,真的一点都没有了。 从始至终,老皇帝时时刻刻念着的都是亓灏! 就算是老皇帝现在看到了自己的优点,也没有丝毫要将皇位给他的意思。 所以,他又何必在乎那不值一提的亲情? 顾瑾璃听着八皇子这话,以为他是在责备自己医术不精,无法根治好老皇帝的身体,于是连忙解释道:“八皇子,皇上的身子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调理好的。我已经竭力……” 猜到顾瑾璃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八皇子打断了她的话,“林公子不必惶恐,本皇子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想单纯的了解一下父皇的情况罢了。” 微微一笑,他的神色终于放松自然起来:“你也知道,这宫中的太医全部加起来,他们的医术也不及你一个。” “太后和父皇信任你,本皇子同样信你。” 这样一说,顾瑾璃便放心了。 她一边吹着热茶,一边斟酌道:“说实话,皇上的身子,外强中干。” “就像是一棵大树,外表看着高大健壮,其实里面都被虫子给啃噬空了。” 八皇子听罢,眸光一闪,神色严肃起来,面部肌肉明显的绷紧,“你是说,父皇他……” 顾瑾璃喝了几口茶水,重重点头,给了一个八皇子想要的答案:“对,确实如八皇子所想。” 八皇子握紧杯子,快速转动着脑子,分析着顾瑾璃的话。 如他所想的那般?难道,老皇帝的身子真的快不行了吗? 顾瑾璃回答的其实有点模棱两可,毕竟八皇子也没明确的说过他的想法,而她和八皇子现在还没到坦诚不公的地步。 所以,顾瑾璃也不能直接托盘而出,她能做的只能是通过暗示的方式来引导他往老皇帝撑不了多久的方面去想。 在八皇子沉默深思的时间里,顾瑾璃便安静的坐在一旁继续喝着茶水。 只是,两杯茶水下肚,她竟觉得似乎有一股无名火从小腹处燃烧了起来。 浑身发热,心头还有些发慌。 扯了扯衣领,她又赶紧往嘴里灌了一杯茶,奈何越喝嘴巴越渴,身上也越热。 八皇子察觉到了顾瑾璃的异样,见她的脸红得不正常,担心道:“你怎么了?” “我有点热……”顾瑾璃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竟开始软绵起来。 说罢,她烦躁的将衣领又往下扯了扯。 这一扯,露出了她白皙的脖子和精致的锁骨。 当然,还有那隐隐若现的束胸带子。 第374章 一件肚兜 “热……好热!”顾瑾璃只觉得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在躁动不安,那股子火苗在体内不安分的乱窜,似乎只有将身上的衣裳全部都脱掉方能凉快一些。 意识越来越模糊,她倒是真的随着心意解开了带子,拖下了外衫。 八皇子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更是第一次见女子在自己面前脱衣解带,因此脸立刻一红,像是染上了一朵火烧云一样,且下意识的转过了身子,声音紧张道:“你……你先等会,我去给你找丫鬟过来!” 说罢,他站起身来便要往屋外面走。 然而,却被顾瑾璃一把给扯住了胳膊。 刚才,趁着八皇子背对着顾瑾璃的时候,她竟三下五除二连中衣也给脱掉了。 此时,身上只着了一件肚兜。 双眸迷离,她觉得八皇子的手很凉,无意识的往他身上蹭来蹭去,嘴里依旧喊着“热”。 八皇子大惊,见顾瑾璃这般模样,明显像是小祥子口中那中了药的模样,他吓得要将自己的胳膊从顾瑾璃的手里挣脱出来,奈何顾瑾璃接下来竟像是个八爪鱼一样,完全黏住了他,让他动弹不得一分。 而且,在药性的催使下,顾瑾璃的身子虽瘫软成了一池春水,可手上攀着八皇子的力道却是不小。 “顾侧妃,你快松手,松手!” 情急之下,八皇子也顾不得其他,一边用力掰开顾瑾璃的手,一边压低了声音惊慌道。 他不敢太大声音,因为毕竟顾瑾璃现在衣衫不整的挂在他的身上,要是让外面的丫鬟们听到了动静,进来了再看到这幅画面,他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而且,也会有损顾瑾璃的名节的! 顾瑾璃已经被春药冲昏了头脑,不得不说柳夫人这从宫里偷出来的禁药就是厉害,以至于她现在被药性所控制,到了完全看不见听不见的地步了。 否则,她要是听到八皇子这声“顾侧妃”,怎可能还会扯着八皇子的腰带? “吱呀”,有人推门进来了。 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在门开的那一瞬间,八皇子只觉得这一刻整个世界都停止了。 他忘记了呼吸,全身僵硬的转头看向门口。 “八……八皇子?!”杜江倒吸一口气,惊讶得愣在了原地。 小祥子也捂住了嘴,艰难的将自己的惊呼声给咽了下去。 而亓灏,眼睛上即使蒙了纱布,但凭着他天生的敏锐,故而也能在第一时间里捕捉到这房间内气愤的诡异。 最重要的是,顾瑾璃那急促又清晰的低喘声,让他的心猛地一沉。 再加上,这两日他的眼睛明确的能感受到了光线,所以减少了缠绕纱布的圈数。 阴影之中,他似乎能看到了两个抱在一起的人影。 听杜江这意思,八皇子竟在这个屋子里? 这里是顾瑾璃的房间,那么…… “小八,你们在做什么?!” 薄唇紧抿,房间里的气息瞬间凌厉起来,亓灏冷声质问道。 杜江也刚好反应过来,连忙转头“啪!”的一下子把房门给关上。 另外,他关门之前还警惕的望了一下门外。 见院子里只有一个望风的小祥子,才舒了口气。 由于亓灏的眼睛好转了许多,所以他今日一大早便去了军营。 回来的路上听说八皇子带着小祥子来了王府,而且是直奔芙蕖院去的,因此主仆二人也就连忙跑了过来。 一进院子,三个丫鬟都在各自的房里待着,只有一个小祥子。 不等小祥子给亓灏行礼,亓灏便摆手直接推门进了房间,以至于小祥子都没来得及通报。 虽然只被三个人撞见了如此尴尬的情形,可八皇子仍旧像是个石雕一样,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话来:“四哥,我……” 杜江的目瞪口呆,八皇子是看在眼里,但自小对亓灏的敬畏,让他还是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似的,心虚得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杜江,你来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亓灏见八皇子吞吞吐吐,心中更是焦急,于是转向问杜江。 不说顾瑾璃肚兜内的束胸带子很是扎眼,只说她这玲珑的身段就能让有眼睛的人一眼看出女子的身份来。 非礼勿视,小祥子已经很有先见之明的两手捂住了眼睛。 杜江自然也不敢去乱看,他对于眼下的情况也不好启齿,犹豫道:“王爷,八皇子和林……公子……” “好,你们都不说,本王自己看!”意识到了八皇子和顾瑾璃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亓灏抬手猛地扯掉自己眼睛上的纱布。 “王爷!”杜江听罢,上前就想阻止亓灏的动作,然而却慢了一步。 强烈的光刺得亓灏眼睛生痛,他条件反射的抬手挡住光线。 “王爷,魏太医不是说了吗?要您三日后再拆开纱布,您怎么能现在就拆了?!”杜江担心的凑了过去,语调有点发抖,可见是真的害怕了。 亓灏没有说话,他一点点忍痛睁开眼睛,直至疼痛感渐渐散去才敢将挡眼光的手给放了下来。 没了纱布的阻碍,他看东西更加方便了。 刚才那两道模糊的人影,此刻也相对清楚了许多。 但是,按着魏廖的吩咐,他的眼睛还需要持续再上药三天才行。 三天后,再诊断是否痊愈。 即便是,亓灏的眼睛还像是罩了一层轻纱似的,可现在的恢复程度也足以让亓灏将这抱在一起的八皇子和顾瑾璃,看得更真切了。 “小八!”攥紧拳头,亓灏怒视着八皇子,忍着一掌将他拍飞的冲动,一脸阴寒道:“放开她!” 大概是体内的药劲达到了另一个阶段,八皇子轻轻一推,便将刚才还“死缠烂打”的顾瑾璃给推开了。 身体如同被搁在火架烤,又像是被人丢进了沸水里煮一样,总之她身上没丁点力气了。 而且,汗水也将肚兜湿透。 亓灏一把抱起顾瑾璃,压住怒火,“出去!” 兴许是他刚从外面回来,走得又着急,因此身上沾了一身的凉气,这对顾瑾璃来说便是从天而降的一块冰块,抱上了更是不愿意撒手了。 非但不撒手,顾瑾璃还将手探入亓灏的衣襟里,进一步感受他传来的凉意。 在场上还有三人,亓灏并未阻止顾瑾璃的动作,任她放肆。 尽管没说明要谁出去,可有耳朵的人绝对能听懂。 杜江第一个闪身离开,八皇子别过脸,刚要踏出去,却听得亓灏的声音在身后幽幽道:“小八,今日四哥不能好好陪你,改日你来之前派人告知四哥一声,四哥必定不会让你白跑一趟。” 这话听着像是要和八皇子改日再叙兄弟情意,其实是来暗示八皇子,他今日不请自来是来找自己的,而非来这芙蕖院找顾瑾璃的。 再者,下次八皇子要是再来宁王府的话,要提前打招呼才行。 亓灏对刚才八皇子和顾瑾璃搂搂抱抱的事情,丝毫没提,也没追究,但并不代表他不介意。 八皇子若是聪明的话,对刚才的事情最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至于“林笙”女扮男装的身份,他最好也能烂在心里。 八皇子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四哥说的是,今日是小八唐突了,没有让小祥子来王府告知四哥。” “四哥还有事情要忙,小八先回去了。” 说罢,他见亓灏将顾瑾璃抱上了床,逃也似的快步走出了房间,小祥子紧跟其后。 下台阶的时候,八皇子听着里面传来顾瑾璃的越发娇媚的喘息声,心痛得脚下一空,险些踩空。 “主子,小心!”小祥子及时扶住了八皇子,主仆二人往王府门口走去。 第375章 不敢乱动 床上,亓灏双手支在顾瑾璃的身侧。 低着头,他静静的望着面若桃花的顾瑾璃。 而顾瑾璃则两手攀在他的脖子上,小脸绯红,也毫无焦距的望着他。 “热……好热……”一边嘴里无意识的自言自语着,她一边抓着亓灏的肩膀。 细长的指甲,已经深深的陷入了亓灏的肉里。 亓灏吃痛,可却不能呼出声音来,怕惊到顾瑾璃。 他的喉咙滚动了几下,额头上开始沁出了豆大的汗滴。 内心进行着天人之战,他煎熬得不敢乱动。 似乎,已有许久没有与顾瑾璃如此近距离接触了。 她妩媚的模样,一看就是中了媚药,要不然他早就一掌把八皇子给劈两半了! 若是他回来的再晚一些,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当然,正因为顾瑾璃中了药,她才会像现在这般主动与他亲近。 这要搁在平时,想让她好言好语的跟他说话都是奢侈,还怎敢妄想与她有肌肤之亲? 顾瑾璃微微弓起身子:“难受,我好难受……” 当年,两个人浓情蜜意的时候,不知道有过多少亲密,那时候感情还在,这些都是两情相悦,理所应当的事情。 而现在,非但没有感情了,二人之间还隔着重重的误会,深深的怨恨。 他知道,但凡顾瑾璃还有一丝清醒的理智,她是绝对不会愿意自己碰她的。 就算是当年,只要她不愿,他也是不能违背她的心意,勉强她的,更何况是现在呢? 他不愿她醒来后恨自己,也不想看她愤怒难过的模样。 就在亓灏准备将顾瑾璃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手给扯下来的时候,顾瑾璃却忽然送上了红唇。 亓灏的身子猛地一颤,人的忍耐,都是有极限的。 纵使他定力再好,也耐不住顾瑾璃这三番两次的“引诱”。 他努力压下心头隐隐窜动的火苗,艰难的撑起身子,轻轻将软绵得如一团棉花似的顾瑾璃给推开。 顾瑾璃不满的眯着眼睛,嘟着唇像在发出邀约似的。 深吸一口气,亓灏快速给自己穿好衣服,然后又给顾瑾璃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声音喑哑道:“阿顾,我知道你很难受,你再忍一会。” 顾瑾璃的肚兜湿透,汗涔涔的黏在身上跟没穿一样,皮肤碰到亓灏给她穿衣服的手后,更是燥热得厉害了。 她抓住亓灏的手,很想他为她熄灭这浑身上下燃烧着的火苗。 “帮……帮我……”药性越来越强了,长时间得不到及时的慰藉,顾瑾璃只觉得火苗烧得她四肢百骸都要爆裂了。 血液像是翻滚的洪水,折磨得她痛苦得皱紧了眉头。 当然,因为这种痛,她的理智竟难得的找回来一丝。 瞪大了眼睛,她朦胧的视线里总算是渐渐看清了亓灏棱角分明的脸。 她看他的眼神,没有了冷若冰霜,没有了冷言嘲讽,有的只是无助和恳求。 “阿顾……”亓灏攥心疼得紧了拳头,随即抬手在顾瑾璃的身上点了两下,封住了她的大穴。 “亓……亓灏……痛!”顾瑾璃咬着的嘴唇出了血,痛呼一声便头一歪,疼得晕了过去。 亓灏不敢再有丝毫犹豫,他以平生极快的速度将顾瑾璃衣服的扣子极好。 抱起人来,他一边往外冲,一边对外喊道:“杜江,杜江!” 杜江虽然刚才很有眼色的退出了房间,可是他并未走远。 抱着双臂站在亭子里,一听到亓灏喊自己,他立即转身,“王爷?” 见亓灏怀里的顾瑾璃脸红得跟刚煮好出锅的大虾一个颜色,他也不自觉的紧张不安道:“顾侧妃她怎么了?” “阿顾中药了,你立即去绝情崖的寒潭!”亓灏匆忙的丢下一句话,先杜江快步离开。 “主子?!”在屋子里正专心致志的给顾瑾璃缝制入秋衣服的三个丫鬟闻声出来了。 见亓灏抱着顾瑾璃马上就要出了院子,爱月急忙拦住:“王爷,你要带我家主子去哪里?” 亓灏没心思也没时间与爱月废话,他一把没轻没重的推开爱月,足尖轻点,直接飞身跃出了院墙。 “哎,王爷!”阿翘见状,也惊慌的喊道,奈何亓灏早就没了人影。 “你们家主子中药了,王爷是去救她!”杜江说完,也提起施展轻功走人。 三个丫鬟听罢,你看看我,我看看,眼里都是震惊和疑问。 爱月回身看了一眼屋子,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八皇子呢?他和那个小太监什么时候走的?” 阿翘摇头,表示不知道。 她们既然不知道八皇子何时走的,自然也就不知道亓灏何时回来的,又为何会出现在顾瑾璃的房间里。 荷香想了想,迟疑道:“刚才王爷说,主子是中了药,那么这药会是谁下的呢?” “莫非,是八皇子?” 假若荷香认为是亓灏下的,便不会有此一问。 当然,若是亓灏下的,他也不可能慌慌张张的带顾瑾璃去解药,否则不是自相矛盾吗? 荷香忿忿的拍手道:“必定是八皇子,错不了!” “王爷回来之前,只有八皇子和主子在屋子里,不是他还有谁?” “话虽这么说,可是八皇子为何要给主子下药呢?动机是什么?”阿翘摇头,不赞同道。 她这一问,让爱月一时也说不出个什么来。 嘟着嘴,她叹气道:“算了,等主子回来就知道了。” “要真是八皇子,那我就是掉了脑袋,也坚决不会饶了她!” 荷香拍了拍爱月的胳膊,安慰道:“好了,有王爷在,你别担心。” 虽说爱月也会习惯性的下意识的觉得有亓灏在,万事无忧,但嘴上还是不客气道:“王爷他……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嘛。”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主子是不会有事情的。”阿翘一边自我安慰,也一边安慰爱月。 爱月点点头,然后便与荷香和阿翘回了房间。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直至天黑,亓灏和顾瑾璃都没有回来。 三个丫鬟时不时的去院门口张望着,心里越发的没底了。 第376章 负心无情 亓灏的眼睛没好利索,再加上绝情崖壁极难攀登,故而在太阳落下山后,他才在后背上绑着顾瑾璃,与杜江一起小心翼翼的到了半山腰。 由于杜江不方便进山洞,所以他就待在外面。 亓灏背着顾瑾璃,手里拿着火折子,试探着一路往里走。 到了寒潭池边,他没有给顾瑾璃脱衣服,而是一手扶着池边,另一只手扶着顾瑾璃进了池子里。 大概是突然被冰冷的潭水激了一下,顾瑾璃打了个冷颤。 亓灏是个男人,正常情况下,体温本就比女人高。 他搂紧顾瑾璃,以防止她滑倒。 两年前,他与顾瑾璃在一次刺杀中也中过媚药。 那时候的他们,虽说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可却是相见两生厌的“陌生人”。 在药性的催使下,他险些把持不住要了她。 只不过因为当时满心里装的人是尹素婉,他怕对不起尹素婉,故而与她一起进了这寒潭,才解了媚药。 而今,又好像是往事重演一样,她又被人下了药,这次他仍旧不能要她。 可有一点,与当年还是有所不同的。 毕竟,当年是他恨她毁了尹素婉的双腿。 现在角色转换了过来,是她恨他的“负心无情”和“杀子之仇”。 此外,顾瑾璃是凤瑟的女儿,凤瑟又是凤国的守护女神,所以在国家大义上,他是灭了她族人的仇人之子。 当然,倘若亓灏知道,顾瑾璃不仅是凤瑟的女儿,还是凤皇的女儿,那么老皇帝灭掉的不止是凤氏一族,还是顾瑾璃的整个凤国,那她对他的恨就会如那天上的银河一般,成为他们之间永远跨不过去的鸿沟。 对于顾瑾璃的身世,老皇帝知道,陈泽轩知道,黑衣人知道,当事人顾瑾璃知道。 而亓灏,是只知道其一,不知道其二。 他不晓得,顾瑾璃早就在当年从黑衣人口中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只不过却瞒了他罢了。 深深的望着顾瑾璃那红晕不减的小脸,他将自己的唇轻轻移了过去。 落下轻轻一吻,他像是做了坏事一样,又快速离开。 转眸看向这安静得异常的山洞,他轻声道:“阿顾,若是能和你在这里厮守一生,想来也是极好的。” 自言自语罢,他自嘲一笑的摇摇头:“我可真是痴人说梦。” 潭水的冷意如金针刺入骨血一样,亓灏拥着顾瑾璃,将头搭在她的肩膀上,缓缓闭上眼睛,耐心等着她体内的药性散去。 与此同时,柳夫人正蒙着面,摸黑溜去了亓灏的书房。 她手里,既然能有宫里的禁药,自然也能有迷香这种下三滥的东西。 在猫腰在暗处,看着守卫书房的侍卫如愿以偿的昏倒后,她满意的推门走了进去,留下雪琴帮忙盯梢。 她来书房的机会不多,毕竟亓灏是不喜欢女人来他办公的地方的。 先是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然后她便直奔摞着高高奏折、书信的桌案去了。 快速的一本本浏览,一封封看过,柳夫人从中筛选出最有用的信件。 在亓灏带着顾瑾璃出了绝情崖的时候,柳夫人和雪琴是愤怒的。 因为她们万万没想到,亓灏会中途回来。 中途回来也就罢了,刚好也能看到顾瑾璃和八皇子“兄嫂乱伦”的丑事。 可是,八皇子安然无恙的离开了,亓灏也似乎没有追究发怒,这实则是让柳夫人失望至极。 这次又是白费一番力气,她怎能甘心? 故而,便趁着亓灏带着顾瑾璃出门解毒的功夫,决定去他书房找一些能交给皇后,扳倒亓灏的“罪证”来。 亓灏的信件里,大多是手底下的大臣们对最近朝事的意见,尽管有结党营私之嫌,可严格上来说却并未涉及到任何大逆不道的东西。 不过,可以让皇后找人模仿了亓灏的笔迹,然后嫁祸于他也不是不可以。 这样想着,柳夫人便高兴的塞进了袖子里。 踏出房间,她又拿出了熏香,在侍卫的鼻子间熏了几下,在他们睁开眼睛之前小跑不见了。 侍卫们揉了揉眼睛,一副茫然的样子,对于刚才屋子里进了人的事情浑然不觉。 打了个呵欠,同时站起来再重新站岗。 寒潭池里的水“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腾腾的水泡,顾瑾璃的药已经完全的解掉了。 亓灏一颗悬在嗓子眼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他抱着湿漉漉的顾瑾璃出了池子。 “杜江!”对外喊了一声,见杜江进来,亓灏道:“将你身上的衣服脱下来。” 外面的夜风这么大,若是让顾瑾璃就这么黏着一身水一路回去,必定是要着凉的。 “是,王爷。”杜江会意,立刻毫不犹豫的脱下了外衫递给了亓灏。 亓灏将顾瑾璃包裹的严严实实,然后又道:“本王衣服湿,你背她回去。” 湿的衣服会将干衣服给一并湿透,那么顾瑾璃同样避免不了受凉。 杜江点点头,依着亓灏的吩咐,用绳子将顾瑾璃绑在了背后。 二人打着火折子,一路艰难的拽着绳索爬了上去。 上去的时间,要比下去的时间用时更久。 因为不止是天黑的缘故,还有爬到一半的过程,天儿下起了雨。 尽管是毛毛细雨,可是却让山壁变得更滑。 大概到了亥时的时候,三人才回到了宁王府。 芙蕖院里,三个丫鬟登得急了眼。 大老远的,见杜江背着人回来了,连忙涌了上去,好不担心。 一人去给顾瑾璃熬驱寒的姜汤,一人去给她找来换洗的干净衣服,另一人为她擦着湿发。 至于亓灏,除了杜江,也无人有心思过问他。 回到书房,他刚推开门,踏进去的脚便停了下来。 杜江跟在身后,不解道:“王爷,您怎么了?” 亓灏没有说话,走了进去。 待杜江关上门后,亓灏才蹲下身子,眯着眼睛,借着手里的火折子,指着地上的某处,幽幽道:“今晚有人来过书房。” 杜江一听,瞪大眼睛,也俯身看着亓灏所指的那处,“有脚印?!” 第377章 步步生莲 亓灏“嗯”了声,仔细的看了几眼那脚印,缓缓道:“莲花纹。” “莲花纹……”杜江想了想,低声道:“王爷,属下没记错的话,府中喜欢在鞋底刻花纹的女子,只有柳夫人。” “当年,柳夫人还未离宫的时候,太后就曾赞过她是步步生莲。” “步步生莲?呵!”亓灏随手摸了一把地面,然后吹了一下手指上那薄薄的银粉,冷笑道:“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她,哪里配得上这等高洁纯净的花?真真是糟蹋了!” 这书房里,只有亓灏和杜江、秦峰三人知道,在门槛近处铺有细细的不易被人察觉的银粉。 一旦有人进来,不注意就会踏上,在银粉上留下脚印。 而今晚,趁着亓灏带着顾瑾璃离开王府,偷偷潜入书房的人,竟然是柳夫人。 这一点,倒是有点出乎亓灏的意料。 一来,柳夫人表面上“安分守己”了这么多年,从未做出过什么胆大妄为的事情,伪装老实本分得很是成功。 二来,没有自己的命令,守门的侍卫是不可能将柳夫人给放进来的。 转身,他推开门,冷色问道:“本王回来之前,可有人来书房找过本王?”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没有!” 亓灏深深的望了他们一会,甩袖回了房间。 “王爷,刚才属下擅自做主的查了一下您的信件。”桌案旁,杜江一边清点着信件,一边沉声道:“属下发现,之前张大人给您的那封信不见了。” 亓灏抿了抿唇,皱着眉头,细细的回忆着那封信上的内容。 片刻,他眸底划过一抹寒流,意味深长道:“那封信里,提到了小八和皇位的事情。” “这……”杜江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张了张嘴:“王爷,需要属下去柳夫人那里,将信件拿回来吗?” 亓灏摇头,沉声道:“不必了,那封信不算什么紧要的。” 杜江点头,接话道:“王爷,柳夫人沉寂多年,总算是忍不住了。” “是啊,披着羊皮小心翼翼这么久,也真难为她了。”亓灏坐了下来,一边轻敲着桌面,一边分析道:“她是太后当初送到本王身边的,所以极有可能是在出宫之前就被人给收买了。” 如果她是太后的眼线,那么没必要偷偷潜入他的书房里,只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即可。 没必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偷他与大臣之间的信件。 因此,她背后的人不是太后。 宫里的人,总共这些个,皇后、德妃、丽妃。 丽妃早已死了不少时日,德妃现在长病不起,根本无心力顾及其他。 而柳夫人如今才有所大动作,那么亓灏思来想去,只能想到她是皇后的人了。 再想到两年多未踏入宁王府半步的小八今日很是反常的来了府上,还险些与顾瑾璃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亓灏更是确认了白天顾瑾璃中药一事与柳夫人脱离不了关系! 至于小八,他对柳夫人策划的这一事情是否知情,亓灏不敢说。 权势,地位,人人都想要。 如果小八今日是在皇后的授意之下,配合柳夫人的药而有意为之,那么他们之间的兄弟之情,便真的到此结束了! 当然,泡了一晚上的寒潭池水,亓灏也不是白泡的。 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柳夫人是皇后的人没错,小八今日来也是凑巧,让柳夫人“心血来潮”的产生了下药的想法,故而小八是碰巧赶上了而已…… 不管如何,柳夫人都是一个隐藏在暗处的不安分危险人物。 顾瑾璃仍旧是男装示人的“林公子”,她与柳夫人虽发生过两三次摩擦,可按理说柳夫人不该对一个男人如此怀恨在心。 难不成,她认出了顾瑾璃的身份? 若真是这样,那柳夫人此人绝对不能再留着了。 不过,顾瑾璃的脸变了,也可能只是柳夫人认出了“林笙”是女子,心生嫉妒这才给她下了药。 “砰!”的一声,窗户被大风吹得来回晃荡。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风也狂妄得像是要把屋顶给吹翻一样。 杜江带上窗户,见亓灏的衣摆下面还滴着水,便贴心道:“王爷,属下去吩咐厨房,给您熬点姜汤暖暖身子。” “您泡了那么久的冷水,又淋了雨,要是寒气入体的话,必定是要得风寒的。” “好。”亓灏深吸一口气,揉了揉眉心,略微疲倦道:“你去派人盯着柳夫人,看看她将这信送去了哪里。” 既然是皇后的狗腿子,那自然是不能立马除掉柳夫人的。 要不然,这不坐实了自己有那谋朝篡位的狼子野心,以至于事情败露,恼羞成怒杀了揭露自己罪行的柳夫人? “是,王爷。”杜江拱手,出了房间。 与此同时的明阳宫里,八皇子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狂风暴雨,脸色阴郁的如那墨色的天空一样,不见丁点星光。 小祥子缩在角落里,偷偷打量着八皇子,心里七上八下的。 八皇子自打出了宁王府,回来后就闷闷不乐的,一言不发,好像是谁得罪了他似的。 小祥子也不敢多跟八皇子说话,生怕自己撞上了枪口。 一个好的奴才,便是要有自知之明。 此外,还要有脑子,善于察言观色。 所以,不知内情的小祥子在大胆的揣摩八皇子不悦的原因。 看八皇子对芙蕖院那位那般伤心,莫非他真的爱上了那个女人? 而那个女人又主动对八皇子“投怀送抱”,八皇子是因为被宁王爷中途打扰了好事,这才不高兴? 这样胡思乱想着,小祥子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一道雷给劈了。 八皇子,他……竟对哥哥的女人起了兴趣?! 是了,当年八皇子腿断之时,顾瑾璃曾送了一个香囊给八皇子,奈何被皇后瞧见给用剪刀狠心的给剪了,八皇子当时为此还伤心了许久,想必这心思是从那时就有了。 也兴许在更早之前,顾瑾璃救下八皇子那一刻,八皇子就心动了。 但不管怎么说,小祥子都觉得难以接受。 除却二人嫂子和小叔子之间的关系之外,他们还有着六岁的年龄差距呢! 人家说,女大一,抱金鸡;女大二,抱金块;女大三,抱金砖;女大四,抱如意;女大五,赛老母;女大六,抱金豆;女大七,笑嘻嘻;女大八,注定发;女大九,样样有;女大十,样样值。 这八皇子已经是天潢贵胄了,还抱什么金豆子?! “咦!”小祥子不自觉的感觉到一阵恶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八皇子满脑子里都是顾瑾璃的影子,此时正心烦意乱着呢,余光瞥见小祥子莫名其妙撇嘴,一脸嫌弃的模样,不禁一双冷眸“嗖”的射了过去。 小祥子感受到八皇子那突如其来的两道冰刃,缩了缩脖子。 第378章 烈性的狗 “哗啦啦啦”,外面的瓢泼大雨,像是那天上掉下来的珠子一样,一颗颗溅在地上,形成一朵朵水花。 “她怎么样了?”陈泽轩绷紧着身子,薄唇紧抿,声音里压抑着的紧张。 “世子放心,宁王爷已经带着小姐从绝情崖回到了宁王府。”雷子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恭敬道:“小姐的毒,解了。” 陈泽轩紧紧攥着的拳头一点点松开,他神色依旧冷冽道:“为何会中了药?与八皇子有关?” 在八皇子前脚刚到了宁王府后,后脚陈泽轩就收到了消息。 八皇子找人调查过顾瑾璃,这么火急火燎的直奔而去,想必是已经识破了她的身份。 原本,陈泽轩担心八皇子去者不善,但他怕打草惊蛇,便生生的忍住了。 毕竟,如今他与八皇子是合作关系,理当坦诚布公。 关于顾瑾璃“死而复生”这件事情,他瞒着八皇子,确实是有点理亏。 因为,顾瑾璃的存在,在他们的计划里并不是可有可无的。 她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物,在整盘棋里,影响甚重。 不仅影响着亓灏,也涉及到了凤国、亓国的旧怨。 所以,陈泽轩想了想,决定先让八皇子与顾瑾璃交涉,看看二人交谈的情况再说。 倘若是自己直接冲去了宁王府,一来会暴露顾瑾璃在自己心里的地位,容易让人拿捏住了把柄,这对顾瑾璃和自己来说都没有好处。 二来,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当然,他也不怕八皇子一怒之下对顾瑾璃做出什么事情来。 怎么说两方现在都有着共同的一个目标,若是因为这件事情而闹翻,那八皇子就得不偿失了。 因为有陈泽轩在背后筹谋,八皇子在朝中才渐渐有了支持者,而且日后也会有更多的人去依附于他。 如果失去陈泽轩这个盟友,想必第二天那些面上对八皇子赞不绝口的人会立马改口。 八皇子好不容易能小有权势,怎可能甘心放弃呢? 没办法,这就是人性。 雷子摇头,解释道:“不是八皇子,是秋菊院的柳夫人。” “她知道八皇子今日去了府上,这才让人给小姐和八皇子下了药。” “呵,柳夫人?!她是吃了豹子胆了么?”陈泽轩眼中闪过一抹杀意,随即那杀意竟眨眼之间淡了去:“不过,本世子不打算杀了她。” “世子?”雷子知道,陈泽轩向来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听到他竟然不杀了柳夫人,倒是很惊讶。 陈泽轩抬了抬下巴,幽幽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雷子恍然大悟:“世子的意思是……给她下药?” 陈泽轩眸光暗了暗,轻声道:“找一只烈性的狗给她。” 雷子一听,瞪大眼睛。 给柳夫人下药,大不了只会让她丢了名节,被亓灏以与男人私通为由给赶出去。 可一旦和狗交合,那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幸运的话,柳夫人只能落个寂寞难耐,连畜生也不放过。 不幸的话,她可能就死在狗的身下了…… 一边在心里暗暗感叹陈泽轩果然是睚眦必报之人,雷子一边嘴上应了声。 见陈泽轩摆摆手,他才退了出去。 “轩儿,亓灏的眼睛怎么样了?”待雷子走后,坐在一旁未出声的黑衣人忽然开口道。 陈泽轩道:“听说好了许多。” 黑衣人又问道:“那么,笙儿可有将蛊虫给亓灏种下?” 陈泽轩“嗯”了声,犹豫了会,还是大着胆子问道:“师父,笙儿体内的蛊虫,真的不会对她……” 不是说他不信任黑衣人,而是太在乎顾瑾璃了,容不得她出半点问题。 黑衣人一如既往的粗暴打断了陈泽轩,语气不悦道:“轩儿,你到底要让为师说多少次你才肯相信?” “为师就算是负了这天下人,也不可能做出伤害你和笙儿的事情来的!” 见陈泽轩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他轻咳两声,面色略微不自然的别开眼睛。 随即,叹了口气,似乎在一边回忆,似乎在伤感的感慨道:“想当年,为师与你父皇还有笙儿的母亲,我们三人曾几次出生入死,也算是生死之交。” “你们兄妹二人,就像是我的孩子一样。” “我虽平时待你们极为苛刻,可天下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们能成大器?” “何况,你们还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你们是凤国的皇子,公主,肩上背负着重任!” 一提到这复国之事,陈泽轩的心就沉重极了。 他低下头,闷声道:“多年来师父悉心教导轩儿,您的用心良苦轩儿都知道。” “轩儿一定不辜负师父的期望,早日报仇雪恨。” 黑衣人听罢,脸色好看了许多,满意的点点头。 拍了拍陈泽轩的肩膀,他甚是欣慰道:“师父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不知道是黑衣人的手劲太大,还是心理作用,陈泽轩只觉得心头上压了一块大石头,有些喘不过气。 勉强笑了笑,他没再说话,而是在心里想着为何过了这么多天了,云国国主还没回信。 清水寺中,净空大师和逍遥子二人分别盘坐在蒲团上。 净空大师合着双眼,转动着手中的佛珠,一脸的平静。 一旁调整内力的逍遥子,不知是不是被窗外的雷雨声给扰了心绪,总之他就是无法像净空大师一般做到心平气和。 索性收起内力,他看向净空大师:“师兄。” 净空大师手中转动的珠子一顿,随即又恢复了如常。 眼皮睁也没睁,他淡淡道:“师弟,静心屏气,再来一次。” “师兄,这次我被那恶人重伤了根基,恐怕是恢复不了以前的功力了。”逍遥子颓然叹气,一绺银丝落下,竟给他增了几分苍老之色。 听着逍遥子的丧气话,净空大师还是睁开了眼睛,安慰道:“师弟,你莫要如此消极。” “再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总会好的。” “师兄,那恶人知道是你将我从他手里三番两次的救下。等他恢复了功力,一定也会来找你麻烦的。”逍遥子苦笑,喃喃道:“若是我功力尚在,还能抵挡他个一招半式。” “我死倒是没什么,我只是怕连累了你。” 净空大师听罢,老眼中满是动容。 他动了动唇,再次合上了眼睛。 逍遥子见状,也闭上眼睛。 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重新运气。 就在逍遥子以为净空大师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却听得他声音低沉却坚定道:“拼死,师兄也会护着你。” 逍遥子鼻子一酸,睫毛颤抖,将眼泪憋了回去。 当然,他还不知道净空大师为了救他的性命,早已将全部功力都传给了他。 如果真要护着他,那净空大师可就真的是在“拼死”了。 香炉里的檀香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二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第379章 挖你的眼 第二日,柳夫人是在雪琴的一道穿刺耳膜的叫声中迷迷糊糊醒来的。 “啊啊啊啊!!” “鬼叫什么?”不明所以的想翻个身,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雪琴只目瞪口呆,一声不吭。 ………… 柳夫人低头一看,随即也瞪大眼睛。 动了动身子,她崩溃了,惊慌失措又羞愤欲死的尖叫:“啊啊啊!” “主……主……主子……”瘫坐在地上的雪琴一脸惨白,惊得说不出话来。 柳夫人对着仍坐在地上未从震惊中缓过来的雪琴,喊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把我扶起来!” 其实,若是按着陈泽轩的心狠手辣,最好柳夫人能在一夜过后死了那就是最好不过了。 可是,柳夫人没死,保留了一条性命。 这种“生不如死”,简直要比死了,还让她痛苦。 雪琴意识到柳夫人发生了什么,她一副又惊又吓,想哭还不敢哭的模样。 从地上爬了起来,她哆哆嗦嗦的上前,却始终不敢伸手,畏畏缩缩:“主……主子……” 昨个晚上,她只记得给柳夫人洗完脚后,在屋子里点了熏香后就上了床。 因为柳夫人心情不好,故而两个人并未做什么让人想入非非的事情。 明明熄灯之前,柳夫人身上是穿着里衣的,自己明明也是睡在柳夫人枕边的,为什么会一觉在地上醒来呢? 还有那看着骇人的东西,又是何时从何地被谁给神不知鬼不觉的弄到了床上? 太多的问题,围绕着雪琴。 柳夫人也一样脑子发懵,可是她来不及想太多,如今只想先让自己解决困境。 毕竟,现在的处境当真是太尴尬了。 如果地上有道地缝,柳夫人真想立刻钻进去,消失不见。 尽管雪琴是与她有过肌肤之亲的人,但她的自尊心在此刻也受到了伤害。 咬着牙,她怒瞪着雪琴:“雪琴!!” “是……是主子。”雪琴咽了口唾沫,勉强应了声。 雪琴只觉得自己还没怎么着,就听得柳夫人大叫一声。 ……此时,身为作者的我无话可说,被删改了无数次,连叫一声都不给审核通过,以后谁也别叫了,好吗?允许我在这里吐槽一下吧,真的很生气呀!已经改了无数次,改的我胃疼,心脏疼! 这一叫,吓得雪琴赶紧松了手:“主子,怎么了?” 这一叫,竟引来了一阵诡异的风,“砰”的一下子,将半虚半掩的门给大力吹开。 门一开,外面的人一股脑的探着脖子瞧了进来。 一时之间,柳夫人和雪琴一并愣在了那里。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人在外面? 外面的众人这一看不要紧,便将床上的柳夫人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而柳夫人的贴身丫鬟雪琴,则在一旁侍候着。 “啊!” “哎呀,这……我的天哪,柳夫人真是好生厉害!” “真没想到,柳夫人竟寂寞到了如此地步,真真是……污了我的眼!” “完了,看了不该看的东西,想必是要长针眼了!” 那些下人们,一个个捂着嘴,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 震惊虽震惊,可个个眼睛里却散发着看好戏的亮光。 柳夫人和雪琴没料到门会在这时被风吹开,而屋子里的这一切又如此好巧不巧的都被人看了去,主仆两个人都有一头撞死的滋味。 尤其是当事人柳夫人,她转眼看着门外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下人对着自己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羞愤得张嘴就要咬舌自尽。 “主子!”雪琴眼疾手快,连忙将自己的胳膊递了上去。 柳夫人一口咬住了雪琴的胳膊,眼泪“哗哗哗”流淌。 虽说不是什么正室,可在这府里她好歹也算是个“夫人”。 别管受不受宠,但在这些卑贱的奴才面前她都是高高在上的“主子”! 而今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被人瞧了去,怎可能还想得开? “看什么看,谁再看我把你们的眼珠子给挖去!”雪琴很能体会柳夫人此时的心情,她忿忿的转头瞪了门外看热闹的下人们一眼,恶狠狠的威胁道。 下人们见状,议论的声音小了一些,也三五成群的散去了。 雪琴将门关好,见柳夫人默默流泪,便心疼道:“主子,您忍着点,奴婢这就去给您找大夫。” 只靠她们自己的努力恐怕很难让柳夫人恢复“自由身”了,所以雪琴想着还不如去外面找个见多识广的大夫来帮忙吧。 这样的事情,听得多了其实也算不了什么大新闻。 可是,柳夫人受不了啊! 那些贵妇人是主动的,但她完完全全是被动的! 再说,她怎么能跟那些女人一样? 一来,她是从太后宫里出来的资深“老宫女”。 来宁王府之前,她在太后跟前那么多年,理应是最知礼节,最守规矩的女人。 二来,她平时安守本分,老老实实的。 如此荒唐的行为,与过去的行为简直是大相径庭!表里不一! 让人唾弃,让人不屑,让人笑话! 府里那么多张嘴巴,那么多双眼睛,这传了出去,她成什么样子的女人了? 柳夫人猩红着眼睛,不知道是伤心,还是愤怒得喘不过气来,胸脯起伏不定:“你还嫌本夫人不够丢人吗?!” 这意思,也就是不请大夫了。 雪琴急忙道:“主子别恼,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不好。” “主子,您放轻松,别紧张,奴婢再试试。”一边安慰着柳夫人,她一边再次尝试着拔萝卜。 柳夫人也用力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情绪来。 “主子,您呼气。” “对,吸气。” “您再呼吸,大口的呼吸,对,就这样!” 大概是一盏茶的功夫,柳夫人终于解脱了。 “嘶”,她疼得眉头一皱,两腿发颤。 雪琴看了一眼柳夫人那已经红肿得不像样子的身体,不自觉的又打了一个哆嗦,“主……主子,奴婢去给您烧水,您一会好好沐浴一下。” 今日一事,大概是柳夫人平生经历过最屈辱的一件事情了。 就是洗个几百次的澡,也洗不干净了 她攥着拳头,肩膀抖动个不停。 雪琴见柳夫人不吱声,只好拖着那始作俑狗出了房间。 第380章 我衣服呢 就在柳夫人和狗苟合的消息传的宁王府上下皆知的时候,昏睡了一整夜的顾瑾璃也总算是睁开了眼睛。 三个丫鬟守在床榻旁边,见她醒来了,都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 “主子,您渴不渴?奴婢给您倒茶!”爱月不等顾瑾璃反应,连忙跑桌子旁倒了杯茶。 荷香一边给顾瑾璃擦着脑门上的虚汗,一边关切道:“主子,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阿翘也眼巴巴的瞅着顾瑾璃,问道:“主子,饿不饿?奴婢去给您做碗红枣莲子粥!” 说罢,她风也似的刮出门去。 “我……”顾瑾璃揉了揉眉心,刚想坐起来,却摸到了自己光溜溜的胳膊,惊呼道:“我衣服呢?!” “我的束胸带子呢?”一边掀开被子看了一眼,她一边着急的看向三个丫鬟们:“谁给我脱的衣服?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扑通扑通”乱跳,顾瑾璃忽然有一种强烈不安感。 她平时晚上睡觉,从来不敢脱了里衣睡,更不敢大胆的把束胸带子给解了,生怕是半夜里有个突发情况。 毕竟,明里暗里想要她性命的人太多了。 若是有刺客深更半夜的闯入,那她还能及时有所回击。 要不然,光着身子可如何是好? 再回想着昨日,她还与八皇子喝过茶,可后来发生了什么,她怎么就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呢? 敲了敲脑门,她脑海里竟依稀浮现出了亓灏的脸,还有他那双近在咫尺的桃花眼…… 皱了皱眉,她竟还伸手抱住了他? 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海里产生,她倒吸一口气,“我和亓灏……” 爱月猜到了顾瑾璃要问什么,主动解释道:“主子,您放心,您和王爷什么都没发生。” 顾瑾璃听罢,接过爱月手中的茶,喝了一口,随即搂紧了被子,又问道:“八皇子呢?昨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亓灏会过来?” “主子,您昨天中了药。”荷香收起帕子,低声道:“奴婢检查过了,您喝的那杯茶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茶水不干净?”顾瑾璃听罢,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昨天的茶水是爱月泡的,爱月连忙道:“主子,奴婢竟没想到,八皇子他给您下了药!” “古人说的果然没错,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八皇子他……他怎么能对您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幸好王爷回来的及时,抱着您去了寒潭,要不然您和八皇子……” “爱月,你少说两句。”荷香扯了扯爱月的胳膊,看了一眼顾瑾璃沉下来的脸色,小声道:“药虽然是在茶水里发现的,但也没有证据证明就是八皇子下的。” “再说了,八皇子似乎没有理由对主子下手,你莫要冲动。” “怎么说都关乎着主子的清誉和八皇子的名声,传出去了不好。” 爱月撇嘴,反驳道:“当时屋子里除了八皇子,没有旁人了。” “而且茶水又是我泡的,难不成还是我下药害主子的?” 荷香见爱月急了,无奈道:“爱月,我怎么可能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好了。”顾瑾璃打断二人的话,拍了拍爱月的手:“我知道这件事情与爱月无关。” 爱月见顾瑾璃相信自己,便少了几分委屈:“主子信我就好。” 顾瑾璃想了想,缓缓道:“依着我之前对八皇子的了解,应当也不是他下的药。” “那……主子又怎会中毒?”这个问题,爱月和荷香讨论了一整晚了,但仍旧没个头绪。 顾瑾璃垂下眸子,细细的想着昨天的事情。 八皇子向她打探老皇帝的病情,两个人话没说几句,只一杯茶的功夫,她就药性发作了。 一般来说,她研究了药物两年,而春药这种东西,她一尝便能尝出来。 可事实相反,她非但没有尝出来,还中了招,可见那药不是普通的药。 听爱月这意思,是亓灏中途突然回来,以至于自己才没有和八皇子发生尴尬的事情? 绝情崖半山腰的寒潭,她曾不经意之间听陈泽轩提起过一次。 她真没想到,亓灏为了给她解身上的药性,竟会带着她不辞辛苦的去那寒潭。 绝情崖,这么久以来她一次都没有去过。 虽然记忆里已经忘记了到底是有多高耸多危险,但她却不止一次听人家提起过。 那样高的山崖,亓灏是如何带着她下去的呢? 而且,昨天又下了雨,虽说她体重不重,但背着她来回上下想必也很麻烦的吧? 眸光微动,她想着亓灏平日里流露出来对她的那种“深情”和想要靠近的“渴望”,心中莫名一动。 远水解不了近渴,她被下了药,他在她的身边,便是她的药。 那么好的一个机会,他竟这么放弃了? 若是他真的要了她,也算不得是趁人之危。 毕竟,可以以“救人”为借口…… 他不碰她,真真是让她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当然,这并不代表她心里是希望与他发生什么关系的。 而是这种感觉很复杂,复杂的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绝情崖……”轻轻咀嚼着这三个字,顾瑾璃幽暗的眸光里染上了一层寒意。 荷香察觉到顾瑾璃的神色变化,便将衣服披在了她的肩头。 刚才心里那浮起来的异样情愫瞬间隐去,顾瑾璃穿好衣服,抿了抿唇,声音清冷道:“荷香,去查一下昨日在爱月去厨房泡茶之前,可有人早到一步。” “主子,不用查了。”这时,阿翘端着粥盅进来了。 她一边把粥盅放下,一边对顾瑾璃道:“昨晚上下了一整晚的大雨,刚才有人在假山附近发现了一具女尸,好像是从山洞里被雨水给冲了出来。” “是谁?”爱月一听大水冲出来一具尸体,立刻来了兴趣。 “是芬儿。”阿翘给顾瑾璃舀了一碗粥,递上去道:“杜江侍卫在芬儿身上搜出来了一个纸药包,所以初步推测给主子下药的人是她。” 顿了顿,阿翘又道:“对了,柳夫人出事了。” 顾瑾璃吹了吹冒着热气的红枣莲子粥,不以为然道:“她能出什么事情?” “柳夫人她……”阿翘轻咳两声,面色划过一抹不自然的红晕:“府中的下人们都说,柳夫人寂寞难耐,竟让雪琴找了条狗,她和狗……” “哎哟,厉害了,真是厉害了!”爱月听罢,拍着双手,极为激动道:“啧啧,我没想到,茶茶兔书里说的人。兽大战啊,真的有人会去……” “爱月。”荷香担心爱月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巴。 爱月含糊不清的巴拉巴拉了几句,旁人却一个字也听不懂。 没办法,她也只好闭了嘴。 “主子,芬儿必定是受了旁人的指使。”阿翘见顾瑾璃喝完了粥,接过碗来,继续道:“依着奴婢看,柳夫人与狗一事,也很是蹊跷。” “说不定,是柳夫人买通了芬儿,又杀人灭口。” 爱月脑洞大开,连连点头赞同道:“对对对,兴许是王爷识破了她的伎俩,就以牙还牙,让她和狗同床共枕!” “听下人们说,柳夫人正在秋菊院里想不开寻短见呢!”阿翘见顾瑾璃系着衣服上的最后两颗扣子,问道:“咱们要不要过去看一眼?” “去,当然要去!”顾瑾璃这次倒是没有觉得爱月在胡说八道,她冷笑道:“柳夫人向来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 “上次没有成功拆穿我女扮男装的身份,这次又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她牺牲这么大,我要是不去给她添点堵,怎对得起王爷的那只狗呢?” 回宁王府这么久了,顾瑾璃若是还不知道柳夫人背地里放的那些幺蛾子,她这两年真的算是白过了。 至于那狗是谁送到柳夫人床上的,可能因为爱月的话,让顾瑾璃也先入为主了,只认为是亓灏做的。 勾了勾唇,她让荷香找了根簪子,将头发随意一绾,便大步出了房间。 第381章 不会苟活 “主子,您快下来啊!” “呜呜呜……奴婢求您了,您可千万别想不开呀!” 顾瑾璃刚走到秋菊院门口,便看到了一群围在院门口七嘴八舌,议论得正热闹的下人们。 还有,屋内雪琴那扯着嗓子的嘶喊。 众人看到顾瑾璃一身白衣,一副悠闲随意的姿态出现在了面前,便不由自主的停止了议论。 顾瑾璃淡淡的一眼瞥过去,不知道是抱着又要看好戏的念头,还是被顾瑾璃身上散发出来的清冷给吓住了,于是有人开始主动给她让了一条路。 对于府中这些拜高踩低的人,顾瑾璃早已习以为常。 她不屑的在心中冷笑,然后目不斜视的带着阿翘往院子里走去。 爱月和荷香没有跟来,不是这两个丫头不愿来看笑话,而是荷香怕爱月这掩不住的幸灾乐祸太明显了,给顾瑾璃惹了麻烦,这才好不容易用话劝住了她。 顾瑾璃前脚刚踏入屋子,后脚就听得雪琴“噗通”一声跪在那凳子旁边,仰头对正打算挂在绳子上上吊的柳夫人哭道:“主子,您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奴婢也不会苟活的!” 刚才处理好了死狗,就在雪琴准备将热水拿进来供柳夫人沐浴的时候,柳夫人却已经自行穿戴好了衣服,正踩在凳子上,将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绳子往屋梁上系。 “啧啧,柳夫人这是做什么呢?”顾瑾璃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柳夫人,故作不解道:“哎哟,您站这么高,可仔细着些,千万别掉下来!” “您要是摔个好歹也就罢了,万一不小心砸着无辜的人可就不好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柳夫人是真存了要一死了之的心。 要不是雪琴使劲抱着她的腿不松手,兴许现在她早就挂绳子上了。 外面的人是如何说些闲言碎语的,柳夫人听到了。 只是,一心求死,便不会在意其他的了。 可是,谁曾想到顾瑾璃这个贱女人怎么也来了? 她这一来,倒是让柳夫人又恨得牙痒痒了。 死死的攥着绳子,她怒瞪着顾瑾璃,咬牙切齿道:“你这个贱人来做什么?想看本夫人的笑话?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说罢,她“噌”的踢开雪琴的手,身子轻盈一跃,跳下了凳子。 外面的围观者没想到雪琴哭嚎了这么久,都没能成功将柳夫人劝下来,而顾瑾璃这三言两语就让轻生的柳夫人一改刚才死气沉沉,哀哀戚戚的模样,真是厉害。 气势汹汹,杀气腾腾,她像是一只随时准备开战的斗鸡一样,身上的杀气让人看了都热血沸腾。 雪琴才没心思去管顾瑾璃说了什么,她见柳夫人总算是从凳子上下来了,连忙站起来将柳夫人丢在地上的绳子给收了起来。 “呵呵,柳夫人又不打算死了?”顾瑾璃挑了挑眉,似乎不见害怕,上前一步,继续明目张胆的嘲讽道:“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可我看,柳夫人这样活着,还真不如死了的好!” 这要是旁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的,想必是绝对说不出这样的狠话来。 毕竟,人和人交往,即便是心里恨不得掐死对方,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了,但表面上至少也要过得去才行。 面子功夫,多少还是要做一点的。 尤其是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谁不想和和气气的呢? 偏偏顾瑾璃,这个以“林笙”身份示人的林公子,却和一个女人斤斤计较,当真是让人觉得有些小肚鸡肠了。 而那些不知内情的下人们,自然也不知道二人的恩怨。 只当他们是为了同一个男人,争风吃醋罢了。 柳夫人被顾瑾璃的话一激,瞬间想起了上次去芙蕖院找她,却被丫鬟堵在门口的事情来。 一把揪起顾瑾璃的衣领,她一字一句,声音里像是扎满了玻璃渣,让一旁站得极近的雪琴听了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要我死,也得拉着你垫背!” “顾瑾琇,我早晚有一天会让你也尝尝这生不如死的滋味!” 听到“顾瑾琇”这三个字,顾瑾璃刚才还平静淡然的脸色果然微微一变。 眸光一闪,她幽幽的望着柳夫人,总算是明白了柳夫人这些日子找她麻烦的原因了。 原来,柳夫人不止是识破了自己女扮男装的身份,竟还得知了她是两年前,从绝情崖纵身跳下的“顾瑾琇”! 在她混乱的记忆里,的确有这个名字。 她曾问过黑衣人,黑衣人只说她当初为了接近亓灏,顶了旁人的身份嫁入了宁王府。 所以,在旁人眼里,她是顾瑾璃,也是“顾瑾琇”。 关于这位“顾瑾琇”的模样,顾瑾璃是真的丁点印象都没有了。 再问黑衣人,黑衣人也就不耐烦的一语带过了。 顾瑾璃想着这应该不是个什么重要角色,因此也就没再放在心上。 阿翘见柳夫人竟识破了顾瑾璃的身份,心也跟着“突突”跳得厉害。 柳夫人见顾瑾璃神色发生了变化,堵在心头的那口恶气总算是舒坦了许多。 她手下用力,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又继续得意道:“怎么,是不是没想到我会知道你的身份?” “我告诉你,你就是换了层皮,也改变不了身上的骚狐狸味!” 顾瑾璃勾了勾唇,迎着柳夫人的目光,一点点的狠狠掰开她的手,笑得无所谓:“知道又如何?敢问,你有证据吗?” “太后,皇后,还有皇上,所有人都知道我林笙是个如假包换的男子。” “你空口无凭,若是再不知死活,只怕免不了要落下一个诋毁他人名声的罪名!” “再说了,你曾是太后身边的人,若是昨晚上发生的事情传到了她老人家的耳朵里,你觉得她会如何?” 自打柳夫人出宫后,太后从未挂念过她,但这却不代表太后会任由柳夫人在宁王府里胡作非为。 太后的眼睛里是容不得沙子的,连心腹兰嬷嬷都不敢在宫里随意造次,何况是柳夫人这只微不足道的小蚂蚁? 柳夫人昨夜做出了如此有辱门风的丑事来,太后要是知道了,必定饶不了柳夫人的! 顾瑾璃的意思很明白,若是柳夫人再敢无事生非,那顾瑾璃就借着昨晚上的事情来对付柳夫人! 顾瑾璃说罢,还挑衅的拍了拍手,似乎是在嫌弃柳夫人脏一样。 柳夫人看到顾瑾璃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被她气得脑子疼,鼻子旁边那还鼓着的大疮越发的丑陋了。 “妖女,你莫要欺人太甚!”雪琴见柳夫人浑身发抖,赶紧小声的警告顾瑾璃:“我家主子是太后看重的大宫女,只要是我家主子说的话,太后一定会相信的!” “你再敢在这里欺负我家主子,我家主子要你好看!” “好呀,那咱们就看看到底是谁要谁好看!”顾瑾璃耸了耸肩,看了一眼脸色青紫得像是染了茄子汁的柳夫人,觉得很是无趣,然后便带着阿翘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外面的人听不清里面的人说了什么,只能看着顾瑾璃出了院子,觉得里面没什么可看了,于是便怏怏的散了。 “砰!”的一声,柳夫人瘫坐在了地上,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呼吸困难。 “主子,您怎么了?”雪琴见状,吓得小脸也惨白一片。 柳夫人抓着雪琴的胳膊,良久才平息过来。 她的视线落在桌子底下的一簇狗毛上,眼神阴冷森寒,如从地狱归来后沾了魔血,“昨晚那狗,哪里去了?” 雪琴不知道柳夫人问这个做什么,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便想着地上的狗毛一定是自己将死狗往门外拖的时候,掉下来的,便小心翼翼道:“奴……奴婢把怕人瞧见了多嘴,就把它给埋了。” “这笔帐,我记住了。”柳夫人动了动唇,眼里燃烧的火苗越来越浓烈:“亓灏,顾瑾琇,我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雪琴见柳夫人重燃斗志,一边扶着柳夫人站起来,一边点头附和道:“对对对,咱们一定要让这对狗男女不得好死!” 不管死狗是谁弄到柳夫人床上的,顾瑾璃也好,亓灏也罢,反正这笔账柳夫人算到了他们二人头上了。 同时,在顾瑾璃眼里,这件事情是亓灏做的,毕竟陈泽轩是不会做如此“仁慈”的事情来。 因为,印象里陈泽轩要整人,大多都是将人直接送去阎王殿。 宣王,他因为碰了最不该碰得人,所以是个例外。 而亓灏,便实实在在的背了这次的黑锅。 柳夫人将满腔的怨恨,屈辱咽下,“我不会向她屈服的,走着瞧就走着瞧!” 相府的清风院里,由于这两日饭桌上比以往多了一个人,屋内的气氛也有些不同起来。 顾成恩自打昨天被张晓芳黏着回了府,脸色便一直都不太好看。 阴沉着脸,他冷冷的瞧了一眼,似乎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张晓芳,薄唇紧抿。 张晓芳心情好到嘴巴咧到了耳朵根,她嘴角一直噙着的笑让人看了很是扎眼。 奈何,张晓芳本人却并未察觉到自己碍了旁人的眼睛。 她手中的筷子在桌子上十几道菜上都夹过一遍,似乎这所有的菜没有她不喜欢吃的。 末了,她便一直将筷子停在祁蝶面前的几个盘子上,刚好也是祁蝶最喜欢吃的菜。 大概是顾成恩的眼神太过阴冷,张晓芳总算是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筷子一顿,眨巴着眼睛,不解道:“顾侍郎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顾成恩放下筷子,眯着眼睛,语气明显的不悦道:“你何时离开相府?” “顾侍郎,咱们这么久没见,还没好好叙叙旧呢,你怎么就光想着赶我走呢?”张晓芳听罢,有些委屈道:“还是说,你相府已经没落到连几顿饭都管不起的地步了?” 不等顾成恩开口,张晓芳又自顾自的叹气道:“唉,怎么说咱们都是经历过同生共死的好……兄弟呀!” “你如此不念旧情,真是让人寒心呀!” 一别两年,她这次又是从黑风寨里偷跑出来的。 若是被寨子里的弟兄们找到了自己,那她这后半辈子可就完蛋了。 她溜出来不像之前几次那般是因为贪玩,而是逃婚。 与狗子哥,二人之间是存在一段娃娃亲的。 好在狗子哥善解人意,知道张晓芳无心于他,他便主动提出做张晓芳的义兄。 只不过,这件事情他们是偷偷在私底下商量的,并不敢告知狗子哥的父亲虎叔,也就是张晓芳已故多年的父亲张汉的拜把子兄弟。 当然,也是黑风寨中唯一一位见证过黑风寨的发展,年纪最大的老前辈。 张晓芳在黑风寨是大当家的,狗子哥是二当家的,那虎叔在寨子里比大当家的还有话语权。 这两年,虎叔的身子越发的不如当年了,而狗子哥和张晓芳的年纪也渐渐大了,所以虎叔便想着让张晓芳和狗子哥立马成婚,他好抱孙子。 可是,张晓芳根本就不想和狗子哥做夫妻,所以便趁着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再次跑下了山。 狗子哥是个孝顺的儿子,耐不住虎叔的唠叨和威严,他一定早晚会追过来,而她能栖身的地方不多,能选择的也只有相府了。 怎么说,她跟顾成恩都是“患难之交”,在顾成恩这里小住几日,等这件事情过去了,她再回去给虎叔赔礼道歉,顺便把自己和狗子哥的事情好好与虎叔解释一番。 即便一身男子装扮,口口声声的以“兄弟”相称,但是张晓芳这口气,听着却是像是在控诉负心男子的女子一般娇嗔。 因此,祁蝶便不由自主的多打量了张晓芳一眼。 视线不经意的从张晓芳耳朵上那隐隐浅浅的耳洞上划过,她心里有了数。 端着碗的手紧了紧,她又将眸光转向身边的顾成恩。 顾成恩此时正眸光幽幽的与张晓芳对视,先不管他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也不管他对张晓芳到底是存着什么样的心思,但祁蝶却清楚的知道,她现在心里很不舒服。 垂下眼睛,她闷头吃着自己碗里的白饭。 顾成恩与张晓芳认识至今,早已见过她多次不正经的模样,因此冷哼道:“你的旧情,本侍郎早就还了!” “否则,你的黑风寨早就被剿灭了!你哪里还有坐在这里说话的机会?” 祁蝶虽然不清楚顾成恩与张晓芳之间的纠葛,但她通过顾成恩的话,能感觉到他们之间似乎要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关系匪浅。 顾成恩对张晓芳,兴许也不像他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嫌弃和冷漠。 一股子酸意开始蔓延,让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她,莫不是吃醋了吧? 这样想着,她竟被自己大胆的想法给吓了一跳。 心里有了人才会吃醋,那么……她在假戏真做中,爱上了顾成恩么? 还是说,她见顾成恩与张晓芳“打情骂俏”不舒服,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 手不自觉的摸向平坦的小腹,她有些茫然。 “哎呦呦,话可不能说得这么绝情!”张晓芳丝毫不将顾成恩的冷淡放在心上,更加放肆道:“顾侍郎,当年我可是陪着你一起从……” 本来想提起点过去一同跋山涉水步行回京的事情,可却被顾成恩给粗暴的打断道:“行了,废话少说!” “吃完这顿午饭,你赶紧离开。” 张晓芳纵使面皮再厚,但到底也是个女孩子,而且还当着另一个女子的面,被顾成恩如此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她多少总会有些尴尬。 而此刻,顾成恩又见到祁蝶只吃白米饭,便给她贴心的夹菜,柔声道:“你现在怀了身子,需多吃一些有营养的东西。” 祁蝶微微抬眼,见张晓芳也在看着自己,便压下不适,笑着点点头。 顾成恩待祁蝶和对自己是天上地下两个态度,张晓芳心里同样也不是滋味。 刚才还吃得欢快的饭菜,再看上去已经索然无味了。 “噌”的一下子站起身来,张晓芳僵着脸,面无表情道:“既然顾侍郎这里留不得我,那我现在就走!” 说罢,她甩袖大步就要往外面走,却忽然听到身后顾成恩呵斥道:“站住!” 张晓芳意外的回头,不明所以:“干嘛?” 她亮晶晶的眼睛望着顾成恩,眼神里还有丝丝期待之色。 “你现在启程,时间太赶了,万一天黑下来,你路上遇到了意外,你寨子里那些土匪免不了会不分青红皂白的将责任归咎在本侍郎身上。”顾成恩继续给祁蝶夹菜,几筷子下去,祁蝶的碗里堆成了一个小山。 “再说了,相府也不差这两顿饭。” “所以,明日本侍郎派人送你回去。” 张晓芳听顾成恩的前半句话,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虽然她最讨厌别人称呼她的弟兄们为“土匪”,可她觉得顾成恩还是担心她的安慰的,所以这一点可以暂且不与她计较。 可是,说来说去,他还是要赶她走,这就把好不容易燃起来的一点小窃喜给抹杀掉了。 气哼哼,她不满的大声道:“不用你找人送我,我自己回去!” 顿了顿,她又道:“还有,我寨子里的那些兄弟们不是什么土匪,他们都是劫富济贫的英雄,是大侠!” “你若是再将他们视为‘土匪’,别怪我把你这相府给端了!” 将心中的怒气发泄出来,张晓芳算是痛快了。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扬着下巴,昂首挺胸的出了房间。 祁蝶温柔可人,体贴入微,从未顶撞过顾成恩,也不曾做过忤逆顾成恩的事情。 所以,顾成恩许久未见到如张晓芳这般“胆大妄为”敢挑衅激怒自己的人了,不禁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怒声道:“乡野小民,果真是粗鄙不堪!” 祁蝶并不觉得是张晓芳粗鄙不堪,相反,她认为是顾成恩对张晓芳与众不同。 要是换了旁人敢在顾成恩面前这么大呼小叫,指手画脚的话,估计不出两句话就会被顾成恩下令拖下去喂狗。 越想,心里头就像是凭空冒出来一根刺似的,扎得她坐立难安,浑身难受。 将碗放下,她平放在双腿上的手紧紧攥紧,皮笑肉不笑的言不由衷道:“成恩,我倒是挺喜欢这位姑娘的性子的。” “活泼可爱,很是有趣。” “嗯?”顾成恩没料到祁蝶会这么快识破了张晓芳是女子,他愣了一下,不过也没否认。 冷笑一声,他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来,不冷不热道:“可爱?你怕是不知道她这个人脸皮是有多厚,行为是有不着调!” “成恩,我真觉得张姑娘挺可爱的。”祁蝶仔细的观察着顾成恩,想要从他的表情里找出点破绽来证明他是口是心非,“如果你喜欢她,便将她留下来。” “往后,我肚子里的孩子越来越大了,你身边也好有个人伺候着才行。” “府里虽然有不少丫鬟,但我瞧着她们都不如张姑娘机灵伶俐。” “最重要的是,你对她知根知底,有她照顾你,我也能放心。” “蝶儿。”顾成恩还是头一次见祁蝶为一个只相处了不到两天的“陌生人”说这么多好话,他又无语,又好像道:“我与她之间,不是你想的那般。” “你说她机灵伶俐,可真是说错了。” “她生在乡野,一身匪气,从不把自己当成女子。” “也就是你心思玲珑,认得出她是女子,这要是换了旁人,也只会将她当成是汉子。” 祁蝶不死心的继续劝道:“成恩,你真的不好好考虑一下吗?我是认真的,张姑娘她……” “好了,蝶儿。”顾成恩摇头,拍了拍她的手,道:“你安心养胎,其他的事情就不要瞎操心了。” 男人都不喜欢话多的女人,祁蝶自知今日的话确实多了,便赶紧止住了话匣子。 她给顾成恩倒了杯茶,嘴上应着,心里却还在为张晓芳而纠结。 第382章 嫁入相府 是夜,又是一场小雨。 祈蝶的房间里,烛光闪闪。 顾成恩不在,他去了南阳王府。 上次被陈泽轩给不冷不淡的拒绝了,顾成恩虽心中不悦,但却不甘心就此放弃。 毕竟,南阳的势力是一块人人都眼馋的肥肉,若是能顺利得到了南阳的帮助,那么就算是让他再登门贴陈泽轩的冷屁股三五次,他也是愿意的。 之所以选在下着雨的夜晚去拜访,一来雨景衬托气氛,可以彰显出顾成恩的诚心来。 二来,雨夜路上的行人较少,也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来。 陈泽轩自然是知道顾成恩的来意的,吩咐雷子上茶后,便一边品着茶,一边神色冷冷淡淡道:“顾侍郎前天晚上刚来的,今晚又来,似乎来得有些频繁。” 这意思,也就是不欢迎顾成恩了。 没错,祈蝶是陈泽轩安插在相府的眼线,但顾成恩却让祈蝶怀了孕,陈泽轩怎能高兴? 虽说陈泽轩还是比较相信祈蝶对自己的忠心的,可世上没有什么绝对之事。 尤其是掺杂了男女之事,那就更麻烦了。 男人还好些,心中抱负满满,极少容易陷于儿女之情。 可是女人是感性动物,又无需做什么大事,不去谈情说爱,还能做什么? 祈蝶有了顾成恩的孩子,就不算是一个合格优秀的线人了。 除非,她能毫不犹豫的打掉肚子里的孽种,才能重新得到陈泽轩的信任。 顾成恩装作听不懂陈泽轩话里意思的样子,笑得温和有礼:“世子德才兼备,本侍郎近期无事,所以便想多来世子府上走动走动,以便多多受教。” “呵呵,顾侍郎当的是刑部的差事,这要是论断案、刑狱之类的,本世子恐怕是教不了你。”陈泽轩抿了口茶,勾了勾唇,笑意清冷:“不过,本世子倒是想跟顾侍郎学习一下这刑部里治人的手段。” 刑部里治人的手段,无非就是各种酷刑轮番上,六六三十六不行,那便九九八十一,嘴巴再硬的人,进了刑部也能褪下来一层皮,熬不过那将近百种的刑罚。 顾成恩听罢,望着陈泽轩的眼神有些不解,但眨眼后又恢复了如常。 要论治人的法子,陈泽轩知道的并不比顾成恩少。 因为,陈泽轩也不是个善人。 顾成恩脑子转动的快,他猜测陈泽轩并非是真心想问自己刑部里的事情,而是想转移话题罢了。 “其实,刑部里的犯人,都是死鸭子嘴硬,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在刑具面前,他们早晚都会张口的。”顾成恩回答的模棱两可,跟没说一样:“世子手下的人都是忠心耿耿,办事稳妥之人,想来是无需为这些琐事操心了。” “既然顾侍郎说不用本世子操心了,那么本世子也就没什么好疑问。”陈泽轩放下茶杯,疏离有礼道:“雨天路滑,顾侍郎回去的时候仔细些。” 被陈泽轩再次如此不给面子的打脸,顾成恩这次是真的忍不住了。 他堆着的笑容一点点淡去,直直的看着陈泽轩,语气不禁有点不悦:“世子三番两次不愿与本侍郎交好,到底是为何?” “杀人也要有个罪名,还请世子给本侍郎一个痛快。” 顾成恩的直白,让陈泽轩有点意外,他挑了挑眉,轻笑道:“顾侍郎当真要知道?” 若是旁人,陈泽轩兴许还有心情陪着逢场作戏一番,但是对于顾成恩,他真的是不屑。 顾成恩重重点头,面色泛着冷气:“自然。” 八面玲珑,待谁都笑盈盈的陈泽轩,似乎单单对自己这般过分,他当然心中不舒服。 陈泽轩眸光暗了暗,幽幽道:“顾侍郎,聪明的人,不该问如此愚蠢的问题的。” “不过既然你问了,那本世子便告诉你也无妨。” 站起身来,他缓缓走近顾成恩身边,缓缓道:“当年,你动了本世子的人。” 一听陈泽轩提到了当年,顾成恩瞬间秒懂。 他瞳孔一闪,僵直着身子,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他的声音有点微颤:“你果然还是因为阿璃才对我……” 待“阿璃”两个字出口,他赶紧止住了话题,奈何为时已晚。 “阿璃?”陈泽轩狭长的凤眸微眯,眼角的泪痣也似乎在冷眼看着顾成恩。 顾成恩心头一颤,神情有点慌乱:“不是什么阿璃,你听错了。” 阿璃,是顾瑾璃,不仅是他心里的一个特殊的存在,也是顶了“顾瑾琇”身份的相府嫡小姐,他顾成恩同母的妹妹。 若是陈泽轩从这条线索查下去,那么依着他的手腕,一定很快便会知道顾瑾璃与自己不是血缘关系了。 自己藏在心里这段见不得光的感情,也会随之曝光…… 其实,身边宠着一个跟顾瑾璃神似的女人已经招了不少人的口舌。 而顾成恩却装作听不到看不到那些流言蜚语一样,活在自欺欺人的假象里。 久而久之,旁人习惯了,他自己也就沉浸其中,无法自拔了。 要说恩怨,顾成恩自认为不曾得罪过陈泽轩分毫。 若一定要说得罪过,那就只能是两年前别院里发生的那一件事情了。 上次,顾成恩就有想过,如今看来陈泽轩在过了这么久之后,从未放下过。 再看陈泽轩现在,也不像是打算要放下的样子。 顾成恩细细咀嚼着陈泽轩的话,忽然身子猛地一抖。 他抬头,不敢置信的张了张嘴,心里的疑问却问不出口。 陈泽轩说,顾瑾璃是他的人?? 这是什么意思?顾瑾璃怎成了陈泽轩的人了? 在顾成恩的印象里,的确是有很多男子倾慕顾瑾璃。 但是,陈泽轩与顾瑾璃的交际并不多,即便是偶尔碰面,也大多都是在宫中宴会等重大场合上。 顾瑾璃身在宁王府,心系亓灏,她又是何时成为陈泽轩的人的? 陈泽轩早就知道顾成恩不是顾淮的儿子,更知道顾成恩与顾瑾璃之间没有丝毫的血缘关系。 他将手搭在顾成恩的肩膀上,倾着身子,靠近冷笑道:“顾成恩,你的阿璃,有关她的一切我都知道。” “你……”这话,像是在摧毁顾成恩的心理防线似的,让他彻底的慌了:“你都知道些什么?!” 陈泽轩察觉到顾成恩的紧张,笑得更加肆意了,那泪痣也在瞬间染上了春色。 低下头,他一字一句道:“她替你妹妹顾瑾琇代嫁,还有你和她并不是同父异母兄妹的事情。” “这些,够吗?” 陈泽轩的话落下,酸涩,嫉妒,凝聚成一团烈火,要将顾成恩的心给煎熬炸了。 自己不是顾家嫡长子的身份,陈泽轩能查到,这不是最能让他震惊的。 为什么,代嫁如此隐秘的事情陈泽轩会知道? 按理说,就算是陈泽轩查,也不可能查出来。 毕竟,陈泽轩生活在南阳多年,顾瑾璃又是自小养在南山上。 大夫人的女儿,自己的亲妹妹顾瑾琇,她出门素来都是戴着面纱的,又极少出席各种宴会场合,所以无人见过顾瑾琇的真面目。 而陈泽轩却知道这代嫁的内情,顾成恩唯一能想到的,便是此事是顾瑾璃告诉陈泽轩的了。 在顾瑾璃察觉到自己对她的心意后,她就开始远离他,疏远他,可却与陈泽轩在暗地里密切来往了起来! 可恶,顾瑾璃真是个人尽可夫的贱人! 眸子里的火光铺天盖地,顾成恩“噌”的站了起来。 “轩世子,果真是好手段,本侍郎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怒瞪着陈泽轩,有种恼羞成怒的感觉,因为他觉得自己的秘密被人戳破了,再就是像个猴子一样被人耍了。 只这两件事情,陈泽轩就拿捏住了自己和相府的致命把柄。 如此心计,这天下之人,恐怕是没几个人能比得过。 道不同,不相为谋。 自己是一颗诚心与陈泽轩联盟的,奈何陈泽轩却偏偏不知好歹,顾成恩也就没必要再在陈泽轩身上浪费时间了。 没了陈泽轩,没了南阳,可他还有自己! 人定胜天,他就不相信依靠自己就不能成为人中龙凤! 他就不相信,凭着他的谋略,就不能在朝中站稳脚! 陈泽轩有陈泽轩的计谋,他顾成恩也有他顾成恩自己的法子! 就算是陈泽轩知道了他不是顾淮的儿子,知道了顾瑾璃代嫁的事情,那又如何? 当年,他和顾淮可是当着老皇帝的面亲自“滴血认亲”的。 而且顾瑾琇已经死了,死无对证,陈泽轩就是把顾瑾琇从坟地里挖出来,也早就成了一副白骨了。 一堆白骨,顾家说那是“顾瑾璃”,那就是顾家二小姐顾瑾璃!谁也改不了! 一把拂开陈泽轩搭在自己肩头的手,他忿忿道:“今日本侍郎在世子这里,算是受教了!” “既然本侍郎与世子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往后也就各走各的路!” “本侍郎在这里,就先祝世子能得偿所愿了!” 说罢,他甩袖大步离开了。 陈泽轩目送着顾成恩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冷笑道:“顾成恩,本世子对那位子势在必得。” “你这只臭虫竟想攀附本世子,真是痴心妄想!” “轩。”这时,屏风后面坐了许久的黑衣人走出来了。 他皱了皱眉头,不满道:“顾成恩此人多少还是有点用处的,你无需因为笙儿的事情与他交恶。” “再者,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你这么做,对你没有好处。” “师父。”陈泽轩深吸一口气,敛去眸子寒色,沉声道:“我自认为凭借我自己的本事,有足够的能力要那个位置。” “而顾成恩不过是一个略有才谋的小人物而已,况且现在的他,能力和在朝中的威望早就大不如以前。” “我接受了他的示好,也不过是成为他向上攀爬的靠山罢了。” “所以,这样的人,不用也可。” 在黑衣人的眼里,要做大事的人,坚决不能感情用事。 凡是有利于自己的人或者事情,都应该是来者不拒。 他冷哼一声,瞪着陈泽轩:“轩,有些话,师父不会再说第二遍。” “那条路虽然离着我们越来越近了,但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需要更加谨慎仔细才是。” “你往后,再不可跟刚才一样冲动了!” 对于黑衣人的话,陈泽轩心里是不赞同的。 不过他知道,无论何时,最好都不要反驳黑衣人,更不能忤逆他。 心不在焉的点点头,他应了声。 黑衣人心里还记挂着之前被自己重伤的逍遥子,于是冷声道:“为师去清水寺走一趟,你早些歇着吧。” 刚走了几步,又顿住脚:“对了,你明日往宁王府传个消息,让笙儿抓紧时间练习‘摄魂咒’。” “是,师父。”陈泽轩待黑衣人离开后,他重新坐了下来。 想着好像许久没见到顾瑾璃了,他不自觉的长叹一声。 心头一动,他决定去宁王府与顾瑾璃见一面。 起身,他撑起门口的伞,往院子外面走去。 雨水淅淅沥沥的落在窗户上,祈蝶坐在桌案前,听着那“滴滴答答”的雨声,她的心很难平静下来。 眼前总是浮现出白天张晓芳和顾成恩二人之间若有似无的暧昧互动,她捂紧了小腹。 纠结了大半天,对肚子里这孩子的再多不舍,也抵不过对张晓芳生出来的怨恨。 她站起身,对一旁正在铺床的丫鬟喊道:“随我一同去看看张姑娘。” “现在?”小丫鬟一愣,停止了手下的动作,下意识的看向外面,低声道:“主子,外面下雨呢,您可别淋了雨着凉。” “无碍,我睡不着,去找张姑娘说几句话。”祁蝶自然不可能跟这小丫鬟说实话的,因为在这深府大院里,除了自己,没人可靠。 尤其是事关顾成恩孩子的问题,若是走露了风声,露出了破绽,那么先不说她这个线人的身份是否会暴露,只说残害顾家子嗣的这个罪名,就足以让顾成恩把她丢去刑部大牢。 小丫鬟见祁蝶一副不容置疑的模样,只好跟着祁蝶一同出了房间,主仆二人从青石子小路往不远处的偏院走去。 张晓芳以顾成恩江湖友人的身份住在了偏院里,祁蝶到了房间门口的时候,张晓芳房间里的灯还没熄灭,可见她也还没睡。 “叩叩叩”,祁蝶很是有礼貌的轻轻敲了几下门。 张晓芳正毫无形象的横躺在床上,甚是无聊的将两条腿搭在墙壁上,亵裤便耷拉了下来,露出白皙的小腿来。 “谁?”听到外面有人在敲门,她停止了踢墙壁,赶快坐了起来。 “张姑娘,是我,祁蝶。”一边听着里面的动静,祁蝶一边柔柔的开口:“你睡了吗?” “哦哦,没睡,没睡!”张晓芳虽然不知道祁蝶大晚上的过来有什么事情,但还是一边扯过一旁的衣服胡乱的套在身上,一边连忙应道:“你等会,我给你开门!” 尽管这相府里的治安不错,可是她到底是一个外人,最重要的还是一个女子,所以为了自身安全,晚上还是把门栓插好比较好。 快速下了床,她把头发随意用发带一拢,踢踏着鞋子便去给祁蝶开门。 当然,她也没注意到祁蝶对自己的称呼是“张姑娘”。 门开了,露出祁蝶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来。 对于祁蝶的容貌,张晓芳在第一眼看上去的时候其实被震住了。 因为,这样绝美的容貌,见过的人想必都会过目不忘的。 她在两年前的顾瑾璃的脸上见过,还曾替顾瑾璃作证,指认顾瑾琇颠倒黑白,倒打一耙。 那时的张晓芳是混入相府的小丫鬟,而顾瑾璃是顶了顾瑾琇身份的宁王妃,是顾成恩名义上的亲妹妹,所以不仅是对顾成恩一往情深的莫芷嫣主动与顾瑾璃亲近,就连张晓芳这个外人,也会因为爱屋及乌而站在顾瑾璃这边。 除了顾成恩的缘故之外,张晓芳那次帮助顾瑾璃,还是因为顾瑾璃的为人。 即便是对顾瑾璃并未进行过深入了解,可张晓芳却能够感觉到她与寻常的大家闺秀不同。 顾瑾璃没有大家闺秀身上的娇气蛮横,她像是一汪清泉,只一个眼神就会给人一种沁凉的舒适感。 仿佛有一种魔力,吸引着人不自觉的靠近。 与顾成恩两年不见,张晓芳在街上将祁蝶误认为顾瑾璃。 在缠着顾成恩回相府的路上,看着祁蝶柔若无骨的依靠在顾成恩的怀里,她才知道原来眼前的这个女人不是顾瑾璃,而是神似顾瑾璃的祁蝶,顾成恩的小妾。 那一刻,她的胸口堵得厉害,但却没资格发作。 嘻嘻哈哈的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她恭喜顾成恩身边有佳人作伴。 至于这个佳人,为何会与顾瑾璃有着一模一样的容貌,张晓芳想了许多种可能,但是就没有将顾成恩往那有不伦恋的癖好方向去想。 她觉得,天下之大,长相相似的人是存在着,而顾成恩之所以会纳一个与自己妹妹相像的人为小妾,可能就是巧合了。 也许顾成恩爱的,不是祁蝶的容貌,而是祁蝶的性子。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祁蝶和顾瑾璃两个人在外貌上没什么太大差别,但是从气质上来说,是可以将他们二人认出来的。 祁蝶偏于柔美,待人温和谦逊,说话也像是那缠绵的江南小调一样,让人听了心也快融化了。 顾瑾璃则是在淡然如水里透露着一种别样的吸引力,看似清清冷冷的人,却好像那罂粟膏,让人吃了一口还忍不住想再吃几口。 相比较之下,张晓芳私心里还是更喜欢顾瑾璃多一点。 赖在相府里,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听说顾成恩和莫芷嫣已经和离了。 要不然,她才不会做这等厚脸皮之事。 当年她不愿插足于人家的感情,如今也一样。 只是没想到的是,顾成恩身边的女人并没少。 休了一个正室,还有一个小妾。 而且,还是怀了身孕的小妾。 这般想着,张晓芳对祁蝶笑得也勉强了起来:“祁蝶姑娘,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张晓芳的脸上毫无半分睡意,但祁蝶还是故意问道:“确实是有些事情,不知是否打扰了你休息?” 张晓芳一听祁蝶找自己有事情,便立即迎着她进屋道:“没有,你快进来。” 说罢,她还贴心的擦了擦祁蝶被雨水淋湿的肩头。 祁蝶笑着谢过,在桌旁坐了下来:“张姑娘,我想问你一件事情,还请你如实回答我。” “好,有什么事情你尽管我,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拿着茶盏倒茶的手一顿,张晓芳瞪大眼睛,咽了口唾沫:“呃……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子的?” 这次,她算是听到了那声“张姑娘。” 祁蝶指了指自己的耳洞,笑道:“这里。” “好吧,是我大意了。”张晓芳放下茶盏,摸了一下自己的耳垂,怏怏不乐道:“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识破了身份。” 祁蝶保证道:“张姑娘放心,你既不愿让旁人知道你的身份,我断然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的。” 把茶杯推到祁蝶面前,张晓芳问道:“祁蝶姑娘刚才说有事情找我,到底是什么事情呀?还需要你这么晚跑来。” “张姑娘,我能看得出来,你对成恩很是不同,所以我想问你,倘若成恩愿意,你是否会同意嫁入相府?”祁蝶握住张晓芳的手,眼神真诚,语气温柔。 只是,她的另一只手掌心却沁出了细汗。 “哈?”张晓芳以为自己听错了,吓得不敢喘气。 屏着气息,她坐直了身子,不敢相信的问道:“祁……祁蝶姑娘,你刚才说什么?能再重复一遍吗?” 祁蝶此时的心情,跟张晓芳一样,都是紧张不安,又有点小期待。 鼓足勇气,祁蝶回道:“我想问你,愿意嫁给成恩吗?” 这下,张晓芳的脑袋是真的懵了。 这个问题,她要怎么回答呀? “我……”支支吾吾,她的眼神开始躲闪起来。 第383章 不做妾侍 祈蝶瞧着张晓芳红了的脸,心里的酸意越发的浓重,但面上却显得越发的温柔起来:“张姑娘,成恩身边暂且只有我一个女人。” “我觉得与你投缘,想着若是你心仪成恩的话,那么往后我们便姐妹相称,一起做个伴。” 她说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低着头的张晓芳。 见张晓芳仍旧沉默不语,祈蝶又忍不住道:“张姑娘,在这深宅大院里,我真是太寂寞了。” 张晓芳将手从祈蝶的手里一点点抽出来,慢慢抬起头来,她的神色早已恢复了正常。 抿了抿唇,她对祈蝶摇了摇头。 祈蝶一怔,不敢相信张晓芳这是在表达拒绝的意思,怀疑的看着她:“张姑娘不愿意?” 要知道,顾成恩虽说只是个刑部侍郎,可却还顶着相府嫡长子的身份。 而且,府中除了自己之外,又没有旁人,张晓芳既然喜欢顾成恩,为何会不愿意? 最重要的是,张晓芳是从山里出来的土匪,依着她卑贱的身份,能进了这相府的大门,她不该烧高香吗? 要知道,外面那些想攀高枝的女人可多的去了! 张晓芳敢拒绝,真是有点不知好歹了。 “我不愿意。果然,张晓芳接下来的话,又让祈蝶大吃一惊:“我喜欢他是没错,但是还没到一定非他不可的地步。” “我要的男人,不仅要心里只有我一个人,身边也要只有我一个人。” “我这个人生于乡野,见识短浅,心胸也狭窄,我容忍不了和别的女人分享我的男人。” “祈蝶姑娘人很好,但我还是不愿意。” 还有一句,她没有说出来。 无论她多爱一个人,都不会去做他的妾侍的。 七出者,其中就含有“妒”。 所以,自古以来男人和世俗对女人的苛刻要求之一,便是不得嫉妒,要学着心胸宽广的接纳丈夫的女人。 即便是丈夫不纳妾,贤惠善良的好女人也要主动为丈夫着想,这也是标榜一个女人是否是“贤妻”的准则。 因为从最初女人们就是这样过来的,也极少有人提出异议和质疑,提出不满和控诉,所以往后的女人们也都将此作为自己的行为准则,以此来衡量自己,衡量他人。 时间久了,这便成为了天底下所有的女人都习惯了的事情。 就好比是,男人吃喝嫖赌都不算什么大过错,而女人有时候抛头露面,与男人多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就要受人责骂一样。 这世道,对女人总是太不公平。 世人,待女人总是过分的苛刻。 张晓芳这番话,听起来虽然有些惊世骇俗,可却是每个女人藏在心里但不敢说出来的话。 谁不想“愿得一人心”?谁又愿意跟旁人同享一个男人? 谁愿意表面上装的大度,内心里却打翻了醋坛子,嫉妒的要死? 祈蝶深深的望着张晓芳,猜度着着是她的真心话还是欲擒故纵。 亦或者说,张晓芳话半真半假。 她说爱慕顾成恩是真的,不愿与旁人分享顾成恩也是真的,但是不想成为顾成恩的女人极有可能是假的。 而说这番话的目的,不是用来表明她要追求的是忠贞专一的感情,而是在暗示祈蝶自觉离开顾成恩,给张晓芳让位。 张晓芳见祈蝶眼神探究,便笑道:“我知道可能祈蝶姑娘不能理解我,但我说的却是句句实话。” “不过,谢谢你。” 说罢,她将茶杯推到祈蝶面前,“喝茶。” 能如此坦诚自己的心意,张晓芳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因为这样的话,她不会再对任何人讲了,包括顾成恩在内。 毕竟,祈蝶在不久的将来会为顾成恩生下一个聪明可爱的孩子,他们一家三口会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顾成恩不只是别人的夫君,还是孩子的夫妻。 那么,张晓芳不能再以任何的方式出现在顾成恩的生活中了。 不管是朋友,哥们,还是暗恋者。 所以,这次她能对祈蝶说出这样的话,也代表着她是真的下定决心要断了自己对顾成恩的念想了。 “祈蝶姑娘,明天我就会离开。”张晓芳深吸一口气,移开眸子,笑容渐渐变得苦涩:“以后,我不会再见他。” “我……祝你们幸福。” 故事的开头,大概都是适逢其会,猝不及防的相遇。 后来,大多都抵不过花开两朵,天各一方。 她和顾成恩,不需要再见,因为只是路过而已。 相忘于江湖,可能就是最好的结果。 祈蝶心情有些复杂,她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 内心挣扎一番,扣在茶杯边缘的指甲还是动了动。 那藏于指甲里的白色粉末,迅速落入了杯中。 这世上,最难猜测的便是人心。 同为女人,祈蝶自认为若是自己真爱上一个人,真的很难将他让给别人。 勉强牵起唇角,她将茶杯递到唇边,轻声道了一句“谢谢”,然后便将茶水如数灌下。 将茶杯放下,祈蝶又低声道:“张姑娘,刚才的话,如若有冒犯你的地方,还望你不要介意。” 张晓芳摆摆手,“没有没有。” 祈蝶站起身来,柔柔的对她福了福身子,行礼道:“打扰姑娘这么久了,我也该回去了。” “姑娘早些休息吧,明日回程路上小心。” 张晓芳见祈蝶竟给自己行礼,甚是惶恐:“受不得,受不得!” 祈蝶看了站在一旁的丫鬟一眼,然后就着她的手,缓缓走出了房间。 张晓芳看着祈蝶渐行渐远,不禁在心里感慨这般柔弱的女子,被人捧在手心里当成宝果然是有道理的。 抬头看了一下那黑黢黢的天空,她耸了耸肩,吐出一口浊气,关上了门。 轻步踏在青石子小路上,丫鬟为祈蝶撑着伞,见她脸色沉沉,小声道:“主子,您说,张姑娘的话,可信吗?” “她真的不愿留在府中?奴婢总觉得有点这人古灵精怪的,鬼心眼多。” 祈蝶目视前方,另一只手一直覆在小腹上,没有搭理小丫鬟。 走着走着,大概在自己的院子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 小腹抽搐的感觉袭遍全身,意识到药性发作了,她痛得弯了腰,忍不住低吟一声。 “主子,怎么了?”小丫鬟见祈蝶好像有点不对劲,急忙问道。 “痛,我的肚子好痛……”祈蝶将半个身子都依靠在小丫鬟身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尽管只是一丁点的药粉,可却药性极强。 那种痛,像是被人拿着剪刀生生的把肚子给豁开。 豁开后,又被什么东西使劲的搅动着的痛。 一个抽搐,她只觉得有一股热流顺着双腿之间涌了出来,染红了她嫩黄色的裙子。 “主……主子,您……您流血了!”小丫鬟借着月光,看清楚了地上的血水后,吓得手里的伞都落在了地上。 “啊!”身体像是被撕裂,祈蝶两腿一软,便摔倒在了雨水中。 顾成恩是在半盏茶的时间后回来的,他刚进院子,小丫鬟便迎了上前,畏畏缩缩的禀告道:“大……大公子,主子她……她……” “蝶儿她怎么了?”顾成恩心情不佳,见小丫鬟哆哆嗦嗦,便厉色道:“是不是你伺候不周,惹蝶儿生气了?” “不,不是,主子她……小产了!”像是认命一般,小丫鬟闭着眼,一口气说完了这个让顾成恩听了想杀人的消息。 顾成恩一听,眼珠子快要瞪的掉下来了。 他浑身瞬间迸发出一道强烈的冷意,甩着衣袖,三步并两步快速往屋子里冲去。 “蝶儿!”待见到床上面色惨白,额头上冒着虚汗的祈蝶,他心疼的唤了一声。 床边,老大夫正在给祈蝶扎针,空气里弥漫着艾草的浓烈味道。 祈蝶双眼紧闭,在听到顾成恩的声音后,她才费力的睁开了眼睛。 未语泪先流,她动了动泛白的唇,哽咽道:“成恩……” 顾成恩紧紧的抓着祈蝶的手,眼巴巴的瞅着她:“我在,蝶儿。” “孩子……孩子没了,我对不起你,对不起……”额间的头发被汗水打湿,她身上不知道是被雨水打湿,还是被汗水浸湿,总之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意义。 顾成恩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脸部肌肉也绷得僵直。 他将黏在祈蝶脸上的头发小心翼翼的捋到耳后,一边擦着她额头上的汗,一边转头冷声问大夫:“夫人的身子如何?” 老大夫将最后一根银针扎上,恭敬道:“回顾侍郎,夫人腹中的胎儿月份太小,又淋了雨,得仔细着调养几个月才行。” “要不然,会留下病根的。” 听着大夫这意思也就是这次小产不影响祈蝶往后受孕了,顾成恩不自觉的松了口气,悬着的心也落下了:“你赶紧开药方。” 大夫点点头,手脚麻利的很快开好了药方。 待小丫鬟跟着大夫去抓药,房间里只剩下了顾成恩和祈蝶两个人的时候,气氛沉默得有些沉重。 祈蝶静静的望着顾成恩,率先开了口:“成恩,我好没用,连孩子都没保住。” 她眼睛里的泪光像是闪着光芒的珍珠一样。 虽然极美,可却像是在扎顾成恩的心一样。 叹了口气,顾成恩压住自己的心痛,吻了吻祈蝶的掌心,然后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安慰道:“蝶儿,你不要难过,孩子咱们以后还会有的。” 祈蝶听着这话,眼泪流淌得更多了,低泣道:“成恩……对不起,对不起……” 揽着祈蝶的肩膀,顾成恩拥着她,一边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声音低沉道:“蝶儿,你现在不要想太多,眼下把身子养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祈蝶点点头,将脸埋进了顾成恩的怀里。 过了一会,等到祈蝶的情绪完全的稳定下来后,顾成恩才试探的问道:“蝶儿,我今晚离开之前,你还好好的。” “刚才我听大夫说你淋过雨,难道你出去了吗?” 刚才不经意的扫了一眼祈蝶的鞋子,顾成恩发现了上面沾了很多泥水,可见祈蝶是外出过的。 这孩子,十有八九也是因此才掉的。 祈蝶身子一颤,微不可闻的“嗯”了声。 察觉到祈蝶的异样,顾成恩觉得小产一事其中必定有什么隐情,于是便捧起祈蝶的小脸,问道:“蝶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成恩,我……”祁蝶一副难以开口的为难模样,让顾成恩更是觉得有猫腻。 顾成恩的语气阴沉起来:“蝶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 “大公子,主子她之所以小产,都是被偏院的那个女人所害!”这时,抓完药回来的小丫鬟突然进来了,冷不丁的大声道。 “什么?!”顾成恩听罢,“噌”的一下子从床上站了起来。 大概是从未将张晓芳当女人来看,也可能是因为祁蝶的事情而忘记了偏院里还住着个人。 他双拳攥紧,骨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咬牙问道:“你说谁?偏院的女人?” 祁蝶对小丫头摇了摇头,声音虽绵软无力,但表情却很是严肃:“出去。” “主子,这么大的事情,您不能瞒着大公子。”小丫鬟委屈的看着祁蝶,又不顾祁蝶的使眼色,上前几步,对顾成恩道:“大公子,主子今晚睡不着,便去张姑娘房间里坐了一会。” “谁知道,张姑娘竟在主子的茶水里下了药,主子回来的路上就小产了!” “成恩,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该去找张姑娘的。”祁蝶瞪了小丫鬟一眼,赶紧拉着顾成恩的手解释道:“我自作主张的想让张姑娘留下来,没想到张姑娘却不愿意。” “孩子没了,真的不管张姑娘的事情,是我回去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脚。” “成恩,你也知道,雨天路滑,我……” 小丫鬟不知祁蝶的心思,见她如此维护张晓芳,便撇撇嘴道:“主子,明明就是喝了……” “你给我闭嘴!”祁蝶提力呵斥了一声,有些微喘。 “这个贱人!”顾成恩见状,眼睛里是淬了毒一样的狠辣。 连跟祁蝶再说一句话的心情都没有,他如一阵风似的,从祁蝶面前刮过。 “成恩……”祁蝶唤了一声,碍于身子问题,不能下床,只能看着顾成恩消失在了雨夜里。 “咳咳咳……” 小丫鬟见祁蝶咳嗽,连忙上前就要拍着她的后背,却被祁蝶给推开了,“你跪下!” 惊讶的看着祁蝶,小丫鬟老实的跪了下来。 “我何时允许你在大公子面前多嘴多舌了?”祁蝶支撑着身子,半倚半靠着软枕,训斥道:“张姑娘与大公子交情匪浅,你这般,不是让大公子为难吗?” “可是,您流产的确是张姑娘所为,奴婢没有撒谎。”小丫鬟是顾成恩当初从府中的众多丫鬟里千挑万选出来的,忠心归忠心,可总归是这相府的人,自然一心向着顾家了。 祁蝶长叹一声,神色浮起了一片悲伤之色,“张姑娘虽然害了我的孩子,可追根究底也是因为她太爱大公子了。” “看得太重要,才会如此不择手段的想得到。” “我难过不假,但也能理解她的做法。” 小丫鬟听完了祁蝶的解释后,喃喃道:“主子,您可真是善良。” 祁蝶余光瞥了一眼窗外那一闪而过的岳云鹏,苦涩一笑,缓缓闭了眼。 “砰!”的一声,顾成恩怒气冲冲的到了偏院后,张晓芳已经歇下了,所以她是在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中给惊醒的。 一头柔顺黑亮的头发散在胸前,她揉了揉睡眼,看着像是地狱恶鬼一样,凶神恶煞的顾成恩,一脸茫然道:“顾成恩,你大晚上的不睡觉,跑我这里来做什么?” 一边说着,她一边连打了两个呵欠。 顾成恩没有说话,而是上前一把掐住了张晓芳的脖子,吓得她生生把第三个呵欠给吓回去了。 脖子有种随时都会被捏断的危险,张晓芳被掐的喘不过气来,一边用力拍打着顾成恩的手,一边骂道:“顾成恩,你发什么疯?快放开我!” “张晓芳,你还有脸问本侍郎发什么疯?你为什么不问一下你自己,你今晚对蝶儿做了什么!!”顾成恩见张晓芳这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心里的怒火燃烧的更旺了,手下也更加用力。 将张晓芳像提小鸡一样的提了起来,然后将她狠狠的摔在地上,顾成恩的目光阴恻恻,如坟地里的鬼火似的,好不吓人,他幽幽道:“张晓芳,你在府中混吃混喝,本侍郎不介意。” “可是,你为什么如此心狠,要害得蝶儿小产?” 被顾成恩这又掐又摔的,张晓芳也来了脾气:“祁蝶的孩子没了?” 她站起来,揉了揉险些被闪了的腰,恼怒道:“我何时害过你的孩子?” “而且,我与祁蝶素不相识,又有什么理由去害她!” “再说,她的孩子没了,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前两句话,是张晓芳在发泄不满和表达质疑。 最后一句话,则是有种麻烦找上头的莫名其妙和委屈。 她在房间里待得好好的,祁蝶闲着没事来说一些有的没的话,扰了她的心绪。 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又被顾成恩冠上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她这心里头怎能不堵得慌? “呵,祁蝶因为喝了你的茶才小产的,你敢说跟你没关系?!”顾成恩见张晓芳死鸭子嘴硬,眼中闪过一抹杀意:“张晓芳,你不要以为本侍郎不知道你存着什么心思!” “你三番两次的赖在本侍郎的身边,不是因为觊觎本侍郎,还能是因为什么?!” “顾成恩,你真是高估了你自己,也看低了我!”藏在张晓芳心中的那份美好在这一瞬间渐渐有了裂痕,她冷笑一声,看着顾成恩的眼神有些失望道:“我就是再喜欢你,也绝对不会做这等下三滥的事情!” “你就是八抬大轿娶我,也不会做你的小妾!” “我张晓芳,虽然人穷身份低,但我也有我的原则!” 说罢,她不知道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还是心里太委屈了,眼泪不争气的夺眶而出。 别过脸,她咬着唇不再说话。 顾成恩紧蹙眉头,似乎还是第一次看到红着眼睛的张晓芳,他不禁有点怀疑,难道真的如祁蝶所说,张晓芳喜欢自己? 可是,依着张晓芳的脾气,好像真的不屑于做这种残忍的事情。 就在顾成恩陷入沉思的时候,岳云鹏进来了:“主子。” 他的视线从张晓芳身上掠过,然后附在顾成恩的耳中低语几句。 顾成恩听罢,竟一下子抽出了岳云鹏腰间挂着的剑,厉喝一声“张晓芳”,随后一剑直直的往她身上劈去。 张晓芳冷不丁被顾成恩这么一吼,吓得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一步。 见那利剑劈头盖脸的下来,她就地滚了几下,及时躲了过去,“顾成恩?!” 眼中满是惊恐,张晓芳不敢置信的望着要杀人的顾成恩,倒吸一口气。 顾成恩一脚踢在张晓芳的小腹上,将她踹倒在地上后,“呲”的一下子,不等张晓芳反应过来,利剑已经穿透了她的肩膀。 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没有任何停顿。 张晓芳怔怔的看着握剑的顾成恩,那心口上的裂纹,也好像更大了,“你……要杀我?” 血流涌注,她感觉不到肩膀上的疼痛,只是脑子有些发懵。 如果不是刚才她快速的偏了身子,只怕这一剑刺中的不是肩膀,而是她的心脏。 再看这力度,大半柄剑都没了进去,可见顾成恩是真的想要将她置于死地。 顾成恩的眼里染上了嗜血的疯狂,他一字一句道:“张晓芳,本来我想要取了你的狗命。” “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杀了你,对你的惩罚太轻。” “你害的我和蝶儿没了孩子,那么我也要夺走你最宝贵的东西才行!” 张晓芳暂时想不到,还有什么比死更可怕的事情。 她心中升起一抹不安,“顾……顾成恩,你想做什么?” 顾成恩胳膊一扬,狠狠的将利剑从张晓芳的肩膀上抽出。 “唔。”张晓芳痛哼一声,身子踉跄一下,伤口的血又流淌成了小溪。 丢了剑,顾成恩一手扣住张晓芳受伤的肩膀,另一只手腕翻转,在她的身上几处大穴游走着。 所到之处,张晓芳都感受到了一种钻心蚀骨的痛。 意识到了什么,她哭喊道:“顾成恩,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 第384章 给她喂下 张晓芳没有丝毫招架之力,顾成恩霸道的内力冲进了她的体内,冲得她四肢百骸都像是要爆裂一般。 “痛,好痛!”冷汗淋淋,她曾经明媚得小脸此时满是痛苦之色,“顾……顾成恩,你不如杀了我!” “张晓芳,你生性不喜拘束,自由散漫,又依仗着这一身功夫横行霸道惯了。”顾成恩冷冷的望着张晓芳,幽幽道:“武功对你来说,应当是最宝贵的东西了。” “我废了你的武功,想来比杀了你要更解恨!” 说罢,他用尽全力朝着张晓芳的后背一击,彻底的打散了她的内力。 “啊!”仰头痛呼,随即张晓芳像是一只破碎的风筝似的,轻飘飘的摔在了地上。 白色的里衣上本就染了肩膀处的血,再加上衣服被汗水浸湿,因此身上脏污一片。 嘴角的血沿着唇角,与她的泪一起滴落在地上。 地面冰凉,却远不如她的心凉。 一阵风吹过,她看着顾成恩的头发被风吹起,那一张冷峻的脸,像极了两年前二人第一次相遇时,他对她剑拔弩张时的样子。 心痛难忍,张晓芳却扯了扯唇,笑了。 这样的笑,看在顾成恩眼里,要比刚才看到她流泪还要不舒服。 眯着眼睛,顾成恩蹲下身子,声音里仍旧是不减的愤怒:“张晓芳,你笑什么?” 张晓芳不语,嘴角的弧度更大,嘲讽、失望之意更重。 这凄然的笑,看在顾成恩眼里则是充满着挑衅之意。 “云鹏。”顾成恩对岳云鹏摆摆手,眼底划过一抹狠戾,转头吩咐道:“拿一碗绝子汤来。” 岳云鹏以为,顾成恩废了张晓芳的武功便已经是惩罚了,没想到废了她的武功还不解气,竟然还要给张晓芳喂绝子汤,不禁一时怔住。 绝子汤对一个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不用说,大家也都知道。 张晓芳还未成亲嫁人,这要是失去了生育的能力,往后没了武功的她,又不能生孩子,哪个男子还敢要她? 张晓芳听罢,果真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 她那眨眼之间迸发出来的恨意,总算是这让顾成恩的心里舒坦了不少。 顾成恩那“冷面阎王”的称呼,果真是名不虚传。 心狠手辣,知道如何摧毁一个人,知道如何折磨一个人。 的确,如顾成恩所言,她此生最爱的是自由。 没了武功,往后她还如何肆意行走于江湖?如何快意潇洒人生? 不能生育,她无法像寻常女子一样享受一个做母亲的快乐,又怎能算是一个完整的女人? 将眼泪咽下,她咬唇冷笑道:“顾成恩,你空有一个刑部侍郎的名声!” “只偏听一人之言,你对我又何曾做到公正无私过?!” “你,分明就是一个不辨是非的庸人!” 张晓芳眼里聚集的水汽,让岳云鹏看了也略有不忍。 其实,对张晓芳这个人,他算不上太讨厌。 尽管张晓芳做错了事情,可她已经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若是再剥夺她做母亲的权利,岂不是有点残忍? 犹豫了片刻,岳云鹏小声问道:“主子……” 顾成恩丢给岳云鹏一个冷飕飕的眼神,不容置:“快去!” “是,主子。”岳云鹏无奈,只好依着吩咐往厨房走去。 房间里只剩下了顾成恩和张晓芳两个人,二人冷眼相对,谁也没有再说话。 张晓芳浑身无力,瘫软如烂泥。 一头乱发遮了半张脸,狼狈不堪的模样,比当年陪着顾成恩一路穿山越岭逃回京城还要厉害。 那时,狼狈的不过是蓬头垢面,衣衫不整如乞丐。 而现在,狼狈的是伤痕累累,心上千疮百孔。 心,像是一盏灯,在顾成恩那一剑刺中的时候就已经灭了。 再加上这一碗还没熬好的药,她对顾成恩的感情,彻底被斩断了。 满心的苦涩,让张晓芳闭上了眼。 她不愿意再看到顾成恩,这个冷心冷面的男人。 也罢,在今日之前,她也没想过要嫁给除了顾成恩之外的谁。 既然心里没有人,那也就谈不上为谁生孩子了。 只是,生与不生,不该是由他人决定。 身体是她自己的,这种被人操控、扼制的感觉,真心不好受。 何况,这个人又是…… 顾成恩见张晓芳似乎认命了,冷哼一声,也懒得再与她多废话,起身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很快,岳云鹏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进来了,打破了屋内的沉默:“主子。” 顾成恩点点头,抿唇道:“给她喂下。” 岳云鹏在心里小声道了句“得罪了”,然后便扶起张晓芳,将碗里的药给她灌下。 张晓芳紧紧闭着眼睛,顺从得竟有些出乎意料,这让顾成恩和岳云鹏都有些惊讶。 只是,离得近的岳云鹏还是发现了张晓芳眼角的泪。 “嗖!”忽然,一支利箭竟破窗而入,朝着岳云鹏端着药碗的手射来。 岳云鹏脸上一惊,立即松了手,捡起地上被顾成恩丢的利剑来。 顾成恩也意识到了什么,瞬间从椅子上站起来。 “哗”,果然下一刻就有许多人从窗外飞身进来。 张晓芳听到这么大的动静,睁开了眼睛,便看到了自己寨子里的那些弟兄们,眼泪更像是决了堤的洪水似的,一发不可收拾。 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样,她看到他们是如此的亲切。 拿着流星锤的狗子哥站在最前面,在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张晓芳后,大步垮了过去,满眼心疼的喊道:“晓芳!” “狗子哥……”无力的任由狗子哥抱着,张晓芳如一只浮萍,总算找到了依靠的港湾。 “晓芳别怕,狗子哥在,谁也不能伤了你。”触碰到张晓芳结了痂的伤口,狗子哥小心翼翼的移开手。 视线移到地上那碎碗的瓷片,他又转头怒瞪着顾成恩,一副恨不得上去就要咬死他的样子:“顾狗官,你刚才给小芳喂了什么?!” “呵!”顾成恩目光由狗子哥到寨子里的弟兄们身上扫了一圈,冷笑道:“你们这些贼人来的正好,本侍郎最近正愁没什么可跟皇上邀功领赏的。” “等本侍郎将你们一网打尽后,再去派人灭了黑风寨,如此也是大功一件了!” “你敢!”听到顾成恩要灭掉黑风寨,狗子哥急了,挥舞着流星锤就要上前捶爆顾成恩的头。 顾成恩敏捷往后一闪,躲了过去。 见岳云鹏持剑与狗子哥厮打在一起,顾成恩便对外喊道:“来人,将这些贼人一并拿下!” 话落,外面的侍卫便齐齐涌了进来。 顿时,屋内混乱成一片。 张晓芳被长高了不少的小六子护着,缩在角落里。 大概是屋内的动静太大,也可能是失血过多,总之张晓芳头痛欲裂。 她重重的咳嗽了起来,咳着咳着,竟咳出了血。 原来,刚才被顾成恩废掉武功的时候,因为顾成恩的力道太过猛烈,再加上被灌了药,所以便伤了内脏。 “晓芳姐姐!”小六子见状,吓得大叫一声。 另一边狗子哥连忙转头,在看到张晓芳吐血后,心里一慌,没来得及躲过顾成恩的一掌,岳云鹏也趁机往他的腿上踹了一脚。 狗子哥咬牙,用力甩出流星锤,对弟兄们下令道:“保护晓芳,撤!” 没办法,现在张晓芳最为重要。 至于要杀顾成恩,来日方长! “是!”弟兄们自然也知道轻重缓急,因此也退后着准备撤退。 小六子抱起张晓芳,奋力躲过攻击,从窗户上跳了出去。 临跳之前,他怀里的张晓芳深深望了顾成恩一眼,那是再不相见的绝望和决绝。 岳云鹏见状,并不打算放过这些山贼,于是一鼓作气,带人就要逃走的山贼。 “不用了。”突然,顾成恩竟抬手制止道:“让他们走,本侍郎早晚都会将黑风寨剿灭。” 岳云鹏不明白顾成恩为何会突然改变了注意,便不解的看着他。 见顾成恩的视线落在地上的那一摊血上,于是心里多少有谢明白了。 暗示侍卫们离开,他站在一旁,等着顾成恩接下来的指使。 顾成恩大概是因为刚才痛快的打了一架,心中的怒气已经渐渐散了。 他静静的盯着那暗红快干了的血,微微攥起了拳头。 眼前不知为何又浮现出刚才张晓芳一身是血的躺在地上的情形,这心里竟莫名的抽搐了一下。 深吸一口气,他闷声道:“吩咐下去,近日让厨房给蝶儿多炖一些滋补品。” 岳云鹏应声道:“是,主子。” 顾成恩一甩袖子,往祁蝶的院子走去。 此时的芙蕖院里,顾瑾璃正在专心致志的练习着“摄魂咒”。 夜深人静,她的手指翻飞,又是一曲催人入睡的曲子回荡。 她弹得投入,深深的沉浸于其中,以至于没发现站在身后的陈泽轩。 陈泽轩不敢靠的太上前,隔着一段距离,隐在暗中。 来芙蕖院的这一路,他施展着轻功一刻都不敢停下来。 一颗心,也在惶惶中不得安宁。 现在见到了顾瑾璃,才算是安稳下来。 琴声悠悠,像是沁人心脾的清茶,让人神清气爽,什么都不愿去想。 那些烦心的凡尘俗世,仿佛也在听到琴曲后烟消云散了。 陈泽轩在心里暗叹,黑衣人给陈泽轩的这首曲子,果然是有魔力。 而顾瑾璃的弹奏也很娴熟,想必不用多日,便能发挥出“摄魂咒”的最高境界。 看着顾瑾璃那纤瘦的背影,陈泽轩想着她这柔弱的肩膀上,往后又要经历更猛烈的暴风骤雨,便心疼的忍不住叹了口气。 顾瑾璃的手指一顿,亲生猛地一停,“噌”的回头:“谁?” 说着,她将袖中的银针“嗖”的甩了出去。 陈泽轩一怔,没料到顾瑾璃在专心弹琴的时候也如此的警惕小心,又生出一股心疼。 头一偏,他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轻声道:“笙儿。” 看着那熟悉的轮廓渐渐在烛光中变得清晰,顾瑾璃眼睛一亮,“哥哥?” 陈泽轩被顾瑾璃脸上的流露出来的惊喜给晃了眼,心中也溢出一丝甜蜜,“笙儿,这么晚,你为何还没睡?” 顾瑾璃走到陈泽轩面前,拉着他坐下,歪着脑袋问道:“这么晚了,哥哥为何也没睡?” “来找我,可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 陈泽轩不想告诉顾瑾璃,他仅仅是因为想她了,便过来了。 眸光微动,他笑道:“没什么事情,就是师父让我过来瞧瞧你的‘摄魂咒’练习的如何了。” 顾瑾璃听罢,撇撇嘴道:“师父的心里只有这些事情,从不关心我在宁王府里的死活。” 她说这些话,也不过是随口抱怨,但却没真的埋怨在里面。 不过,听在陈泽轩耳里,却很不是滋味。 因为,顾瑾璃说的都是大实话。 别说黑衣人不关心顾瑾璃的死活,就连他这个十几年的徒弟,也从未真正给予过几分爱。 他们二人,竟像是黑衣人复国的两枚棋子…… 棋子?他被这两个字给伤到了。 顾瑾璃见陈泽轩突然沉默了下来,而且脸色也有些沉重,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便赶紧解释道:“哥哥,你别多想,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你千万别担心我。” 陈泽轩察觉到顾瑾璃的紧张,压下心头复杂,笑了笑:“你不是个吃亏的人,我不担心。” 顿了顿,他又问道:“听说……你被人下了药?” 顾瑾璃的脸色一僵,随即点头,冷声道:“对,是秋菊院的柳夫人。” 提起柳夫人,她忍不住笑得开心:“不过,她也遭了报应,竟然和畜生……” 尽管话只说了一半,但却足以引人遐想多多。 “哎,不提这个讨厌的人了。”顾瑾璃给陈泽轩倒了杯茶,递给他:“哥哥,朝中大臣中,可还有谁愿意归附八皇子?” 陈泽轩接过茶杯,想了想,低声道:“那些人里,我觉得姜家可以为我们所用。” “姜家?哪个姜家?”顾瑾璃皱了皱眉,问道:“可是姜国公府?” “对,姜国公府。”陈泽轩抿了口茶,继续说道:“当年因为姜家的独苗姜源生死了,所以姜国公也受了刺激跟着去了。” “虽说国公不在了,可姜尚书在朝中还是有些影响力的。” “所以我想,不如趁着现在姜尚书保持中立,咱们将他给拉拢过来。” 顾瑾璃也喝了口茶,斟酌道:“姜国公这个人,深藏不露,哥哥打算如何下手?” “姜尚书的夫人多年来患有隐疾,前几日又犯了病,得需龙芝草才能根治。”陈泽轩露出一个深沉的笑容来,笑得很有把握:“皇后手里,有一根很珍贵的龙芝草。” 这样说,顾瑾璃便明白了,“待八皇子将龙芝草给了姜尚书,姜尚书也就欠了八皇子一个人情。” 陈泽轩笑道:“就算姜尚书不立刻表明态度,选择立场,看在那龙芝草的面子上,也不会做出对八皇子不利的事情来。” 顾瑾璃面上一喜,脱口而出道:“如此一来,八皇子的胜算要更大了!” 站在门口,抬手刚打算敲门的亓灏,缓缓的收了回来。 虽说知道她的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可还是不由自主的挂念着她一天。 白天忙活了一天,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本打算偷偷的从窗户上看她一眼就走,但没想到远远隐约听到了她的琴声从芙蕖院里飘了出来。 走近,发现她房间里的灯还亮着,原来她还没睡。 纠结了许久,才鼓起勇气想要敲门进去。 哪怕是她冷眼相待,冷言嘲讽,只要能看她一眼,这心里总是满足的。 二人前面的话他没听到,谁知道,却听到了她最后那一句话。 她那欢快的语气里,透露着对八皇子的期望,以及要击垮自己的必胜信念。 “只要八皇子在朝中站稳脚,在大臣中的呼声最高,那么皇位一定是他的!” 心略痛,亓灏没有勇气再继续听下去,转头轻步走出了院子。 今日他的眼睛,看东西要比昨天又清楚了些。 可是,此刻他却不愿去推门看屋子里那密谋着要除掉他的两人。 不过,他可以想象到,她说这话时候的表情,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亮亮的,小脸上的笑容也一定是明艳的。 停住脚,他转头回望芙蕖院的方向,痛苦的喃喃道:“阿顾,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王爷,夜凉了,您也该回去休息了。”这时,杜江出现在身后,为亓灏披上了披风。 亓灏穿的单薄,身上多了层披风,心里的冷意勉强淡了几分。 又看了一眼芙蕖院,亓灏才转身离开。 亓灏走后没多久,陈泽轩也恋恋不舍的回了南阳王旧府。 顾瑾璃瞧着烛台上的蜡烛快燃尽了,也准备上床就寝了。 刚脱下了衣服,头却忽然痛得厉害。 好像是有人拿着针扎在太阳穴一样,刺痛的很。 揉了揉几处大穴,这才舒服了些。 有些奇怪,但想着可能是她浸泡过寒潭水,这才引发的不舒服,顾瑾璃也就没当回事。 吹灭了微弱的烛光,她躺下合眼睡了。 第二日,刚吃过早饭,亓灏便被老皇帝喊去了宫里。 原因不外乎其他,而是从魏廖的口中得知亓灏的眼睛好转了,老皇帝高兴之余,也因为有日子没与亓灏正儿八经的聊聊朝中大事了,这才派人去宁王府送了个信儿。 御书房里,亓灏给老皇帝行礼后,抬眸看着老皇帝那张脸上的褶子似乎更多更深了,说话的语气难得比之前恭敬了几分,也带着一抹罕见的关心:“父皇的身子,近日可好?” 老皇帝见亓灏关心自己,叹气道:“父皇一把年纪了,身子也就这样了。” “倒是你,年纪轻轻的,可千万别像个药罐子一样。” 示意贾公公给亓灏搬了个椅子,老皇帝等亓灏坐下后,又加重语气道:“既然你的眼睛也好的差不多了,该时候忙正事了。以后每日该上朝上朝,不能再荒废下去了。” 亓灏“嗯”了声,表现出极少的恭顺来,听着老皇帝这一番絮叨的话。 “对了。”老皇帝想起来什么,问道:“后天就是太后的寿辰了,你有什么想法?” 这个问题,老皇帝之前也问过八皇子,八皇子回答的中规中矩,而老皇帝现在想听听他最中意的儿子亓灏的意见。 亓灏知道,老皇帝想听的不是他的意见,而是他对太后的态度。 毕竟,之前因为这样那样的问题,他身为太后最宠爱的孙子,曾与太后闹得不快。 而这次筹办太后的寿宴,则能看出亓灏对太后是否还存着怨恨。 怎么说,一个是老皇帝的母后,另一个则是老皇帝选定的皇位继承人,老皇帝私心里是不愿祖孙二人失和的。 亓灏淡淡道:“父皇,太后岁数大了,不喜吵闹。而且,最近国库紧张,寿宴也不宜搞的太过奢华。” “所以,儿臣想,不如就搞的简单一些,将朝中四品以上的大臣请进宫即可。” 亓灏的回答跟八皇子的差不多,不过却比八皇子的要更直白。 八皇子只说一切要按着太后的心意来,只要能让太后高兴了,一切也就都值了。 亓灏的话,说到了老皇帝的心坎上去了。 老皇帝望着亓灏,老眼里有几分期待:“国库的确有点紧张,这是朕这几日一直忧心的事情。” “老四,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这个……”亓灏心里早已有对策,见老皇帝发文,他故作迟疑道:“有,只是怕父皇不会同意。” 老皇帝一听有法子,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你且说说看。” “如今京中的商人中,就数尹家的生意做的最大,几乎涉及各个种类,铺子也遍布各地。说是富可敌国,也未必不可。”亓灏一边打量着老皇帝的脸色,一边继续道:“如果往后前朝、后宫所需物资的置备购办都由尹家筹理,这无异于昭告天下尹家背后有咱们皇室撑腰。” “这对尹家来说,有利无弊。” “尹家无需每年像旁的商人一样都向皇室都缴税,但需要保证宫中和军营的物资。” “父皇觉得,如此可行?” 宫里上到老皇帝、太后、皇后等嫔妃,下到宫女、太监等下人,宫中的花销可是一笔惊人的数字。 而军营里那么多人,更是不用说了。 让尹家保证这两方的物资所需,可真是大出血呢! 老皇帝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注意,点头道:“朕觉得可行,只是就怕尹家不愿,毕竟宫里和军营所需物资不少。” “这个父皇尽可放心。”亓灏见老皇帝不反对,沉声道:“儿臣曾与尹子恪有一个五五分的生意,大不了儿臣的那五分不要了,再用儿臣名下的钱财、人脉多为尹家的生意行方便罢了。” 语锋一转,亓灏不忘记嘱咐道:“不过,也得开源节流才行。” “儿臣觉得,不管是宫里的人还是大臣们,衣食用度都必须勤俭节约才行。” “只有如此,才会将所需降到最低。” 的确,凭借着亓灏的人脉,还有皇商这个特殊的荣耀,尹家的生意只会越做越大,铺子只会越开越红火。 再说了,尹家这两年赚的钱,远比宫中、军营所需的物资加起来要多好些倍。 比较起来,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老皇帝看着亓灏的眼神很是赞赏:“嗯,你这个建议不错。” “高祖时期,就崇尚节俭,极力反对奢靡之风。” “而今,我亓国国库空虚,更当继承先祖的美德。” 转头,他对贾公公道:“小贾,传朕的命令下去,从今个起,任何人都不得有倡富华奢侈之风,尤其是后宫的主位,一定要以身作则才行!” “是,皇上。”贾公公应了声,出门去传达老皇帝的命令去了。 老皇帝心头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视线落在窗外,瞥见远处路过往寿康宫方向去的那抹紫衣人影,缓缓道:“轩世子隔三差五的进宫给太后请安,进京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到底是按的什么心思。” 亓灏顺着老皇帝的视线望去,若有所思道:“南阳王叔的身子越来越差了,有传言说,活不到明年秋天。” “哦?”老皇帝还是从没听说过这种传言,因此兴奋的问道:“传言可信?” 亓灏虽然与陈泽轩不和,但他心里很是敬重南阳王这个英雄的。 见到老皇帝这急不可待的模样,便有些不舒服,但还是道:“不知道,传言总是传言,要印证了才知道可信不可信。” 老皇帝的老脸瞬间显现出失望的表情,他不悦的打发亓灏道:“行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回去吧。” 亓灏行了个礼,面色无异的离开。 在走到通往明阳宫的小路上,他想起了那日八皇子和被下了药的顾瑾璃抱在一起的画面,眸光暗了暗。 调整了一下心态,他踏进了明阳宫,想与八皇子好好聊一番。 聊这两年被搁浅的兄弟情,聊长大后那薄弱的皇家情。 可很不巧,八皇子去了皇后的凤鸾宫,亓灏也只能先去军营走一趟了。 在经过御花园亭子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身着华丽宫装的女子,瞧着是一张陌生的脸,便截住了一个端着糕点往亭子方向去的小丫鬟询问一番,这才知道这个女子是当时选妃大典上,老皇帝选的两个妃嫔之一的李玫儿,也是最近老皇帝枕边的大红人,后宫里新上位的宠妃。 亓灏对老皇帝的女人不感兴趣,在李玫儿转眼看过来的那一刻,他大步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第385章 荣升太后 皇后的凤鸾宫里,八皇子直接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来意:“母后,儿臣今日过来是来向您求一样物事的。” 皇后瞧着八皇子最近勤奋上进,而且在朝中的呼声渐高,因此待八皇子的态度越发的和蔼可亲了:“小八,你需要什么?只要母后这里有,你随意拿走。” 八皇子笑了笑,恭敬道:“母后,儿臣想要您的龙芝草。” 龙芝草有治病救人的奇效,皇后倒是不心疼给八皇子,但还是想问个明白,毕竟这龙芝草只此一棵:“龙芝草?你要这个做什么?” 八皇子沉声道:“母后,姜尚书的夫人犯了旧疾,儿臣想将这龙芝草借花献佛送给姜尚书,做个顺水人情。” 皇后凤眸微眯,一边看着自己指甲上新染的蔻丹,一边缓缓道:“姜国公在的时候,姜家如日中天。” “如今姜国公不在了,虽然姜家大不如往日了,但对你来说多少还是有些用处的。” “毕竟,姜尚书在朝中说话怎么着也有点份量。” 说罢,她对秋蝉转头道:“去,把本宫的龙芝草拿出来给八皇子。” “是,主子。”秋蝉点点头,赶快去柜子里将盛着龙芝草的锦盒拿了出来,递给了八皇子身边站着的小祥子。 “小八。”皇后眼神慈爱的看着小八,语重心长道:“你有上进心是件好事,母后很是欣慰。” “不难看出,你父皇对你越来越满意。” “不过,你在皇上面前,切勿暴露野心,需步步谨慎,小心仔细才是。” “等到你父皇封了你为太子,咱们才可以高枕无忧。” 让八皇子登得太子之位,或者说是坐上老皇帝现在的宝座,一直都是皇后多年来的梦想。 现在八皇子越长大越出息了,意味着皇后离着自己的梦想越来越近了。 有朝一日,八皇子是皇上,那皇后就可以荣升为太后了。 太后,听着虽有点老,可在后宫之中却拥有者至高无上的权力。 她不用再去寿康宫给谁请安,也不需要看谁的脸色。 这后宫里,她最大! 想着那样一天很快到来了,皇后脸上的笑意更加灿烂明媚。 鲜艳的红唇,如沾了血似的,红得诡异。 只是,那“太子”二字,却让八皇子听了扎心。 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日在御书房外面听到老皇帝与贾公公的对话,八皇子脸上的笑意迅速褪去。 他紧抿着唇,垂下眸子,眼中暗涛翻涌。 秋蝉察觉到八皇子的情绪似乎不对劲,便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皇后。 皇后坐直身子,关切道:“怎么了,小八?难不成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母后?” 八皇子知道皇后对自己的满心期望,若是让皇后知道了老皇帝的心思,那么皇后什么反应,不用想也能猜到。 皇后大发雷霆,心有不甘就罢了,兴许还会怪罪八皇子不得老皇帝的喜爱,埋怨八皇子没能耐没出息,连亓灏都抵不过。 让老皇帝失望的话,也就意味着八皇子这枚棋子在皇后这里没什么用处了。 所以,八皇子不愿让皇后知道老皇帝早就确定好了皇位继承人,再加上自尊心作怪,他也说不出口。 抬眸,他勉强牵起嘴角,言不由衷道:“没什么,儿臣只是觉得任重而道远,还需继续努力才行,绝不能让母后失望。” 皇后听罢,舒了口气:“郭明顺,莫东盛,还有方家,朝中不少人现在支持你呢!” “你啊,也不要有太多压力。” 提到方家,皇后轻咳两声,试探道:“对了,小八,你对方紫薇可有印象?” 八皇子回想了一下,如实道:“曾见过一面。” 皇后又问道:“那……你觉得方紫薇如何?” 八皇子不明白皇后的意思,皱眉道:“儿臣与她不曾打过交道,所以对她不了解。” 皇后示意秋蝉给八皇子倒茶,接着道:“小八,紫薇是本宫的娘家人。” “她品性如何,本宫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尽管她比你大个几岁,但却是个不错的女子,身份上也能配得上你。” “若是你不介意她比你年长的话,本宫想着……” “母后。”皇后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八皇子要是再听不懂,那可真是辜负了皇后这么多年的栽培了。 他的脸色比刚才看起来还难看,冷声打断皇后的话:“母后,儿臣年纪还小,婚事不着急,但方家小姐的婚事却拖不得,所以儿臣不愿耽误人家。” 皇后听到八皇子的这个理由,不死心道:“这个啊,其实也不是什么问题,只要你有这个心,方家那边本宫……” 八皇子又毫不客气道:“母后,方家小姐有癫症,这个您该不会忘记了吧?” “纵使儿臣不嫌弃,但往后百官应当容不下这般女子做那六宫之主。” 皇后嘴角的弧度压下,神色带着一抹不自然,还有点不悦。 没错,在选妃大典上,方紫薇在众目睽睽之下当场癫症发作,虽说之后找大夫证实过这不是长期性的癫症,可她有病之事是人尽皆知,要让八皇子娶这样一个女人,确实是不妥。 可是,若是不与方家联姻,怎能得到方家的权力支持呢? “母后的意思,儿臣都懂。”八皇子沉默片刻,缓缓道:“其实,只要找个合适的机会提拔一下方晋阳,让他在朝中有一个要职即可。” “联姻一事,儿臣觉得不是上策。” “毕竟儿臣比方紫薇小那么多,也不见得她会同意。” 话题聊得不太愉快,皇后见八皇子态度坚决,也不好再强人所难。 她叹了口气,摆手道:“也罢,你也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母后就不干涉你了。” 八皇子见皇后让步,也放缓了语气,不似刚才那般冷清:“儿臣多谢母后理解。” “嗯,你无事也多去太后宫里走动走动。”皇后低头呷了口茶,不紧不慢道:“你也得让太后知道,她可不是只有亓灏一个孙子。” “本宫的小八呀,要比亓灏孝顺多了。” 听到八皇子应了声,皇后又嘱咐道:“轩世子那边,你也别掉以轻心。” “虽说轩世子明确的表示过要支持你,但人心隔肚皮,你也要防着点。” “儿臣谨记母后的教诲。”八皇子站起身,行礼后,退了出去。 待八皇子走后,皇后无奈道:“小八果真是长大了,连本宫的话也不听了。” 秋蝉听出皇后语气里的复杂,是既高兴又感伤,便道:“主子,八皇子就是再长大,也都是您一手抚育起来的。” “不管什么时候,您都是八皇子最敬重的母后。” “秋蝉。”皇后瞧着秋蝉,幽幽道:“你说,小八该不会是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子了,所以才拒绝本宫了吧?” 这一点秋蝉倒是没想过,一怔,笑道:“主子,这倒是不会,咱们八皇子还小呢,谈婚论嫁确实早了些!” 话说完,她瞥见门口那浅紫色的身影,给皇后使了个眼色:“主子,青妃来了。” 一听到“青妃”二字,皇后的眼中闪过一抹厌恶,顺着秋蝉的视线落向门外,果真见着赵青青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进来了。 最近李玫儿不知道为何凭空得宠,老皇帝每次翻牌子,翻的必定是李玫儿,这让与李玫儿同时进宫的赵青青哪能坐得住? 这不,她原先是隔三差五的到凤鸾宫里讨好皇后,如今却天天掐时定点的来。 每次来,不是拈酸吃醋,就是嫉恨抱怨李玫儿,这苦水吐得皇后都烦死了。 毕竟,皇后也不是一个心眼多大的人,也不愿看到这些比自己年轻貌美的嫔妃们得宠,只是她对老皇帝早就死了心,眼下只想将全部心力都放在扶植八皇子身上。 只要八皇子做了皇上,别说这些讨厌的后宫美人,就连老皇帝和太后,皇后也可以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了! 男人算什么?姑妈又算什么? 在皇后的心里,没有什么比把权势握在自己手里更重要!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赵青青嫉妒心强,但智商却不够格,也不善于察言观色。 她只以为自己每次来找皇后娘娘诉苦,便能引起皇后的感同身受来,然后二人便可以同仇敌忾,共同对敌,却不知自己这番行为到底有多讨厌。 皇后也没让秋蝉给赵青青上茶,神色淡淡:“坐吧。” 果真,赵青青刚坐下,就立刻打开了控诉的话匣子:“娘娘,您说说,这李玫儿是不是太过分了?” “这一连三天晚上,她都霸占着皇上,真是……真是忒不要脸了,简直就是一个狐媚子托生的!” 皇后听罢,冷笑道:“青妃,本宫瞧着你模样不错,也挺会涂脂抹粉的,怎么就讨不了皇上的欢心?” “依着本宫看哪,你与其在本宫这里耗费时间,倒不如想谢法子去爬上皇上的龙床,也好扬眉吐气一次!” 是个人,都是有耐性的,何况是皇后? 皇后忍赵青青这么久了,也算是不容易了。 赵青青第一次被皇后这么怼,委屈的扁着嘴道:“娘娘,您又不是不知道臣妾性子直,不会那些花花肠子。” “不会就去学!”皇后的语气越发的冷冽,不耐烦的表现也更加明显:“你一生下来,还不会吃饭呢?这不会现在也会了?” “本宫最近身子不佳,你若往后没事,也就不用来凤鸾宫请安了,真是吵得本宫头疼!” “是,臣妾不打扰娘娘休息了。”赵青青心里有怨气,眼下又在这里受了皇后的冷眼,于是立即站起来行了个礼,迈着小步子不满的离开了。 皇后瞅着赵青青那负气的模样,讽刺道:“看看这心胸,还想得了皇上的喜欢?除非皇上瞎了!” 揉了揉眉心,她向后轻靠着软塌,闭上眼睛,随口问道:“德妃的身子还没好利索?” 秋蝉一边绕到皇后身后给她按摩着,一边低声道:“回主子,奴婢听德妃宫里的人说,德妃是心病所致,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 皇后摇摇头,“呵,宣王要废在床上一辈子,德妃倒不如跟宣王一同死了算了!两个废人,活着也没了什么指望,做什么这么想不开要在这世上受苦?” 秋蝉垂眸屏气,没敢多插嘴。 被皇后骂作“废人”的德妃,此刻正在大口大口吐着刚服下去的药汤。 黑黢黢的散发着浓烈味道的药汤脏了德妃白色的中衣,她的脸上消瘦得没二两肉,只剩下一双空洞的大眼睛了。 “主子,呜呜……奴婢求求您了,多少还是把药给喝了吧!”贴身小宫女一边给德妃擦着衣服上的药汁,一边红着眼睛哽咽道:“您不吃饭,也不吃药,再这样下去,您让奴婢如何是好!” 德妃像是一个木头人一样,眼睛毫无焦距的一眨不眨的盯着头顶上方的床幔,面无表情。 她好像听不见别人说话,也看不见东西。 你若是喂她吃东西,她的嘴巴不张开,就算是张开了也不咀嚼咽下去。 小宫女没办法,为了德妃的身子着想,只能大着胆子的冒犯强迫给她灌下。 可是灌下没多久,德妃又会一次次的吐出来,着实是愁得小宫女没办法了。 老皇帝偶尔派贾公公过来带着东西慰问一番,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处。 可能,真的像皇后所言那般,除非宣王从床上下地了,要不然丢了魂儿的德妃真的要这样在床上一天天将自己耗死了。 她的身子瘦的跟张轻飘飘的纸一样,小宫女不用多费力气,一把就能将德妃轻松抱起来。 此时的德妃,大有油尽灯枯之势。 “主子,刚才……刚才宣王府的人来信了!”小宫女无奈,只好灵机一动,大声道:“宣王他,他的身子大好了!” “虽说四肢不能动弹,但是只要好生养着,人就没事!” 其实,这番话就跟没说一样。 宣王四肢废了,不能动弹,只要有人一日三餐的给他喂饭,他自然是没事的。 但是,德妃在听到“宣王”二字后,木然的眼珠子果然动了动。 小宫女又赶紧道:“主子,奴婢还听说,逍遥子神医回京了,只要咱们寻到他,宣王爷一定可以下地的!” 这个消息,倒是真的。 不过,却是黑衣人故意派人放出来的。 因为,黑衣人昨夜去清水寺找逍遥子,没想到竟中了逍遥子的暗算。 按理说,与逍遥子交手那么多次,像逍遥子这般为人正直的正派人士,是不屑于刷手段搞暗算,可惜这次就在他刚落在禅房的屋顶上没多久,后背便挨了不知道何时藏于暗处的逍遥子一掌。 那好了没多少时日的旧伤,又添了新伤。 由于太猝不及防,以至于黑衣人被直接打落到了地上。 刚下地,净空大师便领着寺内众多佛门子弟,一齐围攻了上来。 当然,净空大师没了内力,怕暴露出来被逍遥子和黑衣人知晓,故而只站在原地,一边捏着佛珠,一边静静的望着与黑衣人周旋的弟子们。 慧和小和尚虽说平时有些腼腆温和,但在与此刻却神色严肃清冷,手中的招式也有条不紊。 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用面具遮脸,不敢见人的男子,就是几次伤了他的师叔,还得他的师父为救师叔不惜耗费了自己功力的大恶人! 所以,他无需手下留情! 不得不说,清水寺的和尚们摆的那“游龙阵”要比黑衣人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兴许,也是他之前受过伤的缘故,总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黑衣人才从阵法中逃脱。 逍遥子紧追在后面许久,黑衣人却不敢逃回南阳王府,只能奋力施展轻功,一路西行,逃进了城西的荒山里。 这黑灯瞎火的,而且又下着雨,逍遥子要想找到人,恐怕是很难的。 果然,逍遥子在山里打折火折子小心的寻了一会便失败而回。 一来,他上次尽管被净空大师救回,这几日也好生的休养,但总体上来说身体还是没有恢复到原来的状态。 二来,他的命是师兄好不容易救回来的,而黑衣人又心狠手辣,诡计多端,他在暗处,自己在明处,万一黑衣人躲在哪个他不知道的角落里偷袭怎么办? 他要是死在了这里,师兄一定会很伤心的。 故而,他便没再执意往深山处去寻。 若是他再往山上走,藏身在石头后面的黑衣人便会真的结果了他…… 大概几个时辰之后,黑衣人才赶从后山回了南阳王府。 这次中了逍遥子的套,黑衣人很是生气,竟要陈泽轩对外扬言宣称净空大师是妖僧,这清水寺是妖寺,那逍遥子也是个妖医。 编造谎言,对陈泽轩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清水寺在亓国的地位非同一般,净空大师也是闻名天下,德高望重的高僧,世人对清水寺和净空大师都奉若神明。 还有那逍遥子,悬壶济世,又有个仁心仁术的好名声,黑衣人要想在一夜之间将这二人的名声搞臭,把那清水寺给除掉,这谈何容易? 从私心里来讲,陈泽轩觉得玄机门的事情,让顾瑾璃去做就好,黑衣人从中插手,又是要杀逍遥子,又是重伤净空大师的,还要祸及整个清水寺,这件事情是黑衣人做的不对。 而且,净空大师与陈泽轩无冤无仇,陈泽轩从心底里敬重他,不愿将他和清水寺拖下水。 思来想去,陈泽轩也不能忤逆黑衣人,于是便只能取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那就是将逍遥子回京的消息放出去,如此一来,老皇帝、太后,还有宣王等渴望多活几年的人必定会找逍遥子调理或者医治身体。 到时候,再派人在逍遥子给开的药里做了手脚,那么逍遥子便会背负一个杀人的罪名。 逍遥子当年与亓灏还有过交集,亦或者诬陷他是受亓灏指使。 这般做,并不能让黑衣人解气,可是黑衣人也拿捏不住逍遥子和净空大师,只能勉强接受。 “主子,您听到奴婢说话了吗?”小宫女吸了吸鼻子,又重复道:“逍遥子回来了,宣王爷有救了!” 德妃嘴唇嗫嚅,颤抖得像是两片孱弱的蝴蝶翅膀,良久,她才缓缓的转头,老泪涌出:“真……真的吗?” “泽儿他……他……” 眼泪滚滚落下,苍白的脸上是激动之色。 如那焕发了生机的枯木一样,竟让人凭空生出来一股心酸。 小宫女重重点头,“是,是真的。” “泽儿……呜呜,本宫的泽儿……”德妃听罢,又发出一阵阵低泣声来。 小宫女见状,试探道:“主子,奴婢去给您再熬碗药?” “您只有赶紧好起来,才能照顾宣王爷呀!” 见德妃默默点头,小宫女连忙跑出去熬药去了。 八皇子从凤鸾宫出来后,便让小祥子将龙芝草送出了宫,而他自己则准备往寿康宫方向走去,不想却迎面撞见了刚从寿康宫里出来的陈泽轩。 二人对视的一瞬间,彼此眼中都闪过一丝深意。 八皇子那日莫名其妙的冲去了芙蕖院,险些与中了药的顾瑾璃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这让陈泽轩如何不介意呢? 而且,八皇子去芙蕖院找顾瑾璃,事先也没知会过陈泽轩。 这两年来,八皇子一直认为顾瑾璃早就死了,却没想到被陈泽轩给改头换面藏了起来。 他心心念念的人消失了两年,两年后又是近在咫尺却不自知,八皇子这心里头也同样的不舒坦。 但是,二人都不会将这种不痛快表现出来。 八皇子敛去情绪,主动上前对陈泽轩道:“世子哥哥。” 陈泽轩点头,仍旧是笑得温暖友善:“来看望太后?太后刚喝了药睡下,不如你过几个时辰再过来。” 八皇子见陈泽轩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便心领神会道:“既然这样,那世子哥哥若是无其他事情,不如去我宫里喝杯茶吧?” 陈泽轩将手中扇子一摇,痛快答应。 于是,二人便往明阳宫走去。 第386章 一扫风光 自打柳夫人寻死觅活后,安静老实了两天。 毕竟,她如今是处在风口浪尖上的人,成为了府中上下的笑话。 尽管亓灏这边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流露出将她赶出去的意思,但柳夫人还是没脸踏出房门一步。 丫鬟雪琴可不是主子,她得洗衣做饭,因此避免不了出现在人前,承受那些旁人的闲言碎语。 但是,也没办法,该受着的还得受着。 因为,柳夫人和狗的事情,这是事实。 这两天里,亓灏一直忙着太后寿辰的事情,虽说不大操大办,不铺张浪费,要以简朴为主,但是这并不代表着要寒酸,而是简约精致中还要体现出用心、创意来。 顾瑾璃练习“摄魂咒”已有几日,她觉得太后打手则是一个小试身手的好机会,所以白天黑夜里更加紧了练习。 她要在宴会上,检验一下自己的成果。 怎么说,这“摄魂咒”可是她将来要横扫千军所用的,不在隆重的场合弹奏一下,怎对得起她没日没夜的付出? 当然,亓灏并没有派人过来邀她一同去赴宴。 兴许,她是一个“男子”,纵使是现在太后和老皇帝的主治大夫,但也总是碍人眼的。 太后之所以还能容忍几分,不过是看在她的医术上罢了。 倘若她敢“登堂入室”,蹬鼻子上脸,想必小命直接就没了。 想了想,她决定还是借着陈泽轩这个世子身份去宫里吧。 晚宴设在永和宫,由于老皇帝早就放出了消息,所以今日来的大臣们及女眷们穿着极为的朴素。 不过,在给太后的寿礼上,却还是做足了心思。 养病已久的德妃,竟也在特意的胭脂水粉的衬托下,苍白的脸扫去了几分病容,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皇后冷笑着扫了一眼,心中依旧不屑。 官妇女眷席中,最得意的要数尹大夫人了。 昨日,尹家得了宫里的圣旨,成为了皇家承认的皇商身份,如今在京中的身份地位简直是更上一层楼。 有皇家撑腰,这一日来尹家的门槛都要被踩破了。 不管是京内还是京外的商人,都纷纷上门来拉拢讨好。 就连一些许久不登门的朝中大臣,也都派家丁带了礼物去。 从尹太傅去了后,尹家便门庭冷落了。 而昨日那热闹的场面,真真是久违了。 大夫人瞧着高兴,这两年来也总算是能扬眉吐气一次。 因而,她坐在席间腰板挺得笔直,神态略有得意。 要不是得了消息,今个不能太过盛装打扮,否则她一定得将那些银钗金簪一并都插满头上。 如此,心里头才舒坦。 有许多贵妇有意奉承尹大夫人,她这尾巴又在无形之间翘上了天,心里美滋滋的。 右手边坐着江晴岚,则保持着淑女的得体微笑,时不时的给尹大夫人添个茶倒个水的,很是会察言观色。 陈泽轩与顾瑾璃,来得不算太早,但也不是最晚的人。 在小太监的一声“轩世子到!”后,众人的目光不禁都移向了门口。 一袭紫衣,风华无双。 陈泽轩邪魅的眼睛里流光溢彩,勾起的嘴角永远能够引得众多女子魂牵梦绕,目不转睛。 手中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黑色的靴子缓缓向前,衣摆随着走动而绽放开一朵朵紫色的海棠花,一时之间绚丽多姿。 随着陈泽轩进入了众人视线,跟在他身后,那一袭白衣的人影也吸引了人的注意。 “欸,给太后治病的林什么笙?” “对,是宁王爷的相……好?!” “啧啧,乍一看这林公子生得也是一表人才。” “再怎么一表人才,也比不得咱们世子举世无双呀!” …… 二人的出现,让下面坐着的人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 有的女子们看到了顾瑾璃,也因她那顾盼生辉的眸子和清雅高贵的气质而动心。 只是,上座的人,脸色却都不太好。 老皇帝刚端起的酒杯放下,幽幽的望着前后走来的二人,脸有些沉。 依着“林笙”的身份,她是没资格来这宫宴的。 何况,也没有人给她下过帖子。 老皇帝不知道,陈泽轩和“林笙”一同来,到底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 若是这二人之间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那往后可不能再让“林笙”进宫来给自己和太后诊治身体了。 将身家性命交给“林笙”这个危险的人手上,可是自寻死路。 太后皱了皱眉头,虽说也有不悦,可想着尹素婉这两日有意无意提到了“林笙”医术高超来,也就忍下来了。 八皇子与陈泽轩已经秘密结盟,故而皇后对陈泽轩的态度也转变极大,望着他的眼神温和。 视线落在陈泽轩身后的顾瑾璃身上,又不免多了一抹探究,也在好奇他们的关系。 要数心里最不痛快的人,当然是非亓灏莫属。 前天晚上,在屋门外听到顾瑾璃和陈泽轩的谈话后,他便再也没有踏入过芙蕖院。 太后的寿宴,军营的军务,还有朝中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他刻意让自己忙碌起来的目的,就是逼迫自己不要去想顾瑾璃。 不去想她的脸,不去想她的话,不去想她和陈泽轩在背后要铲除她的狠心。 他以为,自己早已被她的绝情磨练得麻木了,不会再心痛了。 可是,在看到顾瑾璃竟一声不吭的跟着陈泽轩进宫,他的心还是止不住的抽搐了一下。 薄唇紧抿,脸部肌肉紧绷,他的一双桃花眼里涌动着不可言说的哀伤和压抑的痛苦。 亓灏的目光那般炙热,顾瑾璃自然也感受到了。 她一双淡然如水的眸子淡淡的瞥了过去,随即又蜻蜓点水的移开。 顾成恩冷眼望着陈泽轩,眼底划过一道恨意。 再去瞧与陈泽轩一道同来的顾瑾璃,目光也连带着不友善起来。 坐在顾成恩手边的尹子恪感受到顾成恩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若有所思。 “泽轩给皇上、太后和皇后娘娘请安,祝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陈泽轩弯了弯腰,恭敬的行礼道。 “草民给皇上、太后和皇后娘娘请安,祝太后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陈泽轩说罢,顾瑾璃也一并行礼。 “都免礼吧。”老皇帝抬了抬手,态度有点不冷不热。 陈泽轩示意雷子将寿礼献上后,望了一下坐席,对顾瑾璃笑道:“林公子就跟本世子一起坐,如何?” 座位都是分配好的,陈泽轩的左右都已经坐了人。 一边是莫东盛,另一边则是郭明顺。 至于八皇子,则坐在亓灏的右手边。 在看到顾瑾璃的那一刻,八皇子的身子明显颤抖了一下。 他屏住呼吸,攥着拳头,才努力让自己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来。 女扮男装的顾瑾璃,不管如何如今还是住在宁王府的人,她就是要坐,也是得坐在亓灏身边才行,哪里有与陈泽轩同坐一桌的道理? 再者,亓灏是独自来的,而这“林笙”如果真如陈泽轩刚才所说的,二人是在宫门口偶遇到的,那么就是意味着今晚是她不请自来了。 即便是给太后和老皇帝诊治的大夫,也不过是一介草民而已。 没有太后和老皇帝的允许,她这等身份的人,有何资格参加这只有四品以上大臣才能参加的寿宴呢? 有些人心里开始不平衡起来,而有些人则在心里对“林笙”开始了各种猜测。 陈泽轩的话刚说完,顾瑾璃刚想笑着应下,却听得亓灏突然开口冷声道:“本王的人,自然是要坐到本王身边的。” “哦?”陈泽轩故作疑惑的看着亓灏,将一个大家都不解的问题抛给了他:“既然如此,那宁王爷又怎会将林公子丢在半路上?” 这话一落,大家便恍然大悟了。 原来,亓灏不是不带顾瑾璃进宫,而是半路将顾瑾璃给丢下了。 陈泽轩和顾瑾璃一道来,想必是在半路上遇到了。 如此,老皇帝的脸色稍微缓和了几分。 顾瑾璃和陈泽轩将老皇帝的神色收入眼底,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也跟众人一样等着亓灏的回答。 八皇子的视线在陈泽轩和顾瑾璃之间徘徊了片刻,然后又看向亓灏,见他面色阴沉,不由得猜到了其中内因。 事先顾瑾璃就根本没说过要进宫,倘若她说了,亓灏又怎可能不带她? 而现在,陈泽轩既然如此无耻的将这个锅甩给自己,那他要是再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恐怕就骑虎难下了。 亓灏深深的望着顾瑾璃,见她对自己勾了勾唇,神色之中大有要看他难堪的意思,他抿了抿唇,竟站了起来,向她走去。 见亓灏走过来,陈泽轩眸光暗了暗,脸上的笑意不变。 顾瑾璃不知道亓灏要做什么,心莫名的一跳。 紧接着,在她没反应过来之前,竟被亓灏一把捞进了怀里。 猝不及防,她低呼一声。 顾瑾璃见所有人都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动了动身子,甚是尴尬。 压低了声音,她微恼道:“亓灏,你放手!” 陈泽轩看着亓灏的大手紧紧裹在顾瑾璃的腰上,笑容总算是淡了不少。 亓灏非但没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 他挑了挑眉,根本就没将众人放在眼里,而是直接对陈泽轩道:“笙儿和本王在路上闹了点小别扭,执意要步行进宫,本王这才她入宫。” “多亏了世子在路上遇到了笙儿,本王这才算安了心。” 众人一听,望着亓灏和顾瑾璃的眼神越发的暧昧起来。 一般来说,都是男女之间小两口才闹别扭。 真没想到,堂堂宁王爷会爱上一个男人。 再瞧着顾瑾璃别扭的模样,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情骂俏的感觉。 “呵!”陈泽轩没料到亓灏也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冷笑一声,他意味深长道:“即便是如此,宁王爷也不该留下林公子一人,毕竟这大晚上的,若有个什么意外可不好说。” 这话里的责备之意明显,谁知亓灏竟接着这话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他歪头温柔的看着顾瑾璃,语气自责中还带着一丝低声下气:“笙儿,本王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惹你生气了。” “你原谅本王这一次,好不好?” 这话说完,瞬间引起了众人不敢置信的议论纷纷。 “天哪,只知道这宁王爷极其看重这位林公子,却没想到还能如此放下身份!” “啧啧,除了当年那位,我还真没见过宁王爷对谁如此卑微呢!” “哪位?是尹家的那位还是跳崖的那位?” “快别提尹家的那位了,让宁王爷听到可得要暴怒了!” “嘘,李大人说的一定是顾家的那位了!” “唉,这林公子可真好命!可惜了,竟不是个女子!” …… 亓灏满眼柔情,陈泽轩神色复杂,而夹在这二人中间的顾瑾璃则因挣扎不开而满脸涨红。 再听着众人的谈论越发的不着调起来,她用力掰着亓灏的手,怒色警告道:“你要是真不想要脸皮了,别怪我不客气!” 顾成恩抿了口酒,想着这个“林笙”似乎很不寻常,不仅是亓灏的人,还跟陈泽轩有牵扯,纠结该不该拿她开刀。 尹子恪见顾成恩攥着酒杯的手背青筋隐现,眉头轻蹙。 八皇子瞧着殿上三人之间的暗潮涌动,嘴角溢出一丝苦笑。 无论何时,他都是一个局外人,永远走入不了她的世界。 垂下眸子,他被心口的石头压得喘不过气来,随手将一杯清酒灌入了嘴里。 此时,除了皇后和一脸清心寡欲,面无表情的德妃之外,老皇帝和太后已经到了发怒的边缘,对顾瑾璃的厌恶已经溢于言表了。 “好了,都回到座位上去!一直站着,成何体统?”老皇帝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给一旁侍候着的贾公公使了个眼色。 前天与亓灏谈话,老皇帝见他恭敬有佳,本以为他总算是成熟了几分,也就没去多问王府后院的那些破事。 今日看到亓灏又因为这个“林笙”口出谬言,真是气炸了老皇帝! 贾公公拍了拍手,扯着嗓子,尖声道:“上歌舞!” 歌舞开场,三个人也不好再在原地僵持着,于是亓灏便用那只强有力的大手将顾瑾璃强制性的拥回了座位上。 陈泽轩笑了笑,如同刚才的针锋相对不存在一样,云淡风轻的也落座。 那剑拔弩张的气氛随着丝竹管弦声消失,让众人有种刚才空气里弥漫着的无形硝烟好像没发生过的错觉。 一群身着淡粉色舞衣的舞姬们鱼贯而入,她们踏着轻盈的步子,扭动着纤细的腰肢,如同开在大殿中央的一朵朵娇嫩的杜鹃花一样,散发着迷人的魅力。 没一会,舞曲的节奏开始变快,音调变得明媚激烈起来。 就在众人奇怪为何音调转变的时候,只见一个红衣女子挥舞着水秀像是一只艳丽的蝴蝶一样飞了进来。 那女子一入场,便在众多男子的心里头点燃了一把欲望的火。 当然,女眷们的眼里也窜起了一团叫做嫉妒的火苗。 三千墨发被编成了数股小鞭子,鞭子尾端还被五彩的丝线缠着。 半张脸用羽毛面具遮住,看不清容貌,可那一双大眼睛却妩媚动人,勾魂摄魄。 面具下的那唇,娇嫩红艳,扬起诱人的弧度。 舞衣更是奇特的能让人的眼珠子掉地上,看在女人们眼里简直就是伤风败俗,看在男人眼里就是蛊惑人心的尤物。 上下身是分离的,上身能遮盖住的面积连女子的肚兜都不如。 准确的说,更像是多围了几圈的女子的束胸带。 只不过,这束胸带却是从精致的锁骨往下一直缠到肚脐上方。 当然,那也不可能真的是束胸带,而是被特意修改后的不能称为短衫的“短衫”。 用爱月的话说,这“短衫”在林笙的那个世界里,应该叫做“抹胸”吧。 香肩毕露,后背也完全都暴露在人前。 只要稍微一个不注意,那若隐若现的胸口也会被人一扫春光。 两条白玉似的胳膊上无半点衣袖遮挡,只不过在手腕处缠了两条长长的红色水袖。 肚脐处花了一朵妖冶的芍药,下身是一条裙子,但也不是什么寻常的规矩裙子。 裙子自胯骨开始,可却从大腿根处便被裁成了一片片,亦或者说是一条条。 夜风吹来,或者随着她的舞蹈动作,那布条便会立马飞扬起来。 她那双修长白皙的长腿,便会暴露在人前。 所以说,连青楼女子都没脸穿出去的裙子,却出现在了今晚这样隆重的场合上,真是让人咋舌。 扭腰,摆臀,她像是一个妖精,甩动着水秀,妖娆的在大殿中央旋转着,跳跃着。 妩媚的大眼睛在所有的男子身上一一略过,所到之处,如星火燎原。 随着舞动的幅度渐大,她身上的舞衣便跟没穿一样,惹得男子们口干舌燥。 就连老皇帝,两只老眼都直勾勾的不会转动了。 眼观鼻,鼻观心,李玫儿见老皇帝盯着那女子,不动声色。 皇后心中冷笑,看了八皇子一眼。 八皇子察觉到皇后看过来,便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这舞女不是他的人。 收回视线的时候,八皇子的目光与亓灏相撞,他很想笑着对亓灏举杯,但又瞥见坐在亓灏另一边嘴角噙着笑,正兴趣勃勃的欣赏着歌舞的顾瑾璃,他手上的杯子像是千斤重一般,让他始终都抬不起手来。 亓灏对“林笙”如此在意,那是因为他早就跟陈泽轩一样,知道了她就是顾瑾璃。 只有他自己,才是最傻最笨的一个,也是永远都没有资格的一个。 亓灏瞅着八皇子神色黯然,动了动唇,“小八,你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八皇子深吸一口气,勉强笑道:“四哥,我没事。” “没事就好。”亓灏知道,就算是八皇子真的有事,也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毫无保留的将一颗心摊开在他面前了。 拍了拍八皇子的肩膀,他也转头,看着那个动作撩人的女子。 亓灏的眼睛注视着前方,但注意力却在拄着下巴的顾瑾璃身上。 她看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的点头,偶尔嘴里还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尹素婉的悟性很高,不枉费了顾瑾璃用了一晚上的时间为尹素婉设计出了这别出心裁的舞衣,还有这一支“妖月”。 舞中的妖,媚,柔,尹素婉都表现得淋漓尽致。 不得不说,尹素婉今晚的表现令顾瑾璃很是满意。 那位之前“救”下尹素婉的杨大人,自打明月湖一别后,便被尹素婉给撩拨住了。 后来,尹素婉主动给杨大人写信,寻了个理由偷偷溜出了宫,与杨大人互通款曲。 杨大人偷过一次腥,尝到了甜头,自此对尹素婉更是念念不忘。 瞥见尹素婉肩头上的红痣,他此刻的口水已经流了出来,而本人却不自知。 即便是尹素婉风骚妩媚的荡尽了男人的心,将男人迷得晕头转向的,亓灏也不会为之所动。 因为,他的心里只有一个顾瑾璃。 况且,顾瑾璃派人往宫里送衣服和舞蹈分解动作图纸的事情,杜江已经禀告过他。 所以,他又怎会像那些愚蠢的那人一样,被尹素婉这个下贱的女人迷惑? 太后冷哼一声,顾及着自己的寿宴,强忍着不发作。 “哎哟,这是谁家养出来的闺女,怎能……怎能跳这般不知廉耻的艳舞?” “可不是嘛,好好的人家哪能教导出这样的女子来?” “舞女嘛,都是下等人,哪懂得什么礼义廉耻?咱们只当个笑话看看行了。” 女人们忍不住了,便开始对这个狐媚子进行小声的谩骂和指责起来。 一位贵妇见刚才还与大家谈笑风生的尹大夫人竟老脸发白,攥着帕子的手在发抖,便问道:“尹夫人,你这是身子不舒服?” 另一位夫人也道:“哎呀,额头上都冒汗了!” 江晴岚注意到尹子恪关切的目光望过来,便贴心的给尹大夫人擦了擦汗,柔声道:“尹夫人,您还好吗?要不要我陪您出去走走。” 尹大夫人听到江晴岚的话,立即扶着她的手,慌忙道:“胸口有些发闷,还劳烦江小姐陪我出去透透气。” 一舞作罢,尹素婉领着众人齐齐跪下,高声喊道:“恭祝太后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尹子恪听着这声音无比的熟悉,心中有股难言之感。 老皇帝色迷迷的望着跪在地上的美艳女子,声音威严道:“把面具摘下来。” “是,皇上。”尹素婉盈盈站起身,轻轻摘掉了面具。 一瞬间,整个大殿炸锅了。 刚站起来准备离开的大夫人,也面无血色的站在了原地。 浑身无力,她将大半个身子都倚靠在了江晴岚身上。 第387章 百鸟朝凤 男人们瞪大了眼睛,女人们七嘴八舌的八卦起来。 “哎哟喂,真没想到,这么风骚的舞蹈,竟然是颐和郡主跳的呢!” “啧啧,真是伤风败俗呢!怪不得咱们尹大夫人都不敢吱声了呢!” …… 尹大夫人走,就是因为认出了尹素婉。 而现在,尹素婉自己解开了面具,暴露了身份,尹大夫人也没有要逃离的必要了。 她双唇嗫嚅,在众人嘲讽和奚落的眼光里挪不动脚。 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刚才还备受追捧和奉承的人,此刻却成了一个小丑。 江晴岚倒是个随机应变的,她扶着脑袋发懵的尹夫人坐下,温和的打着圆场道:“郡主的这支舞,与众不同,倒是有些异族风韵。” “郡主”二字,她咬字重音,强调了一番,有心思通透的人,立马明白了江晴岚话里的意思。 没错,尹素婉再是不要脸,也还有一个郡主身份在这里压着。 况且,尹家如今是皇商,尹素婉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起来,她们就算是想诽议,也不能当着人家的面来。 张家夫人接话道:“江小姐说的是,我平生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惊艳的舞蹈呢!” 李家夫人附和道:“对对,简直是让人大开眼界!” 有人调转风向,其他几位官妇也开始改了口,违心的“恭维”起来。 尹大夫人只是僵硬的笑笑,不过看江晴岚的眼神却是多了一丝感激。 江晴岚会意的拍了拍尹大夫人的手,然后不着痕迹的叉开了话题。 舞女们尽数退去,只留下了一身红衣,巧笑嫣然的尹素婉。 她似乎并没有听到众人对她的议论,仍旧是扬着明媚的笑容。 若说之前的她是一汪柔弱的水,那么今晚的她则是一把撩人的火。 她要像顾瑾璃说的那般,将这在座的男子们收在石榴裙下。 她不要再做那卑微乞怜,受人同情的女人,她要做自己的主宰,将这些男人们踩在脚下! 顾瑾璃给了她很多的名单,她要将朝中的大臣们都一一收服,成为权势的主人! 老皇帝难得心猿意马一次,在看清了尹素婉的面容后,那浑浊的老眼眯了眯,情欲色彩也立马退了去。 轻咳两声,他不冷不热道:“颐和郡主有心了。” 他是不可能与自己的儿子共享同一个女人的,再说尹素婉心机深重,不是老皇帝所喜欢的类型。 看一眼身侧的李玫儿,老皇帝不觉得更加顺眼了。 李玫儿安守本分,乖巧懂事,又善解人意,最重要的是她不像赵青青那样依附于皇后,而且每日定时定点的给太后请安问好。 虽然太后总是以身子不适为借口避见,可李玫儿吃了闭门羹也风雨无阻。 所以,太后极少为难李玫儿。 李玫儿有了老皇帝的宠爱,比那只知道黏着皇后的赵青青混得要如鱼得水多了。 太后此刻胸脯起伏不定,手上的护甲深深陷入了椅背。 怪不得尹素婉说要晚些过来,原来是去准备这低俗下流的舞蹈去了! 兰嬷嬷见她脑门青筋“突突”的跳着,心下暗叫一声不好,赶紧付低身子小声提醒道:“太后,怎么说这都是颐和郡主精心编排讨您欢心的,您就是再不高兴,也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郡主一个面子呀!” 皇后见太后动怒,压下幸灾乐祸的笑,给太后倒了杯茶,也装模作样的劝道:“太后,颐和郡主一片孝心呢!” 尹素婉被权势的贪欲给冲昏了头脑,毫不犹豫的接受了顾瑾璃的建议。 这支舞蹈,她在练习的时候,也不禁喜欢上了它的妖娆肆意。 就好比是,将她伪装了这么多年的大家闺秀,端庄贤淑都给打破,激发出了骨子里的骚动和张狂。 她不愿再做那娇柔可人的小白莲花了,她想做那醉人的罂粟。 只是,她急功求利,光想着如何凭着这一支舞来勾引男人了,却忘记了太后是个古板保守的人。 看到她跳这样不堪入目的舞蹈,哪能不生气呢? 这样一想,尹素婉脸上的笑容便挂不住了。 攥着手里的水袖,她再次跪下,只不过头垂得老低,声音也带着一丝轻颤:“太后,婉儿没有提前告诉您要献舞,是想给您一个惊喜。” “还望……太后不要责怪婉儿任性妄为。” 虽然尹家的皇商身份可以给她多一点的庇护,但她知道,在未能实现目标之前,她的靠山仍旧是太后。 因为,她刚才没错过大夫人那恨不得找个地缝躲进去的神色。 还有尹子恪,那痛心又失望的表情。 在他们眼里,她这是自甘堕落了吧?有辱门风了吧? 尹家早就放弃她了,她也已不抱任何奢望。 除了靠自己,她还能怎么办呢? 要达到目的,只能如此了。 “婉儿”自称,是想让太后念着这么多年来的情分。 “献舞”为由,是想让太后知道她是在表达孝心,不过是用错了方式。 声音颤抖,楚楚可怜,在正式进化为一朵罂粟之前,柔弱的白莲花还是她的保护色。 果然,太后重重的吐出一口气,闷声道:“夜里风大,快下去换身衣服。” “要不然你被风吹坏了身子,哀家又得心疼。” 尹素婉听罢,松开沁出冷汗的掌心,站起来微微福了福身子,然后在双儿的搀扶下,身姿袅袅的往后殿走去。 路过顾瑾璃不远处的时候,尹素婉看了她一眼,见她一双眸子饱含深情,似乎是透露着对她的赞赏和肯定,尹素婉的脸红了一下。 不过,在亓灏幽冷的目光射过来的时候,她条件反射的转头加快了步子。 随着尹素婉下场,这场艳舞风波也就结束了。 男人们意犹未尽,女人们为了掩盖住刚才的尴尬,也刻意去扯些有的没的话题。 但是,总有一些喜欢挑事的人,因嫉妒尹家成了皇商,故意旧题重聊,往尹夫人心里扎刺,貌似惋惜道:“尹夫人,尹公子一表人才,又颇有文采,若不是这腿……恐怕你现在也该抱孙子了。” 顿了顿,她见尹夫人没说话,又自顾自道:“唉,虽说尹公子不良于行,但到底尹家家底丰厚,要是想娶媳妇的话,也应该是不难娶的。” “我远房的表妹家的儿子,腿也是瘸了,可还不是因为家里有良田百亩,这才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 “人家呐,三年抱俩呢!” 果然,尹夫人听罢,脸一阵青一阵白。 这要是没出尹素婉跳舞这件事,兴许尹夫人就真敢一大嘴巴子抽上去了。 毕竟,尹子恪是她的心头肉,是她最宝贵的人,谁都不能侮辱她的儿子。 她的儿子,就算是众人眼里的“瘸子”,在她心里也是最最优秀的儿子。 可是,现在她除了怒瞪着这个捂着嘴巴笑得欢畅的老女人之外,竟抬不起手来,也张不开嘴去回骂。 江晴岚见尹夫人气得肩膀又止不住的颤抖起来,握着她的手,似乎是在给她力量和安慰。 脸色冷了几分,江晴岚对那个讨人厌的牛夫人道:“牛夫人,我听说逍遥子神医回京了,他妙手回春,一定可以治好尹公子的腿。” “而且,这世上的女子,也不全都是那世俗浮浅之人。” “有爱慕人家皮囊的,自然也会有敬重人家人品才学的。” “尹公子才学兼备,想来即便是没有万贯家财,也是受女子们敬重的。” 多年来,江晴岚内敛低调又八面玲珑,对谁都和颜悦色,从未有过甩脸子,说重话的时候。 今晚,她竟史无前例的为尹夫人说话,为尹子恪抱不平,真是让人觉得稀奇。 转而一想,二人是姑侄关系,尹家如今又不同于往日,兴许是江晴岚早有了嫁入尹家的心思。 “江小姐这般为尹公子说话,莫非是相中了尹公子,想做他的妾侍?”牛夫人被江晴岚拿话一噎,不禁冷笑道:“也对,尹夫人是江小姐的姑姑,亲上加亲也是不错的。” “这样,肥水不用流外人田了。” 江晴岚被牛夫人这“妾侍”二字一刺,一时羞恼得说不出话来。 她现在是存着嫁给尹子恪的心思的,但是却不甘为妾。 这时,尹大夫人却冷不丁的冷声开口道:“我家恪儿的婚事如何,就不劳烦牛夫人操心了。” “倒是牛夫人家的公子,听说前后娶了三个媳妇都死了。” “依我看,还是去找个大师算一下,这要是克妻的话,就别再祸害旁的姑娘了。” 尹大夫人的话似乎要比刚才牛夫人的话还要狠,激得牛夫人咬牙切齿道:“你!” “好了好了,咱们都这么多年交情了,怎么无端端的吵起来了?”李夫人看不下去了,赶紧插嘴道:“今个太后寿辰,咱们可得仔细着些。” “若惹了太后不高兴,可就麻烦了!” 可能是尹夫人的维护,让江晴岚心中感动,“姑姑,我们出去转转吧。” 就算尹夫人是她的姑姑,但嫁出去的姑姑就像是泼出去的水一样,拜高踩低,很是势利眼,那些年里对小吏之女的她极少照拂。 尹素婉和尹素汐这两个表姐妹,与她也不怎么亲近。 华琼和尹素汐死后,尹夫人没了小棉袄,江晴岚没了指望,二人这才在去清水寺上香那次走动起来。 怎么说都是自家人,不能生分了。 只是,江晴岚多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她知道尹夫人心里头瞧不起江家,因此也不敢再自作多情的喊尹夫人为“姑姑”,而是一直都以“尹夫人”来称呼。 尹夫人很喜欢这个称呼,因为这昭示着她是朝中重臣尹太傅的夫人。 而刚才那句久违的“姑姑”,无形之间又拉近了二人的距离。 尹夫人在这里也坐不下去了,便站起来点头道:“好。” 牛夫人瞧着这姑侄二人出去,冷笑一声没再扫了大家的兴致。 姑侄二人刚出去,便遇见了回来的尹素婉。 她因为刚才太后不悦,这次便换了一身正儿八经的宫装。 那宫装将她捂得严严实实,之前脸上的浓妆艳抹也都洗掉了。 略施粉黛,她又从一个妖精变成了柔弱需要人呵护的女子。 尹夫人恶狠狠的瞪了尹素婉,一眼,咬着牙低声骂道:“丢人现眼!” 江晴岚的手挽着尹夫人的胳膊,亲亲热热的模样,倒是像极了一对母女。 “表姐。”甜甜一笑,她竟在这一刻有种浑身通畅的感觉。 “叫什么表姐?咱们尹家可没有这种不知廉耻的女儿!”拉着江晴岚,尹夫人像是躲避瘟疫一样,匆忙的出了门口。 尹素婉脸一白,僵在原地,眼圈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双儿小心翼翼的扯了扯尹素婉的袖子,小声道:“主子,您别难过,大夫人向来都是这样,嘴巴不饶人。” 尹素婉死死咬着唇,努力将眼泪忍了回去。 她的目光望向前方,落在那灯火辉煌的殿内,心内的委屈和忿恨一点点结成了冷硬的冰块。 吸了吸鼻子,她抬起下巴,挺直腰板,以高贵优雅的姿态重新走了进去。 “太后。”对太后恭敬的行礼,随后在太后身边落座。 太后“嗯”了声,没再说话。 顾瑾璃见尹素婉殷勤的给太后倒茶,太后却不怎么领情的样子,抬手心情大好的啜了一口酒,偷偷暗笑尹素婉是个十足的傻子。 她以为自己是爱慕她的谋士,却不知自己正逼着她一步步走向无底深渊。 看刚才太后的表情,必定是生气了。 尹素婉不是仰仗着太后吗?那顾瑾璃就要将太后这座靠山给尹素婉给拔了! 觥筹交错之间,郭明顺喝得略显醉意,竟放下酒杯,对陈泽轩笑道:“轩世子离京两年,也让大家伙儿牵挂了两年。” “上一次见识世子的风采已久远,不如趁着今个太后大寿,再给我们弹一曲?也让我们跟着太后沾一下光?” 的确,陈泽轩的琴技,那可真是天上有人间无的。 但是,却极少有人能有幸听到他的曲子。 郭明顺这么一说,倒是有些胆大包天了。 有些臣子在心里暗道郭明顺一定是酒喝多了,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沉了。 陈泽轩又不是宫廷乐师,竟还敢让他来弹琴?这是不想要脑袋了吧? 不过,是借着给太后祝寿的名义,倒是也不算太过分。 就在大家以为陈泽轩会推辞的时候,没想到他却很痛快的笑着点点头。 见太后和老皇帝也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他站起身来,对一旁的小宫女道:“拿琴来。” 太后总算是高兴了,僵着的老脸舒展开来:“好,今个能听轩世子的琴声,哀家很是高兴。” 很快,小宫女便抱着琴回来了。 桌案摆好,就等着陈泽轩开始了。 众人翘首以待,个个心里都激动万分。 陈泽轩坐下后,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最后将目光移向正把玩着酒杯的顾瑾璃身上。 亓灏眼神暗了下来,似乎猜到了陈泽轩接下来会做什么。 果然,陈泽轩扬着唇,笑盈盈道:“林公子,你可会弹琴?” 顾瑾璃放下杯子,竟语出惊人道:“会,轩世子可要我与你一起?” “哎哟,这乡野小民竟要跟咱们世子一起弹琴呢?” “不过是咱们世子先开口的,啧啧,不简单呢!” …… 陈泽轩从袖中取出自己的短萧,众人便明白了,原来轩世子是想要琴箫合奏。 顾瑾璃转头看了一眼老皇帝和太后,见他们只是冷着脸,也没出声来反对,她便压着心头的兴奋,在大家或鄙夷或笑她不自量力的眼神里站了起来:“既然……” 刚张口,她的手腕却被亓灏给用力扣住。 亓灏眼中的寒意已经如寒冬结了十几层的冰似的,令人不寒而栗。 他忍到现在,实在是无法看着心爱的女人在自己面前与陈泽轩并肩“琴箫合鸣”。 在尹素婉的心里,顾瑾璃是被迫困在亓灏身边的,尽管原因不明,可她绝对不是自愿的。 瞧着亓灏怒气隐隐,尹素婉不由得为顾瑾璃担心起来。 因为顾瑾璃正艰难用另一只手掰着亓灏的手指,再次成为了众人的焦点,她面上原本的微笑变成了讪笑,“一支曲子罢了,王爷难不成还怕我弹得难听吓到了大家?” 这几日顾瑾璃勤奋练琴的的事情,亓灏是知道的。 他以为她不过是闲来无趣,打发时间罢了。 没想到,她是想在今晚露一手。 而且,还是与陈泽轩一同献奏。 为什么?这里面是否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猫腻? 一时之间,亓灏还想不到什么不对劲,只是内心的占有欲却不愿意松开顾瑾璃的手:“不是,本王是怕伤了你的手。” 如此张口就来的情话,说得自然,却让大家听了忍不住咋舌。 八皇子离得近,将顾瑾璃眼底抵触的情绪看在眼里。 他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鼓起勇气道:“四哥,宫里的琴都是上好的材质,断然是不会伤了林公子的手的。” 顿了顿,他又望向老皇帝那边:“再说了,父皇和太后应该也很期待世子哥哥和林公子的合作吧?” 兴许,在老皇帝心里还是愿意将八皇子当作一个孩子,他单纯清澈的眼睛让老皇帝不忍拒绝。 “嗯”了声,老皇帝瞅着抓着一个男人的手,腻腻歪歪闹别扭不嫌丢人的亓灏不悦道:“老四,不要浪费时间,打扰了大家的雅兴。” 语气里的责备之意明显,皇后听了也笑道:“本宫也很想听一听呢!” 既然陈泽轩肯在这样的场合下主动将顾瑾璃给拉扯出来,说明这二人之间不可能没有瓜葛。 再想着如果顾瑾璃真的能为八皇子所用,那要想将老皇帝和太后拿下,可就容易太多了! 越想越开心,皇后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朵跟了。 尹素婉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顾瑾璃,生怕她有个什么闪失,这份紧张让一旁的双儿又悄悄的推了一下她的胳膊,示意她收敛起自己的心思来。 对于尹素婉和顾瑾璃之间的事情,双儿早就在尹素婉三言两语的暗示下知晓了。 身为下人,她没资格去劝主子如何如何,只能一边遵循主子的命令做事,一边在心里偷偷的祈祷千万不要东窗事发连累自己。 好在,最近的一切行动都很顺利。 主仆二人难得的齐心协力,关系又亲密了一些。 亓灏静静的看着八皇子,若不是察觉到了他的野心,若不是知道他是陈泽轩和顾瑾璃一心要扶持的人,恐怕看着这张清秀的脸,还依旧会将他当作是那个自小依赖自己的八弟。 “小八……长大了。”重重的叹了口气,亓灏的话不知是说给八皇子听的,还是自言自语。 这句话,很是稀松平常,亓灏之前也说过几次。 只不过这次听在八皇子耳中竟多少有几分心虚。 他眸光一闪,口是心非道:“小八仍旧是小八,就是再过十年,二十年,也都是四哥的小八。” 明知八皇子的话口不对心,亓灏还是缓缓松开顾瑾璃的手,转过头不再接说话。 陈泽轩见亓灏松了口,身上的冷意减了些。 原本打算吩咐宫女准备清水来给顾瑾璃净手,可想着万一这个习惯被人记得了,便会怀疑到顾瑾璃的身份,故而也就没吱声。 顾瑾璃得了自由,连忙三步并两步的往琴案旁边走去。 她用帕子擦了擦手,才坐下。 陈泽轩长身玉立站在她的身边,凉凉的夜风吹来,二人头上的发带缠绕在一起,两张俊脸让女席上女眷们的一颗心小鹿乱撞。 “锃锃锃”,勾手试了一下琴音,顾瑾璃对陈泽轩点点头,“百鸟朝凤,可好?” 她的声音不像男子般低沉粗犷,反而干净中透露着一丝婉转,如一条潺潺的小溪。 “好。”陈泽轩应了声,便将玉箫移到了唇边。 有些臣子一听这曲子名,便与身边的同僚议论了起来:“这百鸟朝凤在民间不是要用唢呐吹的吗?我还不知道琴箫也可以?” “你真是孤陋寡闻,有轩世子在,就是千鸟朝凤也能给你吹出来!” 顾瑾璃听着大家对陈泽轩的盲目崇拜,忍俊不禁。 在陈泽轩起了第一个音后,她手腕翻转一下,纤纤玉指便抚弄了起来。 她的手指也修长好看,悦耳动听的曲子便从她的指间流淌了出来。 第388章 娶个媳妇 陈泽轩的箫声不低不高,不紧不慢,与顾瑾璃的琴声相合,瞬间让大家的耳边出现了百灵,喜鹊,黄鹂,画眉等各种各样的鸟叫声。 大家仿佛来到了一个百鸟园,被热闹喜庆却不让人反感的鸟语包围着,心也跟着欢腾了起来。 不得不说,陈泽轩和顾瑾璃配合得极为默契,相得益彰。 顾瑾璃低垂着眸子,神色淡然温和,半张侧颜很是养眼。 陈泽轩眼睛望着前方,狭长的眼睛里染着笑意,如那天上的繁星。 “啧啧,得亏了这林公子是宁王爷的人了,要不然我可真担心忍不住将她跟轩世子绑在一起呢凑西皮呢!” “凑什么西皮,爱慕轩世子的人已经这么多了,再加上林公子这个男人的话,还要不要我们活了?” 坐在后面的一位小姐听到“西皮”二字,便知道也一定是深受茶茶兔小说荼毒的同道中人。 她将脑袋凑上前,插嘴道:“两位姐姐,最近手上可有新货?茶茶兔都已经两年没出新话本了,着实是让人急死了。” “快别说了,我都把她之前的那些旧书翻看了不下十几遍了。” “对对对,她就像消失了一样,真是奇怪。” 三个人聊了几句,然后又回归到了刚才的话题,“唉,这年头,咱们不仅要和女人抢男人,还要和男人抢男人,不容易呀!” 大概是几位小姐说的话实在是不成体统,于是都被自家的娘亲以严厉的眼神给制止住。 八皇子越是听着那琴箫声,眼神越来越黯然。 他想起了之前顾瑾璃出现在明阳宫附近两次,现在想来应该是有意要接近自己的。 顾瑾璃回来的目的是复仇,身边又有陈泽轩相助,找上自己来,也无非是看到了他的利用价值。 明知如此,他还是会不自觉的失落、难过。 那天在明阳宫,他几次试图开口质问陈泽轩,为何要将顾瑾璃带走藏匿两年,但始终开不了口。 他怕自己问出了口,他便会成了连棋子都不如的“弃子”。 陈泽轩和顾瑾璃瞒着自己,便是不愿让自己知道她的身份。 若是自己“坦诚不公”了,恐怕会让顾瑾璃离着自己越来越远…… 所以,只有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才会继续友好的结盟下去。 苦闷的往杯子里倒了杯酒,他苦笑着安慰自己,没关系。 别说借着他的手去打压击垮亓灏,就是她要他替她挡刀,他也会毫不犹豫的。 但凡是她的心愿,他都会满足…… 哪怕是明知没有结果,他也不要再留有遗憾! 在座之人,除了那些各怀心事的人之外,大多都沉浸在其中。 新晋皇商尹子恪只知道顾瑾璃医术了得,却不知道她的琴也弹得这么好,便多打量了她一会。 瞧着她那凝神专心的姿态,不知道为何有种别样的熟悉。 这种熟悉,不是源于他们之前已经有过往来,而是一种其他的难以用语言说出来的感觉。 三盏酒下肚的顾成恩,瞥见尹子恪看着殿上那二人不掩饰的欣赏眼光,冷笑道:“尹公子当年在京中也是赫赫有名的才子,现在竟成了商人,呵!” 自古以来,便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即便是皇商,在自命清高的读书人眼里也是个下等人。 当然,那不过也是某些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 如今的尹子恪不单单是商人,还是皇商,因此酸里酸气的人也只能在心里不甘。 而顾成恩,他嘲讽的不是尹子恪的皇商身份,而是他不能再如以前那般待在诗社里,与众多才子一起吟诗作对,论古今,砭时弊了。 见顾成恩的视线直直的落在自己的腿上,尹子恪抿了抿唇,也想起了自己一手创办的“晨阳诗社”。 自打顾念时进京做了副统领后,诗社便成了一盘散沙。 新上任的社长能力有限,无法将诗社管理好,再加上新招进去的会员们良莠不齐,导致了诗社渐渐没落,成了一个徒有其名的空壳子。 尹子恪不羡功名利禄,只向往古代文人墨客那种潇洒自在,舞文弄墨的生活。 诗社是这污浊世俗里的一方难得的净土,对他来说意义非凡,是他的梦想,是他的寄托,可惜却…… 他不怪顾念时,也不怪现任的社长。 因为,顾念时的为人他是清楚的。 要不是三姨娘的死让他受了刺激,现在的诗社会比两年前的诗社更加的蓬勃发展。 不过,尹子恪理解顾念时进宫的选择,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 尹子恪肩负着重振尹家的重任,顾念时要脱离顾家独立。 他们这群人,当初是因为相同的爱好而聚集在一起。 而今,各自又因为被现实所迫而离开。 他这个创建人都没能坚守下来,又有何资格去要求旁人为他守护呢? 尹子恪的脸上不见丝毫恼怒之色,他微微一笑,淡淡道:“人活这一世,无论是读书,为官,还是经商,不过是来这尘世历练一番罢了。” “再者,子恪才疏学浅,也算不得什么才子,没什么可惜的。” 顾成恩见尹子恪丝毫不入心的模样,本想再讥讽两句,但话到嘴边却又语锋一转,“尹公子的生意越做越大,不知可有本侍郎适合的产业?” 尹子恪一怔,试探道:“顾侍郎的意思,是想……” “本侍郎听说宁王爷早已入份了尹公子的茶叶,那本侍郎入份丝绸这块如何?”顾成恩要先得有经济来源,才能独立自主,有资本拉拢文武百官。 毕竟那些人可都是不看到兔子不撒鹰的人,没有点实打实的好处,谁会去拥护他? 以前,因为顾瑾璃和亓灏的关系,尹家和顾家是两只见了面就红眼睛的公鸡。 在朝堂上针锋相对,水火不容。 再加上分别依附于宁王党和宣王党,更是摩擦矛盾不断。 现在,听着这顾成恩的意思,竟是要摒弃前嫌,打算合作了? 尹子恪沉吟片刻,认真道:“顾侍郎,丝绸这方面的生意,不是子恪要着力经营的方向。” “若是顾侍郎对丝绸感兴趣,子恪倒是可以为顾侍郎多介绍几家可靠的……” “不用了!”顾成恩前两日刚被陈泽轩拒绝,今个又被尹子恪给婉拒,他重重的放下酒杯,阴寒的语气让尹子恪止住了话。 丝绸生意最近不好做,尹子恪是真心为顾成恩打算,却被误会是瞧不起他才不愿合作。 摇了摇头,尹子恪只觉得近年来这位顾侍郎越发的沉不住气了。 或者是说,太着急了,以至于为人处事越发的不沉稳了。 在大殿上的曲子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陈泽轩与顾瑾璃对视一眼,箫声渐渐弱了,让人以为是接近到了尾声,谁知顾瑾璃将琴调一转,自然而然的接上了“摄魂咒”。 箫声完全消失,只余下那活泼欢快的琴声,像是一只画眉在歌唱。 大家看着陈泽轩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便明白了接下来是顾瑾璃的个人独奏。 在两首曲子的来回转换之间,顾瑾璃做的很是自然,所以大家也没觉出什么不对劲来。 琴声轻飘飘的浮起,大家只觉得身心放松。 尤其是那种喝多酒的人,醉眼更是迷离起来,头脑也无意识的晕乎乎的。 太后想起了年轻时候与先皇初遇的情形,还有她一身红色舞衣跳“凤舞九天”的惊艳场面。 老皇帝则似乎也回到了少年时期,他带着贾公公去凤国微服游玩,遇见了他这辈子都无法忘却的女人凤瑟。 皇后脸上那挂了一晚上虚伪的笑,也渐渐褪去,转而变成了情窦初开的小女孩才有的羞涩。 她好像看到了与老皇帝的新婚之夜,融化在老皇帝怀里的自己。 尹素婉的脑海里映出的是顾瑾璃那温暖的眼神,贴心的话语。 顾瑾璃见大家神色无疑,并未怀疑,便继续转了调子。 轻声由轻快,一点点低沉,哀婉。 顾念时想起了跳下绝情崖的顾瑾璃,一双眸子猩红。 尹子恪念起了已故的父亲尹太傅,一脸凄凄。 尹夫人捂着嘴小声哽咽,自然也是因为琴声勾起了她对宝贝女儿尹素汐的思念之情。 八皇子眼前出现了两年前那被秋蝉用剪刀绞碎了的荷包,缓缓闭上了眼睛。 在琴声的操纵下,有的人置身于自己心中此生最美好的“幻境”里,有的人陷入了那些悲伤的回忆里。 尽管人们的情绪各不相同,但是却都没有意识到这是琴声在作祟。 就连亓灏,随着琴声的越发悲凉,他也手将用力按在了胸口的地方,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 脑里眼里全是顾瑾璃,她淡笑的时候,痛哭的时候,控诉他打掉他们的孩子的时候,纵身跃下绝情崖的时候…… 回忆扑面而来,这种撕心裂肺的痛,好像要把他的胸腔挤爆了,把脑袋给撑炸了。 手里的茶杯被他“砰”的捏碎,掌心被瓷片给割破。 伤口的痛,仍旧没有给他带来几分清醒。 他的眼里燃起一团火,那是懊悔和自责。 要说在场之人除了顾瑾璃之外,面色如常的大概只有陈泽轩了。 不是他定力比其他人强,而是他早在顾瑾璃弹奏“摄魂咒”的时候用内力封住了听穴。 只要他听不到曲子,便不会被控制心神。 将众人的表情收入眼底,陈泽轩心中有了计较。 视线在略过亓灏的时候,他顿了一下。 亓灏眼里的痛苦,好像要拿着一把匕首捅死自己的冲动。 陈泽轩在观察的时候,顾瑾璃也在仔细的望着大家。 当然,她还要一心二用的顾及着手下的琴。 若是一不留神弹错了,恐怕待会莫名其妙失态的众人就要认为自己是妖物了。 目光与陈泽轩对上,陈泽轩对她点头,顾瑾璃会意,便又一点点的将曲调拉回。 就像是放风筝似的,开始收线了。 曲调由悲转乐,再转喜,大家的情绪也跟着由寒冷的冬天回温到炙热的夏天。 黄莺,画眉,喜鹊的声音好像又再次出现,大殿热闹了起来。 有些刚才流泪的人,摸着自己眼角不知为何而落的眼泪,有点发懵。 心情沉郁低落的人,也有种被人抛上天又接住的大起大落之感。 总之不管刚才是喜是悲,是哭是笑的人,大家都有种不真实却又无法怀疑的错觉。 可是,听着这百鸟朝凤的声音,又都没有觉出什么不对劲来。 要说不对劲,那可能就是顾瑾璃弹奏的曲子太过好听了,以至于让众人都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 顾瑾璃的心其实很紧张,她已经初步看到了“摄魂咒”的效果,也就该先收手了。 做了一个扫尾的动作,她站起身来,压住一颗跳跃不安的心,貌似恭敬的对太后行了个礼,一言不敢发的往座位上走去。 因为,她怕一说话,心就会激动的跳出嗓子眼来。 没错,她就是很激动,很兴奋。 黑衣人没有骗她,只要自己练好了这“摄魂咒”,那么她真能够做到横扫千军! “啪啪啪啪”,大家缓过神来,殿内响起了一片掌声,不知道是给顾瑾璃的,还是给陈泽轩的,亦或者是送给合作的二人的。 旁人都从幻境里“醒”了过来,也都恢复了之前的状态。 该喝闷酒的闷酒酒,该找同僚培养感情的培养感情,只有亓灏,他怔怔的看着自己掌心扎进去的那瓷片。 “四哥,你的手?”顾瑾璃刚落座,便听到了一旁八皇子的低呼声。 转眼看去,亓灏的手上正流着血。 而且,他那棱角分明的脸上,还有着残留的痛苦。 “小祥子,快去找太医过来。”见亓灏仍旧像是没听到自己的话一样,八皇子便对小祥子吩咐道。 小祥子点点头,应了声:“是,八皇子。” “不用了。”亓灏将自己的手缓缓从八皇子手中抽出,猛地将瓷片拔了出来,闷声道:“这点小伤,不碍事。” 伤口不大,可血却涌出来不少。 随手将小宫女的帕子在手上缠了几圈,他如同一尊沉默压抑的石雕,身上散发出来一种谁也别靠近的冰冷气息。 八皇子见亓灏如此,也只好示意小祥子不用去找太医了。 顾瑾璃装作看不见亓灏受伤,端起茶杯,有点心虚的喝了口茶。 八皇子不见顾瑾璃丝毫紧张和在意,长叹一声,不知叹的是顾瑾璃,还是亓灏。 他们二人,一个是狠了心的去报复,一个是痴了心的去挽回。 这样的他们,让局外人的他,同样揪心不已。 太后和老皇帝赞美了几句后,又提起了陈泽轩的婚事。 “轩世子,当年你父王就让朕给你找个好媳妇,这转眼都两年了,朕要是这次再不给你定下来,你父王恐怕是要责怪朕了。”老皇帝坐直了身子,似笑非笑的望了女眷一圈,对陈泽轩道:“你好好瞧瞧,这次有没有中意的女子?” “有的话就别不好意思,朕给你们做主!” 太后也帮腔道:“可不是,你父王一心挂念着你的婚事,你现在也老大不小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了!” “这么大的人了,得找个媳妇管着了!” 老皇帝的“逼婚”,在陈泽轩的意料之内。 无非就是从朝中大臣府上的小姐们挑出一个来,作为眼线随着他嫁到南阳去好监视南阳的一举一动。 这对陈泽轩来说,不算什么大事。 嫁过去的人,别管年纪大小,容貌美丑,陈泽轩都可以不客气的杀了她。 需要往京中传信的时候,可以模仿笔迹。 要是新娘子需要回京省亲的话,也可以换张面皮,让自己的人来“李代桃僵”。 蒙混过去的法子多的是,娶个媳妇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反而还能解决了他的危机,堵住大家的口舌。 只是,陈泽轩的本心是不愿让别的女人踏入南阳王府的。 不仅是因为这些人是眼线,还因为她们不是他心头上的那人,没有资格。 大家都看着陈泽轩,看着这个拒绝过老皇帝多次赐婚的轩世子。 果然,陈泽轩这次依旧没有让人失望,他又摇起了扇子,一如当年那般,笑得随意:“皇上,太后,轩自由散漫惯了,真不想找个管家婆回去。” “而且,轩的婚事,得自己做主。” 这话一落,大家又开始叽叽喳喳起来了,议论的无非是陈泽轩的“特立独行”。 先别说被赐婚的对象是否合乎自己的心意,只说能被老皇帝赐婚那在很多人眼里就是一种无上的荣耀,他们想要都没机会呢,哪里还敢拒绝? 而这轩世子,果真是有权有颜任性极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凭着轩世子这身家背景,这智谋才华,确实得好好挑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才行。 毕竟,人家有那挑三拣四的资本呀。 可是,这世上还有哪家的姑娘能配上这天下第一才子呢? 似乎,谁嫁给他都是高攀了。 所以,大多女子没有不想攀住这棵大树的,那简直比嫁入皇室还要振奋人心。 老皇帝和太后碰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老皇帝佯怒道:“你不为自己考虑一下,也总得为你父王想想吧!” “像你父王这个年纪的人,谁不想含饴弄孙,安享晚年?” “皇上,您忘了,父王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女儿玉淑呢!”陈泽轩四两拨千斤,又给拨了回去:“待玉淑寻了个好人家,父王照样可以抱孙子。” 太后见陈泽轩油盐不进,揉了揉额角,无奈又生气道:“罢了罢了,你今个就是成心的惹哀家不痛快的!” 陈泽轩又说了几句俏皮话,气氛马上缓和了起来。 顾瑾璃向来不担心陈泽轩,故而心不在焉的想着回去还得加紧练习“摄魂咒”,一定要练到最高境界才行。 八皇子看着陈泽轩那谈笑自若的模样,竟有那么一丝丝的羡慕。 不止是羡慕他可以守护在顾瑾璃的身边,还因为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敢于拒绝老皇帝和太后的赐婚。 而八皇子自己,他的婚事却掌握在皇后和老皇帝手中。 皇后那日提到了方紫薇,虽然他拒绝了,可不是方紫薇,将来皇后也还会再给他指婚别人。 他永远不能像陈泽轩活的那样随性,像亓灏活得那样张狂…… 巨大的落差又将他压得窒息,八皇子无从发泄,只能借酒浇愁。 顾瑾璃坐了一会很是无趣,便起身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溜了出去。 亓灏余光瞥见了,也就任她去了。 “王爷,要不要……”杜江低下头,请示道。 亓灏摆摆手,意思明显。 杜江“嗯”了声,跟随在了后面。 陈泽轩也早注意到了顾瑾璃离席,他给雷子也使了个眼色,雷子连忙退了几步,也离开了大殿。 顾瑾璃出去后,伸了个懒腰,吐了一口浊气。 看着这天上的星星,闻着这风里的花香,她觉得真的比待在大殿里面好太多。 她漫无目的的随便溜达着,倒是也不怕遇到什么坏人。 一来,她虽然武功不精,但身上带着药粉毒针什么的,只要不是遇到那种杀人于眨眼之间的顶尖杀手,她那一身三脚猫的功夫还是能逃命的。 二来,今晚太后的寿宴,宫里警备森严,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就会被人发现。 所以,她自己出来是安全的。 宫里的人大多见过顾瑾璃,而且又是出了一晚上的风头,故而禁卫军见她一手摸着肚子,另一手撑着腰,像是消化积食一样的慢慢走动着,也就没有人拦着她。 殊不知,她是在有目的的熟悉地形。 她进宫过多次,可活动范围仅限于寿康宫、御书房和偶尔去过几次的明阳宫。 这永和宫,她上次来是因为选妃大典。 今晚,算是第二次进来。 走着走着,她不知道绕到了何处。 那里阴暗暗的,安静的很。 抬脚本来要折身回去,却依稀看到了墙角里蹲着一个黑影。 顾瑾璃吓了一跳,又听得那黑影发出了一阵阵克制不住的低泣声。 好奇心作祟,她一边摸出毒针来,一边轻手轻脚的上前几步。 随着走近,她闻到了那人身上一股子浓烈的酒气。 他人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壁,手里还抱着一个大酒坛子,好像醉的不省人事。 蹲下身子,顾瑾璃想仔细的看看这到底是谁,要躲在这黑灯瞎火的地方喝闷酒。 这时,她又听到男人喊了一声“娘”。 这声音里含着委屈,含着思念,含着悲伤。 将毒针收起来,顾瑾璃掏出火折子,借着火光,她看清了眼前的人,有两个字从她嘴巴里,不假思索的跳了出来:“二哥?” 第389章 蓝颜祸水 嘴巴比脑子快,在“二哥”这两个字脱口而出后,顾瑾璃愣住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喊顾念时为“二哥”。 而且,还喊的那般自然。 难道,只是因为当年隐藏身份,寄住在相府的缘故? 虽然自己有些不解,但想着陈泽轩说过,顾念时对他们也有用处,她便轻轻的推了推他;“顾副统领,醒醒!” 顾念时平时是不沾酒的,但今日却例外。 因为,当宫中上下,满朝文武都在费尽心思的给太后过生辰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今日也是他的母亲三姨娘的生辰。 三姨娘对整个顾家来说,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罢了。 但对顾成恩来说,不管三姨娘之前做错过什么,她对待他这个儿子,从未有过任何亏欠过的地方。 他想念三姨娘,想念她传播八卦时候的眉飞色舞,想念她逼迫他考取功名时的唠唠叨叨。 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按照三姨娘的吩咐,专心的去考功名。 他一定会多花费一些时间去陪陪她,而不是整日的醉心于诗词歌赋上,将心思花费在诗社上。 只是,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他不可能再重来一次,三姨娘也不能重活一次。 自打三姨娘死后,顾家已经不是他的家了。 那里,没有半点温情和温暖。 父亲不是父亲,大哥不是大哥。 没有三姨娘的地方,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宫里,尽管危机重重,可处在一群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中,要玩心计,要耍手段,他不会犹豫,不会心软。 逢迎做戏什么的,时间久了,他这个从前不谙世事的人,怎么着都会了。 耳边隐隐传来丝竹管弦的热闹声,他的心里越发的空荡,对三姨娘的思念也更加深重。 心里悲伤至极,顾念时便忍不住的从厨房里偷拿了一瓶酒,找了个角落躲着喝闷酒。 这坛子里的酒可不是什么果酒、米酒、清酒,而是容易让人醉的花雕,后劲也大。 这满满的一大坛子进去了,人也就迷迷糊糊了。 顾念时没有任何反应,吭吭哧哧的嘴里酒气熏天。 顾瑾璃想了想,决定还是先把顾念时给扶回去。 反正她现在是男子身份,也不必有什么忌讳。 等他醒来了,也算是打了个照面,往后再寻着机会好好走动走动。 将顾念时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顾瑾璃将顾念时给扶了起来。 没想到顾念时看着不胖,可却很沉。 吸了一口气,她一边拖着顾念时往前走,一边又忍不住唤道:“顾副统领?快醒醒,别吹了风着凉了!” “林公子,顾副统领这是?”青石子小路上的两个侍卫迎面过来,看到顾念时这模样,便不解的问道。 顾瑾璃笑了笑,沉声道:“两位侍卫大哥别担心,今晚太后过寿,顾副统领他高兴,一个没忍住就喝高了。” “两位大哥快去巡查吧,告诉我顾副统领住在何处,我将他送回去就行。” 那两个侍卫的确还有巡查任务在身,见顾瑾璃如此热情,便拱手道:“那就有劳林公子了。” 说罢,他指着东南方向,道:“往那边走,然后再绕个弯,走一会就到了。” “好。”顾瑾璃点点头,便按着侍卫指的方向走去了。 突然,顾念时猛地挣脱了顾瑾璃的胳膊,跌向一旁。 “顾……”不等顾瑾璃说完,只见顾念时弯着腰,难受的哇哇大吐了起来。 “呕!” 也不知道顾念时喝了多少酒,总之他吐得很是难受。 吐得胃里没了东西,还在干呕着。 在顾瑾璃担心顾念时将胆汁也要吐出来的时候,顾念时终于停了下来。 他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顾副统领,你还好吧?”顾瑾璃将身上的帕子拿出来递给顾念时,问道。 顾念时转头,费劲的瞪大眼睛,接过帕子胡乱的擦了擦嘴角,然后盯着顾瑾璃一会,“你是?” “顾副统领,我是林笙。”顾瑾璃知道顾念时喝醉了,脑袋不清楚认不出来也是正常。 “林……林笙啊?哪个林笙?”顾念时挨着顾瑾璃的肩膀站直身子,根本没了当年的翩翩干净少年的模样。 如今的他,身子比之前硬朗了,五官也棱角分明了。 眉眼没变,心却变了。 他一边歪歪斜斜的往前走,一边嘴里含糊不清的念叨着三姨娘。 “砰!”脚下一个不小心,他碰的一下子栽倒在了地上。 “顾副统领!”顾瑾璃见状,连忙低叫了一声,把顾念时从地上吃力拽了起来。 不远处的花墙下面,出现了一高一矮的两个人影。 随从推着轮椅,对尹子恪道:“大公子,那边好像是林笙公子。” 尹子恪不喜这种虚伪的场合,故而在尹大夫人和江晴岚回去后,他也就寻了个理由退了出来。 “娘,我难受,我好难受……”顾念时这个大男人,竟抱着顾瑾璃的肩膀,低哭了起来。 这一抱,把顾瑾璃给抱得僵在了原地。 下意识的张望了一下四周,顾瑾璃并未发现那被藤蔓挡在后面的尹子恪和随从。 见没有人往这边过来,顾瑾璃无奈的用力拍了几下顾念时的脸,提高了几分声音喊道:“顾副统领,我不是你娘,你快给我清醒一下吧!” 酒气,还有点呕吐气,她别过脸,突然后悔多管闲事了。 可能是顾瑾璃的手劲大了点,也可能是她的手太凉,顾念时竟真的依着顾瑾璃的话,清醒了一分。 双眼迷离,他望着顾瑾璃的眼睛,怔怔道:“阿璃?” “你是阿璃?”面皮不一样了,可眼睛却神似顾瑾璃的眼睛。 顾念时只当自己出现了幻觉,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脸,“不,不是。” 顾瑾璃抿着唇,在顾念时喊出“阿璃”的时候,身子颤了一下。 紧接着,她又听到顾念时道:“阿璃早在两年前就死了,她和娘都离开了我。” “娘……”又想起了三姨娘,顾念时再次撕心裂肺起来。 “二哥,二哥!”顾瑾璃恼了,摇晃着顾念时的肩膀,声音不耐烦道:“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别再哭了?!” 这么久以来,除了那种贪生怕死之徒,她极少见到有男人会哭成这个样子。 而且,这顾念时还是一个极有骨气的人,这真是颠覆了他在她印象里的形象了。 这“二哥”叫的也自然,顾瑾璃自己又愣了一下。 “臭嘴,臭嘴!”拍了两下自己的嘴,她摸了摸袖子,发现今晚进宫的仓促,竟没带药囊,于是懊恼道:“顾副统领,你再哭,我就把你丢这了!” 说是“丢”,一下子也丢不了。 因为顾念时的脑袋靠在顾瑾璃的肩膀上,用手推也推不开。 “罢了罢了,算我倒霉!”顾瑾璃的好脾气到此为止,她给顾念时点住了睡穴,然后继续拖着他往住处走去。 点了睡穴,人还能老实点,要不然有得他折腾。 何况,他这一路上哭哭啼啼的,让旁人瞧了去,还指不定如何说三道四呢! 顾瑾璃身为宁王爷亓灏的男人,今晚又黏着天下第一才子陈泽轩出尽了风头,此刻又跟禁卫军副统领扯不清楚,他真真成了“蓝颜祸水”了! 一整晚美好的心情多少受到了点影响,顾瑾璃又郁闷的叹了一声。 花墙下的尹子恪,目送着顾瑾璃和顾念时二人渐渐离开后,才让随从推着轮椅出来。 “二哥……”尹子恪听到了刚才顾瑾璃那不似真切的喊着顾念时,因此也细细咀嚼起来。 随从见他沉默不语,便不解道:“大公子?” 尹子恪摆摆手,示意随从不要说话,继续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为什么顾瑾璃会唤顾念时为“二哥”呢?这个疑问,像是一道流星在他脑海中迅速划过。 留下了点什么,可他在一时之间又捕捉不到。 回想顾家的兄弟姊妹,尹子恪只记得顾淮膝下有两个顾成恩、顾念时儿子,顾瑾琇、顾瑾瑜、顾瑾瑶三个女儿,再加上那养在南山上的私生女顾二小姐,一共是六个孩子。 而“林笙”是男子,莫非是顾家的远房亲戚? 再者,顾念时看着“林笙”那反应,也不像是与她多亲近的关系。 今晚的“林笙”,夺了全场的光环。 即便是陈泽轩站在她身边吹箫,可也有种甘心为她做绿叶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亓灏和陈泽轩都对“林笙”的不寻常,让人很是费解。 “林笙”,她医术高超,又能弹奏这一手的好琴,这样的男子…… 她身上好像藏着很多秘密,让人忍不住想靠近窥探一番。 深吸一口气,尹子恪若有所思的开口道:“推我回去。” “是,大公子。”随从点点头,然后推着轮椅往大殿方向走去。 这一晚上,尹素婉以一支“妖月”勾尽了大多数男人的心。 就算她换了宫装,可男人们看她的眼神也时不时的带着火热。 而她只低眉顺眼的坐在太后身边,安静乖巧的模样,似乎与之前那个热舞的妖媚女子是两个人。 尹子恪回去没多久,将顾念时送去住处的顾瑾璃也回来了,场上已经新换了一场歌舞。 不过,这场歌舞却没能像尹素婉的舞蹈一样,带动起大家的热情来。 喝了半杯茶,太后乏了,被尹素婉扶着毁了寿康宫。 老皇帝不知是因着被尹素婉勾起了一团火,还是被陈泽轩回绝赐婚,心里不痛快,总之他也携了李玫儿离开。 回去后,勉强将李玫儿折腾了个一盏茶的功夫。 大家渐渐散去,陈泽轩见顾瑾璃被亓灏攥着手腕从自己身边经过,动了动唇,还是扬起了唇,只是眼底的流光越发的清冷。 他也知道,今晚他与顾瑾璃的“琴箫合奏”,已经引起了太多人的注意。 他不能再让自己任性了,有些东西需要克制。 八皇子仍如上次那般,保持着得体有礼的微笑,将陈泽轩送出了宫门口。 “哒哒哒”,回宁王府的马车上,顾瑾璃有点心事重重。 她倒不是因为坐在对面,面色阴郁的亓灏。 而是在她上马车之前,一旁马车上的尹子恪竟让小厮跑过去告诉她,希望她明日去尹家一趟,帮忙看一下他的腿。 当时她是还没登上马车的,听着小厮的话转头往尹子恪的马车看去,巧的是他也撩起了车帘子,正往她这般看来。 虽说只是一眼,可说不出为什么,她竟觉得尹子恪看着自己的眼神与以往不同了。 至于怎么个不同法,她说不出来。 她的直觉,向来都是准的。 隐约之间,好像是自己脸上的面具被人猛地摘掉了。 这样没底的感觉,不怎么好受。 同样,一整晚,亓灏的心情都很糟糕。 他不傻,也有男人的直觉。 先不说顾瑾璃与陈泽轩合奏,只说八皇子和尹子恪,这两个人便对她起了兴趣。 八皇子上次去芙蕖院,找的就是顾瑾璃,今晚又偷偷瞄了顾瑾璃好几眼,还一副欲言又止,神不守舍的神态,亓灏竟不知道自己的八弟何时对顾瑾璃上了心。 再说尹子恪,他刚才派小厮跟顾瑾璃说的话,亓灏听得清清楚楚,连带着尹子恪望着顾瑾璃的眼神也尽收眼底。 向来清心寡欲的尹子恪,他那又是什么眼神? 亓灏很是烦躁,心头的那团火总是在乱窜。 他想好好的发泄出来,又不能对顾瑾璃发泄。 八皇子对顾瑾璃的态度起了变化,兴许是因为需要陈泽轩的扶持,这还算情有可原。 可是,亓灏想不明白,这尹子恪又是怎么回事? 仅仅一场宴会,难道顾瑾璃的魅力就如此之大,以至于让那谪仙似的尹大公子,也不顾忌“林笙”的男子身份? 抬起扫去,顾瑾璃半低着头,正出神,亓灏便忍不住道:“阿顾。” “嗯?”顾瑾璃抬头,在意识到亓灏刚才喊自己的是什么后,她的脸色立即冷了下来:“王爷是不是酒喝多了,把脑袋给喝坏了?” 的确,八皇子,顾成恩,还有那些各怀心思的大臣们,今晚上的大家,都喝了许多酒。 亓灏不多不少,喝了两盏罢了。 他直直的看着顾瑾璃那略带厌恶和不耐烦的小脸,眸子里的伤痛像要溢出来的潮水一样,将整个车厢内也染上了一层悲哀。 “阿顾。”薄唇轻启,亓灏喉咙滚动了两下,似乎是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似的,又唤了一遍。 他伸出手,想握住顾瑾璃的手,可顾瑾璃在他刚抬手的瞬间便侧过了身子,避了开来。 眉头一皱,顾瑾璃上下打量了亓灏一番,“怎么,你该不会是想耍酒疯吧?” 她的语速不紧不慢,语气不冷不热,距离不近不远,却眉眼间泛着一股子嘲讽。 那不达眼底的笑意,深深的刺痛了亓灏的眼睛。 顾瑾璃见亓灏移开了眸子,突然的沉默了,也把头扭向一边,准备挑开帘子,看看外面到哪里了。 谁知,帘子还没掀开一条缝,顾瑾璃的胳膊便被亓灏强有力的大手给扯住。 没等她反应过来,她的身子已经被拉向了他的怀里。 低呼一声,顾瑾璃的人已经坐在了亓灏的腿上。 美眸一瞪,她抬手就想推开亓灏,紧接着,亓灏又做出了一个让她气得破口大骂的动作来:“亓灏,你这个神经病,你到底想做什么?” 亓灏点住了顾瑾璃的穴道,所以她一动都不能动,只能一张小嘴一张一合的叫骂。 亓灏的脸近在咫尺,顾瑾璃好像极少与他贴的这么近。 当然,她忘记了,上次被芬儿下药后,她与亓灏要比此刻更亲密。 两个人的衣服,可都是脱光了的。 要不是亓灏定力强,在关键时刻把持住了,想必后果不堪设想…… “亓灏,你放开我!”顾瑾璃见亓灏只静静的用那深邃的眸子看着自己,仍旧不说话,更是气得不打一处来,这种束手无策的无能让她的小脸涨红:“你点我穴道这算什么?有本事,咱们两个打一架!” 她真是被气炸了,说话也不经大脑起来了。 这略微孩子气的话,也让亓灏弯了弯唇角:“阿顾,你打不过我的。” 将顾瑾璃揽在怀里,他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轻叹道:“阿顾,我……” “不要再喊我什么阿顾,我讨厌这个称呼!”亓灏的呼吸喷洒在顾瑾璃的颈间,让她越发的不自在,因此像炸毛的公鸡一样,红着眼打断了亓灏的话。 是了,当初她刚回京,偷偷潜入芙蕖院那晚,就与亓灏交过手。 论武功,她确实不是他的对手。 论脸皮,她发现她好像也输给了他。 否则,她怎可能给他机会,让自己陷入这般尴尬的地步? 分明是她的仇人,却要做出这副暧昧的姿态来! 要是让黑衣人看到了,非得劈了自己不可! 不,也不一定。 可能,黑衣人巴不得自己能色诱亓灏,如此方便给他下毒? 想着他体内还有自己前些日子种下的蛊盅,也不晓得发作的时候会是个什么效果。 亓灏的声音低沉,喃喃道:“你是阿顾,到死都是我的阿顾。” 这个“死”字,让顾瑾璃惊得头皮一麻。 因为,她从亓灏的话里,竟听出来一丝绝望的意味。 这感觉,就好像是爱而不得的那种极端。 心“砰砰砰”跳得厉害,顾瑾璃在想,亓灏该不会是要把她给杀了吧? 因爱生恨这种情杀的事情,司空见惯了。 她今个上午,还听见爱月随口说起了茶茶兔前几年的书里,就有那么一位女人,她因嫉恨丈夫变了心,就将丈夫的尸体一块块的剁碎了,埋在了院中,还在泥土上种了花,每天精心的呵护浇灌,仿佛那花就是她再生的丈夫一样。 若不是天气炎热了,尸肉发出了腐烂的味道引来了不少的苍蝇,让家丁起了怀疑,恐怕捕快还不能发现这一桩命案呢! 听到爱月说的时候,顾瑾璃当时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实在是想不出,茶茶兔到底是经历过了什么悲惨的遭遇,以至于她能写出如此变态渗人的话本来。 而现在,顾瑾璃脑袋不知道抽什么筋了,竟有点害怕亓灏也会像那话本里的女人一样,将她给大卸八块,尸解了…… 别说什么男人不会像女人那样小心眼,男人要是狠起来,吃人连骨头都不吐的。 上个月,城西还发生了一件大案子。 有个男人,因为好吃懒做,不求上进,只能窝窝囊囊的待在家里吃白饭,大概是妻子抱怨得久了,男人挨了不少嘲讽和白眼,所以便在一怒之下将妻子和岳丈一家都用杀猪的刀给砍死了。 当然,杀完人后他被自己这疯狂的举动给吓到了,也自杀了。 顾瑾璃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舔了舔泛白的唇,她扯了扯僵硬的腮,喉咙发紧:“亓……亓灏,有什么话,好好说,先放开我?” 亓灏察觉到顾瑾璃的紧张,一下下轻拍着她的后背,吸了一口她发间的清香,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她为何紧张,只当她是厌恶自己,不愿他靠她这么近。 可是,他的心真的被一大团泡了水的棉花堵得窒息。 他该如何,才能让她知道,他的心一直没有变过呢? 他又该如何,让她明白,这世上他才是她最爱的人呢? 虽然不清楚她和陈泽轩到底是哪一种关系,男女之情,还是合作伙伴,总之陈泽轩精于算计,亓灏不愿她为了报复自己而与虎谋皮! 她和小八,都是陈泽轩的棋子而已! 因为,陈泽轩的野心很大,他谋的不止是要把自己拉下台,还要谋这天下! 只是,这些话他是无法说出口的! 难过,焦灼,失望,沉闷,他快要疯了,被顾瑾璃逼疯了…… 顾瑾璃感受着亓灏的大手轻轻在自己后背上拍了几下,只觉得心脏又颤了几下。 强烈的不安让顾瑾璃欲哭无泪,她仿佛看到了屠夫在杀猪之前,温柔的摸了一下猪的肚子,想着从哪开膛破肚比较好,又仿佛看到了死囚临死之前狱卒都会提前准备好酒好菜招待着,要犯人们死前做个饱死鬼。 亓灏这样子,倒是不如直接来一场狂风暴雨的痛快。 顾瑾璃斜了一眼亓灏,又垂下了眼睛。 如果自己出了什么事情,陈泽轩和黑衣人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收到消息的。 所以,她没什么可怕的! “王爷,到了。”一会,杜江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亓灏和顾瑾璃谁也没作声,一个以为自己是砧板上的鱼肉,马上就要任人宰割了,另一个在心里暗叹独处的时间如此短暂,越发不快了。 见亓灏将脑袋从自己的肩膀上移开,顾瑾璃闷声:“现在可以把我的穴道解开了吧?” 亓灏抬手的瞬间,顾瑾璃的眼睛闪过一抹明显的期待之色,然而亓灏竟又封住了顾瑾璃的哑穴。 张了张嘴,顾瑾璃发现自己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本来就黑亮的眼珠子瞪得更大了,她想一口咬死亓灏。 亓灏没有再看她,而是直接将她抱下了马车,一路往芙蕖院走去。 杜江一怔,跟了上去。 第390章 受伤的脸 顾瑾璃参加宫宴,并未带人去,故而三个丫鬟见时间都这么晚了还没见到她的人影,便等得有些着急,都在门口张望着。 爱月抱着小黑,伸长着脖子,好不容易看到不远处走来两道人影,她便急忙迎了上去。 荷香瞧着那人影是抱着顾瑾璃的亓灏,也道:“和主子是王爷回来了。” 阿翘见顾瑾璃一张小脸透露着不正常的红,于是担心道:“主子,您这是怎么了?是哪里受伤了?” 顾瑾璃被亓灏抱在怀里,用力的咬着嘴唇,眼神极为愤恨的摇了摇头。 “那……您是哪里不舒服?”顾瑾璃的脸色很是难看,荷香想了想,问道。 顾瑾璃很想张嘴,可张嘴又发不出声音来,只能生生把这股火气给咽下。 燃着火苗的眸子直勾勾的瞪着亓灏,眼里的意思是想让他给自己解开穴道。 亓灏当作没有看到的模样,一边抱着她往前走,一边淡淡道:“你们家主子喝酒喝多了,伤了嗓子,不碍事。” 三个丫鬟一听,瞬间放下了心头的石头。 不过爱月转念一想,觉得不对劲。 她跟在亓灏后面,小声提出了质疑:“王爷,主子伤的是嗓子,又不是腿,您抱着她做什么?” 阿翘也往顾瑾璃的腿上瞄去,那腿看着也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荷香心思玲珑,见亓灏面色虽说淡淡,看不出什么异样来,可那说话的语气却透着一股不悦。 她拉了拉爱月的手,迟疑了片刻,恭敬道:“王爷,时候不早了,您也该回去歇着了。” “把主子放下来吧,我们几个扶着就行。” 亓灏没有立即搭话,而是在踏入门槛的时候,冷声道:“今晚本王留宿在芙蕖院,你们几个退下吧。” 这一句话,如平地一声巨雷,炸得顾瑾璃耳朵嗡嗡作响。 咬牙切齿,她的牙“咯吱”作响。 三个丫鬟也目瞪口呆,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 爱月一个激动,不小心将怀里的小黑勒得嗷嗷直叫。 她咽了口唾沫,大着胆子道:“王爷,这样不妥吧?” “有何不妥?难道你们怕本王吃了她?”亓灏心里的憋屈正愁没地方发呢,他听爱月这么说,立刻站住了脚,一双阴冷的眸子向她射出两道冷光来。 小黑被吓得“嗷”的一声扭头钻进了爱月的怀里,小身子瑟瑟发抖,仿佛亓灏要吃了它似的。 早前,荷香可没少见识过亓灏发怒的“盛况”,她怕爱月撞枪口上去,连忙打圆场道:“王爷,主子最近入睡困难,所以爱月的意思是怕主子也扰了您休息。” “您政务繁忙,若休息不好的话会……” “退下!”亓灏粗暴的止住了荷香的话,然后“啪”的一下用力甩上了门。 “欸,主子!”阿翘见亓灏这吃了炸药的架势,也沉不住气了,作势就要上前闯进屋子里去。 “阿翘!”荷香一手拉着爱月,另一只手拉着阿翘,往后退了几步,她眼睛看着紧闭的屋门,小声道:“别冲动,万一惹怒了王爷,有咱们好果子吃。” 爱月竖着耳朵注意着里面的动静,嘟着嘴道:“你也知道,王爷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他要是想对咱们主子动手,主子绝对要吃亏的!” “我瞧着主子好像是被王爷点了穴道,否则依着主子的性子,怎可能乖巧老实的被王爷抱着?”阿翘总算是发现了一个大问题,眼睛一亮。 “完了,那更不能让王爷和主子单独在一块了,保不准主子今晚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把王爷给惹火了!”爱月一听,把小黑往阿翘怀里一塞,抬脚就要去把门给踹开。 “不行,我要救主子!” “爱月,你给我回来。”荷香将爱月拖下台阶,捂着她的嘴,道:“咱们这么冒冒失失的进去,不是更给王爷添火吗?” “王爷要是真想对主子怎么样,光靠咱们三个是根本就挡不住的!” “你听我说,咱们先稍安勿躁,守在门口看看情况。” 近日亓灏对顾瑾璃的态度很是在乎,荷香觉得无论如何,亓灏捧着顾瑾璃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再像两年前顾瑾璃刚嫁入王府那般,对她施暴行呢? 即便是顾瑾璃要把这天给翻了,依着亓灏这般患得患失,一心想要破镜重圆的心,也断不会做出伤害顾瑾璃的事情。 有这样的想法,可能是荷香被上次顾瑾璃中药,亓灏并没有趁人之危的行为给感动到了。 她认为,亓灏能顾及顾瑾璃的感受,克制住了自己的欲望,这是君子所为。 要说伤害,反而是顾瑾璃在拿着刀子时不时的一下下捅着亓灏。 顾瑾璃回京的目的,就算她不对荷香和爱月托盘而出,两个丫鬟心里大概也是明白的。 顾瑾璃要复仇,要将亓灏之前加注在她身上的痛苦都讨回去。 只是,顾瑾璃不说,她们也不好多问。 阿翘是顾瑾璃的得力助手,而她们只需在身边好好侍候着她的饮食起居即可。 “阿翘,你先抱着小黑回去歇着,主子这里有我和爱月。”荷香见爱月终于不吵叫了,转头对阿翘道。 阿翘见小黑恨不得拨开自己的衣襟钻进去的模样,只好点点头离开。 爱月见荷香将耳朵贴在门上,也只能压下担心,学着她的样子,一起耐心的听着里头的响动。 里面安安静静,仿佛无人一样。 爱月绕到窗户处,偷偷将窗纸戳了个洞,眯着一只眼睛往里瞅。 亓灏将眼里火花四射的顾瑾璃放在床上,坐在一旁,将她额间散落下来的乱发捋到一边,缓缓道:“阿顾,我知道你恨我,厌我。” “可是……”苦涩一笑,他将她冰凉的手贴在心口,一字一句的认真低沉道:“阿顾,除非我死,否则这辈子都不会再放开你。” 顾瑾璃唇已经被咬得印上了牙印,眼见就要出了血,亓灏小心翼翼的将她的唇掰开,怕她伤了自己,顾瑾璃借机一口狠狠咬在他的手指上。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透露着万分的恨意。 亓灏疼得身子一颤,却不恼不怒,只是蹙紧了眉头,默默的任顾瑾璃发泄。 他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更能看清她对他的恨,但什么都不能阻止他爱她的心。 “我已经让自己后悔过一次了,不想再经历一次失去你的痛苦。” 嘴里一股咸涩之意,可见顾瑾璃是发了狠劲的,势必要将亓灏的指头给咬断。 那股子恨意,让趴在床上的爱月都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 “荷香,主子这是要把王爷的手给咬下来的意思呀!”对荷香招了招手,爱月竟难得有点于心不忍。 荷香也挨在爱月身边,戳了个洞。 亓灏的血落在鹅黄色的床单上,也沾满了顾瑾璃身上的白衣。 她的嘴角挂着血,像极了那话本里会吃人的妖魅。 其实,只要亓灏脸上能露出点疼痛或恼怒的表情来,顾瑾璃便会张开口,放他一马。 奈何,亓灏不仅死撑着,还做出一副甘之如饴的深情款款来,这让顾瑾璃瞧了心中更是不爽。 嘴巴里的血腥味道越来越重,她死死盯着亓灏那张俊颜,还想再用几分力气,然而他温润的眸子里浮着的那层轻雾,却让她一时之间狠不下心来。 松了口,她只觉得心口好像被什么给撞了一下。 可能,是掌心下亓灏强有力的心跳。 张了张嘴,她想说点什么,又庆幸自己被点了穴。 要说什么呢?该说什么呢? 他们二人,论公有着灭国毁家之仇,论私她被他逼得跳了崖。 不管从哪个立场来说,他们都是敌人。 亓灏,他到底为什么对她…… 有太多的疑问,充斥在顾瑾璃的心间。 她觉得,她越发的看不懂亓灏了。 亦或者说,就从未看懂过他。 起初,见他一副痴心不改的模样,认定了他是惺惺作态。 但随着一天天过去,一次次的“交锋”,她发现自己竟无法再忽略他所流露出来的“真心”。 就像是一颗种子,他渐渐在她的心底扎了根。 又像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她不敢让人知道。 如同身陷迷雾之中,她茫然了。 亓灏是她恨了两年的人,是她在“万窟楼”的那七百多个日日夜夜里支撑下去的“信念”。 要不是为了报复他,她何尝在那个鬼地方受苦受难? 除了继续恨下去,她别无他法。 眼里闪过一抹挣扎,顾瑾璃不想再看到亓灏。 移开眼,她又重新咬上了嘴唇。 亓灏以为,顾瑾璃厌恶得连一个眼神都不愿给自己。 低眸,他看了一眼自己流血不止的手指,微微将手收于袖中。 “阿顾,你早些休息。”另一只手给顾瑾璃解开了穴道,他隐去自己眼中的难过,转身出了房间。 顾瑾璃余光瞥见亓灏的背影,不知自己刚才是否出现了错觉,好像看到了他眼角溢出了一滴清泪。 门“吱呀”一声开了,亓灏踏出了房间,整个过程顾瑾璃没有说一个字。 “王……王爷。”荷香和爱月二人见亓灏出来了,紧张的行了个礼。 亓灏走了几步,顿了一下,可能还想交代点什么,但两个丫鬟等了一会,只见亓灏又抬脚走人了。 荷香和爱月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搞不懂亓灏的心思。 不过想着还在床上的顾瑾璃,她们便“嗖”的钻进了屋子。 “主子!” 因为知道顾瑾璃身上的血是亓灏的,故而爱月也没太担心:“奴婢给您拿件衣裳换上吧?” 顾瑾璃的手指甲用力抠着床单,半晌才闷声道:“把这床单也换了。” 荷香连忙应声道:“是。” 换了衣裳,换了床单,打发走了两个丫鬟,顾瑾璃躺在床上,睁眼闭眼就是亓灏那受伤的脸。 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很是郁闷。 毫无半点睡意,她爬下了床,扯了一件外衫披在肩膀上,坐在桌案边开始抚琴。 因为心里的火需要宣泄,故而她的琴声也不似之前那般温柔婉转。 “锃锃锃”,带着一股子凌厉的杀气,像是千军万马奔腾在这寂静的夜里。 隔壁房间里的丫鬟们被那突兀的琴音吓了一跳,可谁也不敢去打扰顾瑾璃。 大概是一个时辰后,那飘荡在芙蕖院上空的“魔音”才消失。 回南阳王旧府的马车上,雷子对陈泽轩道:“世子,彭倩果真是没忍住诱惑,与她那表哥厮混在了一起。” “哦?”陈泽轩一听,冷笑道:“果然啊,有钱能使鬼推磨。” “她那表哥,看着像是个正经人,没想到也避免不了这俗气。” 雷子知道陈泽轩的心思,附和道:“世子,彭举怀现在还不知道,等彭倩怀了身子,纸包不住火的时候,咱们就可以一并将彭举怀拿下了。” 陈泽轩“嗯”了声,脸上并没有露出多高兴的表情。 因为,这一路上他想的都是顾瑾璃。 想着她和他的“琴箫合奏”,想着她被亓灏拽住手腕的样子。 当然,还有八皇子目送着顾瑾璃离开时那魂不守舍的表情。 摇了摇头,他笑得阴沉复杂。 没想到,哪怕她变身为一个男子,仍旧能引得人注意。 抿了抿唇,陈泽轩对雷子吩咐道:“彭倩那边看紧了,一旦有了孽种,立即禀告本世子。” 雷子点点头,“是,世子。” 与此同时,尹子恪的房间里,大夫人坐在一旁喋喋不休道:“恪儿,母亲真觉得晴岚这个丫头真心不错,你考虑一下。” “母亲。”被大夫人念叨了一路,尹子恪无奈道:“如今咱们尹家成了皇商,不知道京中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我哪里有娶妻的心思?” “再说了,晴岚是我的表妹,我是不能娶她的。” “恪儿,你娶了晴岚不也好帮着你一起打理生意吗?”大夫人不依不饶,继续道:“晴岚心思灵活,又是自家人,娶了她我放心。” 尹子恪叹了口气,明知大夫人会生气,但还是岔开话题道:“母亲,婉儿的事情,你怎么想的?” “到底都是咱们尹家的人,你不可能就让她一直都住在宫里吧?” “太后年纪大了,若是……若是往后太后不在了,婉儿总归是要回来的。” “你别给我提她!”果真,一听到尹素婉,大夫人的火气“噌”的起来了:“这个贱丫头今晚让我不知道受了多少人的白眼和奚落,她要真是咱们家的女儿,怎可能为了哗众取宠,做出这等不要脸皮之事!” 大夫人这话,一语双关,倘若是她的宝贝女儿尹素汐还在,一定是能听懂的。 奈何,尹子恪是不知道里面这些内情的,只当大夫人是说气话,这才口不择言。 “母亲,无论早晚,婉儿的事情都是无法回避的。”尹子恪给大夫人倒了杯茶,缓缓道:“今晚太后虽说没说什么,但她那一支舞,也必定惹了太后不悦。” “后宫深似海,人心更难测,我担心婉儿她……” “行了!”大夫人冷了脸,拍了一下桌子,“把她养了那么多年已经实属仁至义尽了,以后她的事情,你不要再多管!” 尹子恪听罢,不由得不满起来:“母亲,婉儿是我的妹妹,是你的女儿,你怎能说出这等狠心的话来?” “你妹妹?她……”大夫人咬着牙,想到尹素婉今晚那妖娆妩媚的舞姿,气哼哼的甩袖摔门而出。 尹素婉虽说做过很多错事,可这改变不了她是尹家人的事实。 尹子恪想不通大夫人为何会讨厌她到这般地步,只能任由大夫人离开了。 想着明日“林笙”会来府上为自己治腿,尹子恪烦躁的心静了几分。 大夫人一边忿忿的往自己院子里走去,一边在心里谋划着明日得找个有名的媒婆去江晴岚家说媒去,她得赶紧把尹子恪的婚事给办了,生得那些圈子里的多嘴妇人们又在背后乱嚼舌根! 由于昨晚上被自己奇怪的心情扰得没睡好,第二天天将明的时候,顾瑾璃才有了些许的睡意。 刚合上眼睛没一会,爱月就抱着盆子进来了,小声唤道:“主子。” 顾瑾璃懒懒的“哼”了声,算做回应。 爱月见顾瑾璃眼下一片淡淡的青色,便知道她昨夜肯定睡的不好,于是问道:“主子,要不奴婢派个人去尹家给尹公子说一声?就说您身子不舒服,改日再过去?” 顾瑾璃抱紧被子,将脸埋进去,含糊不清道:“不用,我再眯一会就起来。” 爱月听罢,也不再多言,转身去给顾瑾璃收拾药箱和找出今日要穿的衣服。 眯了小刻,顾瑾璃打着呵欠不情愿的坐了起来,伸着两只手,让爱月帮她把衣服给穿好。 没办法,实在是困得不想动弹一点。 洗漱完毕后,她勉强吃了一碗粥,然后带着阿翘出了院子。 荷香和爱月早已习惯顾瑾璃出门带着阿翘,因此乖巧懂事的留在院子里,一人继续缝制入秋的衣裳,一人则给小黑染毛发。 在宁王府大门口,她竟遇到了亓灏和杜江。 亓灏也是一愣,沉吟片刻,低声道:“本王去军营,你……” 不等亓灏的话说完,顾瑾璃又不自觉的恼了起来。 “不用!”她手一摆,大步走人,竟连马车也不坐了。 “主子!”阿翘来不及给亓灏请安,赶紧追了上去。 “主子,您慢点!” 顾瑾璃脚下的步子更快,嘴里自言自语的碎碎念道:“真是讨厌,怎么跟个鬼一样就喜欢阴魂不散呢?” 晚上亓灏的影子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刚才又碰到了他,这可真是要把顾瑾璃给逼疯了! 感觉到顾瑾璃气势汹汹的架势,阿翘想着顾瑾璃之所以如此愤怒,必定又是因为亓灏了。 街上的人不多,主仆二人又是抄了近路,故而很快就到了尹府。 顾瑾璃不是头一次来尹家了,下人们对她也熟悉,因此迎着她就去了尹子恪的房间。 “林公子来了。”尹子恪将手里圈点账本的毛笔放下,吩咐了下人上茶。 顾瑾璃点点头,坐下后,她看了一眼尹子恪的腿,问道:“尹公子,你的腿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要不然,他为什么这么着急的让她来府上呢? 尹子恪眸光微动,淡笑道:“吃了林公子给开的药,我腿上的知觉,似乎又强烈了。” “想着往后生意要忙碌了起来,就不免得着急。” “嗯,我明白了。”顾瑾璃理解尹子恪的心急,毕竟他现在是皇商,凡是跟宫中和军营里物资有关的事情,必定得亲力亲为才行。 而他又坐在轮椅上,不管做什么都不方便,确实该快点把腿给治好了。 “那我先给尹公子检查一下。”顾瑾璃撩开袖子,将凳子放在尹子恪的轮椅旁边。 见尹子恪点头,她才轻轻的把他的腿搭在凳子上。 将尹子恪的裤腿上卷,顾瑾璃从药箱中拿出一个小锤子,从他的小腿处开始轻敲:“有感觉吗?” 尹子恪摇头:“没有。” 顾瑾璃听罢,又换了个位置,也加重了锤子的力道:“这里呢?” 尹子恪的眉头皱了皱,“有点痛。” 顾瑾璃继续往上敲,不厌其烦的反复询问尹子恪。 尹子恪也耐着新的如实回答,待整条腿敲完了,顾瑾璃长长的舒了口气:“尹公子的腿确实恢复的不错。” “不过,要想下地,除了按时服药,还得经常按摩才行。” 看着尹子恪身边的随从,她道:“我不便经常来府上,所以不如就将按摩的技巧教给他,尹公子觉得如何?” 尹子恪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道:“那就辛苦林公子了。” 随从也是一心为了尹子恪着想,连忙也道了声谢。 “来,你过来。”顾瑾璃蹲下身子,开始教随从辨认腿上的穴位。 “这里是血海穴,经常按摩可以消除浮肿。” “这里是风市穴,足三里穴……” 顾瑾璃说的极慢,生怕随从跟不上。 随从是个机灵的,他一边在嘴里念着,一边在脑子里记着,时不时的点点头。 尹子恪瞧着顾瑾璃俯在腿前,那一脸认真的样子,心中一动:“阿顾?” 第391章 婚姻大事 “啊?”顾瑾璃下意识的回了一句,不解的看着尹子恪:“怎么了?” 尹子恪的眸光暗了暗,望着顾瑾璃那清澈的眸子,嘴边溢出了一丝清浅的笑来。 顾瑾璃眼神一颤,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应了什么。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脑子也懵了。 这种感觉,像极了被抓包的小偷。 她处心积虑隐藏的秘密,又像是被亓灏当初戳破了一样,暴露在了尹子恪面前。 “你认得阿顾吗?”尹子恪的脸上,除了那温润如玉的笑之外,并未见任何异色,他像是随意的唠家常一样,问道。 顾瑾璃压下心头的慌乱,皮笑肉不笑的摇头:“不认得。” 顿了顿,她试探道:“阿顾是尹公子的朋友?” 尹子恪眼睛一眨不眨,目光灼灼道:“是我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待捕捉到顾瑾璃眼里一闪而过的惶恐后,他语锋一转,幽幽一叹:“不过,她已经不在了。” 果真,顾瑾璃听罢,那一颗要跳出嗓子眼的心,又立马落了回去。 不过,她的声音里还是避免不了一丝轻颤:“是……是吗?” 尹子恪没有说话,而是转了眼,望向了远处。 脑海里,浮现出两年前,尹素婉和亓灏大婚时的画面。 当时,因为荷香不小心将喜酒打翻的缘故,惹得亓灏大怒。 她为了护着荷香,便被罚在众目睽睽之下磕足了九十九个头。 烈日当空,她就那么狼狈的跪在人来人往的院子里,承受着众人的嘲讽和议论。 过去了那么久,尹子恪仍旧不能忘记她护在荷香身前时的勇敢,还有汗流满面却依旧坚韧的表情。 她那纤瘦的身子,像是集聚了强大的力量。 如恶风中的竹子,倔强得宁折不弯。 也忘记了出于什么心思,兴许是同情,兴许是感动,总之他走到了她的身边,递给了她一方丝帕。 后来有过几次交集,她留在他脑海里的次数越流越多。 只是,二人身份有别,尹家和顾家又是两代世仇。 他身为尹家长子,尹素婉的大哥,断然不能对顾瑾璃生了那样的心思。 所以,在得知顾瑾璃跳崖的那一刻后,他才知道,原来有时候将所有的情感都隐藏起来,也不是什么错。 至少,心痛的时候,遗憾的时候,也早已习惯一个人承受…… 顾瑾璃见尹子恪沉默不语,心又不安了起来。 她僵直着身子,“尹公子?” 尹子恪回神,将顾瑾璃的紧张看在眼里,轻笑道:“瞧我,一想到我那朋友,就失态了。” 他说的自然,让顾瑾璃不由得追问道:“尹公子跟那朋友关系很好吗?” 这个问题,尹子恪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一来,眼前的人就是那位“阿顾”。 顾瑾璃应当知道,自己说的人便是她。 而两人之前的关系,顶多算个点头之交,谈不上有多深的交情。 二来,他不能告诉她,她在自己心里占据着多么重要的位置。 当然,他也不能矢口否认,说出那关系寻常的违心话来。 微微一笑,他轻描淡写道:“还好。” 转头,他看向随从,问道:“刚才林公子教你认的穴位,可都认全了?” 那随从点点头,又摇摇头,讪讪道:“还有几个忘记了。” 顾瑾璃站起身来,一边往桌案旁边走去,一边道:“没事,我给你画幅图,你按着图上的穴位记忆下来。” 说罢,她拿起毛病开始在纸上写画着。 尹子恪端起茶杯,透过茶香的氤氲,有忍不住的往顾瑾璃方向望去,这么久以来,他心里空缺的那个地方,悄悄的填补上了。 顾瑾璃画完了穴位图后,交给随从:“你以后就照着这个按,一日三次。” “等三日后,你再给尹公子扎针。” “扎个三四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尹公子可以试着下地走动一下了。” 随从大喜,又连连感谢顾瑾璃。 尹子恪的脸色倒是没露出格外欢喜的样子,他总是淡淡的表情,就连笑也是淡的像那天上的云彩一样,飘渺不定:“辛苦林公子了。” 顾瑾璃拱手,心情平静了不少:“尹公子客气了。” “若是没其他的事情了,我改日再……” 顾瑾璃的话还没说完,只见尹大夫人一脸喜气的进来了:“恪儿!” 这突兀的一声,让顾瑾璃和尹子恪都不约而同的转头望去。 尹大夫人手里拿着两张大红色扎眼的喜帖,身边跟着一个身穿大红外衫,头戴大红花,一张老脸抹得粉白粉白的老妇。 老妇那张嘴唇,也涂得红艳。 打扮得如此花里胡哨的人,顾瑾璃第一反应这人是哪个青楼楚馆里的老妈妈。 因为她身上的脂粉味,很是浓重。 “尹大公子,我来给您贺喜了!”她媚俗的一笑,率先开口道。 “喜?何喜之有?”尹子恪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并未将厌恶之情表现出来。 “恪儿,这是你和晴岚的生辰八字。”尹大夫人对着顾瑾璃点点头,以示打招呼,然后拉着尹子恪的手,声音里不掩激动:“娘已经给你们二人合过八字了,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娘?!”尹子恪听罢,竟被大夫人惊出来一身冷汗。 媒婆捂着嘴轻笑两声,谄媚道:“尹大公子,江家小姐生的乖巧可人,两家又是门当户对,我王婆子说了那么多媒,我没见过比你们这一对更合适的啦!” 顾瑾璃听着媒婆这夸张的话,心里冷笑一声。 又见尹子恪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她猜想他并不怎么喜欢这门婚事。 回忆了一下那位江晴岚,顾瑾璃的脑海里好像没多少印象。 顾瑾璃觉得自己此刻似乎不应该在这里,她低声道:“在下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访尹公子。” 既然尹子恪不满这门亲事,那么顾瑾璃也不好说什么恭喜之类的让人心烦的话,所以还是先离开吧。 尹子恪眸光深深,眼中的不舍和欲言又止,让顾瑾璃愣了一下,“尹公子?” 压下心中的复杂和沉重,尹子恪这次笑得勉强了许多:“改日再与林公子好好说话。” 说罢,他对随从吩咐道:“去送一下林公子。” 随从应了声,然后恭敬的将顾瑾璃给送出了门口。 尹大夫人也不忘记热情道:“林公子,改日来家里玩哈!” 顾瑾璃“呵呵”的笑了两声,没给回复。 “恪儿,来,咱们接着说。”尹大夫人喝了口茶水,继续道:“等让王婆子明日找人再去算个日子,咱们把日子定下,你……” “娘。”尹子恪温润的眸子变得清冷,语气不悦道:“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 “江晴岚,我是不会娶她的。” 兴许是尹子恪的态度太过坚决,也可能是碍于媒婆在场,大夫人觉得自己的面子丢了。 她听罢,老脸一白,气得攥紧了喜帖,恼声道:“恪儿,江家那边已经同意了。” “八字已合,这门亲事是万不能更改的!否则,母亲的老脸往哪里放?!” “母亲,婚姻大事,我……”尹子恪还想据理力争一下,奈何尹大夫人蛮横的打断道:“恪儿,这件事情就这样说定了,你什么都别说了!” 说罢,她甩着衣袖生气的离开了房间,只剩下那媒婆尴尬的站在原地。 媒婆见尹子恪的脸色也难看的厉害,于是讪讪一笑,也扭动着略丰满的身子跑了出去。 尹子恪视线落在顾瑾璃留下的那穴位图上,攥紧拳头。 半晌,他胸腔中的怒气再也抑制不住,“砰”的一下,砸在了桌子上。 昨夜,他意外听到了她与顾念时模棱两可的对话。 关于她的身份,她身上的秘密,他整整纠结了一晚上。 刚才,他之所以突然的以“阿顾”来试探她,而不是当初她嫁给亓灏的“顾瑾琇”身份,是因为亓灏习惯性的喊她为“阿顾”,而顾念时又喊她为“阿璃”。 虽然尹子恪不晓得这其中的内情和区别,但他认为,顾瑾璃必定会对“阿顾”这个称呼要更加敏感。 果不其然,如尹子恪所料,她的反应便说明了一切。 这个“林笙”,这个被亓灏禁锢在宁王府的“男人”,这个有着高超医术给自己医治腿的人,就是当年那个让他藏在心里不敢暴露的秘密。 是她,那个淡然若素的女子,那个惊才艳艳的女子…… 重重的将心中郁气吐出,尹子恪小心翼翼的将穴位图拿在心里,修长的手指在上面一一抚过,仿佛在回想她刚才那落笔时候的模样。 “夫人,夫人!”媒婆出了院子后,紧跟在怒气冲冲的大夫人身后:“尹大公子不愿意这门亲事,您说这可怎么办呢?” 要知道,尹家如今的身份可是厉害着呢,如果这门亲事王婆子给说成了,那必定少不了她的一大笔好处。 大夫人猛地停住脚,语气不善道:“王婆子,自古以来儿女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晴岚丫头又是我的侄女,所以恪儿没道理不同意的。” 媒婆一听,瞬间又眉开眼笑了:“对对,咱们大公子一看就是个孝顺的儿子,他是断然不会忤逆您的。” 顿了顿,她又问道:“不过,您看这彩礼咱们什么时候送去江家?” 大夫人一边往前走,一边沉声道:“彩礼一会我去找管家,明个就送过去。” 王婆子说的没错,尹子恪自小到大从来都没有做过一件忤逆过大夫人的事情。 他孝顺,贴心,又识大体。 这个儿子,是大夫人和整个尹家的骄傲。 而现在,竟因为他的腿,却被人在人前人后笑话,大夫人这心里头怎能不窝火呢? 所以,如果能给尹子恪尽快把婚事这个问题解决了,大夫人才会觉得心理平衡一些。 江晴岚的父亲是小吏,但怎么说也是个官宦人家,而且她长得也不差,又知书达理。 这样的儿媳妇,拿出去比较一番,也比那些喜欢冷言热语的庸俗妇人家的千金小姐们好太多! 重要的是,江晴岚对尹子恪是真有意,不像那些女子一样是看中了他们尹家的万贯家财。 这门亲事,越快成了越好。 王婆子一听,高兴的没忍住拍了一下手:“哎哟,这感情好!大夫人果然是个爽快的人!” 大夫人一心为尹子恪,尹子恪却不领情,她也没多少心思去与王婆子贫嘴:“行了,你也再去江家回个信,别让人家干等着。” 王婆子连连点头,然后拿出随手带在身上的万年老黄历来,一边蘸着唾沫,一边翻得飞快,“大夫人,我看十日后这天不错,良辰吉日,宜嫁宜娶。” 又翻了几页,她道:“还有这个月底,也可以,您要是不急,下个月的初三……” “王婆子”大夫人正一肚子委屈呢,她摆摆手,彻底没了耐心:“你还是先找个明白人算一下,毕竟这是恪儿一辈子的大事,半点马虎不得。” “是是是,我这就去找算命先生算一下去。”王婆子看着尹大夫人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锭锭散发着光芒的银子,说完她屁颠屁颠的走了。 与此同时,二姨娘从她的院子里出来,正好撞见了大夫人,她立即迎上去,讨好道:“大夫人,听说今个林公子来了?” 大夫人爱搭不理的“哦”了声,继续视而不见的向前走。 二姨娘虽然心中不快,可为了尹鹏林,也只好追了上去:“大夫人,您能不能出面帮忙给林公子说说,让她给林儿看看?” 自打尹太傅死后,尹鹏林就受了刺激,勉强能下地了。 现在,在二姨娘的精心料理下,他虽然走得极慢,可至少也不用人扶着了。 只是,二姨娘心里着急,恨不得尹鹏林能健步如飞起来。 听说逍遥子回京了,她很是激动。 但转念又一下,逍遥子那般身份高贵的神医,一般人哪能请的动他? 既然今个这“林笙”进府了,请不动大佛,还请不动这尊小佛吗? 二姨娘和尹鹏林与“林笙”没有什么交集,不过大夫人和尹子恪他们是可以帮忙的。 尹家现在都在尹子恪和大夫人的管理之下,只要尹鹏林身体好转了,恢复了,那就可以凭借尹太傅庶子的身份,争取他应得到的那份财产! 到时候,他们母子两个还怕不能吃香的,喝辣的? “林公子已经走了,等下次吧。”大夫人冷冷的回道,然后头也不回的留给二姨娘一个背影。 二姨娘只当大夫人是在敷衍自己,不愿找“林笙”来给尹鹏林医治,恨得狠狠剁了一下脚,扭头回去。 还没走到房门口,她忽然听得“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屋内的仆人惊呼道:“二公子!” 二姨娘吓得心一跳,小跑着冲进了屋子。 待见到尹鹏林摔倒在地上后,她紧张道:“林儿,你怎么样?有没有磕到哪里?” 一边询问着,她一边作势要将尹鹏林给扶起来。 谁知,尹鹏林竟用力将二姨娘推开,胡子拉碴的脸上写着阴郁:“不用你管,滚开!” 大声吼完,他双手撑着地,想要自己站起来。 可惜,试了好几次都徒劳。 二姨娘见状,心疼道:“林儿,地上凉,我扶你起来吧?” 她嘴上虽然说着,但还是不敢上前。 “我尹鹏林不要做废人!”咬着牙,尹鹏林像是街上的恶棍地痞一样,瞪了二姨娘一眼,还是不甘心的想靠自己爬起来。 这次,他倒是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了,可惜身子还没站稳呢,就接着“砰”的往后一仰,后脑勺重重磕在了桌角上。 “林儿!”二姨娘这下彻底不淡定了,她顾不得尹鹏林是否愿意,直接和丫鬟一左一右的将他扶了起来。 摸着尹鹏林脑后鼓起了的大包,她的眼泪落了下来:“林儿,你这是何苦呢?” 不光是二姨娘心里着急,尹鹏林的心里更是急得不得了。 可是,越是着急,就越是不行。 “主子。”这时候,一个小丫鬟进来了,禀告道:“刚才奴婢撞见了王婆子,她嘴里念叨着大公子和江家小姐的婚事,想必是不久府上就要办喜事了。” “大公子和江晴岚?!”二姨娘一听,眼中恨意更重。 她没想到,尹子恪这个瘸子,不仅一夜之间成了“皇商”,而且还能娶到如花美眷,这一对比自己那可怜的儿子,简直是太没有天理了! 尹鹏林听罢,更是恼火不已。 他随手拿起桌子上的茶盏,“砰”的摔在地上,惊得小丫鬟条件反射的往旁边一躲。 “哗啦啦”,桌子上的东西又被尹子恪的大手一扫而光,落在地上全成了碎片。 “林儿,你别动怒,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二姨娘一边劝着,一边拉着尹鹏林的胳膊。 “滚,都给我滚!”尹鹏林此刻只想与世隔绝,不要看到任何人怜悯同情的表情,也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狼狈窝囊的样子。 因为,即便是下人们在他面前不提,他也能想象到背后里的那些闲言碎语是怎么传的。 他们尹家的大公子是如何的聪明能干,而他这个尹家二少却是个吃白饭的废物! 怕尹鹏林气出个什么好歹来,二姨娘只好妥协应声道:“好好好,娘这就走,这就走!” “林儿,你莫要再生气!” 吸了吸鼻子,二姨娘一步三回头的出了房间。 趴在门上听了好一会,见里面没了动静,她才敢松口气。 给两个丫鬟使了个眼色,二姨娘吩咐她们守好尹鹏林。 想起丫鬟刚才禀告的尹子恪可能马上就要和江晴岚成亲了,二姨娘脑海中闪过一个歹毒的念头。 阴狠一笑,她心里做好了一个决定。 莫家门口,站着莫东盛、莫夫人和莫芷嫣一家三口。 他们齐齐的站在台阶上面,一副送别的依依不舍姿态。 台阶下面站着的,是已经留住在莫家五六日的李绍和随从。 李绍见莫夫人红了眼圈,温和的安慰道:“伯母,下次有机会,我还会再来看望您和伯父的。” 话虽然是对莫夫人说的,可他的眼睛却看向了莫芷嫣。 莫芷嫣没有说话,只当作听不懂他话里的深意。 莫夫人很是中意李绍,叹了口气,“好孩子,下次带着你母亲一块进京,我也好日子没见她了。” “好。”李绍点点头,又对莫东盛行了一礼:“伯父,侄儿多谢您这些日子的盛情款待。” “时候不早了,侄儿就先告辞了。” 莫东盛也满眼慈爱的看着李绍:“好孩子,路上小心。” 李绍笑了笑,总算是对莫芷嫣道:“芷嫣,我走了。” 莫芷嫣点头,真诚道:“李大哥一路顺风。” 这简单的一句话,像是微风在李绍心头拂过。 他动了动唇,还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只能汇集成一个“好”字。 上了马车,他又看了莫家三口一眼,才将帘子给放下。 莫东盛和莫夫人目送着马车渐行渐远,表情更加遗憾了。 尽管李绍只是在这里住了几日,可莫家夫妇能感觉到,因为有李绍的陪伴,莫芷嫣的情绪似乎并不似早前那样低沉了。 莫夫人私底下试探过莫芷嫣的态度,幻想着她这次被李绍的细心贴心陪伴给感动了。 奈何莫芷嫣直白的告诉莫夫人,她这些年从头到尾只将李绍当作大哥一般,现在仍旧是如此。 巧的是,这番话还被刚从厨房端着莲子桂圆粥出来的李绍给听得一清二楚。 不知道是真的收到了家中的来信,还是李绍觉得尴尬,第二天他便对莫家夫妇提出了要回家的意思。 莫家夫妇挽留了两句,但见李绍态度坚定,也就只好放弃再留下他的念头了。 待马车消失在了视线内,莫夫人摇了摇头,略微伤感道:“多好的一个孩子啊,怎么就是没缘分呢!” “娘。”莫芷嫣皱眉,似乎是听烦了这些话。 “好了好了,娘不说了。”莫夫人有些负气的拉着莫东盛的手,进了院子。 莫芷嫣也往回走,身后的小丫鬟眼珠子一转,小声道:“主子,奴婢听说了一件事情。” 把玩着手里的帕子,莫芷嫣随口问道:“什么事?” 小丫鬟语气有点幸灾乐祸:“相府的那位,小产了呢!” “您肯定想不到,是两年前那个叫做张晓芳的女人给那位下了药。”怕莫芷嫣没了印象,小丫鬟解释道:“就是缠着姑爷的那个女土匪,她又死缠烂打的住进了相府,兴许是嫉妒那位,就把那位的孩子给打掉了。” “姑爷知道后很生气,险些杀了她呢!” “哦,对了,姑爷打算等那位养好身体后,带她搬离相府。” 小丫鬟就像是竹筒倒豆子一样,恨不得把知道的有关顾成恩和祁蝶的事情一股脑的都告诉莫芷嫣。 谁想,莫芷嫣却厉声打断道:“够了,我与顾成恩早已和离,他不是什么姑爷。” “以后,也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他的一切!” 小丫鬟极少见莫芷嫣有如此疾言厉色的时候,她咽了口唾沫,小声道:“是,奴婢记住了。” 莫芷嫣别过脸,心里像是被什么堵着似的,突然难受的厉害。 第392章 陷入泥沼 自打得知了逍遥子回京,德妃便派人立马去找了老皇帝,想让老皇帝出面将逍遥子给请去宣王府。 逍遥子与净空大师是师兄弟的关系,他栖身于清水寺也不是什么大秘密。 净空大师私心里是不愿让逍遥子掺合进这些皇家杂事中的,但是皇命难违,逍遥子纵使在江湖上名望再高,也无法拒绝。 对于宣王,逍遥子内心是带着几分同情的。 先不说宣王的为人如何,只说换成其他人,原本健全的身子却被人给废了四肢,逍遥子见了也会心生怜悯的。 行医者,眼里只有病人,不该以人的身份、性别等作为医治的界限。 所以,逍遥子带着一颗平常心,在贾公公的陪同下去了宣王府。 德妃身为宣王的母亲,自然也在第一时间亲临到了医治现场。 望闻问切一番流程后,逍遥子得出了一个令人难过的结论。 那就是,宣王的筋脉断裂得太彻底,而且耽搁的时间又久,已经无法再接愈。 当然,宣王没了舌头,故而逍遥子这“问”,也是问的宣王的侍从。 宣王本来在看到逍遥子的那一刻,燃起了期望。 就好像是一潭死水,在一瞬间的活了起来。 德妃也同样对逍遥子寄寓着厚望,事实证明,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准确的说,这德妃和宣王母子二人经逍遥子认真的诊断过后,彻底的绝望了。 这次对德妃的打击,远比之前要更严重。 捂着脸痛哭一声,她晕了过去。 贾公公没办法,只好差人将德妃送回了宫里。 宣王倒是没有晕,可他仍旧是不死心,像溺水之人抱着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死死望着逍遥子,满脸涕泪,眼中的恳求之色任是谁看了都于心不忍。 可是逍遥子真的无能为力,只能给宣王开了几副清火安神的药。 宣王再次崩溃了,他想大吼大叫打骂,可嘴巴在频繁的张合着,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他想将这屋内的一切都砸烂,以发泄心中的怨气,可手指头连都都不能动,又谈什么下地? 逍遥子叹了口气,提着药箱离开了,贾公公也回皇宫给老皇帝回信去了。 清水寺里,净空大师给逍遥子一边泡茶,一边缓缓道:“师弟,这京中的局势越来越乱了。” 逍遥子从净空大师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担心,也面色肃然道:“师兄,昨晚太后寿宴,阿璃竟还跟轩世子一同进了宫。” “我真怕阿璃她如果出了什么事情,我百年之后到了下面无法跟凤瑟交代。” 净空大师倒茶的手一顿,眉宇之色很是凝重:“其实,在轩世子十二岁破了我的‘九死一生’棋局的那年,我私自给他算过一卦。” “哦?”这件事,逍遥子还不知道,于是疑惑道:“可给轩世子算出了什么?” 净空大师抿了抿唇,幽幽道:“轩世子是天生富贵命,又有贵人照应,可是命中却有大煞挡路。” 见逍遥子仍有些不解,净空大师索性直接道:“罢了,你我师兄弟二人,到了现在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世子才华横溢,足智多谋,若是能走正路,那必定是与当年的南阳王一样,会成为护国家定江山的一颗福星。” 逍遥子这下明白了,接着净空大师的话道:“那如果世子有不轨之心的话,便会成了颠覆江山的祸星。” 净空大师点点头,神色莫辨道:“轩世子不是一个甘于位居如下之人,我猜测他和阿璃背地里有什么谋划。” “阿璃消失了两年,轩世子也两年没有回京。”逍遥子一边沉思着,一边分析着:“师兄,你说有没有可能,轩世子就是阿璃背后那人?” “当年阿璃跳了崖,并未找到尸骨,而轩世子他手底下的能人异士那么多,完全有可能是他从中做了手脚,将阿璃带走,给她换了脸。” “对了,还有那伤我多次的黑衣人,他那恶人之前多次在南阳出现,保不准他跟轩世子也可能有牵扯。” 净空大师沉吟片刻,心情沉重道:“师弟,若真是这样的话,那玄机门现在是不能给阿璃了。” “给了她,这整个亓国可就要……” 欲言又止,净空大师觉得事态越发的超出了他们师兄弟的控制了。 逍遥子见净空大师眉头紧蹙,素来平静的脸色也透露着焦急之色,忽然笑了:“师兄,看着你这模样,我倒是想把玄机门给阿璃了。” “如此,你我便可以直接找个清静幽雅,没人打扰的地方隐居遁世了。” 净空大师听罢,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刚才还在说那么严肃的话题,而逍遥子思维跳跃的这么快,还能有心情谈他们之间的事情。 摇了摇头,净空大师无奈道:“师弟,你莫要说些傻话。” “局势如此,咱们怎可能遁世?” 逍遥子沉默了一会,静静的望着净空大师,沉声道:“师兄,我哪里都不去了,以后就在这里陪着你。” 净空大师眸光微动,他移开眸子,淡淡道:“师弟,你心怀天下,有救济之心,还是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顿了顿,他又道:“你放心,那个恶人是伤不了我的。” 净空大师知道,逍遥子不离开京城是担心自己的安危。 逍遥子也知道,净空大师虽然每次都说什么出家人要远离世俗尘埃,不该多管这皇家和民家的凡尘俗事,可他的心里也是装着这黎民苍生的,只是不愿自己陷入这京城的泥沼之中去。 太后,老皇帝,宣王,德妃,皇后……等等,哪个都不是好应付的。 要不然,局势乱,国主易,国家破,又与他这个老和尚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都将对方看得比自己重要,但是这份情意谁都不愿说破。 逍遥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道:“师兄,轩世子的心思如何,咱们已经不用再怀疑了。” “可南阳王那边,我想还是去确认一下比较好。” “南阳王一生自持自重,一心为国,即便是皇上这些年对他心有芥蒂,也做过不少过分之事,可南阳王却始终以德报怨。”净空大师将茶杯推给逍遥子,轻叹道:“但愿世子和那恶人一事,与南阳王无关。” “皇上若是听到了什么只言片语,必定不会放过南阳王。” “毕竟,南阳王是皇上的心病。” 的确,老皇帝年纪大了,眼里更是容不得沙子。 南阳王是他心头的刺,他一定要在归天之前将南阳王给铲除。 抿了口茶,净空大师又问道:“你准备何时动身去南阳?” “陪师兄喝完这盏茶,我就走。”逍遥子内心是极其不舍的离开的,但在流言蜚语进入到老皇帝的耳朵之前,他必须抓紧时间赶去南阳,调查一下黑衣人的身份。 净空大师动了动唇,过了好一会才吐出一个“好”字。 接下来的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刚才那番沉重的谈话好似不曾发生过一样,大家似乎都在品茶。 只不过,一杯的茶,却又都喝的极慢极慢,仿佛是天上的琼浆玉露一般珍贵的很,谁也不舍得喝完。 与此同时,亓灏正在军营里,面色清冷的看着秦峰和梁宽在操练士兵。 这时,杜江走过来道:“王爷,宫里派人传话了,说让您赶紧进宫一趟。” 亓灏“嗯”了声,嘱咐了秦峰和梁宽一番后,便坐着马车往宫里去了。 当他推开御书房的门后,竟发现八皇子也在。 “四哥。”八皇子一身红衣,微微一笑,瞬间的明媚让亓灏晃了眼。 忽略掉八皇子与陈泽轩背地里的密谋,亓灏竟觉得眼前的小八还是那个单纯无邪的少年。 对八皇子点点头,亓灏也同样回以一个礼貌性的微笑:“八弟。” 上前几步,他给老皇帝请安道:“儿臣见过父皇。” 老皇帝摆手,示意亓灏免礼,然后拿起一封书信,让贾公公递给亓灏:“这是来自云国的国书,三日后是云国皇后的生辰宴,云国皇帝想邀请朕及诸位皇子王爷去赴宴。” 亓灏一目十行,很快看完了,合上国书,他问道:“父皇要去?” 老皇帝摇头,冷笑道:“朕乃一国之君,他云国还没资格让朕亲自前往。” “况且,从亓国到云国的路程紧赶着也至少要两天时间,他云国现在才送来帖子,可见对朕的态度也不够重视!” “那父皇的意思是?”亓灏自然知道老皇帝心里早有计量,故而问道。 老皇帝看了一眼八皇子,沉声道:“朕虽然不去了,但为了表示两国友好,朕打算让你和小八去,你们二人意下如何?” 既然老皇帝早就有了想法,那么这一问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亓灏和八皇子拱手,齐声道:“儿臣听从父皇的意思。” 老皇帝满意的点点头,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刚才还缓和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 他貌似惆怅的叹了口气,声音也低沉下来:“今个逍遥子已经给宣王诊断了,宣王这后半辈子只能躺在床上了。” 亓灏仍旧记恨多日前的那晚上,宣王掳走顾瑾璃并将她关在地牢里折磨的事情,所以对宣王的身子能否恢复丝毫不关心。 不过,八皇子倒是与面无表情,一声不吭的亓灏有所不同。 他露出遗憾和难过之色,低声道:“儿臣还以为只要逍遥子能出手,二哥就有希望。没想到……唉!” “可能这也是他的命吧!”怎么说都是老皇帝的儿子,不管老皇帝喜不喜欢宣王,他心里多少都是有点心疼的。 又想到德妃,他揉了揉眉心,对贾公公道:“德妃这次又不免会受到刺激,你派人多关注着点,别再想不开了。” 贾公公应声道:“是,皇上。” 老皇帝想了想,神色傲慢道:“你们明日下午再启程,不用着急赶路,若是去的晚了,那也不是你们的错。”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亓灏和八皇子是亓国的代表,他们若是迟到了,那丢的可是亓国的脸。 云国的大臣们会说,泱泱大国竟连基本的礼节规矩都不懂。 再说了,要是老皇帝去晚了,旁人自然不敢明面上怪罪。 若是他们的话,可就不见得会遇到什么刁难了。 兄弟二人再次拱手道:“是,父皇。” 老皇帝也没其他事情交代了,挥挥手道:“退下吧。” 行了个礼,二人离开了御书房。 一边下台阶,亓灏一边语气随意的问道:“小八,郭明顺向父皇提议晋升杨大人为内史令的事情,你有什么想法?” 如今,郭明顺,莫东盛,杨大人,还有朝中许许多多的大臣,都已经在背地里聚集建立了一个小分队。 八皇子党派,越发的壮大了。 只是,他们做的极为的隐秘,以至于连老皇帝都未能察觉到。 八皇子斟酌片刻,笑道:“杨大人做事情老实本分,自打进朝为官以来从未出过任何纰漏,郭大人向父皇提议升他的官,也是有道理的。” “那内史令可是正三品的官职,杨大人虽然做事没出过差错,但他从未立过什么大功,政务上也从未有过什么突出的政绩。”亓灏冷笑一声,毫不客气道:“这样的人都能升官,那么那些在边关保家卫国,出生入死的将士呢?他们又该怎么说?” 不知道是亓灏犀利的眸子,还是那话里的嘲讽之意,总之八皇子只觉得有种像是秘密被扎破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感觉。 他稳定心神,勉强笑道:“四哥,不管父皇是否采纳郭大人的建议,这都是父皇的事情。” “咱们,是无权干涉父皇的。” 他答非所问,将矛头指向了老皇帝。 而且,言语之间,他似乎在暗示着亓灏有些多管闲事,越俎代庖了。 亓灏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八皇子,见他回答的滴水不漏,便对他这些年的情意彻底的断了。 移开眼睛,他淡淡道:“小八说的对,一切事情都有父皇做主。” 说罢,他没有了再继续虚与委蛇下去的*,直接结束了话题:“本王还有些事情,就先走了。” “四哥,我送你。”八皇子抬脚,想跟上去,却听得亓灏阻止道:“小八留步,四哥自己走就行。” 话落,他大步流星的在八皇子的视线离开。 他是在告别,告别八皇子八弟的这个身份。 这如果是八皇子年幼的时候,一定会屁颠屁颠的紧紧跟在亓灏的身后。 只是,现在大家都长大了,心也变了,谁还会像当年那般幼稚? 出了宫,杜江见亓灏脸色不太好,便小心试探道:“王爷,咱们回王府?” 亓灏放下帘子,闷声道:“回军营。” “呃……”杜江一怔,连忙应声道:“是。” 亓灏闭上眼,轻靠在软塌上,脑海里是多张面孔在交替。 顾瑾璃,陈泽轩,八皇子…… 烦躁的攥紧拳头,他又对外道:“一会派人回府通知一声,今晚本王留宿在军营。” 这句话,足以表明亓灏的心情真的是很糟糕。 杜江无奈道:“是,王爷。” 王府里的的女人就两位,顾瑾璃是不会巴巴等着亓灏回府的。 至于柳夫人嘛,现在对亓灏的兴趣似乎也大大减少。 毕竟,从未见过她往亓灏身上贴过。 再说了,柳夫人和狗的东西传得沸沸扬扬,亓灏更是不会搭理她。 所以,亓灏让人回去传话给谁,不用想也能猜到。 扬起马鞭,杜江驾着马车,往军营走去。 与此同时,心情同样不佳的正带着阿翘在街头漫无目的的瞎转着。 出了尹家,她也不想就直接回宁王府去。 也不知道是因为一大早见到了让她一宿没睡好的亓灏,还是说被尹子恪那句“阿顾”给吓到了,她现在满脑子里都是“阿顾,阿顾”的一声声循环着。 她心里也像是有一个魔性的声音,在不停的唤着,摧残着她的神经,折磨着她的心智。 “阿顾,阿顾……”回忆着回京后,亓灏每一次喊着她的表情,望着她的眼神,顾瑾璃只觉得脑子里有一些画面,断断续续的浮现。 可是,模糊,隐约,让她一时之间捕捉不到。 但是,直觉告诉她,那些画面就是她丢失的记忆。 努力的想着,却一无所获。 焦急,煎熬的情绪充斥在心间,顾瑾璃从未有过如此迫切的找回记忆的时候。 然而,越是费力去想,脑袋就越痛,好像有一条蛇在脑髓里钻来钻去。 额头沁出了一层细汗,顾瑾璃只觉得胸口也跟着痛了起来。 她不知道亓灏心痛的时候什么感觉,她只知道,她疼得要站不住了。 驶向军营的马车上,亓灏的心口也冷不丁的抽搐了一下。 他攥着胸前的衣襟,硬撑着坐直了身子。 “阿翘……”低低的喊了一声,顾瑾璃对身后的阿翘道:“扶我一把。” 阿翘见顾瑾璃脸色发白,不太对劲,急忙搀住了她的胳膊,担心道:“主子,您怎么了?” 顾瑾璃吐了口气,摇头道:“没事,就是有些头痛。” “那……奴婢扶您去那边茶室坐坐?”刚好,不远处就是悦来茶室,阿翘指着问道。 顾瑾璃望了一眼,点点头,“也好。” 两个人刚走了两步,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林公子。” 顾瑾璃一回头,便看到了驾着马车的雷子。 陈泽轩撩开帘子,露出了他那张俊脸。 “主子,是世子呢!”阿翘眼睛一亮,还没等顾瑾璃发话,就扶着她要往马车旁边走。 主仆二人上了马车,陈泽轩见顾瑾璃脸色不好,便问道:“笙儿,把手伸出来。” “哥哥,我没事。”虽然嘴上说着,但顾瑾璃还是伸出了她皓白的手腕。 陈泽轩的手探上去,神色认真。 他的手冰凉,倒是拂去了她心头的烦闷。 过了一会,他抬眸看着顾瑾璃,打量着她片刻,缓缓道:“笙儿,你最近除了头疼,可还有哪里不适的地方?” 顾瑾璃仔细的想了想,摇头道:“胸闷气短,难以入眠。” “这是为何?”陈泽轩收回手,皱眉问道。 顾瑾璃总不能告诉陈泽轩,她是因为亓灏才这般。 轻咳两声,她道:“哥哥,今日尹大夫人找媒婆去了江家,可能尹子恪和江家要联姻了。” 陈泽轩听罢,淡淡道:“江家虽也为官,但是小户,不过是攀上了尹家也跟着水涨船高而已。” “尹家才是我们的助力,尹、江两家联姻,对我们的计划没有太多影响。” 顾瑾璃“哦”了声,仍旧是一副有心事的模样。 陈泽轩将她的心不在焉看在眼里,眸色暗了暗,“笙儿,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顾瑾璃犹豫了一会,决定还是将尹子恪的事情告诉陈泽轩:“哥哥,刚才我在给尹子恪医腿的时候,他不知道为何竟忽然喊了我‘阿顾’。” 果然,陈泽轩一听,脸色微变,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眼中闪过一道冷意,他薄唇紧抿。 这“阿顾”,可是亓灏对顾瑾璃的专属,莫非尹子恪这么快就怀疑到了她的身份? 现在,陈泽轩正在纠结,到底该不该再继续留下尹子恪这枚重棋。 万一,他将顾瑾璃的身份透露出去了呢? 虽然,尹子恪的人品正直,但陈泽轩不敢拿着顾瑾璃轻易冒险。 大概是察觉到了陈泽轩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冽气息,她不安道:“哥哥,尹子恪应该不是一个多嘴多事之人。” 这话里的潜台词便是,不想让陈泽轩动他。 见陈泽轩抿唇不语,顾瑾璃又试探道:“哥哥,我越发的觉得,尹子恪对我,不是,是对当年的那个‘我’的态度好像有点不一般。” “有很多事情我不记得了,所以我想问一下哥哥,当年我和尹子恪的交情如何?” 陈泽轩在脑子里快速的搜索了一下当年发生过的事情,并未找到尹子恪与顾瑾璃有过什么密切往来的画面。 即便是有交集,也不过是在公共场合下罢了。 何况,尹家、顾家是敌对双方,他们二人又怎可能有交情? 陈泽轩如实道:“没有交情,顾家和尹家向来不合。” 顾瑾璃听罢,表情有点茫然。 她想,兴许是自己出现了错觉,竟认为尹子恪对她不一般。 第393章 无色无相 陈泽轩仔细留意着顾瑾璃的表情,半晌,才问道:“笙儿,你是否说过什么话,或者做过什么事情,以至于引起了尹子恪的怀疑?” 顾瑾璃也不晓得问题出在哪里,她摇头道:“昨晚离开皇宫的时候,他突然让我今个去尹家。” “那……离宫之前呢?比如说,宴席中途的时候?”宴会上,顾瑾璃是在他的视线范围内的,可中途顾瑾璃有出去过,所以陈泽轩追问道。 “中途……”顾瑾璃回忆着昨晚,身子猛地打了一个轻颤:“哥哥,昨晚我遇到了喝醉了酒的顾念时。”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脑袋突然一热……” 陈泽轩意识到了极有可能在顾念时这里露出了马脚,于是坐直身子,“你怎么了?” 顾瑾璃深吸一口气,面色肃然道:“我喊了他二哥。” “你……”陈泽轩的手不自觉的攥紧,喉咙紧了紧,狭长的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笙儿,你的记忆……” 顾瑾璃垂下眸子,叹气道:“我的记忆并没有恢复。” “哥哥,我的记忆没有办法找回来了吗?” 拥有的不完整记忆,跟完全失忆一样。 顾瑾璃越发的觉得,这对她做事和判断来说很不方便。 毕竟,除了亓灏,老皇帝等这些大人物之外,对于其他次要人物,如尹子恪,八皇子,顾念时这些人,她也是需要多了解的。 所以,她真的很想知道,她的记忆是否还能恢复。 “笙儿……”陈泽轩无法给顾瑾璃一个准确的答案,他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会恢复的,你不要担心。” 顿了顿,他像是安慰自己,又像是安慰顾瑾璃:“兴许,尹子恪只是随口问的。” 顾瑾璃点头,这才想到了什么,问道:“哥哥,你这是要去哪里?” “十天之前,我给云国老皇帝去了一封信,隔了这么久,他总算是有所动作了。”面色缓和了许多,陈泽轩一边把玩着扇子,一边笑道:“刚才八皇子派人送了消息,说是老皇帝已经决定让他和亓灏一起去云国了。” “明日下午,他们就会动身前往。” 女主听罢,脱口而出道:“我也去吗?” 可能是潜意识里,她已经习惯了出现在有亓灏的地方,如各种宫宴场合。 不过,这不能代表着她是习惯了亓灏,只能说习惯了通过场合来算计,去谋算。 陈泽轩见顾瑾璃一副很期待的模样,笑道:“你想去?” 顾瑾璃想了想,减了几分笑意:“没去过云国,所以想去看看。” “不过,不去也行。” “毕竟亓灏离了京城,咱们在京中做什么事情也不用顾忌太多了。” 陈泽轩听罢,盯着顾瑾璃缓缓道:“就算你不去,亓灏他也一定会带着你的。” 一边说着,他握着扇子的手用力几分:“将你放在亓国,他怎可能放心?” 意识到自己话里的冷意,陈泽轩语锋一转,话题又回到了刚才顾瑾璃发问的问题上:“逍遥子和师父的事情还没处理完,前几次师父的动作太大了,我现在去清水寺去探一下口风。” 尽管顾瑾璃对逍遥子的感情没多少,但她还是问道:“逍遥子上次把师父给逼急了,师父不会真要将他赶尽杀绝吧?” 陈泽轩眸光深深,低声道:“暂时应该不会,毕竟玄机门还在逍遥子手里。” “世子,宁王府到了。”这时,雷子的声音在外响起,马车也随声停了下来。 陈泽轩扯了扯唇,笑的勉强:“到了。” 顾瑾璃撩开帘子,瞅了一眼宁王府那刺眼的门匾,撇嘴道:“哥哥,我也好久没去南山了,我陪你一起去。” 陈泽轩的眸光动了动,嘴角又不自觉的上扬起来:“好。” 打了个呵欠,顾瑾璃枕在阿翘肩头,合上了眼睛:“哥哥,我睡会。” 陈泽轩给阿翘使了个眼色,阿翘心领神会道:“主子,您还是躺在软榻上睡吧?这样不舒服。” 说着,她直接将顾瑾璃扶到了一旁的软榻上。 软榻就在陈泽轩的身边,如此一来,他离得她更近了。 抬手将毯子盖在顾瑾璃身上,陈泽轩低头望着她安静的睡颜,心中有一股柔情缓缓流过。 再见顾瑾璃眼下浅浅的黑眼圈,他心知她昨夜必定没休息好。 等顾瑾璃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后,他掀开帘子一脚,用仅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在城里多绕几圈再去清水寺。” “慢点,注意着别走颠路。” “是,世子。”雷子余光扫见顾瑾璃躺在软榻上,点点头。 顾瑾璃睡到自然醒,马车也快到了清水寺门口。 她擦了一下嘴角,伸了个懒腰,“到了?” 陈泽轩“嗯”了声,抬手理了理她略微凌乱的头发,动作自然。 阿翘悄悄的看着陈泽轩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来的细心和呵护之意,心里暗叹这二人如果不是兄妹就好了。 马车停下,三人依次下来。 刚好,慧和小和尚在门口送着来上香的香客。 他看到陈泽轩后,双手合起,行礼道:“阿弥陀佛。” 看着“林笙”,他觉得眉眼之间有点熟悉,但是也没多想。 由于早前陈泽轩也来过清水寺,所以慧和直接问道:“轩世子和这位公子,是来找我师父的吗?” 陈泽轩点点头,问道:“净空大师可在?” “师父在禅房,两位请跟我来。”慧和说罢,引着顾瑾璃和陈泽轩往后院禅房去了。 “咚咚咚”,慧和敲了敲门,低声道:“师父,轩世子来了。” 净空大师正在打坐,他抬了抬眼皮,下了蒲团。 开门,他在见到顾瑾璃后,眼神闪了一下:“轩世子,林公子。” 回京后第一次见面,净空大师便能准确的认出自己来,顾瑾璃也不会感到意外,因为逍遥子是他的师弟,他们二人之间必定是通过信的。 恭敬的行了一个佛理,顾瑾璃也打招呼道:“净空大师好。” 二人进了屋子,随着净空大师坐下,他们也盘腿坐在了蒲团上。 深邃的老眼望着顾瑾璃这张陌生的脸,净空大师意味深长道:“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 顾瑾璃不懂佛学,不参佛理,故而有些不解。 陈泽轩自幼聪慧,他只稍微一想,便明白了。 净空大师的意思是,烦恼与智慧,无非一念之间,一念觉悟了,即生出智慧来,一念迷惑颠倒了,则智慧断绝,烦恼丛生。 的确,他与顾瑾璃心里都装着各自的心事。 只是,净空大师这冷不丁的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真不知道该说他眼睛毒辣还是他们将心事写在了脸上。 陈泽轩将手中扇子放下,双手搭在膝盖上,回道:“净空大师说的没错,只是这世上的人大多都是凡夫俗子,像大师这般参透一切的人是少之又少。” “圣人可以做到无色无相,无嗔无狂,但凡人不能。” “佛家经常告诉人们要随心、随缘、随性。” “可七情六欲都在体内,心内,所以本世子认为只有顺其所欲所求,才算得上随心随意。” 在求佛问道的人眼里,一切皆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虚幻,希望世人无欲无求,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 万法唯心,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和烦恼。 人的七情六欲,也是如此,会让人陷入痛苦的深渊。 而陈泽轩却对佛法提出了异议,这倒是让净空大师有些意外。 当然,这也间接的暴露出了陈泽轩不仅不是一个无欲无求的人,而且还有着不小的野心。 净空大师一边倒茶,一边缓缓问道:“若随心随性的事情是错的呢?” 陈陈泽轩知道,净空大师是意有所指。 他望着那沸腾冒着热气的茶水,半晌才道:“世上之事,本就无明确的对错之分。” “如那句话,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之说。” “在多数人眼里,评判对错的标准,也不过是胜败强弱而已。” 陈泽轩的这番话,便是相当于含蓄的将自己的心声透露给了净空大师。 因为他知道,净空大师有着一双洞察人心的慧眼,任何人任何事在他面前,极少有能瞒得过的。 说罢,他端起茶杯,不紧不慢的吹着热气。 净空大师轻叹一声,本打算再说些劝阻的话,可接触到陈泽轩那执意要撞南墙的目光后,他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多谢净空大师。”顾瑾璃见净空大师也给自己添了茶水,赶紧接过茶杯,道了声谢。 净空大师和陈泽轩吹也没再说话,表面上都在静等茶水凉了,但心里却都在各自揣摩着对方的心思。 顾瑾璃悄悄的观察着二人的神色,忍不住在脑子里想着他们刚才的对话。 什么七情六欲,什么随心随性的,她整个人听得云里雾里的。 不过,有一点她好像能猜到,那就是二人在某些方面上的见解是不一样的。 喝了口茶,陈泽轩放下茶杯,笑道:“大师这庐山云雾香气鲜爽,滋味醇厚甘甜,果真是极品好茶。” 净空大师笑了笑,问道:“今日轩世子过来,可是找老衲有什么事情?” 刚才扯了那么多废话,现在也该时候开门见山了。 陈泽轩点头,然后看向顾瑾璃,“不瞒净空大师,其实我们这次是来拜访逍遥子前辈的。” “哦?”净空大师端着茶杯的手一僵,随即看似平静的问道:“你们找师弟?” 顾瑾璃接话道:“在下对医术很是感兴趣,也略懂皮毛。” “听说逍遥子前辈回了京城,便想过来向前辈求教一番。” 她是谁,是什么身份,净空大师一清二楚。 说什么求教医术,只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兴许,玄机门才是他们今日来的目的。 想到这里,净空大师的脸色难得的冷了下来。 玄机门不是他和逍遥子的私有之物,他们二人也只是行代管之权而已。 那是凤瑟的,是凤国的。 即便顾瑾璃是凤瑟的女儿,是凤国遗孤,可现在的她,正徘徊在正邪两道中间,若是现在就把玄机门给了她,那岂不是辜负了凤瑟的嘱托? 垂眸,净空大师淡淡道:“师弟今早已经离开了,他向来喜欢云游四海,行踪无迹,世子和林公子来晚了。” 顾瑾璃和陈泽轩一怔,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带着或多或少的怀疑之色。 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陈泽轩望着净空大师那神色坦然,不像说谎的脸,暂且决定先相信他:“这样啊,果真是我们来的不巧了。” 陈泽轩看着净空大师的时候,净空大师也抬头看着陈泽轩,脑子里浮现出了多年前那个十几岁的少年,也是如今日一般,一袭紫衣,风华绝代,才冠天下。 可惜的是,那般出尘不染,智勇双全的正气少年,变成眼前这位机关算尽,筹谋满满的野心家和算计者。 说不清心中什么感觉,净空大师只觉得本该是一朵尘世中不染纤尘的高贵莲花,竟也在岁月的“风蚀”下变得面目全非,不免有点失望和遗憾。 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细观陈泽轩的面向,他的眉宇之间隐隐浮着一层戾气,再不是那纯净少年时候的模样了。 摇了摇头,净空大师压下心绪,缓缓道:“当今圣上膝下虽说有宁王,宣王,八皇子,但是能登得帝位之人的,唯有宁王和八皇子。” “朝中局势暗潮浮动,世子进京也已多日,不知怎么看待这时局?” 净空大师的这个问题,让陈泽轩始料不及。 因为,在众人的眼里,像净空大师这种将世间万物都看作虚无的人,是不该沾染尘埃的。 时局如何,世道如何,也不在他所关心的范围之内的。 再说了,净空大师之所以问陈泽轩,想必也是在试探他的态度。 陈泽轩又喝了口茶,轻笑道:“宁王爷成熟稳重,八皇子虚心向上,不管最终他们谁继位,都是不可多得的治国人才。” “而且,一切都由皇上做主,这等事情实则不是我等该私议之事。” 不得不说,陈泽轩的这番话说的虚伪又保守,这让净空大师又紧跟着追问道:“那么,老衲再问世子一句,倘若有朝一日,时局混乱,京中有奸邪小人当道,极有可能危害到我亓国的江山社稷,世子会如何?” 这话,倒是有几分逼迫陈泽轩表态的意思。 如果,陈泽轩说他会毫不犹豫的锄奸惩恶,力保江山,那么便说明他扮演的是一个忠臣的角色。 反之,他存着什么样子的心思,就知道他自己知道了。 果然,那“奸邪小人”四字,刺痛了陈泽轩的耳朵。 他的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眼底暗潮涌过。 佛语顾瑾璃听不懂,但这番话她却也能察觉到净空大师话里有话,似乎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不自觉的紧张了起来,她也如净空大师一样静静的等着陈泽轩的回答。 房间里很是安静,连空气也变得稀薄起来。 陈泽轩沉吟片刻,缓缓道:“圣上睿智英明,宁王爷和八皇子兄弟二人友爱和睦,必定不会容得那奸邪之人当道。” 刚才净空大师是做了一个假设,而陈泽轩则是直接将那假设说成不成立的,如此也就跟没说一样。 净空大师见陈泽轩滴水不漏,也不愿再与他试探来试探去的了,因为陈泽轩现在的心计谋算已非常人能比了。 放弃了对油盐不进的陈泽轩劝诫,净空大师将矛头转向一直旁观的顾瑾璃:“老衲虽是初见林公子,但觉得甚是有眼缘,有些话想与林公子单独聊聊。” 陈泽轩听罢,瞬间秒懂,净空大师这是在间接的支走自己了。 点头,他站起身来离开蒲团,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转头对顾瑾璃道:“林公子,我去后山转转。” 后山没多远,就是顾瑾璃与凤瑟早前住的小木屋。 顾瑾璃心下明了,也点头回应。 待陈泽轩关上门后,顾瑾璃问道:“不知净空大师有何事要与我聊?” 净空大师没有说话,而是将顾瑾璃杯中的茶水填满:“林公子喝茶。” “谢谢。”顾瑾璃一边喝茶,一边等着聆听净空大师的“教诲”。 净空大师看着顾瑾璃,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后,才道:“缘来天注定,缘去人自夺。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 “爱别离,怨憎会,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 长叹一声,他总算是说了一句能让顾瑾璃容易理解的话了:“林公子,过往的一切,老衲劝你还是放下吧。” “放下?”净空大师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可顾瑾璃的心里却蹭出来一颗半颗的火花。 她用力的握着杯子,明知故问道:“大师想让我放下什么?” 净空大师耐心道:“人无善恶,善恶存乎尔心。” “林公子,切勿让仇恨蒙蔽了你的心。” 顾瑾璃自然知道净空大师指的是什么,她克制住要将杯子捏碎的冲动,忍了一会,没忍住,冷笑道:“大师让我放下,当真是说的轻巧!” “无论如何,过去的都已经成为了过去。你即便是再不甘心,再是怨恨,你曾经失去的东西,也不会回来了。”净空大师望着顾瑾璃清冷的脸,满眼慈悲怜悯道:“你的人生还很长,唯有继续往前看,往前走,才能柳暗花明。” “若执着于过去,你将永远生活在黑暗之中。” “何况,你要走的这条路是一条没有出口的死路,你……” “大师。”顾瑾璃冷声打断净空大师的话,声音又冷了几分:“明人不说暗话,大师与逍遥子前辈是师兄弟关系,没有道理不知道我是谁。” “出家人讲究六根清净,大师不能对我的痛苦感同身受,就不要与我说这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废话!” “你不是我,没有经历过我所经历的!” 可能是顾瑾璃的情绪太过激动,以至于说话的语气也尖锐犀利起来。 净空大师被顾瑾璃的话噎得心里发涩,他无奈道:“世间万物的生与灭,都有它的规律因果。” “如今四海安定,百姓安居乐业,若这天下乱了,受苦受难的还是黎民百姓啊!” “我又不是那圣人贤哲,天下乱与不乱,与我又有何干!”顾瑾璃忽然很是不喜听净空大师这些慈悲为怀,心系天下的圣人大话,她竟第一次觉得还是像黑衣人那般冷酷无情要好。 她“噌”的站起身来,作势就要下蒲团。 “阿璃,凤瑟若在天有灵,是不愿意看到你这样子的。”这一句话,让她下地的动作猛地顿住。 凤瑟……净空大师竟提到了凤瑟,她的母亲。 两脚像是突然的绑上了千斤重的大鼎一样,让她抬不动脚了。 净空大师望着顾瑾璃,缓缓道:“你的性子,跟凤瑟一点都不像。” “她在南山生活了那么多年,若是想复仇,怎可能不将当年的事情告诉你?” “她不告诉你,就是不想你卷进过去的恩恩怨怨。” “阿璃,你母亲希望你能过得快乐,不要背负那沉重的仇恨。” “忘记这一切,不好吗?” 顾瑾璃的身份,在此刻算是彻彻底底的暴露了。 她咬着唇,迎着净空大师充满希冀的眼神,良久才道:“灭国之仇,杀父之恨,我是不会就此作罢的。” 下了地,她转身往门口走去。 在她抬手推门的时候,净空大师做最后一劝:“阿璃,你身上的戾气太重,我这里有几本心经,你不如在清水寺小住几日,好好看看。” “多谢净空大师的美意,不过我不需要。”顾瑾璃说罢,推门离开。 净空大师透过窗户,看着顾瑾璃的身影消失在了院子里,重重的叹了口气。 手里的佛珠捻动了几下,他下了一个决定,那就是他一定要和逍遥子将玄机门守护好,坚决不能交出去。 如果这亓国的江山颠覆了,那么他们师兄弟可能就是帮凶之一了…… 想起已经去往南阳路上的逍遥子,净空大师又不免得担心起来。 陈泽轩野心重重,如果他真的与那黑衣人是一伙的,那逍遥子的危险又多了几分。 希望逍遥子这次能平平安安的,要不然他再有个什么不测,净空大师可就不能再像上次那般舍命救他了。 第394章 我错了吗 后山上,陈泽轩站在木屋前,修长的身子倚靠在门上,他的视线落在远处,目光幽幽。 刚才,净空大师说了那么多,他表面上风平浪静,内心里其实已经风起云涌。 净空大师是得道高僧,逍遥子是神医圣手,对于这两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陈泽轩这些年从心底里是敬重的。 要不然,他之前也不会在黑衣人面前为逍遥子委婉说好话。 他的心思,除了在黑衣人和顾瑾璃面前,自认为隐藏的很深。 可是,在净空大师面前,他好像是一个透明的,真空的,被剥光了衣服一样,毫无任何隐私。 若是黑衣人,恐怕依着他那毒辣的手段,一定会将净空大师和逍遥子这两个极大的绊脚石给除掉。 而陈泽轩,这些年沾在手上的血越来越多,他的心也已经变得越来越冷硬。 按理说,他的一腔温情,只给了顾瑾璃一人,那对于其他人就不该有半分心软。 只是,他还是无法下狠心对这两个老前辈下手。 兴许,是还没把他逼到一个死角。 若是走投无路了,可能他也会不顾一切,不择手段,丢了那所谓的不剩下几分的“良心”。 就在陈泽轩沉思的时候,听到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抬眸,他看到了走过来的顾瑾璃。 站直身子,他敛去眼中深意,温和道:“笙儿。” 本来想问一下净空大师单独将她留下,与她说了什么,但是话到嘴边,他还是忍住了。 看着顾瑾璃脸上浮着一层寒气,必定是说了什么敏感之事。 所以,还是给她一个安静的空间,让她自己平静一下。 等她想说了的时候,自然会说。 “哥哥。”淡淡的喊了一声,顾瑾璃走到院子里,静静的看着院内的一草一木,心底涌出一股莫名的哀伤。 这种哀伤,不知道是否是源于过去留在她心里的痕迹,让她不由自主的难过起来。 陈泽轩站在她的身边,二人头发上的发带又被风吹得纠缠在了一起。 “不进去看看吗?”站了一会,陈泽轩率先开口问道。 顾瑾璃摇了摇头,闷声问道:“哥哥,我做错了吗?” 这句话,没前没尾的,冷不丁的会让人摸不到头脑。 但是,陈泽轩却知道顾瑾璃在问什么。 他抿了抿唇,缓缓道:“笙儿,我们没有错,只不过是拿回我们自己的东西罢了。” 他说的是“我们”,而不是“你”。 其中的意思,很是明显。 若是“你”,那么所有的一切都间接的压在了顾瑾璃的肩膀上。 一个“我们”,便意味着不管是对与错,正与邪,他都会同她一起承担,他们会一同面对狂风暴雨。 即便是将来到了万劫不复之地,他都会在第一时间护在她身前,为她挡风遮雨。 “哥哥,我想去母亲坟前看看。”移开眸子,顾瑾璃看向陈泽轩,在碰上他关切的眼神后,心中平静温暖了许多。 “好。”陈泽轩见顾瑾璃刚才清冷的神色好了许多,心情也轻松了几分。 二人顺着山路,往凤瑟的坟地方向走去。 陈泽轩隔着一段距离停下,任顾瑾璃独自去坟前祭奠。 顾瑾璃看着墓碑四周干干净净,没有杂草丛生,便心知一定是净空大师或者是逍遥子找人给清楚掉了。 “母亲,我来看你了。”双腿一弯,她跪在地上,然后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凤瑟留给她的记忆,也像是黑夜里明明灭灭的烛火一样,隐隐约约,迷迷糊糊。 顾瑾璃记不得太多,只有那一个不清不楚的轮廓,让她觉得凤瑟必定是一个极其温柔的女子。 想要对这个墓碑倾诉许许多多的话,可所有心思都只能藏在心底。 她问过陈泽轩,自己是否错了。 陈泽轩的回答,坚定又带着一丝无怨无悔,让顾瑾璃心中的迷雾也淡去了一些。 她想复国,想让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陈泽轩说的没错,他们不过是拿回自己该得到的东西罢了,没有什么错。 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墓碑,顾瑾璃起身,轻声道:“母亲,净空大师说,你如果在天上看着我,一定不会赞同我的做法的。” “可是,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 “你不要担心我,这一切都会过去的。” 她的话刚落,头顶上的树叶便落下一片,像是回应一般,刚好落在了凤瑟的墓碑上。 小心翼翼的拂去,顾瑾璃喃喃道:“我不会后悔,永远都不会。” 这话,像是在对凤瑟说,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陈泽轩懂唇语,他看着顾瑾璃眼中的神色由煎熬,挣扎最后变得决绝,他的手不自觉的攥了起来。 “世子。”忽然,雷子从远处过来,低声道:“咱们的人来了消息,说是半个时辰之前,逍遥子的确是离开了清水寺。” “不过,他好像是往南阳方向去了。” “什么?”陈泽轩一听,皱起了眉头。 走过来的顾瑾璃也听到了,不由得语气里带着几分紧张:“哥哥,逍遥子该不会是查到了什么吧?” “难道说,他是去查师父?” 陈泽轩摇头,肃然道:“兴许,他不只是要查师父,还查我和父皇。” “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顾瑾璃听罢,着急问道。 陈泽轩当机立断,缓缓道:“我晚上启程回南阳,你和师父留在京中。” “回南阳?”顾瑾璃一怔,小声道:“这么急?” 陈泽轩点头,“走吧,我先送你回王府。” 大概是察觉出了事态的严重性,顾瑾璃也不敢再多耽搁时间,与陈泽轩一并往山下走去。 陈泽轩回去后,得在第一时间将这件事情告诉黑衣人,还要交代雷子很多事情。 如果他正大光明的离开京城,必定是要有一个理由的。 可不管是什么理由,依着老皇帝那多疑的性子,也必定会想三想四。 而且,老皇帝还会借着自己回南阳的机会,在路上除掉自己。 所以,如同上次一样,雷子需要带上人皮面具假扮自己。 此外,明日亓灏便会带着顾瑾璃去亓国。 私心里来说,陈泽轩是想去的,可他不是老皇帝的儿子,仅仅是一个南阳王世子,从身份上来说他是没资格的。 如果要去云国,那他也只能隐藏身份,乔装打扮前去。 毕竟,他若是明目张胆的去了云国,老皇帝又不知道该如何猜忌他,怀疑他是想勾结云国。 不过,他的确是暗地里勾结了云国,目的就是如净空大师所说,颠覆这亓国。 等今晚他启程后,就让雷子开始装病,到时候再让李玫儿在老皇帝耳边吹几句耳旁风,老皇帝必定会放松警惕。 回宁王府的马车上,二人谁也没有说话。 顾瑾璃的心事更增多了,亓灏,尹子恪,南阳,云国…… 密密麻麻的纠缠在一起,像是越滚越大的雪球,也像是越缠越乱的线团,将顾瑾璃的那颗心给密不透风的缠住,闷得她烦躁起来。 悄悄的打量着陈泽轩,见他眉头紧锁,一副深沉思索的模样,又想到这次云国之行他不能与自己一起,这心里头多少有点失落感。 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等马车停下来的时候,雷子的声音在外响起:“世子,到了。” 顾瑾璃有种像自由的小鸟又回到笼子里的感觉,她低声道:“哥哥,你一路保重,记得给我来信。” 陈泽轩犹豫了一会,还是没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额头,“好。” 幽幽一叹,陈泽轩目送着顾瑾璃下车。 直至天黑,亓灏果真是一直待在军营里,没有回府。 顾瑾璃今晚没有什么胃口,只怏怏的喝了几口汤,便让几个丫鬟把饭菜给扯了。 爱月原想再劝几句,但被荷香给拉住了。 “阿翘,把我的琴拿来。”百无聊赖,顾瑾璃又没有半点要入睡的心思,当然也看不下去医书,只能抚琴以发泄。 阿翘应了声,赶紧把琴拿了出来。 荷香和爱月已经出去了,阿翘立在旁边,静静候着。 顾瑾璃的手在琴弦上拨弄了两下,随口问道:“亓灏呢?” 阿翘一怔,没料到顾瑾璃会问到亓灏,回答道:“王爷还没回来。”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这么晚了,也可能不回来了。” “哦。”顾瑾璃眸光微动,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让阿翘也不知道她这一问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顾瑾璃是在关心亓灏? 心里这样想着,可阿翘却不敢多嘴。 “铮铮”,听着顾瑾璃的琴音竟一上来带着凌厉之气,阿翘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 她忽然庆幸,还好顾瑾璃弹的不是“摄魂咒”,要不然一定会被这“魔音”把魂魄给吓出来的。 顾瑾璃脑子里不断的闪现着亓灏那张脸,赶也赶不走,因此她手下的力道也更用力了。 “铮!”这一下,声音刺耳,琴弦断了,顾瑾璃的手指头破了。 “主子,您的手流血了!”阿翘惊呼一声,吓得赶紧转身要去拿药箱。 “不用了。”顾瑾璃低眸看了一眼手指上那一道深深的血口子,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不碍事。” 用帕子将血抹去,眨眼间又会有血迹从伤口里流出来。 疼是真疼,可顾瑾璃竟觉得那堵在心口的一团不快随着这疼痛消失了。 将帕子随意在伤口上缠了几圈,她忽然动作一顿,想到了那晚上,她曾咬了亓灏一口。 那一口,咬得极重极狠,也咬出了血。 当时,亓灏流出来的血,要比自己流的多…… 阿翘见顾瑾璃低着头不说话,小声道:“主子,真的不用奴婢给您上药吗?” 顾瑾璃摇头,神色晦暗不明:“把琴放起来吧。” 琴弦断了,手指伤了,心情越发的不好了。 阿翘一边把琴重新放好,一边想着找机会得把这琴弦给换了。 转念一想,明个亓灏要去云国,她便问道:“对了,主子,明日下午王爷和八皇子去云国,咱们是不是也一起去?” 顾瑾璃抿了口茶,冷笑道:“亓灏还没发话,咱们等着吧。” 尽管陈泽轩已经为她分析过,亓灏带着她去云国之事是十有八九的,可就像是上次太后寿宴一样,这都快到了眼跟前的时候了,亓灏愣是到现在都没有派人来知会过一声。 他今晚竟留宿在军营里,不回来了?呵! 阿翘想着黑衣人早前交给顾瑾璃的任务至今还没完成,迟疑片刻,她试探道:“主子,有一件事情,奴婢知道当讲不当讲。” 她能明显感觉到顾瑾璃的情绪,最近很是不稳定。 而且,顾瑾璃和亓灏的关系,也渐渐发生了变化。 不是那种跳跃式的直接性发展,却能让阿翘觉察出顾瑾璃对亓灏态度的不同来。 不似暧昧,却似爱恨交织的迷茫。 若说顾瑾璃当初回京时是抱着对亓灏满心的恨意的,那么现在阿翘能大胆的猜测到顾瑾璃的内心已经被亓灏冲撞出了一道裂缝。 可能,随着往后的时间越来越近,这道裂缝也会越来越大。 总有一天,只要海没枯,石没烂,阿翘觉得亓灏早晚都会重新再钻进顾瑾璃的心里。 毕竟,看现在的趋势,顾瑾璃的情绪已经越来越容易受亓灏影响了。 不过,这却不是一个好兆头。 因为在黑衣人的眼里,顾瑾璃对亓灏有的感情只能是恨。 若黑衣人知道了顾瑾璃现在极有可能正处在徘徊动摇的边缘,也不晓得他会不会对顾瑾璃下手…… 顾瑾璃一边在菱花镜坐下,一边淡淡道:“说吧,什么事情?” “主子……”阿翘上前两步,提醒道:“您还记得吗?主上让您将凤血玉从王爷那里取回来。” 听到阿翘提到凤血玉,顾瑾璃拿着梳子梳理头发的动作一停,这才想起来自己确实将这个任务给忘记了。 她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又好像是心虚,不安,总之那神色看在阿翘眼里很是不自然。 陈泽轩曾说过,一个好的杀手或者是线人是不会深陷儿女私情的。 所以,在他得知祁蝶假戏真做怀了顾成恩的孩子的时候,他给了她两个选择。 要么自己打掉孩子,要么让雷子帮忙。 祁蝶当时选择了前者,这不代表她的觉悟有多高。 而是若是选择了后者,恐怕到时候雷子不止是打掉她的孩子这么简单了。 就连她这枚棋子,也会成为一颗废弃。 毫无利用价值的棋子,那么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正因为深知这个道理,祁蝶才满腹辛酸的自己动手。 而顾瑾璃,在黑衣人布的这盘大局里,说的严格一点也是一枚棋子。 与祁蝶不同的是,她是一枚有高贵身份的棋子。 黑衣人待她,明面上总不会太过无情。 只是,暗地里的事情就说不准了。 阿翘见顾瑾璃抿唇沉默,想着她此时也需要好好理一理自己对亓灏的感情,便不再多言。 玉佩在亓灏身上,不是亓灏不给顾瑾璃近身的机会,实在是顾瑾璃大多时候都是躲着亓灏。 可能,连顾瑾璃自己都没发现,她的这种逃避心理,正是因为压在内心的那块写着“仇恨”二字的石头已经松动了。 “我知道了。”将梳子放下,顾瑾璃心里有了计较,转身问道:“阿翘,尹素婉那边进展的怎么样了?” “杨大人是彻底被尹素婉给拿捏住了,想必经过昨夜她那支舞蹈,被她迷住的人就更多了。”阿翘一想到尹素婉那妖娆的舞姿和暴露的舞衣,便撇嘴道:“宣王党那边本来就快虚空了,王爷这边据说已有三四个大臣开始松动了。” “奴婢相信,只要尹素婉肯主动出击,那些朝中的大臣们一定会上钩的。” 顾瑾璃眯了眯眼睛,幽幽道:“亓灏手下的人都是忠心耿耿之辈,这么久才有三四个人动摇,也算是实属不易了。” “对了,尹素婉这次的目标主要是哪些人?” 阿翘道:“张大人、周大人、焦大人、何大人,这四位大人。” 顾瑾璃仔细的在脑海中回想了一下给尹素婉的名单,又摇头冷声道:“这些都是无关紧要之人,不是宁王党中的核心大臣。” 阿翘知道顾瑾璃的意思,安慰道:“主子不要着急,就像是挖山一样,只要咱们一点点的挖,总会把大山给挖倒的。” 先让尹素婉利用美色来勾引宣王党和宁王党派的大臣们,然后再引诱他们背叛两位王爷。 最后,让他们都听从她的命令行事。 尹素婉想坐上权力的顶峰,却不知道顾瑾璃打的如意算盘究竟是如何的。 只要大臣们和尹素婉上了床,那么轩世子会在第一时间里私自召集这些墙头草,将记录着他们这些年做过所有龌龊事情的证据甩在他们脸上。 而与颐和郡主私通,更是罪加一等。 威逼利诱,让他们都投靠八皇子。 不过,八皇子也只是个傀儡罢了。 而尹素婉,自认为男人是臣妇于她的石榴裙下的,其实却不知道她给人家当了枪使唤。 至于那些大臣们,也不会将自己被轩世子拿捏住把柄的事情与尹素婉捅破,更不会宣扬出去。 因为,他们可能会认为尹素婉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受了轩世子的授意。 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他们不仅不敢透露出去,还要忍着心中的不痛快,继续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与尹素婉“颠鸾倒凤”。 当然,破罐子破摔,他们也会把尹素婉这种自轻自贱,出卖色相的行为理解为是陈泽轩为了稳住他们而送给他们的美色。 总之,各自都以为自己是演技高明的人,孰不知只是一个个廉价可笑的小丑。 顾瑾璃想着今日在清水寺,净空大师提到的“局势”,她叹气道:“来不及了。” 摆摆手,她一边站起身往床榻方向走,一边揉着眉心,烦躁不安道:“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歇着。” 逍遥子和净空大师怀疑到了黑衣人和世子身上,顾瑾璃的身份在两位前辈面前又是透明的,八皇子如今也显山露水了,阿翘理解顾瑾璃此刻焦虑的心情,便点头离开,留给她一个独处安静的空间。 门关上后,顾瑾璃往床上一仰,将被子扯到了脸上。 与此同时,南阳王旧府中,陈泽轩已经收拾好了行囊。 黑衣人站在一旁,冷声道:“逍遥子既然已经对我们产生了怀疑,不如这次就趁机直接灭了他。” 陈泽轩听罢,劝道:“师父,你若是回去了,谁在京中主持大局?” “再者,笙儿明日去云国,您不跟在她身边,若是她遇到了问题,谁帮她去拿主意?” 陈泽轩的意思,是让黑衣人跟着顾瑾璃去云国,以便在暗中保护好她。 当然,陈泽轩这么做,也是怕黑衣人跟着自己回南阳真会杀了逍遥子。 黑衣人细长的眼睛里闪动着毒蛇一样的光芒,他冷笑道:“轩,师父知道你心软了,不忍心杀逍遥子。” “可是,你该知道,如果逍遥子查到了什么,将我们的计划泄露了出去,我们将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你,我,笙儿,你觉得老皇帝会放过我们?” “就连整个南阳,也会遭殃的!” “你父王和母妃,还有玉淑,你忍心他们被拖累?” 想到南阳王夫妇那两张和蔼的脸,陈泽轩身子一颤,动了动唇,良久才道:“师父,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黑衣人听罢,满意的点头道:“你尽管放心的回南阳去,笙儿这里有我照看着。” “师父。”想起顾瑾璃,陈泽轩急忙问道:“当年,你用一根银针封存了笙儿的记忆,那根针在笙儿的体内已经太久了,什么时候将它取出来?” 当初,黑衣人封存顾瑾璃记忆的理由则是亓灏又狡猾多端,所以为了防止亓灏影响到顾瑾璃复仇的坚定性,担心她到时候心软,会顾念旧情下不去手,这才封了她的记忆,以利于他们兄妹二人齐心协力报仇雪恨。 此外,黑衣人还向头脑一片空白的顾瑾璃篡改部分记忆,灌输了强烈的仇恨。 顾瑾璃的记忆,要么是残缺不完整的,要么就是黑衣人伪造的。 陈泽轩知道内情,可却不能对顾瑾璃坦然相告。 每次顾瑾璃提起来的时候,他的心里都是愧疚的。 而现在,顾瑾璃又莫名其妙的头痛了,陈泽轩便怀疑是否是体内新种进去的那只蛊虫作怪,还是说那根银针该拿出来了。 上次他也问过黑衣人,但黑衣人似乎不满自己提出质疑,他的态度很不耐烦。 这次,陈泽轩为了顾瑾璃,还是大着胆子再次询问了一番。 “到了合适的时候,师父就取出来了。”黑衣人仍旧是模棱两可的回答,皱眉道:“怎么,是笙儿在你面前说什么了吗?” 陈泽轩摇头,如实道:“笙儿没说什么,但是这几日经常会头痛。” “所以,我才想问一下师父,会不会是因为那根银针在体内时间太久的缘故?” 黑衣人故作沉思的想了想,缓缓道:“不会,可能是笙儿最近压力太大了,让她好好休息便是。” 望着黑漆漆的窗外,黑衣人催促道:“好了,事情紧急,你也赶紧启程吧。” 陈泽轩“嗯”了声,拿起包裹离开。 兴许是今晚浓茶多喝了两杯,老皇帝打了不下十几个呵欠,可就是很难入睡。 没办法,他只好强撑着精神,坐在桌案前翻看着那一摞摞高高的奏折。 贾公公站在老皇帝身后,一边给他按摩着肩膀,一边低声道:“皇上,如果宁王爷和八皇子都去了云国,这京中可就只剩下您了。” “万一,有人怀了那不轨的心思……” 他的欲言又止,让老皇帝的老眼瞬间迸发出一道冷光。 这个问题,老皇帝不是没想过,但被贾公公这么问了出来,他的疑心病不禁又犯了:“小贾,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风言风语?”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贾公公斟酌片刻,继续道:“而且,如果宁王爷和八皇子都离京了,京中就只剩下了轩世子。” “皇上向来担心轩世子,这京中无人了,不是正好给了他作乱的机会?” 老皇帝放下毛笔,缓缓道:“老四往后是要登基做咱们亓国皇帝的,所以他必须得去云国。” “而且,朕还想让他跟紫桑公主联姻,这次是一个极好的铺垫。” “至于小八,他长大了,总该历练一下,出去见见世面。” 想到陈泽轩,他语气冷冷,还透露着一丝霸气自信:“朕有东山军营这支最厉害的军队,还有宫中的禁卫军,轩世子他若是敢乱来,朕便即刻派兵将他的南阳夷为平地!” 贾公公知道,老皇帝一心要把皇位传给亓灏,而他的心里对八皇子还是比较信任的,或者说是在老皇帝眼里,还是将八皇子视为一个单纯的孩子,并未有多少防备心理,还想把八皇子培养为亓灏将来的得力助手。 贾公公是听到了关于八皇子的一些风言风语,可是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他不能乱说话。 尤其是现在这个敏感时期,老皇帝的皇位继承人只剩下亓灏和八皇子,他更是不能随意妄加评论了。 就在贾公公纠结,到底要不要间接的委婉提醒老皇帝一下的时候,却又听得老皇帝语锋一转,“不过,你说的也很有道理。” “京中是该留个人照应一下,毕竟轩世子诡计多端,让人防不胜防。” 贾公公刚才提陈泽轩,是变相的引起老皇帝的重视,奈何老皇帝对陈泽轩芥蒂已深,把他的话给听心里去了。 “小贾,你去明阳宫走一趟,告诉小八,让他下次有机会再去云国,这次就先留在京中帮朕处理朝事。”朝令夕改,说的应该就是老皇帝。 “是,皇上。”贾公公虽然担心外面的传言,可既然老皇帝都这么说了,他一个奴才也不能不依令行事。 不管如何,只能偷偷希望八皇子不会那般居心叵测。 贾公公刚推开门,又听得老皇帝道:“小八应该睡下了,你给小祥子说一声就行了。” 贾公公点头,推门而出。 第395章 我不要你 第二日,顾瑾璃睡到了自然醒的时候,大概已经是巳时。 在洗漱完毕后,阿翘一边伺候顾瑾璃用早饭,一边低声道:“主子,您有什么需要带的?奴婢现在就去准备。” 顾瑾璃想了想,摇头道:“没什么可准备的,路上来回四天,去了最多待个两天,你就准备五六套衣服就行。” 女子的衣服,里裙外面套一件外裙,外裙外面还要再套一件短衫,这一套下来至少要三件。 要是再参加个宫宴什么的,头上的发饰,脸上的贴饰,再加上耳朵、项上、腕上的首饰珠宝,那首饰起来就麻烦了,带在路上也不方便。 顾瑾璃如今是“男子”,男子的衣服不像女子那样繁琐,中衣外面套个衫子就可以了。 所以,包裹里装上个五六套也看不出多来。 “是,主子。”阿翘应了一声,转身便去依着顾瑾璃的喜好去准备衣服了。 顾瑾璃吃完饭后,阿翘也收拾好了东西。 站起身来,顾瑾璃对阿翘道:“随我进宫一趟。” 阿翘想着下午就要启程,顾瑾璃应该是去宫里交代尹素婉一番,便点头跟着她出了门。 荷香和爱月两个人其实心里也是想跟着顾瑾璃去云国的,毕竟去那么远的地方,她们心里不放心。 但是顾瑾璃让她们留在京中,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比如说,盯紧秋菊院的柳夫人,还有若是寻到了合适的机会,便潜入亓灏的书房中找出重要的折子信件来。 尽管有些失落,可两个丫鬟却深知事情的轻重缓急,比起跟去云国,顾瑾璃交代的任务明显更重要。 这样想着,她们也就没有那么难过了。 见顾瑾璃从屋子里出来,浇花的爱月急忙道:“主子,您要出去?” 顾瑾璃点头,“去宫里,一会就回来。” 刚走了几步,她又停住脚,问道:“亓灏还没派人过来?” 抱着小黑的荷香知道顾瑾璃想问什么,主动道:“主子,兴许是军营里有事情,王爷还没回来。” 顾瑾璃脸色沉了沉,但也没再说话,点点头往院子外面走去。 爱月盯着顾瑾璃的背影,眼珠子一转。 放下花洒,她压低了声音,对荷香道:“荷香,你说刚才主子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荷香按住一直想往地上蹦跶的小黑,淡淡道:“主子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 “如果她心里真有半点王爷,又怎可能让你我留在府中……” 剩下的话,她不用说透,想必爱月也是能明白的。 顾瑾璃的心里只有仇恨,爱月竟还异想天开的认为顾瑾璃对亓灏仍留着半分情意,想必是断然不会交给她们偷窃书信的任务的。 爱月张了张嘴,不甘心的辩解道:“可是,主子最近对王爷的态度分明就跟最初回来的时候不同了嘛。” “你想想啊,以前只要咱们提起王爷,主子的脸立刻拉得老长。” “再看现在,主子竟主动提到王爷。” “而且,听到王爷没回来,她还有点不高兴了呢!” “爱月。”荷香摇了摇头,缓缓道:“你可能是话本里那种破镜重圆的故事看多了,不要胡思乱想了。” 说罢,她抱着小黑去晒太阳去了。 的确,爱月是话本看多了,这才不由得幻想着顾瑾璃与亓灏可能还有复合的可能。 当然,她心里也是矛盾纠结的。 这两年来,她待在宁王府里,算是对亓灏还算勉强了解的。 朝中要事什么的她不知道,只说在对待顾瑾璃的感情上,亓灏还真没变过一分。 只凭着这份执着,爱月多少还是被亓灏给感动到了。 但是,这毕竟是顾瑾璃和亓灏的私事,她即便是心里有点小希冀,也不能进行干涉。 惆怅的叹了口气,她折身去屋子里再去给顾瑾璃看看还有没有需到带上的东西。 去皇宫的路上,马车里的气氛很是低沉。 眼观鼻,鼻观心。 阿翘猜测,顾瑾璃必定又是因为亓灏心情不好了。 顾瑾璃视线落在手中的书上,可心思却不在上面。 这都到这个时候了,亓灏竟还真沉得住气! 从头到尾,他连个去云国的信儿都没告诉她,更别提什么带着她一起去! 过分,难道他不想带着她去了? 冷哼一声,她眸子里闪过一道冷光,攥着书的手背上青筋隐隐显现。 “主子?”阿翘被顾瑾璃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气给吓到了,咽了口唾沫。 “快点走。”将书往软榻上一丢,顾瑾璃撩开了帘子,看了一眼外面,闷声道。 “是。”外面的车夫听到了动静,赶紧扬起马鞭,狠狠落下。 马儿吃痛,果真是跑的更快了。 没一会,顾瑾璃便到了宫门口。 她先是依照旧例去了寿康宫给太后诊脉,开了一副不好不坏的药方。 早就听闻消息的尹素婉早就派双儿在顾瑾璃从寿康宫出来后,装模作样的请她去给尹素婉请脉。 顾瑾璃笑着,背着药箱跟着双儿往尹素婉的屋子里走去。 对于二人的关系,双儿和阿翘都已“默认”。 阿翘是以丫鬟身份跟在顾瑾璃左右的,对此顾瑾璃对外的解释是在外游历时意外救下的孤女。 小丫鬟死心眼,便是赖上了她。 两个丫鬟守在门口,一左一右,都在悄悄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毕竟,这屋内孤男寡女的,容易招惹是否。 顾瑾璃和尹素婉面对面坐着,还未开口,尹素婉的眼圈竟红了。 顾瑾璃眸光微动,静静望着尹素婉,并未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温和道:“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哭?” 她若不问还好,这一问,尹素婉的眼泪竟涌了出来。 美眸泫然,她哽咽道:“林笙……” 顾瑾璃不着不急,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我……”尹素婉擦了擦眼泪,抽泣道:“我已经没有后路了。” 顾瑾璃自然知道尹素婉话里的深意,她倾了倾身子将尹素婉轻轻揽在怀里:“婉儿,不要害怕。” 情话说起来,似乎是根本不用思考似的,张口就来。 不过,这“婉儿”两个字,还是第一次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在尹素婉的心弦上划过。 “林笙……”尹素婉微微抬眸,泪眼婆娑,“我真的只剩下你了。” “我知道。”顾瑾璃笑了笑,这笑容风光霁月,淡淡的却透露着温柔和呵护:“你不是没有后路,我就是你的后路。” 尹素婉听罢,咬唇小声道:“林笙,我的身子已经不干净了,你……会不会嫌弃我?” 她紧紧的盯着顾瑾璃,生怕她表现出丝毫嫌弃的意思来。 顾瑾璃神色如常,捋了捋她的头发,认真道:“婉儿,对于这个问题,我只回答一遍。” “你永远都是最纯洁善良的女子,我不会嫌弃你,永远都不会。” “林笙……”尹素婉很是感动,刚要一头扑入顾瑾璃的怀里,却被她抬手给挡住了。 双手顺势搭在尹素婉的肩膀上,顾瑾璃又继续道:“婉儿,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你不过是一个不愿命运受人摆布的弱女子罢了,要说肮脏,龌龊的人,应该是那些臭男人!” 先不说“林笙”心里是怎么想的,只说尹素婉的贴身婢女双儿,在上次尹素婉偷偷出宫与杨大人厮混回来后,双儿看着尹素婉的眼神就有点异样。 当然,这异样也没敢太明显的表现出来。 兴许,在双儿的心里,尹素婉往后要跟各种各样的不同的男人上床。 有肥头猪耳,脑满肥肠的,有干巴瘦猴,弱不禁风的,总之这些男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年纪都比尹素婉大好多,长相也丑,而且还都是好色之徒。 想着如花似玉的尹素婉在这些臭男人身下起承转合,双儿都不敢想象那是一个怎样的恶心画面。 尹素婉也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恶心,可是她没办法,因为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现在的她,成了一个人尽可夫的“婊子”,但是内心里那点假清高又让她做不到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和眼光。 尤其是“林笙”,这个在她处于黑暗之中,给过她温暖的人男子。 他曾说过,愿意无条件的去爱她。 他曾说过,她在他心里是美好的,纯洁的。 虽说当初也是他提议让她用美色去收拢大臣的,可她却害怕自轻自贱,自甘堕落的她会遭受到他的嫌弃。 以前,尹素婉还没出嫁的时候,尹家有一个外乡的老厨娘徐妈。 徐妈年轻的时候是小户人家的女子,可惜丈夫好赌成性,不仅将整个家都败落了,还欠了赌坊好大一笔债。 丈夫没钱还债,赌坊便要砍下他的一只手来,无奈之下徐妈为了救丈夫,只能卖身于青楼,将每个月接客的银子来为丈夫还债。 姑娘们接客的银子要将大头上交给老鸨,所以到手的银子也没多少。 两年的时间,等她不知道接了多少个客人后,总算是将债给还清了。 可惜,她那个丧尽天良的丈夫却早已有了新欢,并且还认为她是一个千人压,万人骑的浪荡女,对她恶语相向,拳打脚踢。 备受屈辱的徐妈,满心悲凉,竟一时想不开投河自尽。 兴许是上天垂怜她遇人不淑,河水将她飘向了外乡,被尹家的老管家给救了。 老管家见她可怜,便将她带进尹家做了厨娘。 徐妈的悲惨遭遇与尹素婉是不同的,一个是被动做那种以色侍人,卖笑卖肉的事情,另一个则是为了权势主动的。 但是,尹素婉害怕,“林笙”会在心里瞧不起自己,厌恶自己。 听到顾瑾璃将所有罪名都推给了那些无耻的男人们,压在尹素婉心口上多日的巨石竟在一瞬间不见了。 不管顾瑾璃心里是否真的是这么想,不管她嘴里的话有几分真,可听在尹素婉耳朵里,有了这些话就已经足够了! 至少,她可以自欺欺人的仍旧认为自己还是那朵纯洁无暇,一尘不染的白莲花,受人尊重和爱慕。 而那些暗地里做过的事情,就让它们烂在见不得光的黑影里好了! “林笙!”心情无比激动,尹素婉又将头埋进了顾瑾璃的怀里。 她的眼泪簌簌流下,沾湿了顾瑾璃胸前的衣服。 顾瑾璃身子一僵,因为刚才已经推开过尹素婉一次,所以这下也不好再推开,只能抽了抽嘴角,轻拍着尹素婉的后背:“别哭了,哭的我心疼。” 谁知,尹素婉不仅哭的更厉害了,她环在顾瑾璃腰间的手还更紧了,两个人的身体贴在一起,这让顾瑾璃很是恐慌。 一来,顾瑾璃是女子,自然不像男子那般喜欢投怀送抱的女人。 二来,投怀送抱的人还是尹素婉这个连青楼女子都不如的女人,顾瑾璃嫌弃她脏。 感觉到尹素婉的手在她的衣带上摸索,顾瑾璃猛地将尹素婉用力一推。 尹素婉猝不及防,“咣当”一声,被推倒在地上。 “婉儿,你这是做什么?!”顾瑾璃一脸的严肃,清冷的眸子让尹素婉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尹素婉又羞又怕,她知道顾瑾璃这是生气了。 噙着泪,她怯怯的不敢说话。 而且,第一次对顾瑾璃主动出击,竟被遭到了拒绝,她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顾瑾璃了。 所以,沉默是最好的办法。 顾瑾璃的手不着痕迹的在腰上摸了一下,见那带子只是松了一些,她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将带子死死系紧后,她蹲下身子来,为尹素婉擦去眼泪,不过也是沉默不言。 尹素婉犹豫了一会,小声道:“林笙,你其实心里还是嫌弃我的,对不对?” 陷入情爱中的女人,总是会患得患失。 正如当年,尹素婉爱上亓灏的时候,害怕亓灏会因为自己的腿断了,容毁了而离开她。 如今,尹素婉会因为自己的身子不洁而忐忑不安。 顾瑾璃摇了摇头,幽幽长叹道:“婉儿,我没有嫌弃你。” “那你刚才为什么……”尹素婉别过脸,仅剩不多的羞耻心让她没脸将“不要我”这三个字说出来。 毕竟,主动提出让一个男人要了自己这种事情,不是一般女子能做出来的。 “婉儿,不是我不要你,而是……”顾瑾璃神色有几分黯然,她貌似苦涩的低声道:“我不能要你。” “为什么?”尹素婉一听,诧异的看着顾瑾璃。 见她一副好像有难言之隐的样子,尹素婉的视线从顾瑾璃的脸上转移到了她的身下,试探道:“难道,你……你的身体……” 这含蓄的询问,透露着一丝轻颤,还略有失望。 难道,她爱上的这个男人,不能人道? 那么,“林笙”是太监?还是说身子有隐疾? 顾瑾璃一眼就看透了尹素婉心里在想什么,她本打算否定了尹素婉的想法,但转念一想,为了一次性杜绝尹素婉觊觎她的念头,还是直接让她死了心比较好。 点点头,顾瑾璃将手一点点收回。 她的神色越发的哀伤沉重,站起身来,留给尹素婉一个孤寂落寞的背影。 “年少时我跟着师父学医,为了辨认药草,便亲自尝试。时间久了,有些药草里的毒性便会集聚在体内。所以,我的身体……”顾瑾璃的声音越来越低沉,低的好像连她这个人也轻飘飘的不存在似的,而且听了不免得又让人心生出一股心疼和怜悯。 对尹素婉来说,“林笙”是除了亓灏之外,第二个想与她亲近的人。 当年,她因着自己的腿而心里自卑,一开始不敢与亓灏亲热。 后来,等她想要和亓灏发生亲密关系的时候,亓灏竟移情别恋,爱上了顾瑾璃。 再后来,她与亓灏彻底决裂,住进了宫里。 谁曾想,她那宝贵的处子之身,竟被那个该死的云国使者给玷污了! 她的第一次,即便是不给亓灏,也不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那么仓促的丢了! 当时,她还喜滋滋的以为亓灏中了她的药。 殊不知,亓灏半路就走了,还将云国使者丢在了她的床上。 亓灏如此行径,真的是狠厉绝情到了极点。 怎么说,她名义上都是他的女人,他就像是丢一件破衣服似的把她丢给了别人,这样的冷酷无情的男人,真是人间少有! 尹素婉真心实意想打开身心接纳“林笙”,只是没想到“林笙”竟是个不能行房事的人…… 心情很是复杂,尹素婉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感觉,脑袋有些发懵。 听到身后没有动静,顾瑾璃又自嘲一笑:“婉儿,正因为我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所以我从来不敢奢求得到你。” “一直想着只要能够默默陪在你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可是,人都是贪心的。” “随着见到你的次数多了,我也会像寻常男子一样对心爱的人产生本能的渴望。” “你不会知道,每次看着你,抱着你的时候,我的内心是有多么的痛苦。” “有好几次,我都告诉自己不要再靠近你,可我无法控制我的心。” 顿了顿,她又继续睁着眼睛说瞎话道:“婉儿,你是那么的美好,我怎可能嫌弃你呢?” “我只怕我自己不够好,不能给你一个女人该有的幸福罢了。” 顾瑾璃的声音确实如她所说的话那样,一字一句都充满着痛苦和煎熬,在尹素婉的心上落下一块块的烙印,烫得她生疼。 “林笙……”说不感动是假的,尹素婉站起身来,走到顾瑾璃的身后,抱着她,哽咽道:“你不要这么说,你很好,真的很好!” 顾瑾璃的嘴角溢出一丝冷笑,可声音听上去还是痛苦万分:“不,我不好。” “我只恨我为什么没能早些遇到你,我……” 说着说着,她像是控制不住情绪一般,猛地止住了。 这样隐忍坚强,又深爱自己的“林笙”,彻底的掳获了尹素婉的心。 哪怕是“林笙”不能给自己床榻上的愉悦,可是她能得到他这一颗真心,便觉得一切都是值得了。 人无完人,她的身子脏了,“林笙”的身子有疾,如此二人也算是“般配”了。 下了决心,尹素婉语气坚定道:“林笙,我不介意你的身子如何,我只要你爱我!” 顾瑾璃敛去嘴角的冷意,转身,轻揽着尹素婉,也像是发誓承诺道:“婉儿,我爱你。” 尹素婉“嗯”了声,情绪也缓和了下来。 二人重新坐下,顾瑾璃一边给尹素婉倒茶,一边沉声道:“我下午会随宁王一道去云国,过几日回来,你照顾好自己。” 一听到“亓灏”,尹素婉忍不住担心道:“亓灏他……他有没有伤害你?” “你仔细着他,他为人心狠手辣,如果……如果你无力与他抗衡的话,就……” 亓灏对“林笙”如何,这么久以来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尹素婉早年是无法与女人共同分享同一个男人,但是现在却不得不与亓灏分享“林笙”。 “林笙”虽然偶尔看着圆滑,可尹素婉却知道,“林笙”骨子里的傲气是不允许自己委身于亓灏的。 只是,亓灏那霸道的性子,如果真的想要了“林笙”,“林笙”似乎也只能“束手就擒”。 倘若“林笙”反抗,那么受伤的也只能是他…… 所以,出于为“林笙”着想的心思,尹素婉想说真到了那个地步的话,不如让“林笙”从了亓灏。 顾瑾璃抿着唇,半晌才转移话题道:“婉儿,你不用担心我,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的。” “我给你的那些名单,你藏好了,千万不要被人发现了。” “我知道的。”尹素婉点头,又道:“已经有几个大臣表明立场了,剩下的人中,我打算先从王大人入手。” 顾瑾璃赞同道:“王大人是宁王党一员,可以。” “咚咚咚”,门外响起了阿翘的敲门声:“主子,时候不早了,您该回去了。” 在来的路上,顾瑾璃已经交代过阿翘,如果她在尹素婉的屋子里待的时间超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那么就赶紧以敲门的方式来提醒自己。 一来,怕误了启程的时间。 二来,她是真心不愿与尹素婉多做纠缠。 “林笙……”尹素婉眼里神色明显不舍,见顾瑾璃站起身来,她的眼睛又湿润了起来:“你路上小心。” 顾瑾璃笑了笑,拍了拍尹素婉的肩膀,然后转身出了房间。 尹素婉送了几步,怕让旁人看见,便停下了。 双儿瞧着她微红的眼圈,低下头装作看不见的样子。 第396章 我舍不得 顾瑾璃走出尹素婉的院子后,嘴角一直都呈着上扬的弧度。 阿翘见她心情大好,不禁好奇道:“主子,您刚才都和颐和郡主说什么了?怎么这么高兴?” 在宫里,这个人多眼杂的地方,阿翘自然得叫尹素婉为“郡主”。 顾瑾璃意味深长的看了阿翘一眼,压低了声音道:“刚才,我若是反应慢点,现在早已失身了。” “啊?”阿翘一听,张大嘴巴,意识到什么,她不敢置信的回头往尹素婉的院子方向看了一眼,小声道:“您的意思是,颐和郡主她……她要和您……” 顾瑾璃点头,冷笑道:“对,投怀送抱。” 阿翘觉得此事非同小可,又急声问道:“那……她有没有怀疑到您的身份?” 顾瑾璃摇头,“若是被她发现了,你觉得我还会好端端的出来?” “主子说的是,都是奴婢太愚钝了。”阿翘不好意思的讪讪一笑,忽然视线不经意落在不远处的那一袭红衣上,便扯了扯顾瑾璃的袖子,“主子,您看。” 顾瑾璃顺着阿翘的目光望去,便看到了正站在花圃旁边,背着手的八皇子。 他微微低头,好像是在看他跟前的那朵娇艳的玫瑰花。 八皇子身后,是毕恭毕敬姿态的小祥子。 顾瑾璃走了几步,见八皇子看的专注,也不敢出声打扰。 从侧面来看,八皇子的睫毛浓密又细长,阳光细细的洒下,让他整个人都像是沐浴在一层淡淡的金光里。 安静,又美好。 大概是听到了顾瑾璃走近的脚步声,八皇子转过头来,眼里划过一抹浅浅的亮光。 顾瑾璃想着这里离着明阳宫也不近,八皇子若是去御书房的话,也不经过这条路,莫非他是在等自己? 点点头,她温和道:“八皇子,好巧。” 八皇子也微微一笑,不过却道:“我有些话要与林公子说,所以特意在这里等你。” 顾瑾璃很意外八皇子竟如此直白,她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扫了四周一眼,见无人,便道:“好。” “不过,咱们可以去那边边走边说。” 指着远处的人工湖,她征求八皇子的意见。 八皇子又望着那玫瑰一眼,犹豫了会,伸手将它摘了下来。 眉头一皱,随即他不着痕迹的将手指上那突然出现的一抹殷虹擦掉。 就在顾瑾璃不解八皇子摘玫瑰要做什么的时候,下一刻却见八皇子竟把玫瑰递到了她的面前。 顾瑾璃瞪大眼睛,哭笑不得:“八皇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管怎么说,自己现在都是一个男人装扮,八皇子身为男子竟送给她一朵玫瑰,这算怎么个意思?? 小祥子和阿翘二人,眼睛一眨不眨的,似乎也在等着八皇子的回应。 八皇子神色坦然,也不说话,只是拿着一双清澈的眸子望着顾瑾璃。 似乎顾瑾璃不接,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举花的动作。 尽管周围没多少人总动,可被小祥子和阿翘这两个人盯着,顾瑾璃脸上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她也不知道该抱着什么样子的心情,总之还是将花给接了过来。 视线触及到八皇子那被玫瑰花刺给扎出来的地方又沁出了血,她提醒道:“八皇子,你的手流血了。” 八皇子见顾瑾璃接受了他的玫瑰花,才道:“无碍,不疼。” 说罢,他迈着步子,往前走去。 顾瑾璃手里拿着这朵娇艳艳的玫瑰,怎么看怎么别扭。 不是说这花的问题,而是人的问题。 可是,她又不能将这花给丢了,只能跟在八皇子身后,没话找话的问道:“八皇子,你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上次太后的寿宴二人是见过的,不过却没有什么交流。 再就是上上次,八皇子得知了顾瑾璃的真实身份,情绪激动的冲去了夏荷院,然后顾瑾璃因被芬儿下药,差点与八皇子…… 这么多日子过去,这件事情还是大家都忘记了比较好。 毕竟,这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 当然,她一直以为,亓灏回来的及时,才没让自己是女子的身份在八皇子面前暴露。 孰不知,她那日香肩半露的模样有多魅惑…… 走了一段距离,八皇子才停下来,转头低声道:“这次,我不与你一起去云国了。” 顾瑾璃没注意到八皇子用的是一个“我”,称呼自己的为“你”。 她听罢,惊讶道:“嗯?为什么?” 八皇子抿了抿唇,缓缓道:“父皇昨夜临时决定的,至于其中缘由我还不曾知道。” 顾瑾璃想了想,试探道:“难道,皇上是担心你和亓灏都离开了京城,京中会生出变故来?” 八皇子没料到顾瑾璃会提到这个问题,他眸光暗了暗,神色莫辨:“兴许,正是如你所说,父皇是担心有人会趁着京中无人的时候,兴风作浪。” 说最后这四个字的时候,八皇子意味深长的看向顾瑾璃。 二人视线相撞,彼此眼中都有秒懂的意思。 顾瑾璃心中冷笑,老皇帝只一心防范陈泽轩,却不知道如今的小八也不是什么纯真善良之辈。 他像是一只幼虎,只要时机成熟,可能凶残起来比成年的老虎要厉害。 勾了勾唇,顾瑾璃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八皇子便留在京中,帮皇上处理政务,分忧解难。” 对于顾瑾璃的身份,无论她是顾瑾璃,还是说他们三人都是同一条船上的。八皇子和陈泽轩二人至今都未挑明。 这次去云国,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八皇子不去也罢,留在京中对他来说倒是一个极好的上位机会。 只是,这些话却不能明着说,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就好。 不过,八皇子私心里是想去云国的。 因为,他想陪着顾瑾璃一起去。 亦或者说,他担心让亓灏和顾瑾璃独往的话,二人的感情会升温。 万一,旧情复燃了呢? 这样的结果,不是他想看到的。 嘴巴比脑袋快一步,八皇子脱口而出道:“可是我想去。” “呃……”顾瑾璃不知道八皇子的心思,只当他是因为老皇帝改变了注意而心里不舒服,便耐着性子安慰道:“其实,云国也没什么好玩的。” “而且,这次是为了给云国皇后祝寿,你也知道,咱们每次宴会除了喝酒,就是看歌舞,没什么意思的。” 八皇子目光灼灼,险些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他别过脸去,视线落向远方,半晌才道:“你说的对,宫宴确实没什么好玩的。” 可是,因为宫宴上会有你,所以我才想去啊! 顾瑾璃觉得八皇子今日有点出不出的奇怪,见他的指间流出来的血越来越多,不禁低呼道:“八皇子,你快松开手!” 八皇子自己没什么感觉,他只是心里闷得慌,堵得慌,可是又不能表露出来,因此只能死死的攥着拳头。 摊开手,没想到刚才那小小的玫瑰花刺,竟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来。 “哎哟,主子!”小祥子见状,惊得赶紧上前,却被顾瑾璃早先一步。 “疼吗?”顾瑾璃掏出帕子,一边低头给八皇子擦着掌心的血,一边问道。 八皇子望着顾瑾璃,轻声道:“疼。” “疼为什么不松开手?”顾瑾璃的意思,是想说既然疼,那就更不该攥着拳头了,以至于玫瑰花的刺都扎进肉里了。 八皇子没有说话,任顾瑾璃将自己肉里的刺给挤了出来后,才小声道:“舍不得。” 即便是相差六岁,即便是永远不可能,可他却舍不得放手。 这朵玫瑰,好看,有刺,就像是她一样,让人忍不住的想摘下藏起来独自欣赏…… 顾瑾璃没听清楚,继续给八皇子包扎着伤口,又问道:“你说什么?” 八皇子摇头,见侧面小路上有小太监过来,将手从顾瑾璃的手里抽回来,压下心头的波动,“没什么。” 顾瑾璃和阿翘没听清楚,可小祥子却看仔细了八皇子的唇形,还有他看着顾瑾璃那深情复杂的眼神,小祥子不由得担心起来。 皇后一心盼着八皇子奋发向上,登得帝位,如果她知道了八皇子深陷在一段叔嫂恋里,搞不好会被气死! 身为皇后派在八皇子身边的小跟班,小祥子此刻内心很是纠结。 他不知道,身为一个忠心耿耿的眼线,到底该不该将顾瑾璃的身份以及八皇子爱上顾瑾璃的事情告诉皇后。 论公,他是应该通风报信的。 论私,他深知一旦顾瑾璃的身份暴露出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对八皇子,对顾瑾璃,乃至对陈泽轩来说,都会是掀起惊涛骇浪一样。 咬了咬牙,他想着反正下午顾瑾璃就要和亓灏一同前往云国了,少不了前后加起来要离开亓国五六天。 八皇子见不到顾瑾璃,可能对她的感情还能淡了些。 只要八皇子别越陷越深,那小祥子就把这个秘密给烂在肚子里了! “奴才见过八皇子。”小太监给八皇子请了个安,急匆匆的就要走。 “站住。”八皇子眉眼一冷,喝住了他:“你是哪个宫里的?本皇子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小太监吓得一哆嗦,连忙回答道:“回八皇子,奴才是玫妃宫里的。” “主子身子不适,奴才去太医院请个太医。” 八皇子心里有了数,摆摆手,“去吧。” 待小太监跑远后,八皇子对顾瑾璃道:“这个玫妃,最近很是得宠。” “不知道林公子,对她有什么看法?” 顾瑾璃忽然想听一下八皇子的想法,发问道:“八皇子怎么看?” 八皇子想了想,道:“我派人查过她的底细,没什么问题。” “可是,越是一干二净,就说明越是有问题。” “玫妃刚入宫没多久,便突然成为了父皇的枕边宠,可见她很是不简单。” “那……八皇子觉得她是谁的人?”顾瑾璃唇角弧度更大,美眸中光芒亮的让人不可逼视。 八皇子心中一动,不敢确定道:“难道说,她是……” 顾瑾璃点头,“自己人。” 八皇子听罢,确实有些意外。 他从没想过,陈泽轩的手会这么长,竟能将人给安插到后宫里去。 顾瑾璃脸上的笑容,很是明媚。 她身上透露出来的那种自信,让八皇子心里有些莫名的“无地自容”。 他觉得,自己果然无法与陈泽轩相比较。 不管是才情谋略,还是权势地位,他和陈泽轩,都是云泥之别。 陈泽轩陪伴在顾瑾璃身边两年,能给她很多很多东西。 如果不是陈泽轩有足够的能力可以护着她,想必她应付事情也不会如此游刃有余,自信满满。 可以说,陈泽轩是顾瑾璃身后的那棵大树,为她挡风遮雨,是她坚实的后盾。 反观自己,如今拥有的不多的支持,也都是靠着陈泽轩得来的。 他,幼时是皇后的棋子。 现在,是陈泽轩的棋子…… 他比不得亓灏,比不得陈泽轩,还敢对顾瑾璃抱着别样的心思,他到底凭什么?! 可是,那样的执念已经在他心里默默扎根太久了啊! 正如他刚才说的那般,就算是明知道会疼,会流血,可他还是舍不得放手啊! 玫瑰花的刺可以从肉里挑出来,可对顾瑾璃的感情,他却不能从心底里连根拔起! 悲从心生,八皇子的脸色越来越黯淡了。 察觉到八皇子的不对劲,顾瑾璃问道:“八皇子,你怎么了?” 八皇子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又攥紧了拳头,苦笑道:“有点痛了。” 顾瑾璃自然而然的认为八皇子说的是受伤的手,于是摸了摸随身带着的香囊,竟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便不好意思道:“走的急了,忘记往里面放点药膏了。” “八皇子要是疼的话,就也去找个太医,上点药就好了。” 八皇子盯着顾瑾璃腰间的香囊片刻,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林公子,能否将这个香囊送给我?” 当年,他断了腿,因这黑暗的宫廷争斗而心寒不已。 难得的是,她送了他一个香囊,让他不至于对生活彻底死了心。 再看着她身上的这个香囊,不免觉得若是能抓住点什么,也是好的。 八皇子没说为什么要,顾瑾璃只是愣了一下,也没多问什么,便痛快的解下香囊,递给了八皇子。 只是一个香囊而已,对顾瑾璃来说,算不得什么。 但送出去后,她又道:“这香囊精致是精致,不过八皇子若是真喜欢,我可以回去给你装上些可以安神助眠的药草。” 八皇子小心翼翼的将香囊收入怀里,脸色比刚才好看了许多,“不必麻烦林公子了。” 看了一眼天色,他道:“时候也不早了,就不耽误林公子的时间了。” 顾瑾璃想着的确要赶快回王府,要不然亓灏真的一句话都不留就一走了之了怎么办? “那我就先回去了。”顾瑾璃对八皇子拱了拱手,然后打算带着阿翘离开。 她刚走出去没几步,又听得八皇子在身后道:“一路小心。” 八皇子今日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让顾瑾璃有些无所适从。 她心头一跳,只当做没听到的样子,继续往前走去。 等到顾瑾璃消失在了八皇子的视线内,八皇子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小祥子算是看不过去了,无奈道:“八皇子,人都已经走远了,咱们也回去吧?” 八皇子收回视线,转身也往明阳宫方向走去。 走到宫门口的时候,他猛地顿住脚,转头目光清冷的看着小祥子。 小祥子冷不丁的被八皇子那阴寒的眸子一盯,一头雾水道:“八皇子,怎么了?” “今日一事,不能告诉母后。”八皇子意有所指,语气凌厉道:“还有,你最好时刻记住,你是本皇子的人,不是母后的人!” 八皇子话里的警告之意满满,小祥子提心吊胆的连连点头:“是是,奴才记住了。” 若说刚才还有几分犹豫,现在听了八皇子的话后,小祥子是彻底打消了向皇后告密的念头了。 八皇子冷哼一声,甩袖进了房间。 回宁王府的马车上,顾瑾璃一边把玩着手里的玫瑰花,一边皱眉道:“阿翘,你有没有觉得八皇子好像哪里不对劲?” 思来想去,除了八皇子跟尹子恪一样,都怀疑到了自己的身份,她想不到其他了。 阿翘如实道:“主子说的没错,八皇子今日对您的态度,跟平时确实有点不一样。” “不过奴婢也说不出哪里奇怪,主子还是往后小心点好。” 顾瑾璃将玫瑰花往软塌上一丢,心不在焉道:“我倒是不太担心八皇子,我只是担心这次去云国会有什么麻烦。” 阿翘安慰道:“主子放心,主上也会跟咱们一起去的。” 顾瑾璃“嗯”了声,一下下无意识的摧残着手中的玫瑰花来。 眨眼的功夫,那娇嫩的花瓣便都掉了一马车。 辣手摧花过后,顾瑾璃心头的烦闷才消散了些。 “林公子,王府到了。”这时,车夫停下了车子,替顾瑾璃撩开了帘子。 顾瑾璃刚探出身子,便看到了亓灏的马车也停了下来。 于是,二人目光相对半刻,表情都有点不怎么自然。 好像只是一夜未见到亓灏,亓灏看上去竟憔悴了许多。 眼下发青,胡子拉碴的,他这是在军营里做什么了? 难道,被人蹂躏了? 心里别扭,顾瑾璃故意磨磨蹭蹭的等亓灏下了马车,进了王府大门才下车。 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顾瑾璃跟在亓灏身后,望着他那修长的身影,撇撇嘴。 亓灏也似乎是故意放慢了脚步,等着顾瑾璃,奈何顾瑾璃就是有比蜗牛还慢的速度,刻意落在他身后。 无奈,他只能停下来,对顾瑾璃淡淡道:“你回去准备一下,吃过午饭随本王一同去云国。” 这次云国之旅,只有他们二人,难得的独处,亓灏真心希望离开了亓国,离开了京城,远离了陈泽轩和老皇帝等人,他和顾瑾璃的关系能随着这次远行得到缓和。 顾瑾璃挑了挑眉,冷笑道:“王爷为何不早点说?也好给我多点时间准备。” “这还有不到三个时辰的时间就启程了,也太仓促了吧!” 听出顾瑾璃语气里的不满和埋怨,亓灏面色平静,丝毫不受影响道:“路上的吃穿用度本王早已让杜江准备好了,只是你自己常用的一些小物事本王不便替你打点。” “你回去简单收拾一番即可,用不了太久。” “哼,王爷这般贴心,真是让我好生感动。”顾瑾璃不喜欢每次都看着亓灏这张好脾气的脸,雷打不动,让她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软绵无力,好没成就感。 扭头,她带着阿翘大步离开。 现在的顾瑾璃对亓灏来说,捧着护着都来不及呢?还怎敢给她甩脸子? 她的小性子,坏脾气,亓灏除了忍着受着,他还能怎么办? 当年自己欠她的,现在就是哭着也得弥补! 自打祁蝶小产之后,至今已有五日。 这五日里,顾成恩每日除了上朝之外,大多时间都回府陪在祁蝶的身边。 刑部里的事情,顾成恩也不再像以前那般用心了,这让顾淮很是恼火。 吃过了午饭后,顾淮便派人将顾成恩给请去了书房。 祁蝶的事情,只是引发父子二人矛盾的导火线。 几句话的功夫,二人便吵了起来。 顾淮由着祁蝶展开了对顾成恩的训斥,不满他一心陷入男女之事上,并威胁果顾成恩再如此荒唐下去,便将祁蝶赶出相府。 由于顾成恩早就有了离开相府的想法,故而借着这次争吵,顾成恩也放狠话,不用顾淮赶走,他自会带着祁蝶离开。 自己的亲生儿子顾念时已经离家住进了宫里,顾淮没料到顾成恩当真也会与顾家脱离关系,先是一怔,随即火气“噌噌噌”的上来了,说起话来也无所顾忌起来。 最后的结果,便是顾成恩在半个时辰后,抱着还处在小产后调养身子阶段的祁蝶坐着马车扬长而去。 顾成恩没想这么早就搬离相府,但是现在,他直接将祁蝶带去了自己在城外的别院,也就是两年前他曾想与顾瑾璃厮守一生的院子。 那个院子,里里外外都是按着顾瑾璃的喜好来布置的,若放在市面上卖的话,价值不菲。 可顾瑾璃死了,陪在他身边的人是祁蝶。 祁蝶真心爱他,又为他失去了一个孩子,所以顾成恩从心底里想要好好的补偿祁蝶。 亦或者,将他曾想给顾瑾璃的一切,都给祁蝶这个替代品,也好了却了自己心中的遗憾。 祁蝶这几日吃了不少顾成恩从各处找来的滋补品,身子没什么大碍了。 她本就柔弱话少,被顾成恩带离了相府,一路也只是窝在顾成恩的怀里装睡罢了。 在顾成恩走后,顾淮气得脑门上青筋“突突”乱跳,一口气没上来昏了过去。 第397章 定情信物 昨日,在大夫人的专横武断下,尹子恪与江晴岚的婚事就这么草草的定下来了。 婚期,自然是按着上次媒婆王老婆子找的日子,六月二十九,也就是八天后。 江家攀上了这门亲事,整个府里都是喜气洋洋的。 而尹家,在大夫人和管家的操办下,也带着不少的喜气。 只是,高兴的人多,不欢喜这门亲事的人也不少。 事关自己的终身,尹子恪却不能自己做主,只能像是一个木偶人似的,婚事被旁人操纵着。 裁缝来量尺寸,做喜服,他脸上不见丝毫笑意。 面色淡淡,不吵不怒,真像是个得了仙儿,悟了道的一般。 随着府中的红色越来越多,尹子恪的话也越来越少,一整天下来,好像说的话也超不过五句。 他如一个提线木偶一样,别人让他试衣服就试衣服,别人询问他的意见,他也只是点点头,一切都好像与他无关似的。 这门婚事,本是他的终身大事,可整个府里上下都在忙活着,只有他像是个局外人,冷眼看着那些外人脸上的喜色。 大夫人像是故意跟尹子恪怄气似的,竟一步也没再踏入尹子恪的院子。 只不过是两日的时间,尹子恪的脸瘦了一圈,那模样让随从看了也忍不住心疼。 大夫人和尹子恪母子之间的不寻常气氛,让府中的下人们都敏锐的感觉到了,因此他们最近几日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在大公子的婚事上出了什么差错。 同样不开心的人,还有二姨娘和尹鹏林。 只是,他们母子二人除了通过谩骂来发泄心中的嫉妒和不平衡之外,暂时也无法做出其他实质性的“攻击”来。 窗前,尹子恪坐在轮椅上,望着那些因为自己的婚事而忙得热火朝天的下人们,嘴角溢出一丝苦笑来。 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太后寿宴那晚上,顾成恩那冷笑的脸来,有些怀疑自己当年是否做错了。 如果,他没有放弃了自己心中那纯洁的一方净土,没有为了挑起尹家的重担来从商,那么他是否还能像最初那样,顺遂自己的心意过平凡的生活? 尹家像是一座大山,重重的压在他的身上。 大夫人经常在他耳边唠叨着不管如何都要保住尹家的荣光,如此才能对得起已故的尹太傅,还有尹家的那些列祖列宗。 出自对大夫人的孝道和身为嫡子对尹家的责任感,他时刻不敢松懈。 而今,在他的努力下,尹家不仅保住了昔日的荣光,还得到了比尹太傅在世之前更光宗耀祖的殊荣,可惜他却无法主宰自己的幸福…… “大公子,这是裁缝给您和江小姐的戏服设计的样板,您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改的地方?”这时,随从手里拿着几张画纸,恭敬的递到尹子恪面前。 尹子恪的眼睛望着前方,连看一眼画纸都没有,语气也是平静得如那结了数尺寒冰的深潭一样,荡不起丝毫波澜来:“没有。” “是。”随从应了声,转身离开。 视线移到桌子上的那张穴位图上,尹子恪想起现在顾瑾璃应该已经与亓灏在去云国的路上了。 眸光微动,他垂下了头。 散落下来的一绺头发,挡住了脸上的哀伤之色。 二十三日晚上便是云国皇后的寿宴,所以杜江为了赶时间,将马车赶得飞快。 顾瑾璃被颠得头昏眼花,难受的要命。 她靠在阿翘的身上,紧紧闭着眼睛,硬是忍着一声不吭。 “主子,您要不要喝点水?这样会好受点。”阿翘见顾瑾璃的脸色难看的很,贴心问道。 顾瑾璃眼皮连抬也没抬,闷声道:“不用,我怕我喝了会吐出来。” 亓灏抱着双臂坐在对面,他闻声睁开眼睛,见顾瑾璃的脸确实有点发白,便撩起帘子,对杜江低声道:“杜江,车子慢点。” 杜江点头,放慢了驾驶的速度。 虽然时间紧迫,但既然亓灏开口吩咐了,杜江也只好听从了。 顾瑾璃听到了亓灏的话,她的睫毛轻颤一下。 从王府出来后,他们已经马不停蹄的在路上跑了两个多时辰了。 谁也没说话,仿佛当对方不存在似的。 自打身份暴露后,顾瑾璃只要跟亓灏同处在一个密闭空间里,她就浑身不自在。 如果八皇子或者是陈泽轩跟着一道,兴许人多也就不这么尴尬了。 想到阿翘提醒的凤血玉,她咬了咬唇,在心里挣扎了一会,还是开了口:“亓灏。” 亓灏望着顾瑾璃,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我当年给你的玉佩呢?请你把它还给我。”顾瑾璃坐直身子,神色看上去有种趾高气昂。 准确的说,那气势倒像是向贫苦百姓讨债的凶恶地主一样,理直气壮。 当年错的人又不是她,本身就是亓灏和老皇帝欠自己的,所以她为什么要畏畏缩缩的逃避呢? “玉佩?”亓灏不知道顾瑾璃为何会突然提到玉佩,他沉吟片刻,沉声道:“你要玉佩做什么?” 这话让顾瑾璃听了就不舒服了,她冷哼一声,不悦道:“我要回自己的东西,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想着当初顾瑾璃以“林笙”的身份闯入夏荷院的那晚,当时亓灏的眼睛不好,但却能感觉到她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难道,是在找玉佩? 还有那次,他因着她的字而对她的身份初步怀疑,便趁着她不在王府里,带着杜江偷偷潜入了她的房间里,打算找出一点蛛丝马迹来,却被她给下了春药。 她当时对他上下其手,在他身上摸索了一番,应该也是为了那枚玉佩吧? 巧的是,他没将玉佩戴在身上,而是藏在了书房的暗格里。 直觉告诉亓灏,顾瑾璃要这枚玉佩绝对有什么目的。 心里有了计较,亓灏深深的望着顾瑾璃,认真道:“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阿顾,你若是要其他的东西,我倒是可以给你。” “那玉佩……不行。” 凤血玉是她给他的念想,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再还给她的。 顾瑾璃听罢,不由得恼怒起来:“为什么不行?” 她好看的眼睛瞪着亓灏,像是一只任性的猫,挥舞着爪子在挠人。 亓灏忍着上前将顾瑾璃拥在怀里的冲动,轻声道:“因为,那是当年你给我的定情信物。” “定情信物”这四个字,像是晴天乍现的一道闷雷,生生的劈在了顾瑾璃的头上。 她的眼神闪了一下,全身也僵硬了起来。 她竟不知道,那玉佩竟还是定情信物。 亓灏目不转睛的看着顾瑾璃脸上的表情,没有错过她眼里的诧异。 想必,她是不记得了。 回想着他是因为意外偷听到了她和逍遥子的谈话,才得知她的身份。 她给逍遥子说,她失忆了,很多事情记不住了。 对此,亓灏是完全相信的。 若不是真的失忆,她的变化也不会这么大。 他既想让她记得他们之间的曾经,又害怕。 内心里,很是煎熬。 大概是亓灏的目光太深邃,让顾瑾璃这心里没来由的心里一虚。 这种感觉,好像是内心所有的东西都被亓灏给看透一样。 张了张嘴,她想怼回去,可话到嘴边,顾瑾璃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 别过脸,她忿忿的撩起帘子,看了一眼外面,于是语气里带着火气,没好气的对外喊道:“杜江,你磨磨唧唧的做什么?” “再不快点跑,一会天就黑了!” “呃……是,顾侧妃!”杜江没多想,下意识的应了声,甩着鞭子落下后,才发觉自己刚才喊的是什么。 顾瑾璃心里本就堵着一口气,再听到杜江这称呼,小脸更加涨红起来。 她觉得,自己刚才跟亓灏的对话,一定是被杜江听去了。 杜江这是故意给自己添堵的,一定是这样! 攥着拳头,她狠狠的捶了一下车厢。 亓灏重新闭上眼睛,被顾瑾璃的小动作引得唇角不自觉的上扬起来。 但是,一想到顾瑾璃的记忆可能有问题,他的嘴角又立马垂了下来。 找个机会,他得好好试探一下才行。 “主子。”阿翘见顾瑾璃生闷气,便小心的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顾瑾璃接了过来,“咕嘟咕嘟”都灌了进去。 阿翘瞧着她如牛饮一般,心里暗暗感慨幸好这是凉茶,这要是滚烫的热茶,非得把嘴巴给烫坏不成。 顾瑾璃放下杯子,又拿眼睛横了亓灏一眼,视线落在他的衣襟处,想着上次她没在他身上找到玉佩,可能这次他就揣在怀里了。 阿翘知道顾瑾璃此时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对顾瑾璃摇了摇头,示意她一定得沉得住气才行。 顾瑾璃眯了眯眼睛,一副没了耐性的样子。 是夜,老皇帝的寝宫里,明黄色的床幔轻轻飞扬,半掩半露出来里面的无限旖旎春光。 玫妃浑身没有一丝衣物遮挡,她白皙的胳膊攀在老皇帝的脖子上,修长的双腿缠在老皇帝的腰间。 面若桃花,媚眼如丝,娇美年轻的身体承载着老皇帝的重量。 老皇帝年纪大了,按理说是不该纵情于床事的。 可是,不知道是玫妃的身子太具有诱惑力,还是说老皇帝的兴致越发的好了,总之最近老皇帝几乎是夜夜沉醉于玫妃的温柔乡中。 不过,每次他欢爱的时间都不长,总是折腾一会就没劲了。 但碍于面子,老皇帝便让人偷偷的给自己找一些壮阳补肾的“秘药”来服用。 由于此事太过私密,所以老皇帝也不便让同样一把年纪的贾公公来做,所以玫妃便将这件事交给了自己宫里得力的小太监去做了。 其实,白天被八皇子撞见的那个行色匆匆的小太监,他当时就是去太医院为老皇帝找补药去了,只是却藏着掖着罢了。 今晚,老皇帝服了药,战斗力果然比之前厉害了许多。 不仅延长了运动时间,老皇帝还破例让玫妃享受到了那云雨的乐趣。 伺候了老皇帝这么久以来,这真的是玫妃第一次攀登顶峰。 她的红唇微微张着,嘴巴里发出让老皇帝听了越战越猛的声音。 玫妃的年纪不大,可以喊老皇帝一声“父皇”了。 她在老皇帝的身下起承转合,给老皇帝带来了极大的自豪感。 男人,无论多大的岁数,都喜欢曼妙的身子和赏心悦目的脸蛋。 因为,随着他们一天天的老去,他们急切的渴望找到一种感情和心灵上的慰藉,来证明他们尚且年轻,强壮,富有魅力。 而妙龄女子,她们貌美年轻,单纯美好,足以让男人们在她们身上获得一种满足感和新鲜感。 这种身体上的放纵和心灵上的满足,让他们自欺欺人的认为自己还是身强力壮,拥有无限精力的年轻人。 玫妃虽然身体上是在诚实的响应着老皇帝,可理智还是清醒的。 毕竟,她是从陈泽轩手里调教出来的合格线人。 那动情的表情,销魂的声音,不过是她装模作样来取悦老皇帝而已。 “皇上,皇上……”感觉到老皇帝开始冲刺了,玫妃迷离着眸子,弓起了身子迎了上去。 果然,老皇帝泄了。 他那略微臃肿肥胖的身体像是一滩烂泥,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玫妃身上。 玫妃忍着内心的作呕恶心感,一下下轻抚着老皇帝那一层起了褶子的皮肤,故作娇羞的又轻唤了一声“皇上”。 老皇帝许久没有如此激烈运动了,刚才耗费了他不少体力。 他懒懒的“嗯”了一声,算作回应,也不顾及是否压得身下的玫妃不舒服。 玫妃不着痕迹的动了动身子,以侧躺的方式依偎在老皇帝的怀里。 她的手一边在老皇帝的胸前画着不规则的圆圈,一边娇嗲的恭维道:“皇上,你刚才好厉害哦!” 老皇帝半阖着眼睛,在听到玫妃的话后,得意一笑。 大手在玫妃的翘臀上捏了一把,他大言不惭道:“朕哪天晚上不厉害?” “皇上,你好坏哦!”玫妃故作娇嗔的扭捏了一下,捶了一下老皇帝的胸。 门外,贾公公神色不安的走来走去。 台阶下,是扮成陈泽轩贴身侍卫的凌楚:“贾公公,您快点想想办法,我们家世子现在的情况真的不太好!” “再拖下去,恐怕……” 她的脸上带着雷子的人皮面具,声音也因为服了药,听着很是逼真。 只是,她的个子没有雷子高,只能在鞋底里垫了东西。 贾公公自然知道老皇帝在里面和玫妃做什么,他要是现在进去打扰了老皇帝和玫妃温存,老皇帝一定暴怒的。 可是,眼下轩世子又突发恶疾,情况刻不容缓,他若是不赶紧禀告的话,万一轩世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可如何是好? 听到凌楚焦急的催促,贾公公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敲门道:“皇上。” 老皇帝累了,因此并未听到外面的动静。 玫妃听得也不真切,所以也没吱声。 贾公公见里面没反应,又大着胆子提高了声音道:“皇上,老奴有要事禀告。” 这下,屋内的二人听得清楚了。 “皇上,贾公公在外头呢。”玫妃推了一下老皇帝,柔声道:“妾身伺候您起来吧。” “这个讨厌的小贾!”老皇帝不满的嘟囔了一句,任玫妃将自己扶起来。 玫妃跪在老皇帝身边,不着寸缕的身子又映在他眼前,让他忍不住又摸了一把。 “皇上。”玫妃给老皇帝抛了一个眉眼,然后一双嫩手给老皇帝披上了中衣,又给他将腰带系好。 随后,玫妃自己也不紧不慢的穿好衣服,规规矩矩的坐在老皇帝的身边。 “小贾。”老皇帝清了清嗓子,示意贾公公进来。 贾公公推门进去,凌楚跟在身后。 房间里弥漫着一种情欲过后的糜烂味道,让凌楚厌恶的皱起了眉头。 “皇上,轩世子的侍卫来报,说是轩世子不仅呕吐不止,而且还浑身抽搐。”贾公公不敢抬头,垂首恭敬道:“世子染了恶疾,性命攸关。” “什么?”老皇帝一听,老眼一瞪,算是来了精神:“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老皇帝一心想除掉陈泽轩,可万一陈泽轩在京城里出了事情,那老皇帝必定推脱不了干系。 陈泽轩是南阳王的独子,搞不好就会有人将这件事情推到老皇帝的头上。 具体内情,贾公公也不知道,只好回头看了一眼凌楚。 凌楚会意,赶紧道:“回皇上,今晚吃过饭后世子还一切正常。” “可半个时辰之前,世子就像是癫症发作一样,抽搐不止,差点咬断了舌头。” “而且,世子身上还出现了很多青紫色的斑点。” “奴才找了大夫,大夫也束手无策,只好先将世子打晕了,奴才没办法只能进宫了。” “癫症?”老皇帝听罢,若有所思道:“朕之前从未听说过世子有这个病。” 凌楚摇头,惶恐道:“皇上,世子之前确实没有得过癫症,所以奴才担心世子是不是中了奇毒?” 老皇帝听罢,也觉得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快,小贾,立刻去太医院,让魏廖去看看!” 如果陈泽轩死在京城,那么老皇帝必定是要担上这毒害南阳王独子的罪名了! 南阳王和南阳王世子在民间的威名极高,老皇帝到时候只怕要被唾沫星子给淹死了! “是,皇上。”贾公公给凌楚使了个眼色,然后二人迅速的出了房间。 待门被关上后,玫妃一边注意着老皇帝的脸色,一边转动着盈盈大眼:“皇上,您怎么了?” 老皇帝叹了口气,不悦道:“这个轩世子,好端端的给朕生出事端来!” “皇上,臣妾有一言,不知道该讲不该讲。”玫妃给老皇帝拿捏着肩膀,细声细语道:“既然皇上挂念着轩世子的身子,依着臣妾来看,倒不如明个将他接入宫来。” “宫里有上好的药材,太医们也不用两地来回跑,您也能放心。” 玫妃表面上说的冠冕堂皇,是老皇帝挂念陈泽轩,实则是暗示老皇帝不放心陈泽轩,不如将他接入宫中借着让太医给诊断身子的机会,更好的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如此,老皇帝才能算真的安心。 玫妃的话让老皇帝很是受用,正中他的心坎。 将陈泽轩放在眼皮子底下,也就不怕他作妖了。 老皇帝点点头,望着玫妃的眼神充满了赞赏。 勾起玫妃小巧的下巴,老皇帝笑道:“小美人儿说的没错,就按着你说的办,明个就派人将世子接到宫里来。” 玫妃见老皇帝中计,笑得越发的妩媚起来。 主动跨坐在老皇帝身上,她又不安分了的动了起来…… “哒哒哒”,马车继续行驶着,没有亓灏的命令,杜江是不敢停的。 一群随行的侍卫们也骑着马,紧跟在后面。 顾瑾璃坐了大半天的车,着实是有点累了,可她又不愿吭声,只能忍着发酸的腰背,直挺挺的靠着阿翘的肩头。 况且,从出发到现在为止,大家还都没吃东西,因此又累又饿,一副怏怏不济的模样。 “杜江,告诉大家,就近停下来,今晚不走了。”亓灏撩开帘子,对外吩咐道。 “是。”现在走的是一条林间小路,杜江将马车往前赶了一段距离,才在一块平地上停了下来。 后面的侍卫们也跟着停下,大家下了马,就地扎起了营帐,生起了篝火。 “主子,奴婢陪您下来走走吧?”知道顾瑾璃坐的累,所以阿翘主动扶着顾瑾璃下了马车。 干粮和水等亓灏都准备的充足,还有顾瑾璃喜欢吃的精致点心。 看在有吃的份上,再加上帐篷也留给她和阿翘睡,顾瑾璃的情绪算是好了许多。 半个身子平躺在帐篷里,顾瑾璃仰着头,望着外面明明灭灭的火光,忽然觉得这静谧的夜真的是美好的难得。 侍卫们警惕的立在四周,不敢有丝毫松懈。 风吹过,可以听到树叶发出“哗哗”的响动。 夜空里的星星也比平时在王府里看到的要亮很多,空气里有股山间才有的清新。 白日里浮躁烦闷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阿翘躺在她身边,也眨着眼睛欣赏着漫天星光。 “阿翘。”轻叹一声,顾瑾璃喃喃道:“好久没有这样舒适的感觉了,真好。” 阿翘也赞同道:“是啊,如果咱们以后也不用再回王府了,多好。” 顾瑾璃撇嘴,“不现实。” 马车上,亓灏透过那被风吹起来的帘子,静静的望着顾瑾璃那姣好的侧脸,心里也一片柔软。 打了个呵欠,顾瑾璃有些困意了。 就在她合上眼睛,准备睡去的时候,忽然林间传出来一声异动,只听得“嗖嗖嗖”,有数只利箭破空而来。 “阿顾!”亓灏眸子一冷,一个闪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车厢内飞了出去。 第398章 天地无双 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谁也没有想到,会遇到刺杀。 刺客隐藏在暗处,满天的箭雨像是扑面飞来的蝗虫似的,让人暂时难以招架。 顾瑾璃拉着阿翘爬出帐篷,下意识的就地滚了滚,左闪右闪的躲着朝着自己利箭。 亓灏足尖轻点,落在顾瑾璃的身前,一边飞快的翻转着手中的冷剑,护着顾瑾璃,一边对她道:“阿顾,快找个地方藏起来!” 他的声音急迫又充满着毫不掩饰的关切,顾瑾璃来不及多想,四下瞄了一圈,发现了一块半人高的石头,打算拽着阿翘往那石头后面躲去。 可是,她才刚离开亓灏的庇护,从侧面的树枝上便飞下了一个黑衣人。 那黑衣人挥舞着大刀,直逼着顾瑾璃的门面去了。 “主子,小心!”阿翘眼疾手快,一把用力推开顾瑾璃,可肩膀却被那刀给划出一条深深的血痕。 亓灏眸光一冷,抬脚猛地往那缠着自己的黑衣人小腹踢去。 电光火石之间,那追着顾瑾璃的黑衣人竟绕过了阿翘,有目的性的又要举到刺向她。 因为情况危及,亓灏直接将手中的利剑朝着黑衣人的后背脱手掷去。 紧接着,他提起全身内力,再次往顾瑾璃身边飞去。 “呲!”黑衣人后背中剑,应声倒下。 见迎面又有四五个黑衣人呈包围之势,亓灏一手将顾瑾璃拉在自己身后,冷声道:“阿顾,跟着我。” 杜江加上这次随性的侍卫,一共不到六十个人,可周围的黑衣人竟有一百来号人。 而且,刺客们训练有素,招招致命,一看就是顶尖专业的刺客。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亓灏和顾瑾璃二人。 所以,一小部分的刺客们将杜江和侍卫们拖住,大部分的人将火力对准了亓灏。 顾瑾璃尽管有三脚猫的功夫,可对方人多势众,再者杀气腾腾,顾瑾璃和阿翘两个人加起来,也不敌对方一条腿来的厉害。 她们主仆二人,只能躲在亓灏身后。 将黑衣人后背上的利剑抽出来,亓灏以一对十,很是吃力。 顾瑾璃和阿翘当然也不能坐以待毙,虽无力抵抗,但也精神高度紧张的配合着亓灏,三人背靠背,形成一个严密的三角。 只是,两个女子就像是以卵击石一样,根本起不了多少反抗作用。 没一会,阿翘便被一脚踹飞,于是便打破了缺口,顾瑾璃和亓灏又分别被围了起来。 “嗖嗖嗖”,这才想起自己袖子里还有很多毒针,顾瑾璃一边在地上打着滚躲着落下来的刀剑,一边甩着袖子将毒往刺客身上射去。 另一只手,她用力扯下腰间的香囊,往空中一扬。 黑衣人捂着抠鼻,敏捷的往后闪去。 顾瑾璃趁机站了起来,提着衣摆奋力往林子深处跑去。 “追!”其中一个黑衣人见顾瑾璃逃跑,大手一摆,带着人“哒哒哒”骑马追了过去。 与此同时,亓灏深陷在包围圈里,自顾不暇,但一心担心着顾瑾璃,故而招式越发的着急起来。 越是心急,亓灏便容易给对方留下破绽来。 若是平时,他还能多支撑一会,可是他的心乱如麻,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顾瑾璃身边去,因此胳膊上挨了几刀,血淋淋的伤口深可见骨,他也无暇顾及,以至于并未发现那沁出来的血竟是黑色的。 随着亓灏不断的用力运气,体内的毒素也随之渐渐发作起来。 他的脸色透露着青紫,四肢也酥软无力起来,咬牙坚持,他厉喝一声,双目怒瞪,额头青筋也像是一条条小小青蛇一样暴动。 “天-地-无-双!”一字一句,亓灏猩红的眸子里闪着跳跃的火光。 全身内力都集中注入手里的剑,四周空气也瞬间冷冽起来,像极了那数九寒冬里突然刮起来的一阵猛烈的寒风。 亓灏的发带断了,一头墨发与他那染血的墨色衣袍一并被狂风吹起,竟有种嗜血的绝杀之气。 冷厉的剑气汇聚成一道冷光,随即只见亓灏腾空跃起,手腕翻转,众人的眼前瞬间出现了无数只剑。 刺客们分不清真假,只能看着亓灏站在光影之中,眼底的神色狠辣无比。 “王爷!”一旁还被刺客们缠着的杜江见状,知道亓灏这是在催动全身的内力突出重围,担心他气血倒流,功力反噬,急得一剑劈在刺客的脑门上,鲜血溅了他一脸。 不过,刺客的同伙也狠狠在杜江的小腿上刺了两下。 一手顺着自己的三阳穴重新运气,瞬间那无数道剑影都朝着刺客们飞去。 即便是幻影,可刺客们也不敢掉以轻心。 胸口气血翻涌,亓灏喉咙一片腥甜,忍着吐血的冲动,他用力捏着剑,踩着树枝往刚才顾瑾璃逃跑的方向飞去。 刺客们见亓灏往左侧小路飞去,作势也要追去。 杜江对侍卫们大声道:“快,拦住他们!” 侍卫们也深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些刺客们得手,他们死了也就罢了,可如果亓灏有个什么不测,那么侍卫们的家人也恐怕要受到牵连了。 大家个个拼尽全力,当真为亓灏争取了一段时间。 听到那近在咫尺的打斗声,亓灏努力的压住那喉咙的不适,循着声音往前飞去,果真看到了背靠着大树,面色煞白的顾瑾璃。 因为刚才在土里摸爬打滚,再加上肩膀上挨了两支箭,大腿处也中了箭。 原来,在她刚才逃跑的时候,黑衣人直接对她放了箭。 所以,她白色的衣服,血迹斑斑。 头发凌乱,小脸同样血污一片。 而站在她面前的黑衣人此刻正举着剑,刺向她的胸口。 她的身体因失血过多,没有任何反击的能力,只能绷紧了身子,紧紧闭了眼,等待死神的来临。 “噗呲”,就在顾瑾璃以为那冰冷的利剑会刺入她的体内的时候,忽然一道重力压在了她的身上。 亓灏将整个后背都暴露在了刺客面前,他紧紧的抱着顾瑾璃,嘴角流出的黑血,不知道是因着这一剑所刺,还是说刚才调动了全身内力所伤了五脏六腑,加剧了毒发所致。 刺客这一剑,是用了七成力道的。 毕竟,上头下达的主要任务是刺杀亓灏,至于顾瑾璃是次要的。 刺客见亓灏从天而降为顾瑾璃挡剑,于是将手里的剑往里送了几分。 这十分的力气,使得那剑如愿以偿的穿透了亓灏的心口。 “滴答滴答”,顾瑾璃听到了什么声音。 她感觉到手上一片湿濡,这才发觉原来这像小溪流水的声音,竟是亓灏的伤口血流不止。 顾瑾璃怔怔望着亓灏那青紫色的脸一点点变白,甚至有种极尽透明的感觉,头脑中有一些似曾相识的画面崩了出来。 举着刀剑的黑衣人,那密密麻麻的箭雨,他抱着她骑在马上,拼尽一切的护着她。 黑的衣,红的血,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不,不止是熟悉,那根本就是她和他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啊!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却记不得到底是何时何地发生的? 顾瑾璃双唇嗫嚅,无意识抓着亓灏胳膊的手在隐隐发抖。 她的嗓子发紧,像是突然之间得了失语症一样,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阿顾……”意识越来越模糊,亓灏抱着顾瑾璃的手一点点下滑。 “呲”,黑衣人大手一扬,将剑从亓灏的身体里拔了出来。 “阿……顾……快……跑……”声音未落,亓灏“砰”的一下子往后仰去。 “亓灏!”心里没来由的抽搐一下,顾瑾璃失声尖叫道:“你醒醒,醒醒!” 她的声音轻颤,透露着不自知的紧张和惶恐。 可是,亓灏却没有任何回应。 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让她还没忘记给亓灏把脉。 主要刺杀任务完成,刺客只犹豫了片刻,决定斩草还是要除根比较好。 他对着同伴使了个眼色,一旁的黑衣人作势就要从后面一刀结果了顾瑾璃。 “王爷!”这时,一身血腥气味浓重的杜江带着侍卫们终于拼死赶了过来。 他们每个人的身上,脸上都挂了彩,乍一眼看上去真像是从浴血奋战的修罗场上生还回来的勇士一样。 待看到躺在地上毫无生息的亓灏后,杜江愤恨的一剑砍掉了那准备从后面偷袭顾瑾璃的刺客的胳膊。 其他侍卫也被杜江的气势所感染,他们像是杀红了眼一样,竟比刚才还要勇猛。 刺客们大惊,在纠缠了一会后,意识到自己占不到半分便宜,便打了个手势,一群人撤退了。 杜江一心挂念着亓灏的伤势,故而也没有去追。 他蹲下身子来,紧张的探了一下亓灏若有似无的鼻息,心里“咯噔”一下,“王……王爷……” 顾瑾璃的胸口起伏不定,看在杜江的眼里似乎是被吓到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被亓灏吓到了,以至于搭在亓灏脉搏上的手怎么样都找不到他的脉搏。 失了分寸,这两年来似乎还是第一次如此的六神无主。 不知道为何,脸上竟有了湿润之意。 摸了一把脸,顾瑾璃才发现原来不是下雨了,而是她流泪了。 她的身上还有没拔出来的箭头,动也不能动,几处伤口的疼痛,竟比不得心里的万分之一。 只是,她不愿意承认,这种痛是因亓灏而起。 “顾侧妃,现在该怎么办?王爷他……他……”杜江用力攥着拳头,两句话下来,眼圈竟红了起来。 “亓灏……他会没事的。”顾瑾璃死死咬着嘴唇,沾着泪珠的睫毛抖动个不停,她逼迫自己静下心来。 这话,与其说是安慰杜江的,不如说是在安慰自己的。 直至嘴唇里弥漫着一股腥涩,她才摸到了亓灏的脉搏。 亓灏的脉象很弱很弱,弱的好像是一根快断了的弦,只要稍不小心的用力一弹,就会顷刻之间断了。 染血的手用小心翼翼的拨开亓灏的眼皮看了看,顾瑾璃松开了已经咬出血的嘴唇,声音嘶哑道:“杜江,我们还有两个时辰的时间。” 杜江瞬间秒懂顾瑾璃的意思,他眼睛一亮,“顾侧妃,王爷他还有救?!” 顾瑾璃没心思在意这曾经让她刺耳别扭的称呼,搂着亓灏肩膀的手紧了紧,语气低沉了几分:“亓灏中的毒叫‘灵花醉’,当毒素蔓延全身后,人的整个身体像是被一块大冰块冻住了,就会变冷变硬,最后没了心跳和呼吸。” 而现在,亓灏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冷了。 杜江听罢,站起来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搓着手很是发愁:“这荒山野岭的,连个住的地方都找不到,要去哪里找解药?” 顾瑾璃望了一下天色,见大片大片的乌云笼聚在一起,有要下雨的征兆,于是抿唇道:“杜江,你将人分成三拨。” “一拨去找个暂时能挡风遮雨的地方,一拨去找柴火和甘草。另一拨,连夜赶去云国,将我们在路上遇刺的消息告诉云国老皇帝,让他找人来接应我们。” 有事情做总比在这里干耗着看亓灏没命强,杜江应了声,立刻指挥着人按着顾瑾璃的吩咐忙活去了。 三拨人马找住处的找住处,拾柴火的拾柴火,找甘草的也拿着火折子找甘草。 去云国报信的人,也骑着刺客留下来的马匹飞奔而去。 亓灏身上的伤势太重,不能在马上颠簸,更不能乱动。 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找一个地方让他安静的躺着。 要不然,加速了毒素的发作,他连两个小时都撑不下去了。 至于“灵花醉”的解药,眼下的情况无法让顾瑾璃配制。 但是,神农本草记:神农遍尝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甘草而解。 所以,顾瑾璃想着像甘草这种在野外林间常见的药草,应该极其容易找到。 不管怎样,先给亓灏服下去再说,能拖一时是一时。 除了甘草之外,顾瑾璃能想到的,只能是在毒素没有完全侵略全身的时候,给亓灏放血了。 “杜江。”将亓灏的袖子往上撸起来,顾瑾璃转头道:“给我一把干净的匕首。” 杜江虽然不解顾瑾璃此刻要匕首做什么,但还是二话不说的从怀里掏出一把细小精致的匕首来。 顾瑾璃将匕首在火折子上烤了烤,然后对着亓灏的手腕用力割了一刀。 “哗啦啦”,像是被打翻了不要钱的酒水一样,亓灏的血瞬间流了一地。 “顾侧妃,你这是做什么?!”杜江心头一紧,看着顾瑾璃的眼神充满了防备。 他竟忘了,眼前的这个女人曾经一心想要亓灏的命,他怎么一心急就忘了呢? “等黑血放的差不多了,我想再给他服下甘草,应该能撑到明天到云国。”顾瑾璃无视杜江阴冷警惕的眼神,头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亓灏,“只要能撑到云国,我便能保他性命无忧。” 她的神情认真又专注,若忽略掉她的身份和她脸上的脏污,从杜江的角度看上去,倒是瞧着真像是一个正儿八经的救死扶伤的医者。 这话说出来,连顾瑾璃自己也怔了一下。 若是之前,她当真如杜江所想,巴不得看到亓灏死。 在路上,她还恨他恨得牙痒痒。 而刚才,她就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一样,竟会为亓灏紧张,为他害怕? 这种感觉,对她来说是陌生的,也是可怕的。 尤其是那零星的记忆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时候,她竟觉得,在那一瞬间好像她与亓灏之间的一切,都是不由自主而为。 心痛是如此,担心亦是如此。 杜江听罢,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也意识到了自己错想了顾瑾璃。 当年,老皇帝中了毒,顾瑾璃也曾用放血的方式来给老皇帝解毒。 一边在心里懊恼着,杜江一边讪讪道:“顾侧妃,刚才王爷见您被刺客追杀,情急之下竟使出了‘天地无双’,这才使得气血倒流,冲撞了五脏六腑。” 他这话,一方面是让顾瑾璃知道亓灏为了她可以牺牲生命,二来也是在间接的解释自己是关心则乱,希望顾瑾璃不要介意。 的确,亓灏的五脏六腑是受了伤,只是顾瑾璃却没想到亓灏竟是为了救自己,不惜拼尽全部内力来自伤。 她的心又涌上来一种压抑的感觉,闷得她喘不过气来。 动了动身子,顾瑾璃不小心触碰到了大腿处的那只箭羽,疼得她倒吸一口气。 “顾侧妃,您身上也有伤,还是先把箭取出来吧?”杜江扶着亓灏,关心道。 顾瑾璃没有说话,继续给亓灏放血。 她的神色清冷平静,让人瞧不出丁点情绪来。 杜江以为,顾瑾璃必定是刚才生了自己的气,所以才没搭理自己。 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任气氛沉默。 就在亓灏的血流出来的眼色不再是黑红色后,顾瑾璃才用帕子将亓灏的伤口用力的勒紧,勉强止血。 “滴答,滴答”,就在蒙蒙细雨落下的时候,那出去寻找住处的侍卫回来了。 那侍卫的声音有些兴奋道:“杜侍卫,前面不远处有一个破旧的茅草屋,还能勉强住一晚上。” 杜江一听,一边将亓灏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一边急忙对顾瑾璃道:“顾侧妃,雨越下越大了,咱们还是赶紧去躲躲吧?” “嗯。”顾瑾璃撑着膝盖,吃力的站起来,一旁的侍卫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知道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顾瑾璃也没抽回手来,任由侍卫扶着自己往破草屋的方向走去。 破草屋是真的很破,破的超出了顾瑾璃和杜江的想象。 除了一个破损了一半的屋顶之外,门窗也是坏的,感觉屋子的四面八方都能灌进满满的风来。 桌凳上铺满了厚厚的灰尘,空气里也弥漫着一股子发霉的味道。 墙角上还挂着一张大大的,正吐着丝的蜘蛛网。 可见,这屋子真的是许久无人住了。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它实在是破的不像个样子,所以才没人愿意落脚。 不过,好在还有一个土炕可以用。 有眼力劲的侍卫把自己身上的外衫脱了下来,铺在炕上,以便亓灏躺上去。 顾及着顾瑾璃身上的伤还没处理,杜江道:“顾侧妃,属下们先去外面守着。” “您处理好伤口后,再叫我们。” 说罢,他带着侍卫们都出去了。 关好门,他们几个人一团,都背对着破窗的位置,贴心的为顾瑾璃挡着外面的风。 顾瑾璃眸光微动,低头看了一眼那扎在自己大腿上的那箭羽,闭眼猛地抬手一拔。 牙齿又咬在了刚才嘴唇破了的同一位置,她这下疼得眼泪都彪了出来。 额头上的细汗密集,黏湿了她的头发。 将箭羽一丢,她一边安慰着这几支箭与当年自己在“万窟楼”受过的罪比起来简直是不值一提,一边又握紧肩膀上的那两支连发的箭,忍痛一并拔了出来。 闷哼一声,她后背也湿透了一片。 这次身上,她只带了毒针和毒粉。 没有止血药和其他灵丹妙药,所以亓灏和她,只能生生的受着。 尤其是亓灏,放了这么多的血,更是命悬一线。 “呲拉”,她将自己的中衣下摆撕成了一条条,给自己包扎完后,又将亓灏血糊糊的外衫脱掉,把布条一圈圈的缠在了他胸口上。 那道,为了救她而受伤的伤口。 刺客这一剑,快准狠。 只是再差半分半毫,亓灏根本不用等毒发,就当场被这一剑给一击致命了。 冰凉的手指,打了个蝴蝶结,顾瑾璃的目光落在那蜘蛛网上的一只小飞蛾,有些茫然。 不知不觉中,她好像是被一张大网,给网住了。 挣不开,逃不掉…… “杜侍卫,柴火和甘草都找到了。” “好,你们先……”杜江的话还没说完,却听到顾瑾璃在里面道:“杜江,可以进来了。” 顾瑾璃握了一下亓灏的手,他的体温又下降了。 杜江带着侍卫们进来,指挥着人点起火来。 破桌子下面有一个破碗,杜江盛了半碗外头的雨水,放在火上将甘草给亓灏煮了。 待药熬好后,杜江捧着破碗上前道:“顾侧妃,好了。” 顾瑾璃受伤的那条腿平放着,另一条腿弯着。 她的视线没再看蜘蛛网,而是把玩着那几支箭羽,头也不抬的淡淡道:“给他服下吧。” 一张大土炕,她坐在离亓灏较远的位置。 二人一个东,一个西。 而且,从刚才生火和熬药的整个过程里,她一句话都没说。 与刚才她看到亓灏受伤时的反应相比,杜江明显觉得顾瑾璃有些不对劲。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回京复仇,一身薄情的“林笙”了。 第399章 余情未了 杜江压下心里的疑惑,仔细着给毫无知觉,身上冷的吓人的亓灏喂药。 顾瑾璃静静的抱着双臂坐着,穿透箭羽的目光有些空洞。 “叩叩”,箭羽一下下的被顾瑾璃轻敲着火炕,她心里的乱麻随着这安静的气氛一点点平静下来。 有许多东西,她之前想不通,现在也想不明白。 她需要好好捋一捋,自己与亓灏之间的事情。 这么久以来,她逼着自己冷情冷心,可是为什么要救他呢? 应该是因为他在危急关头舍命护了她吧?亦或者,她的内心里还有一丝善良? 除此之外,她不会认为自己还会对他余情未了。 这次,她救了他,也算是还给他那一命了。 在这件事情上也算是了清,互不相欠。 他们曾经的恩恩怨怨,并不会因为这刺杀一事而改变。 一碗药喂下,杜江给亓灏擦了擦嘴角。 抬头,他见顾瑾璃一脸深思得入神,便端起碗悄悄退了出去,以至于杜江离开了好一会顾瑾璃才发现屋内已经没了人。 侍卫们又以身子堵在了风口处,屋内的柴火“噼里啪啦”的燃烧着,火苗发出的橘红色光芒,映在亓灏的脸上,更显得病白。 外面的雨似乎越来越大了,阴冷的空气因着那地上的柴火而多了一层暖意。 幽幽的眸子望向沉睡的亓灏,顾瑾璃抿了抿唇。 这“灵花醉”在亓国并不常见,难道那些刺客是云国的人? 若是云国的,顾瑾璃觉得又有些不对。 这次宴会是云国老皇帝发出的邀请,就算云国老皇帝真抱着将亓灏灭口的心思,也不会在这来云国的路上或者是在云国境内动手。 要不然,云国脱不了干系,亓国一定会讨个说法的。 搞不好,两国非但没有加深友好往来,还会矛盾升级引发了两国大战。 所以,顾瑾璃觉得云国没有道理出手的。 打了个呵欠,她确实是累了,合上了眼睛 就在似醒似睡之间,不知道过了多久,顾瑾璃被一声声微弱的呻吟声吵醒了。 亓灏的脸散发着一种被冻的青白,他的嘴唇也有点干裂。 “噼啪”,火苗的光芒越来越弱了。 “冷……” 终于,顾瑾璃听清了亓灏喊的是什么。 皱了皱眉,她忍着腿上的疼痛,一点点艰难的移了移身子,将脚边杜江离开时给她放的干草,盖在了亓灏的身上。 可是,柴火熄了,这点甘草根本无法为亓灏带来多少温暖。 他身上的药效发作,便会时冷时热一阵子。 现在,估计体内正是寒气乱窜的时候。 “杜江。”见亓灏冷的打哆嗦,顾瑾璃无奈的对外喊了一声。 “顾侧妃,怎么了?”杜江听到动静,立马推门快速进来,表情紧张。 “你再去派人找点柴火回来。”顾瑾璃坐直身子,语气有些有气无力。 她一晚上没吃东西,又流了不少的血,身体也在发冷,但却不愿表现出来。 杜江见顾瑾璃将自己的干草都盖在了亓灏身上,点点头,快步离开。 似乎,在顾瑾璃的眼里,亓灏是一个不会受伤,刀枪不入的大恶人。 而现在,他却脆弱的像是一只快死了的蚕,被干草盖在下面。 不需要顾瑾璃过去,只要将那箭羽对准他的面门,亓灏便会当即死翘翘了。 那一句“阿顾,快跑”,又回响在了顾瑾璃的耳边。 他的那份毫不犹豫,义无反顾,像是一团火在她的心里炸了开来。 心口如一只虫子在涌动,顾瑾璃用力的扯着胸前衣襟,望着亓灏的眼神痛苦,挣扎。 “阿顾……”细微的声音,不知道是伤口疼痛,还是身体寒冷,亓灏无意识的一遍遍喊着顾瑾璃。 顾瑾璃只觉得,他的声音比自己的“摄魂咒”还魔性,扯得她一颗心生疼生疼。 “冷……”亓灏哆嗦的更厉害了,额头上的冷汗滴落到了眉毛上。 顾瑾璃忍着心痛,咬着牙扯开了自己的衣带。 碍于肩膀上有伤,所以她脱得很是困难。 只用一只手扯着衣服,还没敢动弹,顾瑾璃就觉得肩膀上的伤口又像马上要被撕裂开来。 半盏茶的功夫,她才将衣服给脱了下来丢在了亓灏身上。 这如果是按着爱月看的那些话本上来,可能在英雄救美且又身受重伤的情况下,美人想必都会心生感动,以身相许什么的。 或者说,在英雄像亓灏这样失去意识一个劲喊冷的时候,美人会娇怯怯的犹豫再三,最后宽衣解带,用自己的体温来为英雄取暖。 然后,待英雄第二日醒来,二人便会既尴尬又不好意思。 英雄感念美人不惜名节来暖自己,美人含情脉脉矫情又矜持,最后在英雄主动提出要对美人负责后,美人含羞带臊的半推半就的应了。 想想这些荒诞的戏码,顾瑾璃便觉得可笑之极。 奈何,爱月就跟那府里上了年纪的老嬷嬷喜欢听戏一样,爱惨了这些狗血的故事。 身上只余一件被冷汗浸湿的中衣,顾瑾璃撇撇嘴,将大半个身子的力量靠在身后的墙壁上,一下下轻抚着自己还有点微痛的胸口。 如果自己真的跟那话本上的女子一样做了,恐怕她与亓灏之间更是纠缠不休了。 很快,杜江便和两个侍卫抱着柴火和干草进来了。 顾瑾璃也没力气去问这下着雨的天气从哪里找来的干柴和干草,闭上眼,她低声道:“再去给你家王爷熬一碗药。” “是,顾侧妃。”杜江见顾瑾璃竟将衣服给了亓灏,端着碗准备出门接雨水的动作一顿。 想了想,他也把自己的衣裳脱了盖在顾瑾璃的腿上。 顾瑾璃眯了眯眼睛,把衣服往上面扯了一下。 接完水回来后,杜江将破碗架在火上,一边等着水烧开,一边守在旁边时不时的拿着树枝挑着火星。 火烧得更旺了,兴许是暖和了许多,顾瑾璃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亓灏喝了药,体内的寒劲儿褪去了,也不再发抖。 第二天,天蒙蒙亮了。 顾瑾璃还没睁开眼睛,就听到了门外有人在说话。 “真是有劳云国使者了,属下这先进去看看王爷醒来了没有。” 杜江进门,便看到顾瑾璃醒来了,于是上前恭敬道:“顾……林公子,云国使者到了,您看咱们什么时候启程?” 杜江昨夜喊了一晚上的“顾侧妃”,好在这次跟随在身边的侍卫都是亓灏手下的可靠之人。 现在云国使者就在门外,杜江若是再不聪明的改了称呼,那么可就给亓灏和顾瑾璃惹上大麻烦了。 顾瑾璃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支起身子,淡淡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杜江道:“卯时了。” 顾瑾璃自言自语道:“没想到,这云国使者竟来得这样快。” 从昨晚遇刺派侍卫去云国传信到现在,也还不过是六个时辰,如果算计路程的话,侍卫到达云国最快也不止是六个时辰。 到云国使者再接到消息,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里赶过来。 除非,云国使者早就在他们遇刺之前已经启程了。 大概是猜到了顾瑾璃在疑惑什么,杜江主动解释道:“是这样的,云国皇上为了显示出诚意来,在咱们离京之前就派了使者来接应,昨夜又遇到了咱们的侍卫,所以使者才会这么快找到咱们。” “明白了。”顾瑾璃点点头,觉得这样一来还勉强能说得通。 轻咳了两声,她的鼻音浓重道:“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扶着你们家王爷,走吧。” “林公子,这些是干净的衣服,您先和王爷换上吧。”杜江对身后的小侍卫使了个眼色,小侍卫双手捧着两套华美的衣服,恭敬上前。 衣服华美算华美,就是那绿油油的颜色让人怎么看怎么别扭。 顾瑾璃望了一眼自己这身污黑的不见了原色的白衣,想着也不能就这么狼狈的出门去见使者,便只能勉为其难的将衣服给接了过来。 杜江领着小侍卫出去,又对云国使者客气道:“孔大人,请稍等片刻,我们家主子在更衣。” 云国使者原本是来迎接亓灏和顾瑾璃的,如果没有在半路上遇到那报信的小侍卫,他是无法知道遇刺一事的。 这两件衣服,是云国使者为自己准备的,只不过被杜江要来了而已。 云国使者,便是当年跟着紫桑去亓国皇宫,喝的不省人事,被亓灏丢去了尹素婉床上的那位。 两年前,云国使者的体态胖的就像是怀了五六个月身孕的妇人一样,过去了这么久,他胖的像是立马要临盆似的。 他那原本就不大的眯缝小眼,被那一脸的横肉挤的几乎看不到了。 要不是得特意去找,杜江还真看不到他的眼睛在哪里。 孔大人乐呵呵一笑,“无碍,时间还早,咱们晚点启程也没事。” 明日晚上才是云国皇后的寿宴,满打满算还有一天半的时间,孔大人觉得绰绰有余。 至于亓灏带着顾瑾璃一同赴宴的事情,云国老皇帝也是事先知晓的。 对于“林笙”,将亓灏迷得改变了取向的男人,孔大人很是好奇。 说罢,他一双细缝小眼贼溜溜的往门口瞄去。 可惜,两个侍卫将他的视线给挡死了。 屋内,使臣那肥大的衣服罩在顾瑾璃身上,像极了那台子上唱戏的人。 衣服肥的实在是不像个样子,顾瑾璃觉得连带着亓灏也能一块装进去。 不,除了亓灏,还能装进去半个杜江。 还有那敞开的过分的领口,直接能拉到顾瑾璃的胸下。 没办法,顾瑾璃只好将衣服一圈圈的在身上绕着,然后用腰带紧紧的捆好。 像是卷菜饼子,顾瑾璃也如法炮制的用使臣的衣服把亓灏给卷了起来。 “杜江,可以进来了。” 杜江进来后,只看到土炕上的顾瑾璃和亓灏像是两棵宫里供奉的,绿油油,水嫩嫩的玉白菜。 刚才看使臣身上同样的绿色,杜江倒是觉得没那么辣眼睛,兴许使臣生的丑胖,那张不好看的脸已经比衣服早先一步夺去了人的眼球。 而顾瑾璃和亓灏,长得瘦,身子修长,被这绿色包裹的敦实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滑稽。 当然,他们二人的颜值足以撑的起这件俗不可耐的衣服。 这绿色,给他们那苍白的脸增了几分可人。 “没有解药,你们家王爷暂时不会醒来。”顾瑾璃别开眼睛,说罢便自己拖着受伤的腿下了地。 刚站稳,她又想起什么,忽然神色一变,对杜江道:“对了,等半个时辰再走。” 见杜江不解,顾瑾璃眼中闪过一抹愧疚和担心:“派人去找阿翘。” 昨晚阿翘被黑衣人一脚踢飞,情况又是那样的危险,她来不及多想只能撒腿就跑。 后来,亓灏受伤,她的脑子里完全混乱不堪,连自己的伤都忘记了,何曾还记得阿翘这个丫头? 身心疲惫的睡了一夜,脑袋这才算清醒了。 一想到阿翘现在还不知道在何处,顾瑾璃只觉得有些愧对于她。 毕竟,阿翘对她一直都是忠心耿耿的。 杜江一心顾念着顾瑾璃和亓灏,自然也忽略了阿翘,听到顾瑾璃的话后,他立即沉声道:“顾……林公子别着急,属下这就去找阿翘!” “主子,主子!”就在杜江转身的时候,门外传来了阿翘的声音。 顾瑾璃连忙回头,门开了。 阿翘瞧着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她的脑门上缠了一圈白色纱布,灰头土脸的,脚下的鞋子也满是泥巴,一看就是不辞辛苦的追过来的。 在她的身后,跟着一个戴着斗笠,悲上背着箩筐,看不清模样的干瘦老伯。 “阿翘!”顾瑾璃一激动,忘记了腿上的伤,抬脚就朝着阿翘走去。 “嘶!”疼得倒吸一口气,她被阿翘给扶住。 “主子,我紧赶快赶,总算是赶上你们了!”阿翘紧紧抓着顾瑾璃的手,哽咽道:“奴婢真是没用,竟在关键时候保护不了您!” 听着阿翘的语气自责,顾瑾璃拍了拍她的手,关切道:“这么远的路,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阿翘转身,指着站在门口的老伯,神色感激道:“这个老伯昨晚上经过发现了我,我不识路,他就领着我依着你们留在地上的脚印一路寻了过来。” 顾瑾璃和杜江不约而同的看向那老伯,他直了直略微佝偻的身子。 一身补丁,手上皮肤褶皱,但身子一看就知道很是硬朗,应该是经常上山下山的缘故。 “哎哟,这就是林公子吧?”等在门外的孔大人总算是瞅着了机会能一睹顾瑾璃的姿容了,他一把推开老伯,臃肿的身子挤了上前。 上下打量了顾瑾璃一番,他竟觉得自己这身衣裳穿在顾瑾璃身上,真的甚是养眼。 尤其是顾瑾璃的脸病白,真是一个娇弱的男美人,让人忍不住的想拥在怀里好好疼爱一番。 一边在心里暗叹顾瑾璃的确是容貌清秀,孔大人一边想着幸好自己不好男色,要不然真怕自己把持不住,对顾瑾璃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杜江见孔大人以一种色迷迷的眼神,如此不礼貌的望着顾瑾璃,便语气低沉了几分,借着给顾瑾璃介绍孔大人的机会,稍微侧了侧身体,挡住了他:“林公子,这是云国使者,孔大人。” 对于云国的使者孔大人,顾瑾璃之前从陈泽轩口中听说过。 只知道他这个人乃一个好色的草包,却没想到这人的体型竟庞大到如此地步。 顾瑾璃想,这人的体重应该可以一屁股坐死她这个瘦子。 神色淡淡,顾瑾璃点点头:“孔大人好。” “嘿嘿,林公子别客气,咱……”孔大人见顾瑾璃问好,嬉笑着还打算套近乎,却被顾瑾璃打断了话。 “杜江,既然阿翘也回来了,咱们赶紧启程吧。”顾瑾璃的余光扫了一下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亓灏,抿唇道:“王爷的毒,拖不得了,今晚之前就得到云国。” “是!”杜江一听,连忙架起亓灏就往马车上走去。 “哎!”孔大人似乎没料到竟这么着急赶时间,他跟在后面,困难的迈着小肥腿。 顾瑾璃在路过那一声不吭的,像空气一样不被人注意到的老伯身边的时候,不忘记让侍卫给他一锭银子。 虽说这里貌似是穷乡僻壤之地,但不管怎么说总有用到银子的地方。 老伯连连摆手,张着嘴发出“呜呜”的声音来,原来是个哑巴。 侍卫将银子强硬的塞进了老伯手里,然后一行人扶着顾瑾璃和亓灏上了马车。 马车很大,只一个孔大人的话没什么问题,可是要载着顾瑾璃和亓灏,还有阿翘,这么多人加起来的话,空间就会拥挤很多。 “孔大人,要不然您跟属下一块骑马吧?”杜江撩起帘子,望了一眼车内剩下不多的空间,又转头看着马车下面的孔大人,为难道。 孔大人确实挤不进去了,而顾瑾璃和亓灏又有伤在身,再者他们又是云国的贵客,所以尽管孔大人很想坐着舒舒服服的马车回去,却万万不能将人家赶下马车。 不过这体位墩重,寻常瘦弱的马是绝对载不动他的。 好不容易找了一匹看似强壮有力的马,三五个侍卫蹲下身子,吃力的将孔大人背着,驮着,举着,总之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他成功的上了马背。 他的人刚上去,马儿竟趔趄了一下,险些将孔大人给栽在了地上去,幸好侍卫们反应及时,扶住了马身。 杜江也上了马车,他瞧着马背根本撑不住孔大人那肥硕的大屁股,有点同情道:“孔大人,您还好吗?” 孔大人很不好,他觉得屁股有种无处安放的感觉。 他一手勒紧马缰,另一只手搂紧马脖子,只能笑的勉强又故作镇定道:“我……我没事,咱们赶紧启程吧!” 怎么说他好歹都是云国的使者,云国老皇帝面前的红人,他怎能在邻国面前丢了面子和身份呢? “启程!”杜江对侍卫们点点头,于是便扬起了马鞭。 尘土飞扬,孔大人被呛得咳嗽了起来。 待他咳嗽完后,杜江的马车已经没了踪影。 杜江马不停蹄,可却驾驶的平稳。 所以,这一路上,顾瑾璃感觉不到多少颠簸。 马车上什么都有,茶水,点心,水果,当然还有药箱。 亓灏仍旧没有意识的睡着,顾瑾璃在阿翘的帮助下,先往自己的几处伤口上抹了创伤药,又将亓灏的伤口处理了一下。 阿翘见顾瑾璃眼下发青,便道:“主子,您休息一下吧?” 顾瑾璃摇头,手轻轻碰了一下阿翘额头的伤处,问道:“还痛吗?” 阿翘摇头,“小伤,不痛了。” 见阿翘毫不在意,顾瑾璃握着她的手,低声道:“阿翘,昨晚上的事情,现在想想真是后怕。” “幸好你没事,要不然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主子,奴婢的使命就是保护您的。”阿翘知道顾瑾璃话里的意思,认真道:“以后奴婢会勤奋习武,不再让您受伤。” 别说顾瑾璃昨晚上丢下了她,就说顾瑾璃将她送到了刀下,她也不能有任何的怨言和不满。 因为,她是当初陈泽轩安排到顾瑾璃身边的暗卫,职责就是为顾瑾璃出生入死。 再说了,这么久以来,顾瑾璃待她很好。 她逃走,是正确的做法。 相反,如果她留下,不仅救不了阿翘,也会自己送命。 何况,在一开始刺客们向帐篷射箭的时候,顾瑾璃是下意识的拉着她跑,还把她护在一边,可见这个主子是值得跟随的。 “您睡会,一会奴婢喊您。”阿翘换了个位置,示意顾瑾璃躺在自己的腿上。 手摸到了什么,阿翘从毯子下面拿出了一本书。 待看清了上面的字后,她和顾瑾璃的表情都有点不自然。 “十八摸?!”顾瑾璃无语,心想这个孔大人真是个会享受的人。 将书丢到了角落里,她躺了下来。 对面,亓灏的睡颜安静,眉宇间少了素日里的冷厉和严肃。 一脸的病色,倒是多了点温和。 无端的叹了口气,顾瑾璃转过身子,不再看那张毫无血色却不失俊美的脸。 第400章 吐血而死 顾瑾璃和亓灏是到了第二天接近凌晨的时候,到达了云国。 由于这个时间点,云国老皇帝还在梦乡里,所以他们便住在了专门供外国贵宾住的行宫里。 折腾了两天,大家都很累。 顾瑾璃虽然很想一头栽倒在床上睡觉,可这身上实在是脏兮兮的太难受了,但碍于伤口又不能洗澡,故而便让阿翘准备了热水,拿着毛巾勉强擦了身体。 身上舒适干净了,才换了合体的衣服与阿翘睡在了一张床上。 至于亓灏,顾瑾璃在到了行宫后便给他把过脉,呼吸平稳,体温正常。 除了失血过多和体内毒素没解开,他的状况再撑过今晚也没问题的。 所以,顾瑾璃也没急着立刻给亓灏解毒。 杜江心里急得恨不得顾瑾璃现在就抓紧时间给亓灏配药解毒,但顾瑾璃辛苦了一路,又对亓灏怀着怨恨,她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实属不易了。 强忍着急迫,他在梳洗完毕后,也帮亓灏擦洗了一番。 一边打着瞌睡,他一边守在床边。 而那骑着马回来的孔大人,他还没等马儿跑起来,肥重的身子就摔到了地上。 侍卫们没办法,只能合力将他再给驼上去。 可马儿没跑多久,又会因为孔大人的体重问题,支撑不住的将他给摔下来。 如此循环多次,到了现在这个点,孔大人这将近一天的时间,只挪动了不到二十里地的地方。 不过,孔大人的任务是迎接贵宾,既然贵宾已经提前到了,那他晚些也就无所谓了。 毕竟,他不是什么主角。 一觉睡到了自然醒,睁开眼睛,顾瑾璃便看到了守在床榻旁边的阿翘。 阿翘早就打好了水,但却不敢打扰顾瑾璃,因此一直在旁边等着。 “主子,您醒啦?”一边将湿帕子递上前,阿翘一边打量着她的脸色,“您想吃什么?奴婢吩咐人去给您准备。” 顾瑾璃擦完脸后,摸了摸瘪瘪的肚子,淡笑道:“是有些饿了,不用太麻烦,让人随便给我准备点粥就好。” 阿翘听着顾瑾璃的鼻音比昨天还重,担心道:“主子,您是不是鼻子不通气?” “要不然,奴婢再给您熬一碗姜汤。” 她的话刚说完,顾瑾璃便及时的打了个喷嚏。 这一个喷嚏,扯得她的伤口痛。 “唔……”闷哼一声,她僵着身子慢慢往身后的软枕靠了上去。 阿翘给顾瑾璃拢了拢身上的被子,端着盆子便出去了。 刚出门,阿翘便看到了台阶下面一脸焦急的杜江:“阿翘,顾侧妃她怎么样了?现在可以去给王爷解毒了吗?” 天黑没亮,杜江就等在了外面。 阿翘见杜江如此心急,便道:“杜侍卫,主子刚醒来,你再等一会。” “等主子吃点东西,自然会去看王爷的。” 顿了顿,她又看了一眼房门,压低了声音道:“杜侍卫,我知道你担心王爷,可主子昨天也失血过多,不吃东西,怎么有力气给王爷解毒?” 杜江听罢,想着自己确实没顾及到顾瑾璃的伤势,便不好意思道:“好,那你快去给顾侧妃准备吃的去吧。” 说罢,他往旁边的长廊走去。 总待在人家的房门口,也不像一回事。 很快,阿翘便端着补血补气的燕窝当归粥回来了。 顾瑾璃勉强吃了一碗,得知杜江在歪头等了一早上,便吩咐阿翘给自己穿衣梳头,去了亓灏的房间。 因为昨夜安置的较晚,所以也没人会奇怪顾瑾璃作为亓灏的心头宠为何会和一个丫鬟同住一屋子。 当然,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云国皇宫里,杜江也不放心让旁人来照顾亓灏。 留在亓灏房间里的,是两个机灵忠心的侍卫。 他们见顾瑾璃来了,便急忙让了开来。 顾瑾璃坐下,伸手探在亓灏的脉搏上,重新给他把脉。 过了一会,她沉声道:“杜江,我说着,你记着。” “是!”杜江知道顾瑾璃这是准备要开药方了,于是三步并两步,蹿到了桌案旁边,拿起毛笔,等着顾瑾璃发话。 “云母,仙茅,山茱萸,女贞子,合欢皮,蛇舌草,半春莲,北豆根……”顾瑾璃一边斟酌着,一边语速适中的说出了十几种药草的名字。 杜江听得仔细,手上也记得准确又飞快。 等顾瑾璃说完后,杜江便飞快的跑了出去。 眨眼间,他的人影便不见了。 嗓子有点发痒,顾瑾璃咳嗽了两声,对阿翘道:“给我找一套银针过来。” 她随身带的药箱早随着那马车一并被刺客给毁了,因此只能一切物事都借助于这云国皇宫里的了。 阿翘点头,转身去吩咐人去找银针。 侍卫也离开房间,守在门口,只留下顾瑾璃和亓灏二人。 只是一夜的功夫,亓灏的脸跟白了,看着当真是比那墙壁的那色还扎眼。 “水……”泛白干裂的双唇动了动,亓灏的嘴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来。 顾瑾璃将耳朵靠近几分,方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起身,顾瑾璃给亓灏倒了杯茶,将他扶起来,给喂了下去。 亓灏无意识的吞咽着,一杯子的水洒了一半。 这两年来,顾瑾璃似乎从未照顾过谁。 她将杯子放下,拿帕子给亓灏擦着胸前的水渍,动作有些生硬。 这要是阿翘或者是爱月,荷香,她可能心里还有点柔情。 可面对亓灏这个讨厌鬼,她能忍到现在真的是超出极限了。 “主子。”这时,阿翘回来了。 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两位太医。 亓灏和顾瑾璃在路上遇刺的消息,云国老皇帝今个一大早已经听说了。 所以,便派了太医过来。 倘若这遇刺的人是亓国老皇帝,那么云国老皇帝必定会亲自前来看望。 若是亓灏的话,他一个王爷还不至于让云国老皇帝出面。 所以,便让太医前来,也算是有点表示了。 最重要的是,云国老皇帝近日里新的了一个小美人,他也如亓国老皇帝那般整日的被女人迷得五迷三道,乐不思蜀,所以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两位太医给顾瑾璃行了个礼,然后见顾瑾璃自己将银针从药箱里取了出来,于是对视一眼,二人便默契的站在一旁不说话。 他们看着顾瑾璃熟练的将针扎在亓灏身上的各处大穴上,不禁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顾瑾璃扎完针后,对一直没作声的太医道:“两位大人,宁王爷是中了‘灵花醉’,药我已经派人去抓了。” “一会等给宁王爷服下药后,还请两位在一旁守着。” “若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往王爷的神门穴,合谷穴,太冲穴扎针。” 顾瑾璃说罢,拿着帕子捂着嘴又没忍住咳嗽了几声。 虽然不明白顾瑾璃为何要他们扎针,但两位太医还是恭敬道:“是。” 阿翘见顾瑾璃咳嗽的比刚才厉害了,急忙道:“主子,奴婢扶您回去休息。” 既然这里有太医,而且药方也开好了,那顾瑾璃的任务就完成了。 瞧着她这鼻头红红的,想必是真的不舒服。 顾瑾璃有些头昏脑胀,挨着阿翘的手,吸了吸不通气的鼻子,离开了房间。 刚下了台阶没走多远,她便遇到了迎面而来,端着热气腾腾药碗的杜江。 “顾……林公子,您这是要去哪儿?”杜江不知道顾瑾璃不舒服,因此不解的问道。 顾瑾璃眼皮也开始发沉,她懒得张嘴,言简意赅道:“回去。” 阿翘道:“太医在里面,杜侍卫放心。” 说罢,主仆二人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杜江将药给亓灏服下没一会,亓灏的脸就像是染上了一层诡异的胭脂一样,红的不正常。 不仅如此,他还大口大口的吐着黑血,这吓坏了杜江。 两位太医也终于明白了,刚才顾瑾璃将他们留在这里的原因了。 “快,快给王爷扎针!”一个胖点的太医反应快,直接拿起银针来就直接给亓灏扎了下去。 顾瑾璃之前扎在亓灏身上的那些银针还没拔下来,现在又多了三针,浑身上下快被扎成了刺猬,这样子看在杜江眼里别提有多心疼。 神奇的是,那三针扎下去,亓灏吐血果真是吐的轻了。 吐完最后一口,那血的颜色便变成了鲜红色。 瘦太医给亓灏把脉,胖太医将亓灏身上的银针一根根拔下来。 杜江眉头紧锁,眼神紧张的问道:“两位太医,我家王爷他怎么样了?” 瘦太医抽回手,沉声道:“幸好刚才那位公子临走之前交代我们给王爷扎针,要不然王爷会吐血而死。” 杜江一听,惊声道:“吐血而死?” 顾瑾璃开的药方不是解毒的吗?杜江不敢相信是这药方有问题。 胖太医想了想,分析道:“若是没猜错的话,那公子开的药方是以毒攻毒的。” “宁王爷的五脏六腑里有余毒,所以将毒血咳出来就好了。” “但是,吐出毒血后,如果不及时止住,那么就会一直吐血下去。” 杜江听罢,总算是放下心来。 他望着亓灏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视线落在那一滩黑血,又问道:“王爷从昨日到现在滴水未进,敢问太医要多久才能给王爷进食?” 瘦太医道:“宁王爷的五脏六腑受了损伤,暂且不宜饮食,不如先以滋补之药来喂吧。” 胖太医也赞同道:“对,王爷现在的情况,只能以汤药先补血气,等王爷醒来了再用清粥。” “好,多谢两位太医。”对胖瘦太医拱了拱手,杜江将他们二人送出了门外。 处理了地上的毒血,杜江便坐下来,将帕子浸湿,擦着亓灏额头上的冷汗。 顾瑾璃回去后,头重脚轻,一头栽在床上。 阿翘担心她身上的伤,立即伸手扶住了顾瑾璃的肩膀,这一摸上去竟摸到了一片温热的湿濡。 意识到顾瑾璃肩膀上的伤口可能裂开了,她赶紧焦急道:“主子,奴婢给您重新包扎一下!” 说罢,她快速的将顾瑾璃身上的外衫给扒了下来。 顾瑾璃有气无力的任阿翘解着自己肩膀上的纱布,闷声道:“阿翘,我好困,先睡一会,午饭就别喊我了。” 头一歪,她合上了重重的眼皮,就再也没醒来。 阿翘跟在她身边这么久,自然也懂些基本的医理。 给顾瑾璃重新上了药,一层层的包扎起来。 想着顾瑾璃必定是染了寒气,于是阿翘便连忙跑去给顾瑾璃熬一些祛寒的药汤,打算等她醒来服下。 奈何,过了中午,顾瑾璃也没有要醒来的征兆。 阿翘心生一股不安,她摸了一下顾瑾璃的额头,这才发现顾瑾璃的体温烫得惊人。 她吓了一大跳,只能再次去将那两个太医给请了回来。 太医诊断后,认为是顾瑾璃的发烧不是单纯的风寒所致,而是她身上的伤口裂开感染引起的。 顾瑾璃的伤处都在衣服盖着的不能让人,尤其是男子随意看的地方。 阿翘便点头嘴上应着,忽悠太医给另开了一副药。 这副药喂下后,顾瑾璃的烧才一点点的退下。 等她完全退了烧,已经是酉时了。 发了一身的汗,顾瑾璃此时像是从水里被人捞出来似的,全身因汗水黏糊糊的。 阿翘用温水避过她的伤口,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给她擦洗了一遍。 换了身中衣,阿翘拄着下巴,眼巴巴的坐在床边等着顾瑾璃醒来。 今日是云国皇后的寿宴,可亓灏和顾瑾璃,一个中毒沉睡,一个发烧未醒,所以这二人是不可能出席寿宴的。 怎么说当时云国老皇帝都是以寿宴的名义来邀请亓灏来云国作客的,所以在距离寿宴开始前的半个时辰,老皇帝还是屈尊去了行宫,特意探望了亓灏一番。 见亓灏确实是一脸病白,便叹息着表达了一通担心和关切。 当然,亓国老皇帝并没忘记询问一下是何人敢如此胆大包天的刺杀亓灏。 亓灏当时是闭着眼睛的,不会给云国老皇帝任何回应。 对此,杜江的回答是不知道。 一来,他们是真的不知道。 二来,杜江也看出云国老皇帝根本就不是实心实意的问,所以也就懒得跟他多说废话了。 老皇帝见杜江滴雨不漏,又叹气了急声,遗憾的说这次顾瑾璃和亓灏二人不能参宴会没关系,等过两日二人身子好转了,只能再补一个欢迎宴了。 要不然,云国会显得太无礼。 晚宴上,云国皇后盛装打扮了一番,接收着朝中大臣们的恭维和重礼,并未因为缺席了顾瑾璃和亓灏而少了热闹。 是夜,阿翘不知道等了多久,才等到顾瑾璃醒来。 但是,她也只是抬了抬眼皮,给阿翘说了句“不用担心”后,便又睡了过去。 杜江那边,同样也一直守着亓灏。 亓灏醒来的时间倒是比顾瑾璃早一些,兴许是他睡了两天,声音听起来嘶哑:“杜江。” 杜江将亓灏扶了起来,递上去一杯茶,“王爷,您放心,顾侧妃她没事。” 知道亓灏满心里都是顾瑾璃,所以他主动开口,好让亓灏放心。 亓灏抿了口茶,嗓子舒服了点,又忍不住要下地:“阿顾身上受了伤,本王去看看她。” 外面的丝竹之声隐隐传来,可他却一心想要到顾瑾璃身边方能安心。 “王爷。”杜江一把按住了亓灏,劝道:“您的伤在胸口,只差一点就会没命的。” “顾侧妃她好不容易才将您救活,您可不能辜负了她一片心意。” 亓灏听罢,下床的动作一顿。 他回想起自己护在顾瑾璃身前,为她挡了那劈头盖脸的一剑。 在他失去意识之前,他好像看到了顾瑾璃眼里的恐慌和不知所措。 杜江见亓灏沉默,便将他扶到床上,一边替他盖好被子,一边低声说着亓灏想听的话:“王爷,顾侧妃不顾及自己的伤,坚持先给您解毒。” “您身上发寒,顾侧妃就将她自己的衣服给了您。” “阿顾她……”杜江的话,让亓灏的心情复杂又沉重,半晌,才自言自语道:“她……是原谅本王了吗?” 杜江不知道亓灏是问自己,还是问他。 张了张嘴,杜江决定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 毕竟,今早看顾瑾璃对亓灏的态度,清清冷冷的,好像不如昨日那么紧张和关心。 杜江知道,如果他告诉亓灏,顾瑾璃原谅了他,亓灏一定会很开心的。 可是,杜江也不敢随便猜度顾瑾璃的心思。 何况,顾瑾璃的心思杜江也猜不透。 倘若,杜江说错了,那么无异于给了亓灏希望,又生生的让他伤了心。 “王爷,您饿了吧?属下去吩咐厨房给您做点东西吃。”杜江打破沉默,忽然又想到太医交代的话,又道:“不过,太医说您醒来只能喝些清粥。” 见杜江要出门,亓灏喊住了他:“杜江,不用了。” 顿了顿,他语气一冷,缓缓道:“对于这次对我们动手的人,你怎么看?” 杜江回忆了一下昨晚的情形,肃然道:“王爷,从他们的招式来看,不是咱们亓国的人。” 亓灏点头,“云国。” “王爷,难道是云国皇帝他……”杜江眼睛一瞪,攥紧了拳头。 亓灏沉吟片刻,摇头:“是云国的人没错,但不一定是云国老皇帝动的手。” “兴许,是旁人想要本王的命。” “属下知道王爷的意思了,这就去查。”杜江拱手,推了出去。 亓灏咳了两声,又震得胸口痛。 他轻轻解开衣服,看着自己心口那包扎的厚厚的纱布,这才觉得真如杜江所说,确实是再偏离一分,就会连命也没了。 没了命,他往后就不能再保护顾瑾璃了。 可若是这次真的死了,那他也是为了顾瑾璃而死。 她,会记得他一辈子吧? 毕竟,他是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人…… 闭上眼睛,他想象着杜江说的,顾瑾璃为他解毒,将衣服给他的画面,嘴角微微牵起。 她会为他担心,便说明他在她心里还有一定的份量。 他不怕等,也不怕她还恨他。 只要有一口气,他会继续捂热她那颗心。 与此同时,亓灏和顾瑾璃遇刺的消息,也传回了亓国。 亓灏可是老皇帝内定的皇位继承人,若是他出现了什么意外,老皇帝一定会跟着亓灏去了。 幸好,亓灏没事。 不过,这还是让老皇帝很是愤怒,以至于他今晚都没有心情与玫妃欢好。 御书房里,他脸色铁青的恼声道:“小贾,这件事你找人查清楚了没有?” 贾公公偷偷瞄了一眼老皇帝的神色,小声道:“回皇上,老奴已经派人去查了,还请皇上稍安勿躁。” “哼,竟敢有人在路上埋伏,真是胆大包天!”老皇帝大手拍了一下桌子,厉色道:“去查,查出来后,朕一定不会轻饶了他!” “是,皇上。”贾公公应了声,转身离开。 这时的明阳宫里,八皇子也没睡。 他房间里的灯还亮着,人站在窗口,眉头紧锁。 听到小祥子从外面进来的脚步声,他快速转身,问道:“怎么样?可有了消息?” 小祥子赶紧道:“八皇子,咱们的人已经打探到了消息,宁王爷和林公子在今早已经安然无恙的到了云国,您放心吧。” 八皇子听罢,一颗不安的心总算是可以安稳了几分。 眸子直直的看着小祥子,他又问道:“这次是谁动的手?” 小祥子摇头,“奴才没查出来。” 八皇子的脸色沉了沉,声音凌冽道:“去查。” “是。”小祥子见八皇子不悦,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云国皇后的宴会,歌舞升平,大家不管是吃喝,还是玩乐,总之很是尽兴。 老皇帝与皇后的关系,与亓国那对帝后夫妇也是差不多的。 不过有一点不同的是,云国老皇帝有一点是与亓国老皇帝不同的,那就是在人前人后他会给足云国皇后面子,让她享受这后宫之主的无限权耀。 当然,云国皇后也与亓国皇后是两种不同的女人。 亓国皇后对云国老皇帝是有过真爱的,只不过是她后来死了心。 若没爱过,又为何会残害老皇帝的子嗣和其他嫔妃? 而这云国皇后,她当真是贤良淑德的典范。 对于云国老皇帝的新宠,她几十年如一日的友好宽待,从未有过任何嫉妒和加害。 她如此宽容又识大体,云国老皇帝怎可能不欢喜? 要说唯一不足的地方,那就是云国皇后给云国皇帝生下了一个痴呆太子。 至于云国老皇帝其他的孩子,都在不断的成长过程中意外夭折。 有些孩子,连出世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胎死腹中。 对于这些夭折的孩子,老皇帝也曾怀疑过皇后,可每次彻查过后都与皇后无关。 要么孩子是真的意外,要么就是其他妃子之间勾心斗角的相互残害所致。 当然,云国皇后在所有人面前永远都是一副得体端庄的一国之母,这一点是亓国皇后所比不上的。 亓国皇后也是如此,可她人前背后的两副面孔已经在大家面前暴露了。 而云国皇后,即便是伪装,能伪装这么久也是功夫了得。 回了寝宫后,她一边慢条斯理的卸着发钗,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皇上今晚去了哪个宫?” “回主子,皇上去了迎春宫。”小宫女站在身后,给皇后梳理着头发。 “哦,是去了迎妃宫里啊。”皇后语气淡淡,随即语锋一转:“这几天皇上宠着迎妃,不免冷落了婕贵人。” “婕贵人现在还怀着身子呢,搞不好要多想。” “这样,你现在就去派人把本宫前日新得的那把八宝玲珑扇给她送去。” 小宫女道:“主子,那扇子您还没喜欢够呢,怎么能送给婕贵人?” “婕贵人上次见了眼珠子就移不动了,本宫送给她,也好让她高兴点。”皇后不容置疑,对小宫女摆摆手示意她出去。 在这宫里,所有的女人都争抢一个男人。 按理说,皇后是正妻,应该是最容不得小妾们的。 可云国皇后却比老皇帝还要娇惯妃子,整日里手头里有一些稀奇的玩意,哪个妃子要是喜欢,皇后便会毫不吝啬的送人。 所以,除了老皇帝之外,皇后是宫里女人们最喜欢的人。 因为皇后不仅不与她们争夺皇上,还总是把一些好东西分享给大家。 这样的女人,谁能不爱呢? 至于位于皇后之下的女人,大家都是彼此的眼中钉。 小宫女早已习惯了皇后这般,故而叹了口气捧着盛着扇子的盒子出了门。 房门关上后,皇后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幽幽叹了口气。 云国老皇帝快五十岁了,皇后过了今晚的寿宴也已经四十三了。 可因为心态平和,又擅长保养,皮肤白皙,媚眼如丝,如此美艳不可方物的她看着也不过是三十多岁的年纪。 云国老皇帝一个月临幸她一次,这让很多人为皇后打抱不平。 但因为皇后本人都不争不吵,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大家也就都老实的闭嘴了。 手指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脸,皇后的红唇微张。 随着手指一点点下滑伸入衣领,她的眼神开始迷离起来。 没有人知道,在夜深人静,孤枕难眠的时候,独守空房的皇后,也是需要人慰藉和温暖的。 第401章 国师莫离 云国皇后的呼吸急促起来,她闭上眼睛,另一只手扶住梳妆台的边缘…… 忽然,一只手揽在了她的腰上,惊得皇后身子一颤。 “是谁?!”猛地睁眼,她羞恼的声音里是明显的惊慌。 只见刚出去没多久的小宫女,竟以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靠在自己身上。 她站在皇后的身后,将头搭在皇后的肩膀上,一手从后面圈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探进了皇后的衣服里…… 伸进衣服?没问题吧?有问题也没办法了,我总不能全篇都省略号吧! “大胆!”皇后又气又恼,一边用力的挣脱着,一边怒色道:“淑霞,你在做什么???!” 我原来想的是,淑霞,沃特阿由毒影的,用英语来代替汉语,可审核小姐姐太牛了,这样竟然也被发现了。太敬业的人总是太残忍,所以没办法啊,没办法,我只能用全篇省略号了。 “快放手,放手!” 谁知,这位叫淑霞的宫女,非但没有放手,反而更加放肆起来…… 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皇后咬着唇,奋力的挣扎:“淑霞,你放肆!” 可“淑霞”的力气竟大的惊人,好似一个男人! 而且,她的大手,也比寻常女子的手还大。 手指上,还有一层厚厚的茧子! 不对,身高体形,也不是淑霞! “你是谁?来人,快……来人!” 就在皇后大惊失色的打算张口喊叫的时候,只听到耳边果然发出了一道男人的声音:“芳儿,这么久不见,你难道就不想放肆一下吗?” 皇后听到这话,身子瞬间僵住。 她瞪大眼睛,转头看着眼前的“小宫女”。 那熟悉的眼神,放荡不羁,冷魅迷人,让皇后不敢置信的张大嘴巴,“你……” “小宫女”没有说话,而是勾起嘴角。 她凸起的喉咙滚动了几下,男人特征暴露无遗。 男人一把扯开脸上的人皮面具:“芳儿……” “嗯……”皇后嘤咛一声,身子酥软在了男人怀里。 她一边用力抓紧男人的衣襟,一边语气语气委屈又娇嗔道:“国师大人这一走就半年,连个音信也没有,想必是外面的风景太美了,以至于迷了眼。” “你今日生辰,我怎可能不回来?”男人说罢,一把抱起皇后,一边往床榻方向走,他一把低眸笑道:“再说了,你的身体也需要我,不是吗?” 皇后在男人的腰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笑得妩媚又动人:“你这个死鬼,说话还是这么不正经!” 男人将皇后放在床榻上,将身上的宫女装丢到了地上…… 皇后望着男人那精壮的胸膛,也将那挂在腰上的肚兜扯下。…… …… 一番云雨过后,云国皇后枕着男人的强有力的臂膀,轻轻喘着气道:“莫里,你这次回来,要待多久?” 男人搂着皇后的肩膀,吻了吻她的眉心,沉声道:“芳儿,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所以待不了太久。” 皇后听罢,不满道:“什么事情?” “很重要的事情。”男人不欲多说的样子,换了话题:“对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云国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皇后似乎还在因为刚才男人的话而不悦,她推开男人,背过去身子,冷哼道:“国师大人在这京中安排了那么多的眼线,朝中上下哪个不是国师大人的人?” “要是真有什么事情,难道还能瞒过你?” “芳儿,你这话就错了。”男人笑着将手穿过皇后的腋下,又不安分的游走了起来:“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为了我们的以后?” 皇后拍掉男人的手,仍旧是冷笑道:“为了我?呵,你这话都说了这么多年了,难道不腻吗?” “莫离,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云国国师大人莫离,只生活在人们的传言之中。 他神龙见首不见尾,大家只知道有这么一个神秘的人,在云国背后为老皇帝出谋划策,却无人见过他的容貌。 即便是云国老皇帝,这些年来见他的次数也是寥寥可数。 而国师大人就好像是拥有着不可描述的神力一样,不仅可以未卜先知为老皇帝提前预警,还能在为老皇帝分忧解难的同时,调理身子,让他益壮延年。 不过,国师大人如得道高人一样,常年隐居深山,每次都是派专门的弟子传递书信。 这些年来,国师大人就像是神一样,让老皇帝深信不疑。 他在老皇帝的心中地位很高,可老皇帝却不知道这位国师大人早就在当年被老皇帝委任国师之前,就已经和云国皇后有过苟且。 准确的说,先是有了国师大人引诱了皇后一事,然后才有了皇后为老皇帝引荐国师一事。 国师和皇后暗渡陈仓多年,只是国师不是一个安分的男人,他经常冷不丁的消失,只言片语也不会留下。 他又会像今晚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蹿了出来。 皇后迷恋国师,不仅迷恋国师强壮持久的身体,迷恋他驾驭女人的娴熟技巧,更爱国师那若即若离,亦正亦邪的性子。 他不像老皇帝那样,只当她当个后宫的摆设,拿的出手的皇后,他也不像朝中那些阿谀奉承的大臣,更不像自己私底下养的那些小男宠,只知道一味的讨好。 她的国师大人,像是一阵风,让人抓不住,却又忍不住的想要留住他。 当然,国师大人还有一张极为妖艳却不失男子气概的脸。 那脸啊,只让女人看一眼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要主动脱光了躺下。 别说国师大人要她这颗心,就是要她的命,要整个云国,她也甘愿双手捧上。 不管男女,都会变得贪心。 当皇后一步步陷入国师大人用浓情蜜意布置好的深渊后,她也会有占有欲,也会小心眼,会在意国师大人在除了自己之外,是否还有其他的女人。 对于这男女之事上,国师大人倒是很坦诚。 他在皇后之前只有过一个女人,只不过那个女人命短,早早死了。 所以,除了皇后,国师大人没有其他女人。 女人的爱情在耳朵,男人的爱情在嘴巴。 男人用嘴巴说爱,女人用耳朵去听爱。 无论国师大人说的是真是假,既然他这么说了,那么皇后便会选择相信。 至于国师大人是何时出现在皇后的生命里,又是因何出现的,这应该要追溯到二十三年前。 那时,她刚诞下太子没多久,肚皮因为生产而长出了一道道丑陋吓人的妊娠纹。 老皇帝表面上没有流露出嫌弃她的意思,可却在她侍寝的时候中途寻了个借口离开了。 不知谁嘴那么贱,竟将这件事情给传了出去。 于是乎,她便成了宫女、太监们偷偷嘲笑的对象。 她心里怨恨,恼怒,却不能表露出丁点来。 因为,她是皇后,永远端庄优雅,宽容大度的皇后。 就在她因妊娠纹而苦恼的时候,某天晚上她的宫里突然不请自来了一个俊俏面生的小太医。 只一瓶膏药,她身上的妊娠纹非但一夜之间消失不见,而且她的皮肤要比生产之前还细腻光滑了。 十日里,小太医凭借着他高超的医术,以及厉害的床技,彻底的将皇后的身心给俘虏。 一个月后,在皇后将老皇帝伺候的高兴后,老皇帝第一次见了这个蒙在一身黑衣中,只露出了一双犀利眼睛的国师。 在连皇后也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国师只与老皇帝秘密谈了不到半个时辰的话,便能让老皇帝打消疑虑,特意为他在朝中设置了国师一职。 可见,国师确实是有几把刷子的。 老皇帝的前朝之事要由国师来给意见和建议,皇后的后宫敌人也借着国师的手一一除去。 那些碍了皇后眼的嫔妃,还有嫔妃所生下来的皇嗣,也都是国师在暗中给除掉的。 国师最擅长的就是揣摩女人的心思,勾起女人之间的斗争对他来说是一件轻而易举的小事。 国师不会傻乎乎的自己动手,而是借助于后宫女人们喜欢拈酸吃醋的特点,让她们自己窝里斗。 待她们斗得你死我活,皇后便袖手旁观,最后坐收渔翁之利。 在这一点上,云国皇后又要比亓国皇后聪明且幸运的多。 因为亓国皇后身边没有国师这样的得力男人,像是宫斗,或者是残害嫔妃子嗣这样的事情,她只能自己亲力亲为。 做的不干净了,还经常留下把柄来,惹得亓国老皇帝厌恶。 不想倒是不觉得时间竟过得这样快,一眨眼之间,国师和皇后竟然偷偷摸摸的在一起二十三年了! 二十三年了,皇后对国师竟还是一如最初那样迷恋,感情非但没有变得平淡,反而像是那埋在地底下的酒一样,越发的浓烈了,可见国师大人的魅力确实是厉害! 莫离扳正皇后的肩膀,重新压在她的身上,凉薄的唇也覆在了她的红唇上。 膝盖分开她的腿,他简单粗暴的又进行了一轮新的征服。 这一战,将近进行了一个时辰。 战后,皇后香汗淋漓,除了像是离开了水,濒临死亡的鱼儿,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这里,我觉得也没啥问题,可是还是不行! 莫离的身体极好,他除了额头上沁出了汗水之外,面不改色的双手撑在皇后两侧,低头幽幽道:“芳儿,我告诉过你,不要在我面前闹脾气。” 手勾起皇后的下巴,他又补上一句:“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老实。” 皇后的身心都已被莫离给填满,她脑袋发昏,眼神迷离得没有丝毫焦距。 刚才一直拼命的压制着自己的声音声,她的嗓子现在也跟冒了烟似的,难受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像是一滩泥,她瘫软在莫离的身下。 ………… 莫离很满意皇后的表现,再次将她拥入怀里,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在她耳边轻声道:“找个机会,再给皇上提一下紫桑公主的婚事。” “不管老皇帝舍得不舍得,都要把紫桑公主嫁到亓国去。” “她近两年来频繁插手军中事务,越发的过分了。” 皇后咽了口唾沫,好不容才缓过来。 她将脸贴在莫离的胸膛上,声音低哑中透露着一种云雨过后的万种风情:“今晚皇上才刚开了个头,紫桑一听到她的婚事就直接甩脸子离开了。” “当着文武百官那么多人的面,她竟丝毫面子都不给我,可不是过分么?” “就算是你不嘱咐我,我也会让皇上赶紧把她打发走的。” 皇后的美眸中闪过一丝冷意,话说得咬牙切齿。 莫离抿了抿唇,冷笑道:“紫桑今年二十一了,她若再不嫁人,岂不成了云国的笑话?” “你莫要因她生气,不值得!” “哼,她以为将那龌龊心思藏的严实呢,这个不要脸的小贱蹄子!”皇后撇撇嘴,神色越发的鄙夷。 关于紫桑和老皇帝之间的私密事情,皇后和莫离都是知晓的。 毕竟,这宫中的大小事情,几乎没有一件能瞒过他们的耳目的。 紫桑有强烈的恋父情结,她对老皇帝的执念在皇后和莫离这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对了,亓国的宁王爷现在如何了?”莫离忽然想起了什么,语气随意的问道。 “被他带来的那个男宠给解了毒,应该没事了。”皇后对亓灏没什么兴趣,因此回答的也敷衍。 “男宠?”莫离细细的咀嚼着这两个字,笑得高深莫测。 “怎么?你有什么想法?”捕捉到一丝不寻常,皇后仰头问道。 “没有什么想法。”莫离松开抱着皇后的手,坐了起来:“芳儿,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 “否则,被人发现了就坏了。” 皇后这么久没见到莫离,哪能舍得放他离开? 从身后紧紧抱住莫离的腰,她放柔了声音,语气哀求道:“莫离,你再陪我一会好不好?” 一边说着,她一边抬手抚弄着莫离胸前的玉珠。 感觉到那玉珠硬了起来,她继续不死心道:“就一盏茶的时间?” 握住皇后的手,莫离制止住了她的动作,还是穿上了宫女的衣服,留给了皇后一个背影。 皇后瞧着莫离二话不说就离开了,负气的重重捶了一下床板。 手触及到被子,那还沾染着莫离温热的体温和汗渍。 皇后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只能将不满咽进肚子里去。 一物降一物,莫离就是将她吃的死死的了。 没办法,谁让她爱上了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呢? 那被莫离和皇后算计的紫桑,此时也没睡。 黑暗的房间里,她没有点一盏灯。 坐在窗户旁边,她的整个人也都隐在黑影里。 在她的对面,站着同样一个看不清身子的人。 “你说,亓灏的毒解了?”紫桑阴冷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凌厉,眯着眼睛问道。 年轻的侍卫恭敬道:“公主,与宁王爷一同随行的男子替宁王爷解了毒。” “呵,本公主还不知道,竟能有人解了‘灵花醉’这种剧毒!”紫桑听罢,站起身来,一边绕过男子身边,一边忿忿道:“叶玄清,本公主命你现在就去派人将亓灏的狗命取了!” “公主,宁王爷刚在路上就遇到了刺杀,若是现在又在咱们云国出了事情,这太容易让人怀疑了。”叶玄清是紫桑公主身边最忠心耿耿的侍卫,也是她唯一的心腹。 紫桑与亓灏虽然是两个国家的人,但他们二人之间究其根本是不存在什么深仇大恨的。 叶玄清知道,紫桑之所以要杀亓灏,是因为亓灏是老皇帝给紫桑选的驸马。 都说云国的紫桑公主性子怪僻,脾气不好,没有皇室金枝天叶那般娇流滴,却像是个汉子一样出入军营,干涉朝政。 寻常男人看在紫桑眼里,那就是一坨屎。 无人能入得了紫桑公主的眼睛,要想赢得她的芳心,这又谈何容易呢? 可能是紫桑公主自幼丧母的缘故,让她很是依赖云国老皇帝。 叶玄清想不到,除了云国老皇帝之外,这天地之间还能有哪个男子,能够让紫桑公主另眼相待。 当然,叶玄清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他就算是紫桑公主身边的金牌侍卫,依着他的身份,也是永远没有机会得知公主和父皇之间曾发生过的那些让人匪夷所思的龌龊事情的。 他只单纯的以为,紫桑郡主对老皇帝是寻常女儿的崇敬,她看不上大多男人是眼光高罢了。 “哼,难道要留着他的命,让本公主依着父皇的意思嫁给他不成?”紫桑死死的捏着手里的帕子,不依不饶道:“叶玄清,这宫里头的人,父皇,皇后,尤其是那个讨厌的婕贵人,都巴不得把本公主嫁出去,本公主就偏偏不如他们的意,看看他们能怎么办!” 一说起这个婕贵人,紫桑肚子里的火就乱窜起来。 这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因为怀了老皇帝的孩子,竟开始变得得意忘形起来。 那日她经过老皇帝的御书房,听到了婕贵人在里头给老皇帝提议,为了两国的友好往来,为了紫桑的终身幸福,要将紫桑嫁给亓国最神勇无比的战神王爷亓灏。 老皇帝因对紫桑有芥蒂,早就想将她嫁出去,听婕贵人这么一说,于是便觉得可以一试。 只是,老皇帝比谁都了解紫桑偏激的性子。 以前,紫桑还因为他而杀了一个宠妃。 若是这次将她嫁到亓国去,保不准她会闹个天翻地覆来。 所以,老皇帝打算循序渐进的让紫桑接受,不能操之过急。 奈何,不用等老皇帝向紫桑开口,紫桑也已经在门外听到了二人的谈话。 紫桑只以为是婕贵人多嘴的,孰不知婕贵人也不过是受了皇后的挑唆罢了。 婕贵人沾沾自喜的觉得自己母凭子贵,地位一跃而上,能对公主的婚事指手画脚了,却不晓得自己傻傻的做了皇后的挡箭牌。 “公主,您别着急。”叶玄清见紫桑发怒,低声耐着性子劝道:“宁王爷在咱们这最多住个三四天就走了,到时候咱们在他回去的路上动手也不迟。” “回去的路上动手?”紫桑脑瓜子转的极快,她听到叶玄清的话,脸上寒霜更重:“叶玄清,亓灏来的时候已经在路上遇到过一次刺杀,你以为他会蠢得再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一次?” “有了前面那次刺杀,亓灏和他的手下必定也早已有了准备,不会再在路上给我们任何机会的。” 一甩衣袖,她又继续道:“再说了,咱们的人这次损失严重,你以为这是过家家吗?” 她在得知老皇帝有了将自己嫁出去的打算后,便一怒之下立即派了人马去亓灏来云国的必经小路上埋伏,可惜亓灏福大命大,还是让他给躲了过去。 “可是,主子若是派人今晚动手,属下还担心会惊扰了皇上。”叶玄清知道顾瑾璃说的也没错,可他不愿让紫桑公主冒险:“如果皇上知道了这次刺杀是公主安排的,恐怕会伤了您和皇上之间的感情。” 最后这句话,叶玄清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紫桑自动的理解为,如果让老皇帝知道自己要杀亓灏,会给老皇帝带来麻烦,让老皇帝更加的讨厌自己。 眼神挣扎,她的内心也是煎熬不已。 过了好一会,她咬牙道:“也罢,本公主就先让他多活几日!” 一边往床榻方向走去,她一边冷声道:“时候不早了,你退下吧。” “亓灏和父皇那边,你看紧点!” “还有,给我好好教训一下婕贵人。” 叶玄清一惊,迟疑道:“公主,皇上很是重视婕贵人肚子里的孩子,您若是对她………………” “本公主不对付孩子,可她宫里那条哈巴狗每次看到本公主都大吵大叫的,实在是惹得本公主心烦意乱。”紫桑公主放下床幔,恶狠狠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你将它的皮给本公主剥了,本公主要给父皇做一张狗皮垫子。” “是,属下遵命。”叶玄清应了声,离开了房间。 第402章 痴傻太子 第二天一大早,婕贵人是被床头上,倒挂着的一条血肉模糊的死狗给吓醒的。 其实,婕贵人睁开眼后,也看不清楚那一团血糊糊的东西是什么,她只是被那血腥味道和鲜红色给吓住了。 下意识的尖声高叫,她引来了门口守着的小宫女。 “主子,怎么了?”小宫女听到里面的动静,连忙推开门,待见到那还在滴着血的不明物后,也惊得倒吸一口气。 见婕贵人面色煞白,小宫女大着胆子,上前安慰道:“主子,您别怕,这狗已经死了。” “快,快……将它拿走!”婕贵人的肚子已经有四个月大了,她哆哆嗦嗦的往床角里缩去。 “是,主子。”一边握着婕贵人的手以示安慰,小宫女一边咽了一口唾沫,忍着恶心,闭着眼睛用力将狗的尸体给拽了下来。 大概是她太用力了,以至于身子往后一歪,顺着惯性竟将狗也一并抱到了床上去。 “啊啊!!” 狗身上的血水溅了婕贵人一脸,她嗷的一声,扯破了嗓子。 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主子!” 小宫女将狗的尸体往地上一丢,唤了两声婕贵人,见她没反应,于是便小跑着往太医院去了。 听说婕贵人从房间里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一只死狗,而且迎妃的爱犬同时也不见了,老皇帝很是大怒。 带着迎妃,他气势汹汹的去了婕贵人的宫里。 到了之后,迎妃凭着那一团诡异的肉团,竟真的认出了那是自己的狗。 害怕,伤心,她哀嚎一声“皇上”后,扑在老皇帝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竟喧宾夺主了,将被死狗吓到的婕贵人晾到了一边去。 一声声的“爱妃”温柔的哄着迎妃,老皇帝一脸的温柔。 要不是婕贵人的小宫女咳了几声,老皇帝兴许忘记了此番过来的目的。 许诺给迎妃再寻一只更乖巧伶俐的狗后,迎妃才破涕而笑。 见迎妃笑了,老皇帝也就放心了,二人才将注意力转移到脸色又青又白的婕贵人身上。 然而,让人查了一番,竟一无所获。 好在婕贵人只是吓到了,若是肚子里的孩子出现了什么意外,老皇帝可能会吧婕贵人宫里的宫人全部杖毙! 婕贵人受了惊吓,本想哭哭啼啼,靠在他怀里腻腻歪歪一番,但见到老皇帝竟不解风情的把讨人厌的迎妃也带来了,因此想撒娇的心情便没有了。 何况,老皇帝还当着自己的面,和那迎妃如此旁若无人的秀恩爱,这不是故意刺激她吗? 不等老皇帝安抚两句,她便臭着脸将老皇帝给怼了回去。 老皇帝怎么说都是一国之君,而且身后又站着小鸟依人,时刻都用一种崇拜眼神盯着自己的柔弱娇美的迎妃,老皇帝面子多少都有点挂不住了。 他一听到婕贵人宫里出了事,二话不说就奔了过来。 好言好语耐心的安慰婕贵人,可婕贵人竟不领情? 老皇帝沉下脸来,忍着不悦拥着迎妃离开。 婕贵人拿话怼老皇帝,也不过是再想让他哄一下自己,以便在迎妃面前显得自己在老皇帝心里还是地位很重的,要不然老皇帝也不会如此娇纵她。 但是,她没想到老皇帝竟这么走了? 尤其是看到老皇帝和迎妃走到门口的时候,迎妃在老皇帝耳边不知道浅笑低语了什么,引得老皇帝笑逐颜开,婕贵人心里不禁更恼怒起来。 小宫女见婕贵人咬着嘴唇,眼睛红了一圈,便小声道:“主子,您千万别动怒,生气对胎儿不好。” “皇上这个没良心的。”婕贵人吸了吸鼻子,委屈满满。 “婕贵人。”这时,皇后宫里的小宫女淑霞进来了。 她手里端着粥盅,恭敬道:“娘娘听说您受到了惊吓,特意派奴婢给您送来了极品血燕窝,好安神除惊。” 想着昨晚上皇后刚让人把自己看上的那把八宝玲珑扇给送了过来,现在又送了极品血燕窝,婕贵人内心很是感动。 她赶紧坐直身子,给小宫女使了个眼色。 待小宫女接过来淑霞手里的粥盅后,婕贵人笑道:“多谢皇后娘娘的美意,改日本宫会亲自向皇后娘娘道谢的。” 淑霞在皇后身边已久,见婕贵人眼角有水迹,再想着刚才在宫门口遇到了老皇帝和迎妃,心下便立马猜到了什么。 她点点头,意味深长道:“婕贵人这几日还是好好休息为好,毕竟您现在怀着皇上的皇嗣。” “皇后也一直期待着小皇子的诞生呢,您呀,可保重好身子。” 一听到“小皇子”,婕贵人瞬间来了精神:“是,本宫一定不会让皇后失望的。” 只要生下了皇子,她看看迎妃她还敢嚣张?! 淑霞笑了笑,退了出去。 “去,把这屋子重新给我打扫一遍,这屋子里到处都是骚狐狸的味道!可别熏坏了我肚子里的小皇子!”有了皇后的话,婕贵人这心里头可算是安稳了。 如同有了护身牌,她不似刚才那般恐慌,说话也有了底气。 “是。”小宫女给婕贵人掖好被子,打了盆水,将地面擦洗了一遍。 昨夜,皇后经过国师的滋润,今早看上去整个人要比之前更加容光焕发了。 她一边姿态慵懒妩媚的斜靠在软塌上,一边捏着指间的那绺墨发,轻闭着眼睛,回味着那美妙的无法言说的滋味。 “主子,奴婢回来了。” 淑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皇后抬了抬眼皮:“回来了?” 知道皇后想问什么,淑霞主动道:“主子放心,婕贵人腹中的胎儿无事。” 皇后“嗯”了声,又闭了眼。 淑霞刚准备退下,视线不经意的落在了皇后耳后那一块异常的红色印记,眸光顿了顿,赶紧移开眸子离开。 老皇帝将迎妃送回宫后,便收到了亓国老皇帝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书信。 书信上,亓国老皇帝提到了亓灏刺杀一事。 虽然,亓国老皇帝并未将亓灏遇刺的责任推到云国头上,但却明确的拜托云国老皇帝照顾好亓灏。 说是“拜托”,其实语气很是强硬。 似乎,亓灏遇刺,是因着赴宴而引起的。 若是云国不发请帖,亓灏也就不用去了。 不管怎么说,在亓国老皇帝的书信里,云国是理亏一方的。 所以,云国老皇帝想了想,还是带着贴身老太监去了亓灏所住的行宫。 亓灏十三岁征战沙场,威名远扬,但二人还是第一次见面。 彼此都是打量审视的眼神,一番寒暄过后,聊了一些有的没的问题。 忽然,一个小宫女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不……不好了,皇上!” 站在老皇帝身边的老太监瞪了那小宫女一样,细声细气的训斥道:“大呼小叫的做什么呢?什么皇上不好了?不会说话,咱家让人剪了你的舌头去!” 小宫女吓得缩了缩脖子,捂着嘴,连连摇头。 “怎么回事?”老皇帝皱了皱眉头,神色很是不悦。 似乎在亓灏面前,这冒冒失失的小宫女给他们这泱泱大国丢了脸面。 小宫女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战战兢兢道:“回……回皇上,太子他……他闯进了林公子的房间里去了!” “奴婢怎么劝,都劝不走!” “什么?!”亓灏和老皇帝听罢,二人不约而同的大吃一惊。 太子云子懿自打出生以来便痴傻的厉害,二十三岁的年纪了,却连三岁孩童的智力都不如。 如果老皇帝还有别的选择,也绝对不会将一个傻子立为储君。 可是,除了傻太子之外,老皇帝膝下也只有紫桑公主一人。 紫桑公主是女子,她就是再有执政的能力,也始终是女儿身。 如今婕贵人好不容易有了身孕,老皇帝现在又重燃起了希望。 若婕贵人生下来的真是皇子,等皇子再长大一点,老皇帝绝对会把太子给换掉。 不过,易储的心思,老皇帝是从来不敢暴露在外面的。 一来,这会引起前朝后宫的动乱。 二来,太子痴傻归痴傻,但这也不是他的错。 怎么说都是老皇帝的儿子,老皇帝对他打心眼里也是同情可怜的。 三来,老皇帝一直觉得自己还年轻力壮,还不到五十岁呢,怎么着都得活到七八十岁的时候再做太上皇。 二三十年的时间里,只要他在位一日,就能护住这个傻太子。 之后新皇登基,毫无威胁的傻太子退位,再封他个闲散的王爷,老皇帝也就不担心傻太子的后半辈子了。 在对待亲生骨肉这一点上,云国老皇帝要比亓国老皇帝心软一些。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云国老皇帝膝下子嗣单薄,故而才会显得更有人情味一点。 不过,堂堂一国太子竟是个痴傻儿,这无论如何都让云国老皇帝很没面子。 不管是在朝臣面前,还是在邻国面前,云国老皇帝都会有一种低人一等的感觉。 他也希望自己的儿子像亓灏这般优秀,但是老天爷却一点也不怜惜他。 相比之下,皇后倒是很看的开。 除了在太子两岁被太医确诊出的确是天生痴傻时,皇后崩溃得哭了三天三夜后,从未再在她脸上见过任何哀戚和怨天尤人之色。 她待太子很是温和有耐心,即便是太子十几岁都会拉尿在裤子里,皇后也始终多年如一日,对太子疼爱呵护。 这份母爱,让宫中上下无比的感动。 当然,皇后好像也丝毫不关心老皇帝是否会换储君这个问题。 她表率六宫,宽待妃嫔,可能是她高洁的品性也是老皇帝迟迟不忍换太子的原因。 朝中的大臣们,有不少都是直接或者间接,明里或者暗里都得过皇后恩惠帮助的,而且皇后极其擅长与女人打交道,不仅是宫里的妃嫔都喜欢她,就连宫外的朝廷命妇也都愿意与皇后往来。 所以,对于废太子一事,这些年也只有少数人提过,不过最后都不了了之了。 自古以来,让一个傻子在太子之位上坐了这么多年,也算是史无前例了。 “噌”,老皇帝站了起来,一边往屋外走,一边恼声道:“太子不是在寝宫里吗?怎么会好端端的跑到行宫里来?” 他的话里带着火气和质问,小宫女跟在后面,快吓哭了:“回皇上,太子吵着要吃凤凰卷,奴婢见太子很乖的待在房间里,就去了厨房。” “奴婢让飞羽照看着太子,谁曾想太子他会不顾飞羽的阻拦,跑了出来…… “王爷!”杜江见亓灏掀开被子,赤着脚也要往顾瑾璃的房间去,急忙拉住了他的胳膊。 知道劝不住亓灏,所以杜江干脆也不劝了,直接道:“您要去,也得穿着鞋子,要是着凉的话,您的身子又要遭罪了!” 亓灏满心焦虑,趿拉着鞋子,露着脚后跟就往门外奔去。 “王爷,衣服!”杜江随手抓起一件外衫来,急急忙忙的追在后面,给亓灏披在了肩头。 亓灏走得太急,胸口又泛起了一阵阵钻心的疼痛。 咬着牙,他顾不得停下来。 “王爷,您慢点。”亓灏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可杜江却担心得不得了,一直在后面喊着。 还没到顾瑾璃的房门口,便听到里面传出来的一阵东西砸到地上的“砰砰”声,还有女子的尖叫。 “太子殿下,您快放开林公子,太子殿下!” “主子,主子!” 老皇帝进了房间,待见到里面的情形后,瞪大眼睛,声音微抖道:“懿儿,你在做什么?快放开她!!” 云子懿一手攥着顾瑾璃的头发,“砰砰砰”的往一旁的床柱上撞,一手用力的攥着她受伤的肩膀,让她疼得动弹不得。 他的蛮力极大,嘴巴里还碎碎念叨着:“小鸡鸡,啄米米,你一下,我一下!” “凤凰卷,真好吃,你一口,我一口!” 顾瑾璃穿着淡黄色的中衣,肩膀处因为被云子懿捏得渗出了血,而且因为刚才的拉扯动作,衣服也往下滑了好大一块,露出了肩膀上缠着的染血纱布。 他一下下的撞着顾瑾璃的头,俨然一副将顾瑾璃当成了吃米的小鸡一样。 也可能,是乳娘在他儿时唱的歌谣遍数太多了,以至于在他脑海里一直挥散不去。 一想到凤凰卷,就想到了那乳娘给他养的几只供以玩耍的小黄鸡。 而顾瑾璃,头皮被扯得生疼不说,浑身上下的伤口现在也都在叫嚣着,让她疼的连呻吟都开不了口。 死死的捂着衣领,她怕云子懿发了疯,会把她的衣服给拽下来。 那么,她的女子身份也就暴露了。 暴露不可怕,反正她现在是林笙的脸,无人会想到她是当年已经死在绝情崖底的顾瑾璃。 可是,有些事情还没办完,她不能这么早就暴露。 比如说,她还要用这男子身份,哄着尹素婉去拉拢朝臣。 还没将尹素婉的最后一分利用价值榨干,她怎能恢复女儿身呢? 幸好她习惯性的在胸上缠了束缚带,要不然刚才就被追着云子懿过来的小宫女给发现了。 阿翘瞧着顾瑾璃面色越来越白,分明很疼的样子却一声不吭,心疼的不得了。 刚才她刚给顾瑾璃喂完药,碗才放下,房间的门就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了。 突然跑进来一个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脸上还沾着不知道是什么黄澄澄污渍的男子。 他嘴里嘀嘀咕咕着说什么“凤凰卷”,可竟大步朝着床榻方向走去。 对于这个冷不丁闯进房间的男人,阿翘第一反应是直接反手给他一掌。 但小宫女的那一声“太子”便让阿翘犹豫了,也只是犹豫的一功夫,不等她反应过来,顾瑾璃的人已经被傻太子拖到了地上。 顾瑾璃见傻太子两眼散发着骇人的光,竟像是老鹰捉小鸡似的朝着自己扑了过来,她便忍着伤口的疼痛就地滚了几下。 奈何,阿翘和小宫女没拦住太子,竟让太子拖住了顾瑾璃的腿。 接下来,傻太子就像是魔怔了一样,不断撞击着顾瑾璃的头。 阿翘站在云子懿的身边,曾想一手刀将他砍晕,好将顾瑾璃从他的手下给解救出来,可她刚抬起手,云子懿的小宫女就拦下了她。 大概小宫女生怕她们家傻太子被阿翘给砍出来个什么毛病,连累了自己。 阿翘既不能砍晕太子,又顾念着顾瑾璃的伤不敢上前强行的将她拉过来,因此只能急得让宫女去找老皇帝,打算让老皇帝过来劝一下太子。 眼泪在眼底打转,阿翘哽咽道:“太子殿下,求求您,快松手啊!” 顾瑾璃肩上的血已经将她的里衣染成了大片大片的梅花,亓灏被眼前这一幕生生的刺痛了眼睛。 一团火苗在他的眼里“哗”的燃起,眸子一冷,他抬手抽出了杜江的发簪,毫不犹豫的朝着傻太子拽着顾瑾璃头发的手腕射去。 “嗖!” “啊!” “咚!” 杜江的发簪是一根玉簪,划空而过准确的直穿了傻太子的手腕。 随着傻太子的一声惨叫,那玉簪也应声落在了地上,断成了两截。 “呜呜……痛痛,好痛!”傻太子的手腕顿时血流涌注,他松开顾瑾璃,哇哇大哭着。 “懿儿!”老皇帝没料到亓灏竟会对傻太子动手,老脸瞬间面如土色。 “主子!” 顾瑾璃本就身子没有恢复,被傻太子折腾的更加没了力气。 要不是阿翘及时的扶住了她,她肯定倒在了地上。 “阿顾。”亓灏推开也吓得抖如筛糠的小宫女,快速走到顾瑾璃身边,将她从阿翘的怀里接了过来。 手摸到顾瑾璃肩膀上的血,他的声音很是紧张,转头对阿翘道:“快,去找太医!” 阿翘点点头,提着裙子飞快的踏出门槛。 与此同时,老皇帝也抓着傻太子的手,像是失去了幼崽的母老虎,完全失去了作为一国之君的风度,对着自己的老太监吼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去给太子找太医!” 老太监一把年纪了,兴许是许久没见血了,他脑袋一片空白,听到老皇帝的怒吼声后,才后知后觉的迈着不怎么利索的老腿跑了出去。 难得傻太子还能认得老皇帝,他张着沾满了眼泪鼻涕的大嘴,如一个受了欺负的孩子,哭道:“父皇,好痛!” 老皇帝介意太子的痴傻没错,可却从未让人伤过太子半分毫毛。 而今,亓灏竟为了一个男宠,直接用簪子伤了傻太子的手腕,这口气他怎能咽得下? 阴冷的目光望了亓灏一眼,他忍住了想要发作的冲动。 因为,是宫人没看好傻太子才让他跑了出来。 错的人,是傻太子。 亓灏对傻太子动手,也不过是情急之下救人而已。 怎么说,傻太子都是不占理的。 可若是傻太子的手腕废了,那老皇帝是绝对不会忍气吞声的! 在老皇帝看亓灏的时候,亓灏的眼里全是顾瑾璃。 她的额头也不知道被撞了多少下,总之红肿不堪。 好在只是破了点皮,没出血。 “阿顾,你别怕,我在这里。”亓灏小心翼翼的抱起顾瑾璃,一边往床榻方向走,一边压低了的声音里是他的心疼不已。 顾瑾璃半睁半阖着眼睛,看着亓灏长出了一层淡青色小胡渣的下巴,不知道出于什么缘由,她突然没头没脑的有气无力道:“死不了。” 亓灏在听到这句话后,先是愣了一下,低头看着顾瑾璃,动了动唇,却什么都没有说。 “皇上,孔大人回来了!”本该与亓灏和顾瑾璃一同回云国的孔大人,在磨磨蹭蹭了两天后,总算是回来了。 侍卫低着头,不知道屋里头发生了什么,大声道:“不过,孔大人一路奔波,摔断了腿!” 说什么一路奔波,其实是马儿承受不住他的体重,将他给摔了下来。 短短两天之间,就已经累死了三匹好马。 孔大人能活着回来,已经很不错了。 老皇帝此时心里火急火燎的,哪里有心思去管孔大人是摔断了腿还是脑袋。 他火冒三丈,厉色道:“摔断腿就去找太医,来找朕做什么?!” 孔大人派这侍卫来,愿意是想邀功的,侍卫见老皇帝发怒,吓得溜溜跑了。 傻太子一直喊着疼,老皇帝等不及太医过来,便派人找来了步辇,直接让小太监们快步跑着将傻太子抬去了太医院。 淑霞得到了傻太子被亓灏伤了的消息,立即禀告给了小憩了片刻的皇后。 皇后听罢,也急匆匆的往太医院赶去。 房间里,暂时只剩下了亓灏和顾瑾璃。 当然,还有披头散发的杜江。 刚才亓灏猛地抽走了他的发簪,这让他始料不及。 一头黑发全散落了下来,这样子很是不妥。 他一手攥住头发,另一手捡起断在地上的玉簪,见亓灏和顾瑾璃二人相对无言,想着不该再继续待在屋子里打扰他们,便打算知趣的退下。 可从侧面看到了亓灏胸前的衣服似乎又沁出了一层淡红,于是顾不得头发,三步并两步,上前道:“王爷,您的伤口,是不是又裂开了!” 顾瑾璃的视线从亓灏那明显瘦了一圈的脸上下移到他的胸口,眸光晦暗。 第403章 亓灏哭了 亓灏摇了摇头,对杜江摆摆手:“无碍,你出去吧。” 杜江知道亓灏性子倔,无奈的叹了口气,决定一会等阿翘回来,让阿翘劝一下亓灏。 阿翘是顾瑾璃的婢女,她若是开口劝了,总会让亓灏觉得那是顾瑾璃的意思。 只要是顾瑾璃的意思,亓灏总不会拒绝的。 应了声,杜江退了出去。 现在,房间里确实是只剩下亓灏和顾瑾璃了。 亓灏握着顾瑾璃的手,语气有一丝懊悔,低声道:“阿顾,早知道会让你受苦,我便不带着你来了。” “如果把你留在亓国,兴许会更好一点。” 顾瑾璃的手小巧冰凉,亓灏的大手厚实温暖。 那突如其来的温暖,直击顾瑾璃的心脏。 她的心头一跳,下意识的就想要将自己的手从亓灏的掌心里抽出来。 奈何,亓灏却握得很紧,不容她挣脱半分。 别开眼睛,顾瑾璃冷声道:“亓灏,你松手。” 她不敢看他眼睛,怕被他眼神里的温柔和自责灼伤。 亓灏的眼神黯淡下来,还是松开了手。 沉默了片刻,他又打破了沉寂,“阿顾……” “王爷,主子,太医来了。”这时,阿翘带来了太医。 太医给亓灏和顾瑾璃行了个礼,亓灏站起来,让到了一旁。 给顾瑾璃把了一会脉搏,太医捋着胡须,缓缓道:“这位公子的身子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皮外伤。” “不过,身上的伤口还需要多注意点,切记不能沾水,要按时换药。” 说完,他从药箱里拿出两个白玉瓶来,恭敬道:“这是止血药和创伤药。” 亓灏听罢,点点头。 待太医走后,他注意到顾瑾璃的另一只手始终揪着衣领,似乎明白了为何在刚才傻太子揪着她头发的时候,她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的原因了。 可能,她是担心女子的身份暴露。 心口,又像是被虫子啃咬着似的,亓灏的脸色更加的苍白了起来。 顾瑾璃眸光微动,唇紧紧抿着。 亓灏也只穿着一件中衣,身上的外衫早在刚才看着傻太子揪着顾瑾璃头发的时候已经被他甩到地上了。 脚上的鞋子也没穿好,一看这样子就是着急赶过来的。 伤口裂开,他的血已经湿透了衣服。 “王爷,您还是重新包扎一下伤口吧?”怎么说都是亓灏从傻太子手里将顾瑾璃给救下来的,而顾瑾璃神色冷淡,阿翘代表自家主子总得对亓灏表达一下关切之意。 否则,也太不近人情了。 亓灏之所以会觉得心口像被虫咬一样,那是因为他体内的蛊虫在作怪。 痛苦的用力按住胸口,此时他的动作与顾瑾璃很是一致。 见亓灏额头上冒出了冷汗,脸上神情很不对劲,阿翘便擅自做主的扶着亓灏坐下。 “王爷。”阿翘迟疑了会,还是把把药瓶和纱布递了过去,不敢动手帮他上药。 亓灏接了过来,然后一点点解开衣襟,露出了他的胸膛。 心口缠的好几圈白色纱布,已经完全成了一片血色,半点白色的空间都不剩了。 听着窸窸窣窣衣服摩擦声,顾瑾璃不自觉的转过眸子。 将纱布拆了下来,那道丑陋的结了痂的伤口便再次暴露在了顾瑾璃面前。 亓灏毫不犹豫的奋身挡剑的画面也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让她的眸光闪了一下。 刚将药瓶拿起来,亓灏忽然对阿翘道:“阿顾肩上的伤应该也裂开了,你给她换药。” “是,王爷。”顾瑾璃当年就是亓灏的女人,何况只是先处理肩膀上的伤而已,所以阿翘也不觉得需要亓灏回避。 点点头,她抬手打算给顾瑾璃换药,却听得她道:“不用了。” 一边静静望着亓灏,顾瑾璃一边道:“你换好药就回去吧。” 药香萦绕在顾瑾璃的鼻间,可她的心并未因着让人心旷神怡的香气而平静下来。 因为那道伤口,虽然是伤在亓灏身上,却像是一道烙铁印在了她的心口。 亓灏上药的动作一顿,低下头没有说话。 阿翘偷偷的瞄了一眼亓灏,忽然觉得他有点可怜。 想着此时亓灏一定想要与顾瑾璃独处,于是便寻了个借口出去了。 亓灏给自己上好药后,吃力的将纱布重新缠上。 顾瑾璃抬了抬下巴,缓缓道:“亓灏,有些话我不想再重复。” 亓灏大概能猜到顾瑾璃话里的意思,他抬眸,将身子前倾几分,眸色深深道:“无碍,你若想重复,我就听着。” “你……”亓灏的反应,放顾瑾璃愣了一下。 “我阻止不了你恨我,正如我阻止不了自己去爱你一样。”亓灏扯了扯唇,将顾瑾璃的衣服往下拉了拉,露出肩上的血色纱布,低声道:“太医给的药抹上去可能会有些痛,你待会忍着点。” 顾瑾璃这次没有拍掉亓灏的手,而是任由他为解开自己的纱布。 亓灏小心翼翼的将止血的药粉撒在顾瑾璃的伤口上,连呼吸都带着紧张和谨慎,像是生怕弄疼了她似的。 皱了皱眉头,在药粉沾上皮肤的那一瞬间,顾瑾璃果然是感受到了疼痛。 迎上亓灏深邃幽暗的眸子,她努力让自己忽略掉身上的痛楚,轻声道:“亓灏,你我之间的关系,永远都不会改变。” 亓灏自然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顾瑾璃这是在向自己表示什么情比金坚,矢志不渝。 她是在暗示自己,无论他为她付出了多少,等待她多久,到最后总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们,只能是敌人。 除此之外,连朋友都做不得。 毕竟,他们之间隔着那么多的血海深仇,恩恩怨怨。 眼前的这张脸,没有一丝一毫顾瑾璃的模样。 可这双眼睛,却仍旧是当年的那一双。 都说,一个人的眼睛里透露出来的东西,就是她的内心折射。 亓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现了错觉,他通过顾瑾璃的眼睛,竟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挣扎。 脑海灵光一闪,他压下心头的波动,在给顾瑾璃将肩上的伤包扎好后,他问道:“阿顾,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何这般恨我?” 上次,他难得的因为顾瑾璃忘记了玉佩是他们的定情信物而联想到了她的记忆可能出现了问题。 所以,他怀疑,顾瑾璃对自己的恨意如此强烈,兴许这两年里还藏着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而那些事情,对他来说可能极为重要。 最重要的是,这两年陪在她身边的人是陈泽轩。 陈泽轩此人极为的危险,而且他当年就对顾瑾璃别有用心,所以亓灏怎能不怀疑是陈泽轩从中作梗呢? 还有一点,那就是当年亓灏虽然没查到顾瑾璃是凤皇的女儿,可却查到了顾瑾璃的母亲是凤瑟。 陈泽轩是南阳王世子,他又为何成了顾瑾璃的哥哥呢? 这个哥哥,亓灏早前也有过疑问,到底是一个称呼,还是二人之间当真有着什么让人无法猜测的关系? 顾瑾璃眼中浮起一层寒冰,她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眉眼间也泛着寒气。 冷冷的勾起唇角,她幽幽一笑:“为何恨你?亓灏,这话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当年到底对我做过什么?” 亓灏微微攥紧手指,神色痛苦道:“阿顾,当年之事,我真的是迫不得已。” “哦?迫不得已?你倒是给我说说,你究竟是怎么迫不得已的?”顾瑾璃听罢,脸上的讽刺之意更甚,她的音调也不禁提高了几分:“是谁把刀子架在你的脖子上?还是说,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亓灏,你当真不记得了?!” “阿顾,我的确是有苦衷。”亓灏拳头攥得更紧,一边仔细的观察着顾瑾璃的表情,一边缓缓道:“父皇,太后,还有尹素婉都想对你不利。” “尤其是你的身份,更是父皇的大忌,他三番两次的警告我,不得再与你有牵扯。” “我担心父皇要对你动手,无奈之下只能故意疏远你,冷落你。” 在顾瑾璃的认知里,亓灏所出对不起她的事情可不止是这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她冷笑着摇摇头,一副明显不信的模样,“避重就轻,真是可笑!” “你觉得,我仅仅是因为这个恨你?” “还有你那个人面兽心的父皇,他做过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真要我帮你回忆吗?” 亓灏身子一僵,垂下了眸子。 心口刚缓和下来的疼痛又开始了,顾瑾璃触及到了那个他一直不愿提到的话题。 那道疤,又像是被人给顺着结痂的地方给撕开一样。 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阿顾……”亓灏的声音干涩,半晌才道:“对不起,那个孩子……” 孩子小产,是老皇帝在暗中指使的周管家。 但是,除了亓灏身边的亲信之外,几乎是所有人都认为这件事是亓灏做的。 过了这么久,亓灏从来都不提孩子这个话题。 一来是他不敢提,二来是他不愿提。 可能,是下意识的逃避心理。 毕竟,这是他和顾瑾璃的第一个孩子,寄寓着他们美好希望的孩子。 可惜,却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了,就那样胎死腹中了。 当然,这个孩子,也是将顾瑾璃推入绝望的深渊的致命一击…… 她对亓灏彻底的死了心,也没了继续活下去的念头。 纵身一跃,她自由解脱了,却留下了痛苦不堪的亓灏。 她用她的死,折磨报复着亓灏…… “孩子?”顾瑾璃被这两个字给扎了一下心,心猛地抽搐了一下。 过去的所有一切,都是黑衣人告诉她的。 十八年前凤国被灭,顾瑾璃在凤瑟腹中随着从火海中逃脱,便成了凤国遗孤。 六年前,她瞒了身份去了相府。 两年前,她借着代嫁的机会进入宁王府,却因着是顾淮的女儿,在府中受尽百般折磨,又因报仇心切而暴露了身份,被亓灏废了武功,毁了容貌。 最后,费尽千辛万苦逃了出去,还被亓灏逼得跳了悬崖。 本以为离开了这让她心寒的世界,永远不会再见到那些伤过她的人。 谁曾想,黑衣人和陈泽轩早就有所准备,派了人在悬崖半腰接住了她呢? 下落的过程中,她因脑袋撞到了石块,故而醒来记忆不全。 至于她之前被亓灏废掉武功的事情,哪怕是后来和逍遥子相认,被亓灏和丫头们识破了身份,因为她没主动提起过,所以大家也只当她是在这两年里习得的武功。 记忆被黑衣人封住且篡改,顾瑾璃自然而然,理所应当的接受了黑衣人给她灌输的仇恨。 努力的去回想,顾瑾璃真的不记得在她的生平经历里,黑衣人,陈泽轩,阿翘,爱月还是荷香,他们之中有谁给她说过,她和亓灏还曾有过一个孩子? 不过,她身边的人,是没有理由告诉她的。 黑衣人不说是有私心,陈泽轩隐瞒是怕她知道了太多更加难过,至于几个丫头则是不敢提,毕竟那些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为何要提了若主子伤心? 亓灏只以为顾瑾璃又在像刚才那般在嘲讽自己,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打算将事情的真相全盘托出。 “阿顾。”僵直着身子,他鼓起勇气,继续道:“当年,我在得知你有了我的孩子的时候,没人知道我有多欢心。” “那是我们两个人的孩子,我疼他爱他都来不及,又怎会真的狠下心来打掉他?” “可父皇知道你跟凤国有不清不楚的关系,所以我才让周管家给你送去打胎药好让父皇他安心,不再对付你。” “原本只是做戏而已,但是我万万没想到,周管家在府中这么多年,那样老实本分的一个人,竟会是父皇的人!” “他私自将滋补身子的安胎药,换成了真正的打胎药!” 不知道是情绪太过激动,还是这些痛彻心扉的事情又让亓灏难过了,他的眸子猩红,神色不似作假。 突如其来多出的一个孩子,让顾瑾璃的脑袋瞬间发懵。 她表情怔怔,一副不知道是被真相吓到还是在努力的消化亓灏说的话。 “阿顾……”亓灏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汽,他大着胆子试探着握住顾瑾璃的手,喃喃道:“对不起,孩子的事情,不是我的本意。” “能不能,给我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他让她原谅的话,之前也说过几次。 态度大多都是低声下气,卑微至极的。 每次,顾瑾璃都是不以为然,嗤之以鼻,心中暗骂亓灏惺惺作态。 而这次,他哀求的语气,如一根刺又猛地扎得顾瑾璃耳膜疼。 “滴答”,手背上落下了亓灏的一滴泪。 这滴泪,滚烫的砸在了顾瑾璃的心上,要比刚才的伤疤还让顾瑾璃的心难受的厉害。 她没想到,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儿竟会落泪。 被利剑刺中胸口,命悬一线的时候,他都不皱一丝眉头,而现在竟在她面前哭了? 不,这一定是亓灏惯用的伎俩! 他想用他的眼泪,来让她心软,让她放下仇恨! 对,他一定又在哄骗她! 猛地把手从亓灏的大手里抽回来,她梗着脖子,眼眶也红了起来:“亓灏,如果孩子的事情,不是你的错,那么废了我武功,毁了我容貌呢?” “到底是有多狠的心,你将我逼到死路?” 她的一字一句,让亓灏一脸的震惊。 他张了张嘴,一时语塞。 废武功,毁容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年,顾瑾璃根本就不会武功,而且她的容貌也不曾被人毁过。 为什么,她却口口声声的说,是拜他所赐呢? 不知道是强力在隐忍,还是说要攥拳准备动手,总之顾瑾璃的两手紧攥,她语速急快又带着一丝痛恨的忿忿道:“亓灏,你以为,我们之间只有这些吗?” “你父皇当年联合云国,带兵灭了我凤国,他害死了我父皇,这笔帐,我该怎么算?!” “你们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起!” 亓灏的惊讶不语,看在顾瑾璃眼里是被拆穿了虚伪面具后的无地自容和不知所措。 亦或者说,是厚颜无耻的在装无辜。 刚才他提到了她的身份,便说明他确实如黑衣人所言,在就在当年便对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包括她是凤皇的女儿,包括她代嫁进入王府的目的。 现在再瞧着他的意思,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护着她的。 只不过,在爱她和老皇帝之间,他左右为难。 假意打掉孩子是这样,难道废武功毁容,追杀她,逼着她跳崖,也是这样吗? 凤国被灭,亓国老皇帝是主要幕后黑手,云国老皇帝是帮凶。 还有一个与亓国老皇帝里应外合的叛国贼大祭司,都是顾瑾璃的仇人。 据说大祭司死在了那场战争里,所以他欠下的债,顾瑾璃只有百年后去了地下再来讨。 而亓国和云国的两位老皇帝还苟活于世,她没道理会放过他们的。 亓灏是亓国老皇帝中意的储君,他将她一个凤国余孽视为仇人也是情理之中的,她要报仇雪恨,父债子偿也没错。 总而言之,与其相信亓灏当年是真的爱她,她宁可选择相信自己的判断。 那就是,亓灏一边与她虚与委蛇,恩爱做戏,一边又防她害她折磨她。 毕竟,在皇位面前,有几个人能经得住诱惑呢? 可能,在这场戏里,亓灏假戏真做是有动了那一丁点真心的。 但是为了皇位,他还是毫不留情的对她下了狠手…… 她无法想象,自己当初是抱着怎样的一种心情,从那陡峭的悬崖上决绝跳下。 关于跳崖一事,甚至是过去的所有事情,她不提,爱月和荷香也都默契的把嘴巴闭的紧紧的。 因而,她至今都无法知道,她那么信任的师父,还有陈泽轩竟然骗了她。 她所恨的那一切,其实是真假参半的。 当然,依着黑衣人的话,两年前她是为了复仇才接近亓灏,对亓灏同样也是没抱着真心。 所以,他们两个相互演戏的人,是不可能像折子戏或话本里那般存在一段什么荡气回肠,缠绵悱恻的真爱…… 除了顾瑾璃所控诉的武功和毁容这两件不存在的事情之外,亓灏还被顾瑾璃是凤皇的女儿这一事实给惊到了。 这件事情,当年黑衣人怕陈泽轩对顾瑾璃陷得更深,便早早告诉了陈泽轩。 可怜的亓灏,在今日才知道实情。 脑内像顾瑾璃刚才听说孩子后一样的空白,亓灏好像失去了思索的能力,顿时脑袋乱麻一片。 如他所料,顾瑾璃的记忆果然出现了问题,他们之间也被人故意设置了很多解不开的误会! 她不单是凤瑟的女儿,更是凤国的公主! 而他在她的眼里,不止是她杀父仇人之子,还是对她做过十恶不赦之事的残忍男人! 见亓灏哑口无言,顾瑾璃用力推在了他胸口伤处一把,恼色道:“亓灏,话已经摊开了,往后你不需要再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了!” “当然,我也不会上你的当!” 亓灏身子踉跄了一下胸口被这一推又扯着痛。 不过,好在刚撒了药粉,也不至于出血。 深吸一口气,他觉得当务之急是要搞清楚是谁如此不怀好意的篡改了顾瑾璃的记忆,加深他们之间的仇恨。 “阿顾,你当年跳崖后,是谁救了你?又是谁告诉了你这些?”亓灏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顾瑾璃,脸上的震惊之色褪去,转而换成了一脸的肃然。 “怎么?你是被人揭了短,想杀人灭口?”顾瑾璃的胸脯因愤怒而起伏不定,她瞪着亓灏,随即咳嗽了起来。 这一咳嗽,又不免得扯动了身上的几处伤口。 肩膀,小腹,还有大腿根…… 一只手捂着腹部的箭伤,她被迫停止对亓灏的冷嘲热讽。 看到顾瑾璃的动作,亓灏便想到杜江说过,顾瑾璃身上除了肩膀之外,还有好几处箭伤。 刚才只帮她重新包扎了肩膀,小腹的伤还没处理。 按住顾瑾璃的另一边肩膀,亓灏抿唇道:“阿顾,这件事情以后再说,你先躺下。” 从顾瑾璃嘴里,恐怕是问不出个什么来。 而且,即使他知道顾瑾璃被人骗了,但现在空口无凭,他就是做了解释也无用,平白的又引得她反感罢了。 陈泽轩和阿翘必定知道其中缘由,可他们是不可能如实告诉亓灏的。 所以,亓灏决定过会让杜江从他们二人身上查起。 只要查个水落石出,那么顾瑾璃一定会看清楚他对她的真心! 第404章 为她拒婚 顾瑾璃刚才一下子与亓灏说了这么多,她像是把过去深藏在心底的所有都摆在了明面上,大有往后老死不相来往之意。 “亓灏,我现在不想看到你,请你……” 她挣扎着,却被亓灏紧接着点住了穴位。 动不能动,说不能说。 这样子,又好像是那次从宫宴上回来一样,他让她无能为力,只能将火气憋在心里。 亓灏轻轻的拨开顾瑾璃散落下来的碎发,望着她那燃着怒火的眸子,他面色复杂沉重,半晌才轻叹道:“阿顾,有些你认为的事情,并不见得是事实。” “给我时间,我会向你证明一切。” 顾瑾璃咬着唇,忿忿的闭上了眼睛。 亓灏怕她再像之前那般,因生气而咬破了自己的唇,他便起身拿了一条帕子,塞进了她的嘴里。 她自己赌气,若她受了伤,心疼的还是他。 再者,一会上药的时候,药粉药劲大,她疼的话还可以咬住帕子。 顾瑾璃倒是没把帕子给吐出来,她狠狠的咬着,可能把那帕子当成了亓灏。 感觉到亓灏的手一点点解着她腰上的衣带,她猛地睁开眼睛。 眼里一闪而过的诧异,似乎是在质问他是想对她做什么? “上药。”亓灏垂眸,言简意赅的吐出了两个字。 随着顾瑾璃身上的中衣解开,她的身子因亓灏手上的那一丝凉意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肩上的已经上了,再上药就只有小腹和大腿根了,难道说,亓灏他要…… 耳根突然热了起来,她以眼神抗拒亓灏,奈何亓灏竟像是没看到一般,撩开了单薄的肚兜,果真看到肚脐下方一点,包着纱布。 拒绝无效,顾瑾璃只能再次羞恼的闭了眼。 她的脸涨红,呼吸随着亓灏的手解着纱布的动作急促起来。 小腹受伤的地方,再往下怎能让亓灏触碰? 就算是亓灏只是单纯的给她上药,顾瑾璃也觉得臊得慌。 其实,亓灏表面上一片平静,可内心里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的皮肤柔软光滑,他的指肚带着粗糙,这上药的过程对谁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小腹的纱布包扎好,亓灏注意到顾瑾璃大腿根染了红色,他想了想,犹豫了。 按理说,在他处理肩膀和小腹的伤口时,并未有血迹滴落在亵裤上,那么这血是从何处来的? 难道说,她来了月事? 曾记得当年顾瑾璃来月事的时候,小腹都会很痛,人也会很难受,亓灏皱了皱眉。 见亓灏没了动作,也不吭声,顾瑾璃不知道他此刻在做什么。 女人天生的敏锐性让她感觉到他的眼神仍旧盯在自己身上,她越发的不自在起来。 忍不住睁开眼,她果然看到他竟眸色幽幽的盯着自己的小腹。 不对,准确的说,视线是落在小腹下处的。 顾瑾璃平躺着,从她的角度是看不到亵裤上的血的,她只以为亓灏是在看她的…… 亓灏没料到顾瑾璃突然睁开了眼,而且她眼里蹿着火星,便猜测她一定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 移开视线,他将顾瑾璃的肚兜整理好,重新将她的衣带给系好,对外喊道:“阿翘。” 阿翘刚才出去后就等在门口,过了这么久,也听不到里头的动静,她很是不安。 可是,想着又不好冒冒失失的进去,故而只能揪着帕子来回的走动。 听到亓灏唤自己,她立马推门进去,问道:“王爷,怎么了?” 一眼看到顾瑾璃嘴里咬着块帕子,她瞪大眼睛,惊讶道:“主子?” 顾瑾璃吐掉嘴里的帕子,动了动唇。 通过口形,阿翘知道顾瑾璃是被亓灏点了穴道。 上下打量了顾瑾璃一番,见她衣服整齐,身上也不见哪里不对劲,便放下心来。 又见那药瓶子还开着,心想一定是亓灏给顾瑾璃上药,顾瑾璃不配合,这才被点了穴。 “王爷,您唤奴婢进来,有何吩咐?”亓灏不给顾瑾璃解穴,阿翘也不敢动手,只能先问道。 亓灏站起身,深深的可怜一眼顾瑾璃,然后一边往门口走,一边低声道:“去给你家主子准备个热水囊放肚子上捂着。” “呃?”亓灏的话,让顾瑾璃和阿翘同时不解。 顾瑾璃的伤是箭伤,捂着个热水袋做什么? 亓灏怕阿翘听不明白,又停了下来,继续道:“水不要太热,也不要太冷,把热水囊外面包起来,别烫到她的伤口。” “还有,最近几日多做一些补血补气的东西吃。” “若是疼的厉害,便找太医开一些月事药。” 说罢,他转身出了屋子。 最后一句话,若是阿翘和顾瑾璃再听不懂,可就跟那傻太子一样了。 “月事?”阿翘回头,连忙跑到床榻前,抬手“嗖嗖”点开顾瑾璃的穴道,关切道:“主子,您来月事了?!” “来不来月事,我能不知道?”顾瑾璃就着阿翘的胳膊坐了起来,语气里仍旧是一股火药味道。 阿翘问道:“那王爷怎么说您……” 顾瑾璃撩开衣服下摆,看着亵裤上面的一点嫣红,这才明白亓灏为何说她来月事了,原来是大腿根的箭伤出血了。 “主子,奴婢给您上药吧?”阿翘见状,也瞬间秒懂亓灏是误会了。 “不用,你先去给我烧些热水,一会我擦洗一下身子。”顾瑾璃摆摆手,脸色不怎么好看。 阿翘想着顾瑾璃应该是觉得不好意思让别人上药,所以才支走自己。 她应了声,出了房门。 待阿翘离开后,顾瑾璃将亵裤往下褪到膝盖处,将帕子塞到嘴里,忍着痛自己上药起来。 不得不说,刚才亓灏给她嘴里咬着帕子还真是做对了。 药粉的疼远比伤口本身的痛更厉害,咬着帕子,她能挨过去。 费力上好药后,她的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汗。 动了动身子,她穿好亵裤,半倚半靠在身后的软枕上。 顾瑾璃把玩着手里的药瓶子,呼了一口气。 还好刚才亓灏是以为她来了月事,要是他给她的大腿根上药,那她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玉瓶的冰凉让顾瑾璃烦躁的心一点点的平静下来,她回忆起亓灏提到孩子时他那痛苦的神色,她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 为什么,这两年多来,黑衣人和陈泽轩没有跟她提过这件事? 顾瑾璃来回细想了很多遍,始终是想不出个所以来。 过了一会,阿翘烧水回来了,约莫着时间,顾瑾璃应该上好了药,便在门口问道:“主子,奴婢可以进来吗?” 顾瑾璃收回思绪,沉声道:“进来吧。” 上药要解开衣服,擦洗又得解开衣服。 尽管前后功夫没隔多久,可总不能让她只穿着肚兜,半裸着半个后背吧? 虽然这里没外人,但怎么说也都是难为情的。 将衣服撩起来,顾瑾璃翻了个身,露出了后背。 阿翘把热气腾腾的水盆放下,然后将帕子浸湿,避过伤处给顾瑾璃擦洗着。 “阿翘。”忽然,顾瑾璃冷不丁的问道:“你觉得师父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阿翘一愣,不知道顾瑾璃问这个话的意思是什么,只好道:“奴婢只比主子跟在主上身边早几年,而且大多时间都是在‘万窟楼’里接受训练。” “所以……奴婢对主子其实并不太了解。” “那……你可听说过我当年在宁王府里还有过一个孩子?”顾瑾璃的手微微攥起,语气低沉了下来。 “呃……奴婢不知道。”阿翘是真的不知情,故而惊得咽了口唾沫。 顾瑾璃苍白的唇紧抿,没再说话。 阿翘不知道不奇怪,毕竟她只是个小丫鬟。 可黑衣人和陈泽轩不可能不知道,他们瞒着自己,一定是有原因的! 是怕她知道了孩子的存在难过?还是说,会因那个孩子而对亓灏心软? 阿翘察觉到顾瑾璃的情绪有点不对,大气不敢喘,给她擦完身子后,帮她把衣服放了下来。 虽说当时离京之前,陈泽轩说过让黑衣人陪着她一起来云国。 可黑衣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整日的神神秘秘,从亓国到云国一路上也不派人传个消息,谁晓得他现在在哪个角落里藏着呢? 自己和亓灏遇刺一事,依着黑衣人那通天的本领,肯定也是知道的。 陈泽轩不在身边,黑衣人又不显身,就算顾瑾璃有再多的疑问,也只能先放下。 等看到了他们二人后,再当面解疑。 话题一转,顾瑾璃又冷声问道:“阿翘,太子的寝宫距离这里有多远?” 阿翘想了想,回答道:“因为太子痴傻,所以他的日常起居是有专人照顾的。” “如果奴婢没记错的话,太子的寝宫在西南角,距离咱们这里有好长的一段距离。” “得绕过一个大湖和假山,反正不近。” 意识到什么,阿翘试探道:“主子,您是觉得太子今日突然出现,是有人故意为之?” 顾瑾璃点点头,幽幽道:“对,既然有人看着太子,那么好端端的他怎么会跑出来?” “一定是有人借着傻太子的手来对付我,只是我想不到,我才第一次来云国,会得罪了谁?” 阿翘挠了挠脑袋,随口道:“主子,兴许不是您得罪了人,而是有人想对王爷不利,这才拿着您开刀。” 她自己说完后,顿时觉得这个猜测极有可能是真的。 顾瑾璃也眸光一暗,冷笑道:“看来,亓灏的敌人不少。” “主子,奴婢留意过这宫里的人,除了皇后外,云国皇上有两个最宠爱的妃子,一个是迎妃,一个是怀了孕的婕贵人。”阿翘给顾瑾璃倒杯茶,给她介绍着后宫里的复杂关系:“婕贵人为人傲慢,仗着怀了皇上的孩子很是得意,只将皇后放在眼里。” “迎妃刚上位没多久,年轻貌美,性格温柔可人,云国皇上一连多日留宿在她的宫里,这引得后宫嫔妃们很是不满。” “今个一大早,不知道为何,迎妃的爱犬竟被剥了皮挂在了婕贵人的床头,这可把婕贵人给吓了一大跳,好在腹中的胎儿没事。” “云国皇上派侍卫查了一通,可却什么都没查出来。” “因为这事,迎妃和婕贵人的矛盾更深了。” 顾瑾璃抿了口茶,听得仔细,“不到两日,你倒是打探了不少消息。” “早年,云国皇上也是给太子纳过太子妃的,可太子妃的肚子一直平平,所以大家私底下都说只要婕贵人平安生下来皇子,太子肯定是要换人的。”阿翘接过茶杯,又继续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云国皇后是在这后宫里最得人心的一位,提起她没有人不夸赞的。” “如果把太子给换了,恐怕皇后是要伤心的。” “对了,还有紫桑公主,奴婢虽没见过她,但也听宫女们提起过这位公主……” “本公主如何?”阿翘的话还没说完,门便大力被人推开,一身绛红衣裙的紫桑公主便出现在了门口。 阿翘心头一惊,急忙垂首恭敬的行礼道:“奴婢见过公主。” 紫桑冷哼一声,踏着优雅的步子,往床榻方向走去。 她身上的服饰华丽,脸上噙着不达眼底的笑,五官还是一如两年前那般精致冷艳。 兴许,是因着老皇帝这两年又纳了不少妃子,还让婕贵人有了身孕,因此紫桑的性子较之前比较,越发的喜怒无常。 她才不过二十一岁,眼可神里除了凌厉之色外,还多了一丝沧桑。 两年前的顾瑾璃,与紫桑接触过几次,只是她现在瞧着紫桑顶多是面熟罢了。 顾瑾璃直觉认为紫桑来者不善,坐直身子,点头道:“紫桑公主。” 顾瑾璃打量紫桑的同时,紫桑的那双清冷的眸子也在审视着顾瑾璃。 她上下扫了一圈,随即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语气听着有些高高在上:“你就是林笙?亓灏的男宠?” 亓灏伤了傻太子,就算紫桑公主和傻太子不是一母同胞,但怎么说都是兄妹,听着这语气,想必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也是,老皇帝碍于面子不好发作,但紫桑向来在这宫里横着走,她要是为了太子发难,似乎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这“男宠”二字,听在人的耳中着实的不舒服的很。 顾瑾璃神色冷了几分,不紧不慢道:“公主想必是误会了什么,在下只是宁王爷手下的门客兼大夫而已,并非外界谣传的什么男宠。” “公主聪慧过人,应当不会相信那些传言的,对吧?” “虽说是传言,可古人也说过,无风不起浪,不是吗?”紫桑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顾瑾璃的脸上,然后弯了弯唇,若有所思道:“林公子生得比寻常女子好看,这般姿容,也难怪旁人会误会。” “要是换上了女儿装走出去,想必是看见了林公子的人,都不会认为你是一个男子。” 阿翘倒吸一口气,下意识的转头看向顾瑾璃。 原本,顾瑾璃的头发是用发带束起的,后来经过傻太子一番折腾,那发带已经垂到了脑后。 头发松松垮垮的半垂半束着,再加上顾瑾璃的脸色因失血没多少血色,所以她这清清瘦瘦,病病弱弱的模样,要说是一个可人娇弱的女子,也没人不信的。 顾瑾璃虽心头一紧,但面上却不显任何慌张。 她的胸上缠着束胸带,喉咙上的假喉结也还在,至于耳朵上的耳洞也被头发挡着,紫桑这么说,有可能只是在嘲笑她身为“男子”却生得阴柔而已。 “紫桑公主这是在夸赞在下好看呢,在下就多谢公主美誉了。”顾瑾璃察觉到紫桑的视线果然在自己的喉咙和胸前流连片刻,她笑得更加从容淡定:“不知道紫桑公主过来,找在下有何事?” 紫桑公主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般男子要是听到自己被人拿来和女子比较,应该早就气炸了吧? 可这眼前的男子,却不怒不恼的四两拨千斤的把话题给转移了,不知该说她太有心计还是没有男人的血性。 “呵,林公子果真是想得开,能得宁王爷看重的人,确实是不一般!”紫桑公主也不是什么善茬子,一句话轻飘飘的又将顾瑾璃和亓灏扯在了一起。 不过,她却没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而是说明了来意:“听说今日太子不小心闯入了林公子的房间,让林公子受惊了?” 话里说的是事实,可语气却是疑问,似乎是在轻描淡写着什么不重要的事情。 顾瑾璃被傻太子撞的额头上的红肿现在还没消下去,这有眼睛的人一看就能想到傻太子当时是有多疯狂。 可紫桑公主却一脸的毫不在意,可见根本就没将这件事情放在眼里。 顾瑾璃心中冷笑,声音清冷:“多谢公主关心,太子殿下是下手狠了点,不过好在宁王爷和皇上过来的及时。” “要不然,我这伤的可就不是皮外伤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指着额上的伤,像是在告诉紫桑公主,傻太子对自己做的事情有多恶劣。 不仅如此,她又不怕死的补了一句:“不过公主也莫要担心,太子天生愚钝,我是不会跟他一般见识的。” 即便是在云国的地盘上,那又如何? 人家都来门上挑衅了,顾瑾璃是不可能像个软柿子一样任人拿捏的。 再说了,先是紫桑公主羞辱她一个男人像女人的,她也只是说出了太子痴傻的事实罢了,紫桑公主就算是恼羞成怒了,也没道理乱发作! 果真,紫桑公主被顾瑾璃两句话噎得面色铁青。 眯着眼睛,她笑里藏刀:“林公子好口才,本公主佩服。” “公主又说笑了,在下可什么都没说。”顾瑾璃挑了挑眉,怕紫桑公主将刚才的话当成自己诋毁侮辱傻太子的把柄,赶紧顺势撇清保身。 紫桑公主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声音提高道:“太子无意打扰,可宁王爷却伤了太子的手腕,这件事情,林公子和宁王爷要如何给我们一个交代?” 捕捉到紫桑公主话里的漏洞,林笙连想都没想,直接反问道:“公主也说了,伤了太子的人是宁王爷,您不去找罪魁祸首,来这里找我又是什么意思?” “别忘了,我可是受害者呢!” “你!”紫桑公主怒瞪着顾瑾璃,那眼中的狠戾不输于男人。 云国的部分军权在她手里,她可以穿上华丽的衣裙做金枝玉叶的公主,也可以去军营里操练士兵。 不管是宫中还是军营,都无人敢对她不敬。 在大家心里,紫桑的高贵不可侵犯,不只是因为她是公主,还是一个比男人都雷厉风行的公主! 顾瑾璃毫不畏惧的迎着紫桑的目光,神色坦然。 二人刚才针锋相对,互不相让,不过都是在试探对方罢了。 紫桑公主之所以过来,其实真不是为了傻太子。 傻太子是皇后所生,紫桑公主不会在意他的死活。 何况,傻太子从寝宫跑了过来,其实是她派人做了手脚。 她与顾瑾璃和亓灏都无冤无仇,只是好奇,究竟是一个什么样子的男人,可以让亓灏在刺杀中拼命相护。 不过,她没想到,太子会发了疯,亓灏为了顾瑾璃竟射伤太子手腕,不惜得罪了云国老皇帝。 暗中你来我往一番,紫桑心里便有了数。 虽然太子的手腕保住了,老皇帝对这件事情也没流露出要追究的意思,可紫桑知道老皇帝不可能不介怀。 当然,紫桑也不敢奢求一心想要联姻的老皇帝能打消将自己嫁出去的念头。 毕竟,这两年云国往亓国上贡不少,再这样下去整个国库都要吃空了。 若联姻的话,那么至少在上贡方面的压力会轻松一点。 而通过今日一事,紫桑可以判断顾瑾璃在亓灏心中非常重要,她只盼着在亓国和云国联姻的时候,亓灏会为了顾瑾璃而拒婚。 谁也没有说话,都在瞪着对方。 “主子,皇后宫里来人了。”这时,阿翘瞥见已经进了院子里的淑霞,出声提醒道。 紫桑公主转头,见淑霞和她身后的丫头都捧着大大小小的锦盒,于是冷笑道:“皇后娘娘果然是识大体,知道林公子受惊了,便派人送了东西来。” 她的话刚落,淑霞便进来,先是对紫桑公主行了个礼,然后示意小宫女们把礼物摞在桌上,竟将刚才紫桑公主说的话重复了个八九不离十。 按理说,亓灏伤了皇后的宝贝儿子,皇后的全部心思都该在太子身上,可她非但没有怨恨亓灏,还送来东西安抚顾瑾璃,怪不得大家对她的品行赞不绝口! 伸手不打送礼人,顾瑾璃笑着温和道:“好,请姑娘回去替在下转告给皇后娘娘,在下多谢娘娘关心。” “林公子好好养伤,奴婢会将您的话转告给皇后娘娘的。”淑霞点头,福了福身子带着小宫女们离开。 “皇后娘娘刚让淑霞往婕贵人宫里送过礼物,现在又往你这里送,这般阔绰大方的人宫里可是绝无仅有的!”紫桑公主望着那桌上的五颜六色的锦盒,又嘲讽了起来。 顾瑾璃点头,接话道:“可不是嘛,我受了惊吓,皇后娘娘送来礼物来安慰我,这才是来上门看人的礼道。” 对比皇后,紫桑却是两手空空而来,明显的诚意不足,是上门来找麻烦的。 紫桑脸色一僵,甩袖站了起来,语气冷冰冰道:“看林公子精神头不错,本公主也就放心了,告辞!” 说罢,她气势汹汹的出了房间。 “呼,吓死奴婢了!”因为在背后议论紫桑公主,又差点被当事人听到,所以阿翘有种做坏事被当场捉住的感觉。 而且,紫桑公主的气场又太强,所以阿翘站在一旁战战兢兢,心里七上八下紧张的很。 一看紫桑公主走了,她脑袋里紧绷的那根弦总算是可以松下来了。 顾瑾璃见状,忍俊不禁道:“瞧你,怕什么?她还能吃了我们不成?” 阿翘不好意思的讪笑道:“主子,您头发乱了,奴婢给您梳头。” 说罢,她走到梳妆镜前拿着梳子把顾瑾璃的头发给重新束好。 第405章 以命护我 吃过了晚饭,顾瑾璃便直接睡了。 折腾了一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是真的累了。 所以,入睡的也特别快。 怕打扰到顾瑾璃休息,阿翘便躺在一旁的软榻。 在阿翘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听到窗户一声轻微的异动。 “谁?”阿翘警惕的睁开眼睛,“噌”的一下子从软榻上翻身而起。 见面前站着一个宫女装扮的人,因为光线太暗,阿翘看不见她的模样。 可小宫女生的人高马大,阿翘直觉不对,下意识的出掌打向小宫女的胸口。 可是,阿翘到底是慢了一步,小宫女翻手将她的手腕给扣住。 “主……”阿翘一急,刚想张嘴把顾瑾璃喊醒,却又听得小宫女压低了声音道:“是我。” 认出了这声音,阿翘走近一步,惊讶道:“主上?” 这宫女与云国皇后身边的贴身女官淑霞有着一模一样的容颜,不是昨个晚上与云国皇后在寝宫里翻云覆雨的神秘国师大人莫离,又是谁? 无人知道,在顾瑾璃和陈泽轩背后秘密谋划的黑衣人,就是掌控了大半个云国实权的国师大人。 这件事情,陈泽轩不知,顾瑾璃不知,云国皇后也不知,更别说像阿翘、雷子这种底层的小人物了,他们更是没有资格知道。 当然,以淑霞的脸出现在阿翘面前,黑衣人也不怕她怀疑到自己就是国师。 毕竟,国师除了在皇后和老皇帝面前显过身,从未在其他人面前露过面。 何况,阿翘是不知国师与皇后之间的龌龊事情的。 再者,即便是皇后和老皇帝见过国师大人那张风华绝代的脸,也不知那张迷死人的脸不过是一件人皮面具罢了。 至于那面具背后的容貌是怎样的,普天之下,除了死去的凤皇和凤瑟,世间再无人知晓。 所以,眼前的莫离,他不仅有着多重身份,还有着多张面孔。 他们见过的,没见过的。 他如同常年穿的那件黑袍子一样,整日的藏在黑暗之中,见不到光。 松开阿翘的手,莫离点点头,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顾瑾璃,问道:“笙儿她怎么样了?” 阿翘还没从莫离就是小宫女的震惊中缓和过来,小声道:“主子的伤没大碍了。” 莫离冷冷的看着阿翘,问道:“本座上次吩咐你的事情如何了?可有眉目了?” 阿翘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主上,奴婢提醒过主子,主子也试过将玉佩从宁王身上拿回来,可是宁王爷太过狡猾,您再给主子一段时间,奴婢相信主子她……” “够了!”莫离不满的打断阿翘的话,恼声道:“从她回京至今,本座已经给了她这么长时间,可她仍旧没有得手,本座的耐心已经快用完了!” “主上……”阿翘是深知莫离的毒辣手段的,她担心莫离会对顾瑾璃做出什么来,小脸有些发白。 兴许是莫离刚才说话的动静大了,以至于吵醒了顾瑾璃。 她抬了抬眼皮,模糊的视线里看到阿翘正在与什么人在说话,便嘟囔道:“阿翘,你怎么还不睡?” 莫离抿着薄唇,神色冷冽。 阿翘偷偷的看了一眼莫离,快步走到床榻旁边,轻轻摇了一下顾瑾璃的胳膊,唤道:“主子,主上来了。” “嗯?”顾瑾璃的脑袋清醒几分,她猛地睁开眼睛,转头透过阿翘的肩膀望向那站在黑影里的人,“师父?” 见莫离一步步走来,顾瑾璃也坐了起来,赤着脚下了地,“师父,你怎么……” 想问莫离怎么会扮成一个宫女,但她还是忍住了。 以往每次见莫离,他都是一身黑袍包裹的严严实实,而这还是头一次见到他素面朝天的模样。 即使,他的脸上是戴着人皮面具的。 再瞧着莫离连身形都没隐,顾瑾璃便猜测着莫离在这宫里必定是出入自如的。 否则,这么明显的男人身形,却套着一套宫女衣服,不被人认出来才怪呢! 莫离对顾瑾璃说话的语气倒是温和了许多,他问道:“笙儿,你身上的伤如何了?” 这个问题,他刚才已经问过了阿翘。 如此又重复一遍,不过是为了表达对顾瑾璃的关心罢了。 顾瑾璃察觉到紧挨着自己胳膊的阿翘身体僵硬的很,眸光微动,“多谢师父关心,我只是受了皮外伤,不要紧。” 顿了顿,她又问道:“师父是何时来的云国?与我一道吗?” 莫离“嗯”了声,开门见山:“笙儿,玉佩一事,你需抓紧时间,不能再拖了。” 顾瑾璃知道莫离心急玉佩,可却更在意的是他跟了自己一路,竟可以眼睁睁的躲在暗处看着自己被追杀! 当然,这刺杀一事,也有可能是莫离的手笔! 毕竟他的手能伸到云国来,就说明他在云国也有人手! “师父,我遇刺的时候,你是不是就在附近?”忍着心头的不适,她还是问出了口。 莫离面色一僵,没料到顾瑾璃会突然问到这个,顿了顿,沉声道:“笙儿,师父不方便出手,不过好在你也无事,师父也就安心了。” “师父,刺客是你的人吗?”顾瑾璃直直的盯着莫离,眼睛里的光芒像是散了的星光,黯淡下来。 莫离这下明白了顾瑾璃的意思,他冷下了脸,不悦道:“笙儿,你在怀疑师父?!” 顾瑾璃没有说话,而是等着莫离的回答。 莫离深吸一口气,缓缓道:“笙儿,刺杀一事与我无关。” “那是何人?”这个回答,让顾瑾璃的心里舒服了一些。 莫离冷声道:“是紫桑公主所为。” “紫桑?”顾瑾璃没想到会是紫桑派人刺杀自己和亓灏,她一边回忆着白日里紫桑来探望她的情形,一边问道:“我与紫桑没有过交集,她为何要刺杀我?” “还是说,她是想刺杀亓灏,连带着我一块?” 莫离甩了甩袖子,道:“紫桑不愿亓国和云国联姻,若是你们死在了路上,她也就不用嫁给亓灏了。” “今日云国太子过来伤了你,也是紫桑从中做了手脚,为的是挑起亓灏和老皇帝之间的矛盾。” 本以为,给顾瑾璃解释了这么多后,她会消停,莫离却不想她竟又不依不饶道:“师父,你说刺杀这件事情与你无关,我信。”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亓灏在关键时刻救了我,刺客的那一剑,刺死的就是我!” 关于那惊险的一幕,虽说已经过去了两天,可顾瑾璃始终难以释怀。 尤其是在确定黑衣人明明就在附近后,她被他冷眼旁观,束手不救的这份狠心给伤到了。 顾瑾璃毫不客气的质问,让黑衣人皱紧了眉头,“笙儿,师父不救你,是因为知道只要有亓灏在,他就绝对不会让你出事。” “事实证明,师父还是了解他的。” “呵!一切都在师父的掌控之中,师父果然是神机妙算,!”不提亓灏还好,这一提到亓灏,顾瑾璃的眼前又出现了他胸口那道血淋淋的伤口。 她冷笑一声,眼里聚集了一团雾气:“没错,亓灏他是有战神的名声,可师父你别忘记,他不是神,他是人!” “是人,他就会受伤,会生病!” “他的武功再厉害,遇到了强大的敌人,寡不敌众的情况下,也会死的!” “住口!”通过顾瑾璃的话,莫离感觉到了她的心已经渐渐的偏向了亓灏。 犀利的眸子里冷光闪闪,他上前一步,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意让阿翘不自觉的拉了拉顾瑾璃的袖子,小声道:“主子,你别说了。” 莫离一把推开阿翘,抬手捏住顾瑾璃的下巴,语气阴森森道:“笙儿,亓灏诡计多端,心机深重,无论他对你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无非就是想哄骗你而已!” “你可千万别忘记了,当年是他逼的你跳了崖!” “他是你杀父之仇的儿子,你若是再被他蒙蔽了心智,你如何对得起被灭掉的凤国?!” “如何对得起,你死去的父母!” 莫离的话,字字诛心,听得顾瑾璃的心脏猛地疼了起来。 噬心之痛,似乎是绽放在夜空的烟花一样,一旦炸开,便会往四周分散去。 她眼神痛苦又挣扎,额头的青筋也被连带着扯得痛,脸比一旁胆战心惊的阿翘还白的厉害。 阿翘见顾瑾璃对莫离如此“大逆不道”,声音颤抖道:“主上,主子她一直都没有忘记过初衷,您误会她了。” “误会?”莫离抽回手,神色明显不信道:“她刚才口口声声在维护亓灏,难不成还是本座听错了?” 头疼欲裂,顾瑾璃蹲下身子,用力的按住两边的太阳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像是从海里被人丢上岸的鱼,呼吸困难。 她的下巴上,还留着莫离那两根红红的手指印子。 “主子,您哪里不舒服?”阿翘着急的蹲下身子,一边给顾瑾璃拍着后背顺着气,一边红着眼睛道:“您是不是头又疼了?” “师父,我……我从未忘记过报仇这件事,可是我也没法忽略掉,亓灏拿着他的命护我这件事!”顾瑾璃死死的咬着白日就快被咬破了的唇,咽下唇边的血腥,抬头望着脸色铁青的黑衣人:“师父,有些事情我忘记了,但不代表我没有眼睛,没有心啊!” “亓灏他对我……” 后面的话,顾瑾璃已经说不下去了。 因为,莫离已经圆眼怒瞪,抬手直接要劈下来一掌:“混账东西!” “主上!”阿翘眼疾手快,连忙用力抱住莫离的胳膊,哀求道:“主子她一身是伤,今儿又被太子给吓住了,说话难免有些失了分寸。” “奴婢求求您,不要跟主子一般见识,原谅主子吧!” 莫离抬到半空中的手,就像是已经搭在弦上的箭的一样,只要稍稍拉开弓,就会飞出去一般落在顾瑾璃身上。 顾瑾璃的头此刻疼得厉害,她用力的瞧着脑袋,似乎想要减少疼痛。 阿翘见到她这般,又立刻转身按住了顾瑾璃的胳膊,哽咽道:“主子,您快停手,别再敲了!” 之前,莫离已经听陈泽轩提起过,顾瑾璃的脑袋最近经常痛,他一直不以为然。 而这次看到了,他再联想到顾瑾璃刚才说的话,不免得心头一跳。 莫非,那晚上的刺杀,让顾瑾璃想起了什么? 还是说,在这次云国之行中,亓灏对顾瑾璃说了什么? 要不然,顾瑾璃怎会对亓灏的态度转变这么大? 再说了,这两年来,顾瑾璃何曾对自己用如此不敬的语气说过话? 抬手迅速的给顾瑾璃点了穴道,她的痛才缓解了几分。 莫离的眼睛紧紧盯着顾瑾璃,幽幽问道:“笙儿,你为何会突然头痛?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顾瑾璃揉了揉太阳穴,摇头道:“我不知道。” 其实她刚才之所以情绪激动,一来是因为亓灏,二来是因为莫离将她的生死不当回事,她失望了,心寒了,故而才借着亓灏为名由做不满的宣泄口。 只是,她的激烈反应看在莫离眼里,却不是这么回事了。 莫离疑心重,在这一点上并不亚于亓国老皇帝。 他见顾瑾璃摇头,仍旧怀疑道:“笙儿,你老实告诉师父,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顾瑾璃见莫离再次发问,她揉着额头的手一顿,敛去眼中深意,目光清澈又疑惑的看着莫离:“师父,我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每次我想以前那些事情的时候,脑子里就像是有一团乱麻一样,我怎么解都解不开。” 见顾瑾璃神色如常,不像是撒谎的样子,莫离紧绷的脸部肌肉松了松。 拍了拍顾瑾璃的肩膀,他温和道:“没关系,那些不好的事情,你不记得就算了。” 顾瑾璃望着莫离那张刚才还是狂风暴雨要袭来的脸,说话之间立马变得温和日丽了,她忽然间觉得眼前的这个师父,竟有些可怕。 细想这两年相处的时光,她似乎从未看清过他。 就着阿翘的手站起来,顾瑾璃当作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坐在床榻上,淡淡道:“师父说的对,过去的没必要记得,走好现在的路上才最重要。” 莫离见顾瑾璃一副想通了的表情,也坐在了椅子上,“云国老皇帝是不会因为太子被亓灏伤了而改变联姻的主意,因为他是不舍得放弃吞掉亓国这么好的机会的。” “师父。”顾瑾璃脑光一闪,意识到了一个很终于的问题:“你和哥哥想联合云国灭掉亓国,但当年凤国被灭,云国也有参与其中。” “师父可想好了收拾云国的办法?总不能灭掉亓国后,就将亓国的江山拱手相让吧?” 虽说是与云国合作颠覆亓国江山,但是莫离、陈泽轩,甚至是南阳的势力都在暗处,明面上对亓国下手的还是云国。 一旦大势已定,再想从云国手里把到了嘴里的肥肉给夺回来,那就要难了! 与其说是云国老皇帝要吞掉亓国,倒不如说是莫离。 毕竟,云国的大权几乎被莫离给架空。 只是,莫离是不会将他想要称霸天下的内情告诉顾瑾璃和陈泽轩的。 勾了勾唇,他露出了与他脸上这张面皮极为违和的笑容来:“这个事情你无需担心,师父和你哥哥自有定夺。” 顾瑾璃想起一直未收到陈泽轩的消息,便问道:“师父,哥哥回了南阳已经好几天了,他可给你写过书信?” 莫离摇头,“你不用担心你哥哥,你现在只需养好身子,早点把玉佩拿回来。” 顾瑾璃垂下眸子,低声道:“是,师父。” 莫离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对阿翘道:“照顾好你家主子。” 他看着阿翘的眼神带着警告,让阿翘打了个一个激灵,“是是,奴婢一定会照顾好主子的。” 莫离又看了顾瑾璃一眼,从后窗上翻了出去。 阿翘将窗户关上,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松口气:“主子,主上的脾气您不是不了解,您怎么还敢为王爷说话?” “跪下!”顾瑾璃忽然厉声一喝,眸子清冷无比。 阿翘一怔,“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顾瑾璃抿了抿唇,冷声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师父他人在宫里?” 阿翘摇头,急声为自己辩解道:“主子,奴婢也是才知道主上藏在宫里的。” 顾瑾璃点头,又问道:“那么,刺杀一事,师父事前可有知会过你?” 虽然刚才顾瑾璃是低着头的,但是余光还是瞥见了莫离离开之前,给阿翘使了一个眼色。 阿翘当初是经陈泽轩的手到顾瑾璃身边的,可陈泽轩的地位不及莫离。 所以,阿翘极有可能是直接听命于莫离的。 毕竟,阿翘不同于因被陈泽轩救了命才忠心耿耿的在身边效命的雷子。 顾瑾璃认为,莫离既然提前知道紫桑派人刺杀,那么他可能也会透露给阿翘的。 如果透露给了阿翘,阿翘又刻意隐瞒了下来,这里面的问题就大了! 阿翘见顾瑾璃的眼神越来越冷,她心下明白,顾瑾璃这是怀疑她的忠心了。 再次摇头,她道:“主子,刺杀一事,奴婢毫不知情。” “不过……”犹豫了一会,她如实道:“不过那天晚上救了奴婢的人,是主上。” “主上不让奴婢告诉您,说是怕您知道后暴露了他的身份。” “哦?”顾瑾璃想起带着阿翘找到破草屋的那个戴着遮住脸的斗笠,干巴瘦猴似的哑巴老伯,冷笑道:“师父果然是师父,谁都能骗得过!” 怕顾瑾璃不信,阿翘又小心翼翼道:“主子,那日和主上分别后,奴婢一直以为主上离开了云国。” “奴婢真的不知道主上他会这么大的胆子,扮作宫女留在后宫。” 阿翘的这番话,让顾瑾璃心头的怒气稍微平息了一些。 站起身,她居高临下,语气低沉中带着一丝冷意:“阿翘,你在我身边两年,我对你向来是信任有加。” “可是,你最好记住了,你是我的人。” “你的主子是我,不是师父,也不是哥哥。” “若是再让我发现你瞒着我什么事情,那么以后你就没必要再留在我身边了,回‘万窟楼’或者去师父身边都可以。” “是,奴婢记住了。”阿翘知道顾瑾璃这是在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她重重的磕了一个头,郑重道。 “起来吧。”顾瑾璃抬手,一边往窗户旁边走,一边又道:“我与亓灏之间的事情,我知道该怎么处理。” “是。”明白顾瑾璃是在暗示自己不要在莫离面前多嘴,阿翘心领神会的应了声。 顾瑾璃推开窗户,望着黑黢黢的外面,吐出一口浊气:“没事了,你去外间睡吧,我想静一静。” 在莫离进来之前,阿翘还是睡在软榻上的。 即便是不与顾瑾璃同睡一张床,可到底还是同一个屋子的。 而现在,顾瑾璃却支走了阿翘。 阿翘落寞的点点头,往外间走去。 门关上,顾瑾璃将视线落在亓灏房间的方向,喃喃道:“有些事情,我一定会搞清楚的!” 孩子的事情,莫离没有告诉她无所谓,她早晚都会自己查出来! 与此同时,没有丝毫睡意的人还有云国皇后。 若是莫离昨晚没有来寝宫里与她欢好,那么今晚也就跟之前的那么多日日夜夜一样,伴着寂寞和孤独入眠。 可是,莫离回来了,她又在他的身上找到了久违的激情和温暖。 如偷过腥的猫儿一样,她渴望着莫离的再次“宠幸”。 他的唇,他的手,他的…… 晚饭她吃的心不在焉,天还没暗她就急切的盼着黑夜快点到来。 早早的把淑霞打发下去,她特意换了一身半透明的纱衣,坐在床上翘首以待。 丰满的身子若隐若现,极其具有诱惑力。 她相信,只要莫离来了,见到她一定兴奋不已的。 但是,等了好一会,都不见莫离来。 红烛一点点快燃到了尽头,就在皇后等得失望的时候,窗户松动,吹来了一阵风。 皇后像是蔫了的茄子,听到动静,耷拉着的脑袋立马抬了起来。 待看到莫离还是以一身宫女装翻窗下了地,她雀跃着从床上扑了过去…… 第406章 皇上怜爱 莫离似乎早已习惯了皇后的过分热情,他任她脱掉自己身上的宫女装,然后视线在她跟没穿一样的纱衣上扫过,二话没说将人横抱起来上了床榻。 兴许是那空落落的心灵因有了莫离而被充实,皇后像一条蛇,极尽魅惑。 今晚的莫离,是被动的。 他平躺着,双手撑在皇后的纤腰上,望着她那因情动而迷离的眼,绯红的脸,眼中闪过一道冷笑。 在一番自给自足后,皇后总算是满足的从莫离身上爬了下来。 气喘吁吁,她委屈道:“莫离,今日懿儿的手腕被亓灏伤了。” 莫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芳儿,你不要担心,我那有药膏,一定不会让太子的手腕上留下任何毛病的。” 对于莫离的本事,皇后是领教过的。 听到他这么说,她搂紧了莫离,“嗯”了声。 莫离抿了抿唇,叹气道:“芳儿,如果天子不是天生痴傻,凭借着我的医术,绝对会医好他的。” “唉,可惜……” 皇后听罢,眼泪涌了出来,咬唇哽咽道:“命……这都是命!” 莫离擦干皇后的眼泪,缓缓道:“芳儿,你有没有想过,太子在寝宫里待了那么多年,身边一直有宫女太监看守,他为何会突然跑了出去?而且还闯进了林笙的房间?” 他不提这个问题还好,这一提,又引得皇后的恨意更甚。 细长的指甲无意识的掐入莫离腰间的肉里,她忿忿道:“懿儿痴傻没错,但他乖巧的很,一定是有人故意引着他出去的!” “那人居心叵测,待我查了出来,一定要他生不如死!” 莫离沉吟片刻,幽幽道:“我已经知道了她是谁。” “谁?”皇后一听,猛地抬头,满眼里是四窜的火花。 “紫桑公主。”莫离轻轻启唇,沉声道:“她想借着太子受伤一事,引起皇上和亓灏的冲突,从而躲过联姻。” “紫桑?!”皇后咬牙切齿,恨得就像是要把紫桑咬死一样。 莫离握住皇后的手,因为她的指甲掐得他实在是太痛了。 “除了紫桑手里的军权,大部分的权力都已经在我们的手中。”面对皇后,莫离有着非同一般的耐心,“芳儿,我知道你这些年不容易,可是为了懿儿,你一定要忍住。” “只要咱们成功把紫桑嫁出去了,那么这云国就是我们二人的了!” “懿儿痴傻不重要,咱们可以让太子妃给他生个孩子。” “扶持幼帝登基,你我垂帘听政,共享大好时光!” 皇后对莫离交付了整个身心,她自然是向往莫离口中的“垂帘听政,大好时光”。 深吸一口气,皇后点点头:“莫离,我已经派人给迎妃递过话,紫桑的婚事,她会再向皇上提一下的。” 迎妃是皇后的人,所以老皇帝一有什么动向,皇后便会从迎妃那里得知。 之前,婕贵人也给老皇帝提过要把紫桑给嫁出去。 婕贵人虽然对皇后很是敬重,但她却不是皇后的人。 紫桑身为皇室唯一的公主,是金枝玉叶没错,可早晚都得嫁人的。 再说了,自古以来公主的价值不就是用来笼络权臣,就是用来和亲联姻的。 嫁出去的公主,也跟泼出去的水一样,又有什么可神气的? 婕贵人讨厌紫桑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性子,再加上皇后三言两语的挑唆,才沉不住气劝老皇帝趁着紫桑还没年老色衰的时候,赶紧为她的终身大事做打算。 迎妃与婕贵人性子不同,她可不会任性造作的对老皇帝使小性子。 老皇帝现在对迎妃百依百顺,只要迎妃再给他吹吹耳旁风,在紫桑的婚事上老皇帝便不会再动摇了! 莫离吻了吻皇后的额头,笑道:“好。” 皇后仰起脸,回吻着莫离的唇。 “咯吱,咯吱”,很快,床又发出了一阵响动…… 当皇后在与莫离欢好的时候,她的丈夫老皇帝也在与迎妃做着同样让人脸红心跳的事情。 迎妃的声音很是好听,小脸娇媚,让老皇帝看了很是欢喜。 ………… 重重的喘着粗气,老皇帝满足的长舒了口气。 短暂的休息了片刻,老皇帝又坐了起来,见迎妃身上沁出了细汗,于是拿起帕子,甚是体贴的一边主动给迎妃擦着身上的汗水,一边调笑道:“爱妃,朕伺候的你可满意?” 迎妃享受着老皇帝的服务,笑盈盈道:“臣妾多谢皇上怜爱。” 老皇帝乐呵呵一笑,将迎妃揽在怀里,由衷的感慨道:“爱妃,有你在朕的身边,真好。” 迎妃貌美年轻,又是一朵解语花,不嫌弃老皇帝老态龙钟,这如何不好? “能伺候在皇上身边,是臣妾的福气。”迎妃说着大多妃嫔都说过的,却让老皇帝听了仍旧高兴的虚伪的话:“臣妾只恨不能早生一些时候,如此便能多陪伴在皇上身边了。” 老皇帝听罢,佯怒道:“爱妃,你这是在怪朕老了?” 迎妃倒是不怕老皇帝发怒,而且她也早已摸透了老皇帝的脾性,知道他不是真的不高兴。 眨了眨眼睛,她笑得放肆大胆:“对呀,臣妾就是嫌弃您了呢!” “你这个小坏东西!”老皇帝宠溺的捏了一下迎妃的鼻子,忽然拥着迎妃不做声了。 感觉到老皇帝的笑收了起来,迎妃美眸流转,问道:“皇上,您有心事?” “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你。”老皇帝叹了口气,缓缓道:“朕原本打算将自己嫁给宁王,可今日宁王伤了太子,朕这心里头着实的不舒服啊!” 迎妃一边将老皇帝紧皱的眉心抚平,一边轻言细语道:“皇上,有一句话臣妾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皇帝道:“但说无妨。” 迎妃清了清嗓子,继续道:“皇上,臣妾倒是觉得,您不该因为太子而与宁王爷交恶。” “一来,当下天下,只有亓国和咱们云国并立。说句不中听的话,咱们云国的实力的确是不如亓国。与亓国不和,对咱们来说没有半分好处。” “二来,太子无碍,只是受了小伤,您若是为了太子而放弃与亓国联姻,未免因小失大。” “国库什么情况,您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臣妾就不再多说了。”| “三来,最近臣妾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 迎妃说的句句中肯,只是在说到后面的时候却一副为难的样子。 “你听说了什么?”老皇帝又皱起了眉,道:“继续说。” 迎妃轻咳两声,讪讪道:“那……皇上得先答应臣妾,您听了后可不能生气,更不能责怪臣妾。” 听着迎妃这话,老皇帝便猜到了一定是什么让人听了冒火的话。 他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但还是道:“好,朕答应你。” “臣妾听说……”即便是老皇帝答应了不发怒,可迎妃还是难以启齿的吞吞吐吐道:“紫桑公主之所以不愿出嫁,是因为……” “因为什么?”不知道为何,老皇帝的心竟提了起来。 难道,当年他和紫桑的事情被人知道? 不,这怎么可能?! 迎妃瞧着老皇帝的身体绷紧,明显呈紧张之态,便缓缓道:“紫桑公主其实不喜欢男人,而是喜欢女子。” 她自然是不知道老皇帝和紫桑之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的,这所谓的“风言风语”,也不过是她自己编造出来的而已。 老皇帝听罢,虽然身子放松下来,可语气里还是带着不满道:“爱妃,这都是谁如此大胆,竟敢在背后造谣公主?” “皇上,是谁造谣不重要,重要的是紫桑公主的婚事真的不能再拖了。”迎妃拍了拍老皇帝的手,无奈道:“公主二十一了,这在民间早就成了几个孩子的娘亲了。” “如果公主再不出嫁的话,臣只怕会有更加不堪的言论传出去。” “何况,这对咱们皇室的影响也不好。” 迎妃分析的头头是道,句句在理,让老皇帝陷入了沉思。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迎妃不再多言。 因为她知道,老皇帝需要时间来思考一下。 过了会,老皇帝神色复杂道:“你说的没错,朕确实不该意气用事。” “只是,这宁王让朕实在是心里不痛快。” 迎妃知道,老皇帝这是接受了自己的建议,便笑道:“皇上,您真瞧着宁王不顺眼的话,不如把为宁王爷和那林公子举办的欢迎宴直接换成欢送宴好了!” “早点把他们打发走人,眼不见心不烦嘛。” 老皇帝觉得迎妃说的很对,冷哼道:“朕若不是顾及着他们二人身上的伤,要不也不会多留他们。” “今个朕看宁王爷出手迅速,可见身体是大好了,朕就按着你说的办,明晚上就为他们践行!” 迎妃没料到老皇帝这么着急,愣了一下,劝道:“皇上,会不会太快了?让人家误会咱们赶人家走,这就不好了。” “无碍,反正他们在云国也无事可做,倒不如赶快回去。”老皇帝心中的大石头被迎妃三言两语给拨开,他翻身而上,又心情大好的进行了一番战斗。 迎妃也大功告成,完美的完成了皇后交给的任务,因此表现的越发的奔放,卖力的回应着老皇帝。 这一晚上,琴瑟和鸣,一枝梨花压海棠…… 夜色深沉,亓灏不似云国帝后那般,可以沉浸在欲望的海洋里。 他与顾瑾璃倒是经常会一致性的失眠,只不过是一个站在窗口,另一个躺在床上罢了。 自打白天从顾瑾璃的房间回来后,他便让杜江去查这两年陈泽轩在南阳的一举一动。 但通过杜江反馈回来的消息上面,并未有提过“林笙”这个人。 所以,亓灏在怀疑,兴许陈泽轩是将“林笙”藏在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就像是亓灏训练侍卫的暗营一样,陈泽轩肯定也有一个自己的秘密机构。 在那里,顾瑾璃改了容貌,习了武功,学了毒术。 “王爷”。这时候,杜江推门进来,神色严肃道:“咱们的人刚才来回报,说是有一个可疑之人进出过顾侧妃的房间。” “什么?!”亓灏一听,脸色顿时变了。 杜江知道亓灏紧张顾瑾璃,因此赶紧道:“王爷放心,属下刚才已经往顾侧妃那里去过了,顾侧妃她没事。” 亓灏点头,又问道:“是何人?” 杜江道:“是一个模样奇怪的宫女,有些像男人。” 顿了顿,他又面色古怪道:“那宫女,似乎待在云国皇后的寝宫里许久。” “一个像男人一样的宫女?”杜江这回答,让亓灏很是惊讶。 转念一想,他冷笑道:“不是宫女,可能就是一个男人。” 他自小在宫中长大,对于后宫之中的那些龌龊事没少见,没少听。 宫女和太监对食,妃嫔和侍卫苟且,后妈勾引皇子…… 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他都见识过。 云国老皇帝一看也是给色欲熏心之辈,那老眼下的乌青暗示着他平日里沉迷于女色过多,身体被掏空了。 而云国皇后这般端庄贤淑之人,明显不是老皇帝的菜了。 所以,若是云国皇后在偷偷在后宫里养了男人,这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这个男人为何会出入顾瑾璃的房间呢? “杜江,再继续查一下那个男人,本王要知道他的身份。”直觉告诉亓灏,此人很是不一般。 “是。”杜江想起了什么,沉声道:“对了,王爷。” “刺杀一事,属下已经查明白了。” “哦?”亓灏挑了挑眉,神色清冷。 杜江道:“是紫桑公主派人所为。” “紫桑……”亓灏听罢,深邃的眸子闪过一抹深意,缓缓道:“本王竟没想到,紫桑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王爷,这件事情,是否需要属下……”此次刺杀险些让亓灏和顾瑾璃丧命,故而杜江对紫桑很是痛恨。 亓灏想了想,摇头道:“不,现在还不是时候。” “要教训她,也得咱们回了亓国再教训。” “等咱们回去后?”杜江有点不解,既然回去了,还怎么对紫桑动手? 紫桑人在云国,亓灏在亓国,这么远的远离,要下手很难。 亓灏冷笑一声,幽幽道:“这次咱们来了云国,云国老皇帝既然有和亓国联姻的心思,那么过后自然会再寻个名由让紫桑去亓国。” “到时候,在咱们亓国的地盘上,还容得紫桑撒野吗?!” 对于两国联姻一事,虽然并未明确的戳破这层纸,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不管有没有发生过刺杀一事,亓灏都不会娶紫桑。 至于和紫桑的这笔账,亓灏也不着急,毕竟来日方长。 “那……咱们什么时候回亓国呢?”杜江点点头,问道。 亓灏的毒已经解了,顾瑾璃的伤也是外伤,而且又错过了云国皇后的寿辰宴。 所以,再待下去的话,似乎没什么意思了。 况且,亓灏伤了傻太子,云国老皇帝又不待见他,他继续死皮赖脸的住下去,不是膈应人吗? 亓灏不假思索道:“杜江,明日一大早去给老皇帝说一声,咱们后日启程。” “是。”杜江应了声,给亓灏掖好被子,贴心道:“王爷,时候不早了,您快休息吧。” 亓灏“嗯”了声,躺好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老皇帝正在和迎妃吃早饭的时候,便得了老太监的禀报。 在得知亓灏打算带着顾瑾璃明日早上就启程回亓国后,甚是高兴。 原本,他还纠结如何开口把亓灏给打发走,而现在亓灏竟要主动离开,真是“善解人意”。 这一高兴,老皇帝又多吃了一碗米饭。 迎妃见老皇帝心情大好,又笑着给他添了碗汤。 老皇帝酒足饭饱后,吩咐老太监赶紧交代下去,今晚上在行宫里给亓灏和顾瑾璃举行欢送宴。 兴许是因为昨夜见了莫离,所以这一晚上睡得并不踏实。 阿翘不敢打扰顾瑾璃,一直静静的守在床榻边。 直至巳时,她才醒来。 阿翘手脚麻利的伺候完顾瑾璃洗漱后,一边给顾瑾璃布菜,一边低声道:“主子,王爷说,明日早上启程回亓国。” “明日?”顾瑾璃拿着勺子喝粥的手一顿,随即淡淡道:“知道了。” 阿翘见顾瑾璃面色平平,又继续道:“云国皇帝说,今晚上在行宫为您和王爷举办一个欢送会。” 夹了一筷子的酸豆角,顾瑾璃冷笑道:“欢送会?真没这个必要。” “亓灏伤了太子,老皇帝心里肯定不高兴,办什么假惺惺的宫宴?真是可笑!” 阿翘道:“主子,紫桑公主先是刺杀您,又是把太子给引来,奴婢总觉得今晚上宴会不会太平。” “要不然……您还是别去了。” “而且,您身上还有伤,得多卧床休息才是,否则明个在路上难受。” “阿翘,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你想啊,云国老皇帝办宴会的名头就是给我和亓灏办的,我要是不去,这像话吗?”顾瑾璃没多少胃口,只喝了半碗粥,吃了一块酥糕就放下了筷子。 “再说了,紫桑要想对我动手,就算我藏到了地底下,她也会想法设法的把我给揪出来。我躲起来不是个办法,倒不如大大方方的跟她明着干!” 阿翘觉得顾瑾璃说的也有点道理,点点头,便不再说话。 皇后的宫里,婕贵人正殷勤的给皇后削着苹果。 这本是宫女做的事情,可她做起来却显得分外的亲切热情。 皇后坐在一旁,瞧着那亮闪闪的刀子,语气关切道:“婕贵人,你对本宫的心意,本宫领了。” “快把刀子给淑霞,你别再伤了手指。” 婕贵人见皇后关心自己,削苹果削得更来劲了:“没事没事,这么点小事臣妾还是能做好的。” 皇后见状,也就不再劝阻。 “皇后娘娘,听说今个晚上皇上要给亓国的宁王爷举办欢送会?”婕贵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手里的苹果,那削出来的苹果皮一圈连一圈,竟一点都没断。 皇后端起茶杯,抿了口茶,笑道:“嗯,宁王爷为了本宫的生辰宴这么老远的来一趟,可惜却没赶上。” “咱们要是不表示表示,这怎么说得过去呢?” “娘娘说的是。”婕贵人将削好的苹果放在皇后手边的水晶盘子里后,拿着帕子一边擦着手,一边话题一转道:“不过,宁王他伤了咱们的太子,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吗?” 婕贵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昨晚上经过莫离的一番抚慰,皇后好不容易才将此事给暂时放下。 这一听到婕贵人提起了太子受伤,皇后的脸当即一瞬间的僵住。 敛去眸中不悦,皇后微微一笑,丝毫不见任何怒色,“这件事情事发突然,而且懿儿也没事,本宫和皇上都觉得没必要小题大做,伤了两方的和气。” 婕贵人一边在心里暗叹皇后可真是大度,一边为了表示对皇后和太子的维护而故意语气忿忿道:“娘娘仁慈不予追究,但臣妾总觉得得给他们一些颜色瞧瞧才行!” “否则传了出去,外面的人都以为咱们太子好欺负呢!” 的确,太子痴傻,自然是好欺负的。 若不是这二十多年来有皇后和老皇帝护着,他在这深宫后院里早就死了千儿八百次了。 皇后不愿再提这件事情,望着盘子里的苹果,眸光冷了几分,不过语气还是温和得平常:“婕贵人,你这削苹果的技术可真是厉害,连淑霞都比不上呢!” 婕贵人听皇后夸自己,立即得意的跟她宫里那摇着尾巴的哈巴狗一样,有些忘形:“那是,臣妾的父亲喜欢吃苹果,所以臣妾自小就学着削。” “若是皇后娘娘喜欢吃,臣妾每日都来给您削苹果!” “每日?”皇后听罢,心中鄙夷,脸上笑的越发的亲切:“婕贵人,你现在可是怀着咱们皇上的小皇子呢,本宫怎敢劳烦你每日过来削苹果。” “你啊,往后还是安心在宫里养胎,不要来本宫这里走动了。” 淑霞是皇后的心腹,自然明白皇后这话里的意思是不欢迎婕贵人登门。 只是婕贵人不知道是太单纯,还是一孕傻三年,脑袋转不过弯来,只当皇后是真心体恤她,神色感动道:“有娘娘如此关心臣妾,臣妾一定会努力给皇上生个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皇子的!” 皇后勾了勾唇,“好。” 淑霞低下头,心想这婕贵人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出来还是个问题呢,她怎敢如此笃定腹中的孩子是皇子呢? “娘娘,太子妃来了。”这时,守门的小宫女进来了,行礼禀告道。 “娘娘,臣妾先回去了。”婕贵人见太子妃一身淡紫色衣裙缓步进来,便站起身来告辞。 “婕贵人。”太子妃对婕贵人点点头,然后上前给皇后行礼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太子妃李湘,乃当朝太傅之女,满腹经纶,在云国小有名气。 当年太子行加冠里的时候,不知道怎的,竟犯了傻,一头钻进了女席间,一把将端坐在位子上的李湘给拉了出来,无论大家如何劝说硬是不撒手。 而当时李太傅便是暗地里撺掇着大家要废太子的人之一,皇后想着与其让李太傅作妖,倒不如先发制人,将他拿捏住。 所以,皇后便给亲信使了个眼色。 司天监便在李湘和李太傅大惊失色的时候,装模作样的掐指一算,说太子和李湘是天作之合,注定的姻缘。 这一句话,如一道闷雷劈在了李氏父女的头上。 老皇帝也早想过给太子找一个太子妃,但官家女子都不愿意嫁给太子,刚好司天监这么一说,老皇帝不顾李太傅的反对,当场定夺,选了日子赐婚。 李太傅不敢得罪老皇帝和皇后,只能含着老泪应允。 除了新婚的前三天二人住在同一个房间,这三年多来李湘和傻太子是分房而睡的。 即便是心中有诸多不满,但李湘仍旧恪守太子妃的本分,与小宫女们尽心尽力的照顾好傻太子的日常起居。 只是,以前在府中性子欢快,喜欢与人交谈的太子妃,进宫之后便郁郁寡欢,日渐消瘦。 李太傅无奈,只能放弃废太子的念头,托了李夫人经常去皇后宫里走动,好让皇后在宫里多照看着李湘。 皇后知道,让李湘这样的大家闺秀嫁给太子已经是委屈人家了,而且傻太子犯起浑来确实很是吓人,连她这个做母亲的,有时候都快到了崩溃的边缘。 所以,对于李湘和太子的事情,她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然,在后宫的吃穿用度上,皇后对李湘很是优待。 因此,大家虽然可怜李湘这个太子妃,却因为皇后的缘故不敢对她不敬。 傻太子闯进顾瑾璃房间那天,刚好是太子妃回家看望李太傅的时候。 李太傅瞧着自己的女儿又瘦了一圈,心疼不已。 皇后打量着太子妃,见她面色憔悴郁郁,便心里一软,扶着她的手,和蔼道:“好孩子,快起来吧。” 第407章 母后恕罪 李湘本就不胖,可在宫里煎熬了这三年,她身心疲惫痛苦,现在走起路来真像是那话本里写的那样“行动如弱柳扶风”一样的弱美人。 “多谢母后。”慢慢的站起身来,她说话也因身子瘦弱而底气不足,不似婕贵人那般精神十足,声音宏亮。 “淑霞。”皇后看了淑霞一眼,淑霞立马给太子妃搬了张椅子,恭敬道:“太子妃,您坐。” 待太子妃坐下后,皇后又将婕贵人刚才削的苹果给她:“来,吃个苹果,淑霞刚削的。” 太子妃接了过来,勉强的扯了扯唇角,“谢谢母后。” 尽管不想吃什么苹果,但太子妃也不善于拒绝,所以还是拿在了手里。 “湘儿,懿儿他如何了?”皇后昨个虽然才见过太子,但仍旧是时刻挂念着他。 太子妃恭敬道:“回母后,太子太已无大碍,儿臣过来就是好让母后放心的。” 皇后点头,见太子妃的手背上有些红肿,便皱眉问道:“手是怎么回事?” 太子妃将袖子往下拉了拉,神色有些不好意思:“没事。” 太子妃身边的小宫女见皇后看过来,立即道:“娘娘,我家太子妃给太子熬药的时候,手不小心烫伤了。” 皇后一听,望着太子妃的眼神赞许又温柔:“湘儿,这些事情你让宫女们做就好了,你是太子妃,无需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 类似的话,刚才皇后对给自己削苹果献殷勤的婕贵人也说过。 不过,对婕贵人是在带着几分逢场作戏的虚伪,而皇后对太子妃还是有几分真情实意的。 毕竟,太子妃脾性好,识大体,任劳任怨了三年,皇后怎么着都不可能像恶婆婆一样整日的鸡蛋里挑骨头,没事找事。 太子妃咬了咬唇,似是犹豫了一会,小声道:“母后,儿臣有一事相求。” “嗯?何事,你尽管说?”皇后一怔,沉声道。 太子妃像怕皇后不答应似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好:“母后,儿臣的父亲年纪已大,母亲近日身子也不太好,儿臣想回家住段时间,好好陪一下二老。” 皇后四十三岁了,李太傅五十三岁了,而李湘才二十岁。 其实在李湘之前,李太傅和李夫人还生过一对龙凤胎。 可惜,这对夫妻太过命苦。 女儿生下来两个月不到,就感染疟疾没了。 小心翼翼的护着儿子长大,儿子在十二岁那年学骑马,从马背上摔下来,摔到了后脑勺,也当场死亡。 那一年,李太傅三十岁。 女儿早夭,辛苦养大了十二年的儿子也没了,李太傅和李夫人二人痛苦不已。 缓和了三年后,失去儿子的悲伤才算平息。 李夫人以三十二岁的高龄,剩下了第三个孩子,李湘。 兴许是前两个孩子的离开给夫妻两个留下了阴影,李夫人和李太傅对李湘格外小心宝贝。 为了让李湘健康成长,李太傅还特意去清水寺的净空大师手里求过一道平安符。 李湘日夜不离身的带着,从小到达这么多年,身体倒真是健康的很,一次小病都没生过。 眼见着李湘出落得一日比一日美丽,她知书达理,颇有才气,李太傅夫妇便想着一定要给自家女儿找一个卓越不凡的夫君才行。 可谁想到,李湘竟栽在了傻太子手里呢? 李夫人在生完李湘后就因为坐月子时没有养好身体,便落下了病根。 在李湘嫁给傻太子后,李夫人的身体越发的不好了。 皇后因为李湘的缘故,每次在李夫人进宫看望李湘顺便给自己请安的时候,都会在她离开时赏赐一些滋补之物,这在外人眼里算是殊荣一份。 听罢,皇后沉吟片刻,笑道:“母后知道你孝顺,不过今个晚上宫里举行宴会。” “太子受了伤不能出席,你身为太子妃,若是缺席的话,有失礼节。” “是儿臣考虑不周,请母后恕罪。”太子妃以为皇后这是委婉拒绝的意思,眼神黯淡下来,垂下眼睛语气略有失落道。 即便是太子没有被亓灏伤了,依着他那痴傻的劲儿,也不适合出席任何重大场合。 要不然,这宴会必定要被傻太子给毁了。 其实,太子妃也没必要出席的,毕竟她就像是个摆设一样。 可是,她的存在对皇后来说很有必要。 太子妃,不仅仅是一种身份,更是皇后的脸面和希望。 所以,重大宴会上,大家都不见太子,却次次都能见到形只影单的太子妃。 有了太子妃在,皇后便是在告诉众人,太子也是可以娶妻生子的,可以过着正常人的生活。 只要大家看到了太子妃,便不会忘记云国还有一个太子。 就算是他们的太子是个傻子,可他的地位也不会动摇! 皇后知道太子妃可能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便转头对淑霞吩咐道:“淑霞,去给太子妃准备一下明日回府的东西。” “对了,把本宫的那支玉如意拿出来,一会让太子妃给李夫人带着回去。” 太子妃没料到皇后竟会同意自己回府,愣了一下,抬起头来,语气欢喜道:“儿臣多谢母后。” 说罢,又赶紧道:“府中什么都有,实在是不用劳烦母后为儿臣准备什么了。” 嫁出去的女儿,不可能再像之前未出阁的时候了,可以随意赖在家里。 尤其是太子妃这等身份,皇室的媳妇,哪能说出宫就出宫的? 她许久才能回一次家,昨个刚回去,今个又要求回去,难得皇后心善,准了她。 心里已经很感激满足了,怎好意思再带着皇后的东西回府? 何况,她每次回去都带着不少东西,若是明个再大包小包的回去,万一让人看到了,又不晓得会在背地里如何的诽议她了。 嫁给太子三年,虽说她没遇到过在明面上嚼她舌根的人,可却知道那些人一定在背后里笑话她,可怜她…… 更有甚者,还会将她的父母也一并给骂了。 骂他们二老为了荣华富贵不惜将亲生女儿嫁给一个傻太子,用女儿的幸福来换取皇后和老皇帝的重赏…… 总之,人的心理要是不平衡了,什么难听的,戳心窝子的话都能说出来。 太子妃有苦难言,也理解当初李太傅无力阻止老皇帝赐婚,可她庆幸的是还好有皇后在她背后撑腰,以至于那些流言蜚语没有传入她的耳朵。 耳不听,心为静。 当然,太子妃除了心系父母之外,想回家的另一部分原因则是长期服侍疯疯癫癫,痴痴傻傻的太子,她真的抑郁了。 整个人生,都像是生活在暗无天地的大牢里似的,没有丝毫的阳光可见。 特别是昨天回家见过父母,她积攒了许久的满腹委屈如那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人的情绪和忍耐都是有限的,太子妃就像是一根快断了的弦,岌岌可危。 若再不回家疏解一下,她真的有种活不下去的感觉…… “你这孩子,怎么还跟母后客气起来了?”皇后见太子妃推辞,拍了拍她的肩膀,“今晚上的宴会,你早些过来,陪着本宫一块去。” “是,母后。”太子妃原先是不喜参加这些大大小小的宫宴的,一来她身为傻太子的女人很是尴尬,二来她这三年的宫廷生涯磨平了她的性子,让她像是一潭死水一般只喜静。 不过,因为皇后允许她明日回家住一段时间,她对于今晚的宫宴也就不像之前那般反感了。 察觉到太子妃情绪的转变,皇后又与她随意唠了几句家常才让她离开。 整个过程中,婕贵人给皇后削的苹果一直都被太子妃拿在手中。 当她拿着苹果出了皇后宫里的时候,那苹果之前还亮晶晶的表面已经像是被什么给腐蚀过似的,锈迹斑斑。 随着一步步的离着太子住的地方越来越近,太子妃的心就像是被一快快的石头摞在胸口一样,沉重的喘不过气来。 明日要回家的喜悦,也被院子里传来隐隐约约的嘈乱声给挤走。 不用想,太子妃也能猜到,一定是太子又折腾小宫女们了。 那两扇开着的朱红色的大门,看在太子妃眼里,就像是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在等着她自投罗网。 小宫女跟在太子妃身后,见她细长的指甲深深的陷入了苹果肉中,苹果的汁水落下沾染到了她的裙子上,便小声提醒道:“太子妃,您的裙子……” 太子妃停下步子,望了一眼手里的苹果,那暗黄色的颜色像是一颗腐烂的缩了水的心,让人看了难受。 将苹果往地上一丢,她抿着唇,面无表情的踏了进去。 苹果落地,咕噜咕噜的转了几个圈,溜进了一旁的草丛里。 不管是宫里的还是宫外的,但凡是今晚要出席的女眷们,无不精心的描眉画唇,盛装打扮一番。 天色一点点的黑了下来,房间里,阿翘正在给顾瑾璃准备一会赴宴要穿的衣服。 拿出来一件暗灰色的袍子,她问道:“主子,这件怎么样?” 顾瑾璃如今是男子身份,故而穿什么颜色,什么款式的衣服都无所谓。 何况,她身上还有伤,根本没心情在意这些细节。 随意的看了一眼,她点头道:“可以。” 阿翘一边将衣服披在顾瑾璃的肩上,一边道:“对了,刚才杜江过来过,他替王爷传话。” 顾瑾璃眸光微动,问道:“传什么话?” 阿翘一边打量着顾瑾璃的脸色,一边道:“王爷说,今晚的宴会,您要是不愿意去,可以不去。” 顾瑾璃垂下眸子,系好衣带,半晌才道:“给我梳头。” 说罢,她下了床。 阿翘随着顾瑾璃走到梳妆镜前,拿起梳子梳理她的头发。 顾瑾璃身上这一身暗灰色的衣服若是穿在别人身上可能并不出彩,可却衬得她有种别样的清冷气质。 只是,她的脸色多少还是有些发白,因此阿翘问道:“主子,要不要往脸上擦点胭脂?这样也能看着气色好一些。” 顾瑾璃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确实有几分憔悴病弱,但她摇了摇头,“不用,你看有哪个男子还往脸上擦胭脂的?” “再说了,我身上有伤,只有这病怏怏的去了,才能显示出我多有诚意来。” 来了云国两三天,她也只是昨日匆匆见了一面云国老皇帝。 当时,云国老皇帝正因傻太子被亓灏重伤而恼怒。 她也被傻太子折腾的半死不活的躺在阿翘的怀里,身上的箭伤血流不止,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哪里还有心思去瞧那老皇帝长得什么样子。 不过,老皇帝那吼着让老太监喊太医的声音,听着外强中干,顾瑾璃便判断老皇帝的身体跟亓国老皇帝的差不多了。 若是换了旁人,兴许赶上顾瑾璃心情好的时候,还能为他根治一下。 但这人是云国老皇帝,是曾经与亓国联合起来一起灭掉凤国的帮凶。 所以,顾瑾璃没主动给他下毒就算了,她怎可能会救他? 说话的功夫,阿翘已经帮顾瑾璃把头发给束好了。 “阿翘,宴会几点开始?”顾瑾璃站起身来,半倚着梳妆台问道。 阿翘想了想,回答道:“还有半盏茶的时间。” 顾瑾璃点了点头,忽然道:“阿翘,你可知道师父和云国的关系?” 对于这个问题,顾瑾璃昨日其实已经问过了阿翘,但是阿翘只说自己常年待在“万窟楼”里,对黑衣人的了解不多。 虽然阿翘只是个小丫头,而黑衣人又神秘莫测,但顾瑾璃觉得,阿翘怎么着都会比自己知道的东西多一点。 阿翘努力的回想了一会,在顾瑾璃殷切的目光下,总算是想到了一点点:“主子,奴婢听‘万窟楼’里的人说过,主上早年经常会不定时的在云国逗留一段时间。” “不过,大家也没听主上有透露过在云国是否有咱们的势力。” 这个回答,对顾瑾璃的用处来说不大,但阿翘说了总比没说的好。 好歹能让顾瑾璃知道,莫离与云国确实是有牵扯的。 “那我问你,你可知道师父姓甚名谁?”问出这个问题来,顾瑾璃其实很是尴尬。 毕竟,跟在莫离身边两年多,叫了他两年的师父,到现在为止竟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和姓名,说起来也真是挺可笑的。 只怪她当时醒来后,脑袋里便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得了。 用了几天的时间,才好不容易想起来的便自己跳崖时那隐约的画面。 莫离用了一天一夜,为她讲述那个不存在于她记忆里的凤国,她的父皇,她的母亲,还有她的公主身份。 与亓国的血海深仇,与亓灏的爱恨纠葛,一切都让她不敢置信。 那时的她,就像是五岁时候的陈泽轩似的,只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被莫离猛地拉进了一个复仇的沼泽中。 猝不及防,根本容不得他们做任何心理准备。 如果说陈泽轩当初是因为年纪小,容易被蒙骗,又忌惮于莫离的狠辣手段,所以才被迫做莫离的棋子的话,那么在他渐渐有了自己的势力之后,他完全有能力脱离莫离的挟制。 而陈泽轩从五岁遇到莫离开始至今,一经多年,仇恨的种子早已在他的心里根深蒂固,很难拔除的原因,除了莫离日复一日的进行成功洗脑之外,再就是他在成年后有了自己的思想和判断力,曾在暗地里派人调查并核实过莫离说的话。 他的身份,还有凤国灭亡的内情,都与莫离所说不差。 否则,没有真凭实据,莫离何以让陈泽轩相信自己? 至于顾瑾璃,在她不知道该信还是不信,很是迷茫无助的时候,莫离同样拿出了好几封十几年前云国和亓国勾结密谋的信件。 那些信件泛黄,字迹虽然模糊,可某些企图颠覆吞灭凤国的话语还能勉强可见。 最重要的是,双方来往的信件上都印有两位老皇帝的私人印鉴…… 皇帝的私人印鉴,可不是谁随随便便都能仿造出来的。 而且,从使用的笔墨来看,也是皇室专用。 此外,莫离手中竟然还有凤国灭亡前不久,凤国老皇帝的亲笔手札。 手札上,写了许许多多的密事,包括老皇帝和凤瑟之间的情事。 当然,手札的最后几页写到了老皇帝已早有预感云国和亓国会有行动。 果不其然,没多久凤国便被灭了…… 为了让顾瑾璃进一步相信自己,莫离将两张画像摊在了她面前。 那张画像同云国和亓国老皇帝之间的书信一样,也有不少年数了。 画像里面的人是凤瑟,豆蔻妙龄,巧笑嫣然,美目盼兮。 另一张画像,则是未被“毁容”之前的顾瑾璃。 顾瑾璃的容貌已被换成了林笙的脸,她不知道自己之前的脸是什么样子,但是只从两张画像上来看,除了纸张的年代感不一样之外,这二两个女子的容貌神似,如果不细看的话,很难发现有不一样的地方。 仅凭着书信,手札,以及两副画像,这并不能足以让失忆了的顾瑾璃相信自己就是凤皇和凤瑟的女儿,是陈泽轩同父异母的妹妹。 所以,莫离当时做了最后一件也是当场便能辨明他说的话的真伪的事情,那就是滴血认亲。 这对顾瑾璃来说,是害怕的。 因为跳崖失忆,她忘记了过去,不管是好的坏的,她的人生都可以像一张白纸一样从头开始。 可如果她真的是凤凰之女,那么今后便会背负着无休止的仇恨…… 同样,陈泽轩虽然早就被莫离告知了顾瑾璃是自己的妹妹,可真到了这验证身份的这一刻,他的心底里也是隐隐不愿面对现实的。 毕竟,心上人变妹妹,这让谁能接受得了? 但是,没办法,顾瑾璃除了滴血认亲,别无选择。 匕首分别划过她的左手,他的右手,当两滴血珠同时滴入碗中的清水后,三个人的眼睛一眨不眨,心情都是无比紧张的。 两滴血珠,像是两个久别重逢的亲人,隔着一小段距离的清水,然后一点点靠近,拥抱在了一起。 顾瑾璃一脸煞白,像是浑身突然没了力气似的,瘫软在了身后的靠枕上。 陈泽轩满眼痛苦,压抑着强烈的情绪,生生的别开了眼睛,不再看那融为一体的血珠。 而莫离,他无疑于是最高兴的人,好像是终于等到了这兄妹二人相认的这一天,也可能是他的复仇大计又近了一步了…… 再后来,顾瑾璃接受了莫离给她安排的新生“命运”。 进了“万窟楼”,她像是一朵饮了仇恨之血的“午夜魔兰”,在日夜的魔鬼训练中,以仇恨为目标,为信念…… 两年过去,她身上添了不少伤,原本细嫩的手指上也多了一层茧子。 如莫离所愿,她的心渐渐变得冷硬,也对亓国和亓灏恨之入骨。 恨,到现在已然成了她的习惯。 可是,这次云国之行,却让她觉得自己之前忽略掉了很多事情。 凤皇的手札,如此隐私的东西能在莫离手中,而且莫离对于凤国的事情无所不知,说明莫离确实与凤皇、凤瑟关系匪浅。 只是,青遥阁、“万窟楼”的人都喊莫离为“主上”,也无人见过他的相貌。 这样一个能自由来往于亓国和云国之间,暗地里操纵着一切的人,他到底是姓甚名谁呢? 早年陈泽轩查凤国被灭的同时,也查过他的师父莫离。 一个人,是不可能没有过去的。 可莫离就像是过去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陈泽轩竟查不到他过去的丁点痕迹。 尽管陈泽轩心里会有所怀疑,可每次看着莫离提起凤国被灭时那咬牙痛心的模样,便会打消疑虑。 莫离若不是与凤皇交好,怎可能如此痛恨亓国和云国?怎可能如此不留余力的一心帮他为凤国报仇呢? 纵使陈泽轩在世人眼里精于算计,文韬武略,却也想不到莫离会藏着一颗怎样阴险狡诈的心。 这个问题,顾瑾璃问的不好意思,也把阿翘给问住了:“这……这个,奴婢真的不知道。” “您也知道,主上素来不喜人多嘴,奴婢是万万不敢过问主上私事的。” “奴婢只知道,自打奴婢进‘万窟楼’起,所有人都是以‘主上’相称的。” 顾瑾璃听罢,神色略有些失望:“也对,师父做事谨慎,行踪隐秘,兴许连哥哥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何等人物,能在两国之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主子,王爷过来了。”阿翘见顾瑾璃不说话了,也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于是往旁边退了一步。 转头,看到外面亓灏和杜江的身影,于是出声提醒道。 顾瑾璃也看向窗外,视线与亓灏不经意的撞上。 第408章 亓灏殉情 宫宴,是在行宫的大殿里举行。 由于亓灏和顾瑾璃是作为贵宾来云国的,故而朝中的大臣们,宫里的妃嫔们,总之大家都在至少半个时辰之前就已经积极的入了座。 刚才顾瑾璃和阿翘说话了一会,眼下时间也快到了。 阿翘见亓灏在房门口停了下来,便对顾瑾璃道:“主子,王爷在等您。” 顾瑾璃自然知道亓灏在等自己,也知道他不进来的原因。 昨日,二人已经把所有的话都说开,所有压抑了两年的情绪也随之爆发了。 过程激烈,不过爆发过后,彼此又像都陷入了沉寂的湖水一般,难得的能够静下心来去沉思,去怀疑。 之前识破顾瑾璃的身份,对二人的关系来说是一个极大的转变。 而开诚布公的这一谈,同样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只是,不管怎么说,破冰之后,需要缓和的。 这睡了一觉的功夫,再见面还是微微有点尴尬的。 亓灏站着不动,顾瑾璃坐着不动。 她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 他望着她,眸底晦暗如海。 阿翘见亓灏和顾瑾璃只是眼神交流,谁也不动弹,便小声道:“主子?” 顾瑾璃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亓灏的眸光像是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笼罩在里面,让她的心头生出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复杂。 沉闷,痛楚,迷茫,这些情绪齐齐积聚到喉咙,化成一声轻轻的叹息。 “走吧。”移开眸子,顾瑾璃总算是站了起来。 亓灏见顾瑾璃和阿翘出来,待她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也与她并肩而行。 杜江和阿翘跟在身后,于是一行四人都往宴会地点走去。 两个人一路无言,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有时候会随着走路而触碰在一起。 如两只蜗牛,触角冷不丁的一碰,又很快像是受惊似的分开。 “宁王爷到!”到了大殿门口,站在一旁的小太监高声的喊道。 随着这一尖细的嗓音落下后,等了亓灏和顾瑾璃有一段时间的众人都不约而同的往门口望去。 顾瑾璃放慢了脚步,自觉的落下半步距离,与亓灏前后走着。 一来,亓灏是亓国的宁王爷,他是主角,而她在大家眼里只不过是个小“男宠”罢了。 二来,连云国老皇帝和皇后都到了,而他们却姗姗来迟,这不免有点失礼。 尽管,他们来得不早也不晚,时间刚刚好。 可是,顾瑾璃可不愿意成为全场的焦点。 倒不如躲在亓灏身后,让他替自己挡住这些人像是看猴子似的眼神。 在小宫女的引领下,二人也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云国帝后坐在主位上,亓灏和顾瑾璃的位次在老皇帝的右手下方。 太子妃坐在皇后左手边的第一处位子,她今晚总算是换掉了身上素净的衣服。 在皇后的强力要求和淑霞的精心帮忙装扮下,太子妃一身深蓝色宫装高贵优雅又不失年轻女子的独特美丽。 只是,她的脸上还是一副清清淡淡的表情。 可能,她一门心思光想着明日回府了。 太子妃的旁边,依次是紫桑、婕贵人、迎妃。 紫桑神色郁郁中透着常见的冷冽,像是一座不安分的火山,有种随时随地要爆发的感觉。 还像是一座散着冷气的冰山,自带的低气压让人不敢跟她多说话。 按着老皇帝的意思,迎妃作为他的心头宠,最好是坐在皇后的位子上。 但是老皇帝也知道,在如此重大的场合,皇后的位子不可能坐上旁人。 等级礼仪制度,不能乱。 对老皇帝点点头,亓灏坐了下来。 老皇帝对老太监使了个眼色,老太监拍了拍手,于是已经在后台等待了许久的歌舞便上场了。 云国的舞姬和乐师,与亓国的没有什么不同。 舞姬们衣诀翩飞,大臣们在觥筹交错之间,都时不时的偷偷往亓灏和顾瑾璃身上瞄去。 亓灏神态自若,视线流连在婀娜多姿的舞女之间,像是认真欣赏一般。 顾瑾璃低着头,拿着筷子,安安静静的吃着盘子里的菜,看上去对周围欢闹的一切无动于衷。 男人们一边看着亓灏,心里暗叹这传闻中的战神王王爷脸色太白了,瞧着也没什么三头六臂,一边看着顾瑾璃,又不禁疑惑难道宁王爷真的是个喜欢男人的断袖? 女人们忍不住的小声切切私议着亓灏的英神俊朗,风姿绰约,当然话里话外流露出对亓灏的仰慕之外,外加着对他爱上男人一事表达着惋惜和遗憾。 顾瑾璃夹了一筷子杏仁佛手,慢条斯理的往嘴里塞着。 对于周边的议论,她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面上淡淡,可心里却想翻白眼。 这大千世界,本就无奇不有。 七十多岁的老男人都可以娶一个十七岁的妙龄少女,老少恋大家都能接受,为何就不能接受同性之间的感情呢? 在顾瑾璃眼里,只要是真爱,性别根本算不得什么障碍! 就算是亓灏真的喜欢男人,也不会多看这些女人一眼,所以她们又有什么好可惜的呢? 真是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杏仁佛手味道一般,顾瑾璃撇了撇嘴角,将筷子方向一转,伸向了怪味大扁。 “呃……”顾瑾璃的筷子被亓灏突然横过来的筷子给挡住了,她不解的看着他。 亓灏夹了一道宫保兔肉放在顾瑾璃的碟子里,沉声道:“多吃点肉,你现在需要好好补补。” 说罢,还抬手自顾自的为顾瑾璃舀了一碗金丝燕窝汤。 舀碗汤之后,亓灏又拿起了酒杯,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翩翩起舞的舞姬身上。 整个过程,一系列的动作,他做的自然,好像不需要顾瑾璃的回复。 这种细致体贴,看在旁人眼里那是一番含情脉脉,恩爱无双的模样。 “我不需要……”顾瑾璃动了动唇,还是把冷嘲热讽的话给压了下去。 见大家都盯着自己,仿佛是在等自己的反应一样。 亓灏如此旁若无人的照顾顾瑾璃,若是顾瑾璃不接受,岂不是打了亓灏的脸,很不给他面子? 转眸,她望着亓灏,眸光微动。 以前,她怎么看他怎么觉得讨厌。 若是与他同坐在一桌上,她必定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浑身不舒服。 就好像是,同呼吸着一片空气都认为是一种煎熬痛苦。 而此刻,她和他坐在一起,心情竟较之前来说,平静了许多。 她对他,好像没有那么反感和憎恨了。 这些日子以来,她会莫名的烦躁,昨夜她也想了很多,想了很久。 所有情绪变化的原因,不外乎是因为一个亓灏罢了。 她始终不愿意承认,她这块冷硬的石头,已经沾上了些许的温度。 心内的冰块,也一点点的融化…… 客观来说,亓灏这张脸,确实好看。 棱角分明,五官俊美又不失男子汉气概。 若他们之间没有隔着这些血海深仇,能被这样一个位高权重,又痴情的男子爱着,应当是全天下女人都梦寐以求的事情吧? 察觉到顾瑾璃望着自己,亓灏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还是转过了头,与她的视线对视上。 顾瑾璃正看得出神,也沉浸在自己的胡思乱想里,她没料到亓灏会突然转头,于是在他砍过来的时候心突然一抖。 不知道为何,她竟有种做了坏事被抓包的感觉。 慌乱的低下头,她将碟子里他刚才夹的宫保兔肉塞进嘴里。 亓灏瞧着顾瑾璃竟一改前例,不仅没有对自己甩脸子,还吃下了自己夹的菜,他愣了一下,然后转过脸去,嘴角不自觉的弯了起来。 二人虽然仍旧是一句话都没说话,可他们之间的气氛却不一样了。 “啧啧,瞧见没有,宁王爷看那男宠的眼神,真是满眼像含了蜜一样!” “可不是嘛,大庭广众之下就如此明目张胆的眉来眼去,哎,成何体统!” “早知道宁王爷好男风,我就把我二舅的三姑父家的四侄子带来,他生得要比这个小男宠还妩媚,想必一定能得宁王爷喜欢!” “欸,宁王爷早年也不喜欢男人的,还不是当年受了刺激,这才改了口味!” “你说的,难道是那件事情?” “自然,除了那件事情,还有哪件事情?” “说来宁王爷当年也真是痴心,听说要不是被人拦着,他也要跟着那个跳崖的女人一块去了!” “可不是,为了一个区区侧妃,宁王爷竟离开京城两年,放弃了手中的大权,这份破例真是无人能及!” “错,大丈夫何患无妻,宁王爷这般沉溺于儿女情长,实则不是一个做大事的人!” “不对,不对!”刚才最开始挑起话题的人,见大家七嘴八舌的越扯越远,赶紧打断身边人的话,将话题拉了回来:“现在咱们该讨论的问是宁王爷是不是做大事的人,而是我那二舅的三姑父家的四侄子还有没有希望的问题!” ……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尽管云国和亓国隔着好远的距离,但是人们对于八卦新闻的热情是距离割不断的。 上到皇室,下到坊间,但凡是能成为大家增添茶余饭后谈资的事情,都会一传十,十传百的以极快的速度传播到四面八方去。 两年前,亓灏、尹素婉和顾瑾璃,他们三人之间的情事不仅在亓国闹得沸沸扬扬,就连云国的人也都有所耳闻。 尤其是当顾瑾璃跳崖后,也不晓得是哪个说书的先生,竟声情并茂的把亓灏描绘成了一个为爱殉情的男子,这又引得那些原本就爱慕亓灏的女子更加痴迷了。 当然,与此相对,坊间还流传着另一种说法。 那就是,顾瑾璃之所以跳崖,是因为她是顾淮的女儿,而顾淮是宣王党,所以在两党之争之下,亓灏对顾瑾璃自始自终都是一片虚情假意。 发现了真相的顾瑾璃这才绝望跳崖,而亓灏这个罪魁祸首则是装模作样而已。 总之,什么版本的传言都有。 不过,追捧着亓灏的女子们,会好不犹豫的相信亓灏殉情说。 毕竟,亓灏在她们的心里,是威风赫赫,骁勇善战,魅力无边的战神。 一个像神一样的男人,必定是完美的。 完美的人,是不存在阴谋诡计,不存在背叛欺骗的。 同时,大多女子,不管是上到八十岁的老妪,还是下到八岁的早熟的女娃,应该都向往那种至死不渝的爱情的。 所以,女子们坚定的各种无理由的维护着亓灏,也算是维护者她们心中的美好幻想。 而男人嘛,可能会带着羡慕嫉妒恨的心思,选择对立的一面。 舞女们妖娆变幻的舞姿,也阻挡不住大家投过来的炙热目光。 丝竹管弦之声,竟也掩盖不住大家越发忘乎所以的议论声。 亓灏刚才因为顾瑾璃没有拒绝自己而心情大好,可是云国大臣们如此放肆,着实是有些过分的厉害了。 他一个大活人坐在这里,他们难道把他当成透明的了? 说他好男风也就算了,但他们貌似还起了往自己身边塞男人的心思了! 放下酒杯,亓灏幽冷的目光像是两把飞箭,“嗖嗖”的扫了过去。 大家头皮一麻,瞬间都安静老实的闭了嘴。 顾瑾璃察觉到亓灏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猜测他是因为人家说他好男风生气,还是因为说他沉溺儿女情长而恼怒。 想起刚才大臣们说的,他当年在自己跳崖后殉情的话,顾瑾璃又没忍住的抬眸看了亓灏一眼。 不管殉情一事是真是假,反正她是没从莫离和陈泽轩二人嘴里听说过。 按照莫离的说法,是亓灏逼得自己跳了崖,那他怎么可能会想跟着自己一块跳下去呢? 即便是真的要跳下去,想必亓灏也是为了确认她这个凤国遗孤到底是否死透了吧? 亦或者,要将她的尸骨给捞上来,挫骨扬灰才甘心? 当然,过去的顾瑾璃会有这样的想法。 现在,她努力的让自己用一颗客观的心来正视亓灏。 酒过三巡后,乐师、舞女们下场后,云国老皇帝轻咳两声,将众人的吸引力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 他拿起酒杯,开始了虚伪的场面话:“这次宁王爷不辞辛苦的来云国作客,朕代表朝中所有大臣们对宁王爷表示欢迎!” 顿了顿,又不忘记补充道:“当然,若是亓国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的话,宁王爷可以不用着急着明早启程,最好再多住几日,朕让人带着宁王爷在这京中好好玩一玩,领略一下我云国的风土人情。” 前半句是官方话,后半句是违心话。 当得知亓灏主动离开时,老皇帝高兴地不得了,又怎可能希望他多留几日呢? 亓灏笑了笑,沉声道:“多谢云国皇帝的美意,本王也想留下尽情欣赏一下这云国大好的山水,可惜朝中事务繁忙,所以本王只能等下次有机会再来云国了。” 人都是虚伪的,脸上戴着多张面皮。 面对不同的人,露出不同的面孔来。 云国老皇帝明明还在因为傻太子而介怀,却仍旧能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嘴里说着假话,脸上挂着假笑,仿佛那天红着眼睛发怒的人不是他似的。 老皇帝若无其事,亓灏自然也能将傻太子伤了顾瑾璃一事翻页。 人在世上走,不可能什么都随心所欲,肆意妄为。 尤其是身处高位的人,更是会经常身不由心。 要去周旋,要去谋划。 即便是一国之君,也不可能事事都由着自己的心意去做。 云国老皇帝是如此,亓国老皇帝也一样。 而亓灏,在两年前会经常任着自己的性子做出一些在别人眼里很出格的事情。 两年后,他仍会任性,不计后果。 但是,这只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出发点是顾瑾璃。 只有为了顾瑾璃,他才会不顾一切…… “好,那就一言为定。”老皇帝知道亓灏也不过是客气一下而已,因此他抿了口酒,看了一眼皇后。 先有婕贵人,后有迎妃,这二人都建议老皇帝将紫桑嫁给亓灏。 这件事情,老皇帝不好直接的开口,而婕贵人和迎妃身份不够资格,她们更是不能在今晚这样的场合下提起,所以在宴会开始之前,老皇帝便悄悄的给过皇后暗示,想让她一会等亓灏和顾瑾璃来了,提一下紫桑的婚事。 皇后本就想把紫桑从云国支走,见老皇帝丢了个眼神过来,她立刻会意,笑盈盈道:“对了,皇上,说起来,咱们紫桑公主上次去亓国,还是两年前呢!” “嗯,这一转眼竟过去了这么久。”老皇帝点点头,满意皇后的聪慧的同时,露出一脸感慨的样子。 在从皇后的嘴里听到自己名字的一瞬间,低着头喝着闷酒的紫桑猛地抬头,脸色比刚才还难看。 “滋滋滋”,连对面的顾瑾璃都感觉到了空气里那无形的火花。 老皇帝坐直身子,刻意不去看紫桑燃起了怒火的眸子。 少了舞女们挡住视线,心不在焉的太子妃现在总算是能注意到亓灏了。 她悄悄的打量了一下亓灏,只觉得这个男子丰神俊朗,举手投足之间不仅透露着贵气,还有种让人说不出的吸引力。 再看自己身边的紫桑,她的反应好像不太情愿。 太子妃倒是觉得,如果能嫁给亓灏这样的男子,那一定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不过,准确的来说,太子妃在没嫁给太子之前,也跟在座的其他女子一样,幻想着嫁给这世上举世无双的男子。 可在嫁给傻太子之后,她彻底的没了念想。 有时候被傻太子折腾的厉害了,她就想,不管是谁,是什么身份,长相如何,只要是能让她脱离苦海,就算是侍卫她也愿意嫁。 作为老皇帝唯一的公主,又手握重权,紫桑如今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至于傻太子这个哥哥,紫桑对他是没有半分感情的。 可以说,紫桑是无情的,因为她只对老皇帝一个人有情。 就算是紫桑仅有的兄长,傻太子对紫桑来说也只是一个傻子而已。 有时候,紫桑也会羡慕傻太子。 毕竟一个人要是傻了,就不用想那么多烦心的事情了,也可以为所欲为的做一切自己想做的疯狂的,不合理法的事情,不用去顾及后果。 攥紧了拳头,紫桑能感觉到自己掌心那层硬硬的,厚厚的茧子也跟自己手背上的青筋一样在暴动。 若不是为了老皇帝,她一个金枝玉叶,怎会待在军营那么多年? 她可文可武,文不输才女太子妃,武虽不及战神亓灏,但在军中能打赢她的人可不多。 要不然,她又如何敢提剑上战场呢? 凡是家世背景的女儿家,谁不是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宝贝?谁的一双玉手不是蘸墨作画,抚琴刺绣? 只有她,拉弓射箭,骑马练剑,身上还添了很多不为人知的伤。 这些年,她像是一个男人一样的坚强冷酷的活着,像一个忠诚的战士一样带兵守护着云国,同样也是为了她的爱人,那个最不应该爱上的人,她的父皇——云国老皇帝! 可惜,老皇帝却十分的厌恶她,并且一心要将她往外推,这让她如何能不伤心呢? 在亓灏和顾瑾璃出现之前,宴会还没正式开始,她手边的酒盏已经空了一半了。 因为,她知道,老皇帝一定会提她的婚事的。 果不其然,老皇帝让皇后这个女人开了个头。 兴许仗着自己的身份和手中的势力,皇后从未忌惮过紫桑。 就算是老皇帝事先没让她开口,她也会想办法向亓灏提一下的。 皇后看向亓灏,期待着他应承着可以带紫桑一同回亓国。 不管亓灏是否对紫桑有意思,只要他客套一句,云国老皇帝立马让紫桑去亓国。 然而,亓灏并没有像预料之中那样子接话,而是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勾唇不语,这让皇后很是尴尬。 亓灏不傻,他与云国老皇帝现在就像是下棋一样。 老皇帝走一步棋,亓灏能想到老皇帝后面三步的棋如何走。 亓灏当然知道,只要自己松了口,那就正中老皇帝的下怀了。 因此,他像是没听到一样,一边给顾瑾璃夹菜,一边笑得温柔:“你这次跟本王出来又瘦了许多,等回去后本王一定好好给你补一补。” 这话一落下,又有不少人开始交头接耳了。 第409章 不让你输 “我吃不下了,麻烦你不要再给我夹菜了。”顾瑾璃对于亓灏的殷勤很是无奈,她以手扶额,一只手挡住半张脸和众人火辣辣的眼神, 她又不是没有手,想吃什么,难道不能自己去夹菜吗? 再说了,他给她夹的大多都是肉,油腻腻的东西看着就难受,这让她怎么能吃下去? 亓灏微微一笑,温和又有耐心道:“一口一口的吃,又不赶时间,总能吃完。” 他很开心,因为她总算能心平气和的跟自己说话了。 尽管,她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嫌弃。 他也很贪心,总想着快些重新挤回到她的心里去。 她给他一个好脸色,他就像是身处明媚的阳春三月一般,倍感欢喜。 而她一个冷冰冰的眼神,一句句扎心的话,就会轻易将他尽一个冰窟里。 冷意袭遍全身,冻结心脏。 顾瑾璃透过手指间的的缝隙,望着亓灏,她的心被他那温柔含笑的眼睛撞了一下。 “咚”,如同湖水里被丢进了一颗石子似的,一种莫名的疼痛,在她心间荡出一阵阵波纹来。 深吸一口气,顾瑾璃咬着唇,将挡着脸的手拿了下来。 握着筷子,她不敢再看亓灏,夹着菜往嘴里送。 用力的咬着那炸的酥脆的肉块,觉得心口的痛似乎减轻了许多。 亓灏见顾瑾璃难得如此配合,眼中的笑意像是烟花一样,渐渐绽放。 众人见亓灏待顾瑾璃如此浓情蜜意的模样,无不咋舌感慨。 “啧啧,这宁王爷果然是贴心呢!” “可不,瞧瞧这一脸心疼的模样!” “唉,可惜他现在喜欢男人,要不我就把我……” “行了行了,快死心吧!你大姨妈家的二表姐一脸麻子,寻常人都不会要她,你还敢送给宁王爷?” “这说不定嘛,宁王爷他连男人都喜欢了,万一真有什么特殊癖好,喜欢丑女呢?” …… 亓灏才不会理会旁人,他只在乎顾瑾璃一个人的想法。 顾瑾璃神色无异,倒像是一心都搁在面前的食物上,双耳不闻周边事。 阿翘站在身后,偷偷的瞧着亓灏和顾瑾璃,忽然觉得这一幕真是难得的和谐。 老皇帝没得个亓灏的台阶下,他和皇后就像是被亓灏故意冷落似的,面色有些僵硬。 至于那些下面坐着的大臣,他们竟根本没发现老皇帝的脸色不对劲,还在不知死活的热火朝天的议论纷纷。 与亓国的大臣们比起来,云国朝臣可真是一点察言观色的眼力劲都没有。 老皇帝忍着怒气,只好用力的咳嗽了两声,威严的扫视了一圈众人。 大家后知后觉,终于察觉到老皇帝隐约不高兴了,赶紧打住议论,随意的闲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后来,不知是谁提议,不如就玩个游戏,增添点乐子。 这一提议出来,大家都纷纷响应。 至于玩什么游戏,大家集思广益,想出了一个游戏。 其实,也没什么创新性,不过是填字游戏而已。 一句诗里缺两个字,谁填的那个字最好,那便算赢了,谁要是输了,则要受罚。 不过,游戏是以“传彩球”的方式进行。 让老太监眼睛上蒙着布条,背过身子去,拿着筷子敲击桌子。 花球依次在大家手里传递,停在谁手里,谁便在那纸上写下来。 一轮下来,可能中途花球会停下来好几次,但最后只从五个人中随机抽取两个人的字,然后让大家不记名投票。 这个填字游戏,说简单也简单,可说难也难。 仅一个字,要精炼传神,还要符合诗意、诗境,并且在规定的时间内,真可谓考验一个人的水平。 至于负责出题的人,要德高望重,公正公平才行。 老皇帝和皇后,即便是他们并非什么正直良善之人,但这个出题人也只能是由他们来做了。 毕竟,他们是云国的掌权者,也是在座中身份最尊贵之人。 老皇帝和皇后两个人商量了一下,于是便在一张长长的宣纸上写下了一句诗。 这个小游戏,不仅可以活跃气氛,而且还能体现在座都是肚子里有点墨水的人,所以有一些表现欲望很强的人在老太监刚转过身去,就以及蠢蠢欲动,急不可耐了。 顾瑾璃对玩游戏倒是没什么兴趣,可既然大家都参与了,她不可能寻个借口走人来扫大家的兴致。 老太监待老皇帝写完字后,跟小太监一块将宣旨一点点小心翼翼的展开,仿佛那上面是写着传位圣旨似的,神色紧张谨慎。 “轻风()细柳,淡月()梅花。” 尽管老皇帝的身子已经被掏空,可他的字却雄健有力。 顾瑾璃细细的看着那字迹,努力的在脑海里回想着当年莫离给自己看的云国老皇帝和亓国老皇帝之间互通勾结的信件。 在当年跳崖之前,她便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所以这种与生俱来的本领并不会随着她的“失忆”而消失。 眯着眼睛,她一笔一划的研究着老皇帝的字,竟发现果真是与那些信件上的字一模一样。 不管是写字习惯还是字的结构框架,总之顾瑾璃可以肯定至少在云国和亓国勾结一事上,莫离是没有骗她和陈泽轩的。 传花球的游戏,当年八月十五那晚上,亓灏在王府里看荷香、爱月和秦峰、杜江带着下人们玩过。 还记得当时爱月故意整秦峰,传花球的时候还戏弄秦峰,让他唱了个小曲。 虽然过去了两年,但是因为是和顾瑾璃在一起,而且那段日子是他们最美好的时光,所以亓灏记得特别清楚。 那夜月光很美很圆,他拥着她坐在屋顶上,耳边有不冷不热的夜风吹过。 她依偎在他的怀里,他们之间没有误会,没有算计。 两颗心贴的很近,也没有距离。 他情不自禁的吻了她,她的身后烟花四射,绽放在了夜空中,跟她眼里的流光一样美…… 过了这么久,他们中间隔了生离死别,如今再回想,不免得有种沧海桑田,物是人非的感觉。 忍不住,他又转头神色复杂的看向顾瑾璃。 顾瑾璃感觉到亓灏的眸光,敛去眼中的冷意,装作思索的模样,煞有介事的摸着下巴,撇嘴道:“也不是很难。” 平心而论,老皇帝和皇后合力想出来的这两句诗,只能算中上等而已。 要想变成佳句,那就看填字人的诗词功底了。 瞧着这些人两眼发光,像是穷人看到了金子一样,顾瑾璃心底里越发的鄙夷。 玩游戏打发无聊是真,当然也不乏附庸风雅之嫌。 由于大家都满心期待的等着老太监敲桌子,故而坐的笔直,屏气凝神,生怕待会游戏突然开始,自己没反应过来,错过了这个在人前卖弄学问的好机会。 谁都没敢说话,因此顾瑾璃这句话,倒是在这安静的气氛里显得很突兀。 “哎哟,这位公子口气可真是不小呢!” “哼,可别再是说大话了!” 有两个大臣,对顾瑾璃表露出了赤裸裸的不屑和质疑。 其中一位大臣刚才打算将自家二舅的三姑父家的四侄子送给亓灏,另一个则是想把大姨妈家的二表姐送过去。 这二人,不管是往亓灏身边送男人还是送女人,顾瑾璃身为亓灏的小男宠,自然是他们的眼中钉。 顾瑾璃是真觉得这道题一点都不能难,她见这两个小眼睛塌鼻子,丑的一致的大臣,撇撇嘴,轻哼一声:“我是不是说大话,到时候就知道了!” 她倒是没有想要表现的欲望,但也不愿被人看扁。 若是依着顾瑾璃当年的性子,就算是别人挑衅的再厉害,她都不屑一顾的。 而现在,她竟然怼回去了,这让亓灏愣了一下。 不过转念一想,性子变成了这样也好,至少不会让人欺负了去。 “开始吧。”老皇帝清了清嗓子,对老太监吩咐道。 老太监眼睛看不到,所以便凭着感觉开始敲桌子。 花球是从太子妃手里往后传的,她传给紫桑,紫桑再依次传给婕贵人、迎妃等人。 婕贵人怀着身子,其实在宫里安心养胎最好,奈何她这个人最喜欢热闹。 尤其是现在怀了老皇帝的孩子,她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肚子里的这块肉金贵着呢! 要不然不能将肚子给剖开,否则她真会将孩子拿出来一个个的给大家展览,如此才能占尽风头,享尽风光! 只是传个花球,对婕贵人来说根本就累不到她。 她一心想要迎妃出手,所以在传给迎妃的时候,她故意装作不小心的样子,在迎妃的手即将接触到花球的时候,手一松,将花球掉在了地上。 花球往一旁滚动了几下,再捡起来传给下一个人的话,免不了会耽搁一些时间。 老皇帝眉头一皱,心里不禁有点埋怨婕贵人手脚不利索。 他也不是信不过迎妃的文采,只是男人都是自私,矛盾的。 一方面希望自己的女人在人前为自己争面子,另一方面又怕她太出彩了,引得人觊觎。 他的迎妃,像是一只猫,温顺又会勾人,实在是让老皇帝“爱不释手”。 迎妃只怔了一下,然后便迅速的离开座位将花球捡了起来。 她花球塞进另一个人手里,刚将手抽回来的时候,老太监敲打桌子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自觉的舒了口气,迎妃意味深长的看了婕贵人一眼。 与此同时,老皇帝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婕贵人没得逞,桌子底下的手用力的撕扯着帕子,面上也只能堆着得体的假笑:“真是遗憾,本来还以为能一睹迎妃妹妹的风采呢!” 迎妃声音温柔得像春风:“妹妹我才疏学浅,姐姐你没什么遗憾的。” 她们二人针锋相对之间,小太监已经端着笔墨走了过来。 那接住花球的嫔妃可能在游戏开始之前没想到花球会落在自己手里,因此猝不及防,没有任何准备,只能在众人的注视下,红着脸窘迫的随便写了一个字。 小太监将字条叠了起来,然后端着盘子退到一旁,等着老太监继续敲桌子。 声音再次响起,花球继续传递。 这一次,老太监敲击的时间要比刚才久了一点。 这一停,竟停在了孔大人手里。 孔大人回云国的路上腿从马背上给摔断了,宫里的太医给他接好了腿骨,并嘱咐他一定要在床上静养一段时间才行,切勿随意走动,否则又会伤了骨头。 可是,孔大人这种人,也是不甘寂寞。 当然,他肚子里可没有什么才气,不过是作为朝中重臣不想让大家忽略了他罢了。 抓着手里的花球,孔大人懵了一脸,似乎他没料到花球会砸到自己这个草包头上。 大家看着孔大人焦急的挠着后脑勺,不由得捂着嘴轻笑了起来。 孔大人肥胖的肚子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怎样,竟像是癞蛤蟆似的,一鼓一鼓的。 在纸上歪歪扭扭的写了两个字,总算是煎熬的交了差。 花球传到第四个人的时候,竟真传到了顾瑾璃手里。 顾瑾璃早在看完老皇帝出的题目后,脑子里就有了答案,她连想都没想,直接在众人看好戏的眼神下刷刷刷写下了两个字。 亓灏望着她不假思索的字,眸光微动。 之前,顾瑾璃在亓灏面前还没暴露身份的时候,她写的字都是特意改了笔迹的。 而现在,她竟用了原来的字体。 看着那熟悉的字迹,亓灏的心像是被一只柔软的手抚摸了一下。 顾瑾璃在他面前开始流露出真我来,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她已经在敞开心扉了? 当然,他不敢自作多情,但又克制不住的往好的方面去想…… 顾瑾璃放下笔,自己将纸叠了起来。 就在小太监端着盘子准备离开的时候,亓灏却突然喊住了他:“等会。” 小太监吓得赶紧站住,哆哆嗦嗦道:“宁……宁王爷。” 顾瑾璃看着亓灏,不知道他喊住人家小太监做什么,瞧瞧那害怕的小模样,啧啧,仿佛亓灏是一只会吃人的妖怪一样。 老皇帝直觉亓灏可能要搞什么幺蛾子了,脸色有点发沉,但也没吱声。 毕竟,亓灏还没说话呢,老皇帝也不能直接开口打断人家。 亓灏抿了抿唇,唇角微扬,“本王也要写两个字。” “欸,花球没传到宁王爷手里,他竟然要主动参加?” “这样似乎不妥吧,不符合游戏规则!” “不不不,宁王爷文武双全,有他参加了也更有意思?”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这对其他人来说是不公平吧?” “游戏而已,别太当真啦!” …… 听到亓灏要参加,刚才紧张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大家因为亓灏这一句话,再次议论起来。 有人赞同亓灏的加入,有人则反对。 赞同的是女子,她们一方面想目睹亓灏的风采,另一方面竟转变了心思,期待着下一个中了花球的人是自己。 若是最后投票选中的是自己与亓灏,如此,自己便有机会与亓灏进一步接触了。 想想一会的互动,就让人激动得脸红心跳。 反对的是男子,那些自恃才高的人借着维护游戏规则来阻止亓灏的填字。 因为自己在身份、地位、长相上比不得亓灏,要是再在作诗上也败下阵来,那就太没自尊了! 老皇帝听罢,沉吟片刻,笑道:“既然宁王爷要玩,这当然可以。” 他的话刚落,只听得沉默了好久的紫桑突然冷声道:“既然游戏规则可以打破,那么本公主也要参加!” 刚才接花球的时候,婕贵人能明显感觉到紫桑的动作生硬蛮横,几乎是用丢的方式将球往她的身上丢。 还好这花球是竹藤编制的,砸不死人。 这要是个铁球,婕贵人今个就一尸两命了。 听到紫桑要主动写字,婕贵人开心道:“有宁王爷和林公子,孔大人,再加上咱们的紫桑公主,这游戏就更好玩了!” 这四个人,两两一队,刚好也可以代表着亓国和云国。 大家一听婕贵人的话,也自然想到了这个问题,就连刚才还反对的大臣也难得的响应道:“不错,不错!” “人多起来才玩的有意思呢!” 当然,第一个接到花球的小妃嫔就被大家自动给忽略掉了。 她见玩的人越来越多,提着一颗心瞬间也就安稳了。 如果是五个人的话,随机抽中她的纪律不算太大。 不过,老皇帝可不这样想。 云国这边多一个人,赢得机率就会多一分。 即便孔大人的字如其人,脑如蠢猪,即便是小妃嫔文采平平,但是三对二的话,至少从数量上来看,云国还是占有优势的。 “林笙”老皇帝不了解她,也就不对她评断。 亓灏擅长带兵打仗,看他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暂且当他是有点能耐的。 云国这边,如果把孔大人给除去,靠紫桑和小妃嫔对阵亓灏,老皇帝越发的觉得胜券在握了。 他要通过这个填字游戏,好好的打亓灏的脸! 一边在脑子里想着等会惩罚失败者的法子,老皇帝一边笑得和蔼可亲:“好,既然大家都一致同意,那紫桑,你就和宁王爷一起填字吧。” 紫桑与老皇帝想到一处去了,只是她除了要打亓灏的脸,还想让云国老皇帝死了让她联姻的心。 除了必要的公众场合,老皇帝是绝对不会召见紫桑的。 就算是有朝中要事,也是通过老太监传话。 这“紫桑”二字,听在紫桑的耳中像是一道催泪符。 无人知道,她有多渴望像小时候一样可以赖在老皇帝面前撒娇,听着他一声声宠溺的喊着自己的名字。 可是,从那件事过后,老皇帝再看她的眼神是满满的厌恶。 她手握重权没错,但这些手中的权力永远抵不了老皇帝的一根毫毛。 如果哪一天,老皇帝要她拱手交出兵权,她会毫不犹豫的照做。 她的喜怒哀乐,通常都是老皇帝一句话的事情。 尽管知道老皇帝老脸上的假笑是在逢场作戏给旁人看的,可紫桑还是鼻子一酸,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 她别开脸,强力压住心头的颤动,紧紧抿着唇,藏在袖子里的手用力攥起。 太子妃坐的位置要比婕贵人离得紫桑更近一些,她感觉到紫桑好像在压抑着什么,却猜不透其中原因。 听老皇帝发话了,小太监赶紧把笔墨端到亓灏面前。 顾瑾璃根本就没将这个游戏当回事,不管是输赢,这对她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和损失的。 如果不是亓灏闲着没事要破例,想必紫桑这个麻烦精也不会要求加入。 面色有些不快,顾瑾璃压低了声音,语气不满道:“好端端的,你来凑什么热闹?” 亓灏并不是头脑发热,他要加入是有原因的。 一来,一轮抽五个人,现在加上了顾瑾璃在内,已经抽中了三个人。 在剩下的两个人里,亓灏不知道会抽到谁,可他知道紫桑应当不会放过这次宴会的机会来对付他们。 而这个游戏,也可能是紫桑的计划之一。 所以,与其被动的进入到这个圈套里,倒不如化被动为主动。 有他陪着顾瑾璃一起填字,还能间接的帮她化解危险。 二来,他单纯的想陪她。 “怎么,你怕输?”写好字后,亓灏叠好放在盘子里,转头问道。 “谁说……”顾瑾璃的话还没说完,亓灏接下来做了一个让人目瞪口呆的动作来。 他握着顾瑾璃的手,声音很轻,却认真执着道:“输了也没关系,无论你做什么,本王都会陪着你。” 顿了顿,他在看着顾瑾璃的眼中一闪而过惊讶,又继续道:“不过,本王是不会让你输的。” 如此直白,不分场合的表白,瞬间雷的大家忘记了呼吸。 女子们的一颗放心彻底的碎了,周边的气氛立刻变得微妙起来。 有人叹气,有人感慨,有人羡慕,有人鄙夷。 毕竟,这世道什么男男,什么女女,都是不正常的存在。 亓灏一个执掌大权的大男人,有那么多女人要死要活的想要投怀送抱,可他却喜欢一个男人,这真是浪费了那么多的好资源! 亓灏的大手温暖,温暖得发烫,以至于烫得顾瑾璃猛地缩回了手。 眼神一慌,她瞥见亓灏说话的功夫,对面的紫桑已经写完了,便扯着唇掩饰着自己的尴尬,转移话题道:“云国皇上,为了将公平贯彻到底,在下觉得,不如找一个人将我们五个人的字都抄下来。” “如此,大家看的都是同一个人的字迹,这便不会出现通过判断字迹来投票的作弊行为。” 顾瑾璃说的很有道理,这对于看热闹的大臣们来说是没意见的。 只是老皇帝还藏着别样的心思,那就是在座的除了顾瑾璃和亓灏之外,都是云国人。 如果投票的话,云国人不可能不投给自己人,否则也太没有大局观了! 如果按着顾瑾璃说的话,那老皇帝就无法从中放水了。 可老皇帝这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其他理由否定顾瑾璃,犹豫了会,只好道:“好。” 说罢,他示意摘下眼睛上的布条的老太监走到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好将那五句诗给抄下来。 第410章 救救臣妾 “要玩,就玩的尽兴。”这时,紫桑又开口了。 她眸光阴冷的望着亓灏和顾瑾璃,提高了声音道:“咱们不要从中随机选两个人再投票,这般太麻烦了。” “直接让大家选出一个写的最好的来,剩下的都是输者。” “赢的人,可以向任意一个输的人提任意条件。” 紫桑如此有魄力的话,带着气势汹汹和来者不善,瞬间又将今晚这个晚宴带上了高潮。 除了五位当事人和云国帝后之外,在场的大臣们都要投票,这的确比抽出两个来再选一个要好很多。 因为,说的是五个里面随机抽选,但谁又能保证在抽选的时候没有猫腻呢? 而直接让大臣们投票的话,对比之下更加公开透明。 “哟,紫桑公主这个玩法可就厉害了!” “啧啧,这里面不是闷着什么地雷吧?” “哎呀呀,这个游戏果然是玩对了!” “好期待,到底是谁会赢!” …… 吃瓜大臣们仍旧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兴奋又激动。 可是,老皇帝他不愿意啊! 他不敢冒险,万一紫桑或者是小妃嫔输了,亓灏和顾瑾璃这二人赢了,他们作为胜利的一方,提出了什么过分的要求,这可如何是好! 云国这些年给亓国上贡不少,如果亓灏借此机会狮子大开口,老皇帝真不敢想象自己会不会当场晕死过去。 割城?还是加重上贡? 皇后也不满紫桑如此任性,她脸上的笑意减了几分,温和的劝道:“紫桑,本宫觉得赢得人提条件倒是没什么,但是这个条件是不是应该在合理的范围内呢?” “如果超过了能力范围,不是强人所难吗?” “嗯,朕觉得皇后说的极对。”自己的心里话被皇后委婉的说了出来,老皇帝的脸色好看了许多:“游戏归游戏,有些原则性的东西不能违背。” “臣妾也赞同皇上和皇后的意见,游戏嘛,不就是寻个乐子,做什么非得较真呢!”婕贵人见皇后和老皇帝都前后说话了,为了表达自己与帝后同一个立场,故而也多嘴道。 当然,她跟紫桑是死对头。 紫桑说东,婕贵人就必定要说西。 反正,不管怎样,婕贵人都要跟紫桑唱反调就对了。 “婕贵人。”婕贵人成功的将紫桑刚压下去的火气给挑了起来,她眼中的眸光像是一把刀子,恨不得把婕贵人的舌头给截断,语气也透着一股杀气腾腾,“游戏是本宫在玩,你没有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 这话说得不留丝毫情面,是成心当众让婕贵人下不来台! “你!”婕贵人脸色立即变得青白,她伸手指着紫桑的鼻子,恼怒道:“紫桑,平时念你是皇上唯一的公主,我才忍让你三分,没想到你竟得寸进尺了?!” “我告诉你,我是皇上的妃子,按着身份你也得叫我一声母妃才是!” “你对我如此不敬,真是……” “啪!” “啊!” “一点教养都没有”这后半句话还没说完,婕贵人就发出一道痛苦的哀嚎声。 因为,紫桑直接握住了婕贵人指着她的手,然后用力一掰,大有要将手指掰断的意思。 “痛,好痛啊!” 婕贵人没料到紫桑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自己动手,她疼得眼泪彪了出来,大哭大叫道:“你这个疯子,快放手,放手啊!” 紫桑冷着一张脸,并未理会婕贵人,而是加重了力道。 “呜呜,我的手!”婕贵人拿紫桑没辙,只好向脸色黑的像锅底一样的老皇帝求助道:“皇上,呜呜呜……您快救救臣妾!” “臣妾的手指头……要断了!” 老皇帝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声音明显的恼怒道:“紫桑,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放开婕贵人!” 从得知老皇帝生了要将自己远嫁亓国的消息后,紫桑这肚子就憋了一团火。 就跟快被傻太子折腾得崩溃的太子妃一样,紫桑的忍耐也是到了极限。 要不然,她也不会派人埋伏在亓灏和顾瑾璃来云国的路上,也不会利用傻太子来伤害顾瑾璃,引得亓灏和老皇帝产生矛盾。 但凡是老皇帝的女人,都是紫桑的敌人。 皇后是,婕贵人是,迎妃也一样。 老皇帝维护婕贵人,一来是怕她情绪一个激动,肚子里的孩子出什么意外。 他毕竟一把年纪了,好不容易让嫔妃怀上了个孩子,他可不想最后空欢喜一场。 二来,满朝文武,还有亓国的代表亓灏和顾瑾璃在看着,紫桑这一举一动简直是失礼到了极点! 见老皇帝训斥紫桑,婕贵人哭嚎的更加厉害了,也完全不顾及自己的形象。 她将另一只手放在小腹处,紧接着做出一副痛苦的模样来:“啊,我的肚子也好痛!” 一个是不为之所动的紫桑,另一个则是哇哇哭叫的婕贵人,顾瑾璃只觉得眼前这突发的一幕好滑稽,心里也在暗暗感慨这个横刀插出来一脚的婕贵人又是何必呢? 既然怀了老皇帝的孩子,那就安安分分,老老实实的在自己的宫里养着就好了,做什么还参加这些无聊的宴会? 这个女人还真是心大,也不怕有人趁着今个人多的场合,暗地里使点小手段把她的孩子给搞掉! 再看婕贵人身边的迎妃,她的脸上流露出对婕贵人的紧张和关心之色,可就是把嘴巴闭的死死的,没有为婕贵人开口求情。 先不说她容貌娇娇弱弱的惹人爱,只说她刚才明知婕贵人是故意的把花球掉在地上,却仍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花球传递给了下一个人,便可知道她是聪明的,隐忍的。。 不管男女,没人喜欢看人耍泼,也没人喜欢听人吵来吵去。 婕贵人什么性子,大家也都了解。 她如此失态,丢的不仅仅是她自己的脸,也丢了老皇帝的脸。 对于花球掉在地上到底是不小心,还是有意为之,大家都心知肚明。 迎妃如果当即跟婕贵人吵了起来,倒是显得她小气了。 相反,她不跟婕贵人一般见识,还能留给大家一个顾全大局,不与婕贵人计较的宽容大度形象。 在两方对比之下,温柔可人的迎妃确实比喜欢使小手段的婕贵人明显要得人缘。 “紫桑!”老皇帝见紫桑还不放开婕贵人的手指,厉色道:“你不要逼朕动手!” 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老皇帝是真的怒了。 此时谁也不敢吱声,都怕引火烧身。 紫桑望着老皇帝不带丁点温度的老眼,心被他眼底的寒意给一点点的结成冰。 抽回手,她故作坚强的抬了抬下巴,对婕贵人警告道:“婕贵人,你进宫的时间也不短了,本公主天生就是这么个臭脾气,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你随便能惹的人!” 连老皇帝都拿紫桑无可奈何,婕贵人她自然只能将委屈吞进肚子里去。 毕竟,聪明人不吃眼前亏。 她吸了吸鼻子,恶狠狠的瞪了紫桑一眼,灰头土脸的重新坐好。 众人瞅着紫桑公主像冰山一样森寒的脸,不由得都有些畏惧。 的确,紫桑公主脾气古怪,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婕贵人闲着没事招惹她做什么? 不过,怎么说都是当着外人的面,紫桑公主总得顾及一下云国的面子不是? 老皇帝冷冷的盯着紫桑一会,眼神中的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紫桑也不怕,梗着脖子也这么直直的看着老皇帝,像是在无声对峙一般。 气氛就这么僵着,任是谁看着都尴尬,如坐针毡一样,生怕那无形的战火会不小心的波及自己。 亓灏抿着杯中的清酒,隔岸观火。 顾瑾璃对紫桑和老皇帝之间的“密事”,两年前听亓灏说过,两年后陈泽轩也给她讲过。 她不鄙夷同性之间的真爱,可却极力的排斥不赞同像紫桑这种“不伦”之恋。 人之所以跟动物不同,那是因为人有思想,懂得礼义廉耻,有明辨是非,判断对错的能力。 如果人连伦理都枉顾了,那跟充满兽性的动物又有什么区别呢? 如水的眸子在老皇帝和紫桑之间来回打量了一番,顾瑾璃又将视线收回。 低头,她把玩着手里的勺子,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着碗口。 “皇上,您看,老奴是否要将所有的诗句都写在同一张纸上?”这时,老太监大着胆子,打破了这火药味冲天的僵局。 老皇帝摆摆手,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去吧!” “是,皇上。”老太监松了口气,将那五句诗仔仔细细的誊写在了一张大宣纸上。 写完后,老太监招呼小太监,他们二人一起将宣纸展开在大家面前,以供大家阅览鉴赏。 不得不说,老太监的字很是工整,看着让人赏心悦目。 大家看着这五句诗,开始品论起来。 “轻风摇细柳,淡月失梅花。好,这句好!” “不,这个‘摇’字不够美。我倒是觉得‘轻风舞细柳,淡月映梅花’这个更出彩一些!” “非也,非也!”此时,另一个人又摇着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点评道:“‘舞细柳’是个佳句,但是仍然不算最上乘。” 那被评价为不算上乘的大臣听罢,不乐意了,不服气的质问道:“成大人,‘舞’是模仿人的动作,把柳的姿态反映得更加形象。” “隐’字,使月的皎洁更加突出。” “你倒是说说看,哪里不好了?” 这成大人一把年纪了,是个有名的老学究。 平日里最是喜欢咬文嚼字,在朝堂上谁要是说个什么话,只要是被成大人给钻了空间,一定会帮你找出什么语言字词里的漏洞好好纠正一番的。 因此,对于这个顽冥不化的老臣,大家都很反感。 奈何,成大人本人却不自知,一直沉浸在自己对学问的考究中和遣词造句的运用里。 当然,平心而论,成大人耿直,在人品方面,还是没得说的。 “你说的是没错,但是‘扶’字更生动,既写出了风的轻微、柳的纤弱,又写出了风与柳的亲昵和互相依偎的神态。”成大人捋了捋胡须,继续道:“再看这个‘失’字,也比‘隐’更加贴切。” “既强调了月光的皎,又兼顾了梅花的洁,突出了两者融为一色的景象,更加吻合。” 众人经成大人这一点拨,再仔细的品味一番,果真是发现确实如他所说的这般。 这五句组成的填字诗句一对比,当真是是“扶”和“隐”这两个字更胜一筹。 “是啊,是啊,成大人分析的很对呀!” “我刚才也觉得,失和隐要更好,一字生辉,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 “轻风扶细柳,淡月失梅花,实乃妙哉!” …… 成大人的学问很高,再加上他刚才所言句句在理,所以要是谁不附和上几句,仿佛自己文采修养不高一样。 还有两句,却无人去评判。 老皇帝也不知道这被人们无视的两句诗是谁所作,只好按住心头的不安,老眼在五个人身上一一扫过。 顾瑾璃和亓灏神色淡淡,一如寻常,看不出来什么。 紫桑的神色也是一贯的冷冽,只是无人发现她的掌心已经被细长的指甲给抠出了血。 至于小妃嫔和孔大人这二位,一个神色紧张,另一个则面色窘迫,总之老皇帝用脚指头想想,就敢肯定这二人的诗一定没选上。 “哎哟,快看第三句,轻风吻细柳,淡月摸梅花!” 不知道谁阴阳怪气的提高了声音,总算是把孔大人的那句难登大雅之堂的诗给念了出来。 “哈哈哈,这又吻又摸的,该不会是孔大人的诗吧?!” 大家不约而同的看向涨红了一张肥胖猪脸的孔大人,无不带着戏谑。 “我……”孔大人支支吾吾,见老皇帝不悦的眼神飘过来,他强作镇定的为自己辩解道:“本大人觉得,这‘吻’和‘摸’更带着别样的风情。” “就像是情人之间的互动,妙不可言啊!” “孔大人这么解释,也不是没道理。只是这两个字,比较起来显得太过低俗。”老学究成大人摇头,又毫不留情的批判道:“诗是什么?诗乃高洁纯净之物,所抒发的是一个人的内心世界。” “一个人的心是净是浊,通过他所作的诗就能体现出来!” 这意思,也就是在说孔大人内心龌龊,作出来的诗也一样低俗不堪。 当然,孔大人也的确是这么一个人。 大家听完成大人的话后,又哄笑了起来。 孔大人被成大人怼的无地自容,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他突然后悔起来,为什么自己要来参加这个宫宴。 自在的躺在家里的软塌上休养不好吗?为何要自取其辱呢! 可是,现在他又不可能中途离开,只能任大家嘲笑着。 “好了,既然大家都已经有了判断,那么就开始投票吧!”老皇帝拍了拍桌子,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并让老太监带着小太监给大家发放纸张以投票。 等待计票结果期间,刚因品赏诗句而缓和一小会的气氛又紧张了起来。 席上百十号人,都一致的保持安静,连跟针掉在地上估计也能听到。 有人见亓灏和顾瑾璃自始自终都好像是两个局外人一样,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不知该敬佩他们的自信还是鄙视他们的盲目自大。 再看紫桑,眼睛里仍残留着未熄灭的火苗,让人只看一眼就不敢再看第二眼。 老太监带着小太监高效率的计票,只用了半柱香不到的时间。 老太监拿着计票结果的手有些发抖,因为老皇帝望着他的眼神很是犀利严峻,让他没有公布出来的勇气。 嗓子有点发紧,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把纸张递了上前。 老皇帝在看到纸上的那句诗后,皱眉又看向老太监。 大家坐在下面,根本看不到投票结果,只能张望着脖子,想要通过老皇帝的表情来猜测到底是谁赢了。 准确的说,纸上的没有姓名,有的只是得票数最高的那句诗。 不过,只要大家知道了哪句诗,也无异于知道了谁赢了。 反正,谁写的诗谁知道,而且在座之人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谁也不能厚颜无耻的冒认别人的诗。 老皇帝攥着纸张的手背青筋暴露,他再次的扫了一圈那同样看向自己的五个参与填字游戏的人,半晌才闷声对老太监道:“宣布吧。” 老太监誊写的诗句,故而站直身子,高声道:“轻风扶细柳,淡月失梅花!” 深吸一口气,他闭着眼不敢去看紫桑那一张骇人的脸,大有视死如归的气势,一字一句道:“林公子胜!” 老太监的声音落下,大家又七嘴八舌起来。 有的人赞叹顾瑾璃果然才思敏捷,有的人则不服气的认为她就是凑巧撞上了,还有的人好奇并期待顾瑾璃会向失败者提出什么样子的要求来。 总之,顾瑾璃又成为了大家议论的焦点。 亓灏勾着唇,放下酒杯,眼底眸光明媚,仿佛赢得的人是自己一样。 “砰!”的一声,忽然一声巨响,引得大家都纷纷往声音处看去。 只见,紫桑掌心一片鲜红。 “紫桑公主?”太子妃捂着嘴,被吓了一跳。 紫桑手里的酒杯,被她大力捏碎,碎渣刺入了肉里,流了不少的血。 皇后见紫桑如此失态,不免语气沉了沉,对淑霞吩咐道:“去,给公主找个太医过来。” 淑霞点点头,抬脚准备出大殿。 顾瑾璃望着淑霞,不自觉的想起昨晚上乔装扮成宫女的莫离来。 莫离用的是跟淑霞容貌一样的人皮面具,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淑霞是皇后身边的小宫女,兴许莫离也是为了方便才选了她的脸。 脑子里刚冒出了一点怀疑的幼苗,又被顾瑾璃自己给掐断了。 阿翘见顾瑾璃盯着淑霞,自然也想到了莫离穿宫女装的别扭模样,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用了!”紫桑看不惯皇后总是一副假惺惺的模样,她拿着帕子一边慢条斯理的擦着手,一边两道眸光射向对面的顾瑾璃,出口还是火药味:“林公子赢了,那就提要求吧!” 那鹅黄色帕子在紫桑擦完手后染上了大片的红色,可见流了不少的血,伤口肯定很痛。 可那杯子碎渣扎的好像不是紫桑一样,大家瞧着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不禁又感慨他们的公主果真不是寻常的女人啊! 淑霞停下步子,看了一眼皇后,见皇后点点头,她又折身回去了。 顾瑾璃神色自若,她瞥了一眼面色肃然,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的老皇帝,笑盈盈道:“紫桑公主,我提什么要求都可以吗?” 紫桑咬牙切齿,“对!” 游戏规则是她说的,她就是输也要输的有底气! “这样啊,那先容我好好想一会。”顾瑾璃一边摸着下巴,一边做出一副很纠结的认真沉思状。 亓灏瞧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乱转,便知道她一定又要打什么坏主意了,也竟生出一丝期待来。 除了亓灏和紫桑之外,孔大人、小妃嫔,还有老皇帝和皇后这几人可没这么淡定了。 孔大人额头上的汗水“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好像是即将要挨宰的猪。 小妃嫔紧紧的揪着衣袖,眼巴巴的模样有点可怜。 随着顾瑾璃沉思的时间越久,皇后脸上的假笑也就挂不住了,老皇帝同样没了耐心:“怎么样?林公子可想好了?” “只要在能力范围内,又不伤及两国的友谊,林公子皆可提出要求来。” 老皇帝话里暗示着顾瑾璃不要提一些过分的要求,要她注意点分寸。 顾瑾璃哪能听不懂老皇帝的话,她“哦”了声,还是没给出个答案来。 反倒是亓灏,竟又握住了她的手,似笑非笑的意有所指道:“有什么要求,你放心大胆的提,紫桑公主可不是什么不讲信誉的小人,但凡是你提出来的,她必定会做到!” 顿了顿,他又不忘记把那急得抓耳挠腮的孔大人也一并带上:“不止是紫桑公主,就连整个云国,想必在云国皇上的精心治理之下,也极少有那不讲信用之人!” 这话,不仅是在给云国老皇帝和整个云国戴高帽子,更是将紫桑的后路给断了。 不得不说,亓灏这个神助攻果然更狠! 顾瑾璃也和大家一样,没料到亓灏会冷不丁的来这么一句话,抽了抽嘴角。 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仿佛在说,这是咱们的地盘,你想如何放肆都没关系,尽情往死里作! 出了什么问题,我给你兜着! 而亓灏这模样,看在其他人眼里也是这般,狂妄的不是一星半点! 老皇帝气得胡子翘了起来,紫桑的眼里闪过一道浓浓的杀意。 真是,欺人太甚! 第411章 断袖身份 顾瑾璃的耳朵有点热,她“呵呵”一笑,“王爷说的是,云国民风淳朴,热情好客,足以见得云国皇上励精图治,治国有方!” 众人听罢,不由得佩服顾瑾璃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 她和亓灏从亓国来云国,路上遇到了刺客后,这几日便一直在行宫里休养。 连宫门口都没踏出去过,何曾见识过外面的风土人情? 既然没见过,又何谈什么民风淳朴,热情好客? 即便是热情好客,也是云国老皇帝招待他们,跟外头的百姓可没半分关系! 不过,不管怎么说总归是夸赞人的好话,就算大家知道这些话虚伪,但也总好过顾瑾璃像紫桑公主一样,说些让人下不来台,堵人心窝子的话! 一边说着,顾瑾璃一边试图将自己的手从亓灏手里抽出来,奈何亓灏的手指就像是螃蟹的两条前腿一样,钳制得她抽不出来。 心里不由得有些恼怒,她的眉眼也一冷。 微微动了动唇,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松手!” 亓灏微微一笑,非但没有松手,还握得更紧了。 十指相扣,这暧昧的动作看在众人眼里,简直是在戳大家的眼珠子。 女子们抚胸痛心,男子们唏嘘一片。 阿翘和杜江二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的神色。 他们家的王爷,现在是当真坐实了这“断袖”的身份了! 在顾瑾璃现有的记忆里,这好像还是头一次,与亓灏十指相扣。 都说十指连心,她的心此刻像是有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似的,噗通乱跳。 亓灏这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坏习惯?怎么三言两语下来就要动手动脚的? 好好说话不行吗?是不是自己最近对他态度好了点,他就蹬鼻子上脸了?! 嗯,一定是这样,是他得寸进尺了! 眯了眯眼睛,顾瑾璃另一只手从桌子底下穿了过去,落在亓灏的大腿上,狠狠的拧了一圈。 亓灏吃痛,见顾瑾璃是真的怒了,只好忍痛笑着松开手。 有人发现了他们二人之间的小动作,于是又在脑海里无限的幻想起来。 啧啧,男男也就罢了,可如此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真是忒不要脸了! 紫桑见这亓灏和顾瑾璃这般无视自己,不由得语气更加恼怒道:“林公子,卿卿我我也要分个场合!” “刚才本公主问你的话,你当成了耳旁风?” 顾瑾璃见紫桑将矛头对准自己,心想着怎么还有人上赶着来找死呢? 紫桑先是派人刺杀自己和亓灏,后又让傻太子差点把自己半条命给折腾掉,光这两点,顾瑾璃就可以让紫桑学狗爬猪叫了。 只是,虽有报复的心理,可顾瑾璃顾及着怎么着她都是一个女子,即便是心眼恶毒了些,可女子没必要为难女子。 奈何,紫桑却不懂这个道理。 她所做的一切恶事,都是源于不想嫁给亓灏,这个出发点,顾瑾璃可以理解。 可是,无法主宰掌控自己的婚事,这并不难成为紫桑加害别人的借口。 瞧着紫桑如此的咄咄逼人,顾瑾璃唇角扬起,笑得随意:“在下只见过狗爬,没听过猪叫,即便是这心里实在是好奇的很,可却不能让紫桑公主您来扮,对吧?” “你!”紫桑没想到,顾瑾璃竟敢如此羞辱自己,眸光阴冷得像地狱里的厉鬼,让人不寒而栗。 当然,众人也大吃一惊,他们也没料到顾瑾璃会这么大胆,敢让他们的公主学猪叫,都不禁倒吸一口气。 看着顾瑾璃的眼神,也像是看一个死人一样。 阿翘站在顾瑾璃的身侧,自然也跟顾瑾璃一样,顶着紫桑吃人的眼光,头皮一阵发麻。 亓灏知道,依着顾瑾璃现在的性子,不主动惹事,但也不怕事大。 除非她自愿让人欺负了,否则没人能欺负得了她,更占不了她半分便宜。 “紫桑公主金枝玉叶,所以啊,我想了想,也不为难您,您就跟我唱歌小曲儿吧!”顾瑾璃挑了挑眉,然后又不紧不慢道:“也不是什么难的曲子,在座各位应该都听过。” “啊,孔大人!”突然语锋一转,她看向了孔大人。 填字游戏,赢了的那人可以对其他四人提任何要求。 孔大人是失败者,他从刚才就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又听到顾瑾璃连紫桑公主都敢侮辱,便害怕自己待会会如何。 见顾瑾璃喊自己,孔大人下意识的就想站起来,却忽然忘记了自己的腿受了伤,因此他肥胖的屁股刚抬起,便疼得“嗷”的一声,“咚”的坐了下来。 “哎哟,哎哟,疼死我了!” 没忍住,他痛呼的叫唤了几声。 顾瑾璃见状,忍不住笑道:“孔大人,您激动个什么劲,我又不让你学狗爬!再说了,您这腿呀,也爬不动。” “不过,您该不会是在学猪叫吧?” 顾瑾璃这话一落,便引得周边几位大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老皇帝冷哼一声,那几位大臣赶紧捂住嘴,正襟危坐。 老眼犀利的瞪着顾瑾璃,老皇帝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气,幽幽道:“林公子,游戏规则早已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当着朕的面,这般羞辱我云国公主和朝中重臣,未免太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云国皇上,您和紫桑公主是不是对我刚才说的话有什么误解?”顾瑾璃眨了眨无辜的眼睛,一副茫然又委屈的样子。 她摊开两手,解释道:“在下又没让紫桑公主学猪叫,没让孔大人学狗爬,这怎么就侮辱您的公主和大臣了?” “好吧,既然您觉得让您的公主唱歌曲儿来表达对我和宁王爷的欢送就是侮辱了,那我收回刚才的要求。” 说罢,她又貌似失望伤感的叹了口气,对亓灏摇头道:“王爷,您的话说错了。” “您说,云国民风淳朴,热情好客的。” “您瞧瞧,咱们来做客,人家就是这么对待咱们的。” 不得不说,顾瑾璃这话说得漂亮,文字游戏玩的也厉害。 她虽然口口声声的说没让紫桑学狗爬,学猪叫,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透露着原本提的要求便是这个,这不是在间接的羞辱,又是什么? 而且,她又把孔大人的痛呼声说成了猪叫,不也是在响应之前让紫桑学狗爬的话吗? 在老皇帝发怒后,她又倒打一耙,把矛盾指向了老皇帝,指责他不热情好客。 当然,顾瑾璃还把亓灏也拉下了水。 刚才,什么民风淳朴,热情好客这样的话,分明就是她自己说的,亓灏可没说半个字! 大臣们也不禁瞪大了眼睛,他们对宁王的小男宠的厚脸皮又有了新的认识。 这一张嘴,竟能把白的说成黑的,黑的说成白的,偏偏还堵得人不能发作,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顾瑾璃见亓灏只笑不语,竟难得的主动拍了拍他的手,意味深长道:“王爷,您说是不是?” 刚才她和紫桑、老皇帝三人你来我往,亓灏竟作壁上观,神色悠闲的喝着小酒,想要明哲保身?这怎么能行呢?! 要不是他刚才握着她的手,紫桑又怎会迁怒于她? 说她和亓灏卿卿我我,呸!真恶心! 亓灏眸光微动,眼中的笑意渐浓。 他看着她那流光溢彩的眸子,怎会不知道顾瑾璃的心思。 她必定是报复自己刚才牵着她的手,这才容不得他安静的坐在那里。 刚想回握住顾瑾璃的手,顾瑾璃却像是早有预料一般,把手给快速的撤了回来。 亓灏抿了抿唇,见云国老皇帝的脸色难看得像是难产的母猪,便接话道:“云国皇上,紫桑公主,笙儿多年生活在乡野间,性子难免粗野,若是她说话有冒犯的地方,还望云国皇上和紫桑公主多多包涵。” 他一边说着,又一边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来:“都怪本王,将她给宠坏了。” 举起酒杯,他对云国老皇帝笑道:“本王敬云国皇上一杯,就当是为她赔罪。” 原本,阿翘和杜江还想着,依着亓灏对顾瑾璃的放纵,他必定会顺着顾瑾璃的话,好好为难一下老皇帝和紫桑的,可谁想到亓灏竟出人意料的代顾瑾璃替云国老皇帝和紫桑公主道起歉来了? 就连顾瑾璃本人,也认为亓灏怀着愧疚之心,对她百依百顺,没理由会不站在她这边的。 冷不丁的,亓灏突然服了软,这又是怎么回事? 大臣们也愣了一下,一方面是亓灏如此好脾气,另一方面是听到他竟再次露骨的表达对顾瑾璃的宠爱,今晚他们真是被亓灏彻底的刷新了三观! 一个男人,怎么可以对另一个男人,如此的肉麻! 以前,大家也不是没听过或者是见过断袖,但这样的断袖,大家还是头一次见到。 毕竟,两个人模样都生得好看,一人又重权在握,另一个人嘛,虽说言行举止确实是粗俗了一些,但看在她那张脸上,也就勉强容忍了。 可是,他们要恩爱腻歪大可在私底下无人的时候,做什么要来刺激大家?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小男宠在玩游戏之前,还安分的一言不发,怎么玩了个游戏就跟换了个性子似的? 话多,还说的都是给人添堵的话,真是一点也不讨喜! 老皇帝心里的火气已经集聚到了嗓子眼,他的胡子又翘了起来,“宁王爷,你以为朕……” 察觉到老皇帝要发怒了,皇后在第一时间按住了他的手,眼神示意他不要冲动。 尽管皇后对这个讨厌的小男宠也忍无可忍了,可她多少还是有几分理智的。 因为,如果亓灏和老皇帝闹得一发不可收拾,那两国联姻一事绝对就泡汤了! 好不容易利用婕贵人和迎妃说动了老皇帝,如果仅仅因为这点口舌之争而导致紫桑无法嫁去亓国,她在背后做的那些事情不是白忙活了吗? 不把紫桑支走,她又如何得到紫桑手里的兵权? 皇后安抚的拍了拍老皇帝的手,暗示他冷静。 露出一个高贵优雅的笑容来,皇后这才笑道:“宁王爷言重了,皇上和紫桑公主自然是不会和乡野之人计较的。” 老皇帝冷笑一声,举起酒杯,眼神阴鹫的看了顾瑾璃一眼,“皇后说的没错,朕没那般小气,否则平白无故的降低了身份。” “呵!”顾瑾璃翻了个白眼,话里话外透着一种阴阳怪气,“那在下是不是还得谢过皇上您大度了!” 说罢,她的手又不安分的在亓灏的大腿上狠狠拧了一圈,要比刚才的力气还要大。 亓灏知道,顾瑾璃这一下子,是在报复自己刚才没有顺着她的话来拆老皇帝和紫桑的台,于是也就闷哼一声,忍住了,不过面上还是笑容淡淡。 顾瑾璃见亓灏一副不痛不痒的模样,心里的火气更大了。 这股怒火,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可能是因为之前亓灏对她纵容惯了,好像还从未有过不对心思的时候,故而她才心里不舒服。 也可能是被云国皇后和老皇帝的话给气到了,总之顾瑾璃就是不高兴了。 “也罢,反正游戏嘛,做不得真,紫桑公主也就不用唱小曲儿了,只当在下什么也没说!”抬了抬下巴,她一脸受了委屈,隐忍不发的表情。 刚才孔大人的嚎叫在这么多人面前被顾瑾璃形容得像猪叫,已经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此刻听到游戏惩罚作罢,他立马舒了口气。 一边擦着汗水,一边笑得谄媚:“多谢林公子。” “啪啪啪”,老太监见皇后给自己使了个眼色,于是便聪明的拍拍手,示意再次上歌舞暖场。 大家也都不傻,谁也不敢再提游戏的事情,要不三五成群的闲聊,要不就闷头吃着盘子里的菜,再不成就去对那些舞女们的物资进行评头论足一番。 反正,谁要是敢哪壶不开提哪壶,就等着倒霉吧! 毕竟,他们的紫桑公主脸色难看的厉害,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冷厉的气息,这让坐在她左右两侧的太子府和婕贵人连端着茶杯喝个茶水,这手都微微发抖。 兴许是婕贵人仗着肚子里的这块肉,也可能是刚才见到紫桑在顾瑾璃那里吃了瘪,也算是间接的替自己报了仇,故而她心理承受能力要比柔弱的太子妃强大一点,坐的安稳。 太子府轻咳两声,走到皇后身前,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母后,儿臣的头有些痛,明个还得早起回府,想先回去休息了。” 皇后被顾瑾璃搅了心情,“嗯”了声,算是答应了。 太子妃福了福身子,在宫女的搀扶下莲步轻移的出了大殿。 紫桑此时满心愤恨,不仅是因为联姻,还因为今晚被顾瑾璃给狠狠羞辱了。 她见太子妃离开,视线在太子妃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忽然眼中一亮,心中也生出一计来。 转头,紫桑对自己的宫女附耳低语了几句,只见那宫女吓得瞪大眼睛,一副受惊的模样。 亓灏看着在欣赏舞蹈,可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透过舞女们轻盈甩起来的水袖,他注意到了紫桑和小宫女正在咬耳朵的动作。 可能是出于对紫桑的畏惧,小宫女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依着她的吩咐办事去了。 “杜江。”亓灏轻唤了一声,杜江立即明白了亓灏的意思,悄悄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趁着大家不注意的功夫,快速闪身消失。 顾瑾璃正拿着筷子专心的戳着盘子里的那条已经稀巴烂的鱼身,并未发觉杜江已经没了人。 亓灏望着惨不忍睹的鱼身,还是忍不住的开了口:“你就算不喜欢吃,也不用……” 他的话还没说完,顾瑾璃便抬起眸子,瞪着他道:“我喜欢怎样就怎样,要你管?” 亓灏早已习惯了顾瑾璃的小性子,他知道她心里有气,便轻声解释道:“阿顾,狗急跳墙,人急悬梁。” “何况,我们不在自己的地盘上,行事始终不能太猖狂。” “待紫桑去了亓国,你想拿她如何便如何,本王绝对不会再说一个‘不’字。” 他的嘴角噙着笑,语气轻柔,旁人见了只当这二人又在说着什么甜蜜的悄悄话。 但是,只有顾瑾璃能感觉到亓灏话里沁出来的那层直达心底的寒意。 还有,那隐约藏在话里字间的维护之意。 他,是为了她才不愿在云国生事…… 顾瑾璃动了动唇,冷哼一声,虽然没说什么,但却停了手中戳鱼身的动作。 过了一会,那之前被紫桑支走办事的小宫女回来了,借着给她添茶倒水的功夫,小声道:“公主,事情办好了。” 紫桑听罢,那一脸的冰霜总算是融化了几分,点头示意小宫女退下。 她勾着唇角,不顾掌心的伤,重新端起了酒杯,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来。 舞女们一圈圈的旋转着,像是一朵朵盛开的花,舞衣翩飞,让人眼花缭乱。 顾瑾璃以手拄着下巴,微微的半阖着眼睛。 亓灏见状,问道:“困了?” 顾瑾璃摇头,闷声道:“没有。” 老皇帝没发话结束宴会,大臣们即便是有觉得无聊的,或者是乏了的,也只能振奋精神的干坐着。 谁要是表露出丁点不耐烦或者浮躁的情绪来,这不是在暗示着老皇帝举办的宴会不成功吗?以至于让大家像是屁股下面被钉子扎了一般,如此的坐立不安。 有眼尖的人,看到顾瑾璃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不由得又暗叹她的胆大。 老皇帝老眼闪过一丝厌恶,“粗鄙不堪。” 他的话声音不大,只有皇后能听到。 皇后给老皇帝倒了杯茶,柔声道:“皇上,消消气。” “明个他们就离开了,犯不着为他们伤了自个的身子。” 老皇帝见迎妃也美眸流转的关切的看着自己,他紧皱的眉头瞬间奇迹一样的舒展了开来。 皇后顺着老皇帝的目光,自然看到了正与老皇帝眉目传情的迎妃,大度的笑了笑,装作没看见一样。 有时候,宴会根本就是为一群无聊的人消磨时光而办,却又是越办让人越无聊。 在半个时辰后,老皇帝终于结束了这个冗长的并不愉悦的“欢送会”。 皇后回了自己的宫里,婕贵人不便侍寝,按理说老皇帝今晚又要去迎妃宫里。 可巧的是,迎妃今个中午来了葵水,所以在老皇帝拥着她的时候,她含羞委婉的拒绝了老皇帝。 老皇帝迷恋迎妃的身体,去她宫里除了做那档子事之外,还能做什么? 尤其是今晚,老皇帝被亓灏和顾瑾璃惹怒,更应该好好在迎妃身上发泄一番的。 而迎妃竟身体情况不允许,老皇帝只能怏怏的回了自己的寝殿。 亓灏和顾瑾璃二人如来的时候一样,一前一后的随着大臣们也离开。 待走到行宫门口的时候,杜江从一侧冒了出来,吓了顾瑾璃一跳:“杜江,你什么时候从宴会上溜走的?现在鬼鬼祟祟的躲在暗处做什么?” “呃……”杜江一怔,道歉道:“顾……林公子,属下不是有意要吓您的。” 顾瑾璃一边抚着胸口,语气还是不太好道:“你不知道,大晚上的人吓人,吓死人啊?” 阿翘扯了扯顾瑾璃的衣袖,提醒道:“主子,宴会还没结束的时候,杜侍卫就已经走了,只是您没发现而已。” 亓灏背着手,沉声问道:“可有什么事情?” 杜江点头,“果然不出王爷所料,紫桑公主确实有动作。” 见亓灏有意往院子里走,他紧跟在身侧,小声道:“属下没想到,紫桑公主这次竟把主意打到了太子妃身上。” “哦?”亓灏脚步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往前走,冷笑道:“她是想用太子妃对付我?” 对于亓灏和杜江的对话,顾瑾璃因为离得近,所以也听得一清二楚。 顾瑾璃与阿翘对视一眼,二人都想着太子妃那么一个风吹就能倒地的人,难道还会是个隐藏的狠角色? 要真是那样,人果然是不可貌相! 第412章 数不胜数 杜江“嗯”了声,有点难为情道:“紫桑公主想利用太子妃她……” 亓灏看着杜江的神色,差不多猜到了什么,语气不屑道:“紫桑公主想用太子妃来色诱本王?她将本王当成了什么人?” 顾瑾璃听罢,明显不过脑子的插嘴道:“太子妃身子虽然弱了点,不过容貌还是过得去的。” “只要王爷悠着点,体验应该也不差的。” 亓灏听罢,目光沉沉的扫了过去,幽幽道:“阿顾,本王是断袖,是不喜欢女人的。” 顾瑾璃被亓灏这晦暗不明的眸子一盯,毫无畏惧的对视了回去:“那你有本事真找个男人上啊!” 杜江本就因听到自家王爷把“断袖”的帽子往主动往自己头上戴而无语,现在又听到顾瑾璃这大胆直白的话,没忍住抽了抽嘴角。 真爱一个人,是绝对不容许自己和对方的身心沾上旁人的气息的。 尽管知道顾瑾璃刚才说者无心,可亓灏还是十分介意顾瑾璃将他往旁的女人身边推。 哪怕是个玩笑,他也不喜欢。 他不想在她眼里做一个“情欲中人”,也不是真正的断袖。 他喜欢女人,而那个女人,也只限于顾瑾璃一人而已。 至于其他人,任是她生得再美艳动人,床上功夫再是了得,亓灏也不会动心半分。 当然,在亓灏心里,这世上没有哪个女子的容貌能比顾瑾璃还美。 就算现在她还没重新属于他,可他时时刻刻都是她的。 她,怎么就能如此没心没肺的说些荒唐的话呢? 她想让他和太子妃欢好?真是……让人不想动怒都不行。 可是,他又不忍心对她发火,只好拿句话来表达自己的不满了。 “众所周知,林公子是本王的心头宠,不如……今晚你和本王试试?” 亓灏这句话,果然让顾瑾璃瞪大了眼睛。 她没料到,亓灏的脸皮会变得跟铜墙铁壁一般,可以厚道如此地步! 啐了亓灏一口,她咬牙微怒道:“做梦!” 一甩衣袖,顾瑾璃带着阿翘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亓灏目送着顾瑾璃远去,冷声道:“太子妃人呢?” 杜江指了指房间,讪讪道:“王爷,太子妃是出了大殿没走多久,就被人打晕了扛到了您的床上去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房间里还点了催情香。” “所以,属下猜测,紫桑公主打算明日诬陷您一个酒后乱性的罪名。” “酒后乱性?紫桑公主下的手笔可真是一次比一次大了。”亓灏抬脚,一边慢慢往台阶上跨去,一边若有所思的问道:“这件事,老皇帝可知情?” 瞧着刚才席间紫桑吩咐小宫女时的样子,亓灏觉得这像是她临时起意而为,果不其然,杜江道:“老皇帝不知道。” 既然紫桑派人将太子妃打晕了,那么必定是将人送到自己床上的。 房间里的熏香,也一定是药性极强激烈的。 “不知道好,知道了就没意思了。”亓灏的桃花眼眯起,抬手推开了门。 杜江跟进去后,谨慎的将门给带上。 太子妃平躺在床上,面色带着一抹不正常的红晕,嘴巴里还溢出一丝丝呻吟声。 她身上的衣服被自己给扯了下来,杜江立刻移开眼睛,将视线落在别处去。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若有似无的香气,只吸了两口,亓灏便觉得有些心神不定起来。 因为这里是行宫,到处都有云国的侍卫巡查,故而这次跟着亓灏随行的侍卫没有道理再守在房门口,要不然有种不信任人家的感觉。 而巡查的侍卫不可能永远只在同一个地方巡查,他们来回的走动,亓灏瞥见屋子的后窗拌合半开,便猜想替紫桑办事的人一定是趁着行宫侍卫们空当的时候,从后窗里将人给塞进来的。 虽然太子妃是被紫桑给利用了的无辜牺牲品,但紫桑三番两次的让亓灏不痛快,亓灏也要做点给她添堵的事情才行。 不止是她,还有亓国老皇帝,亓灏也不想他过得舒坦。 杜江见亓灏抿唇不语,试探道:“王爷,您看现在该怎么办?” 太子妃躺在亓灏的床上,这要是被人知道了,恐怕是无论如何都洗不掉引诱太子妃,秽乱后宫的罪名了! 亓灏眼中冷光闪闪,缓缓道:“紫桑既然敢对太子妃动手,那么便说明她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本王记得太子妃在离开宴会的时候,身边是有宫女跟着的。” “宫女要不就是收了紫桑的好处,要不就是也将她给一并给打晕了,否则太子宫里的人长时间没看到太子妃回去,一定会派人找的。” “太子妃这么大个活人不见了,宫中上下一定会去大力搜查。” “到时候,搜到了本王屋子里,本王就有嘴巴也说不清了。” 亓灏分析的没错,紫桑的确是让叶玄清连太子妃的宫女也给一块打晕了。 虽然太子妃与紫桑无冤无仇,但偏执又喜欢记仇的紫桑,这些年变得早就没了软心肠。 她都敢利用自己的傻太子哥哥,又怎不能再利用太子妃了呢? 太子妃与太子自打成亲以来,就算是曾短暂几次的同睡在一个房间里,可是傻太子不通人事,以至于太子妃至今还是处子之身。 这件事情,是大家心知肚明又不敢在明面上提到的事情。 如果,待会侍卫在亓灏的房间里,找到了正在床榻上与亓灏缠绵的太子妃,那么亓灏明个就别想带着顾瑾璃走了! 引诱了当朝太子妃,这可是一件大罪! “王爷,属下把太子妃送回去?”杜江想了想,又问道。 谁知,亓灏竟摇头:“现在不着急,等会的。” 慢条斯理的坐了下来,示意杜江灭了香炉里的熏香,这才道:“你先将她藏起来。” 杜江虽然不解,但还是按照亓灏的说法,将呼吸已经略微急促,可神智仍旧不清醒的太子妃藏到了床底下。 太子妃人生得娇小又瘦弱,所以藏在黑漆漆的床底下根本就不容易被人发现。 而且,杜江还贴心的给她点了穴道。 “太子妃,您在哪里?” “太子妃?!” 待杜江刚将床单边缘垂下来后,外面便传来了一阵找人的声音。 杜江走到门后,看着那拿着灯笼的侍卫,对亓灏低声道:“王爷,人来了。” 亓灏冷笑,给自己倒了杯茶。 放在鼻间轻轻嗅了嗅,他却没立马喝,而是幽幽道:“来得倒是快,看来紫桑真的是黔驴技穷了。” 摇了摇头,他又语气嘲讽道:“若是让本王做这等嫁祸人的龌龊事情,本王必定要等到明日早上,亦或者是半夜里再带着人来。” “她如此的心急,恐怕是担心本王明日一走,往后就没机会了。” 杜江觉得亓灏说的很对,点头赞同。 “咚咚咚”,伴随着有节奏的敲门声,一个宫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宁王爷,您睡了吗?” 房间里亮着灯,这自然代表着亓灏还没睡。 不管是出于规矩,还是故意的,亓灏似乎都得开门。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不开门,毕竟他是贵宾,就算是没睡也没理由一定要开门。 有什么话,隔着门说也没什么不对。 亓灏看了杜江一眼,杜江便打开了房门,“我们家王爷没睡,你有什么事情吗?” 小宫女往里头张望了一下,见亓灏坐在桌旁,衣衫整齐的低着头喝茶,而床上好像也没什么人,便大着胆子试探道:“侍卫大哥,我们家太子妃不见了,所以奴婢奉皇后娘娘的命令带着人四处去找。” “不知……王爷回来的时候,可瞧见过我们太子妃?” 杜江瞧着这小宫女一副探头探脑的模样,便猜到了她应该是被紫桑收买了,要不然怎么不见她先去离着院门口近的顾瑾璃的房间,而是直接就本着亓灏的房间过来了? 亓灏放下茶杯,淡淡道:“太子妃要比本王早半个时辰离席,本王往回走的时候,她应该早就回去了,本王又怎会见过她?” 小宫女见亓灏语气寻常,可一双幽深的眸子却盯得人心里发毛,便赶紧垂下眼睛,压住心中的忐忑,强作镇定道:“是,那奴婢就不打扰宁王爷休息了,再带着人去旁处找一下。” 说罢,她便转身离开。 关门的那一瞬间,她似乎还是有些不甘心一样,又透过门缝趁机往里头多看了几眼,然而房间里好像还是没有太子妃的人影。 小宫女站在门外,觉得有些不对劲。 刚才她借着自己腰上的香囊丢了为名由,刻意的先让太子妃往前继续走着,等自己找回了香囊再好追赶上她。 太子妃信以为真,便真的自己一个人往回走,可却被埋伏在暗处的叶玄清给一手刀砍晕了。 叶玄清是紫桑的侍卫,陪着紫桑待在军营里多年,武功自然也算比得上厉害的。 砍晕太子妃后,叶玄清就和小宫女把太子妃神不知鬼不觉的给弄到了亓灏的床上。 不费吹灰之力,他们二人就完成了紫桑公主交给他们的任务。 像亓灏所说的那样,紫桑太心急了,在屋子里熏了香,想待二人脱光衣服后便直接带人上门来撞破亓灏和太子妃的丑事。 可是,看亓灏刚才那神态自若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中了药。 最关键的是,太子妃哪里去了?? 带着心中的疑问,小宫女领着人往别处去了。 毕竟,在亓灏房间找不到人,她也不好再继续待在这里。 杜江见门外的一行人都离开了院子,便转头对亓灏道:“王爷,如何处置太子妃?” 虽然点住了太子妃的穴道,但她那越发粗重的呼吸声,却仍旧清晰可见。 亓灏眯了眯眼睛,手指轻扣着桌面,一下下像是轻敲在杜江的心上一样。 不知道为何,杜江竟觉得亓灏这样子有点吓人。 因为,他从亓灏的眼中,看到了那一闪而过的狠戾。 “杜江,想办法把太子妃送到老皇帝皇上去,记住,一定要神不知鬼不觉才行。” 亓灏的话,果真让杜江目瞪口呆:“王爷,这……” “本王知道你想说什么。”亓灏一眼看透了杜江的心思,他抿了抿唇,冷声道:“太子妃被紫桑利用,确实是无辜的。” “你可能会觉得本王残忍,可是,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上,有多少无辜之人,还不是一样被人拿着当刀子使?” “对本王来说,所有的人,都不及阿顾重要。” 顿了顿,他又沉了沉声音,“谁若是伤她一分,本王必定要她十分偿还!” 太子妃是无辜可怜没错,但在紫桑将她推出来的时候,就意味着她的结局早已注定。 即便是亓灏不这么做,紫桑也不会放过太子妃。 毕竟,投出去的棋子,没有收回的道理。 可能,小宫女刚才没在这里找到人,回去禀告皇后和紫桑之后,还会去而复还。 总之,紫桑不会善罢甘休,今晚上是一定要折腾出个结果的。 杜江想了想,觉得亓灏说的没错,点点头:“是,属下这就去。” 药性让太子妃煎熬在欲望的苦海里,她根本就听不到亓灏和杜江的对话,要不是被点住了穴道,一定会难受的在地上打滚的。 杜江把太子妃从床底下给拖了出来,然后扛在肩上,从窗户上出去了。 一路飞行,他悄默声的进了老皇帝的寝殿里。 距离床榻的不远处,有一个巨大的绣着龙纹的屏风,而老皇帝则在屏风的另一侧的大桶里沐浴。 今晚上心情不佳,又不能与迎妃亲热,老皇帝只能郁闷的自己泡个澡。 被温热的水流包裹着,他心头的烦闷一点点散去。 老太监守在门外,老皇帝自己一个人闭着眼睛,舒服的两手搭在木桶边缘,表情很是惬意。 由于背对着床榻方向,故而根本没发现杜江已经将太子妃放到了床榻的最里侧。 将床幔放下,杜江隐身到了暗处。 过了一会,大概是睡凉了,让老皇帝打了个哆嗦,总算是起身从浴桶里爬了出来。 擦干净身体,他穿好衣服,吹熄了蜡烛。 在老皇帝转身之际,杜江以眨眼的功夫解开了太子妃的穴位。 屋子里一片黑暗,老皇帝只觉得眼前一阵风吹过,看了一眼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着的窗户,自言自语道:“怪不得朕刚才觉得那么冷,原来是窗户开了!这个粗心的李茂,真是办事越来越不靠谱了!” 老太监李茂见老皇帝熄了灯,便知道他要就寝了,于是就按着以往的习惯,自动退下了。 老皇帝只当是李茂的疏忽,才忘记了关窗户,却不知刚才吹来的那阵冷风是杜江从他跟前一闪而过。 自己关好窗户,老皇帝刚转身,就听到了一声微弱的,隐约的低吟声。 太子妃身子弱,本就底气不足,被药性摧残一番后,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像那刚出生不久的小猫仔,柔柔弱弱的,时断时续。 老皇帝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没当回事继续往前走。 他掀开床幔,躺了上去,本想扯过被子来,没想到顺手却摸到了太子妃的那一团丰盈。 手吓得收了回来,他条件反射的惊呼道:“谁?” 虽然老太监李茂回去歇着了,但台阶下的小太监却不敢擅自退下,只能替老太监给老皇帝守着夜。 他听到屋内好像又动静,可因听得不真切又不敢贸然进去,只好在门外小心翼翼道:“皇上?” 太子妃像是被一团火给围绕着,被老皇帝那不经意的一摸,身上的火燃得更厉害了,于是嘴巴里的声音也无意识的大了起来。 老皇帝纵横后宫几十年,睡过的女人数不胜数,一听到这不寻常的声音,脑袋一激灵,立马明白了什么。 大着胆子,他身处双手,试探的又循着那嘤嘤娇媚的声音往前用力捏了一把。 心头一颤,那圆浑饱满的感觉,让老皇帝确认了心中所想。 嘴里“嘿嘿”了一声,他心想李茂这个老东西,还算是有点脑子,知道自己今晚需要发泄,迎妃又身体不便,然后便派人提前往他床上送了个小美人过来。 而且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除了老皇帝自己之外,并无人知道,也就不怕这事情传出去了让后宫那些嫔妃争风吃醋了。 不得不说,李茂这老小子这次是做对了! 看在他这么懂自己心思的份上,老皇帝决定暂且原谅他了! 小太监见老皇帝没回应,然后提高了声音,不安道:“皇上?您没事吧?” 老皇帝轻咳两声,压下心头的欢喜,故作威严道:“朕没事,你也不用守着了。” 小太监今晚原本是跟一个小宫女越好了在假山后面私会,但老太监又临时让小太监守夜,他身份低微,上头让他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根本没有什么话语权。 一心里想着那个俊俏的小宫女还在等着自己,小太监连忙应声道:“是,奴才多谢皇上。” 说罢,他火急火燎的小跑着离开了。 黑灯瞎火,老皇帝又多少有点老眼昏花,根本也看不清是谁。 他按捺着内心的激动,三两下扯下太子妃的衣服,臃肿的身体压了上去。 当然,对大多数男人来说,白天里的女人是需要看脸蛋和身材的,至于晚上嘛,女人不管年纪大小,样貌美丑,熄了灯都是一样的。 况且,老皇帝阅人无数,凭借着自己的丰富经验,以及手下这具身体的手感,可以肯定这一定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再者,李茂他跟在老皇帝身边多年,了解老皇帝的喜好,怎么可能往他的床上送一个徐老半娘呢? 太子妃彻底的没了意识,在老皇帝的抚弄下,她从未被男人触碰过的身体热浪一下下的翻滚着。 出于身体的本能,太子妃双手环绕在老皇帝的脖子上。 老皇帝腰身一挺,太子妃“啊!”的痛呼一声。 …… 与此同时,小宫女离开亓灏的院子后,思忖良久决定还是先瞒住皇后,只谎称太子妃已经回去了,待皇后安心后,再去找紫桑坦诚情况。 叶玄清是紫桑的得力心腹,紫桑对他办事很是放心。 可一听小宫女回禀说没在亓灏房间里见到太子妃的人,便立即怒了。 对此,叶玄清也很是不解。 紫桑不甘心,于是又让叶玄清亲自带着人再次和小宫女去亓灏的院子里证实一番。 亓灏知道,今夜是不可能安稳的睡个好觉了,所以在房门又被敲响的时候,他对杜江露出一个意料之中的笑容来。 杜江开门,看着院内灯火通明,不像是来找人的,倒像是兴师动众来抓人的。 叶玄清见亓灏对自己的到来一点也不惊讶,他拱了拱手,对亓灏不卑不亢道:“宁王爷,太子妃失踪,有人说曾看到她出现在您的院子过。” “所以,还望宁王爷让属下搜一下房间。” “呵!”亓灏站起身来,迈着步子一步步走近叶玄清,背着手冷笑道:“本王的行宫距离太子妃的住处不近,而且她提前半个时辰离席,若是有人看到过她出现在本王的院子里,那本王是不是也该好好的盘查一下,看看是否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话里的意思,也就是在暗示太子妃过来,一来自己本人不在,二来兴许是来偷东西的。 “既然如此,那属下刚好可以顺便帮王爷找……”叶玄清假装听不懂亓灏的话,顺势接话,却被亓灏厉声打断。 “放肆!”亓灏一甩衣袖,一张俊脸冷若冰霜,“本王身为你们的贵宾,院子里莫名其妙的进了人不说,还要被你们搜查房间,这难道就是你们云国的待客之道吗?!” “是谁看到太子妃进过本王的院子?你将她找过来,本王倒是要好好的问一下,她是哪只眼睛,又是何时看到的太子妃!” “若她不说出个所以来,本王挖了她的狗眼!” 那跟在叶玄清身后的小宫女心虚的咽了口唾沫,连忙低下了头。 第413章 人怕恶人 叶玄清绷紧脸,紧紧的盯着亓灏,想从他的脸上看出来什么,然而一无所获。 如果他现在放弃搜查,紫桑那边没法交代,如果强硬坚持,亓灏这里闹大了的话,不免会惊动老皇帝和皇后。 如果让老皇帝知道了,还不知道他会如何惩罚紫桑。 太子妃是叶玄清亲自放到亓灏床上的,熏香是小宫女当着自己的面点的,若太子妃在亓灏的房间里,这便能坐实亓灏勾引太子妃的罪名。 可是,叶玄清见亓灏神色清冷,说话咄咄逼人又容不得人反驳,现在竟开始怀疑,太子妃根本就不在这房中。 兴许,亓灏早已将太子妃给“处理”了…… 骑虎难下,叶玄清心里很是挣扎。 亓灏也不说话,只是冷眼的瞧着叶玄清,紧抿的薄唇透露出他的不悦。 “大晚上的不睡觉,搞什么呢?”这时,顾瑾璃冒着火气的声音传来。 她穿着中衣,肩上披着外衫,头发有点乱,一脸被人打扰的不满之色。 叶玄清将视线从亓灏身上移开,对顾瑾璃不冷不热道:“林公子。” 林公子是宁王爷的男宠,这件事情大家都知道,只是这一连几日,两个人竟都未曾同过房。 有的人认为,这二人还算有点羞耻心,毕竟这是在云国,不敢太过明目张胆,而有的人则觉得可能是二人都有伤在身,反正也不好做一些剧烈运动,倒不如各自安心的在两间房里养伤。 不过,两个的房间挨着不远,要真是干柴烈火忍不住了,背着人偷偷的做了什么大家也不会知道的。 顾瑾璃认出了叶玄清,看了他一眼,又看看亓灏,发脾气道:“本公子好不容易睡着,便听到你们带着人喊来喊去的,难道你们云国的人不知道打扰人家睡觉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情吗?” “何况,我们明日还得启程回亓国,这一路颠簸难受的,就指望着今晚上能好好休息了。” “现在好了,大家谁也不用睡了!” “林公子,事出有因,属下不是……”叶玄清在宴会上领教过顾瑾璃的喜怒无常和牙尖嘴利,他好脾气的想解释一下,以至于不要闹得太僵,奈何顾瑾璃却不依不饶道:“不行,现在你就跟本公子去找你们皇上理论理论,让他来评评理,哪个国家有你们这样待客的!” 不等叶玄清反应过来,他的胳膊已经被顾瑾璃蛮横的拽住,拉着就要往院子外面走。 在顾瑾璃出现之前,叶玄清心里还在犹豫,现在见到了她如此的泼辣,一边暗叹这行事做派真是一点也不像个男人,一边瞬间打消了再继续搜查亓灏房间的念头。 因为,他可以毫不怀疑,顾瑾璃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是真的要拉着他去见老皇帝。 急忙止住步子,叶玄清赔礼道歉道:“林公子,属下知错了,您别动怒!” 说罢,他又对着小宫女和侍卫们使了个眼色:“属下这就离开,不打扰您和宁王爷休息了!” 谁知,顾瑾璃不是这么好对付的,她抬着幽冷的眸子,一字一句道:“来的时候大张声势,现在想走就走?你们将我亓国王爷当什么人了?” 其实,顾瑾璃回了房间后,根本就没多少睡意。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瞪着眼睛想着心事。 一来,今个晚宴闹得不愉快,二来明日就要回亓国了,她心里头有些不舒服。 如果可以,她倒是真想一直都不用回亓国了。 虽然云国这里也不太平,可总比回去后面临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东西要好的多。 还有一个她不想承认可又不得不承认的原因,那就是她和亓灏的关系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改变。 这种改变,对她来说是一种无法预测好坏的转变。 可能,也是让莫离和陈泽轩知道后会大怒的改变。 所以,顾瑾璃心里没底,越往前走越害怕。 前面的路,亓灏说要一起陪着她走。 可也正是因为他要陪着她,她才更不知所措。 以前,他在她心里的定位很是明确。 敌人,杀父仇人之子。 而现在,他对她来说是什么呢? 朋友?不对,她好像还无法与他心平气和的相处下去。 陌生人?也不对,因为亓灏为了她不惜豁出性命,这已经超出了朋友之间的关系。 以前,亓灏欠过她的债,现在他在一点点的偿还。 他对她的好,对她的情意,正在动摇她对他根深蒂固的恨。 就像是一根刺,扎进去的时间久了,想拔出来不能,可又有点松动,这便是让人很是煎熬了。 她的脑子乱,心里也乱,再听到外面一声声喊着“太子妃”的宫女和侍卫们,更是乱上加乱。 第一次,她忍住了。 而叶玄清这第二次,她是真的忍无可忍了,所以便借着现在将这一整晚上的火气都撒出来才高兴。 叶玄清如果知道会把顾瑾璃这个麻烦给吵醒,刚才绝对不会多费时间和亓灏在门口纠缠。 与其让顾瑾璃闹到老皇帝那里去,叶玄清倒是愿意任务失败,回去向紫桑公主领罚。 “林公子,一切都是属下的不对,要杀要刮,属下绝无怨言!”眼睛一闭,他大有壮士断腕的气势。 当然,他也知道,顾瑾璃应该不会要了他的命。 怎么说这都是在云国皇宫,他即便是一个小小侍卫,也不能随随便便就被杀掉吧? “杀你?本公子不屑!”顾瑾璃一把抽回手,顺势将叶玄清往门口推了一把,神色难得的颐指气使道:“带着你的这些狗,给我滚!” 顾瑾璃极少说如此难听的话,可叶玄清是紫桑的侍卫,他这么阵势浩大的过来找什么太子妃,还不是受了紫桑的指使! 是了,杜江不是说紫桑要把太子妃往亓灏床上送嘛,现在叶玄清又跑来装模作样的找人,这其中的阴险用心可想而知! 要不是还留点面子,顾瑾璃真想口不择言的骂的再难听些。 由于叶玄清是紫桑最看重的侍卫,故而在宫里大家对他都很是敬畏。 除了紫桑之外,还真无人用如此的态度对过他。 脸一白,他带着人离开。 虽然说,刚才亓灏气势威严,也将叶玄清给吓到了,他流露出来犹豫之态,但也并未干脆利索的走人。 可顾瑾璃三言两语便打发走了叶玄清,杜江瞧着她不由得在心里佩服了起来。 果然,软人怕横人,横人怕恶人,恶人怕愣人,愣人怕死人啊! 软人,即软弱无能的人。 横人,便是耍横不讲理的人。 恶人,就是像顾成恩那般凶狠毒辣的人。 愣人,比如说秦峰那样脑子只有一根经的人。 死人,就是狠起来简直可以不要命的人。 不要别人命的同时,连自己的命也不要。 叶玄清不是个软弱无能的人,他之所以刚才犹豫不决绝非是胆小怕事,只是顾及着紫桑。 而顾瑾璃现在论凶狠毒辣的程度,她不及亓灏和顾成恩,所以最多算个横人。 并且,横起来还让人寻不到错处。 一大群人走了,院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顾瑾璃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见亓灏和杜江都看着自己,她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脸色不怎么好看的转身打算离开。 “阿顾……”亓灏见顾瑾璃要走,忍不住上前唤了一句,奈何顾瑾璃却头也不回。 眸光微动,他“砰”的身子向后仰去。 “王爷!”杜江不知道亓灏的心思,见他冷不丁的突然倒地,吓了一大跳。 “王爷,您怎么了?!”扶着亓灏,杜江伸手打算掐他的人中,却见亓灏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对他眨了一下。 “呃……”杜江到底是聪明的,立刻对踏出步子的顾瑾璃喊道:“顾……林公子,您快回来!王爷他晕倒了!” 不用杜江喊她,顾瑾璃当然也听到了身后这么大的动静。 她重重的吐出一口气,碎碎念道:“怎么这么多破事!” 虽嘴上表达着不满,但她还是如亓灏和杜江所愿,转身走了过来。 居高临下,她声音冷冷淡淡:“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杜江毕竟极少说谎,所以便有些心虚道:“这……属下也不知。” 见顾瑾璃满眼不信,站着不动,他灵光一动,立即道:“啊,属下知道了。” “这屋子里被紫桑公主派人点了熏香,属下不知道这香是否有毒,您快给王爷看看吧!” 熏香在亓灏一进门就及时的给熄灭了,就算是吸了两口,过了这么久亓灏也不会有事情。 只是,杜江却不敢说的太多。 因为,言多必失。 何况,他又不擅长撒谎,万一露出了马脚,引得顾瑾璃怀疑,坏了王爷的好事,这可如何是好? 顾瑾璃听罢,抿了抿唇,便对杜江道:“你先不要着急,将你们家王爷扶到床上去。” “是。”杜江心里哪能不着急呢,他得赶紧出去,一来怕耽误了顾瑾璃和亓灏二人独处,二来还是心里忐忑不已。 将亓灏放在床榻后,杜江忽然捂着肚子,面色涨红道:“顾侧妃,属下肚子不舒服,麻烦您先在这里帮忙照顾一下王爷。” “属下……去去就来!” 说罢,他飞也似的奔出了房间。 亓灏的这两个侍卫,杜江向来踏实靠谱,秦峰咋咋呼呼。 顾瑾璃瞧着杜江还是第一次如此,觉得他可能真的很急,便没多想,手探在了亓灏的脉上。 当然,杜江在那般着急的情况,竟还没忘记把房门给亓灏带上,可见他忙中不忘细心。 静下心来,顾瑾璃开始感受亓灏的脉象。 脉象平稳有力,没有问题。 抬手,她又习惯性的翻看了一些亓灏的眼皮和舌苔,也不见什么异样。 可亓灏却突然昏倒了,这是什么原因呢? 难不成,那熏香里含着让人察觉不出来的奇毒? 对了,想到什么,顾瑾璃又站起身来,往四周望了一圈。 未见到太子妃,她想着可能人早已被亓灏送了出去。 回头再看着亓灏,见他面色平静,不禁皱起了眉头。 按理说,紫桑就算再讨厌亓灏,三番两次的想除掉他,也不可能蠢到在云国皇宫里动手。 诬陷他和太子妃苟且的话,应该不会在熏香里下毒。 一来,谋杀亓国宁王爷,这可是能直接挑起两国战争。 云国不及亓国国力强盛,兵强马壮,如果与亓国开战,云国无疑于是在自寻死路。 二来,如果紫桑对亓灏下了狠手,亓灏这一死的话,死无对证,只留太子妃一人,也无法证明这男女之事就是亓灏主导的。 总之,暂时顾瑾璃还想不到紫桑会这般愚蠢。 就在顾瑾璃沉思的时候,忽然手腕上一凉,亓灏的大手一把将她拽到了床榻上。 顾瑾璃一惊,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亓灏已经将她压在了身下。 “亓……”身上突然多了重量,顾瑾璃下意识的想要双手推开身上的人,可手刚抵在亓灏的胸前,却又被他给扣住手腕,举到了头顶。 不知道亓灏犯了什么病,接下来他竟色胆包天的堵住了顾瑾璃的嘴。 他的吻火热又缠绵,像是在两个人分别多年,在传递着浓浓的相思之情。 又像是一把火,要将顾瑾璃整个人都燃尽。 不知道是许久未曾与人接吻,以至于让顾瑾璃忘记了这种感觉,还是说被亓灏的热情给吓住了,总之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瞪着眼睛,她看着亓灏紧紧闭着的眼睫毛浓密又细长,像是一把小扇子,在微微轻颤。 他的舌头在放肆,似乎在极力的汲取,渴求着什么。 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怒气来,因为顾瑾璃忽然想明白了,为何刚才亓灏与叶玄清对峙的时候还没事,叶玄清一走他就晕倒了,也明白了杜江根本就不是肚子疼,而是借故将她留下,好任亓灏轻薄! 她张开嘴,在亓灏以为她在接纳自己的时候,舌头却被顾瑾璃狠狠的咬了一口。 痛得不得不退出来,他终于不敢再装下去,但却也忍着舌尖上的疼,做出一副眼神迷茫的样子来:“阿顾?” 这两个字,他像是大舌头一样,喊得艰难又模糊。 顾瑾璃一把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一边死死的瞪着他,一边作势要起来:“亓灏,你真是越发的卑鄙无耻了,竟敢联合杜江一块骗我!” “早知道如此,还真不如让紫桑把你毒死算了!” 她咬牙切齿,小脸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那个吻而通红。 见顾瑾璃要下床,亓灏长腿一拦,大手又从后面抱住了她的腰,低声道:“阿顾……我真的中了药。” 顾瑾璃只觉得身后的胸膛健壮又火热,他强有力的心跳近在耳侧,让她身心都在抗拒。 一边挣扎着,她一边仍旧忿忿道:“中了什么药?能不能立马死了去?不能的话我帮你!” 亓灏的手非但没被顾瑾璃掰开,反而抱的更紧。 他将脑袋搭在顾瑾璃的肩头上,轻声道:“能死。” 顾瑾璃的动作一怔,有些怀疑亓灏话的真伪性。 可鉴于他今晚和杜江的劣行,她决定还是不要相信他为好。 再者,他们是仇人。 她也曾给他解过毒,所以他的死活,与她又有何干? “催情香。”亓灏扳正顾瑾璃的肩膀,让她正视着自己,然后继续道:“阿顾,我中了一看到你就动情的催情香。” 与叶玄清说话的时候,他没想到顾瑾璃会从中插出进来一脚。 看着她毫不顾及形象的蛮横耍泼,他因紫桑设计自己与太子妃苟且一事的怒气竟在那一瞬间神奇的荡然无存。 他不知道她出来是否是维护他,但他且当做她是在意他的。 后来,见她又二话不说就要走人,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来留住她,毕竟她现在心情不好,搞不好又要给她心里添几把火了。 再惹得她不高兴,今晚她睡不着,他也别想睡安稳。 所以,情急之下,他只能装晕。 即便是她对他仍旧是冷冰冰的模样,但他还是想赌一下,看看她的反应。 尽管,这种行为,真的有些幼稚,有些愚蠢。 当然,这在杜江的眼里,也不像是亓灏这种身份,这种性格能做出来的事情。 见到她留下,没有人知道他的心里是有多么的欢呼雀跃,可是又要强忍住这种喜悦,脸上不能流露出任何异样来,这种感觉很是煎熬痛苦。 当她的手给他把脉时,他感受着与她同处一室的静谧美好气氛,只想时间停留在这一刻。 待感觉她要离开,他由着心内的一股冲动,用力的抱住了她。 不只是顾瑾璃对于明日启程回亓国而心情复杂,亓灏也同样如此。 回去后,他们又要进入到亓国这个大牢笼里。 与其说是牢笼,倒不如说是狩猎场。 每个人都是猎人,同时每个人又都是旁人的猎物。 明争暗斗,步步为营,谁都想把谁不着痕迹的干掉,谁又都在谁面前戴着一张虚伪的面具…… 人心难测,通往帝位的那条路,现在充满了无声的硝烟战火。 待他们回去后,随着暗斗越发的激烈,总归有一天会演变成明面上的血流成河…… 什么父子情,兄弟情,都会像泡沫一样,尽碎在欲望和权势的血流中消失不见。 亓灏甚至比顾瑾璃还要害怕回京,害怕局势越发的严峻,会让他们之间刚缓和的关系又要像遇到寒冬腊月的冰流一样冻结,害怕那些讨厌的人和事情又要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 他害怕很多很多,又什么都不怕。 父子反目,兄弟自相残杀,与所有人为敌,这些他都不怕。 他唯一怕的,或者是他所惧怕的所有,都是与顾瑾璃有关的事情…… 她,是他的全部。 明日启程在即,他无法预知回去后他们之间会怎样,关系会变好还是变坏,误会是解除还是加深,他只知道,今晚可能是他与她之间在一起“相安无事”的最后一次机会。 尽管回去后,她的人就在芙蕖院,可是她的心里,她的周边,会被很多的人、事给干扰。 比如说,那个乔装打扮成宫女的男人,还有陈泽轩…… 抱她,吻她,一切出于本能,也是出于对于明日到来的恐惧。 她在身边,她在眼前,即便是她在他的怀里,他也不能有满满的安全感。 他只能假装自己真的中了催情香,任性的放纵自己一次。 她的唇,她的甜,她发间的淡淡香味,都是他久违了的东西。 一如当年那般,只一次便会上瘾。 如果她没有推开他,那么他便会沦陷在她的美好中,不能自拔…… 当然,她咬了他,也咬不断他对她的那份执念。 打死顾瑾璃都不相信亓灏会中什么催情香,她恶寒的搓了搓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胳膊,啐骂道:“亓灏,你能不能要点脸皮?” “这么恶心的话说出来,你不觉得反胃吗?” 说罢,她抬脚直接踢向他的小腿,然后跨过他下了床,竟连掉在地上的外衫也顾不得捡起来,就大步离开。 那“砰”的摔门声,惊得躲在暗处的杜江心头一跳。 瞧着顾瑾璃气呼呼的回了她自己的房间,杜江猜测必定刚才在屋内和亓灏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 他犹豫了一会,决定还是不要进去打扰亓灏了。 亓灏视线落在顾瑾璃的外衫,眸光暗了暗,然后像是柴火不够的火苗,一点点的熄灭。 他保持着顾瑾璃离开的动作好一会,半晌才下了床,将她的外衫捡起。 搂在怀里,他苦涩一笑,“阿顾,在你面前,命都可以不要,脸皮和自尊,又算得了什么呢?” 因为被亓灏这一闹,顾瑾璃的心情更是起伏不定的厉害了。 她出门之前让阿翘留在了房间内,因此并未想到再回来的时候房间里头会多了一个人。 “阿翘,你……”推开门,她本想让吩咐阿翘明日嘱咐一下杜江多备一辆马车,她不想跟亓灏待在一起,可接下来的话却被“淑霞”那张阴冷诡异的面孔给吓得卡住了。 熟悉的宫女装,淑霞的脸,可顾瑾璃却知道,那根本就不是淑霞,而是她那个有着七十二变能力的师父。 不知怎的,她觉得房间里温度低的厉害。 压住心头莫名的不安,她将门关好,然后强作镇定的走上前,恭敬道:“师父。” “啪!”莫离二话不说,直接抬手狠狠的甩了她一个耳光。 第414章 爬床女子 莫离这狠狠的一巴掌,将顾瑾璃给打蒙了。 当然,阿翘也目瞪口呆,打了个哆嗦。 脸上火辣辣的痛,顾瑾璃捂着脸,怔怔道:“师父,笙儿犯了什么错?” 莫离眯着细长的眼睛,冷哼道:“犯了什么错?你不知道?” 顾瑾璃咬着唇,望着莫离,半晌才问道:“师父……是因为亓灏?” 莫离一把掐住顾瑾璃的脖子,眼睛里散发着毒蛇一样的冷光:“本座上次警告过你,不要与他亲近,你真的将本王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说,你是不是又爱上了他!” 他用了八分的手劲,手背上青筋暴露,根本不给顾瑾璃丝毫为自己辩解的机会。 她的脸色因窒息而涨红,又使得那脸上的巴掌印子更加明显了。 “师……师……” 连呼吸都困难,跟别提什么说话了。 她的脑袋有些发昏,眼皮也睁不开了。 “今晚你们二人十指相扣,浓情蜜意,可真是羡煞了旁人!”可是,莫离却一个劲的执意要从她嘴里听到一个答案:“说话,你为什么不说话?” 阿翘听罢,立马明白了,莫离今晚必定是躲在哪个阴暗的角落里,看到了宴席上顾瑾璃和亓灏的互动,故而才如此恼怒。 大着胆子,她为顾瑾璃解释道:“主上,您误会了,主子每时每刻都记得您的吩咐,一心想要将玉佩拿回来,她今晚只不过是和宁王爷逢场作戏而已。” “主上,您……” “闭嘴!”莫离狠狠的瞪了多嘴的阿翘一眼,厉色道:“本座说话,何时用你插嘴了?” 阿翘急忙垂下头,肩膀抖了一下。 莫离的确是在与顾瑾璃说话,可是他掐着她的脖子,让她怎么说话? 顾瑾璃的嘴唇咬出了血,血腥味道让她清醒了几分。 那失去了焦距的双眼,也渐渐找回一点清明。 “砰!” 莫离的手一松,将顾瑾璃丢在了地上。 “主子!”阿翘急忙扶住顾瑾璃,一脸的担心。 顾瑾璃捂着胸口重重的咳嗽,犹如昨晚上一样,她对莫离越发的寒心起来。 以前,陈泽轩在的时候,莫离很少对她动手。 即便是动手了,也一定是因为她做错了事情。 而现在,莫离动不动就不问青红皂白的发怒。 亦或者说,但凡是沾着了亓灏,莫离就极其容易发火。 可话说回来了,他之前为了让她从亓灏那里拿回玉佩,暗示她可以出卖色相,这又算什么呢? 大口大口的吸着气,她紧抿着唇一声不吭,只是用一双清冷的眸子望着莫离。 莫离见顾瑾璃沉默不语,瞪着自己的眼神,好似在挑衅。 于是,火气更加旺盛了起来。 他抬了抬手,掌风一起,落向顾瑾璃的天灵感。 顾瑾璃下意识的闭了眼,阿翘也以为莫离这是要杀了顾瑾璃,于是惊叫道:“主子?!” 谁知,莫离的手掌没有落在顾瑾璃的头顶,而是落在了她的脖子后面。 闷哼一声,顾瑾璃晕了过去,瘫软在阿翘的怀里。 阿翘提着的一颗心像是从高处掉了下来,倒吸一口气:“主上……” 莫离阴鹫的眸子阴冷的看着阿翘,冷声道:“出去。” 阿翘扶着顾瑾璃的胳膊在打颤,她迟疑了片刻,还是小声道:“主上,主子没有爱上王爷,一切都是王爷一厢情愿。” 亓灏对顾瑾璃什么样子,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 至于顾瑾璃,到底有没有动摇,有没有重新爱上亓灏,旁人不知道,其实阿翘自己也不怎么确定。 毕竟,亓灏待顾瑾璃是真的用了心,而顾瑾璃对亓灏的态度也确实有了转变。 二人的关系变得微妙,阿翘不敢也没资格插手他们之间的事情。 不过,作为顾瑾璃的贴身丫鬟,她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 可是,这话听在莫离耳里,无疑于是在为顾瑾璃开脱,大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当然,阿翘确实在为顾瑾璃说话。 莫离心狠手辣,万一他真的对顾瑾璃如何,陈泽轩又不在,谁能救得了顾瑾璃? 别说什么去隔壁找亓灏,那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复杂。 兴许顾瑾璃内心深处的坚冰正在渐渐融化,但阿翘也绝对不能透露出一丝半点来。 一如既往,只有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亓灏身上,莫离才能放过顾瑾璃。 “不要让本座说第二次。”莫离语气凌厉,不容置疑。 阿翘不敢再多逗留,只好快速的出了房间。 站在台阶下面,她心里忐忑不安。 遇到了杜江,她也只能随口撒了个谎,说顾瑾璃已经睡下了,自己有些不舒服,所以便在外面吹吹风。 杜江不疑有他,回了自己房间里休息去了。 屋内,莫离蹲下身子来,先是给顾瑾璃把了一下脉,然后便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环形的摇铃。 另一只手捏着一枚银针,他在顾瑾璃的太阳穴上用力扎了一下,顾瑾璃也痛的醒了:“师父……” 在她刚睁开眼睛的瞬间,莫离手里的摇铃也快速动了起来。 她体内的蛊虫也像是从沉睡中受到了召唤似的,开始四处的窜动起来。 不过,这次却不同于以往蛊虫发作时顾瑾璃会有疼痛的感觉,而是她的眼神一点点变得涣散,随即定格不动。 直直的,呆呆的,像是一个没有表情的木偶人。 莫离不再晃动摇铃,沉声问道:“我是谁?” 顾瑾璃毫不犹豫道,“师父。” 莫离眼睛一眨不眨,像是一只盯着兔子的恶鹰,又继续问道:“亓灏是谁?” 顾瑾璃呆滞的眸子在听到这个问题后,竟出乎莫离意料的动了一下。 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个什么来。 好像是一个记忆力减退的老人,又像是得了失语症,她吃力道:“亓灏……” 对于顾瑾璃的反应,莫离很是不满意。 他快速摇晃着铃铛,那叮叮铃铃的细碎的声音让顾瑾璃的眸光又散了开来,重新变成了一潭死水。 “亓灏,是你的仇人,他毁你容,废你武功,曾将你折磨得生不如死!” “你记住,他是你的仇人,你不可以爱上他!永远都不可以爱上你的仇人!” “告诉我,他是谁?” 莫离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恨,像是魔咒,一字一句的传入了顾瑾璃的耳中。 顾瑾璃机械的回答道:“仇人。” 莫离听罢,堵在心里的那口火气消了点,但他又不死心道:“对待仇人,要如何?” 顾瑾璃不假思索道:“杀!” 莫离手里的是“镇魂铃”,再配合着顾瑾璃体内的蛊虫,便可以控制人的心智。 陈泽轩当时只以为,莫离是以一根银针封住了顾瑾璃的真实记忆,却不知道莫离背着陈泽轩是借着这“镇魂铃”把顾瑾璃的记忆给抹去的。 此外,也是多亏了“镇魂铃”,莫离才能每次顺利的将仇恨深深植根于顾瑾璃的脑中…… 当然,那根封存记忆的银针,在顾瑾璃回到亓国之前早已取了出来,后来在顾瑾璃摘下“林笙”的人皮面具后,陈泽轩对她坦白过这件事情,但也是半真半假而已。 将“镇魂铃”收好,莫离才站起身来,冷哼道:“最好记住你刚才说的话,否则……” 眼中闪过一丝杀气,他一甩衣袖离开。 “吱呀”一声,莫离竟明目张胆的走出了院子。 阿翘听到动静,也没料到莫离会如此大胆,不走窗户走房间门。 她警惕的往四周望了一下,还好周围无人。 快步上前,她见莫离眨眼之间闪身消失,便蹿进了屋子里。 “主子!”见顾瑾璃坐在地上,两眼无神,阿翘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顾瑾璃没有任何反应,阿翘吓得快哭了出来,一边摇着她的胳膊,一边急声唤着她:“主子,您怎么了?您说句话,别吓奴婢啊!” 在阿翘的摇晃下,顾瑾璃的眼睛总算是一点点有了光彩。 她茫然的看着眼里含泪的阿翘,不解道:“阿翘,你怎么了?” 低头,她又看着自己,喃喃道:“我怎么会坐在地上?” “主子……”阿翘瞧着顾瑾璃一脸什么都不记得的模样,心跳得飞快,“刚才,主上来过,您……” 剩下的话,阿翘不敢再继续。 毕竟,刚才莫离可是差点要将顾瑾璃给掐死。 再者,她不知道刚才莫离将自己支走,对顾瑾璃做什么,让她这一副恍恍惚惚的,像是丢了魂儿的模样。 顾瑾璃想了想,终于脸上有了表情。 她就着阿翘的手站起来,缓缓道:“师父何时走的?” 阿翘小声道:“主上刚才走的。” 顾瑾璃走到菱花镜前,看着自己脖子上留下的那个大手印子,良久才道:“阿翘。” 阿翘听顾瑾璃喊自己,连忙应声道:“奴婢在,主子有何吩咐?” 顾瑾璃的视线落在那手印上一动不动,眸光渐渐的变冷:“师父走之前,都说什么了?” 她只记得莫离抬手拍了她一掌,然后她便晕了过去。 至于这后面的事情,她却一点都记不得了。 想着莫离那般生气,他是不可能对她心慈手软的。 可是,除了这脖子上被他掐出来的伤之外,她好像身上没有其他伤处,而且也没有别的不舒服的感觉。 阿翘如实道:“回主子,主上什么都没说。”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而且,主子是从正门走的。” “正门?”顾瑾璃听罢,冷笑道:“师父现在胆子倒是大的很,竟不走后窗了!” 一边往床榻方向走,她一边问道:“师父是何时来的?” 阿翘道:“主上在您刚去王爷那没多久就来了,他问奴婢您去了哪里,奴婢不敢跟他撒谎,就实话实话了。” 顾瑾璃抿了抿唇,轻声道:“在师父的眼里,我也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 “我的死活,他从来都不会在意。” 上次遇刺一事,就让顾瑾璃对莫离有些心寒。 而今晚,他再次对她出手,实在是让她最后的一点温情也荡然无存。 兴许,从一开始,她就该认识到这个问题。 只是,人有时候总是喜欢逃避。 逃避现实,逃避真相,所以便在一次又一次的逃避中自欺欺人,以此心里才不会难过。 阿翘自己也是棋子,所以对顾瑾璃的话很是感同身受,但是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好道:“主子,时候不早了,您不要胡思乱想,还是早些休息吧。” 顾瑾璃望着阿翘,见她眼神关切,于是淡淡一笑:“你也睡吧,我没事。” 说罢,她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仿佛真的没事一样。 阿翘“嗯”了声,替顾瑾璃放下床幔,然后走到软塌旁躺了下来。 顾瑾璃虽然嘴上说着没事,可心里却在一遍遍的想着莫离这两次说的那些话。 她可以确定,莫离现在很害怕自己爱上亓灏。 这一点,顾瑾璃并不觉得奇怪。 可是,他的反应太过激烈,以至于让人觉得好像是在刻意的瞒着什么,亦或者说是害怕有什么事情会逃脱他的掌控,所以才极力的压制她。 还有那枚玉佩,那是母亲留给她的念想,两年前被她送给了亓灏做定情信物,他三番两次的嘱咐她拿回来,可见那玉佩对他来说极为重要。 那玉佩有什么用处呢?这么久以来,莫离却只字未提。 也罢,利用便利用吧。 能被人利用,说明自己还是一个有用之人。 要不然,等自己没有任何利用的价值了,那么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她的仇人是亓灏,不管如何,先将大仇报了再说。 至于以后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再说。 毕竟,谁都无法预料将来会发生什么,只能过好当下了。 只是,顾瑾璃现在心里存了疑问,不过一时半会又想不通。 为什么在被莫离打晕之后,后面的事情她就不记得了呢? 莫离给她说过什么?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若是之前,顾瑾璃绝对不会去怀疑什么,只当自己是被莫离给吓到了。 再加上被再次灌输了仇恨,她对亓灏那刚荡起的一丝涟漪也必定会消散。 可是现在,若不是脖子还在隐隐作痛,她觉得自己就像做了一场梦。 云国之行,这一路发生的种种,因为“镇魂铃”而将顾瑾璃对亓灏产生的动摇给抹杀掉了。 莫离如果知道顾瑾璃对亓灏的恨并没有如他所愿加深,只是又回到了几天前的原点罢了,可能会有所失望。 顾瑾璃一想到明日还得在路上奔波疲倦,因此压下心头的烦闷,没一会便睡着了。 与此同时,亓灏抱着顾瑾璃的外衫,仍旧没有丝毫睡意。 紫桑将太子妃送到了自己的床上,而他将太子妃反推给了老皇帝,这对紫桑来说,可能远比要杀了她还能让她痛苦。 毕竟,老皇帝可是紫桑放在心尖上的人。 她那么深爱老皇帝,又怎可能容忍老皇帝和别的女人发生亲密的关系呢? 打蛇要打七寸,杀人不如诛心。 待明日离开云国后,再让人将这个消息透露给紫桑,亓灏能想象到她歇斯底里的模样。 想到紫桑,亓灏的脑子里竟难得的出现了一个人的脸。 比起偏执极端来,紫桑倒是和顾成恩有的一拼。 这二人,都是对不可能的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而且占有欲都极强。 若是被这样可怕的人给盯上,算是倒大霉了…… 不过,亓灏也绝对不会直接让紫桑知道,那个与老皇帝上床之人是太子妃。 模棱两可,让紫桑像是一只无头苍蝇一般,因嫉妒,忿恨而四处去找那个与老皇帝欢好的女人。 如此,云国的后宫便会鸡飞狗跳了。 望了一眼桌子上那快燃尽的蜡烛,亓灏想着明日启程,叹了口气,搂紧顾瑾璃的外衫,合上了眼睛。 第二日一大清早的时候,老皇帝翻了个身,忽然摸到那凉透了的一半床后,愣了一下,随即坐了起来。 他分明记得昨晚,可为什么醒来后不见了那小美人呢? 要不是那床单上的一抹殷红太刺眼,老皇帝可能还真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 将被子扯了一下,盖住了落红,老皇帝下了床,对外喊道:“来人!” 老太监以为老皇帝还没醒来,一直在外头候着,听到老皇帝喊自己,连忙推门而入:“皇上。” “人呢?”老皇帝轻咳两声,沉声问道。 “呃……”老太监一怔,不知道老皇帝在说什么,以为他是在问亓灏和顾瑾璃,便道:“皇上,宁王爷和林公子在半盏茶之前已经走了。” “宁王爷说,昨个晚上皇上您受累了,需要多多休息,就不向您告辞了。” “他怎么知道朕……”老皇帝下意识的认为亓灏说的“受累”指的是自己纵情一夜,可话刚出口,他就咽了回去。 坐直身子,他面色有些不自然,但还是不甘心的问道:“昨天晚上那个女子,哪里去了?” “怎么说都是服侍过朕的,你将她唤来,朕封她个贵人。”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这要是昨晚看了脸,老皇帝可能还会因为美丑胖瘦来决定是否给个位分。 可直觉上认为那女子必定是个美人,老皇帝又贪恋那种美好,故而便觉得既然要了人家姑娘的身子,就该给个交代。 这要是体验不愉快,老皇帝可能连句话都不给,白白占了便宜。 这话,彻底让老太监给听懵了。 他见老皇帝不像是在开玩笑,便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您说的女子……是何人?” 老皇帝见老太监发问,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不悦道:“人是你送到朕床上的,你竟还敢装模作样的来问朕?” 老太监察觉到老皇帝不高兴了,吓得连忙道:“皇上……老奴真的没往您床上送过女子。” “是不是,有哪个宫女趁着昨夜老奴没有值夜,自己爬上了您的龙床?” 一脸的忐忑,老太监心里不断的埋怨着那个跟小宫女对食的小太监,竟敢疏忽职守,真是太可恶了! 老皇帝一听,眼中火气更甚。 他重重的拍了一下床榻,恼怒道:“朕的龙床,岂能是谁想爬就爬的?!” “现在,就去给朕把人揪出来!” “是是,老奴这就去,皇上您别生气。”老太监慌张的应了声,转身离开。 老皇帝待老太监出门后,又一把将刚才掩盖住落红的被子,气呼呼道:“小东西,等朕把你揪出来,要你好看!” 说罢,他站起身来,弯腰打算穿鞋子。 动作一顿,他忽然瞥见了床单下方的那一枚兰花状的耳坠,眼睛一亮。 将耳坠那在手里,老皇帝仔细的端详着,试图从这耳坠来判断昨晚爬床的女子。 耳坠是极好的玉石所制,手感温润,雕工精湛,可见不是一般宫女的身份能戴的起的。 越看,老皇帝觉得越是眼熟。 这耳坠,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盯了好久,老皇帝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老脸一白。 手一哆嗦,那兰花耳坠也掉在了地上。 双唇嗫嚅,他的老眼满是不敢置信之色:“不,不可能……” 耳坠是他在前几天皇后生辰的时候,让老太监特意从仓库里选出来的礼物。 当时老太监还端着锦盒过来请他过目,他心不在焉的看了一眼,摆手敷衍着将老太监打发走了。 后来,这耳坠好像被皇后送给了太子妃。 努力的回想昨晚,老皇帝始终记不得太子妃的耳朵上是否戴着这样的耳坠。 也许,太子妃将这耳坠又赏给了下人呢? 再说了,太子妃的住处离着这又不近,何况她平时老实本分,沉默寡言,跟个闷葫芦一样,怎么可能对自己存了那样的心思呢? 抱着侥幸心理,老皇帝将耳坠重新捡起,又对外喊道:“来人!” 门外,老太监吩咐人去查昨晚那胆大包天的爬床女子后,站在台阶下训斥小太监。 小太监很是委屈,只说是老皇帝让自己不用守夜的。 老太监不管,只一个劲的责骂小太监狡辩。 听到屋内的动静,老太监又不解气的踢了小太监一脚,然后小跑着进了屋子,腆着老脸:“皇上。” 老皇帝攥紧耳坠,强作镇定道:“太子妃今日回太傅府,你去看一下她出宫了没有。” 依着太子妃的性子,老皇帝觉得她不可能将昨夜的事情透露出去。 可是,老皇帝又怕昨晚上的那人真的是她,所以很是坐立不安。 老太监点点头,快速离开。 很快,他回来了,对老皇帝道:“皇上,据太子妃身边的宫女说,太子妃昨夜忽然身体不适,过两天再回太傅府。” 老皇帝一听,刚才的侥幸心理像是泡沫一样,瞬间破碎了。 第415章 玫妃有喜 “哒哒哒”,马车从云国启程后,便一直没停下来。 尽管,顾瑾璃在上马车之前强烈要求与亓灏一人一辆马车,可是亓灏却极其厚脸皮的硬是挤上了顾瑾璃的马车,美名曰路上一块好有个照应。 由于昨晚被“镇魂铃”再次洗了脑,所以今日顾瑾璃看亓灏的眼神冷冰冰的,不带丝毫温情。 不仅如此,她身上还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 这种连空气里都像是要结冰了的感觉,让亓灏和阿翘都不禁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如去云国时那般,亓灏还是坐在顾瑾璃和阿翘的对面。 他静静望着眉眼淬了一片冷意的顾瑾璃,心中不解。 他个人认为,经过上次在树林里被紫桑刺杀的事情后她对他有了改观。 就算是他们之间的仇恨没有消融,她仍旧不怎么待见他,可也没像现在这般如此冷漠。 难得两个人的关系有所缓和,是什么原因让她过了一夜又恢复到了那种厌恶他,憎恨他的时候了? 亓灏在看着顾瑾璃的时候,顾瑾璃抱着双臂也在冷眼瞧着亓灏。 遇刺时,他奋不顾身的挡在自己身前的画面,她并没有忘记。 宴会上,他牵着她的手含情脉脉,温言细语的夹菜,她也记得。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再瞧着他,总觉得这心里的某个地方,空荡荡的。 好像是少了什么,感觉整颗心不太完整。 至于少了什么,她一时半会又说不出来。 皱了皱眉,顾瑾璃不太喜欢亓灏看着自己的那种眼神。 温柔中带着复杂,缠绵里透着小心翼翼,想要靠近又害怕的矛盾。 亓灏见顾瑾璃抿了抿唇,似乎要开口的模样,眸光微动,等着她的话。 “亓灏。”果然,顾瑾璃那清冷干脆的声音响了起来:“虽然你救过我,但我也救过你一次。” “咱们两个一命抵一命,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 对于这“到此为止”这四个字,亓灏自然能明白顾瑾璃的意思。 谁也不欠谁,谁也不用偿还什么。 两个人,仍旧是敌对双方。 亓灏薄唇紧抿,眼中一闪而过受伤之色,他的嗓子喑哑道:“阿顾,你和我,是永远撇不清关系的。” 似乎是想将话说得更彻底,顾瑾璃又补充道:“回京后,你继续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有什么手段,有几斤几两沉的本事,都尽数的使出来。” “反正,最后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你该知道的,我是不可能放过你的。” 血海深仇,折磨了她七百多个日日夜夜,她怎可能随随便便的说放弃就放弃呢? 只是,亓灏总是做出一副情意绵绵,深情款款的样子,着实让人看了心里不舒服。 压抑,难受。 亓灏的身子一颤,心也跟着一痛。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神色平静,“阿顾,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昨天,我们不是还……” “好好的”这三个字被顾瑾璃冷声打断,她面若冰霜,声音也不带一丁点感情,像极了一个冷酷的杀手:“亓灏,我们只能是仇人。” “这一点,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类似的话,顾瑾璃之前说过多次,她真的不想再重复了。 因此,说完后,她将脑袋搭在阿翘的肩上,动了动身子,闭上了眼睛。 顾瑾璃一次次的撇清关系,断了自己的念想,按理说亓灏应该是习惯了的。 可是,最近几日,顾瑾璃微妙的态度,让他像是在沙漠里行走多时的人又看到了希望。 而当这种希望再次变成了失望,他的心像被抛到高处,然后狠狠落下。 当然,无论何时,他都没想过要放弃的。 不过,这种像是在油锅上煎炸的滋味,很不好受。 缓缓的攥起拳头,他的眼神黯然,随即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是我自作多情了。” 顾瑾璃眉心一动,却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转过脸,她背对着亓灏。 阿翘偷偷的瞄了亓灏一眼,见他神色悲伤,一张脸上不似昨晚在宴会上那般神采奕奕,好似一片枯萎了的叶子,失去了生气,竟觉得有些可怜。 但转念一想,如果顾瑾璃真的与亓灏“死灰复燃”,那么被莫离知道了的话,一定不会手下留情的。 在心里悄悄叹了口气,阿翘的心情也因顾瑾璃和亓灏而变得沉重起来。 只要有人的地方,无论什么消息,都会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四处乱飞。 亓国御书房里,老皇帝一边批着奏折,一边问道:“听说,顾成恩搬出了相府?” 虽然是一国之君,可也像寻常人一样,喜欢打探一些臣子家的八卦。 一来,便于密切监控大臣们的思想动态。 二来,是满足自己的无聊心思和猎奇心。 八皇子坐在一旁,抿了口茶后,沉声道:“对,顾侍郎已经搬出相府有日子了。” 顿了顿,他又若无其事道:“朝中不少大臣都能看出来,自打顾大夫人离世后,顾相与顾侍郎之间的父子关系有点紧张。” 老皇帝冷哼一声,语气不屑道:“因为一个女人而闹得父子失和,他们可真是有出息!” 这话听着好像老皇帝忘记了曾经也和亓灏也因顾瑾璃而闹过不快的事情,可见人的记性真的很不靠谱。 八皇子心中冷笑,没有搭话。 “对了,老四遇刺那件事情,查的怎么样?”老皇帝忽然想到了什么,放下毛笔问道。 八皇子眸光微闪,沉吟片刻,缓缓道:“父皇,只能查出刺客是云国人士,具体是谁派出去的,地方做的太隐秘,很难查到。” 谁派去的,八皇子其实已经查到了,不过却不愿意告诉老皇帝。 毕竟,他是指望着利用紫桑来联合云国里应外合的。 老皇帝那般重视亓灏,如果让他知道了刺客是紫桑派去的,那么老皇帝肯定不会再与云国联姻。 他的话,半真半假。 保留了一半,又透露了一半,那是因为老皇帝也不是个傻子,他的手下也有很多暗卫、眼线。 老皇帝会自己派人查,倘若他查到了幕后主使是紫桑,那最多也只能证明八皇子能力不足罢了。 老皇帝应该不会责怪八皇子,一来八皇子表现的太强则会引起老皇帝的怀疑,二来也能彰显老皇帝掌控一切的能耐。 论算计人心,如今的八皇子也正在一步步的学习着。 老皇帝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忿忿道:“竟然是云国人?好大的胆子!” 八皇子给老皇帝递了杯茶,温和道:“父皇,儿臣认为,这事情兴许不是出自云国皇帝之手。” “您应该也有所了解,云国朝中也有几个野心蓬勃的不轨之臣。” “可能他们不愿亓国与云国交好,故而生出了事端。” 老皇帝想了想,觉得八皇子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 脸上的怒色稍微缓和了一点,他闷声道:“也罢,等你四哥过两日回来了再说。” 八皇子听罢,低垂的眸子闪过一抹暗流。 私心来说,他是不愿亓灏回来的。 如果亓灏不回来,那么这个皇位,必定是自己的。 可是,顾瑾璃与亓灏同程,亓灏回来了,顾瑾璃也会跟着一块回来。 尽管才分别了六日,可八皇子却正眼闭眼都在想着顾瑾璃。 尤其是,一想到她和亓灏可能会在路上重新生出了感情,他的心就煎熬不已,痛苦不堪。 当然,这种痛苦和煎熬,都是自作自受。 因为,顾瑾璃并不知道他对她的这种感情。 见八皇子突然沉默了下来,老皇帝沉声道:“德妃最近身子不好,你无事也过去探望一下他。” “还有宣王,虽说他人废了,但怎么说都是朕的儿子,你的兄长,宣王府那边你多照看着。” 八皇子点点头,恭敬道:“是,父皇。” 老皇帝想着膝下就这么三个儿子,其中还有一个瘫痪在床,无法下地,忍不住长叹了口气。 摆摆手,示意八皇子退下。 这时,贾公公一脸欢喜的进来了:“皇上,大喜啊!” 八皇子望着贾公公,脚步一停。 老皇帝见贾公公满脸兴奋的通红,不解道:“何事?” “皇上,玫妃有喜啦!”贾公公扬了一下手里的拂尘,跪在地上恭贺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老皇帝高兴得“噌”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差点打翻了桌子上的笔墨。 他三步作两步的走下来,一把抓住贾公公的胳膊,声音微微颤抖:“小贾,你告诉朕,这是真的吗?” “玫妃她……她真的……” 八皇子瞧着老皇帝眼含泪花,这副喜极而泣的模样,心头冷不丁的扎了一根刺。 贾公公站起来,连连点头:“是,玫妃娘娘有孕了,已经一个月有余。” “魏太医刚刚诊断出来的,不会有错的。” 八皇子细细想着,玫妃是最近才受宠的,而她竟然怀孕一个月了,应该是刚进宫后没多久就怀上了的。 玫妃是陈泽轩和顾瑾璃的人,身为线人,她现在却有喜了,他们二人知道吗? 还是说,这是陈泽轩的意思? “小贾,朕真的没想到,到了这把年纪了,还能老来得子,老天爷真是厚待朕!”老皇帝擦了一下眼角,瞥见了站在一旁的八皇子,又道:“小八,你听到了吗?朕又有儿子了,你也有弟弟了!” 八皇子快速调整了一下表情,扯了扯唇,笑得不怎么真心:“恭喜父皇,贺喜父皇。” 老皇帝才没心思理会八皇子是否是真心的,此刻他恨不得昭告天下,得到所有人的恭贺。 “哈哈”大笑的拍了一下八皇子的肩膀,老皇帝转头对贾公公道:“小贾,传朕的旨意,今日起就让玫妃搬到朕的宫里来!” “她怀了身子,得在朕身边,朕才能安心!” “是是,老奴这就去派人将玫妃的屋子收拾出来。”贾公公应了声,赶紧抬脚出门,却听得老皇帝语气埋怨道:“收拾什么屋子,玫妃要跟朕住在一起!” “皇上说的是,老奴糊涂了。”贾公公点头哈腰,出了屋子。 八皇子拱了拱手,也离开了房间。 小祥子等在门口,见八皇子一脸阴沉的出来了,小心忐忑的跟在身后。 走出了院子后,他才小声的试探道:“八皇子,您怎么了?” 八皇子冷哼一声,幽幽道:“玫妃有喜了。” “啊?”小祥子听罢,张了张嘴,下意识道:“皇上的?” 话说出来后,他自知不妥,赶紧“啪啪”甩了两个嘴巴子,讪笑道:“八皇子喜怒,奴才就是顺嘴了,不是成心的。” 八皇子一边往皇后的宫里走,一边冷声道:“本皇子也希望不是父皇的种。” 小祥子当然明白八皇子话里暗藏的深意,他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八皇子,就算是皇上的也没关系,这孩子能不能出来还是个问题呢。” 本来是想讨八皇子欢心的话,没料到八皇子听后,脸色更加难看了起来:“闭嘴!这些混帐话,岂能是你说的?” “若是让旁人听去了,本皇子成了什么人?!” 不用小祥子说,八皇子也不会让这个孩子有出来的机会。 可是,想归想,却万万不能过嘴。 宫里这么多眼线,搞不好玫妃一不小心有个什么意外,即便与八皇子无关,也会赖在他的头上。 这孩子,不管男女,都要除掉。 只不过,八皇子不想亲自动手。 “是,奴才知错。”小祥子被八皇子那阴冷的眸光给吓得缩了缩脖子,然后跟着他进了凤鸾宫。 随着尹子恪的婚事接近,来太傅府送贺礼的人越来越多了。 对此,尹子恪只让管家接下,自己从未露过面。 因为,这门婚事非他所愿,一切都是大夫人全权操办,所以他也只能以沉默的方式来表达着自己的反抗。 管家在府中多年,最是擅长八面玲珑,所以即便是那些送礼的人没能见到尹子恪的面,却也不曾生气过。 毕竟,婚期紧迫,作为新郎官的尹子恪不仅要忙婚事,还要顾及着生意,没空见客也是正常的。 对于尹子恪的避客不见,大夫人很是生气。 只是,从那日二人因为婚事而不快至今,谁也没主动低过头,双方像是执意要冷战到底似的,府上的下人们免不了害怕,只能做事万分小心。 桌旁,尹子恪翻动着账本,余光见随从拿着银针包站着,头也不抬道:“以后都不用扎针了。” “公子。”随从这几日看着尹子恪越发的消瘦,人也清冷了许多,便不忍道:“林公子之前交代过,您的腿必须扎针和按摩。” “昨个,您就没让我给您按摩,要是耽搁的时间久的话,效果就不明显了。” 在听到“林公子”这三个字后,尹子恪的手顿了一下,唇轻轻抿了起来,脑海中也浮现出顾瑾璃的那张脸来。 在确定了“林笙”的身份后,尹子恪只觉得人生瞬间亮了起来。 就算是肩头上压着繁荣家族的重任,就算是坐在轮椅上不能行走,他也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无所谓了。 因为她回来了,这比一切开心的事情都加起来让他开心。 她为他医治腿,他感受着她的细心和贴心。 一别两年,她再次回到京城,而且又改头换面,尹子恪差不多能猜到她的心思。 她当年受了那么多的委屈,最后绝望跳崖,现在必定是要将之前旁人欠她的东西讨回去的。 再想他们两年后的初次交集,应该也是她的刻意而为。 虽然到现在她还没表露过什么,但尹子恪明白,从一开始她接近他,就是想要利用他和尹家来复仇的。 尹家,像是一座山,压得尹子恪日日感到压抑。 可是,顾瑾璃需要这座山,那尹子恪只能努力的咬牙硬撑着,成为顾瑾璃的助力。 只要她开口了,他必定毫不犹豫的双手奉上。 在大夫人还未给他张罗与江晴岚的婚事之前,他在顾瑾璃的医治下,死了的心随之活了过来,也有了想要下地走路的念想。 他偷偷的想,什么时候可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陪着她走走,停停。 带着她去后院看看花,亦或者像是两个老朋友一样,偶尔来了闲趣,一起下个棋,作个诗。 而与江晴岚的婚事,仿佛在一瞬间,又将他打回了原型。 这件事情,好似在警告他,即便他现在是尹家的家主又如何? 是京城里唯一的皇商,那又如何? 他尹子恪,不过是一个只为家族而活的可怜虫。 无人关心他的开心与否,也无人在意他心底是否有了人。 他连丁点自主权利都没有,顶多是尹家生财的工具…… 灵魂和自尊都被大夫人和家族给压在地底下,所以他这副躯体站不站起来,也没什么意义了。 毕竟,在无法改变现在大夫人专横独裁的前提下,他站着也不会比坐在轮椅上能有多少尊严。 亓灏和林笙在去云国路上遇刺,这么大的事情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消息了。 起初尹子恪很是担心,后来派人打探过,知道他们没事后也就安心了。 想着顾瑾璃再过几日就回来了,可他还有三日就要成亲了,这心里头便更加沉重难过。 随从见尹子恪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敢多说话,只好继续耐心的在旁边等着。 过了好一会,尹子恪才缓缓抬头,“嗯”了声。 随从见尹子恪点头,一边弯下腰来将他的裤腿卷上去,一边高兴道:“大公子,等林公子回来了,再让她好好给您看看。” “前个您说感觉强烈了些,我觉得要是好的快的话,您大婚那日就能亲自去迎接新娘子!” 感觉到尹子恪刚才还放松的腿立即僵硬了起来,随从也瞬间意识到自己刚才说错了什么话。 明知道自家公子对这门婚事不愿意,自己还哪壶不开提哪壶,这真是该死! 咽了口唾沫,随从怯怯的看着尹子恪,小声道:“公子……” 尹子恪面无表情,静静的望了他一眼,语气淡淡道:“无碍,这门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它不会因为你不提就不存在的。” “而我,也不可能一直都逃避下去。” 自顾自的说着,他用力敲了几下自己的腿,然后笑得黯然:“这腿虽说是有感觉了,可却不能够走路骑马。” “迎亲那天,得让别人代替了。” 如果,他要娶的人是自己心爱的女子,只要她不嫌弃他,那他就是爬,也要爬着去接她。 可是,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坐在轮椅上,不良于行的他,都让他觉得自己配不上那个人。 一般来说,迎亲都是新郎官本人去,可也有些新郎官体弱多病的,便会派自己的亲信代迎,这不算什么稀奇事。 随从一边给尹子恪扎着针,一边尴尬的转移话题道:“公子,您这几日就不要再看账本了,好好休息才是最重要的。” 尹子恪看着自己腿上密密麻麻的针,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回亓国的马车上,直到天黑下来了,顾瑾璃竟真的一句话都未再与亓灏说过。 当然,亓灏也不会自讨无趣主动开口。 他们二人,像是两个冰雕,各自抱着各自的胳膊,谁都不理谁。 只是不同的是,一个睁着眼睛,另一个闭着眼睛假寐。 阿翘夹在中间,是最不自在的那个人。 “哒哒哒”,除了不停的马蹄声,再就是杜江挥舞着鞭子的声音,总之车厢里安静的异常。 这样煎熬的时刻,一直到了晚上才结束。 上次走的是小路,故而才会遇到了紫桑的埋伏。 而回去的路上,他们走的是大路,一方面要安全些,另一方面则会途径一些客栈,住宿用餐的话会方便点。 “吁”的一声,杜江勒紧了马车,问道:“王爷,前面有一家客栈,咱们要不要进去休息一晚上?” 顾瑾璃听到了动静,总算是睁开了眼睛。 她撩开帘子,打量了一眼这看着不似乡野黑店的客栈,不等亓灏回应杜江,她就站了起来,长腿一迈,就要下马车。 谁知,坐的时间久了,再加上她又始终保持着一个动作,所以腿脚一麻,身子前倾,往地上栽去。 亓灏眼疾手快,急忙扶住了她。 “唔……” 二人的唇好巧不巧的贴在了一起,两双眼睛里不约而同的写上了惊愕。 第416章 生育能力 亓灏感受着唇上的柔软,手揽紧了顾瑾璃的腰,他不舍得松开。 “呃……”阿翘和杜江望着嘴对嘴的亓灏和顾瑾璃,也不禁一怔。 感觉到自己腰上的手紧了紧,顾瑾璃这才反应过来。 用力推开亓灏,她用力的抹了几下自己的嘴唇,一副很是嫌弃又生气的模样,忿忿骂道:“不要脸!” 亓灏抿了抿唇,神色坦然,“阿顾,并非本王轻薄你,是你扑过来的。” “你!”顾瑾璃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跳动着怒火,狠狠的瞪了亓灏一眼,甩着帘子下了,忍着发麻的腿,下了马车。 阿翘只当自己听不见看不见,低着头也跟在后面。 亓灏望着顾瑾璃进了客栈,抬手抹了一下自己的唇,嘴角溢出一丝笑意来。 沉闷了一日的心情,似乎因着她那“不要脸”三个字,而瞬间明媚了。 杜江是亓灏肚子里的蛔虫,见他牵起了嘴角,不由得无奈摇了摇头。 旁人要是挨了骂,肯定是要生气的。 可他们家王爷挨了骂,非但不生气,反而心情不错,这真是…… 唉,一言难尽! 不过,杜江知道,亏得这人是顾瑾璃,这要是换了旁人,别说骂亓灏了,就是敢给亓灏甩脸子都不敢。 只能说,一物降一物了。 余光瞥见杜江的小动作,亓灏压下上扬的嘴角,冷冷的望了过去。 杜江一个激灵,赶紧正色道:“王爷,赶了一天的路,您肯定累了,一会好好洗个澡,明个咱们再赶一天,后日中午左右就能抵达京城。” 亓灏冷哼一声,下了马车。 亓灏进了客栈大厅后,早已不见了顾瑾璃。 眉头不自觉的紧皱,他沉声问道:“掌柜的,刚才那位公子呢?” 掌柜的在打算盘,见这眨眼的功夫又来了客人,于是立刻停了下来。 瞧着亓灏跟顾瑾璃一样,都穿着华贵,不似常人,脸上便堆满了笑:“这位客官,不知道您说的可是那位蓝衣裳,长得很是俊俏的小公子?” 不知怎的,亓灏只觉得这“俊俏”二字从别的男人嘴里说出来形容顾瑾璃,听着很是不舒服。 语气冷了几分,亓灏问道:“她开的哪间房?” 掌柜的见亓灏脸色不好,一时之间拿捏不透他们二人的关系。 不知道是一块来的,还是仇人追踪至此,故而他支支吾吾的,也不晓得该不该实话实说。 亓灏见掌柜的犹犹豫豫,更是没了耐心:“快说,她到底在哪个房间?” 杜江将马车拴好,这时进来道:“掌柜的别怕,我们家主子和刚才的公子是兄弟。” “哦哦,这样啊。”掌柜的也是个难得的老实人,他听罢,急忙手指着二楼的方向,“小公子在上面楼梯口左拐的第二间房。” 亓灏点头,二话不说往楼上走去,留下杜江付账。 上了楼,亓灏推了一下门,竟发现顾瑾璃从里面竟门栓给插上了。 他敲了几下门,却听得阿翘恭敬的声音响起:“王爷,我们家主子已经睡下了。” 顾瑾璃可能是真的睡下了,但却肯定没睡着。 亓灏叹了口气,他虽然急切的想知道她态度莫名转变的原因,可也不好再在门外继续死皮赖脸下去。 否则,只能适得其反,引得她更讨厌他。 “王爷,掌柜的说这两间房间没人住,您看?”指着对面的房间和紧挨着顾瑾璃房间的那一间,杜江征求亓灏的意见。 亓灏没有说话,直接用行动回答了杜江。 他推开顾瑾璃右边屋子的门,踏了进去。 对面的屋子,自然也就留给杜江了。 阿翘趴在门上,听着外面没了动静,然后对半倚半靠在床榻上的顾瑾璃道:“主子,王爷走了。” 顾瑾璃瞧着二郎腿,撇撇嘴:“阿翘,最近京中可有什么消息?” 即便是身在外面,但关于京中的一举一动,都有专人与阿翘通信。 阿翘在一旁的软塌上躺下,歪着脑袋道:“主子,玫妃有身孕了。” “老皇帝很高兴,竟恩准玫妃以后与他同吃同住。” “呵,连之前嚣张跋扈的丽妃,也没受过如此大的恩宠。”顾瑾璃听罢,冷笑一声:“看来,玫妃肚子里的孩子还真是得老皇帝看重。” 语锋一转,她又冷声道:“玫妃是哥哥的人,可哥哥现在不在京城,这事情有点复杂。” “对了,主子。”忽然想到了什么,阿翘立刻道:“雷子也来消息了,说是过几日世子就会从南阳回来,具体事宜他会当面跟您谈。” 一听到陈泽轩要回来了,顾瑾璃脸上一喜:“真的?哥哥要回来了?” 阿翘肯定道:“对,雷子说的,肯定错不了。” “真好。”顾瑾璃一想到马上就能看到陈泽轩,心头的阴霾瞬间烟消云散,她打了个呵欠,心情大好道:“快睡吧,明早得赶路呢!” 阿翘见顾瑾璃心情由阴转晴,弯了弯唇角。 其实,她没有告诉顾瑾璃,陈泽轩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掐着时间算,怎么着都比他们回去的早。 因为,七月二十八,是顾瑾璃的生辰。 瞧着顾瑾璃这样子,显然是已经忘记了。 她不记得没关系,但是这个日子,陈泽轩却时刻牢记在心里的。 所以,快马加鞭,他昨日就从南阳往回赶了,只是不想让顾瑾璃知道而已。 当然,与此同时,在隔壁房间的亓灏也在想着后日顾瑾璃生辰的事情。 他还记得两年前,他为她亲手雕刻了一枚发簪。 在顾瑾璃之前,他从未为谁如此费心准备过什么礼物。 即便是顾瑾璃之前的尹素婉,在她生辰的时候,他也不过是挑了些贵重稀有的东西送了去。 毕竟,礼物昂贵与否,在某些人的眼里会代表着情意的轻重。 在尹素婉身上,他从不吝啬,向来都是给她最好的东西。 而送给顾瑾璃的发簪,虽然不如专业的工匠雕刻的静止,却是他第一次,也是他至今最用心准备的一次礼物。 当时,他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下定决心踏进芙蕖院。 可没想到,传言死在剿匪任务里的顾成恩却在她的屋子里。 顾成恩一身褴褛,蓬头垢面,死里逃生,马不停蹄的回来,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相府,而是直接冒险来了宁王府,为的就是见顾瑾璃一面。 他对顾瑾璃的这份深情,让亓灏又是嫉妒,又是无法发泄出来。 因为,当初顾瑾璃是代替顾瑾琇嫁到亓灏身边的,亓灏对她非打即骂,而顾瑾璃却一直忍气吞声,默默承受。 而在顾瑾璃几次快被亓灏折磨得丧命的时候,都是顾成恩像天神一样及时出现在顾瑾璃的面前,保住了她的性命。 所以,对比之下,亓灏俨然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哪里有资格发怒? 可是,他也是一个爱面子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放纵顾成恩就那样堂而皇之的出现在顾瑾璃的房间里的,而且两个人还相拥在一起,于是亓灏就借着机会将心里的不满发作了出来。 因为害怕亓灏伤了顾成恩,顾瑾璃还是护在了顾成恩身前,央求他放过顾成恩。 待顾成恩离开后,亓灏负气的想一甩衣袖走人,却没料到那藏在袖子里的发簪就掉在了顾瑾璃眼前。 后来,他拥住了她,吻住了她,二人的衣衫尽落,但却在最后一步的时候,碍于她的害怕和抵触,他放过了她…… 不过,第二天的早上,他还是没忍住,要了她…… 细细的想着这些过往,亓灏只觉得似乎已经过去了好久好久了。 其实,也只是两年。 两年,七百多个日夜,说长不长,眨眼间就过来了。 可说短也不短,失去了顾瑾璃的每一天对他,甚至是对八皇子和尹子恪二人来说,都是煎熬。 要论心痛,论痛苦,最难过的人,莫过于是亓灏了。 八皇子和尹子恪对顾瑾璃虽说也有心,可与顾瑾璃发生了纠缠不休,生出了爱恨情仇的人,唯有亓灏一人。 没有付出过真心,顾瑾璃哪里会有之后铭心刻骨的恨? 所以,入得了顾瑾璃心的人,也只一人。 至于其他的男子,对复仇之前的她来说,过客罢了。 对现在的她来讲,利用的工具,仅此而已。 如果后日能顺利抵达京城的话,亓灏也无法为她举办生辰宴。 一来,她现在的身份是假的。 虽然这世上有不少同年同月同日的人,可亓灏还是担心被有心人发现了“林笙”与两年前的“顾侧妃”生辰是同一日。 比如说,抱着一个替代品自欺欺人的顾成恩。 如果顾成恩发现了端倪,搞不好他这种极端偏执的性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二来,看她现在对他的态度,不见得会领情。 他不怕和她的关系停在原地,只怕会雪上加霜,恶上加恶。 又忍不住的叹了口气,亓灏的神色有些无奈。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往后的事情,谁又能算得准呢? 凤鸾宫里,秋蝉见皇后一脸的阴郁,心知她必定是因为玫妃有喜一事而心中不快,于是蹲下身子,一边帮她洗脚,一边安慰道:“娘娘,您别担心,玫妃肚子里的孩子才一个月,咱们用不着着急的。” 皇后捏起胸前的一绺头发,美眸中冷光一闪:“小八现在好不容易能得皇上高看一眼,可你瞧瞧皇上,一听说玫妃肚子里有了块肉,对宫中上下大肆行赏,好像咱们的国库多丰实一样!” “依着皇上对玫妃的宠爱,要是玫妃这一胎是儿子,皇上一定会下诏立太子的!” 秋蝉道:“娘娘,太子的位子空了这么多年,连宁王爷都没捞到,皇上怎么说都不会糊涂到让一个襁褓里的小婴孩做太子的。” “不说宁王爷不愿意,就说满朝文武大臣们,也不会同意的。” “哼,这江山是天家的,那些老臣们不同意又有什么用处?”皇后语气不屑,咬牙切齿道:“只要皇上张口了,谁敢不从?” 感觉到皇后身上火气噌噌,秋蝉垂下眼睛,给皇后擦着脚的动作越发的谨慎起来,“娘娘,现在拥护八皇子的朝臣不少,可以说八皇子已经有了能够与宁王爷平分秋色的能力了。” “奴婢觉得,您还是放宽心,仔细着凤体。” “平分秋色?”皇后一听到秋蝉提到亓灏,不禁面色扭曲,“小八要真是有这个能耐,皇上早就把太子之位给他了,本宫还能等到现在?” 皇后之前还因八皇子出息了而高兴欣慰,可这种高兴却被玫妃有孕这件事情给一棒子抹掉了。 一块连鼻子眼睛都没长出来的肉,都可以让老皇帝这般欢喜重视,相比之下,八皇子这个十几岁的,个子都快比老皇帝要高的少年,却要费尽心机的,想法设法的讨老皇帝欢心,真是窝囊没用的厉害! 当然,这也刚好验证了一个道理。 不管是在宫中,还是坊间,母凭子贵是没错的。 同理,子凭母贵也是一样的。 老皇帝是因为玫妃,才对这个一个月的胎儿十分看重。 玫妃也是因为这个胎儿,在宫中的地位又跟着水涨船高了上去。 德妃又一病不起,除了皇后,后宫之中就属着玫妃最尊贵了,这怎能不让皇后嫉恨呢? 再者,皇后这些年是指望着八皇子的,可八皇子到底不是她的亲生儿子,谁知道最后能不能靠得住? 心里窝着一团火,烧得皇后两眼猩红。 不过转念一想,老皇帝和皇后这些年貌合神离,夫妻关系不和睦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皇后多年前生出了小太子,可太子又不幸夭折了。 后来再未能顺利有个子嗣,还不得老皇帝喜欢。 如果八皇子真的是皇后所出,那么老皇帝极有可能会恨屋及乌,连带着对八皇子也一块厌恶,所以要怪只能怪皇后自己。 秋蝉也算是照看着八皇子长大的,对八皇子,她是既同情又心疼。 见皇后话里透露着对八皇子的埋怨,不忍的劝道:“娘娘,皇上宠爱玫妃不假,但孩子一日不从肚子里出来,它就一日是块肉。” “皇上也就是一时高兴的忘乎所以了,等这高兴劲过了,也就没什么了。” “咱们八皇子天资聪颖,大臣们现在又对他赞不绝口,奴婢觉得皇上心里还是看重八皇子的。” 的确,老皇帝是不可能因为对玫妃宠爱,就会将她肚子里的孩子立为太子的。 这么简单的道理,秋蝉能懂,皇后应该也不会不知道。 只是,妒火攻心,让她一时失去了分寸而已。 深吸一口气,皇后总算是将火气给压了下来,情绪稍微平息了一点。 没错,老皇帝之所以如此欢喜,无非是这么大年纪了,还能让女子受孕,满足了他身为男人的虚荣心。 男人嘛,其实也跟女人害怕变老。 女人的老,是那青丝中的几根多出来的白发,是眼角冒出来的一条条小细纹,是不再光滑细腻了的皮肤。 这些变老的痕迹,是外在明显的。 而男人,从外在来说,比女人要老的慢。 当然,他们也不像女人如此在意自己容貌的衰老。 他们在意的,或者是能明显证明他们真的老了的,就是床上能力。 一旦床上他们不行了,那就真的不行了。 因此,他们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的喜欢貌美年轻的女子。 若是能在他们身上播下种子,看着她们的肚子里孕育着自己的孩子,这便能说明他们的生育能力尚在。 能生育,便不老。 这是大多男人的心理,可笑又幼稚。 反观女人,害怕变老的同时,也在心理上逃避这个事实。 她们不会像男人那样从床上来得到安慰,而是会比以前更加注重自己的穿着打扮,或者是过度的护理调养,以让自己看着如之前那般水灵灵,粉嫩嫩。 “秋蝉,找个机会,将玫妃肚子里的做掉。”皇后待秋蝉擦完自己的脚,缓缓道:“本宫倒是要看看,等玫妃怀胎几个月后,生出来的是个死胎,皇上会不会哭死!” 做掉玫妃的孩子,有很多种方法。 秋蝉听皇后这意思,似乎不想用过去那种简单粗暴的方式直接给玫妃下药,而是让胎儿慢慢长大,一段时间后胎儿停止发育,胎死腹中。 点点头,秋蝉应声道:“是,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皇后摆摆手,闷声道:“行了,你退下吧。” “是。”秋蝉端起盆子,退了出去。 玫妃有孕,除了老皇帝欢喜之外,大多数人都不会感到开心。 皇后在秋蝉的开导下渐渐释怀,可八皇子因此事而不痛快了一天。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夜色浓了,他趁着人不注意的功夫,偷偷去见了“陈泽轩”。 在亓灏和顾瑾璃启程之前的那天晚上,雷子假扮陈泽轩,装病住进了宫里。 人在眼皮子底下,老皇帝时不时的让贾公公去慰问一番。 又有魏廖每日来回禀“陈泽轩”的病情,老皇帝很是放心。 虽然这两日“陈泽轩”的恶疾好转了,完全可以不用继续住在宫里了,但老皇帝还是想等亓灏回京后再放人离宫。 八皇子也隔三差五的去看望“陈泽轩”,可他却不知道躺床上的人是雷子。 雷子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与陈泽轩有个八九成相似。 好在八皇子最近也没提到什么敏感性话题,只是单纯的问候,所以雷子在与八皇子谈话的时候,并未露出过什么破绽,就连扮作雷子的凌楚都觉得雷子简直就是如假包换。 如果雷子哪天对陈泽轩起了异心,真以陈泽轩的脸来示人,恐怕就跟祁蝶一样,让人傻傻分不清楚,到底哪个才是真人,哪个是冒牌货。 “咳咳咳……”雷子在凌楚的搀扶下,坐了起来,语气有点虚弱的对坐在椅子上的八皇子打招呼道:“这两日吃了药,还是好的不利索,让小八担心了。” 八皇子知道深夜来打扰“陈泽轩”是很不礼貌的事情,可他如果不问个明白,想必今晚是睡不好觉的。 “世子哥哥。”抿了抿唇,八皇子深深的望着“陈泽轩”,问道:“玫妃有喜了,这件事情,你可知道?” 这件事情人尽皆知,雷子又怎可能不知道? 知道八皇子是在试探自己,雷子捂着嘴,又撕心裂肺的咳了起来。 他咳嗽的一张脸通红,仿佛要把一颗心脏也给咳嗽出来才肯罢休,让凌楚瞧着都觉得这戏演的太不容易了。 八皇子见状,给雷子倒了杯茶,递上前:“世子哥哥,你喝点水。” 雷子接过来茶杯,呷了口茶。 凌楚帮他拍了拍后背,叹气道:“世子,老王爷今个还来信,问您在京中如何。” “您要是不赶快好起来,老王爷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担心的。” 雷子勉强笑了笑,将茶杯递给凌楚,“再养几天,就好了。” 转头看向八皇子,他缓缓道:“小八,最近因为身子的缘故,很多事情我都没有太过关注。” “玫妃这件事情,等改日我再给你一个交代。” “陈泽轩”病了的消息,就跟玫妃今日有喜一样,在第二天就搞的满朝文武无人不知。 朝中的大臣们碍于老皇帝,也不好进宫来探望,只能托了同在宫中的八皇子将礼物送来。 “陈泽轩”连朝中的事务都没心情插手了,哪里还能顾及着玫妃这枚棋子? 八皇子听着雷子这话,便肯定了玫妃一事他是不知情的。 既然“陈泽轩”不知情,那就说明陈泽轩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可能是玫妃擅自做主,也可能其中有什么隐情。 这样想着,八皇子郁闷了一天的心情也就好了许多。 “世子哥哥,时候不早了,我就不耽搁你休息了。”八皇子见雷子面色疲倦,于是拱了拱手,出了房间。 除了雷子和凌楚,以及顾瑾璃知道陈泽轩回了南阳一事,玫妃和八皇子并不知情。 老皇帝宝贝玫妃,所以她的身边一直都有专人照看着,无论做什么都很不自由。 这都过去一天了,玫妃还没送过个信过来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雷子也不敢在八皇子面前多说什么,只好先拖着,拖到真正的“陈泽轩”回来。 好在,八皇子并未起疑。 与雷子对视一眼,凌楚抚着“砰砰”跳得一颗心,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第417章 本王不去 老皇帝自打知道了玫妃有喜后,接下来的两天,恨不得取消上早朝的习惯,时刻都守在玫妃身边,就连如厕也寸步不离她。 八皇子善解人意,知道老皇帝就算是能脱开身也不见得会去接亓灏,于是便主动带着朝臣从辰时就一直等在城门口。 七月末的天气,还是热的厉害。 大臣们伸长着脖子,过了午时还没见到亓灏的人影。 头上烈阳高挂,他们一边望眼欲穿,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每个人都耐心尽失,但八皇子却很能沉得住气。 他背着手,神色淡淡。 快未时的时候,那车轮子上带着宁王府标识的马车总算是出现在了大家的视线内。 杜江扬着马鞭,马车后面还跟着一群侍卫。 “是宁王爷,宁王爷回来了!”其中一个大臣指着渐行渐近的马车,激动的大声道。 八皇子眸光微动,上前几步,等着马车靠近。 马车跑了两天,马车里的气氛也尴尬了两天。 一如既往,谁也没打理谁。 准确的说,好几次亓灏都想开口,可在看到顾瑾璃那淬了冰渣滓一样的眼神后,只能生生的咽了回去。 阿翘始终低着头,努力当自己不存在一般。 顾瑾璃撩开帘子,往外瞅了一眼,见不远处一群人都在那张望着,心里越发的烦闷起来。 “啪”的一下子,她用力甩下了帘子。 阿翘偷偷打量着顾瑾璃的神色,猜想着她必定是因为回了京城而不悦。 再看亓灏,他的视线也落在了那群穿着朝服的大臣身上,眸底之色晦暗如深。 “吁”,杜江勒紧了缰绳,将马车停在了众人面前。 “王爷,林公子,到了。”杜江下了马车,撩开车帘,露出了亓灏和顾瑾璃的脸来。 八皇子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定在了顾瑾璃的身上。 才不过七日不见,他竟觉得仿佛过去了七十年。 顾瑾璃瘦了,本就巴掌大小的脸,现在瘦的只剩下了一双显得更大的眼睛。 她的脸色透着一种不健康的白,不知道是因为身上的伤,还是因为赶路累的。 脚下也跟生了根似的,他的双腿沉重。 看着那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八皇子却迈不动腿了。 亓灏见八皇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顾瑾璃,不禁眸光冷了冷,身子前倾几分,挡住了他的视线:“八弟。” 一声“八弟”,透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让八皇子瞬间收回了视线来。 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一边在心里埋怨着自己一见到顾瑾璃就没抑制住对她的感情,一边强作镇定的对亓灏笑道:“四哥,这一路你辛苦了,父皇在宫里为你准备了接风宴。” 说的好听是“接风宴”,说的不好听一点,就是老皇帝为了炫耀一下自己老来得子的“得瑟宴”。 亓灏扫了一圈八皇子身后的大臣,语气不冷不热道:“父皇的心意本王领了,只是本王有些累了,要先回王府休息。” “劳烦八弟你回去替本王给父皇说一声,接风宴本王不去了,明日本王再进宫给他请安。” 说罢,他不等八皇子说话,就直接放下了帘子。 “欸……”顾瑾璃刚才见八皇子一直瞅着自己,还以为他是想用眼神来暗示着什么,可冷不丁的被亓灏给挡住了。 现在又见亓灏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似乎不高兴了,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亓灏将顾瑾璃的表情收入眼底,动了动唇,质问和不满的话又不能说出来,只能攥紧了拳头,任由怒火在胸腔里燃烧。 前有陈泽轩,后又有八皇子和尹子恪,这么多的人都围绕在她身边,他心里怎能好受? 差点忘记了,还有一个没死心的顾成恩。 陈泽轩,尹子恪,哪怕是顾成恩,这三个人对顾瑾璃有心思,亓灏也就认了。 可是,八皇子曾是亓灏当做亲弟弟一样的人。 何况,顾瑾璃要比八皇子大六岁,还是他的嫂子,八皇子他怎么能对顾瑾璃…… 揉了揉眉心,他在心里一遍遍的自我安慰着石头总能焐热的。 到了宁王府的门口后,亓灏就着杜江的手下了车。 他犹豫了一会,还是对顾瑾璃伸出了手。 果然不出亓灏所料,顾瑾璃连看他一眼都没有,直接干净利索,动作帅气的跳下了车。 得亏她身上是男子装扮,这要是女子,这动作简直是不雅的厉害。 随后,阿翘也跟着下来了。 顾瑾璃头也不回,大步的往芙蕖院走去。 亓灏知道自己讨人厌,也不可能再去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所以也往自己的书房方向去了。 荷香和爱月两个丫头一听说今个顾瑾璃回来,早早的等在了门口。 一见到顾瑾璃的身影,爱月抱着怀里的小黑就扑了过去。 两眼含泪,她未语泪先流:“呜呜……主子,您可回来了,真是想死奴婢了!” 小黑夹在爱月和顾瑾璃之间,被挤的发出哼哼不满的声音来。 “咳咳咳……”顾瑾璃也被爱月的热情吓到,不适的咳嗽了起来。 荷香记挂着顾瑾璃的伤势,连忙拉开爱月:“爱月,主子身上还有伤呢,你仔细着些!” 爱月一听,立刻往后跳了几步,与顾瑾璃拉开距离,抱歉道:“主子,奴婢不是故意的,没碰到您的伤口吧?” 顾瑾璃望着爱月不安的小脸,笑着摇摇头:“没事。” 这种久违的感觉,很是熟悉,不由得心里一暖。 荷香拉着顾瑾璃的手,眼里也涌动着热流:“主子,您累了一路,奴婢早就为您准备了洗澡水,还有吃的东西,您快进屋吧。” “好。”虽然又回到了宁王府这个囚笼里,但是这里有荷香和爱月两个贴心的丫头,顾瑾璃的心情没有在路上想象中那么阴霾。 几个丫头簇拥着顾瑾璃往屋子里走去,时不时的发出一阵欢笑声。 风尘仆仆了几日,顾瑾璃先在荷香的服侍下泡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 身上的伤已经褪了痂,留下一层淡淡的粉红色伤痕。 爱月看着这次云国之行留在顾瑾璃身上的印记,刚忍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荷香和阿翘瞧着爱月这要哭不哭,一副强忍着的模样,不禁打趣了几句,但也在心里暗叹这次出行确实很是不易。 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顾瑾璃觉得整个人瞬间清爽了起来。 小黑有些日子没看到顾瑾璃了,毛茸茸的脑袋一个劲的在她的脚边蹭来蹭去。 顾瑾璃被小黑痒的忍不住差点将嘴里的饭给喷出来,宠溺道:“小黑,你乖一点。” 忽然想到什么,她转头问爱月:“对了,最近我不在,你有没有按时给小黑泡药?” “主子放心,奴婢和荷香记得呢。”爱月将小黑从桌子底下抱了出来,邀功似的捏了一下小黑圆滚滚的肚子,“您看,小黑是不是比您走之前胖了?” 小黑扭了扭肥嘟嘟的身体,身上根本就看不到丁点当年那只身形矫健,动作敏捷的稀有小红狐的影子。 “嗯,辛苦你们了。”顾瑾璃舀了一口汤,勺子还没送到嘴里,紧接着又听到爱月咋咋呼呼道:“主子!” 顾瑾璃手一抖,无奈道:“爱月,又怎么了?” “嘿嘿。”爱月神秘一笑,将脑袋凑了过来:“您猜猜,今个是什么日子?” 顾瑾璃继续喝汤,眉头不动一下,简单明了道:“不知道。” 爱月和荷香对视一眼,然后爱月又看向阿翘:“阿翘,你也不知道?” 阿翘听着荷香的话,便猜测今日必定是个大日子。 可她仔细的想了又想,还是摇头道:“我真不知道。” 爱月听罢,扁扁嘴,刚才还满是期待的小脸立即垮了下来:“主子,阿翘不知道就算了,您怎么能不知道呢?” 顾瑾璃慢条斯理的吃着饭,瞅着爱月不解道:“今个七月二十八,到底怎么了?你不要卖关子。” 爱月轻哼一声,手里揪着小黑柔软的皮毛,嘴里闷声道:“您的生辰。” 下一刻,眼珠子一转,爱月又瞪大眼睛:“主子,您这两年,该不会一直就没过吧?” “呃?”顾瑾璃咬着糖烧茄子的动作一停,在爱月和荷香的注视下,略有尴尬的点了点头。 的确,醒来后的她,什么都忘记了。 每日几乎都在“万窟楼”里度过,莫离不提,她自己又不问,故而也就把生辰一事给忘记了。 再说了,水深火热之中,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去想什么生辰? 莫离是只想让顾瑾璃一门心思都放在复仇上,自然不关心她的其他。 而陈泽轩,即便是一直心里记着,没有莫离发话,他也是不敢主动去提起的。 过生辰对顾瑾璃来说,当时简直就是一个奢侈。 那段时间里,她的世界里只有仇恨。 没有阳光,没有温暖,像是深陷在地狱深渊一样。 除了陈泽轩和阿翘之外,她没有任何依靠。 累了,伤了,痛了,只能靠自己强撑着站起来…… 过生辰是什么感觉,她早就忘记了。 像是失去了星光的夜空,顾瑾璃的脸色渐渐黯淡了下来。 荷香心思细腻,察觉到顾瑾璃情绪的不对劲,连忙给爱月使了个眼色。 因为,话题是爱月提起来了的,如果是荷香来安慰,就会显得很是刻意。 爱月立即领回到了荷香的意思,她也联想到了之前顾瑾璃说过的失忆了,于是便赶紧又扬起了小脸,装作若无其事道:“主子,您整日这么忙,忘记了就忘记了罢。” “不过,奴婢和荷香可不敢忘记。” 荷香也附和道:“主子,奴婢们给您准备了礼物。” “您等着。”爱月将瞪着两只黑溜溜大眼睛的小黑塞到阿翘怀里,然后走向柜子,将柜子里的一件白色的狐裘披风动作小心的拿了出来。 像是献宝似的,爱月双手碰到顾瑾璃面前:“主子,虽然您的披风不少,可这件披风,从头到尾,从里到外,都是奴婢和荷香一针一线缝制而成的。” “您摸摸这皮毛,看看可喜欢?” 那狐裘披风色白如雪,顾瑾璃抬手轻轻摸上去,只觉得软软的,密密的。 再看那针脚,缝的紧致扎实。 从披风的领口处一路往下至衣摆处,还绣了别致的花纹。 不管怎么说,只一眼看上去,就让人喜欢的移不开眼睛。 可是,美中不足的是,这披风一看就是适合给女子用的。 而顾瑾璃,如今却是男子身份的“林笙”。 做工精致,又带着两个丫头深深情意的披风,顾瑾璃却不能用,未免有种可惜了的感觉。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如果穿出去的话,顾瑾璃怕弄坏了这么好的披风,也担心引得旁人羡慕嫉妒恨。 爱月见顾瑾璃久久不语,不禁问道:“主子,您不喜欢?” 顾瑾璃敛去眸中神色,抬头笑道:“你们两个人有心了,我很喜欢。” 爱月见顾瑾璃眼神真诚,不似说谎,于是开心道:“您喜欢就好,没白费我们熬了这么多晚上。” 顾瑾璃落在爱月的手指上,见有好几处明显被针扎过的痕迹,又转头看荷香,她也只是抿着唇笑着,心中的感动像是滔天的海浪席卷而来。 垂下眸子,她不想让她们看到她眼里的泪光,轻声道:“谢谢。” 爱月听顾瑾璃道谢,佯怒道:“主子,您跟我们谢什么呀?这不是见外了吗?” 动了动唇,顾瑾璃鼻子一酸,转过来了脸去。 爱月见顾瑾璃红了眼眶,环抱住了她的肩膀,眼睛也浮上一层水汽。 不得不说,这次顾瑾璃回来,不像以前那样冷情冷面了。 她的身上,多了一层人情味。 就像是冰封已久的冰甲,有了一条条裂纹,能够让人看到她一点点回暖的心。 荷香擦了擦眼角,只觉得她的小姐,她的主子离着她们越来越近。 她相信,顾瑾璃正在一点点的回来,很快很快。 与此同时,八皇子带着亓灏的话,回皇宫见了老皇帝。 御书房里,玫妃一脸乖巧的坐在老皇帝身边,老皇帝正含情脉脉亲手给她喂着燕窝粥:“来,听话,再把这最后一口吃了。” 玫妃张了张樱桃小嘴,听话的咽下。 “皇上,八皇子回来了。”这时,贾公公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扰了玫妃和老皇帝的恩爱时刻。 老皇帝放下碗,见八皇子走了进来,身后并未跟着亓灏,便眉头紧皱:“小八,怎么就你自己回宫?老四呢?” 八皇子行了个一礼,犹豫了会,欲言又止道:“四哥他……” “老四他怎么了?”瞧着八皇子吞吞吐吐,老皇帝直觉不对劲,因而坐直了身子,声音冷了冷:“小八,是不是他出了什么事情?” 八皇子察觉出老皇帝语气里流露出来对亓灏的关心,心中冷笑,但面上还是恭敬道:“兴许是四哥一路奔波累了,所以便让儿臣转告给父皇,等改日他再来向您请安。” “还有,您给四哥举办的宴会,四哥的意思是也取消了吧。” 说话,要讲究技巧的。 同一句话,不同的人,不同的表情,不同的语气,不同的语速,就会传达给人不同的意思。 虽然,八皇子对于亓灏让自己转告给老皇帝的话,并没有添油加醋,可他如果痛痛快快的直接表达出来,那么老皇帝还不会多想。 可是,八皇子语气犹豫,便会给人一种他在替亓灏撒谎的感觉。 果然,老皇帝听罢,刚才的担心瞬间变成了恼怒:“哼!这个老四,行事还是如此的随意妄为!” 八皇子安抚道:“父皇,四哥应该是真的很累了,要不然他是不敢不来见您的。” “呵!这世上,还有老四不敢的事情?!”老皇帝越说越生气,竟没忍住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皇上……”玫妃像被吓到了的小兔一样,缩了缩肩膀。 见玫妃两眼怯怯的看着自己,老皇帝赶紧收起脾气,急忙拍着她的后背,柔声的哄道:“乖,不怕不怕,是朕不好。” 玫妃的手放在平坦的小腹上,羞涩道:“臣妾倒是不怕,就怕吓到了小公主。” “欸,什么小公主。”老皇帝拉着玫妃的手,一本严肃的纠正道:“朕相信,你肚子里的一定是个聪明活泼的小皇子。” 说罢,他就要在玫妃额头上落下一吻。 瞧着老皇帝和玫妃如此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贾公公虽然早已见怪不怪,可非礼勿视,他还是不自在低下了头。 八皇子神色无异,但也知趣的垂下眼睛。 难得玫妃还算有点羞耻心,她双手抵在老皇帝的胸前,望了一眼一旁的八皇子和贾公公,娇嗔道:“皇上,还有人在呢。” 老皇帝轻咳两声,觉得眼前这杵着的贾公公和八皇子很是碍眼。 摆摆手,他不耐烦道:“小贾,你去吩咐一下,就说今晚的接风宴取消。” “是,皇上。”贾公公应了声,转身出了房间。 八皇子刚要行礼离开,又听到老皇帝道:“对了,小八,你再去轩世子那看看,如果他身子好了,也该回行宫住着了。” “总这么在宫里待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朕要变着法的囚禁他呢!” 八皇子扫了一眼唇角含笑的玫妃,视线在她的肚子上停了片刻,拱手应了声,也离开了屋子。 下了台阶,他想着刚才老皇帝的话,眼中寒意加深。 玫妃这肚子里的胎儿才多大,老皇帝竟一心期待着什么小皇子,这是想儿子想疯了吧? 对待陈泽轩方面,之前想监视人家的是老皇帝,现在要不是看着亓灏回来了,想必老皇帝才不愿让陈泽轩回行宫。 毕竟,人在老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老皇帝心里踏实。 抬脚往陈泽轩的院子走去,他刚好也要再问一下关于玫妃怀孕的事情。 前日,虽然陈泽轩说会给他解释的,可这都过了两天了,不问个清楚,八皇子总觉得心里没底。 问明白了,他也好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在八皇子进门的前脚,真正的陈泽轩,刚与雷子互换了身份。 在外多日,他的脸瘦了许多。 因为连夜奔波,从未休息一刻,所以他眉宇间都是满满的倦色。 陈泽轩背对着门口,雷子正在服侍他穿外衫,见八皇子出现,便开口提醒道:“八皇子。” 之前八皇子来见陈泽轩的时候,十次有九次,陈泽轩都是躺在床上的。 而现在他竟下了地,这让八皇子很是惊讶:“世子哥哥,你怎么下床了?” 陈泽轩没有回头,声音听起来依旧有气无力道:“躺的时间久了,想下来走走。” 待雷子帮他系好衣服带子,他才转过脸来,表情与这段时间的雷子别无二致:“小八,听说宁王爷回来了,他可进宫了?” 本人回来了,雷子自然回到了原位,凌楚也就可以功成身退的重新隐去了暗处了。 八皇子摇头,见陈泽轩示意自己坐下,便点头道:“没有。” 雷子自觉的退下,关上了房门。 陈泽轩望着八皇子,轻笑道:“小八,是为了玫妃一事吧?” 八皇子自知心思瞒不过陈泽轩,所以也没有否认,而是问道:“刚才在御书房,父皇的意思很是明确,他希望玫妃肚子里的孩子是皇子。” “世子哥哥,这其中的意思,你不可能不明白。” “倘若玫妃真的有了身孕,你要如何?”陈泽轩脸上仍旧是淡淡的笑容,似乎没将八皇子的担心和焦虑看在眼里。 “世子哥哥……”八皇子身子一颤,只当玫妃有孕是陈泽轩的意思。 他攥着拳头,半晌才道:“那要问世子哥哥了。” 这句话,他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很是艰难。 玫妃是陈泽轩特意安插在老皇帝枕边的人,任是谁,都会觉得这一定是陈泽轩的主意。 但是,陈泽轩也是在昨日回京的才接到雷子传去的消息。 立马给雷子休书一封,吩咐了他两件事情。 第一,问清楚玫妃怀孕一事。 第二,让玫妃在老皇帝耳边吹一下风,劝老皇帝将陈泽轩放出皇宫。 雷子按着陈泽轩的吩咐,将两件事情都办妥了。 玫妃身边到处都是人照看着,好不容易钻了个空子,派人给雷子送去了消息。 得到消息后,雷子也就一身轻松了。 等陈泽轩回来,雷子又在第一时间将事情的内情告诉了陈泽轩。 八皇子见陈泽轩沉默不语,便沉不住气了:“世子哥哥,你该不会是想……” “我想如何?”陈泽轩有心逗弄八皇子,嘴角的弧度更大。 八皇子咬了咬唇,攥着的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却又拿陈泽轩无可奈何。 第418章 何等聪明 “小八。”陈泽轩抬了抬下巴,狭长的眸子眯了眯,泛起的冷光这才让八皇子找到熟悉的神色:“世子哥哥当初就给你说过,人与人之间,信任最重要。” “我既然选择了你,就不会有扶植其他人的打算。” 八皇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陈泽轩,紧抿着唇,似乎是在揣摩着,似乎是在怀疑着。 将身子往后轻靠着椅背,陈泽轩淡淡道:“玫妃早在进宫之前,就喝了绝育汤的,她是不可能有孕的。” 果然,八皇子听罢,眸光一闪,强压住脸上的激动,“世子哥哥说的是真的?” 陈泽轩点头,继续道:“青妃因为嫉妒玫妃,总是在暗地里挑拨是非,找玫妃的麻烦。” “玫妃她也是出于无奈,便想出了一个教训青妃的办法,假怀孕。” “依着青妃的性子,肯定会坐不住,对玫妃出手。” “到时候,玫妃便会栽赃青妃一个加害子嗣的罪名。” 顿了顿,陈泽轩见八皇子的脸色趋于缓和,笑道:“当然,玫妃也可以暂且借着肚子里那块肉让老皇帝言听计从。” 八皇子听罢,堆压在心里几日的郁气总算是因陈泽轩的解释瞬间无影无踪。 沉吟片刻,他眸中闪过一丝厉色:“世子哥哥,青妃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根本就不配让我们对她下手。” “哦?”陈泽轩听八皇子明显是话里有话,于是配合的问道:“那你觉得该如何利用玫妃腹中的假胎?” “皇后。”八皇子勾了勾唇,吐出了让陈泽轩意想不到的两个字。 陈泽轩邪魅的眸子里亮光闪闪,笑道:“小八,你是想让皇后下手?” 八皇子点点头,又紧接着摇摇头:“是借着皇后的手,让皇后作茧自缚。” 陈泽轩是何等聪明之人,他怎能听不懂八皇子的暗示。 抿了抿唇,陈泽轩幽幽道:“小八,虎毒不食子,即便你不是皇后所出,但是平心而论,这些年来,皇后待你不薄。” “你这般做……” 话只说了一半,后半部分虽然陈泽轩没说,可八皇子却能听出他的不赞同。 冷笑一声,八皇子刚柔和下来的眉眼,瞬间染上了一层冰霜:“世子哥哥是觉得我这般做忘恩负义?” 陈泽轩没有说话,但也相当于变相的回应了八皇子。 当然,陈泽轩对于八皇子和皇后之间的事情,一点都不关心。 他也不好奇,为何八皇子会对皇后如此。 不过他知道,八皇子一定是有原因的,而且还会将原因告诉自己。 兴许,那个原因自己早就知道了。 八皇子脸部肌肉绷紧,可见他此刻的情绪有些不稳:“都说我之所以抚养在皇后的膝下,是因为我的母妃良妃生我的时候难产而死。” “可是,我有一次不小心听到了皇后和秋蝉的谈话。” “母妃不是难产死的,是为了护着我才……” 八皇子的嗓子发紧,声音也不自觉的颤抖起来:“皇后在七哥身上看不到希望,这才将主意打到我身上来。” “而我,这十几年来一直在认贼作母,母妃在听有灵的话,不知道她会不会伤心。” 自打知道了这件事情的那一天,他的心里便裂开了一个极大的沟壑。 原来在这黑暗的皇宫里的最后一点点温暖,也被这豁开的大口子给灌进了一阵阵强烈的冷风给吹得荡然无存。 他天资聪慧不假,但也早熟敏感。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在皇后的眼里是扮演着什么样子的角色,可因为顾及着养育之恩,他待皇后如同亲生母亲一样尊敬爱戴。 他努力上进,勤奋好学,乖巧听话,做一个让人看了都喜欢的孩子,做一个能讨得老皇帝欢心的工具。 在他知道真相之前,他竭尽自己薄弱的力量来回报皇后。 可笑的是,皇后将他当做手里的一枚棋子也就罢了,她还是他的杀母仇人…… 所以,八皇子怎能不恨皇后? 宫里的事情,极少有能瞒得住陈泽轩的。 良妃的死,陈泽轩是知道的,他瞧着八皇子红了眼圈,故作坚强的模样,到底还是因为他是个孩子而有些不忍。 有些话,安慰旁人的时候总说得头头是道,可到了自己身上又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想到了同样肩负着复仇众人的自己和顾瑾璃,陈泽轩轻叹道:“小八,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人要往前看才行。” “再者,皇后与皇上夫妻不和多年,皇上一心想揪出皇后的小辫子来,然后将她至置于死地,将方家连根拔起。” “你现在在朝中虽然有了不少拥护者,可是你若这次对皇后下手,岂不是连带着方家也跟着遭了殃?” “打断骨头连着筋,没了方家的支持,你会少一大半的助力。” 陈泽轩本以为自己已经苦口婆心说得够明白了,谁知八皇子却狠声道:“将玫妃小产一事,嫁祸给皇后。” “至于方家,我会想办法让父皇手下留情。” “你想用什么法子?”陈泽轩听罢,不知道是该笑八皇子天真,还是愚蠢。 眼中闪过快到捕捉不到的不屑,他又问道:“如果你要让玫妃出面,我想这是不可能的。” “玫妃纵然再是善良大度的向你父皇求情,求他不要殃及方家,也不见得皇上这次就能听她的话。” “方家,可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如果事不成,搞不好玫妃还会担上一个后宫干政的罪责。” 八皇子深吸一口气,缓缓道:“父皇喜欢我,是因为我不是皇后所生。” “正因为如此,我便可以大义灭亲,亲自代替父皇处置皇后。” “一来,我与皇后撇清了关系,让父皇看到我是站在他那边的。” “二来,我帮父皇清除了他心上多年来的毒瘤,他怎么着都会对我另眼相看。” 接着八皇子的话,陈泽轩一字一句道:“最重要的是,你也可以让方家主动的向你父皇投诚。” 说的是向老皇帝投诚,其实还是八皇子在背地里领导着方家。 “父皇做事,向来都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方家若能真心的归顺父皇,父皇自然是高兴的。”随着八皇子与陈泽轩交谈得越来越深,八皇子眼里的亮光也越来越耀眼:“父皇高兴了,身为儿臣,我自然也就欢喜了。” 最后这话,八皇子一语双关。 陈泽轩深深的望着八皇子,忽然觉得刚才自己错了,不该因为八皇子的一番带着哭腔的话就心软,认为他还是个孩子。 孩子又怎样?在杀手营里,七八岁的孩子都可以狠到杀人不眨眼的地步。 竖起了大拇指,陈泽轩似褒似讽的笑道:“小八,你果然没让世子哥哥看错,是干大事的人。” 头脑清楚,心思缜密,手段狠辣,小小的年纪便如此,陈泽轩真不敢想象假以时日,自己和亓灏斗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之时,八皇子会不会趁虚而入,将他们二人一网打尽。 八皇子有如此的心计,陈泽轩又觉得选了这枚棋子是正确的。 内心有些复杂,他望着八皇子的眸光暗了暗。 八皇子扯了扯唇,自嘲道:“世子哥哥,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人要想活着,必须不择手段才可以。” “只有狠下心来,方能将命运抓在自己的手里。” 他的身体绷直,阳光透过格子窗,斜斜的照在他的脸上,却不能暖化他眼底的寒意。 陈泽轩在八皇子的身上,见到了那一丝熟悉的影子。 好像是少年时候的自己,在复仇的深渊里苦苦挣扎。 一方面是那些阴谋算计,另一方面是他内心的善良。 可不管如何挣扎,最后都避免不了被深渊吞噬的结果…… 移开眸子,陈泽轩缓缓道:“小八,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你便只能继续往前走。” “不管往后发生了什么,你都没有后悔的权利了。” “这个道理小八是知道的,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相应的后果。世子哥哥不必担心,做过的事情,小八就不会后悔。”八皇子重重的吐出一口气,然后站起身来,“四哥回来了,父皇打算让世子哥哥回南阳王旧府住了。” 陈泽轩当然早已摸透了老皇帝的心思,他点点头,笑道:“也好,你回去给你父皇说一声,今个下午我就搬回去。” 八皇子点点头,然后拱手离开。 陈泽轩目送着八皇子消失在了自己的院子里,他的唇边溢出一圈轻轻的冷笑。 摇了摇头,他对外喊道:“雷子。” 雷子应声进来,恭敬道:“世子,有何吩咐?” 陈泽轩端起茶杯,幽幽道:“既然八皇子要六亲不认,那本世子自然不能让他失望。” “你告诉玫妃,让她不要将心思放在与青妃斗法上。” “最近一段时间,皇后肯定会对她动手,让她自己心里有个准备。” “是,世子。”雷子点点头,见陈泽轩似乎还有话说,便继续等着。 抿了口茶,陈泽轩想了想,又道:“今日是笙儿的生辰,本世子要的东西,你都准备好了吗?” 雷子从怀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精致的小红盒子,递上前道:“世子。” 陈泽轩将盒子接了过来,打开后只见一抹淡淡的白光晕开。 拿起羊脂白玉手镯,他细细的打量着,赞赏的点点头:“这极品白玉果然不错,笙儿一定会喜欢的。” 雷子见陈泽轩满意,也就放下心来。 与此同时,亓灏也在御书房里,为给顾瑾璃的礼物而发愁。 当年,他为她雕刻了一支簪子。 后来,失去了她的这两年,每次到了她的生辰,他都会在她的衣冠冢旁边一坐就是一天。 抱着酒坛子,他喝的酩酊大醉。 他想要被酒水灌醉,以来忘记没有她的痛苦。 可是借酒消愁,愁更愁。 那冰凉的石碑,还是在提醒他伊人已逝,过去的那些美好都不会再回来。 他一声声的呼唤着她的名字,表达着他内心的愧疚,痛悔和思念。 然而,除了风声,头顶上的树叶沙沙作响声,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当年他们之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那支桃木簪子肯定被她不知道丢去了哪里。 除了自己的人头之外,她现在应该什么也不缺。 所以,亓灏决定还是再给她亲手雕刻一支簪子。 不仅是今年,往后的每一年,倘若他还能在她和陈泽轩的手里活着,他都要为她做一支簪子…… 下定了决心,亓灏对站在一旁的杜江道:“杜江,去给本王找一块最好的桃木,本王要给阿顾做一支簪子。” 由于上次已经有了经验,所以杜江也不用多问,直接点头出了门。 很快,他就带着一块看着就知道并非凡品的桃木和工具回来了。 亓灏摆摆手,待杜江出去后,开始专心致志,埋头雕刻。 秋菊院里,柳夫人身子半躺半卧在床榻上,她的枕边正放着一个小香炉。 香炉里熏着淡淡的香,她半阖着眼睛,时不时的用力吸了吸鼻子,神色惬意又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销魂舒适。 “主子。”雪琴进来了,瞧着柳夫人这模样,不禁担心道:“奴婢不是说了吗?这熏香不是什么好东西,您怎么又拿出来了?” 这熏香是柳夫人从宫里偷偷带出来的禁品,闻得久了,会对人的身体造成不利影响。 之前因为从亓灏那里受了情伤,柳夫人拿出来“吸”了一段时间,可后来耐不住雪琴的劝诫,她只好戒了。 前些日子,柳夫人承受着府中的各种风言风语,实在是有些崩溃,于是便趁着雪琴不注意的时候,又将熏香拿了出来,时不时的闻着那里面让她忘记各种忧愁烦恼的味道。 柳夫人抬了抬眼皮,眼神有点迷离,“啊,是雪琴回来了?” “外头,可有什么事情?” 憋在秋菊院多日,柳夫人是彻底的与世隔绝了。 外面所有的消息,都是靠雪琴出去打探。 “王爷和那个小贱人回来了。”雪琴一边掐断小香炉里的熏香,一边又忍不住劝道:“主子,您的身子是自个的,可不能再这样颓废下去了。” “王爷回来了,您得振作起来才行。” 上次她偷偷溜进了亓灏的书房里,将亓灏与大臣们的信件传给了皇后。 可皇后竟很是不满,因为她传去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 再等到亓灏带着顾瑾璃去了云国,柳夫人本以为这算是个好机会,但也没想到御书房的把守要更加森严了。 什么迷药,迷香,对守门的侍卫来说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当然,守门的人,大多时间是秦峰。 看来,亓灏在离京之前,早已做好了防备。 这宁王府,对柳夫人来说,也如同一个看不见出路的囚笼。 虽然亓灏当年早就表露过让她离开王府,开始新生活的意思,可是她陪伴在亓灏身边那么多年,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年华,最单纯的爱恋都耗在了亓灏的身上,即便是不想承认自己的一厢情愿,可她知道自己之所以还赖在这里仍旧是不甘心。 得不到的,就毁了。 她可以听从亓灏的建议,得到一大笔银子离开改嫁,过着衣食无忧的舒心日子。 但是,她将自己的心给封死了。 自己将自己的后路断了,像是一朵花,她任由自己在这宁王府里枯萎,凋谢。 “小贱人”这三个字,总算是触动了柳夫人麻木了多日的神经。 她像是蒙了一层雾霭一样的眸子动了动,咧了咧嘴,她的声音低哑中带着一股从灵魂里渗透出来的无限恨意:“她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雪琴知道,柳夫人指的自然是亓灏和顾瑾璃遇刺一事,她将香炉藏到柜子里后,给柳夫人倒了杯茶,“主子,人没事,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柳夫人接过茶杯,就着雪琴的手坐了起来,散落在胸前的头发微微凌乱,脸色也泛着一点焦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吸了太多熏香的缘故。 喝了口茶,她将茶杯给雪琴,冷笑道:“雪琴,给我想个法子,一次性的除掉她。” “呃……”柳夫人这话,让雪琴一怔。 虽然雪琴很清楚柳夫人一心想要顾瑾璃死,但以前背地里也动了不少小手段,然而总是以失败告终。 连柳夫人这么足智多谋的主子都斗不过顾瑾璃这个女人,自己一个小丫鬟,又能想出什么好法子? 而且,还是那一劳永逸的法子! 为难的看着柳夫人,雪琴忐忑不安的小声道:“主子,奴婢想不到。” “想不到?我要你有何用?只是暖床的话,你还不如那冬天里的汤婆子来得暖和!”柳夫人的脾气,最近越发的暴躁了,因此说话也毫不顾及雪琴的感受。 雪琴小脸一白,眼中闪过一抹受伤之色。 她低下头,咬唇道:“主子也知道,那个女人诡计多端,奴婢如果贸然行事的话,万一被她抓到了把柄,奴婢倒是不怕死,只怕连累了主子你。” 柳夫人抚了抚胸口,似乎是在压下心头的怒气:“雪琴,我已经等的够久了。” “如果再让我看着他们这对狗男女继续恩恩爱爱,过得快活自在,恐怕我真的要憋屈死了!” “那……主子,您要怎么办?”雪琴知道柳夫人心急,便无奈道:“您总不能直接派了人冲去芙蕖院,将她大卸八块吧?” “怎么办呢?”柳夫人眉眼一狠,幽幽道:“还真不如快刀斩乱麻,直接几刀上去砍死她!” 雪琴只当柳夫人说的是气话,毕竟柳夫人要是在王府里动手,还那么大张声势的,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见雪琴不说话,柳夫人咬牙切齿道:“我若没记错的话,明个二十九,是不是尹家大公子成亲的日子?” 柳夫人萎靡不振多日,难得她还记得尹子恪的婚期。 雪琴点头,不解道:“没错,怎么了?” “小贱人之前给尹子恪医治腿,王爷跟尹子恪还有生意上的往来,他们二人都跟尹子恪交好,明日一定会一同去尹家作客的。”柳夫人眯着泛着冷光的眸子,继续道:“咱们不能在王府里动手,却可以借着尹家的这场婚礼来除掉她!” 雪琴瞪大眼睛,瞬间觉得自己刚才多虑了。 柳夫人头脑清醒,口齿清晰,说话慢条斯理,哪里看着像是受了熏香影响的人? 明日尹子恪大婚,依着尹家如今在京中的地位,上门的人必定是接连不断,如果让刺客混了进去,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没有人会联想到,这场刺杀是宁王府的柳夫人,那个不起眼的女人指使的。 怎么说刺客是从尹家冒出来的,就算是有人要怀疑,也只能怀疑尹家。 而且,如果顾瑾璃真的被一击致命,那么亓灏与尹子恪的关系会破裂。 这一石二鸟的算盘,柳夫人打得响亮。 柳夫人见雪琴发愣,皱了皱眉头,语气又不耐烦起来:“还傻站着做什么?快去找人!再晚了,就来不及了!” 雪琴被柳夫人狠狠一瞪,吓得赶紧小跑着出了院子。 晚上的时候,三个丫头给顾瑾璃做了满满一桌子的饭菜。 顾瑾璃心中感动,可却不愿表露出来。 让三个丫头陪着自己一块坐下,虽然加上自己一共才四个人,但顾瑾璃已经很满足了。 毕竟,她已有两年没有过生辰了。 要不是荷香和爱月还记得,她和阿翘更是不可能知道。 一顿饭,不管是菜式还是口味,完全都是按着顾瑾璃的喜好来做的。 顾瑾璃不忍辜负丫头们的心意,因此吃的比平时多了很多。 爱月张大嘴巴,看着顾瑾璃的眼神跟怪物一样:“主子,云国皇宫的菜要么太好吃,把您的胃给撑大了,要不就是做的极其难吃,以至于将您给饿得竟能吃两碗米饭了!” 顾瑾璃放下筷子,笑道:“云国的饭菜一般,是你们今晚做的太好吃了。” 爱月眨了眨眼睛,撇嘴道:“主子,您这是说我们以前做的不好吃?” “你啊!”顾瑾璃抬手轻点了一下爱月的额头,无奈道:“嘴巴一点也不饶人。” “哎呀!”忽然爱月大叫一声,只见小黑嘴里叼着一块排骨从门口进来。 “这个小东西,肯定又去厨房偷吃了,真是馋死了!” 大概是爱月的声音太突兀,小黑吓得一哆嗦,排骨“啪”的掉在了地上。 湿漉漉的眼睛望着爱月,似乎是在表达委屈之意。 爱月“哈哈”一笑,引得顾瑾璃和其他两个丫头也跟着笑了起来。 第419章 你就是你 是夜,顾成恩的别院里,祈蝶看着一杯接一杯往嘴里灌着酒水的顾成恩,神色复杂。 今日的顾成恩,很是奇怪。 在吃过早饭后,他并没有去上早朝,而是拉着祈蝶去了京中最的衣服店,脂粉店,首饰店去买了很多很多东西。 每一样东西,都是店铺中最好最贵的。 不仅如此,中午他还带着她去了白玉楼。 点的菜式,样样不便宜。 面对顾成恩这突然的“盛情”,祈蝶一头雾水。 回来的路上,她还是没忍住问了一下,为何今个如此反常。 顾成恩望着她的眼神,比之前要更加温柔。 温柔之外,还有让她看不懂的其他。 紧紧揽着她,他没有回答,只噙着笑,问她对那些礼物不喜欢吗? 她猜不透他的心思,连连说喜欢。 见她喜欢,他也就没再说其他。 回来后,他让人布置了一桌子菜。 准确的说,自打她被顾成恩当作顾瑾璃的替身带了回来,她在顾成恩眼里,便变成了“顾瑾璃”。 衣服装扮,饮食喜好,不管是刻意的,还是习惯性无意识的,顾成恩都会吩咐下人们按照顾瑾璃的习惯来服侍祈蝶。 所以,这满桌子,是顾瑾璃喜欢的,而不是她祈蝶的口味。 顾成恩一晚上,没跟她多说几句话,只自顾自的喝着闷酒。 她瞧着他的脸色不太好,不似白天那般高兴,整个人被一种阴沉冷冽的气息给笼罩着。 莫名其妙的,有点吓人。 祈蝶也不敢多劝,只能坐在一旁默默的陪着他。 待四盏酒下肚,顾成恩“啪”的一下子,重重的将酒杯往桌子上一放,醉醺醺道:“酒,拿酒来!” 祈蝶抿了抿唇,握着他的手,轻声道:“成恩,不要再喝了,你已久喝的够多了。” 手背上突然多了一抹细软,顾成恩转头,好像才看到祈蝶似的,又像是刚从自己的世界里醒来。 他迷离的眸子里流淌着浅浅的光,伸手抚在祈蝶的脸上,将半个身子压在了她的肩头:“阿……阿璃……” “阿璃”这两个字,对祈蝶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与顾成恩欢好多次,有时候到了让顾成恩意乱情迷,失去理智的时候,他一边撞击着她,一边低低的,柔柔的,轻轻的,唤着这个名字。 他也不会害怕自己的秘密被祈蝶知道,也无需解释。 因为,他根本就没意识到喊的是顾瑾璃的名字…… “阿璃”,像是一根根刺,时刻扎着祈蝶的耳朵,扎着祈蝶的心。 不过,一般情况下,顾成恩极少在祈蝶面前提起顾瑾璃。 似乎,祈蝶就是祈蝶,是他的掌中宝,心尖肉“蝶儿”。 “我没醉,我清醒的很。”顾成恩一把勾住祈蝶的脖子,薄唇就要强吻住她:“阿璃……你知道不知道,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 “你……”祈蝶没有被顾成恩嘴里的酒气熏到,却被他的话给伤到了。 抬手,祈蝶挡在了顾成恩的唇间,喃喃道:“成恩,你看清楚了,看看我到底是谁?” 男女之间,用心的便是一场真爱,玩心的就是一场游戏。 而游戏的输赢,往往要看你动心的早晚,付出的多少,手里的筹码,身后的资本。 从一开始,祈蝶作为陈泽轩安插在顾成恩身边的棋子,以与顾成恩敌对的身份进入到了游戏的战场之中,倘若没动心,那么他们应该是实力相当的。 后来,顾成恩沉浸在自欺欺人的世界里,如果祈蝶能够意志坚定,不被他的所作所为而感动,那么按理说她应该是站在上风的。 本来只是逢场作戏而已,本来她可以胜劵在握的,可她却渐渐的迷失在了顾成恩的柔情和宠爱之中。 即便是明知自己是一个可悲可怜的替身,可她还是动了不该动的心,爱了不该爱的人,怀过不该怀的孩子。 所以,如果她继续沉沦下去,这场游戏的结局,祈蝶必输无疑。 当然,祈蝶不是尹素婉,也不是柳夫人,她虽然爱上了顾成恩,但却自知自己身份低微,没有资格与顾瑾璃去争风吃醋。 她的爱,虽有那么丁点不甘心,可又像是见不得光一样,不敢说,不能说。 作为替代品,她不敢想象顾成恩知道了自己是陈泽轩安排的线人后,他会是什么反应。 陈泽轩恨亓灏,恨陈泽轩,他恨顾淮,恨很多很多的人。 他恨欺骗,恨背叛,祈蝶宁可就这样偷偷摸摸的爱着他,也不敢去冒险。 只是,这样复杂的情绪,有时候还是会忍不住的冒出来,支配着她的言行。 顾成恩满心满脑子里都是顾瑾璃,他将脸在祈蝶的颈间蹭了蹭,自言自语道:“阿璃,生辰快乐。” 祈蝶身子一颤,心里一酸,鼻子一酸,眼睛一酸。 见祈蝶没反应,顾成恩抱着她的腰,又不依不饶道:“阿璃,你不快乐吗?和我在一起,你不快乐吗?” 对于这个问题,祈蝶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要说快乐,可能在顾成恩身边的这段日子,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有人宠,有人爱,有人呵护,有人体贴。 活了十几年,顾成恩是除了喻文州之外,对她最好的人。 喻文州也爱她,可她不爱他。 她爱顾成恩,但顾成恩的爱,却不如喻文州那般透明单纯,这也是祈蝶不开心的愿意。 贪心,是人之常情。 她真的希望有那么一天,在顾成恩的世界里,她不再是顾瑾璃的替代品,她只是祈蝶,他的蝶儿。 当然,自知之明让她不敢提出任何非分的要求来。 他说她是谁,她就是谁…… 不知是不是夜里的风太大,以至于吹得祈蝶的眼角溢出了一滴眼泪。 缓缓闭上眼睛,她艰难的开口道:“快乐。” 她的声音细小,又脆弱。 不晓得顾成恩是没听清楚,还是酒劲发作,他又一个劲的执着问道:“阿璃,你快不快乐?” “快乐,我很快乐。”将眼泪咽下,祈蝶咬着唇,将顾成恩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扶起他往床边走去:“成恩,时候不早了,你该睡了。” 顾成恩得到了一个令他满意的答案,于是终于乖顺的不再闹腾,任由祈蝶将自己放在了床榻上。 祈蝶帮顾成恩脱了鞋子,她坐在床边,静静的望着顾成恩透着红晕的脸,一颗心抽搐得生疼。 苦涩一笑,她自嘲道:“自作孽,不可活。” 芙蕖院里,顾瑾璃一边心不在焉的翻动着医书,一边歪头道:“阿翘,哥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吗?” 阿翘一直没有告诉顾瑾璃,陈泽轩早已回到了京城。 陈泽轩没来宁王府,阿翘也不好把实话说出来,只能含含糊糊道:“嗯,应该吧。” 顾瑾璃“嗯”了声,视线虽然落在书上,可心思却没在上面。 “吱呀”一声,窗户发出细微的响动。 顾瑾璃警惕的看向窗户,待见到一个人影从外面进来,刚想下意识的甩出身上的毒针,却听得阿翘声音激动道:“世子!” 顾瑾璃的动作一停,借着那一半的月光,一半的烛光,看清了那一袭熟悉的紫衣,那一张绝代风华的脸,也兴奋道:“哥哥!” 丢掉手中的书,她情不自禁的朝着陈泽轩身边奔去。 可能是因为太久没见,也可能因为云国之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总之顾瑾璃的眼睛竟莫名的湿润了起来。 一别多日,陈泽轩也如顾瑾璃一样,迫切的想念她。 要不是白天不方便过来,他真的想一回京就直接见她。 “笙儿。”陈泽轩感受着顾瑾璃抱着自己腰间的手很是用力,也揽紧了她的肩膀。 阿翘往窗口四周望了一下,然后知趣的关好窗户,退了出去,给顾瑾璃和陈泽轩二人留下一个说话的空间。 “笙儿,你瘦了。”尽管内心很是不舍,但总归是男女有别,所以陈泽轩还是松开了抱着顾瑾璃的手。 顾瑾璃直直的望着陈泽轩,抬手在他的脸上捏了一下,摇头道:“哥哥,我都胖了,你才是真的瘦了。” 说罢,她拉着陈泽轩的手坐了下来。 一边给陈泽轩倒茶,她一边问道:“这次回南阳,还顺利吗?” 陈泽轩接过茶杯,缓缓道:“说顺利也顺利,说不顺也不顺。” 顾瑾璃眉头微皱,问道:“这话怎么说?” “逍遥子从师父身上一路追查去了南阳,还好师父向来都是习惯隐姓埋名,所以他只查到了师父与我多少有点关系,暂时还没查出师父的真正身份来。”陈泽轩吹了一下茶水,又继续道:“不过,我回来的路上,收到消息说,青遥阁和万窟楼已经暴露了。” “嗯?”顾瑾璃一听,不免有些着急道:“这两处都是师父之前给你的,那逍遥子会不会顺藤摸瓜,查到将你和师父背地里的那些部署?” 陈泽轩想了想,抿唇道:“这个不好说。” “逍遥子还留在南阳,兴许是铁了心要查个明明白白了。” 顾瑾璃眸光微动,忽然语锋一转,“师父身份神秘的很,如果能让逍遥子查出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陈泽轩没料到顾瑾璃会突然这么说,直觉认为自己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发生了一些雷子没有告诉他的事情。 他深深的望着她,问道:“笙儿,师父的身份我早年查过,一无所获。” “你是在怀疑什么?还是说,有其他想法?” 顾瑾璃犹豫了片刻,低声道:“哥哥,你跟师父相处了这么多年,难道就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吗?” “这世上所有的事情,爱也好,恨也好,都有一个原因,我最近越来越不能相信,师父只因为上一辈的交情,会如此倾尽全力的帮助我们复国。” “人……都是有私心的。师父他深藏不露,我担心他……” 尽管,那天晚上莫离利用“镇魂铃”洗去了顾瑾璃对亓灏的动摇,加深了她脑海里的仇恨,可却并未抹去顾瑾璃对莫离的怀疑。 可能,自始至终,莫离都对自己太过自信,根本就没想到有一天顾瑾璃会怀疑他。 对于顾瑾璃的欲言又止,陈泽轩自然明白她话里暗藏的意思。 太过了解莫离的为人和手段,脑中灵光一闪,他面色不安道:“笙儿,师父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没有,哥哥不要担心。”顾瑾璃不可能告诉陈泽轩,自己差点两次死在莫离的手里。 怕他太过紧张自己,所以她只能瞒着他道:“我知道师父神通广大,但是他能在云国皇宫里出入自由,便说明师父在云国皇宫里也安插了人手。” “师父说过,当年凤国被灭,是云国与亓国联手所致。” “那么,我们灭掉亓国后,云国那边,又该如何处置?” “这一点,师父可有跟你说过?” 陈泽轩眸中暗潮涌过,缓缓道:“师父只说亓国实力比云国强,先与云国合作将亓国这个劲敌除掉。至于云国,以后再说。” 顿了顿,他又道:“师父身份成谜,我也私底下揣摩过师父的心思,可他心深似海,即便是我自诩聪明过人,也猜不透他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顾瑾璃深吸一口气,坐直了身子,沉下声音道:“哥哥,你有没有想过,野心最大的人不是亓国老皇帝,也不是云国老皇帝,而是师父。” “等我们灭了亓国,只剩下一个不足以为惧的云国,师父他……会不会连我们也一并赶尽杀绝。” 陈泽轩的眸光一颤,心也跟着抽搐了一下。 这个问题,他不是第一次想,但之前他总是不愿相信,所以也就在最初就掐断了这个怀疑的苗头。 在最开始,莫离以黑衣人的身份确认了顾瑾璃是凤瑟的女儿时,陈泽轩没忘记,莫离口口声声的喊着凤瑟为“小贱人”。 事关顾瑾璃,陈泽轩便派人偷偷的查了凤瑟和十几年前凤国被灭的事情。 然而,还没查出多少东西来,就被莫离给发现了。 再后来的后来,莫离“坦诚布公”,只说自己是凤皇与凤瑟的旧交。 至于之前对凤瑟那咬牙切齿的憎恶态度,是因为中了旁人挑拨离间的奸计。 当查清楚了误会,自然要把凤瑟和凤皇女儿顾瑾璃,这个凤国遗落在外面的公主给认回来了…… 现在,顾瑾璃再次将这个问题给抛了出来,陈泽轩只觉得有种通体冰寒的感觉。 他双唇嗫嚅,半晌才道:“笙儿,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拼死护着你,不会让他伤害你一根毫毛。” 声音虽低,可却掷地有声。 对于陈泽轩做出的承诺,顾瑾璃一直都是深信不疑的。 这个世界上,她可以防备任何人,不信任任何人,但是她不能不信陈泽轩。 他像是一棵大树,为她挡风遮雨,一路护着她走来。 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他们都是可以永远并肩而立,直面风雨,永不背离的伙伴。 “哥哥。”拉着陈泽轩的手,顾瑾璃一字一句道:“我也会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心中暖暖,陈泽轩反握住顾瑾璃的手,沉声道:“师父的事情,我会再去彻查。” “他疑心重,若是知道了你对他起了怀疑,说不准会对你下手。” “你现在只需照顾好自己,万事有我。” “哥哥也要保重好自己。”顾瑾璃点点头,应声道。 “对了,我差点忘记了找你的目的。”陈泽轩将手从顾瑾璃手里抽回,拿出小锦盒,递给她,笑道:“你的生辰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礼物?”顾瑾璃眼睛一亮,心中是既感动又惊喜。 打开盒子,待看到那散发着温润光芒的羊脂玉镯子后,一边拿在手里仔细打量着,一边欢喜道:“谢谢哥哥。” 镯子一开始摸上去有种冰凉的感觉,但没一会就会有种淡淡的温暖涌遍全身。 这种暖意,直达她的心口。 见顾瑾璃是真的喜欢,陈泽轩脸上的笑意也渐大:“你戴上去试试。” “好。”顾瑾璃点头,便将镯子往手腕上套。 她的手腕白皙如雪,镯子戴上去后,不大不小,刚刚好。 不过,紧接着她却将镯子给摘了下来,见陈泽轩不解,她小心翼翼的将镯子放在盒子里,真诚道:“哥哥,正因为我很喜欢它,所以我不能戴着。” “一来,我现在是男子身份,戴着这样好看的镯子会引人注目的。” “二来,平时总免不了摔摔碰碰的,如果将镯子给磕坏了,我会心疼的。” 这就跟爱月和荷香为顾瑾璃缝制的披风一样,在他们的眼里,顾瑾璃仍是一个女子。 一个需要他们呵护照顾的,小女子。 陈泽轩沉默了一会,就在顾瑾璃误认为陈泽轩是因为自己拒绝戴着镯子而不开心的时候,却听得他轻声道:“笙儿,很快你就可以不用再这么累了。” “你不用扮成男子,你可以像以前那样,穿着女子的漂亮衣服,绾着女子的发髻。” “你就是你,不是旁人。” 顾瑾璃刚忍回去没多久的眼泪,因着陈泽轩的话,又有一种要滚出来的冲动。 陈泽轩移开眸子,怕再见再坐下去更加舍不得离开,于是便站起身来,拍了拍顾瑾璃的肩膀,低声道:“时候太晚了,你早些休息。” “明日尹子恪大婚,你不能去的太晚。” 顾瑾璃重重的“嗯”了声,看着陈泽轩从窗户上离开。 吸了吸鼻子,顾瑾璃将镯子锁在了柜子里。 重新在床上躺好,她想着明日确实要早起,毕竟尹子恪和尹家还没争取到手。 如果去了晚的话,那就太失礼了。 不过一想到明日肯定又要与亓灏同行,她叹了口气,不情愿的闭了眼睛。 屋顶上,亓灏一身黑衣,与身后的夜色融为一体。 如果不瞪大眼睛,仔细去辨明,根本无人能看得到那黑黢黢的夜里竟还坐着一个人。 亓灏满是创伤的手上,白着一层厚厚的纱布。 紧紧的握着用了一下午和一晚上的时间,为顾瑾璃雕刻的桃木簪子,亓灏看着陈泽轩从窗户上进了顾瑾璃的房间,看着阿翘知趣的去了隔壁的房间。 不知道吹了多久的冷风,他只觉得时间过得极慢,直至陈泽轩离开,他才一点点找回自己的知觉。 屋内,顾瑾璃和陈泽轩的谈话,尽管声音不大,但他还是勉强能听得清楚。 其实,他的内心是矛盾的。 他不想听,又忍不住的要去听。 只要是事关顾瑾璃的一切,他都克制不住的想要去触碰。 听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中流露出来的温情,他的心就像是被钝刀一下下的割着一样。 陈泽轩对顾瑾璃的爱护,与亓灏不相上下。 如果说这世上除了亓灏之外,还有谁会对顾瑾璃掏心掏肺,不惜为了她舍弃生命,那么陈泽轩可能就是为数不多的一个人…… 今后的路,他们二人会相互扶持,相亲相爱,而亓灏……相比之下好像只能是一个外人的角色,亦或者是仇人。 不过,在心痛之余,他还是听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 通过推测,那个在云国扮作宫女的男人极有可能就是顾瑾璃和陈泽轩口中神秘莫测的“师父”。 陈泽轩手中的青遥阁和“万窟楼”,也是那个男人的。 此外,逍遥子竟一直暗地里调查陈泽轩,这说明陈泽轩的野心已经开始藏不住了。 而逍遥子又与净空大师是师兄弟,那净空大师是不是也能知道陈泽轩背地里的谋划? 看来,改日得去清水寺走一趟了。 快速的在脑海中搜索着这个隐在陈泽轩背后操纵一切的男人的信息,想努力将他往陈泽轩身上牵扯,一时半会却想不到什么。 冷冷的夜风,吹的他发丝飞扬,衣袂飘飘。 望着那打磨得光滑精致的桃木簪,亓灏的手一下下轻轻摩挲着。 两年前是他第一次雕刻,而这次虽也比不上专业的巧匠,但手艺肯定比上次要娴熟了许多。 在陈泽轩来之前,他是想亲手送给她的。 但听到陈泽轩与顾瑾璃的一番话后,他却生不出丁点想要见到她的心思来。 不是厌恶,只是逃避而已。 逃避顾瑾璃,逃避自己,逃避他们之间跨不过去的鸿沟…… 将簪子揣入怀里,他飞身下了屋顶,往自己的书房里走去,可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 转身望着顾瑾璃的房门,他的眸光有些哀伤。 抿着薄唇,他还是走到了窗户边,悄悄的将窗户打开一条缝,将怀里的簪子拿了出来,放进了梳妆台里。 窗户关好,没发出一丁点动静来。 走到一旁的长廊下,亓灏站了半盏茶的时间,他的脑袋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想。 可能是被冷风吹得清醒了,有一个画面像是烟花一般,猛地在他脑子里绽放。 不知怎的,他竟想起来了当年带着顾瑾璃去清水寺时,有一个蒙面黑衣人猖狂的劫持了顾瑾璃,还提到了什么凤瑟。 这让亓灏瞬间像是领悟到了什么武功要诀一样,他派人从凤国着手调查。 果不其然,他查到了凤瑟和凤国的关系…… 接下来,一个谜团一个谜团的冒了出来,他又像是解麻绳一样,一个个的将疑惑给解开。 心内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亓灏怀疑,当年那个黑衣人,会不会与陈泽轩和顾瑾璃的师父是同一个人呢? 这样想着,他甩袖大步离开了芙蕖院。 第420章 如意夫君 亓灏和顾瑾璃回来的消息,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尹素婉自然也是不例外的。 房间里,她泡在大大的木桶里,手里拿着刷子,一遍遍的用力的刷洗着身上那一个个明显的吻痕。 水汽腾腾,她的一张脸若隐若现,眼底的一片猩红让她瞧着像是魔怔了一样。 下午,她又利用娇弱惹人怜爱的美色以及那已经快赶上青楼姑娘一样厉害的床技俘虏了一名朝中要臣。 那个大臣是她至今收服的三十多个裙下之臣中年纪最大,也是癖好最变态的一个。 没有人知道,她被他折磨得几近欲死…… 现在想起那人肥胖臃肿的身体,一口散发着腥臭味的老黄牙,那不满褶子如同枯枝败叶一般的手,她的胸口就会泛起一阵阵的恶心。 他像是一只蛆,压着她,在她的身上游走。 回来后,她已经泡了四个多时辰了,浴桶里的水也不知道换了多少回,可她就是觉得自己身上仍留有那人作呕的味道。 一开始用香露泡还不行,后来便只能吩咐双儿给她找来一把干净的刷子。 像是不怕疼一样,她手下力道极大,一下下的,像是要将整张皮刷下来才甘心。 皮肤有的地方已经破了,渗出了血,有的没破但也红肿一片。 她觉得自己很脏,不,是越来越脏了。 哪怕是洗个一天一夜,她也再不是当初的那个尹素婉了。 尤其是在今个又逢着顾瑾璃回来,她的羞耻心空气爆满。 原本,她没有打算在今日去私见那大臣的,可大臣一大清早就派人偷偷往宫里传了信,态度不依不饶,死缠烂打,并且还威胁她,如果不出宫,就要将他们之间的通信给暴露出去。 最是痛恨被人威胁,又因此人确实不能得罪,所以尹素婉只能与他见了一面。 与每个男人见面,会发生些什么,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只是这次,她却没想到自己会被人五花大绑的绑起来。 而且,那个老男人还剃光了她的…… 一想到如清风朗月一般的顾瑾璃,她像是这尘俗之中一朵纤尘不染的雪莲,而尹素婉自己则是那被人踩在脚底下,被践踏过千万次的污泥。 一双玉臂千人枕,一张朱唇万人尝,即便是顾瑾璃曾经说过,尹素婉是在她眼里是最干净最纯洁的人,无论何时何地发生了什么事情,顾瑾璃都不会嫌弃她的,但是尹素婉知道,她这辈子永远都配不上顾瑾璃了。 眼泪混合着萦绕在周边的湿气,尹素婉忍不住的小声抽泣了起来。 门外,守在外面已久,也吹了好一会冷风的双儿听到里面的动静,不敢推门直接进屋子,只能趴在门上,小心的试探道:“主子,您洗好了吗?” 尹素婉只有在换水的时候才让双儿进来,因为她不想让双儿看到自己肮脏不堪的身子。 “没有。”咬着牙,她又继续刷着自己的身体。 “是。”双儿冻得直打哆嗦,又不敢回自己的房间,只好抱着双臂继续等在外面。 明日就是尹子恪的婚礼了,太傅府里仍旧是灯火通明。 府中上下,除了尹子恪之外,每个人都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兴奋得睡不着。 当然,二姨娘和尹鹏林母子二人也跟尹子恪一样,很难高兴得起来。 坐在床榻上,二姨娘一手拿着粗粗的针,另一只手上则拿着写有尹子恪生辰八字的布偶。 她一边嘴里碎碎念的诅咒着,一边狠狠的将手里的针往布偶身上扎去。 “噼里啪啦”,蜡烛爆花,二姨娘的老眼里闪过一抹凶光,有些骇人。 …… 兴许是昨夜见到了陈泽轩,所以顾瑾璃的心很是踏实,也睡了一个安稳的好觉。 一觉到天明,如果不是阿翘过来唤醒她,可能她还得继续睡下去。 洗漱完毕后,阿翘站在顾瑾璃身后,拿着梳子给她梳理完头发后,随手翻了一下梳妆盒,忽然拿起了亓灏做的桃木簪子,疑惑道:“主子,这簪子奴婢好像是头一次瞧见。” “瞧着挺别致的。”顾瑾璃扫了一眼,点头道:“可能以前压在下面,没注意。” 这时,爱月端着早饭进来,见阿翘手里拿着簪子,也不赶紧给顾瑾璃梳头,便催促道:“阿翘,动作快一点,再晚就要迟到了!” “哦哦。”阿翘一边将簪子插到顾瑾璃的头发上,一边问道:“爱月,这根发簪,是你新给主子置办的吗?很配主子今个的衣服呢。” 顾瑾璃今日穿了一身月牙白色的长袍,整个人看着温文尔雅又不乏高贵内敛,再配上这簪子,更添了一份难以言说的风韵。 爱月上前,瞪大眼睛,仔细的瞧着那簪子,然后摇了摇头,肯定道:“不是我买的,应该也不是荷香。” “我们两个人一直待在院子里就没出去过,哪里有机会去买东西。” 说罢,她不以为然的拉着顾瑾璃走到桌旁,一边开始布菜,一边嘱咐道:“主子,今个去尹公子婚礼上的人肯定很多,您跟着王爷,别乱走动。” “嘿嘿”一笑,她又眨了眨眼睛,笑的不怀好意道:“人家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尹公子生的一表人才,人又好,你替奴婢多看几眼,也算是圆了奴婢的梦了。” “嗯?”顾瑾璃一边喝着汤,一边问道:“你什么时候对尹公子起了心思?我怎么不知道?” “没,奴婢身份卑微,哪敢对尹公子有非分之想。”爱月摆摆手,撇嘴道:“不过是粉丝对爱豆的一种单纯的仰慕罢了,毕竟尹公子可是京城五俊之一呢!” “京城五俊?”这个词对顾瑾璃有点陌生,她咬着馒头,含糊不清道:“除了哥哥之外,还有谁?” 爱月还是头一次从顾瑾璃口中听到“哥哥”二字,她张了张嘴,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与自己猜想的一样:“主子,您说的哥哥是……” 顾瑾璃将馒头咽下,不愿解释太多:“轩世子,我的义兄。” 她与陈泽轩的身份,暂时不宜被太多人知道。 尤其是她身边的人,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 “因为世子极少回京,所以京城五俊里没有他。”爱月也不是个笨人,过了这么久也能察觉到顾瑾璃和陈泽轩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见顾瑾璃不欲多言的样子,便继续道:“按照坊间的排序来说,王爷第一,宣王第二,尹公子第三,大公子第四,二公子第五。” 回京后的顾瑾璃与顾成恩交集不多,因此她皱眉道:“大公子?你说的莫非是顾成恩?” 爱月知道顾瑾璃失忆了,点点头,“对的,是咱们相府的大公子和二公子。” “爱月。”勉强的填饱肚子,顾瑾璃放下筷子,淡淡道:“有件事情,可能我一直没有给你说,但是现在你需记住,从两年前我跳崖那刻开始便与相府没有半点关系了。” “现在,我是林笙,更不可能与相府沾亲带故。” “如果……你和荷香还恋着相府,便可以回去了。” “主子?!”爱月一听,吓得连忙“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奴婢和荷香对主子从来没有二心,这辈子也就只您一个主子。” “奴婢知错了,以后再也不会提相府和大公子!” “求主子不要赶奴婢和荷香走,奴婢真的知错了!” 对于荷香和爱月的忠心,顾瑾璃从来不曾怀疑过。 但是,在两个丫头的心里,可能她还是顾家的二小姐。 顾瑾璃不能将实情告诉她们,却也不能仍让她们将她列为顾家人的行列中。 毕竟,顾淮至今仍坚定不移站在宣王党的首列,真是雷打不动一样。 虽然顾瑾璃想不通为何顾淮对宣王如此的死心塌地,但是顾瑾璃知道,早晚有一天她会将顾家铲除。 所以,早些撇清与顾家的关系,也不至于到了那个时候,爱月和荷香承受不住。 将爱月扶了起来,顾瑾璃望着她的眸光幽幽,缓缓道:“爱月,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顾瑾璃了。” “以前的一切,我都不想记住,也记不得了。” “往后,莫要再提了。” 爱月咬唇,将眼泪憋了回去,重重点头道:“是,奴婢记住了。” 拍了拍爱月的手,顾瑾璃笑道:“好了,哭什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爱月嘟着嘴,闷声道:“您都不要奴婢了,这还不算欺负吗?” “好了,吓唬一下你罢了,好让你长点心。”顾瑾璃好笑的捏了一下爱月的脸,然后对阿翘道:“该走了。” “是,主子。”阿翘见顾瑾璃抬脚离开,也跟在后面往外走。 刚走出院子,杜江迎面而来,对顾瑾璃拱手道:“林公子,王爷已经在外面等着您了。” “嗯”了声,顾瑾璃面无表情的带着阿翘往前走。 杜江抬头的时候,看到了顾瑾璃头上的发簪,先是一怔,随即笑了起来。 他以为昨晚亓灏是当面送给的顾瑾璃,而顾瑾璃既然戴在了头上,那便说明接受了亓灏的心意,无疑是一个好兆头。 亓灏一心期盼着顾瑾璃能回心转意,二人关系有了好的紧张,杜江自然要替亓灏开心了。 顾瑾璃上了马车,目不斜视,坐在了亓灏的对面。 阿翘按着往常的习惯,也挨着顾瑾璃坐了下来。 亓灏在顾瑾璃撩开车帘的瞬间,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做的发簪插在顾瑾璃的头上,眸光一亮,瞬间又恢复了平常。 顾瑾璃没注意到亓灏的眼神变化,只冷着一张脸像冰山一样。 亓灏悄悄的打量着顾瑾璃的神色,见她那模样,不像是知道这簪子的来处似的,心里有点失落的同时,也有点庆幸。 他不用想也知道,顾瑾璃如果知道这簪子是自己雕刻的,一定会将这簪子给丢出窗外的。 移开视线,他拿起了一旁的折子,心不在焉的看了起来。 车内一如既往的安静,阿翘感受着这空气里流动着的沉默和冷意,低下头很是无奈。 “哒哒哒”,马车在距离尹家大门口的时候,杜江勒紧了马缰,停了下来:“王爷,前面的马车太多了,路被堵死了,咱们过不去了。” 亓灏不用往外看,只听得那外面车水马龙的声音,就能想象到前方必定人群熙嚷。 抬眼看向顾瑾璃,他总算是开口道:“阿顾,先在这里下车吧。” 顾瑾璃就算是不想下车,也没办法。 毕竟,马车又没长翅膀,不能飞进尹家院子里去。 她不下车走过去,难道还能让亓灏背着自己过去不成? “哗啦”一下子,她撩开帘子,跳下了马车。 阿翘紧随其后,主仆二人往前走了几步,瞧着尹家门前人山人海,人头挨着人头,一时有些头大。 没错,今日来给尹子恪恭贺的人不少。 上到朝廷重臣,下到要巴结尹家的坊间乡绅,真是大有要将尹家门槛给踩烂了的节奏。 踮着脚尖,顾瑾璃勉强能看到管家带着几个小厮在一遍遍不厌其烦的弯腰鞠躬,欢迎着宾客们。 如果随着人流,起码得半盏茶的时间才能走到门口。 忽然腰上一紧,顾瑾璃来回头都没回头,下意识的就要反扣住身后那人的手腕,来一个狠狠的过肩摔,可不等她出手,脚竟离开了地面。 “杜江,你带着阿翘进去。”这时,亓灏提起揽着顾瑾璃飞身而起,一边施展着轻功往尹家院子飞去,一边不忘记丢下了一句话。 “是,王爷。”杜江将马车停在了一旁,应了声。 阿翘也会武功,她从未跟男子近距离接触过。 所以,在听到亓灏的话后,她连忙红着脸道:“杜侍卫,不用你带我了,我自己可以的。” 说罢,她足尖轻点,自己追着亓灏和顾瑾璃去了。 杜江笑了笑,也跟上。 “哎哟,是哪个龟鳖孙儿敢打老子的脑袋!” 亓灏不知道中途踩了谁的脑袋一下,只听得本就热闹纷纷的人群中响起了一道突兀的不和谐的声音来。 那是个瘦干猴一样的老乡绅,他人虽不怎么高大,可嗓门却尖细的很。 摸着脑袋,他往后瞅去。 后面的人可一点都没招惹他,抬头看到了一道黑影一道白影快速闪去,他高声道:“欸,快看!” 其他人也看到了亓灏和顾瑾璃,不禁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哎呀,原来是宁王爷呀!” “宁王爷怀里抱的人,是那个小男宠吧?” “啧啧,这两个人长得可都俊的很!” “俊有什么用?又不能生孩子!” “哼,生孩子做什么?咱们亓国都这么多人了,也不差一个孩子了!” “宁王爷可是要当皇上的人,他没有子嗣,这怎么可以?” …… 八卦,是人的天性。 尤其是这些天潢贵胄之间的事情,最是引得人无限八卦。 亓灏紧紧的抱着顾瑾璃,两个人的身子贴在一起,看在外人眼里很是亲密无间。 可只有他们彼此二人知道,顾瑾璃的身子在亓灏的怀里是有多僵硬。 底下的人们用那炙热的眼神看着她和亓灏从他们头顶一飞而过,顾瑾璃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一样,任人围观议论。 挣扎了一下,顾瑾璃冷声道:“亓灏,你放我下来。” 越往门口走,人越多,下面的路上根本找不到一个能让人站脚的地方。 顾瑾璃要是现在执意下去,要不被人给踩残废了,要不就被人挤成肉饼了。 “阿顾,别闹。”亓灏抓住顾瑾璃顶着自己的胳膊肘,低声道:“掉下去会受伤的。” 说罢,他加快了速度。 飞过门口,亓灏和顾瑾璃直接落在了院子里头。 管家刚才就看到他们二人飞了过来,现在见他们落了地,立刻小跑着进了院子:“小的见过宁王爷,见过林公子。” 顾瑾璃一把拂开亓灏搭在自己腰间的大手,皮笑肉不笑道:“你家大公子呢?” 管家恭敬道:“回林公子,大公子在里面,请您和宁王爷先去花厅。” 说罢,他迎着亓灏和顾瑾璃往花厅方向走去。 “四哥。”走了没多远,从另一边的青石子小路上,迎面过来两个人。 八皇子和陈泽轩二人,一人红衣飞扬,一人紫衣风华,看着好不令人心动。 顾瑾璃眸光在落在陈泽轩身上的时候一亮,但面上还是平静如水。 陈泽轩摇着扇子,笑得风光霁月:“宁王爷。” 亓灏点点头,目光在陈泽轩与八皇子之间流连一番,语气平淡:“小八来的很早。” 八皇子如没察觉到亓灏眼中的冷意,温和道:“我想着今日必定有很多人来,怕路上误了时辰,所以就提前出发了。” “咕噜咕噜”,轮椅与地面发出的声音传来。 几个人顺声望去,只见尹子恪一身红色喜袍,被随从推着过来。 他的脸色有些病白,要比顾瑾璃离京之前看着还要憔悴。 眼下一圈淡淡的青色,可能昨夜没休息好。 “宁王爷,八皇子,世子,林公子。”一一打了个招呼,尹子恪神色上看不出有任何的喜色,不过语气在最后的那三个字上低了下来。 顾瑾璃对尹子恪拱了拱手,笑道:“恭喜尹公子。” 尹子恪面色一僵,转动了一下轮椅:“几位请。” 顾瑾璃跟在尹子恪的身后,又看了一眼一旁并行的八皇子,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 同样是一身红衣,八皇子面带笑容,带着少年人的明媚。 尽管这明媚只是表面,可在这样一个大喜的日子,尹子恪作为新郎官却像是漠不关己一样,而今日的这场婚礼,也不过是逢场作戏,走个过程一样。 说的难听点,这不是一场婚礼,而是葬礼。 没错,这对尹子恪来说,就是一场葬礼。 葬送了他一生的幸福,也彻底的将他对顾瑾璃的感情给埋葬了。 刚走到花厅门口,便听得到里面传来的大臣们相互恭维的声音。 一见到亓灏和陈泽轩、八皇子跟着尹子恪进来,一群人又涌了上前,开始将恭维谄媚的话往他们几个人身上堆。 顾瑾璃瞧着这些大臣们夸人的话不重样,撇了一下嘴角,往自己的座位上走去。 “尹公子,大喜啊!”当然,还有一部分也没忘记给尹子恪面子,又说了几句吉祥话。 尹子恪对于别人的祝贺,只是以淡笑回应。 那笑,看在顾瑾璃的眼里竟让她生出了一种同情和怜悯。 “噼里啪啦”,随着一声声响亮的鞭炮声,管家高声道:“新娘子来啦!” 去迎亲的人,是尹子恪身边一个生的清秀的男子。 他手里拿着喜绸,喜绸的另一端则是一身凤冠霞帔的江晴岚。 红色的盖头下,江晴岚的小脸绯红,一颗心噗通乱跳,很是紧张。 这场婚事,对她来说是一门上上婚。 毕竟,尹家是老皇帝亲自授予的“皇商”身份。 身为尹家的少奶奶,以后便会是尹家的当家主母,这地位自然不能让人小觑。 就算尹子恪因为腿脚不便今日不能亲自去江家迎亲,但是大夫人早就说过了,尹子恪的腿正在好转,不用多久就能下地了。 尹子恪的身份、相貌、人品,在京中的达官子弟中都是佼佼者。 所以,江晴岚觉得能嫁给这样一个如意夫君,可能真的是自己上辈子积德了,连做梦都能笑出来。 小心翼翼的踏过火盆,那随从将喜绸递到了尹子恪手中:“公子。” 江晴岚低着头,眼睛从盖头下面偷偷往外瞄,却只能看到轮椅的两个轮子,再往上便是尹子恪的一双精致的绣着花纹的靴子,靴子上面是半截红色的喜袍。 尹子恪扶着轮椅的手紧了紧,却没有立刻伸手将喜绸接过来。 大家等了一会,见尹子恪迟迟没有动作,不由得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尹公子这是怎么了?” “啧啧,该不会是要悔婚吧?” “嘘,听说这门婚事是尹大夫人做主的,兴许这尹公子心里还真是不乐意。” “也对,依着尹家现在的地位,就是娶了公主也是相当的!” …… 众人的议论声,像是一根根的细针,在无形之中刺入了江青岚全身上下的三千六百多个毛孔中。 她开始慌张了起来,身子在发抖。 难道,真的如大家所说,尹子恪会悔婚? 不,不能这样!她会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的! 就在江晴岚差点没忍住一把掀开盖头的时候,尹子恪却接过了喜绸,轻声对迎亲的随从道:“辛苦了。” 说罢,便用另一只手转动着轮椅,牵着江晴岚往大厅走去。 江晴岚提在嗓子眼里的担心总算是落下,她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暗自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冲动。 第421章 新娘死了 尹大夫人坐在里面,再加上门口被很多人挡着,所以从她的角度,根本看不到刚才发生的小插曲。 见尹子恪牵着江晴岚进来了,她坐在主位上一脸的喜色。 给礼官使了个眼色,礼官清了清嗓子,开始喊道:“一拜天地!” 在丫鬟的搀扶下,江晴岚转过了身子。 尹子恪也转着轮椅回身,二人齐齐的对外拜了一拜。 “二拜高堂!” 随着礼官的第二声高喊,他们又对着尹大夫人行了一礼。 大家看不到江晴岚的表情,可是却能将尹子恪的情绪看得清清楚楚。 说不出高兴,但也不至于不满,整个人清清淡淡的,另外手里多了一根红色喜绸,只觉得看上去更像是一个被人操纵的提线木偶一样。 礼官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扯着嗓子:“夫妻对拜!” 如同在眨眼时间内被人抽干了所有的血液,尹子恪的脸色在瞬间煞白,他抬头往顾瑾璃所坐的方向看去。 顾瑾璃被他那眼中的痛楚一怔,张了张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在尹子恪看顾瑾璃的同时,亓灏、陈泽轩以及八皇子,这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一直注视着尹子恪行礼的三人,自然也察觉到了尹子恪眼底流淌出来的不寻常,他们脑海中不约而同的难得产生了一个一致的念头。 莫非,尹子恪对顾瑾璃也是抱着一样的心思? 倘若真的如此,那只能说明,顾瑾璃的女子身份暴露了。 如果尹子恪只是认出了顾瑾璃是女扮男装这还好,毕竟顾瑾璃现在是“林笙”的容貌。 可一旦他知道了“林笙”是顾瑾璃,两年前跳崖的那个顾侧妃,那么…… 三个男人各怀心思,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瞧着尹子恪看顾瑾璃的复杂眼神,流露出来的痛楚,煎熬,这不正是他们几个人的真实写照吗? 男人与女人一样,也有天生的直觉。 凭着男人的直觉,他们无法不相信,尹子恪对顾瑾璃没有那样的感情。 亓灏抿了抿唇,不自觉的攥紧了手指。 尹子恪对顾瑾璃,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回想当年,不管是因为上一代长辈之间的恩怨,还是因为下一代尹素婉和顾瑾璃的纠葛,总之尹家和顾家都是势不两立的。 尹子恪与顾瑾璃,他们二人即便没有深仇血恨,但也没有产生男女之情的机会。 搜刮所有的记忆,亓灏根本找不到尹子恪与顾瑾璃交往密切的蛛丝马迹。 同样,陈泽轩也想不起来什么。 八皇子更是不用说了,他早年一直住在宫里,极少出宫,对于宫外的事情他了解的还不如亓灏多。 大夫人见尹子恪还不行礼,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小声催促道:“恪儿!” 尹子恪眸光一黯,转过头来,僵硬而艰难的低了一下。 “礼成!”礼官的任务完成,心也跟着轻松下来,“送入洞房!” “礼成”二字,让尹大夫人本担心生出变故的心也跟着踏实了。 喜婆和丫鬟簇拥着江晴岚往新房走去,剩下的新郎官便要招待应付这些观礼的宾客们。 “恭喜恭喜,祝尹大公子和江家小姐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尹大公子,恭喜啊,祝你和江小姐早生贵子,儿孙满堂!” 每个人都高举着酒杯,一副或真诚或虚伪的笑脸,说着讨喜的话。 尹子恪一边点头说着“谢谢”,一边将酒杯里的酒水仰头灌下。 满大厅的宾客没有一百人,也有八十个。 朝中大多数重臣都来了,可顾成恩却缺席了。 原因不外乎其他,那就是上次尹子恪婉拒了要与顾成恩合作生意,顾成恩心眼小,所以还在记恨着那件事情。 一人两三杯酒,尹子恪来者不拒,似乎真是欢喜得要来个一醉方休才行。 十几杯酒下肚,他苍白的脸上总算是染上了一丝红晕。 按着礼数,原本应该先给亓灏和陈泽轩这一桌敬酒的,但是不知道为何,尹子恪竟有点反常,而是从最后一个桌子上开始的。 直至到亓灏这里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喝下了多少杯酒。 平时,他滴酒不沾。 而今个,喝空了几个酒盏,如此大的酒量真的惊呆了给他推着轮椅的随从。 一张俊脸通红,尹子恪举着酒杯的手有些不稳,迷离着的眼睛里闪着涣散的光芒:“宁王爷,轩……世子,林……” “林笙”二字,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再喊出来。 心里酸胀的厉害,尹子恪只觉得刚才喝下的那么多的酒水忽然就一股脑的涌到了眼睛处。 他没有再说话,而是猛地将酒灌下。 大概是喝的太急了,以至于重重的咳嗽了起来。 本来脸就因酒劲上来发红,因为咳嗽的厉害,所以更红了。 “公子,您怎么样?”随从见尹子恪咳得撕心裂肺,急忙给他拍着后背,担心的小声道:“您刚才已经喝了那么多了,不要再喝了。” 尹子恪抚着胸口,头脑清醒了几分。 不知道是被酒烧得,还是因为这场婚事,手下按着的地方,在一下下的抽搐着。 生疼,生疼。 “咳咳咳……”捂着嘴,尹子恪又拿起酒盘里的酒盏,给自己倒了杯酒,散去了雾气的温润的眸子直直的望着顾瑾璃,口吃也比刚才清晰了许多,“林公子,这杯酒,我敬你。” “谢谢林公子细心为我医治腿,也谢谢你……回来。” 这个“回来”,指的自然不是顾瑾璃从云国回来,而是在离别两年之后,又重新进入到了他的世界里。 “呃……”顾瑾璃有点听不懂尹子恪的话,只好笑道:“大家朋友一场,尹公子不用这么客气的。” 之前,因为尹子恪对顾瑾璃的态度有点不同,所以顾瑾璃便对陈泽轩提出了疑惑。 而陈泽轩给出的解释,那便是顾瑾璃可能想多了。 陈泽轩看问题要比自己犀利独到,既然他这么说,所以顾瑾璃也就认为自己多心了。 怎么说因为复仇一事,她就烦恼不少,如果再将心思放在尹子恪身上,不免又会庸人自扰,生出许多烦恼来。 待顾瑾璃痛快的一杯干尽,尹子恪抬手又要拿起酒盏,却被随从给按住了手:“公子,您不能再喝了。” 尹子恪拂开随从的手,语气不容置疑:“今个高兴,不要拦我。” 酒杯满满,就像此刻他被压抑憋屈堵塞得没有丝毫空间的心一样。 满腔的愁恨,满腔的愤怒,却无法发泄。 他也没说要敬给谁,自己灌着自己,一杯接一杯。 对面的三个人,亓灏,陈泽轩,顾瑾璃,望着故意要将自己灌醉的尹子恪,沉默不语。 顾瑾璃大概能猜到尹子恪现在的心情了,娶一个不爱的人,应当是开心不起来的。 亓灏与另外两个男人一样,料定了尹子恪是因着顾瑾璃才如此失态。 男席这边,尹子恪已经招呼完了一遍,宾客们都在三五成群的闲聊着。 女席那边,大夫人在热情的来回走动着,享受着女人们的赞美和恭维。 佳儿佳妇,让她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二姨娘坐在角落里,看着大夫人神气的穿梭在席间,藏在桌子底下的手胡乱的撕扯着手里的帕子。 “大公子,大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忽然,喜婆急匆匆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老脸上满是慌张之色,她微胖的身子因为脚下步子急,差点趔趄的向前摔倒。 喜婆的大呼小叫,引得大家纷纷歪头看过去。 二姨娘眸色一喜,不自觉的坐直了身体。 “大喜的日子,说话怎么一点也不注意!”大夫人狠狠的瞪了一眼喜婆,不悦道:“发生了何事?” “新娘子她……”喜婆咽了口唾沫,哆哆嗦嗦道:“她……她……” “她死了!” “什么?!”大夫人惊得两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上。 “夫人!”身边的丫鬟眼疾手快,连忙将她给扶住。 尹子恪听罢,眉头微皱。 虽然他不喜江晴岚,心里给不了她位置,但既然将人给娶进了门,以后便过着相敬如宾,互不打扰的生活。 他是尹家的家主,她是少夫人。 只要她安分守己,孝顺婆婆,他不会容不下她。 再怎么说,她也只是一个女子而已。 不管是乱世还是太平盛世,女子大多都是家族和男子的附属品而已。 可怜,又让人可悲。 “天哪,好好的大喜之日,新娘子竟然……” “这真是……啧啧,一言难尽啊!” “该不会是顾大公子和江家小姐八字不合吧?” “不能吧,不是算过八字,这二人是天作之合吗?” “欸,命里的事情,不好说!” …… 有些好事者,又没忍住八卦的天性,开始交头接耳的谈论起来。 顾瑾璃和陈泽轩对视一眼,二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眼色。 “不,不可能!”大夫人不敢接受这个消息,她一把推开小丫鬟,白着老脸拨开人群往新房跑去。 “推我去看新房。”尹子恪揉了揉眉心,冷声道。 “是,大公子。”随从应了一声,然后立刻推着尹子恪离开。 几个与大夫人交好的官妇,也紧跟着过去了。 另外一些喜欢凑热闹的人,也纷纷涌出了花厅。 一时之间,花厅里竟少了一半的人。 顾瑾璃想了想,也离开座位,沉声道:“过去看看。” “哗”,陈泽轩将扇子一收,不等亓灏吱声,率先道:“走。” 他们二人旁若无人,好像根本就没将亓灏和八皇子这兄弟两个放在眼里。 亓灏压下心头的怒气,也甩袖走人。 八皇子目光在剩下目瞪口呆的宾客身上一扫,追了出去。 “晴……晴岚!”大夫人看着躺在地上,七窍流血的江晴岚,一路强撑着的老腿总算是瘫软。 “砰”一声,她往后倒去。 江晴岚一双好看的眼睛瞪的老大,盖头掉在一旁,看着像是从床上跌倒的。 尹子恪也进来了,他看了一眼屋内的情形,声音听不出喜怒:“怎么回事?” 江晴岚的贴身丫鬟抖如筛糠,带着哭音道:“回姑爷,奴婢扶着小姐回了房间后,小姐说奴婢守在房间里不合规矩,就让奴婢去外面守着。” “奴婢听从小姐的话,守在了门外。刚才奴婢听到屋内响起了一声惨叫,就吓得推门进去看看。” “这……这一看不打紧,小姐她竟然……” “奴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先让喜婆跑去前厅报信,奴婢留下守着小姐的尸体。” 小丫鬟的眼圈红红的,喜婆怕自己也担上责任,也连忙附和道:“是是是,老奴也跟这丫头一样,在门外听到动静的时候吓了一跳呢!” 可能是碍于亓灏和陈泽轩等人的身份,所以大家在他们四人过来后,立即知趣的让开一条路。 顾瑾璃瞅了一眼江晴岚惨死的模样,觉得好像是中了毒。 不过,没仔细的检查一遍,还不敢乱下决断。 “林公子。”顾瑾璃医术高明,故而尹子恪转头看向她,“还有劳你……” “好。”尹子恪的话没说完,顾瑾璃便懂得他的意思:“这件事情交给我。” 说罢,她上前,蹲在江晴岚的尸体旁边。 并未直接上手,先是用眼睛把江晴岚从头到尾的打量了一下。 脸色苍白里泛着淡淡的青紫,七窍的血开始带着隐隐的黑色。 嘴唇也是白中带青,两手抓在胸前,这应该是在毒发的时候挣扎动作。 心里有了数,顾瑾璃翻了一下江晴岚的眼皮,探了一下她的脉搏。 又用帕子擦了一下她嘴角的黑血,放在鼻间闻了闻。 可能在尹大夫人眼里,顾瑾璃跟那离京多日的逍遥子一样,无所不能。 所以,将半个身子依靠在丫鬟的身上,她一边用帕子擦着眼泪,一边哽咽道:“林公子,到底是谁杀害了晴岚,是谁这么狠心,要对她痛下狠手!” “晴岚性子温顺,从未得罪过谁,今日又是她和恪儿的大喜之日,怎么就……” 泣不成声,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控诉,仿佛顾瑾璃不是大夫,而是一个专业的仵作。 尹子恪拉着大夫人的胳膊,低声道:“母亲,你不要打扰林公子。” 顾瑾璃将帕子上的黑血放在盆子里的清水泡了会,然后缓缓道:“江小姐体内的毒有些罕见,只这样看着,查不出什么来。” “来个人,把她扶到床上去。” 顿了顿,又道:“男人都出去,我要给她检查一下身体。” 检查身体,自然是要脱衣服的。 让男人出去,这没什么不对。 可顾瑾璃似乎忘记了,她现在也是一个男人身份。 所以,在她说出这句话后,一屋子的人都愣了一下。 还是江晴岚的丫鬟反应了过来,犹豫道:“林公子,男女有别,这……不合适吧?” “本公子是大夫,在大夫眼里,没有男女,只有病人。”顾瑾璃冷笑一声,又毫不客气道:“再说了,你家小姐现在不是活人了,本公子还能丧心病狂到对一具尸体起邪念?” 站起身,她又看着那一圈也带着男女有别眼神的男人们,讽刺道:“还是说,在场的各位,谁有这样的心思?” “没有没有,林公子为人正直,我们自然不会往那龌龊方面想!”其中一个男人拉着手边的大臣离开,其他的几个男人也讪笑着退了出去。 尹子恪叹了口气,低声道:“母亲,你别太难过,我去外面等着。” 说罢,他吩咐随从将他给推了出去。 说话的功夫,丫鬟已经和喜婆将江晴岚给抬到了床榻上。 “你们两个到一旁站着去,挡着光了。”顾瑾璃摆了摆手,然后开始解着江晴岚身上的嫁衣。 “是。”看了一眼被丫鬟扶着坐在椅子上的大夫人,丫鬟和喜婆站到了一旁。 顾瑾璃给江晴岚解开衣服的同时,怕遗漏下什么线索,所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衣服。 大概是顾瑾璃表情严肃又认真,所以屋内几人都紧张着等待着。 衣服脱下来后,顾瑾璃将衣服里里外外,前前后后的检查了一遍,不放过任何地方。 “外衣没问题。”说罢,她又对打算解着江晴岚的中衣。 小丫鬟见状,刚想张嘴制止顾瑾璃,可想到顾瑾璃这么做也是为了给自家小姐找出凶手来,只好闭了嘴。 中衣褪去,江晴岚身上便只剩下了一件肚兜。 顾瑾璃清冷的眸子像是一把锯子一样,一寸一寸的从江晴岚的脖子下方一点点游离。 江晴岚的皮肤光滑细腻,身上没有任何的伤痕。 一般来说,中毒之后身体会出现多少症状。 可是,江晴岚除了脸色不对劲之外,身体的颜色倒是正常的很,这有点奇怪。 背着手,顾瑾璃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四处察看。 茶壶,香炉,乃至插在花瓶里的几只花。 但是,所有的东西都没有任何问题。 江晴岚的毒,应该不是体外所致,而是毒发内部。 “你家小姐出门之前,或者是在路上,可吃过什么东西?或者是碰过什么不该碰的?”眉头紧锁,顾瑾璃问道。 小丫鬟不假思索的摇头道:“没有,出嫁之前,老爷吩咐过,小姐只有到了晚上和姑爷洞房的时候才能吃东西。” “小姐最是懂规矩的,所以什么也没碰,连口茶水也没沾。” 顾瑾璃听罢,又将视线重新落回到江晴岚身上,半晌才道:“先将衣服给你家小姐穿好。” 停留在江晴岚体内的毒时间不超过四个时辰,不像是在今日之前种在体内的慢性毒药。 再看江晴岚的死状,倒像是那种毒性猛烈的急性至毒的药。 既然小丫鬟说江晴岚在江家和来尹家的路上什么都没碰的话,那么极有可能她是在尹家中了毒。 顾瑾璃之所以敢这么推断,那是因为江家只有江晴岚这一个女儿。 没有什么庶出小姐与江晴岚勾心斗角,嫉妒算计什么的。 所以,江家没人会对江晴岚动手。 如果说凶手是其他家的姑娘或者是与尹家有仇的人,他们又没有下手的机会。 毕竟,江晴岚从出府后到支开丫鬟,自己的独自留在新房里之前,身边一直有人陪着。 顾瑾璃思来想去,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江晴岚是在这件屋子里中的毒。 这屋子她都检查过了,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待小丫鬟将江晴岚的衣服穿好,顾瑾璃忽然道:“把她放到地上。” “啊?”小丫鬟有些不满,只能看向大夫人,希望大夫人为江晴岚做主:“大夫人……” 自家小姐的衣服也给脱得精光,可还没调查出个所以然来,现在又要将她们家小姐放到地上,这到底是想做什么? 大夫人早已在大家都出去后,就停止了哭泣。 她的情绪好像已经缓和了下来,抬了抬下巴,面无表情道:“按照林公子的吩咐去做。” 尽管面上冷静,可她小指的指甲已经不知何时断了一半,可见真的是愤怒到了极点。 小丫鬟无奈,只好请喜婆帮自己把江晴岚的尸体又重新抬到了地上。 既然小丫鬟口中的江晴岚是一个极其恪守规矩礼仪的人,那么她在坐下后应该没离开过床榻。 顾瑾璃走到床榻边,先是撩开床单,在床底看了看。 床底干干净净,连根头发丝都没有。 站起身,她伸手在床上摸索着。 枕头,棉被正常。 待摸到江晴岚坐的雪兔毛垫时,顾瑾璃的手上一顿。 毛垫上的兔毛雪白雪白的,摸起来很是细腻厚密。 顾瑾璃以为刚才出现了错觉,所以又将手放在上面,一遍遍的仔细的感受着。 忽然,她眼睛亮了亮,冷笑道:“终于找到根源了!” 大夫人一听,“噌”的站起身来,大步上前:“是这垫子有问题?” 顾瑾璃没有立即回应,而是一点点的拨开兔毛,又凭借着自己的感觉,手里一用劲,用力揪出了一根极其细小的银针。 大夫人老眼有些看不清楚,只见顾瑾璃的两根手指间不知道捏着什么,便问道:“这是?” 顾瑾璃眯着眼睛,一字一句道:“毒针。” “毒针?!”大夫人脸色一变,又气又恨:“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竟敢!!” “尹夫人,虽然查不出江小姐体内中的是何种毒,可这毒针是从这垫子里找出来的。你现在可以派人去查一下这垫子经过谁的手,这样还可以将目标缩小范围。”顾瑾璃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爱莫能助道:“我毕竟也不是刑部的人,在查案方面能力有限,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虽然恨不得现在就将凶手查出来后大卸八块,但顾瑾璃能在这密密麻麻的兔毛中找到这毒针,已经实属不易了。 毕竟,谁会想到那残忍的凶手会用这一招来杀人? 也不好再为难顾瑾璃,尹大夫人咬牙道:“多谢林公子了。” 顾瑾璃拱手,出了房间。 第422章 斩断四肢 本来一场喜事,中途却变成了一场丧事,想想真是晦气。 宾客们没理由再继续待下去,所以都接二连三的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尹家。 江晴岚死了,凶手现在查出了点苗头,大夫人要做的事情很多很多。 要派人将这满院子里充满着喜庆的红灯笼,红喜字,红绸子给摘下来。 此外,还要派人去江家报个信。 毕竟,江晴岚是大夫人的侄女。 尹家和江家,关系匪浅。 好好的姑娘,出嫁之前一点事都没有,可刚嫁到尹家,行完大礼之后就中毒死了,这种事情搁在谁家父母身上,谁都接受不了。 所以,于情于理,尹家都没有瞒住江家的道理。 知会一下江家,好安排一下江晴岚的后事。 刚才还热闹的花厅里,现在只剩下了尹子恪,亓灏,陈泽轩和八皇子。 见顾瑾璃回来,他们的一双双眼睛不由得都看了过去。 顾瑾璃抿了抿唇,将包着毒针的帕子递给尹子恪,沉声道:“这是在江小姐坐的垫子里发现的毒针,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江小姐是被毒针扎了,这才中毒身亡。” 意有所指,她又用仅能二人彼此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看大夫人的意思,这垫子是你们府上的。” “所以……凶手可能是院子里的人。” 尹子恪接过帕子,捏起那根只能用肉眼才能看清楚的毒针,半晌才道:“辛苦林公子了,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子恪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实在是不好多留各位,改日有机会的话,子恪会再好好的宴请林公子一番,以表感谢之情。” “呵呵,尹公子客气了,我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顾瑾璃尴尬的笑了笑,然后拱手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见尹子恪神色郁郁,顾瑾璃又不忍的安慰道:“尹公子,节哀顺变。” 尹子恪扯了扯唇,“林公子慢走,子恪就不送了。” 顾瑾璃“嗯”了声,然后带着阿翘离开了房间。 亓灏对尹子恪点了点头,也跟在顾瑾璃的身后。 “尹公子,保重。”陈泽轩叹了口气,也与八皇子对视一眼,二人前后脚离开。 “阿顾,小心!” 亓灏本来跟在顾瑾璃的后面,就在顾瑾璃一心想着江晴岚的死因,心不在焉的往前走的时候,只见从一旁的竹林里竟钻出来一个人影。 那男人生的身材矮小,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眼露凶光,抬手就要将匕首往顾瑾璃的胸前刺去。 待顾瑾璃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人已经被亓灏一把捞到了身后。 “呲”!那狠狠的一刀子,直接被亓灏抬起胳膊给挡住。 男人见没刺中目标,又要越过亓灏对顾瑾璃下手,却“砰”的一下子,被亓灏给一脚踢飞。 血流涌注,“滴答滴答”的掉在了地上。 “亓灏!”顾瑾璃眸光一颤,被那鲜红的血色给晃了眼。 “说,是谁指使你的!”杜江三两下将男人给按在了地上,厉色道。 “四哥!”从后面过来的八皇子见状,低呼一声。 “宁王爷遇刺了!”一旁的管家吓得喊了一句,然后往屋子里跑去。 “四哥,你的伤有些严重,最好还是先包扎一下。”八皇子见亓灏的伤口深可见骨,又看了一眼还在挣扎着的刺客,冷声道:“这个刺客,交给我和世子哥哥处理。” “宁王爷。”得到了消息的尹子恪,立即被随从推着轮椅赶来,担心道:“伤得严重吗?” 亓灏用手按着伤口,摇头道:“尹公子不必担心,小伤。” 尹子恪听罢,将视线移到刺客身上,打量了一番,转头问管家:“这个人,好像不是咱们府上的。” 府上有多少下人,又分属于哪个院子,管家对这些一清二楚。 只看了一眼,管家肯定道:“回大公子,这人的确不是咱们府上的。” “今个来府上的人多,兴许这人是跟着哪个大臣混进来的。” 尹子恪面色肃然,对亓灏道:“宁王爷在我府上受伤,此事我必当给宁王爷一个交代。” 说罢,刚想让管家去找个大夫,但话到嘴边,又被他给咽了回去。 有顾瑾璃在,哪里还需要找旁的大夫呢? “林公子。”看向顾瑾璃,尹子恪轻声道:“有劳你替宁王爷把伤口包一下,如果需要什么,直接给管家说。” 顾瑾璃“嗯”了声,迟疑了会,还是掏出帕子递给亓灏:“走吧。” 亓灏眸光微动,刚才紧抿的唇弯了弯:“好。” 陈泽轩目送着亓灏跟着顾瑾璃折身回花厅,攥着扇柄的手用力几分,笑意冷冷:“反正本世子也没什么事情,倒不如留下来陪尹公子审审这个胆大包天的刺客!” “竟敢刺杀宁王爷,真是勇气可嘉!” 杜江狠狠的掐着刺客的后颈,冷声道:“世子,他的目标不是我们家王爷,而是林公子。” “哦?”陈泽轩一听,一双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道杀意。 他“哗啦”一声,展开扇子,幽幽道:“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放过他了!” 尹子恪和八皇子听罢,同样脸色阴沉了下来。 人没有不怕死的,纵使是长期混迹于赌馆的地痞无赖,也知道活命最是重要。 刺客虽然收了柳夫人的钱财,但是现在事情败露,他除了和盘托出,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大概是被几个人用看死人一样的眼神盯着,刺客一边“砰砰砰”的磕头,一边求饶,根本就没了刚才的狠辣劲儿:“轩世子,八皇子,尹公子,饶命啊!” “小人与那位公子无冤无仇,的确是受人指使啊!” “昨个晚上,有人在赌场外面找到了小人,让小人今个趁着人多混进尹府。” “说是事成之后,不仅会给小人一百两,还会将小人最近欠下的赌债给还了。” “小人不知道那公子是宁王爷的人,如果知道,就是借给小人十个胆子,小人也不敢对宁王爷的人下手啊!” “呜呜……小人知错了,还请各位手下留情啊!” 像是嘴巴被滚烫的热水给烫了一样,这刺客还没等受刑,就一股脑的都交代了出来。 但是,这好像也没将那雇主给交代清楚。 瑟瑟发抖,刺客好像那砧板上的鱼一样,随时随地会面临杀头一刀,吓得涕泪肆流。 “雇你杀人的人,是谁?”毫不留情的踢了刺客一脚,杜江不耐烦的打断他的求饶声:“你若不老实交代,我现在就杀了你!” “是……是一位蒙着面的女子,小的也不知道她是谁。”刺客吃痛,“哎哟”了一声,缩了缩脖子:“几位爷,小的说的都是字字属实,不敢有半句欺瞒。” 这个回答,又跟没说一样。 “世子哥哥,现在该怎么办?”八皇子紧皱眉头,不悦的看向陈泽轩。 陈泽轩沉吟片刻,冷笑道:“这不难办,只要他能描述得正确,我便能将那女子给画下来。” “只要有了那画像,就有了追查的方向。” “这法子好!”八皇子眼睛一亮,面上一喜:“在亓国没人能比得上世子哥哥的画工,待世子哥哥画出来,我们拿着画像去找人!” 尹子恪点点头,对杜江道:“杜侍卫,将这刺客带去花厅,让世子画画像。” “走!”杜江揪着刺客,一行人又往花厅走去。 花厅里,顾瑾璃正在往亓灏的伤口上撒着药粉。 他们二人离得有点近,谁也没有说话,可彼此的呼吸却近在咫尺,屋内的气氛安静又尴尬。 顾瑾璃低着头,垂着眼睛,强迫自己忽略掉亓灏那炙热的眼光,还有温热的气息。 虽然伤口很痛,但是亓灏却觉得甘之如饴。 他很庆幸,自己可以在顾瑾璃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时间冲上去保护了她,而不是别的男人挡在了她的身前。 毕竟,现在她满心复仇,又被那么多男子默默的“觊觎”。 论献殷勤,博好感,这种事情,他的机会少之又少。 别说替她挨一刀子,就是十刀子,他也愿意。 只是,前提是不要去考虑她是否会领情的事情。 要不然,一颗心也要像被人剜了一刀一样难受。 她的动作算不上温柔,但也算不上粗暴,即便是不冷不热,不言不语,亓灏可以与她这样静静的坐一小会,已经心满意足了。 八皇子等人到了门口的时候,从他们几个人的角度看上去,顾瑾璃的头顶上方正是亓灏的双唇。 这看在他们的眼里,那就是亓灏打算要在顾瑾璃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当然,确实如几个男人所见,亓灏是真的情不自禁的想要这么做。 他的嘴唇一点点的靠近,因为太过沉浸在自己的纠结里,所以根本就没瞅见门口的人。 顾瑾璃心里头有些不自在,其实她很想快些给亓灏上药包扎好,但又不想让亓灏觉得自己是受到了刚才事情的影响,故而才匆忙的给他包扎好伤口。 所以,耐着性子,她只能慢条斯理的,让自己看着心平气和,无动于衷的样子。 余光瞥见门口的人影,顾瑾璃抬头的瞬间,刚好撞上了亓灏的唇。 原本,只是碰了一下,没什么大不了。 可是不知怎的,她的脸竟难得的一热。 可能,是被这么多双阴晴不定的眼睛看到了,顾瑾璃觉得甚是难为情。 手里的药瓶一抖,不禁将药粉撒的多了一些。 亓灏“嘶””的倒吸一口气,转眼看向门口。 强作镇定,顾瑾璃不着痕迹的将药瓶放好,一边给亓灏包着纱布,一边问道:“怎么样,可查出来了?” 陈泽轩装作没看到刚才的一幕,嘴角噙着笑,“暂时没有,不过马上就快了。” 大家进了屋子后,杜江和八皇子一左一右的站在刺客的身边,待陈泽轩在桌案旁坐了下来,刺客才小心翼翼道:“那姑娘穿着枣红色的裙子,个头不高,身材不胖,脸……” “等会。”陈泽轩冷冷的扫了刺客一眼,显然很是不满他的描述:“身材不胖,也要找个参照来对比。” 手指着顾瑾璃,他又问道:“跟林公子比,如何?” “呃……”刺客见陈泽轩生气,咽了口唾沫,讪讪道:“个头比林公子稍微矮点。” 见陈泽轩开始动笔,他一边看看顾瑾璃,一边在脑子里回忆着:“身材比林公子胖一点点,对,是这样。” “头发……”顾瑾璃现在是男子发式,刺客自然不能再以她为参照,转个身,指着一旁的丫鬟,“头发比她的短点,散着,左边编着一条小辫子。” 陈泽轩看了几眼小丫鬟,想了想,在宣纸上勾勒了几笔。 由于之前刺客说过,那女子是蒙着面的,故而陈泽轩画了一张面纱,遮住了女子的半张脸。 剩下的一双眼睛,却没再动笔。 刺客赶紧道:“眼睛没有林公子的眼睛明亮好看,比林公子的眼要小点,算是……算是杏眼吧!” 刺客说的模棱两可,但是在陈泽轩的笔下,那幅光听着就让人觉得有点悬的画像,一旦呈现出来后,刺客竟激动道:“对对对,就是她,是她!” 刺客的表现简直要比在场所有人都兴奋,不是他惊讶于陈泽轩的画工精湛,而是他觉得只要找到了那罪魁祸首的买凶杀人之人,那么自己的罪责就会相应的减轻一些。 至少,罪不至死。 “你确定?”陈泽轩放下笔,挑了挑眉,语气很是怀疑。 将画纸丢在刺客面前,他站起身,居高临下道:“本世子劝你还是看明白了好,否则……” 欲言又止,杀气满满。 刺客头皮发麻,抓紧画像,瞪大眼睛,仔仔细细的又瞧了一遍,生怕出现了什么问题,危及到自己的小命。 检查完毕后,他忐忑不安道:“轩世子,没问题,小人可以确定,就是她。” “我看看。”顾瑾璃起身,将画像从刺客手里抽了过来。 看了好一会,她若有所思道:“这双眼睛……我瞧着倒是有些熟悉。” 亓灏一听,急声道:“是谁?” “呃……”亓灏的反应太快,以至于顾瑾璃下意识的看了陈泽轩一眼,见陈泽轩眸光微冷,她假装没听到亓灏的话,一边将画像卷起来,一边淡淡道:“刺客的事情,我自己会查,就不劳各位费心了。” 这话是说给亓灏听的,也是说给尹子恪和其他人听的。 一来,刺客要杀的人是她,这件事情与旁人无关,所以还是不要麻烦别人比较好。 二来,江晴岚在大婚之日死了,尹子恪还要忙着善后,八皇子和陈泽轩也有要事去做,没必要将精力浪费在自己身上。 三来,这不是什么大事,顾瑾璃相信自己能够搞得定。 忽然联想到什么,顾瑾璃又眼睛紧紧盯着刺客,问道:“对了,江家小姐今日中毒而亡,此事与你有没有关系?” “没有,没有!”刺客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连连否认道:“我昨晚只收了那个姑娘的银子,江小姐的死,真的跟我无关!” “最好如此。”顾瑾璃面色平静,像是根本就没将刚才遇刺一事放在心上一样,对尹子恪和陈泽轩、八皇子拱了拱手,沉声道:“时候不早了,在下就先告辞了。” 尹子恪深深的看着顾瑾璃,缓缓道:“林公子,以后若是有用到子恪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话,听在旁人耳中,别是一番滋味,又引得几个男人无限遐想起来。 看来,尹子恪十有八九是识破了顾瑾璃的身份。 不过,瞧着他刚才在与江晴岚行大礼时那流露出来的压抑情绪以及对顾瑾璃的态度,想必他也不会将顾瑾璃的真实身份给泄露出去的。 大概,是尹子恪的人品,让他们这般想。 也可能是他们有着相似的心理,巴不得为顾瑾璃抛头颅,洒热血,无条件的奉献所有,又怎可能置她于死地? 三人同时对望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神色。 顾瑾璃没料到尹子恪竟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动了动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但又不忍心拂了尹子恪的好意,只能点点头。 “宁王爷,轩世子,八皇子,小人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各位能不能高抬贵手,放了小人?”见当事人要走,刺客赶紧趁热打铁,一脸期待。 顾瑾璃翻了个白眼,耸了耸肩,“反正他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处了,你们看着办吧。” 话是这么说,但是顾瑾璃知道依着亓灏的性子以及陈泽轩对她的重视,这个刺客必死无疑。 说罢,她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然而,这刺客见顾瑾璃这么说,觉得自己能苟活的希望又多了几分,立即殷切的看向亓灏和陈泽轩:“宁王爷,轩世子……” “宁王爷,你以为呢?”顾瑾璃现在怎么说都是住在宁王府的人,当着八皇子和尹子恪的面,陈泽轩不好自作主张的处置了这刺客,便将问题抛给了亓灏。 亓灏冷哼一声,厉色道:“杜江,斩断他的四肢,然后丢乱葬岗去!” “宁……宁王爷!”刺客一听,目瞪口呆。 “噗通”一声,他连连磕头:“宁王爷饶命啊,宁王爷饶命!” “只斩断四肢太便宜他了。”陈泽轩摇头,笑得凉薄又让人心惊胆颤“在伤口处抹上蜂蜜,引来一些蚊虫蚂蚁爬上去,这应该比慢慢等死更有趣。” 顿了顿,他语锋一转:“不过,不能脏了尹公子的地盘,还是直接让杜江将人带去乱葬岗比较方便。” “杜江,就按着轩世子说的去做。”亓灏摆了摆手,甩袖离开。 “啪”,杜江在刺客开口哀嚎的前一刻,快速点住了他的穴道,将人拖去了外面。 “大公子,亲家老爷和夫人来了!”院子里的下人小跑着进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亲家老爷被大夫人请了过去,生气的不得了!” “大……大夫人让您赶紧过去看看!” 陈泽轩与八皇子同时道:“尹公子,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访。” 尹子恪要查凶手,还要应付江晴岚的父母,叹了口气,“子恪就不多留二位了。” 待陈泽轩和八皇子走后,他也吩咐随从将轮椅往大夫人的院子里推去。 回宁王府的马车上,顾瑾璃还在研究着这幅画像。 阿翘歪着脑袋,问道:“主子,您觉得会是谁要杀您?” 顾瑾璃指着画像上的眼睛,试探道:“你看,像不像雪琴?” “雪琴?”阿翘听罢,将画像接了过来,点头道:“主子,确实越看越觉得像雪琴。” “这要真是雪琴,可想而知柳夫人已经到了无计可施的地步了。”顾瑾璃往一旁一趟,翘着二郎腿,冷笑道:“她这次没能杀得我,下次我更是不可能给她机会了。” “阿翘,柳夫人既然要作死,那我便如了她的心愿!” 阿翘听懂了顾瑾璃的意思,这是要对柳夫人下手了,便问道:“主子,需要奴婢做什么?” “这个不急,回去后再说。”顾瑾璃打了个呵欠,闭上了眼睛,嘟囔道:“我先眯一会,到了喊我。” “是,主子。”阿翘应了声,便不再说话。 当亓灏出了尹家大门口后,才发现顾瑾璃竟带着阿翘先行一步,坐着马车离开了。 他是又好气,又好笑。 怎么说,他今个都为她挨了一刀,她怎么就能撇下他先走人了呢? 没办法,亓灏只好让人牵了一匹马,自己回宁王府。 亓灏不知道,正是因为他为顾瑾璃挨了一刀,还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吻,所以顾瑾璃便不想面对他。 因为,近些日子,前前后后亓灏已经多次为了她而受伤。 都说,吃人最短,拿人手短。 她虽然对亓灏三令五申的说过多遍,他们两个人之间只有仇恨,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瓜葛,但在看到亓灏受伤,要说她的内心没有丁点感觉,这是不可能的,不现实的。 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索性那就不要面对了。 再说了,只要有了亓灏,不管何时何地,气氛就尴尬的要命。 现在马车上只有她们主仆二人,自由自在的多好。 这样安慰着自己,顾瑾璃心头的烦躁淡去了许多。 与此同时,柳夫人正在秋菊院里坐立不安。 她一圈圈的在屋子里走动着,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心里七上八下的。 “主子!” 门口响起了雪琴的声音,柳夫人赶紧上前,将雪琴拉了进来,快速关上门:“你总算是回来了!事情办的如何?可是办妥了?” 她的语速很快,夹带着一丝紧张。 雪琴将胳膊从柳夫人的手里一点点拿出来,小声怯怯道:“主子,那人他……他失手了。” 第423章 谁是主攻 “什么?!”柳夫人一听,整个人都像是瞬间被雷劈中了一样,脸色一片青一片白。 她双手撑在一旁的桌子上,颤抖着声音道:“那……那刺客,会不会将我……” 字不成句,可见柳夫人此刻有多担心东窗事发。 顾瑾璃在亓灏心里什么地位,不仅这宁王府上下都知道,就连整个亓国都曾有目共睹过。 当年,亓灏曾经为了顾瑾璃休了尹素婉,与尹家决裂,与太后生嫌…… 而现在,亓灏失而复得,心心念着的人回来了,他更是不可能容许谁来伤害她。 如果亓灏知道了,是自己派人刺杀顾瑾璃的,那么…… 狠狠的攥着拳头,柳夫人忽然后悔自己一时冲动了。 都怪那该死的熏香,让她吸了过后云里雾里的失去的了理智和思考。 强力的嫉妒之下,她才没忍住让雪琴去找了刺客。 “主子,您别担心,那人应该不会供出我们的。”雪琴自然知道柳夫人害怕什么,她一边安慰着柳夫人,一边自我安慰道:“昨个晚上,奴婢是蒙着面纱的,他没有看到奴婢的容貌。” “所以,就算是他被严刑拷打,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柳夫人一听,如死鱼一样失去了生机的眼睛瞬间焕发出了色彩和亮光:“你说真的?” “他真的没看到你的脸?你确定?” 像是溺水之人,柳夫人急切的望着雪琴,似乎只要她一句肯定的话,自己的危机就能解除。 雪琴重重点头,“是,奴婢确定,主子放心吧。” “再说了,那小贱人平时也得罪过不少的人,谁能想到是咱们买凶杀人呢?” 吐出一口浊气,柳夫人心神仍旧不稳道:“但愿如此。” 咬了咬唇,她又道:“这样,你去盯着芙蕖院,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回来跟我禀报。” “是。”雪琴点点头,转身离开了秋菊院。 芙蕖院里,爱月一边听着顾瑾璃讲着今日尹府上婚礼发生的惊心动魄的经过,一边时不时的发出几声感慨。 在听到江晴岚莫名其妙的被人毒死时,她咋舌;在听到顾瑾璃遇刺时,她愤怒。 荷香虽然也听得为尹子恪惋惜,为顾瑾璃担心,但面色还算正常,也坐得住,没像爱月一样大呼小叫。 顾瑾璃像是说着别人的故事,眉头不皱一分,神色淡淡,语气淡淡,很是漠不关己的姿态。 爱月搂紧了怀里的小黑,忿忿道:“主子,柳夫人这个女人,是当真留不得了!” “咱们平时不跟她一般见识,她还蹬鼻子上脸了?!” 不等顾瑾璃回应,语锋一转,爱月又叹了口气:“幸好有王爷替您挨了一刀,要不然依着那刺客的凶残,奴婢真不敢想象当时会发生什么事情。” 顾瑾璃一听到爱月提起亓灏,眼前又浮现出那一滩鲜红的血,那一道深深的伤口。 眸光微动,她转移话题道:“荷香,我和阿翘不在府中,秋菊院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荷香想了想,摇了摇头,“柳夫人很能沉得住气,可能待在屋子里一心等着您遇刺的消息。” “现在您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可能她打算以不变应万变吧。” 忽然想到了什么,荷香低声道:“主子,今个早上,奴婢去前院找周管家要五色绸的时候,遇到了两个小丫鬟。” “奴婢……听到了一些关于柳夫人的闲言碎语。” “哦?”顾瑾璃挑了挑眉,来了兴趣:“她背着亓灏在府里养汉子了?” 一听到有八卦可听,爱月也一双眸子亮晶晶:“难道,她又新找了一条狗?” “呃……”荷香见阿翘也难得用一脸好奇的神色看着自己,只好道:“柳夫人没养汉子,也没找新狗。” 爱月一听,瞬间兴趣全无,“哦,那她做什么了?” “那两个小丫鬟偷偷躲在假山后面闲聊,说雪琴每夜都会与柳夫人同床共枕。” “虽说雪琴是柳夫人的贴身丫鬟,可怎么说都是主仆有别,不能乱了规矩。” “最关键的是,那丫鬟还说,之前有好几次起夜的时候,听到柳夫人房间里传出来一些……” “一些什么?”爱月的眼睛再次亮了起来,她瞧着荷香这难以启齿的模样,觉得柳夫人和雪琴之间一定有着令人想入非非的关系。 果不其然,荷香不好意思道:“一些欢好的声音来。” “哎呀!”爱月听罢,激动得拍了一下手,兴奋的大叫道:“没想到呀,真没想到!” “原来,茶茶兔书里写的‘磨镜’还真在生活中存在!” “噗通”,一个没注意,原本趴在爱月腿上的小黑直接圆滚滚的掉在了地上。 它最近被喂胖了,更加不像是一只狐狸了。 黑黑的一团,再把脑袋缩到肚皮下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只臃肿的肥猫。 不满的哼哼了两声,奈何却没人搭理它。 “嗯?”顾瑾璃听罢,愣了一下,端起茶杯想喝口茶,可又怕这喝了进去再笑得喷出来。 她压不住嘴角的笑意,只能先暂且缓一缓,然后再喝茶。 “主子,你说,柳夫人和雪琴在床上欢好的时候,谁主攻?”笑得合不拢嘴,爱月眨了眨眼睛,坏笑道:“柳夫人和雪琴从身形和个头上来看是差不多的,性格上嘛,柳夫人是主子,雪琴是奴婢,按照正常来说,应该柳夫人是主攻。” “不过也不一定,毕竟书里可说了,有很多人……” “爱月。”虽然知道爱月这些年受到茶茶兔书的毒害太深,以至于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可荷香还是打断了爱月的话,习惯性的苦口婆心规劝道:“我跟你说过好些次了,少看茶茶兔的书,这要是给旁人听到了,又免不了给主子惹上麻烦了。” “现在柳夫人一门心思对主子不利,你万一……” “荷香。”当着顾瑾璃和阿翘的面,被荷香这么不留情面的数落一通,爱面子的爱月自然不高兴了。 她嘟着嘴,委屈道:“我已经好久没看茶茶兔的书了,这都是以前看过的嘛。” “也不怪我脑子好使,要怪只能怪茶茶兔写的太深入人心,让人想忘记都很难。” “阿翘,今晚若是能寻到机会,把雪琴这个丫头给我带过来。”顾瑾璃抿了口茶,敛去笑意,幽幽道:“既然她和柳夫人能亲密到这般地步,那么咱们便从雪琴身上下手!” “是。”阿翘见爱月还是因为荷香的话有点闷闷不乐,便道:“爱月,你上次不是说我给主子绣的那个袍子针法不对吗?反正现在没什么事情,走,你去教教我。” 说罢,便直接拉着爱月往门外走去。 荷香也意识到了自己说重了话,心里很是自责。 明白阿翘这是在间接的给自己台阶下,她感激的对阿翘笑了笑。 “荷香,你不要往心里去。”顾瑾璃将三个丫鬟之间的互动看在眼里,安慰道:“爱月心直口快,也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的人,她是不会生你气的。” 荷香点头,无奈道:“当年奴婢与爱月都认为主子您死了,伤心难过了两年。” “现在主子您回来了,可暗地里的阴险小人又那么多。” “奴婢和爱月两个人,不管是智谋还是武功,都不及阿翘。” “帮不了主子什么忙,只求不给主子您惹麻烦了。” “如果真的因为奴婢二人,而让那些人钻了空子伤害到您,奴婢们……只能以死谢罪了!” 荷香说着说着,声音颤抖起来,眼眶也红了。 感受着荷香的字字真心,顾瑾璃心情沉重,又心疼道:“这两年,让你们受苦了。” “没有,奴婢和爱月一点也不辛苦,只是时时的想念主子。”荷香还是忍不住的擦了一下眼角,强笑道:“现在主子回来了,奴婢和爱月就等得值得。” “荷香,现在的我,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欺负的我了。我有足够自保的能力,也有护着你们的能力。”站起身来,顾瑾璃握着荷香的手,缓缓道:“所以,你和爱月往后,不必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过活了。” “也不要担心言行上出什么纰漏会给我添麻烦,开心的做你们自己就好。” “主子……”再也控制不住的眼泪,因顾瑾璃这一番话簌簌落下。 抱紧顾瑾璃,荷香小声哽咽。 的确,这两年里,她和爱月二人在这芙蕖院里相依为命。 因为亓灏的特意关照,所以在衣食用度方面,府中从未缺过她们。 一切物资都是到了月初的时候,由杜江大批大批的送过来,除了芙蕖院,她们从未踏出去过一步。 与世无争,又与世隔绝。 开始,柳夫人还和雪琴曾上门挑衅过几次。 毕竟,这两个丫鬟在顾瑾璃生前忠心护主,按理说主子死了,她们也应该跟着去了才是。 似乎只有以身殉主,才能说得过去。 然而,她们二人却像是缩头乌龟一样,整日的缩在芙蕖院里苟延残喘着,这怎么说都有点不像话。 可是无论柳夫人和雪琴使什么招数,两个丫鬟就像是修炼了金刚不坏之身似的,刀枪不入,软硬不吃。 准确的说,她们对柳夫人该行的礼数都有,只不过是一直都是面无表情,任由柳夫人和雪琴说得话再是难听,她们眼珠子都不会转一下。 次数多了,柳夫人也觉得与这两个丫鬟较劲实在是没什么意思,往后也就不上门了。 芙蕖院,是顾瑾璃生前住过的院子。 当顾瑾璃从绝情崖上纵身跳下后,这院子便是两个丫头的念想。 守着这院子,自欺欺人的认为顾瑾璃还在。 当然,依着她们对顾瑾璃的感情,自然是不怕死的。 可是,她们却不能死。 因为,当初尹素婉给爱月下了剧毒,以爱月的性命要挟顾瑾璃。 顾瑾璃跳崖,一部分原因是真的心死绝望,另一部分原因则是为了爱月。 既然顾瑾璃能够为了爱月舍弃生死,那么她们如果如了某些人的心愿死了,岂不是对不起顾瑾璃? 不管是怎样的活着,重新开始也好,或者是麻木度日也罢,她们都没有一死了之的权力。 当时,所有人都认为顾瑾璃死了,毫无疑问,不需怀疑。 所以在宁王府里,荷香和爱月每日只需对已经不在人间的顾瑾璃进行追念即可。 想念一个人,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放在心底,默默的。 但是现在,顾瑾璃回来了,她们虽然无需再无尽的追思,可因为担心再次失去顾瑾璃,所以她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不能再像院子里只有两个人的时候那样随意自在了。 亓灏对顾瑾璃的重视,让更多的眼睛都重新盯着芙蕖院。 顾瑾璃的身份,是万万不能暴露的。 故而,荷香和爱月当真是如顾瑾璃所言,说话办事处处谨慎小心。 白天心累辛苦,精神高度紧张。 晚上,也极少能睡个安稳觉。 不过,能得顾瑾璃这一番真心相待,她们二人心满意足了。 荷香向来稳重,情绪不外露,她这一哭,引得顾瑾璃的心里更加难受起来。 拍了拍荷香的肩膀,顾瑾璃轻叹道:“等我和哥哥事成之后,很快我们就不用再过这种水深火热的日子了。” 荷香身子一颤,抬起头,看着顾瑾璃,张了张嘴,“主子,您和世子真的要……” 当年在顾瑾璃跳崖之前,顾瑾璃曾偷偷的嘱咐荷香带着爱月溜出府去找陈泽轩。 她们主仆约好了,在陈泽轩那里集合。 只是计划没有变化快,谁曾想到尹素婉这个女人会那么狠毒,竟将顾瑾璃带去了绝情崖…… 顾瑾璃和陈泽轩要做什么事情,不是自己一个丫鬟能过问的。 可是,他们要做的事情,她多少也能猜到一点点。 那是一件没有回头之路,危险重重的事情,也会将亓灏伤得体无完肤的事情。 亓灏待顾瑾璃的心,日月可鉴。 顾瑾璃和陈泽轩的关系,不管是合作,还是说真的结为了义兄义妹,荷香只是害怕,到了事成之后,顾瑾璃会后悔。 顾瑾璃深吸一口气,别过脸:“荷香,开弓没有回头箭。” “早在我回京那一刻,我就没有后路了。” “那些人欠我的债,我只有一分一寸的讨回来,才甘心。” 荷香迟疑了一会,小声道:“可是,王爷他……” “荷香,你出去吧,我有些累了。”摆摆手,顾瑾璃往床榻方向走去。 “是。”荷香吸了吸鼻子,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夜幕降临,顾瑾璃和亓灏在白天先后回来,可这两个人到了晚上仍旧是没丁点动作,随着时间越久,柳夫人的心越是不安稳,所以只好派雪琴继续待在暗处盯着。 夜里风大,雪琴躲在暗处,伸长着脖子时不时的张望着。 忽然,觉得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飘过。 她咽了口唾沫,转头往后看了一眼,见身后空荡荡的,便捏紧了袖子。 刚要继续再看向芙蕖院,忽然脖颈一痛,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待雪琴再次醒来的时候,她竟发现自己在顾瑾璃的屋子里。 顾瑾璃正低着头吹着手中的热茶,见雪琴醒了,她一双清冷的眸子冷冷的望了过来。 身侧,则是站着爱月、荷香和阿翘这三个丫头。 她们三人,同样用阴森的眸子盯着自己。 雪琴一骨碌的从地上爬起来,惊慌的往后退了几步,声音充满了恐惧:“顾……顾侧妃,你想做什么?” “顾侧妃?”顾瑾璃听罢,眯了眯眸子,眼里的冷光瞬间化成了一把刀子,冷笑道:“雪琴,你说我想做什么?” “你知道了我的身份,你觉得我还有让你活着的理由吗?” “何况,你还受了你家主子的指使,买凶杀我。” “你说,我会拿你如何?” “说话要讲究真凭实据的。”雪琴虽然身子抖如筛糠,可还是努力的停止摇摆,死不承认道:“顾侧妃,你口口声声说我是受了主子的指使买凶杀人的,你若是拿不出个证据来,就是血口喷人!” “阿翘。”见雪琴死鸭子嘴硬,顾瑾璃给阿翘使了个眼色。 阿翘会意,将画像丢在雪琴的身上,“自己看!” 雪琴将画像打开,在见到那画上的自己后,她的脸色比刚才还要白。 顾瑾璃喝了口茶,似笑非笑道:“雪琴,其实我要杀你,也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不需要什么理由。” “毕竟,你和柳夫人在这宁王府里没什么地位可言。” “你家主子不得宠,就是她死了,亓灏也不会有半分不舍的。” “你们主仆二人在背地里加害我多次,我要除掉你们,名正言顺。” “你……”不知道是因为顾瑾璃说的都是事实,还是知道她言出必行,总之雪琴腿有些发软。 站起身,顾瑾璃走到雪琴面前。 手腕一扬,点住雪琴的穴位,紧接着顾瑾璃的手里多了一把匕首。 不等雪琴躲闪,她的脖子上已经被匕首给割出了一道血痕。 “啊!”疼得尖叫一声,雪琴忽然感觉到了死神在逼近。 爱月见状,好笑道:“这才只一道小口子就受不了了,待会把你的肉一片片的切下来,那可要三千六百多刀子呢,你还不得把嗓子给喊破了?” 荷香微微一笑,配合的接话道:“嗓子喊破了也没关系,咱们这院子偏僻,没人听得到的。” “不过,也用不了三千多刀子,可能三百刀子她就会流血而死了。” 顾瑾璃用力扣住雪琴的肩膀,将染血的刀子抵在雪琴脖子上的动脉上,一边轻轻的摩挲着,一边笑道:“都说一日夫妻,你和柳夫人做了多少日的‘假夫妻’,我就不说了。” “再者,这么多年来你对柳夫人忠心耿耿,我想你依着你的忠心,应当也不怕死,对不对?” “假夫妻”这三个字,让雪琴本就恐惧的眼神瞬间一颤。 她不敢置信的张大嘴巴,似乎是惊讶于自己和柳夫人之间的那点私密事情,顾瑾璃是如何知晓的? 顾瑾璃只笑不语,手里的刀子一点点缓慢而轻柔的开始划破雪琴的皮肤。 不过,划伤的却不是她的动脉。 因为,顾瑾璃还想利用雪琴来对付柳夫人。 空气里的血型气味变得浓重起来,强烈的疼痛感,让雪琴当真以为顾瑾璃割的是自己的动脉。 动也不能动弹,只能任由着血从伤口里流出。 浑身上下一片冰凉,雪琴感觉到血水不断的滴落在胸前的衣襟上,彻底没了刚才的底气,哽咽道:“顾……顾侧妃,奴婢……奴婢知错了!” “奴婢承认,是……是主子她……她……” “她怎样?”顾瑾璃手中动作一顿,等着雪琴的下文。 “是主子指使奴婢的!”雪琴死死咬着唇,猛地闭眼,如认命一般,泣不成声:“一切都是主子的主意,求顾侧妃留下奴婢这条贱命!” 爱月见雪琴这般贪生怕死的模样,撇嘴感慨道:“我当是你和柳夫人之间的感情必定情比金坚呢,没想到一涉及到了生死,你也不过如此!” “叮”一声,听到顾瑾璃将匕首丢在了地上,雪琴才敢睁开眼睛,小声道:“这世上,有几个人比得上爱月姑娘和荷香姑娘?” “奴婢正因为命贱,所以才更惜命。” 爱月“切”了一声,很是不屑。 人不为己天地诛,这句话流传至今,果然是有道理的。 只是,人与人又不完全一样。 雪琴可以为了自己的性命而背叛柳夫人,而她和荷香、阿翘则不会。 因为,忠诚比性命更重要。 还有,顾瑾璃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她值得她们这几个丫头为之付出一切。 怎么说都在宁王府里待了这么多年,雪琴也自然明白,顾瑾璃不会如此好心的放过她。 将眼泪咽下,她鼓起勇气,神色有些痛苦和煎熬道:“顾侧妃,你要奴婢做什么?” 顾瑾璃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绕着雪琴走了几圈,随后挑起她肩上的一绺头发闻了闻,轻笑道:“柳夫人有熏香的习惯吧?” 雪琴不知道顾瑾璃的用意,只能如实道:“是,主子喜欢苏合香。” “你身上,可不只是有苏合香的味道。”顾瑾璃抽回手,冷声道:“还有,宫中的禁香!” 第424章 命硬克妻 雪琴面色一僵,心突突跳了起来:“顾侧妃,主子她……她不是每日都点禁香的,只是……只是偶尔几次罢了。” 出于对柳夫人的感情,她还是下意识的就想为柳夫人辩解。 兴许,是怕顾瑾璃以此来拿捏柳夫人。 “啪”,随着雪琴身上的穴道被解开,只听得顾瑾璃带着寒意的声音钻入了她的耳中:“你放心,我不会揭发柳夫人。” 雪琴一听,紧张的神色明显的放松下来。 然而,却又听顾瑾璃道:“不过,我需要你将苏合香换成禁香,每日不间断的给柳夫人点上。” “毕竟,我这人心慈手软,可不会跟你家主子一样那么粗暴凶狠,动不动就直接杀人。” 宫中的禁香吸闻的多了,人的身体就会坏掉。 顾瑾璃不直接杀了柳夫人,而是借着柳夫人最信任的雪琴的手,在身体上一点点耗死柳夫人,在精神上让她承受背叛和欺骗。 顾瑾璃这哪里是心慈手软,分明是比柳夫人更加残忍! 在雪琴晃神的功夫,突然嘴巴被顾瑾璃冰凉的手冷不丁的捂住。 “呕……”嘴里一凉,雪琴不用想也知道,顾瑾璃喂给她的一定是毒药。 她弯着腰,一边用力的抠着喉咙,一边拼命的想要把那药丸给吐出来。 可是,那药丸入口即化,她只能“呸呸呸”的把满嘴的口水给吐出来。 顾瑾璃摇摇头,看着雪琴嘲讽道:“别白费力气了,这毒药一个月一次解药,你就是吐出来也没用。” 顾瑾璃话雪琴只觉得五脏六腑像被针扎一样,疼得额头上冷汗淋漓。 咬着牙,她疼得忍不住的呻吟出口。 顾瑾璃和几个丫头站在一旁冷眼瞧着,像是看一条垂死挣扎的狗。 雪琴趴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模样好不狼狈。 那股子疼痛,过了好一会才渐渐退去。 疼得咬破了嘴唇,雪琴用尽全身力气半跪着,不等顾瑾璃发话,她自觉地磕头道:“奴婢……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求……求顾侧妃饶奴婢一命。” 顾瑾璃勾了勾唇,坐下满意道:“只要你乖乖听话,自然性命无忧。” 抬了抬手,她又丢给雪琴一个药瓶,“起来吧,把脖子上的伤口抹点药,要不然你这个样子回去,还不得吓着你的柳夫人?” “是。”雪琴撑着膝盖,艰难的站了起来。 犹豫着打开药瓶,她还是将药膏抹在了伤处。 药膏清清凉凉,伤口处那火辣辣的疼痛,立马荡然无存。 将衣领往上扯了扯,挡住脖子,雪琴擦干净脸上的眼泪,见她没其他吩咐,便福了福身子,小心翼翼道:“顾侧妃若是没其他事情的话,奴婢就先回去了。” 顾瑾璃“嗯”了一声,目送着雪琴离开。 待房门关上,爱月忿忿道:“主子,您为何不直接让雪琴把柳夫人毒死?” “死了,她也就闹不出什么幺蛾子了。” 对此,阿翘和荷香也觉得不如除掉柳夫人,一劳永逸的好。 谁知,顾瑾璃却道:“如果只是因为亓灏而嫉恨我,她犯不着一次次的冒险。” “我也知道让她死了比活着要省事多了,但是我猜测,她赖在宁王府不走,还有其他原因。” “可能,背后有人也说不定。” “当然,这也可能是我多想了。” 在某些事情上,亓灏和顾瑾璃还是心有灵犀的。 比如说,柳夫人的背后的确有人。 不过,归根结底,顾瑾璃还是觉得就这么让柳夫人死了太便宜她。 禁香永久了,就像是吸食了过量的罂粟膏一样,某一天突然停了下来,那人就会痛苦不堪,生不如死。 顾瑾璃曾在“万窟楼”里见过一个断了罂粟膏的人是什么样子,像是没了自尊和脸皮的畜生一样。 等柳夫人到了那样的地步,想必会觉得比死更难受吧? 爱月一怔,恍然大悟道:“要真是这样,那柳夫人还不简单呢!” 顾瑾璃笑了笑,不置可否:“时候不早了,你们几个也回去歇着吧。” “是。”三个丫头行了个礼,前后脚离开。 顾瑾璃想着给雪琴服下的药丸,冷笑一声,眸光幽冷。 不知道是谁嘴贱,竟在背后竟散播谣言,使得一夜之间整个京城里都在流传尹子恪命硬克妻。 昨个婚礼,江晴岚中毒暴毙,江晴岚的父母气势汹汹的让大夫人和尹子恪给个交代。 面对江父江母的责骂,尹子恪只能默然接受,诚恳道歉。 一来,江晴岚是死在尹家,尹家脱不了干系。 二来,江家只有这一个独女,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情,尹子恪理解。 大夫人心疼自己的儿子,可也不好明目张胆的维护尹子恪,只能伏低做小的说些宽慰的话来安抚江家。 既然已经确定了凶手就在尹家,所以大夫人便搬出来两家的亲戚关系来,央求三天后一定将凶手亲自押送去江家负荆请罪,江家才勉强答应。 掌上明珠死了,依着江晴岚父亲的意思,是不能如此轻易妥协的。 可是,大夫人当场将一百亩良田的地契给了江家来赔礼道歉。 所以,骂骂咧咧的一阵子,江家还是拿着地契走人了。 大夫人本想借着办一场风光的婚礼来打一下之前那些在背后乱嚼尹子恪舌根的人的脸,可是却没想到这场婚礼非但没有让尹家扬眉吐气,还让她损失了一百亩良田。 心疼不已,大夫人心里窝着火,一宿没睡。 这一大清早,贴身丫鬟便将外面传得那些闲言碎语禀告给了她,她气得当场摔了手边的白玉茶杯,破口大骂道:“可恶,这些人竟敢诽议我的恪儿!他们的舌头真该割了喂狗!” “哎呀,姐姐是要把谁的舌头给割了喂狗呀?!”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 昨个在招待女宾客们的时候,大夫人穿的华贵雍容,打扮得精心用心,人看上去春风得意,喜气洋洋。 而现在,她还未洗漱,一张老脸上也没擦粉,故而那眼角一条条的褶子甚是明显,憔悴得跟昨日判若两人。 大夫人自然知道二姨娘不可能是来给自己请安的,因此眸光冷厉,毫不客气的冷笑道:“怎么,二姨娘是来看笑话的?” “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妹妹怎可能会有那样的心思?”二姨娘故作惊讶状,但眼里的笑意却丝毫不减:“我是担心姐姐伤心过度,一时想不开,这才过来看望一下的。” 说罢,她踏了进来,自顾自的坐在了大夫人的对面。 “想不开?”大夫人眯了眯老眼,直直瞪着不请自坐的二姨娘:“当年二公子瘫痪在床的时候,妹妹你都不曾想不开过,区区这点小事,我又怎可能受不住?” 二姨娘脸色一白,像是被人戳中的痛楚,皮笑肉不笑道:“姐姐,林儿现在都能下地走路了呢!” “也不用人扶着了,我这两年的付出果然没白费。” 她加重了语气,似乎在讽刺尹子恪至今仍旧坐在轮椅上,而同样为儿子付出心血的大夫人倒是极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大夫人不甘示弱的回击道:“子恪的腿经林公子医治,再过个三五日,别说走路,就连跑跳都可以。” 听出大夫人的话火药味十足,二姨娘弯了弯唇角:“姐姐,大公子的腿能痊愈这是件天大的好事。” “可是,现在外面到处都在传咱们大公子是天煞孤星呢。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大夫人的脸阴沉的厉害,她咬牙切齿道:“江晴岚是被人给毒死的,跟恪儿没有任何关系!” “那些人说恪儿是天煞孤星,恪儿可曾害过谁?!” “姐姐,他们都说,两年前老爷和二小姐纷纷离世,大小姐被宁王爷给休弃了,这些都是……”二姨娘意有所指,话说了一半忽然捂着嘴,一副说错了话的样子,讪讪道:“哎呀,瞧我这个人,向来心直口快惯了,心里也藏不住事儿!” “要是说了让姐姐不高兴的话,姐姐可千万别介意呀!” 大夫人与二姨娘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二十多年,二姨娘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大夫人再是清楚不过了。 心直口快?快去骗鬼吧! 她要是心直口快,这世上就没有耿直的人了。 尹太傅这个顶梁柱死后,能撑得起尹家的人,也只有大夫人和尹子恪了。 大夫人虽然肚子里有些算计,可碍于女流身份,她无法担负起重振尹家的重任。 尹子恪虽然腿残,可到底是尹家的嫡子。 所以,尽管知道尹子恪一心清静,不愿理会世俗杂事,但大夫人也只能将所有的重担都压负在了尹子恪身上。 因为,尹家一旦垮了,那她就不再是尹家的大夫人了。 享受了那么多年的荣华富贵,早已习惯了混迹在京中贵妇圈子里,如果突然从高台上掉进了泥沼里,过着寒酸的贫妇生活,大夫人无法想象自己会受到别人怎样的冷眼和讥笑。 尹子恪的劳累,大夫人是看在眼里的,也会偶尔心疼他。 只是,一旦想想自己的晚年,她也只能狠心的逼着尹子恪去经营他不喜欢的生意。 看着尹子恪渐渐接受了现实,看着那账本上日进斗金的数字,看着尹家重新在京中站稳了脚,大夫人心里对尹子恪的愧疚也就消失了。 吃香的喝辣的,她仍旧是高高在上的尹家大夫人。 对于尹鹏林这个废人,还有二姨娘这个没脑子的女人,大夫人也就只当养了两条吃白食的狗一样,不问不顾。 而现在,二姨娘竟敢来上门来给自己添堵,看来是她好日子过得腻歪了,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了! “来人。”大夫人眉眼一冷,转头对自己的两个丫鬟道:“二姨娘进府多年了,至今却没学会咱们府上的丁点规矩。” “既然心直口快这个毛病改不了,那就给我掌嘴,让她长长记性,免得以后再乱说话!” 二姨娘没料到大夫人会这般反应,她脸上的假笑总算是堆不住了,“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咱们这么多年的姐妹,我是什么性子,你难道不知道吗?我是真的无心的,你……” “够了。”大夫人冷声打断了二姨娘的话,不留半分情面,狠声道:“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今日我都得重新教你一下规矩!” “否则改日你这不懂规矩的样子被外人瞧见了,岂不是丢我尹家的脸!” 眼里冒着火苗,大夫人摆手,“掌嘴!” 大夫人身边的丫鬟,自然是对她唯命是从的。 两个丫头一人将二姨娘从椅子上拽了起来,一人直接二话不说就扬起手扇起了耳光。 “啪啪啪!”手起巴掌落,一连三巴掌下去,二姨娘的嘴角瞬间被打出了血。 当然,因为这巴掌来得太快,以至于不等二姨娘痛呼出声,她的声音又被打了回去:“呜呜……” 挣扎了几下,二姨娘又被丫鬟给强硬的按了回去,只能继续被动挨打。 眼泪飙了出来,除了向大夫人低头,二姨娘别无选择。 费劲的偏了一下头,她借机哽咽道:“姐姐,我知道错了,求求你快让她们停手吧!” “妹妹记住教训了,以后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大夫人冷眼瞧着发髻都被打歪了的二姨娘,并未作声。 既然大夫人没发话,那丫头们当然不能停手。 “啪啪啪”,甩嘴巴子的丫鬟加重了几分力气,打得二姨娘眼前发黑,耳朵隆隆作响。 在看到二姨娘连哼一声的力气都没了,大夫人才开了口:“可以了。” 这三个字,简直就像是拯救陷入地狱里的人的一道福音。 两个丫鬟立即收手,退回到了大夫人的身后。 要不是二姨娘的丫鬟眼疾手快,二姨娘的人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大夫人抿了抿唇,幽幽问道:“记住教训了?” 二姨娘将身子倚靠着丫鬟,半晌才提气回道:“记……记住了。” “记住了就回去吧。”大夫人冷哼一声,嫌弃的摆手:“往后没事就别往我院子里来了,照顾好二公子才是正事。” 因为尹鹏林对尹子恪曾起了不轨之心,所以大夫人极其厌恶他。 她当然不会关心尹鹏林,说这样的话也不过是不要让二姨娘再过来碍眼了。 二姨娘咬着唇,低声了句“是”,然后被丫鬟扶着出了院子。 大夫人想起了江晴岚,老眼闪过一抹恨意。 江晴岚死了,说实话,她一点都不觉得难过。 可是,她很生气。 因为江晴岚是死在了尹家,给尹家和尹子恪带来了麻烦。 若是她是在出嫁之前死了,这件事情是铁定与尹家沾不上半点关系的。 江家没道理跟尹家来要人,外人也不会对尹子恪指手画脚。 怎么说江晴岚都是被人给毒死的,旁人要胡说八道,也只能说江晴岚肯定是不知道得罪了谁,这才被人给灭口了。 但是,事与愿违,江晴岚是死在了新房里,这罪名只能落在尹家头上了! 在心里将江晴岚咒骂了一顿,大夫人语气不怎么好:“给我梳妆。” 丫鬟们连忙应了声,拿衣服的拿衣服,拿梳子的拿梳子。 没一会,大夫人便梳妆完毕了。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是那个无坚不摧的高贵女人,她才满意的起身往外走去。 时间紧迫,她得通过那兔毛垫子,赶紧找到那个可恶的凶手才行! 从云国回到亓国两天,亓灏那日没有直接进宫去给老皇帝请安,今个再不去,面上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刚好,顾瑾璃也该去宫里见一下尹素婉了,所以亓灏便不顾顾瑾璃的白眼,死皮赖脸的硬是挤上了马车。 去宫里的路上,顾瑾璃没心思与亓灏冷战,因为她要好好想想一会见到了尹素婉要说什么,可能会面临的什么问题。 让尹素婉利用美色收服的那些大臣已经不少了,顾瑾璃在纠结,如果现在就收网的话,会不会太早了一些。 她想的入神,而对面坐着的亓灏也看着她看得入迷。 虽然还是男子装扮,虽然脸上是林笙的容貌,但她那双眼睛还是熠熠生辉,如星河一般璀璨。 想着顾瑾璃是以给太后请平安脉的名头进宫,他的眼神暗了下来。 心里不由得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她是去见谁? 八皇子,还是尹素婉? 是不是,又要开始部署什么计划了? “咯噔”一下,可能是马车轮子压在了石块上面,车身颠簸了一下,终于让顾瑾璃回过了神。 抬眸,她见亓灏正眼睛一眨不眨的,神色复杂的瞅着自己,不禁脱口而出道:“你这么看着我,是不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她这话一出,阿翘便抽了抽嘴角。 要说打坏主意的人,不是亓灏,应该是顾瑾璃才是。 就算亓灏打顾瑾璃的主意,那也只能是好的,不可能是坏的。 亓灏动了动唇,缓缓道:“阿顾,我不在乎你和别人联手回来报复我,我只怕你被人利用了。” “不管是陈泽轩,还是那个……” “住嘴。”顾瑾璃容不得旁人说陈泽轩丁点不好,尤其是这话还是从亓灏嘴里说出来,她更是忍不了。 皱了皱眉,她冷声道:“这世上,人人都会骗我弃我,伤我杀我,但是他不会。” “亓灏,你莫要想挑拨离间。” “我和他的感情,远比你想象中的还要深厚。” 果然,顾瑾璃不说话则已,一说话伤人。 “是吗?”亓灏将涌到喉咙的酸涩压下,勉强笑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厚?” “你们之间,会比我和你当年还亲密吗?” “亓灏!”这最后一句,听在顾瑾璃的耳中,充满了醋味,又好像是侮辱。 她怒瞪着亓灏,动了动手腕,随即视线落在了亓灏的胳膊上。 压抑着想要抬手给亓灏一巴掌的冲动,她攥紧拳头,忿忿道:“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般龌龊关系!” 亓灏顺着顾瑾璃的目光,低头也看向自己的伤处。 伤口那里还包扎着纱布,空气里也依稀能闻到若隐若现的药香。 苦涩一笑,亓灏轻声道:“阿顾,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真的,你信不信?” 可能是他哀伤的语气刺痛了她的内心,也可能是他满眼的暗潮戳中了顾瑾璃的眼睛。 她的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的肉里,想要别开脸,不再看亓灏,但是他的眸子就像是有魔力一样,吸引得让她移不开眼睛。 不知是心口的痛,还是掌心的痛,扯得顾瑾璃的头也开始痛了起来。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以后,本王叫你阿顾好不好?” “阿顾,你说句软话,本王便给你解开穴道。” “阿顾,小心!” “婉婉,本王不欠你什么了。她欠你的,也早就还回去了。” …… 脑里分明没有什么画面,可却有一道道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一同冒了出来。 都是亓灏的声音,他调笑她时的无赖,他护着她时的担心,他对尹素婉的阴冷…… 可是,无论顾瑾璃怎么想,都想不起来,那是何时何地的事情。 她极力的想要记起亓灏的当时的脸,却徒劳无果。 想不起来,又不愿意在亓灏面前表露出异样,顾瑾璃忍不住用力的捶了两下脑袋,试图将那些声音给驱散掉。 只是,那些声音,仍像是回响在山谷里一样,不仅没有退去,还有回声,一遍遍的不断的充斥在她的脑子里。 “主子,您又难受了?”阿翘见状,一边握着顾瑾璃的手腕,防止她再敲脑袋,另一手往随身带着的香囊摸去,“您再忍忍,奴婢给您扎针!” “阿顾,你怎么了?”亓灏见顾瑾璃头痛,也面色紧张不安,说罢便想上前给她点穴运气,却被顾瑾璃给推开。 “不……不要碰我。”顾瑾璃夺过阿翘手里的银针,直直的插入自己的太阳穴,待疼痛缓解了一些,才有气无力道:“亓灏,有些事情,过去了便是过去了。” “有些事情,是永远都过不去的。” “阿顾……”亓灏自动的认为,顾瑾璃说的过去,是指的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 而那些过不去的,则是他们的爱恨纠葛,误会重重。 悲伤之色再次席卷亓灏的眼眸,顾瑾璃只觉得脑子的疼痛转移到了心脏。 闭上眼,她抓着阿翘的手紧了紧。 不行,无论如何,她都得赶快找回记忆才行! 如此,才能彻彻底底的做一个了断! 否则,任由亓灏和自己这般不清不楚下去,对谁都不好! 第425章 我的婉儿 “哒哒哒”,马车不快不慢的往宫里方向驶去。 接下来的时间里,亓灏和顾瑾璃谁也没有说话。 阿翘始终保持着扶着顾瑾璃的动作,低着头,一如既往的恭顺。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这句话,说的当真是一点都没错。 身为局外人,阿翘虽然不清楚亓灏和顾瑾璃当年之间发生的点点滴滴。 但是,只看现在的亓灏,他对顾瑾璃的情意,真的是一点都没作假,就差把一颗心用刀子剜出来瞧瞧了。 想着顾瑾璃夹在亓灏和复仇之间煎熬动摇的状态,阿翘觉得她很是可怜。 说的毫不留情,顾瑾璃和自己都是棋子,只不过顾瑾璃这枚棋子在莫离的那局大棋盘上比较重要而已。 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她只希望在这场争斗厮杀中,无论最后是亓灏赢,还是莫离和陈泽轩胜,只要别让顾瑾璃受伤就好。 过了一会,马车停了下来。 不用等阿翘喊,顾瑾璃自己便睁开了眼睛。 随手拔掉太阳穴的银针,她面无表情的掀起帘子,跳下了马车。 阿翘也赶紧下车,急忙的跟了上去。 顾瑾璃的步子极快,走路带风。 很快,就消失在了亓灏的视线内。 杜江见亓灏站在马车旁边,止步不前,不解道:“王爷?” 亓灏摇了摇头,沉默的往御书房方向走去。 大概是刚才被亓灏影响了心情,所以顾瑾璃连去太后的寿康宫里应付的心情都没有。 她直奔尹素婉的院子,不在乎路过宫人投来的好奇眼光。 在双儿的禀报下,尹素婉得知顾瑾璃直接过来了,便自作多情的认为一别多日,顾瑾璃一定是太过想念自己了,要不然也不会如此莽撞。 万一,这要是落了旁人眼里,引得人家怀疑,这可如何是好? 可是,这不是也能说明自己在顾瑾璃心里的地位很不一般吗? 心里是又紧张又兴奋,对着镜子又整理了一番本就一丝不乱的发髻,才让双儿开门。 按着老规矩,双儿和阿翘仍旧是守在门外望风的。 瞧着那消瘦了一圈的心上人,尹素婉竟忍不住掉了泪,“林笙,你瘦了。” 这句话,顾瑾璃在刚回京的当晚,也听陈泽轩说过,心情是感动的。 但这一刻,再听尹素婉说,顾瑾璃有点反胃。 扬起唇角,她抬手抚着尹素婉巴掌大的小脸,语气轻柔,但眼底的光芒却不带丝毫温度:“婉儿,我不在京中的这些日子,你一个人还能应付得过来吗?” “我……”尹素婉很想将自己在那些男人身下受到的委屈和耻辱统统倾诉给顾瑾璃听,可看着顾瑾璃清澈的眸子,她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 一来,自己虽然很想得到顾瑾璃的安慰和温暖,但是又不想将自己的不堪暴露出来。 二来,尹素婉也知道顾瑾璃在去云国的路上受过伤,所以也不忍顾瑾璃知道自己的遭遇后担心。 笑得牵强,尹素婉一边拉着顾瑾璃坐下,一边小声道:“我还好。” 待顾瑾璃坐下后,她又问道:“你的伤呢,现在好了吗?” 顾瑾璃将手从尹素婉手中抽了出来,随即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和道:“放心,已经好了。” 顿了顿,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提起道:“婉儿,那些官员们,没为难你吧?” “林笙……”尹素婉捏着帕子,语气里带着一丝颤抖:“你给我的那张名单,还剩下十来个人。” “他们……他们真的都能听命于我吗?” 不知道是对顾瑾璃太信任,还是说尹素婉已经彻底迷失了自我和理智。 她觉得,只要把那些大臣都收入石榴裙下,那些人就会任由自己摆布。 马上就要完成顾瑾璃交给她的任务了,这种感觉就像是越临近成功,就会顾及得越多,患得患失一样。 她害怕会出个什么差错,以至于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前功尽弃。 而顾瑾璃,是尹素婉的希望。 只要顾瑾璃一个点头,尹素婉便会有一鼓作气,将剩下的人全部拿下的动力。 顾瑾璃一眼看透尹素婉的心理,她点点头,沉着冷静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婉儿,你不要怀疑自己的能力。” “不要害怕,继续大胆的往前走。” “即便是深渊,你掉下去了,还有我在下面接着你。” 前方,的确是深渊,但顾瑾璃不会接着尹素婉。 就算是半途接住了她,也只会再狠狠将尹素婉给抛下去。 让尹素婉尝一下,那重燃希望后又绝望的痛苦。 顾瑾璃说的是“能力”,而不是“魅力”,仿佛是在称赞尹素婉是一个多么有能耐的人一样。 尹素婉从顾瑾璃的话里得到了勇气,她深吸一口气,态度坚决道:“林笙,只要你陪着我,我就不怕。” 顾瑾璃淡淡一笑,将话题一转:“婉儿,有一件事情我想问一下你。” 尹素婉给顾瑾璃倒了杯茶,问道:“什么事情?” “我来京城时间不长,对亓灏的了解不多。”顾瑾璃一边斟酌着,一边缓缓道:“你能不能给我说一下,当年他和那位顾侧妃之间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顾瑾璃原本没想过要问尹素婉的。 可是,在马车上脑海里突然冒出来的那些话,让她在见到尹素婉的那一刻,心血来潮的想要从尹素婉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一来,莫离和陈泽轩口中有一个版本,亓灏每次提起当年的事情又总是模棱两可,爱月和荷香两个丫头大概是怕自己伤心,对以往闭口不提。 而尹素婉毕竟是当年的当事人之一,发生过什么,她一定都知道。 二来,尹素婉曾爱亓灏爱到了痴狂的地步,顾瑾璃也想看看尹素婉口中的亓灏又是怎样的一个人。 尹素婉身子一颤,两瓣红唇也颤抖了起来:“你……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在尹素婉的印象里,顾瑾璃从未问过跟亓灏和顾瑾璃有关的事情,所以她下意识的有些心虚和紧张。 顾瑾璃面色如常,若有所思道:“遇刺的那天晚上,亓灏伤口感染,高烧不止,他喊了一晚上的‘阿顾’。” “起初,我不知道那‘阿顾’是谁,后来悄悄打探了一番,才知道那女子是当年他的一个侧妃。” “所……所以呢,你想知道些什么?”尹素婉只觉得自己此刻像是披着一张纯洁无瑕面皮的厉鬼,现在面皮已经被顾瑾璃撕开了一角,只要她用力一扯,自己隐藏在面皮后的那张丑陋狰狞的真面目就会暴露出来。 顾瑾璃见尹素婉的情绪有些激动,便耐着性子将她揽在怀里,一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柔声道:“婉儿,你我相识至今,我对你的过去,也只是限于知道你曾是宁王妃这一点上。” “当然,我若说关于你的流言蜚语一句都没听到过,这话你一听就知道我是在骗你。” “婉儿,我之所以从未问过你的过去,不是因为我信了旁人的话,而是我知道,有一千个人,就会有一千张嘴。” “在一千个人的眼里嘴里,也会有一千个你。” “善良的你,不堪的你,他们会编排出许许多多不同的你。” “可是,那些你,都是活在旁人嘴里的你,我没见过。” “婉儿,真正爱一个人,是不会从旁人的嘴里去了解一个人的。” “林笙……”顾瑾璃的这一番话,让尹素婉泪如涌注。 她抬起头,眼泪婆娑的哽咽道:“如果……他们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呢?” “以前的我,做过很多不好的事情,也曾不择手段的害过别人。” “你……还会觉得我善良纯洁吗?” 以前的尹素婉是什么样子的,顾瑾璃自然早就从陈泽轩和莫离口中得知过。 现在她最关心的是亓灏和自己的过去,谁有功夫去管尹素婉纯洁不纯洁,善良不善良? 再说了,尹素婉这个女人早就脏透了,要真是纯洁善良的话,绝对不会被自己引诱到歧途上去! 脸色沉了沉,顾瑾璃冷声道:“每个人都有过去,也有重新开始的权力,就算你真的如他们所言,可这些都过去了。” “我只愿意相信我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你,自己的心所感受到的你。” “至于其他的,我不在乎。” 帮尹素婉擦了一下眼泪,顾瑾璃又将话题绕回到刚才的那个点,“我问你亓灏和那个女子的事情,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突破点,好对付亓灏。” “不过,我也有一事想不明白,如果亓灏真的深爱那个女子,又怎么会转了性子,对我……” 攥着拳头,她用力的捶了一下桌子,一脸怒气道:“婉儿,你无法知道,我堂堂男子,却被云国那些恶俗的大臣们羞辱嘲笑为亓灏的小男宠时,心里面有多难受!” “当真是羞愤欲死,没脸见人!” 顾瑾璃的一张俊脸涨得通红,瞧在尹素婉的眼里真像是对亓灏恨之入骨的样子。 心中纠结,她知道该不该将过去三人的恩恩怨怨如实的告诉顾瑾璃。 “婉儿。”察觉到尹素婉的犹豫,顾瑾璃又握住了她的手,语气悲愤:“在遇刺的那一刻,我在想,与其莫名其妙的成为亓灏的禁裔一辈子,倒真不如被刺客一剑杀了来得痛快!” “可是,你还在京中等我。” “我还没陪你做许多事情,没让那些之前伤害过你的人付出代价,所以我不敢死。” “婉儿……我不知道自己死了你会不会伤心,可我一想到你就会心疼。” “我的婉儿啊,是世上最好的女子,我得活着回来,保护她才行。” 不知道是被自己的话给感动到了,还是被自己的演技给深深的折服了。 顾瑾璃的眼泪,落了下来,也感染得尹素婉捂着嘴低哭了起来。 “林笙……”积压在心底多年的委屈,像是那瞬间冲破了江堤的洪水一样,因着顾瑾璃的情真意切而一发不可收拾。 尹素婉哭得不能自己,哭得天昏地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虽然在顾瑾璃面前哭过许多次,但是怎么说以前的情绪多少都会克制一下的,而只有这次,她才哭得最放肆,最畅快。 因为,她就像是一个洋葱,被顾瑾璃一层层的剥开。 而越是最里面,就越接近她的真面目。 真正的她,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心狠手辣,恶毒自私。 反正,所有美好的字眼都与她不沾丁点关系。 她是大多数眼里的坏女人,之所以能苟活到现在,只不过是仰仗着太后的鼻息而已。 每次听到顾瑾璃嘴里的自己是那样的美好,她的心里其实都很不是滋味。 像一场美梦,尹素婉担心梦醒之后,顾瑾璃会失望的发现,原来那个像莲花一样一尘不染的婉儿,是假的。 而现在,她的所有顾瑾璃都没有了。 因为顾瑾璃不在乎她的过去,不在乎她曾做过什么! 顾瑾璃也不会像其他人一样,鄙夷自己,唾弃自己! 感动,解脱,种种情绪让尹素婉竟然哭了有快一盏茶的时间。 顾瑾璃知道,只有尹素婉完全的过了心里的那道坎之后,才会毫无保留的将过去的事情说出来。 所以,除了给尹素婉擦着眼泪,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的等着。 体内的水分,总归是有限的。 尹素婉哭了这么久,哭得也累了。 既然顾瑾璃给了自己新生,那她也愿意将一切都原原本本的告诉顾瑾璃。 抽抽嗒嗒,尹素婉声音是哭后的沙哑:“当年,我和亓灏快要成婚的时候,我在街上被一辆受惊的马车给撞断了腿。” “当时大家,包括我和亓灏都以为是相府的大小姐顾瑾琇将我推到了马车下面的。” “要不是皇上顾及着顾相,恐怕顾瑾琇真的会被亓灏一怒之下给杀了” “后来,皇上想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于是便将顾瑾琇作为侧妃嫁给了亓灏。” “亓灏因为我的缘故,对顾瑾琇百般折磨。” “我虽同情她,但也恨她。” 回忆起过往,尹素婉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年人一样,竟觉得两年前的事情,仿佛过去了几十年一样,让人有种一言难尽之感。 “毕竟,如果不是她,我的腿就不会断,容貌也不会毁了。”说着,她不自觉的伸手抚在了自己眉梢已经看不出来的伤疤上,叹了口气:“只是,我们根本不知道,嫁给亓灏的顾瑾琇,不是真正的顾瑾琇,而是顾相在外的私生女顾瑾璃。” “顾相和顾大夫人知道顾瑾琇嫁给了亓灏,必死无疑,所以才让顾瑾璃李代桃僵,为顾瑾琇顶罪。” 脑海中浮现出当年亓灏和沈碧云成亲之前的那晚,也就是顾瑾璃跳崖的前一夜,尹素婉唇角的嘲讽之意渐大。 她仍记得,当自己胜券在握的以揭穿顾瑾璃身份作威胁,逼迫顾瑾璃自尽时,顾瑾璃那云淡风轻,无动于衷的模样,对比之下自己竟像个跳梁小丑一样。 见顾瑾璃听得认真专注,尹素婉遗憾道:“可惜,亓灏比我先发现了顾瑾璃的身份,并且……爱上了她。” “我不能容忍爱了多年的男子移情别恋,更不甘心看着他们二人整日里甜蜜恩爱,所以便在私底下加害她多次。” “亓灏开始还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兴许是我做得太过分了,也可能是男人的本性,亓灏终于厌倦了我。” “他连敷衍我都不屑,提出与我和离,我自然是不肯的。” 顾瑾璃想着尹素婉口中的“恩爱甜蜜”,怀疑当时的自己和亓灏是否在逢场作戏。 一个为了复仇,一个早已看破了对方的身份。 眸光微动,她忍着疑问,问道:“你对顾瑾璃……都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此刻的感觉,像是被执行死刑之前的犯人在回顾自己犯过的罪孽一样,尹素婉努力的回想,幽幽一叹:“很多,很多。” “下毒,刺杀,诬陷……多得让我想不起来。” “最后,我用爱月的命来要挟她,逼得她跳了绝情崖。” 顾瑾璃的心头一颤,倒吸一口气。 她一直坚定的以为,当年自己是被亓灏给逼死的,却没想到,逼死自己的人会是尹素婉! 如果尹素婉说的是真的,跳崖一事她一手所为,与亓灏无关的话,那莫离和陈泽轩便是骗了自己! 顾瑾璃的反应,让尹素婉以为她是被自己的恶毒给吓到了,于是不由得语气低沉了下来,“林笙,我手上沾过人血的,你还会觉得我善良吗?” 顾瑾璃藏在袖子的拳头死死握着,压下愤恨,神色沉重的摇了摇头:“爱会让人变得自私,我理解你当时的做法。” 尹素婉很感激没有在顾瑾璃的眼里看到一丝厌恶,顾瑾璃的山鸡而已也给了她继续诉说的勇气:“我有时候会想,男人的心里,到底可以装下几个人?” “他爱我的时候,是真的宠我到了极点。” “可他爱顾瑾璃,又恨不得将这世间所有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 “他护着她,可以为了她,不顾与我多年的情分,在大庭广众下就向皇上请求下旨和离。” 委屈,怨恨,再次涌上心头,尹素婉的声音充满了对负心人的控诉:“他为了她,还与养育他多年的太后翻脸。” “为了顾瑾璃,亓灏真的可以与所有人为敌。” “男人的话,很多时候都是不可信的。”顾瑾璃听着尹素婉口中的亓灏,心里比尹素婉还酸涩,她扯了扯唇,“婉儿,你又怎知道,亓灏对顾瑾璃,就是真爱呢?” “林笙,女人的直觉是不会错的。”尹素婉憋屈了这么久,难得能打开心扉,将过去的种种都摊在阳光下,所以她并未捕捉到顾瑾璃的前半句话,“亓灏当年,为顾瑾璃付出了很多。” “我只能说,正因为顾瑾璃的出现,才让我明白,亓灏当年对我,可能是习惯多于男女之情。” “也正是这样,我才会嫉妒顾瑾璃。” 冷笑一声,她丝毫不避讳的将自己的心声说了出来:“林笙,你想不到,当时我知道顾瑾璃的孩子没了,看着她和亓灏误会重重,相互折磨的时候,心里头有多痛快。” “孩子?”一听到尹素婉提起孩子,顾瑾璃的心便痛得厉害。 “对,顾瑾璃和亓灏之间是有一个孩子的。”似乎想到了什么,尹素婉摇头,有些得意的笑道:“亓灏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没有人能逼迫他做违背心愿的事情。” “然而,为了保护顾瑾璃,他却答应了皇上娶沈碧云那个粗鲁的女人。” “可亓灏没想到,他的好父皇,竟然暗地里指使了周管家打掉了他的亲生骨肉!” “更可笑的是,顾瑾璃到死都认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被亓灏给打掉的。” “哈哈哈……你说,好笑不好笑?” “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蠢的女人呢?” “她宁可相信外人的话,也不信任亓灏!!” “哈哈哈,活该,他们两个人都活该!” 笑着笑着,尹素婉的音调高了起来,眼泪也笑得溢出了眼眶。 “不,这还不是最好笑的。” “顾瑾璃死后,亓灏的眼睛瞎了不说,还堕落到放弃手中的大权,离京避世的地步!” “不过是一个女人,他竟为了她……哈哈,真是一个傻子!” “他会爱上了你,也一定是当年受的刺激太厉害!” 顾瑾璃像是一座雕像,脑袋里一片空白。 此时,她什么都听不到了,耳中只有尹素婉那一声声尖锐的嘲笑声。 亓灏是傻子,是傻子,傻子…… 尹素婉笑了好一会,直到咳嗽了起来,才勉强止住。 一边轻拍着自己的胸口,她一边望着发愣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顾瑾璃,问道:“林笙,你是不是也觉得他们是活该?” “是。”顾瑾璃的嗓子发紧,在尹素婉染着泪的灼灼目光下,她也笑了,笑得比尹素婉还讽刺:“两个人相爱,信任是基础。” “如果,亓灏没有瞒着顾瑾璃,顾瑾璃不曾怀疑过亓灏的真心。” “如果……他们二人,能像你我这般坦诚相对,那么他们就不会走到那无法挽回的一步。” “你说的对,的确是活该。” 得到了顾瑾璃的共鸣,尹素婉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叩叩”,这时,门外的双儿敲了几下门,“主子,太后刚才派兰嬷嬷传了话,说是让您去寿康宫一趟。” 尹素婉听罢,赶紧用帕子擦了擦脸,回应道:“好,我这就去!” “婉儿,我也该回去了,否则该引人怀疑了。”顾瑾璃今日在尹素婉这里收获颇多,她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也就没必要再继续耗时下去了。 站起身,她拍了拍尹素婉的肩膀,缓缓道:“剩下的那些大臣,你无需顾忌什么,咱们的时间不多了,你要动作快些。” “还有亓灏这边,我知道该怎么对付他了。” “真的?”尹素婉听罢,语气兴奋。 顾瑾璃“嗯”了声,拍了拍尹素婉的脸,出了房间。 尹素婉也整理了一下衣服,在约莫着顾瑾璃和阿翘离开院子后,才从房门走了出来。 去寿康宫的路上,尹素婉还在想太后派人喊她过去是为了什么事情。 可能是见了顾瑾璃心虚,所以一路上她一颗心总是免不了七上八下的。 可到了之后,她发现自己完全想多了。 太后只是新得到了一幅画,邀她一起欣赏罢了。 暗笑自己像是惊弓之鸟,她表面上认真专心的陪着太后赏画,心里却在谋划着下次该在床上使用什么手段,好一次性让那些大臣们成为自己的裙下之臣。 第426章 冷硬如石 人工湖旁边,青妃正殷勤的陪着皇后慢悠悠的散步。 指着那水中一跃而起的红鲤鱼,她夸张的故作惊喜道:“娘娘,您快瞧瞧,咱们这湖里的鲤鱼都快成精了,知道来了金贵之人,这才跳出来欢迎呢!” “要知道,平时臣妾在这湖边溜达,可从来没见过这奇景呢!” 皇后早已习惯了青妃的奉承阿谀,她面色淡淡,瞧不出喜色,语气幽幽道:“玫妃近日如何?可有什么动静?” 一听到皇后提起玫妃,青妃这堆满了笑容的脸立刻变得咬牙切齿起来:“娘娘,您快别提那个小贱人了!” “自打她搬进了皇上宫里住,皇上就那她比眼珠子都要紧!” “衣食用度,凡是经手、经嘴、过身的,太医都一一进行检查,严格把关!” “现在整个宫里,就数着皇上那里最是安全了,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青妃话里的意思,明显易懂。 一来,控诉老皇帝对玫妃的过度宠爱。 二来,暗示皇后眼下情况根本就没机会对玫妃下手。 皇后的眸光暗了暗,紧抿着红唇,没有接话。 玫妃在老皇帝那边什么情况,即便是青妃不说,她也从淑霞口中了解过。 因为,她曾暗地里指使过淑霞给玫妃下毒,但是过了这么久,老皇帝的寝宫就像是铜墙铁壁一样,很难让淑霞见缝插针。 所以,皇后只能既忿恨又无可奈何的先留着玫妃肚子里的那块肉。 对于老皇帝,她早就不爱了。 只是,因为嫉妒和不甘心,以及女人也有的占有欲,还有对权势的渴望,她才不断的残害老皇帝的嫔妃和子嗣。 在偏执的人身上,爱的对立面那便是恨了。 爱的时候有多么的热烈,恨的时候就有多么的浓烈。 “娘娘。”就在皇后低垂着眸子,想着接下来要如何除掉玫妃的时候,忽然她的胳膊被淑霞给轻轻推了一下。 “嗯?”皇后不解,抬头后便看到玫妃正从远处过来了。 她站在石拱桥上,身后有两个小丫鬟跟着。 “娘娘,是玫妃!”青妃的反应要比皇后更加强烈,就好比是守在兔子窝外多日的饿狼,终日不能得逞,好不容易看见兔子出窝了,恨不得直接扑上去将玫妃给撕咬碎了才甘心。 皇后皱了皱眉,不悦的瞪了青妃一眼,“没出息,这么激动做什么?” 青妃收敛了几分,但她就是忍不住的一个劲的往玫妃所在的方向瞧去。 两眼冒着凶光,她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娘娘,玫妃现在几乎从不踏出皇上的寝宫。” “今个难得出来了,如果错过了今日的好机会,以后咱们更难除掉她了!” “你说的,本宫又怎会不知道?”皇后瞧着玫妃往这边过来了,勾起唇角,脸上虽然笑着,但是语气却阴冷的厉害:“玫妃出现在这里,必定反常,你给本宫安份一些,不要惹是生非!” 上前一步,皇后对快走到眼前的玫妃露出一个高贵典雅的笑容来:“玫妃,这么巧啊。” 不知道是玫妃如今宠冠后宫,还是最近滋补的太好了,她一张小脸白里透红,娇嫩的像是刚剥了壳的鸡蛋一样,让人看了真是心内更添一把妒火。 尤其是像皇后这种上了年纪的女人,在与玫妃鲜明的对比之下,这心里头更是不平。 玫妃身上根本看不出之前任何一丝低眉顺眼,受气小媳妇的样子,她吐了吐舌头,娇俏一笑,:“都怪皇上太过紧张臣妾了,一直都让臣妾都在床上躺着。无聊不说,好好的人躺久了,也要躺出毛病了。” “刚才宁王爷进宫了,我是趁着他和皇上在御书房说事情,这才偷偷溜出来的。” 不知道是被那明媚的笑容给刺痛了眼睛,还是她话里话外无意之间流露出来的那种无形得意和炫耀,瞬间将青妃给点燃,让她忘记了刚才皇后刚说的话,对玫妃毫不客气的冷嘲热讽道:“啧啧,皇上都恨不得连上早朝都带着你呢,要是知道你跑了出来,这不得担心死?” “哼,要我说呀,玫妃,皇上就该在你身上栓个链子,走哪儿把你带哪儿。” “这样,也就不怕你丢了。” 皇后佯怒,嗔了青妃一眼,不过却没多加指责:“青妃,狗身上才栓链子,青妃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呢,怎么能对她用栓链子这么粗暴的方式?” 玫妃脸色一变,恼怒道:“青妃,你竟敢侮辱我?!” 青妃之前处处刁难玫妃,可玫妃从来都不反抗,只是默默承受,可现在她竟然敢质问青妃,这让青妃怎能忍受? 再加上青妃身后有皇后撑腰,而且此处除了彼此带着的宫女之外,并未有旁人,因此青妃便无所顾忌的手指着玫妃的鼻子,冷笑道:“玫妃,你现在是仗着皇上的宠爱恃宠而骄,底气足了?!” “哼,瞧瞧你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尖嘴猴腮,贼眉鼠目,生下来就是下贱胚子的!” “啪!”玫妃不等青妃骂完,玫妃紧接着又做出了一个令人惊讶的举动,直接快狠准的甩了青妃一个大嘴巴子。 青妃被突然打蒙了,捂着火辣辣的脸,不敢置信的看着玫妃:“你……你这个小贱人,竟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玫妃两眼窜动着火苗,一把攥着青妃的衣领子,抬手又要狠狠落下了一巴掌。 青妃也不是个受气的主儿,要是说第一巴掌是她没反应过来白挨了就算了,可她不可能再给玫妃打自己的机会。 “你这个泼妇!”反手扣住玫妃的手腕,青妃扇了玫妃一耳光。 如果在打斗中,玫妃的孩子掉了,这是皇后最乐意见到的事情。 不过,她虽然乐于作壁上观,想坐收渔翁之利,但也知道,自己作为目击者,逃脱不了干系。 作为六宫之主,皇后更是没有尽好管理、教导妃嫔的职责。 最重要的是孩子当着皇后的面掉了,那看在老皇帝眼里更是十恶不赦,罪大恶极! “青妃,玫妃,你们快住手!”皇后脑袋转得极快,一边拉着青妃往后,一边厉声呵斥道:“身为皇上的妃子,你们二人又打又骂,这成何体统?!” 青妃在气头上,但见皇后对自己使了个眼色,也瞬间明白皇后是担心青妃肚子里的孩子出事,讹在了自己身上,便借着皇后给的台阶,抽回了手。 将青妃扯在身后,皇后又开始扮演着老好人,拉着很是狼狈的玫妃,闻言细语的安抚道:“玫妃,青妃性子泼辣惯了,咱们都是自家姐妹,你不要与她一般见识了。” “为了这点小事就大打出手,传了出去,咱们皇家的颜面何在?” 玫妃毫不领情,不依不饶道:“娘娘说的可真是轻巧!青妃辱骂的不是您,您当然能这般宽容大度!” “臣妾素日里就被青妃处处针对,诋毁谩骂,忍到今日,实则是忍够了!” “以前我人微言轻,胆子又小,再说青妃是您的人,再怎么着我都不敢跟您作对的。” “新仇加旧恨,今日我是断然不会放过青妃的!” 说罢,她又冷冷看了青妃一眼:“我要回去告诉皇上,让皇上为我做主!” “玫妃,你敢?!”被玫妃挑衅,青妃更加火冒三丈,又要叫嚣起来。 “皇后娘娘,您是个公正人,但愿一会您在皇上面前不要偏袒谁才好。”玫妃眸光森寒,说的话一语双关。 嘴角弯了弯,她转身要走人。 皇后自然是不能让玫妃闹到老皇帝那里去的,她拉着玫妃的手没放开,不悦道:“玫妃!本宫说的话,你……” “啊!!” “玫妃?!” 皇后只觉得手上莫名一痛,玫妃就突然由着身体的惯性摔倒在了地上。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玫妃的裙子底下竟出现了一片殷红。 “痛,好痛……玫妃痛苦的捂着肚子,脸色煞白。 “主子!”玫妃的小宫女吓得哆哆嗦嗦的跑到她身边,语无伦次道:“您……您等等,奴婢……奴婢这就去找太医!” 话落,她健步如飞,“嗖!”的一下,如同离弦的箭似的,跑出去老远。 “娘娘,这……”青妃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也顿时手足无措起来,紧张的看着皇后。 “皇后娘娘,您为何要这般狠心,将我家主子推在了地上?!”玫妃的另一个小宫女,一边扶着玫妃,一边满脸怨恨的看着皇后。 玫妃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也哽咽道:“皇……皇后,不管……不管如何,臣妾……臣妾肚子里的孩子,都是皇上的……你……你……” 皇后要是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真的白在宫里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了。 眯了眯凤眸,她攥着拳头,很想一把掐死玫妃,但是却不能,“玫妃,没想到你在这里等着本宫呢!” “都说虎毒不食子,你为了陷害给本宫,可真是下了血本!” “玫妃,你残害皇嗣,污蔑皇后娘娘,在场这么多人都听到了!”青妃第一反应是玫妃应该会把罪名推到自己的头上,还害怕皇后会碍于皇上保持中立,可现在玫妃竟是直接朝着皇后开枪,这目的已经极为明确了! 一边在心里暗叹着玫妃野心不小,竟想把皇后拉下马,一边转动着自己的脑筋。 既然没自己什么事情了,那不如让皇后和玫妃斗! 反正,事不关己,才能高高挂起! 心里有了主意,青妃故作与皇后同仇敌忾的模样,如同自己被诬陷了一眼,愤怒道:“你诬陷皇后,没门!” “你等着,我这就把你的阴谋告诉皇上!” “皇上睿智英明,一定不会被你的花言巧语所欺骗!” 说罢,她不等皇后允许,便擅自做主的也往老皇帝的御书房方向跑去了。 老皇帝相信谁,其实这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的问题。 青妃就是说破了嘴,皇上也不可能相信皇后的! 皇后心中一紧,急声对秋蝉道:“快去拦着青妃,别让她冲动!” 与其说是怕青妃冲动,皇后更怕青妃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玫妃想将脏水泼在自己身上,皇后大不了讲青妃拉出来做替死鬼。 可青妃再乱搅和,这事情就更加麻烦了! “是!”秋蝉自知事情的严重性,也像一阵风从皇后面前刮过。 “皇后娘娘,玫妃她这是……”从远处巡逻过来的顾念时见玫妃竟一身是血的躺在了地上,吓得不敢上前。 依着玫妃原来的计划,她是要在这里躺到老皇帝过来。 没想到顾念时会突然出现,便灵机一动,无助可怜道:“顾……顾副统领,救……救我!” “皇后她……她要杀我!” 皇后愣是有再好的伪装和修养,也从未被人如此明目张胆的栽赃陷害过,因此她忍不住骂道:“你这个贱妇,竟敢信口雌黄?!” 小宫女适时的开口道:“顾副统领,主子再流血下去,一定会失血而死的!” “求您帮忙把主子先扶回去,主子这个样子,奴婢一个人……一个人实在是害怕伤了主子!” 顾念时犹豫了会,偷偷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皇后,拱手道:“皇后娘娘,是非曲直,想必皇上自有论断。” “卑职先将玫妃送回去,告辞。” 说罢,他小心翼翼的将玫妃横抱起来,快步往老皇帝的寝宫走去。 御书房里,老皇帝正在和亓灏聊完云国之行的见闻后,又聊起了尹子恪的婚事。 “现在京中的传言对尹子恪很是不敬,朕觉得不如再重新给他赐一门亲事。” “一来,平息京中的传言;二来,安抚尹家。” “老四,你意下如何?” 亓灏愣了一下,内心十分的矛盾复杂。 从私心来说,尹子恪和陈泽轩、八皇子一样,都是自己的情敌。 亓灏当然是不愿意尹子恪与顾瑾璃有丁点牵扯的,尹子恪成了亲便是有家室的人,他与顾瑾璃永远不可能。 但是,同为一个男人,亦或者是公正的来说,没有人愿意去违逆自己的心意去娶一个自己不爱的人。 就如当年,他为了保护顾瑾璃,而在老皇帝的逼迫下答应去娶沈碧云一样。 昨日在尹子恪的婚礼上,看着他那种揪心之痛,无可奈何的表情,亓灏很能感同身受。 毕竟,他也曾经历过。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江晴岚和沈碧云的命运倒是也相似。 这两个女子,都在新婚之日暴毙身亡。 只是唯一不同的是,一个是死在了出嫁的路上,另一个还好些,好歹与尹子恪拜了天地,行了夫妻大礼,就是死了也能进入尹家的坟地了。 顾瑾璃对尹子恪来说是求而不得,如果亓灏赞同了老皇帝的话,那便是再一次的将尹子恪推进了火坑里。 这样做,会不会太自私了呢? 见亓灏沉默不语,老皇帝问道:“老四,你怎么不说话?” “父皇……”亓灏张了张嘴,刚打算委婉的让老皇帝打消这个念头,却见贾公公一路小跑着进来了,满头大汗道:“皇上,皇上!” “玫妃,小产了!” “什么?!”老皇帝一听,老脸顿时毫无血色。 两眼一黑,他捂着眉角就要往身后仰去。 “父皇!”亓灏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老皇帝。 老皇帝勉强的抬了抬眼皮,吃力道:“朕……朕要去见玫妃!” 说罢,他就着亓灏的手,强力支撑着站了起来。 攥着拳头,可能悲愤化为了力量,老皇帝迈着老腿,快步往寝殿方向走去。 亓灏和贾公公担心老皇帝,也跟了出去。 院子里,被秋蝉分别一左一右拦住的青妃和玫妃身边告状的小宫女还没来得及开口喊皇上,老皇帝就甩着袖子,身上带着怒火远去了。 她们几人见状,也赶紧跟了过去。 与此同时,阿翘见顾瑾璃自打出了尹素婉的院子后,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不由得担心起来。 她不知道刚才顾瑾璃和尹素婉在屋内谈了一些什么,只好问道:“主子,您没事吧?” 顾瑾璃虽然摇了摇头,可脸上的表情却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走出去好长一段距离后,顾瑾璃才突然道:“阿翘,我要去见一下哥哥。” 尹素婉这个女人,心坏到了快烂了的地步。 可是,顾瑾璃能感觉到她对亓灏真实的又爱又恨。 既然,她连自己伪装了多年的姣好面皮都能撕下来,那么就没理由欺骗自己,给自己编造一个过去。 通过尹素婉的话,顾瑾璃几乎可以确认了,当年自己跳崖与失去孩子的事情与亓灏无关了。 过去的很多事情,都与莫离和陈泽轩灌输给自己的记忆有所出入。 顾瑾璃此刻脑袋里乱哄哄的,心里也一团糟,她暂时无法静下心来想一下,他们到底为何要瞒着自己。 除此之外,还瞒了自己多少事情? 亦或者是说,她的记忆,还有多少是不真实的? 很多问题,她从莫离那肯定问不到个答案,那就去找陈泽轩。 不管怎样,她今日一定要问个明白! “现在去见世子?”阿翘顾虑多,看了一眼四周,小声道:“您毕竟是刚进宫的,要是一出宫就往南阳王旧府跑,会让人怀疑的。” “要不然,您有什么话给奴婢说,奴婢替您……” 顾瑾璃的语气坚决,打断了阿翘的话:“不,有的事,我只有自己当面问清楚了才能安心。” 阿翘猜到一定顾瑾璃要问的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点点头,也不再坚持。 主仆二人走到御花园的时候,竟然又遇见了八皇子。 根据之前的经验,阿翘知道八皇子绝对不是偶然出现在这里的,于是自己的往一旁走去。 与此同时,小祥子也往后退了几步,留给顾瑾璃和八皇子二人说话的空间。 顾瑾璃一心想找到真相,故而对八皇子说话的语气有那么点不耐烦:“八皇子等在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八皇子因为觉察出来,因此说话也开门见山道:“彭倩有身孕了,今晚打算和表哥私奔。” “我知道了,这件事情不用你管。”顾瑾璃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一心只想去见陈泽轩。 尽管心里有好多话想要与顾瑾璃说,但八皇子只好道:“既然如此,那就一切有劳林公子了。” 说罢,他拱手打算离开。 然而,却瞥见一旁的小路上,老皇帝、亓灏、贾公公,以及他们身后跟着的一干人等,就像是被火烧了屁股一样,走得匆忙,神色很是不对劲。 “父皇,发生了何事?”八皇子上前,行礼问道。 此时的八皇子就像是一块突然冒出来的绊脚石一样讨厌,挡住了老皇帝的路,耽误了他去见玫妃的时间。 粗暴的推开八皇子,老皇帝口不择言道:“给朕滚开,不要挡路!” “父皇……”八皇子怔住,看着老皇帝背影很是疑惑。 “哎哟,皇上,您慢着点,注意着龙体!”贾公公担心老皇帝的身子,也小跑在后面。 亓灏在看到顾瑾璃和八皇子并肩立在一起的那一刻,桃花眼里闪过一抹受伤之色。 而顾瑾璃,在亓灏望过来的那一瞬间,同样像是被人点住穴道一样,僵住了身子。 如果,今日没有听到尹素婉的那些话,兴许她的心还会努力的,继续冷硬如石。 可是,现在……她无法再自欺欺人的劝说自己,一如既往的憎恨亓灏了。 因为,莫离所说的那些事情,至少有一半都与尹素婉不符。 莫离说,她隐瞒身份回去复仇,被亓灏识破后虐待过,在尹素婉的嘴里则是因为亓灏错将顾瑾璃当成了导致尹素婉腿断的元凶。 当然,尹素婉在给顾瑾璃讲述过去的真相的时候,因为情绪太过激动,亦或者是对亓灏和顾瑾璃恨到了极致,竟忘记了告诉顾瑾璃,其实当年的顾瑾琇也是个倒霉鬼,害了尹素婉的罪魁祸首是她喊了多年妹妹的“尹素汐”…… 莫离说,亓灏之所以宠爱她,对她好,是因为逢场作戏,稳住她,在尹素婉的嘴里则是亓灏无法克制的爱上了顾瑾璃,还曾为了她与多人为敌。 关于孩子,莫离从未提起。 虽然还没找陈泽轩求证,可是顾瑾璃的心里却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而这个答案,让顾瑾璃的心里很是不平静,以至于冷不定的撞见了亓灏,她竟不敢面对他。 第427章 下了血本 亓灏见顾瑾璃忽然眼神闪躲开来,也移开了眸子,表情强作平静:“玫妃小产了。” 似乎是在回应八皇子,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虽然一早就知道顾瑾璃进宫的目的,可在看到她和八皇子站在一起后,心里还是闷得厉害。 眼不见,心为静。 他说完后,没有再看顾瑾璃和八皇子一眼,抬脚离开。 八皇子见顾瑾璃的脸色不太好,只以为她是因为听到了玫妃小产的消息,便压低了声音道:“你放心,玫妃她不会有事的。” 顾瑾璃“嗯”了声,只听得去而复还的贾公公又甩着怀里的浮尘颠颠的跑了回来:“林公子,您快去看看,玫妃她……她血流不止,魏太医也没法了!” 说罢,他不等顾瑾璃反应过来,拉着她的手就往前跑。 八皇子见状,也快步追了过去。 踏进老皇帝寝殿的时候,只觉得满屋子里确实都是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床褥上被染红了一片,莫名的让顾瑾璃的心中像是被什么给刺了一下。 忽然,一些破碎的记忆又拥入了脑海中。 “痛……爱月,找……找魏廖!” “亓灏,要不你走,要不我死,你选一个!” “阿顾……你竟这般恨我。” “阿顾,只要你能解恨,就是……就是再刺我一百下,我也愿意……” …… 又跟刚才在马车上一样,顾瑾璃再次头痛起来。 不仅如此,她还感觉到一阵阵的疼痛。 那种疼痛,似乎是从小腹开始蔓延。 钻心刺骨,再看着玫妃流下的血,她只觉得自己此刻仿佛正在经历小产一般! 不过,不同的是,这次她竟记起了亓灏的脸! 他痛苦无奈的望着她,他的心口被她用簪子狠狠刺中,他趴在地上的血泊里一声声的喊着“阿顾”…… “阿顾,阿顾……”亓灏的绝望,让顾瑾璃感同身受又撕心裂肺。 “顾……林公子,你怎么了?”八皇子见顾瑾璃面色惨白,而且双手还捂在小腹处,一副要往地上倒去的样子,一把扶住了她的胳膊。 阿翘最近已经见过顾瑾璃多次身体出现异样了,不禁急声道:“主子,您可千万不要吓唬奴婢!” 大概是这二人的动静太大,让屋内的几人转过头来。 亓灏瞧着八皇子的手搭在顾瑾璃的胳膊上,眸光一暗。 “林公子,血止不住了!”魏廖急得额头冒汗,见顾瑾璃来了,一边上前拉着她,一边大叫。 碰到顾瑾璃的手,他又奇怪道:“林公子,你生病了?手怎么这么凉?” 顾瑾璃被魏廖拽到了亓灏面前,她望着眼前这个尹素婉口中爱自己胜过生命的男人,背负了那么多委屈和误会的男人,愧疚不安,无地自容。 当然,尽管她没有记起所有的记忆。 但是,只从她今日所得知的事情上来说,她在一定程度上误会了亓灏,伤害了亓灏。 至于其他的事情,没有进行过调查和核实,她不敢乱下结论。 “亓灏……”顾瑾璃咬着唇,忍着身体的不适,僵直着身子,想说些什么,但嗓子却干疼发紧,只喊出了亓灏的名字,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然而,亓灏却并未看她。 他双眼直视前方,却不知道在看什么。 “林笙,快,快救玫妃!!”老皇帝现在已经大乱方寸,以至于连去责问皇后和青妃的心情都没有。 皇后和青妃站在距离老皇帝很远的地方,似乎是怕老皇帝待会发起怒来承受不住。 当然,离得远一些,皇后也可以抓紧时间静心想一下待会该如何应付玫妃。 “皇上莫急。”顾瑾璃应了老皇帝一声,快步上前。 “主子,您要不先请魏太医给您看看身子,您不是也不舒服吗?”阿翘心疼顾瑾璃,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道。 顾瑾璃深深的望了亓灏一眼,见他仍然面无表情,像是没看到自己一样,摇头:“无碍。” 亓灏虽然努力的克制住自己想要去关注顾瑾璃的欲望,但是他的余光还是不由自主的瞥向了她。 刚才顾瑾璃喊他,他之所以不应,是怕她又要说出什么伤人的话来。 毕竟,瞧着她和八皇子之间如此亲近,他怎能不胡思乱想? 不过,她的身子好像很不舒服,这又是怎么回事? 坐了下来,顾瑾璃掀开玫妃的被子一角,她只瞅了一眼,然后便一边给玫妃把脉,一边问道:“魏太医,你刚才可有给玫妃喂药?” 魏廖点头道:“喂了止血的药,但是没用。” 顾瑾璃问道:“哪些药材?” 魏廖快速报出一连串的药名来:“荷青花,羊角藤,白芨散,白术……” “等会。”顾瑾璃一心二用,仔细的听着那些药名,突然打断道:“把白术去了,再派人熬一碗。” 虽然魏廖很是不明白为何要将白术给去了,但时间紧迫,他也来不及去问顾瑾璃,点点头便立即带着人下去熬药去了。 其实,依着魏廖的身份和地位,熬药这种小事情根本就用不到他亲自动手。 但是这里有顾瑾璃在,也就用不到他了,而且老皇帝很是紧张玫妃,如果在药上出了什么问题,这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所以,还是让魏廖在旁边守着比较安全。 见顾瑾璃抽回手,开始拔拉玫妃的眼皮,老皇帝又没忍住问道:“林笙,玫妃到底什么情况?” “孩子没了。”顾瑾璃一边打开银针包,一边给玫妃施针,“不过,在下会救醒玫妃。” 玫妃果然是假怀孕,不过这些血却是真的人血。 她服的药,可以让宫内出血,造成小产假象,足以以假乱真,否则也不能蒙骗过魏廖。 只是,这药对身体伤害极大。 玫妃这次,确实如皇后所言,真是下了血本了! 见识过顾瑾璃的医术的,得了她这一句话,老皇帝一颗心顿时轻松了许多。 站起身来,他老眼眸光森寒,一身戾气的朝着皇后和青妃走去。 八皇子瞧着老皇帝这模样,心知他是要对皇后发难了。 青妃见老皇帝过来,下意识的躲在了皇后身后,大气不敢喘。 皇后藏在袖子里的手捏紧,面色不见丝毫心虚和紧张,冷声道:“皇上,今日一事,起因是玫妃与青妃起了争执所致,臣妾虽有管教不力之责,但却没有从中作梗,恶意加害玫妃。” 不用老皇帝说话,皇后便能猜到他要对自己说什么。 与其等老皇帝责问,倒不如她先开口为自己辩解,掌握主动权。 即便是老皇帝一口咬定了是她的责任,她也绝对不要坐以待毙。 话里透露着的意思,便是玫妃小产一事,是跟青妃有关。 “呵,皇后,朕还没问你什么,你倒是懂得为自己开脱!”老皇帝望着皇后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看向青妃,他幽幽道:“青妃,皇后说你……” “皇上!”玫妃的贴身小宫女猛地打断老皇帝的话,“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皇后娘娘撒谎!” “分明是皇后娘娘趁着青妃和玫妃争执的时候,把主子推到了地上,主子才小产的!” “混账!你敢污蔑皇后?!”秋蝉大怒,上前就打算甩给小宫女一巴掌,却“砰!”的一下子,被老皇帝一脚给踢飞。 “啊!” 秋蝉痛呼一声,后腰撞在了身后的桌子上。 “秋蝉!”皇后神色一紧,快步上前就要扶起秋蝉来,却被老皇帝一把身后的衣领子给甩了出去。 “母后!”八皇子见状,面色一变,紧接着只见老皇帝抬手便“啪!”的一下子重重将皇后的凤冠给打在了地上。 “皇后,你这些年妒恨成性,残害了朕不少皇嗣,从今日起,朕废了……”老皇帝的手背上青筋暴露,皇后被勒得喘不过气来,只能瞪大眼睛,愤怒的瞪着老皇帝。 青妃是依仗着皇后而生存的,如果皇后被废了后位,那她也就完了。 所以,青妃情急之下大声道:“皇上,您不能废了皇后啊!” “皇……皇后是一国之母,怎么能说废了就废了的?” “皇后她……她没有推玫妃,真的是玫妃自己摔倒的!” 八皇子虽然很想借着玫妃的手打压皇后,好将权利收归到自己手中,但是面上的功夫他还是得做足才行。 “噗通”一声,他跪了下来,神色焦急,而且语气真诚道:“父皇,母后与玫妃素来相处融洽,儿臣觉得此事一定有什么误会。” 青妃做贼心虚,一听这话,条件反射的反问道:“八皇子,您这意思是说玫妃是我推的了?” “当着皇上的面,话可不能乱说!” 生怕老皇帝不相信似的,青妃赶紧又补充道:“皇上,臣妾不过是与玫妃辩了几句嘴而已,玫妃却对臣妾大打出手,皇后娘娘看不过了,便拉着玫妃。” “谁知道,玫妃自己倒地上去了!” “臣妾说的句句属实,您瞧瞧,臣妾脸上的巴掌印子还在呢!” 说罢,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 “青妃,玫妃性子温柔善良,绝对不会主动惹是生非。而且,她脸上也挨了一巴掌,若说是因为你打了她,她才还手的,朕还比较信!”老皇帝将手一抽,皇后向后踉跄了几步,捂着脖子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来。 青妃一方面要为自己洗清嫌疑,另一方面还要为皇后开脱,由于没有指认玫妃自伤的证据,所以她的话根本就没有多少说服力。 而且,为自保,她潜意识里为自己解释的多一些。 只是,玫妃与皇后拉着手这一个细节,不止是让老皇帝更加认定了玫妃小产是皇后所为,就连疑心颇重的皇后自己,也这般认为。 青妃竟敢将矛头指向自己,暗示老皇帝是自己推的玫妃,真是岂有此理,可恶至极! 银牙暗咬,皇后眯着凤眸,一字一句厉色道:“青妃,本宫早就告诫过你多次,莫要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你不将本宫的话放在心里就罢了,还不顾玫妃肚子里怀了孩子,与她大打出手!” “本宫,是断然不会为你担上这罪名的?!” 皇后的话一落,屋子里的人听明白了。 青妃说皇后借着拉着玫妃的机会推玫妃,皇后说青妃与玫妃打斗中害的玫妃丢了孩子。 总之,眼下这二人开始狗咬狗了。 其实,青妃刚才还真没要把罪名推卸到皇后头上的意思。 她只是嘴笨口拙,不知道在如何保全自己和皇后的同时,揭穿玫妃自导自演的把戏。 而皇后,在事发后第一时间就已经产生了要青妃做替罪羊的想法。 现在误解了青妃,更是要将她给拖出来受死了! 老皇帝厌恶皇后已久,对她本就没有什么情分。 青妃跟一条狗一样,老皇帝若杀了她,更是不会眨一下眼睛。 “来人,将青妃拖下去,杖毙!”大手一挥,老皇帝声音宏亮又危险,如同踩死一只蚂蚁。 “皇上?!”青妃不明白,即便是她有证据证明玫妃自己导致的小产,老皇帝也不会留着她的命的。 “皇上,真的不是臣妾做的,臣妾是冤枉的!” 青妃还搞不清状况,一边“砰砰砰”磕头,一边痛哭流涕道:“臣妾只打了玫妃一耳光,什么都没对她做,皇上,求求您相信臣妾!” 老皇帝一听到这,老眼里更是闪过一道杀意,对门外的禁卫军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将这个贱人拉下去!” 话落,便立刻有两个侍卫大步进来,一左一右的拽着青妃的手就往外走。 皇后也知道,老皇帝也恨毒了自己,但是她自信满满的认为,老皇帝对方家还是有所顾忌的,所以他即便是刚才在气头上差点要废了自己,但是看他现在要把青妃杖毙,便说明他忍住了。 秋蝉扶着皇后,也跟皇后一样认为,老皇帝吃瘪,将火气发泄在了青妃头上。 “皇后,臣妾向来诚心待您,您怎么能把黑锅往臣妾身上甩?!”青妃见老皇帝放过皇后,更是像一条被逼疯了的狗一样,乱咬乱吠道:“亏得臣妾还为您辩解,您自己做下的事情,您……” “唔,放……放开我!” 贾公公给禁卫军使了个眼色,于是青妃被捂住了口鼻,直接带出了大殿。 “娘娘,您没事吧?”秋蝉忍着胸口翻涌的血气,见皇后脸色不好,小声问道。 “贾公公。”不等皇后吱声,老皇帝提高了声音,大声道:“传朕的旨意,皇后残害皇嗣,心肠歹毒,从今日起,废除皇后的凤位,幽禁凤鸾宫!” “没有朕的旨意,谁都不能探望!” “违者,朕重重责罚!” 老皇帝废后,这真是惊呆了众人。 顾瑾璃和八皇子没想到,玫妃在老皇帝心目中竟会当真如此重要。 亓灏眉头微皱,不怎么赞同。 皇后害死了他的母妃,他自然也跟八皇子一样,恨不得将她处置而后快。 可是,要除掉皇后,急不得。 毕竟,皇后已经将罪名推卸在了青妃身上,若只因玫妃小产一事而废后,理由有些站不住脚。 况且,事先并未对方家进行拉拢、控制,一旦这么冷不丁的废后,保不住方家会对老皇帝产生仇恨心理,那这块肥肉就更加不好争取了。 “皇上……”贾公公与亓灏想到一处去了,因此小心翼翼的劝道:“您三思啊!” 皇后往后踉跄了两步,发髻松松垮垮的顶在头上,她猩红着眼睛,死死瞪着老皇帝:“皇上,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老皇帝像是终于找到可以将心底里憋屈了多年的怨气发泄出来的机会,也冷冷的瞪着皇后,掷地有声:“朕说,废后!!” “你!”知道老皇帝的心思是一回事,真的让老皇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这又是另一回心情。 皇后胸脯起伏不定,她好不容易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妄想!” 老皇帝听罢,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立即对贾公公呵斥道:“小贾,现在就颁布朕的诏书!” “朕,要让全亓国上下都知道,皇后她德行有亏,不配为后!” 怎么说都是在皇后膝下养大,这个节骨眼上了,八皇子要是再不为皇后说几句话,那就很是“忘恩负义”了。 “父皇,母后纵然有千万般不是,可她到底是您的结发妻子,是一国之母!” “玫妃和青妃都一口咬定了母后,但追究到现在,却没有拿出任何证据来!” “父皇,儿臣不相信,母后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来!” 八皇子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着维护之意,却又更进一步将皇后陷入困境之中。 因为,他越是为皇后说话,只会让老皇帝废后的念头更加坚定。 谁要是阻止老皇帝废后,谁就是跟老皇帝作对,挑战老皇帝的龙威。 “小八。”老皇帝幽幽的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小八,缓缓道:“你对皇后如此孝顺,朕很是感动。” 顿了顿,他语锋一转,又沉声道:“但是,你不要忘记了,你姓什么,你身上流着谁的血!” 老皇帝这话的意思,是相当的明白了。 八皇子自然是跟着老皇帝姓的,而他虽然喊皇后一声“母后”,却不是皇后的亲生儿子,所以顺着老皇帝的话想,八皇子应该是和老皇帝这个父皇更亲密才对,一颗心要向着老皇帝才行! 怎么能为了一个外姓的女人,来伤了父子之间的感情呢? 当然,老皇帝是不愿让八皇子知道皇后当年杀母取子的事情。 可能是不想让后宫之中的血腥污染了八皇子,然而老皇帝却不知道其实八皇子早就在两年前就已经知晓了良妃的死因。 要不然,也不会如此痛恨皇后。 八皇子故意做出来猛然一白的脸色,让老皇帝很是欣慰。 他拍了拍八皇子的肩膀,继续道:“小八,你长大了,该有辨别是非的能力了。” “父皇……”八皇子抬头,怔怔的看着老皇帝眼中翻滚的暗潮,随即又看向皇后。 皇后与老皇帝相斗多年,又岂不会老皇帝这是要让八皇子在自己和他之间做一个选择? 她紧紧抿着掉了一半口脂的红唇,指头上的护甲不自觉的陷入了秋蝉扶着她胳膊的手背上,等着八皇子的抉择。 顾瑾璃早已给玫妃施针完毕,她没有回头,仍旧是背对着众人。 亓灏站在她的后侧方,也保持着与刚才同样的一个姿势,只是眼睛却落在顾瑾璃的后脑勺上。 这二人自始至终一声不吭,从表面上看着,漠不关心这屋内的狂风暴雨,其实都在转动着脑筋。 八皇子眸光挣扎,煎熬,沉默了好一会,就在老皇帝一脸阴沉的将手从八皇子的肩头拿下来的瞬间,他弯腰伏地,轻声道:“儿臣……一切听从父皇的意思。” 这话,便是在向老皇帝妥协了,也是在间接的断了与皇后之间的牵扯。 “好,这才是朕的好儿子!没有让朕失望!”老皇帝满意的扶起八皇子,无不得意的扫了一眼嘴唇嗫嚅,肩膀抖动的皇后,笑道:“父子一心,兄弟一心,这才是我们皇后的好风范!” 八皇子心中冷笑,但却故意做出一副心虚、为难、忐忑的模样,低下了头,避开皇后那清冷的眸光。 “太后懿旨到!”这时,兰嬷嬷捧着一道明晃晃的圣旨进来了。 对老皇帝福了福身子,她道:“皇上,老奴奉太后娘娘的命令前来转达给您一句话。” “太后说了,先皇在世时曾说过,帝后同心,乃国之大福,若皇上执意要废后,不如去先皇的皇陵前请示一番。” 说罢,她将那道圣旨递给了老皇帝。 先皇早就死了几十年了,就算老皇帝去请示,他也不可能从坟墓里爬出来给老皇帝说出个一二三四来。 老皇帝冷哼一声,拿起圣旨看了一下,脸色瞬间差到了极点。 太后的圣旨上,只写了一句话,也是一句让老皇帝气炸了的话。 攥紧圣旨,老皇帝咬牙切齿道:“小贾,收回皇后凤印交由太后接管,禁足凤鸾宫半年!” 只收回凤印的话,也就是说不再废除皇后了。 八皇子抿了抿唇,猜想皇后是被太后给保住了。 只是,这圣旨上太后说了什么呢? 老皇帝不给任何人疑问的时间,恼声道:“除了林笙,都给朕滚出去!” 八皇子对老皇帝行了个礼,想上前搀扶着皇后,却被她给用力推开。 “滚,本宫只当没养过你这个白眼狼!”怒骂了八皇子一句,皇后愤然离开。 八皇子神色黯然,抬脚出了房间。 亓灏是不可能抛下顾瑾璃先回府的,他想了想,走到了外面的长廊里等她。 第428章 坚持放弃 魏廖端着药回来了,对着立身于长廊下的亓灏和八皇子点了点头,便推门进去了。 屋内,顾瑾璃在里头和魏廖忙活着,屋外的两个男子,对视一眼,气氛有点尴尬。 亓灏抿了抿唇,语气淡淡道:“小八,皇后只不过是被收回了凤印,有太后在这压着,你无需担心她会被废掉。” 在亓灏的眼里看来,皇后和方家是八皇子身后的支撑,八皇子现在之所以面色不太好,大概是怕皇后和方家失势,他没了助力吧。 然而,他当真是低估了如今八皇子的野心和谋算。 纵使是纵横朝野,探测人心多年的亓灏,也没能想到今日一事是八皇子联合陈泽轩演的一出戏。 八皇子扯了扯唇,低声道:“不管怎么说,母后都是养育我一场的,我若不替她求情,只怕她……” 说罢,他叹了口气,望着亓灏幽幽的眸子,语气有些苦涩道:“四哥,我小的时候,一直羡慕着长大。” “可是长大后,我才发现,原来,长大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这话说的,是有几分真意,当然也有想要打破与亓灏之间尴尬的意图。 毕竟,两个人站在这里,总不能谁也不说话。 可没话找话,又会显得太刻意。 所以,由着这样的感慨,便说了这样半真半假的话。 亓灏眸光微动,甩开袖子坐了下来,似是安慰,又似是嘲讽道:“人总要长大的,就像父皇一样,他不可能不变老。” “人一老了,就容易糊涂。” 八皇子揣摩不透亓灏的意思,也不敢张口询问,又站了一会,才拱手道:“四哥,我先回去了。” 亓灏“嗯”了声,目送着八皇子离开。 八皇子一边往外走,一边在心里想着要不要去凤鸾宫去看望一下皇后,为自己辩解几句。 只是老皇帝刚才分明下过命令,任何人都不得进出凤鸾宫,所以八皇子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去触犯老皇帝的底线了,便往明阳宫回去了。 凤鸾宫里,被夺取凤印的皇后,刚回去半盏茶的时间,就将大殿内的所有的东西都砸的稀巴烂。 地上一片狼藉,受了伤的秋蝉因为担心皇后的情绪,也不敢下去找大夫,只能安静的守在一旁,眼神关切的看着皇后发泄。 皇后将胸中怒气发泄出来后,也累了。 她瘫坐在椅子上,后背的衣服被汗水浸湿,额头上的乱发也黏黏的贴在脸上,但是心里却极其的痛快。 见皇后终于停手,秋蝉才上前小声道:“主子,您别难过,八皇子那么做也是无奈之举,他心里是有您的。” “呵,养娘哪里有生娘亲?何况,她的娘还是本宫……”皇后冷笑一声,险些将那过往的血腥历史给吐露出来,但还是多少有些理智的,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皇上说的对,他姓亓,是亓国的皇子,与本宫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才是至亲之人,本宫是个外人,算什么东西?” “小八是个有野心的,他舍弃了本宫,本宫不难受,权当是这些年养了条狗,死了!” “主子。”听皇后这般骂八皇子,不忍的为他说话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八皇子是个孝顺的孩子,他要是把自己给搭进去了,还怎么救您呢?” “再说了,方家自身难保,更是不可能为您涉险。” “奴婢觉得,八皇子是不会其您于不顾的!” 皇后嘴角的冷意更大,美眸里划过一丝恨意,咬牙道:“秋蝉,你想法子打听一下,太后的那道圣旨上到底写的什么,让老皇帝打消了废后的念头。” “是,主子。”整个凤鸾宫的人,一举一动都必定受到了监视,但既然皇后提了出来,秋蝉也只能先应着,往后再找机会去探一下兰嬷嬷的口信了。 见皇后平息了下来,秋蝉又给她倒了杯茶,这才出去唤人进来收拾。 现在老皇帝是否废后,不是亓灏最关心的事情。 眼下,他最想得到的东西还是顾瑾璃的一颗心。 轻靠在身后的柱子上,亓灏轻轻叹了口气。 玫妃这一出事,便给了老皇帝除掉皇后和方家的机会。 而方家是太后的娘家,想必太后为了娘家人,也不会让老皇帝动皇后的。 所以,亓灏猜测太后可能是用自身来威胁了老皇帝。 事实也确实如此,太后为了稳住方家在朝中的地位,就是以命要挟。 她不在意皇后的死活,可一旦老皇帝动了皇后,那方家这么多年的根基也就动摇了。 老皇帝总不可能为了除掉皇后和方家,把太后给逼死了,要不然传了出去这名声可就臭了。 因此,老皇帝只能后退一步,收回了皇后的凤印。 老皇帝对太后妥协归妥协,可这心里头很是恼怒。 怎么说,这天下,这江山都是姓亓的,太后即便是老皇帝的母后,也没有要干涉的权力。 心中有怨言,无法发泄,老皇帝只能朝着方家使劲。 不能连根拔起,但也绝对不能让他们好过。 “吱呀”一声,顾瑾璃从房内和魏廖一前一后出来了。 魏廖拱了拱手,恭敬道:“林公子,我看您脸色不太好,您最近要多加休息,宫里这边就不要操心了。” 顿了顿,他又迟疑道:“我斗胆说一下,您的头痛之症,要不然还是用药吧,总是用针的话,只能治标不治本啊。” 顾瑾璃摇了摇头,笑道:“魏太医不必担心,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有数。” 也随之拱手,她转身告辞。 刚抬脚,便看到了长廊上的亓灏。 在屋内与魏廖一起诊治玫妃,专心致志之下也就将亓灏从脑海中剔除掉了。 本以为他应该已经走了,却又见到了他,这心里不禁又难受起来。 移开眸子,她只能让自己装作看不到的样子。 很多东西,都需要她自己搞清楚。 她需要一个环境,需要一段时间,好好思考一下,好好的怀疑一下。 而亓灏,只会让她心绪不宁,胡思乱想。 顾瑾璃的漠视,对亓灏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 见她往前走,他也就跟在身后,距离不远不近,脚步不快不慢。 出了宫门口,顾瑾璃却没有上马车,而是转头对阿翘道:“去给我准备一匹马。” “呃?是!”阿翘愣了一下,连忙小跑着离开。 亓灏眉头皱了皱,也对杜江道:“给本王也准备一匹马。” 他若说和顾瑾璃共乘一马,肯定是会遭到拒绝的。 但是,他又不放心让她自己一个人骑马,还是一路陪着比较好。 “亓灏。”顾瑾璃深吸一口气,努力的调整自己的心态,使得自己不要像之前那般冷若冰霜,看起来心平气和道:“我想自己走走,一个时辰后回去。” 亓灏犹豫了会,再次纵容了她。 “早些回去。”丢下这四个字,他眸光清冷的转身上了马车。 车帘撂下来的那一刻,顾瑾璃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竟看到亓灏眼中的失望。 “驾!”杜江意味深长的看了顾瑾璃一眼,扬起马鞭,架着马车离开。 也不怪亓灏和杜江多想,任谁看到今日顾瑾璃和八皇子那般交情匪浅的模样,也会联想到顾瑾璃一定是要与八皇子约见。 就算不是八皇子,那也可能是陈泽轩。 又或者说,是顾瑾璃和陈泽轩口中的师父。 一想到那个神秘人,亓灏这才想起来还一直未曾查到消息。 待马车行驶了一段时间后,他才对外面低声道:“杜江,上次让你查的事情,你抓紧时间。” 杜江是亓灏肚子里的蛔虫,立即明白他说的是哪件时间,道:“王爷,属下派人什么都没查到。” “可见,那人很是狡猾奸诈,竟连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来。” 亓灏声音冷了几分,“去云国后宫查一下,如果他真的是那个假扮宫女的男人,就说明他和云国脱不了干系。” 杜江应声:“是,王爷。” 马车往宁王府跑去,可与此同时,顾瑾璃却仍站住原地,一动不动。 她望着亓灏的马车飞奔在尘土飞扬中,离着自己越来越远,目光茫然又沉重。 人的耐心和真心,都是有限的吧? 如果是旁人,被亓灏这么捂着暖着,爱着宠着,怎么样都该感动了吧? 可是,她没感动,从头到尾只觉得他对她的好,对她的爱都是在赎过去对她犯下的罪孽而已。 所以,她骗他,害他,拉拢他的大臣,一切也是觉得理所应当…… 沸腾的茶有凉的时候,明亮的蜡烛也有燃尽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燃尽了亓灏的耐心。 毕竟,他离开时那眼神不似以往那般明亮。 “主子,马牵来了。”这时,阿翘牵着两匹马过来了。 将缰绳递给顾瑾璃,她问道:“您想去哪儿?奴婢陪着您。” 顾瑾璃收回思绪,勉强牵着嘴角:“无事,我自己去随便转转。” “今晚彭倩和她表哥要私奔,你安排一下,我今晚要带着人去劫路。” 说罢,她麻利的翻身上马。 临走之前,又补充道:“对了,这件事情不要告诉哥哥,我晚上自己就能应付。” 马鞭一扬,她像一支离弦的箭,快速的消失在了阿翘的视线里。 “主子!”阿翘很想骑马跟上去,但是她觉得顾瑾璃的状态不太好,可能是真的不愿身边有人陪着。 一边担心她的安全,一边又在纠结到底要不要跟上去。 纠结了好一会,她想不如还是去给陈泽轩送个信,将顾瑾璃晚上要行动的事情告诉陈泽轩。 否则,顾瑾璃要是出了意外,阿翘的项上人头绝对就保不住了。 下定了决心,阿翘也上了马,“哒哒哒”离开了。 风驰电掣,凉风阵阵。 顾瑾璃的发丝被风给吹起,她身下的马跑得极快。 在这样的极速的刺激中,心中压抑着的那些不快,烦闷都渐渐被风给吹散。 她没有往主街上跑,直接从宫道上跑出了老远。 没有方向,没有目的,竟往城西外跑去。 城西是一片林子,僻静又无人,刚好可以供顾瑾璃发泄。 今个,好似人人心里都有一团灭不掉的火焰。 顾瑾璃的眼前,挥之不去的是亓灏。 脑中,念念不忘的也是亓灏。 她原本是打算去问陈泽轩的,可是心里不静,一切情绪都会表现在言行中。 而陈泽轩又是什么样子的人?他心细如发,善于察言观色。 因为陈泽轩也对自己说了谎话,所以顾瑾璃担心,倘若自己不能做到滴水不漏,那么到了陈泽轩面前,不仅不可能问出什么来,还会让他起了疑心。 再将他想的小人一点,顾瑾璃害怕自己打草惊蛇…… 故而,还是等自己把心里这团火气给灭了再说。 手中的鞭子甩的“啪啪啪”作响,马儿吃痛,也便撩起蹄子猛蹿。 忽然,马儿蹄下一个趔趄,将顾瑾璃给猛地甩了出去。 大概太过突然,以至于顾瑾璃毫无防备,身子直接脱离马背,顺着惯性撞在了一旁的树干上。 那树乃百年老树,树干得五六个人伸开手怀抱起来这么粗。 顾瑾璃的后脑勺“砰”的一下撞出了血,随即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在距离顾瑾璃说的一个时辰又过去了一个时辰,亓灏等在宁王府里,实在的等不住了,便派杜江带着人去找。 阿翘也心慌的不得了,可为了不让荷香和爱月跟着一起担惊受怕,她也只能先瞒着她们二人,只说顾瑾璃在外面有要事。 杜江在京城内大大小小的角落里找了一遍,两个时辰后,却不曾找到顾瑾璃的半分影子。 亓灏万分后悔,他应该在顾瑾璃提出要独自骑马的时候,强烈的厚着脸皮要求跟在她身边,不离不弃才行。 或者,应该派暗卫在背地里保护她。 可是,他又了解她的性子,极容易误解他是在监视她。 就在亓灏急得奔出王府大门,准备亲自去找人的时候,却见顾瑾璃正牵着马,从对面的街上走来。 她的头发有点凌乱,脸颊上还有一处轻微的擦伤。 身上的衣服也沾了灰土,不过瞧着倒是没有刀剑箭羽的外伤。 “阿……”脚下生风,亓灏焦急的眸子一亮,不忘记将那个“顾”字咽回喉咙,一跃几个台阶,朝着顾瑾璃奔去。 从树林到宁王府的这一路,她都是自家走回来的。 路程,很长,很长,不过却足以顾瑾璃用来想事情。 见亓灏拨开人群,毫无形象的小跑着,顾瑾璃站住了脚,眼神平静的如千年寒潭。 阴寒,却无波。 “你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身上有没有其他的伤?”亓灏一连三个问题,却没得到顾瑾璃的一分回应。 她只是用那幽暗的眸子望了他一眼,然后面无表情的牵着马进了宁王府。 亓灏不知道顾瑾璃发生了什么,只好跟着她进了院子:“阿顾,你能不能告诉我,你……” 顾瑾璃背对着亓灏,脚下并未有丁点要停下的意思,冷声道:“亓灏,麻烦你离我远点。” “别让我,更加讨厌你。” 听到顾瑾璃的第二句话,亓灏果真停住了脚。 “讨厌”二字,再次诛了亓灏的心。 他觉得每次自己的努力,都像是打在一团棉花上一样,绵软无力。 这么多日子了,他什么都做了。 放任纵容,真心挽回,到底还要他做到什么地步,她才能对他改观呢? “砰!”的一声,顾瑾璃只听到了身后的巨响。 紧接着,又听到了杜江的惊呼声:“王爷,您这是做什么?” “您的手流血了,属下回去给您包扎!” 亓灏一拳打在了一旁的花墙上,墙面裂了开来。 他手背上冒出来的血给那娇艳的花儿更增了一丝媚色,却让杜江看了心惊肉跳。 咬着牙,他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视线定格在顾瑾璃远去的背影上,他苦笑道:“杜江,你说本王坚持到现在,还有什么意义?是不是很可笑?” “她恨透了本王,本王……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王爷……”见亓灏努力了这么久,竟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累了。 这般无能为力,让杜江很是心疼,可他没有资格劝亓灏放弃或者是继续坚持。 毕竟,感情上的事情,只有当事人自己才有权力去决断。 旁人,没有立场指手画脚。 不过,从大局上来看,亓灏确实不能再这样放纵顾瑾璃下去了。 不只是为了他自己,也要为了亓国考虑。 秉着忠诚直言的本性,杜江斟酌了片刻,低声道:“王爷,属下有几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亓灏闭上眼,痛楚道:“你想让本王放弃阿顾吗?” 杜江摇头,认真道:“如果属下让王爷放弃顾侧妃,您肯吗?” 亓灏绷紧了身子,薄唇紧紧的抿着,良久才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来:“不肯。” “属下跟在王爷身边多年,自然知道王爷是不肯的。”杜江叹了口气,无奈道:“顾侧妃就是王爷的命,所以属下怎可能忍心让王爷丢了命?” “属下不会劝王爷放弃的,但是属下想劝您为大局着想一下,不能再纵着顾侧妃任意妄为了。” “顾侧妃如果只是单纯的报复您,这还好说。” “可是,您知道,她暗地里联合了轩世子要扶持八皇子。” “在他们的背后,还有许多扯不清的势力。” “往严重里说,八皇子羽翼未丰,他们要是真将八皇子当作了傀儡,最后颠覆了亓国的江山,王爷,您可就是纵容包庇的罪人了!” 亓灏身子一颤,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动了动唇,似乎是不敢想象杜江说的那天来临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场面。 没错,若是亓国的先辈们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因他而葬送的话,他真的会被千夫所指,遗臭万年。 先不用说旁人,只说他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当然,亓灏也没忘记,多日前的调查证明顾瑾璃确是凤国公主。 而凤国在多年前已灭,就算是顾瑾璃如愿以偿灭掉了亓国,也不可能让历史倒流。 杜江说的对,不管如何,他似乎真的不能再让她如此胡闹下去了! 缓缓攥紧拳头,血水从指间流出,“嘀嗒”落地。 亓灏眸光挣扎,身子一阵冷意,良久才道:“本王知道该怎么做了。” 杜江知道亓灏心中一直有数,只是有时候为爱冲昏了头脑,只要经人提点,他便不会迷失方向。 点点头,他道:“那……您赶紧回房间去,让属下给您把伤口包扎一下吧?” 亓灏重重呼出一口郁气,跟着杜江往自己的书房走去。 回了芙蕖院的顾瑾璃,让三个丫头围了一圈。 你一眼,我一语,叽叽喳喳的一直询问她去了哪里,还有她后脑勺干了的血迹,脸上的擦伤又是怎么回事。 顾瑾璃只说自己从马背上掉了下来,不小心摔到了而已。 爱月一边嘴里不依不饶的责备着顾瑾璃,一边手里给她往伤口上抹着药。 荷香瞧着顾瑾璃说话冷冷淡淡,脸上不见丝毫神色,像是没有感情的木偶,便猜想她必定是在外面遇到了事情。 小心翼翼,她问道:“主子,您没事吧?” 顾瑾璃望着荷香,摇头:“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阿翘给顾瑾璃铺好床,贴心道:“主子,您累了就好好休息吧。” 顾瑾璃摆摆手,示意她们都退下,自己往床榻方向走去。 爱月嘟着嘴,奇怪的看着顾瑾璃,随着荷香往门外走。 关门的时候,她小声道:“主子怎么去了宫里一趟,回来后就像人在冰窖里泡过呢?” “比刚回京那时候,瞧着还不近人情。” 顾瑾璃躺在床上,又听到了荷香的声音:“行了,主子心情不好,你就少说几句吧。” 爱月不知道又说了什么,便被荷香给拉走了。 想着爱月的话,顾瑾璃摸了一下包着纱布的后脑勺,闭上了眼睛。 等到夜色渐渐的暗了下来,顾瑾璃换了一身夜行衣,蒙着面,没有带着阿翘,自己从宁王府的后院翻墙出去了。 第429章 地府相聚 “哒哒哒”,一辆马车行驶在通往城外的小路上。 车内,彭倩没了平日的金钗银簪,华衣罗裙,一身素衣,脸上未施粉黛,靠在表哥怀里。 她的神色有些紧张,双手攥着表哥胸前的衣襟,坐立不安道:“表哥,你说,咱们会不会被人发现?” 表哥搂着彭倩,撩开帘子,往后瞅了一眼,夜色茫茫,身后并未有人追来,便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倩儿,别怕,不会有人知道的。” “等咱们出了城,找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再把这孩子生下来,一家三口快快乐乐的。” 听到表哥提到了孩子,彭倩的脸色总算是柔和了几分。 她将手覆在平坦还未显怀的小腹上,低声道:“表哥,咱们离开这,走的远远的。” “好。”表哥的话刚落,车外却传来马儿凄惨的嘶鸣声。 紧接着,车身猛烈的颠簸一下,吓得彭倩小脸惨白:“怎么了?” 表哥也撩开帘子,问道:“发生了何事?” 车夫勒紧缰绳,颤抖着手指着突然横窜出来的一大群黑衣人,“表公子,大小姐,咱……咱们遇到劫路的了!” 表哥脸色一变,放眼望去,只见十多个黑衣人迅速将马车包围。 他们一身夜行衣,不似土匪打扮,却更像是被人收买的杀手。 而那为首之人,骑在马背上,脸上蒙着黑色面巾,露出来的一双眸子明亮却泛着冷冽的幽光。 “表哥……”彭倩被这架势吓得舌头开始打结了,欲哭无泪:“怎……怎么办啊?” 由于是私奔偷偷跑出来的,所以他们二人只带了一个车夫,彭倩连个贴身丫鬟都不敢带。 还特意选择了这一条偏僻无人的小路,为的就是怕父亲彭举怀发现了追过来。 可是现在,谁曾想到千逃万逃,马上就要出城了,却在这里遇到了这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黑衣人! 壮着胆子,表哥一边从银袋子掏出几锭银子来,伸手递给离着马车最近的一个黑衣人,赔着笑,装傻充愣道:“几位大爷,小的和拙荆要出城回乡下看望老父亲,还请大爷们通融一下。” “老父亲突犯旧疾,由于我们夫妻二人走的匆忙,没有带多少银子。”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各位大爷谅解一下,放我们夫妻过去。” 黑衣人自然不可能接下表哥手里的银子,他眼珠子连动都没动一下,无动于衷。 表哥无奈,只好小声嘱咐好彭倩好好在马车里待着,他自己小心翼翼的下了车,双手畏惧的捧着银子,给顾瑾璃道:“大爷,我们夫妻二人……” 表哥本打算将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可他一开口,却被顾瑾璃给打断了:“彭大小姐乃彭大人之女,当今宣王爷的王妃,表少爷,在下敢问一句,您何时跟宣王妃成夫妻了?” “你……你是谁?怎么会认得我?!”表哥吓得手一哆嗦,银子落在了地上。 他像是见到了鬼,一脸害怕的往后退了几步,“你是谁的人?你想干什么?” 听顾瑾璃这话的意思,对自己和彭倩的底细早已摸得清清楚楚,这也验证了表哥刚才的猜测,的确是有人故意埋伏在这里,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但那背后之人,显然不是彭举怀。 “想干什么?那就要看你和彭大小姐想干什么了。”顾瑾璃手腕翻转,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把匕首。 在漆黑的夜里,匕首散发着冷冷的光,刺得表哥心头一跳:“你……你想杀了我们?” “我告诉你,表……表妹可是彭大人的女儿,你要是敢动我们一根毫毛,彭大人绝对不会饶了你的!” “宣王爷瘫痪在床上,宣王妃非但没有在跟前尽职尽责的好好伺候着,还借着回娘家的机会与表少爷暗度陈仓,珠胎暗结。”顾瑾璃冷笑一声,熟练的转动着匕首,“你们二人做下这等厚颜无耻之事,还敢指望彭举怀保你们?真是可笑之极!” “一旦你们的丑事传了出去,彭大人没脸再在朝中立足,就连整个彭家也会跟你们一起遭殃!” 彭倩将顾瑾璃和表哥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不知所措的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回了彭家后,她极少与人交往。 后来表哥偶尔几次到彭家拜访,他们一来二去便产生了爱情的火花。 原本只是背地里私会几次,但人的感情总是经不起撩拨的。 尤其是两个正值精力充沛,身强力壮时期的年轻男女,就像干柴碰烈火,一点就着。 何况,彭倩在宣王府的那段时间,宣王因为被顾瑾琇染了花柳病,所以都不敢去碰彭倩。 彭倩身为未经情事的女子,怎能禁得起表哥的引诱? 这第一回尝到了甜头,便有了第二回,第三回…… 谁知,玩火玩大了,彭倩竟怀了孕。 彭举怀素日里对表哥这个穷书生的态度是不理不睬,不冷不热,严格的说很是瞧不上。 最重要的是彭倩现在还没被宣王给休掉,即便是回了娘家久住,只要宣王一日没死,彭倩的头上就得顶着“宣王妃”的头衔一辈子。 虽然,表哥是收了陈泽轩的重金才去冒着风险引诱彭倩的,只说等彭倩怀孕了,再给他一大笔钱,好让他带着彭倩远走高飞。 但是,现在怎么跟预想的不一样呢? “倩儿,倩儿!” 忽然,身后传来彭举怀焦急的声音。 他坐着马车,半倾着身子,探着头叫喊着。 车夫挥舞着鞭子,马不停蹄,生怕是晚了一步,彭倩便和表哥化成清风给飘走了。 “表……表哥,我爹他……他追来了!”彭倩像是听到了鬼差催命的声音一样,提着裙子,惊慌的下了马车,紧紧的靠在表哥身边。 顾瑾璃眯了眯眼睛,对手下的人使了个眼色。 黑衣人会意,趁着彭倩和表哥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的看着越来越近的彭举怀时,他分别在他们的后颈上落下一砍刀。 二人两眼一晕,倒在了地上。 彭举怀刚好下马车,见到躺在地上的彭倩后,瞪大眼睛,急声道:“倩儿!” 老腿飞快,他作势就要往彭倩身边跑去,却被黑衣人给挡住了。 彭举怀怒瞪着顾瑾璃,厉色道:“本官乃当朝翰林学士彭举怀,劝你最好识相一点,放了我女儿,否则本宫……” “彭大人。”顾瑾璃瞧着彭举怀摆出这副官架子,眼神嘲讽道:“你女儿身为皇家的媳妇,红杏出墙,给宣王爷戴了绿帽子,她死有余辜!” “你若不在乎你彭家满门,那本公子就好心帮你将这件事情宣扬出去。” “看看皇上会不会一怒之下,将彭家……哼!” 顾瑾璃的声音冷冷清清的响在这黑夜里,带着一股子狠劲,像是沙漠里的烈风,刮得彭举怀的浑身生疼。 虽说欲言又止,但却能让彭举怀感受到其中满满的威胁之意。 彭举怀怎么说都是在官场上混迹了多年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抿着唇,他攥着拳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怎样才能放过我女儿?” 彭举怀一直都被彭倩和表哥蒙在鼓里,根本就不知道二人私底下生情的事情。 要不是顾瑾璃特意派人给他放了消息,他恐怕还在床上呼呼大睡呢!想必得明个黄花菜都凉了,才知道女儿跟人家跑了! “呵呵,彭大人,你可能还不知道,你女儿肚子里还给你添了一个外孙呢!”顾瑾璃摇了摇头,慢条斯理道:“这一大一小两条人命,本公子得好好掂量一下才行。” 彭举怀在听到彭倩竟然怀了表哥的孩子后,不敢置信。 他张大嘴巴,瞪大眼睛,气得浑身发抖。 狠狠的剜了一眼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表哥,他用力的跺了一下脚,咬牙切齿道:“这个挨千刀的小畜生,竟敢……” 彭倩是他和彭夫人的心头肉,就算是以后不能明目张胆的嫁人,彭举怀也早为她打算好了。 等他和彭夫人百年之后,这府中的所有的一切全部都留给彭倩。 不管是她想变卖了家业离开京城,还是她继续守在彭家,总之她会继承足够她一辈子享用不尽的家财。 衣食无忧,安度晚年是根本就没问题的。 不过,没有父母不愿意子女身边有个贴心知暖的人陪着的。 毕竟,父母再是疼爱子女,也总会有渐渐老去的一天。 可是,彭倩身为空有其名的宁王妃,往后只能在娘家守活寡。 这一点,是永远不可能改变的。 因为,老皇帝极其维护皇家的尊严。 彭倩要是敢和离,那就难逃一个“死”字了。 如花一般的年纪,可后半生却要守寡,彭举怀夫妇尽管心疼难过,也无能为力,只能在她身边能多陪一天是一天。 好在,他们夫妻二人身体健壮,没什么大毛病,估计能多活几年。 整日的教导府中上下礼义廉耻,自己的女儿却做出这等不耻之事来,这让封建传统的彭举怀情何以堪? 见顾瑾璃冷笑不语,他快速的转动着脑筋。 自己不过是个翰林学士而已,手中权力有限,顾瑾璃就是再狮子大张口,也不能让自己去做那些谋朝篡位的事情吧? 毕竟,他没那个能力,也没那个野心。 将满腔怒火压下,彭举怀冷声道:“只要你能放过倩儿和彭家,你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顾瑾璃也没故意拿捏彭举怀,直截了当道:“彭大人乃朝中老臣,现在应当知道八皇子和宁王爷如今党派之争暗地里有多激烈。” “可彭大人你,却一直都是站中立,不发表任何态度。” 彭举怀要是到现在还不明白顾瑾璃来这么一出是什么个意思,就真的不值得顾瑾璃大晚上的从暖和和的床上爬出来陪着他演戏了。 咬着牙,他问道:“你想让我选谁?” “八皇子。”顾瑾璃唇角轻扬,一字一句道:“我要你支持八皇子,辅佐他登基为帝。” “你是八皇子的人?!”彭举怀听罢,刚平息下来的怒火再次燃烧了起来。 他忿忿的盯着顾瑾璃,恼声道:“老夫真没想到,八皇子平日里看着那般温和纯良,其实背地里竟然是如此的工于心计!” “亏得老夫当初感恩他为我家倩儿在皇上面前说话,原来是打着这样一个谱儿,可恶!” “彭大人,你可能误会了,此事与八皇子无关。”顾瑾璃自然不能承认什么,她一个利落的翻身下马,走到彭举怀面前,手中的匕首随着她的动作一甩一甩,惊得彭举怀连连后退。 “你……你想做什么?”彭举怀以为顾瑾璃要杀他,声音都变了调。 顾瑾璃冷声道:“在下与宁王爷亓灏有深仇大恨,而八皇子又是暂时唯一能与亓灏抗衡之人,所以在下才会不遗余力的帮助八皇子。” 顿了顿,她又掷地有声的补充道:“亓灏杀了我全家,此仇不报,我将来到了地底下,无颜面对家人。” “八皇子,是宣王,亦或者是死了的那个清王,不管是他们当中的谁,只要能将亓灏给除掉,对我来说都一样。” 果然,听到顾瑾璃语气里对亓灏的无限恨意,彭举怀的脸色缓和了一点,但嘴上仍不依不饶道:“哼,说到底你还是八皇子的人!” “彭大人,我是谁的人,这个问题你没必要纠结,况且也什么意义。”顾瑾璃将刀子抵在彭举怀的颈上,幽幽道:“你只需知道,往后你要做的事情便是尽心尽力的辅佐八皇子,将亓灏拉下台就可以了。” 冰冷的刀子贴在皮肤上,彭举怀可不敢表露出丁点不满。 他咽了口唾沫,勉强的妥协了“嗯”了声。 顾瑾璃收起匕首,一边上马,一边不忘记嘱咐道:“对了,这件事情,我不希望让除了你我之外的其他人知道。” “尤其是八皇子,免得节外生枝。” 扫了一圈彭举怀带来的两个家丁和两个车夫,她眸子里带着一丝杀意:“他们,若是敢泄露出半个字,你们整个彭家就一起到地府里相聚吧!” 说罢,她扬鞭骑马带着人离开。 彭举怀望着顾瑾璃等人消失在茫茫黑夜里,攥着的拳头发出“咯吱”作响的声音,咬牙切齿道:“给我好好查一下,这人的底细!” “搞清楚后,给我做掉他!” “敢威胁老夫?哼,他还嫩着点!” “是,老爷。”一个家丁哆嗦着上前,指着躺在地上彭倩和表哥二人,小心的问着面色难看阴沉到极点的彭举怀:“那……大小姐和……” 家丁没敢多说话,毕竟自家小姐和男人私奔,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彭举怀恨铁不成钢的望着彭倩,一甩袖子,压着老火道:“小姐是咱们家的,旁人你还管什么?!” 这意思便是不管表哥了,家丁立即点点头,背起彭倩就要将她放进了马车里。 忽然,彭举怀又改变了主意,摆手道:“不必带小姐回府了。” “啊?”家丁不解的望着彭举怀,见他一脸深思纠结,也不敢动,只得等着他的后话。 老眼眸光挣扎,彭举怀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低声道:“将小姐和表少爷抬到马车上,赶紧出城。” 家丁听令,快速的将二人搬到了马车上。 彭举怀转头,他又问原先带着彭倩出城的车夫,“小姐和表少爷打算去哪里?” 车夫不敢欺瞒,如实道:“小姐和表少爷还没想好,只说先出城再说。” “你这个吃里爬外的狗东西,竟敢带着小姐出府!真是该死!”彭举怀心里头有气,便狠狠的踹了一脚车夫。 车夫没胆子躲闪,只能生生挨了一脚,委屈道:“小姐和表少爷的意思,小的怎敢违抗?” 彭举怀重重的呼出一口气,闷声道:“你带着他们南下,等小姐醒来了,就告诉她,就说……” 叹了口气,他无奈道:“就说让她和表少爷永远不要再回京城,我只当没有这个女儿了。” “老爷?!”车夫没料到,向来疼爱女儿的彭举怀竟要跟彭倩断绝父女关系,不禁很是惊讶。 彭举怀背着手,缓缓道:“她做出了这等丑事,无疑于将咱们彭家上下所有人的脑袋置在了刀刃上。” “与其让人拿捏住了把柄,倒不如将他们送出去,找个地方隐姓埋名的躲起来!” “至于外面,也只能放出消息说她染病暴毙了!” 又低骂了几句,彭举怀再也不看彭倩一眼,难过的上了马车。 对彭倩的车夫点点头,他神色不舍的看着马车离着自己越跑越远。 顾瑾璃说的对,京中的腥风血雨马上就要来临了。 他一直都保持中立,这是永远不可能的了。 既然顾瑾璃要他投靠八皇子,那他也只能如此。 只是,在下水的同时,也是将整个家族都拖了下去。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甘心任人摆布。 他和彭夫人只有这一个女儿,虽然愤怒于女儿丢了贞洁,又与男人私奔,但从心底来说,彭举怀仍旧是要护着她的。 京城不安稳,倒是不如放她和表哥离开,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度日。 如果八皇子赢了,他们彭家也就保住了。 如果八皇子输了,至少彭家还能留个根。 不远处的树后,顾瑾璃看着马车上的彭举怀,冷笑了一声,心中不屑。 这人竟然想除掉自己?真是痴人说梦! 她虽说是带了十多个人过来,但却并未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再说了,要不是她在这里截住了彭倩和表哥,依着彭举怀那乌龟一样的速度,能追得上来? 不过,他竟放彭倩和表哥离开了,倒是有点出乎顾瑾璃的意料了。 这份父爱,还真是让人感动呢! 彭倩和表哥能跑哪里去?顾瑾璃便能从哪里给抓回来。 只要有彭倩在手里攥着,彭举怀就是后来想要临阵倒戈,也是不可能的! 顾瑾璃的人已经跟在了彭倩的马车后面,等过个两三日将彭倩的发钗往彭举怀手里一送,瞧瞧他还敢不敢反悔! “回去吧。”撂下帘子,彭举怀也让车夫驾着车往回走去。 顾瑾璃刚要转身,忽然见身后不知道何时竟站了个人,条件反射的就要将手中匕首刺去,却到了中途又收了回来。 她一边抚着胸口,一边语气微冷道:“你为什么站在我身后不出声?” “这话还要我问你,为何自己一个人带着人来行动?不知会我就罢了,竟连阿翘也不带。”陈泽轩摇着扇子,不悦道:“这要是出了什么事情,这可怎么办?” 顾瑾璃深深的看着陈泽轩,眸光微动,却抿唇不语。 陈泽轩瞧着顾瑾璃脸上还有白天里擦伤的痕迹,又敏锐的觉察出她说话的语气有点与以前不同,便眉头微皱,放柔了语气,试探道:“笙儿,听阿翘说你白天骑马受伤了,好端端的,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不小心而已。”顾瑾璃一听到陈泽轩提到阿翘,便暗自庆幸幸好这次行动没有带着阿翘。 看来,阿翘果真会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报告给陈泽轩。 与阿翘相处了两年,阿翘对自己确实忠诚。 可是,她到底不是荷香和爱月,能够心无旁骛的只效忠自己一个人。 而陈泽轩,她唤了他两年的哥哥,接受了那么多不存在的虚假记忆,这不得不让顾瑾璃怀疑他对自己,是否真像亓灏之前所说的那般别有用心。 当然,她也不是个黑白不分,喜欢一棒子打死人的人。 这两年里,她与陈泽轩在仇恨的苦海里相依为命,陈泽轩护着她,疼着她的那份心意,顾瑾璃觉得也不可能完全是假的。 只是,她觉得,除了自己,谁也靠不住。 往后的许多事情,她得一个人搞清楚才行。 毕竟,这白天狠狠的那一撞,不仅将她的后脑勺给撞出了血,也将她的记忆给撞回来了。 当年的所有一切,她都已经记起来了。 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偏信一方,到底谁是谁非,谁人谁鬼,她相信不用多久就能辨别出来! 至少,对于她和亓灏的一切,这一点上没人能再骗得过她。 那些甜蜜的,痛苦的过往,是她和亓灏一同经历过的。 要说清楚明白,谁能有她知道的更多? 要想再诓她?以后就难了。 瞧着顾瑾璃看着自己的眼神明显不对劲,陈泽轩心中不知道为何猛地浮现出一种强烈的不安来。 他不由分说,直接将手探在了顾瑾璃的脉搏上,把了一会脉,却探不出个什么来。 动了动唇,陈泽轩还是忍不住的问道:“笙儿,你真的没事吗?” 大概是意识到了自己可能情绪外露的太过分,便赶紧调整表情,努力让自己看着和过去一样,笑道:“哥哥,我真没事,你别瞎想。” 装作忽然想到什么的样子,她又拉着他的胳膊,急声问道:“你上次说要查一下师父,可有动静了?” 兴许是她的动作,让陈泽轩眼中的狐疑烟消云散。 他摇了摇头,无奈道:“暂时还没有。” 顾瑾璃失望的“哦”了声,紧接着又安慰道:“哥哥,没关系,咱们早晚都会查到的。” “不过,你可得小心些,千万别被师父发现了。” 陈泽轩见顾瑾璃关心自己,也笑着点点头,应声道:“好。” 随后,二人又随意的说了几句话,然后陈泽轩便将顾瑾璃送回了宁王府。 第430章 敢不爱我 一夜之间,朝中又有不少人在彭举怀明里暗里的带动下,投靠了八皇子。 八皇子党派,日渐壮大起来。 对此,老皇帝丝毫未察觉。 因为,玫妃小产一事,着实是让他伤了心。 一连三日,他都没有上早朝。 可见,他对玫妃腹中那未成型的孩子是多么的重视,也能证明这件事情对他的打击有多大。 当然,老皇帝虽然没能分出心思去捕捉朝中大臣们的动态,却不忘记派那些善于揣度自己心思的大臣们去打压挤兑方家。 皇后被禁足,且收回了凤印,所有长着眼睛的人都能知道老皇帝这是在明目张胆的狠狠的打方家的脸面。 人嘛,本性都是一样的。 不能说所有人都喜欢拜高踩低,看人笑话,但是大多数人在旁人过得比你好的时候,你会嫉妒,心里会不舒服;在旁人落魄,过得不如你的时候,你会暗自高兴,心里平衡许多。 以往的那些酸气,也就都变成了落井下石的俗气。 不管是得了老皇帝的暗示,还是本就对方家嫉妒依旧,反正许多人都明里暗里的给方家使绊子。 因此,方家往后的日子要难过了。 方晋阳无奈,不能去找皇后,只能去寿康宫找太后。 可是,太后因为以命威胁老皇帝本就理会,所以暂时自然不敢再去插手方家的事情,对方晋阳的到访避而不见。 万一真的惹怒了老皇帝,太后真不敢想象依着老皇帝那脾气,会不会连这个母后都一并不认了。 在方晋阳往宫外走的路上,他忽然想起了还有一个人兴许能帮方家解围,于是便灵机一动,往八皇子的明阳宫走去。 自打顾瑾璃生辰那晚,顾成恩醉酒过后,祁蝶便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顾成恩现在忙着拉帮结派的建立自己的势力,所以对于祁蝶的微妙情绪变化,并未及时的察觉到。 可是,即便是他费劲一切人力物力,始终没能拉拢成功几个大臣。 毕竟,从他带着祁蝶搬出相府的那一刻,外头就已经得到了顾成恩与顾淮父子失和的消息。 再看他们二人在朝堂上也互不搭理,如同陌生人一样,大家心里头也就有数了。 顾淮是丞相,且扎根在朝堂这么多年,谁会傻到为了一个毛头小子顾成恩而得罪顾淮? 就算顾淮仍旧死心不改的站队宣王党,但他树大招风的能耐还在。 顾成恩再是厉害,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刑部侍郎罢了,要想自立门户,是他想的太简单了。 心中抑郁,刑部他也懒得去了,只闷在别院里喝闷酒。 尹子恪大婚那日,婚礼上出了意外,新娘暴毙一事,难得能让他开怀冷笑几声。 心理阴暗的他觉得,尹子恪这是活该,谁让在自己提出要和尹子恪做生意的时候,尹子恪拒绝了呢? 红事便白事,这都是天意! 顾成恩失意,祁蝶待在他身边没能套到什么有效信息。 玫妃的身子在魏廖的调理下已经有了点气色,宫里边有八皇子守着,尹素婉那边也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色诱群臣的收尾任务。 除了要去调查该调查的事情,顾瑾璃现在没什么其他可忙的。 今日无事,她便趁着亓灏去军营的功夫,去南阳王旧府坐了会。 陈泽轩没料到顾瑾璃会来,先是愣了一会,随即派雷子上茶。 顾瑾璃见陈泽轩的手边正防着一封书信,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哥哥,有情况?” 陈泽轩自认为自己与顾瑾璃之间没什么可避讳的事情,故而他直接将密信递了过去:“你自己看。” 密信上的内容不多,但顾瑾璃看过后却大吃一惊。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陈泽轩,瞪大眼睛道:“哥哥,这……这没出什么错吧?” 陈泽轩摇了摇头,冷笑道:“我也不相信,宣王竟会是德妃和顾淮的儿子。” “你该知道,咱们的人查出来的东西,是不会出错的。” 顾瑾璃抿了抿唇,眸光暗了暗,半晌才问道:“宣王如今废了,哥哥觉得还有必要将他的身世曝光出来吗?” 陈泽轩想了想,缓缓道:“当然有必要。” “顾淮在丞相这个位置上待了多年,手里有不少权力和人脉。” “他到了现在还要拥护着宣王,可见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哼,怪不得他这么多年来对宣王忠心耿耿,原来这里面还夹带着这么一层关系。”顾瑾璃也眉眼一冷,语气嘲讽道:“哥哥说的是,只有顾淮这棵大树倒下了,才能腾出坑来安插上咱们的人。” 陈泽轩挑眉:“听你这意思,已经将丞相的人选都想好了?” 顾瑾璃勾了勾唇,语气淡淡道:“莫东盛现在还差点火候,我觉得郭明顺倒是可以提一提。” 陈泽轩没有说话,但是看着顾瑾璃的眼神却是极其赞赏的。 与此同时,亓灏在巡查完军营后,刚准备上马车,杜江便面色肃然的快步过来:“王爷,属下有事情禀告。” 亓灏见杜江神色严肃,便知道必定是什么大事,便道:“说。” 杜江趴在亓灏的耳朵旁边,轻声低语了一句话。 亓灏听罢,眸子里迸发出一道冷冽。 他攥着拳头,良久才从牙缝里咬出几个字来:“他们真敢!” 杜江察觉到亓灏的愤怒,小心翼翼道:“王爷,这到底是关乎着皇家血统的问题,您说要不要现在就去禀告给皇上?” 亓灏想着老皇帝为了玫妃一事食不下咽,夜不能寝,便摇头道:“先过几天再说,父皇的身子不好,受不得刺激。” 杜江“嗯”了声,替亓灏撩开车帘子,又道:“对了,顾侧妃今个去了南阳王府。” 亓灏上车的动作一顿,随后装作没听到的样子,上了马车。 车帘落下后,他冷声道:“先不回王府,去清水寺一趟。” 当初顾瑾璃以林笙的身份回京,关于她的计划逍遥子应该是知道的。 现在京中形势越发的严峻了,顾瑾璃背后谜团太多,所以亓灏便想着从净空大师嘴里打探一番,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有效的信息来。 “是,王爷。”杜江应了声,扬起马鞭将马车往清水寺赶去。 很快,便到了清水寺。 迎接亓灏的依旧是慧和小和尚,他迎着亓灏到了禅房门口,恭敬的在外禀告道:“师父,宁王爷来了。” 屋内,净空大师的声音有些沙哑,“请宁王爷进来吧。” 慧和小和尚对亓灏行了个佛礼后,犹豫了会,大着胆子,小声道:“宁王爷,师父他最近精神不太好。” 这话听着没什么,但亓灏秒懂。 净空大师精神不太好,总不能让亓灏进去给他提神的。 点点头,亓灏沉声道:“好,本王不会耽搁大师太久的。” 慧和小和尚腼腆又感激的笑了笑,这才安心离开。 亓灏推门而入,只见净空大师一如以前自己每次来的时候,还是坐在蒲团上,闭着双目,转动着手中的佛珠。 与净空大师也算是老相识,但这次亓灏再见到净空大师,竟真心觉得他好像老了许多。 这种老,不是皮相上的衰老,而是一种感觉。 睁开眼睛,净空大师也看着亓灏,慈善一笑:“今个宁王爷怎么有空来看老衲了?” 亓灏仔细的打量了净空大师一会,随意的在蒲团上坐下,若无其事道:“本王许久未曾见你了,你怎的老了这么多?” 在净空大师面前,亓灏似乎永远都是不着调的。 就好比是当年,亓灏带着顾瑾璃来清水寺,他偏得在出家人面前腻腻歪歪的,扎人家老和尚的眼睛。 好在净空大师不是寻常的古板刻薄的和尚,并没往心里去。 净空大师放下佛珠,一边抬手给亓灏倒茶,一边仍笑得温和道:“老衲早已是看破生死之人,老了又有何惧?” 茶叶在滚热的茶水里飘着,热气盈盈,衬得净空大师更像是得到了的仙人一样,仙风道骨。 亓灏是一路上装着满满的心事来的,所以他也没有多少要继续与净空大师贫嘴的心情。 接过净空大师递过来的茶杯,他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本王今日来,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这些问题,你即便是不完全知道,但也一定比本王知道的多。” “所以,老和尚,你可别想骗本王。” 净空大师充满睿智的老眼静静的望着亓灏,仿佛能洞察人心一般。 他大概能猜到亓灏接下来要问什么了,叹了口气,又道了几句让亓灏听着云里雾里的佛语来:“八万四千法门,尽由一心而起。若心相内净,由如虚空,即出离身心内八万四千烦恼病本也。” “宁王爷所有的一切疑问,烦恼,都是由心而生。” “莫不是本王把心给剜出来,这些烦恼就不在了?”亓灏冷笑一声,也不再多与净空大师废话。 他将茶杯重重放下,问道:“逍遥子是你的师弟,那你必定早就知道了阿顾回京的事情。” 见净空大师神色平静,亓灏只当他这是默认了,于是继续道:“阿顾,她是当年凤瑟与凤皇的女儿,对不对?” 净空大师唇瓣紧抿,动了动唇,仍旧沉默不语。 “好,你不说话,本王当你承认了。”亓灏不依不饶,再次追问:“那你可知道,阿顾的背后那个神秘人的身份?” “他是阿顾和轩世子的师父,貌似还与云国有牵扯。” “阿顾和轩世子所谋划的一切,都是那人在背后指点。” 见净空大师还是不打算开口,亓灏语气低沉阴冷了几分:“那人野心极大,本王担心他只是利用阿顾。” 果然,一听到顾瑾璃,净空大师总算是忍不住的松了口:“你说的那个人,确实是个野心蓬勃,心狠手辣之人。” “至于他是谁,师弟已经私底下多次查探过,但还未查到消息。” 顿了顿,大概是怕亓灏不信,净空大师补充道:“师弟前些日子去了南阳,掐算着日子应该就是今明两日就回来了。” “兴许,这次师弟没有白跑一趟。” 亓灏听罢,紧皱的眉头松了一分。 他端起茶杯,吹了吹茶,抿了口,“当年凤国被灭之事,其中可有什么内情?” 众所周知的,亦或者说是能查到的,无非就是亓国与云国联手。 可亓灏总觉得,里面应该还会有点什么旧闻秘辛之类的。 净空大师也不知道亓灏问这话到底知道多少,还是说在试探自己。 他垂下眸子,缓缓道:“过去的已是过去,莫要追究,莫要入心。” 这话,也就是不愿告诉亓灏的意思了。 亓灏眯着眼睛,又望了净空大师几眼。 尽管眸子里带着星火,但他将火气压了下来。 慢条斯理的喝完了一杯茶,他才站起身来,“既然老和尚你身体不适,那本王就下次再来拜访。” 出家人不问世事,净空大师不愿说,他也不好强人所难。 而且,瞧着他面色暗黄,眼下微青,确实是精神状态不怎样,亓灏也不忍心继续为难他了。 净空大师见亓灏要走,有些意外。 这要是以往,依着亓灏在他面前那无赖的性子,得不到一个答案肯定是不罢休的。 而这次,亓灏非但不刨根问底了,还透露着点关心,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一甩衣袖,亓灏也不管净空大师那探究的眼神,径直推门出了房间。 慧和在院子里打扫,见亓灏果真没在房间里待太久,便对他点点头,然后放下扫帚进了屋子。 “师父。”见净空大师一脸疲惫,他心疼道:“您今日感觉怎么样?我去将您的药端过来吧?” 自从将所有内力都偷偷传给了逍遥子,净空大师的身体状况就一日不如一日了。 刚好,昨夜没关窗户,十几年都不生病的人,竟感染了风寒。 “咳咳咳……”净空大师努力的压住咳嗽,摆摆手,毫不在意道:“无碍,小小风寒,用不得吃药,我休养两天就好。” 呷了口茶,他嗓子舒服了点,便问道:“师弟有准儿消息了吗?” “是今个回来,还是明天?” 理解净空大师思念逍遥子的急切心情,慧和道:“师叔赶路快的话,今个晚饭之前肯定就回来了。” “慢的话,明个早上。” 净空大师听罢,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慧和道:“其实,还是晚点回来的好。” 见慧和不解的看着自己,他笑道:“师弟要是知道了我患了风寒,又要小题大做了。” “您既然知道师叔的脾气,为何还不喝药?”说到这里,慧和的语气竟难得的埋怨了起来,说的话竟比平时也多了不少:“师父,不是我啰嗦,您已经为了师叔没了内力,必须得注意着点自己个的身体。” “往后天就冷了,您……” “砰!”的一声巨响,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也猛地吓得慧和把后半截话给咽了回去。 净空大师看着门口那风尘仆仆的人,坐直了身子。 逍遥子一头白发被风吹起,一双深邃的眸子里燃着怒火。 那团火,直接隔空烧了过来,灼了净空大师的心。 师兄弟多年,逍遥子待他的感情,他又怎会不知道呢? 别说是一场小风寒,就是不小心手上割出了一刀看不出来的口子,逍遥子也能碎碎念半个时辰。 当初自己为逍遥子输送内力之事,到现在还瞒着逍遥子,怕的就是他知道了受不了。 眼下,瞧着他那怒目而视的模样,净空大师便知道今个是躲不过去了。 “师叔……”见逍遥子将身上的包裹一把摔在地上,一步步的像是杀人狂魔一样的走来,慧和不自觉的挡在净空大师身前,惊慌道:“您别激动,有什么话,好好说。” 逍遥子攥紧的拳头青筋暴起,他咬着牙,厉色道:“你出去。” 净空大师深知两个人的事情,只有两个人才能解决。 旁人若是插手了,只会越来越乱。 慧和的视线在逍遥子和净空大师之间来回了一圈,轻手轻脚的关门退了出去。 屋子里少了一个人,空气瞬间停滞了,不流动似的。 逍遥子直直的盯着净空大师半晌,望着他憔悴的眉眼,心疼不已。 又想着刚才在门口听到他和慧和的对话,更是生气的厉害。 余光扫见茶案上的两个茶杯,他没事找茬道:“我不在的时候,师兄过得好悠闲,还有人来陪聊喝茶。” 净空大师知道逍遥子这是在刻意撒气,便淡淡道:“刚才宁王爷来过,小坐了片刻,他来询问我凤国被灭一事。” 逍遥子现在没心思去管亓灏来做什么,他只是看着净空大师这一潭死水,装作若无其事的脸就想动手。 心里这么想着,他的手也就这么做了。 一把攥住净空大师的袈裟,他狠声道:“师兄,我今年等不到八月十五了。” 每年的八月十五,二人都会去绝情崖上较量一番。 所以,八月十五对他们二人的意义非同寻常。 净空大师心如止水,声音也淡得像是索然无味的白开水:“师弟是想现在比试?” 从逍遥子进门,两个人你来我往这几句话,虽然谁也没提净空大师没了内力一事。 但是净空大师知道,逍遥子他听到了,这才要和自己比试。 扯了扯唇,净空大师幽幽一叹,随即手腕翻转,将逍遥子抓在自己衣襟上的手反扣住,摆脱了他的禁锢。 逍遥子眸光一暗,开始出招。 净空大师虽没了内力,可这么多年的武功底子却在,面对逍遥子的步步紧逼,他只退不攻。 而逍遥子就像是执意要将净空大师没了内力这件事情揭露出来一样,招式越发的狠辣。 当然,他生气归生气,可也不舍得真的伤了净空大师,只不过是耗着他而已。 净空大师身子亏损了,体内还有一股子寒气,所以没撑多久,就没力气再去躲开逍遥子迎面劈来的这一掌。 “噗!” “师兄!” 慧和躲在门外,耳朵时刻注意着里面的动静。 听到里面的打斗声,他这颗心就七上八下的,担心逍遥子控制不住脾气,当真会对净空大师出手。 逍遥子的一声急呼,吓得慧和立刻冲了进来。 见净空大师嘴角流了血,他快哭了,哀求道:“师叔,您上次中了那恶人的毒,师父只能以他的内力救您!” “师父之所以不告诉您,他是怕您去找那恶人报仇!您体谅一下师父的苦心吧!” 逍遥子刚才及时收了掌,可净空大师刚才这一番折腾,气血攻心,便吐了血。 看在单纯的慧和眼里,那便是逍遥子一怒之下打伤了净空大师。 逍遥子一手扶着净空大师的肩膀,另一只手探在他的脉搏上,一双老眼又痛又恨的瞪着净空大师,语气也是带着火星,微微颤抖:“师兄,到了现在,你还敢说不爱我?!” “到底,你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这两句话,如平地惊雷,炸得慧和刚打算滚出眼眶的眼泪又倒流了回去。 他知道净空大师和逍遥子师兄弟感情极深,却从未往那一方面多想。 现在,听到了逍遥子如此直白的质问,不禁脑袋有点转不过来了。 净空大师苦笑了一声,像是宽慰逍遥子,又像是自嘲:“师弟,离着八月十五还有一段时间,等我风寒好了,再与你重新比试。” “没了内力,你还要怎么跟我比?”逍遥子本来探脉的手改为了紧握,他的老眼里的火苗也在说话间变成了两团水气。 “师兄……我们退隐吧!” 这样的话,在逍遥子离京去南阳王之前,也说过。 但此刻,他要比上次更加认真和坚决:“京中的一切,我们都不要管了,亓国如何,阿璃如何,亓灏如何,自有他们的命数。” “你我不是神人,救不了任何人。” “师兄,我们走吧,你困在这京中一辈子了,我带你去塞外,去江南,去……” “师弟。”净空大师的气息已经平息了下来,他摇了摇头,喃喃道:“这乱世之中,我们能退去哪里?” “当年,凤瑟将阿璃交给了我们,如今她却执意要往歧途上走,你我若坐视不理,岂不是辜负了凤瑟的嘱托?” 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净空大师被逍遥子扶到了蒲团上。 慧和懵懵懂懂的看着怒火神奇的熄灭的逍遥子,觉得自己在这二人之间可能是多余的,便悄默声的退了出去。 第431章 盖住身子 净空大师的答案,与上次一样。 要说顾瑾璃和陈泽轩的肩上背负了太多,逍遥子与净空大师何尝不是? 只一个凤瑟托付给他们的顾瑾璃,那就抵得上一座千斤重石。 不过,净空大师在逍遥子的心里,要比那些家国大义要重得多。 逍遥子不由分说的往净空大师嘴里塞了一颗入嘴即化的药丸后,挣扎了片刻,揉了揉眉心,神色压抑道:“师兄,我们老了,折腾不了多久了。” “你已经为了我没了内力,我不想你将来有一天再为了阿璃丢了命。” 净空大师抿了抿唇,望着逍遥子翻滚着痛楚的双眸,再是一潭死水,也被他感染得起了一波微澜。 这个世界上,有两种痛。 一种是永远也得不到,另一种是失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顾瑾璃对于八皇子,尹子恪,顾成恩,亦或者是陈泽轩来说,都是属于第一种的。 而顾瑾璃和净空大师对于亓灏和逍遥子,则是属于第二种。 顾瑾璃和亓灏的感情纠缠得久了,到现在也分不清楚到底是爱,还是恨多一点。 净空大师和逍遥子也纠缠至今,一个自欺欺人的逃,一个不厌其烦的追。 最初在识破了逍遥子的心意后,净空大师选择了遁入空门,消失许久。 逍遥子失去了师兄,一夜白发。 后来再相遇,他便不愿再忍受那种失去的痛苦,穷追不舍了这么多年。 逍遥子的追,是一种长久的陪伴。 净空大师的逃,是他不敢面对自己真心的体现。 逍遥子从未表露过要放弃的意思,但是现在,他却说他们老了。 这种“老”,让净空大师仿佛看到了昙花谢了,看到了美人迟暮,看到了英雄末路,看到了江郎才尽的那种无可奈何,无能为力。 这种“老”,也让净空大师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悲凉。 好像,若是他再不接受逍遥子的爱,那么往后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是啊,他们还能活几年?能在一起相伴的时间还剩下多久? 他也爱逍遥子,只是…… 不说这种大逆不道的感情被世俗所不容,只说眼下这形势,也不能让他们抛下这一切,随心所欲的远走高飞。 他们身上的担子,太重,以至于重得净空大师虽然也很想冲动的应了逍遥子,两个人去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度过余下不多的时光,但还是强忍住了这个念头。 深吸一口气,他将话题引了回去:“师弟,你这次去南阳,都查到了些什么?” 逍遥子已经习惯了净空大师的不正面回应,也知道他又在转移话题,于是绕到净空大师的身后,双手置于他的后背,一边给他运气疗伤,一边语气生硬道:“南阳王不知道轩世子在背地里的那些谋划,他对京中发生的变动也一概不知,应当没有谋反的心思。” 顿了顿,又道:“不过,有一件事情倒是意外收获。” “何事?”净空大师感受着背后涌入源源不断的内力,心里也暖意无限。 逍遥子望着净空大师黑发间也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白发,轻声问道:“师兄,你还记得当年的藩王之乱吗?” 这九年前的事情,就仿佛是过去了好久好久一样。 “藩王之乱……”净空大师眼睛望着远处,像是在回忆当初血染成河的画面。 “当年平靖王和广陵王先后被剿灭,南阳王和轩世子是立了大功的。”逍遥子也陷入了当年那场厮杀的回忆中,语气沉沉道:“皇上除掉了心头大患,很是高兴。” “但是,广陵王膝下有一女,却在战乱中失踪了。” “依着皇上的手段,斩草自然要除根的,只是至今无人能找到那郡主,是死是活也无人知晓。” 净空大师眸光动了动,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莫不是在南阳找到了?” 逍遥子明知净空大师看不到,但还是点点头,又摇摇头:“找到了是找到了,但是……事情有点复杂。” 斟酌了片刻,他继续道:“当年南阳王妃的小郡主病死了,南阳王便将广陵王的女儿给带回了南阳。” “你是说,玉淑郡主她……”净空大师倒吸一口气,被这个消息给惊住了。 转过身,他望着逍遥子,“此事若是让皇上知道了,南阳王和南阳,恐怕要……” 净空大师想说什么,逍遥子都懂。 他将手从净空大师背上收回,语气无奈又低沉道:“师兄,南阳王的人品如何,世人皆知。” “只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关于玉淑郡主的身世,除了南阳王夫妇和轩世子之外,现在知道这件事情的也只有逍遥子和净空大师了。 净空大师深知事情的重要性,他缓缓道:“当年错在广陵王,不在玉淑郡主,她是无辜的。” 逍遥子点点头,又道:“对了,那个恶人,的确与轩世子勾结在一起,企图颠覆朝纲。” “他在南阳有多方势力,在云国也安插了人手,此人能耐不小。” “他撺掇着阿璃复仇复国,会是什么身份?”净空大师沉思了一会,试探道:“难不成,他是凤国人?” 逍遥子摇了摇头,直接否认了:“凤国当年举国被灭,那么多无辜的人都死于亓国和云国的刀下。凤国,除了阿璃之外,哪里还会剩下什么人?” 兴许确实是陈年旧事,以至于净空大师也这一时半会也想不到什么。 逍遥子见净空大师若有所思的模样,进行最后一次尝试:“师兄,我刚才说的事情……你能不能再考虑一下?”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哀求,还有让人不忍心拒绝的低声下气。 内心同样进行了一番天人交战,净空大师别开眼睛,过了良久,就在逍遥子以为不会有个回复的时候,却听得净空大师的声音飘渺幽长道:“师弟,待这里一切都尘埃落定后,我……” 逍遥子的心跟着一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净空大师,“你就怎样?” 净空大师抬手,拂去逍遥子眼角的老泪,缓缓道:“我就跟你走。” “师兄!”再也压制不住心头的激动,逍遥子紧紧抱住了净空大师,哭得像个孩子。 门外,慧和听着逍遥子的低泣声,心想师叔等了师父这么多年,也是值了。 大婚那日,江晴岚暴毙,尹家答应三日后给江晴岚的父女一个交代。 现在马上就要快过了时间,迫在眉睫,就在大夫人围着桌子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的时候,她的贴身丫鬟急匆匆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夫人,夫人!”小丫鬟额头上都是跑出来的细汗,她见大夫人横眉竖眼的要开骂,连忙道:“奴婢有要事禀告!” 说罢,她警惕的看了一下门外,踮起脚尖小声道:“奴婢刚才见二姨娘房里的丫鬟偷偷的把一包东西埋在了树下,奴婢觉得这里面有蹊跷,便趁着她走后把东西给挖了出来。” 说罢,她将一个沾着泥土的帕子一点点打开,“夫人,您瞧,这是不是那日林公子从兔毛垫子里找出来的毒针?” “奴婢瞧着一模一样,您再看看!” 那兔毛垫子里的毒针,顾瑾璃当时只是随意的摸索出来一根。 其实,在垫子的深处和背面,还藏着许多毒针。 大夫人和尹子恪为了查出凶手,让丫鬟用了几个时辰将垫子上的兔毛一根根的拔了下来,结果一抖动,地下的毒针“哗哗”往下掉。 丫鬟数了数,一共六七十根。 如此狠毒的心,这可惹怒了尹子恪。 可是,这垫子是管家从外面采办回来的,经手的人也就是大夫人身边几个可靠的丫鬟。 那几个丫鬟,尹子恪和大夫人都一一审问过,可却没查到任何蛛丝马迹。 而现在,这丫鬟竟说这毒针是在二姨娘的丫鬟手里找到的,不就是证明了垫子是二姨娘派人动的手脚?! 攥着拳头,大夫人面目狰狞道:“好一个二姨娘,竟敢给我背后使幺蛾子!” 一甩衣袖,她捏紧了帕子,忿忿的往二姨娘的院子走去。 路过假山,大夫人忽然停住了脚。 “夫……”小丫鬟不解的刚想发问,却被大夫人给用手堵住了嘴。 二姨娘一边扭动着腰身慢条斯理的往外走,一边心情大好道:“林儿现在能自己下地走路了,我总算是能舒坦的喘口气,出来走走了。” “哼哼,不像是某些人,这几日快憋屈死了。” 小丫鬟附和道:“主子,要不怎么说您聪明呢,大公子和大夫人他们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是咱们将垫子给换了!” 二姨娘往前走着,手里的帕子得意的甩着:“那当然。” “现在大公子的名声也被咱们给搞臭了,以后想必是没姑娘敢嫁进来了。”小丫鬟见二姨娘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越发的殷勤道:“大公子要是一辈子都娶不到媳妇,这尹家的家产,早晚都落到您和二公子手里。” “好了,不要什么胡话都说。”二姨娘大概是怕隔墙有耳,也怕自己乐极生悲,便摇了摇头,结束了话题。 待二人走远后,大夫人铁青着脸,像是地狱里逃出来的恶鬼一样,缓缓的走了出来。 小丫鬟气愤道:“夫人,真的是二姨娘做的!” “咱们,现在就去告诉大公子吧?” “二姨娘做出了这等狠毒之事,将她杖毙都不足以抵罪!” 大夫人冷笑一声,一边往二姨娘的院子里走去,一边笑得阴恻恻道:“杖毙二姨娘做什么?” “杖毙了她,江晴岚就能活过来吗?” “那……咱们就这么放过二姨娘吗?”小丫鬟有点不甘心,当然她也不相信大夫人就能这么忍气吞声。 大夫人抬了抬下巴,眼底划过一抹杀意,一字一句道:“弄死她的宝贝疙瘩,我看她还能不能笑得这么开心!” 小丫鬟也是个心思玲珑的,立马明白了大夫人的意思。 她咽了口唾沫,快步跟在了大夫人身后,二人直接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的下人不多,只有门口两个守门丫鬟。 “奴婢……”两个丫鬟刚弯了弯膝盖,打算给大夫人请安。 大夫人却抬手,制止了她们,问道:“二公子呢?” 两个丫鬟不知道大夫人的来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能如实道:“二公子睡了。” 尹鹏林刚才在二姨娘出门之前,自己扶着桌子练习了一会走路,可一旦他离开桌子,就会摔倒。 所以,这三五次的下来,便失去了耐心,遣走了丫鬟闷在床上睡着了。 大夫人眼睛一亮,抿唇道:“我找二公子有些话要说,你们先退下吧。” “是。”两个丫鬟没想太多,听命离开。 大夫人进了房间,尹鹏林果然睡着了。 轻声挪步到床榻边,大夫人扫了一眼周围,找着可以弄死尹鹏林的工具。 看了一圈,没发现可心的东西。 视线落在一旁厚厚的被子上,她转了一下眼珠子,然后抬手捏起了被子的一角,然后一点点往尹鹏林的头顶上方拉着。 待被子完全盖住了尹鹏林的整张脸,大夫人便开始死死的按住被子,不给尹鹏林丝毫呼吸挣扎的机会。 大夫人的力气极大,尹鹏林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做了噩梦,他扑腾着两只手,试图挣扎。 可他不知道,大夫人一心想闷死他,又怎会给他求生的机会? 老眼里冒着凶光,大夫人最后一咬牙,尹鹏林的手便垂了下来。 被子里再没了动静,小丫鬟在一旁看傻了眼。 她第一次看到,如此凶残的大夫人。 大夫人拿开被子,看着张大着嘴巴,死不瞑目的尹鹏林,堵在胸口的一股子恶气算是吐了出来。 站起身来,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听得门口传来二姨娘失了魂儿的尖叫声:“林儿!” 大夫人既然敢杀尹鹏林,就不怕让二姨娘知道。 她冷冷一把掐住跌跌撞撞跑进来的二姨娘的脖颈,不让二姨娘上前靠近尹鹏林。 二姨娘之所以去而复返,可能真的是母子连心,她与尹鹏林之间有着心灵感应。 本来想去花园散散心,但走了没多久就心口莫名其妙的痛的厉害,仿佛有一只手要捏爆她的心脏。 随即,心便突突的乱跳着,让二姨娘越发的不安。 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实在是放心不下尹鹏林,她便急吼吼的小跑着回了院子。 她没想到,一回来那守门的两个丫鬟便被人给支走了。 大夫人一脸诡异的站在房间里,而她的林儿却…… 用力的甩开大夫人的胳膊,二姨娘哭得不能自已。 她两腿发软,扑倒在床榻上,一边用力的摇晃着已经没气儿了的尹鹏林,一边哽咽道:“林儿,你醒醒啊!” “你睁开眼睛,看看娘!” 大夫人的小丫鬟极有眼力劲的关好了门,挡在二姨娘丫鬟的身前,生怕她跑了出去,通风报信。 二姨娘的丫鬟见大夫人竟连尹鹏林都敢杀了,她当然不敢与大夫人为敌。 “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算是间接的投降。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竟敢害死林儿!我杀了你,杀了你!”二姨娘伤心欲绝,“噌”的站起来就要与大夫人闹个鱼死网破。 大夫人早有预料,她一脚踢在二姨娘的膝盖骨上,疼得她后退几步。 “二姨娘,现在你只有两条路可走。”大夫人冷哼一声,语气不容置疑道:“第一,你自己去江家自首。” “告诉江家夫妇,是你杀死了江晴岚。” “第二,你自行了断!” 不管二姨娘选什么,她都难逃一死。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二姨娘算是明白了,大夫人一定是知道了自己的阴谋诡计了。 事情败露了,她才杀死了尹鹏林以泄愤。 咬着唇,二姨娘红肿着眼睛,嘶声力竭道:“所有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的,可林儿他是无辜的,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对他下如此狠手?” “呜呜呜……怎么说,林儿都是老爷的孩子,你怎么能……” “呵!”大夫人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嘲讽道:“林儿是老爷的孩子,那我的恪儿就不是了?” “我的恪儿不仅是老爷的嫡子,还是这尹家的家主!” “你害的他新婚之日没了媳妇,又背上一个命硬克妻的坏名,你对他动手的时候,可有想过他是老爷的儿子?” “二姨娘,我告诉你,你的林儿就是死一万次,也抵不过我的恪儿一根小指头!” “呜呜……林儿,我的林儿……”二姨娘哭得喘不过气来,整个人直抽抽。 尹太傅死了,没人再给她撑腰做主。 若不是她太贪心,想要的越流越多,也不会犯下如此糊涂事。 而现在尹鹏林死了,她也没什么活下去的指望了。 除了死,她好像真的别无选择。 “大夫人,江家老爷往这边过来了。”这时,管家很及时的推门进来了,对着大夫人拱手禀告了一声。 “哦?”大夫人瞥了二姨娘一眼,冷笑道:“亲家公来的正好,我让他将这凶手带回去,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亲家公说过,一旦抓住了那凶手,一定得将她身上的肉一片片的刮下来丢去池塘喂鱼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啊,亲家公,你来了。”转眼,大夫人果真看到了一脸凶神恶煞的江晴岚的父亲。 二姨娘知道,大夫人恨不得将自己挫骨扬灰。 与其落到江晴岚父亲的手里痛不欲生,倒是不如来个痛快。 闭了眼,她猛地一头往一旁的墙上撞了去。 “砰”,那声音极大,溅了一地的血。 二姨娘眼睛看着床榻的方向,身子一点点往地上滑去,以这么惨烈的方式死了。 出人意料,又在意料之中。 只是,这有点不像她。 她那样的小人嘴脸,怎会说了断就真的了断了呢? 可是,她就是死了,死得彻底干脆。 因为,她的林儿没了。 大夫人愣了一下,江晴岚的父亲也吓了一跳。 半个时辰之后,京中所有人都知道原来是尹家的二姨娘害了江晴岚。 二姨娘畏罪自杀,尹家二公子受不了刺激,也随着去了。 两个时辰之后,京中所有的人在还未消化完尹家的后院宅斗八卦后,又收到了一个让人惊得掉眼珠子的消息。 那就是,废人宣王竟不是当今圣上的亲生儿子! 街头巷尾,到处都是不吃晚饭的人们,谈论着这个惊天动地的火爆新闻。 宁王府里,亓灏听着杜江的禀告,眉头不自觉的皱紧了起来。 他差不多能猜到这件事情是谁传出去的,抿了抿唇,半晌才问道:“父皇那边如何了?” “皇上气晕了过去,到现在还没醒。”杜江一边看着亓灏的脸色,一边继续道:“德妃本来身子就不好,据宫里传来的消息说,德妃吐了好些血,恐怕情况要不好了。” 犹豫了一会,他小声道:“王爷,这次可能又是顾……” “你出去,本王想静静。”亓灏怎可能不知道杜江要说什么,眉眼一冷,不悦的挥了挥手。 “王爷……”杜江还想再劝些什么,亓灏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推门离开,大步往芙蕖院走去。 芙蕖院里,顾瑾璃早早的打发走了几个丫头,自己待在屋子里想着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宣王的身份消息一放出来,就像是要把这京城给炸了一样。 老皇帝要是还算个男人,必定忍不了这口气。 如果老皇帝这次气出个好歹,一命呜呼的话…… 顾瑾璃想事情正想的出神,待亓灏推开门走进来后,她才反应过来。 身上只一件白色的里衣,她下意识的将外衫一扯,盖住了身子:“亓灏,你来做什么??” 亓灏望着一头秀发全部散落在身后的顾瑾璃,看着她那双清冷的眸子,这一路走来的火气不自觉的消散了几分。 一步步靠近,他幽幽的望着她,将问题抛给了她:“阿顾,你说呢?” 话落,他不给顾瑾璃反应的机会,直接低下了头,强硬的吻住了她的唇。 第432章 霸道狂野 唇上突然一凉,顾瑾璃瞪大了眼睛。 这是怎么个意思?堵住了她的嘴,还让她说什么? 两个人的睫毛紧挨着,一眨一眨的,带着一股电流,涌入彼此体内。 顾瑾璃脑袋有点发懵,她想不明白,怎么好端端的,亓灏就突然闯了进来,强吻了她呢? 亓灏的桃花眼幽暗深邃,顾瑾璃的大眼清澈里透着怒气。 她别过脸,躲过亓灏的嘴,抬手想甩给他一耳光。 然而,亓灏的动作要比顾瑾璃快。 他将她作怪的手反扣在她的身后,身体将她压在床榻上,另一只大手禁锢住她的后脑勺,吻得要比刚才还要热烈用力。 与其说是用力,倒不如说是在发泄着心头的余火。 德妃和顾淮的丑事,他之所以不愿这么早的泄露出去,就是怕老皇帝承受不住,就是怕闹得满城风雨,损了皇室的尊严,动摇了老皇帝的地位。 后宫嫔妃和当朝丞相有私情,并生下了孽种混淆皇室血统,身为一国之君的颜面何存? 堂堂帝王被戴了绿帽子,还搞得举国上下人尽皆知,这皇位哪里还坐的稳? 在悠悠众口之中,不只是宣王不是老皇帝的龙种,可能连带着亓灏,八皇子,还有那死去的清王的身份也受到了质疑。 一旦皇室血统发生了问题,那么搞不好严重到有居心叵测之人打着匡扶正统的亓灏,将这些皇子王爷,乃至是老皇帝都给赶下台,另立为王。 所以,事关江山社稷这等大事,亓灏又怎能不生气? 霸道狂野的吻中,带着他舍不得的惩罚。 当然,还有一丝丝的放纵。 顾瑾璃即便是恢复了记忆,开始怀疑莫离和陈泽轩,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彻底的原谅了亓灏当年的隐瞒。 尹素婉有句话说得很对,自己和亓灏走到了这一步,都是自作自受,活该! 当年,他就算是有那么多不得已的苦衷,为了她背地里做了那么多事情,可他也在他们定情的时候说过,两个人要坦诚相待,彼此信任,一起并肩携手共度风雨,共看斜阳。 孩子的事情,她怪不得他。 毕竟,是老皇帝派周管家在汤里下了药,失去了孩子,他也一样的痛苦。 娶沈碧云,她更没道理怨他。 毕竟,亓灏当年是如何厌恶沈碧云的,她是亲眼看到过。 为了自己,亓灏曾在秋猎会那日踢断了沈碧云的腿,为此还得罪了沈明辉。 除却上一辈的恩怨和灭国之仇,她和亓灏之间似乎不至于走到现在这个仇人相见红了眼的境地。 因为,她不是莫离所说的那般,是为了复仇伪装身份代嫁嫁给的亓灏,与亓灏的那些甜蜜时光,二人也没有逢场作戏。 她的脸也没有被亓灏毁容,所以客观公正的来说,那些重重误会不是亓灏一个人的责任。 她难过,痛心,失望,绝望的时候,也不曾主动放下自尊来去过问亓灏一句。 她只沉浸在一个人的胡思乱想里,其实亓灏要受到的压力远比她还大,受到的委屈也无法透露给旁人,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的忍着,咽下,还要接受她和那几个不知情丫头的指责和埋怨。 亓灏每次的欲言又止,他眼神的复杂深沉,他身上的伤,她没有去仔细的观察,没有去关心,没有去在意,只将自己完全的封闭起来,将亓灏给隔离开。 想起当年的那些过往,那种委屈和痛彻心扉再次席卷而来。 顾瑾璃的两手动弹不得,只能用腿脚来踢打亓灏,试图挣脱掉这个可恶的男人。 亓灏长腿一勾,将她的腿给压下。 顾瑾璃气恼,张口想咬亓灏的唇,奈何亓灏趁机长驱而入,舌头如一条蛇,不安分的侵略着。 两个人谁也没有闭眼,都直直的瞪着对方,所以这吻虽然热烈,却并未点起任何情欲的火星来。 当然,前提是得忽略掉亓灏那抵在顾瑾璃小腹处的坚硬物事才行。 顾瑾璃处于被动一方,手脚无力回击,却又被亓灏明目张胆的轻薄,她的脸因愤怒涨红,整个过程也忘记了喘息。 亓灏感觉到她的身子在颤抖,想着必定是惹恼了她,于是赶紧松开口,声音喑哑道:“阿顾,我……” 顾瑾璃终于从亓灏的虎口里逃脱出来,她不等亓灏的话说完,扬起脖子来,用力的在他的肩头上狠狠咬了一口。 这一口,她卯足了劲的往死里咬,咬得亓灏当即“嘶”的倒吸一口气。 顾瑾璃的牙齿发出“咯吱咯吱”的细微响声,嘴里也很快有了一股咸涩的血腥味。 可是,她仍旧不松口。 亓灏疼得绷直了身子,任顾瑾璃讨债。 他将脑袋搭在顾瑾璃的肩头,一边嗅着她身上独有的淡淡香气,一边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要颤抖的那么明显:“阿顾,我说过,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的命可以给你,我的一切也都可以给你。” “只是,我不能看着你被人利用,将祖宗辛苦打下来的基业给毁了。” 顾瑾璃的动作一顿,亓灏的衣服上沁出了血。 她抬头,染了泪的眸子直直的望着亓灏,嘴角也沾着一滴血。 身上披着的衣服因为刚才的折腾早已被蜷缩在了身下,里衣的领口大开,隐隐露出里面的些许风光。 可亓灏没心思去看那片旖旎,因为他被顾瑾璃眼里的水光给灼痛了心。 “阿顾……”小心翼翼的抬手擦着顾瑾璃的眼角,他低声道:“不要再去恨了,好不好?” 想起莫离的筹谋,想起陈泽轩的付出,顾瑾璃怎能轻松的开口说放弃? 一开始走上这条路,非她本意。 走到现在,已经不是她想撤退就撤退的了。 如今的时局,八皇子和亓灏针锋相对,如果顾瑾璃退了,无疑于将八皇子和陈泽轩置于一个尴尬的位置。 八皇子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她不能不仁不义。 尽管,她也是利用了他…… 死死的咬着唇,顾瑾璃的眼睛发酸,鼻子发酸,有种眼泪要一涌而出的冲动。 他对她的心,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都是一如既往的赤诚。 赤诚的,让她恨不得自己没有恢复记忆。 如果,没有恢复记忆,那他在她的眼里,还是那个虚伪无情的男人,还是那个给她造成很多伤害的男人。 可是,她记起来了。 记起来,她的心就不可能不受动摇。 只是,她要如何回应亓灏?要如何面对他的这份深情? 到底是亓灏放在心尖上的人,顾瑾璃的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他也能敏锐的感受到顾瑾璃的犹豫,她的挣扎,她的痛苦。 他没有逼着她立刻给他一个答案,耐心的等了一会。 但是,等来的还是顾瑾璃的决绝。 顾瑾璃掩在袖子里的手用力的攥住,指甲深深的扣入掌心。 入肉的疼痛让她下定了决心,缓缓道:“亓灏,我和你之间,回不去了。” “阿顾,只要你想,我们就能回去!”亓灏听罢,用力的扳正顾瑾璃的肩膀,急声道:“相信我,我们可以回去!” “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们就能……” “亓灏。”拂开亓灏的手,顾瑾璃转过头,不让他看到自己又要溢出眼眶的眼泪,闷声道:“一切,总要有个了断才行。” 是要有个了断,她和亓灏,她和陈泽轩,她和莫离,亓灏和陈泽轩,亓灏和八皇子,陈泽轩和莫离…… 许许多多的复杂关系,编织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大网,将她勒得喘不过气来。 她必须要将这个大网给戳破了,撕烂了才行! 莫离和陈泽轩瞒着她的那些事情,她要搞清楚! 她也不能让亓灏插手,就如同亓灏当年瞒着她一样,各有各的不得已。 说什么坦诚,信任,那也是在一定的前提条件下才可以的。 现在,她对亓灏做不来。 亓灏深吸一口气,良久才缓缓道:“好,我等你了断。” 说罢,他起身下了床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似乎,没料到亓灏竟走得如此干脆。 顾瑾璃下意识的回头,望着他的身影离开了房间,看着那门掩上,她那刚打开了一点的心扉也随之关上。 “亓灏……”顾瑾璃的眼神有些发怔茫然,她摸了摸微肿的嘴唇,上面似乎还带着亓灏的余温,可是她的心却在渐渐转凉。 将眼泪咽下,她披好衣服,随即下了床,快速的换上夜行衣,蒙上面从后窗上翻了出去。 亓灏出了芙蕖院,杜江已等在外面。 他瞧着亓灏的脸色不太好,小声道:“王爷,您别生气,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亓灏当然知道杜江指的是宣王身份引起轩然大波这件事情,他回头,看着芙蕖院,沉声道:“杜江,你去派人将京中的流言蜚语给压下,并且盯好了顾淮、顾成恩和宣王府这三方的动静。” “太后年纪已大,小八他现在又生了二心,本王实在是放心不下。” “本王先往宫里走一趟,看看情况。” “是,王爷。”杜江点头,刚转身要走,却又听得亓灏道:“还有。” 脚步一停,杜江又问道:“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亓灏沉吟了片刻,低声道:“告诉秦峰和梁宽,给本王守好了军营,加紧时间练兵,不得出现任何问题。” “告诉那几位大人,让他们密切注意维护小八的那些人,找出他们的把柄来。” “顾淮要是从相位上给掉了下去,若本王没猜错的话,阿顾和轩世子要推的人极有可能是郭明顺。” “郭明顺早年的那些罪证还在本王的手里压了不少,你再去查一下他最近可有犯过什么错,一并给本王揪出来!” 亓灏的语气清冷坚决,让杜江的眼睛一亮。 杜江明白,亓灏这是要打算对八皇子动手了。 果不其然,紧接着又听到亓灏道:“阿顾让尹素婉拉拢的那些墙头草,到了必要的时候,你也找人替本王盯着,保不准什么时候本王能用到他们。” 顿了顿,他突然沉默了下来。 杜江见亓灏不说话了,猜想着他是不是又顾及了顾瑾璃。 “杜江。”亓灏的语气有一些无奈,但还是道:“往后但凡阿顾出门,都要有人在暗处跟着才行。” “一来,得保证她的安全。” “二来……不能让她继续与那些人纠缠下去了。” 她说要来个了断才肯罢休,所以他也答应了。 只是,答应不代表放弃。 折腾了这么久,总不能一直都待在原地踏步。 只有做点什么,才可能产生质的飞跃。 他答应的另一个意思,是在间接的接受她的宣战。 他要护住亓国,保住老皇帝的江山,同时也要将她的心从陈泽轩和那个神秘的老男人身上夺回来! 在这场无形的战斗中,在他没有胜利之前,她也算是他的对手。 往后,他对她,不会再宠溺得没有原则。 他们是棋盘上的对手,他要与她博弈到底! 当然,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的,这是他的底线。 反正他也跟顾瑾璃一样,没了后路,不往前冲一下,谁又知道前面是悬崖深渊还是康庄大道? “是。”杜江见亓灏似乎恢复了以往的斗志,高兴的应了声,一溜烟的跑走了。 亓灏脑海中想起顾瑾璃的那双泪眼,不自觉的又叹了口气。 他想,她应该是心软了,动摇了吧? 这样自我安慰着,他往王府外面走去。 上了马车,去了宫里。 谣言传的沸沸扬扬,顾成恩不可能没收到消息。 顾淮真的是年纪大了,这流言蜚语来势汹汹,打得他措手不及。 仓皇之下,他只能派人去别院将顾成恩给请回来。 然而,顾成恩却直接打发了来报信的仆从回去了,说今个天色已晚,明日再回府。 顾淮和德妃有染,此事虽与顾成恩无关,但他怎么着都顶着一个顾家长子的名声,是无论如何都逃脱不开干系的。 毕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顾淮和顾家要是这一倒下,顾成恩也没好日子过。 但是,顾淮为宣王这个亲生儿子无怨无悔的掏出了所有,现在东窗事发,事情败露,凭什么要他这个养子去出谋划策? 先晾顾淮一晚上,让他焦心去吧! 反正宫里头老皇帝犯了病,就算是要处置顾淮和顾家,也得过了这一夜。 顾淮见顾成恩没过来,又气又急,但是也无可奈何。 事关德妃这个老情人,顾淮也不敢派人去宫里慰问一番,只能彻夜未眠,转辗反侧。 好不容易熬到了第二天,在他打算再次去派人去别院的时候,顾成恩回来了。 与此同时,亓灏昨夜也一晚上都没回宁王府。 老皇帝昏睡了一晚上,到今个天亮后才勉强睁开眼。 他是真的被气糊涂了,以至于说话大着舌头,都有点不利索了。 亓灏通过老皇帝的表情、动作、含糊不清的话,差不多能揣摩出他的意思来。 拍了拍老皇帝的手,亓灏安慰道:“父皇,你先不要想这件事情,儿臣会处理好的。” 老皇帝怒瞪着眼睛,张大嘴巴,支支吾吾的又不知道嘟囔了些什么。 亓灏轻叹一声,缓缓道:“儿臣已经派人将消息给压下了,德妃和顾家那边也派人盯着了。” “至于宣王的身份是否真的有问题,明日儿臣会请太后做主,宣顾淮和宣王进宫滴血验亲。” 老皇帝听罢,老眼里的怒火总算是减了几分。 他紧紧的握着亓灏的手,干枯的老手像是一枝老树根,努力的传递着只相信亓灏的信任。 亓灏不着痕迹的将手从老皇帝的手下抽了出来,转头对杜江道:“回王府,将林笙接过来。” 对顾瑾璃的感情,亓灏正在努力的做到收放自如。 因为,现在知道顾瑾璃身份的人正在渐渐增多,八皇子,尹子恪,如果自己稍有不慎,顾瑾璃将会面临很大的危险。 所以,在外人面前,他更是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是,王爷。”杜江拱手,快步离开了屋子。 杜江到了芙蕖院的时候,顾瑾璃才刚在床上眯了没有三个时辰。 昨夜她翻墙离开,是为了查陈泽轩和莫离。 现在阿翘还在敌我徘徊的边缘,顾瑾璃不能完全的信任她。 而爱月和荷香两个丫头,她倒是信得过,却不愿让她们二人去冒险。 再说之前陈泽轩安排在她身边的那些人手,也不如她自己培养的可靠。 所以,还是亲力亲为比较好。 虽然会很累,会危险,但自己查到的东西靠谱,真实。 阿翘自然不知道顾瑾璃昨晚外出过,听完杜江的来意后,她敲了敲门,低声唤道:“主子,王爷从宫里传话回来,让您去一趟。” 顾瑾璃迷迷糊糊,听的也不真切,所以抱着被子没吱声。 阿翘推门进去,放下盆子,见顾瑾璃果然还在睡着,便轻轻的拉了一下她的被角,低低唤道:“主子,主子。” 顾瑾璃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呵欠:“阿翘,什么时辰了?” 阿翘道:“不早了,卯时了。” 顾瑾璃刚坐起来,听到时间后,又要躺下:“才卯时,我要再睡一会。” “主子,睡不得了。”阿翘连忙扶住顾瑾璃的胳膊,赶紧道:“王爷让您赶紧去宫里给皇上瞧身子呢,杜江就在外面等着您。” 顾瑾璃眉头皱了皱,撇嘴道:“宫里不是有魏廖吗?干嘛巴巴的非得让我去?” 阿翘知道顾瑾璃对老皇帝心存芥蒂,也知道亓灏在宫里等得着急,所以还是小声劝道:“魏太医的医术没您高明,您就去瞧一眼,回来接着睡觉。” 脑海里又浮现出亓灏昨夜的那给莫名其妙的吻,那一番让人心动的话,顾瑾璃揉了揉额角,重重吐出胸中浊气,很是不情愿的下了床。 不说当年如何,只说回京后的这些日子里,他为了她挨过好几次剑伤,她去给老皇帝看一下也不为过。 再者,之前也没少给老皇帝和太后诊治身体。 所以,也就不差这一次了。 这样想,心里就没那么别扭了。 阿翘手脚麻利的帮顾瑾璃穿戴和衣服,伺候她洗了脸,便将她送出了门。 杜江一见门开了,焦急的脸终于舒展开:“顾侧妃,咱们快走吧!” 顾瑾璃听着杜江毫不顾忌的喊着“顾侧妃”这三个字,不由得眸光骤冷。 她背着手,站在杜江面前,语气冷冷道:“你叫我什么?” 杜江似乎是有日子没见过顾瑾璃的冷脸了,也可能是以前顾瑾璃的冷言冷语,冷脸相待大多只是针对亓灏,所以他愣了一下,随即马上反应过来,改口道:“林公子。” 顾瑾璃冷哼一声,这才迈着步子,不紧不慢的带着阿翘往院子外面走去。 到了宫里后,顾瑾璃见到老皇帝靠在亓灏的肩膀上,眸光微动,装模作样的行了一个礼:“见过皇上。” 老皇帝说话略微有点困难,只是点了点头。 魏廖上前跟顾瑾璃打了个招呼,简单的说了一下老皇帝的病症。 顾瑾璃听罢,给老皇帝把了一下脉,翻看了一下他的舌头,心里有了定数,于是扎了一周针,开了几副药。 魏廖看了药方后,也就明白了老皇帝病症的原因了:“原来如此,这次在下又受教了。” 顾瑾璃笑了笑,随意道:“皇上不过是情绪太过激动,胸内淤火堵塞,把火给清了,再吃些调理脾肺的药就好了。” 老皇帝还以为自己这是要中风的迹象,见顾瑾璃说的没那么严重,也就放下心来。 贾公公极有眼力劲的接过药方给老皇帝下去熬药了,顾瑾璃想着也没什么大事了,又有魏廖在这里候着,便打算离开。 然而,亓灏却道:“林公子,你留下来,等父皇服完药,跟本王一道回去。” “嗯?”顾瑾璃听罢,有种被打脸的感觉。 亓灏昨夜里还抱着她吻着她,说就是要他的命,他也会给,怎么这睡了一觉,就敢怀疑她给老皇帝下药了呢? 老皇帝当然也是这么以为,毕竟是特殊时期,如果自己出现了什么问题,这亓国可就要乱套了! 他觉得亓灏这么做小心谨慎,是出于对自己的关心,不禁心里一暖。 瞧着顾瑾璃看着自己微怒的眼神,亓灏一眼就知道她必定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但也不好做什么解释。 他让她等着他,只是想与她多待一会。 哪怕,这屋子里还有旁人。 哪怕,什么话也不说。 当然,亓灏这么做,也是不想让顾瑾璃空下功夫来去见八皇子和尹素婉。 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搞不好他们这些人又要筹划算计什么了。 顾瑾璃僵硬的扯了扯唇,在老皇帝和魏廖的注视下,她偷偷的翻了个白眼,只能一屁股坐了下来。 第433章 不要淘气 老皇帝喝完药后,魏廖给他重新诊断了一下,果然发现老皇帝的脉象瞬间平稳了许多。 尝试了说了几句话,老皇帝也不像刚才那般吃力了,口齿也清楚了许多。 一边赞叹着顾瑾璃的医术,魏廖一边在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向顾瑾璃多多学习。 他比顾瑾璃年长了许多,又在太医院担任重职,如果止步于前,连一个小姑娘的医术都不如,真是白活这么多年了。 亓灏见老皇帝一脸的倦意,便行礼后抓着顾瑾璃的手腕离开了。 魏廖张大嘴巴,随即想到顾瑾璃和亓灏的关系非同寻常,也就敛去了惊讶之色。 “亓灏,走路就走路,不要动手动脚。”顾瑾璃一边甩着亓灏的手,一边火冒三丈道。 亓灏非但没松手,反而改为了十指相扣,让顾瑾璃想松开一根手指头都难。 “阿顾,你在本王身边,不要总想着去找小八,去见尹素婉。” “你是本王的人,去见那些不相干的人做什么?” 亓灏牵着顾瑾璃的动作,因为顾瑾璃的不配合,看起来倒像是在生拉硬拽着一样。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仅能两个人听见。 他扬着唇角,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明的笑意,看在杜江和阿翘眼里有着说不出的温柔。 然而,他的笑让顾瑾璃越发愤怒。 一来,虽然某些事情彼此都心知肚明,但是被亓灏这么直白的点了出来,顾瑾璃便有种被人扒光了隐私一样。 二来,过去她是顾瑾璃的时候,给了亓灏身心,算是他的人。 而现在,他们这样的关系,他还口口声声,如此大言不惭的说着她是他的人,他这是当她昨晚上说的话放屁了? 伤了自尊,很没面子。 咬着牙,顾瑾璃恼声道:“亓灏,你别跟块狗皮膏药一样,给我松手!” 也不在乎周边路过小宫女和小太监投来的诡异眼光,顾瑾璃用另一只手用力的掰着亓灏的手指头,奈何亓灏的手像螃蟹的钳子似的,捏的顾瑾璃的指骨生疼。 忽然,亓灏冷不丁的停住了脚,顾瑾璃一个猝不及防,撞上了他的后背。 鼻子一酸,她的眼泪流了出来,抱怨道:“你怎么……” “四哥。”八皇子原本是在等顾瑾璃的,没料到亓灏会与她牵着手出现,于是之前还期待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 他视线从他们二人紧紧相握的手上移开,强迫自己不去介意,努力调整了面部表情,让自己看起来神色如常。 顾瑾璃毕竟是暗地里与八皇子是同仇敌忾的好盟友,被八皇子看到了自己与亓灏这般“亲昵”的模样,不自觉的便生出了一种心虚的感觉。 就好比是,莫离总是会时不时的担心自己被亓灏的“虚情假意”所感动,会被亓灏精湛的演技给蒙骗了而叛变。 她尴尬的对八皇子点点头,想将手扯出来,可惜又失败了。 将袖子往下拉了拉,她也只能自欺欺人的用袖子来挡住二人的手。 不过,这动作看在八皇子眼里,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欲盖弥彰。 “小八,父皇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宫里这边交给你,外面那些事情本王来处理。”亓灏没有错过八皇子在见到自己和顾瑾璃一同出现时那一闪而过的难过,他甚是友好的拍了拍八皇子的肩膀,又是一副好兄弟的模样。 若能将八皇子和顾瑾璃给成功离间,亓灏觉得这也能有点成就感。 有亓灏在场,顾瑾璃也不可能给八皇子说宣王身份一事是自己和陈泽轩暴露出去的。 她悄悄给八皇子使了个眼色,暗示他下次有机会再细谈。 亓灏余光扫到了顾瑾璃的小动作,他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动了动,高大的身子直接将顾瑾璃给挡在了身后,将八皇子和顾瑾璃的视线给隔绝开来。 顾瑾璃气急,抬手毫不犹豫的在亓灏的后腰处转着手腕拧了一圈。 亓灏吃痛,这次却没再忍气吞声。 他握住顾瑾璃不安分的手,嗔怪又宠溺道:“阿顾,不要这么淘气。” 这极其自然,脱口而出的“阿顾”二字,瞬间像是六月惊雷,劈焦了八皇子和顾瑾璃。 要说出门之前,杜江唤顾瑾璃为“顾侧妃”,顾瑾璃生气归生气,但也一大部分原因是故意找茬,发泄心里的不痛快。 而现在,亓灏就这么直白的将她的身份给暴露在了八皇子面前,这不是断绝了她的后路吗? 他这是安的什么心?难道是怕自己活得太长了? 八皇子身子一颤,一颗心也跟着震了震,整个人如同被点了穴道的石头,僵化了。 无论如何,他都没想过,有一天亓灏会直接毫不掩饰的将顾瑾璃给暴露出来。 他这是什么用意?是下宣布对顾瑾璃的所有权? 还是说,老皇帝这一病,亓灏就什么都不怕了,以至于他觉得有足够的能力护着顾瑾璃? 总不能说,他们二人冰释前嫌,重归旧好了?! 连陈泽轩都不曾透露过顾瑾璃就是林笙,林笙就是顾瑾璃,亓灏他怎么敢! “王爷,你又犯糊涂了。”顾瑾璃眼下是一万个不愿意顾瑾璃与林笙是同一个人的,她抽了抽嘴角,笑得自以为是的淡定自若:“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把我当成旁人。” 尽管脸上是笑着的,但语气却是阴冷中带着警告。 亓灏知道自己在背后与八皇子、尹素婉密谋的那些事情,他透露出自己的身份,有何目的可下而知。 他要让八皇子误会自己,与自己决裂! 顾瑾璃眯着眸子,很想自己的眸光化成利刃,眨眼之间就能将亓灏给大卸八块。 这一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亓灏这么对付她? 好在,八皇子没有让顾瑾璃失望。 他故作不解的看看亓灏,又看看顾瑾璃,疑惑道:“四哥,你刚才将林公子当成谁了?” 可能是八皇子的表情过于真实,以至于顾瑾璃根本就没想到八皇子这是刻意装出来的平静。 就连亓灏也不知道,八皇子手下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让他死死攥着的拳头没有泄露出他的情绪来。 亓灏深深的打量着八皇子,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然而却无果。 他笑了笑,也不予多做解释:“没什么。” “宁王爷。”这时,不远处兰嬷嬷往这边走了过来。 看到了兰嬷嬷,也就相当于看到了太后。 兰嬷嬷是不可能有事情找亓灏的,所以必定是太后又有什么指示了。 行了个礼,兰嬷嬷看了一眼顾瑾璃,老眼中划过一抹看到男人跟男人腻歪的恶心神色。 轻咳两声,她怕长针眼,赶紧移开眼睛,道:“宁王爷,太后请您去寿康宫一叙。” 八皇子自知太后一定是要与亓灏商议那外面的传言之事,便道:“四哥,我先进去看父皇。” 他说完,大步往老皇帝的寝殿走去。 不愿再去看亓灏和顾瑾璃,他怕戳心。 顾瑾璃瞧着八皇子离开,心头略微不安。 她不敢确定刚才八皇子到底有没有听清亓灏的话,只能暗自祈祷他是真的没听到。 亓灏见顾瑾璃盯着八皇子,眼睛一眨不眨,握着她的手用力揉捏了一下,“跟本王去寿康宫。” 顾瑾璃当着兰嬷嬷的面,也不好太直接給亓灏甩脸子,只能皮笑肉不笑道:“王爷,在下还要回去給小黑喂食。” “您也知道,小黑脾气不好,让它等急了,它可是翻脸不认人的。” 指甲狠狠的掐着亓灏的手背,她咬着牙,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宁王爷,太后还等着您呢!”兰嬷嬷见不得两个大男人打情骂俏,一边在纠结要不要把顾瑾璃和亓灏勾勾搭搭的事情告诉太后,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亓灏爱上谁不好,怎么就吃了猪油蒙了心,真的爱上一个男人? 大概是兰嬷嬷嫌弃的眼神太过明显,竟让亓灏松开了手。 不管是以前的顾瑾璃,还是现在的“林笙”,反正都不得太后和老皇帝的喜欢。 好不容易太后和老皇帝因为“林笙”的医术而容下了她,如果在现在这个特殊时刻亓灏还分不清轻重缓急的把“林笙”带太后面前卿卿我我,搞不好太后会把火气撒在“林笙”身上。 再说了,从刚才到现在,亓灏已经在老虎头上拔了好几次毛了,要是再继续逗弄下去,恐怕顾瑾璃会真的要咬人了。 “嗯”了声,亓灏跟着兰嬷嬷往寿康宫走,路过杜江身边的时候,给他使了个眼色。 杜江会意,知道待会要在暗处跟着顾瑾璃。 顾瑾璃朝着亓灏的背影啐了一口,想着太后下次见到自己肯定又没有好脸色了。 郁闷的往前走,她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去见尹素婉了。 见面的次数太频繁,总有被人撞破的时候。 所以,还是回王府,不见了。 在顾瑾璃走出去一段距离后,杜江才“嗖”的一下子飞身隐去了暗处。 在太后派兰嬷嬷将亓灏请来寿康宫之前的一刻,尹素婉早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一如既往,尹素婉见了亓灏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下意识的就想逃。 当然,亓灏也不愿见到尹素婉这个讨厌的女人。 眼不见为净,见了得膈应老长时间。 “太后,宁王爷来了。”兰嬷嬷推开门,禀告道。 皇后刚被收回了凤印,这皇嗣血统问题又出了乱子,这前后一连串的破事让太后有点吃不消。 老皇帝现在在养身子,太后要想找个人来聊聊,也只有亓灏了。 祖孙二人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兰嬷嬷给亓灏上了茶,自觉退了出去。 亓灏也没给太后行虚礼,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一边吹着热茶,一边气定神闲的等着太后开口。 太后瞧着亓灏吊儿郎当的样子,不禁拉下了脸,但也没发作,只是冷声道:“灏儿,哀家喊你过来什么事情,你该知道吧?” 亓灏饮了一口茶,沉声道:“先压住谣言,明个您当面让宣王和顾淮滴血验亲一下,宣王到底是不是父皇的儿子,一试便知。” 太后老眼窜着凶光:“若德妃当年真的敢怀着孽种嫁入皇宫,那她可真是罪该万死了!” “要是有人敢颠倒黑白,污蔑哀家的孙儿,诋毁德妃的名节,哀家也绝对不容!” 太后虽老,可说话还是颇有气势的。 亓灏点点头,“嗯,太后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那灏儿就先退下了。” “等会!”太后见亓灏这么快就要走,很是不悦道:“你就这么不待见哀家?连说几句话的功夫都不肯多留?” 见亓灏站起身来,无动于衷,太后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恼怒道:“灏儿!你自小在哀家膝下长了那么多年,难道真的要与哀家生分了不成?!” 太后表面上是在发怒,实则这话里的意思是在用旧情来缓和祖孙的关系,也算是妥协。 给自己,也给亓灏一个台阶下。 这么说,老皇帝要是真的哪天崩了,她还想继续安稳的当太皇太后呢! 八皇子年纪小,而且又不是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不如亓灏靠得住。 亓灏勾了勾唇,转身望着太后,意味深长道:“不管何时,太后永远都是太后,是父皇的母后,是灏儿的祖母。” “灏儿从未敢忘记太后的养育之恩,这一点,太后大可放心。” 说罢,他抬脚离开。 亓灏这话,听着是在告诉太后,自己不会忘恩负义,可感觉上倒像是以后给太后养老是例行公事一样,少了点温情。 太后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恼怒了起来。 她想要一个听话,任凭自己摆布的孙子,还想要那份暖暖的祖孙情意,但是她忘记了她曾对亓灏心爱的女人做过什么,忘记了自己逼迫过亓灏什么。 她也忘记了,亓灏不是早年皇后收养的傀儡七皇子,也不是后来的八皇子。 亓灏就是亓灏,不会因为养育之恩就会对太后感恩戴德的失去了理智。 他自小便有自己的思想,他知道,万事不可以全部都依赖别人。 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只有靠自己,才能在这个险恶的皇宫中生存下来。 所以,十三岁,他为了不再仰人鼻息,便小小年纪上了战场。 摸爬滚打,出生入死,负伤累累,几欲丧命。 他要的东西,凭着双手自己获得。 踏实不说,还无人敢指手画脚,乱嚼舌根。 太后太专横了,也太贪心了。 拿亓灏没辙,只能自己一个人生闷气了。 亓灏走后,兰嬷嬷进来了。 刚才在门外纠结了好一会,最后还是打算将亓灏和顾瑾璃拉拉扯扯的事情告诉太后。 由于之前亓灏就与顾瑾璃断袖的事情人尽皆知,所以太后听到后,也没有如最初那般生气,低骂了几句,便嚷着头疼,让兰嬷嬷给自己按摩脑袋。 末了,还不忘记嘱咐兰嬷嬷,注意着点凤鸾宫的动静。 皇后是太后的侄女,她什么性子太后最了解,别再让皇后出了什么乱子才行。 兰嬷嬷对太后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关心,这世上谁都可能会背叛太后,唯有她不会。 相府中,四姨娘的院子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 缠绵病榻多年,四姨娘已经是油尽灯枯之势了。 先是顾瑾瑶,顾瑾琇,后是大夫人,再是三姨娘,府中的女人们死得就剩下苟延残喘的四姨娘和被所有人都忘记了存在的三小姐顾瑾瑜。 “娘,您喝点药吧。”尽管四姨娘已经到了连药都咽不下去的地步了,可顾瑾瑜一心只想四姨娘能多活一些时日陪陪自己,便红着眼睛,含着泪的哽咽劝道。 四姨娘脸色蜡黄蜡黄的,一看就是两只脚都迈进了鬼门关的人。 摇了摇头,她艰难的张了张嘴,开口的话竟是:“外……外面传闻,是……是真的吗?” “你父亲和……和宣王,真……真的……” 按理说,四姨娘这个院子除了顾瑾瑜之外,几乎无人踏足。 外面就是天塌了,四姨娘的院子里也吹不进半点风雨的。 可是,如今宣王身份一事闹得满城风雨,整个相府炸了锅,所有的下人都在议论纷纷。 四姨娘之所以知道,那是因为刚才这院子里仅有的两个小丫鬟趁着顾瑾瑜去给四姨娘熬药的功夫,在窗户底下碎嘴子,声音又不小,这才传入了四姨娘的耳中。 顾瑾瑜不知道当年四姨娘入了顾淮的眼是因为容貌上与德妃有几分相似,所以点点头,抹了一把眼泪,继续劝道:“娘,您就喝一口好不好?” “瑜儿求求您,好好的,不要离开瑜儿……” 四姨娘浑浊的老眼满是苦涩,她缓缓闭上眼,就着顾瑾瑜的手喝了一口药。 “咳咳咳……”一口药下去,四姨娘用力的咳嗽了起来。 “娘!”见四姨娘咳出了好多血,顾瑾瑜吓得惊叫一声。 四姨娘就像那快断了线的风筝,因为这一口药,被人用力的一拽,线也就直接断了。 “噗”,吐完最后一口污血,四姨娘头一歪,永远的闭上了眼。 “娘!!”如同杜鹃啼血,顾瑾瑜扑在四姨娘身上痛呼。 她的脸色煞白,顿时失了血色。 “娘……你醒醒啊,你不要丢下瑜儿不管,你醒醒好不好?”顾瑾瑜一边轻轻唤着,一边摇晃着四姨娘的胳膊。 然而,四姨娘没有给她任何的反应。 哭了好一会,顾瑾瑜“噌”的站了起来,往顾淮的院子跑去。 书房里,顾淮看着顾城恩质疑的神色,缓缓道:“没错,为父与德妃当年确实有过一段私情。” “可是,在德妃被皇上召进宫后,为父便忍痛断了这段感情。” “我也是后来在德妃进宫后没多久才知道,她怀的宣王是我的孩子。” “恩儿,你和你母亲当年一直不解我为何执意要支持宣王。” “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他是我的儿子。” “天下做父母的,哪有人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好?” “当年瑾琇爱上了宣王,一心想嫁给他做王妃,为父之所以反对,也是因为他们二人是兄妹啊!” “瑾琇是为父的掌上明珠,要是可以,为父也希望她能嫁给心上人,但是她到死,都不知道为父的难处和苦心!” “当然,你也是父亲的儿子,你长大了,想自立门户,父亲不会反对你。” “可是,恩儿,你永远都不要忘记了,打断骨头连着筋,你永远是咱们顾家的嫡长子!” “顾家的荣辱存亡,也与你息息相关啊!” 不得不说,每个人都是天生的演技派。 太后懂得用祖孙情来挽留亓灏的心,顾淮也与上次老皇帝暗示八皇子舍弃皇后一样,用父子情来打动顾成恩。 只是,顾成恩比亓灏和八皇子还要冷酷无情。 他不会将顾淮的话当真,一来他不是顾淮的亲生儿子,他是大夫人跟郭明义的私生子,他没有道理讲的这相府的荣辱背在自己身上。 否则,他也没有必要出去自立门户了。 二来,就算是这些年他对顾淮还有一点父子之情,可是因为之前顾淮对祁碟的态度恶劣,总是三番两次的想赶走她,这便触碰了顾成恩的逆鳞。 一个连儿子的女人都容不下的养父,顾成恩要他做什么? 何况,顾淮这些年筹谋划策,为的是宣王,仔细想想,他为自己又做过哪些实事呢? 要说有,也最多是给了他一个从出生就带来的让人羡慕的丞相嫡子的身份! 这也不能谢顾淮,要谢的话谢死去的母亲大夫人。 大夫人会嫁,大夫人会生,把他生在了嫁给顾淮之后。 瞧瞧,顾淮让老皇帝的女人怀了孕,郭明义也在顾淮婚前给他戴了绿帽子。 只能说,一报还一报。 谁的女人,没在别人身下睡过呢? 顾淮在说起自己和德妃旧情的时候,面色有些惭愧和遗憾,在说起宣王的时候有些心虚和理亏,在说起顾瑾琇和顾成恩也是自己的手心手背时,语气是那么的煽情。 可惜,顾成恩面无表情。 “恩儿,父亲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你……”顾淮见顾成恩不为之所动,有点着急了。 “砰”!顾淮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得门外一声什么东西被碰倒的动静。 顾淮面色一变,与顾成恩对视一眼,二人夺门而出。 第434章 她断气了 门外,顾瑾瑜慌张的脸上还沾着未擦干的泪痕。 顾成恩眯着阴冷的眸子,先是扫视了一圈院子,见除了顾瑾瑜之外,并未见到其他人,便一把攥着她的衣领子,“哗”的一下子甩进了屋子里。 “砰!”随着门大力的被顾成恩给关上,摔在地上的顾瑾瑜缩了缩身子,心头生出一种恐惧来。 见顾成恩蹲下身子,一点点的靠了过来,顾瑾瑜毫不怀疑,顾成恩接下来会杀人灭口。 她满眼畏惧,话也说不利索了:“大……大……大哥,我我……” 顾成恩眼里含刀,幽幽问道:“三妹,告诉我,你都听到了什么?” 顾瑾瑜本就生性胆小,被顾成恩这一问,更加吓得张不开嘴。 死死咬着唇,她求助一样看向站在顾成恩身侧的顾淮,抖如筛糠:“父……父亲……” “三妹,你别怕,大哥是不会对你如何的。”顾成恩勾起顾瑾瑜的下巴,冷冷道:“把你刚才听到的话,告诉父亲。” 瞧着顾瑾瑜这模样,也不像是什么都每天没听到的。 顾成恩知道顾瑾瑜不敢将此事泄露出去,所以根本就没有要将她灭口的意思。 只是,他想借着顾瑾瑜的嘴巴,让她再重复一遍顾淮和德妃之间的奸情,给顾淮添堵而已。 可惜,顾瑾瑜始终是没那个胆子。 “我……我真的什么都……都没听到。”顾瑾瑜咽了一口唾沫,她不敢去看顾淮和顾成恩,一个劲的往后缩。 怕顾淮和顾成恩不相信,她跪行到顾淮面前,扯着他的衣服下摆,哽咽道:“娘……娘没了,所以我才……才过来向父亲禀告一声的。” 一想起还躺在床上,了无生息的四姨娘,顾瑾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父亲……” “娘病了好多年了,您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去看望她了。” “瑜儿求您,去见她一面吧!” 顾淮确实已经有多年没踏入过四姨娘院子里了,四姨娘下不来床,顾瑾瑜更是躲在院子里不出门,不见人。 所以,要不是今个顾瑾瑜过来,顾淮差不多都忘记了自己府里还有一个四姨娘,自己膝下还有一个女儿。 老眼暗了暗,顾淮似乎是回想着上次见四姨娘是什么时候,四姨娘的模样又是什么样子。 想了许久,他发现自己当真是想不起来了,只能神色复杂的叹了口气:“四姨娘……她去了?” 顾瑾瑜点了点头,小脸悲伤欲绝。 顾成恩冷心冷情,别说对四姨娘,二姨娘这些女人没什么感情,就说当年听到自己的亲妹妹顾瑾琇死了,也不过是稍微难过一小会罢了。 顾瑾瑶,顾瑾瑜这两个庶出妹妹,在他眼里就跟府中的下人一样,没什么区别。 顾成恩站起身,替顾淮做了主:“三妹,父亲这里还有极其重要的事情,四姨娘的后事自会有管家帮着料理。” “父亲……”顾瑾瑜听罢,抬头看着顾淮,眼神里还有一丝哀求。 但顾淮眼下自然不会因为四姨娘而浪费时间,毕竟宣王的身世一事最为重要。 他难得慈爱的拍了拍顾瑾瑜的肩膀,和蔼又无奈道:“好孩子,你先回去,再最陪陪你娘。” “需要什么,给管家说。” 顾瑾瑜失望的低下头,半晌才从地上磨磨蹭蹭的站了起来。 她对着顾淮和顾成恩福了福身子,行了一礼,抹着眼角打算离开。 “三妹。”在顾瑾瑜即将推门踏出房间的那一刻,顾成恩忽然喊住了她。 顾瑾瑜红着眼睛回头,只听得顾成恩一字一句道:“你听到的事情,都是真的。” “倘若你传了出去,那可就要掉脑袋了。” 说罢,他还做了一个抹脖子的事情。 顾瑾瑜往后踉跄了两步,好不容易站稳了脚。 奈何,顾成恩却不放过她,继续不依不饶道:“不只是你,还有父亲,我,咱们顾家上下百口人,都会因为你而全部丧命!” 顾瑾瑜捂着嘴,将即将冲破喉咙的尖叫声塞了回去。 她扭头,小跑着出了房间。 瞅着顾瑾瑜的身后像是有一条恶狗追赶一样,脚下步子飞快,还差点被裙摆给绊倒,顾成恩随即视线落在了那门口碎了两半的花盆上,冷笑一声,“父亲,三妹胆子还是这么小。” 顾成恩的做法,让顾淮很是不满。 他背着手,微怒道:“宣王的事情,你告诉瑾瑜做什么?” “明知她胆子小还吓唬她,你哪里有半分做哥哥的样子?” “儿子刚才之所以吓唬瑾瑜,正是因为知道她胆子小,儿子担心万一有人将主意打到瑾瑜身上,对她威逼利诱什么的,她会将父亲与德妃的苟且之事泄露出去!”听顾淮竟反过来教训自己,顾成恩眉眼不屑,反击道:“再说了,父亲这些年来对四姨娘不闻不问,对瑾瑜也从不放在心上过。” “父亲说儿子没有做哥哥的样子,那你可有做父亲的样子?做丈夫的样子?” “就算瑾瑜胆子大,不怕吓唬,可也保不住她记恨父亲对她和四姨娘的漠视,坏了父亲的好事!” “你!”顾淮被顾成恩顶撞,气得老脸涨红,他指着顾成恩,竟一时无从辩驳。 怪不得顾成恩将人心想的太险恶,人心就是如此。 收回手,他一甩衣袖,坐了下来,沉着脸道:“言归正传,宣王一事,皇上那边必定会唤为父进宫,你觉得要如何应对才行?” 顾成恩挑了挑眉,不紧不慢道:“父亲还记得当初有人造谣你我并非父子的事情吗?” “你的意思是说……”顾淮想了想,顿时眼睛一亮:“滴血认亲?!” “对。”顾成恩点头,似笑非笑道:“对于这样的事情,父亲应该并不陌生,所以儿子相信父亲你一定能还自己和德妃一个清白的。”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 顾淮对滴血认亲当然不陌生,毕竟是有过一次经验的人,哪能不懂这里面的道道? 弄假成真什么的,他自然能想到法子。 见顾成恩离开,顾淮赶紧招呼了管家偷偷跑去宣王府一趟,给宣王传个话,让他好有所准备。 此时,顾瑾瑜回到院子后,看着面色灰白的四姨娘,她握着四姨娘冰凉的手,又忍不住的低哭道:“娘……” 四姨娘没有回应她,这个陪伴了她十几年,虽护不住她,却是她在相府里唯一一处温暖的来源,今日彻底熄灭了。 “娘,瑜儿要怎么办!”眼泪如决堤一样,控制不住,顾瑾瑜用力的摇着四姨娘,情绪激动得有些失去理智:“父亲不是父亲,大哥不是大哥,娘……你带瑜儿走吧!” 不管是官宦人家还是地主乡绅,但凡是家中小老婆剩下的庶女,命运差不多都一样。 小老婆为了让自己的女儿嫁个好人家,便会带着庶女一块去巴结讨好大老婆。 大老婆要是心情好了,便会给庶女许配一门好亲事。 当然,庶女再好的亲事,也不可能比大老婆的嫡女好。 再者,庶女的婚事,也大多都是为了拉拢或者联盟罢了。 要想谈什么两情相悦,门当户对,恐怕要难了。 大夫人死了,身为庶女的顾瑾瑜婚事上只能由父兄做主。 看今日顾淮和顾成恩的冷漠态度,顾瑾瑜不敢想象自己会嫁到一个什么样子的人家去。 从一个火坑,又跳到另一个火坑里,她的命运还是要被旁人主宰。 越想,这心里头越凉。 尤其是,想到了刚才在顾淮的书房里,顾成恩那阴森森的眼神,还有他说的那些话,顾瑾瑜只觉得还真不如让四姨娘把自己一并带走算了! 顾成恩既然亲口确认了宣王就是顾淮的儿子,那顾淮与德妃有私情一事便是确定无疑了。 顾淮他犯下来的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就算是自己守口如瓶,不将这件事给说出去,可纸总是包不住火的。 混乱皇室血统,又哪能真的瞒天过海? 诛九族,满门抄斩,这都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所以,既然早死晚死,都难逃一死,那还不如她现在自我了断算了! 毕竟,被刽子手拉到菜市口用大刀砍下脑袋,会落个尸身不全。 现在还没有东窗事发,她自己还可以为自己做生平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主,选个死法。 此外,四姨娘刚死,想必她还没过奈何桥,还没喝孟婆汤呢,她现在去追她,应该还来得及。 这辈子缘分太浅,下辈子她们还要在一起! 寻死的念头既然生了出来,那么便会越来越强烈。 将四姨娘的手轻轻置于胸前,顾瑾瑜缓缓的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给四姨娘磕了一个头,然后便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条长绫,搭在了屋梁上。 踩着凳子,她将长绫打了个结,随后把脑袋放了进去。 “娘,我要找你去了,你慢点走,等等我。”最后看了四姨娘一眼,顾瑾瑜闭上眼,脚一蹬,踢歪了凳子。 她翻着白眼挣扎了几下,没一会便也断气了。 顾瑾瑜自缢的消息,顾淮是在半个时辰收到的。 管家是受了顾淮的吩咐,前去四姨娘院子里找顾瑾瑜料理四姨娘后事的。 结果,谁曾想一推开房门,竟看到了顾瑾瑜悬挂在房梁上,摇摇晃晃,飘飘荡荡的尸体。 管家吓得屁滚尿流,直接嚎了一嗓子,连滚带爬的跑出了院子。 院内仅有的两个小丫鬟因为碍于顾瑾瑜丧母心痛,见她从顾淮的书房回来后就把门给关了,想着兴许是想自己一个人静静,不愿旁人打扰,因此也就知趣的缩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听到管家的惊叫声后,两个丫鬟才从屋子里出来,跑四姨娘的房间一看,也惊的下意识跑开了。 府里一下子死了两个人,虽然是无足轻重的姨娘和庶女,但这要是传了出去,尤其是在当下的节骨眼上,不知道又要传出什么瞎话了。 比如说,相府后院的这两个女人,是因为知道了顾淮和德妃的私情这才被灭口了。 内忧外患,顾成恩刚给顾淮出谋划策,指点了一下迷津,顾淮是不可能再将他从别院召唤回来了。 焦头烂额之下,他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儿子。 那就在宫里当差的顾念时,许久没有回家的顾副统领。 顾念时以前在家的时候,他与四姨娘和顾瑾瑜母女二人的感情还不错,现在她们前后脚死了,若是不往宫里传个信,这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而且,把顾念时叫回来,还能打探一下宫里的消息,缓和一下父子之情。 当机立断,顾淮又派人把顾念时给喊了回来。 巧的是,顾念时今日也不当值,所以在收到消息后,他只是犹豫了一会,便跟正统领李慧龙打了声招呼,回了相府。 回去后,顾淮笑脸相迎,奈何顾念时却冷冰冰的,爱答不理。 连一声“父亲”都没叫,他直接往四姨娘的院子里走去。 四姨娘和顾瑾瑜已经在丫鬟的服侍下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梳洗打扮一番,仿佛安静的睡着了似的。 对于四姨娘,顾念时是打心眼里尊敬的。 对顾瑾瑜,他也是真心当同胞妹妹一样疼爱的。 这二人的死因,顾念时在回来的路上已经询问过报信的家丁了,因此也没有必要再去与顾淮多费口舌。 弯腰给四姨娘拜了一拜,顾念时目不斜视,抬脚打算离开,却被忍不住火气的顾淮给呵斥住了:“站住!” 顾念时脚步一顿,紧接着就跟没听到一样,继续要往前走。 顾淮一把拉住顾念时,恼声道:“你翅膀硬了,眼里是不是没有我这个父亲了?!” 先是顾成恩,后是顾念时,别管是不是亲生儿子,只说养了他们这么大了,让他们顶着相府的荣耀这么多年了,他们所拥有的一切资本,都是顾淮这个做父亲的给的。 可是,这二人却要脱离相府,与顾淮形同陌路,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忘恩负义,还不如养两条看家狗! 顾淮身为大家长的权威,以及做父亲的自尊受到了侵犯,所以在看到顾念时冷待自己后,从顾成恩那里积攒的怒火就压制不住了。 “父亲知道你现在是副统领,在宫里风光无限,可你别忘记了,你当初是怎么进的宫!”咬牙切齿,顾淮喋喋不休道:“你能有今天,是托了谁的福!” 顾成恩的刑部侍郎这个官职,是靠他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和才干得到的,这算是名副其实。 而顾念时一介书生,却当了禁卫军副统领,任是谁想想都觉得其中有猫腻,必定走了后门。 因此,在顾淮的潜意识里,顾成恩反逆也就罢了,可顾念时如果也不听话就太不像话了。 毕竟,身份上来说,他是低人一等的庶子,就应该低三下四,忍气吞声的。 从官职的来处说,他更应该对顾淮感恩戴德。 然而,顾念时却在顾淮面前如此硬气,这在顾淮的观念里,是绝对不可以发生的事情。 庶子就是庶子,永远只能像狗一样的摇尾乞怜,翻不了身。 当然,自己和德妃所生的宣王就不一样了。 宣王在老皇帝的那堆儿子里,即使不是皇后所出的嫡皇子,可却是天潢贵胄。 名义上是老皇帝的儿子,那就别管嫡庶,那都是金贵的。 自古以来,皇位虽然在道理上是传长不传幼,传嫡不传庶。 可是,历史上不还是有许多例外吗? 顾淮希望,宣王就是那个例外。 可惜了,宣王确实变成了亓国建国以来,第一个瘫痪在床的废物王爷。 宫里的女人上到妃嫔下到宫女乐于勾心斗角,宫里的男人同样如此。 准确的说,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争斗。 小太监们会为了多得到主子的关注,亦或者是争宠,也会相互陷害诋毁。 侍卫和禁卫军们,同样免不了明争暗斗。 因为,没有谁愿意一直被人当泥巴一样踩在脚底下。 越是底层的人,越要想方设法的,不择手段的,不惜一切的往上爬。 从普通的禁卫军,到禁卫军统领,如果没有背景,没有立过什么奇功,只靠个人努力的话,至少要十年。 而顾念时,却一跃而上,直接成了副统领,这搁在谁眼里,谁不眼红? 表面上,那些禁卫军们恭敬客气的喊他一句“副统领”,背地里他可没少听到他们是如何酸里酸气的编排嫉妒他的。 虽然,他们说的是事实,他就是靠着父亲顾淮上位的,但他也有自己的骄傲和自尊。 依着禁卫军的惯例,每隔三个月就要举行一场格斗大赛。 不管级别如何,可以跨级挑战。 输的人最多丢了面子,而赢的人却有奖赏。 跨级挑战的级别越多,奖赏越丰厚。 禁卫军的月俸比起宫外的那些人是多一点,但与在宫里当差的其他人比还是有些逊色。 毕竟,小宫女和小太监们,或者是掌事大宫女和大太监们会暗地里找点生财的门路,比如说偷偷卖掉主子打赏的首饰之类的。 而禁卫军几乎无人问津,收不到什么赏赐,只能捧着每个月固定俸禄。 起初,很多人认为顾念时这个通过走关系进来的柔弱书生应该最好扳倒,所以大家都想挑战顾念时,一来为了奖赏,二来好打顾念时的脸。 顾念时为了不让自己出丑,也为了摆脱父亲的光环,不知道在背地里偷偷下了多少功夫苦练武功。 他的那双手,原来可是作诗绘画的,如今却不知道被多少把刀剑磨出了一层层厚厚的茧子。 他的脸也不似以前白净,身子骨也壮硕了一些。 受过不少伤,洒过不少汗水,如今的他,早已脱胎换骨,不是当年的他了。 顾淮的话,很是伤人自尊。 顾念时一把拂开顾淮的手,幽幽道:“父亲,儿子有今天,全是托了您的福,您放心,儿子这辈子都忘不了!” “不过,您做的那些丑事,如今已经传的人尽皆知,儿子劝您有功夫在这里与儿子废话,还不如赶紧去善后!” “好,好!真是我的好儿子!”听着顾念时这冷言冷语,顾淮气极反笑:“顾念时,你别忘记了,你身上也流淌着顾家的血!” “顾家有事,你也别想逃脱干系!” 这一个个没心没肺,事不关己的,都想造反了! 顾念时冷哼,不以为然道:“生死有命,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要是真可以,我还真不愿意做顾家的人!” 早年,他心思单纯,一心放在诗词歌赋上,不曾觉得顾淮和顾成恩有多么的无情无义。 但当二姨娘死了,他便看清楚了顾淮和顾成恩的心有多冷硬。 外面的人都说顾成恩不是顾淮的种,可他们二人都一样的狠心,一样的冷漠,这要说不是亲父子,顾念时是不信的。 要说四姨娘病死了还情有可原,可顾瑾瑜正是最美好的年纪,她要是生活在一个温暖有爱的家里,又怎可能会选择跟着四姨娘去了? 自杀,那是必定在这家里找不到活着的指望了。 再说了,现在这个家也已经变得不像家。 死了的人解脱了,活着的人也都是一群行尸走肉,就是真被老皇帝给灭了满门,顾念时也一点都不怕。 没有再看顾淮一眼,顾念时大步流星的离开,留给顾淮一个背影。 “这个孽子!”捂着胸口,顾淮重重的咳嗽了起来。 身边的管家见状,赶紧给他轻拍着后背,安慰道:“老爷,您别激动,身子要紧!” 顾淮咳得面红耳赤,心想着自己堂堂一朝丞相,竟混成了今个这般众叛亲离的地步,真是没脸见人了! 好不容易平息了下来,他一转头看到了床榻上,并排的两具尸体,眉头又紧蹙起来,“管家,现在就将四姨娘和三小姐葬了!” “要是有人问起死因,就说她们二人病死的。” “是,老爷。”管家应了声,便对下人们摆摆手,大家一起将四姨娘和顾瑾瑜给抬了出去。 既然顾淮没有多交代,管家也就默认了他的意思,将那苦命的母女二人草草给埋了。 第435章 她爱着他 “哒哒哒”,离宫的时候顾瑾璃不用和亓灏同处一个空间了,本该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可她这一路上却抑郁不已。 回想着亓灏那张欠扁的笑脸,她只觉得胸腔里满满当当的。 当然,不是被亓灏的爱意填满,而是挤着一团怒火要溢了出来。 这个男人,就是有着能够一句话让她生气的本事。 厚颜无耻到了一定的境界,她真是越来越招架不住了。 一手托着脸,顾瑾璃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气。 一别两年,他们的关系是毫无疑问的仇人关系。 云国之行,她对他的仇恨发生了动摇。 回到亓国,她从尹素婉的嘴里得知了部分真相,意外撞树又恢复了记忆。 爱恨交织,那些过往像是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将她的一颗心给紧紧的密不透风的给包裹了起来。 让她逃不掉,挣不脱。 要说恨亓灏,顾瑾璃已经没有当年和被莫离洗脑后那么恨了。 可要说爱,她这心里却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感觉。 当年,她确实是全心全意的爱着他的。 哪怕是在误会重重的时候,她心底的最深处也对他保留着一丝感情。 要不然,她又怎会失望,怎会痛恨呢? 而现在,她却不知该如何面对亓灏了。 当初莫离用尽狠辣手段要她将深仇大恨铭记于心,一遍遍的问她,亓灏是谁? 她每次都能咬牙切齿,毫不犹豫的从牙缝里恨恨的挤出“仇人”两个字。 “爱”这个字,太重太重,以至于压得她有时候会喘不过气来。 如果一定要问她,现在还爱不爱亓灏? 她答不上来,真的答不上来。 要是能跟恨他一样容易,那顾瑾璃想必也不会烦恼了。 兴许,她还是爱他的。 只是,不敢承认,不敢泄露。 阿翘见顾瑾璃皱着眉头,表情闷闷不乐,便关心道:“主子,您怎么了?” 顾瑾璃摇摇头,闷声道:“没什么。” 撩起帘子,她随意的往外看了一眼,竟看到了骑马而过的顾念时。 “二……”顾瑾璃眼睛一亮,刚想张嘴喊二哥,话到嘴边便立刻改了口:“顾副统领!” 她与顾念时,之前在宫里便打过几次照面。 上次太后寿宴,她在角落里发现了失意醉酒的顾念时,还将他给扶了回去。 没恢复记忆的时候也就罢了,她与他走的不怎么近,只将顾念时作为拉拢的目标之一。 可她的记忆神奇的恢复了,若让她再去用那冷酷无情的心将顾念时,这个自打她从南山进了相府这些年便对她不错的二哥当成利用工具,她做不来这样的事情。 顾念时勒住马缰,冷着脸回头看了一眼,在看到撩着帘子,笑的一脸热情的顾瑾璃,眸光一顿。 他自认为与这个宁王府的小男宠没什么交情,瞧着她这满眼殷切的眼神,觉得她友好的有点过分。 当然,寿宴那晚上他喝醉了,不省人事,但第二天醒来后有禁卫军将顾瑾璃将他送回去的事情告诉了他。 他与顾瑾璃身份有别,所以也就没多想,只当是凑巧遇上了而已。 今个在这街上又碰了面,着实有些意外。 “林公子。”顾念时点点头,语气不冷不热。 因为当年顾瑾璃跳崖一事,顾念时仍旧记恨着亓灏。 故而,对于亓灏身边的人,他觉得没必要给好脸色。 然而,顾瑾璃却无视顾念时的冷淡,她“嗖”的一下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快步往顾念时身边跑去,生怕跑慢了一步,顾念时便毫不给面子的跑了。 顾念时本来只想跟顾瑾璃点头打个招呼而已,见她竟跑了过来,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 虽说今日休假,宫中无事,可他没觉得与顾瑾璃之间有什么可聊的。 “顾副统领,你今个不值班?”没话找话,顾瑾璃一边转动着脑子,一边仰着头,眼巴巴的瞅着顾念时。 分别至今,仿佛是第一次仔细的瞧着他。 时隔两年,眼前的二哥似乎真的成熟了,长大了。 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浮现出星点的心酸。 没有谁会一直在原地踏步,都要去经历一些东西。 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但凡是遇到了,必须要接住。 二姨娘死了的事情,顾瑾璃是知道的。 所以,对于顾念时的变化,她也能想到其中的原因。 顾念时在顾瑾璃那一汪清泉般的盈盈大眼的注视下,也不好再冷声冷面,只好耐着性子道:“今日不值班,我回相府一趟。” “府中出什么事情了吗?”顾瑾璃眨了眨眼睛,继续问道。 据她所了解到的消息,顾念时与顾淮的关系比顾淮现在与顾成恩的关系好不到哪里去。 一般来说,没事顾念时是不会回来的。 而今日他回来了,兴许是顾淮因为宣王身份的事情,把顾念时唤了回来,商讨对策。 对着一个外人,顾念时是不该将府内的事情透露出来的。 可顾念时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了,可能是顾瑾璃的眼神太过熟悉,流露出来的温暖让他产生了想要一吐为快的倾诉欲望。 “府中的四姨娘和三小姐去了,我回去祭拜一下。”说归说,不过顾念时也没有吐露太多。 毕竟,两个人的身份和关系摆在这里。 无关紧要的话,让顾瑾璃知道也无所谓。 “四姨娘去了?!”顾瑾璃一听,眼睛瞪的老大。 她的脑海里想起四姨娘那张柔弱却总是泛着慈爱的脸,眼里立即蒙上了一层水雾。 顾念时不解顾瑾璃听到四姨娘死了为何会如此大的反应,他奇怪的看着她,察觉到顾瑾璃的情绪有些异样,不明所以道:“林公子,你还好吧?” 顾瑾璃双唇动了动,半晌才努力让自己平息下来,但声音还是多少有点喑哑:“四姨娘她……她走的可安详?” 顾念时见她的眼神有些哀伤,不禁生出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来:“林公子,你……” “啊,我没事。”顾瑾璃迅速别开眼,将泪意忍住。 再转头的功夫,瞬间已恢复了如常,“我就是随便问问,顾副统领应该还有不少事情要忙,在下就不打扰顾副统领了。” 拱了拱手,顾瑾璃说罢,便转身上了马车。 顾念时瞧着顾瑾璃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摇了摇头,扬着马鞭离开。 马车内,阿翘瞧着顾瑾璃是欢天喜地的下了马车,可却红着眼睛回来的,也不知道她和顾念时刚才聊了些什么,不禁问道:“主子,发生了什么事情?” “四……”顾瑾璃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告诉阿翘了。 一来,阿翘不知道自己以前在相府的时候,受过四姨娘的照拂,无法对自己的难过感同身受。 二来,提到了四姨娘,阿翘免不得会怀疑自己恢复了记忆。 毕竟,在这失忆的两年里,她的生活里可没什么四姨娘。 “顾念时是哥哥想要安插在宫里的人,我与他平时交际不多。”顾瑾璃深吸一口气,沉了脸色:“刚才见到了他,本想着说几句话套个近乎,谁知道他竟不领情。” “我也是,越活越倒回去了,竟被这么点小事给气到了。” 阿翘一听,放下心来:“主子,世子既然想拉拢顾二公子,说明这个人确实重要。” “您也别跟他置气,可能今个场合不对,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保不准哪个几噶角落就有人在看着。” “顾二公子不愿跟您说话,也不见得就是讨厌您。” 不得不说,阿翘这安慰人的本事见长了。 给顾瑾璃宽心的同时,还顺便帮她给解了怀疑。 顺着阿翘给的台阶,顾瑾璃抬了抬下巴:“也罢,那我就不跟他一般见识。” “是人就有弱点,待我找到了弱点,再去攻克他。” 见顾瑾璃想开了,阿翘也就笑笑不说话了。 顾瑾璃闭上眼睛,靠在车厢上,想着自己的心事。 若是可以,她现在真想让马车往相府赶,去见一下四姨娘最后一面。 顾念时刚才说去祭拜,可能四姨娘这样没身份没地位的女人,根本也就不会设什么灵堂,直接就找个地方掩土给埋了。 还有,四姨娘身体向来不好,死了倒是情有可原。 可是,顾瑾瑜年纪轻轻的,为何也死了? 难不成,她伤心过度,这才想不开? “阿翘,把你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咱俩换一下。”猛地睁开眼睛,顾瑾璃觉得要是再晚一会,恐怕真的见不到四姨娘了。 当然,她低估了顾淮的冷酷,就算是她现在马不停蹄的赶去了相府,四姨娘也早在顾念时离开相府后就立刻被人从后门抬了出去。 “啊?”阿翘见顾瑾璃三两下就将身上的男子衣服给脱了下来,一边解着自己的裙带,一边迟疑道:“主子,您想做什么去?” “这个不用管,你先回王府。”将衣服堆在阿翘的腿上,顾瑾璃见她脱得太慢,便直接上手把衣服从阿翘的身上给薅了下来。 “呃……”外裙被顾瑾璃粗暴的扯了下来,阿翘抱着顾瑾璃的衣服,讪讪道:“主子,您上次自己骑马跑了出去,搞得整个王府里紧张兮兮的。” “好在您没出什么事情,要是您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不管是世子还是王爷,肯定是饶不了奴婢的。” “不行,这次不方便带你,你回去等我。”知道阿翘什么意思,顾瑾璃直接开口拒绝:“我最多半个时辰就完事,不要瞎担心我。” 阿翘听罢,更是不乐意了,“主子,奴婢哪里是瞎担心?您上次……” “好了好了,时间来不及了,我不与你多说了。”顾瑾璃穿好衣服,摸了一下头发,将发间的簪子抽了出来。 视线落在阿翘的头上,她毫不客气的把阿翘头上的两只珠花拿了下来:“借我用一下,回去还你。” 说罢,她将自己的发簪插在阿翘头上。 打散头发,顾瑾璃回忆着以前爱月给自己梳的女子发髻,笨手笨脚尝试了起来。 到底是两年没有做回女人了,上一次穿女装,似乎还是扮做丑女翠翠的时候。 不过,那次她是卖身葬父的穷困女子,对于装束要求不高,只要是外表上像个女子就好了。 而这次,她是潜入相府去看四姨娘的小丫鬟。 阿翘瞧着顾瑾璃梳的头发松松垮垮,实在是不像个样子,忍不住道:“主子您说说想要什么头发,奴婢给您梳。” 虽然没有镜子,但顾瑾璃也能从阿翘的眼神里知道自己一定是梳的很失败。 胳膊还酸的厉害,顾瑾璃垂头丧气的转了个身,闷声道:“随便梳个丫鬟头就行了,稍微快点。” “好。”阿翘的手很巧,手腕反转间,便把顾瑾璃的头发给绾好了两个辫子。 顾瑾璃摸了摸头发,两只珠花相碰,发出“叮叮”悦耳的声音,她的心情也瞬间变好了。 理了理裙子,顾瑾璃满意的揉了揉阿翘的头,笑道:“乖乖回去等我。” “主……”阿翘见顾瑾璃放下帘子就没了人影,便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好跟着马车回了王府。 在相府住了几年,顾瑾璃是不会忘记哪条街哪个门的。 大门她肯定进不去,所以顾瑾璃绕路到了后门不远处。 后门那有家丁守着,她便悄默声的放轻了脚步,将身子抵在墙壁上,一点点移到了守门家丁的视线盲区,她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于是便踮起脚尖,踩着石头深吸气往上爬。 功夫还不够厉害,她不敢直接用内力,毕竟内力不怎么深厚,再加上从云国回来后就没有休息好,所以她担心运力后不仅没有翻过墙头,再不小心一头栽倒在地上,那就尴尬了。 顺利翻过墙头,刚好后院也没有人,顾瑾璃成功的落地。 不敢多做逗留,顾瑾璃一路小跑着往四姨娘的院子奔去。 四姨娘的院子偏僻又荒凉,她以为四姨娘死了,怎么着顾淮都会往院子里派来一些人手来料理后事。 可是,她从院门口一直进去,畅通无阻,一个人也没有。 就连那两个丫鬟,也在四姨娘被抬出去后,直接被管家安排在了其他的院子。 顾瑾璃觉得很是不对劲,于是大着胆子往屋子里走,床上空荡荡,屋内同样没有人。 “奇怪,难道已经下葬了?”自言自语,顾瑾璃猜测可能自己来晚了。 遗憾的叹了口气,她抬脚往外走去。 刚打算翻墙,忽然身后有人喊道:“谁在那里?” 顾瑾璃身子一僵,不敢乱动。 她要是现在翻墙出去,恐怕会惊动外面的家丁。 可是,她要是坐以待毙,万一被人认出来了怎么办?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急忙垂下头,磨磨蹭蹭的转过身来,不敢知声。 “你是哪个院子的,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做什么?”说话的男人声音听着年纪不小,还有点颐指气使。 见顾瑾璃把头快低到了胸前,不由得更是怀疑道:“你莫不是偷了东西,打算逃出去吧?” 顾瑾璃盯着男人的靴子,猜测他的可能是管家。 先是福了福身子,她行了个礼,这才抬头。 一看,发现竟不是管家,瞧着倒像是哪个院子里五大三粗的厨子。 因为,他的头上围着一块头巾,袖子处还沾着油渍。 “咳咳。”顾瑾璃假意轻咳几声,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又胡乱的摆摆手,指了指后门。 “你这是嗓子坏了,要出去抓药?”没想到这个看着四十多岁的油腻厨子,竟还挺聪明,歪打正着理解了顾瑾璃的意思。 见顾瑾璃点点头,他了然的“哦”了声,然后又摸着肥胖的下巴,若有所思道:“我瞧着你怎么这么面生,是新来的?” 说罢,他凑上前,试图拉着顾瑾璃的手,“友好”道:“给哥哥说说,你是哪个院子的小可人儿?一会哥哥出去替你抓药,给你送过去。” 顾瑾璃反手便狠狠拍掉油腻厨子的大肥手,瞪了他一眼,快步往前走。 当年女扮男装走在街上,被好男风的尹鹏林调戏。 现在扮成了小丫鬟,竟被一个厨子给轻薄了! 真是,岂有此理! 她不是相府里的丫鬟,但要是就这么从后门出去了,保不准守门家丁看到这张陌生的脸又要问东问西的。 所以,理直气壮的做出一副被人调戏了发怒的样子,先摆脱了油腻厨子再说。 毕竟,只有这府里的下人,才敢毫不顾忌的闪身走人。 “嘿,这小妞的脾气不小!”油腻厨子朝着顾瑾璃的背影吐了口唾沫,转了一下眼珠子,坏笑一声离开了。 顾瑾璃见背后没有人再跟来,总算是舒了口气。 她左看看,又看看,寻觅着一个翻出去能不被人看到的墙。 就在她好不容易发现了柴房后面有一堆柴火可以踩着翻出去的时候,冷不丁的,耳边又想起了那油腻厨子讨厌的声音:“是她,就是她!” 顾瑾璃此刻一脚踩在柴火堆上,另一脚正要往墙面上搭。 动作猛的一顿,一脸懵逼的转头,只见那厨子竟带着好几个人过来了,还指指点点道:“我刚才瞧着这个女人就不像是咱们府里的人,你们快看看,她果真是偷了东西,要翻墙出去!” 其实,油腻厨子之所以来这么一招,那是因为刚才顾瑾璃拒绝了他的示好。 既然顾瑾璃如此不知好歹,那就先派人把她当贼捉了,羞辱责打一番解解气。 反正他又不认得她,一个小破丫鬟罢了,谁又会将她放在眼里? 就算她要去找主子做主,他也可以说面生,一切都是误会。 其他几个家丁也没有见过顾瑾璃,听到油腻厨子的话后,也连连点头,附和道:“嗯,瞧着确实不是咱们府里的丫鬟!” “对,肯定是外面进来的小贼!” 大家一边说着,一边作势要将顾瑾璃从墙根捞出来。 “可恶!”低骂了一句,顾瑾璃随手捡起一根柴火棍,抬脚便踢在了最前面的一个家丁膝盖上。 “嗷”的一声,那家丁疼的大叫。 其他人见状,更加坚定了油腻厨子的猜测,一致认为顾瑾璃就是贼,于是都摩拳擦掌的将顾瑾璃给包围了起来。 这么多的大男人,要是制服不了一个小女贼的话,简直就是太丢脸了! 顾瑾璃心里头憋着一团火,她也不着急脱身了。 挥舞着手里的棍子,她发了狠劲,一下下都是极其用力。 有两个人挨了打,油腻厨子倒是有几下子,还能接顾瑾璃两招。 有人趁着顾瑾璃与油腻厨子过招的时候,打算从后面偷袭顾瑾璃,被她提前警觉,一脚给踢在了裤裆上。 忽然,腰间一紧,多了一双大手,顾瑾璃眼神一冷,弯起胳膊肘打算往后一捅,脚却在下一刻离开了地面。 “阿顾,你怎的就这么不安分呢?”熟悉炙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后,顾瑾璃不用回头,也能猜到身后抱着自己的人是谁。 她的心跳的突突突的,不知道是因为身子在半空中飞,还是因为亓灏的唇有意无意的贴着她的耳垂。 亓灏就像是从天而降,根本不用等相府家丁们的反应,就在眨眼功夫间出现了。 谁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就连与顾瑾璃纠缠的油腻厨子也只是觉得一道黑影一闪,顾瑾璃就凭空不见,紧接着飞上了天。 “抓贼啊,快来人,抓贼啊!”底下的家丁们看不清亓灏的容貌,只以为是顾瑾璃的同党,于是一边仰着头,注意着他们二人往哪里飞,一边大喊着从后门追了出去。 “亓灏,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顾瑾璃的脸微红,她避开亓灏的唇,强作镇定的冷声问道:“你又跟踪我?!” 亓灏搂紧顾瑾璃,感觉到她在自己的怀里有些僵硬,勾了勾唇,“阿顾,本王是听说相爷的四姨娘和三小姐死了,所以便过来瞧瞧。” “谁曾想,会在这里遇到了你?” “因为你,本王还被冤枉成了贼,这真是……” 杜江在顾瑾璃翻墙进了相府后,就立刻给亓灏发出去了用于联络的信号。 亓灏出宫往宁王府回去的半路上便改了方向,往相府来了。 顾瑾瑜和四姨娘的死因,顾成恩和顾念时前后被顾淮喊回了相府,亓灏对这些已经是一清二楚的。 不过,他还是以为顾瑾璃没有完全恢复记忆,能记得四姨娘和三小姐,也不敢过是因为残留在脑海中的部分记忆罢了。 亓灏与顾淮是敌对双方,顾瑾璃当然不会相信亓灏会好心过来吊望一个不得宠的姨娘和庶出小姐。 她翻了个白眼,在亓灏的腰上狠狠拧了一下,咬牙道:“快放我下来!” “嘶”,亓灏倒吸一口气,果真是如顾瑾璃所愿,松了手。 “啊!”身子猝不及防的往下落,顾瑾璃小脸一白,下意识的惊叫了一声。 第436章 我这里疼 顾瑾璃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亓灏。 他竟然,真敢把自己丢下去?! 捕捉到顾瑾璃眼里的诧异和愤怒,亓灏满意的一笑,身子前倾,一把扣住她的腰,将她重新抱了回来。 魅惑的桃花眼对着涨红了脸的顾瑾璃眨了眨,亓灏随即又看了一眼穷追不舍的相府家丁们,故意戏谑道:“阿顾,你还是需要本王的,不要口是心非了。” 顾瑾璃咬着唇,又没忍住狠狠的抬起拳头捶了一下亓灏的胸口。 虽然,她这一拳头力道不小,但是身为男子,亓灏自然不会被这一拳头给打痛的。 可是,他竟觉得胸口猛地抽搐了一下。 那种钻心的疼痛,像是被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虫子给咬了一口似的。 这一次,他没再像刚才使坏一般,故意松开抱着顾瑾璃的手。 相反,他揽紧了她的腰,咬牙提力直接飞出去好长一段距离。 随着他这一用力提气,心口的疼痛随之蔓延至周身。 在快到了一块平地的时候,他吹了一声口哨,一匹通体发白的马儿不知道从哪里扬着蹄子欢快的奔了过来。 亓灏抱着顾瑾璃双双落下,扬起马鞭更是如一支箭一样,冲出了相府家丁们的视线。 “亓灏,你放开我。”顾瑾璃不愿被亓灏抱着,心里别扭,故而一边挣扎着,一边冷声道。 奈何,亓灏禁锢住了她不安分的手,将脑袋习惯性的搭在顾瑾璃的肩上,隐忍的声音里夹带着一丝痛苦:“阿顾,不要乱动。” 额头上沁出了细细的汗珠,他疼得牙齿打颤。 这种痛,有点莫名其妙,似乎还比以往的痛更强烈了。 除了紧紧抱着顾瑾璃,他暂时似乎别无他法。 透过声音,感觉到亓灏的不对劲,顾瑾璃余光又瞥见他紧皱的眉头,不自觉的也蹙起了眉:“你怎么了?” 亓灏动了动唇,很想挤出一个笑容来,可却只能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因为,他怕自己一出声,就变了音。 体内的血液,也像是沸腾的开水,在猖狂的叫嚣着。 勒紧马缰,他骑着马往僻静处跑去。 后背抵在亓灏的胸前,顾瑾璃感觉到他绷紧了身子,便握住了他的手腕,伸手探在了他的脉搏上。 亓灏的脉象混乱,可却不是什么毒发或者是运气气血倒流引起的。 转头打量着亓灏的脸色,见他一张俊脸发白,嘴唇也没了血色,顾瑾璃的心不由自主的沉了沉。 “阿顾,你……在担心我?”亓灏勉强硬撑着精神,深深的望着面前这双清冷中泛起涟漪的眼睛。 顾瑾璃搭在亓灏脉搏上的手往下按了按,不悦道:“少废话,你到底哪里不舒服?” 亓灏一手纵马,另一只手竟顺着她的腰间穿过,然后按在自己的胸口,低声道:“我这里不舒服。” 他说的是实话,可听在顾瑾璃的耳里又是那厚颜无耻,嬉皮笑脸之谬言! “亓灏!”顾瑾璃是真的恼了,她甩开亓灏的手。 没了顾瑾璃做依靠,亓灏的身子软绵绵的,“砰”的一声,顺着惯性给摔了出去 好在下面是草地,不是那种布满了尖锐石子的沙地。 见亓灏坠马滚了几圈,顾瑾璃只好勒紧马缰,纵身下马。 亓灏平躺在草地上,看着顾瑾璃小跑着过来,那脸上的担心比刚才还要明显。 那一刻,他竟觉得心里不疼了。 顾瑾璃蹲在亓灏身边,一手扶着他的肩膀,一手继续探脉。 不知道他不舒服的原因,她是不敢胡乱扎针下药的。 “阿顾……”舔了舔发泛白的唇,亓灏靠在顾瑾璃身上,想起了刚才抱着她一路从相府飞出来的场景,冷不丁道:“我们刚才……像不像私奔出逃?” 乐极生悲,他的话刚说完,只觉得心口又像是被什么尖锐物事给顶撞了一下。 抓着胸襟的衣服,他不用顾瑾璃呵斥,自觉的闭了嘴。 顾瑾璃把脉的动作一僵,抬眸冷冷的剜了亓灏一眼,见他捂着胸口,便压住脾气,问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心痛这个症状的?” 草地软软的,微风暖暖的。 顾瑾璃虽说是小丫鬟的装扮,可却清新俏丽。 她就这样看着他,眼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他们之间,没有陈泽轩,没有八皇子,没有尹子恪,没有那个神秘的男人。 亓灏很想时间就停留在此刻,管他什么深仇旧怨,管他什么帝王之位。 他只想抓住眼前这个人,一生一世都不要再放开她。 “阿顾……”握住顾瑾璃的手,亓灏喃喃道:“咱们私奔吧。” 顾瑾璃现在没心思跟亓灏贫嘴,只想知道他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推开亓灏,她恼了:“亓灏,你再这样就没意思了。” 说罢,她站起身来,就要骑马离开。 “阿顾!”亓灏见顾瑾璃要走,一着急,竟疼得重重咳嗽了起来。 听到那恨不得将心肝脾肺肾都一并给咳嗽出来的动静,顾瑾璃知道,亓灏没有在骗她,是真的着急了。 叹了口气,她还是转过了身子,从身上摸出一粒清心丸塞进了他的嘴里。 清心丸有平心静气之效,吃了对身体没什么副作用。 塞完了药丸,顾瑾璃也没说话,只是拿着一双冷淡的眸子瞅着他,面无表情。 亓灏仔细的想了想,有气无力道:“大概是半个月之前,心口就时不时的会痛一下。” “不过……也不是很频繁。” “那一般都是什么情况下会痛?”顾瑾璃听罢,追问道:“运功的时候?还是说没有征兆就会突然性的发痛?” 亓灏摇头,如实道:“没有征兆,突发性疼痛。” 他们两个人的对话,一问一答,倒像是大夫跟病人之间一样,难得的平和自然。 “半个月之前……”顾瑾璃回忆着这个时间点,回想着半个月之前是否发生过什么事情。 比如说,亓灏有没有受过伤,或者是触碰过什么不该碰的东西之类的。 不过,他的体内是没有毒素的,只能是从其他方面上寻找线索。 这要是搁在以前,顾瑾璃巴不得亓灏的身子出现什么问题。 但是现在,她却逼着要自己客观公正的面对亓灏了。 至少,在查出莫离和陈泽轩的阴谋之前,她得给亓灏一个公平。 顾瑾璃抽回手,坐在亓灏身边,努力的仔细回想。 马儿低着头,在不远处乖巧的吃着草。 亓灏挨着顾瑾璃的肩膀,也不敢随意打扰她,气氛安静,又有点奢侈的美好。 顾瑾璃掐着时间回去推算,半个月的话,那大概是六月十几。 那个时候,发生过什么事情呢? 太后过寿是最大的一件事情,宴会上尹素婉还在自己暗中指导下跳了一支惊艳四座的舞蹈,引得包括老皇帝在内,亓灏在外的几乎所有男性都垂涎欲滴。 “你再想想,心痛是在太后寿辰之前,还是之后?”闭上眼,她以手扶额,挡住亓灏那目不转睛的眼神。 亓灏知道,顾瑾璃之所以能如此心平气和的跟自己坐下来说话,谈的话题还是围绕着自己,这必定是出于关心了。 不敢将高兴表露出来,他怕再一个不小心惹怒了她,便会得不到她的一个好脸色了。 大概猜到了顾瑾璃的用意,配合的也转动着脑筋,亓灏回答道:“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太后寿辰之前。” 再往前推几日,再就是王府内发生了柳夫人和狗的家丑。 虽说闹的沸沸扬扬,但归根结底也与亓灏搭不上关系。 两个人一块往一个目标回忆,似乎好久都没如此同心同力了。 要说柳夫人为何沦落到和狗睡觉的地步,那是因为她先给顾瑾璃和八皇子下药,打算揭露女主女子身份在先。 一想到顾瑾璃中了药,当时瘫软在亓灏怀里的画面,亓灏就整个身子都热了起来,而顾瑾璃则相反,从头皮开始一直阴冷到脚底板。 毕竟,那可是她的一大糗事,她怎愿意去回忆? 心虚的敲了敲脑袋,顾瑾璃的耳朵有点发热。 “我记得了。”忽然,亓灏开口打破了沉默:“你还记得梁宽有一次中毒了吗?” 顾瑾璃眸光微动,点了点头。 梁宽中毒一事,她不可能忘记。 因为,毒是她解的,下毒也跟她脱不了干系。 绷着脸,她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跟梁宽中毒有关?” 亓灏对于这偶尔的突发性疼痛,倒是没放在心上。 这些年上了战场那么多次,底下又遇到了不少的刺杀,他身上挨了那么多大大小小的伤,可要比这点小痛严重多了。 只是,与顾瑾璃好好说话的机会不多,他得抓住时机:“与梁宽中毒无关,但是我觉得应该是从那往后才开始痛的。” 脑海中有一道灵光一闪而过,顾瑾璃瞳孔一缩,她的心也莫名一紧,一痛。 袖子里的手死死的攥着,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用力咬着唇,她不让自己的面色露出任何异样来。 如果不是亓灏提醒,她竟真的忘记了,早前莫离就一直催促着她给亓灏的体内下蛊虫。 所以,她便借着给杜江解毒的机会,在亓灏的手腕上割了一刀子,要了他一碗血的同时,将那蛊虫顺着他的伤口,送入了体内。 当初,莫离只说这虫子利于牵制亓灏,顾瑾璃没恢复记忆,带着对亓灏的强烈恨意,这才手下无情,听从了莫离的话。 而现在想来,莫离和陈泽轩二人谎话连篇,他们身上疑点重重,那她给亓灏种下的那只蛊虫,极有可能就是导致亓灏心痛的原因! 指甲戳着掌心的肉,顾瑾璃忽然很是懊悔。 这么大的事情,她怎么能忘了呢? 见顾瑾璃神色肃然,亓灏还没想到自己的身子是给杜江解毒的时候出了问题,不解道:“阿顾?” 顾瑾璃敛去眼中复杂情绪,问道:“除了心痛,你还有其他地方不适吗?” 见亓灏摇头,她提着的一颗心安稳了许多。 深吸一口气,她站了起来,淡淡道:“无碍,暂时死不了,好好养着就是了。” 听到这个“死”字,亓灏柔和的唇角抿了抿唇,眼神也随即黯淡了下来。 莫不是,她现在还想着要他的命吗? 被亓灏眼底的忧伤给刺到了,顾瑾璃转过头,闷声道:“走吧,回王府。” 说罢,她难得好心的伸手,这意思是要拉着亓灏。 面前的小手还是柔若无骨,但指腹处已经有了茧子。 亓灏在心里轻叹了一声,还是握住了这只曾时刻想要将他一刀毙命的手。 待亓灏站稳身子后,顾瑾璃迅速的将手抽出,头也不回的往马儿身边走去。 两个人从相府离开的时候就是共乘同一匹马,再说这马还是亓灏的,要说走回去,也没道理让亓灏走。 当然,这不是让顾瑾璃心软的原因。 准确的说,那只在亓灏体内危险的蛊虫,才让顾瑾璃对亓灏心生了不忍。 亓灏跟在顾瑾璃身后走了几步,然后在上马之前停住了脚,唤道:“阿顾。” 顾瑾璃没有转头,而是踩着马镫直接上去了,“怎么,你可别说你连上马的力气都没了。” 刚给了点颜色,亓灏这是要蹬鼻子上脸,要开染坊了? 哼,她可不会抱他的! 只一眼,亓灏就能猜到顾瑾璃心里在想什么。 心口的痛,也就是一阵阵的。 他现在缓过来了,没娇弱到非得让顾瑾璃抱才能上马的地步。 指了指顾瑾璃的头发,他轻笑道:“你要这样回王府吗?” “我倒是不介意将从外面邂逅的貌美女子带回去,只怕那凭白消失的林公子,要成为大家热议的对象了。” 顾瑾璃的身份,尽管彼此身边的贴身侍卫和丫鬟知道,但谁也不明说,也不过是心知肚明,假装糊涂罢了。 女子的裙装和男子的外衫款式结构是不一样的,就是顾瑾璃想将阿翘的外裙给翻过来穿,可它还是一条裙子。 可是,她又懒得再去绕道去找衣服铺子,因为折腾到现在,有点乏了。 视线落在亓灏身上,她的暗示不言而喻。 亓灏笑了笑,自觉的脱下了自己身上的黑色袍子,递给了顾瑾璃。 顾瑾璃倒是也没客气,解开外裙,麻利的披上了亓灏的衣服。 亓灏的身材修长,比顾瑾璃高出了很多,所以一件衣服罩上去,也将她里面的短衫给掩藏住了。 衣服可以丢掉,但珠花是阿翘的,顾瑾璃还得带回去。 将头发上的珠花扯了下来,收入袖中,顾瑾璃将头发散开,随意的绾了一个道士髻,算是大功告成了。 除了夜行衣,顾瑾璃从未穿过黑衣服。 黑色霸气庄重,让她看着更加清冷几分。 亓灏瞧着穿着自己衣服的顾瑾璃,心里涌过一股情意。 顾瑾璃也瞧着马下的亓灏,虽说只是穿着白色的中衣,可却并没有丝毫的狼狈或者是不顺眼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这张脸的缘故吧。 顾瑾璃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移开了眼睛。 亓灏上了马后,依旧如之前那般,将顾瑾璃圈在怀里,勒紧缰绳,往王府方向走去。 在有意的磨蹭时间,所以身下的马以类似于走的速度在“跑”着。 顾瑾璃也没有再像以往那样冷言冷语的让亓灏快点,她抿着唇,一声不吭。 二人还是没有说话,亓灏想着当年顾瑾璃还是顾家二小姐的时候,在相府里受尽冷遇,但她却对这些年来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四姨娘有如此深的感情,竟不惜扮做丫鬟偷偷爬墙回了相府,心里不禁有些吃味。 有些委屈,还像是喃喃自语,“阿顾,你对谁都心软。” “唯独……对我如此狠心。” 顾瑾璃心头一颤,只能当没有听到一般。 除了装聋作哑,她能说什么?她该如何回应? 不管是当年的她,还是现在的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轻易对谁敞开心扉的人。 表面上的平静如水,云淡风轻,都是她的自我保护。 只有表现出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才不会让谁抓到她的软肋,有伤害到她的机会。 她从不主动伤人,但也没有受虐体质。 可是,当年她好不容易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将最真实的自己交给他。 他却在隐瞒和误会里,亲自将她的心一点点给踩碎了…… 又想起亓灏体内的蛊虫,她决定回去之后必须得好好研究一下才行。 如果莫离真的存着那样险恶的心思,她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顾瑾璃和亓灏用了一个半时辰才回到了宁王府。 到了门口,亓灏先下了马车。 他学着顾瑾璃的样子,对她伸出了手。 顾瑾璃倒是没有像亓灏那样毫不犹豫,而是迟疑了一会,才将手搭在了他的掌心,然后借着他的力道,下了马。 贪恋顾瑾璃手间的温度,亓灏迟迟不愿松开手。 奈何,顾瑾璃却很是无情的将手强硬的抽了出来。 仿佛刚才两个人还在温情脉脉,一眨眼顾瑾璃便翻脸不认人了,这让亓灏又无奈又郁闷。 瞧着顾瑾璃进了王府大门后,往芙蕖院方向走去,亓灏跟在后面走了几步,觉得还是不要跟过去比较好。 毕竟,今个折腾了这么久,大家都累了,该回去好好歇着了。 顾瑾璃到了芙蕖院门口后,伸长脖子张望了不知道有多久的阿翘小跑着过来了,“主子,您总算是回来了!” “要不然杜江给奴婢传了话过来,说您和王爷在一起,奴婢真以为你又像上次一样闹失踪呢!” 阿翘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回来,她见顾瑾璃穿的却不是自己的那身,不由得疑惑道:“主子,您这衣服……” 顾瑾璃将阿翘的珠花掏出来塞进她手里,不欲多说:“没什么。” 阿翘瞅着这袍子的款式,越看越眼熟。 再想着顾瑾璃是和亓灏一块回来的,心里便确定了。 既然顾瑾璃不愿提,她也就不能多问了。 但是,阿翘不问,总要有没眼力劲的人会问。 “呀!主子,您怎么出去一趟,还换了衣服和发型呢!”爱月捋着小黑的毛,瞪大眼睛。 一边打量着顾瑾璃的装扮,她一边咋舌道:“以前您都没怎么穿过黑衣服,这乍一看别说,还挺适合的!” “不过,您这头发谁給梳的?真是越看越像个道士?” “尤其是这袍子这么肥大,像道服一样!” 顾瑾璃将衣服脱掉,自己从衣柜里随意翻出来一件宝蓝色的袍子换了。 至于亓灏的衣袍,顾瑾璃一开始想丢了,毕竟亓灏也不差这一件衣服。 可后来,她又觉得丢了好像有点过分。 一来,这衣服无辜,没招惹过她。 二来,亓灏脱衣服的时候可是没有丝毫犹豫的。 爱月见顾瑾璃抱着件衣服一脸为难,忽然大惊小怪道:“主子,这衣裳,该不会是王爷的吧?” 是什么事情,会让一个女子出去一趟就换了衣服,换了发髻?! 不知道为何,爱月脑海中竟浮想联翩,联系到了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 她捂着嘴,夸张的倒吸一口气,“主子,您和王爷……不会是死灰复燃,破镜重圆了吧?” 这八个字,也是茶茶兔经常出现在话本里的。 比如说,男女主直接的发生了一些难以解开的误会,女主伤心之下决绝的离开了男主。 后期,男主发挥了死不要脸的软磨硬泡,死缠烂打精神,重新挽回女主的身心。 在这个艰难曲折的漫漫追妻长路上,这八个字出现的频率很高。 而现在的顾瑾璃和亓灏,似乎正在按照话本的俗套在走! 在一旁一言未发的荷香,还有边上稍微知情点什么的阿翘,她们二人也眼巴巴的瞅着顾瑾璃,似在等她的答案。 回家了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跟亓灏之间的复杂关系。 “没有的事。”她将亓灏的袍子塞进爱月手里,顺势将小黑抱了过来,“你将衣服给亓灏送去,顺便帮我去打探一下柳夫人最近的情况。” 爱月不解,顾瑾璃为何要把衣服送回去,但才想她可能是在可以接受掩饰尴尬,也就难得乖巧的没有再多问。 爱月走后,阿翘和荷香对视一样,谁也没有再知声,各忙着自己手下的活儿。 第437章 三拜九叩 第二日一大清早,太后在兰嬷嬷的一番精心装扮后,便立即派人将亓灏、宣王,以及顾淮分别召入了宫。 为的什么事情,不用说大家也都心里有数。 太后以让老皇帝静养的名义,没有让老皇帝露面。 皇后还在禁足中,更是不可能参与。 所以,今日太后当家。 她一身绛紫色华丽的衣袍,头上带着金凤宝钗,脖子上挂着一串祖母绿和红玛瑙相间的长项链。 老脸上擦了脂粉,嘴唇上也抹了口脂,总之看上去要比平时还要威严。 宣王和顾淮,是这桩丑闻的当事人,而亓灏是老皇帝和太后属意的储君人选,所以他也得到场。 八皇子也是老皇帝的儿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没道理不出现。 兄弟二人,一左一右的坐在太后的椅子两边。 当然,德妃就算是快死了,只要还剩下一口气吊着,派人抬也得抬来。 病了那么多日子,她瘦的就快成了一根竹竿。 不用风吹,好像谁对着她哈一口气,就能把她给吹倒似的。 宣王躺在地上的木板上,顾淮站在他的旁边,德妃被丫鬟扶着,这三个人站在大殿的中间,有种三堂会审的画面。 由于顾淮派人给宣王送了信儿,因此宣王虽然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乱跳,但心里仍旧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 八皇子前些日子还在老皇帝的授意下去宣王府看望过宣王,可亓灏似乎这两年里从未踏入过宣王府半步。 宣王府的消息,都是有阿宝在那边传递。 再说了,宣王已然成了一个废人。 一个废人,还能折腾什么呢? 乍一看上去,宣王如今的模样还真是有些吓人。 以前,四肢健全,舌头还在的时候,他也算是京中五俊之一。 比不得亓灏和陈泽轩、尹子恪,但是与顾念时相比的话,却是绰绰有余的。 然而,现在的宣王面容枯槁,发如乱草,因为一张脸上瘦的没肉,所以一双眼睛显得大的突兀,跟死鱼眼一样。 嘴角还流着口水,这模样看在亓灏眼里,还真不如死了来得痛快。 太后冷冷的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人,眯了眯老眼,最后视线定格在顾淮和德妃之间,幽幽道:“哀家让你们来的目的,想必你们也都清楚。” 顿了顿,她转头对兰嬷嬷吩咐道:“去准备一碗干净的清水,还有匕首。” “今个哀家倒是要看看,外面的谣传到底是真是假!” “是,太后。”兰嬷嬷点点头,快速退下。 顾淮自然知道接下来太后要做什么了,他藏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生怕指甲盖里的粉末掉出来。 轻咳两声,他强作镇定道:“太后,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德妃与微臣之间清清白白,断不是外界传的那般不堪。” 悄悄给德妃使了个眼色,他又义正言辞的掷地有声道:“微臣心中无愧,只求在太后面前,得一个公道。” 在没亲眼看到验证结果之前,谁都不敢早下结论。 太后听罢,冷哼一声,凉凉的目光定在一直低着头,拿着帕子,擦着眼泪的德妃身上,语气不冷不热道:“德妃,你先找个地方坐下。” “杵在这,等会要当着哀家的视线了。” 说是让德妃坐着,但是屋内暂时没多余的椅子,这让德妃往哪里去做? 再说了,德妃现在还是个“罪人”,又有什么脸面坐下? “臣……臣妾不敢。”声音有气无力,柔柔弱弱的喑哑着,德妃往一旁退了几步,离得顾淮和宣王有些距离,给太后把空间留了出来。 很快,兰嬷嬷便端着盛着清水的碗进来了。 “顾大人,您先请。”不用太后发话,兰嬷嬷主动的将盘子端了过去。 亓灏抿了口茶,放下了茶杯。 八皇子也坐直了身子,表情严肃。 顾淮紧紧抿着唇,在宣王眼睛一眨不眨的目光里,缓缓的拿起了匕首。 一咬牙,他在自己的手指上割了一刀子。 将血滴入清水中的时候,他的手也微微抖了一下。 待顾淮放下匕首后,兰嬷嬷端着盘子走到了宣王身边。 宣王手脚不能动弹,只能让他的贴身侍卫闪电来动手了。 “主子,得罪了。”闪电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在宣王的手指上划了一刀子。 从兰嬷嬷过来,到手指上挨了刀子,宣王的身子都在不自觉的发抖。 那双死鱼眼里透露出来的恐惧,不知道是因为害怕疼,还是害怕结果证明他不是老皇帝的儿子。 “滴答”,一滴血没入水中,随后两颗血珠子一点点的靠近,但是却并未融于一体。 德妃站的远,根本看不清碗里的情况,只能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喘一下。 “太后。”兰嬷嬷看了一眼也巴巴的瞅着自己的顾淮,将碗端到了太后面前,让太后自己瞧。 太后低眸,望着那分开的两滴血珠,眸光暗了暗,却没说话。 她的沉默,让顾淮的后背有些发凉。 抿了抿唇,太后开口道:“顾相和德妃……” 一听到“顾相”二字,顾淮便觉得事成了! 刚从嗓子眼里落下的心,却被亓灏给再次提了上来。 “太后。”亓灏突然站了起来,大步走到太后的面前,打断了她的话。 将碗端了起来,他望着太后,似笑非笑道:“皇室血统是否纯正,可不是什么小事。” “滴血验亲固然能证明什么,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孙儿觉得还是派人来好好检查一下比较好。” 顾淮听罢,上前一步,看清了碗里的血珠是分开的,面色不禁沉了下来:“宁王爷,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你为何还不信任老夫和德妃?” “皇室血统确实不是小事,当着太后的面,你莫非是不认宣王这个哥哥了?” “宁王爷……”这时,德妃一副站立不稳的模样。 她一双泪眼婆娑,声音哀戚道:“纵使你这些年来与宣王不对付,可不管怎么说,你们都是皇上的儿子,身上都是流淌着皇上的血!” “你……你若为了一己之私,与外头那些污蔑宣王血统的人一样居心叵测,着实是天理难容!” 说罢,她用力的咳嗽了起来,一张病白的脸通红通红。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用了不少力气,而且她这控诉的语气,又透露着对亓灏的失望和怨恨。 太后皱了皱眉,望了兰嬷嬷一眼。 兰嬷嬷会意,放下盘子,过去一边扶着德妃坐下,一边安慰道:“德妃娘娘,您别激动,先坐下。” “太后在这里,她老人家是不会让谁受委屈的。” 不得不说,兰嬷嬷说的话很有技巧。 听着是关心德妃,其实却也不是。 因为,她说的是“谁”,而不是“您”。 当然,现在的德妃根本没有心思在意这个细节。 她抽抽搭搭的就着兰嬷嬷的手坐下,捏紧帕子,很是伤心欲绝。 好不容易过了这滴血验亲这一关,谁都没料到中途会杀出个亓灏来。 德妃、顾淮和宣王,谁能不恨? 宣王费劲的仰着脖子,怒瞪着亓灏的方向。 可惜,口不能言,否则这一家三口一定得齐齐开骂了。 “灏儿,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太后意味深长的望着亓灏,觉得他这个节骨眼里蹿了出来,必定是因为其中有什么缘由。 要不然,他作何要插上这一脚? 就算是为了皇位的话,宣王苟延残喘的这个样子,也根本不值得亓灏放在眼里。 想着上次与亓灏在寿康宫里闹了不愉快,太后沉了沉脸::“你告诉哀家,如果滴血验亲都不足以证明宣王的皇室血统的话,还有什么能证明?” 听到太后质问亓灏,德妃和顾淮下意识的以为太后这是站在自己这边了。 “兰嬷嬷,还要劳烦你去太医院把魏廖请来。”亓灏笑了笑,转头对兰嬷嬷道。 跑腿这种事情,亓灏随便指使哪个小宫女、小太监去其实都行。 但是,他却偏偏指使兰嬷嬷,原因嘛,就是兰嬷嬷是太后的人,而太后在今日这件事上只想要一个公正的答案,兰嬷嬷必定不会像其他人那样,为了隐瞒真相而在背地里给魏廖送银子。 再者,上次在宫里,兰嬷嬷看到了自己和顾瑾璃手拉着手,依着她那大事小事都知情必报的性子,肯定也都禀告给太后了。 故而,让这个多嘴多舌的老东西去跑跑腿,也算是小小惩罚。 既然亓灏都发话了,兰嬷嬷也不好推辞,她讪讪的点点头,便又出了房间。 亓灏端着碗坐下,对瞪着自己的宣王微微一笑:“王兄,你放心,待魏太医来了,是非曲直便会立马有了定论。” “若是本王真的多事了,那就从宁王府门口开始,三拜九叩一直到你宣王府的院子,给你赔罪,如何?” 不管是当年的亓灏,还是现在的亓灏,身份地位上都要比宣王高贵。 让堂堂宁王爷给一个废人宣王行如此大的礼,这要是搁在之前,宣王一定会异常得意高兴。 可能,会高兴的笑得下巴脱臼。 而现在,宣王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因为,他从亓灏的眼神里,看到了势在必得的自信。 就好像是,亓灏已经笃定了宣王和顾淮必输一样。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亓灏桀骜不驯,目中无人,连老皇帝和太后都经常不被他放在眼里,又怎可能给宣王羞辱他的机会? 双唇嗫嚅,宣王张了张嘴,不知道是想说什么,发不出声音来,还是根本就气得说不出话来。 宣王的反应让亓灏很满意,却让顾淮很恼火:“宁王爷,你与宣王为手足,却这般落井下石,此等行为当真是令人不齿!” “顾相,话先别说的这么早。”亓灏唇角一扬,笑得邪魅放肆:“到底是本王落井下石,污蔑了宣王和德妃的清白,还是说你与德妃当真有事,一切等魏廖来了就能知晓了!” 德妃和顾淮听着亓灏一直提起魏廖,搞不清楚亓灏此刻在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魏廖是太医,难不成,还有什么比滴血验亲更精准的法子? 两个一把年纪的人快速的转动着脑子,却一时半会猜不出个什么来。 太后揉了揉眉心,不悦道:“灏儿,要是魏廖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哀家可不会放纵你的胡闹!” 不管如何,太后的心还是偏向亓灏的。 她竟将亓灏的这种行为称为“胡闹”,这哪里是胡闹?这分明是将顾淮、德妃和宣王的脑袋往刀口上送啊! 不,不止是他们三个人的脑袋,连带着整个顾家也要遭殃了! 太后说这话,是护着亓灏没错,但也在给亓灏留着台阶下的同时,仍旧不忘记缓和祖孙之间的关系。 亓灏只当不明白太后的深意,挑了挑眉,没再说话。 很快,兰嬷嬷便带着魏廖过来了。 魏廖见了屋子里的情形,顾淮一脸森寒的背着手站着,德妃红着眼睛咬牙切齿的坐着,地上的板子上还躺着一个怒目而视的宣王,不禁咽了口唾沫,对着太后恭敬行礼道:“见过太后。” 太后对着魏廖摆摆手,转脸冷声道:“去问宁王爷,到底需要你做什么。” 见魏廖不解的看着自己,亓灏将面前的碗推到了魏廖跟前,沉声道:“检查一下,这水里是否掺了什么东西。” 顾瑾璃面色一惊,但还不等他张嘴,立在太后身边的兰嬷嬷忍不住急声道:“宁王爷,这水是老奴亲自端回来的,您这是在怀疑老奴在水里做了手脚?” “兰嬷嬷是宫里的老人,做事向来公正,何况您又常年服侍太后,是太后最信任的人,本王自然不会怀疑兰嬷嬷的忠诚。”亓灏摇头,随即语锋一转:“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 “本王也希望外面的那些谣传都是假的,但传言已经闹得满城风雨。” “就好比是两年前,纵使当时顾相与顾侍郎也当着父皇的面滴血验亲过,耐不住人言可畏,他们的父子关系依旧免不了被人质疑,事实还是不能完全堵住悠悠之口。” “本王之所以让魏太医来检查一下水源,就是怕有些人会如当年一样,质疑这质疑那的。” “只要这水没问题,便说明了宣王确实是父皇的儿子。” “往后,谁要是再敢在背后乱传一句谣言,本王亲自割了他的舌头!” 亓灏一脸正气,说的又气势慷慨,义愤填膺,看着像是在维护自家父兄的尊严和颜面,实则是在将顾淮和宣王父子往死里逼。 魏廖见太后默许的点点头,便将碗给端了起来。 先是看看,又是闻闻,最后是用手指蘸了一滴水放在舌尖上尝了尝。 虽然这只是三个动作,只是一小会,可顾淮的后背已经完全湿透了。 魏廖咋吧了两下嘴,眸光一闪,面色郑重的放下了碗。 随着他的动作,德妃只觉得有一只大手以迅雷不及掩耳扼在了自己的喉咙上。 “这水……”他的神色有点为难,吞吞吐吐的,一看就是有问题。 “这水如何?你坦白说。”太后见状,心里也隐隐有一种预感。 魏廖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老脸泛白的顾淮,低声道:“这水里加了油粉。” 果然,魏廖身子猛地一颤,德妃的帕子惊得掉在了地上。 他们的废物儿子宣王,像是濒死的动物,在咽最后一口气之前,回光返照之前还再颤抖一次。 “噗通”一声,跪下的人不是德妃,也不是魏廖,而是端水的兰嬷嬷。 她始终都想不明白,水根本就没经过谁的手,也没任何问题,里面怎么会有油粉呢? 油粉是什么东西,她知道,可是现在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她端过来的水里,责任就在她身上了! “太后,这件事情真的与老奴无关!” 一边“砰砰”的磕着头,兰嬷嬷一脸冤枉委屈的表情道:“老奴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奴的为人如何,您是再了解不过了!” “皇嗣这么大的事情,老奴怎敢从中插手!” 太后自然比任何人都了解兰嬷嬷的为人,她抬了抬手,缓缓道:“你先起来。” 见太后相信自己,兰嬷嬷攥着袖子站了起来,老脸上仍是惊魂未定之色。 “油粉?这会对滴血验亲有什么影响?”亓灏既然能知道顾淮和顾成恩当年在滴血验亲的水里做加了明矾,便能猜到他们也会在这次的水里做手脚。 明知故问,他打算借着魏廖的嘴来打顾淮的脸。 还有,其实他也可以带着顾瑾璃进宫的。 顾瑾璃的医术在魏廖之上,只要她肯说出水有问题,那就无人敢怀疑。 只是,如此便把顾瑾璃也给拖下了水。 虽然,这京中的池水就是被顾瑾璃给率先搅浑的,但亓灏私心里还是想护着她。 毕竟,宣王的身份早晚都得被揭露出来,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了,也只能遂了顾瑾璃的心愿了。 “油粉……可以让两个至亲之人的血分离。”魏廖垂下眸子,避开顾淮投来的吃人眼神,声音低了几分:“而明矾,则是相反。” 相反是什么意思,大家不用再问了。 “哦?”亓灏的桃花眼一亮,似乎来了兴趣:“既然明矾可以让不相干的人的血相融,那本王倒是要试一试了。” 说罢,他对杵在门口的小太监道:“你,立刻去找一块明矾过来。” “对了,再重新拿两碗干净的水。” “是是。”小太监没等太后的准许,一溜烟的跑了。 “灏儿,眼下什么事情最重要?你莫要太放肆了!”太后的脸拉得老长,这次是真的不高兴了。 “太后,若不能用明矾来验证一下陌生人的血能相融,又怎能证明魏太医说的话是对的?”亓灏冷笑一声,毫不退让道:“如果魏太医说的是真的,那……” 眼神如一把利剑直刷刷的射向顾淮,亓灏一字一句道:“混乱皇室血统,满门抄斩!” 顾淮脚下一个趔趄,往后退了几步。 小太监的腿脚比兰嬷嬷利索多了,几乎是几句话的功夫,他便“嗖”的一下子回来了。 把东西放在桌子上,他又溜溜的退出了门外。 亓灏先是将明矾放在一个碗里,然后抬手割了自己的手指一下,挤出一滴血来。 随后,他眸光冷冷,“顾相,你和本王的身体里淌着的血必定是不一样的,敢不敢试一试?” 顾淮两腿发颤,见亓灏拿着匕首,端着碗一步步逼近,他条件反射的往后又退了几步。 看在旁人眼里,好像亓灏要的割的不是顾淮的手指,而是他的头。 “我……”顾淮的老脸毫无血色可言,刚才敢大声怒斥亓灏的气势丝毫没了。 他将两只手藏在身后,却抵不过亓灏的力气,被一把将胳膊给拉了出来。 不等他有所挣扎,只看到眼前冷光一闪,手上便一痛。 “滴答”,他的血落入明矾水中。 甩开顾淮的胳膊,亓灏并不着急去看碗里的血珠子有没有融合,而是将碗放下,把匕首上沾着的血滴在另一碗什么都没放的干净清水里。 然后,他抬脚走向宣王,抬起匕首打算将宣王的血也给取了。 然而,德妃却从椅子上冲了过来。 她本就体弱无力,再加上冲的有点猛,以至于还没等挡在宣王身前,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倩儿!”顾淮见德妃摔倒在地上,惊得不假思索的喊出了德妃甄楚倩的闺名。 “呵,倩儿?”亓灏当然知道德妃冲过来是要保护儿子的,所以他觉得顾淮这一喊,也就没必要再去取了宣王的血再重新与顾淮的血混在一个碗里了。 他将匕首丢在地上,嘴角噙着一丝冷意,看也不看一眼,将盛着自己和顾淮血珠的碗递到了太后面前:“太后,您自己看看就知道魏廖说的是真还是假,外面传的是对还是错的了。” 顾淮的那一声“倩儿”,无疑于坐实了他们二人之间的苟且旧情。 太后的老眼当即流露出一丝狠戾,再低头看那融为一体的血珠子,恼怒得抬手打翻了亓灏手里的碗,厉色道:“来人,德妃不贞不洁,混乱皇室血统,赐鸩酒一杯!” “顾家满门抄斩,宣王除去皇籍,一并斩首!” 第438章 午时三刻 在太后的一声令下,顾淮和宣王当场被拿下,德妃一开始还哀求痛苦,奈何太后心意已决,她的眼泪和娇弱起不了任何作用。 所以,看着初恋情人和儿子被强按在地上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绝望又无助,她便羞愧得拿起亓灏之前丢在地上的匕首,毫不犹豫的捅进了自己的心窝。 血流了一地,那匕首全部没入了德妃的胸口,可见她是抱着必死之心的。 连多看一眼宣王都没来得及,她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心爱的女人死在了自己的面前,顾淮又爆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 那吼声,招得太后更加恼怒,便立即派人包围了相府。 除了顾淮之外,相府内的所有人,上到在别院里陪着祈蝶的顾成恩,下到丫鬟、家仆,一共刚好一百口人,无一幸免。 当然,在宫中就职的顾二公子顾念时,也是顾家的一员,他也避免不了被斩首的命运。 当时,顾念时还在宫里带着人巡察,后来便突然被几个禁卫军给带走了,一并与顾淮、宣王暂且押入了地牢中,等待午时三刻与其他人在菜市口斩首示众。 待顾淮、宣王和顾念时被押下后,八皇子和亓灏也先后离开。 大概是因为这件事情不是什么喜大普奔的好事情,故而也不好开口,二人谁也没有说话,出了院子后,点点头,算做告别。 亓灏没有直接出宫,而是先去了老皇帝的寝殿,将刚才滴血验亲的结果以及太后的决策详细的禀告给了老皇帝。 对于宣王是德妃和顾淮的儿子一事,老皇帝可能心里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并未再像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时那般盛怒。 老皇帝的情绪还算稳定,只是咒骂了顾淮和德妃几句。 玫妃自打上次小产被顾念时抱回了自己宫里,老皇帝碍于她需要修养身体,便没让她来回折腾。 德妃在老皇帝的印象里,一直都是安分守己,与世无争的形象。 即便是过去了这么多年,人老珠黄了,比不得玫妃的一根手指头,可老皇帝心里多少还是对她有点感情的。 毕竟,她也是陪伴在他身边多年的女人。 是有些寡然无味,可比起皇后来,德妃行无差错,安分守己。 然而,从不争风吃醋,参与后宫勾心斗角的德妃,竟犯了一个敢在入宫之前就珠胎暗结的大错,真是死有余辜! 太后还是太仁慈,竟只是将她丢去了乱葬岗。 如果换成了老皇帝,会派人将德妃的尸体剁碎了喂狗! 还有顾淮,老皇帝在两年前得知他在凤国被灭,瞒着自己救下了凤瑟,并将凤瑟藏匿在南山十几年时就已经心怀不满了。 后来,又是顾瑾琇与顾瑾璃身份互换之事。 再后来,顾淮与顾成恩的父子关系有假也闹得满城风雨。 一连串的事情,都加深了老皇帝对顾淮的芥蒂。 而现在,宣王又是顾淮的儿子,老皇帝要是可以,还真恨不得像那长着利齿的猛虎一样,冲出笼子,将顾淮和宣王咬得稀巴烂! 顾家上下百口人,没有株连九族已然是宽恕了,可老皇帝竟没想到亓灏最后会为顾念时求情。 “父皇,儿臣认为,顾念时虽然是顾淮的儿子,但是他为人正直,对您又是忠心耿耿,若是将他也给杀了,实在是有点可惜。”亓灏与顾念时并无深交,但是他知道,以前顾瑾璃还住在相府的时候,与顾念时感情极好,顾念时也很是照顾她。 如果顾念时死了,那么顾瑾璃肯定会伤心的。 所以,亓灏才会为顾念时说好话。 老皇帝听罢,冷哼道:“照你这么说,那顾成恩不仅对朕忠心耿耿,还作为刑部侍郎,多年来为朕分忧解难,朕是不是也得放他一马?” “父皇,顾成恩和顾念时可不一样。”亓灏微微一笑,不紧不慢道:“不用儿臣多说,父皇应该也记得,当年顾淮和顾成恩当着您的面滴血验亲过。” “顾成恩究竟是顾大夫人和谁生的儿子,儿臣相信您心里一定有数。” “他既然当年处心积虑的证明了他是顾淮的嫡子,那顾家被满门抄斩,他自然没道理躲过去!” “再说了,当初,顾淮欺上瞒下,李代桃僵,将顾瑾璃嫁给了儿臣,这已经是欺君之罪了。” “后来他又胆敢与顾成恩弄虚作假,父皇,这样的两个人,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足为惜!” “何况,顾成恩自打与顾淮分家后,便三番两次的在背地里拉拢朝臣,也想拉帮结派的独占枝头,您觉得有了私心和野心的人,还会对您忠心到何种地步?” 老皇帝恨顾淮,恨得想将他全家都挫骨扬灰。 而且,依着他的性子,是不会斩草留根的。 “老四,不用你说,朕也不会留着顾成恩的,可是你顾念时也同样是顾淮的儿子,朕要是杀了他全家,难道他不会对朕心怀怨恨??”老皇帝抿了抿唇,幽幽道:“若朕心软,留下了他,无疑于养虎为患,在自己的身边埋下了一个雷。” “父皇,此言差矣。”亓灏笑着摇头,缓缓道:“据儿臣所了解,顾念时与顾淮和顾成恩为性子不同之人,他在入宫当差之前,醉心于诗词创作,乃是非分明,心怀坦荡的谦谦君子。” “若不是碍于家族的压力,想必也不会进宫。” “不过,他自打进宫之后,忠于职守,老实安分,与父兄甚少往来。” “所以,儿臣觉得如果父皇能留他一命,不仅可以让他对您心怀感激,还能彰显父皇的仁德之心。” “毕竟,满门抄斩虽起了杀鸡儆猴的作用,但到底百口人命,不是个小数目。” “老四,你这是在责怪朕滥杀无辜了?”老皇帝从亓灏为顾念时求情的话里又听到了其他意思,老眼定定的望着他:“朕可以放过顾念时,但是顾家的家仆,朕却不能放。” “顾淮屡次欺上罔下,撒谎成性,还把这绿帽子戴在了朕的头上!” “朕这次要是不好好的借着顾淮下刀,那么往后还有更多的人效仿他这种不忠不义之行!” 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老皇帝闷声道:“朕为顾家留下了一脉,已经实属仁至义尽了,你莫要再谈其他了。” 其实,亓灏也不是一定要老皇帝松口放过顾家的其他人,他的主要目标是顾念时。 顾念时与顾瑾璃的关系亲密,至于其他人他也就是随口一问。 老皇帝能放就放,不放也无所谓。 那些人是无辜,但是历朝历代,满门抄斩的门户那么多,要怪也只能怪命不好,选择的主家不好。 亓灏不是圣人,他见惯了这样的事情。 难得的善心一问,也只因为顾瑾璃在顾家待了四年而已。 若是旁人,依着亓灏冷心冷面的性子,才懒得去多问一句。 亓灏点点头,倒是没再坚持,“父皇说的是,是儿臣考虑不周了。” 老皇帝现在心里窝着一团火,亓灏要是像以前那样跟他顶着干,免不了又会气得老皇帝急火攻心,所以偶尔的装模作样的妥协一次,也不丢面子。 见亓灏罕见的乖顺,老皇帝的面色好看了许多,他往后靠在软垫上,对贾公公吩咐道:“小贾,派人将顾念时提出来。” “告诉他,此事罪在顾淮和德妃,与他无关。” 顿了顿,又补充道:“至于顾成恩,你对外宣告出去,他拉帮结派,笼络朝臣为罪一,他并非顾淮的嫡子却与顾淮联合欺君,为罪二。” “朕杀他,也是杀得理由正当!” 不得不说,老皇帝现在的脑子很是清醒,考虑的很是周全。 不管顾成恩想以什么样子的理由脱罪,他都是难逃一死。 而且,老皇帝也为顾念时得到赦免而留了台阶,避免了他受到流言蜚语的攻击。 比如说,如果顾成恩拿着他是顾大夫人与郭明义私生子的身份来说事,承认他不是顾家的人,那么老皇帝便可以以欺君为罪名来处置他。 如果说,有人质疑顾念时也因是顾淮的儿子该斩首却保全了一命的话,那老皇帝便是以结党营私的罪名来处置顾成恩的。 反正,顾念时被放的合情合理,老皇帝达成了目的,收买了人心,一举两得! “是。”贾公公应了声,刚想走,老皇帝又唤住了他:“等会。” 贾公公停下步子,看着老皇帝,等着他的后话。 老皇帝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了几分:“玫妃她今个状态好些了没有?” 贾公公道:“魏太医说玫妃还得在床上躺两日,好生的养着。” 老皇帝“嗯”了声,摆手道:“你告诉她,朕改日去看她,让她放宽心养身子。” 贾公公点头,退了出去。 亓灏瞧着老皇帝对玫妃似乎是动了真心,但随即又立即打消了这个可笑的想法。 帝王的爱,哪里有什么长久的? 老皇帝从小就教育亓灏男人心中应该要有宏图霸业,而不是将心思放在男女之情上。 女人是什么?女人就是男人生活的调剂品,万万不能投入真心。 老皇帝这样冷酷无情的人,当年都可以碍于方家任由皇后残害了那么多后宫嫔妃和皇嗣,怎可能还会对谁有什么真心呢? 看着现在他对玫妃贴心体贴,在意看重的,兴许也只是因为床第之事和玫妃为他掉了一个孩子罢了。 心中冷笑一声,亓灏站起身来,沉声道:“父皇,若没事的话,儿臣就先回去了。” 见老皇帝没发话,他便出了寝殿。 午时三刻,顾家被满门抄斩的消息传遍了京城的每条大街小巷。 顾淮与德妃有私情,宣王不是皇嗣的事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离着午时三刻还有一个时辰,可菜市口附近的一条街上就挤满了人。 此时的芙蕖院里,顾瑾璃静坐在床前,手里拿着书,可她的视线却飘忽不定,一看就在走神。 爱月对顾家虽然没什么感情,但是在听说顾家要被满门抄斩后,也不由得吓了一跳。 她抱着小黑,来来回回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爱月想跟顾瑾璃说些什么,可顾瑾璃现在在她的心里仍旧是“失忆”状态,再说顾瑾璃上次刚警告过自己和荷香,不要再提顾家,顾瑾璃现在是“林笙”,与顾家没有丁点关系。 所以,爱月想起府中那几个曾与她关系不错的小丫鬟,曾对她和蔼可亲的老嬷嬷,心里难受的不得了。 荷香知道爱月的心思,便低声道:“你若心里不痛快,就出去透透气。” “主子在看书,你来回晃悠的,打扰了主子。” “荷香,我……”爱月看了一眼顾瑾璃,咬着唇垂头丧气的出了屋子。 顾瑾璃眸光微动,转头看向荷香,声音轻飘飘的:“荷香,你也在为顾家难过吗?” 在她决定曝光宣王身份的那一刻,就料到了顾家会面临这样的一个结局。 若她的记忆没恢复,心里倒是不会有什么波动。 可是,顾家到底是她待了四年的地方,她要说因为她而死那么多人命,一点感觉都没有,这是不可能的。 顾淮不是她的父亲,也是她喊了四年父亲的男人,却在他的亲生女儿顾瑾琇遇到麻烦时将自己给推了出去。 顾成恩像兄长一样护着她,却对她产生畸形的爱恋。 欠他们的东西,她在当年早就还完了。 两年后的她,是以一个新的身份回京的。 那么,她与他们之间便只有权势利益之争,没有丝毫情意可言。 至于顾念时,她早已经做好了让陈泽轩或者八皇子去向老皇帝说情的准备,不会见死不救。 可惜,亓灏却抢先了一步。 这个人情,她在心里记住了。 而那些躲不掉的家仆们,顾瑾璃会派人料理他们的后事,给他们的家属送去一笔丰厚的抚慰金。 人在这争斗的漩涡之中,要想保持双手干净是一种不现实的奢望。 原先的她,可以是那浊世清莲一样纯洁无暇。 可现在的她,在经历了两年仇恨的灌输,地狱一般“万窟楼”的训练,阴谋算计后,手上也沾了不知道多少人的血。 直接的,间接的,活该的,无辜的。 死在她手里的人,顾瑾璃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不是真的该死。 这个世界弱肉强食,往往就是强者主宰弱者的命运。 谁也都是一颗棋子,只不过是执棋的人各不相同而已。 顾瑾璃的眼神有些幽暗,让荷香看不出情绪来。 她垂下眸子,小声道:“荷香虽然会有点难过,但是相爷和大公子犯错在先,是罪有应得。” 荷香嘴上这么说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对顾瑾璃,荷香向来是坦诚的。 不知道荷香这是实话还是安慰自己,顾瑾璃听后,压抑的心感觉到不少安慰。 她放下书,视线落在院子里一脸纠结的爱月,缓缓道:“你与爱月若是在相府里有放不下的人,可以去菜市口去见他们最后一面。” “主子,那……您不去看一眼相爷和大公子吗?”荷香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问道。 “我……”顾瑾璃摇了摇头,扯了扯唇角:“不去了。” 她去了,算什么呢?徒增不安罢了。 “是。”荷香见顾瑾璃笑得勉强,轻手轻脚的退出了门外。 顾瑾璃看着荷香趴在爱月的耳朵上低语了一番,爱月的表情有些惊讶。 她很是意外的回头看着顾瑾璃,然后犹豫了一会将小黑塞进正抱着衣服从后院回来的阿翘怀里,随即拉着荷香的手跑出了院子。 顾瑾璃见状,轻轻的叹了口气。 人都是感情动物,所以有人性的人最脆弱。 如同那句“无欲则刚”,没心没肺才能不给旁人找到她弱点的机会。 人的一颗心,交给谁都不踏实,还是由自己保管比较好。 想起了那顾家仅存的独苗顾念时,顾瑾璃的心软了软。 她没想到,亓灏会去为顾念时说好话,而且老皇帝竟还同意了,她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 有点感动,有点温暖,还有些许的沉重。 总之,心情很是复杂。 她和他之间,从一开始到现在,还是那样的纠缠不清…… 忽然,腿有些痒,顾瑾璃低头,只见小黑从阿翘的怀里跳到了底下,用那毛绒绒的脑袋蹭着她的腿。 看着小黑,顾瑾璃努力的回想起当年那只浑身如同火一样的小红狐,不自觉的弯起了唇角。 将小黑抱起,她一边捋着小黑的皮毛,一边暗自感慨,这一路上若说最能与自己感同身受的,那可能只有小黑了。 毕竟,小黑也没了记忆,又被换了皮毛颜色放在狗狗堆里养了一段时间,时间久了,连小黑自己都不知道它原先是一只灵巧聪颖的稀有红狐了。 如今的小黑,胖嘟嘟的又喜欢吐着舌头,一点红狐的影子都没了,像极了它那改头换面,变了身份和性格的主人…… 抿紧了唇,顾瑾璃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变回去了。” “主子?”阿翘以为顾瑾璃在与自己说话,有些不解的问道。 顾瑾璃摇头,将小黑放下,重新拿起了书,摒弃了脑中的杂念,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不要去胡思乱想。 小黑刚才被顾瑾璃揉捏的很是舒服,见那双温柔的手从它的毛发里抽了出来,自己冷不丁的又落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它不满的咬着顾瑾璃的衣摆。 阿翘笑着将小黑抱走,到院子外面晒太阳去了。 将近午时三刻的时候,距离菜市口方圆五里的地方,完全是被人群包围得水泄不通。 挤在前面的人,兴许还能看个光景,可后面的人连那台子都看不到,却依旧不死心的往前挤着。 似乎前方不是什么在进行什么砍头,而是一件普天同庆的大喜事,让大家都争先恐后的要亲眼目睹一下丞相一家的脑袋是怎样掉下来的。 就算是看不见,他们也要沾沾这充满杀戮和血腥的气息方能满足那颗幸灾乐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八卦心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之所以这么多人会来围观,那是因为顾淮的身份是丞相。 这开国以来,好像顾淮还是满门抄斩的大臣中唯一一个二品官职以上的官员。 以往这些年里,也有过满门抄斩的人,可他们定多是个四品或者再往下更小一些的官。 像顾淮这种做到丞相位置上的人,可都是老人精了,必定能把皇帝的心思给摸得透彻,怎可能再去做拔老虎须的危险事情? 顾淮也没傻到那种地步,奈何他犯的错都是陈年旧事,要怪也怪不得旁人。 身上的官袍早就在被押入大牢后就被剥了去,一身囚衣,顾淮五花大绑的跪在台子上,听着周围人的指指点点,他垂下头,面无表情,只当听不见。 他身边的顾成恩同样如此,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半张脸,身上还沾了不少的血。 之所以会受伤,那是因为在禁卫军冲去别院抓人的时候,顾成恩与禁卫军动了手,进行了一番徒劳的反抗。 纵使顾成恩武功再高,也抵不过一群禁卫军的纠缠。 所以,他最后身上挨了不少的伤。 顾成恩的身侧,是一个身形瘦弱的女子。 爱月和荷香不敢离得台子太近,站得稍微远了一些,看到祁蝶那张与顾瑾璃几乎神似的脸,二人不由得都有些心酸起来。 她们与祁蝶没有任何交集,会心酸也只是因为她的容貌而已。 在那近百个身影里,爱月也瞧不出来哪个是以前交好的小丫鬟和老嬷嬷,她紧紧的挨着荷香,害怕等会看到刽子手手起刀落的残忍场面。 今日监斩的人是郭明顺,他慢悠悠的背着手踱步到顾淮面前,笑得阴阳怪气:“啧啧,顾大人,本官真是没想到呢,有生以来第一次监斩,竟是给顾大人你,荣幸至极!” 顾淮冷冷的望着小人得志的郭明顺,无动于衷,依旧选择了无视。 此刻,行刑在即,他的心情平静的异常,与身后那些哭天抢地的哀嚎饶命的家仆们不同。 因为,心爱的女人和儿子都死了,他又臭名昭著,就算老皇帝放他一马,他自己也没有脸面苟活于世。 连死都不怕,他又怎还在乎郭明顺的冷嘲热讽? 只是,郭明顺接下来的一句话,还是让顾淮的身子颤抖了一下:“不过,能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手,本官对顾大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顾淮想着在大牢的时候,宣王躺在草堆上,狼狈的张着大嘴,哀求自己给他个痛快的时候,满眼痛苦。 宣王害怕砍头,所以想让顾淮用另一种比起来可以稍微轻松一点的死亡方式来结束他的性命。 大牢内有破碎的瓷碗片,有尖锐的石子,还有锁在手上的长长的挣脱不开的锁链。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东西可用了。 纵使他瘫痪在床两年,顾淮也从未放弃过他,对他的爱只增不减。 身为宣王的父亲,顾淮当然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的头颅被砍下来的那一幕。 故而,带着强烈的不忍和无奈,他还是在内心进行了一番挣扎和煎熬后,用那锁链用力勒死了宣王。 宣王本就体弱,没一会就翻了白眼吐了舌头,死了。 顾淮闭上老眼,眼角溢出一滴浊泪。 罢了,事已至此,他只求待会刽子手的刀能锋利一些,好让他少受点哭。 顾家百口人,都跟着他赔死,但老皇帝给他留下了顾念时,他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郭明顺又看了一眼如丧家犬的顾成恩,挤兑了几句,奈何顾成恩竟也连句反驳的话都没回应,不禁有些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 冷哼一声,郭明顺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然后甩着袖子走回到桌旁。 抬手将木筒里写着“斩”字的木牌丢在地上,他高声道:“行刑!” 声音一落,围观群众中胆子大的人眼睛都直勾勾的不敢眨,胆小的人如爱月和荷香,赶紧用手捂住了眼睛。 “咔嚓!” “咕噜,咕噜。” 手起刀落,血溅当场,众多人头都滚到了地上。 耳边是众人的惊呼声和唏嘘声,爱月从指缝间看到了满眼的血红。 两腿一软,她靠在了荷香的肩膀上。 第439章 真没事吗 是夜,南阳王旧府里,莫离和陈泽轩面面相坐,二人的气氛有些为妙。 陈泽轩瞧着莫离一脸阴沉的模样,试探的问道:“师父,你可是有什么事情?” 莫离在亓灏和顾瑾璃前脚回了亓国,后脚没多久就在暗处跟了回来。 这些日子,他也没露过面,不知道在暗地里忙活些什么。 陈泽轩、顾瑾璃和亓灏,这三人分别瞒着彼此都在私底下调查莫离。 而莫离又是那样狡猾奸诈之人,所以陈泽轩不禁在怀疑,莫离莫不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面上强作平静,陈泽轩端着茶杯的手微微用力。 “轩儿,笙儿最近的变化有些大。”莫离放下茶杯,阴冷的眸子眯了眯,幽幽道:“可以说,自打上次她随着亓灏去了云国,便与亓灏走得太近了。” “师父不是一直都想让笙儿接近亓灏,从亓灏身边套取信息吗?”陈泽轩眸光微动,语气淡淡:“还有那块玉佩还在亓灏身上,笙儿若不与亓灏走得近一些,如何拿到?” “走的近没问题,但是她现在明显的有些心猿意马了。”莫离冷哼一声,不悦道:“我看,她八成是动摇了。” 顾瑾璃有没有动摇,其实这也是陈泽轩最担心的事情。 宁王府的一举一动,他都派人紧紧盯着。 阿翘那边,他也让雷子每天都去交换信息。 每次,阿翘都会详细的讲顾瑾璃每日吃了什么,做了什么,看了什么,说了什么,见了什么人。 总之,除了顾瑾璃如厕和做梦,阿翘没法说之外,事无巨细,阿翘全部都禀告给了陈泽轩。 虽然,上次在云国的时候,因为莫离的缘故,顾瑾璃三令五申的严肃的警告过阿翘,要她记住自己的主子是谁,阿翘当时也确实谨记在心了。 可阿翘还是觉得,就算不告诉莫离的话,至少陈泽轩那里还是得通个信的。 毕竟,阿翘坚定不移的认为,这世上谁都会欺负顾瑾璃,欺骗她,背叛她,陈泽轩是不会的。 而且,让陈泽轩知道顾瑾璃的动态,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证顾瑾璃的安全。 当然,关于顾瑾璃和亓灏之间的事情,阿翘是极少提起的。 毕竟,身为奴婢,要不得透露主子的隐私。 尽管,阿翘偷偷的透露了不少,可她潜意识里觉得亓灏是顾瑾璃的底线。 若是陈泽轩因为自己说了什么而对亓灏如何,阿翘直觉认为顾瑾璃就算是不会杀了自己,也一定不会再让自己跟在她的身边。 主仆归主仆,但是有的事情是不能越界的。 陈泽轩的话听着没什么毛病,可他的心里却在隐隐作痛。 顾瑾璃是否真的动摇,他不敢确定,可亓灏认出了顾瑾璃,便不会再放手。 上次设计彭倩和表哥私奔的事情,顾瑾璃一人行动,在树林里截住了彭倩,事先并未告知陈泽轩,这一点上就与以往不同。 陈泽轩对顾瑾璃是有点怀疑,但当时见她神色无异,他也就没多想。 现在,再被莫离提起,陈泽轩心里的那根刺又竖了起来。 “那师父想如何呢?”抬了抬眼皮,他问的漫不经心。 莫离幽幽的叹了口气,似嘲似讽:“明里有亓灏护着她,暗里有你护着,我除了祈祷她有点良心,别忘记了深仇大恨,还能对她怎样?” 他咬着牙,像极了那被丈夫抛弃的女人一样,亦或者是在憎恨养了一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似的:“她是凤国的公主,纵使凤国不在,她但凡还有点人性,就不该被男人给蒙了心!” 陈泽轩没有说话,一来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二来是因为心里头堵得慌,故而无话可说。 他将视线落在那茶杯上的花纹上,静默不语。 莫离见陈泽轩不说话,脸色比刚才又难看了一些。 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语锋一转:“最近,有人在暗处调查我。” 陈泽轩眉心一紧,声音里透着一丝丝的紧张:“是谁?逍遥子还是亓灏?” 不得不说,他的脑子转的就是聪明。 先不管莫离是否在试探自己,他先将矛头转移到了旁人身上。 就算是莫离能感觉到陈泽轩的紧张,那也可以理解为同为一条船上的人,一旦莫离败露,陈泽轩也没好果子吃的“集体荣誉感”。 莫离攥紧的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关节声,他摇头,继续狠声道:“逍遥子那个老死的始终像条甩不开的恶狗一样咬着我不放,不过也说不准会是亓灏。” “他盯着笙儿,不免也会注意到我。” “师父,既然如此的话,那你往后小心些,能少露面少露面吧。”陈泽轩目光关切,语气诚恳:“京城里有我看着,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会立刻向您禀告。” “您是我和笙儿的后盾,是万万不能暴露的。” 说的好听是后盾,说的不好听是不愿莫离给顾瑾璃惹麻烦。 逍遥子上次去南阳,已经查到了“青遥阁”和“万窟楼”了。 依着他那不依不饶的性子,再往深处查也不是查不到东西。 而亓灏,只要是被他给盯上的人,一般也是跑不掉的,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莫离瞧着陈泽轩这副情真意切的模样,紧皱的眉头缓和了几分,“我明日启程去云国办些事情,过几日便回来,京中一切确实得托付给你了。” 上次莫离跟着顾瑾璃去云国,是躲在暗处的,而这次难得能正大光明的知会陈泽轩一声。 他听罢,有些惊讶:“师父要去云国?难道是云国那出了什么事情?” 联合云国一同灭掉亓国的计划,彼此都是知晓的,可莫离自然不会告诉陈泽轩自己去云国去做什么见不得的勾当。 他轻咳两声,抬手端起茶杯抿了口茶,语气平平道:“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你莫要瞎担心。” “师父,你跟云国……”陈泽轩查莫离也查了有段日子了,奈何却仍旧没查出点东西来,所以在听到莫离提到云国后,迟疑的开了口。 不过,他也不敢问,只是起了个话头,想看看莫离如何解释。 果然不出陈泽轩所料,莫离摆摆手,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都是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 站起身来,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来,“这是千年雪参,你有空派人给你父皇送回去,对他的身子有好处。” 上次陈泽轩让雷子留京,他秘密的回了南阳,以真正的轩世子的身份陪伴在南阳王和南阳王妃身边的时间不长,心中感慨颇多。 南阳王确实是老了,身子也不大好了,瞧着他慈祥的老脸,多出来的银发,陈泽轩只觉得岁月太残忍,一点也不饶人。 但不管怎么说,南阳王的身子都比老皇帝的强太多。 外面那些说南阳王活不过明年秋天的传言,都是夸大其词了。 南阳王要是精心调养,在安安稳稳的活个十年八年的不是问题。 也没做推辞,陈泽轩接了过来,道谢道:“多谢师父。” 莫离“嗯”了声,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道:“对了,顾家今日满门抄斩,那些之前仰仗顾家的门生、官员,也别忘记关注着点他们的动态。” “丞相一职空了,必须得有人顶上才行。” “这个师父不用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做。”见莫离要走,陈泽轩站起来相送。 临出门之前,莫离还是不忘记叮嘱道:“一定要看好了笙儿,逢场作戏可以,可别假戏真做,走了以前的糊涂路!” 陈泽轩点头,目送着莫离离开。 待门关上后,陈泽轩过了一会,才对外唤道:“雷子。” 雷子应声推门出现,拱手道:“世子。” 陈泽轩抿了抿唇,轻声道:“师父明日去云国,你派人紧跟着,莫要被人发现。” 雷子点点头,出了房间。 陈泽轩低头,望着手里的锦盒,眼底溢出一股冷流。 他打卡盒子,伸手抚在那通体发白的雪参上,然后一暗,“砰”的合上了盖子。 第二日,顾瑾璃吃过饭,阿翘在荷香和爱月收拾碗筷离开后,凑上前对她小声道:“主子,轩世子送来消息了,说是让您半个时辰后去明月湖,他在湖边等您。” “嗯?”顾瑾璃擦手的动作一顿,不解道:“明月湖那有不少人,哥哥就不怕被人发现?” “您如今和世子交情匪浅,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即便是有人看到了,也不会多说什么的。”阿翘想了想,低声道:“再说了,您是‘男子’,两个男人见面又能怎样?” 顾瑾璃听罢,不知道为何竟“噗嗤”笑了出来,“你说的也对,最差也就被人误认为堂堂轩世子也与我成了断袖。” “不过,我已是亓灏的小男宠,现在又恬不知耻的勾搭天下无双的轩世子,不知道那些爱慕轩世子的女子又要把我骂成什么样子了。” 阿翘一怔,没料到亓灏会这么说,也笑了起来:“这样的话也就是您能说出来,换成了旁人早该骂了。” 顾瑾璃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服,淡笑道:“嘴巴长在人家的脸上,他们说什么我又管不着,所以管他们做什么?” “人啊,这一辈子其实很短,与其将时间浪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倒不如好好取悦自己。” 阿翘觉得顾瑾璃说的极有道理,点头赞同道:“主子您说的对。” 顾瑾璃抬了抬下巴,抬脚出了房间。 给荷香和爱月交代完,她带着阿翘一边往院子外面走,一边随意的往书房的方向望去:“亓灏……他进宫了?” 阿翘道:“王爷去了军营。” 顾瑾璃“哦”了声,放心了。 上了马车,没一会便到了明月湖。 湖边的人不算太多,顾瑾璃从青石子小路走过去,远远便看见了一袭紫衣,背手而立的陈泽轩。 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陈泽轩竟在顾瑾璃走近的同时,转过了脸。 唇角不自觉的扬起,他心头的雾霭,随着她的走来一点点的散去。 待顾瑾璃走到面前,陈泽轩狭长的眸子里流露出一股温柔:“笙儿。” 顾瑾璃眨了眨眼睛,问道:“哥哥,找我出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陈泽轩揉了揉她的脑袋,反问道:“没有事情,就不能找你出来吗?” “呃……”顾瑾璃已经无法再单纯的将陈泽轩当作自己的“哥哥”,在陈泽轩的手搭在顾瑾璃的头顶的那一刻,她的身体本能的想躲开,可又怕自己的动作引起陈泽轩的怀疑,所以压下心头的不适,硬生生的接了下来:“没有,我只是担心被人看到说闲话。” 陈泽轩收回手,低声道:“师父今早启程去了云国。” “师父走了?”顾瑾璃一听,有些意外:“他可有给你说了去云国做什么?又是何时回来?” 陈泽轩摇头,望着顾瑾璃眼睛里的星火,缓缓道:“师父还是一如既往,什么都不透露。” “呵!”顾瑾璃失望的冷笑一声,语气不善道:“师父总说对咱们掏心掏肺,却不从来都不给咱们一个实话。” “倘若哪天他发起狠来,恐怕会将咱们的心肺给掏出来!” 陈泽轩听出顾瑾璃话里的埋怨和不满,迟疑了片刻,问道:“笙儿,你是不是对师父有什么意见?” “为何,我感觉你最近对师父的态度有些……” “哥哥。”顾瑾璃直接打断了陈泽轩的话,眼神灼灼的直视着他,“我对师父没有任何意见,我这两年的本事,都是他教的。” “不上不下的医术,蹩脚的武功,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 “所以,我对他心存感激都来不及呢,又怎可能对他又意见。” “你我在师父面前坦诚得就跟没穿衣服一样,我只是不喜欢师父这种隐隐瞒瞒的方式。” 她说的话有点多,但说的也在理。 只是,不管怎么说,陈泽轩都觉得,眼前的“林笙”与在去云国之前的“林笙”不一样了。 至少,以前的“林笙”,就不会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直白话来。 受了那么体罚,吃了那么多的苦,面对黑衣人的残忍冷酷的手段,亦或者是他的不近人情,顾瑾璃极少有过怨言。 她话少,将所有一切都埋在心里,偶尔也只是在陈泽轩被黑衣人折磨的时候,情绪才会有所外露。 黑衣人瞒着他们很多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都两年了,怎的顾瑾璃现在才开始表达不满呢? “笙儿,你最近真的没事吗?”带着怀疑,陈泽轩不踏实的再次问道。 顾瑾璃神色有一丝的不自然,转过脸,面对着湖面上那飘着的诸多船只,轻声道:“我没事,只是一下子长大了而已。” 陈泽轩见顾瑾璃眸色沉沉,知道她要是不愿意说,他就是问个一百次也不会得出个答案的,索性就放弃了,转移话题道:“笙儿,顾家所有的尸首我都派人检查过了,都没有问题。” “不过,顾成恩和祈蝶却没死。” “什么?!”这个消息,简直要比宣王不是老皇帝的儿子还要让顾瑾璃吃惊。 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怎么会?行刑之前,监斩官都会派人对犯人的身份一一进行确认的。” “何况,郭明顺又与顾家素来不合,怎可能会放过顾成恩?” 顾成恩对顾瑾璃来说,是在没有察觉到他的心意之前的好大哥。 维护她,爱护她。 之后,她虽然不可能再将他当成大哥,但也不会听到他还活着后,就恨不得再提着十几米的长刀将他的头给砍下来才甘心,她只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可能,如果是郭明顺,倒是真的会这么做。 “我来见你之前,祈蝶亲自送来的消息,是绝对不会有错的。”陈泽轩冷笑一声,幽幽道:“顾成恩那般野心蓬勃,心比天高的人,自然是不甘心就这么死了的。” “早在今个顾淮进宫后,他就立刻带着祈蝶乔装离开了别院。” “那个在刑场上被杀的人,是顾成恩找的替身。” “身高、外形都与顾成恩极像,再把脸给稍微动一下就能蒙混过关了。” “顾成恩一心想挤上高位,他最近拉帮结派的厉害,眼下宣王的身份一曝光,他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不说,还被拉下了这泥潭里,我想他必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顾瑾璃想着顾成恩那偏执极端的性子,担心道:“他现在诈死,会不会以后做出什么对我们不利的事情来?” 顾成恩的存在,如同一颗不知道埋在何处的地雷,让人心生忐忑,惴惴不安,生怕是哪天不小心给踩上了,冷不丁的炸个粉身碎骨。 察觉出顾瑾璃的担心来,陈泽轩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不要担心,顾成恩带着祈蝶躲南山去了。” “有祈蝶在他身边,他的一举一动仍旧在咱们的掌握之中。” “南山?”顾瑾璃听到顾成恩竟逃去了南山,又不免得愣了一下。 在南山生活了十一年,凤瑟又埋在南山,所以南山对顾瑾璃的意义非凡。 想着顾成恩竟去了那里,顾瑾璃的心情有些复杂,她抬头问道:“哥哥,留着顾成恩,对我们来说有弊无利,你要赶尽杀绝吗?” 顾成恩与顾瑾璃到底之前是有一些纠葛的,所以陈泽轩认为她是心软了,又将问题抛给了她,缓缓道:“你来决定。” 沉默了一会,顾瑾璃闷声道:“他现在在外人的眼里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不可能再以顾淮嫡子,刑部侍郎的身份出现在大家面前。” “如同过街老鼠一样,见不得光。” “无权无势,无依无靠,又有祈蝶在他身边盯着,纵使有那不安分的心,想必也很难再翻出风浪来。” 陈泽轩与顾瑾璃相处两年,不用她将话说完,也能明白她的意思了:“那就暂且放他一马。”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这件事情,我不会告诉师父的。” 顾瑾璃听罢,才弯了弯唇角。 她望着那些船只,脑海中浮现出两年前,也是在这明月湖的花船上,顾念时和尹子恪举办了诗会。 那天,天气不错,她一身也是跟今个一样,一身男子装扮。 参加诗会的人很多,陈泽轩带着玉淑郡主也来了。 当然,还有爱慕尹子恪,却在诗会后死在了花船上的华琼公主。 陈泽轩与世无双,尹子恪温润如玉,顾念时风华正茂,华琼公主飞扬跋扈,玉淑郡主温柔和气…… 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像是走马灯一样,在顾瑾璃的记忆里来回滚动着,鲜活又生动。 这乍一想,不知不觉竟过去了两年。 陈泽轩变成了她的哥哥,她变成了“林笙”。 尹子恪的腿断了,为了家族重任,弃了他最爱的诗词歌赋,变成了曾经最鄙夷的庸俗商人。 华琼死了,顾念时也不再是那个单纯醉心于诗作的傻书生,变成了冷面心硬的禁卫军副统领。 物是人非,谁都没有再继续待在原点。 或是容貌变了,或是身份变了,或是性子变了。 总之,谁也不再是当初的自己了。 仔细计较一下,似乎当初那段时光才是最好的。 大概是顾瑾璃眼睛里的悲伤之色太过明显,这让陈泽轩不由得握住了她的手,小心翼翼道:“笙儿,你若心里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哥哥。” “不要自己一个人闷着,哥哥会心疼的。” 顾瑾璃看着这双毫不掩饰关心的眼睛里倒映出自己的脸来,也忽然想到了当年在花船上,他也曾这样定定的看着自己,让她没来由的晃了神,脑袋一片空白。 就在二人默默对视的时候,忽然一只大手横空拍掉了陈泽轩的手,声音阴寒道:“本王的人,还轮不到世子在这里心疼!” 不用回头看,顾瑾璃光听声音也能知道身后这猛然杀出来的人是谁。 她身子一僵,紧抿着唇没有回头。 亓灏那一掌,是砍在陈泽轩手腕上的,力道十分大。 忍着痛,陈泽轩眯着狭长的眸子,冷冷的瞪着亓灏。 亓灏也不甘示弱,冷飕飕的丢过去一个不悦的眼神。 第440章 睡了本王 “你的人?”陈泽轩见亓灏挑衅的揽住了顾瑾璃的腰,不禁被他这一动作给激起了怒火:“她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以后也不是!” “亓灏,早在当年,你就没有再拥有她的资格!” 亓灏听罢,出口的声音如数尺寒冰一样:“你还有脸给本王提什么当年?” “当年,要不是你将她带走,本王何故与她分开两年?!” 一旦提到当年之事,陈泽轩在顾瑾璃面前都会有种心虚的条件反射。 他下意识的看了顾瑾璃一眼,见她神色如常,只是不耐烦的低眸费劲的掰着亓灏扣在她腰上的大手,似乎对亓灏的话无动于衷,便放下心来,“本世子若不带走她,难不成还要给你机会继续伤害她?” “亓灏,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你莫要再自私的捆绑住她!” “她从来都不属于谁,她只属于她自己!” “谁也不能操纵她的人生,主宰她的思想!” 既然亓灏没提那些敏感的事情,陈泽轩自然也不可能傻傻的主动吐露出来。 模棱两可,避重就轻,就像是打太极一样,陈泽轩火候掌握的非常好。 “她属于谁,本王说的算!”亓灏轻蔑的冷笑一声,然后二话不说的拽着顾瑾璃就离开。 陈泽轩眸光一暗,抬脚就要追上去。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停住了脚,只能看着顾瑾璃被亓灏带离。 “亓灏,你松手!”顾瑾璃一边回头的看被站在原地的陈泽轩,一边挣扎着。 亓灏吹了一声口哨,他的马儿便飞奔过来。 足尖轻点,抱着顾瑾璃顺当落马。 鞭子扬起,尘土之中,他们二人便像是一道闪电,冲出了陈泽轩的视线内。 “哎,主子,主子!”被丢下的不只是陈泽轩,还有阿翘。 阿翘一边捂着抠鼻,避过那灰尘,一边焦急的跺了下脚。 陈泽轩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僵直着身子,眸子里的光芒变得猩红。 他那眼角的泪痣,似乎也被烧灼了一样,异常醒目刺眼。 手腕一扬,掌风一起,“砰”的一声巨响,原本平静的水面瞬间被震起大片大片的水花。 仿佛是丢进了一颗雷,就连那些花船也被震得抖了抖。 “世子……”阿翘瞧着陈泽轩铁青的脸,知道他一定是因为亓灏而生气了。 陈泽轩意味不明的望着阿翘,一字一句道:“守好了她。” “她的人,她的心。” 被陈泽轩语气里的狠戾吓得一哆嗦,阿翘连连点头:“是是,奴婢会守好主子的。” 守好顾瑾璃的人,便是不让亓灏有碰她身体的机会。 守好顾瑾璃的心,那便是不要让顾瑾璃再爱上亓灏。 不管是第一个还是第二个任务,对现在的阿翘来说都是有些困难的。 毕竟,顾瑾璃现在住在宁王府里,亓灏又是那种死缠烂打之人。 他要是真想对顾瑾璃做什么,恐怕顾瑾璃、阿翘,连带着爱月和荷香这几个女人加在一起也阻挡不了。 当然,依着亓灏,他应该也不会对顾瑾璃用强的。 用强的其实倒还好说,这只会加深顾瑾璃对亓灏的反感和恨意。 怕只怕亓灏用他那一颗火热的真心一直暖着顾瑾璃,暖到顾瑾璃心软,暖到她感动,到她自愿将自己再次交给亓灏。 到了那时候,在亓灏的深情攻势下,顾瑾璃的身心都要丢了…… 这些担忧,阿翘可没胆子给陈泽轩说。 因为瞧着陈泽轩这盛怒的模样,要是知道了顾瑾璃真的会被亓灏给“感化”,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 陈泽轩见阿翘应了,便一甩衣袖,扭头离开。 阿翘摸了一把头上的虚汗,心想幸好莫离去了云国,否则他看到了刚才这一幕,一定又要对顾瑾璃进行惩罚了。 叹了口气,她坐上了马车,自己回了王府。 有亓灏在,顾瑾璃是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亓灏带着顾瑾璃,离开了明月湖后,回的方向也不是宁王府。 顾瑾璃挣脱不开身后这座紧紧禁锢住自己的大山,只好放弃了挣扎,沉着脸道:“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亓灏从身后抱住顾瑾璃的时候,总喜欢习惯性的将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 要是之前,但凡是顾瑾璃主动跟亓灏说话,别管是好听的还是难听的,亓灏都会屁颠屁颠的上赶着接话。 然而,这次他却当作没听到的一样,只是将搂着顾瑾璃的手给紧了紧。 顾瑾璃见亓灏没吱声,不禁更加恼怒了起来:“你不说话是怎么个意思?” 亓灏蹭了蹭顾瑾璃的侧脸,语气有些沉闷:“阿顾,当年的事情,都是误会,你既失忆了,我就是解释再多,你也会觉得我在撒谎狡辩。” “等你恢复了记忆,我再仔细与你说那些原委。” 他的情绪很是低落,不似刚才在陈泽轩面前那般霸道放肆。 顾瑾璃顶到嗓子眼的火气竟降了几分,连带着一颗心也开始变得软绵了起来。 紧接着,她又听到他喃喃道:“你是我的人,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这一点,是永远都改变不了的。” “没有谁可以再将你从我身边夺走,阿顾,我就是死也不要再放开你了。”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轻颤和决绝。 这种感觉,像是执迷不悟,像是不给自己留丁点后路。 顾瑾璃的眼睛有点酸,半晌,才抿唇强作平静的重复问道:“到底要去哪里?” “南山。”亓灏扬起鞭子丑了一下马屁股,缓缓道:“去清水寺看一下净空老和尚。” “听说逍遥子也回来了,你也可以顺便跟他讨教一下医术。” 净空大师和逍遥子是知道顾瑾璃的身份的,而且他们二人待顾瑾璃很是不同。 若是将顾瑾璃带了去,兴许还能有什么意外收获。 当然,他还私心希望逍遥子能帮顾瑾璃恢复记忆。 “不,我不去。”顾瑾璃一听到南山,第一反应是顾成恩躲在那里。 她抓着亓灏的胳膊,神色着急,声音提高了几分,“亓灏,改日再说,我今个不想去!” 瞧着顾瑾璃变了脸色,亓灏勒住了缰绳,桃花眼眯着,“怎么,清水寺难道有你不想见的什么人?” “净空老和尚和逍遥子,你也认得他们,按理说是不该怕生的。” 顾瑾璃自然不可能将顾成恩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亓灏,她张了张嘴,小声道:“我忽然想起来,今日该给小黑上药了。” “嗯?”亓灏只觉得顾瑾璃在找借口,似笑非笑道:“小黑活蹦乱跳的,你给他上什么药?” “再说了,就算是小黑受了皮外伤,有荷香和爱月在府里,也不用你亲自回去给它上药。” “小黑的药上次用完了,只有我才能配出来,她们不知道怎么配。”顾瑾璃避开亓灏探究的眼神,坚持道。 亓灏静静的望了顾瑾璃一会,不再与她就着这个虚假的话题再扯下去。 因为,明知她又在骗他,他又拆穿不得,所以只能纵容着她。 调转马头,亓灏从身侧那条小路往宁王府回去。 亓灏在想着顾瑾璃不去清水寺的真正原因,顾瑾璃在想着亓灏会不会怀疑到了她逃避的用意。 这一路上,谁也没说话。 “哒哒哒”,过了一会,亓灏有意识的让马儿减缓了速度。 他侧头凑到顾瑾璃的耳边,低声道:“阿顾,以后都不要再与陈泽轩见面了,好不好?” 声音低沉中带着一丝蛊惑,他呼出的气息温度滚烫,烫的顾瑾璃缩了缩脖子。 说罢,还恶劣的伸手捏住了她小巧的耳垂,揉捏了一下。 顾瑾璃的耳朵也很是敏感,她的脸“噌”的一下子红了起来,像是被火烧一样。 她别开脸,似乎是不像让亓灏看到自己窘迫的模样,推开亓灏的头,“不可能。” “我和他的关系,要比你想的更亲密。” 她说这话,有一半是在故意让亓灏死心,另一半则是实话。 同父异母的亲兄妹,自然要比任何人都亲近了。 “比和我还亲?”果然,这话惹恼了亓灏。 他干脆直接停住了马,直接扳正顾瑾璃的脑袋,迫使她看着自己:“我与你曾有过肌肤之亲,做过这世间最亲密的事情,他可与你做过?” 黝黑的眸子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越发明亮,里面的怒火让顾瑾璃不寒而栗。 顾瑾璃不动声色的将身子移了移,想避开贴着自己的亓灏。 然而,亓灏早先一步察觉到了她的动机,一把将她捞进了怀里,大手压在她的后背,压得她动弹不得。 她柔软的身子被迫的贴在亓灏坚实的胸前,二人之间当真是“亲密”的密不透风。 那两层薄薄的衣料,也挡不住他们炙热的体温。 僵直着身子,顾瑾璃涨红了脸,咬牙道:“我和你之间如何,那都是以前!” “现在,我和你没什么关系!” 以前,他们恩爱甜蜜的时候,自然恨不得将对方揉碎进自己的身体,与自己合二为一才好。 爱到了极致,那便想要完完全全的占有对方。 亓灏是如此,顾瑾璃虽然不说,不表露,但是心里也同样是这么想的。 要在对方身上烙下自己的痕迹,留下自己的气味,宣布主权。 爱情是自私的,也是专制的。 说女人必须得大度宽容,接纳自己的丈夫一妻多妾的男人,都是控制不住下半身的畜生,说好女人都得要主动为丈夫纳妾的女人,都是虚伪做作极了。 顾瑾璃代嫁给亓灏的时候,他的王府里已经有了两位夫人,还有后来嫁过去的一个心尖宠尹素婉。 不爱他的时候,他身边就是有上百个女人,她也不会有丁点难过。 可动了心后,就不可能做到不在乎。 好在,那时候亓灏认清了尹素婉的丑恶嘴脸,也确认了他对顾瑾璃的心意,对顾瑾璃一心一意。 顾瑾璃不是不敢承认当年的那些情爱事情,只是这种事情有哪个女子愿意拿出来说? 顾瑾璃的话,听在亓灏的耳中,便像是那种提了裤子不认人,抛弃了良家女子的负心男人,很是无情无义。 “呵!”冷笑一声,他捏紧顾瑾璃的下巴,微眯的桃花眼里闪动着危险的光芒:“你睡了本王那么多次,现在就想不认账了?” “要是那样还算没关系,你倒是给本王说说,怎样才算有关系?” “你!”顾瑾璃涨红的小脸被亓灏的话堵得一白,肩膀因他的厚颜无耻而气得抖动。 亓灏不依不饶,难得的占据上风。 他见顾瑾璃说不出话来,便俯下头,又问道:“我如何?” “你不要脸!”顾瑾璃想一巴掌拍掉亓灏的手,奈何她的手又被亓灏给反扣住了。 这个男人,真是脸皮厚的过分了。 什么叫她睡了他?他把她当成那种风流浪女了,把他自己当成青楼楚馆里的小倌? “到底是谁不要脸?”亓灏的额头抵着顾瑾璃的额头,二人的唇近在咫尺,他却忍着要狠狠吻上去的冲动,继续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你和他情哥哥,情妹妹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要脸?” 他知道顾瑾璃喊陈泽轩为哥哥,顾瑾璃也对外宣称过陈泽轩是她的义兄。 可是,那一声声软软的“哥哥”,让亓灏听了极其的不爽。 像一只猫,在伸着爪子在他的心上挠着,抓着。 当然,倘若顾瑾璃喊的是自己,那他不仅不会生气,还会高兴的跟窜天猴一样,窜天上去! “什么情哥哥,情妹妹?!”顾瑾璃怒瞪着亓灏,快要气炸了:“你莫要胡说八道,我们之间清清白白!” 面对这样无理取闹,乱吃飞醋的亓灏,顾瑾璃觉得很是难缠,无以应对。 除了无力的辩解,她不可能将她与陈泽轩是兄妹的事情告诉他。 亓灏对她,真是越缠越紧,像是一张大鱼网,恨不得把她给捂死的感觉。 “清清白白”这四个字,让亓灏心里的不适感稍微好了点。 当年陈泽轩和顾成恩便对顾瑾璃有着明显的企图,顾瑾璃对他们二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隔了两年,虽说她与陈泽轩以“兄妹”的方式相处,可是平心而论,亓灏是相信顾瑾璃不会与陈泽轩走到那一步的。 一来,当初自己走进顾瑾璃的心里都是那么的困难,亓灏不觉得顾瑾璃会那么轻易的接受陈泽轩。 若说什么日久生情,或者是被陈泽轩的深情款款给感动了,那么换言而之,顾成恩与顾瑾璃在相府生活了四年,撇去那层“兄妹”关系,顾瑾璃要接受也得接受顾成恩。 二来,顾瑾璃洁身自好,不会随随便便与谁发展那亲密关系。 亓灏这么说,说的也不过是气话而已,再就是想让顾瑾璃亲口承认她与陈泽轩的关系比不得与自己亲近。 “既然清清白白,那你就给我记住,自己是谁的人。”亓灏说罢,薄唇压在了顾瑾璃的红唇上。 他的手,也由着她的纤腰一点点往上爬。 顾瑾璃的心猛地一颤,在亓灏大手的带动下,身上也着了火。 四周无人,前后是一条平坦大路,但亓灏也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对她这般无礼! 刚要用力咬亓灏的唇,忽然看到从不远处的树上飞身下来的一群黑衣人,她大惊失色道:“亓……亓灏!” 亓灏察觉到了身后破风而来的剑气,抱紧顾瑾璃,身子一转,足尖轻点飞身落在了地上。 在这个腾空的过程中,亓灏的嘴竟还在顾瑾璃的唇上停留。 可恶的是,他还伸了舌头! 使劲的在亓灏的腰间拧了一把,顾瑾璃眼里的火差不多能喷出来了。 “找死。”她语气冷冷,话不知道是对亓灏说的,还是指的那些刺客。 摸出袖中的毒针,她素手一扬,数枚毒针直接朝着刺客们的面门上飞去。 刺客们举着冷光闪闪的利剑,敏捷的避了过去,眨眼之间将亓灏和顾瑾璃重重包围了起来。 亓灏从腰中抽出软剑来,一手揽着顾瑾璃左右旋转躲闪,一手拿着剑与刺客们周旋。 顾瑾璃也毫不示弱,她轻推开亓灏的胳膊,与他背对着背,相互御敌。 大展拳脚的同时,她身上像是有无数枚毒针,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似的,一把把的往外甩着。 这些刺客的武功很高,不过亓灏应对的过来。 他的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护着顾瑾璃,不忘记低笑道:“阿顾,每次和你出来,总能遇上点什么事情。” “只能说,你我八字不合。”顾瑾璃冷哼一声,一脚踢中身侧的那个刺客的膝盖。 那刺客疼得手里的剑一偏,便没刺中亓灏。 他恶狠狠的瞪着顾瑾璃,似乎在怨恨她多事。 顾瑾璃瞅着那双冒着凶光的眼睛,竟意外的生出一股熟悉的感觉。 然而,由于那刺客蒙着面,她根本瞧不出那人是谁来。 说来也真是如此,两年前她与亓灏外出,十次就会有九次能遇刺。 两年,亦是如此。 不管对方的目标是她还是亓灏,反正但凡他们二人同行,必定要有意外的。 除了八字不合,还能是什么? 亓灏听着顾瑾璃这话,嘴角的笑意更大了。 他单手抱起顾瑾璃,提力飞了起来。 手中剑花流转,一道道刺眼的剑光让刺客们顿时睁不开眼。 此时,顾瑾璃难得的配合起了亓灏。 她掏出一瓶子毒粉,捂着口鼻后,洒在了空气中。 趁着刺客们晃神的功夫,亓灏踩着他们的脑袋迅速往前飞去。 他的轻功是极好的,现在带着顾瑾璃离开,不是因为刺客们人多势众,亓灏打不过他们,而是与顾瑾璃在一起的时间短暂,他不想将大好时光浪费在打架上面。 刺客们见亓灏逃走,第一反应就是要追过去,奈何刚抬脚,两腿就一软,“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亓灏听到身后的动静,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心情大好的捏了一下顾瑾璃的脸:“阿顾,倘若以后本王上了战场,不用带一兵一卒,只需把你待在身边就够了。” “你这一身医术,抵得上千军万马了。” “千军万马?”不知道为何,顾瑾璃忽然想起了莫离。 莫离当初将“摄魂咒”交给她的时候,告诉她这首曲子如果弹奏的好了,威力便会比千军万马还要厉害。 他让她学“摄魂咒”,为的应该就是不久后的某一天,在陈泽轩与亓灏拼杀的时候,让她出面来控制敌方。 现在想来,她自打太后寿宴往后,就有日子没练习琴曲了。 莫离和陈泽轩可能只当自己失忆了,可以任凭他们二人摆布。 殊不知,她已经恢复了记忆,便不会再是一个听话的棋子。 “摄魂咒”,她会继续练习下去,只是不见得会变成莫离手里的刀。 要捅谁,由她自己说的算。 至于亓灏体内的蛊虫,她这两日翻看了医书,还没理出个头绪来。 好在还有一段时间,一切问题总能解决的。 见顾瑾璃忽然沉默了,亓灏不明所以:“阿顾?” 顾瑾璃回神,眸光复杂,“放我下来吧。” 已经将刺客们都给甩开了,她觉得再让亓灏抱着,很是尴尬。 亓灏想起前日顾瑾璃乔装打扮偷偷溜去了相府,被家仆们追着出来,他也是这样抱着她,不由的叹了口气。 尽管心中不舍这短暂的温存,可他还是依着她的话,落在了地上。 没了马匹,这里离着宁王府还有点远,他们只能走着回去。 当然,亓灏其实还可以给杜江发个信号弹,让他驾着马车来接他和顾瑾璃。 可是,若是与顾瑾璃走回去的话,还能在路上多耽搁一些时间。 所以,亓灏觉得走回去也是不错的。 顾瑾璃沉默的走在前面,亓灏跟在后面。 走了一会,望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唤道:“阿顾?” 顾瑾璃没有回应,等着亓灏的后话。 “你的记忆若恢复了,一定要告诉我。” “我……会将一切事情都告诉你。” “要是你知道了真相还怨恨我,那我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这样的话,他刚才已经说过一次了。 只是,这次的语气听上去要比刚才还要落寞。 顾瑾璃脚步一停,继续往前走去。 不到一个时辰,亓灏和顾瑾璃走回到了宁王府,而隐藏在南山某个角落里的某个人也收回了消息。 他整个人裹在一个黑色的袍子里,背对着身后的手下,厉色道:“你说什么?失手了?” 手下身上带了伤,小心翼翼道:“主子,都怪宁王爷身边的那个小男宠多事!” “她竟趁着属下等人不备,给我们下毒!” “属下们能活着回来,已经实属不易了。” “哼,你们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就是被亓灏杀了,也是……”黑袍男子攥着拳头,咬牙切齿。 他的狠话还没说完,一旁的女子却轻轻的拉了拉男子的衣角,对他摇了摇头。 男子冷哼一声,摆手道:“滚出去,最近给我仔细着些,别被人发现了!” “是,主子。”手下应了声,立即闪身出了山洞。 “成恩,现在跟随在你身边的人已经不多了,你莫要再与他们置气了。”祁蝶拉着顾成恩的手,柔柔的安慰道:“杀不了亓灏一次,我们可以再杀第二次,他总不可能每次都逃得过的。” 对于这次刺杀,亓灏只以为不是宣王党就是与顾淮交好的人派来刺杀自己的,毕竟这次宣王身份一事是他插了一脚才被爆了出来,要是有人来寻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故而,顾成恩也将亓灏视为了罪魁祸首,不杀了他,如何能解心头之恨? 紧抿着薄唇,他良久才“嗯”了声。 第441章 跨越雷池 昨日,顾瑾璃和亓灏一起走回了相府,亓灏是男子,身体又强壮,故而并未感觉到有多劳累。 但是,顾瑾璃是女子,所以回去后就累的瘫在床上走不动道了。 吃了饭,便直接睡了个天昏地暗,一觉到第二天的天亮。 这一夜好眠,睡得顾瑾璃心情不错。 她揉了揉眼睛,床前站着等着伺候自己起床的阿翘:“主子,您醒了。” 顾瑾璃坐了起来,隐约听到“啪.啪”雨打窗户的声音,问道:“外面下雨了?” 阿翘扶着顾瑾璃下床,一边服侍她穿衣,一边点头道:“下了点小雨,主子要出门吗?” 顾瑾璃系好衣带子,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摇头道:“没什么事情,不出去了。” 顿了顿,她又道:“对了,你待会去书库里给我找几本医书,最好是古书秘籍之类的。” “是。”阿翘应了声,随着顾瑾璃走到梳妆镜前,替她绾着头发。 “主子,奴婢给您熬了荷叶粥。”这时,爱月端着盘子进来了,见顾瑾璃醒了,便也不怕打扰她睡觉了。 荷香跟在后面,手里拿着刚从后院里收回来的干净衣服。 小黑咬着尾巴,也进来了。 顾瑾璃随意的瞅了小黑一眼,见它嘴角沾着白渣滓,不由得笑道:“爱月,小黑是不是又偷吃东西了?” 爱月低头的同时,小黑缩了缩脖子,圆滚滚黑黢黢的眼睛转了转,很是心虚。 撇撇嘴,爱月把盘子放在桌子上,俯身蹂躏了一下小黑的脑袋,“贪吃鬼,肯定又吃了杏仁糕。” 小黑讨好似的蹭了蹭爱月的手,然后屁颠屁颠的朝着顾瑾璃跑去。 它刚偷吃了东西,小肚子随着跑动一抖一抖的。 顾瑾璃瞧着那费劲的模样,郁郁的叹了口气,转头无奈的对给自己布菜的爱月道:“爱月,以后不要给小黑偷吃的机会了,你瞧,都胖成什么样子了。” “还有,往后一日三餐,给它减量。” “不能再这样胖下去了,要不然真成一个球了。” “可不是嘛,跑不动只能用滚的了。”爱月赞同的点点头,应和道。 小黑到底是通人性的,它本来还热情的小眼神立即黯然失色。 小粗腿也停住,湿漉漉的眼睛看看顾瑾璃,又看看幸灾乐祸的爱月,委屈又哀怨。 呜咽一声,它趴在了原地,耷拉下了脑袋。 顾瑾璃笑了笑,直接无视小黑,抬手端起粥来,喝了起来。 “主子,今个您不出门吧?”爱月眨了眨眼睛,问道。 这个问题刚才阿翘已经问过顾瑾璃了,因此顾瑾璃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出门吗?” 爱月“嘿嘿”一笑,笑的有些不自然:“奴婢……奴婢就是听说白玉楼新出了一道菜,叫什么‘一品锅’,奴婢想尝一下。” 说罢,她摸了一下鼻子,亮亮的眼睛让顾瑾璃不忍心拒绝。 不等顾瑾璃说话,荷香倒是发话了:“你啊,整天说小黑贪吃,自己也不是一样。” “外面还下雨呢,等什么时候主子有空了再给你带回来。” 爱月知道荷香说的是有道理,不过她发问也只是抱着侥幸心理而已。 嘟了嘟嘴,她声音低了几分:“我也不是非得今天吃嘛,这不是问一下主子是不是出门嘛。” “一品锅,听着倒是有点意思。”顾瑾璃不忍让爱月失望,想了想,道:“有日子没去尹府给尹公子看腿了,我回来的路上给你带。” “真的?”爱月一听,高兴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奴婢见过王爷。”阿翘率先瞥见了出现在门口的亓灏,连忙福了福身子。 顾瑾璃眸光微动,转动看向门口,放下了筷子。 亓灏没有打伞,头发上有些湿意,“嗯”了声。 爱月和荷香也行了个礼,齐齐的喊了声“王爷”。 亓灏走到顾瑾璃面前,见桌子上的饭菜多少动了点,便放柔了声音:“吃饱了吗?” 顾瑾璃见三个丫鬟的眼睛都不约而同的望着自己和亓灏,不由得脸色冷了冷,“看到你就饱了。” 其实,她还能再多吃一点的,毕竟睡了那么久也消耗体力。 “哦?”亓灏听到顾瑾璃这话,也不生气,笑道:“能让阿顾有食欲,说明本王秀色可餐。” “咳咳咳……”亓灏极少在丫鬟面前流露出厚脸皮的样子,因此让爱月很想以下犯上的笑出来。 可是,碍于亓灏的“淫威”,她只能捂着嘴以假咳嗽来把笑声给压下去了。 亓灏冷冷的目光从爱月身上飘过,惊得爱月赶忙一手拉着阿翘,另一只手拉着荷香,讪讪道:“奴婢们下退下了。” 作为高情商高智商,有眼色心思活的小丫鬟,在亓灏在的时候,就该主动退场,留给他与顾瑾璃一个独处的空间。 说罢,她们便快速的消失在了屋子里。 “什么事?”顾瑾璃可不太想与亓灏单独共处一室,也知道爱月一定无解了自己和亓灏的关系。 眉头微皱,她语气不冷不热。 “需要你跟我一起去宫里一趟,帮父皇诊一下脉。”人前人后,亓灏的态度随意切换。 他对顾瑾璃,不再以“本王”自称。 无论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顾瑾璃对老皇帝都没什么好感。 何况,老皇帝当年还是灭掉凤国的罪魁祸首。 本想拒绝,可抬眸见亓灏眼眶下方微微发青,看着她的眼神也充满了期待,她烦躁的揉了揉眉心:“我还得去尹府给尹公子看一下腿,恐怕今个没空。” 要是搁在以往,她会毫不犹豫的拒绝,连找个借口都懒得。 而现在,那种太过生硬、伤人的话,她在说出口之前会短暂的斟酌一下,大发善心的考虑一下亓灏的感受,不敢再肆无忌惮的以话伤人了。 再者,她也没有意要推辞,是真的打算往尹家走一趟。 毕竟,当年顾瑾璃因为顾念时的关系,对尹子恪的印象就比较好。 而且,他的腿之所以断了,也是顾成恩为了她而报复尹家所为。 间接的,她觉得心理上亏欠了尹子恪的。 那样一个芝兰玉树的人,是不该在轮椅上度过后半生的,也不该承受着那些讨人厌的流言蜚语。 既然恢复了记忆,她更得竭尽全力让尹子恪快点站起来了。 亓灏眸光暗了暗,半晌才道:“无碍,我先陪你去尹家,你给尹子恪看完了腿后,再随我入宫也是一样的。” 顾瑾璃知道亓灏的性子,她要是推脱,想必是推脱不掉了。 叹了口气,她只好站起身来,怏怏道:“那现在就走吧。” 说罢,便出了房间。 阿翘等在门口,见顾瑾璃与亓灏前后脚出来,心知他们二人这是要准备一起出门了,于是便给了杜江一把伞后,自己撑着伞走在顾瑾璃的身旁,为她撑起伞。 然而,亓灏却冷不丁的将阿翘手里的伞给抽了出来,给杜江使了个眼色。 杜江会意,主动将刚才阿翘给自己的伞移到了阿翘的头顶上方。 阿翘一怔,也就明白了亓灏这是想在顾瑾璃面前献殷勤,于是便“噔噔噔”跑回了房间,自己又拿出了一把伞,腼腆的对杜江笑了笑。 这么点毛毛细雨,杜江觉得其实不打算也无所谓,他可以将伞给阿翘的。 不过,瞧着阿翘自己拿了伞出来,也想到她一定是不好意思跟自己共打一把伞,也点点头。 马车先是去了尹家,如果顾瑾璃和亓灏稍微晚来一步,尹子恪就要出门了。 虽然今个下雨,可他与人越好了去布庄谈生意。 没料到顾瑾璃和亓灏会来,尹子恪有些意外。 派人沏好了上等热茶,双方礼貌性的客套了一番。 不过,谁也没提那场红事变白事的婚礼。 多日不见,尹子恪的状态还好,并没有顾瑾璃想象中的那么的糟糕,她也就放下心来了。 “尹公子,你的腿现在感觉如何了?”视线落在尹子恪的腿上,顾瑾璃关心的问道。 尹子恪察觉到她眼神里的关怀,眸光也变得一暖:“林公子放心,你开的药我一直在吃。” “光吃药可不行,尹公子最好还得经常下地走动一下才行,利于筋骨的舒展。”顾瑾璃说罢,伸手便作势要搀着尹子恪下轮椅。 她的手,搭在尹子恪的手腕上,让他不自觉的有点脸红。 尹子恪的余光扫见亓灏沉下来却又克制的脸,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手从顾瑾璃的手里移开,温和道:“林公子,我自己来试试。” 顾瑾璃也意识到自己这动作有点心急了,收回手:“呃……好。” 尹子恪扶着轮椅站起来,深吸一口气,缓缓的迈出了步子。 顾瑾璃紧紧的盯着尹子恪的腿,面上有点紧张。 待尹子恪平稳的走出了第一步后,她的声音里透着止不住的兴奋:“再走两步,走两步!” 尹子恪见顾瑾璃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动着琉璃似的光芒,不由得心中一动,又往前走了几步。 在无人的时候,他有时候会自己在房间里偷偷的练习走路。 摔倒过几次,他也有过放弃的念头。 但是,脑海里只要想起顾瑾璃那张小脸,还有她给他开的药方,关心的话语,他便觉得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也不能辜负了她的付出。 哪怕,她接近他是为了利用尹家,他也要站起来。 能够感觉到顾瑾璃是真心实意的为自己高兴,尹子恪的心像流淌着一池春水:“林公子……” “嗯?”顾瑾璃仰脸,脸上还挂着明媚的笑意。 动了动唇,千言万语涌出喉咙,又在亓灏阴沉的目光下,尹子恪只能神色复杂道:“谢谢。” “客气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顾瑾璃摆手,心头的一块大石头好像也在无形之间被人给移开,轻松了许多,再次认真道:“尹公子,恭喜你,你的腿现在看来一点事情都没有了。” “还是要多谢林公子,改日林公子若是无事的话……”尹子恪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亓灏给打断了。 手边的热茶一口未碰,亓灏站起身来,沉声道:“既然尹公子的腿好了,我们也就不要耽搁尹公子去谈生意了。” 顿了顿,又道:“父皇还在宫里等着。” 顾瑾璃觉得确实不能耽搁尹子恪赚银子,便拱手道:“尹公子,你每日下地慢慢走走,但也不宜走太多路,注意休息。” “我还有事,告辞。” 尹子恪一听,立即道:“我送二位。” “不用,尹公子留步。”亓灏不客气的拒绝,然后攥着顾瑾璃的手腕大步离开。 “哎?”顾瑾璃不知道亓灏这突如其来的不满是从何而来,但感觉到尹子恪还在看着自己,也不好当场发作,只能任由亓灏拽着自己出了尹府大门。 院子里的仆人有不经意路过看到尹子恪下地走动的画面,并且还走的平稳自如,便擅作主张的将这个消息立刻告诉了尹大夫人。 尹大夫人听罢,高兴的从她的院子里出来,派人从库房里精挑细选了许多贵重的礼物,浩浩荡荡的就要去尹子恪的院子里重谢顾瑾璃。 奈何顾瑾璃和亓灏先一步离开了,就连尹子恪也早已出门谈生意去了,因此只好将那些礼物送去了宁王府。 上了马车,顾瑾璃想起亓灏这一路上温柔的模样,不禁嘟囔道:“真是个阴晴不定的男人!” “你说什么?”亓灏听得清楚明白,却故意要再问一次。 他寒着脸,一副蛮不讲理的表情。 顾瑾璃无语的以手扶额,无力道:“亓灏,能不能正常点?” “像个正常的男人,行不行?” 不要总是拈酸吃醋,不要这么喜怒无常,不要将她当成个负心汉一样,这样搞得她很尴尬,很是无所适从啊! “阿顾,你可以怀疑我不正常,但是不能怀疑我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亓灏倾了倾身子,薄唇靠近,幽暗的眸子里燃起了不寻常的两团火。 对于亓灏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顾瑾璃下意识的将身子往后挪了挪,警惕道:“你正不正常和我没关系,最好离我远点。” 一边说着,她一边掏着袖子里的毒针,作势要扎亓灏。 “不,这跟你很有关系,也只跟你有关系。”亓灏勾了勾唇,抬手夺走顾瑾璃的毒针,随即丢在了地上。 “阿翘,你出去。”眯着眼睛,亓灏抬了抬下巴,不容置疑。 “呃……”阿翘不明所以,看了一眼顾瑾璃,麻溜的钻出了马车,与在外面驾车的杜江并排坐在了一起。 “我的丫鬟,你凭什么指使她,你……”顾瑾璃见阿翘竟这般听话,气不打一处来。 亓灏一把将顾瑾璃推到在身后的软榻上,欺身而上,居高临下。 顾瑾璃的两手被举到头顶,因为猛地被亓灏压下,那本就不怎么紧实的衣领便更加松垮了,露出了她白皙修长的脖子,还有精致的锁骨。 “口说无凭,我觉得,有必要让你再验证一下我是不是正常。”亓灏魅惑的桃花眼里的光芒炙.热,烤的顾瑾璃面红耳赤。 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羞恼,她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努力的强作镇定,压下声音里的颤抖:“亓灏,你今个若是敢动我,我让你这辈子,不,下辈子也做不成男人!” 起初,他因为对她心存愧疚,连说句话都得三思而后言。 那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样子虽然让人看了憋屈,更想变本加厉的折磨他的心,摧残他的意志,可也比现在得寸进尺,胡搅蛮缠,要好的太多。 顾瑾璃已经忘记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亓灏竟开始敢跟她对着干了? 说话上敢反驳她不说,还色胆包天,胆大妄为的对她动手动脚了! 分明她才是那个被亏欠的人,可为何现在却让亓灏翻身做主,给压制住了? 最近,亓灏不放过任何一个轻薄她的机会,实则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是不是,他就吃准了她现在对他心软了? 给点颜色就开染坊,蹬鼻子上脸说的就是他! ……………… ……………… “阿顾,我从来不怕威胁。”亓灏捕捉到她清亮的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慌乱,他嘴角的弧度越发的上扬,大手摸上了她的腰间,一点点的扯着她的腰带。 “亓灏,你敢?!”顾瑾璃怒瞪着亓灏,遗憾的是她的底气有些不足,怒气也不足以震慑住亓灏。 “我敢。”亓灏解顾瑾璃腰带的速度极慢,好像是在拿着刀子缓缓的磨着如菜板子说的鱼一样的顾瑾璃。 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顾瑾璃,看着她的脸涨红得像是涂了一整盒的胭脂,他的唇盖了下来。 “亓灏!”感觉到身上的腰带松落,顾瑾璃心下大惊,抬脚就要踢向亓灏身下的敏感地带,可惜却又被亓灏的腿给压下。 …………………… …………………… 嗯,这里其实什么也没发生,真的,只不过是亲亲抱抱再加点小动作而已。审核太严格了,所以省略号会让你以为真的发生了什么,你们就想想好了,我也很无奈,真的,每次写这些的时候,都觉得好痛苦,因为审核不过呀,是吧?反正,什么都没发生,没发生。这次很单纯,等下次的时候,直接省略了。 顾瑾璃的嘴巴一直被亓灏吸吮着,根本就没有换气的机会。 被亓灏“恶意”撩拨着,她的头脑更加昏沉了起来。 这种感觉,她并不陌生。 张了张红肿微痛的嘴唇,顾瑾璃吃力的做着最后徒劳的威胁,喑哑着嗓子,道:“亓……亓灏,你……敢……” 身体的反应,永远是最真实的。 亓灏要比顾瑾璃自己还了解她的身子,她身体的每一处,他都极为的熟悉。 望着她迷离却仍在挣扎的眸子,他的眸子里也染上了一片猩红。 …………………… …………………… …………………… “敢!”亓灏额头上的汗珠“吧嗒”一声滴落,让顾瑾璃闷哼了一声。 两个人身上的衣服都不同程度的被汗水打湿,所以衣物也紧紧的贴着皮肤,跟没穿一样。 顾瑾璃脑子里那根弦,也“啪”的一下子断了。 她瞪大的眼睛里,是一片雾蒙蒙的烟雨色。 亓灏的箭已经搭在了弦上,不可能再撤下来。 不管顾瑾璃心里是否愿意,亓灏都不可能再放过她。 因为,她身体的温热,告诉他,她需要他。 身体需要他,这就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 至于她的心,他也有信心夺回来! 就在亓灏准备进行第二下的时候,马车的车身突然猛烈的摇晃了一下,让他撞空了。 “王爷,下雨下的路不太好走,您和顾侧妃坐稳了。”杜江说这话的时候,心虚得面红耳赤。 虽然听不清里面的动静,但是诡异的气氛还是能敏锐的感觉到的。 反正,就是跟平时不一样! 一旁的阿翘也感觉到了,小脸红扑扑的。 杜江的话,让亓灏的身子一僵,听着意味深长。 顾瑾璃更是窘迫的不得了,恨不得变成一只苍蝇蚊子从车窗飞出去。 越想越气,这怒气便化作鼻间的一股酸意,顺着眼眶流了出来。 亓灏见顾瑾璃眼角溢出一滴泪来,而且看着自己的眼神哀怨很愤恨,便觉得可能自己欺负她欺负的太过了。 顿时不知所措,体内的火苗也瞬间熄灭。 “阿顾……”他小心翼翼的擦干她的眼泪,坐直了身子,不敢再胡乱放肆。 虽然,亓灏并没有真强实干,只是在城门口的边缘磨蹭着,可二人都像是从水里捞上来似的,头发也被汗水打湿,让人一看就能猜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身上的重量终于消失了,顾瑾璃得到了解脱,她咬着唇,别过脸去,胡乱的理了理衣服,不再看亓灏。 亓灏自知刚才冲动了,不自然的咳嗽两声,然后用沙哑的嗓子对着外面喊道:“杜江,找一家衣服铺子。” “是,王爷。”杜江应了声,将马车往云水坊赶去。 第442章 一招险棋 下了马车,顾瑾璃连伞也不撑了,直接淋着雨进了衣服店。 亓灏盯着阿翘和杜江异样的眼神,也跟在顾瑾璃身后。 云水坊的老板是认得亓灏的,见亓灏来了,便从柜台后面殷勤的上前行礼。 顾瑾璃连看老板一眼都没有,她冰冷的视线在挂着成衣的架子上扫了一圈,然后停留在一件紫色袍子上。 也不管衣服尺寸是否合适,她扯下来就拿着往里间走。 “哎,公子,那个房间不能……”老板一怔,觉得有些奇怪。 “找一件黑色袍子给本王。”亓灏抬手,打断了老板的话。 “是。”既然亓灏发话了,老板也只好转身从众多衣服里找了一件做工最好的黑袍。 亓灏接了过来,也不由分说的往顾瑾璃刚才所去的房间走去。 他进去的时候,顾瑾璃已经换好了袍子,正系着腰带。 那被汗水和小雨打湿的旧衣服,被她丢在了地上。 衣服被团成了一团,上面还有几个明显的脚印,可见顾瑾璃刚才是狠狠的跺了几脚。 余光瞥见亓灏进来,顾瑾璃身上的气息骤然变冷。 亓灏也不敢跟顾瑾璃说话,他三两下的换好衣服,比顾瑾璃还快。 在顾瑾璃甩开帘子走出里间的时候,他也快步跟上,生怕顾瑾璃一怒之下抛下自己。 杜江早已付好了银子,所以见顾瑾璃和亓灏出门,便赶紧为他们二人打着伞。 顾瑾璃走路带风,气势汹汹,她一把推开头顶的雨伞,恼声道:“走开。” 之所以换了衣服,只是因为被亓灏折腾了一番,心里不舒服而已。 淋雨算什么?总比穿着那件让她狼狈不堪的衣服要好! 亓灏就是看她最近脾气好了,这才敢欺负她! 谁还去宫里给老皇帝看病?谁爱去谁去! 她现在也不要回宁王府,反正这雨也不大,她要出去透透气! “阿顾,你去哪里?”亓灏见顾瑾璃也不上马车,只像一个被点燃的炮仗一样,大步的往前冲,不由得从后面抓住了她的胳膊。 “亓灏,别逼我动手!”顾瑾璃咬牙切齿,大有要就将亓灏大卸八块之意。 “京城最近不太平,你不要乱跑。”亓灏将顾瑾璃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十指相扣,然后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现在相位空缺,你难道就不想跟我去宫里看看,父皇要把谁按在这个位子上?” 顾瑾璃很想拒绝,可她却真的无法拒绝。 丞相一职,有着举足轻重的动用。 正因为如此,这个位子也不宜空缺太久,否则会引起朝堂动荡。 亓灏这次虽然不是老皇帝召进宫的,可老皇帝见了他,一定会与他商议丞相人选的事情。 陈泽轩想借着百官的力量来推选郭明顺,但老皇帝也不可能完全接纳百官的建议。 毕竟,老皇帝很是看重亓灏,要选丞相,得参考亓灏的意见才行。 就像是在猫面前放了一条大鱼,亓灏等着顾瑾璃上钩。 将满腔怒火咽下,顾瑾璃冷哼一声,眯着眼睛,忿忿道:“去!为什么不去?!” 杜江和阿翘隔得远,并不知道亓灏到底跟顾瑾璃说了什么,以至于她这么快改变了主意。 甩开亓灏的手,顾瑾璃自顾自的上了马车。 亓灏舒了口气,提心吊胆的一颗心算是落了下来。 别看他刚才拿捏住了顾瑾璃,其实都是强装镇定罢了。 没办法,男女之间,就跟打仗一样。 狭路相逢,厚脸皮者胜。 马车重新往宫门口方向跑去,车内顾瑾璃对亓灏怒目而视,亓灏不敢言语,更不敢乱动。 他正襟危坐,难得的一本正经,接受着顾瑾璃那如刀子一样要把他给剜割的犀利目光。 车厢内的冷厉气息传了出去,让阿翘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哒哒哒”,一盏茶的时间后,马车停了下来。 阿翘知道顾瑾璃是不可能让亓灏近身的,但如果就这么淋着雨进去,虽然雨水小,也会着凉的,所以就主动给她打起了伞。 到了老皇帝的寝殿后,顾瑾璃面无表情的象征性的给老皇帝把了一下脉搏,然后说了几句安心养身子的场面话便自觉的退到了一旁。 “朕与宁王爷还有些事情要说,你先退下吧。”老皇帝清了清嗓子,不悦的看着一点眼力劲都没有的顾瑾璃,沉声道。 亓灏笑了笑,“父皇,笙儿不是外人,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就好。” “老四。”老皇帝不满的瞪了亓灏一眼,语气有点不满。 亓灏抿了抿唇,意味深长的望着顾瑾璃:“父皇,笙儿是儿臣的人,她对儿臣来说,就跟贾公公对您的意义一样,值得信任。” 老皇帝之前就知道亓灏与“林笙”之间剪不清理还乱的“奸情”,现在听到亓灏竟说的如此直白,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 贾公公虽说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可他不仅有着男人的忠诚精神,还有着女人的细腻心思。 “林笙”不过是个乡野粗鄙之人罢了,怎能拿她跟贾公公比?这是在侮辱贾公公! 亓灏不让顾瑾璃离开,顾瑾璃也就低眉顺眼的站在原地。 她无视老皇帝射来的两道凶狠目光,就是不走人。 老皇帝见顾瑾璃站着不动弹,只好对亓灏发怒道:“也罢,你既不怕被人给卖了,那朕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半个时辰之前,有不少朝中大臣上奏折子,要朕赶紧敲定丞相人选,你可有什么想法?” 亓灏装模作样的想了想,问道:“不知那些大臣们是否已有推荐的人选了?” 老皇帝点头,缓缓道:“大多数人都推荐郭明顺,朕想听听你的意思。” 顾瑾璃眸光微动,挺直身子,屏气凝神,等着亓灏的回答。 郭明顺是陈泽轩的人,亓灏应该是知道的。 即便是亓灏不知道,如果出于他的立场,也应该不会推荐郭明顺的。 毕竟,两年前,亓灏与尹太傅为了顾瑾璃一事而闹不和,郭明顺作为尹太傅的好友,自然也是站在了亓灏对立的一面上。 按理说,亓灏是没必要亲手为自己树敌的,这样太蠢。 随着亓灏沉默的时间越久,顾瑾璃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她总算是明白了亓灏刚才为何会以此来“引诱”自己进宫了,因为诛人诛心,亓灏要她在这里备受煎熬。 他知道她最想听的是什么答案,却硬要如此磨磨蹭蹭,犹犹豫豫,一点也不给她个痛快,真是讨厌至极! “老四,你……”老皇帝等得有点不耐烦,刚皱着眉头打算询问的时候,却听得亓灏的声音沉稳有力道:“儿臣听从父皇的意思。” 这话,跟没说一样,但又暗含着许多内容。 早前,其实老皇帝心里头是更倾向于顾淮的。 后来,老皇帝得知了顾淮藏匿凤瑟一事,便对他心有不满了。 这两年来,郭明顺与顾淮在暗地里不对付,两个人势均力敌,只是谁也不能把谁给拉下台。 老皇帝看顾淮不顺眼,可在他没犯大错的前提下,不能拿他如何。 有郭明顺与顾淮分权抗衡,老皇帝很是高兴。 如今,顾淮死了,将深得人心的郭明顺给推上去,似乎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郭明顺很是会为人处事,也最是了解老皇帝的心思,这样的人不上去,还有谁能上? 总不能,让方家的人占了那位子。 不过,方家的大臣里,还真没有谁有这个能力和资历。 方晋阳太年轻,根本压不住场,其他上了年纪的人,平庸无能,难登大雅之堂。 老皇帝在心里计较了一番后,没直接点头,但也没拒绝,只说再让他好好考虑一下。 虽说没个准话,可亓灏了解老皇帝,他这是差不多已经定了的意思。 见老皇帝再没其他的事情了,亓灏便带着顾瑾璃离开了。 出了寝殿,他唇角的笑意一点点变淡。 其实,要按着他的心思,他是一点也不愿意扶植郭明顺上位的。 首先,先不管个人恩怨,只从人品上来说,郭明顺就不是个什么正直正义之人。 他心机深重,谄媚奉承,这样的人坐上丞相的位子,这不是扰乱朝纲吗? 其次,确实如顾瑾璃所想,郭明顺是陈泽轩的人,他自然是不愿意将敌人的爪牙安插在如此重要的位置上的。 只是,换种角度来看事情,如果让郭明顺坐了相位,那么在方便他为陈泽轩做事的同时,也给了亓灏抓住陈泽轩小辫子的机会。 陈泽轩做事细腻,深藏不露,这么多年来纵使一颗野心蓬勃着,却不曾给谁落下过把柄。 走这一招险棋,各有利弊。 当然,也是让顾瑾璃如愿,让她开心。 不过,这要是让杜江和他身边的其他人给知道了,必定又要埋怨亓灏只要美人,不要江山了。 用丞相这么一个要职来博得美人欢心,实属过分的厉害! 顾瑾璃落后在亓灏一脚的距离,她偷偷的瞄着亓灏平静却带着冷意的脸色,不知他刚才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没有插手郭明顺做丞相一事,心里有些拿捏不准。 亓灏察觉到顾瑾璃一直在打量着自己,只装看不到,目视前方,脚步平稳。 “宁王爷。”忽然,迎面来了一群禁卫军,为首之人是顾念时。 “二……”顾瑾璃刚张开嘴,瞬间又紧紧的闭了起来。 前日顾家满门被抄斩,这件事情在京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坊间感慨唏嘘了三天,无一不在惋惜那年轻有为的顾侍郎被那禽兽不如的父亲给坑了,还有那些无辜的家仆们也是倒霉找错了主子。 不过,大家讨论最多的便是前脚被关进大牢里,等着一并在午时三刻被斩头的顾淮庶子顾念时。 连长子顾成恩丢都难逃一死,可这顾念时却活了下来,这怎能不让人感觉到意外呢? 后来等老皇帝的口谕传的人尽皆知后,大家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在宁王爷亓灏的求情下,老皇帝也就发了善心,为顾家留了一脉。 顾念时其实本就看淡了生死,如果亓灏没有为他求情,老皇帝执意要斩草除根,他就是随着整个顾家共赴黄泉,也是毫无怨言的。 因为这世上,早已没什么人或者是事情能值得他留恋的了。 被放出大牢,重新回到了宫里当差,他心中毫无波澜,也没有旁人“大难不死”侥幸活下来后的狂喜。 只是在见到亓灏后,他还是忍不住的想要当面道一声谢。 这一声谢,他是发自内心的。 尽管可能对亓灏来说他救了自己可能是因为突发奇想,或者是心血来潮,自己的这声“谢谢”是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但顾念时必须要说。 如此,方能安心些。 将手中的长矛递给一旁的禁卫军,顾念时面色肃然,弯了弯腰,给亓灏行了一个大礼,然后拱手沉声道:“多谢宁王爷的救命之恩。” 亓灏抿了抿唇,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深深的看着顾念时,随即却将站在自己身后的顾瑾璃拉了出来,缓缓道:“其实本王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罢了。” “顾二公子要谢,还是谢笙儿吧。” 顾瑾璃身子一颤,倒是没料到亓灏会把这个人情推到自己身上。 她被顾念时不解,疑惑,怀疑的眼神盯得有些心虚,不禁咽了口唾沫。 亓灏这是什么意思?虽说自己有要救人的心思,但却并未落实到行动中去。 顾念时是亓灏给救下的,他却把自己给推了出来,难道是想让顾念时发现自己的身份? 还是说,刚才他觉得在马车上惹恼了自己,所以这是在给自己和顾念时制造亲近的机会,以此来求得自己的原谅? 一把拍在亓灏的手背上,顾瑾璃挺直身子,笑的自以为的淡定温和:“顾二公子,我们家王爷这个人吧,就是面皮薄,爱别扭,他是不好意思承您的谢,这才让我当了这好人。”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没罪,王爷自然是不忍见死不救的。” 没罪的人那么多,除了顾淮和顾成恩、德妃、宣王之外,相府那些老妈子、小丫鬟和家仆们,他们也是无辜受累。 而顾念时就是再无辜,身上也是流淌着顾淮的血的,照顾瑾璃这么说,亓灏怎的不救那些人,反而要救自己呢? 顾瑾璃这话,显然是骗人的。 亓灏没想到顾瑾璃会将话头给踢了回来,也与顾念时一样,怔了怔。 虽然,现在有点骑虎难下,但听到“我们家王爷”这几个字,他觉得尤其的顺耳。 当然,这几个字也更加坐实了顾瑾璃就是亓灏的“小男宠”的关系。 疑惑幽暗的眸子在亓灏和顾瑾璃之间来回转了一圈,顾念时想着自己与顾瑾璃没多少交集,顾瑾璃应当没理由借着亓灏的手来救自己,所以救自己的应该是亓灏。 可是,亓灏绝对不会是顾瑾璃口中那薄面皮之人,那他又为何不承认,反而说是受顾瑾璃所托呢? 有太多的不解谜团现在围绕着顾念时,让他想不明白。 但是眼下也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顾念时又鞠了一躬,“大恩不言谢,不管是宁王爷还是林公子,念时都会将这份恩情铭记于心。” “日后,二位有用得着念时的地方,尽管吩咐!” 他说罢,拱手带着禁卫军离开,不给亓灏和顾瑾璃丝毫说话的机会。 “呵,你这二哥现在变得越发的……”亓灏望着顾念时的背影,有些无语。 话说了一半,他猛地闭嘴,因为他意识到顾瑾璃的记忆还没恢复,也不知道她脑子里关于顾念时的记忆还留有多少。 不用亓灏把话说完,顾瑾璃也能猜到亓灏想说什么。 的确,顾念时以前就是个文弱书生,跟陌生人说话都会腼腆的人,而现在竟变成了提枪护驾,统领着众多禁卫军的顾副统领,说话办事跟当年比起来自然是不一样的了。 轻叹了一声,顾瑾璃心情复杂的往宫门口走去。 走着走着,她瞥见花墙后站着一个人。 一身鹅黄色长裙,一张小脸略显憔悴,那双盈盈杏眼里含着雾气和委屈。 “嗯?”顾瑾璃歪了歪脑袋,回头看了一眼亓灏,然后再回头的时候,尹素婉早已不见了人影。 亓灏上前两步,也看到了转身快步离开的尹素婉,还有一边扶着她,一边小声劝着“慢点”的双儿。 “哼,能让颐和郡主不怕招人耳目缩在角落里默默偷窥,林公子果真是魅力无边!”亓灏不仅吃男人的醋,还吃女人的醋。 尤其,这个女人还是跟他有过万千瓜葛的尹素婉。 尹素婉刚才那哀怨的小眼神,像是一个控诉不回家还在外面胡搞的丈夫的弃妇。 顾瑾璃撇撇嘴,轻哼一声,懒得搭理亓灏。 亓灏重重吐出一口气,忽然生出一个直接除掉尹素婉的念头,但这个念头刚产生就被他给掐灭了。 算了,顾瑾璃既然想要好好玩一下尹素婉,那就当个宠物留着吧! 反正等猫把老鼠给玩够了,老鼠也快生不如死了。 出了宫,顾瑾璃让杜江将马车往白玉楼赶去,将爱月心心念的那道菜给买了回去。 亓灏和顾瑾璃离开后,陈泽轩便进明阳宫。 热气腾腾的茶香弥漫在空气里,八皇子抿了口茶,缓缓道:“刚才四哥去见过父皇,父皇问起丞相人选一事,四哥没表态。” “不表态便相当于表态了。”陈泽轩低垂着眸子,想着在宫门外的暗处瞧着顾瑾璃被迫被亓灏拽着手上马车的情形,语气冷冷:“众多大臣都推郭明顺为丞相,这是大势所趋,而且亓灏也没反对,所以郭明顺这次是稳了。” 关于亓灏为何没反对,这二人虽没明着戳开,但也心知肚明。 那样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除了因为顾瑾璃之外,还能为了什么? 这样想着,二人都沉默了下来。 待半杯茶喝完,陈泽轩才缓缓开口道:“如今顾家没了,待郭明顺上位后,朝中势力大换血,这段时间你行事上务必要比之前更谨慎才行。” “嗯,这个我知道的。”八皇子点头,犹豫道:“世子哥哥,你说……四哥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现在朝中支持我的大臣越来越多,如此明显的形势,他竟稳如泰山,是当真那么自信我赢不了他,还是手里真的有什么底牌?” 越快到了巅峰的时候,人都会越发的焦虑和不安。 尤其是,手中一切完全是仰仗旁人得来,这种不踏实的感觉会更强烈。 “小八,你现在无须在意那么多。”陈泽轩勾了勾唇,幽幽道:“他自信又如何,手中真的有底牌又怎样?” “你只需要认定了一个目标往前走,倘若走到了无路之地,那大不了就走最坏的一步。” 那最坏的一步是什么,八皇子是知晓的。 谋朝篡位,父子失和,兄弟反目,众叛亲离…… 猛地闭眼,他良久才重重的“嗯”了声。 外面的雨还在“噼里啪啦”的下着,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陈泽轩走后,八皇子一直坐在椅子上,脸色如同那天色一样阴暗。 到了晚饭的时候,小祥子见八皇子仍旧坐着一动不动,便小心翼翼的上前问道:“八皇子,您该用晚膳了。” 八皇子摆摆手,面无表情道:“出去。” “是。”小祥子无奈的应了声,然后对身后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 小丫鬟会意,将饭菜撤了出去。 八皇子走到窗前,望着瓢泼大雨如断线珠子一样滚滚落地,心也像是滚珠一样乱的不成样子。 其实,他的前途很明确。 除了孤注一掷,除了釜底抽薪之外,再无他路。 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烦意乱的很。 夜色深沉,天空中有几道闪电划过。 就在八皇子专注的望着地上流淌成了一条小溪的雨水时,忽然身后有一阵阴风刮过。 警惕的转身,只见一道黑衣人不知道从何处出现在了屋子里。 望着那张脸,八皇子瞪大了眼睛。 第443章 藏身何处 那人一身寒气逼人,袍子上嘀嗒的雨水,将地面也给湿了一片。 八皇子往后退了一步,藏于袖子里的手紧紧钻拳,声音微颤:“顾成恩?” 分明一个死了几天的人,却出现在了自己眼前,这哪能不让人害怕呢? 顾成恩没有说话,而是一步步逼近八皇子。 一颗心“噗通,噗通”乱跳,八皇子慌忙的扫了一眼地上,想着幼年时老嬷嬷说,鬼是没有影子的,便站直身子,先发制人道:“顾成恩,父皇下令将你们顾家满门抄斩,你却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 “你出息在这里,就不怕本皇子将你交出去?!” “噗通”,这猛地一声,可要比八皇子的心跳声还响亮。 顾成恩出人意料的跪在了八皇子面前,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在八皇子的印象里,这刑部最耐年轻的顾侍郎,素日里是何等冷漠高傲的一个人,何曾将谁放在过眼里过? 现在的郭明顺,当年的尹太傅,还有许许多多的朝中老臣,他曾给过谁一个好脸色? 整日的冷冰冰的,就像是在阴曹地府里待了十年八年似的,身上没有丝毫的人气。 这样的一个人,竟二话不说就给八皇子下跪,这不吓住了他才怪。 陈泽轩知道顾成恩活着,顾瑾璃也知道顾成恩活着,但是他们二人都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八皇子和亓灏。 因为陈泽轩答应过顾瑾璃,要放顾成恩一马,可是却没想到顾成恩这个本该隐藏在暗处,苟且偷生保命之人却堂而皇之的,胆大包天的出现在了这里。 八皇子尚不清楚顾成恩的来意,只能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少说话,便不会出错。 顾成恩磕完头后,仍跪在地上。 抬起脸,他额前的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上,挡住了一只眼睛。 另一只眼睛里暗潮滚滚,看得八皇子头皮一麻。 “八皇子,我顾成恩能沦落到这个地步,都拜亓灏所赐。”发白的唇微启,顾成恩一字一句道:“只要八皇子能替我报仇,我愿成为八皇子手里最锋利的那把刀。” “顾成恩。”八皇子上前两步,悬在嗓子眼的心里有了数。 他故作平静的望着顾成恩,缓缓道:“亓灏是本皇子的四哥,而你与他的恩怨也与本皇子无关,所以你莫要把主意打在本皇子身上。” 顿了顿,他望了一眼门口,“趁着现在无人,你走吧,本皇子只当没见过你。” 说罢,他转过身去,不再看顾成恩。 顾成恩能来找他,可见是走投无路了。 那样不可一世的人,因为仇恨而变得如此低声下气,卑躬屈膝…… 这若是让顾瑾璃知道了,亦或者是已故的大夫人知道了,想必又不知道该惹上多少辛酸泪了。 顾成恩目光灼灼,声音掷地有声:“我知道,八皇子现在备受朝臣追捧,而且还有轩世子暗中帮忙,根本不需要我这个废人。” “但是,轩世子心思颇深,又有手段,谁能保证他是真心辅佐你呢?” 八皇子的心情很是复杂沉重,因为顾成恩说的这些话,他早就在暗地里偷偷的想过。 陈泽轩和顾瑾璃是在利用他,他也因为顾瑾璃而甘心被利用。 就像是明知一场梦,但也因为梦中的美好而不愿意醒来一样。 陈泽轩辅佐他只是一时的,待大功告成后,下一个被对付的人就是他了。 这个道理,八皇子是明白的,只是却不愿意承认。 至于顾成恩会知道自己仰仗的人是陈泽轩,八皇子一点也不惊讶。 毕竟,顾成恩从来都不是一个笨蛋。 他既然敢提到这个,便说明他早就知道这一切。 知道他和陈泽轩联手对付亓灏,知道自己对皇位也有着觊觎之心。 这样的人,要么留为己用,要么就处置而后快。 顾成恩见八皇子的眼神变得黯淡幽深,于是继续攻心道:“说不好在除掉亓灏后,轩世子利用完八皇子,便会将八皇子一脚踢开!” “而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报仇!” “只要八皇子肯收留我,我愿意真心实意的为八皇子赴汤蹈火,做八皇子身边最忠心的一条狗!” “轰隆!” 随着顾成恩说完最后一句话,外面也应声响了一道闷雷。 八皇子细细的咀嚼着顾成恩那句做他身边最忠心的狗,望着他那双被仇恨的火焰填满的猩红眸子,有什么东西从心底一点点冒了出来。 在顾成恩殷切渴望的目光,八皇子深吸了一口气。 一甩衣袖,他背过身去,看着那漆黑的夜色,听着那哗哗的大雨,半晌才道:“你现在藏身于何处?” “南山。”顾成恩自顾自的站了起来,冷声道:“八皇子放心,暂时无人知道我还活着,你是第一个。” “你是如何进宫的?”宫里不比得外面,自打顾家和宣王被灭后,宫里戒备更加森严了,顾成恩能躲过那么多武功高强的巡夜禁卫军,八皇子怀疑可能他在宫中安插了人。 顾成恩知道八皇子话里的意思,便如实道:“今夜雨大,我自己避过禁卫军,翻墙进来的。” 八皇子听罢,心中的疑虑也淡了些。 顾成恩的武功很厉害,八皇子曾听人说起过。 在两年前,顾瑾璃嫁给亓灏的那个晚上,他神不知鬼不觉的便进入到了房间,在千钧一发之际将顾瑾璃从亓灏的匕首下救走。 如果武功不好,想必那时依着亓灏对顾家那强烈的恨意,怎可能会放过顾成恩和顾瑾璃? 八皇子眸光微冷,沉声道:“从今日起,你便留在本皇子的宫里,做本皇子的幕僚。” “本皇子保证,待那天到来的时候,一定会让你得偿所愿。” 说罢,他又道:“你放心,你住在本皇子这里绝对安全。” 明阳宫里原本是住着七皇子和八皇子的,可七皇子两年前死后,这里就只剩下了八皇子。 偌大的明阳宫要想藏个人,很是简单。 亦或者说,将顾成恩的脸给易容成侍卫或者小太监,便可以正大光明的跟随在八皇子的身边了。 住在皇宫里,吃喝不愁,人身安全还有保障,傻子才会弃了皇宫这个富贵窝而选择留在在南山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再说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本来诈死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而且还敢留在宫里,这是谁都不可能想到的事情。 只是,顾成恩想到山洞里还有一个等着自己的祁蝶,他迟疑道:“八皇子,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希望八皇子你能答应。” “什么事情?”八皇子不解的望着顾成恩,心里斟酌着他是不是要开始提过分要求了。 顾成恩不愿将祁蝶暴露出来,含糊其辞道:“我需要先回南山,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一下。” 关于顾成恩当初爱上了一个神似顾瑾璃的女人,并为了那个女人而与顾淮闹翻的事情,八皇子也是有所听闻的。 只是,八皇子到底是涉世未深,并未想到顾成恩冒着大不韪要了祁蝶是因为从顾瑾璃那里爱而不得。 毕竟,兄妹乱伦什么的,对感情上单纯的八皇子来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轻咳两声,八皇子试探道:“你是要去找你那位祁蝶姑娘?” 顾成恩面色一僵,表情有些不自然:“祁蝶跟了我这么久,我不能让她跟着我冒险。” “而且,宫里人多眼杂,我一人躲在宫里已经够危险了,若是再多一个她,只怕将来会连累了八皇子。” 八皇子想了想,缓缓道:“你既舍不得她,那本皇子明日便派人在外面给你选个安全的院子。” “你住在外面,也就不必提心吊胆了。” “若有什么事情,直接派人给小祥子传个消息即可。” 虽说无人会想到顾成恩会藏身皇宫里,但是在宫中生活免不了做事情束手束脚,有所受限,若是住在外面的话,倒是自由多了。 而且,八皇子应当也会派人保证他的安全。 顾成恩在心里计较了一番,欣然同意道:“那就多谢八皇子了。” 说罢,他身形一闪,如同一阵黑色的旋风,从八皇子眼前刮过。 后窗“吱呀”一响,就像从外面被夜风给吹开一样,眨眼之间顾成恩已经没了人影。 八皇子忽然很庆幸,自己不是顾成恩的敌人,而是他找上来的“主子”。 要不然,凭着顾成恩这身手,要想杀自己简直是轻而易举。 至于顾成恩为何不夜奔宁王府,用这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痛快的将亓灏给解决了,没别的原因,只因他的武功比起亓灏来说,还是稍微逊色了那么点。 顾成恩来去无影,让八皇子觉得仿佛刚才的对话也像是不存在似的。 他坐了下来,端起茶杯来,想让自己沉下心来,却发现茶水早已凉了。 幽幽的长叹一声,他知道今晚发生的事情,除了小祥子之外,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当然,八皇子既然敢让小祥子知道,便是不怕他敢泄露出去的。 对于小祥子的忠诚,他还是信得过的。 “小祥子。”朝着门外喊了一声,八皇子待小祥子进来嘱咐道:“最近京中太乱,你派人加强巡守明阳宫。” “还有,偷偷选一批身手敏捷,靠得住的禁卫军,本皇子也该有自己的暗卫了。” 顾成恩不费吹灰之力的进了自己的寝殿,这说明宫里的安全问题很是严重。 “是,八皇子。”小祥子点点头,见八皇子抿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您还有什么吩咐?” 八皇子轻咳两声,低声道:“明个立马去外面找个僻静不易被人发现的地方,购置一处院子。” “呃?”小祥子一愣,问道:“八皇子,是作为您的别院吗?” 八皇子摇了摇头,不紧不慢道:“不是本皇子的,是顾成恩的。” “顾……顾侍郎?”小祥子听罢,脑海里联想到顾家满门被抄斩的血腥画面,缩了缩脖子,“顾侍郎不是……不是死了吗?” 小祥子实在想不明白,一个死了的人,还怎么住别院? 难不成,八皇子还要特意为顾成恩准备一个吊祭的地方? 可是,八皇子与顾成恩也没什么交情,为何要如此? 小祥子的脑袋转的飞快,瞬间目瞪口呆,“八皇子,顾侍郎该不会是……” 见八皇子点头,他惊讶的捂住了嘴。 南山后面的山洞里,祁蝶坐在火堆一旁,时不时的往外张望着。 顾成恩去宫里见八皇子,是瞒着祁蝶的。 他出门之前,只说要去见一个人,但是去见谁,却不曾明说。 外面依旧下着雨,在篝火上烤着的番薯都快烤焦了的时候,顾成恩一身雨水的回来了。 眼睛一亮,她上前道:“成恩?” 一边拿着帕子给顾成恩擦着脸上的雨水,她一边柔声关心道:“你怎的去了那么久?也不打把伞,瞧瞧这……” 她的话还未说话,忽然被顾成恩一把搂紧了怀里。 顾成恩全身湿透,冰凉的寒气直接侵入祁蝶的衣襟,冻得她打了给冷颤,“成恩……” 顾成恩裹在祁蝶腰间的手极为的用力,像是要把她揉进骨子里才甘心。 她身上的暖意传入他的心间,灼热了他的眼角。 见顾成恩只是用那双强有力的大手抱着自己,祁蝶动了动唇,也不敢言语。 过了好一会,顾成恩才声音喑哑低沉道:“蝶儿……我只剩下你了。” 是了,从原本高高在上的相府嫡子,变成了一个躲躲藏藏的“活死人”,如此大的落差,换了旁人,想必也是受不了的。 顾淮与顾成恩没有血缘关系,他死了对顾成恩来说不会有多难过。 这世上,与他最亲最近的人只有母亲大夫人和妹妹顾瑾琇,只是这两个人也早先弃他而去了。 所以,顾成恩现在,确实只有祁蝶了。 祁蝶是他最后的温暖,最后的阳光,是他在这往后暗无天日的复仇之路上的支撑和依靠。 以前,他在祁蝶面前是骄傲的,无所不能的。 如今他不愿让祁蝶知道,他放低姿态去求了八皇子,做了八皇子的幕僚,到了山穷水尽如此狼狈不堪的处境。 再者,知道的越少越是安全。 祁蝶在顾成恩眼里,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弱女子。 最重要的是,一个被顾成恩当作顾瑾璃的女子,他又怎会舍得她处于危险之中呢? 先别说祁蝶的性子只学得顾瑾璃的三分相,可光看着那九分神似的脸,她就成为了他的软肋! 眼角的泪落入祁蝶的发间,顾成恩像是发誓一样,又像是在承诺:“蝶儿,我不会让你受苦太久。” “那些人欠我的,我会让他们一一偿还!” 不只是亓灏,还有顾念时! 同样都是顶着顾家儿子的身份,为何顾念时身为顾淮亲生的儿子却逃过了一劫? 顾成恩不甘心,很是不甘心! 祁蝶很想问顾成恩今晚去见了谁,以至于他敢说出如此狠的话来。 但是看着顾成恩现在这个情绪状态,她知道问了也是白问,还不如等过两天顾成恩情绪平静下来后,再旁敲侧击的打探一下。 抱着顾成恩的手紧了紧,她的目光穿过那燃着的篝火,落在某处,喃喃道:“成恩,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的。” 这话说出口,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用了几分真心。 顾成恩当日诈死,其实根本用不着见她也带出来。 总归是顾瑾璃的替身,假的就是假的,可顾成恩却找了给女子,依着她的相貌易容了一下,将她也顶替了下来。 他如今不再风光,还有深仇大恨要报,却仍旧顾念着她,这份心意,她又怎能不触动? 可是,顾成恩不是她能爱的人。 一来,她挑拨怂恿二姨娘杀死了他的母亲大夫人。 二来,她杀死了他们的孩子,并诬陷到了张晓芳的头上。 三来,她是陈泽轩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 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就是错的,还谈什么真爱呢? 将心头的悲酸压下,她缓缓闭上眼睛,忍住了想哭的冲动。 在皇后被禁足的第十天,太后难得的发了善心,对兰嬷嬷道:“派人去给皇后送本法华经,让她没事多抄抄,多看看。” “年纪也不小了,脾气还是不知收敛。” 方家现在举步维艰,备受打压,皇后就是方家的脸面,要是再继续被关下去,这对方家来说很是不利。 老皇帝因为宣王一事,怒气还未完全消了,要是现在让老皇帝放了皇后,恐怕又会给老皇帝新添上一把火。 到底都是从方家出来的人,太后无论如何都不会“见死不救”的。 兰嬷嬷知道太后的心思,但下到老皇帝那边知道了必定会不高兴的,因此迟疑道:“太后,这要是让皇上知道了……” “知道了又怎的?”太后皱了皱眉头,不悦道:“哀家不过是送本法华经过去好让皇后修身养性,又没有要解了皇后禁足的意思,皇上有什么不高兴的?!” 不得不说,老皇帝打压方家一事,着实是让太后心中积攒了怨气。 人嘛,都是有脾气的,何况是在后宫之中叱咤风云多年的太后? 只是,怎么着太后都老了,是不能随意与老皇帝撕破脸皮的。 “太后。”这时,小宫女端着茶盘进来,放在桌子上后,便恭敬的退了出去。 “太后,您和皇上是母子,哪里有什么隔夜的仇?”给太后吹了吹热茶,兰嬷嬷碰上前劝慰道。 “母子?皇后不也说过吗?养娘不如生娘亲!皇上到底不是哀家的……”太后听兰嬷嬷劝解,心里的火苗更是烧的“噼啪”作响。 “太后!”兰嬷嬷急呼一声,下意识的往门口看了一眼,对太后使了个眼色,制止住了太后那被人听了去恐怕要惹出大乱子的话。 太后被迫将后半截话咽了回去,心里头堵得慌,只好重重捶了一下桌子。 兰嬷嬷放下茶杯,快步走到门口打算关上门,却瞥见一个粉色的身影匆匆离开。 面上一惊,兰嬷嬷赶快迈着老腿就要往前追。 可前面那人似乎察觉到了身后有人追来,更是撒丫子的跑的更快了,以至于眨眼之间就没了人影。 兰嬷嬷虽然追不上,但却能看清楚那人一身宫女装。 敢跑这么快,不是做了亏心事就是听到了刚才自己与太后的谈话。 直觉告诉兰嬷嬷,后者更为可能。 一下到那该死的宫女听到了惊天秘闻,兰嬷嬷就又气又急,用力的跺了一下脚。 这一跺脚,倒是让她有了意外收获。 鞋子下面,压着了一个耳坠。 兰嬷嬷眼睛一亮,将那廉价的耳坠拾了起来,冷笑一声,然后转身往回走去。 “你做什么去了?”见兰嬷嬷回来,太后的脸色很是不好看。 “太后,刚才……”俯在太后耳边,兰嬷嬷小声低语了一番。 “什么?!”太后一听,老脸也变了神色:“你是说,有人听到了……” 兰嬷嬷重重点头,老眼中闪过一抹狠戾,“太后放心,这个人交给老奴处理。” 说罢,她攥着掌心里的耳坠,快速离开了房间。 刚才房间门口没人,那么偷听谈话的宫女就极有可能是那给送茶进屋子的人。 兰嬷嬷打算先去试探一番,然后再从这耳坠顺藤摸瓜去找人。 御书房里,老皇帝今个状态不错,在贾公公的搀扶下下了床。 近几日的奏折堆积成了高高的一摞,纵使心身疲惫,但是在其位,谋其政,老皇帝还得去一一批阅。 “皇上啊,老奴有要事禀告啊,皇上……” “大胆,这里是御书房,瞎了你的狗眼了?” 忽然,门外传来了一阵阵吵闹的声音,还有推搡叫骂声。 一边拿着笔在折子上圈点勾画,老皇帝一边蹙紧了眉头,不高兴道:“小贾,你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是,皇上。”御书房乃宫中重地,从来没有人敢在这里大呼小叫的,因此抱着好奇心,贾公公便推门走了出去。 只见一个衣着简朴,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嬷嬷正被两个禁卫军给一左一右的拦着。 她见贾公公出来了,立即像是马上要被斩头的人看见了救星似的,一边对贾公公挥着手,一边大喊道:“小贾,是我呀!我是凤春嬷嬷啊!” 第444章 凤春嬷嬷 “凤春嬷嬷?”贾公公瞅着这老妇,越发的疑惑起来。 他跟在老皇帝身边多年,对于老皇帝幼时的奶娘凤春嬷嬷自然也是识得的。 老皇帝断奶后,凤春嬷嬷又在老皇帝跟前照顾了七八年才去了旁处当差。 凤春嬷嬷为人善良,待人温和,往年那些伺候过老皇帝的宫女和太监们没有不喜欢她的。 她的年纪赶得上贾公公的娘了,所以喊他“小贾”也谈不上什么以下犯上,不懂规矩。 不过,凤春嬷嬷的命不太好,宫外早就没了娘家,丈夫也因病去世,因而承蒙老皇帝感恩,太后仁慈,便恩赐她往后可以一直留在宫里安享晚年。 按理说,凤春嬷嬷应该是跟一群老嬷嬷住在一起的,怎的跑了出来呢? 就在贾公公不解的时候,忽然又迎面冒出来一个人来。 兰嬷嬷一双老眼冒着凶光,带着两个小太监气势汹汹的跑了过来。 凤春嬷嬷一看到兰嬷嬷追了过来,她吓得直打哆嗦,扭头看向贾公公:“小贾,我要见皇上!” “皇上他根本就不是太后的……” “快,把这个疯婆子给我乱棍打死!”兰嬷嬷厉喝一声,猛地打断了凤春嬷嬷的话。 随着她的话落,那两个小太监手里的棍子便劈头盖脸的往凤春嬷嬷的身上打去。 刚才还拦着凤春嬷嬷的两个禁卫军一愣,不知道这兰嬷嬷为何要杖打凤春嬷嬷,便对视一眼,往后退了退。 毕竟,兰嬷嬷可是太后跟前的人,既然要打死凤春嬷嬷,必定是按着太后的意思行事,所以谁敢拦着呢? 不得不说,两个小太监下手很狠,直接瞄准了凤春嬷嬷的头,几棍子下去,凤春嬷嬷被打的满脸是血,扑倒在地。 “小……小贾……”凤春嬷嬷年纪大了,根本禁不起挨打,她朝着小贾伸了伸手,老泪混合着额头上“滴滴答答”滚烫下来的血水,万千悲愤道:“絮儿死了,她……她听到了太后的……秘密!被……被杀人灭口了……” “给我往死里打!”兰嬷嬷见凤春嬷嬷竟还有说话的力气,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亲自将棍子从小太监手里夺过来,自己上阵才好。 凤春嬷嬷在台阶下面,距离着贾公公有一小段距离,再加上她有气无力,声音微弱,故而只是这两句话她就说的断断续续,极为的吃力,让贾公公听得隐隐约约,模模糊糊。 准确的说,他只能听到“絮儿死了”,至于后面的几乎就听不到了。 “噗!”在头上又挨了一棍子后,凤春嬷嬷吐了一口血。 “凤春嬷嬷!”贾公公心头一跳,连跨了好几个台阶,小跑到凤春嬷嬷身边,抬手制止住了还要杖打凤春嬷嬷的小太监。 “皇……皇上……不是……”艳红的血从凤春嬷嬷的嘴里涌出,她用力抓着贾公公的手,眼神充满了怨恨,可惜不等话说完,头一歪,人死了。 兰嬷嬷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凤春嬷嬷,提心吊胆的生怕她将太后的秘密一口气说了出来。 后背沁出了一层冷汗,见凤春嬷嬷总算是闭了嘴,她不自觉的舒了口气。 “贾公公,皇上让您进去一下。”这时,一个小太监走到贾公公身后,小心翼翼道。 凤春嬷嬷被兰嬷嬷给派人打死了,死的莫名其妙,死的极为凄惨。 从她那穿不成一句完整话的只言片语里,贾公公勉强能得知,这件事情与老皇帝有关。 幽幽的望了一眼面色明显放松下来的兰嬷嬷,贾公公转头对一旁的两个禁卫军道:“将凤春嬷嬷厚葬了。” “是。”两个禁卫军从贾公公手里接过凤春嬷嬷的尸体,极有眼力劲的小太监带着人开始清理地上的大片血迹。 事态严重,兰嬷嬷想着自己刚才的模样有些失态,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的露出慈祥和蔼的一面来,给贾公公解释道:“贾公公,也怪不得老奴扰了圣上的清净。” “实则是凤春这老妇得了失心疯,从后院跑了出来,不仅口出污言辱骂太后,还敢对皇上不敬。” “老奴这么做,也是依着宫里的规矩罢了。” 贾公公擦了一下手上沾了凤春嬷嬷的血,没有说话。 往台阶上走了几步,他忽然站定,转身对兰嬷嬷道:“兰嬷嬷,刚才一事,咱家会如实的禀告给皇上。” “你!”兰嬷嬷没料到贾公公会如此,老脸上的肌肉抽了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贾公公进了房间。 想着凤春嬷嬷刚才也没实质性的吐露出什么有效信息来,兰嬷嬷心里笃定贾公公不能翻了天,撇撇嘴,领着小太监们回去了。 贾公公回去后,将凤春嬷嬷被兰嬷嬷给打死的消息告诉了老皇帝。 老皇帝听后,先是惊讶,随后恼怒。 可贾公公也说不出给究竟来,只能将凤春嬷嬷死前那些话告诉给了老皇帝。 老皇帝敏感多疑,他自个瞎琢磨了一会,觉得这件事情既然涉及到了自己和太后,那必定只有当面找太后才能问给清楚了。 “皇上。”贾公公见老皇帝一脸深思,低声道:“早前听说凤春嬷嬷跟前有一个小宫女絮儿,被凤春嬷嬷拿着当孙女一样疼爱,二人感情颇深。” “听凤春嬷嬷那意思,絮儿也是被兰嬷嬷给打死的。” “兰嬷嬷竟仗着背后有太后撑腰,打死了两条人命,真是岂有此理!”老皇帝听罢,脸色黑的跟锅底一样:“小贾,扶着朕去寿康宫,朕倒是要问问太后,为何要草菅人命!” 贾公公又想起了凤春嬷嬷那一脸是血的模样,不忍道:“皇上,恕老奴多嘴,老奴觉得凤春嬷嬷并不像是兰嬷嬷口中说的那般得了失心疯,倒像是识破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惹得兰嬷嬷恼羞成怒,这才被打死了。” 老皇帝又怎能想不到这一点,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着急的往太后宫里去。 眯了眯犀利的老眼,他扶着贾公公的手站了起来,走出了房间。 贾公公会将凤春嬷嬷的事情告诉老皇帝,兰嬷嬷当然也会将贾公公要把凤春嬷嬷死的消息告诉给老皇帝转告给太后。 太后听罢,冷笑道:“倒是没想到,贾公公这个老阉贼还敢多管闲事,真是越活越不精细了!” “太后,皇上过来了。”余光瞥见门口出现的那一抹明黄色的身影,兰嬷嬷小声的提醒太后。 太后抬了抬下巴,眸光里的怒气不减反增,提高了声音,先发制人道:“怎的,皇上这是来找哀家兴师问罪的?” 老皇帝没料到自己这刚进来,太后就质问自己,说话的语气不由得也冲了起来:“太后,凤春嬷嬷是朕的乳娘,朕自幼多得凤春嬷嬷的照拂。” “兰嬷嬷打死了凤春嬷嬷,还不容得朕过来问一句?” 太后坐直了身子,迎着老皇帝阴冷的眼神,一字一句道:“皇上,你为了一个卑贱的嬷嬷,竟对哀家这个态度?” “别忘了,哀家可是你的母后!” “凤春嬷嬷纵使喂了你几口奶,她也只是一个奶娘而已!” 太后说这话,可不是简单的气话。 就好比是那句“养娘不如生娘亲”一样,她的字字句句都是在提醒老皇帝注意分寸,认清了关系。 一个奶娘和娘比起来,谁更重要?这是连下都不用浪费时间去想的问题。 只是,太后说完后,还是有几分心虚的。 “即便凤春嬷嬷只是朕的奶娘,可兰嬷嬷打死人是不可更改的事实,无论如何,太后都得给朕一个交代。”老皇帝一甩衣袖,不依不饶,毫不退让。 “皇上,老奴让人打死了兰嬷嬷也是因为她像是疯了一样的,肆意辱骂太后和您。”兰嬷嬷见老皇帝和太后起了争执,上前一步道:“宫中人多眼杂,容易招惹出口舌之非来,所以老奴这么做也是……” “口舌之非?”老皇帝粗暴的打断兰嬷嬷,用那看起来似乎洞穿一切的眼神冷冷盯着兰嬷嬷道:“那你不妨给朕说说,凤春嬷嬷究竟是说了什么辱骂朕和太后的话,以至于被你给杖毙了?” “还有那给叫做絮儿的宫女,她又是犯了何错,也被你给杀人灭口了!” “杀人灭口”这四个字,简直就像是晴天中猛然劈下来的一道闷雷,让兰嬷嬷和太后不约而同的都吓了一跳。 “这……”兰嬷嬷不知道老皇帝是真的知道内情才这么说,还是说在试探自己,她咽了口唾沫,一时之间竟想不到话来搪塞过去。 太后紧紧的攥着手里的帕子,想着老皇帝既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过来,必定是心中已经确定了什么。 他这么质问兰嬷嬷,不过是想让兰嬷嬷自己交代而已。 老皇帝见太后神色紧张,兰嬷嬷也一副慌张不知所措的表情,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他缓步走到太后跟前,低沉的语气里散发着寒意:“太后,你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瞒着朕。” 老皇帝的话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太后现在真的拿捏不准老皇帝的心思,她强作镇定道:“皇上,你莫要听信旁人的胡言乱语,哀家没有什么秘密可瞒。” “小贾,兰嬷嬷,你们先出去。”老皇帝一眼就看透了太后的言不由衷,于是便冷声将屋内的不相干人等给支了出去。 “是,皇上。”贾公公倒是很痛快,二话不说的就转身离开。 倒是兰嬷嬷,她怯怯的看了一眼太后,等着太后发话。 “怎么,朕的话不好使?”兰嬷嬷这小动作,看在老皇帝眼里很是不爽。 兰嬷嬷缩了缩脖子,也快步退了出去。 老皇帝坐下,一副运筹帷幄之中的模样:“太后,屋内没旁人了,朕想听实话。” “皇上。”太后瞧不得老皇帝这一脸审问犯人的姿态,声音愠怒:“哀家说了,没什么秘密瞒着你!” “你为何宁可信一个奶娘的话,也不信哀家!” “凤春嬷嬷死之前,可是说了一句话,那句话便是兰嬷嬷杖毙她的原因!”太后越是否认,老皇帝觉得这其中越是可疑。 有什么东西从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攥紧了拳头,轻声道:“她说,朕不是太后的……” “皇上!”太后身子猛地颤了一下,她厉声打断了老皇帝的话,神色急中带怒:“凤春这个老妇疯了,你身为九五之尊,若是相信一个疯子的话,传了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你是哀家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当初哀家为了你在后宫中如履薄冰,步步为营,你……你竟信了与你毫无血缘关系的人,真是……真是令哀家寒心!” 在那个念头冒了出来的时候,老皇帝的心里便瞬间压上了一块大石头。 从头到尾,太后和兰嬷嬷的所有反应,都像是被人看穿了什么事情后的恼羞成怒。 刚才,他的话即便没有被太后打断,也会适时的欲言又止。 因为,凤春嬷嬷死前那后半句话没说完,引人无限“遐想”。 所以,老皇帝也便如此,故作深沉,给太后造成恐慌,好让她自己交代。 果不其然,太后的反应很是激烈,而且也将凤春嬷嬷留下的悬疑给解开了。 凤春嬷嬷和絮儿的这两条人命,的确是与老皇帝和太后的母子关系一事上有关。 老皇帝无法去想象,如果喊了几十年的“母后”真的不是自己的母后,自己坐了几十年的皇位也不该是自己的位子的话,他会不会崩溃的疯掉。 倘若……倘若自己真的不是太后所生,那么他的生母又会是谁? 莫非,太后当年也像当今的皇后一样,做了杀母取子那样的残忍之事? 前有顾淮和德妃苟且,混乱了皇室血统,闹得京中满城风雨。 后又有自己与太后并非母子的事情传了出去,那么整个亓国,不管是朝堂后宫,还是坊间百姓,恐怕就要动荡不安了…… 缓缓的闭上眼睛,老皇帝只觉得自己活了这么多年,就像是一个笑话。 白给顾淮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不说,还叫了旁人那么多年的母亲。 而且,碍于太后的面子,他这些年一直纵容着方家,纵容着皇后。 现在想来,命运真是喜欢捉弄人。 满心的沉重与心酸,让老皇帝一口气上不来,用力的咳嗽了起来。 “皇上?”太后不晓得老皇帝的重重心事,赶紧对外喊道:“来人,快去请魏廖!” “不用了。”老皇帝摆摆手,眼眶微红,喑哑着嗓子道:“太后,你是朕的母后,朕……自然是相信太后的。” “只是……凤春嬷嬷对朕有哺育之恩,朕心中有愧。” 简短的两句话,缓和了气氛,也间接的暗示性的低头。 老皇帝见太后妥协,脸上的表情也不免得放柔了。 她走到老皇帝身边,慈爱的拍了拍老皇帝的手,“皇上,你要知道,哀家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为了你好,为了咱们亓国皇室好。” “是,儿子知道了。”老皇帝勉强的笑了笑,然后站起身来,对太后行礼道:“儿臣还有奏折要批,就先回去了。” 说罢,他迈着像是灌了铅的步子往门口走去。 贾公公和兰嬷嬷二人等在门口,本还担心太后和老皇帝吵起来,但见老皇帝面色平静的走了出来,也就放下一半的心了。 “皇上。”贾公公张了张嘴,却见老皇帝摇了摇头,便知趣的保持了安静,跟在老皇帝身后往御书房走去。 “太后,皇上他……”兰嬷嬷见太后满眼复杂的目送着老皇帝和贾公公出了院子,不安的问道。 太后其实心里也没底,老皇帝是真的相信了自己说的话,还是也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才不再追究了。 她叹了口气,疲惫道:“兰嬷嬷,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往后不要再提了。” “是。”兰嬷嬷绕到太后的身后,贴心的给她按摩着肩膀。 老皇帝走出寿康宫一段距离后,突然停了下来。 他回头,幽幽的望着寿康宫,缓缓道:“小贾,下令将今日之事封死,谁要是多嘴多舌传了出去,格杀勿论!” 顿了顿,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了几分:“太后说的没错,凤春嬷嬷是真的疯了。” “皇上?”贾公公很能确定,凤春嬷嬷是理智清醒的,要不然怎能在御书房门口的时候,一看到自己就能喊出自己的名字呢? 而且,凤春嬷嬷口齿清楚,要不是挨了打,也不会就连几句话的功夫都撑不下来。 可是,老皇帝却说凤春嬷嬷疯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凤春嬷嬷她说的那些模棱两可的话,都是真的? 不敢继续往下想,贾公公连忙垂下了头,应声道:“是是,老奴知道了。” 凤春嬷嬷若是没疯,那这江山可能就要易主了。 所以,为了老皇帝的皇位,为了这皇室的稳定,太后派兰嬷嬷打死了凤春嬷嬷之举,现在看来也是情有可原的。 虽然老皇帝和贾公公对这件事情还存在着疑惑,比如说到底是谁才是老皇帝的亲生母亲,但谁也不可能再开口提起了。 不仅不能提,也不能去查。 因为有些事情,一旦触碰了,就会像是用力的揭开还未长好的伤疤似的,痛不说,还会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如太后所言,为了自己,为了亓国,这道伤疤,谁也不能触碰,只能当作没发生的样子。 见老皇帝抬脚继续往前走,贾公公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也甩着拂尘跟上。 与此同时,云国的御花园里,站着两个人影。 太子妃一身蓝色华美的衣裙,只是脸色却憔悴的很。 那日欢送亓灏和顾瑾璃离开的晚宴,是她这辈子都不愿意想起来的噩梦。 无人知道,后半夜她是怀着怎样的一种绝望无助的心情从老皇帝床上爬下去的。 自打她嫁给傻太子的那天起,就能预见自己这后半辈子会过的什么日子。 如同一朵娇嫩的花,一点点在这后宫里枯萎掉。 若有一天傻太子死了,她也就随着傻太子陪葬了。 可是,她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会与傻太子的父皇发生了那样天理不容的事情! 她记得很是清楚,那晚是要往自己的宫里回,可却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老皇帝的床上。 不用想,她也能猜到,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但是,进宫几年,她自认与世无争,清心寡欲,就像是宫里的透明人一样,又有谁会恨她到如此地步呢? 失去了贞洁,又顾及着年迈体弱的父母,没有寻死的勇气,太子妃只能一天天的怀着满腹抑郁憔悴下去。 这件荒唐之事也不能告诉旁人,她寝食难安了快半个月,身子越发的消瘦病弱了,看得贴身小宫女很是担心:“太子妃,您要是心里有什么事情,可千万别憋在心里,容易憋出毛病来。” 太子妃的手轻轻抚着花圃里那朵盛开的芍药,苦笑道:“跟你说了又有什么用?你又帮不了我。” 失节是太子妃的心事之一,除此之外让她难过的事情便是她本该按时来的月事还没来。 “太子妃,只要您说出来,奴婢一定想办法替您解决。”小宫女是跟着太子妃从娘家嫁入宫的,自小跟在太子妃身边,二人情谊深厚,所以她便信誓旦旦道。 兴许是自己承受的压力太重,实在是喘不过气来了,太子妃的心里一酸,化作两行清泪从眼角流了出来。 她望着小宫女,哽咽道:“我……我可能有身孕了。” 小宫女一听,满脸欢喜的握着太子妃的手兴奋道:“这是好事呀,您为什么不高兴呢?” 太子妃吸了吸鼻子,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无人,才小声道:“孩子……孩子是……皇上的。” “什么?”小宫女捂着嘴,被惊得目瞪口呆。 “这件事情说来复杂,我也不知道该如何给你说。”太子妃只能将小宫女当作一个可倾诉的对象,她也不指望小宫女能给自己拿什么主意。 擦了擦眼泪,太子妃凄惨一笑:“这个孩子不能留下,你今晚亲自去厨房给我熬一碗落子汤。” “太子妃,使不得!”小宫女心眼到底是比太子妃多,她眼珠子一转,脑子也转的快:“皇上子嗣单薄,如果知道了您有了孩子,一定会高兴的。” “事关乎皇嗣,奴婢觉得您还是去给皇上说一下吧?” 虽说这是乱伦,可比起做一个有名无实的太子妃来,还不如母凭子贵,做老皇帝的女人。 毕竟,现在的太子妃每天过的日子实在是了无生趣啊! 再者,自古以来,父子兄弟争夺女人的事情还少吗? 太子妃还是清白之身,被老皇帝夺去了贞洁,又怀了老皇帝的孩子,老皇帝就是废了她的太子妃,改立为妃嫔,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不行,被人知道了,我还有什么脸见人?”太子妃听罢,急忙摇头道:“不止是我,就连父亲和母亲也会……” “太子妃!” 不等太子妃的话说完,小宫女尖叫了一声。 只见迎面直接冲过来一把亮晃晃的利剑,刺入了太子妃的心窝。 猝不及防,太子妃还没反应过来,便心口一痛。 小宫女哆嗦着后退两步,望着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的紫桑公主。 杀气腾腾,紫桑公主怒瞪着太子妃,咬牙切齿道:“原来,那天晚上爬上父皇龙床的女人是你!” 俨然,她将刚才太子妃和小宫女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第445章 云亓联姻 心口的血,像是不要钱的白开水一样,哗哗的染红了太子妃的衣襟。 紫桑手中的利剑,直穿过了太子妃的身体,可见是用了多大的狠力。 低着头怔怔的看着完全没入自己身体的利剑,太子妃又抬头看向双目里喷着火的紫桑,张了张嘴,“你……” 紫桑被怒火烧红的眸子眯了眯,随即素手一扬,用力将利剑从太子妃体内抽了出来。 “砰!”太子妃软绵绵的身子,应声倒地。 “太子妃!”小宫女痛呼一声,一边摇晃着太子妃的尸体,一边放声大哭道:“太子妃,您醒醒,醒醒啊!” 紫桑可没忘记,刚才就是这个不要脸的小宫女怂恿着她家主子做父皇的女人的! “贱人,你也给本公主受死吧!”厉喝一声,紫桑手中的剑就要往那小宫女身上刺去。 “主子!”从后面追来的侍卫叶玄清一眼便看到了倒在血泊里,已无呼吸的太子妃,他倒吸一口气,赶紧眼疾手快的握住了紫桑的手。 “杀人啦!紫桑公主杀人啦!”小宫女连滚带爬的,也顾不得太子妃了,提着裙子就往老皇帝的御书房方向跑去了。 “本公主要杀了这些肖想父皇的小贱人!”一脚踢在叶玄清的膝盖上,紫桑挣脱开来,像是从火海里窜出来的人,浑身上下都带着迎面而来的火气,大步追了上去。 “主子!”叶玄清忍着膝盖上的痛,也只好咬牙跟了过去。 小宫女回头,见紫桑举着剑急追在身后,越发的慌张害怕起来。 她不要命的扯着嗓门,生怕是旁人听不到,一遍遍的喊着:“紫桑公主杀人了!”引得来往路过的小宫女和小太监们纷纷侧目而视。 而大家在见到紫桑公主确实是拿着剑一副要杀人的样子,也吓得都往一旁躲去。 命悬一线,小宫女不敢松懈丝毫,她一口气的跑到了御书房门口,不顾守门禁卫军的阻拦,一脚踢开了御书房的大门,冲了进去:“皇上,救命啊!” 老皇帝正拥着迎妃的肩膀,拉着她的小手说着甜言蜜语,冷不丁的被这突如其来的破门声给吓了一下,随即又看到一个人影滚了进来,便恼怒道:“大胆贱婢,你……” “砰砰砰”,一边用力的磕着头,小宫女一边截住了老皇帝的话,嘶声力竭的哽咽道:“皇上,紫桑公主杀了太子妃,还要杀了奴婢!” “啊,皇上!”小宫女刚说完,余光便瞥见了也到了台阶下面的紫桑,她便二话不说的跑到老皇帝面前,抱着老皇帝的脚,哭得更厉害了:“皇上救命,皇上救命啊!” “公主疯了,她杀了太子妃!” 老皇帝一怔,被小宫女的话给惊住了。 若没有那一夜的美丽“误会”,太子妃在老皇帝的眼里也不过是傻太子的木美人。 美则美矣,却像是没有脾气,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样,没什么乐趣。 可是,那晚上才床底之事,让老皇帝回味无穷之余,又多少对太子妃有点抱歉。 好在太子府一直待在太子的住处,从未出来过,碰不上面,大家也就都相安无事。 毕竟,本就是一夜情迷,谁都不说,对谁都好。 但是,老皇帝万万没想到,紫桑竟会把太子妃给杀了?! 太子妃可是傻太子的妃子,还是太傅之女,紫桑如此胆大妄为,这不是要引起众怒吗? 轻轻推开迎妃的手,老皇帝“噌”的站了起来,一脸怒色道:“紫桑,你这又是发的什么疯?” “太子妃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了她?!” 想着那样一个娇弱弱的小美人就无辜死在了紫桑的剑下,老皇帝觉得甚是可惜。 利剑上还滴着血,血水顺着紫桑的手,滴落在了白色的地毯上,甚为的刺眼。 她嘴角一丝冷笑,幽暗的眸子直直的看着老皇帝,一步步上前,“父皇还好意思质问儿臣?” “你们二人背地里做了什么?还需要儿臣详细的说出来吗?” 紫桑这话一落,瞬间炸懵了屋内的几个人。 当然,大家也不是个笨人,小太监和宫女瞬间自动的迈着小碎步退出了屋子。 迎妃盈盈春水一样的眸子动了动,对老皇帝福了福身子,也随在太监、宫女身后离开。 屋内,只剩下了一个用剑指着老皇帝的紫桑,还有一个脸色铁青的老皇帝。 尽管老皇帝立即明白了紫桑杀太子妃的原因,可却不能承认自己与太子妃背地里做了什么。 冷哼一声,老皇帝死猪不怕开水烫,提高了声音,仿佛在给自己增加底气,一甩衣袖,语气失望又痛心道:“紫桑,你自小性子乖戾,这些年来朕一味的宽容你,本以为随着你年纪大了,早会懂事乖巧一些,现在看来,是朕错了!” “朕决定了,稍后就派人给亓国皇上送一封信去,亓国和云国联姻是联定了!” “父皇,不可以!”紫桑一听,“咚”的一下子丢了利剑,三步做两步直接冲到老皇帝面前。 刚才小脸上的狠戾之色完全不见了,被焦急和悲伤之色代替。 她抓着老皇帝的袖子,热泪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带着哭腔,“你明知道,明知道我见不得你的身边有旁的女人。” “婕贵人,迎妃……现在竟还多了一个太子妃?!” “父皇,太子妃是太子的女人,她是您的儿媳妇!” “为什么,为什么连她都可以,我就不可以做你的女人?父皇……” “啪!” 老皇帝抬手,狠狠甩了紫桑一个响亮的耳光,也打断了她的疯言疯语。 胸膛起伏不定,老皇帝不知道是被气得,还是被紫桑的话给吓得。 他下意识的往门口瞅了一眼,手指着紫桑,双唇略微有点哆嗦,“你……你这个孽女!” “朕怎的就……就生了你这样的混账东西!” 人伦天理,老皇帝虽说已经不小心与太子妃破了“人伦”,可平心而论那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的。 而紫桑却对老皇帝起了心思,老皇帝纵使是禽兽不如的东西,也还没到丧心病狂的与自己的女儿行那苟且之事的地步! 这些年来,他曾多次拒绝了紫桑,明着暗着的躲着紫桑,就是怕她再胡搅蛮缠,执迷不悟下去。 可是,谁曾想,逃避根本无用,对紫桑冷漠也无用,紫桑更是变本加厉了! 挨了一巴掌,紫桑的脸瞬间肿得老高,嘴角也出了血。 散落的头发挡住了她的眼睛,看不清她眼里的神色,却能从她支离破碎的声音里听出无比的心酸和疯狂。 “若是可以,我也不愿做你的女儿!” “父皇,这个世界上,除了我,没有人是真的爱你!” “皇后不爱你,婕贵人不爱你,迎妃不爱你,谁都不爱你!” “她们为的是皇后的位子,为的是后宫的地位,为的是……” “你住口!”哪怕紫桑说的是真的,老皇帝也不想要听到这些戳心的大实话。 他像是被人拿捏住了痛脚,忿忿的又往紫桑的脸上甩了一耳光,“你果真是疯了,而且还疯的不轻!” 喘着粗气,老皇帝气呼呼的走回到椅子上,他一边匆匆下笔给亓国老皇帝写着信,一边对外喊道:“来人,来人!” 门外的太监听到里面的动静,赶紧推门进去道:“皇上,有何吩咐?” “将紫桑公主带下去,严加看管,明日一大早,派人将她送去亓国!” “父皇,我宁死,也不去!”紫桑当然知道,自己这一去,可能就永远回不来了。 她恨老皇帝的无情无义,因此抬脚就勾起地上的利剑,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主子!”叶玄清惊叫一声,身影一闪,好在及时的握住了利剑的另一端。 不过,他的掌心被割出了一条长长的伤口。 叶玄清的血越流越多,将之前太子妃染过的地方给覆盖住了。 “主子,您不要冲动!”忍痛将剑从紫桑手里夺了过来,他掌心的伤也更深了。 老皇帝见状,直接将写的龙飞凤舞的信丢在地上,厉色道:“还愣着做什么?现在就把这封信送去亓国!” 待太监捡起信,老皇帝对着台阶下的禁卫军吼道:“将紫桑给我关起来!谁敢放了她,朕要了你们的脑袋!” 禁卫军见老皇帝盛怒,也不敢多做犹豫,只好一左一右的扣住紫桑的胳膊,把人给“请”出了房间。 “主子……”叶玄清只是紫桑的侍卫,他没有任何资格跟老皇帝叫板。 见紫桑被禁卫军强硬的拖了出去,眼睛还不忘记愤恨的瞪着老皇帝,他心疼又无奈的跟了出去。 地上雪白的毛毯上血污不堪,老皇帝瞧着心烦意乱,又想起紫桑最后望着他那充满强烈恨意的眼神,他一把将桌案上的笔墨纸砚都给“哗啦”推在了地上。 虽然紫桑会些拳脚功夫,但她是打不过几个禁卫军的,故而被死死的关在了房间里,寸步难出。 等待她的,是明日去亓国“做客”的命运。 云国老皇帝这算是“先斩后奏”,这封信快马加鞭,明日就能送到亓国老皇帝的手中。 信上提到了“联姻”,说是如果亓国老皇帝没意见的话,便直接将几日后到达亓国的紫桑留下即可。 当然,商量好了婚期,丰厚的嫁妆什么的,云国这边必定会在第一时间派人奉上。 如果不同意,权当紫桑这次去亓国只是游玩而已,如此也不会伤了云国的颜面和两国的交情。 以前,云国老皇帝和陈泽轩背地里就谋划过借着两国联姻,让紫桑里应外合之事。 而现在,云国老皇帝是不敢再多留紫桑一日了。 紫桑现在疯了,他害怕自己早晚会被紫桑给逼疯。 不得不说,给亓国老皇帝送信的差使确实效率很高,在第二日老皇帝吃过午饭,打算午休的时候,贾公公将信送到了老皇帝手中。 老皇帝看到那云国特有的信封后,有些奇怪,随后看了那信上的内容,不禁冷笑道:“真是奇怪了,这云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云国皇上这么着急着把紫桑给嫁过来?” 贾公公一听,试探道:“云国皇上是打算要联姻了?” 老皇帝点点头,幽幽道:“之前双方就有这么个意思,只是老四他不愿意。” 凤春嬷嬷的事情,除了当时有种被当头一棒的感觉之外,经过了一夜,现在就像是落在地上的一片树叶,已经无法再在老皇帝的心里引起任何波澜了。 毕竟,他从不是一个心软善良之人。 何况,那件事情还关乎着他的…… 贾公公不知顾瑾璃的身份,一想到亓灏整日的宠着一个男人,不免得感伤的叹气道:“宁王爷今年二十有二了,这要是寻常人家的子弟,孩子想必也可以打酱油了。” 这意思,便是在说亓灏跟前应该有一个贴心知己的女人了。 “是啊!”老皇帝抿了抿唇,也感慨道:“当年要是没出那么多破事,他顺顺利利,安安稳稳的娶妻生子,朕现在已经可以做祖父了。” 那些破事,说的自然是尹素婉腿断,顾瑾璃代嫁之事。 说来也对,当年尹素婉的腿如果没有被尹素汐设计,那么便会如愿以偿的嫁给亓灏为妻。 他们当初的感情,可以算得上是情比金坚,成婚后自然也会如胶似漆,恩恩爱爱。 即便是宁王府里有玉夫人和柳夫人这两个空有其名的摆设,尹素婉的正妃地位也是不会动摇的。 毕竟,她一直都是亓灏拿着当宝贝一样珍藏的人。 毕竟,她曾是那样一个温婉善良,纯洁无瑕的美好女子。 可惜,天意弄人,尹素汐因为嫉妒尹素婉,将她推向了马车,让尹素婉断了一双腿,无常的命运将顾瑾璃拉入了这场乱局…… “那……皇上,您的意思是?”贾公公虽然很想让亓灏娶一个女子,过正常人的生活,但也不太想让亓灏像当年娶沈碧云一样,违心的娶一个不爱的人。 老皇帝一眼看透了贾公公的心思,脸色冷了下来:“哼,当年,不管是尹素婉还是顾家那个女人,都是他自己求的。” “朕不止一次警告过他,女人如同衣服,千万不能投入太多的精力,可他把朕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为了她们,他不惜忤逆朕多次!” “当初爱的要死要活又有什么用处?到了最后,那两个女人还不是将他坑成了冤大头!” 贾公公听着老皇帝的这些牢骚话,垂头不敢多发表言论。 “朕已经纵容过他两次了,这次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让他任性妄为!”老皇帝将云国老皇帝的信放好,也拿起了毛笔,一边给云国老皇帝写回信,一边冷声道:“你稍后去给老四传个信,你就说朕有要事找他。” “他若是忙得过不来,你就替朕转告给他,就说不管他愿意也好,不愿也罢,云亓联姻一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顿了顿,老皇帝又道:“对了,再过个三四日,紫桑公主就要到了,你赶紧派人准备准备。” “这次紫桑公主来,可不同于上次,必须得把一切准备妥当才行。” 从古至今,不论是皇子公主,还是朝臣百姓家的孩子,婚事大多都是由不得自己做主的。 贾公公想起亓灏当年那两段闹得轰轰烈烈的婚事,无声的叹了口气,接过老皇帝递过来的回信,应了声,便出了房间。 刚出门,贾公公便看到了台阶下面的那一身玫红色衣裙的玫妃。 玫妃因为小产,身形更是纤瘦了,巴掌大的小脸让人看了觉得更加楚楚可怜。 “咱家见过玫妃娘娘。”愣了一下,贾公公给玫妃行了个礼。 屋内的老皇帝耳朵很是尖锐,一听到玫妃来了,立刻走了出来,“玫妃!” “臣妾给皇上请安。”一见老皇帝出来了,玫妃也赶紧福了福身子。 老皇帝腿脚利索的直接大步跨到玫妃面前,制止住了她这行礼的动作。 一边爱怜的拉着玫妃往屋子里走,老皇帝一边疼惜道:“你来了怎么不进来?” “身子才刚好,吹了冷风着了凉可怎么办?” 玫妃扯了扯唇,柔声道:“臣妾……臣妾想皇上了,只是听说皇上这两日忙得厉害,所以臣妾怕打扰您,原本只想在外面站会的,谁想还是……” 她的声音像是温泉里的流水,轻轻的,缓缓的,从人耳中流过,让人听了窝心。 老皇帝搂着玫妃坐下,抚着玫妃的脸,有点自责:“最近宫里出了不少事情,朕不是故意不去看你的。” “皇上不要这么说,臣妾都懂。”玫妃反握住老皇帝的手,贴心道:“臣妾现在已经无碍了,可以像以前一样陪在皇上身边了。” 说罢,她垂眸,白皙的脸泛着一圈绯红。 “爱妃!”老皇帝望着玫妃这含羞的模样,哪里能不懂她的意思? 这就是说,玫妃可以继续跟老皇帝住在一起,像以往那般夜夜侍寝了! 老皇帝从玫妃小产后,便再未碰过任何女人。 心中一动,他将玫妃压倒在了床榻上。 罗裳轻解,露出了玫妃如玉一般的身子…… 当老皇帝与刚小产完才恢复了半个月的玫妃行云雨之事时,亓灏在军营里看梁宽和秦峰二人对打。 台子上的二人,分别拿着长枪你来我往着,互不相让。 秦峰在军营里呆久了,人不像以前那样磨磨唧唧了,变得干练了许多。 “看招!”梁宽还是一副文弱书生却深藏不露的模样,他眯着眼睛,足尖轻点,将手中的长枪一晃,使了个虚招,从身后送出。 “好家伙,竟学会了使阴招!”秦峰眼睛一亮,快速转身,险险的避了过去。 亓灏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时不时的点头摇头。 “王爷。”这时,杜江从一旁过来了,对亓灏道:“刚才宫里传来了消息,说是让您进宫一趟。” “好像是……跟两国联姻有关系。” “联姻?!”杜江的声音不是很大,但是却足以让台子上对打的两个人听的清清楚楚。 秦峰的动作一顿,晃神的功夫便被梁宽一脚踢下了台子。 “哎哟!”揉着发疼的屁股,秦峰仰头对梁宽吼道:“你爷爷的,竟敢偷袭我?!” 梁宽耸了耸肩,做出一个“承让”的动作来。 从地上爬了起来,秦峰看着一脸阴沉的亓灏,小声道:“王爷,您要是娶了那个野蛮公主,顾……林公子可怎么办?” “你闭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杜江察觉到亓灏身上的气息要比刚才还冷厉,赶紧扯了一把秦峰的胳膊。 秦峰摸了摸鼻子,在亓灏发怒之前,重新爬上了台子,“来来来,刚才的不算,我走神了,再来一次!” 亓灏紧抿着唇,甩着袖子出了校场。 当亓灏到了御书房门口的时候,贾公公表情不自然的将他给拦了下来:“宁王爷,您请留步。” 亓灏冷冷的望着贾公公,听着里面传来若隐若现的引人遐想的动静,瞬间了然。 心中冷笑,他转身背对着门口,语气不善道:“有劳贾公公帮本王通报一声。” 贾公公用力咳嗽了两声,然后贴在门上,大声道:“皇上,宁王爷来了。” 正伏在玫妃肚皮上埋头耕耘的老皇帝听罢,赶紧翻身下床,仓促的整理着衣服。 一看到玫妃,他竟色yu熏心,把亓灏要来的事情给忘记了。 玫妃见老皇帝手忙脚乱的,外衫竟穿反了,于是慢条斯理的一边帮他把衣服反过来,一边娇声道:“皇上您别急,臣妾服侍您更衣。” 亓灏听到女人的声音,眼中的冷意更甚。 亏得前几天他还担心老皇帝的身子,这才两日不到,老皇帝竟敢跟女人上床了? 如此不爱惜身子,死在女人身上也活该! 玫妃给老皇帝穿戴好衣服后,很快也将自己的衣服穿好,在老皇帝的示意下挪步去了偏殿。 清了清嗓子,老皇帝装模作样的坐在桌案前,对外喊道:“进来吧。” 贾公公帮亓灏推开门,迎面扑来的是浓浓的脂粉气以及情爱过后的糜烂味道。 第446章 充为军妓 亓灏大步的踏了进去,并未行礼,而是背着手,直接冷声道:“父皇,云亓联姻一事,儿臣不同意。” “朕让你过来,不是征求你的意见的,只是知会你一声。”老皇帝冷哼一声,纵欲过后的老脸上还留着些许红润,说话也有点微喘,嗓子沙哑道:“这件事情,朕已经与云国皇上定下来了,待过几日紫桑到了,再下两国联姻的文书。” 亓灏听罢,气极反笑,摇着头道:“父皇,儿臣什么脾性,您应该比谁都知道。” “当年为了阿顾,儿臣已经被迫娶过一次沈碧云。” “这样违背心意的事情,儿臣不会再做第二次!” 一旁的贾公公听罢,又叹了口气。 亓灏的反应,果真是在自己的意料之内。 牛不喝水强按头,亓灏当年之所以能“低头就范”,那是因为软肋被老皇帝拿捏在手里。 而顾瑾璃早在两年前就死了,亓灏唯一能被老皇帝拿捏的便是府中的那个“小男宠”。 可是,亓灏宠爱“林笙”归宠爱,谁也揣摩不到亓灏对“小男宠”到底是真爱,还是为了打杜绝旁人往他身边送女人,这才在人前做出那种腻腻歪歪的恩爱模样来。 因为吃不准“林笙”在亓灏心里的分量,所以老皇帝还真不好冒然对“林笙”下手。 不过再听着亓灏这语气,似乎这世上还真没什么能让他顾忌的人或者事情了。 这话听恼了老皇帝,他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狠声道:“亓灏,朕现在就不妨告诉你,只要你答应娶了紫桑,朕便在你们二人完婚后,立即下诏册立你为太子!” “倘若你拒绝,那朕也坚决不会要一个忤逆朕的儿子继承朕的皇位!” “不要觉得朕纵容了你多年,你便可以恃宠而骄!” “没了你,朕还有小八!” 不得不说,老皇帝这话说的极狠。 满满的威胁之意,连贾公公听了都吓得两腿发软。 对一般人来说,没有人会拒绝这么大的诱惑。 毕竟,娶了一个紫桑公主,便能坐上皇位,这简直就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同时坐拥江山和美人,谁会傻的去拒绝? 可惜,亓灏不是一般人。 他平生最是讨厌被人威逼利诱,尤其像是自己的终身幸福这样的事情。 当年娶了沈碧云,加重了他和顾瑾璃之间的矛盾和误会,这是他心里永远过不去的一道坎。 可老皇帝竟还不知悔改的再故技重施,这未免太过分! 再说了,亓灏在这场皇权争斗中坚持了这么多年,他要是真打算不择手段的话,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小八的事情? 就连老皇帝,也可能早被一剂药给药死了。 那个位置,他势在必得,而不是谁恩舍赏赐给他的! 一字一句,亓灏眉眼尽是嘲讽之意:“儿臣看上的东西,自己会拿到手,谁也抢不去!” “反正,儿臣不稀罕的东西,谁也别想硬塞给儿臣!” “太子之位,父皇若是真要给小八,儿臣没有任何意见!” “不过……小八年纪尚小,父皇若是不怕他接不住给摔了下来,那就尽管给他!” 说罢,他黑色的袍子在老皇帝面前刮起了一阵风,然后人也头也不回的摔门离开。 “这个孽子!”老皇帝气得破口大骂,竟忘记了偏殿里还有一个等着自己的玫妃。 玫妃将二人的话听得一字不差,她没想到老皇帝竟会直接提到了立太子的事情,惊讶的捂着嘴,生怕自己发出声音来。 跟在老皇帝身边这么久了,也从未听过老皇帝明确的说要把皇位传给谁。 虽然陈泽轩和八皇子私底下猜测过老皇帝的心意,知道老皇帝在八皇子和亓灏之间,更属意于亓灏,可是今个这亲耳听到了,还是免不了在心里唏嘘一番。 老皇帝到底是多偏爱亓灏,竟到了只要亓灏肯答应联姻就要把皇位给他的地步? 而且,八皇子对老皇帝向来恭敬有加,孝顺体贴,从未有过忤逆和反驳老皇帝的时候。 再对比亓灏刚才那惹得老皇帝气炸了的言行,啧啧,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可能啊,人的心都是长偏的。 说什么手心手背都是肉,这话都是骗人的。 手背上的就是一层皮,有肉也不如掌心里的肉厚实。 所以,极少有人能做到真正一碗水端平的。 压下心头的感慨,玫妃决定晚上派人找个机会将老皇帝和亓灏刚才的话传给陈泽轩。 毕竟,立太子和云亓联姻,这可是两件大事。 即使亓灏拒绝了老皇帝,但也得让陈泽轩和八皇子知道老皇帝的真正心思才行。 贾公公听着老皇帝自顾自的低骂了几句,然后忍不住的上前,朝着偏殿看了一眼,给老皇帝使了个眼色:“皇上。” 老皇帝会意,于是挥手打发走了贾公公,起身去了偏殿。 亓灏回到芙蕖院的时候,顾瑾璃正低着头,专心致志的坐在窗口处的琴案上弹琴。 她弹奏的,自然是“摄魂咒”。 琴声如潺潺流水,悦耳中又带着一股蛊惑人心的力量。 三个丫鬟立在一旁,也都是一副沉浸在其中,深深不可自拔的表情。 悠扬的琴声一转,随即变得杀气腾腾起来,像是千军万马在奔腾,让人听了振奋不已。 亓灏想,如果这样的曲子在战场上弹奏,一定会鼓舞士气的。 扬起唇,他因为老皇帝逼迫自己联姻的不悦一扫而空,忍不住的唤了句“阿顾”,打断了顾瑾璃的琴声。 顾瑾璃嘴角下撇,有些不高兴。 她这两日难得能静下心来,看看医书,练练曲子,不去刻意想那些烦心的事情,倒是也落的个清静自在。 这一看见亓灏,便想起来前日在马车上被亓灏轻薄的事情来。 “铮”的一下子,手下的琴发出来一道刺耳的声音来。 三个丫鬟如梦初醒,不明所以的看向了门口。 待看到亓灏后,纷纷行礼道:“奴婢见过王爷。” 亓灏点点头,一边往房间里走,一边无视顾瑾璃的冷眼,轻笑道:“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上次在太后寿宴上你便弹的是它,很是好听。” 顿了顿,语锋一转:“不过,后半部分杀气太重,适合作战的时候弹奏。”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顾瑾璃的身子一僵,有点心虚。 没错,前部分迷惑人心,让人沉浸其中失去理智,后半部分就是要残忍凶狠才行,好将敌方杀个片甲不留。 在亓灏说话期间,三个丫鬟极有眼力劲的退了出去。 将手从琴弦上撤回,顾瑾璃坐着没起身,冷哼道:“你来做什么?” “想你了,便来了。”亓灏静静的望着顾瑾璃,说出来的话很是自然,不带丝毫做作。 这六个字,像是一把突如其来的火烙,轻轻印在了顾瑾璃的心口处,火热火热的,融化了顾瑾璃打算冷嘲热讽的话。 强作听不见的样子,她低下头,重新挑拨着琴弦,另弹了旁的曲子。 这“摄魂咒”,不能随意被人听了去。 尤其是像亓灏这样聪明的人,万一参透了其中的深意,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亓灏见顾瑾璃有意的冷落自己,也不觉得尴尬。 他坐在她身边,不再言语,只是用一双眸子看着她那双翻飞在琴弦上的灵活的手指。 顾瑾璃被亓灏这么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浑身不自在,但也不愿和他搭话。 她知道,一旦她开了口,不管她说什么,亓灏一定会没完没了的纠缠下去的。 所以,倒不如把他晾在一旁。 等他自个坐的没意思了,自然会走的。 亓灏听着顾瑾璃手下的琴音不如刚才那般流畅,移开视线,不经意的落在了一旁的医书上。 想起顾瑾璃有在医书上做标记的习惯,亓灏便抬手拿了起来,想看看她最近看的是哪方面的知识。 谁知,还不等亓灏翻页,顾瑾璃便一把将书给抢了去,仿佛上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似的。 见亓灏目光沉沉的看着自己,她恼声道:“不要乱碰别人的东西,这是基本的礼貌,难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亓灏微微一笑,沉声道:“可你不是别人。” “你是别人。”顾瑾璃将书收好,起身离开桌案,语气冷冷道:“亓灏,你出去,我要休息了。” 亓灏坐着一动不动,也没去看顾瑾璃,沉默了一会,他的声音很轻,“阿顾,刚才父皇召我入宫了。” 顾瑾璃翻着白眼,心想着老皇帝让亓灏入宫,跟她有什么关系? 深吸一口气,他转头,苦笑道:“父皇说,只要我娶了紫桑,便将皇位给我。” 这句话,像一把锤子“砰”的砸在了顾瑾璃的脑袋上,让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亓灏看着顾瑾璃怔怔的模样,以为她这是不高兴了,赶紧道:“不过,我拒绝了。” 若是旁人,可能会傻傻的反问“为什么”,然后亓灏便可以借着这个台阶顺着下来,深情款款的道上一句“因为你”。 可惜,亓灏的阿顾,确实不是旁人。 顾瑾璃自然知道亓灏这么做的原因,可她却并未流露出丝毫该有的感动。 历史上宁要美人,不要江山的人,并不多。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只不过是却背负了不少骂名。 比如说,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 比如说,爱上苏妲己的商纣王。 云亓联姻,对亓灏来说有利无弊。 紫桑是云国的公主,亓灏的另一层身份便是云国的驸马,云国老皇帝膝下只有一个傻太子,待老皇帝百年之后,亓灏便可以借着紫桑之手,将云国也一并收入囊中。 如此,便实现了一统天下的梦想,这样不好吗? 私心里来说,顾瑾璃是希望亓灏答应联姻的。 因为,她不想让自己成为亓灏放弃皇位的理由。 这个“罪名”太重,这个“责任”她也担不起。 为了皇位,亓灏十三岁便上了战场上厮杀。 为了皇位,他独自默默的承受了许多许多。 如今,皇位就在眼前,他怎能就这么放弃了呢? 指甲用力的扣着手下的床单,顾瑾璃咬唇道:“你要如何,与我无关。” 她要说什么?还能说什么? 说“亓灏,你真伟大?”还是说,“亓灏,我好感动,可惜我要辜负你这一片深情了?” 除了生硬的撇清关系,她想不出什么话来回应他。 他为了她,做了太多太多。 那些事情,一件件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真的,这种压迫感,要比面对冷漠无情,心狠手辣的莫离还要严重。 顾瑾璃的反应,虽然还是让亓灏稍微心酸了一下,不过好在他跟她说这件事情之前也没怎么期待她会说句软话。 站了起来,他抿唇,低声道:“阿顾,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件事情,是想让你知道,不管何时,我的心里永远只有你一个。” “你不需要回应我,更不要感到什么压力。” “一切只是我自己的决定,与你无关。” 说罢,他缓步出了房间。 顾瑾璃垂下眸子,听着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咬着的唇出了血。 她自己说与她无关,他也这么说。 可是,当真与她无关吗? 在心里偷偷的念着“亓灏”的名字,她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在痛。 守在门口的三个丫鬟,差不多将刚才二人的对话都听到了。 她们目送着亓灏离开,眼神不约而同的钦佩了起来。 当然,爱月更是夸张,她的眼里还堆积了泪花,仿佛很是同情。 推了推爱月的胳膊,阿翘不解道:“爱月,你怎么了?” 爱月吸了吸鼻子,两眼泪汪汪道:“王爷他……他好可怜啊!” “呜呜呜……竟然为了主子,连皇位都不要了,呜呜呜……” “真是……真是太感人了!” 荷香虽然也是这么觉得,但她回头瞅了一眼神色莫辨,面无表情的顾瑾璃,还是收敛起了情绪,小声道:“好了,主子都没说什么呢,你这哭成了这样,成何体统?” 爱月想起看过的那些话本,男主费尽心机的求复合,不管过程历经了多少千辛万苦,可最后还是将女主给打动了,不禁擦了擦眼睛,自作聪明道:“主子面上不说,说不定心里头也跟我一样感动的不行呢!” “行了,你快给我闭嘴吧!”荷香实在是受不了爱月的“自作多情”,她怕爱月再说下去惹得顾瑾璃不高兴,便将她拉去了后院。 阿翘想着刚才亓灏与顾瑾璃说的话,觉得等会还是找个机会往南阳王旧府传个信。 跟皇位有关的大事情,可一点也耽搁不得。 几个丫头的话也毫不例外的都传进了顾瑾璃的耳中,她踢掉鞋子,翻了个身,面朝着墙壁,留给了阿翘一个背影。 无人知道,她的眼睛酸酸的,鼻子酸酸的,嗓子酸酸的。 心,也酸酸的,沉沉的。 秋菊院里,满屋子的熏香,呛得人不敢用力呼吸。 自打那日雪琴从顾瑾璃的院子回来后,便按着顾瑾璃的吩咐,日日在柳夫人的屋子里点上宫中的“禁香”。 起初,闻到那熟悉的香味,柳夫人还纳闷,之前雪琴极力反对自己吸闻这东西,为何现在竟主动的给自己点了? 对此疑问,雪琴给的解释是看着主子整日的郁郁寡欢,日渐消瘦,萎靡不振下去,想让主子开心一些。 柳夫人对雪琴的贴心知趣很是满意,于是自此后便一直沉溺于熏香所营造的虚幻世界中。 一连多日的躺在床上,柳夫人头也不梳,脸也不洗,天天过得醉生梦死,当真是做到了双耳不闻窗外事。 因为吸闻了“禁香”,她的脾气都好了许多。 准确的说,柳夫人不是不发脾气了,而是她连说话都少了。 不是自言自语,就是睁着迷离的眼睛傻笑。 这丢了魂儿的模样,看在雪琴眼里是既愧疚又难过。 可是,她没办法,只能如此。 不过,柳夫人也偶尔有清醒的时候。 看着柳夫人柔柔的唤自己一声“雪琴”,雪琴便觉得,如果能让柳夫人一直活在幻觉里也好。 忘记了亓灏,忘记了烦恼,她的世界里只有自己。 柳夫人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中衣,而且也许久没换洗了。 七月中旬的天气,还是热的厉害。 雪琴担心柳夫人不舒服,便派人挑了水进来,打算给柳夫人洗一下澡。 捏着鼻子,雪琴将香炉里的熏香给灭了,然后又拿着湿帕子给柳夫人擦了擦脸,轻轻摇晃着她:“主子,主子。” 柳夫人费劲的睁了睁眼睛,许久才看清了眼前的人,嗓子像是一把破铜锣,难听的很:“雪琴?” 雪琴牵着嘴角,笑得僵硬。 一边扶着柳夫人的肩膀,一边小声道:“奴婢服侍您洗澡。” 柳夫人似懂非懂,似听非听的“哦”了声,顺着雪琴的力道站了起来。 兴许是几日没下床了,柳夫人竟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去。 好在雪琴及时的抱住了她的腰,这才没让她摔倒。 一步步往浴桶旁边挪去,雪琴的眼泪落了下来。 因为,柳夫人的体重变得好轻好轻。 不像是一个二十多岁女子该有的重量,倒像是一个十来岁的孩童。 而且,她的身上没有丁点肉,消瘦的只剩下一把硌人的骨头了。 帮柳夫人脱掉衣服,雪琴不费力气的将她扶进了浴桶,开始仔细的为她洗着头发。 柳夫人原来的头发,黑亮又柔顺,可现在枯燥发黄,像是一把乱草,瞧得雪琴的心像是被刀子割了一道大口子一样,生疼生疼。 总算是忍不住了,她扶着柳夫人的肩膀,失声哽咽了起来:“主子……” 雪琴的泪落在了柳夫人的皮肤上,烫得她不解的转头,表情木木道:“你怎么了?” “主子……”雪琴纵使心里有千言万语,也不可能将自己的迫不得已告诉柳夫人。 她红着眼睛,见柳夫人茫然的望着自己,张了张嘴,只好另寻了一个话题:“王爷他……他拒绝了与云国紫桑公主的婚事。” “皇上,很是生气。” 亓灏拒婚的消息,已经渐渐的传开了。 如果是搁在之前,云国老皇帝为了面子,是肯定会大怒的。 但是被紫桑昨日那么一闹,现在就算是被亓灏打了脸,云国老皇帝也只能当做完全不知道的样子。 毕竟,先把紫桑送离云国皇宫是大事。 当然,云国的世家子弟里也有不少英年才俊,可云国老皇帝觉得无人能降服得住紫桑。 所以,倒不如将这个包袱丢给亓灏。 柳夫人的反应有点慢,她过了一会,才转了转眼睛:“哦,王爷不喜欢的女人,就算是公主也没用。” 她说完,低着头,伸手捉着水面上漂浮的玫瑰花花瓣,不似以往那般激动,脸上几乎没什么情绪。 曾经,只要一提到亓灏,柳夫人的眼里便会流露出各种各样的光芒来。 或爱慕,或嫉妒,或失望,或愤恨。 可是,现在她的眼睛里没有丁点色彩,无神又木讷。 雪琴哭的不能自已,“主子……” 连最爱的亓灏都不能引起柳夫人的注意力了,可见这“禁香”当真是坏了她的身体。 咬着牙,雪琴望着被水雾笼罩着的柳夫人,她决定明日起,不再按照顾瑾璃的指示做事了。 柳夫人是她的主子,更是她的爱人。 她不要再看着柳夫人这样下去,她还是更喜欢以前那个不高兴就乱发脾气,情绪阴晴不定,眼睛只为亓灏而亮的柳夫人! 这样想着,雪琴压抑了多日的心,也舒坦了不少。 亓灏回了书房后,视线透过窗户落在芙蕖院的方向,半晌才道:“杜江,将阿宝从暗营里叫回来。” “往后,让她守在暗处,做阿顾的贴身侍卫。” 宣王身世暴露,不止是顾家,其实宣王府上下也遭了殃。 不过,男子被发配去了边疆,女子被充为军妓。 阿宝,作为宣王的妾侍,按理说也是难逃一劫的。 只是她到底不是宣王府里真正的妾侍,早在收到风声后便提前离开了宣王府,被接回了暗营。 她做事谨慎仔细,又是女子,跟在顾瑾璃身边比较方便。 “是,王爷。”杜江应了声,刚准备转身,又回头犹豫道:“王爷,联姻一事……” 知道杜江想说什么,亓灏摇了摇头,缓缓道:“本王心意已决,你无需再劝本王了。” 杜江知道亓灏对顾瑾璃的感情有多深,其实也没想劝他,因为劝了也没用。 只是,自打上次八皇子从皇后那讨了龙芝草给姜尚书的夫人后,姜家便有意无意的跟郭明顺走的近,大有跟着郭明顺一并投靠八皇子的意思。 杜江觉得,虽然大权仍在亓灏的手里握着,可眼下的形势对亓灏来说很是不利。 亓灏可以不娶紫桑,但也可以换种迂回的法子来婉拒,没必要当面跟老皇帝起了争执。 现在,朝中上下都知道了亓灏如此忤逆老皇帝,必定对他的风评更加不好了。 当然,大家只知道亓灏拒婚一事,关于立太子的内幕却不曾知道。 要不然,整个亓国上下可就乱成了一锅粥。 杜江叹了口气,拱手出了房门。 第447章 鞭子抽你 方家,方晋阳苦口婆心的说了有一盏茶的时间,奈何方紫薇还是不为之所动。 面色不禁沉了沉,他没了耐心:“紫薇,现在方家这种境地,要想谁也不依仗,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虽然你大了八皇子几岁,可眼下也只有八皇子有能力保住咱们方家!” “哥哥,这哪里是几岁的问题?”方紫薇红着眼睛,一万个不愿意:“八皇子才十一岁,十一岁还是个孩子,我……我不要嫁给他!” “什么孩子?他可是除了宁王之外,最有可能登上地位的人!”方晋阳望着冥顽不灵的方紫薇,有些着急,“紫薇,你听哥哥的话,嫁给八皇子。” “这不仅为了你,也为了咱们方家。” 在几个月之前的选妃大典后没多久,方晋阳便接了梁宽原先的礼部侍郎的位子。 宣王还没出事之前,方晋阳曾暗地里频繁的往宣王府里跑,打算将方紫薇嫁给宣王,与宣王联姻,待宣王当了皇帝,他好当国舅。 可惜,宣王后来变成了一个废人,方晋阳无奈之下又打起了尹子恪的主意。 方紫薇介意尹子恪退残,方晋阳软磨硬泡之后也不能说动她,也只得放弃。 后来的后来,尹子恪也与江晴岚定了亲。 再后来的后来,皇后被禁足,朝中众多大臣合力打压方家。 皇后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太后碍于老皇帝的面子也不敢插手,方晋阳走投无路,只能另选他主。 方紫薇咬着唇,半晌才小声道:“哥哥,你也说了,能当皇帝的人也还有亓灏。” 在方紫薇的心里,八皇子现在纵使再得势,也不过是一个毛都没长齐了的小屁孩一个。 相比之下,亓灏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成熟稳重,有魄力,有担当。 “紫薇,你是不是傻了?”方晋阳一听,语气瞬间冷了下来:“你要是嫁给亓灏,你将方家置于何地?” “如今打压方家的那些大臣里,亓灏的人不在少数!” 方紫薇听罢,一张脸涨得通红,别过脸,坚决道:“哥哥,不管怎样,我就是不嫁八皇子!” “你!”方晋阳气得抬手就想甩给方紫薇一巴掌,可手举到了半空中,又生生的放了下来。 他一甩衣袖,忿忿的出了房间。 方紫薇没料到方晋阳竟要打她,忍了良久的眼泪簌簌落下,她趴在床上痛哭了起来。 陈泽轩和八皇子先后都收到了老皇帝打算让亓灏娶紫桑的消息,是夜,二人对面而坐,神色都有些阴沉。 “小八,你莫要往心里去,亓灏是不会娶紫桑的。”一眼看透八皇子的心思,陈泽轩缓缓开口道。 “世子哥哥,父皇既然早就属意将皇位传给四哥,那为何这些年还任由我们自相残杀?”八皇子紧紧抿着唇,搭在两腿上的手紧紧的攥着,似乎是在强力压制着什么。 “小八,人其实和动物没有什么区别。”陈泽轩放下手中的茶杯,深深的看着八皇子,轻声道:“从小都要争夺食物,争夺配偶,争夺领土。” “尤其是在种群里,竞争更为的惨烈。” “往往活下来的,都是进行过一番厮杀。” “跟外族的动物进行厮杀,跟组内的兄弟姐妹厮杀。” 八皇子的拳头攥得青筋毕露,眼里写满了恨意。 当年,八皇子还小,先不说什么羽翼丰满,只说他的性子便是与世无争,让皇后恨铁不成钢的厉害。 清王,宣王,这两个人倒是成年了,手中也握有实权,可是却在这场皇位厮杀中败下阵来,丢了性命。 就算宣王不是老皇帝的儿子,可清王身上到底是流淌着老皇帝的血液,老皇帝怎能如此狠心? 为了将亓灏磨练成一个合格的帝王,竟牺牲掉其他儿子?!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你只有变得强大起来,才不会成为那个被人吃掉的小虾米。” 站起身来,陈泽轩望着外面深沉的夜色,幽幽道:“不过,就算紫桑嫁了过来,这皇位也落不到亓灏的头上去。” “为何?”八皇子疑惑的看着陈泽轩,不解他为何敢这般肯定。 毕竟老皇帝都亲口说了要将太子之位给亓灏,哪能有假? “因为,紫桑也不愿嫁给亓灏,一旦她来了亓国,势必要与亓灏闹个水火不容的。”陈泽轩自然不能将原先打算让紫桑里应外合,灭掉亓国的计划告诉八皇子,只能笑道:“若是闹出了什么大事,亓灏连命都没了,还怎么要那皇位?” 八皇子瞬间明白了陈泽轩的意思,那就是在紫桑到达亓国后,在她和亓灏之间搞事情。 而且,最好还得搞出人命来! 陈泽轩见八皇子垂眸沉默,安慰道:“别难过了,有些事情,你想开了就好了。” 说罢,他拍了拍八皇子的肩膀,便从窗户上离开了。 待陈泽轩走了有一会后,顾成恩才推开了书柜,从后面的密室里走出来。 “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八皇子转身,冷冷的看着顾成恩。 顾成恩依旧是一身黑色的袍子,点头道:“属下觉得,轩世子说的有些道理。” “八皇子不如先稍安勿躁,等紫桑公主来了亓国后,看看情况再说。” 顿了顿,他又试探道:“其实,属下倒是有一个主意,只怕八皇子不肯。” “什么主意?你且说说看。”八皇子虽然一早就知道老皇帝偏心,可这次还是被深深的刺激到了,故而直接问道。 “既然皇上想让亓灏娶了紫桑公主,那倒不如八皇子待紫桑公主来了后,找个机会,赢得她的芳心。”顾成恩阴鹫的眸子闪动着亮光,将这婚姻大事说的就像是在菜市场里买棵大白菜一样简单随意:“您要是能将紫桑公主拿下,您身后的不仅有轩世子,还有整个云国!” 确实,这对谁来说,都是一个极大的诱惑。 奈何,亓灏能抵得住,八皇子他不过是在身子一颤后,不敢置信的望着顾成恩片刻,摇了摇头。 脑海里蓦然的浮现了顾瑾璃的那张脸,他重重的将胸中郁气挤出,艰难道:“这个,我做不到。” 顾成恩不知道八皇子心里藏了一个人,而且那个女人还是他此生最爱又最恨的顾瑾璃。 在顾成恩的印象里,八皇子在感情方面似乎还是一张白纸,应该没有过什么心仪的姑娘。 很是不理解八皇子,顾成恩皱眉问道:“八皇子,您莫非是嫌弃紫桑公主比您年纪大?” 八皇子动了动唇,“嗯”了声,算做回应。 比他大,比他小,长的高矮胖瘦,身份高贵还是卑贱,所有的这些都不是问题。 唯一能成问题的,便是那个人是谁。 当然,这些八皇子是不可能告诉任何人的。 八皇子的这个看上去有些别扭的反应,倒像是一个不成熟,却喜欢故作老成的孩子,让顾成恩紧绷着的神经松了下来。 人嘛,总是贪心不足的。 如果能借着八皇子的手报了仇,那么顾成恩身为八皇子身后的得力幕僚,肯定得要邀功请赏的。 丞相一职,位高权重,甚好。 八皇子真的是人小鬼大,那么自己将来要是登得相位后,有什么事情想瞒着他,想必也是不能够了。 顾成恩的语气缓和了几分,“也罢,既然八皇子不喜欢,那就当属下刚才什么都没说。” 八皇子勉强笑了笑,低声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也回去吧。” “是。”顾成恩见八皇子神色怏怏,便拱手行礼退了出去。 目送着顾成恩消失在夜色中,八皇子冷笑了一声。 走到柜子旁,他拿出来一个小盒子。 打开后,里面是当年被皇后下令绞碎的香囊碎片。 布条一块块的,看着八皇子又心疼了起来。 这是迄今为止,顾瑾璃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也是唯一一件。 他小心翼翼的拿起一片布条抚摸着,喃喃道:“你放心,我不会像四哥一样,三妻四妾,左拥右抱。” “我只爱你,也只要你一个。” 说罢,他温柔的吻了吻掌心里的布条,神色虔诚又认真。 被八皇子念叨着的人,此时正躺在床上转辗反侧。 兴许是白日里被爱月的话给影响了,她这一晚上耳边总是回想起亓灏说拒绝联姻的那些话。 心里头烦躁的很,丁点睡意都没有,她“噌”的一下子坐了起来,伸手抓过一旁的外衫,披在肩头下了床。 拿着银拨子挑了挑烛芯,待烛光明亮了许多,她又坐在了桌案旁边,将白日没看完的那本古书拿了起来,一页页的翻动着。 有些东西,寻常的医书上根本就没有,就好比是亓灏体内的那只蛊虫。 可这一大半的古书翻阅完了,顾瑾璃也没找到她需要的东西。 越是着急,就越是找不到。 突然,她的头又痛了起来。 用力的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可整个脑袋就像是被一只虫子给钻来钻去的扯着疼。 意识到了什么,她面色一变,快速将手探在自己的另一只脉搏上。 亓灏的体内有蛊虫,她怎么就忘记了自己的体内当时也被莫离给种了一只虫子? 脉象平稳无异,体内也没什么中毒的痕迹。 顾瑾璃想了想,觉得她的头痛和亓灏的心口痛是差不多的。 深呼一口气,她暗自希望,这两只虫子可千万别是什么吃人血肉,吸人骨髓的虫子。 要不然,真的太可怕了。 将整本书翻到了最后,顾瑾璃的困意也总算是上来了。 趿拉着鞋子,她爬上了床。 第二日,顾瑾璃依旧是练琴,看书。 这世上,有钱能使鬼推磨。 她现在不缺银子,所以便找了一个专门搜集各种信息的情报组织,专门去查莫离。 而她,只在芙蕖院等消息即可。 专业人士办事,为了保证信息的可靠性,所以会进行多次的查探和确认,方能将消息传给雇主。 而且,莫离的身份神秘莫测,任务难度极高,所以顾瑾璃要等的时日可能会比普通任务要久一点。 不过,顾瑾璃也不急于一时。 毕竟,手头上不是没事可做。 吃过饭,不等爱月将碗筷收拾完,她便自顾自的将亓灏的行踪主动禀告给了顾瑾璃:“主子,王爷又去军营了。” 现在,亓灏将大把的时间都花费在军营上,不知道这是不是在为作战做准备。 顾瑾璃低头拨弄着琴弦,只当没听到爱月的话。 爱月嘟着嘴,不满的端着盘子出了房间。 “主子,宫里来信了。”爱月走后,阿翘走到顾瑾璃身边,将一张小字条递给了她。 顾瑾璃接过来扫了一眼,冷哼道:“尹素婉让我今个进宫一趟。” “今个?”阿翘眸光微动,问道:“可是说了什么事情?” 顾瑾璃摇头,想着那日在宫里的花墙后面,尹素婉一脸哀怨的模样,无奈道:“也罢,反正也无事,就去一趟。” “顺便,给老皇帝诊个脉,看看他那副身子还能撑多久。” 说罢,她开始抚琴起来。 将一整首“摄魂咒”从头到尾的弹奏完毕后,顾瑾璃的手指头已经红肿不堪了。 她这次弹奏的十分的用心,也无人来打扰她,所以一首曲子下来竟用了快两个时辰。 “主子,您快泡泡手。”阿翘心疼顾瑾璃,急忙泡了药草在盆子里端了过来。 将手浸入热气腾腾的泡汤中,手指头上的酸痛立刻淡去了许多。 往手指上抹了一层药膏,又喝了一杯淡茶,顾瑾璃才起身带着阿翘往宫里走去。 以亓灏的名义,先去了老皇帝的寝宫。 老皇帝昨夜又与玫妃恩爱了一番,到了现在这个点还没起来,贾公公表情不自然的轻咳两声,只说先让顾瑾璃去寿康宫给太后请平安脉,老皇帝这两日身子还不错,没什么大碍。 瞧着贾公公那害臊的模样,顾瑾璃意味深长的望了一下房门,笑笑离开了。 她也没去寿康宫,而是直接去了尹素婉的住处。 阿翘和双儿二人一如既往的守在门口,给顾瑾璃和尹素婉二人一个独处的空间。 尹素婉一见到顾瑾璃,未语泪先流。 两行清泪像不要钱的珠子,“噼啪”落下。 顾瑾璃象征性的拍了拍尹素婉的肩膀,好脾气的配合道:“怎么了?这一见到我就哭?” “林笙……”尹素婉紧紧攥着顾瑾璃的手,一双红的跟兔子一样的眼睛直直盯着她,咬唇问道:“你莫不是真的爱上了亓灏吧?” “嗯?”顾瑾璃一听,忍着笑意,问道:“为何这么说?” “你这几日都没来看我,而且那日……那日你在宫里,我看到你和他……”别过头,尹素婉一副明明介意的要死,却不愿让自己看着小肚鸡肠的隐忍表情。 “婉儿,你看我的手。”顾瑾璃的手指头上虽然抹了药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可从外形上看起来还是红红的,比常态下粗肿了不少。 “你的手……”尹素婉仔细的看着顾瑾璃的手,惊讶道:“这是怎么回事?” “婉儿,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顾瑾璃的语气抑郁,表情哀怨:“亓灏他想强迫我与他做那种恶心的事情,我……我誓死不从,他便对我用刑。” “什么?!”尹素婉的心“咯噔”一下,她万万没想到,亓灏受了刺激之后,爱上了一个男人不说,还变本加厉的竟然敢用强迫的手段使人就范? 顾瑾璃这身形比起亓灏来,一看就不是亓灏的对手! 尹素婉不敢想象,像顾瑾璃这样芝兰玉树,清风朗月一般的人,是如何在亓灏的毒手下逃过的。 心中无限感动,她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林笙……你受苦了。” 顾瑾璃摇了摇头,深情款款道:“无碍,为了你,什么都值得。” 攀着顾瑾璃的胳膊,尹素婉又问道:“那……你身上可有地方受了伤?” “亓灏他……有没有用鞭子抽你?或者……或者是往你身上滴蜡油?” 一边说着,她的眼睛又不自觉的移到了顾瑾璃的下身,声音颤抖道:“你那……” 难以启齿,欲言又止,也让顾瑾璃能明白她的意思。 男人和男人之间做那种事情,还能从哪里做?自然是走后面了。 再听着尹素婉刚才说的什么鞭子,蜡油,顾瑾璃也能想到,这些必定是她经历过的事情。 之前给尹素婉的那张名单里,里面有不少大臣在床上有着奇怪的癖好。 啧啧,想着尹素婉受了不少罪,顾瑾璃望着她的眼神越发的温柔,“没事,都是皮外伤。” 顿了顿,她拉着尹素婉的手坐下,转移话题道:“对了,你这么着急唤我过来,到底是何事?” “林笙,我……”尹素婉的脸有些微红,她伸出手,眼神有些闪躲,小声道:“你还是先给我把一下脉搏吧。” 顾瑾璃的医术高明,尹素婉觉得只要她一把脉,就能发现问题。 尹素婉当年就失去了生育的能力,顾瑾璃想着不可能是有了身孕,便点点头,将手搭在了她的腕上。 只一探,她便明白了。 “婉儿……”顾瑾璃长叹一声,拍了拍她的手,缓缓道:“别怕,花柳病不是什么见不得的病,我给你开几副药调理一下就好了。” “真的?”对于这花柳病,尹素婉只觉得像是天花一样的恐怖。 现在听顾瑾璃这么一说,忐忑不安的心又活跃了起来。 顾瑾璃“嗯”了声,抬手拿起笔开了张方子,递给了尹素婉:“一日三次,连续七日。” “这期间,就不要与人行房了。” “行房”二字,顾瑾璃说的自然,可听在尹素婉耳中却是羞愧的不得了。 她抓着帕子,闷声道:“名单上的大臣,还剩下四个。” “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主儿,我……” 在心爱的男子面前,竟谈起与别的男人欢好这件事情,这搁谁身上,谁都想找个地缝给钻进去。 可顾瑾璃,却毫不在意,一本正经,贴心体贴的让人心里发堵:“也罢,我给你加几味药,你若行事的时候,自己注意些卫生。” 尹素婉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上不去,又下不来,半晌才咬牙道:“林笙,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介意我像个妓女一样周旋在那些恶心的老男人之间?” 顾瑾璃瞧着尹素婉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猫一样,笑的漫不经意,却该死的好看:“婉儿,我不介意。” “我早就说过,你是什么样子的人,我都喜欢。” “你做过什么,跟我对你的喜欢无关。” 又是这样一番听着深情实则薄情的话,可又让尹素婉寻不到什么错处来。 “林笙……你必须记住,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我变成什么样子,也都是因为你!”爱残了顾瑾璃,尹素婉扑在她的怀里,嚎啕大哭。 是了,打着爱的名义,为心爱的人奉献一切,其实还不是心里的欲.望和不甘作怪? 顾瑾璃嘴角嘲讽的扯了扯,慢条斯理道:“好,我记住,这辈子,下辈子都不会忘。” 尹素婉看不到顾瑾璃的表情,用力的搂紧了她的腰身。 不着痕迹的用胸前蹭了蹭顾瑾璃因酥.胸而刻意变得“平坦”的胸膛,声音低柔婉转:“林笙……” “坏了。”顾瑾璃猛地站起身来,急声道:“刚才皇上还让我去寿康宫给太后请个平安脉的,我心里记挂着你,就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那……你快去吧。”尹素婉有些失望,只好放开了顾瑾璃,将她送出了门口。 阿翘瞧着尹素婉这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再看看前头走的风姿绰约的顾瑾璃,自言自语道:“主子果真是厉害,男女通吃啊!” 顾瑾璃嗤笑一声,“还好吧。” 她一心要报复尹素婉,从头到尾,即便是恢复了记忆,也不曾有过一丝心软。 毕竟,她后来不忍心加注在亓灏身上的仇恨,总得有一个人代过。 走着走着,顾瑾璃又看到了八皇子。 仔细想想,似乎每次进宫,她都能撞到八皇子。 这世上所有的偶然都是必然,八皇子肯定是故意的。 露出一个无奈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她打招呼道:“八皇子,好巧啊,又见面了。” 谁知,八皇子却不似之前那般客套,而是目光幽幽沉沉的望着她,“我在等你。” 他的语气和表情都有些异样,这话乍听起来像是在表白,让顾瑾璃有些发愣:“嗯?” 第448章 遇刺身亡 阿翘和小祥子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二人同样惊了一下。 小祥子是早就知道八皇子对顾瑾璃的心思的,阿翘和顾瑾璃根本没往方面想。 尤其是顾瑾璃,只将八皇子当成个与同龄人比起来稍微成熟点的小小少年而已。 八皇子背着手,视线在阿翘和小祥子身上一扫,眼神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待二人退下,顾瑾璃眨了眨眼睛,等着八皇子开口。 昨夜一番挣扎,八皇子越是压下对顾瑾璃的思念,结果越是适得其反。 他的眼前,脑海里,全部都是她。 当年温柔浅笑,云淡风轻的她,一支凤舞九天,惊才艳艳的她。 如今冷淡疏离,机关算尽的她,若即若离,让人捉摸不透的她。 眼下发青,他魂不守舍到天亮。 若不是脑子里仅剩下一丝理智,他真的会不顾一切的跑去宁王府见她一面。 刚才听小祥子说起她竟进了宫,还是去了尹素婉的院子,他便巴巴的在这里等着她。 可是,一看到她,那满腹想说的话,竟不知道从何说起,如何开口。 等了一会,顾瑾璃便忍不住的打哈哈道:“八皇子,你这三头两日的就在这等我,莫不是也跟你四哥一样,爱上了我吧?” 她自认为说的风趣幽默,想缓解一下这略微有点尴尬僵硬的气氛。 毕竟,亓灏和她在外界人眼里都是公认的“断袖”,八皇子这根正苗红的,肯定是不会接话的。 谁知,八皇子竟抿着唇,轻声道:“我若说是呢?” 这剧情有些不对劲,顾瑾璃瞪大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良久才动了一下,恶寒的抽了抽嘴角:“八皇子,我说着玩的,您别当真。” 八皇子双手搭在顾瑾璃的肩上,一字一句道:“我没有开玩笑。” “不是。”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太吓人,顾瑾璃的心有点慌张。 挣脱开八皇子的手,她往后退了一步:“我们不合适,不对,我们不可能。” “四哥可以,我为何不可以?”八皇子的手被挪开,越发的固执起来,手再次抓紧了顾瑾璃的手腕,迫使她看着自己:“四哥不在意你是男子,我也不在意。” 他眼里的神色,不再是顾瑾璃记忆里那少年才有的温暖单纯。 不知道为何,顾瑾璃竟想起了顾成恩,那个偏执极端到为了得到她,拿着刀子险些剖开她肚皮的男人。 嗓子发紧,顾瑾璃的脑袋有些空,半晌才找了一个蹩脚的理由:“我不喜欢比我小的男人。” “还有,人言可畏,往后这等话,还请八皇子不要再说了。” 既然八皇子不在意性别,而顾瑾璃也不能将自己女子的身份暴露,故而只能从这年龄上来拒绝了。 “不,这不是理由。”八皇子听罢,语气冷了几分,他上前,离得顾瑾璃极近。 这动作,看在阿翘的眼里竟像是二人身子紧贴着一样,不由得担心的想上前,但却被小祥子给拦住了。 八皇子要做什么,他们这些底下的人是没资格制止的。 阿翘可不愿被这讨厌的小太监给触碰,因此素手一扬,反扣住了小祥子的手腕,疼得他龇牙咧嘴。 手上用力,八皇子大有要捏碎顾瑾璃腕骨的意思,唇一点点轻启:“你是四哥的侧妃,你还爱他,对吗?” 八皇子不知道顾瑾璃失忆了,他现在只知道自己的心难受的极了。 压抑了多年的感情,积攒了多年的怨气,都在被顾瑾璃拒绝的这一刻给引发了。 像是山洪暴发,像是火山喷薄,他不愿再将自己的心藏着掖着了。 他也爱她,对她的爱不比亓灏浅。 为了她甘心被陈泽轩利用当刀子使唤,也同样可以为了她不要性命。 可是,为什么,她连给他一个希望都不可以? 如此的冷酷无情,着实是太……过分了! 再说了,亓灏当年那般伤她,她怎还能在心里为亓灏留一席之地呢? “你!”顾瑾璃的眸光颤了一下,她震惊的抬头,看着现在已经比自己高出很多个头的八皇子,双唇有点微抖。 若说刚才八皇子的表白是一道从天而降的雷,劈得她外焦里嫩。 那么,她的身份就这么被他给轻言细语的揭穿了,便是瞬间承受了万道雷击,劈得她有种要粉身碎骨,被人挫骨扬灰的绝望,无助。 陈泽轩应当不会将她是顾瑾璃的事情告诉八皇子,这一点顾瑾璃还是可以确定的。 那么,八皇子为何会知道她的身份?又是何时知道的? 当然,最重要的问题是,他……又是何时爱上自己的?又因何爱上了她? 八皇子以为,顾瑾璃是因为被自己揭穿了身份而不知所措的不说话了,他稍微松开手,缓缓道:“我爱你,自然也不会介意你的身份。” “你是四哥的侧妃没错,但那是之前。” “现在,你是‘林笙’,不是吗?”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无所顾忌的爱你,倾尽所有的爱你。” 顿了顿,他又沉了沉语气,似是低喃,似是轻叹:“至于你想做的事情,我也会帮你达成心愿。” 这最后一句话,又让顾瑾璃的心抖了抖。 她怔怔的看着八皇子深邃又深情的眸子,脑子里怎么想的,就顺着嘴巴问了出来:“为什么?” 历史总是相似的,顾瑾璃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是当初被自己忽悠的尹素婉一样。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有些茫然又害怕。 而八皇子,便是当初对尹素婉说着类似台词的自己。 八皇子又说了一句让顾瑾璃想要抬手抚额痛哭的话,“没有为什么,爱了就是爱了。” 仰头,望着头顶的晴空万里,白云朵朵,顾瑾璃眼睛一眨不眨的看了良久,直到眼眶发酸后,才道:“八皇子,天上没下红雨。” 这话,也就跟“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是一样的意思。 说白了,也就是在告诉八皇子,你死心吧!我和你是永远不可能的! 拒绝的话总是太伤人,顾瑾璃不敢说的太直白。 如果这对象是亓灏这种成年厚脸皮,历经沧桑的男子也就罢了。 可这十一岁的小少年啊,极有可能刚情窦初开,就爱上了不该爱上的人。 若是顾瑾璃把话说的狠了,还真怕给这少年留下什么阴影。 万一,日后他像顾成恩那样因爱生恨了,又或者是对女人产生了抵触心理,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告辞!”匆匆丢下这两个字,顾瑾璃毫不犹豫的甩袖离开。 顾瑾璃抬头看天的时候,八皇子的眼睛仍停留在她的身上,可阿翘和不远处的小祥子却随着她的动作一同往天上看去。 天上什么也没有,在仰得脖子都快酸了的时候,顾瑾璃却小跑着,快步的闪身走人了。 “主子!”阿翘见状,急忙跟了过去。 八皇子背在身后的手缓缓松开,掌心竟出了血。 “哎呀,八皇子,您的手出血了?!”小祥子惊叫一声,赶紧拿着帕子给八皇子擦着手。 八皇子将自己的手从小祥子手里抽了出来,冷冷的望着小祥子:“刚才,你们可有听到了什么?” 小祥子连连摇头,如实道:“没有。” 八皇子又问道:“刚才,周围可有人路过?” 小祥子再次摇头:“没有。” “哦”了声,八皇子面无表情的网明阳宫走去。 小祥子想着刚才八皇子对顾瑾璃那般的“亲昵”,摇了摇头。 顾瑾璃往宫外走,步子极快,阿翘有点跟不上了:“主子,您慢点,别摔着碰着了。” 也不敢多问什么,毕竟顾瑾璃的脸色难看的厉害。 直至上了马车,顾瑾璃才不悦道:“阿翘,这几日没事我就不进宫了,谁要是有事情找我,就说我身子不适。” 想着刚才八皇子对自己拉拉扯扯的动作必定被阿翘看去了,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她又道:“八皇子可能是真的有病了,你得了空给哥哥说一下,让他有空多开导一下八皇子。” “这世间的好女子千千万,别让他这么想不开,非得跟亓灏染上那‘断袖’的癖好。” “断……断袖?”阿翘听罢,倒吸一口气。 瞧着八皇子隔三差五的就接近顾瑾璃,果真是被自己说中了,他对顾瑾璃有那样的心思。 咽了口唾沫,阿翘想着那样一个眉目如画的好少年,小声道:“真是可惜了。” 顾瑾璃冷哼一声,懒得张嘴说话。 这都是什么事嘛,好端端的,突然冒出来一个爱慕者。 这要是旁的女子,可能会得意自喜。 可顾瑾璃非但不喜,还极为郁闷。 她现在不想要谁来喜欢她,她只想将眼前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都解决了! 烦躁的往身后一趟,她不愿去看阿翘一脸的惋惜之色。 回了宁王府后,爱月和荷香二人见顾瑾璃脸色不好,私底下将阿翘拽出了房间,悄悄的打探了一番。 阿翘也不好将八皇子的事情说出来,支支吾吾的只说也不清楚。 爱月打探不到,只好揪着小黑的尾巴玩去了。 云亓联姻的主角之一,此时已经从云国出发了有两天。 前天紫桑因杀了太子妃,便直接被老皇帝押下去“软禁”了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就被禁卫军送上了去云国的马车。 马不停蹄的走到现在,差不多明日的时候就能到达亓国。 紫桑的马车周围,全部都是老皇帝的得力心腹。 武功高强,忠贞不二。 对于紫桑一路上的打骂不配合,充耳不闻。 紫桑绝食,那八个大内高手不心疼,可叶玄清心疼。 他苦口婆心的劝了多次,紫桑仍旧是滴水不进。 这两天下来,小脸泛着倔强的苍白。 “主子,您吃点东西吧。”撩开马车的帘子,叶玄清上了马车,将手中的食物递了上去。 紫桑咬着牙,抬手“砰”的将食物打落在地上,“滚出去!本公主不吃!” 对于紫桑公主的火爆脾气,整个云国都是知晓的。 跟在马车外面的禁卫军听着里头这么大的动静,撇撇嘴。 紫桑公主不愿嫁娶亓国,用这样绝食的方式来对抗,真是不知该说她是傻还是有骨气。 “主子……”叶玄清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又被紫桑给骂了出去。 禁卫军见叶玄清一脸颓败的从马车里出来,很是怜悯。 “哒哒哒”,马车继续往前行驶着。 忽然,马儿高高扬起蹄子,凄惨的嘶鸣了一声。 禁卫军一怔,随即便看到了马脖子上的一枚毒镖。 马儿“砰”的一声倒在地上,马车一晃荡,将紫桑从窗口上给跌了出来。 无数黑衣人像是黑色的羽毛一般,从天而降,手里的利剑直接迎面而来。 “保护公主!” 知道遇上刺客了,禁卫军们也奋勇迎了上去。 顿时,一片厮杀声。 叶玄清一手紧紧的将紫桑护在身后,另一只手则挥舞着剑抵御黑衣人。 这次随行保护紫桑的禁卫军有二十多人,而来行刺的黑衣人则要多至五十人。 而且,黑衣人们出手狠辣无比,招招致命。 禁卫军们自恃武功极高,但在这些黑衣人面前,却显得弱了几分。 只有守的能力,却没攻的本事。 叶玄清就更不用说了,没一会他的身上就多了几道血淋淋的伤。 施展轻功,他努力护着紫桑离开包围圈,可刺客们紧跟而上。 禁卫军们自身难保,他们像是被一群狠戾的雄鹰包围的小鸡似的,越到后来越没了招架之力。 带军的头领被狠狠踹在了地上,他爬起来的功夫,朝着叶玄清带着紫桑逃跑的方向,隐约看到叶玄清被一剑刺穿了肩胛骨。 紫桑被叶玄清推出去很远,他嘶声大吼道:“公主,快跑!” 提着裙子,慌慌张张,紫桑撒腿往一旁的林子跑去。 刺客的利剑从叶玄清体内抽出来,下一刻追着紫桑去了。 叶玄清踉跄了几步,扑倒在地上,然后又以剑撑地,勉强站了起来,也往小树林子里去了。 紫桑可是老皇帝唯一的公主,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情,他们这些禁卫军便会没命了。 “快,去找公主!”红着眼睛,头领像是疯了一样,一边对着同伴大喊,一边为同伴杀出一个缺口来。 随着他这一“呐喊”,刺客们的包围圈还真的被打开了,三四个禁卫军冲了出去。 可是,当他们到达小树林后,竟发现自己晚了一步。 地上,躺着紫桑和叶玄清的尸体。 而杀害这二人的刺客,刚收起了剑。 剑上,还滴着带着温度的血。 “公主!”禁卫军们大惊,瞬间像是被点了穴道的木头人一样,吓得一动不动。 刺客吹了一声口哨,然后便飞身离开了。 其他刺客们听到这暗号,也都停止了厮杀,全部撤离。 头领受伤极重,如果刚才再厮杀下去,可能跟他对打的那个刺客的剑会直接削了他的脖子。 此时,他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眼神里还是劫后余生的畏惧和庆幸。 “头领,头领!” 一个禁卫军跑了过来,声音发抖道:“紫桑公主和叶侍卫……他们……他们死了!” 头领一听,手里握着的剑“啪”掉在了地上,瞬间有种死神再次光临的感觉。 紫桑遇刺身亡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云亓两国。 云国皇宫内,老皇帝打翻了手里的杯子。 滚烫的热水溅了他一身,可他竟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眼神木然,他颤抖的嘴唇却老长时间说不出话来。 坐在老皇帝身边的迎妃见状,小心翼翼的唤道:“皇上?” 老皇帝抬起被烫红的手,摆了摆,示意自己没事。 声音喑哑,他第一次将迎妃赶走:“你出去吧,朕想静静。” “是,皇上。”迎妃很知趣的福了福身子,婀娜多姿的出了大殿。 待门关上后,迎妃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紫桑!” 迎妃冷笑一声,心想倘若紫桑泉下有知,想必是会十分感动的吧。 她心心念念了多年的父皇,总算是能为她痛哭伤心一次了。 与此同时,亓国的皇宫里,老皇帝在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将在军营里操练士兵的亓灏召进了宫里。 “紫桑遇刺一事,你怎么看?”老皇帝老眼里冒着像是审问犯人的光芒,这让亓灏很是不快。 “父皇,你莫不是在怀疑此事是儿臣所为?”亓灏挑了挑眉,神色不屑道:“即便是儿臣无意娶她,可说到底与她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不至于要对她下狠手。” 老皇帝不放过亓灏脸上的丁点表情,有点相信,可又还是有点怀疑。 按理说,亓灏要是真要对付谁,真的在背后对付谁的时候不多,往往都是直着来。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之前老皇帝态度极其强硬的拿着皇位来要挟亓灏,保不准亓灏被逼急了,不计后果,干出如此极端的事情来。 亓灏察觉出老皇帝的怀疑不决,幽幽道:“父皇,这件事情与儿臣无关。” “不是儿臣做的,儿臣是不会背这个黑锅的。” 说罢,他转身打算离开。 “等会!”老皇帝呵斥住亓灏,皱着眉头不满道:“就算不是你做的,可你之前拒婚态度那般明显,也会有人怀疑到你身上!” “最近几日,你行事低调谨慎些,别再让人抓住话柄!” “朕一会还得给云国皇帝去一封信以表安慰,你不要再给朕惹是生非了!” 老皇帝话里话外的意思,反正就是不管亓灏有没有做过,他都有错,必须得夹着尾巴做人才行。 亓灏冷哼一声,甩袖走人。 老皇帝气得拍了一下桌子,良久才平息下怒火,给云国老皇帝写了封信,派贾公公找人送了去。 芙蕖院里,爱月一边站在顾瑾璃身后,给顾瑾璃拿捏着肩膀,一边唏嘘道:“啧啧,真没想到呀,紫桑公主竟然红颜薄命,死在了来亓国的路上!” 顾瑾璃刚才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很是震惊,她想不到那样一个嚣张跋扈的女子就这么死了,觉得有些惋惜,可听着爱月已经念叨了不止三次的话,她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将手里的医书直接反扣在自己的脸上,她选择无视爱月。 爱月见顾瑾璃这般不给面子,故意的推了推她的胳膊,突发奇想道:“主子,你说……该不会是王爷派人刺杀的紫桑公主吧?” “吧嗒”一声,顾瑾璃的书掉在了地上。 爱月俯身捡起来,忽然看到了视线前方多了一双黑色的靴子,一截黑色的裙摆。 心生一种不好的感觉,她顺着往上看,果真见到了亓灏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吧嗒”,书又掉在了地上。 欲哭无泪,爱月僵硬着脸:“王……王爷?” “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亓灏抬了抬下巴,眼神很是危险。 “奴婢什么也没说。”爱月将书赶紧塞进顾瑾璃的手里,然后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阿翘和荷香去后院给小黑洗澡去了,因此屋子里只剩下了亓灏和顾瑾璃二人。 顾瑾璃捏着书,心湖被爱月刚才那句话给搅乱了。 她抬头,望着亓灏,却依旧沉默不语。 亓灏坐了下来,看着她的眼睛,缓缓道:“你也是跟爱月一样,认为人是我杀的?” 顾瑾璃视线避开亓灏,落在手里的书上,冷声道:“我不知道。” 在见到亓灏来之前,她是与老皇帝一样,都在怀疑他。 毕竟,他对她爱的那般疯狂,如果为了她将紫桑给杀了,也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就好比是当年踢断了沈碧云的腿,差点一掌劈死尹素婉。 可是,在看到他后,顾瑾璃便彻底的打消了疑虑。 如果真的是他做的,他不会来问她,而是直接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人就是他杀的。 他们二人的这一点默契,尽管隔了两年,但还是有的。 “我从宫里回来的路上,暗营那边的人已经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大概,因为太爱顾瑾璃,所以亓灏还是在意她的想法,解释道:“刺客是江湖中人,应该是有人买凶杀人,可能是想栽赃在我头上。” “只是,这个人是谁,暂时还未能查出来。” 顾瑾璃还是没多少反应,眼睛盯着医书。 亓灏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语气略微失落:“你看书吧。” 走出门口的时候,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而顾瑾璃刚好也抬眸看着她。 可能没料到亓灏会回头,顾瑾璃又很快的低下了头。 在二人目光相遇的时候,亓灏刚才的失落便荡然无存了。 他知道,虽然顾瑾璃表现出来的无动于衷,可她一定将他的话给听进心里去了。 这样想着,走出去的脚步也不算太沉重。 第449章 她赌赢了 同样是这天夜里,陈泽轩也从雷子口中听到了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 那就是,紫桑公主根本就没死。 这一场刺杀,完全是她自导自演的。 勾了勾唇,陈泽轩冷笑道:“没想到她竟为了逃婚,竟敢如此兴师动众的‘诈死’,看来以前本世子真的是小看她了。” “世子,要不要把这个消息传给云国皇帝?”雷子想了想,问道。 陈泽轩眯了眯狭长的眸子,沉吟了片刻,缓缓道:“云亓联姻失败了,也不错。” “你派人传信给云国老皇帝,就说这次刺杀,是亓灏所为。” 顿了顿,又补充道:“口说无凭,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 雷子当然明白,就像是冤枉人家偷了东西一样,要想往人家身上栽赃罪名,那必须得“人赃俱获”才行。 紫桑遇刺一事,分明是她自己所为,可陈泽轩却硬是要亓灏背这个黑锅。 云国老皇帝可不是个傻子,这么大的事情,他不可能光听信片面之言,所以得有人证亦或者是物证才行。 人证嘛,在那些将紫桑和叶玄清尸体运回云国的禁卫军中找一个“当事人”,又或者说抓住了一个刺客,刺客在接受了一番严刑拷打过后,将幕后主使亓灏给吐露了出来。 物证更简单,有了人证就能伪造出来。 雷子在心里暗暗感慨陈泽轩的这步棋,简直要比原计划更狠辣。 原先,是想利用紫桑联姻来对付亓国,而现在,只怕这人证物证都送去了云国老皇帝面前,云国老皇帝会一怒之下,将矛头对准亓灏和亓国。 虽然紫桑只是一个公主,也不管她在老皇帝心里的地位究竟如何,但是她死在亓灏手里,那就是在明显的挑衅,赤裸裸的拉仇恨,直白的打云国的脸! 这口气,老皇帝应该是咽不下去的。 再派人在老皇帝耳边进一下谗言,如果云国老皇帝能直接派人带兵攻打亓国,这便更好了。 云亓开战,这可比当初的“里应外合”计划可节省了不少时间。 亓国最强有力的军队便是亓灏领导下的东山军营,到时候两国打起仗来,亓灏必定会带着东山军营去迎战。 只要支走了亓灏,那么京城便“空”了,还不是任凭他们为所欲为? “是,属下知道了。”雷子默默感慨完,拱了拱手,打算离开,却又听得陈泽轩道:“对了,紫桑诈死的这件事情,千万不能透露出去。” “尤其是笙儿,不能让她知道。” 说这句话的时候,陈泽轩是怀着私心的。 当然,他的心里也很是矛盾,挣扎。 如果,顾瑾璃不知道紫桑遇刺的事实真相,那么她会跟大多数人一样,都认为亓灏是杀人凶手。 这样的“误会”,有两种结果。 第一,那就是顾瑾璃会如同许多寻常女子一样,认为这是亓灏对爱情忠贞不渝的体现,被亓灏的深情所感动。 第二,便是完全相反,会觉得亓灏此等行为很是极端偏执,为了爱一个人而杀害另一个无辜的人。 这种爱,太沉重,也太可怕。 如果,让顾瑾璃知道了紫桑是诈死的,这场刺杀与亓灏无关,那么以上的两种猜测结果都不存在了,可陈泽轩却担心,顾瑾璃会因为亓灏背了黑锅而对他产生了同情,不忍,亦或者是心疼。 进行了短暂的思想斗争后,陈泽轩还是决定不要告诉顾瑾璃真相。 他抱着侥幸的心理,希望顾瑾璃能将亓灏视为一个冷酷无情,心狠手辣的“偏执狂”。 如此,顾瑾璃也就被亓灏给吓到了,而远离他。 雷子虽猜到了陈泽轩栽赃给亓灏的用意,却没揣摩透他瞒着顾瑾璃的心思。 反正主子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点点头,便出了房间。 八皇子给顾成恩置办的别院里,顾成恩一边拥着祈蝶,一边往嘴里灌着酒。 祈蝶也瞧不出顾成恩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好静静的坐着。 要说高兴,可他一杯又一杯的喝着闷酒。 要说不高兴,可他又时不时的莫名其妙的低笑几声。 那天晚上他从雨夜里回来,到现在也没说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 只是在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山洞外面突然出现了许多人,然后他们护送着她和顾成恩来到了这僻静的院子里。 祈蝶以为这院子也是顾成恩名下的产业,可却被顾成恩给否认了。 他就像是一只蚯蚓,昼伏夜出。 晚上会在她睡下后,他溜了出去。 在早上她醒来后,又会出现在床上。 这让祈蝶产生一种错觉,顾成恩昨夜根本就没离开过。 试探过问过顾成恩这院子的来处,还有他晚上去了哪里,顾成恩只说去见朋友,院子也是暂借旁人的。 顾成恩得势时,自命清高,孤傲冷漠,在朝中似乎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舍命的知己朋友。 这要是一般人,还真不敢窝藏这个本该被老皇帝杀头的重犯。 祈蝶知道顾成恩不说实话,所以便在给陈泽轩的信条里提到了这一点,以便让陈泽轩好好查一下这院子的主人。 见顾成恩已经有了五六分醉意,祈蝶便趁机问道:“成恩,有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吗?” 顾成恩抬手扣住祈蝶的下巴,狠狠的落下一吻,眼神魅惑道:“蝶儿,紫桑死了,只要云国和亓国开战,那亓灏就离死不远了!” 祈蝶一怔,没料到顾成恩竟打的是这个主意。 她拿下顾成恩手里的酒杯,然后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头,一边扶着他往床榻方向走,一边故意哀愁道:“宁王爷死了,又如何呢?” “咱们已经是被斩过头的人了,往后还是不能抛头露面的。” “蝶儿。”顾成恩被放在床上后,他闭着眼睛,任由祈蝶将身上的衣物除去,得意的笑道:“我……亓灏一死,那八皇子他……他就能顺理成章的登基为帝了。” “到时候,我……我……” 酒劲上来了,他说起话来有些大舌头。 后面的话,祈蝶听不清楚了,可心里却瞬间明亮了。 的确,现在除了八皇子,无人能再与亓灏抗衡。 毕竟,八皇子在陈泽轩的帮助下,现在变得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朝中大臣,现在除了宁王党之外,还有几个不巴结八皇子的人? 八皇子是棵大树没错,可却不是一棵根基深固的大树。 依着陈泽轩的野心,在扳倒亓灏后,还会留着八皇子吗? 一旦八皇子被连根拔起了,顾成恩又会有什么好下场? 只怕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 深吸一口气,祈蝶将心头万千思绪压下,咬着唇又蹲下身子把顾成恩的鞋袜给脱掉。 一夜之间,亓灏派人刺杀紫桑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传的沸沸扬扬。 亓国的百姓们不敢相信,他们英明神武,有着良好口碑和威信的宁王爷,竟会为了一个“小男宠”做出这等残杀无辜之事。 云国的百姓们更是不敢相信,他们嚣张跋扈,像是一个男人一样活了多年的公主,竟就这么说没就没了。 尽管,紫桑公主没有丁点公主的仪态,脾气还暴躁得不得了,可不管如何那都是他们云国唯一的公主,竟被亓国的王爷给杀害了,这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两国的舆论,都明显的偏向于了云国,对亓灏极为的不利。 坊间的学子们对亓灏口诛笔伐,茶铺里的说书先生也将他编排成了一个本就心理阴暗的杀人狂魔。 亓灏对外界的评论漠不关心,可亓国老皇帝和太后可坐不住了。 亓国老皇帝在第一时间写给云国老皇帝的慰问信,石沉大海。 太后派人召亓灏进宫,亓灏连去都没去。 因为,亓灏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太后要问什么。 与其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解释上,倒不如花费在练兵上。 毕竟,局势紧张,亓国这次是不会罢休了。 所以,连带着晚上,亓灏也根本就不回相府了,直接住在了军营里。 整个宁王府的下人们虽然心中也有疑问,可碍于王府规矩森严,大家也都闭口不谈,表面上装的“云淡风轻”,其实心里早就炸了锅。 两日后,七月十三,紫桑公主的尸体被送回了云国皇宫。 看到陈泽轩刻意安排下的人证物证后,云国老皇帝大发雷霆,扬言杀女之仇,不共戴天,并带着雷嗔电怒的怒火,他给亓国老皇帝写了一封洋洋洒洒的战书。 七月十六,也就是再过三日就要对亓国发动战争了。 如此重要的战书,在累死了五六匹马后,当天的晚上就被送达亓国老皇帝的手中了。 亓国老皇帝大惊,没料到云国老皇帝竟如此冲动,于是又写了一封信,派人送了过去。 大战在即,信差不敢有片刻的耽误。 勒死了八匹马,在第二天的中午,信便传到了云国老皇帝的手里。 奈何,那承载着亓国老皇帝那一片情真意切解释的信,云国老皇帝连看都没看,直接大手一挥,给撕掉了。 怒斥亓国老皇帝的虚伪过后,十四日这天的下午,云国老皇帝便派兵去了云亓两国的边境处。 死了公主,而且明日又要开战了,所以云国的士兵理直气壮的开始骚扰、屠杀亓国的百姓。 亓国老皇帝得知后,盛怒不已,决定不再忍耐。 一来,紫桑一事本就与亓灏无关。 亓灏平白无故的成了罪人,不知道替谁给背了锅。 他可是将来要继承亓国的人,如今风评如此之差,往后还怎么“深得民心”? 二来,竟敢骚扰亓国的百姓,说不好当初迫不及待的要求联姻,就是生了不轨之心,打算借机生事! 二话不说,亓国老皇帝也当机立断,派亓灏明日启程,准备开战! 云亓两国开展的消息,让双方百姓再次如热锅上沸腾的气泡一样,兴奋激动得不得了。 客观公正来说,云国的军力不如亓国。 云国士兵们和百姓们之所以如此热血沸腾的原因,可能是为了国家的尊严,可能是觉得这些年日子过得太平淡了很是无趣,也可能是将自己的国家想的太强大了打算吞并亓国。 而亓国,虽然百姓们私心里认为亓灏杀害紫桑是不对的行为,但是云国既然来挑衅了,那么没有不应战的理由。 再说了,有亓灏这个战神在,他们没什么可怕的。 所以,这场战争,当真是万众瞩目。 亓灏在白日接到老皇帝让自己明日带兵出征的命令后,还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毕竟打仗一事早就在他的意料之内,因此只是淡淡的“嗯”了声。 不过今个晚上,他给梁宽和秦峰嘱咐完了一些重要事宜后,便回了宁王府。 明日便要启程应战,亓灏只有一晚上的时间与顾瑾璃相处,所以自然是要去芙蕖院的。 桌子上堆满了顾瑾璃看的医书,爱月一边帮她收拾着,一边歪头道:“主子,云国竟然敢对咱们开战,这简直就是不自量力,以卵击石呀!” 顾瑾璃坐在梳妆镜前,拿着梳子梳着头发,抿了抿唇,她闷声道:“紫桑是云国的公主,云国既然认定了人是亓灏杀的,自然是要讨个公道的了。” 虽然顾瑾璃是知道紫桑的死与亓灏无关,但是现在云亓联姻一事出现了问题,她想知道陈泽轩和莫离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 可是,从紫桑出事至今,陈泽轩一直没来过信儿。 就在吃完晚饭后,她打算出府去南阳王旧府见陈泽轩一面的时候,阿翘却给她送来了信条。 那信条上,是莫离的任务,他要顾瑾璃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将那枚凤血玉给拿回来。 而对于两国战争以及战后京中局势,莫离只字未提。 从莫离对凤血玉的重视来看,这玉佩一定不同寻常,应该不止是凤瑟留下的遗物这么简单,肯定还有别的深意。 可惜,顾瑾璃不知道。 此外,莫离等不到亓灏回来,是不是也暗示了亓灏可能回不来了呢? 所以,他才如此的急迫,要让顾瑾璃在亓灏上战场之前将玉佩拿到手? 又或者说,莫离想趁着亓灏离京在外作战的时间,利用这玉佩做什么大事? 从头到尾,顾瑾璃都没有琢磨透过莫离到底想做什么,这次也是一样的。 亓灏这几天留宿军营,何况明日要离开,所以顾瑾璃想着可能他今晚就不会回来了。 可是,她又想着依着他对她的深情,他兴许今晚会回来。 抱着不确定的心思,她决定赌一把。 如果今晚亓灏没回王府,那大不了明日她起个大早,赶在亓灏带兵离开之前到达军营,想办法将玉佩拿回来。 不过,她还是赌赢了。 从梳妆镜里,她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亓灏,以及缩着脖子退了出去的爱月。 梳头的动作一顿,顾瑾璃的眸光暗了暗,随即又恢复了如常。 爱月将门给贴心的关上,往自己的房间回去。 她一边想着亓灏对顾瑾璃果真是真爱,明日就要打仗了,今晚还跑过来见一面,一边又忍不住的在脑海里幻想着待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不会发生什么令人想入非非的事情来。 毕竟,按照茶茶兔之前话本里的套路,今晚一定是个激情之夜! 越想,爱月的脸越红。 荷香瞧着她有点不对劲,连忙询问是否生病了。 爱月连连摇头,将脑袋捂进了被子里。 顾瑾璃看着亓灏缓缓走近,转过了身,语气虽然听着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可亓灏能感觉到,她的眼神温和了许多:“这么晚了,王爷不在军营里,来我这院子里做什么?” 身上只着了一件白色中衣,头发全部都柔顺的散在身后。 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纵使不是原先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可只要骨子里,灵魂里是她,亓灏便觉得眼前的人便是仙女下凡。 “阿顾。”低低的唤了一声,亓灏道:“我明日便要走了。” 顾瑾璃垂下眸子,难得的没有冷言冷语:“我知道。” 要想将玉佩拿到手,除了披上温柔的外衣,拔下身上的硬刺,还能如何? 只是,她对亓灏素来冷淡,如果突然的变得热情,恐怕是极不正常的。 故而,先冷冷清清些,随后再循序渐进比较好。 亓灏犹豫了片刻,上前几步,然后蹲下身子,轻轻握住了顾瑾璃的手,“阿顾,我不在京城,你万事小心。” “我会留下秦峰,若你有什么事情,便找他即可。” 秦峰在军营里历练了这么久,他听说云亓两国要开战后,本来满怀期待的打算跟着亓灏上战场的,可听到亓灏让他留京保护顾瑾璃后,就像一只霜打的茄子一样,瞬间蔫了。 顾瑾璃的手有些微凉,被亓灏的大手握着:“你带着杜江和秦峰一起去。” 顿了顿,她表情略微不自然,声音小了几分:“他们是你的左膀右臂。” 尽管语气很是平淡,可亓灏却觉得她这是在关心自己,不由得面上一喜,进一步得寸进尺道:“阿顾,想必云国这次是卯足了劲的要干到底了,我不知道这场仗要打多久。” “可能很快,也可能要耽搁一段时间。” “你……什么都不要做,乖乖在王府里等我回来,好不好?” 顾瑾璃懂亓灏的意思,那就是在他回来之前,不要在背地里搞小动作,也不要与陈泽轩和八皇子有往来。 要进行什么计划,那就等他回来再说。 若是之前,顾瑾璃哪能答应? 不仅不会答应,还会把亓灏给挤兑一番,让他心里不痛快。 可现在,她为了玉佩,也只能让自己温顺乖巧的像只绵羊。 她沉默了一会,貌似挣扎的点了点头。 对于今晚顾瑾璃的配合,亓灏真有种难以言喻的喜悦。 他情不自禁的低头在顾瑾璃的额头上落下一吻,随后站起身来,手摸了摸顾瑾璃的头顶,温柔道:“阿顾,时候不早了,你早些睡,我就先走了。” 顾瑾璃抬起头,一双大眼睛里流动着潺潺的水流,像是欲语还休,又像是凝结成了哀怨的水汽,看得亓灏心里有些难过:“阿顾?” 眼眶越发的红了,顾瑾璃也不说话,只是用那样让人看了揪心的眼神望着亓灏。 “阿顾……”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抽错了,亓灏俯下身子,捧起顾瑾璃的唇,吻了上去。 顾瑾璃的身子一颤,手下意识的从亓灏手里抽出,抵在他的胸前。 可是,不知道是触碰到了他胸前的玉佩,还是他强有力的心跳,竟让她没有继续推开亓灏的动作。 亓灏的吻,温柔中带着浓浓的不舍。 分别在即,想着要将她自己留在这乌烟瘴气的京城里,他怎能安心呢? 何况,还有那么多对她虎视眈眈的男人,一旦他离京,那些人还指不定的怎么计划着将她从他身边抢走呢! 只要一想到,他回来后,顾瑾璃会再次从他身边溜走,亓灏便加深了这个吻。 他拥着她的手也很是用力,恨不得借着这个吻,将他给揉进自己的灵魂深处。 最好,上战场的时候带着她,一日三餐带着她,睡觉做梦带着她。 不要与她分离,朝朝暮暮的永远在一起。 情人之间,所有的一切都是催情剂。 一个眼神,一个拥抱,一个轻轻的吻。 当年和现在加起来,顾瑾璃被亓灏吻了许多次,却依旧没怎么掌握好换气的要领。 而且,再加上一直仰着脖子,所以她的头有些晕乎乎的不说,就连脖子也酸痛起来。 手上攥着亓灏胸前的衣服,她以此来支撑着自己软绵的身子。 兴许是意识到顾瑾璃这个动作有些吃力,亓灏松开了嘴,气息也很是不稳。 他一把横抱起顾瑾璃来,大步的往床榻方向走去。 待顾瑾璃反应过来,她的人已经被亓灏放平在了床上。 目光灼灼,亓灏的桃花眼里压抑着两团火焰。 他抬手轻轻抚着她红润的脸,声音喑哑魅惑:“阿顾……今晚,我可以留下来吗?” 顾瑾璃早已不是什么无知的小姑娘了,留下来意味着什么,她自然清楚。 怔怔的看着亓灏,她想拒绝,可是胸腔内那颗乱跳的心,还有体内那股不安分涌动的血液在无声的叫嚣着,让她一时之间竟张不开嘴。 缓缓的闭上眼,她伸手环住了亓灏的脖子。 第450章 梦了无痕 顾瑾璃没有回答,而是直接用行动给了亓灏答案。 她修长的腿勾着亓灏的腰,让他的脸离得自己更近一点,然后抬起了头,吻上了亓灏的唇。 如同点火一样,她并不是蜻蜓点水那种轻吻,而是一点点的撩拨着。 亓灏的眼中闪过一抹暗潮,他大手一挥,将床幔落下。 长身压下,二人的衣衫随后散落在地上…… 时隔两年,虽然他们像是相隔了二百年似的,可对彼此的身体,还是无比的熟悉。 亓灏那滚烫的体温,像是要把顾瑾璃熔化烤焦一样。 窗外的夜色深沉如墨,借着明明灭灭的烛火,顾瑾璃最后的一丝清明也从眼中流逝。 她迷离着双眸,望着眼前那张俊逸且滴着汗水的脸,那双只映着自己的桃花眼,忽然觉得漫天飘下来了无数的粉色花瓣。 情与欲,似乎是无法分开的。 当然,可能对某些人来说,尤其是男人,可以与不爱的人发生亲密的关系。 可以一边爱着另一个人,另一半又因为生理寂寞而与别的人肌肤相亲。 可是,对顾瑾璃来说,只有能入得了她的心,她才能在身体上接纳他。 否则,她会产生一种排斥感。 面色绯红,顾瑾璃如同一只小船,被撞的摇摇晃晃。 亓灏的体力向来不错,但因为太久没有与顾瑾璃亲密,怕伤了她,所以便一直极力的克制住自己的猛劲。 奈何他这一克制,这第一场战役还没结束,就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最关键的是,在这两个时辰中,顾瑾璃不知道在昏睡之间来回醒来了多少次。 她的嗓子早已在情不自禁的时候喊得沙哑,而亓灏却仍旧没有要结束的意思,不由得哭了出来。 “亓……亓灏,你……” “阿顾,感觉还好吗?”亓灏卖力一场,为的就是先取悦顾瑾璃。 毕竟,这种事情上,不能只求一人的欢愉,双方共同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起初,顾瑾璃还是压抑着的,可后来便是低低的抽泣。 到底是有年数没进行过“切磋”了,所以亓灏还真不敢确定,顾瑾璃是因为上了巅峰哭,还是不舒服的哭。 死死咬着唇,顾瑾璃猛地闭上眼睛,不愿去看那张魅惑人心的脸,咬牙切齿道:“速-战-速-决!” 她两年没做过这种事情了,这突然的来一次,亓灏就像是一头误吃了药的公牛一样,热情似火的发了疯。 身体的本能,是无法控制和掩饰的。 说实话,飘上云端的感觉自然是有的,而且还一次又一次的不间断。 以至于,她像是飘在大海里,被大浪打了一次又一次。 打昏过去了,又被打醒。 可当那感觉消失后,她的浑身上下都像是散架了一样。 嗓子疼,腰疼,大腿根疼,总之没有一处不疼的地方。 感觉?亓灏还好意思问她的感觉? 她现在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快被折腾死了! 亓灏听罢,喉咙滚动了几下。 他误解了顾瑾璃的意思,只当她是在向自己委婉的暗示,不需要克制,不需要内敛,直接奔放豪迈的冲刺即可! 含着顾瑾璃的唇,他终于在一个时辰后,心满意足的停了下来。 顾瑾璃没想到,这“速战速决”,竟要了那么长的时间。 她忽然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用美色来换回凤血玉。 全身无力的躺在床上,她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 被汗水浸湿的头发湿答答的贴在额上,她如玉白皙的肌肤此刻也散发着淡淡的粉色。 亓灏贴心的用帕子给顾瑾璃擦干净身体后,这才将重新拥入怀里。 将脸埋进顾瑾璃的发间,他的声音听上去喑哑,可又透露着一种怅然若失的欢喜:“阿顾……我不是在做梦吧?” 顾瑾璃用鼻子冷哼一声,嗓子疼得冒烟,闭着眼睛选择无视。 “阿顾,就算是做梦,我也很开心。”亓灏本来也没打算等顾瑾璃的回答,他自言自语道:“真好。” 手狠狠的在亓灏的腰间掐了一下,顾瑾璃心里火冒三丈。 这个不要脸的狗东西,竟然还敢厚颜无耻的说“做梦”? 谁家的梦,能做的如此激烈? 谁家的梦,能做的如此逼真? 何况,梦了无痕。 这要真的是梦,那她身上的这些红红青青的痕迹又是怎么来的? 得了便宜还故作出一副委屈隐忍的模样,真是坏透了! 亓灏闷哼一声,似乎不介意顾瑾璃下的“黑手”。 安静的抱了顾瑾璃一会,他不舍的放开了她。 轻啄了一下她的嘴唇,他低声道:“阿顾,我得走了。” 顾瑾璃原本是闭着眼睛的,在听到他的话后,瞬间睁开了眼。 她以为,刚才与他亲密过,他今晚便会留下。 还想等着稍后开口将玉佩拿回来,谁曾想到他刚与自己“温存”了一小会,就要走了? 这种感觉,真是有点……提上裤子不认人了! 亓灏察觉到顾瑾璃眼神里的控诉,一边穿着外袍,一边解释道:“这次备战很是仓促,我必须回军营一趟。” 手摸到胸襟内里温润细腻的玉佩,他忽然想起了顾瑾璃曾几次向自己讨回这枚玉佩。 拿了出来,在掌心里摩挲了几下,竟放在了顾瑾璃的手里。 顾瑾璃在握着玉佩的那一刻,心不自觉的猛跳了一下。 她还没开口呢,亓灏竟主动的把玉佩给了她。 忽然觉得,刚才被亓灏惨无人道的“蹂躏”,也算不得太凄苦了。 好歹,付出的不是没有回报。 “阿顾,这枚玉佩,是当年你我之间的定情信物。”亓灏将顾瑾璃额前的湿发捋到一旁,神色认真道:“我先将它放在你这里保管,等我回来,你再还给我。” 顾瑾璃的眼睛有些发酸,不知道是因为拿到了心心念念的玉佩,还是被亓灏的话给感动了。 见顾瑾璃紧抿着唇不说话,只是紧紧的抓着玉佩,于是又轻叹一声,转身抬脚离开。 顾瑾璃望着亓灏的背影,心竟与他的脚步一样,随着离着门口越近,就越发的沉重起来。 另一只手在枕头底下摸索着,顾瑾璃将一枚药丸含进了嘴里,然后用力喊道:“亓灏!” 亓灏刚抬手打算推门,听到了顾瑾璃的喊声,转过了身子。 两个人之间,像是有一条无形的长河。 河面上,波涛汹涌,暗流滚滚。 掀开被子,她赤着脚,不顾地上的寒意,向着他跑去。 亓灏一怔,随即下意识的张开双臂抱住了她:“你……” 不等亓灏说完,顾瑾璃直接攀着亓灏的脖子,用力的吻了上去。 唇间一凉,亓灏只觉得二人唇齿相接之间,有一种清凉之感在口中蔓延。 就在他准备细吻她的时候,却又在下一刻冷不丁的被她给狠狠的推了出去。 “砰!”门被关上,顾瑾璃的后背抵在门上,胸脯起伏不定,气息不稳。 亓灏只觉得自己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在门外了。 他看着顾瑾璃的影子,知道她就在门的另一侧,很想敲门唤一下她,但转念一想她刚才不寻常的行为,可能是娇羞或者是别扭的体现,便收回了胳膊,忍不住的低笑了一声。 他的阿顾,心里是有她的,要不然又怎会让他上了床,又怎会在离别的时候,吻他呢? 一旦确定了顾瑾璃的心意,亓灏便觉得整个心里都是踏踏实实的,满满当当的。 就算是明日要去打仗,他也像是忽然生出了无穷神力一样,自信满满。 门内的顾瑾璃,听到了亓灏的笑声,就好像是他人在眼前,将她的窘迫看在眼里,很是难为情。 攥着拳头,她咬唇往床榻方向走去,却又听得亓灏轻语道:“阿顾,等我回来。” 回头,顾瑾璃已经在门上见不到亓灏的影子了。 不知道在地上站了有多久,总之亓灏留在顾瑾璃身上的灼热完全被地上的寒气给代替,她才搓了搓胳膊,觉得冷。 上了床,顾瑾璃拿起了凤血玉,细细的看着上面的纹络,想起了母亲凤瑟,想起了当年将玉佩交给亓灏时的情景。 往事历历在目,眼泪夺眶而出。 咸涩的液体滑入口中,她闭上眼,将玉佩贴在了胸口。 两军作战,不只是明面上的对抗这么简单。 为了夺取战争的胜利,自古以来在背地里使阴谋诡计手段的人不少。 默默的念着亓灏的名字,顾瑾璃偷偷的祈祷,那颗入口即化,能解百毒的“百灵丹”,能帮着亓灏躲避过有心人的毒手。 他曾说过,他的命是她的。 所以,这世上,除了她,谁都没有资格拿走他的命! 就算是阎王爷,她也要将人给抢回来! 亓灏出了顾瑾璃的房间后,阿翘站在床前,透过窗户缝,目送着他离开。 她没有错过,亓灏那柔柔的一笑。 当然,也看到了刚才二人在门内相拥亲吻的画面。 尽管时间很短暂,阿翘也能想象到他们是有多么的难舍难分。 再者,亓灏进了顾瑾璃的屋子将近三个多时辰。 这三个时辰里能发生什么事情,没脑子的人想想也能猜到。 看来,陈泽轩和莫离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顾瑾璃,是真的重新爱上了亓灏。 要不然,早在亓灏进屋子没多久,就被给灰溜溜的赶出来了。 想起陈泽轩,阿翘叹了口气,只当对于今晚的事情一概不知,关好了窗户。 第二日卯时不到,亓灏便带着东山军营的所有士兵便在满朝文武百官的迎送下,出了城门,一路往边界去了。 形势逼人,军队马不停蹄,不敢停歇一刻。 顾瑾璃在亓灏昨夜走后,便将玉佩小心翼翼的藏好。 直至天亮,也一直没什么睡意。 等阿翘端着盆子进房间的时候,只看到顾瑾璃睁着一双大眼睛,空洞茫然的看着头顶上方的床帐。 “主子,奴婢服侍您洗漱吧。”放下盆子,阿翘上前道。 屋内的欢爱气息早已淡去了许多,不过床榻上乍一看多少有点凌乱。 顾瑾璃身上的中衣很是整齐,可脖子侧面露出来的那抹红色的吻痕还是能看到的。 “嗯”了声,顾瑾璃勉强的发出了点声音。 嗓子还是疼的难受,她就着阿翘的手,站起来后,一边撩着水洗手,一边看了一眼床榻。 阿翘会意,立即自觉的换了床单。 “主子,主子!” 顾瑾璃刚换好衣服坐下,便听到爱月大呼小叫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来了。 放下饭菜,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顾瑾璃:“主子,王爷他离京了。” 顾瑾璃“哦”了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表情淡淡。 这都辰时了,亓灏肯定早就走人了。 “主子,您怎么能这么冷淡。”爱月不知道亓灏昨晚上半夜就离开了,只是以为顾瑾璃在睡梦中并不知亓灏是今早走的,这才兴冲冲的告诉她,可惜顾瑾璃没什么表情,这让爱月很是失望。 顾瑾璃没有说话,拿起筷子夹着菜往嘴里送。 她细嚼慢咽的,吃的速度极慢。 一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爱月。 因为,她不可能告诉爱月她和亓灏大战了三个多小时。 那般“如胶似漆”,哪能算冷淡? 二来,说不出话来了。 待会,还得开个药方让爱月给自己熬点药了。 阿翘见顾瑾璃神色有点不对劲,眉宇间也透露着一丝倦意,便低声对爱月道:“昨个皇上让王爷出兵的消息,京中上下都是知道的。” 这意思也就是说,既然所有人都知道的消息,那么顾瑾璃也知道,没必要搞什么大惊小怪的。 可爱月却觉得,到底是二人度过一夜春宵,怎么样都该像话本里破镜重圆后的女子,表现出依依不舍的模样来。 然而,顾瑾璃却跟没事人一样,着实是冷清的让人难过啊! 不过,爱月是不会承认的,她心里的天平已经开始往亓灏那边倾斜了。 嘟着嘴,爱月小声道:“主子,您真是好狠的心。” 是的,有点像与亓灏亲密过,却不负责任的始乱终弃的坏女人。 望着爱月哀怨的眼神,顾瑾璃实在是没什么胃口了。 她咬着牙,迈着酸痛的双腿,走到桌旁写下一张药方,递给爱月道:“话这么多,看来很闲,抓药去。” 爱月听着顾瑾璃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不由得问道:“主子,您的嗓子怎么了?” 阿翘也关心道:“主子,您是不是感染了风寒?” 的确,顾瑾璃的鼻音还有点重,听着就是感染风寒导致的沙哑。 顾瑾璃点头,不愿再多说。 阿翘听罢,又给顾瑾璃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爱月看着那紧闭的窗户,想着顾瑾璃应当不是夜风吹进来着凉的。 眼珠子一转,她的嘴角快咧到了耳后根。 亓灏吃素了两年,这猛地一开荤,必定会用力过猛。 顾瑾璃因为那事着了凉,也是可以理解的。 她对亓灏这般冷漠的态度,暂时也是可以让人理解的。 阿翘虽然知道亓灏在房间里待了具体多长时间,可在这男女之事上她想的比较单纯,只当顾瑾璃是真的不舒服。 “是是,奴婢这就去抓药。”爱月接过药方后,欢天喜地的跑开了。 阿翘瞧着爱月这变脸跟变天一样,觉得莫名其妙。 顾瑾璃以眼神示意阿翘将饭菜撤下去,然后坐在窗前,拿起没看完的医书,继续找着解蛊的方法。 只是,视线落在书上,她的脑子里却忍不住的想起了亓灏。 他现在走到哪里了,这次能否旗开得胜? 尽管陈泽轩和莫离极少在她面前透露他们在云国的势力,可顾瑾璃知道这次云亓交战,他们二人一定会借此机会对亓灏下手的。 只要亓灏在这次的战争中回不来了,亦或者是打了败仗,八皇子才能顺利上位。 否则,八皇子上不了位,他们从何掌控亓国? 心绪不宁,她想放下书,可又想到那只蛊虫,还是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努力的专心起来。 宫中,顾念时正带着禁卫军巡查。 走着走着,忽然见到迎面走来的陈泽轩,便礼貌性的拱手行礼道:“轩世子。” 要按照之前,陈泽轩也应该仅仅点头算作回应,而今日,他却温和道:“顾副统领有时间吗?” 这明显是要有话说的样子,顾念时一怔,回头看了一下自己身后带的那些手下,犹豫片刻,沉声道:“你们先去前面等我。” 禁卫军们也都是有眼力劲的,于是赶快离开。 待周围无人后,顾念时不解道:“轩世子,不知你找我,有何事?” 顾念时与陈泽轩也无交集,实在是想不到他找自己是因为什么事情。 陈泽轩轻笑一声,摇着手里的扇子,“今夜,顾副统领可值班?” 顾念时摇头,如实道:“不值。” 陈泽轩勾了勾唇,不容拒绝道:“酉时,本世子在白玉楼天字一号房等你。” 如今京中什么形势,顾念时也是知道的。 亓灏这刚带兵离开,京中只剩下了八皇子,还有一个心机深沉的南阳王世子。 他身为老皇帝的禁卫军副统领,必须时刻守在宫里保卫老皇帝的安全才行。 即便是今夜不值班,他也不该随意的离开宫中。 万一,给了那些居心叵测之人趁虚而入的机会,这后果不堪设想。 面色肃然,顾念时直接道:“轩世子,这里也没有外人,您有什么话,不如直说。” 狭长的眸子直直的望着顾念时,陈泽轩压低了声音,幽幽道:“顾瑾璃的事情,也方便在这里说?” 顾念时瞳孔一缩,脱口而出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话刚说出口,他便意识到自己冲动了,于是紧闭了嘴。 顾瑾璃身为顾家二小姐,却以顾瑾琇的身份代嫁进入了宁王府。 纵使顾家现在被满门抄斩了,纵使顾瑾璃早在两年前就纵身从绝情崖上跳下,可这到底也是一条欺君之罪。 已故的人,就不该再背上什么罪名。 何况,这不是顾瑾璃的错,都是大夫人撺掇着顾淮做下的恶事。 可是,这陈年旧事,陈泽轩又是如何知晓的? 他知道也就算了,给自己说又存着什么样的心思? 难不成,以此来威胁自己?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顾瑾璃除了亓灏在南山为她立下的衣冠冢之外,连快骨头都找不到。 死无对证,陈泽轩又如何威胁自己? “顾二公子,本世子知道的,绝对比你要多。”陈泽轩像是打量着一只逃不出自己掌心的猎物,笑得势在必得:“当然,你也可以不去。” “只是,将来不要后悔就好。” 说罢,他不给顾念时思考的时间,扭头走人。 “轩世子!”顾念时一把抓住陈泽轩的胳膊,当年温润的眸子立刻染上一丝厉色:“你到底什么意思?” 陈泽轩冷冷的看了一眼顾念时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眉头微皱。 他手腕翻转,“啪”的一下子,用手中的扇柄狠狠的敲在了顾念时的腕骨上,冷笑着离开。 顾念时吃痛,瞪着陈泽轩的背影良久,神色忿忿。 白日里挣扎纠结了许久,顾念时还是忍不住准时出宫付了约。 推开天字一号房的门,他看到了背对着门口,迎窗而立的陈泽轩。 大力的关好门,顾念时冷声道:“轩世子,我人来了,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陈泽轩转身,并不介意顾念时冷硬的语气。 他走到桌旁,对顾念时做了个手势:“顾二公子不必着急,先坐下再说。” 顾念时很是不配合,冷着脸站在原地。 陈泽轩摇了摇头,自顾自的坐下,似笑非笑道:“顾二公子,听故事还是坐下来比较好。” “毕竟,这故事听起来可能会有些匪夷所思。” “本世子担心你一会承受不住,或者是被吓到了,站不稳摔地上就不好了。” 顾念时只觉得陈泽轩故弄玄虚,在卖关子,便不耐烦道:“轩世子,你喊我来,若只是要说这些废话,那就恕不奉陪了。” 说罢,他作势要离开。 陈泽轩眯了眯眼睛,一字一句道:“顾瑾璃没死。” 顾念时瞬间顿住脚,眼里是满满的不敢置信之色:“你说什么?” 第451章 最爱的人 陈泽轩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轻嗅着淡淡的茶香,一边慢条斯理道:“两年前,本世子便派人一直注意着她,知道她不是相府大小姐,也知道她是代嫁。” “她从绝情崖上跳下后,便被本世子救走了。” 三两句话,陈泽轩说的简短又随意,仿佛就是在说今晚吃了什么饭这么自然。 顾念时因为震惊,身子在发抖。 他怀疑的看着陈泽轩,双唇嗫嚅:“那……那阿璃现在人在哪里?” 陈泽轩抿了口茶,轻声道:“你见过她,而且还不止一次。” 顾念时快速的回想着,焦急道:“她在宫里?” 可是,如果顾瑾璃在宫里,他又怎会认不出来? 再说了,他整日的与一群男人混迹在一起,不是带着禁卫军巡逻,就是在练功,何曾与哪个女子接触过? 难不成,顾瑾璃是易容成了小宫女? 陈泽轩很是满意顾念时的反应,因为越是着急,就意味着越是在意。 无论是谁,只要是有了软肋,就都容易被人拿捏住。 亓灏如此,顾瑾璃如此,就连陈泽轩自己,也亦是如此。 要不然,莫离怎能利用顾瑾璃,把他吃的死死的? “虽然她不在宫里,但也算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陈泽轩任由顾念时继续站着,他缓缓道:“她给太后医治过病,给皇上诊断过身子,就连尹素婉,也是她的病人。” “本世子这般说,顾二公子可是知道了?” “你……你是说……”顾念时的嗓子干哑,半晌才克制住发抖的声音,试探道:“林笙?” 给太后、老皇帝诊病过的女子,没有谁。 可除了魏廖之外,恐怕近日里也只有两个月多之前从京外揭了皇榜的“林笙”了。 “对,就是她。宁王的……‘小男宠’”陈泽轩嘴角的笑意带着嘲讽和冷冽,在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加重了语气。 阴沉,又刺耳。 “不,不可能!”顾念时攥着拳头,红着眼睛道:“阿璃当初被亓灏伤透了心,她就算是活着,依着她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再回亓灏身边的!” “而且,她的那张脸……” 顾念时与顾瑾璃在一起生活了四年,他不敢说完全了解这个妹妹的心思,却知道她性子看似温和似水,与世无争,模样看上去与谁都好相与,谁也都可以欺负,但骨子里的她,是倔强又决绝的。 有一种人,不爱的时候冷情冷心,一旦爱上了便是蚀骨入肉,一发不可收拾。 亓灏当年将她伤的那么深,她宁死都不愿意留在宁王府里,又怎可能在隔了两年后再回去? 时间虽说是治愈伤口的良药,但顾念时觉得,顾瑾璃心里的伤口颇深,是极难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自然恢复的。 “容貌可以易容,至于她为何要回到亓灏身边嘛……”陈泽轩故意放慢了语速,挑眉反问道:“顾二公子这么聪明,难道想不到吗?” 关于亓灏和顾瑾璃之间的传言,宫内宫外有诸多版本。 众所周知的是亓灏将顾瑾璃快宠爱到了天上去,不在乎流言蜚语,为了她还拒婚云国。 这一番情意,让男人和女人都感动不已。 至于顾瑾璃,她在外界的人眼里,对亓灏一直都是一副爱搭不理,冷冰冰的态度,让人看不出是爱是恨。 脑海中想起前两次见到顾瑾璃的画面,顾念时只觉得心口抽搐了几下。 上次,他在宫里遇到了亓灏和顾瑾璃,在向亓灏道谢时,亓灏却说是受“林笙”所托。 顾瑾璃当时表情有些慌张,打着哈哈又把话题绕了过去。 上上次,四姨娘和顾瑾瑜死了,他回相府祭奠后,骑马回宫里的路上,被她给遇上了。 她看着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一副没话找话的模样。 后来听到四姨娘没了,她的眼眶还红了。 当初并未觉察出她的异样来,而现在想来,一切都能说的通了。 原来,不是亓灏救的他,而是顾瑾璃! 陈泽轩刚才说顾瑾璃的容貌是易容的,顾念时闭上眼睛,努力的回忆着顾瑾璃现在的这张脸。 确实,她的那双眼睛是无人能比得上的。 支撑着桌子的边缘,顾念时动了动唇,甚是艰难道:“阿璃她……是想报复亓灏么?” “这是自然的,毕竟没有人能对当年的事情释怀。”陈泽轩是不会将自己与莫离篡改了顾瑾璃记忆的事情告诉顾念时的,更不会将顾瑾璃是凤国公主的身份透露给他。 给顾念时也倒了杯茶,陈泽轩继续道:“不管亓灏当初那么做是出于什么原因,但他杀了他和顾瑾璃的孩子,这是事实。” “只为了那一个还未出事的孩子,顾瑾璃要复仇,也没什么不对。” 顾念时现在也早已不是当年的单纯少年,不可能说出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这种无意义的话,所以他无法劝顾瑾璃放弃复仇,离开亓灏,远离京城中的是是非非,去开始新的生活。 不过,他也没有资格。 因为,伤的不是他的身心,他若是以那种圣人姿态来说教,便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陈泽轩藏了顾瑾璃两年,他来找自己,肯定不只是将她还活着的事情告诉自己这么简单。 深吸一口气,他强作镇定的问道:“轩世子,你今夜见我的目的,应该不是只告诉我这些吧?” “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了,本世子也就不跟顾二公子转弯抹角了。”陈泽轩抬了抬下巴,手中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着的桌面:“朝中大臣们对八皇子的呼声很高,本世子需要你在时机到了的时候,配合一下。” “世子的意思是……”对于这个“时机到了”,顾念时心生一种不安。 “明日,皇上便会晋升你为禁卫军正统领。”陈泽轩站起身来,缓缓道:“本世子要你在八皇子夺位那日,在宫里行个方便。” “事成之后,八皇子必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话算是说的够明白了,八皇子留守京中,而亓灏又上了战场,即便是没有直白的“谋朝篡位”这四个字,可顾念时似乎已经看到了一群乱臣贼子闯入宫里的画面。 咬着牙,顾念时还在挣扎道:“李慧龙为人正义,且做事严谨踏实,身为正统领多年,他对皇上忠心耿耿,皇上是不可能将他的正统领之位给换掉的。” 陈泽轩“呵呵”一笑,“人死了,这统领之位不就空缺了吗?” “砰!”的一下子,顾念时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身体像是一瞬间被抽空了一般。 一般来说,一山难容二虎。 可在禁卫军里,李慧龙从未苛责为难过顾念时,待他很是友善。 顾念时没想到,这些年在大家眼里那风华绝代,举世无双,足智多谋的轩世子,会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竟要杀了无辜又正直的李慧龙…… 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堵得厉害,顾念时过了良久,才开口道:“这是世子的意思,还是阿璃的意思?” 他的声音略微有点飘,好像灵魂出窍似的。 “是本世子的意思,还是她的意思,有区别吗?”陈泽轩像是听了一个笑话一样,将问题给踢了回去。 其实,还是有区别的。 依着顾念时在顾瑾璃心中的地位,她是万万不想将顾念时拉入这个复仇的沼泽中的。 毕竟,顾念时即便是现在变了身份,变了性子,可依旧都是顾瑾璃记忆里那个纯净无暇的二哥。 她不想让顾念时沾染这些肮脏的事情,他的手上最好永远不要沾血。 就算是他在这两年因为迫不得已的事情而沾过血,顾瑾璃也不要他因为自己而做一些违背他心意和底线的事情。 可是,陈泽轩却要给顾念时一种错觉。 那就是,他和顾瑾璃的关系现在亲密到已经可以合二为一的地步了。 所以,他的意思就是顾瑾璃的意思,顾瑾璃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 不管是谁的想法,都是顾瑾璃的想法。 当然,陈泽轩今晚约见顾念时这件事情,也是不会让顾瑾璃知道的。 她若是知道了,必定心里又要不痛快了。 顾念时在陈泽轩眼里,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对于无关紧要的人,他自然是不会放在眼里和心里的,更不可能为了顾念时而与顾瑾璃生了隔阂。 这一晚上,左一声“顾二公子”,右一声“顾二公子”的,陈泽轩为的就是在提醒顾念时,顾瑾璃还喊他一句“二哥”,让他没有拒绝的余地。 顾念时低着头,滑下来的几缕头发挡住了他的半张脸。 他紧紧的攥着拳头,似乎内心在做着激烈的斗争。 陈泽轩也不着急,把玩着扇子,耐心的等着。 “你和阿璃之间……”顾念时抬头,眸子要比刚才还猩红,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盟友,还是?” 如果,他们只是盟友关系,那么顾念时便要好好掂量一下了。 毕竟,听着陈泽轩这意思,是要扶持八皇子上位的,尽管扳倒亓灏也算是间接给顾瑾璃报了仇,可天下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因利聚,因利散。 万一事成后,陈泽轩又要对顾瑾璃下手,这可怎么办? 如果,陈泽轩当年是因为爱上了顾瑾璃,这才在悬崖处救了她,扶持八皇子也只是为了帮顾瑾璃复仇,那么顾念时心里的抵触情绪还会没那么强烈。 即使这两年来,顾念时考虑问题周全起来,可他的心思还是被陈泽轩一眼看透。 他沉默了一会,才道了一句模棱两可却透着真心的话来:“她是本世子这辈子最爱的人。” 没错,以前没被莫离告知身份的时候,他将顾瑾璃视为爱人。 后来,得知是兄妹关系,她是他的亲人。 不管他们之间的关系如何,他们都应是这世间最亲爱的人。 相府里,除了顾淮和顾成恩之外,去他人不知内情的人临死之前可能还以为顾瑾璃真的是顾淮养在外面的私生女。 顾念时在顾家灭门后,本以为自己在这世上已经无亲无故,后半辈子要孑然一身了,可现在又突然知道了顾瑾璃还活着,自己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相依为命,这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没持续多久,便因着八皇子要造反的事情给抹去了。 “这件事情……我要回去好好想想。”顾念时站起身来,直接出了房间。 没直接拒绝,便是答应了。 就算他觉得为了一个身上只流有一半相同血液的妹妹去冒险不值得,陈泽轩也有法子逼他就范。 至于为何不去找李慧龙,那是因为李慧龙当真是太过正直了,威逼利诱是不能打动他为陈泽轩效命的。 太过正直的人,就像是茅坑里又臭又硬的石头,如果挡了路,那就只能处理掉了。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陈泽轩透过窗户,看着顾念时出了白玉楼,翻身上马,扬鞭策马离开,冷冷一笑。 顾念时回宫后,看到住处的两个小禁卫军正抹着眼泪从外面回来。 这一问他才知道,原来今晚上李慧龙带着弟兄们巡夜,不知怎的竟脚下一个趔趄,扑倒在地上了。 大家一开始以为是被石头绊倒了,可将李慧龙扶起来后,竟发现他已经没了气息。 经太医诊断,李慧龙是心疾发作,猝死了。 顾念时愣了愣,一路失神的回到了房间。 坐在床榻上,他回想着今晚陈泽轩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忽然全身涌上一阵冷意,打了个哆嗦。 原来,他一早就入了陈泽轩布下的局。 不管他答应不答应,他已经逃不开了。 因为在陈泽轩将主意打到自己身上的那一刻,也就注定着李慧龙必死无疑。 如果自己答应了陈泽轩,那么李慧龙的死便是出于正常。 否则,李慧龙便是死于意外。 而那个罪名,便会栽赃在顾念时的头上来。 好在,顾念时为了顾瑾璃,答应了陈泽轩,因而才保住了性命。 心里压抑的很,却又无处发泄。 抬手一扫,顾念时将桌子上的茶具扫到了地上。 “砰”,地上狼藉一片。 十六日,老皇帝在得知李慧龙猝死后,有些难过。 毕竟李慧龙恪尽职守,在位的这些年忠诚可靠,他就像是这宫中的屏障,保卫着皇宫和老皇帝。 失去了这道屏障,老皇帝往后的安危可就成问题了。 可是,禁卫军正统领一职,不得空缺,所以也不用等玫妃在老皇帝耳朵旁边吹吹风,老皇帝自己就直接发话让顾念时给顶上去了。 顾念时上位的顺理成章,无人敢提出异议,只是有不少人偷偷感慨他命好。 躲过了满门抄斩不说,还升了官。 与此同时,边境的军营里,亓灏一边低头看着桌案上的地图,一边听着梁宽的禀告:“王爷,云国这次出战的人是庞光。” “庞光是庞丰的长子,常年也是混迹于军营中,这次他们父子上阵,由庞光打头阵。” “不过,今日是庞光第一次作战。” “哦?”亓灏眸光一暗,缓缓道:“云国虽然整体兵力不如亓国,但是庞丰可是一员不可多得的大将。” “若不是他这些年死守着云国,亓国早就将云国给拿下了。” “虎父无犬子,本王听说,庞光不仅精通兵法,此人性子还极其阴毒,喜欢使一些旁门左道,你告诉杜江,让他应对的时候小心些。” “今日是第一场,万万不能落下风。” 不管是战场上,还是朝堂上,亓灏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 杜江被派去做了前锋,秦峰被留在京中,一方面是为了保护顾瑾璃的安全,另一方面则是帮亓灏盯着京城里的一举一动。 八皇子野心蓬勃,陈泽轩居心不良,在得知云国给亓国下战书时,亓灏就早已想到自己离京后会给那些人趁虚而入,见缝插针的机会。 要说丝毫不担心,这是不可能的。 毕竟,陈泽轩的手段,亓灏是领教过的。 因此,除了秦峰这个眼线之外,整个暗营都被亓灏留在京中,遍布各地。 朝中那些不安分的大臣,谁若是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亓灏便会在第一时间知道。 当然,多年来拥护自己的宁王党,除了为了获取情报假意投敌的几个大臣之外,其他人也会做亓灏的眼睛,帮他紧紧盯着前朝后宫。 “是,王爷。”梁宽应了声,转身出了营帐。 亓灏拿着笔在地图上圈点勾画,找出对作战有利的地势。 虽说他在战场上纵横多年,从未有过战败的时候,可是他却从未骄傲自大过。 知彼知己,方能百战不殆。 他不能完全依仗之前的作战经验,毕竟遇到的对手不同,战情不同。 即便是同一个对手,对方也必定研究过自己的战术。 故而,每一次作战,他都以极为严谨认真的态度来研究作战计划,分析敌方形势,争取杜绝任何战场上的失误。 众人只以为他是天生该生在战场上的将才,却不知他作为“战神”背后付出了多少的努力。 毕竟,稍有失误,那么将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的性命是其次,那些追随着他多年的将士们,亓国的百姓们,都会遭殃。 所以,身负重任,又怎敢轻率? 亓灏时而皱着眉头,时而深叹一声。 他在敌后“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杜江带着人在前方奋力厮杀,勇往直前。 战旗飘扬,鼓声震震。 云国是红色的铠甲,亓国则是与坐镇军营的主帅亓灏一样的颜色。 红色如火,黑色如墨。 黑色的铠甲在阳光的照射下,越发的威严肃穆,霸道逼人。 最重要的是,哪怕是受了伤,也会给敌人一种刀枪不入的错觉! 两支队伍像是两条蜿蜒的长龙,纠缠交织在一起。 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士兵们个个杀红了眼,厮杀声响彻云霄。 庞光一看今日迎战的是个无名小辈,于是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边挥舞着手中的长枪,一边对杜江冷嘲热讽道:“啧啧,你们亓国莫不是没人了?怎的派你这么个小喽啰出来了?” “你们家主帅呢?他不会是像缩头乌龟一样躲起来了吧?” 到底是年轻气盛,若是换成征战多年,又沉稳持重的老将,哪能说出如此自降身份的话来? 当然,也不免得有人为了故意激怒对方而怎么做。 人,一着急便会容易出乱子。 庞光说这些话,一来是真的从心底里瞧不起这个不知道是何人的杜江,二来是想把杜江给惹毛了,然后趁机杀了他。 前锋若是就这么轻易的挂掉了,振奋了云国士兵士气的同时,挫败了敌军的锐气。 而且,也可以想象亓灏这次带的这支军队有多垃圾。 杜江哪里是这三言两语就能被挑衅成功的?他无视庞光的话,手中的剑却送出的更加狠戾。 亓灏当年与庞丰对战过一次,勉强可以与亓灏比划一番。 而庞光这个初出茅庐的小毛头,哪里值得亓灏亲自出马? 长枪直直的擦着庞光的耳边而过,在庞光肆意冷笑的时候,杜江斩断了他的一缕头发。 庞光大惊,没料到杜江这枪法如此快准狠,也收起了轻敌的姿态,肃然对打起来。 他的枪出的虽然很快,可却存在着极大的弊端,那就是不稳不准。 杜江抓着了时机,先是一枪刺中的马肚子,待马儿嘶鸣一声倒地,又转了枪头,在庞光落地时将长矛直接刺入了他的后肩胛骨。 “可恶的小杂种!”庞光怒骂一声,像眼睛里充血的斗鸡,长矛一个劲的猛戳着,似乎也要把杜江从马上弄下来才甘心。 杜江微微提起,单脚站立在马背上,另一只脚一个回旋踢,踢掉了庞光的长矛。 “将军!”庞光的士兵见状,立即护在了庞光的身前,三五个人将杜江给包围了起来。 杜江来者不惧,竟抬脚勾起庞光的长矛,左右手同时开弓,三两下便解决了那几个士兵。 亓国的士兵们看到杜江将庞光踢下了马,士气越发的高涨起来,比刚才还要勇猛。 对比之下,云国的士兵们见自己的将军身上受了伤,还被拉下了马,顿时有些招架无力。 第452章 您中镖了 这第一场仗,亓国将云国打的落花流水。 敌军主帅庞光,身上受伤多处,在属下的护送下狼狈的撤回了军营。 杜江按着亓灏之前的吩咐,并未趁胜追击,而是也鸣鼓收兵。 因为是第一日开战,所以为了长远打算,还是需要保存实力为好。 由于亓灏所带的军队是一支常胜军,再加上平日里训练有方,将士们宠辱不惊,故而大家对于今日的胜绩并未有多少得意欢喜,心态平和,在晚上的时候该站岗的集中精力站岗,该跟着亓灏研究作战计划的研究作战计划。 分工合理,井然有序,没有丝毫的懈怠。 杜江和梁宽清点了一下士兵,三十万大军,死伤的人数只有不到两万人。 准确的说,伤者居多。 外界都说亓灏百战百胜,只有他自己明白,过去打过的每一场胜仗,荣耀都不仅仅属于自己。 一将功成万骨枯,有那么多可能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小兵,与他一起冲锋陷阵。 不畏死亡,舍家撇业,只为了守卫国家的领土而抛头颅,洒热血。 他有今日的地位和成就,平心而论,是底下那些将士们的功劳。 没有他们的出生入死,没有他们的忠诚炽热,也就没有战功赫赫的“战神”亓灏。 所以,对待手下的士兵们,亓灏向来很是人性化。 每回收兵之后,亓灏都会派人在第一时间给伤兵们医治。 他们是他并肩作战的兄弟,只要有一口气在,亓灏都不会放弃。 而那些战死的弟兄们,亓灏会让人记下名单来,等战后为烈士家属们发放足够的抚慰金,以保证家属们的生活。 正是因为亓灏将士兵们当个真真正正的人看,所以东山军营的将士们才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亓灏,成为亓灏手中强有力的一只雄鹰,带着亓灏跨山越海。 魏廖这次带着不少太医一同随军,在亓灏的授意下,他带着太医们穿梭在各个营帐里,很是忙碌。 夜风阵阵,杜江见亓灏还坐在灯下看地图,便道:“王爷,时候不早了,您快休息吧?” 亓灏抬头,望了杜江的小腿一眼,问道:“腿上的伤势如何?明日换个人上吧。” “王爷,就是一道小伤,属下不碍事的。”杜江见亓灏如此关心自己,赶紧道。 “小伤也得好好养着。”亓灏在地图上勾了勾,随即又道:“明日敌军是谁出战?” 杜江到:“今个庞光在我这里丢了面子,心中很是不甘,明日还是他。” “那好,你明日在军营里,让梁宽去应对他。” “梁宽?”杜江一听,有点疑惑。 亓灏点头,缓缓道:“你已与他交战过,他今夜极有可能会根据与你白日交手的情况,来琢磨你的枪法套路。” “所以,明日换梁宽,遇着新的对手,他又会拿捏不透。” “这两场下去了,定会将他拖个疲累,敌军的士气也会一落千丈。” “到第三场的时候,咱们便直捣黄龙,让他们没有挣扎的余力。” 作战要讲究策略,亓灏与庞丰交过手是没错,但也是多年前。 对于庞光,只能从杜江反馈回来的情况上初步判断他的水平。 此人心胸狭隘,满嘴喷粪,而且好胜心强,所以先磨一磨他的性子,然后等他疲倦了,再来个前后包抄,将云国大军一网打尽。 杜江眼睛一亮,敬佩道:“是,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罢,他便转身出了营帐。 亓灏的头有点痛,揉了揉太阳穴,他坐直身子,继续研究着地图。 第一战就伤了敌军主帅,这一消息传回云国便令人沮丧,可却让亓国百姓们得意洋洋。 毕竟,他们的宁王爷无往不胜,就是这么厉害。 赢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南阳王旧府里,陈泽轩听着传来的捷报,冷笑道:“这才第一日,算不得什么。” 雷子知道,陈泽轩心里自然是不希望亓灏赢的。 不仅要输了战争,最好死在战场上别回来了。 陈泽轩的偏执极端,与顾成恩有的一拼。 抿了抿唇,他问道:“宫里情况如何?” 雷子道:“八皇子那边没什么动静,不过今晚顾成恩去了宫里一趟。” 之前在祈蝶送信过来之前,陈泽轩没料到顾成恩会悄默声的投靠了八皇子,也没想到八皇子竟偷偷的瞒着自己“收留”了顾成恩。 收到消息后,陈泽轩对顾成恩的这种行为很是鄙夷不耻。 如果换成了自己,那他宁可死了去,也不要见不得光的苟活于世,当别人的一条狗。 还有八皇子将顾成恩藏在了别院里,这无疑于已经对陈泽轩起了二心。 好在陈泽轩一开始也只是将八皇子当成个棋子,并未与他交心,所以也谈不上什么失望。 相反,陈泽轩觉得八皇子这个小傀儡懂得自立了,很有意思。 不过,八皇子再怎么折腾,也翻不出顾成恩的手掌心。 至于顾成恩,他已经是丧家之犬,陈泽轩当时答应顾瑾璃留着他没错,也不代表就会纵容他为所欲为。 但凡是顾成恩做出了威胁陈泽轩利益的事情,陈泽轩便会毫不犹豫的让祈蝶杀了他。 冷哼一声,陈泽轩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来,丢给雷子:“找个机会,将这药送给庞丰。” “告诉他,要想赢了亓灏,就将这药粉洒在空气里。” “他要是想做那正人君子,就等着被亓灏打成落水狗吧!” 庞丰在用兵上是走的“正术”,打仗就是光明正大的打,赢了就赢了,输了也就输了,这也就是为何亓灏会与他对战的原因。 不说战斗力如何,只说人品上,还是一个可以值得尊敬的对手。 陈泽轩与庞丰算是打过几次照面的,他的意思很是明白,要么下毒,要么就战败。 雷子接了过来,拱手离开。 芙蕖院里,顾瑾璃坐在床榻边上,脚泡在水里。 荷香蹲在一旁帮顾瑾璃洗脚,忽然听得顾瑾璃问道:“今日与亓灏对战的人是谁?” 顾瑾璃只知道亓灏赢了,却不知是杜江上的战场。 荷香猜测到顾瑾璃是担心亓灏这才发问的,便道:“奴婢听秦峰说,今个王爷没上战场,迎战的是杜江。” 顾瑾璃听罢,“哦”了声,明显的松了口气。 待荷香帮顾瑾璃擦完脚后,见她再没了吩咐,便出了房间。 顾瑾璃躺下,想着好像有几日没与陈泽轩联系了,便打算明日找个机会去见他一面,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动态,也顺便从陈泽轩那里打探一下莫离的消息。 莫离一心要将亓灏铲除,而云亓交战,但愿莫离不会插手其中。 心里头藏着事情,便很难入睡。 她翻来覆去,过了好久才勉强有了睡意。 白日里庞光在全军面前被名不见经传的杜江给打伤,确实如亓灏所言,丢了面子,恼羞成怒,所以一整晚上都在研究杜江的武功套路,企图在第二日将杜江狠狠的斩首于众人面前。 亓灏有先见之明,早就换了迎战人选,所以庞光白白了熬了一夜。 第二天他站在军前的时候,眼睛通红,胡子拉碴的,面色很是憔悴。 本来想从杜江身上找回面子来,可惜迎面带军冲过来的人竟又换了一张陌生面孔。 杜江的五官看起来比较硬朗,而梁宽则是一副六畜无害的温润书生模样,这看在庞光眼里更是生气。 因为,亓灏竟如此狗眼看人低,派出来一个娘娘腔跟他打仗?这不是欺人太甚吗?! 手里的长枪毫不犹豫的甩向梁宽,庞光怒吼道:“小白脸,赶快让昨天那个狗杂种出来跟本将军打!” “要不然,本将军把你的头削下来喂狗!” 梁宽微微一笑,也不气恼,语气淡淡:“庞将军一个手下败将,有什么资格挑对手?” “在下劝庞将军还是多用点力气,别等会又输给了在下这个小白脸,那可就真成笑话!” 说话间,梁宽不紧不慢的化解着庞光的招式。 慢条斯理的模样,像是胜券在握似的,要比昨天的杜江看起来还欠揍。 梁宽的确不怎么紧张害怕,毕竟在出战之前,杜江已经将庞光的枪法给梁宽分析过了。 所以,不用等庞光出招,梁宽差不多都能猜到他的意图。 过了十几招,庞光处于下风。 因为梁宽的武功跟杜江又不是一个路子,所以庞光摸不透梁宽的招式,很是被动。 再加上庞光身上有伤,故而动作幅度不宜太猛烈,与梁宽打的很是缩手缩脚。 根据昨日的经验,庞光的手下不敢再让庞光独自应战,因此在他刚与梁宽交手没一会,便十几个人齐齐的涌了上来。 他们将庞光护在身后,纠缠着梁宽不放。 而庞光,则从士兵们手里接过了弓箭,眯着一只眼睛,将箭头瞄准了梁宽。 梁宽在与云国士兵周旋的同时,也随着打斗的动作时刻关注着庞光的举动。 余光瞥见他竟打算玩阴的,梁宽另一只没空闲的手摸向了袖子。 “嗖!”的一下子,庞光三箭连发,泛着冷光的箭羽直逼梁宽的面门。 梁宽的腰向后一弯,长枪勾着一旁的士兵,让他替自己挡了箭。 庞光气极,反手伸向身后的箭羽,还要不甘心的搭箭。 梁宽足尖轻点,将长矛狠狠的划了一圈。 所到之处,鲜血点点。 “砰”,五六个士兵应声倒地。 其他的士兵见到自己的同伴被梁宽不费吹灰之力的杀掉,愤怒的嘶喊着,大有将他给撕碎了的气势。 梁宽将长矛杵立在地上,以此作支撑,“啪啪啪”,身子飞起一圈,脚朝着他们每人的胸口上踢去。 随后,他在躲过庞光再次射来的冷箭后,手腕一扬,将手里的三枚毒镖射了出去。 不得不说,这三枚毒镖,梁宽射的很有技巧。 两枚是朝着庞光的胸口射的,在庞光的注意力都在躲避正前方的时候,第三枚毒镖从下方直中他的脚背。 “嘶!”脚背上冷不丁的一疼,庞光疼得倒吸一口气。 “主帅,您中镖了!”一个士兵看着庞光的鞋面上不断沁出了血,大叫道。 “一个小小的飞镖,如此大呼小叫的……”庞光本来要怒斥小士兵,结果一低头,便瞬间明白了小士兵大呼小叫的原因了。 原来,那血竟是黑色的! “该死的小白脸,你竟敢使毒?!”庞光一张脸因愤怒涨得通红,他从马背上飞身落在梁宽面前,举着的长矛像是一把鱼叉,要把梁宽给戳死。 梁宽面上笑得开怀:“庞将军,兵不厌诈这个道理,你该懂。” “而且,要不是你先暗箭伤人,我又怎会反击你?” 庞光使出吃奶的劲,狠狠一击,却又刺了个空。 梁宽抬脚用力踹在庞光的小腹,眸光一冷,长矛往下一压,直接没入庞光的后腿上:“这一下,是替杜江刺的!” 身为主帅,却接连两日都被敌人给欺负到这般田地,庞光睚眦欲裂,怒瞪着的眸子里闪动着滚滚的杀意。 他不顾长矛还陷在自己的肉里,用力握着另一端,企图将长矛从梁宽手里抢过来。 只要梁宽没了武器,看他还敢不敢如此嚣张? 梁宽怎可能给庞光这个机会,他顺着庞光手上的力道,又将长矛往前送去,以至于庞光的小腿瞬间被长矛给刺穿! “主帅!”刚才纠缠梁宽的士兵们也被亓国的将士们给隔开,他们见梁宽抽出长矛,下一刻就要往庞光身上刺去,奋力的飞身护住。 “噗!”一个副将在最后关头护住了庞光,吐了一口血,便没了气息。 战争向来是残酷无情的,因为双方立场不同,所以各自为了各自的国家,为了各自的主子去拼命,去厮杀。 人命是可贵的,可又是廉价的。 一场战争下来,谁还记得葬送了多少性命?埋了多少白骨? 死了一个副将,又算得了什么? 梁宽厌恶庞光,今日势必要卸下他的脑袋。 就在梁宽再次举矛刺向庞光,却听得有人喊道:“梁将军,小心!” 一个壮硕的大汉,挥舞着流星锤不知道从何处冒了出来。 他半张脸被络腮胡子给遮住,看不出具体样貌来,只能看到一双犀利散发着狠光的眼睛,还有两条粗的跟树枝一样的眉毛。 梁宽快速后退,避开了那两个看起来又沉重又骇人的大铁球,可惜还是被砸中了胳膊。 别看只是这一下子,可却疼得梁宽觉得整个胳膊都要废掉了。 手里的长枪因为握不住掉在了地上,络腮胡子大汉借机又甩了一下流星锤。 梁宽忍着胳膊上的疼痛,在地上打了个滚的功夫,庞光已经被人给扶起来上了马。 毒素渐渐开始在庞光的体内发作,他的脸色开始变得青紫。 被手下的人带离时,还不忘记咬着牙对络腮胡子大汉狠声道:“杀不了这个狗东西,你就别回军营了!” 络腮胡子大汉是个哑巴,他不会说话。 听到庞光的话后,他挥舞的流星锤更是带劲了,根本不给梁宽躲避的时间。 梁宽身上还有五枚毒镖,全部都往络腮胡子大汉身上丢去。 他从地上爬了起来,使了个虚召,然后绕到络腮胡子身后,伸手猛地在他的后腰处的某个穴位上落下一指。 络腮胡子大汉痛的闷哼一声,踉跄了几步。 不过,手里的流星锤却并未松开,而是仍不放弃的甩动着。 梁宽被打中了胸口,“噗”的一下子,也吐了血。 亓国的将士们见梁宽竟被络腮胡子大汉给打伤,群起而攻。 一拳难敌四手,纵使络腮胡子大汉手里还多了两个铁球,也不是这么多人的对手。 他空有一身蛮力,不懂得变通,因此身上也受了伤。 云国的将士们见刚才还占据上风的络腮胡子大汉也快要败了下来,立刻鸣鼓撤兵。 梁宽挨了这一下,伤得也不轻,因此双方算是打了个平手。 不过,梁宽是皮外伤,而络腮胡子大汉伤的可是脊椎。 别看他这么一会没事,等他回去后,恐怕是要躺床上不能下地了。 再者,敌军主帅还中了毒呢,所以总体来说,其实还是亓国赢了。 只是,这次赢得没有昨天那般畅快淋漓,干脆利索,也耽误了不少时间。 顾瑾璃吃过了午饭后,才出的宁王府。 她并未直接去南阳王旧府,而是先去尹家走了一趟。 尹子恪已经可以正常走路了,他见顾瑾璃来了,有些意外,有些欣喜。 大夫人生怕顾瑾璃跑了似的,也从她的院子里急忙赶过来,对着顾瑾璃又是好一番“真诚”的感谢。 不管顾瑾璃如何的婉拒,大夫人都执意要送顾瑾璃一个庄园作为谢礼。 推辞不掉,顾瑾璃也只能不好意思的接受了。 瞧着顾瑾璃与尹子恪面对面的坐着说话,大夫人在一旁静静的瞧着。 一双老眼在他们二人之间来回扫视,忽然有些失落。 “林笙”医术高明,而且又与尹子恪谈得来,如果她是一个女子该多好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身为男子,又有着能让宁王爷亓灏神魂颠倒的本事,这人也是十分的厉害了。 自家儿子望着“林笙”的眼睛里的光芒,是大夫人极少见过的。 她不禁在怀疑,尹子恪该不会也是爱上“林笙”了吧? 不管如何,“林笙”到底是个男子,尹子恪是绝对不能对她动心的! 娶回来一个男子,这传出去成何体统? 他们尹家好不容易在京中再次凭借着皇商的身份站稳了脚,万万不能因为一个“林笙”而成为一个笑话。 最关键的是,“林笙”是永远不可能为尹家开枝散叶的! 这么想着,大夫人赶紧打断了尹子恪和顾瑾璃的谈话,找着一些不相干的话题插了进来,生怕他们二人越谈越投机。 顾瑾璃直觉出大夫人看着自己的眼神不似刚才那么热情,虽然也不知道是什么让她突然改变了态度,但她面上神色如常,想着尹子恪的腿也确实没事了,便找了个理由离开。 尹子恪的心里其实很是不舍,可既然顾瑾璃还有事情,那他也不好再多挽留。 坚持将顾瑾璃送出尹家的门口,他站在台阶上,看着她上了马车缓缓离开。 顾瑾璃放下帘子的时候,望着那一直目送着自己的尹子恪,轻叹了口气。 世事无常,人也都是会变的。 尹子恪离开了轮椅,一身白色长袍如一朵高贵的天山雪莲一样长身玉立,虽然一如当年的那个浊世中的如玉公子,可是顾瑾璃却觉得他的心境已经变了。 不过,好在他的心只是变得沧桑了,并未变得世故,并未变得面目全非。 心情复杂的叹了口气,她坐着马车去了南阳王旧府。 大白天的去见陈泽轩,其实有点影响不好,特别是在这样特殊敏感的时期。 毕竟,这京中的眼线,不止是有亓灏的,还有老皇帝和八皇子的,亦或者其他人的。 可是,顾瑾璃不在乎,因为本来之前她就从未隐瞒过自己与陈泽轩有交情。 她当初是以一个乡野小民的身份回京,因给太后诊病这才渐渐进入了大家的视野内。 后来,选妃大典上,亓灏当众将她要去了宁王府。 再后来,她便对外宣称陈泽轩是自己的“义兄”。 不乏有人曾疑惑过,身份卑贱的“林笙”是如何与举世无双的轩世子搭上关系的。 对此,顾瑾璃只方言说是二人脾性相投罢了。 至于旁人信与不信,她才懒得解释。 虽然老皇帝和太后经常召顾瑾璃进宫,可他们二人从头到尾都是不曾真心信任过顾瑾璃的。 尤其是老皇帝,顾忌于顾瑾璃与陈泽轩有过来往,更是不敢相信她。 顾瑾璃给他开的每一副药,老皇帝都得找魏廖再三确认药方后,还要找专门的人试药才敢入口。 多次下来,老皇帝并未在顾瑾璃开的药里发现问题,故而对她的防备心也就少了几分。 陈泽轩听完雷子将今日前线的战情报告完,问道:“药可到了庞丰手里?” 雷子想了想,道:“如果快的话,应该今个中午就到了。” 陈泽轩冷笑一声,幽幽道:“昨日和今日加起来,云国死伤的将士差不多八万人了。” “总共才二十多万人,兵力上不如亓灏,明日要是再打下去,恐怕真的要全军覆没了。” “如果快的话,今个中午庞丰就能收到您给的药。”雷子知道陈泽轩在想什么,接着他的话道:“庞光中了毒,庞丰就是再君子,恐怕也不会让整个云国大军一败涂地。” 陈泽轩眸子里闪动着一种奇异的光芒,“若是本世子没想错的话,今个晚上庞丰就会动手。” “世子,如果……”雷子还想要问陈泽轩,如果庞丰没有动手,又该如何? 可不等他说完,直接被陈泽轩一个冷冽的眼神给止住了。 雷子下意识的望向门口,只见顾瑾璃站在门外,不知道将他们二人的对话听去了有多少。 第453章 只要妹妹 顾瑾璃其实只听到了“庞丰”这个名字而已,至于陈泽轩和雷子前面说的那一长串最关键的话,却没听到。 她见二人刻意的停止了话题,便知道刚才他们谈论的内容一定是不愿让她知道的事情。 面色如常,她装作无事的样子,踏了进来,对陈泽轩笑道:“哥哥,我刚才去了一趟尹家,回宁王府的路上想着有几日没见你了,所以便过来了。” 说罢,她又看了一眼雷子,有些疑惑道:“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陈泽轩深深的望着顾瑾璃,瞧着她似乎是真的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便微微一笑:“没什么,我刚才不过是交代雷子,让他多盯紧宫里的动静。” 顿了顿,他转头对雷子道:“这里没什么事情了,你先退下吧。” “是,世子。”雷子点点头,对顾瑾璃也拱了拱手,然后便出了房间。 顾瑾璃也没打算戳破陈泽轩的谎言,反正回去后她自会调查一下“庞丰”。 她点点头,坐了下来,问道:“哥哥,师父可有来过信儿?” 陈泽轩摇头,这次倒是没再骗顾瑾璃:“没有。” 顾瑾璃“嗯”了声,又紧接着问道:“哥哥,亓灏这次和云国打仗,你觉得他有几分胜算?” 陈泽轩看着顾瑾璃,试探道:“你觉得呢?” 他问这个问题,是想看看顾瑾璃现在对亓灏的态度如何。 “我?”顾瑾璃故作惊讶的指着自己,讪讪笑道:“我不懂兵法,不好说。” “不过,如果他输了,那么回京后想必是没法再在朝中立足了。” 她的语气听着很是平常,不过暗地里的意思似乎是很希望亓灏输。 陈泽轩勾了勾唇,轻笑道:“你说的没错,他这次就是回来,也是灰溜溜的回。” 顾瑾璃心里“咯噔”一下,藏于袖子里的手紧紧攥着,面上仍旧不露声色道:“哥哥,亓灏十三岁上战场,好像从未有过输的时候。” 陈泽轩摇了摇头,不欲多说的模样:“笙儿,这次战争,云国相当于倾尽了所有兵力,所以敌军主帅必定会全力以赴,想法设法的赢。” “再说了,这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 “他之前在战场上如鱼得水,并不意味着老天爷每次都会眷顾他。” “马都有失蹄的时候,更何况是行军打仗这种事情?” 顾瑾璃见陈泽轩含糊其辞,顾左右而言他,心里隐隐有些不悦。 照陈泽轩这么说,因为云国主帅全力以赴,所以亓灏就会输? 哼,他敷衍自己,也要找个好一些的理由吧? 两军交战,事关国家荣辱,事关百姓安危,有谁敢不全力以赴?倾尽所有? 那些打了败仗的人,也都是奋力挣扎抵抗过的! 恢复记忆后,不知道是因为得知了陈泽轩和莫离一起欺骗了自己,还是因为亓灏的缘故,顾瑾璃现在对陈泽轩的感觉很是矛盾复杂。 她一方面感谢他这两年来与自己携手扶持,对自己的无限呵护和付出。 另一方面,她又对他的某些言行产生了防备和抵触。 如此矛盾的心理,有时候让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陈泽轩。 人,可能都有一种通病。 如果一个人长久的无条件的,不求回报的对你好,你渐渐会习以为常,觉得理所当然。 如果有一天,他有稍微对你不好的地方,你便会一直记挂在心里。 之前那些所有的“好”,都会被这一丁点“不好”来代替。 顾瑾璃深知,在未查明事情真相之前,这样对陈泽轩其实也是有点不公平的。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以客观的心态对陈泽轩,口是心非道:“希望真的能像哥哥说的吧。” “笙儿,很快我们的计划就要实现。”陈泽轩很想握着顾瑾璃的手,让她感受自己此刻胸腔内的汹涌澎湃,可是他却忍住了。 虽说是兄妹,可男女之别还是需要注意的。 顾瑾璃点头,很快又摇头:“可是,哥哥,我还是担心师父。” “师父的底细一日没查清楚,我便一日不安心。” “要是这次亓灏真的有去无回,八皇子顺理成章的登基后,那亓国到底是在你的名下,还是被师父给掌权?” 顾瑾璃将话题又绕回到了莫离身上,还有意的挑拨陈泽轩和莫离的关系,以让陈泽轩继续去查莫离的身份。 陈泽轩沉默了片刻,半晌才道:“笙儿,师父曾说他所为的一切都是为了助我。” 这话听着像是往后将亓国和云国都收入囊中后,登上那个位子的人便是陈泽轩。 可是,陈泽轩说的没有底气,顾瑾璃听着也很是怀疑。 这个问题,很是沉重,却不能逃避。 顾瑾璃看着陈泽轩垂下眸子,紧抿着唇,竟给人一种很哀伤孤独的感觉。 怎么说都是一起走过两年的人,顾瑾璃对陈泽轩始终不能太过狠心。 哪怕是养一条狗,都是有感情的,又何况是陈泽轩呢? 他为了她受过不少苦,即便是抱着别样的心思,可她也不能完全否认了他的付出。 叹了口气,顾瑾璃犹豫了会,还是伸手握住了陈泽轩的手,如以往那般,像是妹妹待哥哥一样真诚道:“哥哥,我会陪着你的。” 虽然不可能再完全的信任陈泽轩,但在查清楚她疑问的问题之前,她会陪着他。 比起陈泽轩来,顾瑾璃更担心的是莫离。 先联手把莫离给整治明白了,再决定她与陈泽轩的关系如何。 毕竟,在顾瑾璃的内心深处,还是不愿将他当敌人看待的。 陈泽轩心里一暖,反握住顾瑾璃的手,“笙儿,谢谢你。” 被陈泽轩这一谢,顾瑾璃有点心酸,将手抽回来,声音有点不自然:“哥哥,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不要有什么压力。” 陈泽轩“嗯”了声,抬手揉了揉顾瑾璃的头,轻笑道:“都走到这一步了,没什么想不开的了。” “师父若是诚心为我,我自然会对他恭恭敬敬,孝顺百倍。” “倘若他与你我是二心,那么我便只要妹妹,不要师父了。” 他说话的时候,嘴角是上扬的,可是语气却是阴冷的。 似乎,这世间万物,都不及顾瑾璃一个重要。 动了动唇,顾瑾璃忽然问道:“那……如果在皇位和我之间必须做一个选择,哥哥会如何?” 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有问过亓灏,可亓灏却屡次不分场合的要她知道她在他的心里胜过一切。 顾瑾璃与陈泽轩只有亲情,没有男女之情,可这一刻却想知道,自己在他心里,究竟有没有那么重要。 陈泽轩的眸子暗了暗,揉着顾瑾璃头发的手明显的一顿。 他静静的望着顾瑾璃,薄唇轻轻吐出一个字来:“你”。 顾瑾璃咬着唇,她低声道:“哥哥是凤国太子,为了复国牺牲了太多,不能为了我放弃一切。” 陈泽轩移开眼睛,视线落在别处,似是叹息又似是感慨:“以前,我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妹妹的时候,我活着的目的好像就是为了复仇。” “后来有了你,我便觉得让你开心单纯的生活,这更重要。” “只是……” 他嘲讽一笑,继续转头看着顾瑾璃:“阴差阳错,还是将你拉了进来。” “笙儿,哥哥从来不是什么好人,手上也沾了不少人命。” “你只需知道,哥哥对不起谁,这辈子也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 大概是陈泽轩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坚定,顾瑾璃重重点头,“我也一样。” 接下来,二人都没再说话,只是安静的坐着。 陈泽轩想起昨夜让雷子给庞丰送去的那包毒粉,不自觉的抬头看了顾瑾璃一眼。 他不会伤害顾瑾璃,可却没说对亓灏手下留情。 亓灏曾对顾瑾璃造成了那么大的伤害,他伤害亓灏的话,她应当不会往心里去吧? 再说了,听着她刚才的话,那意思好像也是巴不得亓灏倒台似的。 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着,陈泽轩将心里的愧疚和不安压了下去。 二人后来又随意的聊了几句,顾瑾璃便离开了。 雷子把时间掐的很准确,药粉确实是在中午的时候到达了庞丰的手中。 不过,庞丰因为庞光在战场上中了毒,所以大家的心思都在给庞光解毒上,一急之下暂时将那药粉给忘记了。 军医从庞光被接回军营后,就寸步不离的守着。 几副药下去,庞光的脸色非但没有恢复正常,反而由青变紫,看起来更加严重了。 庞光倒下了,云国军营里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大将,明日可以出战。 可是,庞丰只有庞光这一个独子,若是庞光真的就这么死了,庞丰得要哭死了。 军医们顶着千斤压顶的巨大压力,绞尽脑汁的想着各种各样的法子来给庞光解毒。 扎针,泡药,最后连放血的极端法子都用上了。 看着那一盆盆的黑血,庞丰吓得两腿一软,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直至亥时,也不知道是不是乱七八糟的药兑在了一块起了效果,总之庞光的脸色竟神奇的一点点恢复了正常。 他那滚烫的身体,温度也正在渐渐回温。 军医们很是惊喜,一边在心里暗叹这庞将军命大,一边连忙派人给庞丰的营帐里传了个信儿。 庞丰得知太医开的药有效,便承诺回京后一定重重有赏。 不用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庞丰紧绷着一天的心终于可以安稳下来了。 庞丰的副将见老将军高度紧张的精神放松了,这才将那盛着毒粉以及一封信的小盒子交给庞丰:“将军,这是亓国轩世子派人送来给您的。” “轩世子?”庞丰已经许久未曾与陈泽轩联系了,尤其还是在两军交战的时候,因此怔了一下,一脸狐疑的打开了盒子。 若是旁人送来的东西,他自然是不会如此胆大的打开,而且此人又是敌国的人,保不准这里面装的是什么毒物。 但那人是陈泽轩,二人是熟识的,而且依着陈泽轩在外的盛名,想必他也不是那种阴险小人,能做出这等背地害人之事。 可打开盒子后,庞丰取出那张信纸,一眼看完信上内容后,脸色微变。 这盒子里的毒粉,似乎颠覆了陈泽轩在他心里的美好形象。 那样一尘不染的人,怎会想出这样狠毒的法子来? 陈泽轩到底是对亓灏有着多深的恨意,竟要拿着那三十万大军来陪葬? 何况,那陈泽轩是亓国人,那是他们亓国的士兵! 虽说战场无父子,双方对立,必定是要来个你死我活的。 只是庞丰怎么说都是一军之将,将心比心,倘若是敌军要对他的大军下如此狠手,他必定要气愤得吐血身亡。 手里紧紧攥着信纸,庞丰的身子因震惊而微微颤抖。 “老将军,怎么了?”副将见状,急忙问道。 庞丰将信纸递给副将,副将看完后也是觉得不可思议:“轩世子身为亓国人,怎能……” “老将军,会不会其中有诈?” 庞丰摇头,半晌才缓缓道:“不会,轩世子这次是认真的。” 帐篷的帘子半开着,他望了一眼外面飘扬的战旗,眸光复杂道:“今晚外面刮的是东风,轩世子连这个都算到了,真不愧是天下第一公子。” “老将军,属下知道您不屑于做这等背后伤人之事,可是亓国那宁王爷也派人暗算了咱们少将军吗?”副将知道老将军不忍心,便撺掇道:“要不是军医们医术高明,咱们少将军恐怕……” 庞丰身子一抖,想起了刚才经历的撕心裂肺之痛,猛地咬着牙,狠声道:“也罢,你就按着这信上说的去做。” “在离着敌营五里地的地方,将这药粉撒空气里。” “药粉自会顺着风向,飘进敌营。” “明日丑时,你趁着敌军中毒之际,带十万精兵去偷袭。” “成败,在此一举了。” “是。”副将应了声,拿着小盒子离开了。 庞丰闭上眼,喃喃道:“我庞丰打了一辈子仗,自认为光明磊落,可这次……” 长叹一声,他摇了摇头,老脸看上去似乎比刚才还要苍老几分。 今夜的东风很大,药粉顺势进入了亓灏的军营。 只是半个时辰的功夫,杜江便急匆匆的一脸慌张的跑进了亓灏的帐篷里:“王爷,不好了!” “怎么了?”亓灏正在研究底图上的一处狭窄的只能进,不能出的山谷,被杜江这突然的一打扰,不免得皱起了眉头。 “咱们……咱们的士兵们都中毒了!”杜江一张俊脸惨白如纸,说起话来也哆哆嗦嗦。 他素日里处事不惊,沉稳干练,何曾有过如此失态的时候? “什么?!”亓灏一听,然后“噌”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桃花眼里燃着怒气,厉色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江的语气悲愤道:“刚才有接近一半的士兵腹痛难忍,魏太医把脉说是士兵们中了奇毒!” “属下派人察看过粮仓和水源,这些都没问题。” “所以又派人在咱们军营的四周查探了一番,果不其然,在五里外的地方,发现了敌人丢下的药包纸。” “魏太医说,这毒粉是随着空气传来的!咱们的士兵们就是吸入了毒气!” 亓灏听罢,一边快步往帐篷外走,一边压抑着怒火问道:“你说,有一半的人中了毒?” 杜江忿忿道:“是,一半的人。” 攒着的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亓灏咬牙切齿道:“本王没想到,庞丰竟变得心狠手辣到如此地步!” 杜江跟在亓灏的身后,怒色道:“梁宽那样的人,哪能真的使那小人手段?他毒镖上抹的药,其实根本也算不得什么毒,只不过是得要十二个时辰方能自行解毒。” “庞丰一定是因为今个梁宽在战场上用毒镖伤了庞光,这才要咱们的士兵来抵命!” 梁宽用毒镖伤了庞光一事,亓灏自然是知情的。 战场上,谁没个受伤的时候? 再说了,还是庞光先对梁宽射的箭,梁宽射毒镖也是正当防卫。 就是毒镖上真的有毒,那也只能说是庞光活该! 正大光明的,面对面的打个架不好吗? 大家都是成年男人了,为何要背地里搞这种乌七八糟的小动作? 因为空气中还有残留的毒药成分,所以在魏廖的授意下,杜江早已派人烧了几锅草药,分别放在风向口处和各个帐篷的外面,好将毒气给净化驱散。 魏廖根据顾瑾璃给他的那本医书小册子上的内容来下的药,连翘,拳参,贯众,玄参,牛黄,白薇,大黄,射干…… 亓灏每次行军打仗,不仅会习惯性的带着太医,还会带着不少药材。 所以,在寻常药材上倒是没什么可缺的。 “魏廖,可能研制出解药来?”亓灏走到隔壁士兵的帐篷里,掀开帘子问道。 魏廖神色肃然,他一边给床榻上的士兵扎针,一边头也不回道:“王爷,现在我还没诊出来敌军下的是什么毒。” 亓灏“嗯”了声,又出了帐篷。 魏廖一时之间给士兵们解不了毒,亓灏在屋内干着急也无济于事,倒不如不要在他跟前站着,徒增压力罢了。 况且,亓灏心里憋着一团火,再在帐篷里等下去,只怕会干扰魏廖诊治,倒不如在外面吹吹冷风,让头脑静下来,想想办法。 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亓灏这才想起来梁宽,便问道:“梁宽呢?” 杜江难过道:“梁宽他……他刚才在外面,也吸入了毒气。” 亓灏听罢,抿着唇沉默着进了梁宽的帐篷。 如杜江所说,每个中毒的士兵都是捂着肚子,痛哭流涕的哀嚎着,模样痛苦的很。 连站都站不住,只能躺在榻上,有的人躺在地上,总之十几万个人都在以各式各样的姿势打着滚,痛不欲生。 梁宽也是一样,他原本白皙的脸此刻因为中毒而涨得通红,一双眸子因为疼痛也失去了光芒。 他死死的咬着牙,似乎在压抑着自己的痛呼声。 见亓灏站在了床榻边,他张了张嘴,将那刚压下去的呻吟声给露了出来。 东山军营这一支如雄鹰一样的军队,在战场上立下过那么多的战功,何时有如此狼狈过? 军人,是应当马革裹尸,战死在沙场上的,而不是死于小人之手! 胸膛里的火焰在叫嚣着,他一甩袖子,一字一句道:“杜江召集两千精兵,随本王夜袭敌营!” “庞丰既然敢对我方军营下如此狠手,那本王便要他们为此愚蠢的行为付出代价!” 当年,亓灏十三岁便可以单枪匹马夜闯敌营,杀了敌军的副将。 现在,其实也可以独自杀过去。 只是,他一个人毕竟只有两只手,杀起人来太慢。 带着两千个精兵过去,平均一人最少按着杀二十个人来算,那么一千个精兵至少能杀掉敌军四万人! 除去伤亡士兵,云国的二十万大军剩下十二万,亓灏的三十万大军剩下十五万不到。 兵力上,双方勉强算是均等了。 所以,亓灏他们就能杀多少是多少! “王爷,两千精兵太少,要不……”杜江虽然相信亓灏的能力,可却担心他的安危。 亓灏冷声拒绝,不容置疑:“不用。” 杜江知道亓灏这说一不二的性子,只好点点头,赶紧去点兵。 芙蕖院里,顾瑾璃细细的想着庞丰这个人,依稀记得他好像是云国的大将军,至于对这个人的其他信息,却一无所知。 视线落在正在关窗户的阿翘身上,顾瑾璃开口问道:“阿翘,你可听说过庞丰?” “庞丰?”阿翘转身,想了想,道:“庞丰是云国的大将军,也是这次敌军的主帅。” “奴婢以前好像听雷子说过,世子跟庞丰有点交情。” 说罢,阿翘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主子,世子他该不会……” 顾瑾璃半倚半靠在床榻上,眸光骤冷:“阿翘,你现在就去问一下秦峰前线的情况。” 前线的战况,每日都会有专人传进京城。 今个梁宽挨了几下流星锤,庞光中了毒镖。 而对于今晚亓国大军中毒的消息,暂时还没传回来。 顾瑾璃深知陈泽轩要除掉亓灏的决心,一听到庞丰与陈泽轩有牵扯,一颗心瞬间生出不安的感觉来。 “是,奴婢这就去!”阿翘知道事态严峻,立刻跑出了屋子。 想起白日陈泽轩那番感人肺腑的话,顾瑾璃攥着被角,幽幽道:“哥哥,但愿如你所说的,永远不要伤害我。” 陈泽轩若是真的勾结了庞丰来对付亓灏,那么也就是间接的伤了顾瑾璃。 因为亓灏,是她这辈子都过不去的坎儿。 他扎根在她的心底深处,拔不掉,抹不去。 亓灏若死于阴谋奸计,那她就让整个云国来陪葬! 毕竟,亓灏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他跟他的士兵们一样,都只能铁骨铮铮的死在战场上,而不是被人给害死! 而参与其中的陈泽轩,顾瑾璃也一定得问他要个交代! 第454章 挑断动脉 很快,阿翘便回来了:“主子,秦峰没在王府里。” 顾瑾璃皱了皱眉,声音不免提高了几分:“他没在府里?会去了哪里?” 见阿翘摇头,顾瑾璃只好叹了口气:“罢了,你下去歇着吧。” “是,主子。”阿翘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按理说,秦峰这两日一直守在王府的。 而他今晚就出去了,这不得不让顾瑾璃认为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从枕头底下摸出亓灏临走前交给自己的玉佩,顾瑾璃的眸光有些清冷。 半个时辰后,秦峰从外面回来了。 得知顾瑾璃派阿翘找过他,他便直接来了芙蕖院。 见顾瑾璃房间里的灯还亮着,便敲了敲门,问道:“顾侧妃,您睡了吗?” 顾瑾璃将玉佩放好,理了理衣服,坐了起来:“进来吧。” 秦峰推门,一身寒气,“您找属下有什么事情?” 他的气息有些不稳,好像是着急跑过来的。 坐直了身子,顾瑾璃问道:“前线如何了?” “前线……情况不太好。”秦峰攥着拳头,咬牙道:“敌军竟给我军下了毒,有一半的士兵中了招。魏太医瞧不出士兵们中的是什么毒来,王爷一怒之下,带着两千精兵夜闯了敌营。” 顾瑾璃一怔,脑袋像是被锤子给猛地捶了一下。 一半的士兵中了毒,那可是十几万的人! 罔顾人命,陈泽轩竟心狠手辣到了这般地步! 倒吸一口气,她好久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那……那亓灏他现在……” “中毒的消息也是刚快马加鞭传回来的,至于王爷带人突袭的情况,暂时还不知道。”秦峰说着,表情也是愤怒无比:“真是没想到,这次云国竟如此无耻,真是可恨!” 顾瑾璃咬唇,眼睛直直的看着秦峰,“中毒的士兵什么症状?” 她这一问,将秦峰给问懵了:“这……传信回来的人只说是腹痛,从脉象什么上来看,好像瞧不出东西来。” “啊,对了,魏太医扎针、用药都试过了,也不好使。” “毒素是随着空气传入了军营,魏太医熬了药驱散了一些毒气,但那药却对士兵们不起作用。” 说罢,秦峰掏出一张药方来。 传回来的消息内容,自然是由亓灏或者是杜江决定的。 亓灏派人去敌军大营,将杜江留在了营中照看着中毒的士兵,为的是防止敌军趁着亓灏夜袭的时候偷袭。 杜江瞧着魏廖急得面红耳赤,想不出法子的模样,便想到了远在京中的顾瑾璃。 所以,也就连带着药方一并带了回来。 见不到士兵,没法望闻问切,只听一个腹痛的症状,跟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毕竟,腹痛的原因也有千万种。 而魏廖守在士兵的眼前,对他们的脉象什么的肯定是了解的。 有了药方,顾瑾璃也就不用一头雾水的自己瞎揣测了,可以根据魏廖的初步判断,再进行推理、改进。 “好,我看看。”来不及穿鞋子,她将药方接过来之后,直接下了床。 秦峰没想到顾瑾璃会真的愿意在这个危急时刻伸手帮亓灏一把,听后立刻一喜:“顾侧妃,要是您能将毒给解了,那么咱们那些士兵就有救了!” 顾瑾璃低着头,神色专注的看着那些药名,脑子里联想着可能出现腹痛的所有的毒药,抿唇没有说话。 随着蜡烛渐渐的燃尽,秦峰看着顾瑾璃时而眉头紧锁,时而摇了摇头,时而舒了口气,又时而面色紧张起来,一颗心也跟着她的表情而七上八下起来。 秦峰也不好打扰催促顾瑾璃,只好在一旁安静的干站着等了两个多时辰。 在军营里历练了这么久,他倒是不会觉得有多累,只是担心顾瑾璃到最后得不出个结果来。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三个时辰后,顾瑾璃总算是抬起了发酸的脖子,语气疲惫道:“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些了,你派人回去告诉魏廖,要他挨个试试。” 顾瑾璃几乎是将每种毒都以及解药的配方都写下来了,无不巨细。 秦峰看着这厚厚的一沓写满了密密麻麻字的纸张,感动道:“多谢顾侧妃。” 打了个呵欠,顾瑾璃表情有些无奈道:“死马当活马医,若是再不行,那只能等大罗神仙下来了。” “顾侧妃,您也累了,属下就不打扰您休息了。”秦峰将药方小心翼翼的放进怀里,拱手打算离开,却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顾瑾璃低声道:“这两日的战况,你若是得了空,不定时的给我说一下。” 秦峰猜测顾瑾璃可能是担心亓灏,但又不好意思说出口,便点点头。 兴许是得知亓灏的士兵中了毒,因此庞丰便理所应当的认为即便是亓灏纵骋沙场多年,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和理智的头脑,但毕竟损失了一半的兵力,今夜他必定要寝食难安,焦头烂额了。 庞光的毒已经解了,人也醒来,他在知道父亲给亓灏的士兵下了毒后,很是惊讶。 毕竟,父亲那样正直的人,平日里是最不屑耍手段的。 而这次,父亲竟为了自己违背了原则,这真是让庞光受宠若惊。 当然,惊讶过后,庞光很是幸灾乐祸。 因为,他不过是挨了一只毒镖,而亓灏丢的却是十几万的大军! 本身云国在兵力上就不占优势,现在看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只是,在他沾沾自喜的喝着药的时候,为什么帐篷外面却传来了一片厮杀声呢? 亓灏非但没有如庞丰父子所愿,竟还带着人杀了过来。 他身上连铠甲都没穿,一身黑色的衣袍在夜风中飘扬。 高头大马上,他的长矛挥舞之间,挑断了两个士兵颈间的动脉。 分列在亓灏身后的那两千个精兵,也如亓灏一般,带着对敌军的强烈恨意,像是两只雄鹰的翅膀,奋力的扇动着。 由于亓灏的士兵们来势凶猛,手气枪落之间便是人头落地,以至于打得庞丰一个措手不及。 有一些士兵还在睡梦中,有一些在迷迷糊糊的站岗,庞丰白日里因为庞光中毒一事受了累,所以好不容易躺床上刚有了点睡意,也被外面的动静给吓得爬了起来。 “老将军,宁王爷带着兵杀过来了!”庞丰的副将衣衫不整的跑进了帐篷,脚上还丢了一只鞋子。 “什么?!”庞丰老脸一变,急声问道:“带了多少人?” 副将赶紧道:“瞧着大约两千多个!” “两千多人?!”庞丰听罢,冷笑一声。 不知道该是敬佩亓灏的勇气,还是感慨这堂堂战神竟如此沉不住气,做出了这般不深思熟虑之事。 一军之将,是整个军队的核心领袖,灵魂所在。 若是他出了事情,整个军队便不战而败。 亓国的两千精兵跟这云国的十多万人比起来,简直就是以卵击石,螳臂当车,自找死路,不自量力! 亓灏这不仅仅是意气用事这么简单,而且还极为的不负责任。 对东山军营的不负责,对亓国的不负责! 悬着的心松了下来,他一边慢条斯理的穿着外袍,一边道:“无碍,才两个人,亓灏这是……” “老将军!”这时,忽然一个小兵一脸是血的冲了进来,神色惶恐慌张:“不好了!” 庞丰不悦的瞪着小兵,“又怎的了?” “少……少将军他……他……”小兵一副快哭了的样子,哆哆嗦嗦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光儿他怎么了?!”庞丰一听到小兵提到庞光,刚才一脸的不紧不慢便立即变成了不安之色。 “宁王爷像是杀疯了眼一样,杀了咱们的不少人。”小兵想着刚才亓灏如同地狱魔头一样疯狂杀戮的模样,终于哀嚎道:“少将军被他拖出了营帐,现在……现在恐怕是……” “光儿!”庞丰脚下趔趄一步,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 副将连忙将他扶了起来,二人慌慌张张的冲出了营帐。 果不其然,一出去就看到了庞光被亓灏狠狠的踩在脚下,像只乌龟一样动弹不得。 而满地尸体横陈,都是清一色红色铠甲的云国士兵。 空气里的血腥味道,伴随着那“劈啪作响”的篝火,形成了一副极其诡异的血腥画面。 亓灏一双桃花眼里涌动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暗潮,他的脸上染上了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旁人的血。 发带松垮,几缕头发钻了出来,随着他墨色的袍子被风吹起。 庞光的四肢已经被亓灏挑断了筋脉,他身下的血刺痛了庞丰的心。 老泪纵横,他觉得连呼吸都是痛的,“光儿……” “爹……救……救我……”庞光出气多进气少,一看到了庞丰,像是看到了救星,吃力道。 亓灏抬了抬眼眸,加重了脚下的力气。 他将手中的长枪用力往地上一杵,薄唇幽幽轻启:“庞将军,好久不见。” 猩红的眸子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庞丰,像极了一只充满着戾气的恶鬼,让庞丰头皮发麻,浑身冰凉。 “宁……宁王……”庞丰迈着沉重的发抖的老腿上前几步,哽咽道:“下毒一事,是本将军做的不对,请你不要伤害光儿,此事与他无关!” “哦?”亓灏冷哼一声,挑了挑眉,俊逸的五官在夜色下更多了一分凉薄:“庞将军的意思是,愿意一力承担了?” 庞丰怎能听不懂亓灏的意思,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老脸上鼻涕眼泪一大把:“是,求宁王爷高抬贵手,放过光儿。” “我庞丰,自会以命谢罪!”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中又透着无限的凄凉和绝望,仿佛是亓灏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人,正在做着什么逼良为娼的事情。 “老将军,您快起来!”庞丰的副将见状,立即不满道:“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 “您怎能跪敌军?您起来,属下带着人将少将军……” “啊!”副将的话没说完,庞光痛呼一声。 “呵,庞将军还挺委屈的?!”亓灏手腕一转,将刺入庞光小腿的长枪猛地一抽,厉色道:“兵不厌诈,若是在兵法战略上本王中了计也就罢了。” “可庞将军这些年来也算得上一代名将,却做出如此龌龊之事,实则是令人恶心!” “光儿!”庞丰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像是一只从天空中飘落下来的枯叶,身子被风吹的左右摇摆。 亓灏抬了抬下巴,勾了勾唇,一字一句道:“本王不杀你,留着你,明日战场上见!” 说罢,他眯着眸子,说话间长枪直接没入了庞光的后背。 亓灏一枪致命,庞光瞪大着眼睛,死不瞑目。 一脚将庞光的尸体踢到了庞丰面前,亓灏心中的怨气已经消了一大半。 望着倒下越来越多的云国士兵,粗略一看差不多没有个五万,但四万是绝对有了! 今夜突袭的小目标达成,亓灏翻身上马,笑的痛快肆意道:“庞将军,节哀!” 扬起马鞭,他调转了马头:“撤!” 呼啦呼啦如排山倒海而来的黑色士兵们,再次呼啸而去。 “光儿!!!”庞丰抱着庞光没了呼吸的身体,一边用力的摇晃着他,一边肝胆俱裂般的哭喊道:“光儿,你醒醒,你睁开眼睛看看爹爹!” 可惜,这个在出兵之前,扬言要将亓灏打趴下去的儿子,永远再不会给他任何回府了。 副将跟在庞丰身边多年,还是第一次瞧着庞丰如此的狼狈不堪,如此的伤心欲绝,故而抹了一把眼泪,“噌”的拿起自己的长枪:“老将军,属下这就替少将军报仇!杀了那些亓国狗!” “站住!”庞丰冷声呵斥住了副将,搂紧庞光,咬牙切齿道:“光儿的仇,本将军自己为他报!” “现在就去清点人数,明日本将军要亲自砍下亓灏的头颅来,将他的尸体挂在云国的城墙上!” “是!”副将应了声,转身去派人清点人数,清理地上的尸体去了。 杜江等在军营里,很是焦灼。 在听到一阵阵渐进的马蹄声后,他快步跑了出来。 见亓灏除了一脸的血,惊声道:“王爷,您是不是受了伤?” 亓灏下了马,丢掉手里的长枪,定定的望着杜江,缓缓道:“本王杀了庞光,端了庞丰的几万人马,也算是为那些中毒的士兵们报了仇。” 与杜江一起留守在军营里的其他士兵们听罢,都不自觉的红了眼睛:“王爷……” 可能在所有人眼里,小小士兵的命不是命,就跟那路边的草芥一样,河水里的芦苇一般,很是卑贱。 可是,他们的主帅竟将他们看得极重,为了他们只带了两千精兵便闯去了敌营。 这样的主帅,他们又有什么理由不死心塌地的追随着?不甘心为他奉献出一切? 众人默默的看着亓灏,内心都是同样的感受。 拍了拍杜江的肩膀,亓灏声音沙哑道:“梁宽怎么样了?” 杜江垂下眸子,摇了摇头,“魏太医还没研制出解药来。” 亓灏“嗯”了声,一边往帐篷里,一边闷声道:“时候不早了,让大家都赶紧修整一下,明日有硬仗要打。” 杜江目送着亓灏进了营帐,“是,王爷。” 十八日这天,天还灰蒙蒙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片凝重和紧张的气息。 云亓两国的大军便已经列阵两侧,只等着主帅们的一声号令。 庞丰已有几年没上过战场了,但这并不能影响他的威严气势。 勒着马缰,他死死的瞪着对面的亓灏,然后高喊一声“杀!”,他身后的仅有的七八万士兵,如同一群做最后挣扎的狼,又像是一滩血,涌向对面。 而亓灏也派出了同等数量的士兵来迎战,黑色的铠甲布阵成一条黑龙状。 而剩下的八万士兵要驻守军营,保证那些中毒士兵的安全。 主帅对主帅,亓灏和庞丰交手,二人心里头都憋着一股火,一个老当益壮,另一个年轻力胜,所以谁都没保留实力,下的都是狠手。 而两方的士兵们,每个人也都以性命相搏。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地上已经躺了不少尸体。 就连一旁护城河里清澈的河水,此刻也变得一片血污。 “亓灏,本将军今日一定要斩下你的狗头来,以慰我儿的在天之灵!”庞丰的话刚落下,紧接着传来轰隆隆一声,天上划过一个刺眼的闪电。 瓢泼大雨便从天而降,森冷的寒意透过铠甲钻入肌肤,不知道为何竟让亓灏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 这种蚀骨的疼痛,似乎已经有日子没感受到了。 亓灏皱了皱眉头,握着长枪的手紧了紧,但出枪的动作却比刚才要慢了几分。 庞丰敏锐的捕捉到亓灏的异样,原本开始有些不济,现在越发的用力起来。 猛地一戳,竟还真戳中的亓灏的肩胛骨。 亓灏闷哼一声,从马上“砰”的一下子摔了下来。 心口的剧痛蔓延全身,他见庞丰举着长枪又要刺过来,就地打了个几个滚。 庞丰落了个空,气急败坏的翻身下马,势必要将亓灏给斩于枪下才行。 亓灏脸色苍白,额头上冒出了细汗,伸手以枪回档,却多少有点力不从心。 “王爷!”东山军营的士兵见状,惊叫一声,立即就要从一旁涌过来。 奈何,却被庞丰的副将带着人给拦住了。 不仅如此,除了庞丰之外,还有不少人都将亓灏给包围了起来。 雨越下越大,地上泥泞不堪。 亓灏单腿跪在泥水里,咬牙挥舞着长枪。 “呲”,有人从后面一枪刺入了他的腰间。 额头上青筋暴露,亓灏奋力提气,足尖轻点,周身旋转,手中长枪挽了一个花,一枪刺中刚才偷袭自己那人的胸膛。 被庞丰的副将纠缠的士兵们见亓灏处于下风,心急之下也顾不得太多,拼了命的往他的身边打去。 好不容易有三个士兵攻进了包围圈,将亓灏给抱到了马背上。 “王爷,快走!” 亓灏身上的伤并不致命,可那胸口的绞痛,却让他毫无力气。 攥紧缰绳,他对还在与云国打斗的士兵们喊:“撤!” 说罢,他驾着马往与军营驻扎的相反方向跑去。 东山军营的士兵们跟随着亓灏,一同撤退。 云国的士兵才八万人,要想将他们拿下,还不是小菜一碟? 可是,亓灏的身体最重要,所以还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先撤退微妙。 要不然,亓灏一旦出现了意外,那么他带的这支队伍也就完蛋了。 “追!”亓灏受了伤,状态很是不好,庞丰若是不趁机追杀,将亓灏一网打尽的话,那他就是个傻子了。 一声怒吼,庞丰带着他的士兵们紧跟其后。 前面,便是那个亓灏研究了两日却暂时研究不透有进无出的死路山谷。 庞丰见亓灏没了退路,与士兵们更是打了鸡血,疯狂的攻击。 亓灏被人护在了山谷的安全处,而其他士兵们则在谷口处抵抗。 与此同时,军营里等待着的杜江,已经收到了亓灏被庞丰追杀的消息,他心急如焚。 一来,虽然已经收到了秦峰连夜派人送来的药方,但魏廖还在仔细的研究实验中,已经有不少士兵没撑过去死了。 二来,亓灏在带兵出发之前,下了铁令,那就是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必须守住后方。 东山军营的兵,是他亲自带出来的,就算是他死了,也不能全军覆没! 杜江自然知道东山军营是亓灏多年的心血,可是他又怎能忍心看着亓灏被堵在山谷里受死? 焦急的走来走去,杜江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杜将军!”这时,有一个太医从营帐里跑了出来,“这是魏太医研究出来的药方,您快吩咐下去熬给士兵们喝吧!” “好!”杜江听罢,面上一喜,立刻派人按着药方上写的药熬给士兵们喝。 只要士兵们的毒给解了,那么他就可以让梁宽坐镇军中,自己带着部分人马去救亓灏了! 否则,容易给敌人偷袭后方的机会! 第455章 早立太子 随着大雨越下越大,两军对战的也越来越激烈。 云国的士兵一鼓作气,而亓国的军队也誓死抵抗,所以两军一直纠缠着,僵持着。 亓国军队虽然没了后路,可到底是亓灏一手带出来的“雄鹰”,自然不会那么轻易的屈服妥协。 亓灏被小兵搀扶进了山洞避雨,他靠在身后的山壁和外面跟断了线的似的瓢泼大雨,薄唇紧紧抿着,目色沉沉。 心口,为何会在这个关键时刻痛了呢? 不知道为何,亓灏想起了多日前顾瑾璃给他诊脉过,询问过他这个问题。 当时的她表情有那么点不自然,但他也没曾多想,只以为是她不好意思表露出对他的关心来。 她医术精湛,会不会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呢? 而且,在那天晚上分别之前,她从床上跑了下来,出乎意料的给了他一个吻。 那个吻,会不会…… 始终不敢相信顾瑾璃会借着那个莫名其妙的吻,来对自己下手。 将手按在胸口,他毫无血色的脸上神色复杂又沉重。 缓缓的闭眼,他不愿去想那夜的意乱情迷,鱼水之欢,因为心脏会痛的更厉害。 再者,眼下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先解了被围困的危机才是最重要的。 脑子飞快的转动着,亓灏的眉头皱的也越来越紧。 雨声伴随着士兵们的嘶喊声,搅得他的心也平静不下来。 双方在谷口处持续纠缠到了深夜,仍旧是互不相让,拼死相抗。 与此同时,芙蕖院里,秦峰将刚传回来的战况报给顾瑾璃听:“虽说魏太医用了您的方子研制出了解药,可是王爷他……王爷他不知怎的,竟在与庞丰交手的时候突然不适,从马上摔了下来。” “王爷被庞丰重伤,被人围困进了山谷里。” “现在情况很是危机,只怕……” 征战沙场多年,从来都是亓灏带着兵去围攻旁人,今个还是头一次被人围攻,真是令人不敢置信。 顾瑾璃听罢,深吸一口气,缓缓问道:“敌军多少人?” 秦峰一脸担忧的低声道:“除去那些中毒的士兵,咱们还有十几万人,比敌军要多一半。” “可是,王爷担心他带着人在前面交手的时候,庞丰会另外派人袭击后方,所以就留下了一半的人给杜江和梁宽。” 顾瑾璃“嗯”了声,沉默了一会才道:“我知道了。” 秦峰见顾瑾璃再没说话,便退了出去。 门被关上的同时,后窗闪进来一个人,吓得顾瑾璃刚要张嘴喊出声来,却又猛地闭住了。 陈泽轩站在黑影之中,一双狭长的眸子幽幽的望着顾瑾璃。 顾瑾璃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能借着烛光依稀分辨出那衣服的眼色。 勾了勾唇,陈泽轩声音轻柔却带着丝丝凉意:“解毒的那方子,是你开的?” 想着陈泽轩必定将自己与秦峰刚才的话都听的一清二楚,顾瑾璃也就不与他多费口舌了,直接痛快的承认道:“是。” 本以为,顾瑾璃怎么着都会顾及着彼此的情意委婉的解释一番,就算是不解释,好歹也为了照顾一下他的情绪来撒个谎。 可是,她竟就这么一口承认了,连个谎话都不屑与他说了,这意味着什么? 心中的火气瞬间被点燃,陈泽轩大步蹿到顾瑾璃面前,一把抓着她的手腕,双眸直逼着她:“为什么?” 由于陈泽轩的手劲有些大,顾瑾璃有点痛。 她挣扎了几下,这动作看在陈泽轩眼里竟像是反感和抵触:“笙儿,你是不是又爱上他了?” “你不要忘记,他是我们的仇人,当年要不是他,你的脸和武功也不会……” “够了!”顾瑾璃眸色骤冷,用力甩开陈泽轩的手,周身气息瞬间冷得能将空气给凝结成冰。 可能,谎话说的多了,连自己都忘记了。 这两年里,莫离一直在顾瑾璃和陈泽轩面前念叨着顾瑾璃的脸是被亓灏给毁容的,武功是被亓灏给废去的,这话骗了没恢复记忆的顾瑾璃,也潜意识里麻木了听多了的陈泽轩。 以至于,他在一怒之下,竟口不择言了。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陈泽轩竟在顾瑾璃的眼里看到了些许的恨意。 他的手僵在空中,怔怔道:“笙儿?” 顾瑾璃死死的攥着衣袖,努力的压下自己满腔怒火。 被谎言欺骗了两年,她生活在地狱似的黑暗里两年,这种被灌输了两年的仇恨的日子,就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窒息的要发疯。 她背过身去,不愿让自己的情绪再流露在陈泽轩面前。 “哥哥,你给亓灏的大军下毒一事,并没有告诉过我。”转移了话题,顾瑾璃并不想现在就与陈泽轩撕破脸。 毕竟,昨个白天,她还刚跟他一副“兄妹情深”的真诚模样。 于情于理,都不该为了一个亓灏而起了争执。 所以,顾瑾璃便只好将自己的暴怒点引到陈泽轩瞒着自己下毒上了。 让陈泽轩知道,自己生气不是为了亓灏,而是陈泽轩独自行动,对她不诚实。 之所以为那十几万大军开方子,她自然也是有理由的:“我给亓灏药方,是因为秦峰来求我,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 “就算是秦峰不找我,老皇帝肯定会派人来让我开方子。” “可能,还直接让人带着我去前线。” 顿了顿,她又继续道:“我不知道哥哥下的是什么毒,所以药方也不只是糊弄他们一下,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效果的。” “而且,亓灏现在被围困,就算是要等人去救援,也等不到那些中毒的士兵们恢复。” 陈泽轩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顾瑾璃的脸,一时猜不透她这话是否出自真心,“笙儿,我瞒着你,是觉得这件事情没有必要让你插手。” “不,哥哥是怕我对亓灏不忍吧?”顾瑾璃转脸,抬眸静静的看着陈泽轩。 陈泽轩动了动唇,半晌才道:“是。” 虽说昨日刚见了面,可是陈泽轩觉得还是亲自过来一趟,将顾成恩投靠八皇子的事情告诉她比较好。 一来,这件事情早晚她都得知道,与其从旁人口中得知,倒不如自己告诉她,要不然总免不了有种瞒着她的嫌疑。 二来,顾成恩现在是八皇子的幕僚,而八皇子面上与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尽管八皇子已经生了二心,可顾成恩到底是个危险的存在,告知顾瑾璃一声,也好让她有个防备。 省的顾成恩哪天丧心病狂起来,伤了她。 谁曾想,他刚来,便听到了房内的对话? 亓灏,果真是他们兄妹之间的障碍。 顾瑾璃站直身子,缓缓道:“哥哥,有些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 她不可能告诉陈泽轩,她因为恢复了记忆,便不可能再被他和莫离继续骗下去了。 她记得与亓灏之前的所有一切,所以陈泽轩要想再骗她,可能要没那么容易了。 这话让陈泽轩以为,她是在指不会再爱上亓灏,因此接话道:“笙儿,哥哥以后……不会再瞒着你什么事情了。” 顾瑾璃点头,却语锋一转,问道:“那哥哥之前可曾瞒过我什么吗?” 她的眸子清冷又干净,一尘不染的让人不敢说谎。 陈泽轩的嗓子一紧,艰难的开口道:“没有。” 一个谎言,就要用无数的谎言来弥补。 他无法,也不知道该如何将那些事情告诉她。 开不了口,也不能开口。 顾瑾璃的心里涌出一股浓浓的失望,她扯了扯唇,笑得勉强“那就好。” 重新坐了下来,她不再去看陈泽轩,语气淡淡道:“哥哥这么晚回来,是有什么事情?” 陈泽轩见顾瑾璃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只好道:“顾成恩投靠了八皇子。” “呃?”顾瑾璃愣了愣,陷入了深思。 老皇帝的膝下,如今只有亓灏和八皇子。 那么,顾成恩苟活下来却并未有离京的打算,而是投靠了八皇子,可见他是想与亓灏作对了。 “我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情的,现在你知道了,我也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刚才闹了不愉快,空气里的火药味虽然淡了些,但气氛还是多少有点尴尬。 陈泽轩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他本以为顾瑾璃会再说些什么的,奈何走到了窗户旁边,也不等她发话。 自嘲一笑,他翻出了窗户,消失在黑夜里。 顾瑾璃需要想的事情许多,胜败未卜的亓灏,居心不良的顾成恩,半真半假的陈泽轩和满口胡言的莫离。 她揉了揉眉心,深感疲惫。 长长叹了口气,那么多的问题她想不出个究竟来,只能先暂时祈祷亓灏活着回来吧。 皇宫里,老皇帝在从贾公公口中得到前线的消息后,惊得险些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亓灏可是他心中最优秀的儿子,从没打过败仗的一个人,怎会被云国的一个老将军给从马上挑下来呢? 又是着急,又是气恼,老皇帝派贾公公立即派了十万大军前去支援亓灏。 只是,亓灏就像是处在生死一线之间,就算是十万大军长了翅膀,也不可能在眨眼之间飞到亓灏的身边,解了他的困境。 可是,老皇帝又不可能什么都不做,这样岂不是让亓灏陷入了孤立无援,自生自灭之地? 十万大军连夜启程的同时,杜江已经带着三万精兵冲去了山谷,营救亓灏。 中毒的士兵们都已经解了毒,只是有两三万人没撑到最后。 不过,保住了十一二万的人,这已经实属老天眷顾了。 杜江留了四万多人驻守在营中,梁宽坐镇军营,与士兵们一起等着亓灏回来。 山谷处的积水已经没了小腿,杜江到了的时候,地上的已经不是雨水,而是血水。 夜色太黑,也根本看不清地上遍地的尸体是敌军还是我军。 山谷中没有食物,寻找出口的士兵们又找不到出路,所以亓灏如果继续坐以待毙下去,那么便会真的丧命于此。 所以,他在心口的疼痛缓和了不少后,不顾士兵们的反对,再次冲锋在前。 庞丰见亓灏竟自己出来了,冷笑道:“本将军还以为宁王爷会继续做缩头乌龟下去!” 亓灏没有理会庞丰的冷嘲热讽,他直接挥着长枪向庞丰刺去。 “哒哒哒”,忽然一阵阵响马蹄声响起。 “王爷!” 亓灏听到杜江的声音后,一边避过庞丰的长枪,一边头也不回的喊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留守在军营吗?” “王爷放心,士兵们的毒都已经解了!他们稍后便到!”杜江说话间,已经用手里的长枪刺死了两个小兵。 庞丰听罢,恼怒道:“可恶!” 可恶的是杜江竟带着人来支援亓灏,如此亓灏的兵便比自己多了。 可恶的是那十几万的士兵们的毒解了,那一会自己和将士们必死无疑! 当然,杜江也是故意这么说的,好让庞丰心慌。 原本快要坚持不住的亓国士兵们见援军到了,立刻士气大振,又恢复了雄赳赳气昂昂的状态。 形势立刻翻转,云国的士兵们被碾压的厉害。 “王爷,您先回去,这里交给属下!”杜江一脚踹翻打算偷袭亓灏的小兵,挺身护在他的面前,替亓灏挡住了庞丰那迎头劈来的一枪。 两只枪碰撞在一起,瞬间摩擦出了火花。 亓灏倒也不是非得逞能才行,他淋了雨,刚才又消耗了那么大的体力,若是可以休息,这是极好的。 他还要回去见顾瑾璃,自然得好好保重身体才行。 就在杜江以为亓灏会推辞,庞丰认为亓灏不会临阵脱逃的时候,却听得他道了一声“好”,然后就真的退出去老远。 找了个避雨的地方,他跟个局外人一样,默默观战。 庞丰不乐意了,跟杜江对打,哪里有手刃仇人的快感呢? 怒瞪着亓灏,庞丰破口大骂:“亓灏,有种你给本将军打,别躲在人后面装孙子!” 先是下毒,后是伤了亓灏,杜江本就对庞丰恨之入骨,现在又听得他对亓灏出言不逊,故而一出手就将他的发冠给打落在地上,“不用我们家王爷动手,爷爷我就能把你打成孙子!” 素日里杜江沉稳内敛,像这样的话倒像是从秦峰嘴里说出来的“狂言”,可见他是真的生气到了极点。 说罢,他将庞丰三两下给打到了地上。 长枪直射,又在庞丰身上刺中了多处。 庞丰虽然老了,可不管如何都是一条硬汉。 他从地上爬起来,又不要老命似的跟杜江杠上了,却又一脚被踹翻。 庞丰的副将见自家的主将竟被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踹在地上,而云国的士兵正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倒下,于是声音发抖道:“老将军,咱们撤吧!” “咱们的军营……被端了!” 在杜江带着人来救亓灏没多久,梁宽竟擅自做主的派了一万精兵突袭庞丰的后方。 庞丰的后方被一锅端了,眼下又像是困兽之斗,做着徒劳无谓的临死挣扎。 如果再耗下去,那么全军覆没的便是云国。 “不,本将军就是死也一定要……”不等庞丰的话说完,副将便一手刀砍在庞丰的颈后,将他打晕了,背起他就要逃。 “想跑?没那么容易!”杜江冷哼一声,不依不饶的纠缠不休,长枪拦去了副将的去路。 云国的小兵们齐心协力为副将开路,倒是真让他钻了空子给逃了出去。 杜江见状,带着人又追在了后面。 没费什么力气,庞丰和副将便都被杜江绑了回来。 云国那些在誓死抗敌的将士们,在看到自己的主帅和副将都被捉了回来,于是很不甘心的束手就擒了。 这场仗结束了,雨小了,天也蒙蒙亮了。 亓灏骑在马上,不紧不慢的问着昨夜军营里的情况。 在得知药方是顾瑾璃给的后,他的眸子里闪过惊讶之色后,随即被一片温柔代替。 他虽然之前是怀疑过自己心口绞痛跟顾瑾璃有关,可后来便选择相信她。 现在他庆幸自己没有那么冲动的就怀疑了她,更感动于她的默默“付出”。 她没有袖手旁观,也没有落井下石,而是帮她救了十几万的士兵。 回去后,他有好多好多话要跟她说。 庞丰和副将被绳子拴着,有专门的士兵看管。 他们二人走在泥泞的路上,如同丧家犬。 庞丰曾想咬舌自尽,被人早一步发现,于是卸掉了下巴,只能张着嘴,含糊不清的骂着。 一个多时辰后,亓灏回到了军营。 梁宽红着眼睛看着发丝凌乱,眼下发青的亓灏,忍着泪与诸多将士们跪在了地上,对着他行了一礼。 亓灏笑了笑,然后开始着手战后工作。 比如说,清点人数物资,处理尸体,还有收编俘虏等。 至于庞丰和副将二人,得跟着亓灏一同回京由老皇帝来处置。 宁王爷战胜的消息,再次让亓国的百姓们沸腾了。 这远比之前打了胜仗更让人兴奋,因为似乎之前好像胜利的都太过容易,大家都习以为常了,也就没什么惊喜了。 而这次不同,又是大军中毒,又是被围困什么的,当真是一波三折。 在这样的困境下,亓灏却赢了,这不是更能让人体会到战胜的喜悦吗? 当然,另一方面也能说明,亓国的百姓们确实是吃饱了撑的,想找点刺激。 好在,这个刺激不是亓灏败了。 要不然,大家都要成亡国奴了。 老皇帝昨夜派去支援的士兵还没到,亓灏已经赢了,这让等在宫里忐忑不安的老皇帝很是高兴。 他一颗心揪了一夜,眼睛也不敢合上,生怕冷不丁的又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现在心头上的大石头没了,也就可以安心的补觉了。 顾瑾璃也一夜未免,她睁着眼睛熬到了天亮,听见阿翘说亓灏胜了,她不自觉的松了口气,打着呵欠合上了眼睛。 顾瑾璃没睡着,陈泽轩也一样。 在得知顾瑾璃给亓灏送去了解毒药方后,他便猜到了会有这个结果。 在椅子上坐了整整一晚上,他努力的将自己的脑袋放空,不去胡思乱想。 因为,越想越乱。 若是他的心乱了,那么便想不出应对的法子了。 亓灏赢了又如何,他能不能回京还是一回事。 “世子。”这时,雷子进来,低声道:“八皇子派人送了话来,问您是否要开始动手了?” 陈泽轩眯了眯眼睛,重重点头:“动手!” “是,世子。”雷子应了声,转身要出门的时候,又被陈泽轩给叫住了。 “等会。”陈泽轩想了想,沉声道:“告诉八皇子,莫要过于担心,一切都在本世子的掌控之中。” 待雷子离开后,陈泽轩攥着拳头一字一句道:“亓灏,这次算你命好。” “不过,胜负未定,能笑到最后才算你厉害。” 老皇帝补觉补到了未时,而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京中炸了开来。 原来,有人在城西的树林里挖出来一块深埋地下的大石头。 那石头一看就是有不少年数了,上面刻着一句话,虽然模糊不清,但是尚且还能勉强辨认。 只不过,文字是一串令人看不懂的古文字。 刻有字的大石头这不算什么惊奇的事情,最让人议论纷纷的是据说在挖出石头的瞬间,有一道紫色的光芒猛地从地底下乍现出来直冲天空。 坊间有老术士恰巧路过树林子,掐指一算,紫气东来,这是祥瑞之兆。 再一看那石头上的字,老术士更是惊呼这块石头了不得啊。 围观的人问其原因,老术士高深莫测的只说了一句话:“天机不可泄露。” 越是神秘的事情,越是让人止不住的去想象八卦。 不知怎的,那石头上预示着真龙天子的字竟传开了。 有人说是打了胜仗的亓灏,有人说是八皇子。 因为,老术士嘀嘀咕咕的念着那句话里的时候,似乎里面有一个“泽”字。 八皇子名为“亓泽”,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这些无稽之谈,向来是不会传入老皇帝耳中的。 可是,就连不少朝中的大臣也开始热议了起来,老皇帝不得不重视了。 贾公公带着人亲自将那块大石头给抬进了宫,老皇帝瞅了瞅,竟也认不得那上面的字。 找了翰林院里最博学多才,见多识广的两位学士,二人研究了半个多小时,又在查阅了一番经史子集后,总算是得出了一个结果。 龙裕泽华,天命所归。 热衷八卦的不少大臣自觉的进了宫,一边瞧热闹的同时,一边以自认为极小的声音讨论着这预言里的真龙天子必定是八皇子无疑了。 老皇帝看着那些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大臣们,陷入了沉思。 “皇上。”这时,忽然刚晋升为丞相没几天的郭明顺跪了下来,神色诚恳道:“神石再现于世,必定是上苍的旨意。” “太子之位空缺多年,臣恳请皇上为了亓国的江山社稷,早立太子!” 他这一跪,彭举怀和姜尚书等朝中重臣也跪了下来,齐声道:“臣等,恳求皇上早立太子!” 第456章 榻上之宾 老皇帝老眼在跪在自己面前的大臣上扫了一圈,有点不明白怎么这一块石头就扯上立太子之事了。 他看了一眼那巨大的石头,半晌才道:“那依着诸位爱卿的意思,朕该立谁为太子比较合适?” 能被立为太子的人,眼下也只有两个。 老皇帝倒是想看看,这些大臣们会推荐谁。 老皇帝这一问,竟然谁都不说话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愿意做这个出头鸟,一改刚才叽叽喳喳的态度,不约而同的都低下头。 郭明顺这时轻咳了两声,沉声道:“皇上,微臣觉得,应该遵循这神石上的预言,立八皇子为太子。” “皇上,微臣认为郭相说的很有道理。”彭举怀紧接着接话,附和道:“八皇子恭谦纯良,俊秀笃学,颖才具备,应当被立为太子。” “皇上,微臣不同意两位大人的看法。”宣王党中的一位郑大人冒了出来,声音慷慨激昂道:“论资历,宁王爷要比八皇子年长;论功劳,宁王爷战功赫赫,征战沙场多年,为了咱们亓国付出了许多。” “保家卫国,文武双全,微臣认为,宁王爷更加适合做太子。” “臣等赞同郑大人的看法。” “臣附议。” “臣等也认为宁王爷应当被立为太子。” “皇上,宁王爷此次打仗,险些让咱们的十几万大军无辜受损,实则是他骄傲自大,轻敌所致。”郭明顺见宁王党开口,神色平静,不紧不慢道:“微臣觉得,这样的性子实在是不适合做一国之君。” …… 在接下来的半盏茶时间里,八皇子党在郭明顺和彭举怀的带领下与以郑大人为首的宁王党展开了激烈的辩论赛。 双方互不相让,唇枪舌剑,争吵的厉害。 像是两团苍蝇,嗡嗡的吵得老皇帝头疼。 “够了!”老皇帝重重的拍了一下桌案,恼声道:“朕还没老到快死了的地步,太子一位,朕自有定夺!” “各位爱卿,先回去吧!” 说罢,老皇帝还揉了揉眉心,一副心情糟糕的样子。 大家见老皇帝是真的生气了,便知趣的离开了。 不过,出了房门,下了台阶,两方党派还是打了一番嘴仗才立场。 “皇上,您消消气。”贾公公捧着茶杯上前,安慰道:“皇上正值盛年,大臣们之所以着急立太子,想必也是因为这块神石的缘故。” “神石?”老皇帝接过茶杯,视线又落在那石头上,抿了口茶,幽幽一叹:“小八近来深得人心,呼声很高,人也谦虚稳重,在脾性上确实比老四适合做太子。” 跟在老皇帝身边这么久,贾公公知道老皇帝属意于亓灏,一听到老皇帝这话,他惊讶道:“您难道真的……” 老皇帝放下茶杯,摇了摇头,神色复杂道:“朕的心思,你难道还不懂吗?” “朕在老四身上注入了那么多年的心血,时至如今,哪能甘心放手?” “纵使小八是天命所归,朕……也要好好考虑一下才行。” 顿了顿,他又道:“这块石头,你搬去司天监那里,让他再仔细的研究研究,到底是不是神石。” 老皇帝的心里很是矛盾,对于这什么神石预言的,他不能说完全相信,但也不是不信。 毕竟,自古以来,真龙天子什么的都是有吉兆的。 倘若小八真的是老天爷指定的真龙天子,而老皇帝又执意让亓灏做了皇帝,这不是违背天意吗? 违背天意的人,有几个落得个好下场的? 瞧出老皇帝的纠结,贾公公应了声,便离开了御书房。 芙蕖院里,顾瑾璃睡足了觉,吃过饭便坐在了窗前,挑拨着琴弦。 亓灏打了胜仗,她也就暂时没了其他心事,只需专心的练琴,看医书,等之前派人调查莫离身份的消息。 “主子,您听说了吗?”爱月见顾瑾璃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便抱着小黑神秘兮兮的凑了上前。 顾瑾璃头也不抬,随口问道:“什么事情?” “城西树林里挖出了一块神石,大家都说这是预示着八皇子是真龙天子呢!”爱月见顾瑾璃毫不在意,便不满的撇撇嘴。 顾瑾璃的动作一顿,将手从琴弦上收了回来,总算是抬起了头,问道:“大家?都是谁这么说的?” “嗯……”爱月想了想,缓缓道:“街上的百姓们,还有朝堂上的大臣。” “不过,听说今个大臣们还因为立谁为太子的事情当着皇上的面吵了起来。” “皇上很生气,都将他们给赶走了。” 亓灏这刚结束了战事,树林里便挖出了这神石,未免也太过凑巧。 顾瑾璃眸光微动,不自觉的就将此事联系到了陈泽轩身上。 陈泽轩瞒着自己给亓灏的士兵下毒,兴许这所谓的“神石”也是他偷偷派人在背地里所为。 他想借用舆论来让老皇帝确立八皇子为太子,老皇帝要是真的这么做了,这将在战场上为亓国拼死拼活的亓灏置于何地? 陈泽轩步步为营,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至今为止,他到底还瞒了她什么事情? 刚才的闲适心情,荡然无存。 “我知道了。”顾瑾璃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闷声道:“小黑的毛褪色了,该药浴了。” 爱月没在顾瑾璃的脸上看到期待的表情,失落的“哦”了声,抱着小黑离开了。 “主子。”爱月刚走,阿翘便进来了。 顾瑾璃以手扶额,有声无力道:“又有什么事?” 阿翘将手里的信条交给顾瑾璃,恭敬道:“尹素婉来信了。” 听到尹素婉的名字,顾瑾璃尤其的烦躁。 将信条打开,她一眼扫完,冷笑道:“尹素婉这么快就等不及了,真是一点耐心都没有。” 尹素婉的目标列表里,还剩下两个官员,但也是很难缠的官员。 她在给顾瑾璃汇报“战况”的时候,还在信里借此机会委婉的表达想念之情。 将信条撕碎,她没好气道:“找个时间告诉她,让她别着急,等八皇子什么时候登基,什么时候就能封她个县主了。” 阿翘察觉到顾瑾璃心情不好,“是。” “我自己静静,没事就别进来了。”顾瑾璃重新抚上琴,“铮铮铮”的琴声听起来不那么的悦耳,吓得隔壁屋子里的小黑哆嗦了一下子。 顾瑾璃的手快速翻转着,琴弦的戾气随之欲出。 她的脑海里在想着亓灏,心里在怨着陈泽轩。 故而,琴声也夹带着些许的怨气。 小黑的听觉要比人类敏感太多,因此“嗷”的一声,被折磨得甚为可怜。 爱月安抚的拍了拍小黑的脑袋,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唉,主子真的是越来越喜怒无常了。” 白天抓紧时间勉强安排好了战后工作,夜晚亓灏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稍微安稳的喝口茶,放松精神。 “王爷。”杜江手里拿着一封信进来,放在他的手边:“您之前让属下去查的事情,有消息了。” 亓灏一听,急忙放下茶杯,拆开信封将信拿了出来。 多日之前,他让杜江找人好好查一下莫离的身份。 过去了那么久,他差点将这件事情忘记了。 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又会得到消息,这对亓灏来说,简直是有点意外的惊喜。 信上的内容很多,足以让亓灏震惊得一晚上睡不着觉。 他紧紧抿着唇,良久才缓缓的抬头:“这些都是真的?” “是,都是真的。”杜江郑重的点点头,沉声道:“当初亓国与云国联合起来攻打凤国,若是没有凤国大祭司的里应外合,凤国哪能灭国的那样快?” “只是……凤国的大祭司莫离根本就没想到,皇上他会……” 杜江欲言又止,不敢将老皇帝阴险狡诈的话说出来。 亓灏用力的攥着信纸,怒色道:“纵使他当年爱慕凤瑟不得,也不能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 “凤国的百姓何其无辜?凤瑟和阿顾又因他受了多少罪?” “他现在利用阿顾来报仇,想同当年一样,故技重施,再次以同样的手段灭掉亓国?呵!” “身为一个男人,还在暗地里成为了云国皇后的榻上之宾,也不嫌恶心!” “王爷。”杜江忽然想到了什么,压低了声音道:“秦峰传消息过来了,说是在城西发现了一块神石,有部分人都说八皇子是上天指定的真龙天子,要让皇上立八皇子为太子。” 一边说着,杜江一边悄悄的打量着亓灏的脸色,生怕他听了心中不快。 然而,亓灏却只是冷笑了一声,然后又攥开掌心里的信纸,重新看了起来:“父皇是不会同意的。” 他的语气随意,仿佛在说着明日早上要吃什么似的,根本没什么不悦的情绪流露出来。 也对,老皇帝要是真想立八皇子为太子,又怎可能等到现在? 八皇子现在也不能算是个孩子了,他在朝中口碑不错,而且对政事也有着自己独特的间接。 唯一不足的是,年纪小了一些而已。 可是自古至今,年纪从来不是衡量一个人有没有资格登得帝位的标准。 要么是让皇上喜欢,直接成了皇上属意的太子。 要么就自己拼了,佛挡杀佛,神挡杀神。 杜江暗自佩服亓灏的淡定自若和料事如神,点头道:“王爷说的是,皇上说立太子一事往后再议。” 亓灏将信纸仔细叠好,然后抬起毛笔,拿出了一张宣纸,铺平在面前,打算给顾瑾璃写一封信。 写下“阿顾”二字后,他斟酌了好一会,才在纸上写下了四五行字。 内容不多,却足以言简意赅的将莫离的真实身份告诉给她。 他相信,顾瑾璃在得知莫离的丑恶面孔后,一定不会再被他给迷惑。 写完后,亓灏吹了吹未干的墨汁,等字迹干了后,才将信纸装进信封,小心翼翼的封死。 “立刻送去给阿顾。”将信封递给杜江后,亓灏缓缓道:“吩咐下去,明日启程回京。” 明日启程的话,也得最少两日的时间赶回去。 如果条件允许,他当真现在就想飞回到顾瑾璃身边,亲口将这些事情告诉她。 但是,也不差这一晚上了。 “是。”杜江将信踹进怀里,走出了帐篷。 待帐篷里只剩下了亓灏一人,他不自觉的又皱了眉头。 查到的信息里,只说莫离是凤国当年的大祭司,如今云国的神秘国师,云国皇后的榻上之宾,却没提到莫离与陈泽轩之间的纠葛是从何而起的。 莫离和顾瑾璃算是凤国人,那么被顾瑾璃喊为“哥哥”的陈泽轩,又为何甘心被莫离给利用? 是陈泽轩为了亓国的皇位,不得不依附于莫离?还是说,这其中还有更深一层的关系? 亓灏此时有种刚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顿时又像是被重新丢入了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里,又有许多问题交织缠绕着,让他喘不过气来。 脑壳疼,他叹了口气,决定还是等回京城再说说。 至于那些被陈泽轩和八皇子收买拉拢的朝臣,亓灏也没往心里去。 因为,他知道老皇帝是一个极为小气的人。 在亓灏身上投入了不少耐心和精力,他没收到回报,怎会罢休? 压下心头的烦躁,他将杯中凉了的茶水灌入口中,情绪这才平静下来。 云国大败,少帅惨死,主帅和副将成了俘虏,如此惨烈的结果,让云国老皇帝很是坐立不安,恼怒不已。 迎妃坐在床榻旁边,动作极轻的帮云国老皇帝脱着衣服。 由于迎妃半弯着腰,所以她胸前的衣襟往下垂的厉害,以至于那一抹的风光直接落进了老皇帝的眼里。 只是,老皇帝今夜却没有丝毫的性质。 这次二十万大军,除去死了的那些人,剩下的完全都成了亓国的俘虏,跟全军覆没没什么区别。 云国本来就兵少国弱,如今国内的士兵全部加起来,包括那些老弱病残的,也就只有十几万。 若是亓国他日再派兵打来,那么他的皇帝宝座也就没了。 “皇上,该歇息了。”将老皇帝的外袍脱完,迎妃给老皇帝留了一件中衣,一双大眼睛欲语还休。 “朕有些累了,你今夜回去睡吧。”老皇帝摆摆手,躺了下来,留给了迎妃一个背影。 迎妃还是头一次遇到老皇帝的冷脸,愣了愣,然后声音温柔,但脸却沉了下来:“是,臣妾告退。” 她刚离开老皇帝的寝宫,走了没多久,迎面一个人影便跑了过来。 “哎哟!”一声,迎妃勉强站稳了脚,借着淡淡的月光这才看清楚了原来是婕贵人。 婕贵人的肚子越来越明显了,她被宫女给搀扶住,一看是迎妃,便指着迎妃的鼻子破口大骂道:“好你个小贱人,竟敢故意的撞我?!” 迎妃伸手弹了弹衣服上根本就没有的“灰尘”,一副嫌弃的模样,冷嘲热讽道:“啧啧,婕贵人,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在这跟我摆架子呢?” “咱们云国都败了,保不准哪天就被亓国给灭了。” “到时候您连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还怎么依仗肚子里这块肉?” “您活了这么多年,也算是享受过这荣华富贵了,可怜这孩子还没出生呢。” “您啊,与其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倒不如去皇上那好好哭一回,让皇上给您提前安排个后路什么的。” 迎妃素日里都是一副恬静话少的模样,而今个晚上,她竟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可见当真是没将婕贵人放在眼里。 亦或者说,她的任务差不多完成了,也不用再伪装出一副虚伪和善的面孔了。 “迎妃,你!”婕贵人确实是如刚才迎妃所说的那般,害怕亓国的士兵打来,自己不能再母凭子贵了,提心吊胆了一整天,实在是怕的要死,这才大晚上的从她的寝宫里跑过来,想抱住老皇帝的大腿求安慰。 被戳中的心事,婕贵人忿忿道:“覆巢之下无完卵,迎妃,你也没什么可得意的!” “皇上宠你归宠你,可要是云国真的到了那一步,你也跑不掉!” “跑?”迎妃不屑的嗤笑一声,一点也不客气道:“云国如今只剩下十几万大军,你觉得还能往哪里跑?” 迎妃与其说是皇后的人,倒不如说是莫离的人。 当初,莫离借着皇后的手将迎妃送到了老皇帝的身边,迎妃除了帮皇后做事之外,身为莫离的眼线,还会偷偷的在老皇帝的膳食里下一些慢性毒药。 毒素随着日积月累,便会在某一天“砰”的爆发。 这次亓国大胜,脱离了莫离的掌控,所以云国老皇帝现在还不能死。 毕竟,他要是死了,那云国就直接被亓国收入囊中了。 亓国得到了壮大,莫离就更难对付它了。 现在的情况,奋力一搏无疑于是在自寻死路,先妥协服软才是上策。 故作忧愁的叹了口气,迎妃的语气不似刚才那般犀利,低了几分:“婕贵人,皇上到底是看重你的,你好好劝一下皇上吧。” 婕贵人脸色发白,不知道是被迎妃的话给气得,还是还没适应她这猛地一转换的语调:“劝什么?” 迎妃一边往前走,一边道:“大丈夫能屈能伸,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这两句话,听着好像是牛头不对马嘴,风马牛不相及。 可是仔细的回味咀嚼一下,倒是有点道理。 战败没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不知所措,不会应对。 先低头也没什么丢人的,保存实力,休养生息,到时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又能保证若干年后,亓国的国力依旧如此昌盛? 这些话,都是皇后授意迎妃说给老皇帝听的。 只是今夜的老皇帝状态不好,情绪不佳,所以极有眼力劲的迎妃,如果选在这个时候给老皇帝说,那么免不了要惹老皇帝不高兴了。 老皇帝虽然平时宠爱她,但迎妃知道,这种宠爱对男人,尤其是帝王来说,不过是一种新鲜感,将女人当成了玩物而已。 如果触犯了老皇帝的逆鳞,老皇帝才不会管她是谁,受不受宠,到了气头上,也一样该打该杀。 而婕贵人就不同了,就算是老皇帝想要打骂她,看在她肚子里那块肉的份上,也不能动她。 婕贵人想着迎妃的话,攥着拳头往老皇帝的寝殿走去。 还未到门口,她便大声哽咽道:“皇上啊!” 这一嗓子嚎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老皇帝驾崩了似的。 守门的太监刚送走了迎妃,便迎来了难缠的婕贵人,吓得赶紧拦住她,小声道:“婕贵人,皇上已经睡下了,您要不还是明个……” “滚开!”婕贵人一把推开太监,直接冲了进去。 老皇帝今晚连迎妃都不想看到,更何况是一个大着肚子的不解风情的婕贵人? 果不其然,老皇帝怒斥了婕贵人,但碍于她怀着龙种,并未对她动手。 婕贵人虽然挨了训斥,可迎妃教她的话,她还是一句不落的说了,让老皇帝为了孩子也一定要审时度势,忍辱负重。 老皇帝气得将桌案给踹到了后,发泄出心中怒火后,无奈之下也只能采纳婕贵人的建议。 明日,给亓国老皇帝写封信,愿意如以往那般无条件上贡,就不知道亓国老皇帝是否愿意了。 老皇帝不开心,婕贵人不开心,迎妃说不上开心和不开心,而此刻有一个人是最开心的,那就是云国皇后。 她正躺在莫离的身下,用力的抱紧他的肩膀,她喃喃道:“迎妃……迎妃她真的能说动皇上吗?” “当然。”莫离在皇后的唇上落下一吻,神色隐在暗处,看不清表情:“这次算是我失误了,没想到亓灏还能在关键时刻翻盘。” “不过不碍事,我有法子先让亓国内斗。” “等八皇子和亓灏因为皇位打起来了,咱们再抓着机会趁虚而入也不迟。” “嗯……我信你。”舒服的颤抖了一下,皇后又陷入了莫离温柔的谎言中,不疑有他。 一番云雨后,莫离从皇后身上爬了下来,揽着她道:“明日,我得要回亓国了。” 皇后听罢,扬起脸来有些不舍:“这么着急,你这次才回来陪我几日?” “我还不是为了咱们的将来?”莫离抚着皇后的头发,安抚道:“乖,耐心等我。” 皇后叹了口气,默默的点点头。 莫离回亓国,一来要回去观战,二来要好好教训一下顾瑾璃! 她竟敢给亓灏解毒的药方,真是岂有此理! 不过,在离开亓国之前,他可是对她用过“镇魂铃”的,按理说她不该再对亓灏有一丝的善念和好感,难道说她体内的蛊虫,让“镇魂铃”失效了? 阴狠的眸子在黑暗里发出一道冷光来,莫离像极了那不吉利的黑猫。 第457章 情郎的信 亓灏险中求胜,这让太后悬着的一颗心也踏实了。 不过,昨日立太子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这让太后很是不快。 坐在菱花镜前,太后一边由着兰嬷嬷给自己梳头发,一边冷哼道:“郭明顺是越发的猖狂了,皇上还身强力壮着呢,他竟打起立太子的主意了,野心可真是不小!” 兰嬷嬷顺着太后的话道:“郭明顺这些年素来与顾家不和,现在顾家倒了,郭明顺便小人得志了。” 太后厌恶郭明顺,故而说起话来也毫不客气道:“哼,郭明顺知道皇上一直忌恨方家,郭明顺便像是一条疯狗似的,到处拉帮结派的打压方家。” “可怜我堂堂方家,原先是世家之首,如今却沦落到阿猫阿狗都随意欺负的地步!” 见太后动怒,兰嬷嬷赶紧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太后,皇上也是一时的糊涂,您可千万不能气坏了身子啊!” “方家是哀家的娘家,可哀家却帮不上什么忙,哀家真是无用啊!”太后说着说着,老泪纵横。 又想起了亓灏,她难得的展现出脆弱的一面,抹着眼泪道:“还有灏儿,哀家为他付出了这么多的心血,他一点也不体谅哀家的苦心,每次都是惹哀家伤心!” “现在小八长大了,也要跟他争皇位了,他要是早些听话,也不至于耽搁到现在还没坐上太子之位!” “太后,宁王爷在朝中还是颇有威信的,而且只从军功上来说,这就是八皇子比不上的地方。”兰嬷嬷想了想,分析道:“如果皇上将皇位给了八皇子,那就太有失公允了。” 亓灏和老皇帝一样,都不喜方家,一旦亓灏上位后,那么极有可能会继续打压方家。 反之,八皇子做了皇上,他会念及着皇后将他抚育了多年的份上,放方家一马。 毕竟,他得喊皇后一声“母后”的,怎么样都不会对方家赶尽杀绝。 太后心里想让亓灏做皇上,但又想保全方家,因此很是苦恼揪心。 兰嬷嬷了解太后的心思,继续安慰着,“太后,皇上心里有一杆秤的,您啊,还是不要太过担心了。” 太后靠在椅背上,怏怏道:“哀家一把年纪了,还能瞎担心些什么?” “对了,皇后在凤鸾宫怎么样了?可有静思己过?” “皇后娘娘这两天倒是不闹腾了,可能是相通了,明白了您的苦心。”兰嬷嬷净是捡一些讨人欢心的话,来哄得太后高兴。 太后听罢,面色果然好看了点:“告诉皇后,让她再耐心待几天。” “是,太后。”兰嬷嬷将发钗插入太后的发间后,躬身离开。 之前老皇帝下了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凤鸾宫,违者重罚。 兰嬷嬷是太后的人,守门的侍卫虽然很是为难,可看在太后的面上,也不敢阻拦兰嬷嬷。 将太后的话传给皇后,兰嬷嬷又说了几句面上的话,比如说太后时刻挂念着皇后等,这才回去。 皇后冷哼一声,忿忿道:“让本宫等着?本宫都等了多久?小八靠不上,太后靠不上!” “本宫现在跟待在冷宫里有什么区别?还真不如直接将本宫给废了算了!” “娘娘,您怎么能说这种话?”秋蝉在桌案旁边一边给皇后研着墨,一边道:“只要您一日是皇后,您便是整个后宫之主。” “被禁足了又如何?谁也不能将您怎么样。” “而且奴婢还听说,昨日有大臣向皇上上奏,要立八皇子为太子呢!” “什么?”皇后一听,“啪”的将毛笔搁在了桌子上,大片的墨色将那刚抄好的一页经书给染花了。 “小八要做太子了?”有种多年媳妇熬成婆的心酸,皇后有种激动得眼泪就要落下来了的冲动。 “不是……”秋蝉理解皇后的这种心情,讪笑道:“是大臣们有这个意思,只是皇上还未决定。” 皇后想多了,她这刚飘飘的一颗心,顿时落到了地狱里。 这极大的落差,让她涨红了脸,“哗啦”一下,桌上的笔墨全被她推到了地上去。 “皇上既然没立小八为太子,那你还给本宫说这些做什么?!”皇后胸脯起伏不定,歇斯底里:“小八这个白眼狼,这么多日了,也不来看本宫!” “兴许,他巴不得本宫一辈子都关在这里!” 秋蝉给皇后说这些,是想让她听了之后能高兴点,可却没想到适得其反,惹了皇后生气了。 压下心头的不安,她小声道:“娘娘,皇上到底是下了命令的,八皇子他进不来。” “而且,最近朝中事情繁多,八皇子只有努力的往上爬,登上了皇位,您才能做太后啊!” “太后?”皇后咬牙切齿,挤出一句话道:“本宫要做太后,也得等皇上死了才行!” “娘娘!”秋蝉面上大惊,忘记了尊卑礼仪,直接伸手捂在了皇后的嘴巴上,看了一眼紧闭着的门,惊慌道:“这等话,您不能说!” 皇后一把拍下秋蝉的手,恼声道:“本宫说了又如何?有本事,杀了本宫!” “娘娘,现在的局势对八皇子大大有利,您一定要相信八皇子才行。”秋蝉蹲下身子,一边收拾着地面,一边低声道:“宁王虽然打了胜仗,可只要他回不了京城,那皇位铁定是八皇子的了。” 皇后眯着凤眸,幽幽道:“找个机会,传信给方晋阳,就说是本宫的旨意,让他不管想什么法子,都要在亓灏回京的路上将他给除掉!” “除不了亓灏,那就等着方家被亓灏连根拔起吧!” 凤鸾宫被人把守着,要想往外面传个消息那得有多费劲。 秋蝉无奈,点头道:“是。” 中午吃过了午饭,顾瑾璃看着桌子上的那堆书,转头对爱月道:“爱月,这些书我都看完了,你再去给我找一些。” “主子,王府里的医书,您都看遍了,奴婢要去找,只能去外面了。”爱月给顾瑾璃倒了杯茶,递上前道。 荷香正在拿着鸡毛掸子弹着灰,忽然插嘴道:“主子,尹公子博览群书,实在不行咱们可以去尹公子那借书。” “嗯?”顾瑾璃听罢,觉得荷香说的很有道理,笑道:“也行,不过尹公子生意繁忙,也不晓得现在人是不是在府里。” 爱月想着八皇子和顾瑾璃走得比较近,随口道:“主子,宫里的藏书阁里面肯定有您要的那些难找的古书,要不让八皇子给您带过来?” 顾瑾璃一听到八皇子,本来还带着笑意的脸色立刻僵住了。 上次在宫里见到八皇子,不仅被八皇子表了白,还戳穿了身份。 这几日一心都扑在亓灏身上,哪怕是昨天听到大臣们要让老皇帝立八皇子为太子,她也是因为心里装着亓灏,再加上这两天被陈泽轩给扰了心情,所以一时也就把八皇子爱慕自己这回事给忘记了。 现在这冷不丁的得了空,不免又把这糟心事给想了起来。 她皱了皱眉,不耐烦道:“不用了,不过是几本书而已,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 荷香察觉到顾瑾璃的情绪因为提到八皇子突然变得不好,便给爱月使了个眼色,二人退了下去。 顾瑾璃想着亓灏今早出发,最早明天晚上或者是后天中午到京。 回京后,他与八皇子之间的争斗想必要进入最后的白热化阶段了。 就像是一场棋局,下得快到了尾声。 亓灏声威具备,手中有兵权,但八皇子有莫离和陈泽轩二人筹谋划策。 顾瑾璃真的不敢去想,真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会是什么样子。 胡思乱想着,时间不知不觉也就这么过去了。 傍晚的时候,秦峰递给了顾瑾璃一封信。 只看信封上的字迹,顾瑾璃一眼便认出了那是亓灏的字。 阿翘自觉的出了房间,顾瑾璃静静的看着信封有一会,心里猜想着亓灏的信上会说什么。 说实话,她有点紧张,还有点不想承认的期待。 然而,就在她刚打算拆开信封的时候,忽然手中的信却被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莫离给抢了过去。 “师父?”顾瑾璃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一身黑袍,身上泛着一层寒意的人。 张了张嘴,她好不容易才调整了情绪,问道:“师父,你不是在云国吗?怎么会……” 莫离冷冷的眸子直直的盯着手里的信,看到“阿顾”二字,冷笑道:“怎么,师父打扰你看情郎的信了?” 他马不停蹄的从云国赶回来,连陈泽轩都没见,直接来了芙蕖院,为的就是见顾瑾璃。 好巧不巧的就看到了顾瑾璃面色微红的拿着亓灏的信,一副想看又羞涩的表情,他哪能不上火? “师父,不是你想的那样。”顾瑾璃心里微微不适,眼睛也盯着那封信,心里在纠结着到底要不要拿回来。 毕竟,她还没打开看,也不知道亓灏在上面说的是些什么。 不拿回来,她心里不踏实。 可是拿回来,连想到不用想,一定会惹怒莫离的。 莫离余光扫到顾瑾璃不经意透露出来的紧张和纠结,他将信封拆开,转过了身子,避开了她的视线。 顾瑾璃不知道信上的内容,只看到莫离在看完信后,阴森森的瞅了她一眼,然后竟将信纸放在了蜡烛上方,将信纸给点燃烧了。 “师父,你不能……”心头一跳,顾瑾璃下意识的就想上前加那个信纸从莫离手中夺回来。 “砰!”她刚踏出去一步,便被莫离给踢倒在了地上。 莫离的脚落在了顾瑾璃的手背上,一边狠狠的用力的踩碾着,一边继续烧着信纸,低头幽幽道:“师父跟你说过的话,你全忘记了。” “师父……”顾瑾璃的小腹挨了一脚,手上也疼,她爬不起来,只好费力的仰头道:“你的话,我没忘记。” “呵!”莫离自然不信,毕竟这信上可是揭了他的老底。 他很是庆幸,自己今晚上过来了。 要不然,顾瑾璃看到了这封信,再将信上的内容透露给了陈泽轩,那自己筹谋了多年的计划,那就要毁于一旦了! 待信纸快烧完,莫离抽回手,蹲下来,一把攥起顾瑾璃的头发,眯着眼睛问道:“告诉师父,你们之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通信的?之前每封信上都谈过什么内容?” 信上提到了自己是凤国的大祭司不说,还将自己与云国皇后的那层见不得的关系也给写上了,保不准之前二人在通信里就着他的身份展开过怀疑和调查。 顾瑾璃疼得倒吸了一口气,咬唇道:“师父,我和亓灏之间……之前从没通过信。” “今晚这一封是……是他写给我的第一封信。” 她说的是实话,想骗莫离也没法骗。 最关键的是,莫离这问题,问的也深藏不露,根本让顾瑾璃猜不透他心里的想法,究竟是单纯的问一下,还是在试探自己。 这个回答让莫离很是不满意,他不死心的又追问道:“当真是第一封信?你莫要骗师父!” “看他心里的这语气,可不是头一次给你写信!” “师父这不过才离开亓国几日,你们这关系竟密切到了如此地步!” 莫离这番话完全是在诈顾瑾璃,想看看她到底要如何回应。 头发发麻,顾瑾璃只觉得自己的头发快要被莫离给薅下来了,“师父,真的,我没骗你。” “你……你若不信,尽可问阿翘。” “阿翘?”莫离的手并未因为顾瑾璃的话而放松几分,他厉色道:“阿翘是你的丫头,她肯定一切都听你的!还不是你让她说什么,她就说什么?!” “师父,笙儿不敢骗你,亓灏这封信是让秦峰送来的。正因为我也不知道他抱的是什么心思,所以才迟迟不敢打开。”顾瑾璃攥着拳头,指甲深深的戳入掌心,疼痛让她有了与莫离周旋下去的力量。 莫离瞅着顾瑾璃,见她不像是说谎的模样,松开了手,语气仍旧嘲讽:“你不知道信上什么内容,刚才还这么火急火燎的要将信抢回去的模样,心里可别再藏着什么鬼吧?” 顾瑾璃喘了口气,忍着腹痛,从地上爬了起来,低垂着眸子,看着那化为一片灰烬的信纸,闷声道:“笙儿着急,只是因为好奇信上的内容而已。” 这个理由,听着不怎么靠谱,可顾瑾璃真的懒得再去在意莫离的想法。 他爱信不信,动不动就对她动手,惹急了她,她真的直接跟他干起来! 反正,他和陈泽轩骗过她,她就是生气发火,也是有理由的。 说罢,她又貌似委屈的,不怕火上浇油的补充了一句:“倒是师父,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给了我一脚,是不是未免有点太过分了?” 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当真不知情似的,莫离眸光微动,冷哼一声,却也不低头认错:“师父三番两次的警告过你,亓灏此人心狠手辣,阴险狡诈!” “可你,总是将师父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瞧瞧那封信里的内容,甜言蜜语的肉麻恶心死个人,师父不烧了,难不成还能在让他把你给骗了?!” 顾瑾璃抿了抿唇,脑子快速的转动着,判断着莫离这话的真伪性。 亓灏马上就要回来了,要说些甜言蜜语,相思之情什么的,完全可以回来当面说,好像没必要再写信了。 不过,这信也可能是昨天或者是前天,甚至是再往前几天写的,因为打仗的原因耽搁了,所以今个才到她的手里。 带着怀疑,顾瑾璃闷声道:“师父,笙儿心里有数。” “有数?”莫离将矛头仍旧集中在顾瑾璃身上,以喋喋不休来盖过自己刚才对他踢了那一脚的尴尬:“你若是有数,又怎会给亓灏的士兵研制了解药?” “他顺利回京,这对我们没有好处!” 突然脑光一闪,顾瑾璃试探道:“师父……你该不是是想?” 莫离幽幽一笑,“不是不行。” 虽然顾瑾璃什么也没说,莫离这话也是前言不搭后语的,可二人却都心知肚明。 莫离这是跟皇后一样,打算在亓灏回京的路上对他下手了。 “师父……”扯了扯唇,顾瑾璃面上保持平静,心中早已波涛翻滚了:“我觉得如果在路上刺杀亓灏,恐怕会让人怀疑到八皇子身上。” “毕竟,这两日八皇子风头太盛了,亓灏出了事情,大家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八皇子。” 莫离虽然觉得顾瑾璃说的有几分道理,可是却道:“无碍,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就算是老皇帝怀疑八皇子又如何?” “在路上除掉他,比等他回京再对付他要更容易一些。” 顾瑾璃还做最后的挣扎:“可是……若是除不掉他,八皇子就很难登基了。” “谋朝篡位什么的,自古以来很是常见。”莫离抬了抬下巴,不以为意道:“老皇帝本就没有打算立八皇子为太子的想法,所以师父已经都想好了。” “亓灏要是能躲过路上的暗杀,那么我们便让他进不了这城门!” 让他进不了城门的法子,只能是八皇子将老皇帝拉下位子,强行登基为帝。 那么,亓灏便会成了拥兵自骄,自矜功伐,对新帝不敬的反贼! 莫离见顾瑾璃沉默不语,冷声道:“怎么,心疼了?” “师父。”顾瑾璃挺直腰板,疾言厉色道:“亓灏是我的仇人,我对他是不会心慈手软的!” 她的声音掷地有声,像极了发自肺腑的真言。 莫离点头,沉声道:“好,那你近日抓紧时间好好练习‘摄魂咒’,亓灏要是带兵来攻城,你便直接用‘摄魂咒’来对付他。” 八皇子手里的人,城内的士兵,再加上顾念时带着的禁卫军,陈泽轩和莫离的势力总共加起来,也没有亓灏的兵多。 有了顾瑾璃,那绝对是以一当十了。 顾瑾璃动了动唇,“嗯”了声。 莫离把她当作捅进亓灏胸口的刀,她可以答应,但是到时候做与不做,她可以自己决定! “时候也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师父去见一下你哥哥。”满意的点点头,莫离这才离开。 顾瑾璃关上窗户后,将莫离刚才的话仔仔细细,前前后后的想了一遍,然后走到桌子旁边,蹲下身子来,伸手拨弄着地上的灰烬。 信纸被莫离烧得真是片字不留,来来回回的翻了好一会,总算是找出来小指甲盖上的那么一点点。 费劲巴力的辨认了好久,顾瑾璃才勉强的认出了一个半的字来。 “离”还是很明显的,可是另一个字应该是上下结构,下面是“大”,上面有点难认。 在桌旁坐了下来,顾瑾璃拿起毛笔,将她能想到的所有下面有“大”的字都一一铺陈在纸上。 写了有二三十个字,歪着头,顾瑾璃一边瞧着后颈,一边皱眉深思着,然后将几个比较像的字给圈了出来。 再回头去看那残缺的纸片,顾瑾璃又觉得“大”字上面似乎还有一个“曰”字。 排除掉三个,剩下了五个。 想了许久,她想的脑袋疼了。 那种感觉,也像是亓灏心痛一样,熟悉的很。 脑仁里的虫子兴奋的厉害,让顾瑾璃烦躁不已。 将胸腔内的郁气重重吐出,她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往床榻方向走去。 想不出来的事情就明日再想,睡足了才能有力气和精神想事情。 莫离离开芙蕖院后,进了南阳王旧府。 从陈泽轩的口中,莫离得知皇后打算让方晋阳在亓灏回京的路上动手后,冷声道:“既然皇后要动手,那咱们就袖手旁观,坐收渔翁之利即可。” “方晋阳现在投靠了八皇子,如同将所有赌注都压在了八皇子身上。八皇子要是败了,那方家也就彻底的完了。”陈泽轩点头,继续道:“只是,寻常的刺杀,必定不能伤了亓灏。” 莫离果然是走一步棋子想三步的人,摆手道:“无碍,增加咱们的人手混入其中,如果事情败露,东窗事发,那这罪名就只能让方晋阳给顶了。” 陈泽轩暂时不愿舍弃方家这枚棋子,叹气道:“但愿方晋阳不会让我们失望。” 莫离打了个呵欠,站起身往外走去:“笙儿那边你盯紧着点,现在是特殊时期,她不能出半点差错。” “是。”目送着莫离离开,陈泽轩的眸光暗了暗。 在莫离身上,他闻到了一股女子身上才有的脂粉味道。 他的鼻子很灵,而且莫离风尘仆仆的一路赶回来,这香味还留在身上,说明这香粉不同寻常。 想着之前听阿翘说莫离在顾瑾璃去云国的时候,出现在云国皇宫里,他不禁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雷子。”对外唤了一声,待雷子进来后,陈泽轩道:“你再去云国一趟,查一下……” 他附在雷子耳边,低语了一番。 雷子听罢,面色一惊,随即转身离开。 第458章 新皇万岁 七月二十一日这天,亓国老皇帝一大早就收到了云国老皇帝的求和书,甚是高兴。 但是,他却并没直接回复,而是想着等亓灏回来再下决断。 一来,云国现在是战败国,云国老皇帝一定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如果故意拖延他个几天,他必定心中更加的忐忑不安,心急如焚。 到时候,等云国老皇帝再坐不住的时候,亓国老皇帝可以借机提出无理要求来。 揽着玫妃,他心情大好。 亓灏回京的路上,果然是遇到了刺杀。 刺杀的人分为两波,先是方家找的江湖高手,随后是陈泽轩从“万窟楼”里派出去的杀手。 两波杀手的目标都是亓灏,但是由于亓灏是带着数万大军的,故而杀手们这次的任务其实有些困难。 两波人都是有去无回,莫离和陈泽轩见刺杀计划失败,便又派人借着傍晚扎营休息的功夫,在亓灏的食物里下毒。 亓灏经历了白天的刺杀,晚上自然更要万分警惕才行。 他不吃除了杜江和梁宽之外的其他人所经手的东西,巧的是一个面生的小兵端着饭进的营帐。 由于他低着的头恨不得埋进胸口,亓灏一眼便发现了端倪,直觉不对,倒是也没立即戳穿。 待小兵出去后,亓灏便拿出银针插入了粥里,果然见银针变黑,于是直接将送饭的小兵给杀了。 在京中收到亓灏相安无恙消息的八皇子和陈泽轩,便决定走谋朝篡位的最后一步棋! 吃过了晚饭,顾瑾璃也收到了莫离让阿翘传来的口信。 知道今夜八皇子就要起事了,她的心情很是复杂沉重。 亓灏要不是在路上遇到了刺杀给耽搁了,今晚必定能赶回来。 明日他回来了,这皇上的位子也就换人了…… 爱月和荷香不知道这其中的各种内情,见顾瑾璃脸色不太好,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很是不解。 爱月问了几次,可是顾瑾璃却闭口不谈,只是一遍遍的不厌其烦的弹着曲子。 从晚饭后,一直弹了两个多时辰。 荷香瞧着顾瑾璃的手指头都红肿了,想劝她休息一会,奈何顾瑾璃却对荷香的劝告充耳不闻。 两个丫鬟无奈,也只能继续站在一旁陪着她。 不过,两个丫鬟这些日子听顾瑾璃弹奏“摄魂咒”弹得多了,对于曲调也熟悉了一些。 听着今晚顾瑾璃弹的曲子,觉得好像跟之前有些一样,又有一些不一样,总之具体说不上来,但调子的的确确的变了。 顾瑾璃低着头,散落下来的头发挡住了她的半张脸。 阿翘给顾瑾璃铺完床,听着那“铮铮铮”忽然变得铿锵有力的琴声,出了房间,打了盆水回来,又在水里加了药草,放在了顾瑾璃的旁边,以备她等会弹完了琴泡一下手。 “啪!”琴弦断了,顾瑾璃也终于停了下来。 “主子!”爱月见顾瑾璃的手指头出了血,眼疾手快的将顾瑾璃的手指头用帕子包了起来。 荷香瞧了一眼那帕子上沁出来的血,一边将琴收了起来,一边担心问道:“主子,一会奴婢给您上一下药吧?” 顾瑾璃摇头,面无表情道:“我刚才弹的如何?” “呃……”爱月和荷香对视一眼,不明所以。 “有一种千军万马,振奋人心的气势。”阿翘知道顾瑾璃想问什么,回了一句后,又道:“主子,泡泡手吧。” 顾瑾璃再次摇头,喃喃道:“没时间了。” “主子,您到底怎么了?什么没时间了?”爱月离得顾瑾璃近,不解的问道。 “爱月,再去给我找一把琴来。”顾瑾璃不可能告诉爱月和荷香,她明日要弹摄魂咒来对付亓灏。 顾瑾璃的手已经被琴弦割破了,爱月担心她继续弹奏下去手要废了,不赞同道:“主子,夜深了,您要是想弹琴,改日再弹行不行?” 顾瑾璃不容置疑,“不行。” “主子,您真是越来越不正常了。”爱月气得跺了一下脚,使小性子道:“奴婢不管了,您要弹琴,让旁人去找吧!” 说罢,她竟甩着袖子跟大小姐似的离开了。 荷香见顾瑾璃看向自己,犹豫了片刻,只好道:“主子稍等。” 荷香走后,屋子里只剩下了阿翘和顾瑾璃。 阿翘将顾瑾璃的手放在盆子里,小声道:“主子,您已经练了这么久的琴了,是不会出问题的。” “明日王爷才回来,您……不要有太多压力。” “你不懂。”顾瑾璃望着阿翘,眼里有让阿翘看不懂的东西。 阿翘也不敢多问什么,在帮顾瑾璃泡完了手后,端着盆子又出去了,而荷香也抱着一把新的琴回来了。 “主子。”将琴放在顾瑾璃的面前,她还是忍不住道:“爱月是什么性子,您也知道,她也是太过担心您了,您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爱月口直心快,率真单纯,顾瑾璃自然不会与她一般见识。 何况,这两个丫头根本不知道自己背地里的谋划。 不知者不怪,为何要责怪她们呢? 勉强的笑了笑,顾瑾璃拍了拍荷香的肩膀,“我不会往心里去的,你也回去歇着吧。” “是,主子。”荷香离开,门被关上。 屋子里,陪伴着顾瑾璃的,只有两支明明灭灭的蜡烛,还有一把新琴。 看着手指头上被血染红的帕子,顾瑾璃笑了,只是那笑却很是苦涩。 她是个人,伤口那么深,怎会不疼呢? 可是,疼她也得抓紧时间练琴。 不是为了陈泽轩和莫离,而是为了她自己。 宫中,老皇帝在与玫妃经历了一夜激战后,累的呼呼大睡。 而玫妃在老皇帝熟睡后,却从梳妆镜底下的夹层里,拿出来一张早已按着老皇帝的字而伪造好的圣旨。 轻手轻脚,她又翻出了老皇帝的玉玺,忍着内心的激动,她拿起玉玺,用力的在圣旨上按了一下。 待在圣旨上盖好了玉玺后,她小心翼翼的将圣旨收好,回头又望了一眼老皇帝,这才偷偷出了房间。 黑影里,站着一个人,玫妃看不清他的模样,只看到一身黑袍。 什么也没说,那人接过来圣旨就转头走人了。 玫妃看了一眼天上散发着凄凉寒气的月色,搓了搓冷得起了一层鸡皮的胳膊,转身有回了房间。 爬上了床,她手按在“咚咚咚”乱跳的心口上,猛地闭上了眼睛。 半盏茶的时间后,忽然殿外灯火通明,一阵嘈乱。 从睡梦中惊醒的贾公公此时顾不得穿好衣服,他直接赤着脚从门外闯了进来:“皇上,皇上!” 老皇帝被贾公公给喊醒,一边揉着睡意朦胧的老眼,一边不悦的撩起床幔,恼声道:“小贾,深更半夜的,你不睡觉,咋咋呼呼的做什么?” 贾公公老脸惨白,他指着门外,哆哆嗦嗦道:“皇上……八皇子他……造反了!” “造……造反?”老皇帝的头脑此时还不清醒,他坐了起来,寻思了一下,这才想明白过来,怒色道:“你再给朕说一遍,八皇子他怎么了?!” “八皇子带着人包围了整个宫殿。”贾公公的话刚说完,大逆不道的八皇子便将那半掩的门直接给一脚踹开了。 冷冷的夜风迎面袭来,吹开了那轻飘飘的床幔。 老皇帝身上的睡意松松垮垮的敞开着,胸前还有玫妃的两道抓痕。 玫妃也醒了,她瑟瑟发抖的躲在老皇帝身后,柔柔弱弱道:“皇上,臣妾怕。” 老皇帝拍了拍玫妃的手,犀利的老眼直直的看着一步步走来的八皇子,冷声道:“小八,你想要干什么?!” 八皇子平日里都是一袭红衣,再配上那干净纯良的笑容,像极了一团能温暖人心的火焰。 而今夜,八皇子竟一改常态,穿了一件黑袍子。 若是不看那五官,只觉得又像是一个缩小版的亓灏。 八皇子站在离着床榻不远的地方,背手而立。 勾了勾唇,他不紧不慢的开口道:“父皇,儿臣想做什么,刚才贾公公已经告诉过你了。” “放肆!”老皇帝厉喝一声,抬脚下了床。 贾公公怕地上的寒气冻着老皇帝,弯腰还想帮老皇帝把鞋子穿上,却被老皇帝给一把推开。 老皇帝缓缓走到八皇子面前,看着他身后的一群手里拿着剑的禁卫军,幽幽道:“小八,你年少无知,容易受奸人所惑。” “你让他们都退下,今晚一事,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这些禁卫军的人数不算很多,老皇帝的手里除了顾念时带着的人之外,还有自己养的一群大内高手。 所以,一会要是真的打起来了,那么他也是不怕的。 只是,被自己的亲儿子要挟退位,这怎么说都是极没面子的。 要是传了出去,皇室也丢人。 当然,话是这么说,却不代表老皇帝会放过八皇子。 面上的话,听听而已,做不得真。 “父皇,你以为儿臣到了这一步,还有退的选择吗?”八皇子像是听了一个笑话似的,摇了摇头,看着老皇帝的神色很是嘲讽:“太后已经在永和宫等着您了,儿臣劝父皇还是乖乖听话。” “等儿臣明日登基为帝后,您便还是高高在上的太上皇。” “登基为帝?”老皇帝没了耐心,尤其是被八皇子这像是看傻子似的眼神盯着,火冒三丈:“小八,没有朕的圣旨,你如何登基?” “别说就是有圣旨了,朕也不会在那上面写你的名字!” 最后这句话着实是刺激到了八皇子,他攥着拳头,狠狠的瞪着老皇帝:“父皇,儿臣知道,你这些年心里一直属意的人是四哥。” “二哥,三哥,我,都不是你最中意的太子人选。” “可是,同样都是你的儿子,你为什么要厚此薄彼到如此地步?” “你喜欢四哥,却为了磨练他,给了二哥和三哥希望的同时,眼睁睁看着他们为了皇位自相残杀!” “你栽培我,也不过是看我年纪小,现在没有与四哥竞争的能力罢了!” “我自认不比四哥差,可你也不过是只想让我往后为四哥效力,做四哥跟前的一条听话的狗而已!” 八皇子对亓灏和老皇帝的不满和怨恨,终于像顾瑾璃今晚弹的那根弦似的,承受不住重力,在这一瞬间给爆发了:“父皇,儿臣不需要征求你什么意见。” “因为,这个位子儿臣要定了!” “来人,将这个孽子给朕拿下!”老皇帝气得胡子一颤一颤的,他大手一挥,有十个大内高手从天而降。 十个大内高手,齐齐的将老皇帝护在中间,行成了一个铜墙铁壁。 老皇帝冷喝一声,有恃无恐的又对外喊道:“顾念时,给朕把这些人……” 他的话没说完,便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八皇子转了一下身子,将身后被另外一扇门给挡住的人给露了出来。 顾念时站在前列,手里拿着弓箭,一张冷峻的脸,再没了当初温和善良,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肃杀。 “顾念时,你竟敢!”老皇帝瞪大老眼,瞬间明白了李慧龙为何喝个酒也能喝死的原因。 原来,顾念时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叛变! 老皇帝当初因为听了亓灏的话,一时妇人之仁,留下了这根顾家的独苗,现在想来真应该斩草除根! 最可惜的是李慧龙死的冤枉,以至于老皇帝现在除了十个大内高手之外,再无他人可使唤! 顾念时没有说话,也没资格说话,只能握紧了弓箭。 “杀,将这些乱臣贼子都给朕杀了!”猩红着眸子,老皇帝嘶吼道。 八皇子冷笑一声,往旁边退了一下,顾念时便从后面带着人冲了过来。 禁卫军虽然武功不济,但胜在人多。 而大内高手武功厉害,看着能在手起剑落下间能干掉五六个禁卫军。 只是,耗得久了,纵使是天生神力的人,也被拖得有些体力跟不上了。 没过多久,大内高手也被禁卫军给绑了起来。 除了对老皇帝忠贞不二的贾公公,再就是站在床榻旁边的玫妃之外,老皇帝孤立无援。 “来人,请父皇去永和宫!”八皇子对顾念时使了个眼色,笑的有些得意,颇有上位者的姿态。 老皇帝的脸憋得青紫青紫,被顾念时推搡着出了房门,他一字一句的咬牙切齿道:“小八,老四他不会放过你的!” 一听到老皇帝这话,八皇子的笑容瞬间僵住,他攥着的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半晌才无谓道:“那也得看四哥有没有本事。” 老皇帝刚下台阶,又见到了一群大臣立在台阶下面。 为首之人是刚上位没多久的郭相郭明顺,还有彭举怀、莫东盛、姜尚书、方晋阳等朝中熟悉的面孔。 老皇帝摇着头,老脸显得越发的苍老和颓败。 手在这些叛臣身上一一指过,他气极反笑,:“郭明顺,彭举怀,莫东盛,你,还有你,朕都记住了!” 即便是即将沦为阶下之囚,可老皇帝怎么说都是做了多年的皇帝,无论如何都不会因为眼下的窘境而屈从畏惧。 由于老皇帝的人都被控制住了,所以郭明顺也就直接掏出来之前准备好的圣旨,高声念道:“朕少时登机,至今已过数十春秋,可感上苍。惜年事渐高,于国事,有心无力,恐不多时。为防驾鹤之际,国之无主,固传位于八皇子亓凌,以固国本!” “臣等叩见新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郭明顺将圣旨读完后,众多位拥护八皇子的大臣们齐刷刷的都跪在了地上,震耳欲聋的喊声让老皇帝的两腿一抖,像是被雷劈了似中的一片枯萎的叶子,摇摇欲坠。 “皇上……”贾公公从后面扶着老皇帝,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 老皇帝似乎除了被迫让位再无其他选择,但他仍维持着最后的帝王尊严,咬牙道:“没有朕盖上朕的玉玺,天下百姓是不会认你这个皇上的!” 郭明顺上前,贴心的将明晃晃的圣旨展开在老皇帝面前,指着那鲜红的玉玺印子,笑道:“皇上,这圣旨是您亲笔写的,玉玺也是您亲自盖的,如假包换。” 老皇帝捂着胸口,一口气上不过来。 圣旨上面的字确实是自己的字迹,玉玺也是真的玉玺,这怎么可能? 八皇子见老皇帝老眼里的不敢置信,视线落在玫妃身上:“父皇,儿臣能有现在,您的宝贝玫妃也是功不可没呢!” “玫妃?”老皇帝回头,看着那几个时辰之前还在自己身下起承转合,刚才还弱弱躲在自己身后发抖的小美人,天灵盖上又承受了重重一击。 玫妃虽然是站在后面,可却并未有侍卫在她左右押着。 事已至此,她也无需再继续伪装,对老皇帝微微一笑:“皇上,臣妾感谢您这些日子的宠爱有佳,只是臣妾福薄,只能辜负了您的心意了。” 老皇帝怒骂一声,要不是有禁卫军拦着,他早就上去一巴掌打在玫妃的脸上了:“亏得朕将你捧在手心里宠着,你竟伙同这个不孝子一起造反,贱人!” “皇上。”玫妃捂着嘴轻笑了起来,走到老皇帝身边,用仅能他们彼此二人,再加上贾公公和八皇子四个人听到的声音小声道:“之前臣妾肚子里怀的那个孩子,是假的。” “也不是皇后推的臣妾,是臣妾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既然孩子是假的,那么皇后加害玫妃,导致玫妃流产自然也不是真的了! 这比得知玫妃偷了玉玺在假圣旨上盖章还恼怒。 “你这个贱人!”老皇帝暴怒一声,然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皇上!”最为撕心裂肺的人便是贾公公了,他扶着老皇帝,一双老眼含着老泪的对八皇子道:“八皇子,您这样做,是会遭天谴的!” 八皇子不信鬼神,更不信什么诅咒。 要是真的有天谴,皇后杀了那么多后宫嫔妃,为何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要是诅咒有用,有那么多人想要亓灏死,亓灏早不知道死了千八百次了! “押去永和宫!”八皇子抬手一挥,让人将不省人事和愤愤不平的贾公公给带去了永和宫。 兴许是之前的准备工作已经做足了,故而今夜变动,八皇子并没费多少力气就将老皇帝和太后给拿下了。 他幽幽的眸子望着还跪在地上对自己称臣的大臣们,声音宏亮而极有气势道:“诸位爱卿平身吧!” 大家都站起来后,郭明顺拱手沉声道:“皇上,司天监已算过,三日后是良辰吉日,微臣认为可以举行登基大典,不知您意下如何?” 老皇帝已经折腾不动了,京城也已经被八皇子掌控住了。 若是现实条件允许,八皇子自然是想明日就举行登基大典的,昭告天下他是亓国的王。 可是,亓灏明日就回京了,就算是有了老皇帝的圣旨,他也不可能将皇位拱手相让给八皇子。 所以,八皇子明日还有一场硬战要打。 点点头,他道:“就依着郭相吧。” “是,皇上。”郭明顺行了一礼,然后带着这群见证过老皇帝和八皇子父子失和,八皇子以下犯上,谋朝篡位时刻的大臣们离开了。 顾念时见八皇子面色沉沉,也带着人将那十个大内高手押去了地牢。 大殿门口,只剩下了小祥子陪在八皇子的身边。 夜色深沉得如一潭黑水,八皇子回头,静静的看着老皇帝的专属座位,眼底划过一抹看在小祥子眼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潮。 夜风吹起他的袍子,小祥子只觉得像黑色这种深沉,让人捉摸不透的颜色真的很不适合八皇子。 看着八皇子从一个单纯天真的孩童,慢慢成长为如今机关算尽,步步为营的少年,看着多年来八皇子脸上的笑意一点点的消失,心里有点难过。 “八……皇上。”及时的改口,小祥子小声道:“风大了,咱们回去吧。” 既然是新皇,那么自然是该留宿在老皇帝的宫里的。 只是,八皇子肯定不愿意使用老皇帝用过的东西。 要想将老皇帝这里的里里外外都给换了,那一晚上的时间肯定不够。 八皇子转身一边往明阳宫走,一边道:“派人去一趟凤鸾宫,解了皇后的足禁。” “是,皇上。”小祥子点头,立即下了台阶往凤鸾宫方向走去。 第459章 死前遗憾 一夜之间,老皇帝下诏传位给八皇子的消息,震惊亓国内外。 就连处于惶恐不安的云国老皇帝也有些一头雾水,想不明白这亓国刚打了胜仗,怎么冷不丁的就换了皇帝。 不过,虽然是惊天巨变,可云国老皇帝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既然是新皇登基,那么年纪小的八皇子肯定没有亓国老皇帝那般老奸巨猾。 所以,云国老皇帝又开始动了旁的心思,想着如何从八皇子身上下手,好扭住云国此时的尴尬处境。 京中的一切,秦峰都已在后半夜及时的传信给了亓灏。 清早,亓灏在看完了秦峰的信后,一张脸难看的厉害,四周的气氛也冷冽的异常,让一旁刚整顿完大军,准备出发的杜江和梁宽吓得不敢说话。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杜江忍不住要开口发问的时候,只见亓灏抬头,声音阴沉森寒的问道:“距离京城还有多远的距离?” “王爷,再有三个时辰就到了。”杜江回答完后,又试探问道:“是不是京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亓灏攥着信纸,冷笑道:“就在昨夜,小八带兵逼宫,今早郭明顺已经在上朝的时候将伪造的圣旨拿了出来,将皇位传位给小八,并以太上皇的身份和太皇太后搬去了永和宫。” “什么?!”杜江一听,与梁宽对视一眼,二人的神色都是满满的震惊。 “王爷,咱们现在要怎么办?”杜江直直的看着亓灏,眼睛一眨不眨道:“只要您一声令下,属下们这就冲回京城,将皇位给您夺回来!” 亓灏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今早朝中那些质疑的大臣,也都仔细的校验过圣旨的真伪,那确实是父皇的字和玉玺,作不得假。” “也就是说,小八登基名正言顺,是父皇的意思,你们以什么名头跟着本王去夺皇位?” “回京抢皇位,那本王便成了乱臣贼子了!” 杜江听罢,更是气恼道:“王爷,众所周知,您得皇上的器重,这些年又立过不少军功,皇位怎么说都不该轮到八皇子手里的!” “更何况,八皇子他还是逼迫皇上让的位!” “他才是真正的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兴许的杜江太过愤怒,以至于他说话的声音有点大。 有不少路过的士兵们都听到了,大家都不由得一怔,随即都明白了怎么回事。 有平时能在亓灏面前说上话的士兵犹豫了一会,上前道:“宁王爷为咱们亓国出生入死,征战多年,属下只承认宁王爷一个主子!” “砰!”的一声,不知道又是哪个将士直直的跪在了地上,高声大喝道:“末将愿意誓死跟随王爷,讨伐逆贼,匡正朝纲!” 紧接着,无数的士兵们都跪在了地上,齐声道:“末将愿意誓死跟随王爷,讨伐逆贼,匡正朝纲!” 几十万的大军,声音震天动地,大有排山倒海之势,震得亓灏头顶上的树叶都在“沙沙”作响。 亓灏放眼望着这清一色的黑色铠甲,像是一座绵延不绝的山脉,心中波澜起伏。 他紧紧的抿着唇,许久没有说话。 梁宽“砰!”的一下子也跪下,膝盖痛的发麻,可他却掷地有声,“属下誓死追随王爷!” 杜江跪下,也跟着重复了一遍后,抬眸满是期待道:“王爷,得人心者,得天下!” “您看,咱们这些弟兄们都支持您夺回皇位呢!”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何况,皇上和太后还在京中等着您去解围呢!” “讨伐逆贼,匡正朝纲!” “讨伐逆贼,匡正朝纲!” 士兵们见亓灏沉默,生怕他为人太正义,而放弃皇位,故而一遍遍大声的喊着。 他们个个义愤填膺,为自己的主帅而抱不平。 举着手,一张张英气勃勃的脸上都是毫不掩饰的愤怒之色。 毕竟,他们的主帅曾为了他们,不顾危险,勇闯敌营。 他们的主帅,赏罚分明,每次战后都会为他们争得该有的荣誉和“福利”。 这样的人,才值得做一个国家的君主! 而八皇子,他不仅没有为国家出过一份力,反而还挟天子,谋皇位! 可耻,又可恶! 亓灏抬手,待士兵们停止了喊声后,沉声道:“全军听令,即刻启程,讨伐逆贼,匡正朝纲!” 他的话落下,士兵们立即振奋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列阵好,如同一条黑色的长龙,开始往京城的方向进军。 说来也是奇怪,大军走了没多久,天上就下起了雨。 而且,离得京城越近,雨就下得越大。 有士兵在心里偷偷的想,这一定八皇子做的太过分了,以至于连老天爷也暴怒了。 尽管路有些难走,但大军还是整齐有序,步调一致。 亓灏即将抵京的消息传遍了京城,有人惶恐,有人兴奋,有人无所谓。 惶恐的是那些刚拥戴八皇子登基的大臣们,他们深知亓灏是给有仇必报之人,眼睛里容不得沙子,他们帮着八皇子逼宫,助纣为虐,亓灏手里又有几十万的大军,万一他要是直接攻进了城里,那他们这些虾兵蟹将直接就没命了。 造反,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兴奋的是那些宁王党,以及其他认为皇位该是亓灏坐的吃瓜群众。 怎么说,他们的宁王爷都是亓国的战神。 没有战神在战场上杀退敌人,保家卫国,百姓们哪能活得如此安闲舒适?早就水生火热,民不聊生了! 而且,八皇子与宁王爷比起来,没有那种君临天下的魄力与霸气! 当然,除了昨晚参与逼宫的人,以及对此事知情但是却保持沉默的宁王党之外,外人都以为八皇子登基,当真是老皇帝所授意的。 倘若他们知道了八皇子假造了圣旨,软禁了老皇帝和太后,那么只是坊间的舆论就会用唾沫星子将八皇子给淹没! 至于宁王党,八皇子并不着急将他们从朝廷上清除掉。 因为,当务之急是将他们的主子亓灏给干掉。 只要亓灏一完蛋,那么那些人就会主动投奔到八皇子的旗下。 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能将亓灏的人都收为己用,这是最好不过的了。 若是不能,再另说。 而宁王党们之所以对于八皇子登基一事没再发声,并不是代表他们这就默认了八皇子的身份,亦或者说是他们背弃了亓灏,而是因为从圣旨上寻不到能够指认或者证明八皇子谋朝篡位的蛛丝马迹,若是执意要与八皇子作对,那么便是以下犯上,对新皇的大不敬。 此外,只有先保存实力,等到亓灏回来,才能再次翻盘。 要是只意气用事,冲动的表达不满,那么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在无能为力,不能改变现状的情况下,唯有明哲保身才是明智之举。 被从凤鸾宫解禁出来的皇后,此时正在荣升为太皇太后原来住的寿康宫里左摸摸,右瞧瞧。 老皇帝宫里的东西,都已经完全换成了新的。 而寿康宫里的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可即便是如此,皇后自打以太后的身份进了大殿后,也激动得不得了。 这些年里,她来这寿康宫请安问好了无数次,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再是熟悉不过了。 但从今往后,她就是这寿康宫的主人,再也不用看谁的脸色,将统领着整个后宫! 太后平日里最喜奢华,所用的东西都是让兰嬷嬷千挑万选出来的极品。 小茶几,花瓶,软榻……随便挑出一个来,那都是一等一的好,是凤鸾宫根本比不上的。 皇后躺在太后经常躺的软榻上,一脸得意:“秋蝉,本宫以前只能看着太后躺在这里,根本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今个这一趟,这才发现,太后的软榻,果真是要比寻常的软榻更舒服!” “就连这下雨的动静,听着也比凤鸾宫里好听!” 秋蝉给皇后倒了杯茶,递上前道:“娘娘,您喝茶。” 皇后“嗯”了声,接过茶杯,一边吹着热气,一边感慨道:“秋蝉啊,本宫现在是太后了,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秋蝉附和道:“是啊,娘娘,奴婢就说嘛,您没白养八皇子一场!” 抿了口茶,皇后冷哼道:“小八今年才十一,啧啧,本宫可比太皇太后当年做太后的时候还要年轻好多呢!” “娘娘您还年轻呢!”秋蝉接过茶杯,余光瞥见站在门口的八皇子,立即福了福身子,恭敬道:“奴婢叩见皇上。” 虽然秋蝉私底下和皇后还是喊的八皇子,但是八皇子现在身份今非昔比,所以秋蝉必须越发的小心谨慎才行。 “免礼吧。”八皇子点点头,上前对皇后行了个礼,问道:“母后,搬过来还习惯吗?” 皇后才搬过来没两个时辰,却连连点头,对八皇子笑得和蔼可亲,温和道:“皇儿有心了,母后很是习惯。” 顿了顿,她又问道:“听说亓灏马上就要回京了?” 一说到亓灏的时候,皇后的语气自然而然的转冷,脸上的笑容也立即消散,继而变得阴沉起来。 对于八皇子一夜之间摇身一变成了新皇一事,皇后虽然没开口问过,可也心知肚明。 敢带着人逼宫,这是皇后从未想过的事情。 可能,在皇后的潜意识里,八皇子还是个孩子,亦或者是一个比寻常孩子更成熟稳重一点的大孩子。 总之,能做出造反这等大事的人,应该是死去的清王或宣王,亓灏。 而八皇子,年纪小,能有如此勇气和魄力,真是让人不敢相信。 不过,皇后很是欣慰。 毕竟,八皇子是她一手教导出来的。 起初,皇后还担心八皇子太过单纯,而且又与亓灏走的近,自己最后会培养出来一个扶不起来的“刘阿斗”,付出的心血会白费。 但是现在看来,自己过去想多了,八皇子没让她失望。 八皇子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冷光,知道皇后这话里有话,便顺着她的话问道:“母后可有什么想法?” 在八皇子面前,皇后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阴谋算计和心狠手辣。 倘若她像是以前的德妃那般道貌岸然,多年来整日的装的清心寡欲,与世无争,那么又如何耳濡目染,言传身教的影响八皇子呢? 上次皇后让方晋阳刺杀亓灏失败,若是再来一次,必定只能是浪费人力。 所以,倒不如直接开战来的痛快。 皇后看着自己鲜红的豆蔻,幽幽道:“亓灏断然不甘心将皇位给你,既然早晚都得一战,那就择日不如撞日吧。” “儿臣也是这么想的。”八皇子笑了笑,站起身来,“母后,您先休息,儿臣告退。” 皇后知道八皇子这是要准备部署去了,也不多留,直道:“好。” 八皇子走出寿康宫后,刚才嘴角噙着的笑立刻隐了去。 停住脚步,他想起刚才皇后得意洋洋的模样,冷笑一声。 小祥子在身后为八皇子撑着伞,表情小心谨慎。 之前尹素婉给顾瑾璃写了信,说是手里的任务只剩下两个官员了。 而今日,顾瑾璃又收到了尹素婉“大功告成”的信。 “主子,外面下着雨呢,您还要去见尹素婉吗?”阿翘见顾瑾璃看着信不语,问道。 顾瑾璃一听到亓灏,一颗心不自觉的沉了下去。 昨夜八皇子逼宫成功,在顾瑾璃的意料之内。 只是她没想到,顾念时那样正直忠诚,不为财权所惑的一个人,竟会真的投靠了八皇子。 她很想去宫里问一下顾念时,究竟是什么让他放弃了自己的原则,做出这等叛逆之事。 可是,她却不敢问。 八皇子既然能知道她的身份,那么保不准顾念时也从八皇子口中或者是其他途径得知了她不是“林笙”,而是顾瑾璃。 顾瑾璃害怕,顾念时参与宫变是为了自己。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心里会愧疚不安。 即便是当初接近顾念时的确就是想要利用他,但那时怎么说她都是失忆状态的,心里将顾念时当成了一个外人。 而现在,又怎还能做到无动于衷? 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她将信撕碎,然后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对阿翘道:“现在就去告诉尹素婉,让她半盏茶时间后去明月湖等我。” “是。”阿翘应了声,出了房间。 门关上后,顾瑾璃看着窗外,想着差不多中午的时候,亓灏就能到京城了,她摇了摇头,手指又落在了琴弦。 八皇子已经派人将城门严格把守了,战事一触即发。 依着莫离的意思,过会等亓灏和八皇子的人交战的时候,也让自己带着琴出面。 这两日,不管是阿翘还是爱月、荷香,都觉得她弹奏的曲子不堪入耳。 可是,她不可能告诉任何人,她私自将“摄魂咒”给改了调子,这才弹奏起来极为的不顺畅。 操纵了“摄魂咒”这么久,她比谁都了解“摄魂咒”的威力。 迷惑人心只是其次,最关键的是要是真的让她在交战时弹奏,那么亓灏刚从阎王殿里救回来的这些大军,又会死伤惨重。 所以,于心不忍,她只能在原有曲调的基础上,费尽心思的进行改动。 既要听上去跟原来的没有什么差别,还要注意不能伤了士兵们的性命,因此很是耗费心神。 抚弄了一会琴,听着调子自然和谐了许多,顾瑾璃这才换了男子的衣服出了王府。 尹素婉本就是顾瑾璃要报复的对象,那些被她用美色拉拢的大臣们,其实严格意义来说,只是些无关轻重的小喽啰,对她的复仇计划来说可有可无。 当初之所以让尹素婉去“收服”那些大臣,不过是想寻个法子来糟蹋她而已。 毕竟,她作恶多端,直接杀了她的话,未免太便宜她了。 而现在,顾瑾璃觉得尹素婉活得已经够久了。 因此,她打算在亓灏回来之前,先将尹素婉给彻底的解决了! 若是今日她随着八皇子一并败了,死前也不会留有什么遗憾。 八皇子正是因为猜测到顾瑾璃之前与尹素婉走的近,是为了报复她,故而也没对尹素婉如何,只当将这个人给忘记了。 不过,太后昨晚被囚禁在永和宫后,尹素婉她自己心里很是忐忑。 一来,她这些年一直都依仗太后而活。 在很多人的眼里,尹素婉与太后是一体的。 太后都被囚禁了,八皇子怎能放过尹素婉呢? 二来,她已经听顾瑾璃的话,完成了目标,会不会就会被卸磨杀驴? 揪着的一颗心在收到顾瑾璃的来信后,立刻踏实了。 仔细的打扮了一番,她带着双儿,也不在意外面的哗哗大雨,急匆匆的往明月湖去了。 到了湖边,她让双儿待在马车里,自己朝着那背对着自己的熟悉人影跑了过去。 快到了人前,她柔柔的唤了一声,“林笙”。 然而,转过脸的人却不是顾瑾璃。 尹素婉心里一慌,往后退了一步:“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人是货真价实的男子没错,可却生的流里流气的,一看就是浪荡子。 他一边摸着下巴,一边阴恻恻笑得不怀好意:“小娘子,别失望呀!” 尹素婉直觉不好,掉头就要往马车方向跑。 奈何她刚迈出去一步,却后颈一疼,直接昏倒在了地上。 当双儿在马车里良久没等到尹素婉回来,便下车去找,只看到了掉在地上的一把雨伞。 她脑袋发空,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尹素婉再次醒来的时候,她竟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破庙的地上。 而围在她的身边,则有五六个脏兮兮,臭烘烘的乞丐。 他们两眼中冒着吓人的淫光,衣服也都脱得差不多了。 更有甚者,嘴里流着哈喇子,像极了几百年没看到骨头的狗了。 面色惨白,她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后背抵着墙根,声音颤抖道:“你们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一个年纪大点的乞丐“嘿嘿”一笑,笑的意味深长:“你说,看到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我们能做什么?” 一边说着,他一边上前,伸手就要勾起尹素婉的下巴。 尹素婉一把拍掉了老乞丐的手,对外喊道:“林笙,林笙!” “大哥,你瞧瞧,这小娘们还嫌弃你呢!”一旁的另一个嘴角长着一个大痦子的乞丐,抖着腿笑道。 老乞丐觉得尹素婉让自己在弟兄们面前丢了面子,他瞪了大痦子乞丐一眼,然后一把将尹素婉给拉了过来,随即按在了身下。 “你不要……”尹素婉还未来得及伸手推开那男子,却听得耳边“刺拉”一声,她身上原本华丽精致的衣服已经被老乞丐给用力的撕扯了下来。 ……………… ……………… 小个子老三咽了口唾沫,他胆子小,可不敢跟大痦子一样大声讲话,所以只是小声的嘀咕了几句什么。 “你们给老子转过去!”老乞丐说罢,也不等几个弟兄是否真的背过身子去,他粗糙布满了茧子的大手在尹素婉的身上乱动,一张臭气熏天的嘴巴也在她身上胡乱的啃着。 ……………… ……………… 不过,大痦子老二还是比其他人心眼多,竟手疾眼快的将尹素婉的肚兜拾了起来。 他一边放在鼻子下面闻着,一边在脑子里幻想着等会自己压在尹素婉身上是何等的销魂。 “滚开,你不要碰我!”尽管尹素婉的身子早已不干净,可之前那些大臣怎么说也是她自己去主动服侍的,而现在她要被一群乞丐给玷污,这怎么可以! 两脚使劲的扑腾着,尹素婉的手在老乞丐的脸上用力抓了一道血痕。 “啪!”老乞丐恼羞成怒,狠狠的抬起胳膊抡了尹素婉一巴掌,嘴里叫骂着:“臭娘们,老子伺候你,是你的荣幸!” 尹素婉挨了一巴掌,本就头晕眼花,再被老乞丐这一番侮辱,更加没了挣扎的力气。 她无助,绝望的嘶喊着,可是除了周围那些臭乞丐的淫声浪语回应,无人来救她。 第460章 不得轮回 尹素婉满脸泪痕,一张小脸毫无血色。 她身下的地上有许多的沙砾石头,随着老乞丐的动作,尖锐的摩擦着她的后背。 生疼,生疼的。 “林笙……”动了动唇,她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月白风清一般的男子,尹素婉只觉得一颗心都像是被人给捏碎了一眼的疼。 分明是“林笙”写的信约了她出来,可为什么在这里等着她的是一群乞丐? 到底是谁要冒充了“林笙”,又是谁如此的恨她? 不知道老乞丐在她身上趴了多久,尹素婉只觉得自己的嗓子喊得完全废了,除了细碎轻微的哽咽之外,再喊不出一个字了。 在乞丐们的再三催促下,老乞丐才不情不愿的下场。 依据辈分,自然是轮到排行老二的大痦子了。 外面大雨磅礴,阴冷的风“嗖嗖”的刮进来,吹在尹素婉一丝不挂的身上。 此时的她,已然如同一个破碎的娃娃,两眼无神,失去了灵魂。 就算是老乞丐已经离开了她的身体,她也是一动不动,连分挣扎的意思都没有。 只是那样静静的躺着,任由大痦子爬上去,进行新一轮的“蹂躏”…… 那么多的人下来,尹素婉已经麻木了。 要不是她还睁着没有焦距的双目,身上还有体温,乞丐们还以为她已经断了气。 在最后一个人满足的提起了裤子后,尹素婉仍旧是面无表情,脸上的泪痕也不知道是被乞丐们吻干了,还是被风吹干了。 做了这么多年的乞丐,这样天上掉美人的好事还是头一次。 大家都身心通畅了一番,心情大好。 彼此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后,又都拿起了破碗,唱着曲儿离开了。 纵使是将尹素婉的肚兜私藏在怀里的大痦子,也并未再多回头看尹素婉一眼。 乞丐们出了破庙,对撑着伞站在台阶下的一袭白衣的男子殷勤笑道:“公子,办完事了。” 白衣男子“嗯”了声,往地上丢了一袋子银子,然后转身往台阶上走去。 乞丐们抢完银子,一边离开,一边嘴里念叨着这看着芝兰玉树一般的男子到底与那女子有何深仇大恨,竟将人家小娘子作践到这个地步? 摇着头“啧啧”了两句,唏嘘的跑开了。 破门被冷风吹得“吱呀”作响,顾瑾璃站在门口,望着像死人一样的尹素婉,轻轻的扯了扯唇角。 她一步步缓缓走了过去,然而尹素婉却像是没听到脚步声,没看到她一眼,眼珠子一转也不转。 蹲下身子,顾瑾璃不嫌肮脏的拍了拍尹素婉的脸,用曾经那熟悉的温柔声音唤道:“婉婉。” 这一声“婉婉”,如同一道佛音,将尹素婉从十八层地狱给唤了回来。 她转了转头,对上了顾瑾璃那双清冷复杂的眸子。 干枯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 她满身污秽,这一刻在心爱的人面前,当真是生不如死! 死死的咬着唇,她不敢,当然也无法再开口喊“林笙”的名字。 毕竟,嗓子已经说不出话了,只能默默的流泪。 顾瑾璃将挡在尹素婉额前的乱发捋到了她的耳后,仿佛是怕惊扰到她,动作轻柔,可出口的话却如同淬了冰,浸了毒一般,“婉婉,刚才他们伺候的你可舒服?” 她的话,像一把浸了毒又尖锐冷硬的冰刀,直直的刺入了尹素婉的胸口。 她瞪大眼睛,眼里是满满的震惊和痛苦。 随之,她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之前顾瑾璃让她去拉拢大臣,也都是有预谋的! “婉婉啊,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很是熟悉?”顾瑾璃收回手,一边用帕子用力的擦着,好像沾了什么脏东西一样,一边轻笑着:“两年前,你可是在这里,让人将你的妹妹尹素汐给糟蹋了呢!” 见尹素婉眼珠子又变得一动不动,连呼吸也要没了的模样,顾瑾璃眨了眨眼睛:“尹素汐是怎么死的,你该不会忘记了吧?” “你……你是谁?”尹素婉刚才被乞丐们给折磨得已经麻木心死,并未觉得地上有多冷。 可是,在听到顾瑾璃的话后,她却从头发开始发麻,连五脏六腑都瞬间凉透了。 自己当年是亲眼看着尹素汐下葬的,“林笙”不可能是尹素汐! “我是谁?”顾瑾璃唇角扬起的弧度渐大,她回头看了一眼门外,然后侧了一下身子,低下头,一点点将唇贴近尹素婉的耳边,轻声低语了一句话。 尹素婉听罢,如同刚咽气却又回光返照的人。 “你这给贱人!”她猛地怒瞪眼睛,抬手作势就要掐着顾瑾璃的胳膊,却被顾瑾璃给一脚踢倒。 尹素婉重新倒在了地上,她捂着被顾瑾璃踹中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随后,她竟笑了。 笑声尖锐刺耳,像是能直接穿透人耳膜的魔音。 “哈哈哈……顾瑾璃,你果真是蛇蝎心肠!” “我尹素婉这辈子栽在了你手里,算我自作自受!” “哈哈哈……咳咳咳……” 笑着笑着,她又咳嗽了起来,咳得眼泪又落了下来。 顾瑾璃背着手,居高临下,幽幽道:“尹素婉,我之所以让你经历一下尹素汐当年被人糟蹋的事情,并不是要为她报仇,而是我想让你尝试一下你当年糟蹋旁人的感觉。” “当然,要不是尹素汐当年把你腿断之事推到了顾瑾琇头上,我也就不会被牵扯其中。” “你们姐妹二人没一个好东西,全部都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尹素婉攥着拳头,恨恨的望着顾瑾璃,咬牙切齿道:“顾瑾璃,你女扮男装回京,一方面勾搭上轩世子,另一方面又将亓灏耍的团团转,你以为你自己又算得什么好人?” “不对,亓灏他是心甘情愿的被你当沙子耍!” “就连我也……哈哈哈,顾瑾璃,你将我残害到如此地步,以后死了也会被地府的小鬼丢油锅里炸的!” 要说刚才被乞丐给糟蹋,尹素婉痛不欲生,而现在,她更是想一头撞死。 因为,她无法接受自己被此生最恨的顾瑾璃给欺骗了。 好在顾瑾璃真的不是男子,用不着自己献身,否则她真的是丢了颜面自尊,也丢了身心,那才叫一个输的惨烈! 不过,现在她也被骗得凄惨。 傻乎乎的相信顾瑾璃所说的一切,陷入了顾瑾璃编制的温柔情网中无法自拔。 因为顾瑾璃,她对未来重新燃起了希望,有了精神支柱。 听从顾瑾璃的话,她自甘堕落的去用身体取悦各种各样的恶心男人,在他们身下使劲手段来征服他们。 她以为,是她将他们收罗进了石榴裙里,如今才知道是顾瑾璃在用那些男人来恶心她。 每次事后,她眼泪婆娑的一遍遍的试探顾瑾璃的真心,又被顾瑾璃一次次的甜言蜜语给感动! 想来自己真的是傻到了极点,竟爱上了顾瑾璃? 顾瑾璃更是可恨到了极点,这般丧心病狂的欺骗自己! “顾瑾璃,我诅咒你活到长命百岁,让你亲眼看着你爱的和爱你的人都一个个的惨死!诅咒你永世孤苦无依,永世不得所爱!”尹素婉对顾瑾璃一字一句的诅咒着,一缕鲜血也随之从她的唇角溢出。 话落,她睚眦欲裂的眼珠子也就彻底的不动了。 顾瑾璃自然知道,尹素婉这是咬舌自尽了。 紧紧的抿着唇,她刚才脸上的冷笑一点点淡去。 她能够明显感受到尹素婉对自己的恨,看着尹素婉悲愤自尽,却并没有多少报仇雪恨过后的轻松。 相反,她的心情越发的沉重起来了。 因为,人活着,必须是要凭借什么东西来支撑着的。 就好比之前,她是靠莫离和陈泽轩灌输了两年的仇恨才能熬到现在。 尹素婉,是被自己的虚情假意给骗了,靠着这虚假的“爱”重新活了过来。 当得知这“爱”其实是披着糖果外衣的“恨”时,她也就崩溃了。 尹素婉死了,她们之间的一切纠葛也就了断了。 可是,接下来,她和亓灏之间却仍要进行一番纠缠…… 虽说不是战场,可对立的两方,依旧要派出去人马厮杀。 “主子。”果不其然,顾瑾璃刚想着,阿翘便出现在了门口,进来小声道:“主上派人来信说,王爷马上就要到达京城了,您该回去准备准备帮八皇子一把了。” 顾瑾璃一个只会三脚猫功夫的弱女子,她除了“摄魂咒”,还能怎么帮八皇子? 将视线从尹素婉的尸体上移开,顾瑾璃一边转身往门外走,一边冷声道:“丢乱葬岗去。” “是。”不用顾瑾璃说的仔细,阿翘立即明白了什么意思。 对着暗处打了个响指,眨眼睛便窜出来一个人影,将尹素婉给抬走了。 今日是亓灏与八皇子大战,故而陈泽轩就如同昨晚上八皇子逼宫那般,不会露面。 他明面上的身份还是南阳王世子,若是他明目张胆的参与进来,未免会落人口舌,被人揪着话柄将南阳王和南阳也牵扯进来。 而且,他虽然在背地里帮助八皇子夺位,为八皇子出谋划策,但是这皇位争夺战是他们兄弟二人的事情,他不该再插手。 毕竟,云国那边也在盯着亓国的情况呢,搞不好暴露自己了身份,那么就前功尽弃了。 雨水已经下了很久了,地上的水将顾瑾璃的鞋子没过,阿翘很想提醒一下顾瑾璃,但见她面色沉沉,也只好闭紧了嘴巴。 上了马车,阿翘贴心的给顾瑾璃倒了杯热茶。 顾瑾璃摆手,将一旁的琴拿起来平放在膝盖上,挑指拨弄了两下,曲调轻扬悦耳。 “哒哒哒”,马车很快到了宫里。 顾瑾璃站在御花园一侧的长廊里,让阿翘去明阳宫跑了给腿,将八皇子给唤了出来。 八皇子得知顾瑾璃要见自己,很是激动。 毕竟,自打上次见面至今,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十一日。 这十一日,他在谋划着如何对付亓灏的同时,还在数着指头过日子。 每一日,都在思念她的漫漫长夜里度日如年。 她没有再见他,这让他很是伤心抑郁。 尤其是在得知,她给亓灏的士兵解了毒,他更是嫉妒难忍,这也坚定了他势必除掉亓灏的决心。 马上就要与亓灏“开战”了,这是他第一次“打仗”,内心怎能平静的起来? 只是,已经成为了一国之君,他必须要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悲欢不溢于面,生死不从于天。 哪怕是心里紧张不安的要死,也绝对不能流露出来。 就算是跟在他身边多年的小祥子,也不能察觉到他的恐慌。 虽然不明白顾瑾璃为何不来明阳宫里见他,可来不及多想,他也顾不得打伞,便撇下小祥子往御花园方向来了。 顾瑾璃一身白衣,站在亭子里,像是与这凡尘俗事格格不入,一尘不染的谪仙。 小跑着过来,八皇子的气息有些不稳。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如同情窦初开少女,微红着脸,满眼期待:“你找我?” “草民见过皇上。”顾瑾璃将伞收起来后,微微行了个礼,垂下眸子,纠正了八皇子那个“我”。 而这“皇上”二字,也在无形之间拉开了二人的距离。 八皇子的面色一僵,眼中的光芒一点点变得黯淡。 嗓子有些发紧,他扯了扯唇,“这里没有旁人,你不必行这等虚礼。” “皇上现在是天子,一国之君,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的。”顾瑾璃顿了顿,她又道:“今日过来,是有一事求皇上的。” 她无意透露出来的疏离和冷淡,让八皇子的胸口有点闷。 半晌,他才问道:“何事?” 顾瑾璃望着八皇子,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才能不伤害他。 犹豫了片刻,她低声道:“我……求皇上,不要伤害亓灏。” 八皇子身子一颤,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一点点破碎。 他的心因着顾瑾璃的这句话而疼得炸裂,这种疼痛,仿佛是被人挫骨扬灰一般。 八皇子很想扯着唇对顾瑾璃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来,可那脸上的神色却痛苦得让顾瑾璃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没错,她是个坏人。 毕竟,她利用八皇子在先。 毕竟,八皇子如今好不容易得到了皇位,让八皇子现在放过亓灏,无疑于是放虎归山,为八皇子日后埋下了一颗地雷。 而且,亓灏这颗地雷,绝对会卷土重来。 而等亓灏再次归来那日,便是八皇子这个谋朝篡位的“逆贼”的死期! 顾瑾璃提出的这个无理要求,是在将八皇子往死路上逼。 “为了他,你竟要我……”八皇子不知用了多久,才压下自己满腔的愤怒,努力的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痛楚:“你可知道,要我放过他,意味着什么?” “顾瑾璃,他若是赢了,我便会没命!” “还有那些跟着我一同造反的大臣,禁卫军,许许多多的人,都会受到牵连!” “对不起,我知道我这样要求你很过分,可是……”顾瑾璃避开八皇子痛心的眼神,虽然心虚,但事已至此,却无法再退缩,只能迎着头皮道:“亓凌,这件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说,但我真的是因为迫不得已才……” “不,你不是迫不得已。”八皇子摇了摇头,笑的苍白:“你是爱惨了他,所以才会如此狠心的伤害别人。” “亓灏的命是命,旁人的命在你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呢?” “就连这皇位,你也想再从我手里送还给他吧?” “不是,我……”兴许是八皇子眼里的受伤之色太浓重,以至于顾瑾璃此刻有点慌了。 是的,八皇子才十一岁啊,还是个孩子。 就像是往他手里塞了个玩具,他正玩得开心,将玩具占为己有没多久,却又被人给生生的抢走一样,他哪能不受伤?不难过? 她连连摇头,可想要解释的话却被八皇子打断。 “顾瑾璃,既然你还爱他,那么为何一开始又要回来招惹我?还要跟陈泽轩联合演戏,要捧我上位?”八皇子的眼里浮起一片雾气,就连声音也开始带着些许的哭腔:“我不傻,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接近我的用心。” “要不是因为爱你,我何尝会自欺欺人的甘愿被你和陈泽轩当一个傻子哄?” “顾瑾璃,你可知道你自己有多狠心,有多自私?” “对不起。”顾瑾璃的眼睛发酸,不知道是因为八皇子的这一番“控诉”,还是其他原因,她的眼泪落了下来。 咬着唇,她将眼泪咽下,轻声道:“当初我失忆了,被奸人所骗,所以才误会了亓灏。” “而现在我恢复了记忆,就不能再错下去了。” “伤害了你,从来不是我的本意。” 深吸一口气,她抬眸,认真道:“小八,谢谢你爱我,只是我的心里很难再容下谁了。” 拿起伞,她一边往长廊外面走,一边道:“刚才的话,就当我没有说,对不起。” 说罢,她直接下了台阶。 “顾……”八皇子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喊出顾瑾璃的名字。 雨依旧下个不停,大有不依不饶的趋势。 顾瑾璃的身影,缓缓消失在雨雾里,离开了八皇子的视线。 小祥子在八皇子从明阳宫跑出来后,怕他没带伞被雨水给淋湿了,因此刚才也紧跟着出来了。 不过,他站在离着八皇子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虽然听不清八皇子与顾瑾璃的对话,可却看到了八皇子一脸的哀伤和痛苦,不由得疑惑起来。 待顾瑾璃走后老长时间,小祥子见八皇子仍失神的站在原地,便小心翼翼的上前道:“皇上,咱们也回去吧?” 八皇子敛去满眼的伤痛,苦笑一声:“顾瑾璃,世间那么多的求而不得,而你也不过是其中之一。” 推开小祥子撑着伞的手,八皇子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入了雨中。 小祥子听着八皇子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愣了一下,赶紧跟在了后面:“皇上,您别淋坏了!” 一边说着,一边又把伞举到了八皇子的头顶。 快走到明阳宫的时候,八皇子猛地站住脚,缓缓道:“告诉顾念时,等会交战的时候,不得伤害亓灏的性命。” “八皇子?”小祥子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八皇子没有说话,只留给了小祥子一个背影。 快到了中午的时候,大雨总算是停了,亓灏的大军到了城墙下。 如他所料,城门大关。 马背上,他冷冷的望了一眼带着人等在城门外的顾念时,幽幽道:“顾统领,关着城门,这是什么意思?” 顾念时行了个礼,面无表情道:“宁王爷,新皇刚刚登基,为了防止居心叵测之人借机生乱,所以为了皇上的安危,还请您与您的士兵们卸兵下马,放下兵器进城。” “放肆!”不用亓灏发话,杜江率先怒喝道:“宁王爷不在京中,新皇是如何登基的?即便是有了皇上的圣旨,可我等出生入死的将士们没亲眼看到,便不能承认!” “保家卫国是我等的职责,但也要为明主效命!” “像八皇子这等不明白分便得了皇位的人,我等坚决不认!” “杜将军,圣旨是太上皇亲笔书写,且盖了玉玺的,朝中大臣都一一过目过,确认过真伪。”顾念时抿了抿唇,看了亓灏一眼,不紧不慢道:“宁王爷,属下也是依令行事,还请您不要让属下为难。” 不让顾念时为难,也就是说要亓灏和士兵们都空手进城。 可是亓灏也不傻,空着手进去,这不是等着被瓮中捉鳖吗? 亓灏动也不动,冷声道:“顾念时,本王要是拒绝呢?” 顾念时等的就是亓灏这句话,他抬了抬下巴,沉声道:“那就别怪属下不客气了。” 话落,他大手一挥,那埋伏在城墙上的弓箭手便“倾巢而出”,举起了弓箭。 “放箭!”随着顾念时高声大喝,无数的箭羽泛着冷光,像是身上镀了一层银粉的蝗虫,密密麻麻的朝着亓灏和众多士兵们飞来。 第461章 魔音反噬 “王爷,小心!”杜江一边嘱咐着亓灏,一边抬手挥舞着手中的利剑,替亓灏挡去迎面扑来的冷箭。 亓灏冷哼一声,飞身下马,与顾念时开始对打起来。 与此同时,从四面八方涌来八皇子的人马,于是两方人马顿时厮杀起来。 其实,不用八皇子下令,依着顾念时的武功,他也伤不了亓灏。 所以,顾念时不仅不用刻意去收敛,反而还得奋力相抗,招招凌厉。 毕竟,他还得自保。 虽说“战场”是在城门外,可两军厮杀起来却丝毫不给对方留余地。 因为,失败的代价太大。 亓灏的人多,八皇子的人加上陈泽轩和莫离的杀手们,胜在狠。 双方互不相容,嘶喊声,打斗声,惊得城内的百姓们都紧闭门户,蒙着被子躲在炕上瑟瑟发抖。 半盏茶时间后,随着城墙上出现了两个人影,底下的城门也开了,从里面又窜出来不少禁卫军。 紧接着,城门又发出一声沉闷的“吱呀”声,已极快的速度被人给关上。 八皇子的“兵力”又及时得到了支援,因此越战越勇,双方厮杀的也越发的激烈。 亓灏余光瞥见上方的一紫一白的两道人影,眸光骤冷,对顾念时下手的动作也不自觉的狠辣起来。 顾念时挨了亓灏一脚,身子飞了出去,摔在了地上。 陈泽轩见亓灏看过来,勾了勾唇,笑的魅惑众生,“笙儿,亓灏在看你。” 顾瑾璃怀里抱着琴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但面上却平静如常,“哥哥,师父呢?” 陈泽轩摇着扇子,一副胜劵在握的模样:“这个时候,师父不宜出面,在府里等消息。” 顾瑾璃知道,陈泽轩所说的“府里”,自然是南阳王旧府。 亓灏听不到顾瑾璃与陈泽轩在说什么,可却被陈泽轩脸上的笑给扎了眼。 他转身,咬牙又手起剑落砍伤了两个禁卫军。 顾念时是顾瑾璃的二哥,他不能拿着顾念时出气,但也不能任自己胸膛里的这团火把自己给憋死! 现在才刚“开战”,所以陈泽轩也不急着让顾瑾璃出手,他派人端来了棋盘,竟与顾瑾璃坐了下来,二人一边惬意的在棋盘上你来我往的下着棋,一边时不时的随意的低头看着城墙下的战况。 既然陈泽轩不着急,那顾瑾璃自然也不能流露出任何心急的迹象来。 她倒是没像陈泽轩一样往下看,而是视线一直都停留在棋盘上,似乎对底下的一切毫不在意。 亓灏手里的剑花乱转,在厮杀中看着顾瑾璃和陈泽轩对坐,一副“岁月静好,相濡以沫”的场面,心中更是火冒三丈。 陈泽轩瞥见亓灏那狠狠瞪过来的眼神,不着痕迹的看了一旁的雷子一眼。 雷子会意,往后退了几步,从弓箭手的手里接过了弓箭。 顾瑾璃在雷子往后退的时候,便已经注意到了异样。 见雷子将弓箭瞄准了亓灏,心里“咯噔”一下。 捏着白棋的手一顿,她强忍住抬头的冲动,重重在棋盘上落下。 “笙儿,这步棋你可走的有些着急了。”陈泽轩的话说着随意,可听在顾瑾璃耳中却是一语双关。 顾瑾璃笑了笑,淡淡道:“哥哥,这棋才下了一半,谁输谁赢不一定呢。” “哦?”陈泽轩挑了挑眉,又意味深长的往险险躲过雷子利箭的亓灏身上看了一眼,也笑道:“没错,笙儿说的是。” 顾瑾璃借着抬手拿茶杯的功夫,匆忙的扫了一眼正杀红了眼的两军,低头抿了口茶。 城外有顾念时带着人“冲锋陷阵”,城墙上有顾瑾璃和陈泽轩“督战”,而新帝八皇子则站在明阳宫的窗户前,手边放着盛着香囊碎布条的锦盒,眸色深深。 自打八皇子从御花园的长廊回来后,就从柜子里拿出了锦盒,站在窗前已经好长一段时间了,而他身上还穿着湿衣服,这让小祥子不得不大着胆子道:“皇上,您要不要把身上的衣服先换下来?穿了这么久,别让寒气进了龙体。” 八皇子似乎没听到小祥子在说什么,只是将锦盒递给小祥子,缓缓道:“去找个手艺细致的绣娘,朕要在一个时辰后看到一个完好无损的香囊。” “这……”小祥子看着锦盒里那被剪的乱七八糟的布条,因为八皇子一个“朕”字,便将为难的话强力改口道:“是,奴才这就去。” 如同捧着一尊开了光的观音像一般,小祥子大气不敢喘,生怕一个不下心将八皇子心爱的“香囊”碎片给掉地上去了。 八皇子瞧着小祥子这颤颤巍巍,小心谨慎的模样,自嘲的摇了摇头。 城墙下,两军激战到了巅峰时刻。 顾瑾璃和陈泽轩的一盘棋也已经下完,不知道是不是陈泽轩有意退让,总之二人打了个平手。 陈泽轩看着八皇子的人马倒下的越来越多,脸色也不似刚才惬意。 亓灏一头墨发随风飘扬,手中利剑竟在挥手间直直的削去了一个禁卫军的脑袋。 “咕噜咕噜”,那禁卫军的头颅滚到了一旁。 兴许是亓灏出剑太快,以至于那禁卫军还没等反应过来,脑袋和脖子已经分家了。 故而,还瞪大着眼睛,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小吕!” 好巧不巧的是,这位被亓灏杀死的禁卫军是平时与顾念时有些交情。 顾念时见状,爆发出一声愤怒的怒吼,于是也不顾什么敌我力量悬殊,举着剑就要朝着亓灏劈去。 亓灏抹了一把抹去溅在脸上的血,阴冷嗜血的眸子抬头看了一眼城墙上方,对上了顾瑾璃那双闪过一丝慌乱的眸子。 身形一转,他足尖轻点,腾空飞起,落在了顾念时的身后。 虽然躲过顾念时的狠力一击,但他顾及着顾瑾璃,始终没对顾念时出手。 “笙儿。”陈泽轩眯着眼睛,一字一句道:“时间差不多了,拖延不得了。” 这话,便是暗示顾瑾璃可以弹奏“摄魂咒”了。 顾瑾璃“嗯”了声,将琴放在桌案上,抬手挑弄了几下,然后低头弹奏了起来。 双方谁也没料到此时正打的“火热”,怎的就突然头顶上方飘下来一段悠扬婉转的曲子来。 再仔细一看,则是一袭白衣的“林笙”坐在轩世子身边弹奏,两个人当真有古书上写周瑜“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般淡定自若。 仅仅只是愣了一下,大家紧接着又继续的厮杀起来。 “铮铮铮”,音调蓦然一转,吓得许多人一跳。 对于顾瑾璃弹奏的曲子,亓灏和杜江很是熟悉,因为之前顾瑾璃在王府的时候弹过不止一次。 所以,只听到了前几个音,这琴音暂时对他们二人没什么影响。 顾瑾璃察觉到陈泽轩的眼神越发的冷冽起来,便加重了抚琴的力度,改了曲调。 铿锵有力的节奏犹如扣人心弦的战鼓声,激昂高亢的长音好象震憾山谷的号角声。 擂鼓三通,铁骑奔驰,所有的人,包括陈泽轩在内,都如同置身于真正的战场上一样。 只是,同一首曲子,在听到不同的人耳中,效果是不一样的。 八皇子的人因为提前早已服下了药,故而听着这杀气腾腾,激昂悲壮的琴声,只有一股浴血奋战,厮杀到死的冲动。 而亓灏的人,渐渐只觉得那琴声像一阵阵扰人心神的魔音一样,震得人脑仁疼。 有许多士兵渐渐猩红着眸子,如同中了魔一样,开始丢了手中的兵器,痛苦的捂着脑袋。 八皇子的人英勇无比,一改刚才的下风,在亓灏的人马不堪琴声“骚扰”的时候,大举进攻,竟马上处于了上风。 亓灏纵使是定力较强,可也难免多少会受到影响。 他用力的攥着剑柄,对着士兵大声喊道:“屏气凝神,集中精神!不要受到干扰!” 眼见亓灏的人倒下的越来越多,陈泽轩瞧着亓灏,就如同瞧着一只被围困却还在做垂死挣扎的野兽,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顾瑾璃一边面上努力的故作平静,一边暗暗的控制着琴音,争取双方最后不要搞到两败俱伤的局面。 她没有内力,只能从通过手指头上的动作来减少“魔音”对士兵们的伤害。 可是,就像是射出去的箭不能撤回,泼出去的水不能收回一样,弹奏出去的“魔音”也同样如此。 若是用外力强行压制“摄魂咒”的魔性,那么便会反噬到弹琴者身上。 亓灏头痛欲裂,杜江等人更是不用说了。 越来越多的人,丢盔弃甲,开始痛苦的在地上打滚,哀嚎。 即便是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可亓灏依旧站得笔直,强撑着挥舞着冷剑。 “王爷,小心!” 忽然,杜江惊叫一声,只见顾念时的刀直接从后面刺入了亓灏的肩胛骨。 顾念时也如同其他禁卫军一样,杀得魔怔了,失去了理智。 那刀刺得极深,以至于亓灏的身子踉跄了几步,“噗!”的吐了一口血。 顾念时被亓灏伤口处流出来的涓涓鲜血给怔住,他又看看自己手里的剑,茫然的眸子转了转。 亓灏咬牙,用力将顾念时的剑给拔了出来,丢在了地上。 抬头,他望着此时正也看着自己的顾瑾璃,眼神里的失望和痛苦,让顾瑾璃想起了刚见过面的八皇子。 血水从伤口“嘀嗒”落在地上,亓灏往前走了几步,笑得凄凉:“阿顾,你当真是好狠的心!” 厮杀声将亓灏的声音给淹没,可是顾瑾璃却能看清了他的口型。 心一痛,顾瑾璃按在琴弦上的手指被割除了一道血痕。 之前,她的手指头上就有伤,此刻更是伤上加伤。 这样的话,顾瑾璃今日似乎听得比寻常多。 先是尹素婉,后是八皇子,现在又是亓灏。 她是尹素婉口中为了复仇无所不用其极的卑鄙小人,是八皇子眼里为了亓灏不惜伤害无辜的自私女人…… 在亓灏的眼里,她苦练了多日的“摄魂咒”,便是用来对付他的。 “摄魂咒”的反噬再加上亓灏的话,让顾瑾璃的心疼得抽搐难忍。 “噗!”她一连吐了三口的血,惊得陈泽轩面色煞白:“笙儿!” “王爷!” 同时,亓灏也两眼一黑,被杜江给及时的搀扶住。 “撤!”身上挨了两刀剑伤的梁宽见状,愤愤不平的吼了一声,然后帮着杜江带着一起一块撤离。 顾念时在刺了亓灏一刀后,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真的下了这么重的手。 他精神恍惚了一会,被手下的人扶去了一旁。 见亓灏的人马撤退,他这才反应过来,作势就要带着人追去,却听得城墙上雷子道:“世子有令,回城!” 城门打开,还没杀过瘾的禁卫军们只好“意犹未尽”的撤回。 陈泽轩抱着不省人事的顾瑾璃回了南阳王旧府,八皇子听说顾瑾璃弹琴吐血,也立即带着魏廖从宫里赶了过去。 老皇帝和太后被关在永和宫里已经有三日了,因为八皇子下过命令,谁都不能打扰太上皇和太皇太后静养,故而魏廖即便是心里深深的怀疑其中不对劲,可没有证据的事情,他也只能将疑问吞进肚子里。 给顾瑾璃把了一下脉搏后,魏廖道:“林公子的五脏六腑不同程度的受到了损伤,而且还有出血的迹象。” “敢问,林公子可是刚才受过内伤?” 魏廖不知道顾瑾璃刚才在城墙上弹曲子,而顾瑾璃的身体没有外伤,那么必定是内伤所致了。 陈泽轩摇头,紧抿嘴唇,问道:“你只说她有没有性命之忧?” 魏廖想了想,道:“暂时没有,不过需要三五天的精心调养。” “尤其是不得忧思,不得操劳。” 陈泽轩冷声道:“那你给她开药吧。” “是。”魏廖之前知道顾瑾璃与陈泽轩关系亲密,却不知道竟亲密到如此地步。 陈泽轩让顾瑾璃躺在自己的床上不说,这一言一行里透露出来的关怀,竟好像还超出了亓灏,不禁多看了魏廖一眼。 快速的开好了药方,魏廖便拱手离开了。 八皇子站在床榻旁边,望着顾瑾璃染了血的衣襟,半晌才道:“她这是……” 陈泽轩弯下腰,将顾瑾璃嘴角的血一点点擦干净,冷声道:“有本世子在这里照看着她,皇上莫要担心。” “亓灏不会善罢甘休,明后日应该还有一场仗要打,皇上还是先回宫吧。” 这世间,似乎谁都有资格关心顾瑾璃。 亓灏,陈泽轩,哪怕是顾念时。 而八皇子,只能永远是一个局外人,连她受伤了,站在这里过问的资格都没有。 见陈泽轩一副不欲多言的冷漠模样,八皇子敛去眸中暗潮,转身离开。 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顾瑾璃才悠悠转醒,只是眼皮却沉得厉害,让她睁不开眼睛。 耳边,传来莫离和陈泽轩说话的声音。 “轩,这次亓灏的人并没有损伤的太多。” “师父,亓灏的人本身就比咱们的多。” “不,即便是如此,可有笙儿的‘摄魂咒’,也不该只是现在这个效果。” “师父,谁也没见识过‘摄魂咒’的威力,会不会传言夸大其词了?” “是不是夸大其词我不知道,可被琴音反噬,却有些蹊跷。”莫离说话间,将阴森森的眸光移到顾瑾璃身上,幽幽道:“莫非,她私自改了曲子?” 顾瑾璃心里一紧,连呼吸都抖了一拍。 被子里,她的手用力的攥紧,掌心出了一层汗。 “师父……”陈泽轩立马明白了莫离的意思,他担心莫离会因此而对顾瑾璃不利,急忙道:“笙儿弹琴的时候,我就在她身边,曲子是没问题的。” 莫离冷哼一声,一甩衣袖,神色很是不满道:“罢了,事已至此,再追究这些也没用。” “师父说的是。”陈泽轩见莫离没再揪着这件事情不放,稍稍松了口气。 “对了,你最好现在就去宫里一趟,看看老皇帝和太后的状态。”莫离语锋一转,继续道:“现在亓灏未除掉,老皇帝还不能死。” 从十九日到现在,陈泽轩为了避嫌,也没进过皇宫。 故而,他点点头,应了声。 待莫离离开后,陈泽轩又守着顾瑾璃一会,等将药给她喂下后,这才去了宫里。 永和宫一般是举行宫宴或者是迎接外国使臣的地方,平日里除了打扫的宫女、太监之外,没有多少人来。 太后和老皇帝是分别住在东西两个院子里,房门被禁卫军把守着,谁也见不到谁。 陈泽轩先是去了老皇帝的房间里,才刚到窗户底下,便听到了老皇帝的一声怒吼:“滚,你给朕滚!” 正当陈泽轩不解老皇帝是对何人发怒的时候,又听到了皇后那笑的得意的声音:“皇上,哀家劝您还是认清现状吧!” “您也是一把年纪了,是时候该退居后线安心养老了。” “而且,小八他也是您的儿子,皇位传给他又有什么不对?” “小八他谋朝篡位,朕没有这等孽子!”老皇帝气得一喘一喘的,要不是贾公公在一旁帮着顺气,真有可能一下子就背过气去。 “皇上,您别动怒。”老皇帝越是生气,皇后越是高兴。 她抚了抚发髻,勾唇道:“要是一个不小心驾崩了,可就连太上皇都当不得了。” “唉,说来您也真可怜,玫妃那个小贱人竟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要不是小八心善放了她,哀家是绝对不可能放过她的!” 一听到皇后提到玫妃,老皇帝更是如同被人打了一巴掌一样,无地自容:“你住嘴!” 见老皇帝恼羞成怒了,皇后更是蹬鼻子上脸了,接下来说的话越发的狂妄。 陈泽轩觉得没什么意思,也就没再听下去。 转了个弯,他去了太后的房外。 被囚禁后,太后整日的茶饭不思,寝食难安。 皇后刚才是从太后房间里出去的,故而太后也被皇后给气了一顿,现在一肚子火。 兰嬷嬷一边给太后洗脚,一边安慰道:“太后,您不要跟皇后置气,奴婢听说宁王爷今日与八皇子在城外打了一仗。” “兵权都在宁王爷手里,不用三两天,宁王爷一定会进宫救您和皇上的。” “哼,哀家一直以为小八是个单纯的孩子,可没想到他竟被轩世子给迷惑了!”太后攥着手里的帕子,咬牙切齿道:“说来,也都怪哀家。” 兰嬷嬷往盆子里添了点热水,道:“太后,八皇子逼宫一事,跟您有什么关系?您别把责任往自个身上揽。” “不,若不是哀家当年一意孤行,将南阳王与皇上吊了包,南阳王便不会生出轩世子这样的乱臣贼子来!”太后回想起尘封在记忆里多年的往事,语气低了下来:“小八现在虽然登基为帝,可轩世子野心蓬勃,小八他……” “太后!”兰嬷嬷立即打断了太后的话,心虚的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小声道:“那件事情,您以后都别再说了。” “您既知道轩世子居心不良,扶持了八皇子做傀儡,万一让轩世子知道了皇上和南阳王的身世,咱们这亓国的江山可就要完全被颠覆了呀!” “先皇要是在天有灵,肯定会很难过的。” 太后想起以故多年的先皇,老脸一片哀戚:“不,哀家偷梁换柱,混淆了皇家血脉,就是到了地底下,先皇也是不会原谅哀家的。” “太后……”见太后的老眼泛起泪花,兰嬷嬷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擦干了她的脚,劝道:“当年换子一事,您也是无奈之举。” “南阳王一出生就六根手指头,您要不将她和西城夫人的孩子给换了,那不仅是您会被先皇厌弃,就连南阳王也会被当作妖孽给处死。” “您那么做,虽然是不对,可也保住了先皇的血脉啊!” 太后想想当年的无奈,再联想现在自己和老皇帝的处境,心酸不已。 以手遮脸,她痛哭了起来。 兰嬷嬷立刻不敢多说话,给太后擦着眼泪。 窗外的陈泽轩,隐在暗处的黑影里。 他铁青着脸,攥着的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骨节声。 一双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恨意,他身轻如燕,眨眼间飞出了院子。 第462章 不惜自伤 “西城夫人”是南阳王陈世成的母亲,太后的表妹方慈。 只是她寿命极短,似乎是在生产完了陈世成后就病死了。 至于其他的消息,陈泽轩却一概不知。 回到南阳王旧府后,立刻让雷子去查“西城夫人”的信息。 在等待的过程里,陈泽轩一遍遍的回想着太后和兰嬷嬷的话,心中的愤怒之火快要将他给炸裂。 虽然,陈世成不是陈泽轩的亲生父亲,可在这二十多年的时光里,陈世成却与陈世成妃给了陈泽轩温暖和疼爱。 南阳王府,就是陈泽轩温暖的港湾。 还有玉淑,这个与他和陈世成夫妇没有任何血缘的妹妹。 他们一家四口的亲情,是他除了顾瑾璃之外,所剩不多的阳光。 之前,他只以为,自己和顾瑾璃的身世就已经够曲折离奇了。 万万没想到,陈世成和老皇帝竟然被太后互换了身份! 陈世成才是该坐在皇位上的人,可却因为太后的一己之私,让老皇帝在那个位子上霸占了那么多年! 陈泽轩恼怒,是为了陈世成抱不平! 他的父亲,不管是才华还是人品,都要比老皇帝强一百倍,一千倍! 深得人心,受到百姓们的拥护不说,而且还为亓国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 可是,只因为六根手指,陈世成便从一出生就被人从皇室给踢出,这对他来说是多么的不公平! 原本,陈泽轩怂恿八皇子造反,是为了自己。 而现在,陈泽轩就算是为了陈世成,也一定不能让这皇位落入姓亓的这一家子手里! 妖冶的泪痣如同浸了血,在烛光的映衬下越发的骇人。 在两个多时辰后,雷子回来了,将查到的一沓资料递给了陈泽轩。 陈泽轩一张张的看着,最后将信纸都给烧毁了。 确实如太后和兰嬷嬷所说的那般,当年太后和表妹方慈的生产日相近,可是太后生出来的儿子却比正常孩子多了一根手指头。 情急之下,便想起了还有几日才生产的方慈。 碍于兰嬷嬷的苦苦哀求,以及被太后的淫威所迫,方慈只好服了一剂催产药,将自己的儿子换进了宫里。 一夜之间,太后喜得贵子的消息传遍了亓国上下。 而方慈生下了六指男婴的事情,也成了亓国百姓们热议的新闻八卦。 先皇曾对这六指男婴很是忌讳,太后怕先皇对自己的儿子生了杀心,便买通了司天监说出了一些吉利话,勉强让先皇打消了念头。 为了弥补方慈,太后还特意让先皇下旨封了她为“西城夫人”。 只可惜,“西城夫人”因生产时大出血伤了身子,再加上换子而郁郁寡欢,所以这才一命呜呼了。 太后对方慈心中有愧,故而待老皇帝当真如亲生儿子一般。 至于自己的儿子陈世成,怎么说都是从她肚子里掉出来的一块肉,她不能像抚养老皇帝那般亲自抚养南阳王,只能时不时的接进宫来。 有意的培养老皇帝和陈世成之间感情的同时,也好多跟儿子亲近一番。 久而久之,众人都知道太后待陈世成很是不一般。 后来,先皇驾崩后,老皇帝登基为帝,立刻封了表弟南阳王。 只是,南阳王文武全才,渐渐立下了不少战功,这让老皇帝生了要除掉他的心思。 南阳王是个心思通透,又对国家忠心耿耿之人,所以在老皇帝有动作之前,自觉地带着南阳王妃去了偏僻的南阳。 这一去,就多年不曾回京。 总之,不管怎样,都是太后和老皇帝这对假母子欠了南阳王的! 这个皇位,他势在必得! 与此同时,亓灏的大军驻扎在城外二十里的地方。 营帐里,杜江见亓灏醒来,急忙上前道:“王爷,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亓灏的面色发白,动了动发干的唇,声音嘶哑道:“本王没事。” “阿……”对顾瑾璃下意识的关心张口就要冒了出来,却又被他跟强行咽了回去。 脑海中回想起顾瑾璃吐血的那一幕,他只觉得喉咙里又一阵翻江倒海的血腥味要涌了出来。 为了帮陈泽轩除掉自己,她弹琴弹得竟不惜自伤?! 如此想着,亓灏的脸色更加苍白了起来。 杜江自然知道亓灏想问什么,小声道:“属下已经派人想法子打听过魏太医,顾侧妃伤了五脏六腑。” 亓灏眸光微动,虽然嘴上没有询问,可眼睛却直直的看着杜江。 “魏太医也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只说好像是被内力所伤。”杜江小心翼翼的避开亓灏的伤口,将他扶起来后,将碗里的汤药吹了吹,这才送入他的嘴里。 亓灏喝完了药,捂着嘴咳嗽了两声,震痛了伤口。 他皱着眉头,哑着嗓子问道:“咱们的人,死伤多少?” “不到一万人。”杜江想了想,斟酌道:“顾侧妃用琴音来干扰咱们,按理说到了后面咱们只有放下兵器,被动挨打的份儿,可咱们那么多人,却只死伤了一万人,属下总觉得这件事不像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顿了顿,他又道:“属下猜测,会不会顾侧妃是被人逼迫的,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对咱们出手。” 见亓灏深思不语,杜江继续说着自己的看法:“如果顾侧妃真的要对咱们下狠手,那么之前咱们的士兵中了毒,顾侧妃根本也没必要给咱们药方了。” 亓灏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眉头皱的更紧。 在回京之前,他已经将莫离的真实身份写信告诉了顾瑾璃。 正常情况下,顾瑾璃应该不会再被莫离和陈泽轩所利用。 而今日,她却不仅又与陈泽轩一同登上城墙,而且还弹了一首“魔曲”,难道真的是被杜江说中了,顾瑾璃是被逼无奈? 还是说,自己的那封信,顾瑾璃就根本没收到? 亓灏叹了口气,他竟觉得自己的脑袋有时候竟不如杜江灵活。 动了动身子,他问道:“杜江,阿顾弹奏的那首曲子是什么?” 杜江摇头:“属下不知。” 亓灏抿了抿唇,轻声道:“你找机会联络一下秦峰,让他在城内保护好阿顾的安全。” “还有,盯好小八和陈泽轩的动静,一定不要轻举妄动。” 当初让秦峰留在宁王府里,为的就是以备不时之需。 亓灏现在也不需要秦峰做什么里应外合的事情,毕竟在京城内除了一些忠心耿耿的宁王党之外,秦峰没有兵力可与八皇子和陈泽轩抗衡,所以不如沉住气,做好亓灏的眼线。 “是,王爷。”见亓灏疲倦的闭了眼,杜江便出了营帐。 亓灏的脑袋快速的旋转着,想着该如何破了现在的困境。 要想将八皇子拿下容易,不容易的是八皇子背后的陈泽轩和莫离。 因为,顾瑾璃在陈泽轩手里,要是他们狗急跳墙了,把顾瑾璃给如何了,那亓灏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最关键的是先解决了陈泽轩。 要说杀了陈泽轩,亓灏不是没起过这个念头。 可是,转念又一想,陈泽轩是南阳王叔唯一的儿子。 如果自己将陈泽轩给杀了,那么南阳王夫妇一把年纪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又该有多伤心? 一想到南阳王,亓灏脑光一闪。 南阳王德高望重,又为人正直,倒不如在用暴力手段解决陈泽轩之前,先让人给南阳王送封信,将陈泽轩在京城的所作所为一并都告诉他。 依着南阳王的为人,必定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其实,若是身体条件允许,亓灏觉得亲自往南阳走一趟更能显示出事情的严重性和自己的真诚来。 可是,顾念时那一剑刺得实在是太深,就连用力的呼吸一下,他都觉得钻心的疼。 不过,让南阳王过来也好,可以让他来劝一下陈泽轩。 打定了注意,压在亓灏心头的石头便瞬间被移开。 接下来的两日,亓灏都不准备与八皇子开战。 调养身子的同时,等待南阳王的到来。 一开始,八皇子还以为亓灏会立刻卷土重来,可在等了一天一夜后,由于摸不透亓灏的心思,便只好保持着万分警惕心,不敢有丝毫松懈。 前日顾瑾璃在城墙上弹奏“摄魂咒”一事,除了陈泽轩、莫离、八皇子、阿翘这些知道内情的人外,京中几乎无人知道。 即便是当时参与打仗的人,也只当顾瑾璃是弹了首应景的曲子,来振奋士气罢了。 那晚上顾瑾璃一夜没有回宁王府,阿翘也因为顾瑾璃吐血,一着急忘记了往王府里报信,爱月和荷香急得团团转。 要不是秦峰及时的在半夜里送了信,两个丫鬟得一晚上睡不着才行。 昨日,她们便自作主张的前往南阳王旧府,去寻顾瑾璃了。 陈泽轩在看到爱月和荷香的时候很是惊讶,尤其是爱月还不忘记抱着小黑,所以愣了一下,还是将她们留了下来。 两个丫鬟虽然不清楚顾瑾璃与陈泽轩之间的关系究竟是如何的,但顾瑾璃在哪里,她们就在哪里。 管他是宁王府还是南阳王旧府,有顾瑾璃的地方,必须就得有她们。 至于顾瑾璃和陈泽轩,或者是顾瑾璃与亓灏,哪怕是顾瑾璃与八皇子的纠葛,她们身为丫鬟的也不想多管多问。 当然,八皇子冷不丁的登基为帝,这确实让人有些适应不过来。 可是,这些事情与她们这等小人物无关。 她们只需要关心顾瑾璃就好,注意力都集中在照顾顾瑾璃身上就够了。 原本,荷香是不同意爱月带着小黑去南阳王旧府的,可爱月又不放心让秦峰照看小黑。 一来,秦峰是个男人,粗心大意的,爱月担心秦峰照顾不好小黑。 二来,小黑也算是她们小“家庭”里的一份子。 如果顾瑾璃真的要长久的留在南阳王旧府,亦或者是永远的离开了亓灏,那么小黑更是不能留在宁王府里了。 所以,综合考虑过后,爱月还是带着小黑换了个窝。 陈泽轩留下两人一“狗”,也是存着私心的。 爱月和荷香对顾瑾璃来说不是寻常的丫鬟,而是两个小妹妹。 她们二人若是留在宁王府里,未免又会成了顾瑾璃的一件心事。 陈泽轩不想让宁王府里的一切牵扯着顾瑾璃的心,所以倒不如将两丫鬟放在顾瑾璃身边,也好让顾瑾璃没了牵挂,彻彻底底的与宁王府做个了断。 南阳王旧府不比宁王府差,而且还没有那么多闲杂人等,爱月和荷香住了两日也渐渐自在了许多。 只是估计仍旧不能下床,需要躺床上静养,这让她们很是担心。 前日晚上,陈泽轩便让人将老皇帝并非是太后亲子,皇室血统不纯的消息散播了开来。 亓灏听说了,不过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毕竟,他知道无风不起浪,这极有可能是陈泽轩或者是莫离的手段。 兴许,他们想以皇室血统为名由,直接一箭双雕,将自己和八皇子同时给除掉。 因为,老皇帝要不是太后所生,不是先帝的儿子,那么老皇帝的儿子,不管是新帝亓凌,还是带兵驻守在城外的亓灏,他们二人都没有资格坐在那个位子上。 城内也早已炸了锅,百姓们又开启了八卦的模式,都在质疑老皇帝的身份。 皇后好不容易攀上了太后之位,如果八皇子的身份有问题,那她这个刚当了几天的太后也就要受到牵连了。 一怒之下,皇后私自派方晋阳到处去搜查散布谣言之人,并且下了死命令,任何人都不得再进行谣传,违者杀无赦。 可惜,皇后这么做,只会给人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小祥子虽然极力的瞒着八皇子,但八皇子还是听到了风声。 今日,没有人来上早朝。 坐在龙椅上,八皇子看着空荡荡的大殿,神色平静之下,流露出让一旁的小祥子害怕的别样情绪。 “皇上,大臣们家里都有这样那样的事情,今个不来上朝了,咱们也回去吧?”小祥子不敢抬头,垂着脑袋小声道。 八皇子扯了扯唇,轻声道:“你先回去,朕想在这里再坐会。” 小祥子察觉到八皇子这两日的状态很是不好,害怕他想不开什么的,犹豫道:“皇上……” 八皇子微微抬眸,静静的看着小祥子,眼中的清冷幽暗,让小祥子哆嗦了一下,行礼退下了。 当然,他也不敢真的退下,只是守在了大殿门口的台阶下面而已。 八皇子站起身来,伸手在龙椅上轻轻抚过,喃喃道:“顾瑾璃,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前天从南阳王旧府里出来后,八皇子想了很多很多。 他忽然想明白了点东西,那就是顾瑾璃之前说她失忆了,被奸人所骗,而她口中的“奸人”,极有可能是陈泽轩。 毕竟,在八皇子的印象里,除了尹子恪之外,与顾瑾璃亲密接触的人不多。 她要求自己放过亓灏,也说明她可能不想让陈泽轩的“奸计”得逞。 而现在自己与亓灏都受到了谣言的冲击,最得力的人便是陈泽轩了。 八皇子,顾瑾璃,陈泽轩,其实从来都不是绑在一条船上的人。 陈泽轩利用顾瑾璃,顾瑾璃利用八皇子。 只不过,八皇子似乎已经没什么利用价值了。 就在八皇子暗自难过的时候,余光瞥见了一个黑影。 他抬头,对上了一身黑袍,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顾成恩。 顾成恩冷冷的看着八皇子,声音阴冷道:“皇上,还没将亓灏斩草除根,您不能灰心丧气。” 若是八皇子倒下,顾成恩的小算盘可就要打翻了。 八皇子望着顾成恩那坚定又狠戾的眼神,冷笑道:“那依着顾爱卿看,朕现在还能如何?” 这个“顾爱卿”三个字,八皇子说的极为的嘲讽,不知道是嘲讽顾成恩,还是嘲讽自己。 顾成恩眸光骤冷,幽幽道:“既然堵不住悠悠之口,那就干脆全杀掉好了!” “有一个敢散播谣言的人,皇上就灭他九族!” “如此,还有谁敢乱嚼舌根?” 皇后杀得不过是那些该杀的人,而顾成恩更狠,竟连无辜的家人都杀,这一招确实能堵住旁人的嘴巴。 毕竟,人命要紧。 可是,却让八皇子变成了一个心虚的暴君。 这刚一上位就如此残害百姓,百姓们就是嘴巴上不说,心里也肯定是不服气的。 八皇子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陈泽轩的傀儡,早晚都有下台的那一天。 只是,他没想过陈泽轩会这么快动手。 当然,关于外面的传言,皇后和八皇子觉得说的有根有据的,可也不能全信。 不过,太后似乎在听到传言后大病了一场,老皇帝也被成功气晕了。 看着这二人的反应,似乎传言又像是真的。 反正,八皇子这皇位是坐不稳了。 “顾爱卿,有句老话,生死有命,成败在天。”八皇子像是一个暮鼓晨钟的老人,又如同一个看破红尘世俗的出家人,眸色哀哀:“你的执念太深,总有一天会毁了你自己。” 说罢,他转身缓缓走出了大殿。 这世间的所有,都在冥冥之中有了确数。 而他八皇子亓凌,打一出生就是皇后的棋子,后来又是陈泽轩的棋子。 既然皇位注定不是他的,那他还留恋什么呢? 顾成恩瞧着八皇子这一副突然与世无争,不沾人间烟火的模样,不禁火冒三丈,低骂了一句,他甩袖回了别院。 京中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尹子恪当然也是收到了消息。 城门大关,京中形势严峻,他自然也不能外出谈生意了。 家仆见他今日没有翻账本,手里难得拿起了毛笔画着什么,不由得觉得惊奇:“公子今日好雅兴。” 尹子恪笑了笑,淡淡道:“城门出不去,我也不过是自娱自乐罢了。” 家仆上前两步,见尹子恪画的竟是个男子,忽然想到了大夫人之前偷偷嘱咐过自己的事情,小声道:“公子,您现在生意做的越来越大了,咱们夫人一个人也帮不上多少忙,不如……” 尹子恪画画的手一顿,头也不抬的问道:“不如什么?” 家仆大着胆子道:“不如您娶一个媳妇,让她帮着您打理铺子,帮大夫人料理府上事务。” “我现在家大业大,只一个媳妇恐怕是不够的。”尹子恪低垂的眸子染起一丝不悦,不过语气上还是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家仆一听,激动道:“公子,您真的想通了?” “回去告诉母亲,姻缘之事,顺其自然,如今我无心成亲,莫要再为我操心了。”尹子恪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缓缓道:“既然她年纪大了,就安心的在府中养老吧。” “生意上的事情和府中的事务,都交给管家负责。” “公子……”家仆一怔,然后视线落在画纸上已经成形的画像上,瞬间明白了大夫人的担忧。 的确,尹子恪与“林笙”之前来往的有些密切。 似乎除了“林笙”之外,他对谁都是温和中又透露着距离。 难不成,尹子恪真的也跟亓灏一样,爱上了一个男人? 不敢相信自家公子会是一个断袖,家仆张大嘴,一副快哭了的模样:“公子……您还是体谅一下大夫人的心情,像正常人一样,娶妻生子吧?” “嗯?”尹子恪画好了,将毛笔放下,望着家仆的眼神有些奇怪:“你觉得我现在不正常?还是说,我不娶妻不生子为不正常?” “公子,男为阳,女为阴,阴阳调和,方为正道。”家仆跟在尹子恪身边,也是多少读过几本书的,故而他努力的劝解道。 “呵呵,什么是正道?”尹子恪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眼睛里只有顾瑾璃的画像,“佛教中所说的‘正道’,是指的自我放任和清心寡欲,束心束己之间的光明之道。” “你所说的‘正道’,是红尘中大多数人都遵循的俗套。” “没有谁能证明,成婚便能比不成婚过得要好。” “公子,您读书多,我说不过您。”家仆怏怏的嘟囔了一句,然后便出了房间,往大夫人的院子去了。 想起京中局势混乱,亓灏被新帝拒之城外,尹子恪也不晓得顾瑾璃的情况如何。 摇了摇头,他小心翼翼的将画卷收好,自言自语的低声道:“为了她,我愿意守着‘正道’,终身不娶。” 第463章 主宰天下 前日南阳王收到了信后,得知陈泽轩参与了夺嫡,一时气愤不已,不顾南阳王妃的劝阻,立刻启程往京城里赶。 南阳王妃担心南阳王的身子,原本提出一同进京,但南阳王不愿南阳王妃跟着自己奔波,故而以玉淑需要人照顾为借口,让南阳王妃留在了南阳。 差不多是今日下午的时候,南阳王到了亓国。 陈泽轩没料到亓灏会将南阳王给牵扯进来,很是恼怒,于是便派雷子去截人,可惜却比亓灏晚了一步。 城外的营帐里,亓灏对南阳王恭敬的行了个礼,沉声道:“要不是事情到了严峻的地步,也不会大老远的让王叔来跑一趟。” “使不得,使不得!”南阳王风尘仆仆,见亓灏给自己行礼,连忙扶住他的胳膊,一脸痛心道:“本王真是没想到,这个孽子会将我瞒得这么紧!” 由于在信中,亓灏已经将事情的利害关系都给南阳王说明白了,故而便扶着南阳王坐下后,开门见山道:“王叔,本王请你过来,是想让你劝一下轩世子。” “毕竟咱们都是一家人,应该将枪口一致对外,而不是窝里斗。” “云国虽然战败,但云国国主也不是个甘心服软认输的主儿,若是亓国内斗起来,不仅让他看了笑话去,还容易给他见缝插针,趁虚而入的机会。” 顿了顿,亓灏见南阳王神色肃然紧张,不禁又试探道:“王叔,这两日京中有流言传出,不知你可听说了?” 南阳王还真不知道,问道:“什么流言?” “当年南阳王叔因为天生六指,故而和父皇换了身份。”亓灏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南阳王,缓缓道:“这亓国的皇位,应该是南阳王王叔你的。” “这不可能!”南阳王大惊,连连摇头道:“如此荒唐之言,到底是谁传播出去的?” 亓灏眸光暗了暗,轻声道:“正是因为是无稽之言,故而本王也没有派人去查证。” “只是,现在亓国百姓们很多人都对此事议论纷纷。” “所以,必要时,还想麻烦王叔做个解释。” 南阳王已经为了陈泽轩谋反一事而身心疲惫,若是再让他知道这传言也是陈泽轩放出来的,亓灏怎么说都有点不忍心再刺激他,所以只能退了一步,希望南阳王能做个“公正”。 “好。”南阳王重重点头,毫不犹豫道:“宁王爷,现在轩儿他人在哪里?本王要去见见他!” 若是旁人,听说自己才是真正的天子,一定会不择手段的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然而,南阳王可能是忠君爱国习惯了,下意识就将事实认定为了“谎言”,本能的产生了抗拒心理,这让亓灏有点愧疚。 毕竟,万一这皇位真的是属于南阳王的呢? 抿了抿唇,他真诚道:“王叔,你一路上辛苦了,不如先好好休息一下,等改日再去见轩世子也不迟。” 南阳王其实也不知道见到了陈泽轩要说什么,因为陈泽轩向来都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万一说错了话,适得其反,这不是没解了亓灏的燃眉之急,还给亓灏添了麻烦吗? 南阳王点头,无奈道:“也罢,那本王就听宁王爷的。” 给杜江使了个眼色,杜江会意,然后带着南阳王去隔壁的营帐里休息了。 南阳王旧府里,陈泽轩仍因亓灏将南阳王请来一事而大怒。 地上一片被摔碎的茶杯碎片,雷子没料到再次从外面回来的时候,陈泽轩的怒气还没消掉。 犹豫了一会,他赶紧将一沓信纸递上前道:“世子,您前几日让属下查的事情,属下查到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而且,还查到了很多陈年旧事,您自己看吧。” “嗯?”陈泽轩冷冷的瞥了雷子一眼,伸手接了过来。 随着一页页的翻看完,陈泽轩的脸色,变了又变。 死死的攥着信纸,他手背上青筋暴露,证明着是有多努力的压下心头的暴怒。 原来,真的如顾瑾璃之前所言,莫离真的是在利用他们兄妹二人! 当年凤国被灭,那个十恶不赦,里应外合的大祭司不是旁人,竟然就是让他们“认贼为师”的莫离! 不仅如此,莫离还是云国幕后那个神秘的国师! 他口口声声说要帮自己复国,其实是要吞并这亓国和云国,自己来主宰天下! 胸腔内的熊熊怒火,要将陈泽轩给烧灼得要炸开。 见陈泽轩眸子猩红,雷子小心翼翼问道:“世子,您没事吧?” 陈泽轩的脸部肌肉紧绷得有些吓人,他“噌”的站起身来,喑哑着声音问道:“师父呢?” 雷子道:“主上没在府中,不清楚去了哪里。” 陈泽轩冷笑一声,一甩袖子,声音阴寒道:“这件事情,很有必要让笙儿知道!” 说罢,他往隔壁房间里去了。 “咳咳……”刚踏进门口,就听到顾瑾璃在咳嗽。 “主子,还剩下一口了,您再喝了点吧?”荷香正在给顾瑾璃喂药,奈何顾瑾璃却摇了摇头。 余光瞥见了陈泽轩,她淡淡道:“哥哥。” 陈泽轩在看到顾瑾璃的那一刻,脸上的杀气腾腾淡去了几分,但是周身气息还是能让人感觉到他明显的愤怒。 待陈泽轩走过来,她支撑起身子,倚在身后的靠枕上,问道:“怎么了?谁惹哥哥生气了?” 老皇帝不是先皇血脉的传言,她也从爱月的嘴巴里听说了。 对于陈泽轩此举的用意,顾瑾璃心里头明白,但面上只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一来,她人现在住在陈泽轩这里,要想做些什么很是不便。 二来,她身子还需要养着,也没精力去关心太多。 而陈泽轩这般生气,莫不是亓灏那边有动作了? 对了,阿翘今早还说过,亓灏将南阳王请进京了。 如此说来,也怪不得陈泽轩不高兴了。 陈泽轩紧紧的抿着唇,没有回答顾瑾璃,而是直接将手里的信纸都递给了她。 顾瑾璃看着那一沓纸,眸光微动,却没接过来:“这是什么?” 陈泽轩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你一直都想知道的东西。” 爱月和荷香对视一眼,知道二人接下来可能有重要的事情要谈,所以回了自己的房间。 顾瑾璃接了过来,她的表情也如陈泽轩刚才一样,先是震惊,然后愤怒。 胸脯起伏不定,她压住即将涌出喉咙的咳嗽,双唇嗫嚅道:“这是真的?” 见陈泽轩点头,顾瑾璃气极反笑:“没想到,师父竟会是大祭司!他可真是将我们骗得团团转!” “哼,众人都以为他也死在了那场大火里,谁会知道他还活着?”陈泽轩狭长的眸子里泛着冷光,幽幽道:“笙儿,他灭了凤国,害死了父皇,这个仇,我们必须得报!” 一听到陈泽轩提到“凤皇”,顾瑾璃又联想到了刚进京的南阳王,随之她又想起了前不久被混淆皇室血统而被满门抄斩的顾淮,不知怎的脑光一闪,脱口而出道:“哥哥,既然师父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骗我们的,那么会不会你和我也根本不是亲生兄妹?” “你说什么?”陈泽轩身子一颤,他怔怔的看着顾瑾璃,连呼吸都抖了一下。 说实话,血缘这件事情因为两年前早就滴血验亲过,所以他便没有怀疑。 而听顾瑾璃这么一说,他也立马想到了什么,立即对外喊道:“来人!” 阿翘在外面听到了里面的动静,连忙进来道:“世子,有何吩咐?” 陈泽轩的呼吸有些不稳,咬牙道:“去拿一碗干净的水来!” “是,世子。”阿翘看了顾瑾璃一眼,很快端着碗回来了。 陈泽轩从袖子里摸出一把匕首来,他直接在食指上狠狠的划了一道口子。 阿翘在一旁看着那么深的伤口,不禁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滴答”,血滴入了清水中。 “笙儿,你敢不敢试试?”陈泽轩递给顾瑾璃匕首的手颤抖,因为他私心里是希望自己与顾瑾璃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 可是,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不再是这世上超出男女关系之外的最亲密的人。 没了这层兄妹身份,那么他又因何再在她身边,与她共进退? 他又以什么理由,代替亓灏,扎根在她的生命里? 顾瑾璃将匕首接了过来,对陈泽轩微微一笑:“有什么不敢的?” 说罢,她也在自己手指头上割了一刀。 不过,她的手劲比较小,所以倒是不疼。 “滴答”,等顾瑾璃的血也滴入水里的时候,陈泽轩、顾瑾璃,还有没出去的阿翘,他们三双眼睛直直盯着,一眨不眨。 两颗血珠子虽然缓缓靠近,但是却仍旧保持着以肉眼能看到的距离,始终没有融为一体的趋势。 三个人都瞪大着眼睛,表情难得的一致。 过了良久,顾瑾璃才扯了扯唇,笑得清冷又讽刺:“哥哥,师父这张嘴里,果然是没有一句实话。” “你我之间,没有血缘关系。” 陈泽轩心里万分复杂,他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这时该说些什么。 顾瑾璃是凤瑟的女儿没错,而自己不是她的哥哥,那他应当还是南阳王的儿子了。 这件事对顾瑾璃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 就算陈泽轩不是顾瑾璃的亲哥哥,但可以坐实了他在外界眼里是自己“义兄”的身份。 可能是因为之前陈泽轩的欺骗,让她心里不知不觉的已经积攒了太多的失望,也因为亓灏在她心里永远都占着一个不可替代的位置,所以顾瑾璃才能这么快的想开。 不过,瞧着陈泽轩这模样,足以看出他对莫离的一切确实不知情。 他与她同样都是谎言的受害者,顾瑾璃觉得可能在某些事情上自己错怪他了。 将视线从碗上移开,顾瑾璃抬眸,轻声道:“哥哥,即便我们不是亲生兄妹,但我们也永远都不会是敌人。” “笙儿……”陈泽轩幽暗的眸子里浮起点点雾气,他的眼睛有些酸。 转过脸,不想让顾瑾璃看到自己失态的模样,低声道:“你说的对,我们的敌人是师父。” “不,是莫离!” “嗯,没错。”顾瑾璃皱了皱眉头,缓缓道:“他想一口气吞并亓国和云国,可是如今亓国却这般状况,哥哥怎么想的?” “还有,老皇帝真的不是太后的儿子吗?” 既然两个人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陈泽轩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不瞒你,老皇帝确实不是先皇的儿子。” “我父王当年生下来六根手指头,所以被太后给掉包了。” “那……”顾瑾璃面色一僵,随即恢复了如常,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无波:“哥哥打算如何?替南阳王拿回皇位吗?” 若是在陈泽轩刚才没有将南阳王的身份告诉顾瑾璃之前,顾瑾璃绝对不会问这个废话。 毕竟,陈泽轩不是凤国太子,就没必要再继续在复仇这条错误的路上走下去。 至于自己,只要将莫离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先除掉,便暂时满足了。 而现在,老皇帝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南阳王的,陈泽轩是南阳王的儿子,要想将父亲的东西夺回来也是情理之中,名正言顺的事情。 可是,那样的话,陈泽轩依旧会为了皇位跟亓灏斗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这是顾瑾璃不想看到的画面。 陈泽轩看到了顾瑾璃眼中的为难之色,无意识的攥紧了手指,沉默不语。 手指头刚才也没包扎,故而这一用力的攥着,血又流了出来。 “世子,您的手出血了。”阿翘的眼睛一直是垂着望着地上的,见地面上的血迹,忍不住小声道:“奴婢去拿纱布和药,给您包扎一下。” 说罢,便转身往一旁走去。 顾瑾璃的心虽然是向着亓灏的,可从理智上来说,她不该干涉陈泽轩的抉择。 咬了咬唇,她转移了话题道:“哥哥,有一件事情我没有给你说。” “什么事情?”陈泽轩第一反应是顾瑾璃要说的事情是与亓灏有关,所以绷紧了身子,问道。 顾瑾璃望着陈泽轩,故作轻松的笑道:“我……记起来了。” 陈泽轩瞳孔一缩,声音沉了沉:“你记起什么来了?” 顾瑾璃没错过陈泽轩眼里一闪而过的紧张,缓缓道:“什么都记起来了。” 陈泽轩的脸色微变,指间流出来的血更多了。 空气里的气氛,要比刚才还尴尬。 谁也没说话,二人无声的对视着,像是在这一刻重新要把彼此看清。 阿翘不知道顾瑾璃早就恢复了记忆,心里也惊了一下。 瞅着地上的血又多了,她不敢上前,只好将纱布和药放在桌子上后,快步的关门出了房间。 莫离的身份,南阳王的身世,还有顾瑾璃恢复记忆,一下子听到了这三件大事,阿翘深知知道的秘密越多,越是危险的这个道理。 何况,眼下情况,她也不适合再待下去,所以还是在门口望风比较好。 嗓子紧了紧,陈泽轩半晌才打破了沉寂,问道:“何时的事情?” 顾瑾璃仔细的回忆了一下,道:“大概是玫妃小产那日,我从马上摔了下来,磕到了脑袋吧。” “玫妃小产那日……”陈泽轩喃喃的重复了一句,也快速的转动着脑筋,算着日子。 玫妃小产,皇位被老皇帝收回了凤印那天,应该是六月三十日。 而今天已经七月二十四了,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顾瑾璃早就知道了他和莫离编造的谎言,什么毁容,废武功,这些都是假的! 有种脸上挨了狠狠一巴掌的感觉,陈泽轩有点无地自容,心虚羞愧。 尽管,大部分的谎言都是莫离说的,但他也的确跟着莫离附和过,帮忙圆过谎。 此时,他觉得自己像是个表演卑劣的小丑,被人拆穿了把戏。 忽然,陈泽轩想到了那日莫离怀疑顾瑾璃在弹奏“摄魂咒”时没有用心尽力的话,他的脸上一片青白。 既然顾瑾璃什么都记得了,那依着她当年对亓灏的深情,恐怕真的会借着弹琴,对亓灏的士兵们“手下留情”。 就连给亓灏的士兵解毒一事,似乎也能找到原因了。 顾瑾璃也自然能猜到陈泽轩现在的心情,于是轻叹道:“因为哥哥骗了我,所以我才怀疑哥哥和莫离是一伙的,对哥哥生了戒心。” “我现在告诉哥哥,是因为知道了哥哥也是被莫离所骗。” “这其中种种,可能很多事情都不是出自哥哥的本意。” “血缘什么的,一点都不重要。只要哥哥愿意,你便一辈子都是我的义兄。” 她说的要比之前几次的猜度试探要诚恳许多,也都是大实话。 毕竟,陈泽轩是从五岁的孩童开始就被莫离丢进了仇恨的牢笼里。 本该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年纪,他却失去了童真童趣,在暗无天地的地狱里饱受身心摧残多年。 与陈泽轩比起来,自己这两年其实过得没有那么凄惨。 将心比心,她不该在知道真相后再怪他的。 “笙儿……”顾瑾璃的这番话,让陈泽轩刚才忍住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他的眼眶发红,除了低低的唤了一声顾瑾璃,满腔的情绪压抑得他再说不出其他字眼来。 顾瑾璃拍了拍陈泽轩的手,缓缓道:“哥哥,我们现在需要解决两个问题。” “第一个是你与亓灏,亦或者是说南阳王与皇位的问题。” “第二个便是莫离,我们不能让他的阴谋诡计得逞。” “如今局势,我们已经骑虎难下了,势必要与亓灏有个了断了。”陈泽轩将手从顾瑾璃的手里抽回,语气听起来无奈又沉重:“顺势而为。” 这意思,便还是要继续争夺下去了。 “哥哥……”顾瑾璃张了张嘴,却忽然听到门口的阿翘故意提高了声音,禀告道:“奴婢见过主上。” 自打老皇帝和太后被囚禁在永和宫,八皇子顺利登基后,莫离在这南阳王旧府里便开始出入自由起来,嚣张得简直是“目中无人”,无所顾忌。 故而,就算是阿翘大声的禀告,也不会引起谁的注意和怀疑来。 陈泽轩眼疾手快,快速的将那桌上的碗和纱布等塞进了顾瑾璃的被子里,然后又拿起了盘子里的一个苹果,用力的削了两下。 顾瑾璃脑子灵活,瞬间明白了陈泽轩的用意,也配合的在莫离推门的时候,惊叫了一声:“哥哥!” “嘶”,陈泽轩倒吸一口气,那手指头上的血便掩住了刚才地上的血。 陈泽轩放下匕首后,一边用帕子按着伤口,一边不解道:“师父,你怎么过来了?” 莫离随意的扫了一眼陈泽轩的伤口,冷声道:“我在你屋子里见不到你,自然是要过来了。” 坐下后,他对陈泽轩厉色质问道:“关于南阳王的身世一事,你为何不提前向我请示一下,就将消息散播了出去?” 亓国上下对南阳王的评价极高,现在许多人都认定了他才是先皇真正的儿子,就算是将亓灏给斗下来,这亓国的江山也落不到莫离的手里! 马上到嘴边的鸭子这就要飞了,谁能不恼? 陈泽轩将手指包好,面不改色道:“师父,要想将亓灏父子永久的拉下来,只能让他们永久丧失皇位继承的资格。” “要不然,往后咱们再推翻八皇子的时候,免不了又要落人话柄。” “师父也不要担心,我父王无心于皇位,所以这位子还是我的,便宜不了别人。”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加重了语气,不禁让莫离的老脸一僵。 见顾瑾璃也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莫离一时说不清楚哪里不对劲,只好冷哼一声,将矛头转移到她的身上去:“笙儿,师父之前让你从亓灏那里拿来的玉佩,你是不是还没拿到手?” 本想借着玉佩一事对顾瑾璃发难,一方面为了维护自己做师父的威严,另一方面好掩饰刚才的尴尬,谁知道顾瑾璃却从枕头底下将玉佩摸了出来,递给莫离道:“那玉佩我在亓灏出征之前就已经拿到了,后来事情太多,也没见到师父的面,所以只能随时带在身上了。” 莫离眼睛一亮,将玉佩拿在手里正面反面的看了好几遍,才满意的笑道:“好,你安心的养身体,外面的事情不用操心了。” 说罢,他起身,又对陈泽轩道:“往后,不得再轻举妄动。” “是。”陈泽轩应了声,然后和顾瑾璃一起目送着莫离出去。 第464章 爱过我吗 门关上后,陈泽轩问道:“笙儿,那玉佩不该给他的。” 顾瑾璃幽幽一笑,毫不在意道:“哥哥,这么久以来,我们只知道这枚玉佩很重要,却不知道其中的缘由。” “不给他,我们如何知道他要用这枚玉佩做什么呢?” “可是……”陈泽轩总觉得将玉佩就这么给了莫离很是不妥,但事情已经做了,再说“不妥”也已经没什么用了。 他将话咽了回去,抿唇道:“也对,总得让他露出狐狸尾巴来。” 见顾瑾璃神色有些疲倦,他抬手很想揉一下顾瑾璃的脑袋,但手抬到一半还是收了回来:“你休息会吧。” 顾瑾璃“嗯”了声,闭上了眼睛。 陈泽轩关上门,重重的叹了口气。 转身,他对阿翘冷声道:“刚才你……” 阿翘不等陈泽轩把话说完,立刻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陈泽轩点点头,给了阿翘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后离开了。 爱月和荷香两个人趴在自己房间的窗户上,她们没看到莫离进出过屋子,只看到陈泽轩出来。 听不清陈泽轩和阿翘的对话,爱月瞧着阿翘神色畏惧,好奇的眨了眨眼睛,“荷香,世子到底跟阿翘说什么了?她怎的吓成这个样子?” 荷香拉了爱月一把,然后轻轻把半开着的窗户关上,小声道:“这里可不是咱们王府,不该看的不看,不该说的闭紧嘴巴。” 爱月撇了撇嘴,嘟囔道:“现在八皇子是皇上,王爷一时半会又进不了京城,没多久可能宁王府也就被抄了。” “好了,你少说几句。”荷香瞪了爱月一眼,摇了摇头。 由于八皇子的自甘堕落,不思进取,顾成恩心中很是抑郁,所以也没在宫里多待,直接回了别院。 此时,祁蝶正拿着陈泽轩在半盏茶时间之前派人传来的书信发呆。 信上,陈泽轩要祁蝶杀了顾成恩。 一来,八皇子早晚都要下台,可只要有顾成恩在八皇子身边,免不了他又要给八皇子出一些馊主意,这便会间接的给陈泽轩往后行事造成一定的困扰和麻烦。 二来,顾成恩本就该随着顾淮被满门抄斩,让他多活了这么多日子已经便宜他了。 可是,祁蝶却因为爱上了顾成恩,而陷入了痛苦的煎熬中。 她深知自己的棋子身份,也可以留在顾成恩身边,为陈泽轩监视他,可一旦真的要动手了,她却狠不下心来。 “蝶儿,你在看什么?”顾成恩的心情不怎么好,故而他眯着眸子,说出来的话也冷硬的厉害,不带丝毫温柔。 祁蝶没听到身后的动静,她面色一晃,做贼心虚的下意识的就将陈泽轩的信胡乱的塞进了袖子里,强笑道:“成恩,你回来了,累不累?” 一边说着,她一边站起来作势就要给顾成恩倒茶,却被顾成恩一把抓住了手腕。 “成恩,不要!”在顾成恩将祁蝶袖子里的信给抽出来的时候,祁蝶小脸惨白的惊呼了一声,伸手就要从顾成恩手里将信给抢回来。 顾成恩瞧着祁蝶这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更是料定了她心中有鬼,一把将她给推倒在了地上。 信上本身也没几个字,所以顾成恩一眼便扫完了。 铁青着脸,他一脚踩在祁蝶的胸口上,“唰”的一下子将匕首抵在了她的颈间。 俯下身子,他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句道:“你的主子,是谁?” 一双眸子里布满了森寒,像极了当初拿着匕首要给顾瑾璃剖开肚子时那疯狂的神色。 “成恩,我……”不知道是冰凉的匕首,还是顾成恩充满杀意和恨意的眼神,让祁蝶哆嗦了一下。 顾成恩望着眼前这张神似顾瑾璃的脸,再想到自己如今沦落到了这般地步,他眼中的怒火更是蔓延开来:“祁蝶,你说吧,是谁派你到我身边的?” “亓灏?还是谁?” 祁蝶摇了摇头,眼里堆满了泪水,哽咽道:“成恩,我是迫不得已。” “对不起,我真的……” “祁蝶,你这张脸,应该也不是真的吧?”顾成恩将匕首移到祁蝶的脸上,将匕首用力几分,他看着祁蝶的眼神,像是看着一个死人:“你说,我将这张皮撕下来,如何?” “砰!”的一声,窗户外面竟飞进来一个男子。 “祁蝶!” 他一下子踹在了顾成恩的胳膊上,趁着顾成恩手里的匕首掉在地上的功夫,一把将祁蝶揽紧了怀里。 看到祁蝶脖子上被割出了一道血痕,神色十分的紧张道:“你怎么样?” “文州,你怎么来了?”祁蝶一怔,然后看着从腰间抽出软剑的顾成恩,连忙将喻文州往外推:“走,你快走!” 喻文州便是多日前在太后和老皇帝怀疑顾瑾璃是女子身份时,被陈泽轩安排进宫的那名男子。 顾成恩此刻心里不仅有被祁蝶欺骗的愤怒,还有一股浓浓的嫉妒。 因为,这画面像极了两年前顾成恩要杀亓灏时,顾瑾璃护着亓灏的情形。 往事重演,同样是他爱的女人,却在护着别的男人。 即使祁蝶只是顾瑾璃的替代品,还是旁人安插在他身边的奸细,但瞧着这一幕,他还是会介意。 “呵!”他举起剑,指着祁蝶,笑得讽刺:“祁蝶,你既有情郎,还整日的与我在床榻上颠鸾倒凤,可真是个下贱胚子!” “不过,你是替你家主子做事的,只看这一点忠心耿耿,着实是让人佩服!” 被心爱的人如此侮辱,祁蝶的脸上血色全退。 喻文州深爱着祁蝶,即便是祁蝶为了任务成了顾成恩的女人,即便是她真的爱上了顾成恩,还为她流过一个孩子,但不管祁蝶做过什么,她永远都是他心里头的宝贝。 “不准你侮辱她!”听不得顾成恩的口不择言,喻文州飞身而起,将手里的剑朝着顾成恩就刺了过去。 顾成恩正憋着一团火,见喻文州找死,也就成全了他。 从武功水平来说,二人其实是不相上下的。 只不过,顾成恩招式要比喻文州更加狠辣,且剑走偏锋,让喻文州找不到套路可循。 十招不到,喻文州便被顾成恩给打伤在了地上。 “文州!”虽然不爱喻文州,可到底是多年的情意,祁蝶怎能真的看着顾成恩当着自己的面杀了他? 见顾成恩举剑不依不饶,祁蝶便来不及多想的扑了过去,挡在了喻文州身前。 顾成恩的力道太大,以至于根本没有收剑的余地。 “祁蝶!!”喻文州抱着软绵绵倒在自己怀里的祁蝶,痛呼道。 顾成恩眸色暗了暗,下一刻反手一掌,直接拍在了剑柄上。 “噗呲”,一把剑,完全的穿过祁蝶的身体,又插中了喻文州的胸膛。 胸前衣襟血染一片,祁蝶低头看着胸口的剑,神色怔怔,似乎没缓过神来,也可能是不敢相信顾成恩竟这么狠。 “成……成恩……”身体一点点发冷,祁蝶用力的咬着唇,强撑着精神道:“不管……不管你信不信,我……我对你,一直……一直都是真心的……” “你……你有爱……爱过我吗?” 极为寻常的几句话,祁蝶却似乎用尽了半生的力气,说得极为吃力。 这话,让顾成恩听了抿紧了薄唇,让祁蝶身后的喻文州苦笑一声。 祁蝶像听不到喻文州的话一样,眼巴巴的瞅着顾成恩,执着的又问道:“成……成恩,你也爱过我的,对不对?” 顾成恩抬了抬下巴,冷冷道:“没有。” 祁蝶的嘴角溢出一丝血来,然后她睁着渐渐失去焦距的眼睛,一边吐着血,一边艰难道:“也对,你……你是因为这张脸才……才” “你这个傻姑娘,这个世界上,只有……只有我才是最爱你的那个人。”喻文州感觉到祁蝶的身子变冷,他用力的搂紧她,声音里是带着颤抖的哭音。 祁蝶握着喻文州的手,露出了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容,转头道:“文州,对……对不起。” “这辈子,我终是……负了你。” 话落,她的手便垂了下来。 “生不能同衾,死……死若能同穴,这……这也就够了。”喻文州抬手温柔的擦着祁蝶嘴角的血,然后轻轻吻上了她的唇:“你这辈子欠了我……下……下辈子要还我。”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吻祁蝶,也是最大胆出阁的事情。 随着这一吻过罢,他的身子“砰”的往后倒去。 只是,在倒地的瞬间,他还是将祁蝶稳稳的护在了怀里。 顾成恩看着倒在血泊里的两个人,心口猛地抽搐了起来。 他耳边回想着祁蝶和喻文州的对话,眼前也浮现出刚才祁蝶满目苍凉望着自己的眼神。 祁蝶她一个被识破了身份的线人,竟然还敢问他有没有爱过她? 如此愚蠢可笑的问题,她怎还敢问? 亏得自己一直感动于祁蝶的不离不弃,原来这一切都是阴谋! 而喻文州对祁蝶,似乎是一厢情愿。 仰天“哈哈哈”大笑,他忽然很想问老天爷,人为什么总是执迷不悟于得不到的东西呢? 喻文州爱慕祁蝶,可以多年如一日的默默陪伴。 祁蝶明知自己是个替代品,却不顾线人的身份,交付了身心。 顾成恩明知顾瑾璃在两千就早“死”了,却仍旧要选择自欺欺人,从祁蝶身上找精神寄托。 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跟祁蝶在一起时间久了,对她到底用了几分真心。 不知道笑了有多久,直至一滴清泪溢出了顾成恩的眼角,他才停了下来。 视线再次落在喻文州身上,他走了过去,大手摸索了一番,竟意外的摸出了一块令牌。 站起身来,顾成恩仔细的将令牌上图案研究了一番,随即便猜出了这令牌背后的主人身份。 “陈-泽-轩!”从牙缝里挤出来三个字,顾成恩一掌劈在了桌子上。 “砰!”桌子瞬间散架,茶具等也都碎了一地。 “主子?”刚才,岳云鹏闹了肚子,所以听到动静刚进进来看看。 这一看不要急,竟看到了地上的两具尸体,吓得退后了两步:“这是?” 顾成恩眉眼里是腾腾的杀气,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头也不回道:“乱葬岗。” “是。”岳云鹏虽然心里疑惑这备受宠爱的祁蝶姑娘为何被杀,还有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陌生男子是何人,但也不敢多问,只好依令行事,派人将尸体给抬了出去。 见外面天色已黑,顾成恩要出门,岳云鹏又赶紧跟在了后面。 顾成恩上了马车,本是直接往南阳王旧府走的,但走了没一会,他又让车夫勒紧了马缰,改了方向,去了宫里。 虽然冲动之下,他真的很想一剑杀了陈泽轩这个无耻卑鄙的奸诈小人。 可是,现在的他,根本就没有与陈泽轩叫板的资格和能力。 纵使八皇子现在不死不活的状态,他也只能一肚子的火气压下去,借着八皇子的手来兴风作浪。 亓灏,陈泽轩,他是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一路上,已经想好了说辞,可惜到了宫里的时候,小祥子却将顾成恩挡在了门外。 八皇子是真的病了,准确的说自打那天淋了雨后,身子就略显微恙。 再加上这两日郁气聚胸,因此便倒下了。 顾成恩无奈,只能又坐着马车回了别院。 今晚的夜空,黯淡无星,就连风也比前几日更冷了一些。 雷子收到了祁蝶和喻文州被杀的消息,从外面急匆匆的往院子里走。 忽然,墙头一个黑影一闪而过,让他顿住了脚。 眸光一冷,他便提力施展轻功跟了过去。 见那黑影竟进了莫离的房间,雷子迟疑了片刻,想起白天查到的那些资料,还是悄悄隐身在了后窗旁边的暗处。 伸手在窗纸上戳了一个小洞,雷子看到那黑衣人对莫离拱了拱手,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图纸,恭敬道:“主上,这是您要找的地方,属下找到了。” 比白天见到玉佩时还要激动,莫离的眼睛里闪动着兴奋的光芒,一把夺过图纸。 一边如同抚摸着一件稀世珍宝,一边笑道:“好,真是太好了!” “现在凤血玉和这张藏宝图都有了,本座要坐拥这天下,指日可待!” “是,只要咱们挖出了宝藏,主上便可以招兵买马,建立自己的军队。”黑衣人点头,谄媚的附和道:“就算是轩世子以后要联合宁王爷一同反了,也绝对不是主上的对手!” “哼,陈泽轩那个傻小子被本座骗了这么多年,他要是敢反了本座,本座……”莫离大概是太得意了,以至于把心底的大实话给说了出来。 不过,他没说完,便听到了窗外有人似乎倒吸了一口气。 “谁在外面?!”将图纸往怀里一塞,莫离厉喝一声,便与黑衣人手下以极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雷子听到了这么大的秘密,自然必死无疑。 可是,他却不能死,因为他要将刚才听到的话告诉陈泽轩! 然而,他刚飞身而起,却被黑衣人甩出来的铁链子给锁住了脚踝,一把给扯到了地上。 黑衣人从台阶上纵身飞到雷子身前,大手一挥。 不等雷子张嘴呼喊,便“咔嚓”一声,眨眼间被莫离给卸掉了下巴。 紧接着,黑衣人便默契的朝着雷子的天灵感落下狠狠一击。 雷子口吐鲜血,头一歪,没了气息。 “主上……”黑衣人张嘴想问如何处理雷子的尸体,却突然迎来了莫离一掌。 “竟敢在这里杀人,好大的胆子!”莫离厉喝一声,手上动作看着招招致命,其实都是虚招。 黑衣人一边躲闪着,一边往院子外跑去。 莫离紧跟不舍,二人一路对打着。 陈泽轩与莫离住的是两个院子,听到激烈的打斗声,连忙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见黑衣人要逃走,立即喊道:“来人,拿下他!” 黑衣人往空气里撒了一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刺鼻粉末,趁着大家捂鼻子后退的时候,一闪消失不见了。 “轩,先别追了。”莫离抬手制止住了陈泽轩,语气沉重道:“那人刚才想杀我,雷子为了保护我而受了伤。” 陈泽轩一听,果真是疾步往莫离的院子走去。 见雷子毫无生息的躺在地上,下巴被人卸掉,额头还有挨了一掌的半个印子,陈泽轩垂着眸子,抬手合上了雷子瞪着的那双眼睛。 虽然雷子是他的属下,他平日对雷子也是冷言冷语,可内心深处,他孤寂了多年,只有雷子一人真正做到了对他不离不弃。 雷子不止是他忠诚的心腹,也是他的伙伴,他怎可能心里一点难过的感觉没有? “哥哥,发生什么事情了?”这时,顾瑾璃在阿翘的搀扶下,披着外衫出来了。 走近几步,她看着陈泽轩的眼眶有点微红,又见雷子一动不动,惊讶道:“这是……” 莫离冷哼一声,忿忿道:“亓灏之前便查我的身份,如今想必更是因为八皇子登基一事记恨于我们。” “没想到他竟使出了派人刺杀这等下三滥手段,可见也真是黔驴技穷了!” 顾瑾璃微微蹙眉,虽然心中不赞同,但嘴上还是道:“哥哥,还是先把雷子抬回去吧。” 先不说这到底是不是亓灏派的人,只说这杀人便杀人,在天灵盖上拍了一掌就罢了,卸掉下巴又算怎么个意思? 多此一举的让人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因为雷子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这才被杀人灭口了。 而且,最重要的还是雷子是死在莫离院子里的,谁又能保证不是莫离下的手? 顾瑾璃能想到的,陈泽轩也能想到。 他深深的看了莫离一眼,“嗯”了声,然后便派人将雷子的尸体带了回去。 莫离见陈泽轩抬脚准备走人,竟难得的表现出有人情味的一面来,喊住了他:“轩,人死如灯灭,你莫要太难过。” 陈泽轩没有理会莫离的虚情假意,与顾瑾璃前后脚离开。 莫离望着二人,冷笑着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反正马上就可以去找宝藏了,他才懒得去理会陈泽轩心里的想法。 将藏宝图拿出来又摩挲了几遍后,他才心情大好的上了床榻。 “哥哥。”陈泽轩的房间里,顾瑾璃抿了口热茶后,缓缓道:“雷子的死,应该不是亓灏所为。” 陈泽轩攥着拳头,幽幽道:“你以为我想不到?” “之前有不少人监视着这里的一举一动,可早在八皇子登基之前我就已经将所有的眼线都拔除掉了。” “能进来这里的人,不是我的人,就是师父的人。” “要是亓灏的人,我的人又怎可能没动静?” “师父杀了雷子,一定是因为雷子发现了什么。” 雷子对陈泽轩,就跟爱月、荷香和阿翘对顾瑾璃来说是一样的,是陈泽轩的左膀右臂。 顾瑾璃叹了口气,安慰道:“哥哥,事已至此,你就是再生气,雷子也不能死而复生。” “现在,你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要不然,雷子死的就没价值了。” “我知道。”陈泽轩深吸一口气,用力点头道:“我们都要保护自己,坚决不能让他得逞!” 顾瑾璃知道陈泽轩心里难过,本想陪着他再多说会话,可又觉得话说得多了,免不了惹得人心烦,便觉得还是让他自己静静为好,于是便嘱咐了几句,离开了。 “噼啪”一声,烛花爆了。 就像是陈泽轩心中的恨,因着雷子的死,也随之爆发。 这种恨,与当初被莫离欺骗的国恨家仇是不一样的,要更进一层。 城外的帐篷里,南阳王与亓灏对面而坐。 亓灏给南阳王添了杯茶,神色复杂道:“王叔,轩世子是您的儿子,您……真的决定了吗?” 南阳王一脸的正气凌然,他紧紧握着茶杯,沉声道:“决定了,要是这个孽障明日不听本王的劝,你便直接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将他拿下!” “养不教,父之过。轩儿他做出这等不忠不义之事,本王身上也有不可逃脱的责任。” “等事情解决完了,本王也会向皇上请罪!” 不得不说,南阳王的这份对国家和君主的赤胆忠心,着实是让人感动,这也是为何亓灏在被陈泽轩算计了多次后,一直没对他彻底下死手的原因。 就是为了南阳王,他也要留陈泽轩一条命。 “王爷!”杜江掀开帘子跑了进来,拱手道:“秦峰传来消息,皇上中风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亓灏和南阳王都大惊,不约而同的问道。 杜江道:“据说已经有两日了,是被皇后给封住了消息。” “好一个皇后,真是个蛇蝎毒妇!”南阳王气愤的拍了一下桌子,恼色道。 “王叔先别急,气大伤身。”亓灏的脸冷了下来,随即对杜江道:“告诉秦峰,让他想办法托魏廖去给父皇诊治。” “是。”杜江点头,出了帐篷。 见外面夜色深沉,亓灏念及着南阳王年纪大了,便道:“王叔,时候不早了,本王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南阳王揉了揉眉心,起身要送亓灏,却被亓灏给按住了肩膀。 目送着亓灏离去,他心里头焦躁不安的厉害,咳嗽了起来。 第465章 及时回头 老皇帝中风的原因,一是被皇后前两日气得,二是听说了南阳王才是真正的皇帝,受了刺激,便中风了。 皇后瞒着内外,今日八皇子才知道此事。 上朝的大臣们除了以郭明顺、莫东盛等大臣为首的官员之外,宁王党集体告假。 朝堂上,不冷不热的进行完了“例会”,大家便各自散了去。 八皇子下朝后,去了永和宫。 老皇帝瘫痪在床上,吃喝拉撒全靠贾公公一个人照看着,着实是心酸的厉害。 其他的小太监、小宫女,碍于皇后的权威,不敢帮忙,故而只守在门口,对屋内的一切熟视无睹。 见八皇子来了,众人齐齐恭敬的行礼到:“奴婢/奴才见过皇上。” 八皇子“嗯”了声,大步往屋子里走去。 屋内虽然点了熏香,可还是弥漫着些许的腥臭味道。 贾公公知道八皇子来了,也当作没看到一样,背对着他,继续处理给老皇帝擦着屁股下方的污秽之物。 老皇帝瞪大的眼里是愤怒之色,嘴巴支支吾吾的发出含糊不清的怒骂声。 “父皇,儿臣劝你还是平心静气,好好养身子吧。”八皇子背着手,静静的望着老皇帝,语气淡淡:“气性这么大,只能会让您看起来更像是个废人。” “废人”二字,让谁听了都会火冒三丈。 老皇帝的身子猛地抽了一下,眼珠子快要瞪出来的感觉。 “八皇子,您出去,皇上这里不欢迎您!”贾公公手里还拿着潮湿黏糊的布子,一把将八皇子往门外推。 他嘴里喊着的是“八皇子”,可见并未从心里接受这个新皇。 八皇子没料到贾公公会那么大的力气,踉跄了几步,勉强站住脚。 门外的小太监和小宫女被贾公公这以下犯上的举动吓得瑟瑟发抖,“砰”的一下子跪在地上,垂着脑袋不敢吱声。 八皇子冷冷的扫了众人一眼,幽幽道:“照顾好太上皇,若朕发现有照顾不周的地方,朕定不会轻饶!” “是。”众人立刻应了一声,然后目送着八皇子离开。 与此同时,陈泽轩应南阳王的“邀请”,来到城外十里处的树下相见。 南阳王早已寒着脸等在了那里,陈泽轩快步走过来,抿了抿唇,低声道:“父王。” “啪!”南阳王没有说话,而是先扬手摔了一个巴掌,随即才怒色道:“跪下!” 南阳王虽然年纪大了,可到底是曾在沙场上征战多年的老将,力气还是不小,以至于这一巴掌下去了,陈泽轩的半张脸瞬间肿了起来。 他“砰”的一声跪下,没有丝毫犹豫。 “父王自你幼时便一直教导你,要做一个忠君爱国,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可你告诉父王,你背地里都做了些什么?”南阳王恨铁不成钢的瞪着陈泽轩,语气听上去也十分的痛心:“怂恿八皇子谋朝篡位,你私下里通敌叛国,这些是父王教你做的吗?” 陈泽轩僵直着身子,“没有。” 南阳王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轩儿,你天资聪颖,心思通透,有些话父王也不多说了。” “不要再错下去了,现在就收手,跟父王回南阳。” “你母妃和妹妹还在等着你,那里才是我们的家。” 陈泽轩摇了摇头,抬眸道:“父王,南阳是我们的家没错,可是皇宫才是我们该待的地方。” 从袖子里拿出一沓信纸,他递给南阳王,沉声道:“儿子这么做,不只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父王您。” 南阳王皱着眉头,接过信纸,只看了一页,他便三两下将信纸全部都给撕毁了,“可笑!” “父王一直觉得你是个有分寸的孩子,如此荒诞无稽之言,你竟会相信?” “父王,您确实不是西城夫人的儿子,这不是无稽之言,是儿子派人查到的。”陈泽轩直直的看着南阳王,急声道:“当年,要不是太后逼迫西城夫人服了催产药,西城夫人也不会因早产大出血,这都是……” “够了!”南阳王的老眼里滚动着浪潮,他努力的攥着拳头,压抑着声音里的颤抖,冷声道:“轩儿,即便这是真的,但能坐上皇位的人,也只能是姓‘亓’,也必须要姓‘亓’。” “你可知道,一旦皇室血统问题引起了轩然大波,那么整个亓国都要发生动摇。” “云国还虎视眈眈,如此内忧外患,你将无辜的百姓置于何地?” “父王,您为了亓国,流过血,受过伤,在百姓们中您比皇上的声望还高。”陈泽轩“噌”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狭长的眸子里是不甘和不屈的火光:“若是您坐上了那个位子,必定会是个勤政爱民,得到百姓拥护的好皇上!这不也同样是造福于民吗?” 南阳王望着陈泽轩的眼神有些失望,他摇了摇头,长长一叹:“轩儿,你还是不了解父王。” “父王要是真对那个位子感兴趣,你觉得这么多年,父王何至于与你母妃寸步不离的守在南阳?” “对父王来说,那个位子一点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你,还有你母妃和玉淑,我们一家人开心幸福的在一起。” “皇上虽然一直猜忌于我,可平心而论,他比我有治理国家的手段和能力,更适合坐在这个位子上。” “坐拥天下是不错,可是却将身心都囚禁在了那个位子上。” “人在笼子里生活,是不会快乐的,你明白父王的意思吗?” 对于陈泽轩刚才给他看的资料,他其实是相信的。 可也正因为相信,所以才在第一时间给撕毁了。 人,都是有欲望的。 皇位,可能是天下多数人都梦寐以求的东西。 只是,他虽然早在一开始就没有兴趣,但也害怕这一时之间起了贪念。 所以,为了保持本心,守住原则,他必须将这个念头扼杀在摇篮里。 你要拥有一些东西,必定会随之付出一定的代价。 而他生性喜爱自由,故而那位子对他来说是一种束缚。 此外,皇上避免不了要后宫佳丽三千,这违背了他对感情忠贞不渝的原则。 他的心里只有南阳王妃,他不想让她伤心。 陈泽轩不知道是被南阳王话中的“亲情”给感动了,还是这种豁达的胸襟给感染了。 他动了动唇,竟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连南阳王这个真正有皇室血统的人都不争不抢,他能说什么呢? 若是因为一己之私,打着为南阳王争夺皇位的名义与亓灏开战,当着南阳王的面,他有些做不出来这种“自欺欺人”的事情。 可是,眼见马上就要成功了,要让他就这么放弃,他更是无法说服自己。 陷入两难之中,陈泽轩很是纠结煎熬。 察觉出陈泽轩动摇了,南阳王拍了拍他的肩膀,退后一步道:“轩儿,人这一辈子,总要走很多弯路,才能知道哪条道是对的,哪条是错的。” “一时走错了路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世走错。” “父王不逼你,你自己做决定。” 说罢,他抬脚准备离开。 南阳王故意走得很慢,黑发里藏着的不少白发映在阳光下,尤其的明显。 扎着了陈泽轩的眼,也刺痛了他的心。 如南阳王所料,陈泽轩喊住了他:“父王。” 南阳王回头,只见陈泽轩红了眼眶,半晌才道:“给我一晚上的时间。” 被灌输了多年的仇恨,那个位子似乎理所应当的就是他的。 任是谁劝他,似乎都没用。 但当南阳王刚才对他说出那一番话后,他的内心伸出涌出了无限的心酸和悲凉。 兴许,是因为南阳王和南阳王妃,以及玉淑,是这世上为数不多对他一片真心,不求回报的人。 南阳王虽然没得到陈泽轩明确的答案,可只要有了他这一句话,自己这次也没白从南阳赶过来。 “轩儿,父皇明日就要回南阳了,你若是做好了决定,便直接派人给宁王爷消息吧。”和蔼的笑了笑,他便翻身上马,往亓灏的军营方向走去。 “父王……”陈泽轩一怔,跟在驾马离开的南阳王身后追了几步,然后又停了下来。 南阳王来去匆匆,这让陈泽轩更加难过了起来。 这种难过,可能是因为南阳王,也可能是来源于昨夜雷子的死,让陈泽轩觉得身边的人都在以不同的方式离开自己。 顾瑾璃,兄妹关系解除,却永远都做不成情人。 雷子,被莫离给杀害。 南阳王和南阳王妃虽然并未有实质性的离开他,可他们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老去。 人老了,便会死,谁也不能摆脱死亡的到来。 陈泽轩原来从未认真考虑过生老病死这些问题,但是昨晚和今日,他却不得不开始考虑起来。 心口如同被一个千斤巨鼎给压着,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气,良久才平复下心情,往南阳王旧府走去。 军营里,亓灏正与众多士兵等着南阳王。 “哒哒哒”,听到马蹄声,他便知道是南阳王回来了。 撩开帐篷,亓灏走了出来,扶着南阳王下了马:“王叔。” 南阳王一边随着亓灏往帐篷里面走,一边缓缓道:“本王已经把话与轩儿说明白了,轩儿说再给他一晚上的考虑时间。” 亓灏眸光微动,点点头:“辛苦王叔了。” “本王也不过是收拾轩儿惹出来的乱摊子罢了,谈什么辛苦?”坐下后,南阳王又道:“本王打算明日启程回南阳。” 亓灏听罢,不解道:“王叔,南阳可是有什么事情?为何这么着急走?” 南阳王摇头,“南阳倒是没什么事情,只是王妃和玉淑身体不好,本王有些挂念她们。” 亓灏被南阳王对妻儿的情深意重所感动,他也不好再多做挽留,只能道:“好,那明日本王派人护送王叔回去。” 南阳王很是体贴道:“不用,你现在情况特殊,本王自己回去便好。” “好。”亓灏虽然嘴上应着,但心里还是觉得派人送南阳王回去比较好。 毕竟,南阳王一把年纪了,万一在路上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 或许,真的遭了有心人的毒手,恐怕陈泽轩一定会疯掉。 南阳王旧府里,顾瑾璃望着刚接到的信,心中波澜狂起。 她之前派江湖上的专业组织去查莫离,没想到除了莫离之外,还查到了一些跟陈泽轩有关的东西。 昨日,她才刚与陈泽轩一起接受了他不是凤皇儿子的事实。 万万没想到,他不仅不是凤皇的儿子,竟然也不是南阳王的儿子! 一个人,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三番两次的被人欺骗,这该是何等的可怜? 顾瑾璃的心有点慌乱,还有点于心不忍。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告诉陈泽轩真相,理智上她没有资格瞒着陈泽轩。 但是情感上,她怕伤了陈泽轩,无法接受现实。 “吱呀”一声,就在顾瑾璃左右摇摆的时候,门被人推开了。 顾瑾璃看着陈泽轩,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将手里的信悄悄的压在了被子下面:“哥哥。” 陈泽轩的脸色不太好,他看起来很是疲倦,眉宇间还透露着一股孤寂和落寞。 坐在顾瑾璃面前,他看着顾瑾璃清澈温暖的眼睛,闷声道:“笙儿,我是不是做错了?” “嗯?”察觉到陈泽轩情绪的不对劲,顾瑾璃试探道:“哥哥,是不是南阳王对你说了什么?” 陈泽轩自嘲一笑,缓缓道:“父王说,他无心于皇位,只想此生过得平静幸福。” “他说我……这条路走错了,要我及时回头。” 要是在没接到信之前,可能顾瑾璃还会对南阳王的看法保持中立。 但现在,她只想说,南阳王说的对! 从始至今,陈泽轩都错了! 不过,却不是他的错,而是莫离的错! 是莫离,将无辜的他引入了这条复仇的路! 咬了咬唇,顾瑾璃故作勇气问道:“那哥哥,你想迷途知返吗?” “我……”陈泽轩张了张嘴,随后自嘲一笑:“我没有退路了,不是吗?” “不,你有!”眸光灼灼,顾瑾璃不愿陈泽轩再继续痛苦下去,便将那一沓信纸从被子里抽了出来,塞进了他的手里,语气清冷道:“哥哥,前些日子在你调查师父的同时,我也派人查过。” “师父是凤国大祭司,是云国国师没错,可是你的身世,也不是那么简单。” 陈泽轩身子一颤,紧紧的抓着信纸,脸色明显的一白:“我是南阳王世子。” “哥哥还是自己看一下吧。”顾瑾璃不忍再看陈泽轩,而是移开了眸子。 真相,总是要比想象残忍的太多。 二十多年前,南阳王和大着肚子的南阳王妃在亓国老皇帝的坚持下,一并去了云国做客。 而那时,云国皇后好巧不巧的也快生产了。 因为莫离“处心积虑”的人为,两个孩子同一天出世了。 最初,莫离骗陈泽轩当初他是凤国太子,是被莫离给从危难之中换进了南阳王府。 事实上,陈泽轩是云国太子,被莫离与真正的南阳王世子给掉包了。 也就是说,真正的南阳王世子,便是云国那个自打出生就痴傻的太子! 至于莫离为何要骗陈泽轩,恐怕是要陈泽轩自认为是凤皇的儿子,成为莫离报复灭亓国工具。 再者,云国的太子若是个傻子,将来莫离对付起来可就比对付陈泽轩容易多了。 其实,莫离当年也可以不用多此一举的将两个孩子掉包,而是直接将真正的云国太子给毒傻了即可,如此也就不用祸害另外一个孩子了。 可是,要是这样的话,那么莫离便不能借着凤国和亓国的陈年旧怨来将亓国拉下这趟浑水里。 故而,两个孩子中,必定有一个要做那莫须有的“凤国太子”了。 不得不说,莫离如此大费周章,确实是心机了得。 一般人的脑子,可真的很难转过脸。 比较起来,陈泽轩应该是不幸中又幸运的那个孩子。 至少,自小痴傻疯癫的那个人不是他。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可能又是不幸的。 痴傻太子虽然在很多人的眼里是个可怜虫,可是他只是单纯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用去理会别人的算计和利用,不用去在意这世界的看法。 高兴了就傻笑,不高兴了就大怒。 肆无忌惮,快意痛快的活着,谁又知道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 眼中恨意幻化成两道阴冷的刀子,陈泽轩握着信纸的手在发抖。 顾瑾璃对陈泽轩的愤怒,感同身受。 一个人的出生,是无法抉择的。 你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是谁,无法选择自己的家世背景是显赫还是贫穷。 可是,你有权利去决定自己要过一个什么样子的人生。 或平淡无奇,或惊天动地。 每个人的命运,都该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而不是受人控制,被人安排。 如果,当初陈泽轩没有被掉包,那他的童年可能是快乐的,轻松的。 成年后的他,凭借着那颗七巧玲珑心,肯定会是一个合格的太子。 而那个本该是南阳王世子的傻太子,可能会从小在南阳王的耳濡目染下,学读书写字,弹琴下棋,兵法布阵,成为一个文武双全的世子…… 只是,这世上没有如果。 就像是,人随着长大,只能一路向前,不能后退。 莫离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不仅利用陈泽轩对付亓国,还妄想吞了云国! 像他这样罪大恶极的人,实在是罪该万死! 一想到南阳王和南阳王妃的亲生儿子是个傻子,陈泽轩的内心越发的悲愤。 他在仇恨的“支配”下痛苦了十几年没错,可好歹他还拥有过南阳王的温暖。 而那个可怜的傻太子,却是从未享受过南阳王夫妇的一天亲情。 “笙儿,我一定要杀了他!”咬牙切齿,陈泽轩额头的青筋隐隐跳动着,一字一句间都是对莫离满满的恨意。 “哥哥,杀他是肯定的,但是现在还是要解决亓灏的问题。”顾瑾璃将信纸从陈泽轩手里抽了出来,然后走到香炉旁边,将盖子打开,把信纸放了进去。 待纸完全变成了灰色的灰烬,她才转身轻声问道:“你不是凤国太子,不用再背负着复国的重任。” “你也不是南阳王世子,不必为了南阳王夺回皇位。” “你是云国太子,你觉得有必要与亓灏开战吗?” 见陈泽轩面色一僵,顾瑾璃一眼看透了他的心思,轻叹道:“哥哥,我与你说这些,不是为了亓灏,而是单纯的站在哥哥的立场上。” “哥哥,我不干涉你的决定,我只是希望你可以遵循你的本心。” “这些年,你过得快乐吗?” 见陈泽轩紧抿着唇沉默,顾瑾璃小声道:“我知道你不快乐,所以我希望你可以重新选择你的人生,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快乐的生活。” 垂下眸子,她又继续道:“其实,恢复记忆之前,我一点也不开心。” “每天睁开眼睛,闭上眼睛,满脑子里都是报仇,我很累,很压抑。” “恢复记忆后,我虽然很生气你们骗我,但我也轻松了许多。” “因为我知道,你们说的有些东西是不存在的。” “不存在的事情,我就没必要去整日的胡思乱想。” “我是凤国的公主没错,但是……但是一路走到现在,复仇对我来说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母亲已经死了,凤国也不可能再回来,所以我复仇的意义是什么?” 她说了这么多,句句都是发自肺腑。 若说之前,她倒是不会有如此深刻的感悟。 可陈泽轩的身世,不知怎的就触动了她心底的某根弦。 “铮”的一弹拨,挡在她心头的那片雾霾消散后,她整个人便豁然开朗了。 眼下,只要把莫离这个大恶人除掉,暂时便别无所求了。 至于她和亓灏之间,一切随缘吧。 可能,亓国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人或物了,她会带着三个丫鬟浪迹天涯也说不定。 陈泽轩良久没有说话,就在顾瑾璃觉得自己可能说的太过,惹得陈泽轩不快的时候,却又听得他沉声道:“联合亓灏,让八皇子下台。” “嗯?”顾瑾璃一怔,看向门口。 伸手推门的八皇子,动作猛地僵在了半空中。 三人的目光无形之间相撞,空气里划过道道尴尬火星。 第466章 依附于你 关于陈泽轩和顾瑾璃之前的对话,八皇子什么都没听到,可却将最后一句听得清清楚楚。 一身黑衣,他像是一个被遗弃的木偶,静静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表情平静得让人觉得难受:“要废了我,现在就可以,没必要联合亓灏。” 少年眼里的伤,让顾瑾璃一时忘记了他已经是皇上了。 动了动唇,她不忍道:“八皇子,这件事很是复杂,你进来,我们详细的给你解释。” “只要是你说的话,我便听。”八皇子苦笑一声,关好门后,缓缓的走了进来。 顾瑾璃听着这话,又想起了之前在宫里八皇子对自己的表白,还有那日下着雨,她站在御花园旁边的长廊里要求他不要对付亓灏。 事后,她从阿翘那里了解到,在亓灏与八皇子的人对战的时候,八皇子确实有吩咐过手下的人,不要伤了亓灏。 的确,但凡是她说的话,他确实都照着做了。 陈泽轩视线在八皇子和顾瑾璃之间扫视了一圈,想到了什么,心里又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总之,酸涩沉重的很。 陈泽轩的身世,涉及到了南阳王和痴傻太子,还有自己是凤国公主的身份,又牵扯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陈年旧事。 这要是一一详尽到来,恐怕一时半会是说不清楚的。 而且,这些事情牵连甚广,也不好都告诉八皇子。 所以,顾瑾璃斟酌了片刻后,只将莫离是凤国大祭司和云国国师的身份告诉了八皇子。 正因为发现了莫离的狼子野心,陈泽轩和顾瑾璃这才为了国家大义而悬崖勒马,决定联合亓灏,先让皇室回归正统,然后再对付莫离。 说的时候,顾瑾璃的表情还是有点不自然。 毕竟,他们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国家大义才放弃了夺位计划。 要是他们二人真对亓国有着什么强烈的爱国之情的话,当初也不会颠覆了亓国的朝堂,惹出那么多事端。 再者,陈泽轩刚放出南阳王和老皇帝当年互换身份一事,他哪里为亓国着想过半分? 反正,这个理由一听就很假。 八皇子不信,陈泽轩不信,就连顾瑾璃自己也不信。 故而,她又补充道:“八皇子,两年前,我从悬崖上跳下后,也是被莫离所救。” “他为了利用我,篡改了我的记忆,这也是我为何回京后疯狂报复亓灏的原因。” “而哥哥,他也是为了我才与莫离合作的。” “只是我们没想过,他的心思如此之深,骗了我们那么多。” “八皇子,你……” “我知道了。”八皇子打断了顾瑾璃的话,也没说信或不信,他淡淡道:“需要我做什么?我都配合你们。” 他这般痛快,倒是让顾瑾璃更加愧疚起来。 见顾瑾璃神色尴尬,八皇子扯了扯唇,故作无所谓道:“从一开始我就是你们的棋子,皇位也本就不属于我,现在只不过是回到了原点罢了。” 陈泽轩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让亓灏攻进来,你顺理成章的下台。” “莫离必定会狗急跳墙,待他有其他动作的时候,将他一网打尽。” “至于皇位……” 一听到“皇位”,八皇子和顾瑾璃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陈泽轩。 陈泽轩的眼里闪过一丝痛苦,半晌才声音喑哑道:“是你们兄弟二人的事情,本世子不会再去掺合。” 这意思,也就是在告诉顾瑾璃和八皇子,他放弃了皇位! “哥哥……”顾瑾璃此刻远比八皇子还要震惊,因为她比任何人都知道陈泽轩过去对皇位的执着。 要让他放弃皇位,就像是要强迫顾瑾璃从心里将亓灏拔除一样困难。 有多深的执念,放弃时就会有多痛苦。 而陈泽轩,他竟然就这么放弃了唾手可得的皇位,要是亓灏知道了的话,也一定会目瞪口呆的。 陈泽轩不会再夺皇位,而八皇子也早在逼宫那夜失去了继承皇位的资格。 知情人眼里,他就是一个篡位的小人。 而且,如今他自己也在浮沉之中已对皇位失去了兴趣。 所以,毋庸置疑,皇位是亓灏的了! 陈泽轩装作没有看到顾瑾璃眼里的水汽,继续道:“明日,需要你派人给亓灏下战书。”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八皇子点头,见陈泽轩和顾瑾璃没有什么话可说了,遍便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顾瑾璃突然喊住了八皇子,“八皇子。” 八皇子脚步一顿,回头看着顾瑾璃,等着他的话。 顾瑾璃低声道:“谢谢你。” 当然,还有“对不起”这个三个字,她默默藏在了心里。 八皇子笑了,那笑容纯净得似乎又让他变回了那个单纯的少年。 转身,他走出了顾瑾璃和陈泽轩的视线。 八皇子今日过来,本就是想看几眼顾瑾璃的。 现在人也见到了,话也说完了,便可以走了。 明日,亓灏便会攻进城里,那等待八皇子的将会是囚笼。 不管明日亓灏会不会对他手下留情,今天他都要完成一件事情。 出了南阳王旧府,他上车马车往宫里回了。 八皇子走后,顾瑾璃想了想,还是给亓灏写了一封信。 她并没有瞒着陈泽轩,而是当着他的面写的。 之前亓灏在外打仗时写给顾瑾璃的信,顾瑾璃虽然没有及时看到,但也通过信上提到的“莫离”二字,猜到了亓灏一定是知道了莫离的身份和阴谋。 因此,给亓灏的信上没有什么你侬我侬的儿女情长,只不过是简单的交代了一下自己和陈泽轩的计划。 前脚刚派人把信给亓灏送去没多久,后脚莫离便来过来了。 连坐也不坐,他直接开口就对顾瑾璃道:“笙儿,取你几滴血用一下。” 顾瑾璃一怔,陈泽轩也面色一沉。 眼底划过一抹冷色,陈泽轩问道:“师父,你要笙儿的血做什么?” 莫离自然不可能告诉陈泽轩,要打开宝藏,除了凤血玉和地图之外,还需要凤国皇室的血才行。 “师父自有用处,这个日后再告诉你们。”莫离依旧是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样,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白玉瓶,还有一把小匕首,直接递到顾瑾璃面前,意思很是明显。 顾瑾璃昨天刚与陈泽轩二人滴血验亲,手指头上已经割了一刀。 虽说伤口没有陈泽轩那么深,但要再为了莫离割上一刀,顾瑾璃心里是不情愿的。 何况,谁知道她他要拿着她的血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见顾瑾璃犹犹豫豫,莫离的语气冷了几分,“笙儿,师父何时害过你?” 顾瑾璃心里冷笑,就不好意思直接打莫离的脸,反问一句,你何时没有害过我? “笙儿,师父有师父的打算,你听他的话。”这时,陈泽轩突然开口了,并给了顾瑾璃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 顾瑾璃点头,用那只昨日割过口子的手拿着匕首,在另一只手的大拇指头上轻轻划了一刀,往玉瓶里滴了两滴血珠。 谁知,莫离竟嫌弃顾瑾璃的力道太小,割的伤口太浅,以至于流出来的血太少,一把握住了匕首,加重了力气。 不等顾瑾璃反应过来,手指头上一痛。 她看着自己的血竟在眨眼间流了一小瓶,不由得倒吸一口气:“师父……” 松开匕首,莫离满意的将玉瓶收好,二话不说,转身出了房间。 “笙儿,痛不痛?”陈泽轩赶紧用帕子包着顾瑾璃的手指,满眼心疼。 顾瑾璃摇头,缓缓道:“疼倒是其次,我现在最好奇的是他要我的血做什么。” 陈泽轩冷笑一声,然后打了个响指,“来人。” 一个黑衣人瞬间应声现身,拱手道:“主子,有何吩咐?” 陈泽轩冷声道:“去跟着主上,千万不要被他发现了。” “是,主子。”黑衣人点点头,闪身消失不见。 “笙儿,快包扎一下伤口。”记得昨天阿翘是从柜子里拿出来的创伤药,所以陈泽轩自己打开了柜子,直接将药给拿了出来,重新坐下。 顾瑾璃望着还在沁着血的伤口,幽幽道:“哥哥,他该不会是拿着我的血去做什么药引吧?” “你的血有什么特殊功效吗?”陈泽轩动作一顿,抬眸问道。 “好像没有。”顾瑾璃看着被陈泽轩包扎的手,想了想,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难不成,我的血还能解开什么封印?唤醒什么神兽?” “呃……”陈泽轩听罢,哭笑不得:“兴许吧。” 顾瑾璃叹了口气,略有无奈道:“罢了,不想这个了,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陈泽轩眸光暗了暗,揉了揉顾瑾璃的脑袋,“你的身子还没好利索,好好休息吧。” “哥哥也是,不要太过忧心。”顾瑾璃笑了笑,温和道:“有我陪你共进退呢。” “好。”陈泽轩点点头,没再去看顾瑾璃。 因为,他怕自己沦陷在她那双清澈灵动的眼眸里,舍不得离开。 关上门后,陈泽轩伸手轻轻抚摸着门框,如同隔空抚摸着顾瑾璃的脸一样,神色是压抑着的痛苦和难过。 起初,他只以为她与寻常女子不同,再加上是亓灏的女人,故而多了些兴趣。 后来,也不知道怎的竟陷了进去,一发不可收拾。 再往后,她在莫离的阴谋和谎言下,变成了他的妹妹,让他不得不生生的扼杀了自己对她的爱恋。 而现在,他们不是兄妹,可他们之间也不可能有男女之情。 想来,这便是天意吧? 不是他的,永远都不是。 正如八皇子一样,皇位不属于他,顾瑾璃也一样不属于他。 还有一个尹子恪,他们这些爱慕顾瑾璃的男人,只能是她生命里路过的温暖过客而已。 眼眶有点发酸,他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 八皇子踏进寿康宫的时候,皇后正在吃着秋蝉刚剥好的水晶紫葡萄。 见八皇子来了,她心情大好的招呼道:“皇儿,快过来坐下,尝尝刚进贡来的葡萄,味道真心不错。” 八皇子看着皇后这一身极尽奢华的服侍,恨不得把整个皇宫里最昂贵华丽的衣服首饰都穿戴在身上似的,扬起的嘴角溢出一丝嘲讽:“母后喜欢吃,就多吃点。” 因为,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吃了。 皇后见八皇子不吃,也不好再自己吃下去。 她擦了擦手指上沾着的汁水,坐直了身子,慢条斯理道:“皇儿今个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八皇子沉默了会,缓缓道:“父皇中风了,母后应当知道吧?” 皇后不仅知道,而且她还是罪魁祸首。 八皇子之所以问皇后,不是在试探她,也不是在等她的回复,而是想看看她会给出个什么反应。 果不其然,皇后挑了挑眉,一副无所谓又暗中透露着得意的模样,“嗯,哀家知道。” “你父皇的身子本身就不好,还气性这么大,这次好在是没什么性命危险,也算是让他长个记性了。” 八皇子面色淡淡,语气却在不自觉中阴沉了几分:“那……母后如何想的?就让父皇一直这样不死不活的躺床上?” 皇后兴许觉得八皇子既然敢谋朝篡位,那便与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单纯孩子判若两人了,那些什么尊卑孝道在他眼里已经存在了。 勾了勾唇,她随意道:“反正你父皇现在也对你造不成什么威胁了,活着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语锋一转,她冷笑道:“不过,就这么窝囊的活着,还真不如痛快的死了好!” 八皇子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着,他垂下了眸子,轻声道:“是啊,这样活着,确实没什么意思。” 皇后听着八皇子这话,以为他这是赞同自己的想法,唇间的笑意越发的明媚:“皇儿,你现在身份不同了,莫要亲自动手,免得招人口舌。” “找个机会,哀家派人在你父皇的药里做点手脚即可。” “反正你父皇年纪也大了,该活到头了。” 细长浓密的睫毛挡住了他眼底的滚滚寒流和无限的恨意,薄唇轻启,他对秋蝉道:“秋蝉,你出去,朕有事情要单独对母后说。” 不管如何,老皇帝都是八皇子的父皇。 当初篡位逼宫,他自知做出了大逆不道的恶事,可却从未想过要了老皇帝的性命。 毕竟,在他未开始揣摩人心,筹谋算计之前,老皇帝确实像是个慈爱的父亲一样,很是疼爱他。 这种疼爱,虽然不及亓灏,可却也是单纯的父爱。 那时的他,单纯美好的让人忍不住想呵护。 老皇帝如此,亓灏亦是如此。 他是这充满龌龊污秽后宫里不多的明媚和温暖,谁也不愿他在这污浊之中被染黑,被同化。 可是,后宫的种种残酷现实,逼得他不得不成长,不得不丢弃纯净的本心以及父子兄弟亲情,跳进这泥潭沼泽中…… 渐渐的,他在权利争夺和对皇位的渴望中迷失了自我。 好在,他没有越陷越深,及时的醒悟了过来。 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过去的事情,错了就是错了,他不后悔。 愧对老皇帝和亓灏的,他自会弥补承担。 而人家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 皇后和老皇帝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却要如此狠心的除掉老皇帝,这让八皇子的心里很是悲凉。 老皇帝是八皇子的父皇,八皇子身上流淌着老皇帝一半的血。 纵使八皇子的性子再是变得凉薄,也无法容许皇后这个恶毒的女人杀了老皇帝的。 秋蝉不疑有他,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母后。”待门关上,八皇子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皇后的身边。 直直的看着皇后,他问道:“这件事情,压在儿臣心里很久了。” “哦?什么事情?”见八皇子面色沉沉,皇后来了兴趣。 向前倾了倾身子,她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状。 八皇子将唇附在皇后的耳边,一字一句道:“你还记得,十几年前的良妃吗?” 皇后刚才还噙着笑的脸顿时僵住,她表情不自然的咽了口唾沫,强作镇定的问道:“皇儿,好端端的,你提她做什么?” 八皇子将手搭在皇后的肩膀上,眯着眼睛,冷声道:“母后,她是生我的人,我是她的骨肉,你说我提她做什么呢?” “小八,良妃是生的你没错,可你别忘记了,是哀家这些年把你拉扯大的!”虽然不知道八皇子为何冷不丁的提起了良妃这个丧气的女人,可皇后有种自己神圣的威严被侵犯挑衅了的感觉,恼羞成怒道:“没有哀家悉心栽培你,你会有今日?” 八皇子摇了摇头,笑得轻蔑:“母后,没有你,确实就没有我的今日。” “可是,你有没有问过我,今日的这一切是不是我所愿,所想的?” “不,你没有。” “你在我一出生就杀死了我母妃,让我没得选择,只能认贼做母,依附于你!” “小八,你放肆!”皇后听着八皇子语气变得凌厉,表情变得阴狠起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心头一慌,她下意识的就要从软塌上坐起来,却被八皇子一手给用力按住了。 八皇子掐着皇后的脖子,看着她满脸涨得通红,双手拼力的乱扑腾着,缓缓道:“母后,你可知道,我等这一天,等好久好久了。” “自打我知道我的母妃是被你给害死的时候,我便非常的痛恨自己。” “倘若我不出生,你也就不会将主意打到我身上,如此母妃便不会死。” “秋……秋蝉……”皇后张着大嘴试图将外面的秋蝉喊进来救自己,奈何她的声音太小,以至于站在屋外台阶下面的秋蝉根本就听不到。 八皇子手背上的青筋在跳动着,可见他确实恨皇后到了极点。 皇后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小,她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八皇子,眼中神色似乎是在怨恨八皇子“恩将仇报”、“忘恩负义”。 在皇后的眼里,自己是杀了良妃没错。 可是,良妃一个身份卑微,无权无势的弱女子,就算是皇后不对她下狠手,她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也是活不下去的。 何况,良妃生下来的还是个男婴,这更会招致许许多多的是非麻烦。 所以,还不如将八皇子交给皇后抚养。 皇后是六宫之主,是整个后宫里最高贵的女人不说,而且还有方家这个娘家做大靠山。 八皇子跟着皇后,这可是旁人所攀附不上的无上荣耀。 而八皇子非但不感激皇后为他付出的一切,还因为一个从未见过面的良妃这般对自己,这不是忘恩负义,恩将仇报是什么? 良妃是生下了八皇子没错,可她什么都给不了八皇子,这样无能的娘亲要她有何用?! 大概是皇后的眼神加剧了八皇子心头的火苗,以至于让他“嘎嘣”一声,直接扭断了她的脖子。 两眼一翻,皇后不再挣扎,死了。 抽回手,八皇子望着倒在软塌上的皇后,喃喃道:“母妃,儿子为你报仇了。” 吸了吸鼻子,他抬脚推门离开。 杀了皇后,他便可以了无牵挂的面对明日到来的一切了…… 秋蝉不知道屋内发生了什么,可等她进去后,立即发出了一声尖叫:“娘娘!” 皇后白皙的脖子上,留着八皇子明显清晰的五指印,让人看了触目惊心。 “呜呜,娘娘……”八皇子已走远,秋蝉不可能再去追上去问他杀了皇后的原因。 紧紧抱着皇后的尸体,秋蝉哭得不能自已。 不知道哭了有多久,直至天黑下来,直至皇后的尸体变得冰凉,直直她的嗓子完全哑了,哭不出声音来,这才松开了皇后。 将皇后搀扶到床上去,秋蝉从柜子里找了一件皇后最喜爱的袍子给她换上,又将梳妆台上的脂粉仔细的涂抹在皇后的脸上。 盛装打扮一番后,秋蝉抽抽搭搭的跪在地上,给皇后磕了三个响头。 刚才屋子里,除了八皇子之外,再无他人。 所以,秋蝉不用多想也知道,皇后一定是八皇子杀的。 要说原因,恐怕也是因为八皇子知道了良妃一事。 “娘娘,奴婢这就去找您,您等等奴婢。”话落,她拔下发间的簪子,猛地戳进了自己的心口。 “噗”,秋蝉吐了一口血,也倒在了地上。 视线朦胧,她费劲的歪头往床榻方向看了一眼,有气无力的唤了句“娘娘”后,便永远的闭了眼。 皇后平时最是爱讲究,还怕寂寞,故而秋蝉也就跟着去了。 半盏茶的时间后,皇后暴毙,秋蝉殉主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此时,八皇子正站在明阳宫的窗前,听小祥子禀告完,面无表情的“嗯”了声。 第467章 万般宠爱 由于这些天心里颇不宁静,晚上总是经常梦见一身是血的顾成恩,故而莫芷嫣今个下午便带着丫鬟坐着马车去了清水寺上香,又听僧人讲禅耽搁了不少时间,所以才在天黑的时候回来。 抬手撩开车帘,莫芷嫣本打算看看走到哪里了,却看到迎面正有一个戴着半张面具的男子,正抱着酒坛子摇摇晃晃的走来。 他一身蓝衣,脚步踉跄,随即“砰!”的一声,倒在了莫芷嫣的马车旁边。 这猛地一躺,惊得车夫赶紧勒紧了缰绳,叫骂道:“要死到一边死去,晦气的东西!” 骂完,车夫下了车,很是粗暴的用力将男子往一旁拖去。 莫芷嫣刚打算落下车帘,却不经意间瞥见了那男子手指上戴着的青翠色扳指,眸光颤了一下。 再看那人的身形和露出来的半张脸,她刚在清水寺赶走的“心魔”又回来了。 在她的心头,张牙舞爪的叫嚣着。 即便是看不到完整的面容,可那一袭蓝衣,那枚扳指,还有那棱角分明的下巴,不是顾成恩,又是谁呢? 自打与顾成恩和离后,她虽然从未主动去了解探听过他的消息,但他的一举一动,起起伏伏却总是由着旁人的嘴巴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六月八日,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离开顾家的日子。 一别一个月多月,她从未想过会在这里见到他。 在那天听说顾家满门被灭时,她独自默默的哭了一晚上。 她不敢想,这个已经被老皇帝下令斩首的人竟还活着。 不仅活着,还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在这京城里行走,这真是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车夫将顾成恩丢下后,重新上马车就要握着缰绳继续回莫家。 莫芷嫣怔怔的看着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顾成恩,心里涌上久违了的痛楚。 “哒哒哒”,马车刚起步,莫芷嫣却突然对车夫大声道:“停车!” 车夫不知道莫芷嫣为何突然喊停,但也立即听了吩咐,勒住马缰,问道:“大小姐,怎么了?” 莫芷嫣咬了咬唇,低声道:“回去,把那个人扶到马车上。” “啊?”车夫惊讶的看着莫芷嫣,以为自己听错了:“大小姐,您说什么?” 莫芷嫣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给车夫解释,只能直接甩开帘子,自己下了车往顾成恩身边走去。 刚靠近,便迎面扑来浓重的酒气。 将顾成恩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她站起来往马车走去。 车夫见状,立刻帮着莫芷嫣一块。 待顾成恩上了马车躺着后,车夫一脸为难道:“大小姐,您认得这人吗?咱们要是把陌生人带回府的话,老爷他……” 这不只是个陌生人,还是个陌生男人,所以车夫也不好问得太明白,只能欲言又止。 莫芷嫣抿了抿唇,缓缓道:“这是我的一个朋友,就近找个客栈。” 她已与顾成恩和离,不可能再将顾成恩带回莫家。 而且,顾成恩在众人眼里是个死人。 死人是不可能在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更不能出现在莫家。 否则,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而莫芷嫣又不忍心让顾成恩就那样躺在冰凉的地上,生病了事小,万一被人认了出来,身份暴露,这后果可想而知。 “是。”车夫眼中疑惑散去,因此也没多想,便拉着顾成恩找了一个客栈。 莫芷嫣让车夫先回府,然后搀着顾成恩进了客栈,付了银子往楼上走去。 将顾成恩放在床榻上,莫芷嫣将帕子浸了水,开始一点点给顾成恩擦着脸。 顾成恩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一只柔软的手在脸上抚过,他下意识的抓住了莫芷嫣的胳膊,随即将她给一把拉到了怀里。 莫芷嫣身子一抖,条件反射的将要推开顾成恩。 潜意识里,顾成恩可能感觉到这个温软的身子是女子。 他紧紧的抱着莫芷嫣,闻到里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熟悉清香。 这种淡淡的清香,让顾成恩很是心安舒服。 闭着眼睛,他翻身将莫芷嫣压在身下,吻上里她的唇。 祁蝶死后,他身边除了岳云鹏这个知心可靠的属下之外,再无他人可信,可依。 祁蝶昨日才死,可是待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一整天,他总是会不自觉的想起有着顾瑾璃神似容颜,却又比顾瑾璃更听话懂事的祁蝶。 她对他柔柔的笑着,她为他添饭加衣,他们之前每个夜晚相互依偎,缱绻取暖…… 祁蝶活着的时候,他从未想过她会有一天离开自己。 祁蝶死的那一刻,他没有心痛。 不过是陈泽轩安插在他身边的一个棋子,一个监视他一举一动的线人,她的死,是咎由自取,是活该。 可是,当夜幕降临,躺在床上孤枕难眠时,他才发现似乎整个房间里都是祁蝶的影子这他眼前晃悠。 到处也都是祁蝶的味道,枕头上,被子上,自己的衣服上…… 心里堵得厉害,他便趁着岳云鹏不注意的时候,从后门溜了出来到酒楼里买醉。 借酒浇愁愁更愁,他一下子干掉里四坛子酒,这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跑出里酒楼。 老天爷开里给玩笑,又让他路边遇到里莫芷嫣…… “放开我!”用力的挣扎着,莫芷嫣神色慌乱,涨红了脸:“顾成恩,你放开我!” 顾成恩此时已经脑袋混沌一片,他睁不开眼睛,也听不清声音。 自打祁蝶死后,他的心里有一团火一直这熊熊的燃烧着。 而在酒精的作用下,这团火烧的越发的猛烈里。 他急需一个宣泄口,释放满心的忧虑,愤懑,压力,失意,落寞…… 对于身下的人,他不知道是谁,却不排斥…… 身上的衣服被顾成恩给扯开,莫芷嫣的心要跳了出来,“顾成恩,你不能……” 不等她说完,她的话又被顾成恩给堵住了。 二人的衣衫落尽,顾成恩火热的胸膛压着莫芷嫣。 他的心跳沉稳有力,也跳乱了她的心,跳空了她的脑。 整个被吻得晕晕乎乎的,莫芷嫣迷离的望着眼前的男人,这眼泪流出来之前闭上了眼。 ………… 两个时辰后,顾成恩总算是结束了这场“战斗”。 他躺在莫芷嫣身边,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打湿,莫芷嫣抬手小心翼翼的轻抚着顾成恩的脸,回想着他刚才情迷之际喊着的那一声声“蝶儿”,嘴角溢出一丝苦笑。 以前,顾成恩藏在心里的人是顾瑾璃。 后来,得了顾成恩万般宠爱的人是祁蝶。 总之,她莫芷嫣,从头到尾都没住进过顾成恩的心里。 在触碰到面具的时候,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摘下来。 将眼泪咽下,她吸了吸鼻子,掀开被子下床。 弯腰拾起地上的衣服,穿戴好走出里房间。 客栈的店小二刚打着呵欠准备关门,见莫芷嫣红着眼睛,头发略微凌乱的从上面下来了,怔住:“这位小姐,您这是小两口吵架了?” 莫芷嫣没有说话,只是喑哑着声音道:“麻烦小哥照顾好楼上那位公子。” 说吧,她推门离开。 “哎,小姐!”店小二是个古道热肠的人,他听到莫芷嫣的话后,更加确认了刚才的想法,见莫芷嫣要走,急忙要上前拦住莫芷嫣。 奈何,莫芷嫣就像是身后有一匹狼这追似的,小跑着没了人影。 店小二无奈,只好嘟囔着关了门。 门刚关好,店小二才转身,却又听得门外“砰砰砰”的敲门声。 店小二以为是莫芷嫣又回来了,便赶紧开门,不想来的却是一个男子。 “不好意思,今儿没空房了。”撇撇嘴,店小二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岳云鹏找了顾成恩许久,心里着急的很,因此他一把攥住店小二的衣领,厉色道:“有没有看见一个戴着面具,一身蓝衣的男人?” 店小二被岳云鹏这气势汹汹的模样给吓到了,一边伸手指着楼上,一边结结巴巴道:“好汉饶命,那位公子在……在右手边第二间房。” “哼!”岳云鹏冷哼一声,甩开店小二大步往楼上走去。 到了房间后,他在看到躺在床上安然入睡的顾成恩后,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踏实了。 只是,顾成恩身上的衣服为何没了呢? 而且,这屋子里的感觉,有些不对劲。 想着现在京城局势不稳,所以岳云鹏不敢在此地就留,手脚麻利的给顾成恩穿好衣服后,背着他从窗户飞了下去。 店小二不敢上楼,只能站站楼梯口处,抬着头眼巴巴的瞅着楼上。 等了许久,店小二觉得自己的脖子都要酸得快掉下来了,可还没见岳云鹏上来。 忍不住,他迈着小步子磨磨唧唧的到了楼上。 然而,房间里空空如也。 见大户打开,店小二赶紧私下检查了一下屋子里是否少里东西。 检查完后,他吐了口气,不快的骂了几句这才下楼将门栓插死。 与此同时,城外的大营里,亓灏正在与明日即将离开的南阳王促膝长谈。 南阳王已经将陈泽轩的意思转告给里亓灏,亓灏听罢,沉默了片刻,点头道:“王叔已经为本王做的够多了,本王很是感激。” “这件事将交给本王,王叔莫要再因此忧心了。” 南阳王端着茶杯泯了口茶,叹气道:“但愿轩儿不会一意孤行。” “王爷,顾侧妃来信了。”这时,杜江从外面进来。 “阿顾?”亓灏一听到顾瑾璃,眼睛明显的一亮。 他看着杜江递过来的信,与南阳王对视了一眼,心情激动又忐忑的将信封接了过来。 不知道怎的,他很是紧张。 因为,他不知道顾瑾璃会在信里写些什么。 除了离开亓囯战前的那一晚上温存,最近一次见面则是三日前他带兵回京,与八皇子的人对战时,他们一个人在城墙上,一个人在城墙下隔空相望。 战前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一天,而三日前在那样的情况下,他们也没有什么好好说话的机会。 这一别多日,中间又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亓灏的心里真的很没底。 他害怕,顾瑾璃这是写了一封绝情信,要与他一刀两断之类的。 怀着不安的心情打开了信,一字一句亓灏看的很慢。 读完后,他吐了口气。 抬头,见南阳王和杜江都看着自己,便缓缓道:“阿顾说,明日会里应外合,帮助我们攻城。” 平日里顾瑾璃与陈泽轩都是如何处心积虑的谋划着绊倒亓灏的,杜江都看这眼里,记在心里,所以他不太相信顾瑾璃会帮亓灏。 也可以说,杜江是不相信陈泽轩。 毕竟陈泽轩为了争夺皇位,私底下无所不用其极。 眼看着皇位马上就要到手了,他怎可能甘心放弃? 一步之遥,换成了旁人,想必更是不肯的。 “什么?顾侧妃她怎么会……”杜江没忍住心里的震惊,险些将心里的话给脱口而出。 不过,好在他顾及着在座的南阳王,及时将话给咽了回去。 亓灏的眼底划过一抹复杂之意,他望着南阳王,低声道:“这也是轩世子的意思。” 这封信,让亓灏的心情很是难以言说。 顾瑾璃肯给他写信,解了他的燃眉之急,这让他欢喜。 与云国交战时,自己给她写的那封信,她没收到。 之前的药方,还有那城墙上的琴声,却足以证明她是在意他的,她的心确实是站在他这边的。 至于陈泽轩,亓灏的想法与杜江相同。 不解,又惊讶。 陈泽轩为了打压皇室,连南阳王真实的身世都不惜一切的散播了出去,可见是打算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的要颠覆亓家的江山了。 可是,他却在南阳王的一番谈话后,不仅改变了夺位的主意,还要将皇位拱手相让给自己,这其中的缘由,让亓灏一时很难想明白。 还有八皇子,他为了皇位也付出了不少的努力,更走上了大逆不道谋朝篡位的不归路,而今却甘愿配合陈泽轩和顾瑾璃演戏,这又是因为什么? 心里头的欢喜淡去,亓灏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沉甸甸的压在心头。 南阳王老脸上神色欣慰,感慨道:“轩儿果然没让本王失望。” 亓灏压下心头的万千思绪,温和道:“王叔,你明早还要启程,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南阳王除去了一件大心事,故而心情不错,爽快道:“好,你也早点睡。” “嗯”了声,亓灏将顾瑾璃的信又看了一遍,才对杜江道:“吩咐下去,明日不得掉以轻心,一定要小心谨慎才行。” “王爷,您是在担心这其中有诈吗?”杜江想了想,试探问道。 “不。”亓灏摇头,缓缓道:“本王相信阿顾,但是却担心那个叫莫离的男人。” “能隐姓埋名,周旋这亓囯和云国之间,本王觉得此人诡计多端,不可不防。” “是,属下知道该怎么办了。”杜江应了声,然后拱手离开。 第二日天刚亮,亓灏便带着士兵攻城。 要想蒙混过莫离,做戏必须要做全。 所以,两方士兵这次厮杀的激烈程度不亚于上次,“死伤”的惨状也是相当的逼真。 当然,八皇子的人衣服内早已备了流血时备用的红色染料。 故而,不少的人倒在了“血泊”中。 亓灏的大军在一个时辰内,带着大军畅通无阻的入了城。 百姓们对亓灏回京夺位一事,很是赞同。 毕竟,皇后前两日因为谣言一事,杀了不少无辜,这引起了大家的愤怒。 其实,平民百姓们是真的不在乎谁是上位者。 对平常人来说,不管谁做皇帝,只要不奴役百姓,不苛捐赋税,不让百姓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让大家过的平安富足就好。 能给百姓们一个安稳生活的皇帝,才是好皇帝。 而八皇子与亓灏比起来,显然是后者更合适。 当然,传言之中有着皇室血统的南阳王也合适,只可惜南阳王却无心于皇位。 一盏茶时间后,登基为帝四天的八皇子被宁王爷给赶下台了,囚禁于明阳宫。 据知情人说,八皇子在得知亓灏攻进皇宫后,没有丝毫慌张。 他拒绝了小祥子的逃跑建议,端坐在老皇帝之前经常坐的龙椅上,神色自若的看着亓灏执剑闯进了大殿,只是冷冷的对亓灏道了一句“你来了”后,便不做反抗的被人押回了他原本住了多年的宫殿。 被囚禁在永和宫的老皇帝和太后也总算是“重见天日”,得到了自由。 不过,老皇帝却瘫痪在床,只能靠魏廖往后给他调理了。 清理判臣,整顿朝堂,这是亓灏要首先做的事情。 之前那些跟着八皇子造反的一众大臣,比如说新晋丞相郭明顺,莫东升,姜尚书,彭举怀等老臣,全部被亓灏押入了大牢,听候发落。 至于罪魁祸首的陈泽轩,因为在八皇子造反一事上,在明面上从未掺和其中,再加上他在最后关头“悬崖勒马”,及时醒悟,所以亓灏不可能再去对付他。 再说八皇子,除了那些已经关在打牢里的大臣和立场坚定,从未动摇过的宁王党之外,百姓们还不知道八皇子在一夜之间登基的真相,只当他是真的得了老皇帝的圣旨,名正言顺的称帝。 即便是有人怀疑,也不是特别多。 毕竟,城外树林里的那块神石上可是刻着八皇子是天命所归的真龙天子的预言的。 亓灏念在八皇子年幼无知且及时收手的份上,也不过是暂时将他禁足而已。 等过几日风平浪静了,再请示一下老皇帝,看看能不能宽恕了八皇子的罪过。 亓灏忙着各种事情的同时,陈泽轩和顾瑾璃正在听着手下人的报告:“世子,主上带着人去了尧山。” 尧山在距离京城七八十里的地方,那是一座寸草不生的荒山,常年人迹罕至,几乎无人问津。 “尧山?”陈泽轩皱了皱眉头,沉声问道:“他去尧山做什么?” 黑衣人如实道:“主上带着人挖了一个山洞,兴许里面藏着什么。” “属下担心主上会发现,所以也没敢靠的太近。” “嗯,你退下吧。”陈泽轩摆摆手,屏退了黑衣人。 “哥哥,尧山里会不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顾瑾璃眯着眼睛,展开了大胆的想象:“比如说,古人用活人残忍的练制刀枪不入,力大无穷的杀人机器——战奴。” “有了这些不死不伤,不老不灭的战奴,那不管是亓囯还是云国,都无人能打败他。” “又或者说,是什么长生不老的丹药?” “人都是贪生怕死的,万一他也想千秋万代呢?” 陈泽轩听着顾瑾璃的猜测,深吸一口气,“他拿了你的血,会去开启战奴,研制长生不老药吗?” “好像不会。”顾瑾璃被陈泽轩这么一问,也瞬间推翻了自己的想法,“有可能,是去找什么宝藏吧。” 她的语气随意,却也说出了一个最为可能的假设。 二人对视一眼,心里有了数。 顾瑾璃坐直了身子,正色道:“如果是一定需要我的血才能开启的宝藏,那就一定是凤国当年留下的东西了。” 陈泽轩不是凤国太子,如果他是,那莫离不非得取顾瑾璃的血,直接用陈泽轩的即可。 凤血玉是凤国的,自己身上也流淌着凤皇的血。 所以,玉佩极有可能是打开宝库的钥匙,而自己的血便是媒介! 而雷子,也正因为知道了此事,这才被灭口的。 “哥哥,不能让他得逞!”顾瑾璃“噌”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作势就要往门外走去。 可门被打开,忽然一个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冲入了眼前。 紧接着,莫离的那只大手便死死的掐住了顾瑾璃的脖子。 “笙儿!” 陈泽轩没料到,此刻本该这尧山挖宝藏的莫离,竟然会出现这府里,而且还将自己和顾瑾璃刚才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大惊,上前将要将顾瑾璃夺回来,却见莫离大手一甩,他袖子里的小红蛇瞬间跳了出来,爬进了顾瑾璃的衣服内。 门外,阿翘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被莫离给打晕的。 第468章 毁天灭地 莫离捏着顾瑾璃,就像是提着一只小鸡一般轻松。 将她轻而易举的带离了房间,飞身下了台阶,他一边阴冷的看着陈泽轩,一边冷笑道:“本座平时真是小瞧了你们,不过既然你们现在什么都知道了,那将别怪本座不客气了!” 说罢,他抓着顾瑾璃飞身出了院墙,落在了马背上,往尧山方向跑去。 陈泽轩咬牙,也吹了个口哨,唤出了自己的马匹,紧跟其后的追了过去。 “哒哒哒”,马儿很快就到了尧山。 山洞门口,站着许许多多莫离的手下。 他们清一色的黑衣,见莫离挟持着顾瑾璃回来了,齐声道:“主上。” 莫离眼睛连瞥都未瞥一眼,直接往山洞里走去。 “世子,您不能进去。”见陈泽轩也跟在后面,却被黑衣人给拦了下来。 陈泽轩一脚踢开挡着自己的黑衣人,怒色道:“滚开!” 没有莫离的命令,黑衣人们哪能让陈泽轩进去? 因此众人便将他给包围起来,双方厮打成一团。 这些黑衣人都是训练有素的高手,故而陈泽轩落在下风。 不过,他们也不敢杀了陈泽轩。 毕竟,在莫离没能成功取得宝藏时,陈泽轩可能还有些用处。 入口是一条狭窄的小路,宽度只能容纳一个人。 不过,越往里走,空间越是宽旷。 走了一会,眼前出现了一个看着很古老的石头大门。 门旁两侧分别立着两个似鹿长尾,头上单角,体型如同狮虎一般,可镇压邪气,永安百禄的“天禄”。 石门的中间有一个圆形凹进去的印记,看着像是放顾瑾璃那枚玉佩的地方。 一把将顾瑾璃甩到门边,莫离从怀里掏出凤血玉,将玉佩嵌进石门里,然后拽起她的手指,拿着匕首狠狠的割了一刀,血瞬间涌了出来。 顾瑾璃被点了穴道,口不能言,身体不能动,疼得只能憋着火气的咬着牙。 将顾瑾璃染血的手指用力按在玉佩上,石门却纹丝不动。 莫离满眼期待的又等了一会,可是顾瑾璃现取的血,依旧如同昨日玉瓶里的血一样,没有丁点作用。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莫离神色略显气急败坏,他又不死心的将顾瑾璃的另一只手放了血,然而这次仍旧失败了。 “不,不会的!”莫离捏着匕首,陷入了迷茫和自我怀疑中,嘴巴里碎碎念道:“凤氏皇室的凤血玉,守护神女凤瑟的血,还有本座的地图,怎么会打不开这宝库?!”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哪里出了错!” 顾瑾璃瞧着几乎疯狂魔怔的莫离,忽然脑光一闪,想到了什么,暗叹自己冲动了。 她得知了莫离的阴谋,只听到他带着人去挖凤国的宝藏,情急之下竟忘记了当初给莫离的“凤血玉”是假的玉佩! 要是莫离说的是真的,玉佩,地图,再加上自己的血,真的能打开凤皇遗留下来的宝藏,那现在用这假的玉佩,莫离就是把她给凌迟了,放干她体内全部的血,也断然是不能打开这道石门的! 早年,有部分人听说过凤国有宝藏,但因无人证明真伪,最后也只当是一个传言而已。 当然,关于凤国的传说,有很多很多。 广为流传的谁都知道,可还是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闻。 凤国的每一任守护女神和大祭司都是从各族中选取天命继承人,他们毕生的任务就是守护好凤国皇室和整个凤国。 若是哪天国家衰落灭亡了,那么不只是皇帝难辞其咎,就连守护女神和大祭司两族也要受到牵连。 据说,百年前,凤国的第一代大祭司作过一个预言,那就是凤氏皇室不得与守护神女的后代结合,同样神女与祭祀两族也不得通婚,否则凤国将会遭受天谴,受到天罚。 也就是说,这三方内部要保持独立单纯的族脉。 而从族人中选出来的女神和祭祀,二人要为了国家奉献出贞洁和生命。 可能,这听起来很没人性,但从另一种角度上来说,这也是一种荣耀。 在顾瑾璃的父母之前,凤国皇室的先人们还真无人敢打破这个预言。 而凤皇与凤瑟虽然结合了,可凤国被灭,却是因大祭司里通外敌所致。 所以,第一代大祭司的预言也算不得真。 就连莫离也不知道,之所以当初会有这个预言,是因为神女一旦与皇室结合,那么后代便可以操纵“摄魂琴”,会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而莫离当时吩咐顾瑾璃练习“摄魂咒”,也不过是凑巧而已。 若是换了旁人,那“摄魂咒”便只能是个普通的曲子了,根本不会发挥什么千军万马的威力的。 抬头,莫离死死的瞪着顾瑾璃,点开她的哑穴,将匕首抵在她的脖子间,咬牙切齿道:“告诉本座,你是不是使了什么手段?为什么你的血不好用了?为什么?!” 冰凉锋利的匕首随着莫离愤怒的质问,在顾瑾璃白皙的皮肤上割除了一道浅浅的口子来。 她咬着唇,冷声道:“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莫离狼子野心,是她的仇人。 要不是莫离,凤国不会灭,凤皇不会死,她和母亲凤瑟也不会躲在南山十一年! 还有凤瑟的脸就不会毁掉,身体也不会差到油尽灯枯的地步! 想到凤瑟,恨意的火苗在她的胸腔里张狂的燃烧。 若是可以,她真的很想就地解决了莫离,为父母报仇。 可是,她现在被点了穴道,而且自己也不是莫离的对手。 所以,只能强压住情绪,先想办法自保再说。 顾瑾璃的脸还是“林笙”的容貌,可这双眼睛却与凤瑟神似。 尽管她努力的不将恨意流露出来,却也让莫离看到了当年凤瑟的影子。 “贱人!”丢掉匕首,莫离双手掐住顾瑾璃的脖子,语气恨之入骨道:“当年本座待你那般好,就差将心给掏给你了,可你为什么要选择他?!” “你为了他,竟连整个神女族的生死都不顾,这到底是为什么?” “你若是为了皇位,本座也可以给你!可你却连一个机会都不给本座!” 显然,莫离是将顾瑾璃当成了爱而不得的凤瑟了。 顾瑾璃被掐得喘不过气来,脸色涨红,但还是吃力道:“我娘……就算是死,也不选你,因为……因为你这种蛇蝎心肠的……的男人,根本就……就不配!” 虽然顾瑾璃自打出生便没见过亲生父亲凤皇,可顾瑾璃能想到像凤瑟那样圣洁淡然的女子喜欢的男子会是什么样子。 可能温润如玉,可能玉树临风,或者是霸气天成,但不管是什么样子,都绝对不会是莫离这样的人。 别说凤瑟不喜,恐怕除了被莫离哄骗的云国皇后之外,没有哪个女子会喜欢他。 就算云国皇后爱莫离爱得死心塌地,可那也是被莫离的甜言蜜语给迷惑了。 倘若云国皇后见过莫离的真面目,想必也一定跟自己一样,痛恨被他骗了这么多年吧。 “啪!”,莫离抡起胳膊,狠狠甩在顾瑾璃的脸上一巴掌,“贱人,不是本座不配,是你太贱!” “身为守护神女,你不知羞耻,与凤君安苟合,你这个贱人!” 顾瑾璃被打的两眼冒金星,耳朵也像是有几十只蚊子围在耳边乱叫一样嗡嗡作响。 她躺在地上,眼睛里的泪不因为挨了这一巴掌的疼痛而流,却被莫离话里“凤君安”这三个字给触动了。 这么久以来,她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父亲凤皇的名字是“凤君安”。 君安,念君一世安。 多么美好的名字啊,那肯定是一个很温暖的男子。 可是,却间接的死在了莫离的手里! 顾瑾璃眼里含着泪水,一字一句道:“莫离,你背君叛国不说,身上还背负了那么多无辜的凤国百姓的性命,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父皇和母亲?” “他们二人是真心相爱的,反倒是你,因爱生恨,如此狭隘偏执,如今仍不知悔改,该死的人是你!” “混账!”莫离被顾瑾璃的话刺激得越发疯魔了,他抬起手,就要对着顾瑾璃的天灵盖落下一掌。 “阿顾!” “笙儿!” 忽然,两道人影,一黑一紫从后面窜了出来。 陈泽轩对着莫离的后背就是一掌,亓灏借机将地上的顾瑾璃抱起,身子旋转,躲了过去。 亓灏的人本该在京中,可他收到了顾瑾璃被莫离劫持的消息,所以放下京中事务立刻独自出了京城。 外面的黑衣人们虽然没要了陈泽轩的性命,可却在他身上刺了不少伤。 好在亓灏来的及时,将他从包围圈里解救了出来。 陈泽轩受了伤,所以打莫离这一掌也没用十足的力气。 莫离踉跄着后退几步,望着陈泽轩的眼睛里淬满了毒意:“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竟敢联合外人来对付本座?!” 陈泽轩的衣服上沾了不少血,精致好看的脸上也被人伤了一道血口子。 他冷笑一声,攥着拳头嘲讽道:“我吃里扒外?莫离,要不是你,我何尝落到今日这般进退两难的地步?” “你将我与真正的南阳王世子掉包,利用我和笙儿,企图一统天下,若不亲手杀了你,我陈泽轩誓不为人!” 说罢,他直接挥舞着手里的利剑,与莫离对打起来。 另一边,亓灏解开顾瑾璃的穴位,一边扶着她起来,一边担心的看着她还在流着血的脖子,“阿顾,你怎么样?” 莫离惊讶于陈泽轩竟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回头阴恻恻的瞅了顾瑾璃一眼,然后嘴唇动了动,唇齿之间发出了一阵奇怪的调子。 亓灏一颗心都挂在顾瑾璃身上,懒得去理会莫离。 可是,陈泽轩却对这调子再是熟悉不过了。 这些年,他不知道听了多少次。 每当他惹怒了莫离的时候,莫离便会念出这个调子来,“催动”小红蛇作恶。 果不其然,刚才钻进顾瑾璃衣服内的小红蛇便开始骚动不安起来。 冰凉的蛇体在身上蠕动,所到之处让顾瑾璃痛得站不稳脚,“痛,好痛……” 她手上的血滴落在亓灏的衣服上,濡湿一片。 “笙儿!”陈泽轩心急如焚,可此刻却不能放过莫离,只能急喊了一声,然后红着眼睛发了狠的出招。 “阿顾,你哪里痛?”亓灏不知顾瑾璃衣服内有一条小红蛇在窜动,他代替不了她的疼痛,只能看着她额头沁出了冷汗,在一边干着急。 “蛇……衣服里,有蛇……”顾瑾璃脸色发白,疼得很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可恶!”亓灏忿忿低骂一声,也顾不得其他,解开顾瑾璃的外衫,隔着中衣在顾瑾璃身上开始摸索着那条蛇。 小红蛇通人性,很是狡猾,亓灏根本就无从下手。 罪魁祸首还是莫离,只有杀了莫离,才能制服这条蛇。 “阿顾,你暂且忍忍,我这就杀了他!”先是将顾瑾璃扶到天禄石像后面比较安全的地方,亓灏才加入了打斗。 二人一左一右,不给莫离丝毫喘息的机会。 莫离渐渐开始招架不住,被迫停止了念咒,因而小红蛇也安份了一些。 顾瑾璃的嘴唇咬出了血,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然后集中精神感觉着小红蛇此时的位置,将手探进了衣襟深处,一鼓作气,忍着恶心和恐惧,捏住蛇身,将蛇给拿了出来。 小红蛇龇牙咧嘴,甩着尾巴,作势就要咬顾瑾璃。 这条蛇跟它的主人一样,作恶多端,所以顾瑾璃在被咬之前,将蛇朝着莫离的后背扔去。 小红蛇由着惯性,张嘴扑在了莫离身上。 莫离闷哼一声,被亓灏一脚踢在了天禄石像上。 那条小红蛇,也被陈泽轩给一剑劈成了两段。 就在亓灏举剑刺向莫离胸口的时候,忽然一阵“轰隆隆”的响声从石门内传来。 随之,整个山洞都明显的震动了一下。 头顶上开始有灰土掉落下来,陈泽轩顿时脸色一变,心底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来,“不好,山洞要塌了!” “快,带着笙儿离开!” “轰隆隆”,又是一阵比刚才还响亮的震动声。 不仅如此,还有这一阵子热浪从石门底下窜了出来。 亓灏当然也知道,眼下在山洞继续多留一刻的话,必定凶多吉少,所以抱着顾瑾璃,冷声道:“一起走!” 莫离是要杀,但也不能为了这样一个贱人而葬送了他们三人的性命,这不值得! 莫离见亓灏、顾瑾璃和陈泽轩三人抬脚就要往外走,他“噌”的爬了起来,纵身一跃扑了过去,“小兔崽子们,别想走,本座要拉着你们一同陪葬!” 他用尽吃奶的力气,抱着亓灏的后腰不撒手。 “砰砰砰”,大块的石头掉了下来,亓灏抬起胳膊将顾瑾璃护在怀里,肩头因而被石头砸中。 陈泽轩见顾瑾璃和亓灏被莫离拖住,折身回来,一剑劈在莫离的胳膊上,奈何莫离死也不松手:“亓国的王爷,凤国的公主,云国的太子,哈哈,本座就是死了也值得了!” 亓灏一手用力的掰着莫离,一手试图将顾瑾璃推给折身返回来的陈泽轩,恼声道:“先带阿顾走!” 整个山洞里都是一阵灼热的气浪,“砰!” 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只见那原本安坐在石门两侧旁边的天禄忽然嘴巴打开,“嗖嗖嗖嗖”,无数支燃着火星的箭羽划破气浪,直逼而来。 “轰隆隆”,空气里弥漫着濒临死亡的气息。 地面摇晃的越发的厉害了,顾瑾璃只觉得自己的每个毛孔都在颤抖。 “莫离,你松手,松手!”她狠命的抬脚揣着莫离,声音里也带着哭腔:“你要死自己去死,别拖着我们!” 她还没有好好的与亓灏将过去的误会解除,还有陈泽轩,他为自己付出了许多,也不该在这里给莫离陪葬的! 他们要出去,一定要活着出去! 以前,遇到过大大小小的刺杀,但是每次都幸运的活了下来。 而这次,她才真正的对死亡产生了恐惧。 不过,与其说是害怕死亡,倒不如说她找到了比复仇更重要的东西。 好好的活在当下,珍稀身边的人。 “阿顾,你快走!”见陈泽轩一边避着石头,一边靠了过来,亓灏奋力将顾瑾璃丢了过去。 “贱人!”莫离见状,上前就要去拽顾瑾璃的脚,却被亓灏给挡住了。 石头越落越多,地表温度也越来越高,似乎要马上爆炸的感觉。 陈泽轩心乱如麻,眼见山洞内火星四射,只好硬着头皮咬牙拽着顾瑾璃往外跑。 “亓灏!”顾瑾璃看着亓灏的额头被石头砸中,鲜血顺着伤口染红了整张脸,她甩开陈泽轩的手,往回跑。 “笙儿!”陈泽轩眼疾手快的扯住了顾瑾璃的衣领子,另一只手在她脖子后落下一手刀。 “亓灏……”眼前视线变得模糊,顾瑾璃隐约中,似乎看到了亓灏被莫离一剑刺中后背,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然后苍白着脸对着她露出了一个温柔不舍的笑来。 莫离阴狠尖锐的笑声,响在耳边:“哈哈,顾瑾璃,陈泽轩,你们逃不掉的!一个都逃不掉的!” 如同一个魔咒,给了顾瑾璃最后一击,让她合上了沉重的眼皮。 陈泽轩背着顾瑾璃,冒着头顶下落的“石头雨”,强撑着往外冲。 “轰隆隆”,打雷般的巨响尾随身后。 在山洞第一次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时,守在外面的黑衣人们便都跑了。 他们虽然对莫离忠心耿耿,可是忠诚比不过贪生怕死。 陈泽轩冲出山洞的瞬间,“轰隆隆!”整个山洞在炸裂声中崩塌了。 热浪席卷着,烤的空气都带着火。 “砰!”陈泽轩被震在地上,身下的血缓缓流出。 五脏六腑都在绞痛着,他的半个身子焦黑。 趴在地上,动了动手指,想要爬向同样被震飞出去,不省人事的顾瑾璃。 可是,还没爬出去一步,他便失去了意识。 “哒哒哒”,杜江带着人骑着马赶了过来。 望着那已经变成一堆乱石的尧山,他“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仰天痛哭道:“王爷!” 其他人也红了眼睛,不禁哽咽了起来。 秦峰从后面冲了过去,一边蹲下,一边徒手用力的挖着。 他的眼泪止不住,哽咽道:“不可能,王爷不可能死的!” 虽然大家都知道,亓灏十有八九没有生还的可能,可是谁都不愿意接受这个残忍的现实。 梁宽怔怔的坐在马上,抹了一把眼泪,也跳了下来,蹲在秦峰旁边用手挖着。 其他人见状,也加入了“挖人”的队伍中。 “世子,主子!”阿翘从不远处跑了过来,她看到躺在地上的陈泽轩和顾瑾璃,吓得惊叫一声。 二人一动不动,一身伤痕。 阿翘推了推顾瑾璃,颤抖着声音道:“主子,您醒醒,别吓唬奴婢啊!” “来人,去帮忙!”这时,顾念时也带着一群禁卫军过来了。 刚才,尧山震动,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天动地摇的感觉。 有无知的百姓到处吵着嚷着说这是老天爷发怒了,顾念时刚带着禁卫军维持好了秩序,安抚了人心便循着动静找到了这里。 没想到,尧山竟崩了。 而且,亓灏还埋在里面! 就算是为了顾瑾璃,顾念时也不能袖手旁观。 听到阿翘的哭声,顾念时快步走过去,一边抱起顾瑾璃,一边又吩咐了两个人将陈泽轩架了起来,“轩世子失血太多,先回去,找大夫!” “是,顾统领。”禁卫军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架着陈泽轩离开。 尧山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宫内不可能没收到消息。 宫内,贾公公握着给老皇帝擦身体的帕子一直在不停的抖动,他泣不成声道:“皇上……顾统领回来说,说……宁王爷他可能回不来了!” “呜呜呜……皇上,节哀啊!” 老皇帝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贾公公。 什么叫回不来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费劲的张着嘴,口水直流,可越是着急,发出来的声音就越是含糊不清。 贾公公猜到老皇帝想说什么,他吸了吸鼻子,哭得不能自已:“尧山崩了,宁王爷他……被埋进去了,极有可能,尸骨无存!” 老皇帝一听,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皇上!”贾公公急急的唤了几声,手触及到了老皇帝的胸膛,他“噌”的一下子缩回了手。 老皇帝没了心跳,没了呼吸。 “砰!”贾公公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扯着嗓子,贾公公痛哭流涕,“皇上!” “呜呜呜……皇上,您怎能舍得丢下老奴?皇上啊!!” 他的哭声,让外面的人听着肝肠寸断。 门口的小太监往屋内瞅了一眼,提着嗓子,高声喊道:“皇上,驾崩!!” “轰隆隆”,天降大雨,整个天地顿时昏暗一片。 第469章 长眠在此 亓国的战神,宁王爷亓灏死了。 刚被从永和宫里“解救”出来的亓国老皇帝,受不住刺激也驾崩了。 这两个消息,像是一颗惊天地雷一样,传遍了亓云两国。 那场大雨,下了两天,仿佛也与众人同悲似的。 昨日,杜江、秦峰,以及顾念时的禁卫军,加起来几百个人,从白天一直徒手挖着,可手下的山石土块就像是个无底洞一样,一直挖不到头。 所有人的手指头都挖得掉了皮,秃了指甲,可是在这漫天大雨中,谁也没有停歇过一刻。 因为,就算他们的王爷,他们的主帅死了,他们也一定要将他给挖出来。 可是,挖到今日凌晨,才好不容易挖出来半只黑色衣服的胳膊。 那胳膊血肉模糊,也分辨不出是莫离还是亓灏的。 血淋淋的,就像是被剁碎了喂狗的肉一样,稀烂粘稠。 混杂着泥土石砾,让人不忍再看。 后来,还是梁宽不顾杜江和秦峰的挣扎,将人打晕了带了回去。 顾瑾璃醒来的时候,她躺在南阳王旧府的床榻上。 眼前守着的还是三张熟悉的小脸,只不过三个丫鬟的眼睛都是红肿着的。 嗓子发干,她动了动唇,出口的声音还是止不住的在颤抖:“阿翘,亓灏……亓灏呢?” “主子……”阿翘不敢看顾瑾璃,垂下了头。 她捂着嘴,生怕一说话就忍不住哭。 荷香拿着帕子给顾瑾璃擦着脸,小声道:“主子,您现在身子还很弱,有什么事情咱明个再说,好吗?” “不好!”顾瑾璃推开荷香的手,她强撑着坐了起来,赤着脚就下了地,“我要去找亓灏!” “主子……”一旁的爱月忍不住了,放声大哭道:“您不要去找王爷了,王爷他被埋在山下,秦峰和杜江挖了好久好久,才挖出来一只不成形的胳膊!” “呜呜……” “砰!”顾瑾璃没站稳,往前倒在了地上。 她抬头,愣愣的看着爱月,眼睛里失去了焦距,“不可能,亓灏不可能死的,他不能死!” 荷香的眼泪簌簌落下,她蹲下身子,难过道:“主子,王爷他真的……” “死了”这两个字,无论如何她都开不了口。 “不!”顾瑾璃连连摇头,比在山洞里魔怔了的莫离还疯狂,她爬起来,一边往外冲,一边猩红着眸子:“亓灏的命是我的,我没有让他死,他就不能死!” “他要是已经去了阎王殿,那我就去地府把他给抢回来!” 雨持续的下着,阿翘自然不能就让顾瑾璃这么跑出去。 她一把拦住顾瑾璃,,哽咽道:“奴婢知道您难过,可是人死不能复生,您……” “我不信!”顾瑾璃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将阿翘推倒在了地上,踏着冰冷的雨水跑出了院子。 “笙儿!”隔壁房间里的陈泽轩,捂着胸口,一边咳嗽着,一边在后面追着。 可是顾瑾璃只着了一件白色单薄的中衣,一路跑出了王府,翻身上了马。 她凭借着记忆,扬鞭往尧山赶去。 陈泽轩不顾身上的伤,推开手下人在身后撑着的伞,也仅仅穿了一件中衣,骑马追去。 “驾!”顾瑾璃策马奔驰,横冲直撞在大街上,惊得不少行人连连尖叫。 顾瑾璃的脑海里不断的浮现着山洞里的最后一幕,大块大块的石头砸在亓灏的身上,他嘴角流着血,然后望着她笑。 尽管意识模糊,但她能清楚的感知到,亓灏要她跟着陈泽轩离开。 他把活着的机会留给了她,他想要她好好的活着。 当时,即便无声,顾瑾璃却知道在说什么。 阿顾,我爱你。 阿顾,我爱你。 我爱你…… 他爱她,她从来都知道。 可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她也爱他,而且从未改变过。 不知是不是风太大了,还是雨太大,总之顾瑾璃的脸上湿漉漉的。 “笙儿,你慢些!”陈泽轩握着马缰,声音有些有气无力。 毕竟,身上处处重伤,骑马对他来说只会加重他的伤势。 顾瑾璃如同听不见一样,速度更是风驰电掣般。 陈泽轩无奈,也只好奋力追进。 很快,二人到了已经变成几乎夷为平地,变得面目全非的尧山。 大雨中,梁宽正带着人在原地给亓灏修建衣冠冢。 比起杜江和秦峰来说,梁宽是最冷静的一个。 挖了将近一天一夜,除了那一只勉强能看得出是胳膊的东西来,他们这么多人一无所获。 他们有足够的时间继续挖下去,挖到黄泉,肯定能把亓灏残破的尸身给挖出来的。 可是,梁宽放弃了。 他们连失去亓灏的痛苦都承受不住,又怎敢看着亓灏七零八落的身体像是被尸解了一样,散落在各个角落? 将亓灏的身体部位一一找,再拼凑出来,这个过程,免不了还要再心痛一次。 所以,梁宽决定就让亓灏长眠在此。 这里虽然是荒山野岭,可是胜在偏僻。 亓灏在战场上征战多年,在战场下与人勾心斗角至今,也该给他寻个安静的地方歇歇了。 四周,会让人栽下大片的松树,柏树。 待坟墓修好后,梁宽打算再在旁边放上两座镇邪守墓的“浑敦”。 混沌,是守墓的四凶上古神兽之一。 古书上曾有云:“昆仑西有兽焉,其状如犬,长毛,四足,似罴而无爪,有目而不见,行不开,有两耳而不闻,有人知性,有腹无五藏,有肠直而不旋,食径过。人有德行而往依凭之,有凶德则往恶犯之。” 由于昨日莫离这个十恶不赦的恶人也一并与亓灏长埋于地下,所以梁宽觉得让混沌守灵,一方面可以护着亓灏,另一方面也可以将莫离的魂魄给生吞活剥掉。 亓灏活着的时候,就被莫离给害的与顾瑾璃误会重重。 现在亓灏死了,梁宽可不愿再让莫离阴魂不散的缠着亓灏。 不过,他这么做,并未知提前知会与杜江和秦峰这些与亓灏亲近的人,算是先斩后奏。 故而,顾瑾璃在看着那一面面被风吹起的白幡,通体一阵寒意。 “亓灏……”她迈着沉重的两腿,一步步走向那个埋了亓灏的地方。 “顾侧妃?”梁宽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没料到顾瑾璃会来,他愣了一下,赶紧撑着伞走过去。 顾瑾璃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她仿佛没看到迎面过来给自己打伞的梁宽,如同一个失了魂魄的人,只是一声声的唤着亓灏的名字。 走到衣冠冢旁边,她跪在地上,将那还未填平的坑里的土用力的捧=挖了出来,喃喃道:“亓灏,我知道你没死。” “你说过,要想我离开你,除非下辈子的。” “这辈子还没过完,你是不舍得离开的,对不对?” “顾侧妃,您身上的衣服都淋湿了,还是回去吧?”梁宽梁宽知道顾瑾璃对亓灏有多重要,所以他还是喑哑着嗓子狠心道:“王爷要是在天有灵,他看到了您这个样子,也会心疼。” 没有人愿意接受亓灏已死的事实,但是逃避总不是个办法。 亓灏拼死让顾瑾璃逃了出来,顾瑾璃只有更好的活着,才对得起亓灏的牺牲。 “亓灏,我求你,求你坚持住!”顾瑾璃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她一下下机械的挖着。 “啪”,指甲断了,露出了粉色的肉,她也感觉不到手指的疼痛。 “笙儿!”陈泽轩下马,也从头到脚被雨水湿了个透。 “亓灏他死了,永远活不过来了。”他一把抓住顾瑾璃的手,心疼又无奈道:“笙儿,不要再挖了好不好?” 顾瑾璃不知是冷,还是心痛的抽搐,她的身子颤抖了一下,抬眸静静的看着陈泽轩,半晌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亓灏!” 所有的情绪,都如同决了堤的洪水,随着这一声“亓灏”奔涌而出。 她像是一只不甘心被命运宰割的小兽,哭得倔强又凄楚,让人看了也跟着不忍落泪。 陈泽轩的心也跟着顾瑾璃一起痛了起来,他一下下轻拍着顾瑾璃的后背,轻声道:“笙儿乖,哥哥会陪着你的。” 顾瑾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陈泽轩除了安慰,无能为力。 这种失去心爱之人的切肤之痛,旁人虽然能感同身受,可始终都不能代替。 梁宽将雨伞撑在二人的头顶上,神色哀戚。 与此同时的皇宫里,到处都挂满了白布。 老皇帝死了,回南阳半路上的南阳王快马加鞭的不顾风雨的赶了回来。 太后一下子失去了儿子和孙子,一口气没上来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八皇子又还在明阳宫里关着,所以操持老皇帝葬礼的重任只能交付给了南阳王。 老皇帝的遗体躺在金丝楠木的灵柩里,他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脸上也在宫女的特意“粉饰”下多了些死人不该有的红润。 今个下雨,所以等天晴后才能下葬。 至于亓灏,他尸骨无存,也只能在皇陵里给他立一座空坟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眼下最重要的便是立新帝一事。 原本,亓灏是妥妥的新帝人选。 可是现在,亓灏葬身在尧山下。 而能登得帝位的人,除了老皇帝唯一的儿子八皇子之外,便是有着真正皇室血统的南阳王。 南阳王自然是不愿接手皇位的,可皇位又不能落入外姓人手里,所以就在他纠结要不要去明阳宫走一趟的时候,贾公公抹着老泪将一封信给了南阳王,说是云国国主写的。 其实,原本这封信应该在前日前便到老皇帝手里的。 可是,因为天下大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故而今个才送到。 只可惜,老皇帝突然死了,而现在又是南阳王主持大局,所以贾公公也只好将这封信交给南阳王了。 南阳王也不知道云国国主会在这个时候写信做什么,他犹豫了会,还是将信给打开了。 看过之后,他面上一惊,“贾公公,本王有一事要问你,还希望你如实回答。” 贾公公不明所以,点点头:“王爷请问。” 紧紧捏着信纸,南阳王问道:“早年宁王爷身边的那个顾侧妃,可是凤皇和神女凤瑟的女儿?” 贾公公不曾想南阳王会问这个,他垂下了老眼,低声道:“是。” 顿了顿,他想起了老皇帝对凤瑟的执念,叹气道:“当年凤瑟多次拒绝了皇上,皇上心中恼怒,便联合了云国国主,还有凤国大祭司,将凤国给灭了。” 南阳王为人光明磊落,喜欢结交朋友。 年轻的时候,他与凤皇和凤瑟打过交道,对他们二人很是欣赏钦佩。 每每想起凤国被灭,凤皇惨死在火海中,南阳王心中都很是惋惜。 他没想到,凤瑟还与凤皇在这个世上有一个女儿。 而这个女儿,就是当年跳崖自尽的顾瑾璃。 “只可惜,顾侧妃她在两年前就已经……”贾公公又想起了顾瑾璃,语气低沉了几分,却猛地被南阳王给打断了。 “不,她没死。” 贾公公张大嘴巴,以为自己听错了,“您说什么?” 南阳王抿了抿唇,声音有些激动:“她没死,她还活着。” 说罢,他心中忽然有了主意,大步往寿康宫走去。 贾公公不知道南阳王为何突然这么激动,摇了摇头,守在老皇帝的灵柩跟前又掉了眼泪。 南阳王到了寿康宫后,恰巧太后也醒来了。 她看到床榻前的南阳王,老泪纵横:“世成……” 南阳王一边拿着帕子擦着太后的眼泪,一边低声道:“太后,现在皇上和宁王爷都去了,您可不能再倒下了。” “您要是身子垮了,还有谁能守住这亓国呢?” 太后听罢,眼泪更多了,“哀家一把年纪了,时日不多了。” 用力握着南阳王的手,她眼巴巴的瞅着他:“世成,亓国不能无主,算是哀家求你,你接了皇帝这位子。” 太后也算是看着南阳王长大,他的性子如何,她这个当亲娘的再是了解不过了。 纵使知道南阳王喜爱自由,但太后也只能如此了。 再说了,皇位本就是南阳王的,现在让南阳王继位,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南阳王将手从太后手里抽出,缓缓道:“太后,本王以前不会接,现在依旧不会。” “不过,有一个人可以接,只是怕太后不肯。” “不可以,哀家是绝对不会把这个位子传给小八那个孽障的!”太后连想都不想,咬牙切齿的忿忿道:“要不是小八和皇后将皇上气成了那个样子,皇上他怎会……” 胸脯气得起伏不定,太后的态度很是明确。 “不是小八。”南阳王摇头,继续道:“太后,十几年前,亓国、云国、凤国,三国并立。” “但是亓国后来联合了云国,灭掉了凤国,屠杀了凤国无数的百姓。” 太后有些不明白南阳王怎的就突然提到了凤国,因此不解道:“你……你想说什么?” “太后,欠了人家的东西,就该还回去。”南阳王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凤皇的女儿还活着,既然小八没有资格继位,那就让凤国遗孤接了这位子吧。” “世成,你疯了?!”太后听罢,声音不自觉的尖锐了几分,“我们亓国先辈们辛苦打下的江山,哀家替先皇守了几十年的江山,你竟要拱手让给凤国遗孤?” 就连一旁的兰嬷嬷,都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南阳王:“王爷,您莫不是说笑吧?” “凤国皇宫当年被大火毁于一旦,宫中无人活命,哪会有什么凤国遗孤呢?” 在兰嬷嬷看来,南阳王之所以这么说,一定是为了推辞皇位而找的借口罢了。 云国老皇帝给老皇帝的信里,提到了顾瑾璃之前跟着亓灏去云国做客时写的字迹与当年的顾侧妃字迹几乎是同出自一人之手,故而怀疑“林笙”便是顾瑾璃。 他想以此作为“情报”来缓和与亓国的关系,毕竟亓灏将八皇子成功绊倒,大权又回到了老皇帝和亓灏手中,等清理完了内乱后,云国这个外患也就难逃一劫了。 南阳王知道凤皇的女儿还活着,是真心的高兴。 他之所以要将皇位给顾瑾璃,一来是弥补对凤国那些枉死的生灵的弥补,二来他也觉得小八并不适合担负起一国之君的重担。 三来,他虽未与顾瑾璃接触过,但之前也听说过有关“顾侧妃”的许多事迹。 她多才多艺,善良聪颖,是个不可多得的的好女子。 最关键的是,南阳王相信,顾瑾璃作为凤皇和凤瑟的女儿,一定会继承父母宽广旷达的胸襟和治国治民的才能的。 在世俗的眼里,女子无才便是德。 后宫女子更是不能随意干政,可是南阳王却觉得,只要有了合适的机遇,有才华有抱负的女子,同样能顶起半边天来。 自古以来,历史上没有女子为帝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要有敢于打破世俗和陈规的勇气。 那些说女人是祸水的男人,是最应该受到鄙夷的。 因为他们将男人的无能和荒唐,都归咎在了无辜的女子身上。 当然,这些听着不着调的“歪理”,也是私底下南阳王妃在他耳边念叨的。 起初会听着有违常理,但是仔细琢磨一下,南阳王觉得很有道理。 没有一个女子是低贱卑微的,该被看轻的是那些对女子有偏见的男人才对! 南阳王压下心中的千挑万选,缓缓道:“太后,林笙就是凤皇的女儿。” “林……林笙?”太后想着自己曾吃过“林笙”开的不少药,忽然胸口闷得又喘不过气来。 “太后!”兰嬷嬷见状,赶紧给太后顺着气。 南阳王给太后倒了杯茶,放缓了语气,可却仍旧不改主意:“太后,勤政爱民的才是好皇帝。” “而且,天下分分合合,本是一家。” “凤国当年民风淳朴,且凤皇从未有过吞并侵占他国之心。” “将心比心,若是咱们亓国的土地被占领,百姓被屠杀,您能接受吗?” “你……你不要跟哀家说了!”太后一脸失望的看着南阳王,痛心道:“哀家熬了这大半辈子,为的到底是什么?” “罢了,罢了!” “这天下,哀家做不了主了!” “明日,哀家就搬去白麓山,再也不回宫了!” 说罢,她咳嗽得面红耳赤。 “太后,您别激动,仔细着身子!”兰嬷嬷怕太后再出个好歹,赶紧给南阳王使了个眼色:“南阳王,您快给太后说,您刚才是开玩笑的!” 说出去的话,像是泼出去的水,南阳王不能收回。 古人的皇位,也有传贤不传亲的少数先例,只是那些贤能之人都是男子。 即便他也觉得自己这个建议很是不可理喻,可他忽然想赌一把,冒天下之大不韪来选一个有德有才的女子。 兴许,他是太想为死去的凤瑟和凤皇做些什么,又做不了什么,便只能以此来表达自己心中对那些亡灵的愧疚。 若说他任性疯狂,他此生也只任性妄为了这一次。 给太后行了一礼,南阳王拱手道:“太后,白麓山终年积雪,您身子受不了寒气,若是不嫌弃,便待新皇登基后,跟着本王回南阳吧。” 这话,听在太后耳里,更是火冒三丈,“你……你给哀家滚!” 这么多年来,太后疼南阳王还来不及呢,这还是头一次对南阳王大发雷霆。 南阳王知道太后是过不了心里这道坎,叹了口气,出了大殿。 太后掩面痛哭,哀嚎道:“哀家这是造的什么孽,生下了这么个……” “呜呜……先皇啊,哀家对不起你!” 南阳王听着身后的哭声,脚步一顿,心情复杂的撑伞离开寿康宫。 两个时辰后,雨过天晴。 一道圣旨,再次震得云亓两国地动山摇。 南阳王以代理摄政王的身份,拟写了一份圣旨。 圣旨的大意,便是老皇帝崩,宁王爷死,皇位由凤氏遗孤顾瑾璃继承。 至于小八,削除皇籍,贬为庶人。 太后一怒之下,当真立刻带着兰嬷嬷搬去了白麓山的行宫,并留话此生都不回京,要在白麓山终养天年。 要不是圣旨上盖了一个醒目的玉玺印子,恐怕所有人都认为这圣旨是假的了。 街头巷尾,城内城外,所有人的人都在议论纷纷。 有人跟太后和兰嬷嬷想的一样,南阳王一定是被人下了降头。 有人则赞同南阳王的做法,毕竟当初亓国老皇帝无缘无故就把凤国给灭了,这是很不道义,不光彩的事情。 咱们亓国百姓的人命是人命,人家凤国的百姓就活该被屠杀吗? 总之,对于将皇位传给顾瑾璃一事,大家争论不下。 当然,凤氏遗孤顾瑾璃的身份也随之一并公告于天下。 那个被宁王爷亓灏生前宠着的“小男宠”,便是两年前从绝情崖跳下的代嫁侧妃,顾瑾璃。 第470章 亓国女帝 南阳王不将皇位传给有着老皇帝血脉的八皇子,却传给了顾瑾璃,这也让顾瑾璃身边的人大吃一惊。 只是,处于舆论漩涡中的当事人顾瑾璃,自从被陈泽轩从尧山带回来后,就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而且还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陈泽轩担心顾瑾璃想不开,本打算守在门外的,可他的身子淋了雨,伤口恶化不说,还感染了风寒,故而在阿翘的坚持下,陈泽轩只能回了隔壁房间。 爱月和荷香像是两尊门神一样,一左一右的寸步不离的守着顾瑾璃。 她们看不见屋内的动静,只能偷偷的戳破了门上的纸,往里面望着。 顾瑾璃身上的湿衣服还没换下来,她身上的凉意远不如心底的寒意。 头发湿漉漉的披散在身后,湿答答的雨水也将身下的褥子给打湿了。 她抱着双膝坐着,一动不动了好几个时辰了,像是一个石化了的雕像。 一口水没吃,一口饭没进,双眼无神,面色苍白憔悴,这模样让爱月刚止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荷香,主子这样子,可如何是好?”她别过脸,不忍再看。 之前,见顾瑾璃对亓灏一副冷冰冰,恨之入骨的模样,爱月猜想顾瑾璃是不会原谅亓灏的。 至少,没有那么快。 可是,在看到顾瑾璃得知亓灏死的消息时那失控的情绪,她才迟钝的明白。 原来,顾瑾璃早在不知不觉中原谅了亓灏。 亓灏在顾瑾璃心里,仍旧有着很重要的位置。 可能,这就是爱吧。 让人相互伤害,又很难放下。 荷香眼睛也红肿着,低声道:“身体上的伤很容易恢复,可心里的伤,只有等时间来愈合了。” “主子她……只有靠自己才能走出来。” “不行,看主子这个样子,恐怕是一辈子都走不出来了!”爱月是个急性子,她来回走来走去,忽然猛地顿住脚,“我知道了!” 说罢,她“嗖”的转身回了自己房间,将南阳王的圣旨攥在了手里,然后不顾荷香的阻拦,“砰”的一下子推开了顾瑾璃的房门。 “哎,爱月!” “主子!” 突如其来的动静总算是让顾瑾璃呆滞的眸子动了动,她面无表情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只看了两个丫鬟一眼,她又垂下了眸子。 爱月故意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一边提高了声音,一边将圣旨展开到顾瑾璃面前,“主子,您快看,南阳王下了圣旨,要让您继承皇位呢!” 然而,顾瑾璃仍旧是无动于衷,丁点反应也没有。 爱月又不甘心的喋喋不休道:“主子,您是凤国的公主,大家都说,您接了这皇位是理所应当的,您说呢?” 顾瑾璃是凤国遗孤之事,两丫鬟都是才知道。 她们虽然很是搞不懂凤国遗孤为何在六年前成了相府的二小姐,但这些现在对她们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一来,不管顾瑾璃是什么身份,林笙也好,顾瑾璃也罢,相府二小姐也好,凤国公主也罢,在她们的心里,她都是她们最最重要的主子。 二来,只要顾瑾璃能从失去亓灏的痛苦中缓过来,振作起来,她们才不管她是谁呢! 本想着通过凤国来让顾瑾璃重新燃起熊熊斗志,然而却失败了。 “爱月,别说了,让主子自己静静吧。”荷香轻轻拉了一下爱月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奈何,爱月却看着顾瑾璃这不死不活的样子难受的要抓狂。 她推开荷香的手,开始“口不择言”,“以下犯上”的恼声道:“主子,您的命,是王爷拿着他自个的命换回来的!” “您要是真的一心寻死,您别不吃不喝的,这样死的太慢,奴婢们瞧着不忍心!” “您不是一直挂念着王爷吗?奴婢这就和荷香去尧山下面也给您挖个坑,让您躺在王爷的衣冠冢旁边,您看看行不?” “爱月,你闭嘴!”荷香先是被爱月的话给惊住,随后“啪”的一巴掌打在了爱月的脸上。 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顾瑾璃,声音也跟爱月一样,带着哭腔:“主子已经够难过了,你莫要再往她心口上插刀了,好吗?” 说罢,她抱住了捂着肿起来的脸,“呜呜呜”哭起来的爱月。 两个丫鬟抱头痛哭,声音越哭越大,而顾瑾璃则如同与世隔绝的局外人一般,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眼角才延迟性的溢出了一滴眼泪。 望着手边明晃晃的圣旨,她半晌才扯着如撕破了布帛的嗓子,轻声道:“爱月,你说的对。” “我的命,是亓灏的。” “我要好好活着,替他守护好亓国的万里江山。” “还有,父皇和母亲的江山。” 是了,这皇位本该是亓灏的,可是亓灏不在了,那她便好好的替他守着。 而且,这亓国的江山版图中,也有吞并凤国的很大一部分。 所以,她不管是为了亓灏,还是给天上的父母一个交代,都要接下这个位子。 哪怕众人质疑她的身份,那又如何? 别说这位子是她顺理成章从南阳王手里得来的,就算不是给她的,她若是要抢,也不怕抢不到。 只是,亓灏一死,她便没了争抢的兴致了。 因为,这世间所有的一切加起来,都换不回来一个亓灏了…… 这般想着,顾瑾璃埋头,抱着膝盖的两臂颤抖了起来。 爱月和荷香愣愣的对视了一眼,然后抱住了强力压抑着哭声的顾瑾璃。 三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可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二日,司天监算过日子,明日老皇帝下葬,后日顾瑾璃作为亓国历史上第一个女帝便可登基。 南阳王对此没有什么异议,亲自到南阳王旧府询问了顾瑾璃的意见,顾瑾璃只是沉默的点点头,故而司工坊便开始彻夜不眠的为顾瑾璃赶制登基的龙袍。 陈泽轩的房间里,父子二人对面而坐,默默不语间,却都能看懂彼此的眼神。 还是陈泽轩先开了口:“父王,为什么?” 南阳王温和一笑:“父王觉得她可能会比任何人都适合。” 对于皇位,陈泽轩也没了当初那般强烈的欲望。 南阳王不接位,却给了顾瑾璃,这也好。 那样的女子,值得人将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甘心拱手捧上。 皇位算什么?要是在他手里,她若是要,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给。 哪怕,亓灏才是让顾瑾璃振作的理由…… “父王打算等她登基后便回南阳,你若是想留下,便代父王好好辅佐她。”南阳王见陈泽轩沉默,笑道:“父王到底是老了,得回去多陪陪你母亲和玉淑。” 陈泽轩望着南阳王和蔼的脸和温暖的眼,心中一酸,挣扎了片刻,才道:“好。” 顾瑾璃登基的前一天,她总算是从自我画地为牢的屋子里走了出来,在荷香和爱月的陪伴下回了宁王府。 宁王府是她曾与亓灏一起住过的地方,那里有他们许许多多的回忆。 往后,她入住皇宫后,便不可能再经常回宁王府。 所以,今日她便要走遍王府内的每条小路,看遍这府内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将曾经过往的点点滴滴都印在心里。 爱月和荷香跟在顾瑾璃的身后,见她停在了亓灏的书房门口眼泪涟涟,便知道她必定又难过了。 就在爱月以为顾瑾璃抬脚要进去的时候,顾瑾璃却转身往前去了。 “主子,您为何……”爱月的话还没说完,忽然一个人影不知道从何处蹿了出来。 一道冷光闪过,荷香只看着那匕首马上就要刺进顾瑾璃的胸膛的时候,失声尖叫道:“主子!” “砰!” 杜江从天而降,一脚踢飞了柳夫人。 柳夫人因为吸闻熏香太久,所以身子绵软无力的像是一只残破的风筝,“砰”的落在了地上。 “主子!”不远处,雪琴朝着这边急急的小跑着过来。 雪琴近日给柳夫人停了熏香,故而柳夫人的身子虽孱弱,但脑袋却越来越清醒了。 八皇子是皇后养大的,且之前刚登基,根基不稳,还得仰仗皇后,所以她觉得八皇子是不可能杀害皇后的。 皇后不死,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姐姐秋蝉就不会死。 因此,柳夫人认定是亓灏所为。 她本想等亓灏回来杀了亓灏,然而亓灏死了不说,南阳王竟不知抽了什么风,让顾瑾璃这个恶毒讨厌的女人做皇帝,这怎么可以? 得知顾瑾璃今日回来,她便瞒着雪琴躲在了暗处,打算给顾瑾璃来个致命一击。 可惜,她失手了。 顾瑾璃居高临下,冷冷的扫了一眼柳夫人,目不斜视的从她身边走过。 她无需拿捏柳夫人,自有杜江来处置。 顾瑾璃这种无视的态度,像是在嘲讽柳夫人一般,让她又不顾杜江抵在脖子上的利剑,抓起匕首还要往顾瑾璃的后背去刺,可不等杜江将剑送上前,她自己却“砰”的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嘴里大口大口的吐着黑血。 杜江觉得柳夫人这副样子像是个马上就要一命呜呼的,便收回了剑。 “主子,呜呜呜……”雪琴一边慌张的给柳夫人擦着嘴角的黑血,一边抽泣道:“主子,都是奴婢害了您,是奴婢不好!” 熏香里的毒在柳夫人的体内存积了许多,以至于刚才毒素到达了顶峰,瞬间爆发。 柳夫人瞪大眼睛,恍然大悟,“原来……原来是你……哈哈哈,竟是你!” 笑着笑着,她嘴里的黑血越流越多。 “主子,对不起,呜呜……你不要说话了,不要说了!”雪琴不知所措,只能捂着柳夫人的嘴,不让血流出来。 柳夫人确实不说话了,她的眼珠子也直直的不转了。 “主子!”意识到柳夫人死了,雪琴趴在她身上痛哭起来,哭得好不悲凉。 柳夫人死,也是咎由自取。 顾瑾璃继续往前走,忽然听得身后“噗呲”一声,爱月紧跟着倒吸了一口气:“雪琴她……竟拔下发钗,自尽了。” 顾瑾璃冷笑一声,攥着掌心里的凤血玉往芙蕖院去了。 登基这一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顾瑾璃在南阳王的主持下,祭拜了天地后,便站在长阶上方,接受着文武百官三跪九叩的拜贺。 她一身黑色绣着翔龙的龙袍,头上戴着帝王象征的发冠,摘掉了人皮面具的容颜倾国倾城,只是脸上毫无半点喜气。 之前有些反对的大臣们私底下煞费口舌的劝南阳王收回圣旨,但南阳王都四两拨千斤的给轻而易举的拨了回去。 大臣们在心中对顾瑾璃颇为不满,因着她这多重复杂的身份。 女子,宁王爷“死而复生”的顾侧妃,改头换面,隐瞒身份回来复仇的凤国遗孤…… 可是,今日见到了顾瑾璃久别两年的真容,他们那些不平和愤懑,都被她冷若冰霜的神色给不自觉的震住了。 似乎,她什么都不用说,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举手投足之间便透露着上位者的霸气和凌厉。 一个不怒自威的眼神瞥过来,就会让人不寒而栗。 女帝自带帝王气场,又有南阳王和南阳王身子扶持力挺,除了俯首称臣,谁还敢说个“不”字?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恭敬的跪在台阶下面,顾瑾璃黑色的龙袍迎风飘扬,腰间的凤血玉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南阳王和陈泽轩一左一右的站在她身侧,像是在为她保驾护航一般。 爱月和荷香现在也已经荣升为女皇身边的贴身女官,她们两个人是没资格与女皇并肩而立的,只能站在不远处的树下,看着高台上的顾瑾璃,心情激动无比。 二人的两手紧紧相握,热泪盈眶,等着顾瑾璃开口。 陈泽轩也有种一荣俱荣的自豪感,因为往后无论前方道路是平坦还是坎坷,都有他陪着她继续前行。 他做不成皇帝,可他可以将她辅佐为一个好皇帝,陪着她开创一个升平盛世! 顾瑾璃望着下方齐刷刷的朝臣,然后又挺直了脊背,看了一眼天边的某个方向,半晌才沉声道:“诸位爱卿平身!” “多谢皇上!”众人齐声道谢后,一个个都站得笔直不说,连喘气都不敢太大力,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新帝。 眸光一顿,顾瑾璃在人群中看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 一个是禁卫军统领顾念时,另一个则是京城唯一的皇商尹子恪。 顾念时是她的二哥,尹子恪算是她的朋友知己。 看着他们对她屈膝下跪,她的心里总归是不舒服的。 陈泽轩,八皇子,顾念时,还有尹子恪,都直接间接的为她付出了许多。 而她能给他们的东西,却少之又少。 深吸一口气,她的眼睛里升起一片雾气,忍着流泪的冲动,对着他们微微点了点头。 “奏乐!”新上任的小太监清了清嗓子,高声喊了一句,瞬间大鼓、方响、云镑、箫、管、笛、莖、杖鼓、柏板等乐器演奏了起来。 待一曲韶乐奏罢,顾瑾璃便被人恭送往之前老皇帝住的宫殿走去。 地上铺着的红毯才走了一半,忽然从众多乐师中蹿出来一个人影。 陈泽轩眸光一闪,直觉不好,抽出腰中的软剑,抬手就要劈向那人的面门。 谁曾想,那人身手了得,竟敏捷的躲了过去。 左晃右闪三两下,他头上的帽子掉在了地上。 “顾成恩?!”朝中有不少人,认出了顾成恩,都不由得目瞪口呆,开始七嘴八舌的再次热议起来。 “顾成恩不是被先皇给斩首了吗?他怎会还活着?” “谁知道呢,顾成恩狡诈的很呢,当年都敢欺君,假死也说不定呢!” 顾成恩成功飞身到顾瑾璃身边,点住了她的穴道。 一手扣住了她的肩膀,一手扯开了外袍,他厉色道:“都别动!” “顾成恩,你放开她,本世子放你一条生路。”陈泽轩狭长的眸子里写满了杀意,却不敢上前。 因为,顾成恩的身上竟绑了一圈的火药。 他是个疯子,很可能一言不合就要同归于尽。 的确,得知顾瑾璃还活着的顾成恩更疯魔了。 这两年里,他将祁蝶当做顾瑾璃的替身,却没想到顾瑾璃不仅活着,还再次回到了亓灏的身边,做了他的“小男宠”。 一想到他们二人恩爱如初,顾成恩便一秒都忍不了。 更可恶的是,不止是亓灏知道顾瑾璃的身份,陈泽轩、顾念时、八皇子,可能还有更多的人都知道顾瑾璃与林笙是同一个人,只有他自己跟个傻子一样浑然不知,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他是那么的爱她,这世上没人比他更爱她,他怎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不,这不可以! 她骗了他,负了他,所以他恨她,也恨跟她有关的所有人! 今日,他要在这普天同庆的大好日子里,拉着这些人一同共赴黄泉! “放过我?”顾成恩阴寒一笑,语气无谓又愤恨:“错,是我不会放过你们!” 一把将顾瑾璃扣入怀里,他望着她的眸子又爱又恨,“阿璃,当年我便说过,你只能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人!” 他身上的火药吓得大家提心吊胆,可顾瑾璃却要比刚才还沉稳冷静。 她摇头,声音平淡无波,“我也说过,就是死也不会爱上你。” 这话,成功的激怒了顾成恩。 “好,那我们便一死百了!这辈子的账,下辈子再算!”咬牙冷笑了两声,他拿出了火折子,作势要点燃火药。 “笙儿!” 陈泽轩握紧手中的利剑,心急之下就要朝着顾瑾璃砍去。 没料到顾成恩竟直接掐着顾瑾璃的脖子,将顾瑾璃挡在了身前,笑的得意放肆:“来啊,你有本事再过来一步?!” 说罢,他当真点燃了火药。 “快,大家快跑!” “要炸死人了,死人了!” 火星点点,吓得台阶下的众人不约而同的都朝着四面八方逃跑散去。 陈泽轩不再敢犹豫,他给手下人使了个眼色,护着南阳王离开后,直接与顾成恩打斗了起来。 顾成恩心狠手辣,知道陈泽轩必定碍于顾瑾璃不敢往死里下手,所以他肆无忌惮的拖延着时间,打算耗着陈泽轩,然后大家一起葬身于此。 “哥哥,你快走,不要管我!”眼见火药即将被引爆,顾瑾璃沉静如水的面容终于露出了焦急之色:“快走!” 她已经失去了亓灏,不能再失去陈泽轩了。 听到顾瑾璃这一声“哥哥”,顾成恩眼中的恨意越发的浓重,他一边揽紧了顾瑾璃的腰,让她整个人都贴在他的身上,一边冷嘲热讽道:“啧啧,哥哥?顾瑾璃,当年怎的不听你这般亲热叫我?” “我还以为你对亓灏有多么的忠贞不渝,没想到你跟那些见异思迁,水性杨花的女人没什么区别!” 对于顾成恩的侮辱,顾瑾璃没心思理会,她听而不闻,只不安的看着陈泽轩:“快走,别管我!” 亓灏都能为了顾瑾璃葬身于山下,陈泽轩对顾瑾璃的爱不比亓灏少,他又哪能丢下顾瑾璃自己逃走? 亓灏的死,让顾瑾璃一辈子都不能忘怀。 若是自己也为了她而死,那她是不是也会记挂自己一辈子呢? 不管是哪种方式,只要能让她想着念着,总算是好的。 “笙儿,哥哥不会走的,要死咱们就一起死!”陈泽轩满眼温柔,手上动作却丝毫不减半分力道。 顾成恩瞧着眼前这两个人的“眉来眼去”,怒喝一声,他抬脚勾住陈泽轩的腿,手上的剑也缠着陈泽轩的剑,咬牙道:“好,好!既然你二人这么情意深重,那我就成全你们!” “不要过来!”顾瑾璃的视线落在了顾成恩的身后,她看到举着剑慢慢移过来,打算偷袭顾成恩的顾念时和尹子恪,拼命的摇了摇头。 他们二人掺合进来,简直就是白白送死! 察觉到身后的动静,顾成恩回头,看着顾念时,狠声道:“呵呵,顾统领,很是威风嘛。” 陈泽轩一咬牙,趁着顾成恩说话的功夫,忍着被炸飞的危险,奋力将顾瑾璃从顾成恩的怀里给夺了过来,飞身一跃的瞬间。 “陈泽轩,你……”顾成恩大怒,上前就要再拽住顾瑾璃的腿,将她从给拽回来,可惜“砰!” 紧接着,一阵天崩地坼的巨响声。 顾成恩,顾念时,尹子恪,以及周围没散去的十几个禁卫军,都在火光四射的爆炸中震飞。 顾瑾璃和陈泽轩虽然勉强的站住了脚,可是衣角多少被烧着。 尹子恪和顾念时二人躺在地上,脸上和身上黑乎乎的,还沾了血。 “二哥,尹公子!”顾瑾璃慌张的跑过去,赶紧给他们把脉。 好在确认了只是皮外伤,没伤及性命,才放下心来,派人将他们给抬回房间找太医诊治。 陈泽轩扶着顾瑾璃起身,一边帮她整了整头上的发冠,一边问道:“刚才吓着了吧?” 顾瑾璃摇头,看着那火堆中隐约显现出来的那道身影,语气沉重道:“我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他还是如此极端。” “轰!”,顾瑾璃的话落,又是一阵爆炸声,似乎是在响应她,顾成恩又被炸飞出去好远。 “砰!”他重重的落在了地上,身上衣服被烧得焦黑,连皮也烧红了。 顾瑾璃的身子一颤,别过眼,她闷声道:“抬出宫葬了吧。” “是。”两个禁卫军听令,抬着没了呼吸,但难得保留全尸的顾成恩离开了皇宫。 七月三十日,亓国女帝的登基大典盛大隆重,也可以说是史上最惊心动魄的一次大典。 据当时在场的人说,女帝临危不乱,镇定自若,颇有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气魄,这种胆识实则不输于任何一个男子。 还有人说,女帝慈悲心善,不仅没有将扰乱了大典的罪人顾成恩暴尸荒野,还派人给安葬了。 总之,今日所发生的事情,随着不同人的口,流传出了不少版本,以至于女帝成了越来越多人口中的千年难遇的神女。 被贬为庶人的八皇子被放出宫后,本打算带着小祥子云游四海,但是想着今日顾瑾璃登基,即便是不能亲眼看到那场面,可也想在这京中多待一日。 他坐在白玉楼的二楼,听着周边众人在将女帝登基那心惊肉跳的场面添油加醋的描绘一番后,又不忘记将女帝大肆褒扬赞美了一遍,不自觉的弯起了唇角。 顾瑾璃,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既然我不能扎根在你心里,那么我便带着爱你的心,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虽然,没有你的地方,哪里都一样。 可是,春日百花,夏日炽阳,秋日丹枫,冬日霜雪。 总有一件事情,会让我放下对你的执念。 总有一天,我会慢慢的释怀,做到真正的坦然和接受。 爱你,是我这辈子做过的唯一一件不会后悔的事情。 当然,我也知道,爱一个人,不是自私的占有她,不是不择手段的得到她。 真正的爱,是成全,是放手。 我选择放手,只为成全一个更好的你。 (正文完) by阿苏 2018.12.22周六上午9点30分,写于十八线县级市某高中某教室 第471章 充实后宫 新帝登基,宫内的一切全部都换成了新的。 不过,由于新帝提倡简朴,所以从吃穿用度上,一切都从简。 原本,按照传统,新帝是应该住在老皇帝之前的宫里的。 但是,新帝却一改常例,搬去了永和宫。 永和宫,成了新帝每日处理政务,接见大臣的地方。 登基半个月有余,新帝整日还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绝美的容颜配上冷冰冰的神色,如同一朵天山雪莲一样,让人只敢远观膜拜,不敢走近亵渎。 南阳王早在新帝登基的第二日便回了南阳王养老,所以如今南阳王世子接了南阳王的摄政王之位,替顾瑾璃料理朝事。 上次亓灏回京,初步对朝堂进行了整顿。 许多叛臣都受到了处置,牵连甚广。 朝中许多位子空了,就得选拔人才填补上。 最为重要的,便是丞相一职。 顾瑾璃与陈泽轩对照着朝中大臣的名单看了好几遍,并未在其中找到合适的人选。 冷不丁的,陈泽轩却念出了一个不在名单上的名字,这让顾瑾璃愣了一下。 想着那人与世无争,不愿沾染凡尘俗事的性子,她若有所思的斟酌道:“子恪满腹经纶,颇有治国之才是没错,只是他不喜官场,我只怕他不愿。” 顿了顿,她又道:“再者,子恪太过年轻,朝中的老臣未免会信服他。” 尽管,陈泽轩纠正了顾瑾璃多次,但顾瑾璃还是不愿在陈泽轩面前自称“朕”。 身为帝王,便会有诸多的不得已。 她要在人前做到不动情,不乱心。 如此,方能无坚不摧。 身边的人发现,自那日登基大典过后,顾瑾璃所有的衣服,也都变成了黑色。 她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虽然没有刻意的去冷着一张脸,但是她的表情太过平静。 像是底下暗藏波涛汹涌的死水,让人走不进去,靠不过去。 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提起亓灏,以及和亓灏有关的一切。 亓灏是顾瑾璃心里的一道抹不去的疤,所以大家都默契的闭口不谈。 而顾瑾璃却没发觉,在无形之中,她竟越来越像亓灏了。 她的穿着,她的饮食习惯,还有她皱着眉头思索,抿唇不语的样子,拿着笔低头写字的神态。 爱月、荷香和阿翘,还有陈泽轩,他们这些与顾瑾璃朝夕相处的人,在她的一言一行,都多少看到了亓灏的影子。 他们知道,顾瑾璃这辈子是走不出亓灏离开的悲伤了。 只不过,她将悲伤藏在了内心深处。 陈泽轩愿意退居到顾瑾璃身后,默默的做她背后的男人,是因为爱她。 在顾瑾璃登基之前,顾念时也本打算见证完顾瑾璃登基后,就辞了禁卫军统领一职,离开京城。 可是登基大典上的那惊险一幕,至今想起来都让顾念时胆战心惊。 所以,为了顾瑾璃,顾念时也甘愿放弃自由,在这深宫里陪着她,护着她。 他要带着手下的禁卫军,为顾瑾璃建筑起一道铜墙铁壁,让任何人都伤不了她。 而尹子恪,他也爱慕顾瑾璃,故而陈泽轩猜想,只要顾瑾璃需要他,他也一定不会拒绝。 只是,这些话,他不好跟顾瑾璃说。 抿了抿唇,只能沉声道:“此事交给我,你莫要担心。” 见顾瑾璃点点头,陈泽轩又继续指着名单上空缺的几个官职,认真道:“这个位子,我觉得梁宽比较合适。” “还有,东山军营以前都是……” 险些将“亓灏”的名字脱口而出,他犹豫了一会,悄悄打量了一下顾瑾璃的神色,低声道:“东山军营,交给杜江和秦峰二人吧。” “他们算是军营里的老人,与将士们感情深厚不说,也颇有作战经验。” 顾瑾璃的眸光暗了暗,听到了东山军营,自然而然的想起了亓灏。 她垂下眸子,轻声道:“好。” 陈泽轩察觉到顾瑾璃情绪的低沉,转移话题道:“对了,云国战败,还未割地赔款,你怎么想的?” “嗯?”顾瑾璃想了想,抬眸深深的望着陈泽轩,缓缓道:“哥哥,云国皇帝和皇后毕竟是你的亲生父母,你真的没有什么想法吗?” 顾瑾璃不提,陈泽轩最近忙得都将自己的另一个身份给忘记了。 可是,不提不代表就能永远逃避不面对。 见陈泽轩面色一僵,不说话,顾瑾璃道:“哥哥,子恪有治国之才,但却无雄心壮志,所以他只适合做一个清正廉洁,两袖清风的贤相。” “而哥哥你,智谋无双,天下之人无人能与你匹敌,且你心中有抱负,所以……” 陈泽轩的拳头不自觉的攥起,他的声音有一丝轻颤:“笙儿,你是在赶我走吗?” 顾瑾璃摇头,正色道:“哥哥,我怎可能赶你走?” 她叹了口气,眉宇间神色有些无奈:“云国皇帝膝下只有一个太子,但那太子心智不全,你若是回去了,兴许还能……” 顾瑾璃欲言又止,陈泽轩哪能听不懂她的意思? 脸部肌肉紧紧的绷着,他咬了咬牙,语气坚定道:“笙儿,亓国的皇位我都能拱手让出,何况是一个云国太子之位?” 深吸一口气,他一字一句道:“这样的话,你往后莫要再说了。” 说罢,他一边往门口走,一边道:“我去尹府看望一下尹子恪。” 知道陈泽轩是为了自己才这般,顾瑾璃心下感动,她忽然想到什么,叫住了陈泽轩:“哥哥。” 待陈泽轩回头,顾瑾璃难得露出了微笑:“你告诉阿翘,宫里没什么事情,让她不用着急回宫。” 尹子恪和顾念时被顾成恩的火药炸伤的那天,阿翘看着受伤的尹子恪,当场红了眼睛,一整日的魂不守舍。 后来,忍不住担忧,便不好意思的向顾瑾璃提出想要去尹家照顾尹子恪。 顾瑾璃是过来人,瞧着她一副害羞的小女儿姿态,心里也就什么都明白了,便派阿翘带着新帝对尹子恪的慰问去了尹家。 阿翘虽然只是个婢女,可却也是个好女子。 尹子恪是谦谦君子,不管是出身还是人品相貌,在京中都是极少有人能比得上的。 这样的一个男子,不乏女子的爱慕。 只是,谁能保证那些人的爱慕里有没有掺假的成分呢? 与其是旁人,顾瑾璃倒希望能陪在尹子恪身边的人是阿翘。 毕竟,阿翘也算是知根知底。 不过,男女之事,只一厢情愿是不行的,还得两情相悦才行。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阿翘若是真能与尹子恪走到一起,那顾瑾璃便在朝中找一个德高望重的大臣,认了阿翘为义女。 如此,尹大夫人将来也就不会再嫌弃阿翘身份低微了。 亦或者说,册封阿翘个县主什么的也是可以的。 陈泽轩并不知阿翘的心思,他“嗯”了声,关上了门。 顾瑾璃抬手拿起一个折子,刚翻开,忽然胸口涌上来一阵恶心的感觉,她弯着腰干呕了几声,因为早上没吃东西,却什么都呕吐不出来。 难受的喝了两口茶压了一下,她脑光一闪,另一只手迅速的搭在了腕上。 过了一会,她清冷的眼睛中燃起了一道璀璨的亮光。 随即,那道亮光幻化成了星星点点的水雾。 忍了多日的难过,强装了多日的坚强,随着眼泪,在这一刻全部都释放了出来。 她的手小心翼翼的放在平坦的小腹上,压抑的低泣声渐渐变成了哽咽:“亓灏,谢谢你,给我留下了一个念想。” 亓灏出征之前的那晚,是六月十四,而今日,八月十五。 她的月事近半年来有些不太准,忙起来也就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没想到,她有了整整两个月的身孕。 亓灏走了,她本以为这辈子都会在这皇宫里孤独终老了。 可是,老天爷还是眷顾她和亓灏的。 往后的生命里,她有陪伴,有了支撑,真好。 “亓灏……”念出这让她锥心刺骨的两个字,顾瑾璃的心又抽搐了起来。 眼泪滴滴落在奏折上,染化了一团墨迹。 大殿外面,秦峰和杜江从外面回来,刚好看到迎面走来的爱月和荷香。 眨眼间,四个人也相识了这么久。 亓灏生前最重视的人便是顾瑾璃,故而秦峰和杜江二人,也以保护顾瑾璃和守住东山军营为己任。 秦峰一看到爱月,还是改不了喜欢捉弄奚落她的习惯。 在宫里三天两头的碰面,一见面便吵架,今个也是如此。 瞧着爱月今个脑门上起了个痘,他嘴贱道:“啧啧,爱月,你脑袋上这是被马蜂窝给叮了吧?好大一个包呢!” “要我说,应该再多叮点,这样脑袋凸出来,就跟顶着一个寿桃一样了,多喜庆!” 爱月最近嗜辣,可以说是每顿饭菜都是无辣不欢,故而体内湿热,长了痘痘。 本就心情不怎么美好,又听秦峰这阴阳怪气的嘲笑自己,她的小脾气不由得上来了,“哼,你的下巴怎么青了,该不会是技不如人,被人给打了吧?” “哼,还整日的自称什么金牌侍卫,啧啧,你也不过如此!” 秦峰刚才在校场上跟士兵们较量的时候,大意了,这才被人一拳打在了下巴上。 见荷香眼睛也看着他的下巴,他不免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呛了回去:“你脾气这么坏,小心以后没人娶你!” 秦峰这话,恐怕是对一个对爱情有着美好憧憬向往的未婚姑娘最大的诅咒了。 爱月急了眼,挽起袖子就要上前怒打秦峰:“你嘴巴这么臭,谁敢嫁给你?” “哎,你们两个好好说话不行吗?”荷香见状,无奈的拉着爱月。 杜江也在一旁拉着秦峰,劝道:“你一个大男人,总是跟女孩子计较什么?” “女孩子?”秦峰听罢,冷笑一声,斜着眼睛道:“你看看她,哪点像个女孩子?粗鲁不堪!” “好好说话?你瞧瞧,这人半句人话都不会说?我何必对牛弹琴!”爱月推开荷香的手,然后跺着脚扭头走开。 经过秦峰面前的时候,她还故意很大力气的撞了一下他的胳膊。 秦峰的肩上也有伤,他闷哼一声,下意识的捂着伤处,咬牙道:“死丫头!” 杜江没错过刚才爱月红着的眼眶,摇了摇头,赶紧追了过去。 秦峰没料到自己的好兄弟竟追着爱月走了,他气哼哼道:“重色轻友!” 荷香看着秦峰这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模样,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三个丫鬟,各有各的特点。 爱月长得娇俏,性格直率。 荷香容貌与她的性子一样,温婉秀丽。 至于阿翘,则因为曾经常年待在“万窟楼”训练,故而会给人一种平和之中又不乏疏离的感觉。 她的长相也带着清冷,不过到底是个小姑娘,遇到了爱情也会变成一朵羞答答的玫瑰。 荷香这一笑,像是盛开的荷花,让秦峰一时看得移不开眼。 见秦峰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荷香不解道:“秦侍卫,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秦峰不假思索道:“你笑得真好看。” 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啪”的一下子捂住了嘴,很是难为情。 荷香的脸也蓦然一红,毕竟她见多了秦峰对爱月的毒舌,这似乎还是头一次听他夸人。 轻咳两声,她隐去尴尬,但眼睛却没再看秦峰:“我去看看皇上。” 说罢,她快步往大殿方向走去。 一阵风吹来,荷香的发间的清香萦绕在鼻间,晃了秦峰的心神。 是夜,绝情崖顶上,两道人影衣袂翩翩,大有乘风归去之感。 逍遥子一头银发,像是仙人似的,立在净空大师身边。 他转头,静静的望着净空大师,轻声道:“师兄,今日是八月十五。” 净空大师深邃的眸子也回看着逍遥子,长久不语。 每年的八月十五,都是他们约定交手的日子。 之前,逍遥子被莫离所伤,净空大师为了救逍遥子性命,将全部修为都渡给了逍遥子,所以他现在体内没有丁点内力。 毫无疑问,现在的净空大师根本就不是逍遥子的对手。 当然,逍遥子这次也不会再跟以往那般去主动挑衅净空大师。 因为,他们约好待这天下定了,便携手退隐山林,不再过问世事。 现在,顾瑾璃登基为帝,便是净空大师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只是,随着净空大师沉默的时间越久,逍遥子眼中的期待之色一点点黯淡了下去。 “罢了。”他苦涩一笑,语气流露出些许失望:“师兄,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净空大师眸光微动,在逍遥子转身离开的时候,竟意外的握住了他的手。 逍遥子身子猛地一颤,不敢置信的回头看着净空大师:“师兄?” 净空大师温和的老眼里也总算是浮现出这么多年来逍遥子梦寐以求的温柔,他握紧了逍遥子的手,缓缓道:“江南塞外,师弟想去哪里?” 逍遥子的老泪纵横,哽咽道:“师兄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说罢,他抱住了逍遥子,哭得像个迷路找到回家路的孩子。 净空大师拍了拍逍遥子的后背,眼睛也湿润了。 淡淡的月光散落在他们身上,映出一圈光辉。 新帝登基后,在摄政王陈泽轩和新任丞相尹子恪二人的辅佐下,修水利,筑堤坝,建学堂,降赋税,为民计民生做了不少实事。 当然,顾瑾璃还改革官僚体制,不论出身地位,能者居之,这便大大激发了寒门子弟中的有才学之人考官的积极性。 对于朝中的老臣们,顾瑾璃自己新创了一个“考核制”。 也就是说,不管官职大小,都要定期进行考核。 比如说,百姓们对官员们是否作为有劝进行评判,每个月末的时候,都可以对官员本月的工作进行建议或监督。 起初,还有大臣们怨声载道的,可时间久了,大家也都渐渐一改往日拉帮结派的恶习,廉洁奉公,尽职尽责,着实为百姓们解决了大大小小的困难。 尤其是丞相,他利用自己手中的各类商铺,带着百姓们一同致富。 百姓们的腰包鼓起来了,生活富足了,社会治安好了,每家每户都过得比以前老皇帝在位的时候更踏实幸福,所以新帝仅仅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便得到了坊间一片好评和赞赏。 茶楼里的说书先生,更是用那三寸不烂之舌,将新帝夸成了下凡的九天仙女。 没有谁再去揪着顾瑾璃的性别和身份不放,毕竟百姓们的要求不高,只求一日三餐温饱,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便好。 不过,一国之君,是不能没有后宫的! 所以,有些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百姓们在茶余饭后谈论最多的事情,便是要不要建议官员们上奏请新帝充实后宫。 对于这个建议,官员们都感到很是为难。 一来,自古皇帝三宫六院里的都是些女人,他们不可能去给新帝找女人吧? 二来,新帝是女人,官员们要是给新帝找男人,这怎么想都怎么觉得荒唐。 亓国民风算不得太保守,但也没有足够开放到让女人明目张胆的去青楼楚馆里找小倌的地步。 毕竟,这世道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对女人很是苛刻。 很多人会觉得男人三妻四妾,花街柳巷很正常,女人若是跟男人一样在外面勾三搭四的,那就该受千夫所指了,何况是他们的新帝呢? 当然,那些建议往新帝后宫里塞男人的百姓们,完全是觉得新帝必须有一个子嗣才行。 有了子嗣,那新帝治国治民的仁德和才干才能继续传承下去,他们作为亓国的子民也能世代安稳太平。 而那些反对者,则觉得他们的新帝神仙一样标致的人儿,这天下的臭男人没有谁能配得上她! 有人说也不是无人,摄政王和丞相从年龄和气度来说,都与新帝很是般配。 京中立刻分为了两大派别,据说整日吵得面红耳赤。 至于当事人新帝,她正在御书房与魏廖一同将各种疑难杂症编纂成医书,打算成书后普及到坊间去,好提高整个亓国的国民素质。 “皇上。”爱月端着茶盘进来了,嘴角是掩不住的笑意。 顾瑾璃抬头看了她一眼,手里继续写着什么,问道:“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大概是腹中有了一条小生命,所以顾瑾璃正在努力的调整自己的状态,她按时吃饭,注意休息,人瞧着周身也不似两个月前那般冷情。 爱月放下茶盘,一边倒茶,一边语气轻快道:“奴婢刚才听大臣们说了,百姓们要让您充实后宫呢!” “什么?”不等顾瑾璃说话,魏廖先不可思议的惊呼出声。 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失态,他急忙低下头当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模样。 顾瑾璃嘴角抽了抽,笔下一个用力,纸上便多了一团墨。 爱月笑嘻嘻的看了一旁研磨的阿翘一眼,又故意道:“对了,皇上,现在皇夫的位子,呼声最高的两个人分别是摄政王和丞相。” “啪!”阿翘手腕一抖,墨汁溅了一手。 在尹家待了不少日子,阿翘的心思也就瞒不了荷香和爱月了。 知道爱月这是故意说给阿翘听的,顾瑾璃不禁嗔怪道:“爱月,休要胡言乱语。” “皇上,这真不是奴婢胡说八道,您要是不信,待会杜江和秦峰回来,您问一下他们。”爱月撇撇嘴,轻哼道:“您登基两个月了,大家都说后宫空着不好,要不然冷冷清清的不热闹。” “一会,可能还会有大臣拿着画像让您选夫呢!” “咳咳咳……”魏廖觉得自己再待下去可能会让顾瑾璃更加尴尬,因此寻了个理由知趣的离开了。 顾瑾璃放下毛笔,神色不明的看着爱月,半晌才红唇轻启,幽幽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爱月重重点头,“这么大的事情,奴婢不敢说谎,很多大臣们都收到了百姓们的建议信,说是皇上您要为皇嗣考虑。” 听到“皇嗣”二字,顾瑾璃眼底溢出一抹轻笑。 抬了抬下巴,她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你便派人传朕的旨意下去。” 爱月和阿翘二人一怔,没料到顾瑾璃这么快就同意了,一个满眼兴奋,一个心里忐忑不安。 谁知,却听到顾瑾璃道:“朕,已有将近四个月的身孕。” “子嗣一事,就不必劳烦大家关心了。” 两个丫鬟像是被雷劈了,两双眼睛直直的落在顾瑾璃根本看不出怀孕了的小腹处,目瞪口呆。 “砰!”刚进门的秦峰,听到了顾瑾璃的话后,脚没站稳,直接撞在了门框上。 第472章 选个皇夫 两个时辰后,新帝有了四个月身孕的消息便传遍了大街小巷,这让百姓们更加沸腾了。 往回推算一下时间,四个以前,大概是六月份。 而那时,新帝还是女扮男装住在宁王府的“林笙”。 所以,这个孩子应该是亓灏的。 杜江和秦峰、梁宽等人热泪盈眶,因为他们的王爷竟然有后了,真是老天爷垂怜! 可是,还有少部分摄政王党和丞相党不愿接受现实。 用爱月的话说,吃瓜百姓们为了组“西皮”,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有胆大者胡乱猜测,依着新帝与摄政王、丞相之前亲密的关系,会不会这孩子的父亲是他们二人中的谁呢? 摄政王党说是摄政王的,丞相党说是丞相的。 不过,这些猜测都立马被宁王党给否定了。 他们的宁王爷对新帝那般痴情,而新帝也绝对不是一个见异思迁,三心二意的女人,所以孩子一定是宁王爷的没错! 三家之言争论不下,原本新帝也没必要去解释的,可也不愿将无辜的摄政王和丞相牵扯其中。 毕竟,他们二人风华正茂,还未娶妻生子,万一影响了人家的姻缘,这不是罪过了吗? 因此,第二日下午的时候,某位大臣实在是忍不住好奇心,借着向新帝讨论政事的机会,试探道:“皇上有皇嗣是喜事,只是微臣觉得,后宫不得一日无主,您看看是否该选个皇夫来为皇上分忧呢?” 顾瑾璃捏着折子,神色平静的看着这位胖胖的大臣,抿了抿唇,“不知赵大人可有合适的人选?” 不得不说,这位赵大人还是有点小聪明的。 尽管他很想套出顾瑾璃的话来,可却不敢直接发问,而是拐着弯的通过让顾瑾璃选皇夫来揣测答案。 顾瑾璃选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孩子的父亲! 赵大人见顾瑾璃将问题抛了回来,也继续打太极笑道:“皇上,咱们亓国的好男儿真不少。” “文武双全,风姿绰约,仪表堂堂,足智多谋,微臣瞧着哪个都不错。” 得罪人的话,他可不敢说,只能一个劲的说着夸奖人的虚伪话。 然而,却顾瑾璃接下来的话却如平地一声雷:“既然如此,那就把你说的这些男子,全都张罗进后宫吧。” “啊?”赵大人瞪大眼睛,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皇上,您……您说都……都?” 舌头仿佛打了结,赵大人惊讶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顾瑾璃点头,似笑非笑道:“对,朕若是拒绝了爱卿的好意,未免太不讲人情了。” “不过,若是爱卿找来的人没有爱卿说的那般文武双全,风姿绰约,仪表堂堂,足智多谋,那么……” 故意顿了顿,顾瑾璃语气骤然一冷:“西北荒凉,正需大量人力开垦,且常年风沙较大,爱卿和那些男子们,就都到西北去植树吧!” “皇上……”赵大人欲哭无泪,忽然后悔自己的多嘴多舌,还有那该死的好奇心。 西北啊,那可是寸草不生的地方。 他要是去了,还不得死在那里? “荷香,送赵大人。”幽幽的望了荷香一眼,顾瑾璃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荷香点点头,对赵大人恭敬道:“赵大人,请。” “微臣告退。”赵大人苦着脸,迈着沉重的老腿退出了御书房。 “荷香姑娘请留步。”见荷香将自己送了出来又要折身往回房内走,赵大人腆着脸小声道:“荷香姑娘,你能不能回去替我告诉皇上一声,就说……” 咽了一口唾沫,他忐忑道:“皇上正值妙龄,且刚登基,来日方长,选皇夫一事不用这么着急的。” 这些话,他可不敢当面给顾瑾璃说,只能委托荷香了。 荷香自然知道顾瑾璃这是在变相的为难赵大人,也是在做给其他还不死心要给她选皇夫的人看的。 这赵大人主意可变得真快,刚才还说顾瑾璃登基的时间不短了,现在这眨眼间又说才刚登基,可见真的是个没骨气的人,这就被吓住了。 不过,顾瑾璃才登基两个月,要是赵大人真的敢将那么多男子都送进她的后宫,那他一定会被其他大臣们给用唾沫星子给喷死。 当然,陈泽轩也是第一个不会同意的人。 兴许,还会将赵大人给发配到西北去。 微微一笑,荷香瞧着赵大人那担心不已的神色,道:“好,赵大人放心,您的话,奴婢会转告给皇上的。” “多谢荷香姑娘了。”赵大人听罢,心里轻松不少。 荷香摇了摇头,眸光流转:“赵大人客气了,皇上身怀皇嗣,事务繁忙,也多亏了赵大人尽心尽力的为皇上鞍前马后。” “待皇上诞下正统后,必定少不了赵大人的功劳。” 荷香这话,一语双关。 一开始,赵大人只觉得因为是新帝所生的子嗣,所以荷香称为“正统”。 可脑子转了转,他又猛地一想,新帝承认过的男人,自始自终似乎都只有一个亓灏。 而亓灏,又是亓国皇室的血统。 如果亓灏活着,坐在皇位上的人便是亓灏! 也就是说,那孩子真正的父亲是亓灏! 所以,严格来说,往后这江山还是亓家的! 激动的浪花在赵大人的心头欢快的跳跃着,他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可又不敢冒然去问荷香,憋得一张老脸通红。 虽然,顾瑾璃让荷香送赵大人的时候,并未多说什么,但是主仆这么多年,只一个眼神,她们之间便能心意相通。 没有人会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受到质疑,这是对孩子的不尊重,也是对亓灏的侮辱。 因此,顾瑾璃眼神里暗含的冷意很是明显。 荷香的话很是含蓄,可有脑子的人应该能听懂。 见赵大人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荷香继续道:“太后远在白麓山,应该还不知皇上有了皇嗣的消息,还劳请赵大人前去一趟,将这个消息告诉太后。” “太后若是知道有了孙儿,一定会很高兴的。” “是是,我这就去,这就去!”有了荷香最后这话,赵大人心里再无疑问。 一溜烟,他跑的比兔子还快。 进宫之前,许多大臣们暗自聚在一起下赌注,有押摄政王的,有押丞相的。 宁王党坚信自己的旧主才是新帝的“唯一”,所以对这些无聊的赌局根本不屑。 赵大人要赶紧跑回去,他要一枝独秀,押亓灏! 马上就要赚的满盆钵了,他怎能不着急? “哎哟!”爱月差点被赵大人撞到,她揉了揉胳膊,问荷香道:“这赵大人是被火烧屁股了吗?” 荷香视线不经意落在爱月头发上的那只玉钗上,笑盈盈道:“你这钗子我之前好像见到杜江那里有一支,该不会就是这一支吧?” “这个……”爱月脸微红,支支吾吾的点了点头。 最近这些日子,她总是会冷不丁的在宫里的各个角落里遇到杜江。 每次杜江都会将宫外那些有趣好玩的小玩意送给她,她总接受人家的礼物心里过意不去,也会将自己做的鸳鸯糕之类的甜点送给杜江。 杜江模样长得好看,脾气又好,见面次数的多了,面对温柔耐心的杜江,这让爱月不得不多想。 就在今早爱月苦恼纠结的时候,杜江竟率先表露了心意。 爱月一颗心小鹿乱撞,一番思想斗争后,羞涩的接受了杜江的表白。 谁知,荷香之前就发现了杜江送的簪子,真是尴尬! 荷香不能告诉爱月,其实在杜江找爱月表白之前,他提前找过自己,询问过爱月的喜好。 爱月跟小黑一样,平生最爱的就是吃。 而且,爱月对红烧猪蹄情有独钟。 因为,爱月深爱的茶茶兔曾在话本里说过,猪蹄子有满满的胶原蛋白,可以美容养颜。 虽然爱月不懂什么叫“胶原蛋白”,可却她却对茶茶兔说的话深信不疑,每隔三五天便会吃小半只猪蹄子,然后再配上去油脂的绿茶。 可要表白姑娘,杜江总不好直接送爱月一只大猪蹄子,所以思来想去,二人便商议着不如先送一支簪子,以表真心。 当然,这支簪子也不是什么普通的簪子,也要小一千两呢! 大概是有点心虚,爱月不敢看荷香含笑的眼睛,她一转头,好巧不巧的看到了秦峰。 更巧的是,秦峰的腰间竟挂着一只再熟悉不过的香囊。 “好你个秦峰,竟敢偷荷香的香囊?你可真是越活越出息了!”撸起袖子,她作势就要上前干架。 秦峰原本没看到荷香和爱月,被爱月这一吼,他往这边看来。 目光落在荷香身上,他下意识的想抬脚过来,可一听到爱月说香囊是自己偷的,不禁也恼了:“你不要血口喷人,这香囊分明是……” “咳咳咳。”荷香这时用力咳嗽了两声,两颊也红的不正常。 秦峰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冷哼一声,“大爷心情好,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瞪了爱月一眼,他将香囊摘下塞进了怀里,然后大步流星的走了。 “哎,你回来!”爱月越是瞧秦峰越不顺眼,兴许是有了杜江做对比。 “好了,你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一边拉着爱月往大殿内走,荷香一边偷偷的捏了一把汗。 刚才门外的动静,顾瑾璃在里面听了个清楚。 见两个丫鬟进来,她问道:“爱月,阿翘回来了没有?” 被大众推选为“皇夫”旨意的摄政王,已经有两日没进宫了,听说是感染了风寒。 顾瑾璃担心,所以便派阿翘往南阳王旧府去了。 爱月摇了摇头,“还没回来。” 荷香安慰道:“皇上,您别担心,魏太医是跟着阿翘一同去的,摄政王不会有事的。” 顾瑾璃点头,勉强放下心来。 南阳王旧府内,陈泽轩面无血色的躺在床榻上,一旁的盆子里盛着一半的黑血。 他捂着胸口重重的咳嗽着,大有要把心肝脾肺肾都给咳出来的趋势。 一旁的阿翘红着眼睛,看着正一脸肃然给陈泽轩把脉的魏廖,哽咽道:“魏太医,世子他到底是中了什么毒?” “还能不能……能不能……” 魏廖眉头深锁,指着陈泽轩的手腕,声音沉重道:“我若没猜错,世子中的应该是‘千佛醉’。” “当然,我也是从之前皇上给我的医书上知道的。” “那一定有解药的,对不对?”阿翘一听,急声问道。 魏廖抽回手,望着陈泽轩腕间的那条隐隐红线,没有说话。 阿翘“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砰砰”磕着头,大哭道:“魏太医,求求您,救救世子,救救世子!” 魏廖赶紧将阿翘扶起来,难过道:“姑娘,不是我不救世子,而是这毒……” 重重的叹了口气,他摇头道:“‘千佛醉’是慢性毒药,但在世子体内积攒了十年之余,已经深入骨髓了,无药可救。” “世子,呜呜……”阿翘听罢,哭声更是止不住了。 早在七日前,其实陈泽轩就开始咳血了,只不过他没有让人知道罢了。 他也粗懂医术,所以把脉过后,便知道自己是中了毒。 细细的回想,他才明白莫离在山洞爆炸之前的那句诅咒的什么意思。 莫离咬牙切齿的说,他和顾瑾璃一个都逃不掉。 原来,莫离早就起了斩草除根的心思。 而魏廖又说他中毒十多年,可见莫离应该在自己幼时的时候就给自己下了毒。 那么,顾瑾璃呢?莫离又对她做了什么? 强力压住咳嗽的冲动,陈泽轩抓着胸前的衣襟的手紧了紧。 蛊虫,莫离分别在顾瑾璃和亓灏体内种下过一只蛊虫! 血腥味道在喉咙处翻滚着,陈泽轩“噗”的一口血又吐了出来。 “世子!”阿翘捂着嘴,满脸惊慌。 魏廖赶紧给陈泽轩扎针,勉强护住了陈泽轩的心脉。 紧绷着神经,魏廖也焦头烂额:“再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阿翘已经慌了神,只知道哭:“玉皇大帝,观音菩萨,大罗神仙,求求你们,救救世子吧!” 不知怎的,魏廖竟想起了一个人,“对,逍遥子神医!” “阿翘姑娘,神医医术高超,若是能找到他,兴许还能救世子一命!” “好,我这就去派人找!”阿翘听罢,“噌”的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刮风似的就要往外冲。 “阿翘……”床上,陈泽轩费劲的抬了抬发沉的眼皮,吃力道:“不要……不要让笙儿知道。” 阿翘吸了吸鼻子,小声道:“奴婢知道。” 说罢,她小跑着出了院子。 陈泽轩苍白的唇动了动,“魏太医……” 魏廖知道陈泽轩与顾瑾璃之间兄妹情深,不忍道:“世子什么都不用说,微臣不会告诉皇上的。” 陈泽轩扯了扯唇,闭上了眼睛。 新帝四个月的皇嗣,还有大家追捧得火热的皇夫候选人…… 对于坊间的八卦传言,他又怎会不知道? 若是可以,他倒真的想那传言成真。 他是顾瑾璃的皇夫,是孩子的父亲。 可惜,就算他不是命不久矣,似乎也没机会。 莫离是个走一步能谋划散步的狠人,陈泽轩不怕死,只怕留下顾瑾璃一人。 而现在,她有了亓灏的孩子,他也就不担心她往后会孤苦无依了。 只是,她体内的蛊虫,还是要想办法取出来才行。 阿翘既然已经去找逍遥子了,接下来的一切,只能看天意了。 天黑的时候,阿翘为了怕顾瑾璃起疑,便回到了皇宫,留下魏廖照看着顾瑾璃。 顾瑾璃刚练完字,见阿翘不仅这么晚回来,还红着眼睛,不禁语气不安道:“阿翘,是不是哥哥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翘在回来的路上,早已想好了措辞,她强颜欢笑,小声道:“皇上,世子不过是染了风寒再加上劳累过度,这才累倒了。” “哥哥若是没事,你为何会哭?”顾瑾璃眯着眼睛,沉下了脸。 阿翘咬唇,眼泪又溢了出来:“奴婢……奴婢被丞相给拒绝了。” “呃……”正在给顾瑾璃铺床的荷香和爱月二人一怔,对视一眼,赶紧低头降低自己的存在。 被男子给拒绝,是一件很伤自尊的事情,也难怪阿翘会伤心难过,哭红了眼睛。 顾瑾璃听罢,神色瞬间缓和了几分。 她有想过尹子恪可能不会心仪阿翘,却没想到阿翘竟这么快就跟尹子恪表白了。 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阿翘,毕竟感情这种事情,旁人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尤其是被人拒绝,旁人再多安慰的话只能让当事人更戳心。 拉着阿翘的手,顾瑾璃温和道:“阿翘,你现在还小,往后的路还有很长的一段路,你也会遇到许多的人。” “很多路过你生命的人都是过客,他们会离开,但总有一个人最后会陪着你的。” 安慰旁人的话,谁都会说,可是换成了自己,这些道理统统都不管用了。 爱月很想问一下顾瑾璃,既然她懂得这个道理,那么为何还要将自己困在亓灏死去的“阴影”里不肯走出来呢? 亓国有这么多青年才俊,顾瑾璃也可以重新得到幸福的! 当然,爱月想要让顾瑾璃拥有一段新的感情,这并不是代表着要顾瑾璃背弃与亓灏的感情。爱月只是想顾瑾璃有一个新的生活,人生有一个新的开始。 毕竟,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还是要好好的活着的。 尹子恪的伤早在前些日子就好了,自打回了宫后,阿翘也就再没见过尹子恪几面,所以怎可能冒失的跟他告白呢? 点点头,阿翘抹了一下眼泪,“皇上,这件事情,奴婢不想让人知道。” “还有,请您千万不要在丞相面前提起。” “就当……给奴婢留些颜面吧。” 一想到极有可能寻不到逍遥子,阿翘再次忍不住抽泣起来。 荷香和爱月瞧着阿翘哭的这般哀戚,下决心打死都要替阿翘守口如瓶。 “好。”顾瑾璃摸了摸阿翘的头,拿着帕子给她擦着眼泪,“别哭了,回去洗把脸。” “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休息,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阿翘“嗯”了声,抽抽搭搭的走出了房间。 “皇上,阿翘这次真的被伤了心了。”爱月惆怅的长叹一声,感慨道:“这世上要找两情相悦的两个人,真的好难。” 幸好,她遇到了杜江。 荷香心中也与爱月有着同样的感受,男女之事,不管是谁先爱上了谁,谁爱的多,一厢情愿的那个人总是最可怜的。 “这件事也不能怪子恪。”顾瑾璃想起尹子恪,无奈道:“相反,他若是不爱阿翘,还娶了她,这才是犯了大错。” 在爱情里,不能因为旁人爱了你,你就得应该理所应当的去爱他。 爱一个人的感觉,是发自内心的,是骗不了人的,更骗不了自己。 强迫的而得来的爱,或者是说把“报恩”或者是“愧疚”的心当做是爱的话,那便是对自己和对方的不负责任。 尹子恪拒绝了阿翘,虽然会让阿翘一时难过,但也总比二人勉强结合后这后半生的不幸要好太多。 没有爱情的婚姻,也是注定不长久的。 爱月和荷香受教的点点头,齐声道:“皇上说的是。” 顾瑾璃看着这两张似懂非懂的小脸,笑道:“行了,你们两个就不要操心阿翘了,有空还是多想想自己的终身大事吧。” “太晚了,奴婢回去睡了。”爱月吐了吐舌头,拉着荷香跑了。 顾瑾璃拿出了一个小册子,翻开了其中一页,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亓灏的名字。 拿起毛笔,她又落下了第七十个“亓灏”。 写完,她吹干了墨迹,然后轻轻的抚摸着前几页的名字,自言自语道:“亓灏,七十天了。” 时间过得好快,亓灏竟离开了她有七十天了,埋在那冰冷的地下七十天了。 将小册子紧紧的贴在胸口,她泪眼婆娑。 白日,她让自己忙碌起来,强迫自己不去想亓灏,可一到了晚上,那白天里被压抑的思念之情便像是埋在地窖里的酒一样,越埋越香,越藏越浓。 她的亓灏啊,此生都不能再去拥抱他了。 每每想起回京后她对他针锋相对的日子,想起在一起时却没有抓住机会好好的在一起,她心便痛了起来。 连带着,脑袋也扯着一并痛了起来。 咬着牙,她掏出银针往自己的头上扎了一针,这才勉强镇住了疼痛。 烛火快燃到了尽头,想着明日还要早朝,顾瑾璃上了床,抱着小册子,良久才睡去。 第473章 青丝白发 两日后,顾瑾璃收到了太后从白麓山派赵大人传回来的书信。 顾瑾璃只是看了一眼,就放在了一旁,然后继续批着折子。 爱月见顾瑾璃面无表情,便好奇的问道:“皇上,太后在信里说了什么呀?” 顾瑾璃淡淡道:“太后只写了三个字。” “三个字?”爱月听罢,越发的好奇了,“是哪三个字?” “知道了。”顾瑾璃勾了勾唇,见爱月不解,重复道:“太后说,她知道了。” “这算什么意思?”爱月想起太后曾经一心宠着尹素婉,那般不待见顾瑾璃,撇撇嘴道:“怎么您怀的都是亓家的血脉,是她的曾孙子,太后这反应也太过分了吧?!” 顾瑾璃一边在奏折上圈点勾画,一边道:“正是因为我怀的是亓家的曾孙,太后这才回信给我。” “要是我怀的是旁人的孩子,你觉得依着太后的脾性,她会如何?” 爱月不假思索道:“太后不仅不会搭理您,可能还会大发雷霆。” 顾瑾璃蘸了一下墨汁,语气随意道:“所以呀,太后肯回信,说明已经从心里接受了这个孩子,只不过还没接受我,她在赌气罢了。” 一旁拿着鸡毛掸子在擦拭着柜子的荷香,这时插嘴道:“皇上,赵大人离开行宫时,兰嬷嬷还说了,等什么时候白麓山的雪化了,太后就回京了。” “噗哧”,爱月没忍住笑了出来,“等白麓山的雪化了?太后怎的不说等太阳从西边升起来呢?” “皇上,其实太后真没必要回来,她跟您一开始就不对脾气,回来肯定要把宫里闹个鸡飞狗跳的。” 顾瑾璃不置可否,但心里却在想,太后总会回来的。 因为,她怀的是亓灏的孩子,是亓国最后的血脉。 “奴婢见过丞相大人。”荷香见尹子恪站在门口,急忙放下鸡毛掸子行了个礼。 爱月往门口看去,也行礼道:“丞相大人。” 尹子恪一身官服,虽然没他平时的白衣仙气飘飘,但也衬得整个人更加威严不可侵犯。 对着两个丫头微微一笑,他走了进来,恭敬的对顾瑾璃行了个礼:“皇上。” 顾瑾璃放下毛笔,表情有些不悦:“子恪,我说过,你与哥哥一样,都不必行礼的。” “礼不可废。”尹子恪站起身来,看着在顾瑾璃面前摞得那高高的奏折,心疼道:“皇上,奏折不用一天批完的,您的身子要紧。” 顾瑾璃摇了摇头,笑道:“无碍,我不累。” 因为身形本就瘦,再加上穿的袍子又是肥大的,故而她的身形根本就看不出是怀了快四个月孩子的样子。 示意尹子恪坐下,顾瑾璃又将云国国主刚才派人送来的书信递给了他:“我让你来,是想问一下你,云国提出割让十座城池的问题。” 兴许是新帝登基后,短短几个月让亓国越发的壮大起来,这让本来打算看笑话的云国国主实在是等不及了,只能主动提出赔偿来。 自己割让一小部分领土,总比往后亓国带兵攻打过去占领了云国的所有疆土好。 “两国刚交战,而且皇上刚登基,不宜再大动干戈。”尹子恪看完了书信,斟酌道:“这十座城池,在云国并不算土地肥沃,物产丰富的。” “不过,据我所知,有几座城池背靠大山,山上的草木盛多,我们可以利用了种植药材。” “一来,解决我们国家的需要,二来也可以高价贩卖去云国,以充实国库。” “至于剩下的城池,有利用价值的我们就收着,无用的便不要了,折换成其他的条件。” “哇,丞相大人的头脑果然是厉害!”爱月只知道尹子恪将生意做的很大,却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精于算计的一面,不禁更加佩服起来。 “好,就依着你说的办。”顾瑾璃望着尹子恪的眼神充满了赞赏,暗叹尹子恪虽是半路从商,但是这脑子确实是适合做商人的。 眼珠子一转,爱月大着胆子问道:“丞相大人,不知您可有娶妻的打算?” 尹子恪做不了顾瑾璃的皇夫就罢了,但要是肥水流入外人田的话,也太暴殄天物了。 虽然顾瑾璃说过,爱情需要两情相悦,可作为阿翘的好姐妹,爱月觉得有机会还是要帮她一把为好。 尹子恪被爱月的惊呼声本就搞的有些不好意思,再听她这突然一问,白玉的脸有点微红。 看了一眼顾瑾璃,低声道:“没有。” “您可有意中人?”爱月听罢,又紧接着问道,不给尹子恪丝毫喘息的机会:“没有的话,奴婢给您介绍一个如何?” “这……”关于前两日京中“皇夫”的热议,尹子恪深受困扰。 因为,他的母亲尹大夫人动心了,竟跟着那些吃瓜百姓们一样,整日的跟在他身边就着他和顾瑾璃的关系追问个不停。 若是之前的顾瑾璃,一个嫁过旁人的女子,一定要被尹大夫人给鄙夷得去跳夕颜湖。 可是,顾瑾璃现在是一国之君,这看在尹大夫人的眼里就是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一样高不可攀的人,若是尹子恪真的做了皇夫,那她也就一跃成皇亲国戚了! 当然,要是顾瑾璃肚子里的孩子是尹子恪的,那尹家就更了不得了,简直就是一飞冲天了! 只是,尹子恪爱慕顾瑾璃是真,却也知道顾瑾璃只当他为知己。 她已经将心门给封死了,除了亓灏,旁人不可能在里面占据一席之地。 得不到的,那便好好的守护着,这对尹子恪来说便可以了。 奈何,尹大夫人极其希望自己的儿子能与新帝发生些什么,这真是让他烦恼极了。 仿佛,若是他不赶紧去找个媳妇的话,尹大夫人会想办法将他给打包送去龙床。 想起家里的尹大夫人,尹子恪只觉得有些焦心,一言难尽。 爱月见尹子恪不说话,着急道:“丞相大人,您有还是没有,说句痛快话,行不?” 尹子恪对爱月直来直去的性子,多少也算是了解了一些,他见爱月一双杏眼直勾勾的瞅着自己,心里一跳。 莫非,该不会这个小丫头喜欢上了自己吧? 爱月可是个死心眼的主儿,而且又是顾瑾璃的贴身婢女,要是真的对自己动了心,这可就麻烦。 心里千思万想,他如实道:“有了。” “啊?您还真有了啊?”爱月一听,小脸垮了下来,嘟囔道:“那阿翘是真没戏了。” “嗯?”尹子恪将爱月的话听得清楚,他表情一怔,“阿翘?” “阿翘她……”爱月还没把话说完,顾瑾璃直接冷声打断道:“爱月,太后去白麓山走的太急,你去和荷香准备一些御寒的衣服,派人送过去。” “是,皇上。”两个丫鬟会意,立刻离开了大殿。 屋子里只剩下了顾瑾璃和尹子恪,气氛莫名变得有点尴尬。 顾瑾璃想起阿翘那通红的眼睛,率先开了口,“子恪,刚才爱月的话你莫要放在心上。” 尹子恪点头,可脑子里却在回想着阿翘上次去尹家照顾他的事情。 伺候在他身边的人,大多都是男子。 而阿翘,因为是借着顾瑾璃的名义去的,所以尹子恪也不好拂了顾瑾璃的心意,只能让阿翘留了下来。 当然,他是不可能真的让阿翘衣不解带的整日伺候自己的,可阿翘却尽心尽力极了,着实是一个细心的姑娘。 他以为,阿翘照顾他只是因为顾瑾璃的嘱托,却没想到是因为…… 脑袋有些懵,尹子恪勉强的应了声,然后站起身来告辞了。 尹子恪走后,顾瑾璃也没了继续批奏折的心情。 她知道阿翘今个又去了南阳王府,再想着陈泽轩的伤寒到现在还没好,因此便知会了荷香一声,坐着马车往南阳王旧府去了。 与此同时,南阳王旧府里,与净空大师一同在外游玩的逍遥子正坐在床榻旁边。 阿翘和魏廖都眼巴巴的瞅着给陈泽轩把脉的逍遥子,神色满是期待又惶恐不安。 陈泽轩并不是每日都跟上次那般吐那么多黑血,魏廖用扎针的方式来压制他体内的毒性,所以今日勉强的不再咳血了,只不过那一张脸却白的让人不敢去看。 净空大师坐在一旁,撵着手里的佛珠,闭目静静的念着佛经。 不知道过了多久,逍遥子抽回了手,神色沉重的吐出了两个字:“晚了。” “逍遥子神医,您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阿翘不相信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眼泪又涌了出来,哽咽道:“您医术那么厉害,一定可以救世子的,对不对?” 逍遥子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陈泽轩早已看淡了生死,他动了动干白的唇,有气无力道:“我还有多少时间?” 逍遥子抿唇,低声道:“世子身上的毒已经侵入五脏六腑,往后银针也会压制不住。” “若日日咳血的话,恐怕……要不了一年就……” “一年?!”阿翘听罢,身子一抖,扶住了桌子。 魏廖也猛地变了脸,望着陈泽轩的眼神很是可惜。 陈泽轩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他越是这般淡然,越是像有一根线在无形之中扯着人的心脏痛。 纵使陈泽轩过去做过谋朝篡位,颠覆朝纲的谋逆之事,可是他在最关键的时刻及时回头了,并未酿下大错,而且他在顾瑾璃登基为帝后,帮助新帝将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再者,就算是看在南阳王的面子上,逍遥子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想了想,他转头看向净空大师,“师兄,除了当年已经被用掉的金莲之外,我记得师父曾说过,龙舌兰似乎也有续命之效。” 净空大师微微睁开眼睛,若有所思道:“龙舌兰确实能续命,只是龙舌兰也有毒性,我担心毒上加毒的话,世子会承受不住。” 顿了顿,他又无奈道:“即便是熬了过去,最多也不过是能强撑三年罢了。” “世子……呜呜……”阿翘听罢,放声大哭。 陈泽轩今年才二十三岁,就是再多活三年,也仅仅二十六岁。 他还这么年轻,老天爷怎能如此残忍的夺去他的性命呢? 自打那日知道陈泽轩中毒后,阿翘似乎只要一想起这件事情就会忍不住哭。 在顾瑾璃和爱月、荷香面前,她必须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将全部情绪都隐藏起来,忍得很辛苦。 只有哭出来,这心里头才能稍微好受点。 要不然,她会崩溃掉的。 “三年……”陈泽轩嘴角弯了弯,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来,轻声道:“够了,三年就够了。” 这话,让净空大师和逍遥子二人一怔,因为只要关乎生死,大多数人都会不择手段的想要活命。 对死亡的恐惧,是人的天性。 不止是人,哪怕是小猫小狗,一只蚂蚁,在面临危及生命的危险时,会本能的逃避。 陈泽轩正处在人生中最好的阶段,如一棵正汲取阳光雨露向上茁壮生长的大树,本该直入云霄,本该绿叶成荫,可却在长到一半的时候,被人生生的拦腰砍断了。 别说三年,就是再活三十年,对他来说也不多! 旁人都为他难过悲伤,可他却觉得三年就像是老天爷恩赐的一样,就这么心满意足了?! 何况,逍遥子说的是“最多三年”,也就是说极有可能陈泽轩是连三年都熬不过去的! 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人儿随时可能就没了,谁能不难过,谁能不惋惜? 的确,三年对陈泽轩来说已经比持续咳血一年就死离开这个世界起来,已经好太多了。 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真的已经可以了。 逍遥子脑光一闪,忽然想起了什么,沉声道:“师兄,绝情崖的半山腰处,不是有一个寒潭吗?” “龙舌兰和千佛醉这两种毒素会相撞没错,但是寒潭的池水可以起到压制的作用,解毒的时候世子便不会那么痛苦了。” 净空大师的老眼也一亮,重重点头:“好!” 随即,逍遥子语气一转,低落道:“只是,龙舌兰几乎无人见过,我们从何得来?” 净空大师也不自觉的皱紧了眉头,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二人异口同声道:“白麓山!” “对,龙舌兰喜冷,白麓山终年积雪,那里一定有!”逍遥子老脸上染上了喜色,转头对阿翘道:“快,派人这就去白麓山走一趟!” “取到了龙舌兰后,一定要在第一时间里装在冰玉匣子里才行,要不然便失了功效。” 管他一年还是三年,先保住陈泽轩的命最重要! “是!!”阿翘应了声,“嗖”的一下子蹿出了房间。 刚跑出院子,却远远的看见了正往这里走的顾瑾璃,她“嗖”的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回了屋子里,气息微喘的通风报信道:“世子,皇上来了!” “两位前辈,还请……”陈泽轩神色一紧,刚张开嘴,逍遥子心领神会的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药丸。 然后,他便和净空大师一闪身形,瞬间不见了。 魏廖也眼疾手快的将屋内收拾了一番,将陈泽轩给扶了起来。 阿翘见没留下什么让顾瑾璃怀疑的蛛丝马迹,这才重新出去。 刚才,顾瑾璃没看到阿翘,见阿翘从屋内出来,她便问道:“世子怎么样了?” 阿翘努力的扬起唇角,语气如常:“世子今个好了很多呢,您快进去瞧瞧。” 顾瑾璃点头,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你这是去哪儿?” “奴婢去给世子熬点粥。”待顾瑾璃进了屋子,阿翘转身快步跑走。 顾瑾璃在外面说几句话的功夫,逍遥子那颗神奇的药丸便让陈泽轩的脸色看起来红润了不少,似乎当真只是得了一场小小的风寒。 他的声音听起来也有力了许多,对着这一身黑衣的顾瑾璃柔声唤了一句“笙儿。”。 顾瑾璃从头到尾将陈泽轩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后,发现他除了额头上沁着一层细汗之外,从面向上看好像真没什么大问题,这才坐下来佯怒道:“哥哥,你身子怎的变得这么差了,一个风寒也拖了这么多天。” 陈泽轩笑笑,配合着接话道:“哥哥老了,身体自然就差了。” 说罢,他视线落在顾瑾璃的小腹上片刻,声音喑哑道:“反应厉害吗?” 他记得南阳王妃曾说过,女子怀孕是极其辛苦的。 有的人在前期吃什么会吐什么,就算是不孕吐,但在饮食上也是极难找到合乎胃口的。 而且,随着月份大了,有的人还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腿脚水肿。 最让人担心的便是生产的时候,若遇到了胎位不正亦或者是大出血什么的,极有可能会一尸两命。 总之,女子生产跟去了鬼门关走一趟差不多了。 情感上,陈泽轩是不舍得顾瑾璃受这生产之痛的。 但理智上,他知道自己只能祝福她,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默默在心里为她祈祷。 顾瑾璃刚才板着脸的不自觉的柔和下来,她摇头道:“还好,没什么反应。” 细碎的阳光从雕花的格子窗落进来,一半投射在地上,一半笼罩在顾瑾璃的身上,忽然让陈泽轩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如果可以,他真的,真的很想让时空就停留在此刻。 谁也不要走,谁也不要动。 这辈子,只能以哥哥的身份去爱她,那又如何? 现在,他只有一个奢求,那就是能在她身边多陪一天是一天。 孩子不是他的也没关系,他不会偏执变态到像当年的顾成恩一样,为了完全的占有她,而容忍不下这个孩子。 因为,这个孩子也是她生命里的一部分,流淌着她的血,所以他会爱屋及乌。 只是,他在看到她后,又觉得三年的时间太短了。 他很贪心,还想要多陪着她一些时间怎么办? 不仅要看着孩子健健康康的出生,他还想要看着她牵着孩子的手学走路,直至看着她的青丝变白发,似乎才能满足。 心又在痛了,撕扯得陈泽轩想要将顾瑾璃拥在怀里。 但是,他不能。 因为,他怕这一抱,就舍不得松手了。 这一抱,会泄露了他的情绪…… 别开眼睛,陈泽轩压下心头的酸涩,强力的保持着笑容:“那差不多来年四月份就要生了。” “嗯,还有六个月。”顾瑾璃想着六个月后会迎来一个小生命,不禁道:“哥哥是天下第一公子,到时候,哥哥要给他取个名字。” 陈泽轩听罢,笑道:“你那幅对联,可是赢了第一公子的人,才学在我之上。” 二人提到往事,只觉得恍若隔世,心情都有些复杂。 说了这么多话,陈泽轩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的状态。 他又想要咳嗽了,可但凡是咳嗽,就十有八九的要咳出血来。 他可不能当着顾瑾璃的面咳血,压着声音,陈泽轩忍着心头的万分不舍,违心道:“时候也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身为皇上,在宫外停留太久不妥。” 顾瑾璃瞧着陈泽轩确实一副疲倦的模样,也不好再继续打扰下去,只能站起身道:“好吧,那哥哥好好休息,快些好起来。” “大臣们的奏折,还等着你和我一块看呢!” 知道顾瑾璃说的是俏皮话,陈泽轩点头:“好。” 顾瑾璃出了门口,站在台阶下面又回头看了一眼,刚好撞上陈泽轩那像是蒙上了一层轻雾一般的眸子,不知道怎的,心猛地一抖。 紧接着,魏廖关上了门,将她和陈泽轩的视线隔断了。 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顾瑾璃打算让阿翘留在这里帮她盯着陈泽轩。 估摸着顾瑾璃走出了院子,陈泽轩终于“不看痛苦”的将压在喉咙里的黑血给吐了出来。 一口黑血吐完,他人也晕了过去。 “轩世子!”魏廖惊叫的同时,屋梁上的逍遥子和净空大师二人也随之飞身落地。 “啪啪啪”,在陈泽轩身上的几处要穴上点了几下,逍遥子声音微颤道:“不好,要是再不解毒,世子活不过三日!” 魏廖一听,倒吸一口气。 第474章 多么可悲 兴许是老天保佑,也可能是陈泽轩命不该绝。 在魏廖望眼欲穿了整整一夜,已经等得灰心丧气的时候,差不多在第二日凌晨的时候,阿翘风尘仆仆的带着龙舌兰回来了。 装着龙舌兰的匣子表面上覆着一层薄冰,隔着几步远,就能让人能感觉到匣子里散发出来的寒气。 而阿翘,捧着匣子的两只手已经冻得通红。 她将匣子递到逍遥子面前,哆嗦道:“逍遥……逍遥子神医,龙舌兰……” “好,阿翘姑娘辛苦了!”逍遥子将匣子接过来,不忘记嘱咐道:“你一身寒气,快下去泡个热水澡,要不然会寒气入体的。” 魏廖也道:“阿翘姑娘,有了神医在这里,你就放心去吧。” “嗯。”阿翘的头发和眉毛上也像是染了一层霜似的,她搓着冻麻了的手,退了出去。 陈泽轩在服用了龙舌兰后,两种毒素在他的体内碰撞的疼痛,简直堪比剜心蚀骨之痛。 身上出了一层层的汗,将整个被褥都给浸湿了。 他的唇角也被咬破了,魏廖便只好将帕子塞进他的嘴里,任陈泽轩咬着。 需要考虑龙舌兰的药性,所以在陈泽轩痛了半个时辰后,才被人送去寒潭。 这半个时辰里,他痛得死去活来。 而下了寒潭,冰冷的寒潭水虽然能勉强麻木了他的部分痛感,可那锥心刺骨的寒冷几乎要将他冻得没了呼吸。 逍遥子和魏廖二人,生怕他挨不住,一左一右的守着陈泽轩,时不时的探一下他的鼻息。 熬了一夜后,待寒潭池里的水变黑后,才将陈泽轩抱回了南阳王旧府。 云国的皇宫里,老皇帝见亓国新帝同意了自己提出割让十座城池的建议,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可以落地了。 因为,亓国新帝收了这十座城池,也就意味着不会再对云国发举进宫了。 毕竟,吃人最短,拿人手软嘛。 除去了一件心事,他又可以坐拥美人,品尝美酒了。 当然,坐在他身边的美人不是迎妃,而是又换了一个新人。 说来也怪,几个月之前,大概也就是亓国新帝登基的日子前后,迎妃的宫殿不知怎的竟突然着火了,火势极大,迎妃和不少宫人都死在了大火里。 云国战败已经够让老皇帝憋屈了,又失去了迎妃这朵解语花,老皇帝这心里头怎能舒坦的了? 老太监见老皇帝郁郁寡欢,半个月前便派人寻了一个模样更迎妃相似的女子,送去了老皇帝的床上。 虽说只是一个替代品,但老皇帝勉强也就接受了。 只是,婕贵人却不依不饶,闹个不停。 迎妃莫名其妙的死了,后宫便无人与她争宠。 只要再生下皇子,那皇后之下,万人之上的皇贵妃的位子便势在必得。 可是,谁想满心期待着肚子里的这块肉,结果上个月生下来的却是个不带把的小公主,这可气坏了她。 现在老皇帝又有了新宠,她哪能守得住? 所以,三天两头的,婕贵人就要到老皇帝面前哭诉一通,这也让老皇帝很是烦躁。 这两日小公主生了病,婕贵人脱不开身,老皇帝难得能有一个与美人好好独处销魂的机会。 酒喝的差不多了,老皇帝抱着美人上了床榻,红纱帐落下,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迎妃当初明着是皇后安插在老皇帝身边的人,实则是莫离的人。 莫离被砸死在了山下,迎妃便获得了自由身,所以便自己放了一把火,逃出皇宫去了。 至于云国皇后,她许久联系不到莫离,很是不安。 后来,还是莫离的手下传信给她,与亓灏葬身于尧山下的那个人就是莫离,她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二十多年来,莫离一直都在骗她。 什么要灭了亓国,与她一同共享云国?这些都是屁话! 莫离这个满口甜言蜜语却狼子野心的男人,他是想灭掉亓国和云国,自己坐享天下! 想着自己对莫离毫无保留的信任,皇后只觉得自己愚蠢至极! 怒火攻心,她便倒在床上一病不起了。 在每日被灌下不少药后,她今个勉强能下床出门走走了。 走到御花园的时候,她听到两个小宫女在偷偷的谈论着老皇帝宠新妃宠到给人家舔脚趾头的地步,满腹辛酸。 当年,如果莫离没有出现,那她应当不会对老皇帝生出这等背叛之心来。 毕竟,当年新婚燕尔的时候,老皇帝待她也是一片情深意切的。 可是,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如果。 兴许是老皇帝早就察觉出了她对自己没有多少真情实意,这才将心思放在了其他女人身上…… 脚下一晃,她被宫女扶着回去了。 陈泽轩的毒当天就解了,仅仅调养了三日后,他不顾逍遥子和净空大师的劝阻,拖着还是多少有些虚弱的身子,执意进了宫,帮着顾瑾璃处理政务去了。 阿翘自然知道陈泽轩这么着急去见顾瑾璃的原因,因为他所剩下的时间不多,所以才更舍不得浪费与顾瑾璃相处的每一天。 往后的一个月里,每日早上在顾瑾璃下了早朝后,陈泽轩便都会随着顾瑾璃回御书房。 到了傍晚的时候,他便会离开回南阳王旧府。 风雨不断,在大家的印象里,似乎只要是有新帝的地方,旁边定会站着摄政王。 有人说,摄政王果然对新帝一片痴心,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 有人说,摄政王是担心新帝肚子里的孩子,要是孩子出现了个好歹,对太后那边就交代过不去了。 反正,摄政王现在已经变成了新帝的一条小尾巴。 顾瑾璃也发现了这个问题,陈泽轩最近有些反常。 下了早朝,她一边往御书房方向走,一边打趣道:“哥哥,你最近黏我黏得有点近,外面那些爱慕你的姑娘恐怕是要对我口诛笔伐了。” 虽然顾瑾璃肚子才五个月,也还没到需要人搀扶着才能走路的地步,可陈泽轩还是扶着她的胳膊,仿佛小太监搀扶着上了年纪的太后似的,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 他眸光微动,轻笑道:“你是皇上,谁敢对你如何的话,那就让他们掉脑袋。” 顾瑾璃摇了摇头,嫌弃道:“哥哥,那些姑娘们要是知道你是这样冷酷无情的人,一定会芳心大碎的。” 陈泽轩没有说话,继续低头看着脚下的路。 如果生命没有终止,他真的愿意付出一切,永远黏着她。 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 忽然,顾瑾璃站住了脚,她的脸色有些发白。 见顾瑾璃的表情有点不对,让陈泽轩不由得紧张道:“你怎么了?” 久违的疼痛,再次袭来。 “轰!” 顾瑾璃只觉得头痛欲裂,像是要炸开,血管突突的,有东西在里面钻来钻去。 “啊!”痛得尖叫一声,她整个人就要往地上打滚。 她知道的,一定是那只蛊虫作怪,一定是! 虽然只是一只虫子,可顾瑾璃却觉得体内有千万只虫子,它们成群结队的在啃咬着自己的神经,吸食着自己的血肉! 就连她的小腹,也在一阵阵的抽搐着! 不行,肚子里的孩子绝对不能有事! “哥……哥,孩子……”一张脸血色全无,顾瑾璃伸手护住肚子,张了张嘴,然后痛得晕了过去。 “笙儿!”陈泽轩大惊,将顾瑾璃横抱起来,一边往寝殿跑去,一边对手下道:“快,去将逍遥子神医请来!” 逍遥子和净空大师,顾及着陈泽轩的身子,所以仍住在南阳王旧府,打算等过段时间陈泽轩的身体状况稳定了再离开。 接到了宫里的消息后,师兄弟二人立刻赶到了宫里。 果然如顾瑾璃昏迷前所想的那般,她体内的蛊虫因为吸食了自己的血太久了,正在一点点膨胀。 尤其是现在顾瑾璃怀了身孕,胎儿的血肉对蛊虫来说,更像是美味佳肴一样,引得它蠢蠢欲动,骚动不安。 逍遥子在顾瑾璃的身上扎满了银针,封住了她所有的穴位,故而她现在对四周的声音什么都听不到。 深深的望着顾瑾璃,他幽幽道:“究竟是何人,竟如此的阴毒,在阿璃的身上下了蛊虫?” 陈泽轩攥着拳头,忿忿道:“是莫离!” “当初,他给笙儿种下了这‘同心蛊’的母蛊,说母蛊对人体没有任何危害,可以控制亓灏体内的那只公蛊。” “这不是‘同心蛊’,因为种了同心蛊的两个人,其中一人要是死了,另一人不能独活。”逍遥子一想到莫离这个恶人,神色冷冽起来:“此蛊名为‘血蛊’,以食人血肉为生。” 想起听人说过亓灏在与云国作战的时候,是因为心口痛这才坠马受伤。 逍遥子又继续道:“亓灏体内的,也不是同心蛊的公蛊,应该是‘噬心蛊’。” “噬心蛊不同于血蛊会在体内乱窜,它只会经常啃噬人的心脏,疼起来同样让人生不如死,折损寿命。” 亓灏带兵回京,与八皇子的那场大战,顾瑾璃在城墙上弹奏摄魂琴的事情,逍遥子也知道。 所以,莫离当初给亓灏和顾瑾璃二人分别下蛊的用意,应该是想让顾瑾璃通过操纵摄魂琴和亓灏体内的蛊虫来控制亓灏,待将亓灏除掉后,那么再借着顾瑾璃体内的血蛊,让顾瑾璃自生自灭。 至于陈泽轩,早在他五岁被莫离认了做徒弟没多久后,他的身体已经开始成为了盛毒的容器了…… 心计如此之深,手段如此毒辣,这世间除了莫离之外,恐怕再无他人了吧? 陈泽轩此刻,恨不得跑去尧山,挖地三尺,将莫离从地底下给挖出来,鞭尸后再喂狗。 “有没有法子将血蛊从笙儿的体内给拿出来?”眼底波涛滚滚,他咬牙问道:“古书上有记载过‘换血之术’,或者我们能否也大胆一试?” 逍遥子有些为难道:“‘血蛊’遇到血,便会无血不欢。” “一旦进入了人的身体,它便不可能再出来。” “当然,除非有新的寄主供它吸食,它倒是才有可能离开原寄主的身体。” “不过,血蛊对新鲜血液很是挑剔。” 他的话落下,屋内众人顿时都陷入了一片沉默。 没有人想到,这小小的蛊虫,竟还如此“与众不同”。 魏廖最近待在南阳王府,跟着逍遥子学了不少东西,但今个又无形之中受教了许多。 忽然,默不作声的阿翘开口道:“用我的血,把蛊虫引出来!” “不,用我的!”门口的荷香,大声道。 从荷香身后走出来的爱月也红着眼睛道:“你们谁也不要跟我抢,用我的!” 这三个丫鬟如此忠心耿耿,这片情意让魏廖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逍遥子同样很是感动,但还是道:“不是谁的血都可以的。” “不试试又怎么能知道?”爱月抹了一把眼泪,三两步走到了逍遥子面前,眼神坚定道:“逍遥子神医,你让我试试吧?” 逍遥子很是犹豫,因为先不管他们当中谁的血能对“血蛊”的胃口,只说要是真的成功引出“血蛊”,那中蛊的人,一样还是要受这蛊虫的毒害! 可是,顾瑾璃体内的“蛊虫”,一定要尽快的引出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左右为难,逍遥子很是纠结。 “神医!”见逍遥子举棋不定,爱月干脆“噗通”跪在了地上。 “砰!” “砰!” 荷香和阿翘也一同跪下,神色同样不容逍遥子拒绝。 逍遥子挣扎了一会,只好道:“那就试试看吧。” 用匕首先后在顾瑾璃和阿翘的腕间割了一道口子,然后将二人的伤口靠近,让彼此的血融为一体。 当然,伤口不深,却足以让血蛊钻出来。 血蛊此刻被逍遥子用银针固定在顾瑾璃的眉心中间,若是它对新鲜的血液感兴趣,便会开始蠕动。 可是,在接下来荷香和爱月二人试过后,那蛊虫还是纹丝不动。 陈泽轩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她们的不行,还有我的血可以试试。” 若是他的毒没解,自然是不能试的。 毕竟,血里有毒,万一感染了顾瑾璃的血怎么办? 不过上个月,他体内的毒素已经被龙舌兰和寒潭池给解了,血液便是干净的了。 这几个丫头都可以为了顾瑾璃不顾一切,更何况是他呢? 说罢,陈泽轩撸起袖子,露出了手腕。 逍遥子老眼闪过一道惊讶之色,下意识道:“不行,轩世子你不能……” 连阿翘也捂着伤口,连连摇头:“世子,您不可以!” 陈泽轩抿唇不语,他蹲下身子,拿起匕首,用力割了一刀,血瞬间淌了出来。 他刚将伤口贴在顾瑾璃的腕上,只见顾瑾璃的眉心竟隐隐动了一下。 陈泽轩眸光一喜,而阿翘和逍遥子,还有一直撵着佛珠的净空大师却变了脸。 “这是……动了?”爱月和荷香不敢置信,眼睛连眨都不敢眨。 那蛊虫确实动了,一开始,它很缓慢的避过眉心两边的银针开始往下移动。 后来,从脸颊像滚珠似的,快速的钻入了顾瑾璃的衣襟里。 接下来能发生什么,大家都能预料到。 顾瑾璃的腕间猛地鼓起,又猛地平缓,紧接着那狡猾的蛊虫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钻入了陈泽轩的伤口里。 陈泽轩闷哼一声,脸色煞白。 “世子……”阿翘捂着嘴,不禁低呼了出声。 荷香和爱月二人紧紧的握着手,她们的心里很是愧疚纠结。 一方面顾瑾璃的蛊虫终于引出来了,可另一方面这蛊虫却引到了陈泽轩的体内。 这是不是意味着,往后陈泽轩要代顾瑾璃承受着这蛊虫的折磨呢? 只是,她们并不知道,陈泽轩的身子外表看着健壮,可却像是一棵被掏空的树干一样,虚弱的不堪一击。 就连他平时沉稳有力的脚步,底气十足的声音,都是刻意为之。 除了个别知情人,没人知道,陈泽轩不能练武不能动力。 好比是一个重新黏在一起的陶瓷娃娃,一摔就碎。 蛊虫进入到了他的体内,这岂止是让他承受蛊虫发作的疼痛这么简单? 说是在要他的命,也不为过! “轩世子,你……”逍遥子很是难过,他重重的跺了一下脚:“你们都出去,我有话要单独与轩世子讲。” 爱月和荷香对视一眼,然后拉着抽抽搭搭的阿翘离开了房间。 魏廖大概能猜到逍遥子要和陈泽轩说什么,他叹了口气,也心情沉重的出了房门。 逍遥子又心疼,又生气,痛心道:“轩世子,你可知道,你体内的蛊虫会消耗你的血气,现在你极可能连三年的活头都没有了?!” “你怎么……怎么这么傻?!” “我不后悔。”陈泽轩按住伤口,低眸望着顾瑾璃,扯了扯唇,轻声道:“别说活不了三年,就是现在要我死了,也比亲眼看着她痛苦来的好。” “再说了,我现在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他将顾瑾璃的头发理了理,手轻轻抚在她渐渐恢复常色的脸上,喃喃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她再重要了。” “你!”逍遥子不知道该说陈泽轩是痴情,还是愚不可及好,他的头也痛了起来。 揉了揉眉心,坐了下来。 净空大师看多了世间的痴男怨女和生死离别,他到底是比逍遥子想的透彻。 拍了拍逍遥子的肩膀,他安慰道:“师弟,一切都是天意,莫要再难过了。” 逍遥子看着握着顾瑾璃手的陈泽轩,他抿紧了唇。 起初,他和净空大师还觉得陈泽轩对顾瑾璃是利用的成分居多。 但是后来时间久了,他们才知道原来陈泽轩是真的爱上了顾瑾璃。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如果眼前的情况换成了他和净空大师,只怕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将蛊虫引到自己身上来。 与其说是天意,倒不如说是莫离那个罪魁祸首太可恶! 吐出胸中郁气,逍遥子站起身来,走到床榻旁边,将顾瑾璃身上的银针一根根给拔了下来。 把过脉后,他继续道:“她无碍,没意外的话,半个时辰后便会醒来。” 脸虽没转向陈泽轩,可话却是对陈泽轩说的,这是要他放心。 陈泽轩感激的看着逍遥子,对他行了个礼:“多谢前辈。” 逍遥子也不忍心再责怪他,冷哼一声,随即反手探在了陈泽轩的手腕上,神色变得严肃了起来。 半晌,他又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将近一个月多来,他比过去几十年叹气的次数都多。 “你要是还想多陪她些时日,就好生的养着吧,莫要再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了。”逍遥子这次没再说陈泽轩还剩下多少日子,因为他不想说出那戳人心窝子的话来。 模棱两可,谁也不要过问,至少接下来的日子每一天都是快活的。 若是有了一个准确的数字,那么日子就像是用手指头数着过一样。 每过一天,便少一天,这是多么可悲的事情啊! “好。”陈泽轩微微一笑,倒不如不笑。 因为,这笑让人看了越发的心疼。 摇了摇头,逍遥子与净空大师离开。 三个丫鬟和魏廖见逍遥子和净空大师出来了,立即走了进来。 魏廖上前,就要给陈泽轩把脉:“世子,您身体怎么样了?” 爱月也紧张的凑到床榻前,小声的唤着顾瑾璃:“主子。” 陈泽轩对魏廖摆摆手,对爱月道:“笙儿没事了,半个时辰后醒来。” 爱月听罢,拍了拍胸口,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这就好。” 转念一想,她又不安道:“可是,蛊虫进了您的身体里,您岂不是……” 陈泽轩意味深长的看了魏廖一眼,沉声道:“没事,只不过会偶尔痛一下的。” 之前,净空大师和陈泽轩的对话,除了阿翘和魏廖听得完整,荷香和爱月只听到了后半截。 她们并不知“血蛊”不止是折磨得人疼痛难忍,还食人血肉,耗人血气。 所以,陈泽轩在见两个丫鬟脸上的愧疚之色淡去了几分后,放缓了语气:“这件事情,不要让笙儿知道。” “她现在有孕在身,情绪不能受影响。” 爱月和荷香迟疑的想了一下,还是点头应声道:“是,奴婢知道了。” 阿翘低着头,涕泪泗流。 第475章 自保王牌 顾瑾璃醒来后,睁眼见到的人便是陈泽轩。 而那三个丫鬟,也眼睛红红的站在一旁。 尤其是阿翘,眼睛肿得像个核桃。 得知是逍遥子将她体内的蛊虫取了出来,顾瑾璃心中感慨万千。 一来,她当初是借着“林笙”的身份回京的。 为了骗取逍遥子手里的玄机门,她也欺骗了逍遥子。 二来,逍遥子不计前嫌,救了她和孩子。 所以,对逍遥子,她是既感激又愧疚。 陈泽轩一眼看透顾瑾璃的心思,他安慰道:“当初你我都是被莫离给骗了,怪不得你。” “前辈心胸宽阔,不会与你计较的。” “再说了,你手里有林笙当年给你的医书,怎么说也算前辈半个弟子了,前辈更是不会责怪你。” 顾瑾璃听罢,心中的负罪感少了许多,点点头。 顾及着顾瑾璃刚醒来,不宜多说话,因此陈泽轩怕打扰她休息,只嘱咐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出了宫门口后,他的心口猛地一痛,攥着拳头,他上了马车。 可能是体内没了蛊虫,也可能是逍遥子派人送来了大量的补药,总之往后这一个月,顾瑾璃吃的香,睡的也好,整个人比之前胖了一圈。 不过,她即便是胖了,因为骨架子小,看着也比寻常人瘦。 三个丫鬟见顾瑾璃身体一切正常,也就彻底放下心了。 比较反常的倒是陈泽轩,他这个月不像上个月那样整日寸步不离的出现在顾瑾璃面前,而是隔个三五天才见一面,将顾瑾璃遇到棘手的奏折带回南阳王旧府,第二天再派人送回宫里去。 要不是偶尔还能见着陈泽轩的面,顾瑾璃真会去南阳王旧府看看,是不是真如外面的传言那般,摄政王在府里藏了个小美人,要不怎的有时候连早朝都不上了呢? 十二月初九,在距离陈泽轩没进宫的第七天晚上,顾瑾璃坐不住了。 六个月的肚子已经完全显形了,一边抚着肚子在屋子里散步,她一边沉思道:“阿翘,哥哥最近到底在忙什么?” “我怎么觉得,他有些不对劲。” 阿翘正在给顾瑾璃收拾入冬的衣裳,她低下头,小声道:“皇上,奴婢也不知道。” 她怎么敢告诉顾瑾璃,陈泽轩的身子越来越差了呢? 要不是逍遥子在跟前守着,恐怕陈泽轩早就…… “笙儿,在背后说人坏话,可不是个好习惯。”突然,陈泽轩的人影出现在了门口。 门口的灯笼被风吹起,摇曳的光芒照在他那一身映得紫衣潋滟风华。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顾瑾璃一怔,转身看着陈泽轩,见他面色好像比上次见面还白,身子也消瘦了一些,不禁皱着眉头,“哥哥,外面都说你金屋藏娇,乐不思蜀了。” “难不成,这是真的?” “胡说八道。”陈泽轩走上前,故意沉下了脸:“哥哥岂是那等被美色迷惑的人?” 顾瑾璃注意到陈泽轩的脚步略显虚浮,声音也是明显在强撑着,她眯了眯眼睛,“你最近身子不好?” 说罢,不等陈泽轩回答,她伸手就要抓向陈泽轩的手腕。 陈泽轩眸光一闪,扬手一躲,从怀里掏出来一封信,“你看看。” 顾瑾璃不满陈泽轩刚才的躲避,视线落在信封上,语气不满:“这是什么?” 陈泽轩薄唇紧抿,神色莫辨:“云国皇帝纵酒过度,身子可能快不行了。” “嗯?”顾瑾璃眨了眨眼睛,然后将信封拆开。 快速看完后,她问道:“那……哥哥是如何想的?” 皇后缠绵病榻多日,婕贵人生的是个公主,除了傻太子之外,若是老皇帝驾崩了,云国皇室再无人能继承皇位。 而陈泽轩是真正的云国太子,是皇室正统。 只是,那些觊觎云国皇位的人,应当不会甘心将皇位拱手送给陈泽轩。 又像是上次云国提出割地赔偿一事,陈泽轩将问题抛了回来:“你希望我如何?” “我如何想不重要,重要的是哥哥如何想。”顾瑾璃捏紧了信纸,直直的看着陈泽轩:“哥哥若是要回去,我倾尽一切也会帮哥哥把皇位拿回来。” “哥哥若是不愿,咱们只当这件事情与咱们无关。” 陈泽轩沉默片刻,缓缓道:“我待会就启程。” 顾瑾璃说的都是真心话,只是却没想到陈泽轩竟这么着急回去,所以心里不免得有些说不出来的失落。 见顾瑾璃张了张嘴,却又不说话,陈泽轩轻声道:“我若不回去,那老皇帝一死,皇位必定会落入他人手里。” “现在虽然云国国力不及亓国,但你是女子,等孩子长大成人,有能力担起江山社稷的时候,还要很多年。” “很难保证多年后,云国会不会变得强大起来。” “到时候,你和孩子……” 陈泽轩说着说着,语气低了下去,眼神中也流露出无限的哀伤。 他不敢想象,多年后,没有了他的顾瑾璃会面临着怎样的困难和坎坷。 有人欺负她的时候,顾念时和尹子恪还有没有能力护着她? 就算孩子长大了,云国还是不足以威胁到亓国,可她的孩子会是一个明君吗? 若不是,那…… 他不可能告诉顾瑾璃,他担心的东西好多,好多。 而每一件“担心”的事情,都是与她有关。 早在当初得知自己真实身份的时候,他为了顾瑾璃就放弃了回去继承云国的资格。 因为,他想在她身边。 可现在,同样是为了顾瑾璃和孩子,他改变了主意。 他要回亓国,继承老皇帝的皇位。 只有将云国掌控在自己的手里,才能为顾瑾璃扫除威胁的隐患。 当然,他可能不会活得太久,但是他会提前为顾瑾璃的未来做好打算的。 即便是永远的离开了她,他也会为她留下自保的王牌。 顾瑾璃的眼睛湿润了,她没想过陈泽轩回去是为了自己和孩子。 一时心口沉甸甸的,她的眼泪落了下来,“哥哥……” “好了,哭什么?”陈泽轩也忍住自己的眼泪,捏了一下顾瑾璃的脸,故作轻松道:“哥哥是回去做皇帝的,你要笑才行。” 顾瑾璃想着待会陈泽轩就要启程,实在是笑不出来:“非得现在就走吗?明天也不晚的。” 陈泽轩扬起的唇角看着也很是勉强,他轻轻擦着顾瑾璃的眼泪,低声道:“笙儿,父王和母妃不知道我的身世。” “若是我大张旗鼓的回云国,那他们便会知道自己的儿子亲生被莫离害的变成了一个傻子,我不想让他们难过。” “还有,不管谁问起我,你只需对外宣称我云游四海了即可。” 见顾瑾璃的眼泪越流越多,像是擦不干净,他无奈道:“实在不行,你就说我带着府里藏的那个小美人私奔了。” “噗哧”,这话总算是逗乐了顾瑾璃。 顾瑾璃平稳了一下情绪,哑着嗓子道:“那你得经常回来看看我,要不然以后孩子生出来,可就不喊你舅舅了。” 陈泽轩想着可能还活不到等孩子喊舅舅的那天,他忍着心口的绞痛,牵着嘴角,宠溺道:“好。” “可是。”顾瑾璃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道:“云国的大臣也见过你,还是会有人将你回了云国的消息散播出去。” “人家说,一孕傻三年,看来果真不假。”陈泽轩揉了揉顾瑾璃的脑袋,又从衣襟里拿出了半张面具,戴在了脸上。 除了一双眸子,便只剩下薄唇和棱角分明的下巴了。 陈泽轩凝望着顾瑾璃,被面具挡住的眼角,溢出一滴清泪。 将顾瑾璃抱住,他小声道:“笙儿,千万别忘了我。” 他很害怕,自己死后,不仅会从她的世界里消失,还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被无情的时光从她的心里给抹去。 所以,他恳求她记住他。 可是,他是不是太自私了? 要她记得自己,就如同记得离开的亓灏一样,岂不是又会活在同样的悲伤里? 但是,要她忘记他的话,他真的说不出口。 留下,离开,都是因为爱她。 那么,就允许他放纵这一次吧? 顾瑾璃当然不知道陈泽轩话里的深意,她拍了拍陈泽轩的后背,笑道:“哥哥,云国和亓国又隔得不远,你怎说的跟生离死别似的?” 这可不是生离死别吗?陈泽轩这一去,还不知道下次见面会不会是下辈子。 “世子,该启程了。”门外,有人提醒道。 顾瑾璃看了那男子一眼,只觉得有些面熟。 眉清目秀的,声音也比寻常男子细软一些,倒像是个女扮男装的。 陈泽轩松开顾瑾璃,又道了一句“照顾好自己”,摘下了面具,强笑着离开。 待陈泽轩下了台阶,顾瑾璃拍了一下脑门,认出了那人:“玫妃!” 阿翘也是最近才知道玫妃在陈泽轩身边办事,只不过因为陈泽轩的身体,她连尹子恪都没时间去想了,哪里还记得要将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禀告给顾瑾璃? 走到门口,顾瑾璃伸着脖子目送着陈泽轩消失在了黑夜里,才回屋。 见顾瑾璃打了个呵欠,阿翘扶着她上了床榻。 “哒哒哒”,载着陈泽轩的马车出了城门。 马车上,陈泽轩捂着嘴,一阵阵的咳嗽着。 感觉到胸腔内血气翻涌,又有种想咳血的感觉,他便掏出出发前逍遥子给他的小白玉瓶,从中倒出了一颗药丸塞入了嘴里。 清凉之感蔓延开来,也将那血腥味给压了下去。 抚着胸口,他靠在身后的软塌上。 逍遥子和净空大师都不赞成他回云国,因为他的身体状态实在是太差了。 可是,拗不过陈泽轩的坚持,故而逍遥子只好给他准备了不少珍贵的药材和调养身子的药丸,以备不时之需。 快赶两天,慢赶三天。 回云国的这条路不难,难的是他又要回到那种勾心斗角,步步为营的日子了。 这次,没有人再与他并肩作战。 一切,他都要一个人面对。 但一想到顾瑾璃,他便有了支撑下去的勇气。 撩开车帘,他有气无力道:“快一点。” “是。”李玫儿知道,时间对陈泽轩来说很是宝贵,因此勒紧了马缰,高举起了马鞭。 “哒哒哒”,马儿飞速的跑了起来。 两日后,一个戴着面具的神秘男子出现在了云国的皇宫里。 谁都不知道他是从何处来的,谁也不知道他姓甚名谁。 可是,第二日,云国老皇帝却唤来了朝中数十位德高望重的老大臣,当众下了遗诏。 遗诏一出,顿时惊得老大臣们险些尿了裤子。 原来,竟是二十多年前,老皇帝在外头惹下的风流债找上门了。 很多人都质疑这个私生子的身份,但是老皇帝一口咬定已经滴血验亲过,确实是他流落在外面的龙种无疑。 就连皇后,也默认了。 所以,大臣们的质疑无效。 当然,大臣们深知现在的云国国力衰弱,是如何都比不得亓国的,老皇帝现在又吊着一口气在,国家早晚都要成为旁人的了,所以谁当皇上又有什么区别呢? 总不能让傻太子继位吧?那只会让他们更早的做亡国奴。 百姓们同样只想安稳度日,谁在那位子还真不怎么关心。 大家想来想去,也就默默的承认了老皇帝的遗诏。 刚下了遗诏,云国老皇帝便驾鹤西去了。 三日后,即十二月十五,老皇帝的后事处理完,新帝登基。 说来也是奇怪,云国与亓国水火不容,而新帝登基那天,亓国新帝不仅将之前的十座城池送了回来做贺礼,还放话出来说,往后两国友好往来,源远流长。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在示好? 云国的百姓们,瞬间对他们的新帝佩服仰慕得五体投地。 有人说,新帝一身黑袍,站在高高的白玉台阶上接受众人的恭贺时,像极了在天空中翱翔的雄鹰,大有睥睨天下的王者霸气,让大家看到了云国的大好未来。 有人说,新帝从不摘下脸上的面具,一定是样貌过人,怕乱了天下女子的心。 总之,人们关于云国新帝的热议,丝毫不逊色于亓国新帝。 某个云国亓国交界处的偏僻村落里,乡野小民也将云国新帝夸得天花乱坠,说他是天降福星,特意来照拂云国的。 两个戴着斗笠的人刚好路过,听着周围对新帝止不住的赞美,对视了一眼。 女子伸手摸向腰上的利剑,眼底杀气滚滚。 男子摇了摇头,然后握住女子的手,轻声道:“紫桑,过去的就过去了。” 这位“紫桑”,便是死在云亓联姻路上的紫桑公主。 那日在去亓国的马车上,叶玄清端着食物的时候,紫桑望了外面一眼,动了动唇。 叶玄清点了点头,也仅仅用口型,告诉紫桑:“万事俱备,主子放心。” 紫桑悬着的一颗心放松了下来,她便打翻了食物,做做样子。 果不其然,事先安排好的刺客便蹿了出来,制造出了一场路遇刺杀的大戏来。 而且,她还特意栽赃在了亓灏的头上! 她的好父皇不是一心想让她嫁给亓灏吗?那她就做出死在亓灏手里的假象来! 一来,挑起云亓两国的矛盾! 二来,她虽说是假死,但是也绝对不会再在这世上露面。 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死了,她要让父皇后悔,后悔他的一意孤行! 她活着的时候,父皇不珍惜她,将她给推开。 她死了,她便要做他心头的那根拔不出的刺! 地上有她和叶玄清的“死尸”,而他们二人便躲去了山洞。 叶玄清在保护她的时候,身上受的伤可是实打实的。 所以,必须得先处理伤口才行。 这场刺杀过后,这世上便再无紫桑公主了。 云国那个伤心的地方,她再也不可能回去了。 她不再是以前那个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她的身边除了叶玄清,便一无所有了。 所以,那就干脆与叶玄清一起浪迹天涯吧! 江山被谁夺去,皇位谁坐上去,她才不要再去在意。 云国的一切,父皇的一切,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在她“死”后,与她再无丁点瓜葛! 从懂事起到现在,她一直都是为了父皇而活。 现在,她的心早死了,余生便要为自己而活! 前几日听到云国老皇帝将皇位传给了陈泽轩,紫桑当时只是冷笑了一声。 叶玄清一开始还担心的看着紫桑,后来见她没什么情绪波动,暂时放下心来。 这些日子漂泊在外,紫桑不是公主了,叶玄清也不是她的侍卫了。 二人的关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缓和。 放下对老皇帝的执念,紫桑也能感觉出来叶玄清对自己的心意。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与其去讨一个心里根本就没有自己的人的欢心,倒不如好好的接纳爱自己的人的心意。 算是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对方一个机会。 反握住叶玄清的手,二人继续往前走,谁也没有说话。 不过,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随着云国新帝的登基,云国的国力也在蒸蒸日上。 再加上两国互通往来,两国百姓们之间的关系也相处得百年难遇的融洽。 刚登基,陈泽轩对于云国的朝堂并未有多少深入了解。 所以,他没有可靠的帮手,信任的大臣,只能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 登基几个月来,他每日废寝忘食,整顿朝堂之外,培养自己的忠臣,为顾瑾璃以后铺路。 开始,他会每隔几天都会给顾瑾璃写信。 每次收到陈泽轩的信,顾瑾璃必定在第一时间回复,后来收到的信便少了,倒变成了她主动往云国寄信了。 每隔个三五天写一封,记录着亓国最近的趣闻,还有孩子的状态。 偶尔陈泽轩会回信,不回的时候顾瑾璃也不会恼。 毕竟,云国就像是一块田地,因为老皇帝的疏于打理而荒废了,朝堂也像是一个苹果,从苹果心开始完全都腐烂了。 要想重振云国,陈泽轩需要耗费很多的心力,没时间回信也是正常的。 当然,有时候没消息也是一种好消息。 时间总是过的飞快的,一转眼到了来年落英纷飞的四月。 在顾瑾璃生产前的一个月,端不住架子的太后总算是回来了。 上次,顾瑾璃让赵大人往白麓山送了信去,太后也回了信。 太后本以为,顾瑾璃在收到信后,一定会亲自去行宫将她给接回来的。 哪怕顾瑾璃不亲自去,也总会派人去的。 谁知,太后左等右等,等了几个月也没等到人去接。 她老人家气性大,又小心眼。 高高在上了大半辈子了,怎能让一个小女娃给拿捏住? 何况,这女娃还占了他们亓家的皇位! 憋着一股气,太后决定还就在这行宫住到寿终正寝了! 可是,随着离顾瑾璃生产的日子越来越近,太后越发的坐立不安了。 兰嬷嬷知道,太后是拉不下脸来,于是偷偷的派人知会了传话筒赵大人一声。 赵大人这个老机灵鬼,自打上次在荷香的暗示下押赌注押对,赚了一大笔银子,他对顾瑾璃越发的“忠心耿耿”了。 所以,他屁颠屁颠的将太后要回来的消息告诉了顾瑾璃。 顾瑾璃知道太后要回来,也没说什么,派人将她给迎回了宫。 只不过,太后仍旧是住在原来的寿康宫。 顾瑾璃从没给太后请安过,太后也没表露出要召见她的意思,二人竟就这么在没有碰面的前提下,相安无事的处了一个月。 四月初六这日,宫里上下都弥漫在一片紧张的气氛里。 内殿,产婆一声声的喊道:“皇上,您用力,再用力!” 外殿,太后坐在椅子上,一会坐下,又一会站起来,整个人瞧着焦躁不已。 兰嬷嬷看不过去了,不禁劝道:“太后,您别担心,奴婢瞧着皇上的肚子不像是个逆胎,一定会顺顺利利产下小皇子的。” 回宫后,太后虽然仍旧不待见顾瑾璃,可却派兰嬷嬷每日都偷偷的在暗地里瞧顾瑾璃一眼。 不仅如此,还派人将顾瑾璃每日的吃食都记录下来。 顾瑾璃对于太后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也只当不知道。 她可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太后这是在关心自己,要不是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想必太后这辈子都不想见到她的。 太后肯定不是头一次见女人生孩子了,可兴许是岁数大了,这次竟提心吊胆起来:“你听听,她都在里面叫唤了快一个时辰了,哀家怎么能放心?” 荷香和爱月,阿翘没经历过生子,她们只听到里面顾瑾璃的痛呼声就忍不住的头皮发麻,见太后这沉不住气的样子,更担心起来。 抓着阿翘的手,爱月的眼睛盯着内殿,小声道:“阿翘,以后咱不生孩子了,真的好吓人。” 阿翘很想点头,但一想她连心上人都没追到,还谈什么孩子?因此没接话。 又过了半盏茶时间,“哇!”的一声,殿内总算是传来的婴儿响亮的哭声。 这哭声,如同一道天籁之音,拂去了太后心头的焦躁。 “恭喜太后,皇上生下了一个小皇子。”产婆小跑着出来,将喜讯第一个禀告给了太后:“母子平安。” 太后白着的老脸顺气有了血色,她抓着兰嬷嬷的手,老泪纵横:“灏儿……灏儿他有后了!” 爱月和荷香也喜极而泣,擦了擦眼泪,赶紧往内殿走去。 阿翘也想去看一下顾瑾璃,可一想尹子恪和杜江、秦峰他们还等在外面,便转身出了大殿。 尹子恪见房门开了,神色关切道:“皇上她怎么样了?” 阿翘道:“大家放心,母子平安。” 秦峰一听,猛地转身,“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朝着尧山的方向重重磕了一个响头,泪花在眼眶里打转,“王爷,您听到了吗?皇上她给您生了一个皇子!” “您可以安心了,往后小皇子会和我们一同替您护着皇上,没人敢欺负她了!” 这话让其他几个人听了,也一阵心酸。 阿翘叹了口气,准备往回走,却被尹子恪给喊住了,“阿翘姑娘。” “丞相大人?”阿翘不解的回头,看着尹子恪。 尹子恪指了指阿翘的头,温和道:“你的发带松了。” 阿翘一愣,抬手摸了摸,果然后面绑着的鞭子松松垮垮的垂了下来。 若是尹子恪不提醒,可能过会她的头发会全部散了开来,那可就太失礼了。 “多谢丞相大人。”阿翘脸一红,立刻重新将发带系好。 尹子恪望着她微红的脸,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融化。 第476章 懂了悟了 亓国新帝,诞下了一名皇子,普天同庆的同时,云国皇宫里此时却一片愁云惨淡。 陈泽轩脸色苍白如纸,眼睛凹陷下去,几个月的时间,模样憔悴得形容枯槁。 他身上扎满了针,瘦的皮包骨头,肋骨根根分明,脆弱得一个女子都能将他给抱起来。 一口一口的吐着血,好像要把体内最后一口血吐干净才甘心。 李玫儿一边给陈泽轩擦着嘴角,一边哽咽道:“神医,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原本,他还有三年的活头。 可是,为了顾瑾璃,她将顾瑾璃体内的“血蛊”给引到了自己的身上,这本就对身体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不仅如此,登基以来,陈泽轩恨不得将一天的时间当作两天来用,争分夺秒的忙于各种事情,他单薄虚弱的身子又不是铁打的,怎能不在辛苦的日理万机中过渡透支? 精神惕励日益俱下,蛊虫发作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 起初,只是阵痛,后来连带着从头发丝到脚趾,从五脏六腑到全身上下的三千六百多个毛孔,都在痛。 而近日,他又开始大量的咳血了。 咳血这个症状,在逍遥子看来,是最差的状态了。 陈泽轩的身子,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了。 他原本那双璀璨的眸子正在渐渐的涣散光彩,意识也在消退。 见陈泽轩合上了眼睛,逍遥子也红了眼睛。 他不知道该不该说自己真的无能为力了,捏着最后一根针的手在颤抖,唤道:“轩世子……” 陈泽轩的眼珠子动了动,似乎有了点反应。 逍遥子将银针插在陈泽轩的印堂穴上,说着能拉回陈泽轩意识的话:“轩世子,你一定要撑住。” “今日,阿璃生产,你还没见过她的孩子,撑住!” 说着说着,逍遥子的眼眶一酸,眼泪还是落了下来。 恐怕,只有顾瑾璃才能唤醒陈泽轩了。 除此,任何人,任何事情,似乎都不能从死神的手里将陈泽轩给夺回来…… 果然,半晌,陈泽轩费劲的抬起沉重的眼皮,双唇嗫嚅,“笙……笙儿……” 他的声音像是马上就要断了的琴弦,让人听了都整颗心都跟着乱颤,生怕这根弦突然就断了。 逍遥子见陈泽轩总算是回了神,立刻再接再厉道:“不管怎样,你都要撑住!” “你许久都没见她了,你得回去见她!” 是的,从那碗离开亓国后,陈泽轩再未回过亓国。 在身体状况勉强还好的时候,不管每天忙到多晚,他都会在烛光下给顾瑾璃写信。 后来,便体力不济了,写信的时间隔得有些久了。 每次蛊虫发作,都如穿肠毒药一样,痛苦难忍。 而他又不可能让外界知道自己种了“蛊虫”的事情,更不能让旁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身为一国之君,永远没有脆弱的资格。 他本就是在云国老皇帝临驾崩之前匆忙接的皇位,即便是现在大臣们表面上看着服服帖帖的,可人心难测,谁知道肚子里都藏着什么样子的鬼心思? 尤其是在他的身体力行下,云国国情有了起色,不少的人一定想要从他手里夺走这现成的果实。 所以,他又怎敢在人前流露出异样来? 蛊毒不分场合的发作,他除了全力隐忍,别无他法。 人前接受众人的跪拜,人后他多次像一条被命运狠狠踩在脚下的狗。 汗流浃背,血染衣襟。 没有任何尊严,只能死命的扛着,没有半分反击的能力。 只有身边的人,才能明白,他在这位子上坐着,承受了哪些常人所不能承受之痛…… 这时,有人从外面进来,拱手道:“皇上,亓国新帝产下了一名男婴,母子平安!” 陈泽轩听罢,唇角微微弯了弯,再次闭了眼睛。 “皇上!”李玫儿“噗通”一声,痛哭了起来。 当初进宫,她是受了陈泽轩的指使。 虽然,她是莫离的人,可多年前却是陈泽轩救了她的性命。 所以,陈泽轩是她的恩人。 不管陈泽轩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当然,她对陈泽轩只有感激之情,主仆之义,并不涉及男女之情。 生活在最底层的人,受尽过百般磨难的人,最能懂得温暖的可贵。 可能在陈泽轩看来,他只是在李玫儿出使任务失败后,以三言两语从莫离手里救了她,这并不算得什么温暖。 但是,能让自己活下来,对李玫儿来说这就是最大的温暖和善意。 故而,李玫儿见陈泽轩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现在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很是悲痛。 逍遥子不死心的又往陈泽轩的嘴巴里塞了颗药丸,然后给陈泽轩把脉。 陈泽轩的脉象微弱到需要逍遥子很久才能摸到,可好在还能摸到,这已经算实属不易了。 拔掉银针,逍遥子擦了一下眼角,声音嘶哑着对李玫儿道:“皇上睡着了。” 提心吊胆的李玫儿一听,刚想舒口气,可逍遥子却语锋一转,低声道:“吩咐下去,可以准备一下了。” 准备什么,逍遥子没说,可屋内的李玫儿和刚才进来报信的手下,以及坐在一旁一直双手合十,以及默默祈祷的净空大师却能听懂。 “皇上……”李玫儿哭得抽噎,瘫软在地上。 陈泽轩现在只凭着一口气硬撑着,纵使是再多的灵丹妙药,也再无任何用处了。 逍遥子走到了窗边,望着院子中间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心中满是悲凉。 与这棵大树比起来,床上的陈泽轩就是没了生机的枯木。 若是能将这棵大树的蓬勃生命力注入陈泽轩体内,这该多好啊? 可惜,不可能。 如净空大师之前所言,世间万物,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生命,有来,有去,有生,有死。 来的时候,身边的人都在为你喜庆。 走的时候,身边的人都在为你哭泣。 所以,生死确实是一个轮回。 没有人能避免死亡,正如新的生命也无法自己决定是否要降生一样。 在这世上活一场,来一次,便是一场修行。 不管对与错,爱与恨,在最后这一刻都会变得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爱了,恨了,懂了,悟了,这便是没有辜负生命的意义。 陈泽轩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李玫儿眼睛一眨不眨的守着陈泽轩,见他睁开了眼睛,眼神不似白天那般浑浊,清凉了许多。 面上一喜,可随即想到这可能是逍遥子说的人死之前的“回光返照”,她的眼泪汹涌如洪水:“您放心,亓国皇上生了个小皇子,母子平安!” 见陈泽轩好像在吃力的说着什么,她将耳朵贴在他的唇边。 陈泽轩说的极慢,李玫儿勉强猜到了什么,赶紧起身打开柜子,将里面的锦盒拿了出来,试探道:“皇上,要把这个送去亓国吗?” 陈泽轩听罢,无声的动了动唇。 这一次,他用了好长时间。 每一句遗言,都像是针一样,慢慢的扎着李玫儿的耳朵和她的心。 “皇上……”李玫儿紧紧的握着盒子,泣不成声:“奴婢记住了,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所托。”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陈泽轩嘴角溢出一丝微笑来,他永远的闭了眼。 在亓国皇宫的那段日子,一开始为了隐瞒身份,不显山不露水的李玫儿,在背地里不知道遭受了青妃赵青青的多少刁难,还有受了不少宫女太监们的白眼,都不曾掉过一次眼泪。 可是,这些日子,因为陈泽轩,她跟之前得知陈泽轩命不久矣的阿翘一样,都快将这辈子的眼泪都给流光了。 “呜呜呜……皇上!” 李玫儿哭声撕心裂肺,让外殿的逍遥子和净空大师二人心中的悲凉越发的浓重了。 他们之所以进去,怕的就是亲眼看到陈泽轩离开。 尽管活了一大把年纪,但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个画面,他们还是无法接受的。 李玫儿在里面哭了好久好久才出来,她将手中的盒子递给逍遥子,嘶哑的声音跟撕裂的破布一样难听:“这是逍遥阁和万窟楼的令牌,是皇上作为礼物送给亓国小皇子的。” 逍遥子“嗯”了声,迈着沉重的步伐进了房间,净空大师也跟在了后面。 陈泽轩的面容很是平静,嘴角淡淡的笑容,让人觉得他似乎只是在人间历完劫,回到了天上去了。 净空大师轻叹一声,合起手掌,虔心为陈泽轩念了一段往生咒。 他的声音低沉中又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回响着在屋子里,渐渐让逍遥子和李玫儿的心变得平和起来。 陈泽轩像是一只燃尽的蜡烛,他生命已经结束了,而亓国皇宫里那诞生的新生命才刚开始。 几多忧愁,几多欢喜。 顾瑾璃生产的时候虽然很是艰辛,可好在母子平安。 自打小皇子被抱了出来后,太后一个劲的夸赞小皇子跟亓灏小时候一模一样,稀罕的不得了。 一张老脸满是慈爱,哪怕是被小皇子尿在了身上也舍不得撒手。 爱月和荷香不敢上前去看小皇子,只能回了房间照顾顾瑾璃。 顾瑾璃受累了,沉沉的睡着,一直睡到了晚上。 朦朦胧胧的睁开了眼睛,她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干哑着嗓子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爱月往顾瑾璃嘴里喂了点水,回道:“现在是戌时了,您饿吗?奴婢派人给您端点吃的过来?” 顾瑾璃摇了摇头,看了一下放孩子的小摇篮,皱眉道:“孩子呢?” “您放心,孩子被太后在外殿抱着呢,安全的很。”爱月见顾瑾璃要坐起来,立刻往身后塞了个枕头,“您可不知道,太后从白天一直抱小皇子到现在。” “奴婢想看看小皇子都不让看,她也不嫌累的慌。” 顾瑾璃眉头舒展开来,淡淡道:“小皇子不能太长时间被人抱着,对脖颈不好,让太后把小皇子给奶娘抱吧。” “是。”爱月点头,出了房间。 太后本来很不高兴,但一想顾瑾璃说的好像还是有丁点道理,再加上兰嬷嬷担心太后的身体吃不消,在兰嬷嬷的劝告下,太后便不舍的将小皇子交给了奶娘,怏怏不乐的回了寿康宫。 奶娘抱着小皇子到顾瑾璃面前,顾瑾璃望着那一团粉嘟嘟的小东西,整个心都软了。 孩子睡得正香,他的眉眼看着像亓灏更多一些,也难怪太后对这小东西如此喜爱。 眼里不自觉的溢出一丝温柔,她小心翼翼的握着孩子的手,轻声道:“就叫他亓珩吧。” 古书记载:“珩,佩上之横者。云佩上玉者,谓此乃玉佩最上之玉也,统言曰佩玉。析言则珩居首,以玉为之。依玉藻所言,则当天子白玉珩。所以节行止也者,谓珩所以节行止,故字从玉行。” “珩”为佩玉上面的横玉,因居首位而有统率之意。 节,约束也。节行止,即举止严谨规范。 君子不可行无状,故而顾瑾璃希望她和亓灏的儿子,不仅能为士之表率,而且还能统御四方。 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对荷香道:“派人往云国报个信,让哥哥安心。” 荷香一边看着小皇子,一边道:“皇上放心,阿翘早就让人送信去了。” 顾瑾璃笑了笑,便让奶娘将小皇子抱下去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阿翘捧着一个盒子进来,垂着眼睛道:“皇上,这是云国皇上连夜派人送来的礼物。” “哦?”顾瑾璃看着那精美的盒子,好奇的打开。 待见到里面的三枚令牌后,她怔了一下。 逍遥阁,万窟楼,玄机门。 逍遥阁和万窟楼是陈泽轩送的,玄机门一直都在逍遥子手里,顾瑾璃没想到他们二人会这么大的手笔。 有了这三枚令牌,无疑于将这天下最好的信息网、杀手组织和军器制造都掌握在了手里。 抿了抿唇,她问道:“逍遥子神医也在云国?” 阿翘昨晚半夜便接到了陈泽轩没了的消息,她点头,说着善意的谎言:“逍遥子和净空大师刚好路过云国,所以便派人将玄机门的令牌也一并给送来了。” 顾瑾璃想着太久没见到陈泽轩了,她将盒子合上,沉声道:“你告诉哥哥,礼物我收下了,不过他若是再不回来看看我和珩儿,珩儿长大了可就真不喊他舅舅了。” 阿翘眸光一颤,眼底水雾四起。 顾瑾璃瞧着阿翘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解道:“阿翘,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眸光一暗,她的语气冷了起来:“是不是,哥哥他出事了?” 阿翘连连摇头,解释道:“不是,皇上您别多想,世子他没事,是奴婢自己……” 顾瑾璃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尹子恪曾说有了心上人一事,不禁问道:“还是因为子恪?” 阿翘张了张嘴,含糊的“哦”了声。 感情的事情,顾瑾璃也不好插手,只能安慰了阿翘几句。 阿翘心不在焉的听着,然后便离开了大殿。 顾瑾璃瞧着阿翘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某处山清水秀的地方,一对妙龄男女正相互依偎在一棵大树下。 男子已经醒来,但女子还靠在他的肩头酣睡着。 见她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不安,眉宇间神色透露着惶恐,男子轻轻的推了推,女子,唤道:“玉淑,玉淑!” “哥哥!”玉淑惊叫一声,然后猛地睁开了眼睛。 男子担心的看着她,问道:“做恶梦了吗?” “齐萧,我梦到了哥哥。”玉淑紧紧握着齐萧的手,声音里带着哭腔:“他说他要走了,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来跟我告别。” “他的身上都是血,身后是万丈深渊,一直对我笑,笑得我好害怕。” 说着说着,玉淑的眼泪滚滚落下,语气也急促起来:“齐萧,这个梦是不是预示着什么?” “哥哥他……他不会真的……” 齐萧知道玉淑对陈泽轩的感情,他拍了拍玉淑的后背,将她揽在怀里安慰道:“不会的,梦都是相反的。” “亓国皇上不是说了吗?世子在外面游山玩水,虽然天大地大,但咱们总会遇到他的,你不要担心。” 齐萧最初是陈泽轩安排在顾瑾璃身边保护她的,后来陈泽轩回了南阳王,顾瑾璃担心陈泽轩,又将齐萧派了回去。 此后,齐萧便一直都留在了南阳,保护南阳王和王妃、玉淑的安全。 玉淑原本一颗心都挂在了陈泽轩身上,可后来大概是被齐萧的真情给打动了,总算是放下了陈泽轩。 有时候,人的感情很是奇怪。 你将自己画地为牢,偏执着爱一个人,以为永远不会走出这个死角。 可是,不知怎的,有一个人会闯劲了你的心里,然后莫名其妙的触动了地牢的某个机关,将你从心牢中拉了出来,往你的心里注入了温暖和阳光,融化了你心里的坚冰。 最奇怪的是,你可能排斥很多试图接近你的人,但却只对这一个敞开了心门。 而齐萧,便是打开玉淑心门的那把钥匙。 南阳王和王妃本就不是世俗的人,他们只想玉淑可以得到幸福。 见玉淑难得的有了喜欢的人,二老很是高兴,因此特意将这两个年轻人“赶”了出来,让他们游山玩水散心的同时,好好的利用独处的空间培养感情。 只是,纵使人间有相逢,但他们这辈子永远不可能再遇见陈泽轩了…… 玉淑点点头,也拥住了齐萧。 亓国新帝诞下皇子,取名为“亓珩”。 虽然极少有人见过小皇子的容貌,但小皇子是父亲是宁王爷,母亲是新帝,这二人的长相在人群里便是最出众的,想来生的后代也必定是生得龙姿凤璋。 兴许是人们爱屋及乌,便将新帝的仰慕转移到了小皇子身上。 百姓们接下来一个月最新议论的焦点便成了小皇子,有人说他一双眼睛生的清澈动人,遗传了新帝。 有人说,小皇子虽还只是个襁褓里的婴孩,便已经能听懂人意。 那些根本就没机会见到小皇子的人,却能将小皇子传得成了神童,个个都能将说书先生给比下去了。 云国的百姓们对这亓国新帝新诞下来的小皇子也很感兴趣,毕竟同样都是新帝,亓国的新帝孩子都出生了,而自家的新帝后宫还空空如也,这哪能不让人着急呢? 云国百姓也效仿亓国百姓们,给大臣们写建议信,建议云国新帝赶紧选秀纳妃,但是一个月过去了,建议信都石沉大海,百姓们也就死心了。 五月的风,轻柔温暖,阳光也很是明媚。 河面上,泛着一只小船。 一个灰色衣袍的少年迎风立在船头,静静的望着前方。 他的身边,同样也站着一个绿衣小少年,只不过那绿衣少年的个头却不及灰衣少年的高。 绿衣少年的穿着,看着倒像是个侍卫,可是从言行上看,似乎丝毫没有侍卫的样子。 他一边将胳膊搭在灰衣少年的肩膀上,一边垫着脚,扬着明媚的小脸嬉笑道:“少爷,您别整日这么不苟言笑好不好?” “您瞧瞧我,整日的开开心心多好。” 被称为少爷的灰衣少年皱了皱眉,推开了绿衣少年的手,“穷开心。” 转身,他走进了船舱。 绿衣小少年撇撇嘴,轻哼道:“我叫开心,人又穷,自然就穷开心咯!” 对着灰衣少年高冷的背影吐了吐舌头,绿衣小少年又咋咋呼呼的一边喊着“少爷”,一边跟小尾巴一样黏了过去。 一旁的小祥子想着小少年刚才的话,念叨了几遍小少年的名字,忽然脑海中隐约出现了一张灰扑扑的小脸。 大概是三年前的某一天,他跟随着八皇子和亓灏在京城里逛,在一条狭窄的小祥子里似乎也遇到过一个叫做“开心”的小乞丐。 那年,八皇子才九岁,而那小乞丐也七八岁的模样。 年纪虽小,但却古灵精怪的,与这绿衣少年有些相似,大眼珠子乱转的时候,肯定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不过,那小乞丐是个小女孩。 八皇子现在是庶民,无家无亲无友,无牵无挂无念,便带着小祥子一路乘着船随便飘。 飘去了哪里,就是哪里。 而这绿衣少年,则是在上个月借着八皇子将船靠岸时,偷偷摸摸的溜进了船舱,说什么躲避坏人追杀。 他一上了船舱便赖着不走了,一口一个“恩公”称呼八皇子,此后更是厚颜无耻的以“侍卫”的身份缠上了八皇子。 像一块狗皮膏药,甩也甩不掉。 八皇子已经没了身份没了地位,也不怕人家惦记算计他什么,而且又赶不走小少年,也只能任由他跟着了。 一开始,小祥子还很是受不了小少年整日的在八皇子身边叽叽喳喳的,但时间久了,他觉得忽然多个伴儿也挺好的。 至少,有了小少年的存在,八皇子的身边也不冷清了。 “少爷,这香囊您赏都旧了,就赏给我行不?” “少爷,您把剑收起来,我不要了还不行吗?” …… 听着船舱里的动静,小祥子知道小少年又不死心的打起了八皇子腰上那香囊的主意了,习以为常的继续着手下煮茶的活儿。 第477章 第一女帝 一年后,七月十四,云国的傻太子因为不小心掉入了井里死了,所以云国皇后当夜也悬梁自尽了。 随着第二天云国发丧,一道圣旨像是数万颗地雷一样,震惊了云亓两国。 那就是,登基不足两年的云国新帝,竟下了圣旨,要退位。 与其说是退位,倒不如说是将皇位拱手送给亓国新帝。 对此,云国百姓们纷纷认为新帝一定是因为皇后的死受了刺激,或者是被人给操控了,要不就是被下了降头。 云国官员们群体上书要云国新帝三思而后行,但云国新帝执意如此。 官员们了解新帝的雷霆手段,说一不二的性子,只能无奈的接受了这个现实。 有乐观的官员觉得,如果由亓国新帝接手云国的话,其实对云国来说也没什么区别。 毕竟,现在两国关系友好得亲如一家。 之前还有不少人偷偷猜测,两国的新帝相处得之所以如此融洽,他们一定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亲密关系。 所以,两国合并也在情理之中。 而亓国百姓们在震惊之余,则感慨自家新帝的治国能力竟已经到了让别国皇帝无地自容的地步了。 虽说,在云国皇帝的励精图治下,云国正以一片大好的形势继续发展,可与亓国比起来还有着很大的一段差距,以至于云国皇帝一时想不开,竟将皇位给送了过来。 当然,这些都是对亓国新帝盲目崇拜者的臆想,至于其中内情,谁也猜不透。 毕竟,除了云国皇帝之外,谁也不知道。 就连晚上接到了退位诏书的亓国新帝,也脑袋一片空白。 在静坐深思了半盏茶后,不顾众人的劝阻,连夜风风火火的亲自赶去了云国。 在这一年里,亓国新帝带着人修了一条联通云亓两国的便捷大路,可以不用再像之前那样需要辛苦的绕过弯曲的山路才能到达云国了,节省了不少的时间。 顾瑾璃到了云国皇宫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而戴着面具的云国新帝,似乎早就料到了顾瑾璃的到来,他一身黑袍,早早的等在了台阶上。 待顾瑾璃被人迎着过来,他藏在袖子里的手不免得紧了紧。 顾瑾璃风尘仆仆,大步流星的上了台阶,布满血丝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云国新帝,气息微喘:“为什么?” 云国新帝静静的看着顾瑾璃,并未言语。 顾瑾璃凝视着云国新帝片刻,眼睛里闪过一抹怒色。 素手轻扬,她手里的银针抵在云国新帝的颈间,一字一句道:“说,你是谁?” 云国新帝苦涩一笑,轻声道:“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说罢,他屏退了一旁的小太监,往内殿走去。 “皇上,小心有诈!”这时,跟在身后的杜江神色谨慎的提醒道。 顾瑾璃犹豫了一会,还是跟了过去。 杜江与秦峰对视一眼,也紧跟其后。 到了内殿后,里面空无一人。 顾瑾璃四下打量了一番,冷声道:“哥哥呢?你将他如何了?” 云国新帝走到书柜后,不知道触动了什么机关,只见书柜后面竟出现了一个暗格。 暗格上面,竟供奉着一个灵位。 灵位上,写着几个让顾瑾璃浑身冰冷的字,亓国南阳王世子陈泽轩之牌位。 他是云国真正的太子,可却被莫离骗为凤国太子。 多年来生活在仇恨里的他,有三个身份。 而死后,他选择的却是自有记忆来便拥有的身份,也是最温暖最干净的身份。 南阳王世子,有着疼爱他的父母,有着显赫的身份,在世人眼里举世无双,白玉无瑕,如谪仙似的人。 活着的时候,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脸上戴了一层又一层的面具,时间久了,他都忘记了真实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了。 回到云国后,他与云国皇帝、皇后通过滴血验亲正式了自己的身份。 病入膏肓的云国皇帝从未想过,自己的儿子会被人掉包成了南阳王世子,喊了敌国的王爷二十多年父王,一时悲愤交加。 皇后的反应比老皇帝还大,因为她没想过,莫离骗了她的感情并利用她不说,竟还丧心病狂的将真正的太子给换了! 她本就病弱的身子更是弱不禁风般,摇摇欲晃,被人抬回了宫里。 老皇帝撑着一口气,匆匆下了圣旨,传位给了陈泽轩。 后来,陈泽轩继位,皇后也从未踏出过宫门一步。 似乎,陈泽轩这个新帝与她没什么关系似的。 他不是她的儿子,只是一个外人,还是回来抢皇位的外人。 可能,这些年来,她将所有的母爱和耐心都给了傻太子,所以对这突然多出来的一个儿子并没有什么感情。 毕竟,皇后只是怀胎十月,将陈泽轩给生下来了而已。 生恩不及养恩大,所以陈泽轩只希望自己死后,灵魂可以继续回到南阳。 回到那个充满自由和谐的地方,那个纯净有爱的地方…… 冰冷的牌位近在咫尺,可却像是有一道无形的沟壑,横跨顾瑾璃面前。 顾瑾璃怔怔的望着那牌位,两脚像是生了根,牢牢的扎在了这地上。 她的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无法接受道:“怎么会……” 云国新帝摘下了戴了一年多的面具,露出了李玫儿的脸:“当初您身体里有蛊虫,又怀着小皇子,所以必须要将蛊虫从体内引出才行。” “那蛊虫要从您的身体里出来,必须重新寄生在活人身上。” “皇上也中了主上的毒多年,那时候虽然被逍遥子神医给解了毒,可最多只能活三个年头。” “为了救您,他便不顾大家的反对,将蛊虫引到了他自己身上。” 想起了陈泽轩痛苦的模样,她忍不住落泪:“每次毒发,皇上都痛不欲生。” “再加上没日没夜的处理政务,他的身子便彻底的垮了。” 李玫儿吸了吸鼻子,继续道:“为免居心叵测之人趁机作乱,皇上下令封锁驾崩的消息,并让我假扮他。” “至于遗体,皇上说想要火葬,将骨灰撒去南阳。” 顾瑾璃听到这里,不用想也能猜到,为何他对自己避而不见的原因了。 还有之前她收到的那些信,也一定是李玫儿代劳的了。 蛊虫在她体内兴风作浪的那种感觉,她比谁都清楚。 那种痛,能让死人疼活了,活人疼死了。 陈泽轩需要多大的毅力,才能一次次的熬了过去? 她以为,莫离只给自己下了蛊,没想到多年前就对陈泽轩下了手,真是可恶! 不,最可恶的应该是陈泽轩,他中了毒,为什么不说? 谁又允许他擅作主张的将蛊虫引到了他身上的?谁允许他死后火化的? 他,不是这世上最深情的人,而是最无情才是。 因为,他除了一个毫无意义的灵位之外,连一个衣冠冢都没有留! “这也是皇上的意思。”李玫儿将手里一道明晃晃的圣旨给了顾瑾璃,李玫儿继续道:“皇上说,在皇后死后,便将皇位传给您。” 顾瑾璃手里拿着这圣旨,只觉得千斤重。 当初陈泽轩回云国,便说过是担心云国往后会对她和孩子造成威胁。 可是,她从没想过,他是要将云国也交到她的手里,要她一统天下…… 是的,只有将天下攥在了手里,才真正做到了至高无上。 陈泽轩对她的这份情意,太重太沉,让她如何还得起? 李玫儿见顾瑾璃咬着唇,一副明明悲痛欲绝却又要强忍的模样,小声道:“您可能不知道,皇上他最讨厌的便是黑衣服,因为主上最喜欢黑衣。” “但他回到云国后,所有的衣服都换成了黑袍,所有的菜式都是按着您的口味来的,每日不管多忙,也会将您写给他的信从头到尾看一遍。” 顾瑾璃捂着胸口,心脏抽搐的越发的厉害。 李玫儿擦了擦眼泪,缓和了一下情绪,半晌才道:“皇上他这辈子从来没爱过任何人,而您……是唯一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只是,您心里装着的人是宁王爷,所以皇上他爱您,却不敢说。” 爱一个人,便会悄悄的变成了他的样子,爱上他的习惯和喜好。 在亓灏离开后,顾瑾璃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亓灏的样子。 而在离开顾瑾璃后,陈泽轩也喜好着顾瑾璃的喜好…… 将圣旨紧紧的搂紧怀里,顾瑾璃泪如雨下,满心的悲伤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淹没一样,痛哭道:“哥哥……” 眼前的床是陈泽轩离开之前躺的地方,脚下的土地被他每日踩过不知道多少次,这个房间里的一切都沾染过陈泽轩的气息,只是顾瑾璃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她,永远的失去了他。 现在想来,早在一开始,他便做好了所有的打算。 戴着面具回云国,不以真面目示人,并对外宣称“轩世子”游山玩水去了,那是因为他担心如果有朝一日离开了人世,南阳王和南阳王妃知道了难过,以方便死后找人代替罢了。 一颗心揪得生疼,顾瑾璃走到牌位前,伸手小心翼翼的抚摸着,轻声问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这一问,让李玫儿刚停住了眼泪,再次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了。 顾瑾璃见李玫儿哭得伤心,转头又红着眼睛问道:“他可走得平静?” 李玫儿脑海中浮现出尹子恪临死前交代完遗言后,那了却心事的笑容,心酸道:“您生产那日,皇上没的。” “走的……不平静。” 虽然知道,有时候谎言会让人心里舒服一些。 但是李玫儿却无法撒谎,当然也绝对不是故意让顾瑾璃不舒坦,只是觉得有些事情,必须要让顾瑾璃知道。 比如说,陈泽轩对她的爱有多深,为她付出了多少,为她承担了多少。 只有让顾瑾璃知道,才算得上对得起陈泽轩。 “不平静”,听起来远比详细具体的将陈泽轩死前的凄惨痛苦描绘出来还要扎顾瑾璃的心。 深吸一口气,她缓缓道:“你出去吧,我想要静静。” 李玫儿重新戴上面具,退出了房间。 一旁的秦峰和杜江,此时也都一脸怅然动容。 他们以为,自家王爷当年对顾瑾璃的痴情已经是无人能敌了。 没想到,陈泽轩更是爱到了痴狂的地步。 二人虽然无法对顾瑾璃的难过无法真正的感同身受,但也能非常理解她的心情。 对视一眼,叹着气离开了。 顾瑾璃将圣旨放下,她抱着陈泽轩的灵位坐在地上许久许久。 努力的回忆着她第一次见陈泽轩的时候,一时竟想不起何时何地了。 这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让她越发的觉得自己亏欠陈泽轩的东西太多。 爱,是让这世间最让人快乐幸福的糖果,也是能最让人痛苦煎熬的毒药。 爱一个人是没有道理的,如果可以,她真的宁愿陈泽轩不要爱她。 如果不爱她,那他便不会为了她放弃那么多的东西,云亓两国的皇位,甚至是生命…… 李玫儿出了大殿后,便离开了云国皇宫。 因为,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一张面具,让众人皆不知真正的云国皇帝早在一年前离开了人世,也瞒住了陈泽轩的真实身份…… 秦峰和杜江在门外守了几个时辰,见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不禁担心起来。 就在秦峰打算推门进去的时候,门猛地开了。 顾瑾璃的脸有些苍白,尽管脸上已经没了泪水的痕迹,可那通红的眸子里还染着未干的晶莹:“回宫。” 脚步虚浮的下了台阶,她回头又看了一眼,才不舍的转身往宫门口走去。 七月十七,亓国新帝回到亓国后的第二天,便宣布竟两国合为一国,改国号为“清”,自称“元清帝”。 “清”,朖也,澂水之皃。 顾瑾璃以“清”为国号,寓意深刻丰富。 做人要清净纯洁,做官要清正廉洁,君臣要努力将国家打造成一个清平盛世! 两国合为一国,彻底的实现了“天下大同”! 曾经亓国老皇帝和云国老皇帝多年未做到的事情,而顾瑾璃做到了! 不仅顾瑾璃做到了,她还是历史上的统一天下的第一女帝! 这样的女子,简直就是一个传奇! 百姓们本就对女帝敬佩得五体投地,如此更是疯魔了,他们在民间自发的为女帝建立了一个庞大的拥护组织,整日的在街头巷尾散发着印有女帝“丰功伟绩”的各种画像。 画像上的女帝,倾国倾城,确实是九天仙女下凡尘。 当然,有内部知情人透露,女帝的画像之所以如此逼真,那是因为画像是出自丞相大人之手…… 女帝登基后,身上的重任更重了,因此她待在御书房里越发的深居简出,能见到女帝的人真的是少之又少,就连小皇子见到女帝的次数都很是有限。 好在,小皇子天资聪颖,到了四岁的时候,在丞相大人的教导下便能诵诗书了,也让女帝省了不少心。 腊月的天,大雪纷飞。 一个女子牵着裹着厚厚小花棉袄的小女娃站在了顾成恩的墓前,她拂开墓碑上的雪,低声道:“子涵,这是伯父,娘的旧友。” 被唤作“子涵”的小女娃粉雕玉琢,懵懵懂懂的点头。 当初得知顾成恩在顾瑾璃的登基大典上被炸死时,她黯然泪下。 因为,她知道,这次顾成恩是真的死了,永远不会在回来了。 没多久,她竟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与她发生过关系的男子,至始至终都只有顾成恩一个人,所以孩子不是顾成恩的还能有谁? 当时,她的心情是极其矛盾挣扎的。 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她决定留下这个孩子。 因为不管顾成恩做过多少不能让人原谅的错事,可是孩子是无辜的。 可是,她要如何对父母以及外界交代这个孩子呢? 就在她收拾起包裹准备离开莫家的时候,李绍出现了。 他为莫芷嫣解决了这个棘手的问题,莫家父母原来一心想撮合李绍和莫芷嫣,见他们二人竟有了孩子,于是欢天喜地的为二人操办了婚礼。 之后,莫芷嫣便带着孩子离开了京城。 三年的时光,再加上李绍和孩子的陪伴,莫芷嫣对顾成恩的感情已经变得非常平淡了。 但想着这世间无人再来祭拜他,不免有些凄凉,故而每年在顾成恩的忌日,莫芷嫣都会带着孩子来墓前祭拜一下。 不过今年,她来迟了。 因为,她在七月份为李绍生下了一个属于他们二人的小男孩。 而至于顾成恩才是李子涵的亲生父亲一事,她并没有对孩子说 毕竟,孩子的世界里洁白无瑕,如一张白纸,没有任何成人的复杂。 孩子不该是谁的附属品,她的亲生父亲是谁,是什么样子的人,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而且李绍对两个孩子一视同仁,对她细心宠爱,这一生就这样下去足矣。 活在当下,把握好现在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忽然肩头上一暖,莫芷嫣回头,只见李绍为她披上了一件厚实的披风。 莫芷嫣柔柔一笑,“走吧。” 李绍将伞递给莫芷嫣,抱起李子涵离开,在雪地里留下两串脚印。 与此同时的黑风寨,同样被银装素裹的包裹在冰雪的世界里。 虽然外面的风大又凛冽,可屋内却是暖烘烘的。 张晓芳正在坐在火炉旁边,翻动着正冒着香气的番薯,一旁安静的坐着一个男子。 男子的整张脸上留下被烧灼的疤痕,看着很是骇人。 他眼巴巴的瞅着番薯,说话含糊不清道:“妹妹,大傻饿。” 张晓芳无奈的叹了口气,将番薯从火上拿了下来,还不等她嘱咐几句,滚烫的番薯便被大傻给抢走了。 烫的叫了一声,大傻很是委屈。 张晓芳将番薯捡了起来,仔细的剥开了皮,吹了吹,才递给他。 余光瞥见门口不知道何时站着的狗子哥,她对他招了招手,笑道:“狗子哥,也给你烤了几个。” 当年张晓芳在相府里,被顾成恩废了武功并灌下了一碗绝育药后,她便不再是那个身轻如燕,能上房揭瓦的女侠了,而变成了曾经最讨厌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整个黑风寨都对顾成恩深恶痛绝,恨不得拔剑杀回京城,将顾成恩大卸八块。 但在张晓芳的阻拦下,他们也只能将憋屈在心里。 依着张晓芳的身体状态,只适合静养,不适合操持寨中事务,故而张晓芳便将寨主之位传给了二当家狗子哥。 后来,身体养的差不多了,张晓芳除了没有武功不方便外,生活起居什么的完全一如从前。 后来的后来,张晓芳嫌在寨子里待的太闷,又背着大家溜了出去。 可是回来的时候,却带回来一个浑身焦黑,面目全非的男人。 男人的气息微弱的跟已经没了呼吸的死人一样,寨子里的老大夫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将人跟救醒。 可惜,醒来后的男人脸全毁了,声带也被火给烧伤了不说,他的脑子也坏掉了! 不仅没有任何记忆,最重要的是他现在的心智就跟五六岁的孩童一样! 一看到张晓芳,张嘴就是喊“妹妹”。 对于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大傻”,寨子里的兄弟们都觉得很是莫名其妙。 有人觉得张晓芳将一个陌生人给救活后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没必要再将人留在寨子里,赶出去让大傻自生自灭的好。 张晓芳只说人傻了,脸还毁了,万一赶出去后吓到了外面的人怎么办? 所以,大傻就这样留了下来,一待就是三年。 张晓芳对大傻的态度很是奇怪,有时候会无限纵容他,仿佛他真的是一个孩子一般。 有时候,张晓芳会默默的一看大傻,就好久,而且神色还透露着一股淡淡的悲伤。 尤其是,在大傻傻乎乎的一遍遍喊着她“妹妹”的时候,她的表情会更加怪异。 总之,时间长了,大家也都习惯了寨子里有这么个大傻的存在。 毕竟,大傻除了人傻之外,听话乖巧,不会惹是生非,大家伙也就当个小猫小狗养着了。 狗子哥这些年也沉稳了许多,越来越有大当家的风范。 寨子在他的领导下,快速的壮大起来。 有人要给他娶媳妇,都被他拒绝了。 故而,在狗子哥坐下后,张晓芳一边将番薯递给他,一边试探道:“狗子哥,青龙寨的寨主赛金花怎么样?” 狗子哥拿着番薯的手一顿,面无表情道:“不怎么样。” 张晓芳撇撇嘴,刚想说什么,却被大傻拉住了袖子。 只见大傻将剥好的番薯塞到他手里,笑的憨憨的:“妹妹,吃。” 他的脸看久了也没那么恐怖了,一双眸子清澈如水,竟让张晓芳心里一酸。 脑海里回想起七年前的初见,他们是处于官匪对立的双方。 她带着弟兄们埋伏在他去黑风寨的路上,与他大打出手…… 那时的他,一身蓝衣,潋滟风华。 隐去眼底的水雾,她笑着接了过来,摸了摸大傻的脑袋:“乖。” 世间的爱恨情仇,哪能算得清楚呢? 糊涂度日,这辈子恍恍惚惚也就过去了。 谁欠了谁,谁伤了谁,在某一天释怀后,什么都变得不重要了。 兜兜转转,除却那些伤害,他又回到了她身边。 不管他爱过谁,拥有过几个女人,反正最后在他身边的是她。 若他们之间是一场曲折离奇的故事,那这样的结局,也不错。 炉火熊熊的燃烧着,曛暖了张晓芳眼里的流光。 第478章 我心不离 鹅毛般的大雪,将天地瞬间染成了一片银白色。 今日的女帝,并未像之前那般忙于批阅奏折,她难得的背着手,站在窗户面前,目光幽幽的眺望着远方。 昨夜,顾瑾璃梦到了亓灏。 人们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没有人知道,她日日夜夜都在想他,从未有过一刻忘记过他。 也只有昨夜,他在离开自己五年,第一次进入了她的梦境。 梦里的他,依旧是经年不变的一身黑色衣袍。 他的一张脸棱角分明,深情款款的望着她,然后从远处缓缓走来,温柔的唤了声“阿顾”。 五年,足以让很多事情发生变化。 她先是成了亓国的皇上,后又成了一统天下的女帝,就连他们的儿子也已经成了四岁的小大人了。 而他仍扎根在她的心底深处,不曾动摇过。 她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里,未语泪先流。 可是,眨眼的功夫,亓灏便在她的眼前消失了。 她慌了,像疯了一样大声的嘶喊着他的名字,可惜他再没现身。 这种得而复失的恐慌,将她给惊醒了。 不知道是梦里的泪,还是现实的泪,已将枕头给打湿。 睁着眼睛,她慢慢的看着漆黑的天,开始亮了起来。 整个脑海里都是亓灏的那一声声“阿顾”在回响着,扯得她撕心裂肺。 看着那洁白的雪花,她的心才一点点的静了下来。 再回想昨晚的梦,她在想,是不是该去尧山的衣冠冢去看一下亓灏? “母帝。”这时,一道稚嫩的声音将顾瑾璃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顾瑾璃低头,看着一旁的小团子,柔声道:“怎么了?” 小皇子一张小脸虽然看着有一些婴儿肥,但是五官简直就是一个缩小版的亓灏。 尤其是那一双黝黑的桃花眼,每次在看着顾瑾璃的时候,都让她以为自己眼前的人是亓灏在看着自己。 整日面对着这样一张小脸,她又怎有机会将亓灏忘记呢? 小皇子桃花眼眨了眨,问道,“今日儿臣听丞相师父对阿翘姑姑说了一句话,儿臣很是不明白,想请问一下母帝。” “哦?”一听到小皇子提到尹子恪和阿翘,她好奇道:“什么话?” 小皇子认真的想了想,一字不差的重复着尹子恪当时的话:“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别看小皇子还是个小奶娃,但是小皇子的记忆力超群,凡是丞相大人教导过的东西,他都是过目不忘,过耳成诵。 小皇子不仅有着与这个年纪不符的高智商,而且也不似寻常娃娃那般喜欢撒娇依赖大人。 他思想早熟的厉害,几乎可以与半个成人对等。 有时候在顾瑾璃与尹子恪谈论国事的时候,他在一旁听着,竟偶尔也会插进去几句自己的见解。 很多人都说,这是九天玄女生了一个仙童。 顾瑾璃一怔,唇角的笑意更大了。 在当年生下小皇子的半年后,杜江与爱月成了亲。 三年前,接了云国的皇位后,秦峰也总算是鼓起勇气娶了荷香。 而阿翘与尹子恪,仍旧是不冷不热,不远不近的处着。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丞相大人,另一个则是女帝身边贴身女官。 除了偶尔的碰面聊上几句,似乎私底下也极少有相处的机会。 要论二人关系的突飞猛进,则是去年冬天的时候,尹子恪从马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腿骨,伤势很严重。 阿翘在得知消息后,不管不顾的就冲去了尹家。 也不顾尹大夫人奇怪的眼光,阿翘自顾自的衣不解带的在尹子恪床前伺候了几个月。 阿翘不是像爱月一样,是个心里想什么就会表现在脸上的人,而且她的话也不多。 对一个人的爱,只是通过实际行动默默的对一个人好。 加上爱月早年就已经将阿翘的心思透露给了尹子恪,所以尹子恪也当然知道阿翘对自己的心意。 他很是纠结,一时有些迷茫。 尹子恪至今仍未娶妻,这不仅成了尹大夫人的一块心病,当然也成了整个清国百姓们操心的大事。 早些年,尹大夫人得知女帝的孩子是亓灏的,也就对将尹子恪送去女帝的后宫死了心。 不过,给尹子恪娶妻还是她的头等要事。 但是,依着尹子恪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贵身份,不用尹大夫人自己去给尹子恪搜罗“媳妇”,京中的众多媒婆都主动的拿着姑娘们的画像往大夫人面前送,尹家的门槛都被踏破了。 可是到了现在,尹子恪依旧拒绝了所有女子,孑然一身。 随着京中百姓们开始怀疑尹子恪其实根本就不喜欢女子,是个断袖的时候,尹大夫人终于耐不住性子了,也降低了所有门第要求。 只要是个女子,能生孩子,就可以了! 她亲力亲为,开始自己去给尹子恪相姑娘,奈何又过了三年,尹子恪还是自己单着,这怎么可以! 去年看到了阿翘对尹子恪关心的过分,尹大夫人起初奇怪,随后便兴奋得了不得。 阿翘虽然只是个女官,但总比让尹子恪娶了一个男人好! 所以,尹大夫人便对阿翘殷勤备至,给二人制造各种机会,恨不得立刻抬着八抬大轿就将阿翘给迎娶进门。 久而久之,也不晓得是被阿翘的真情给感动了,还是迫于尹大夫人的压力,尹子恪倒是真的对阿翘开始上心起来。 只是,多年来,他的一颗心里只装过顾瑾璃一个人,默默的爱着顾瑾璃,已经成为了像吃饭睡觉一样习以为常的习惯。 他没有爱过别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去爱别人,但是他很想试着打开心门,接纳一个爱自己的人。 一年多的时间,阿翘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让尹子恪爱上了她。 顾瑾璃是由衷的为阿翘高兴,这世间没有那么多的两情相悦。 若是在用力爱上了一个人后,也得到了那人的爱,这便是一种值得。 当然,若是得不到,也没什么,这种爱别人的过程,也是此生的收获。 “这个啊,你还小,长大了就知道了。”顾瑾璃捏了一下小皇子的脸,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母帝要出宫一趟,回来检查你孙子兵法。” “是。”小皇子点点头,然后走到一旁,拿起了孙子兵法,专心的读了起来。 荷香和爱月因为要陪着顾瑾璃出宫,所以秦峰和杜江也要保护顾瑾璃,故而五人一同坐着马车出了皇城,往清水寺方向走去。 当年,净空大师在与逍遥子云游四海之前,早就将清水寺的主持之位传给了小和尚慧和。 每年,顾瑾璃都会先去一趟清水寺,听慧和念完经后,才会再去尧山的衣冠冢看亓灏。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因听了佛经后,她的心情会更宁静,以至于待会见了衣冠冢,不会太难过而已。 有些悲伤,像是无形之中刻入骨髓里似的,除非刻意的不想不念,否则一旦想起,就会噬心腐骨一样的痛。 慧和在得知顾瑾璃来了后,一身红色的袈裟,立在一片白雪皑皑里,甚是醒目。 如今的慧和,早已不是当年青涩腼腆的小和尚了。 人都是在不断的成长变化的,慧和也变得更加沉稳了。 他是清水寺历代主持中最年轻的一位,也是模样最好看的一个。 因此,很多来清水寺上香的姑娘都是来偷偷看他的。 只是,慧和一颗诚心只对佛祖,所以多年过去,姑娘们只能暗自惋惜,望而止步。 “女帝。”对着顾瑾璃行了个佛门礼仪,慧和迎着顾瑾璃往大殿走去。 坐在蒲团上,顾瑾璃闭眼,听着慧和声音温和的念着佛经,如同沐浴在佛光中头脑瞬间清明一片,那些俗尘杂念也随之荡然无存。 半盏茶时间后,慧和停止了念经,顾瑾璃也睁开了眼睛,望着慧和清澈干净的眸子,真诚道:“心里平静多了,多谢慧和主持。” 慧和微微一笑,道了句“阿弥陀佛”,目送着顾瑾璃出了房间。 屋内的禅香轻缓的萦绕在他的周围,拂过他手里攥着的佛珠。 刚才一尘不染的眸中,浮起淡淡的哀愁。 爱是劫,情是债。 慧和披上主持袈裟的那一刻,本以为往后余生,便与青灯古佛相伴。 可是,他不记得从何时开始,心里除了佛祖之外,挤进了另一个人。 没有人知道,每一次顾瑾璃的到来,都会扰了慧和心中的梵音,乱了他的清修。 闭上眼睛,他又转动着佛珠,轻轻念起了佛经。 离开清水寺后,她在半个时辰后到了尧山。 尧山四周都建立了围墙,将亓灏的衣冠冢给围了起来,看着像是一个皇家园林。 五年前种下的松柏,挺立在风雪中屹立不倒,如同一个个忠诚的卫士一样,守护着亓灏的衣冠冢。 秦峰和杜江将马车停在了墙门外,然后与荷香、爱月一同不远不近的跟在了顾瑾璃的身后。 顾瑾璃望着那白茫茫一片中的墓碑,攥着伞的手紧了紧,心还是有些微痛。 脚下的雪,厚实无比,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皇上,您小心点。”爱月本想抬手扶着顾瑾璃,却被顾瑾璃轻轻给拂开,“无碍,我自己走就可以。” 说罢,她继续往前走去。 黑色的披风被风吹起,衣角飘扬在风中。 忽然,顾瑾璃走着走着,猛地顿住了脚。 “吧嗒”,她手里的伞掉在了地上。 爱月不解,刚想要询问,却见顾瑾璃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而身后的三人,也同样的红了眼眶。 顺着顾瑾璃的视线望去,只见在通往墙外的侧门的小路上,有一个人,他同样一身黑袍,坐在轮椅上,正吃力的往这边来。 他低着头,再加上没有撑伞,因而大半张脸隐在了风雪中。 可即便是如此,大家还是认出了他。 爱月捂着嘴,不敢置信的哽咽了起来。 荷香也湿了眼眶,靠在了秦峰怀里落泪。 兴许是察觉到了众人的目光,那人抬起头,对上了顾瑾璃的婆娑泪眼,怔了一下,然后眉眼温柔,缓缓的伸出了手,“阿顾。” 他的声音很轻,立马被风吹散了。 可是,这声音是响在顾瑾璃心里的,所以在亓灏伸出手的同时,她小跑着奔向了他。 正如,这个世界上的爱,没有什么值不值得,等待亦是如此。 因为,爱了便是爱了,等了便是等了。 即便是等不来结果,那又如何呢? 只要那个人一直在心里,从未离开,这便够了。 不过,好在,顾瑾璃等来了。 小皇子问她,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什么意思? 顾瑾璃只想说,无论生死离别,我心不离。 第479章 梦中之梦 我是莫离,在所有人眼里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在凤国灭亡之前,我是凤国神秘的大祭司。 在凤国灭亡之后,我是云国背后的国师。 每一个坏人,并不是从出生开始就带着恶人的天性的。 我想,我的恶,都是凤君安和凤瑟那一对狗男女所导致。 罪恶的源头,要源于多年前的一件旧事。 我,凤君安,还有凤瑟,三人算是青梅竹马长大。 凤瑟是凤国神女,容貌倾城,心地善良,引得亓国皇帝多次求娶。 凤瑟断然拒绝了亓国皇帝多次,这让我很是窃喜,因为凤瑟终于可以永远的留下了。 不管是作为凤国的神女身份,还是我偷偷爱慕的女子,她都不能离开。 我以为,对凤瑟动心的人只有自己。 可是,没想到,连凤君安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也对凤瑟产生了觊觎之情。 相同的是,在亓国皇帝最后一次恼羞成怒扬言要强娶凤瑟之前,我们二人将感情隐藏的都很好。 不同的是,我极力强忍着内心的慌乱,故作镇定,本以为会有峰回路转。 这些年,我对凤瑟时刻恪守君子之礼,谁曾想凤君安这个卑鄙小人,竟会借着酒醉,意乱情迷之下,冒犯了凤瑟? 当然,凤瑟应该心里也是有凤君安的,要不然,她又怎会与他颠鸾倒凤? 起初,我并不知道这件事情的。 只是接下来的一个月,凤瑟再未去宫里给凤君安例行请安,而是对外称病,不见任何人。 凤君安也同样再未召见过凤瑟,我这才感觉到奇怪,于是便私自打探了一下伺候凤瑟的笑丫鬟。 小丫鬟眼神闪躲,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凤瑟身体不舒服。 我本就是个疑心重的人,所以打算趁着凤瑟晚上熟睡后,悄悄的潜入了她的房间,为她把一下脉,探一下究竟。 可是,我在窗户外面,看到了还未入睡的凤瑟。 她坐在烛光下,满脸泪痕,双手覆在小腹上,嘴唇动了动。 我听不清她在说什么,我虽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可是通过她的唇形,我知道了一件让我五雷轰顶的事情! 望着痛苦挣扎的凤瑟,窗外的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也瞬间六神无主,面无血色。 因为,她说,君安,我该怎么办…… 凤瑟的眼泪滴滴落下,灼烧了我的心。 在山崩地裂,葬身于地下,死前的那一刻,我还是不敢,也不愿接受,我捧在手里,那高贵圣洁的圣女,就那样被凤君安夺去了贞洁。 我不知道在寒风中站了有多久,大概是站到凤瑟趴在桌子上哭着睡去,站到蜡烛燃尽,我才失魂落魄的进了房间。 我看着凤瑟白皙的手腕上,没了那一点鲜红的守宫砂,我便死心了。 探上她的脉搏,那滚珠般的喜脉,确实如我所想一般。 凤瑟,她有了凤君安的孩子!她有了他的孩子! 这怎么可以,怎么可能? 凤瑟是神女,祖上有预言,神女是不能与皇室后代结合的,她怎么能忘记? 即便是凤君安用强的,她也应该誓死保卫自己的节操! 还有凤君安,哪怕是他再是爱慕凤瑟,又怎么可以违背祖上的规矩? 一个是他连胡思乱想都觉得亵渎了的神女,一个是他多年的好兄弟,可他们却有负身上的重任,也背叛了他! 因爱生恨,不甘嫉妒,让我决定与亓国皇帝勾结。 我要颠覆了凤国江山,得了那皇位! 我要让他们两个人应了那天谴的预言!成为凤国的罪人! 我要让他们死后,到了地底下,也要背负这沉重的罪孽,不得安生! 然而,我失策了。 我没想到亓国皇帝竟是个不守信用的狡猾小人,他竟背着我又联合了云国。 凤国被一锅端了,不仅没有了皇位,就连整个凤国的百姓也都被亓国皇帝狠心屠尽…… 那场大火,烧了许久许久,整个天空都是血一样的红。 凤皇本有机会逃跑,但是他并没有。 因为那虚伪的尊严,说什么要与国家共存亡。 他临死前将凤瑟送去了密道,还将凤血玉一并给了她。 生死之际,果然是考验人性的。 有些人,为了活下去,自私极致,无所不用其极。 而凤瑟,在与凤君安有了那一夜后,尽管再未与他相见。 可是,在熊熊大火里,她却誓死不离。 凤君安即将被大火湮没的时候,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喊着让她离开,只当为了孩子,她才含泪进了密道。 只是,还是晚了一步,被火烧伤容貌。 弥漫在火中的毒气进入了她的身子,这也是她为何在南山后经常会病痛的原因。 带着顾瑾璃,凤瑟逃了出去。 后来,被顾淮偷偷的接回了亓国,藏在了南山。 我恨凤瑟,恨凤君安,恨亓国皇帝,恨云国皇帝,恨所有所有的人! 所以,我将真正的云国太子与南阳王世子掉包了。 我要让云国皇帝的亲生儿子做我复仇的匕首,我要报复! 尧山的宝库里,有许多宝藏,足够复国。 而凤瑟,之所以不告诉顾瑾璃,便是不希望她再背负着灭国仇恨而活。 她死了,这个秘密也就永远的埋在了地底下。 可是,凤瑟没有想过,我还活着。 不过,我也只知道有了凤血玉,凤国皇室的血,还有地图,才能找到宝藏,却不知道真正的凤血玉染上了血,才能显现出纹路来,作为打开宝库的钥匙。 这个秘密,凤君安也只告诉了凤瑟,我也被顾瑾璃这个死丫头用一枚假玉佩给骗了。 我处心积虑谋划了那么多年,周旋在亓国和云国之间,可是最后竟功亏一篑! 陈泽轩和顾瑾璃,联合了亓灏,才是真正演了一场里应外合的戏! 我得不到的幸福,其他人也同样不能! 尧山崩塌的那一刻,顾瑾璃被陈泽轩带出去了又如何? 他们二人身上被我下了蛊虫和千佛醉,早晚难逃一死! 亓灏,这个亓国老皇帝最爱的儿子,不是也给我陪葬了吗? 哈哈哈,我不后悔,如有来生,我还要他们活得生不如死! …… “叮铃铃”,在另外一个时空里,医生余笙在电脑面前敲下《鸳鸯恨》番外莫离篇的最后一字时,是2018年12月25日晚23点30分。 电话那端,编辑在催稿道:“怎么样?该结局了吧?您都写了一年半了!” 余笙尴尬而不失礼貌的保持着得体的冷笑:“完了,这就上传!” 无人知道,《鸳鸯恨》这本书,对余笙来说,半真半假,充满了神奇色彩。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在两年前,她在给病人做手术的时候,病人中途放了个屁,碰巧被手术时使用的激光点燃,造成手术室起火,最终导致这位病人被严重烧伤,而病人家属则将责任归咎在了可怜的余笙头上。 在余笙下班后,带着人将余笙暴打了一顿,以至于打成了重度昏迷。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变成了一个小婴儿。 窝在襁褓里,她一脸懵逼。 用了好一会,她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狗血的穿越了。 她不知道穿越这种事情为何会出现在自己身上,却害怕自己被这荒山野岭里的野狼给叼走。 好在,她被逍遥子给捡了回去。 生活在现代社会,她虽然是表面上一脸高冷的外科医生,可是内心却厌倦了这种听着光鲜亮丽,实则高危险的职业。 她闲暇时候,最是喜欢看小说。 不管是现言的霸道总裁爱上我,还是农家娇妻来种田,反正是只要文笔佳,情节棒的书,她都不会放过。 在第一眼看到逍遥子的时候,她的脑海中瞬间想象出了古言里的那些惊为天人的男配们。 只可惜逍遥子的年纪太大了,否则她真的会赖着他,来一出“大叔一抱好欢喜”。 逍遥子给她取名为“林笙”,虽然改了姓氏,但好歹名字一样,这也就勉强接受了。 在仙灵谷里,逍遥子教她医术,这倒是应了她原来的职业。 虽然外科和中医是不同的,但是凭着极高的悟性,成了逍遥子神医徒弟的“林笙”,果真小小年纪便表现出了极高的天赋,这让逍遥子很是感谢上天赐予了一个这么好的徒弟。 随着渐渐长大,她也就出师了。 无聊的时候,便随便写点与这个时代的思想格格不入的,匪夷所思的荒唐话本。 没想到,她的话本会受到人们的竞相追捧。 所以,她一边给人看病,一边写话本赚银子。 时间久了,她那qq号的网名“茶茶兔”便在坊间火了。 她的书,成了京中女子们藏于枕头底下,每日必看的羞羞小册子。 随着在坊间的声望越来越高,她越发的觉得,当初学医是个错误。 要不是学医,她也不会遇到医闹事件。 当然,要不是被家属暴打,她也就不会穿越。 不穿越,就不会知道,原来自己真的还可以写小说。 当然,她作为一个魂穿者,在穿越的世界里只是一个过客。 平心而论,在这些年里,她过得一帆风顺,没遇到什么坎坷。 只是可惜还没遇到一段桃花运,就得了逍遥子口中的“嗜睡症”,这么匆匆忙忙的死了。 醒来后,她睁开眼睛的地方是自己工作的医院。 那一瞬间,她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按照科学的角度来讲,人是不可能穿越的,这极有可能是一场梦。 可是,在亓国所经历的一切让她不得不当真。 逍遥子,顾瑾璃,亓灏,尹素婉,太后,老皇帝…… 那些人的面孔在她的眼前一一闪过,是那么的清晰熟悉。 如果这是梦,也太过真实了吧? 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当时急忙看了一下自己的脚踝,然后倒吸了一口气。 果然,她的脚上有一道浅浅的伤疤。 那道伤疤,是在小时候熬药的时候,给不小心烫到的。 但她又怕逍遥子挨批评,所以便瞒下了这件事情。 这疤痕,在现实生活里是没有的。 也就是说,她是真的穿越了! 她一直不知道自己在这场穿越之行中扮演着一个什么样子的角色,思来想去也不知道穿越的意义在于什么,所以最后还是只当做一场梦好了。 因为,说出去也没人信啊! 出院后,余笙辞掉了被羡慕有五险一金,听着极高其实收入真不高的医生工作,做起了全职作者。 这场穿越之旅,给她带来了不少创作灵感。 由于提前穿越了回来,她并不知道自己离开后,顾瑾璃和亓灏发生了什么。 所以,她便脑洞大开,将故事真真假假的进行了艺术加工,编成了一个长达将近250万字的长篇古风巨制小说。 小说自打发表至今,深受广大读者们的喜爱。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余笙精力有限,不可能每日更新,所以有半年的时间断了更。 好在,后期坚持写完,也算是对每日熬夜追更的真爱粉们和自己有一个交代了。 “快快快,快发表,读者们都是爸爸!敢让爸爸们等急了?爸爸让你没饭吃!”编辑的声音带着欢呼雀跃,也感染了余笙。 毕竟,连续一个月老干妈和白馒头的日子,真的不好过。 复制,黏贴,上传,搞定。 重重的舒了一口气,《鸳鸯恨》这场梦中之梦,总算是做完了。 余笙懒懒的靠在沙发上,心里有些解脱,又有些莫名的惆怅。 (全书完) 第480章 山高水长 亲爱的们: 你们好,现在是北京时间,2018年12月26日0点,请允许我在这里煽情一下。 这本书,是阿苏在若初写的第一本书,也可能是有生以来最长的一篇。 至少,比上一本王妃要长将近长30万字。 此书从2017年7月11日发表,实际完成时间2018年12月25日完成,历时一年半之久。 也可以说,这本书,伴随了我新入职教师工作两年,见证了我的成长。准确的说,阿苏断断续续断更有半年,如果没有断更,这本书可能很早就完成了,在这里请接受我真诚的道歉。 能陪我到最后的,真的都是真爱,谢谢你们,不离不弃,不怨不怒,包容我,理解我。感激的话,难以用言语来表达。中途也有很多人离开,对于离开的人,我也要说一声谢谢,毕竟爱过已足够。 可能是我习惯了长篇思维,所以开书之前,便挖的是大坑。里面涉及三国,涉及许许多多的人物,所有埋下的坑,在后期填的时候都是一把辛酸泪。我不是一个特别会将故事的人,只能按着自己不成熟的设定来写。我有强迫症,但凡是码字,必须要有完整的细纲才可以,否则很难下笔。所以,每个情节我都要提前设定好,要让你们看起来不会觉得雷同,不会觉得索然无味,当真是很烧脑子。写书的过程,是痛苦的,无奈的,让人抓狂的,好在有你们陪着我,我坚持下来了。在这里,再次感谢感谢,人太多,经常留言的那些小仙女们,还有默默看文的小小仙女们。 随着完本的脚步越来越近了,我的心情是激动的,又忐忑的。因为,我害怕你们不喜欢这个结局。结局,也是我在开书前就已经设定好的了。除了荷香没有为了秦峰死,除了玉淑没有陪在轩世子身边去云游四海之外,除了顾成恩死而复活,其他原本最初的设定基本都实现了。接下来,我们来聊一下人设。 1先说我们的大男主亓灏,首先他的出场,应该是很多现代女性所不喜的。只说一点,那就是家暴。随着剧情发展,在不知道女主身份之前,虐身。在知道女主身份后,产生好感,爱上女主,不得已虐女主心,后期追妻路漫漫。他有他的深情,有他的谋略,但是最后为什么让他死了呢?因为我想让女主永远的记住他,只有失去后才懂得珍惜,仇恨可以放下,但是深爱的人失去了就真的回不来了。我小虐了女主一下下,不过番外的最后,灏哥哥还是回来了。这个“回来”,不是因为看到了很多人留言才让他回来的,因为最初的最初就是这么设定的,让他在番外回来。但是很多人没耐心,撑不下去,接受不了正文的结局,说我烂尾的,好吧,我无言以对。什么叫烂尾?我的故事讲完了,我认为可以结束了。番外里很多东西,比如说,灏哥哥用了五年的时间,从凤皇的宝库密道里逃了出来,虽然身残,但是他志坚。女主是他的支撑,他回来了,这些我没写。你若问我,认真的问我灏哥哥怎么出来的,我原来真的有在番外里写1000多字,后来给删掉了。我在这里弱弱告诉你,宝库里不止是有金银珠宝,还有部分的粮食。灏哥哥他,腿断,耳聋了,靠着粮食度日,然后像地鼠一样一点点挖地洞,挖了五年,总算是重见天日了。但是我不能这么写呀,因为有点想笑。如此悲剧的一件事情,不能有任何破坏气氛的成分在。还有亲觉得关于男女主番外的还不够,其实番外更多的是轩世子的补充。男主和女主的结局在大雪天里,戛然而止,我是觉得人的一生都会或多或少的遗憾,以前写番外都是完美大结局,全是男女主及他们的后代,这一本我想不一样。就这样突然的结局了吧,不是我偷懒不想写了,而是我写了,然后又删掉了。写出来的效果没有现在突然结束的效果好,所以还是这样结束吧,留给大家无限想象的空间。言有尽而意无穷,只要还活着,便好。他们还有大把的时光来相守,而且女主医术高明,灏哥哥还会再站起来。也不是每一段人生和爱情里都会完满,总会或多或少的遗憾。很多人都喜欢happy结局,这一次我不想。可能你们会不高兴,我无法让所有人满意,但是最后我想忠于我自己。我觉得故事到最后已经完整了,受不了结局弃了的,就弃了吧。说我烂尾的,我真心不接受。毕竟,知道你们跟的太久都烦了,所以我在保证我剧情完善的基础上,为了赶稿子已经连续一个半月每天晚上熬夜到第二天凌晨了,整个生物钟都乱了,所以别扎我的玻璃心,你们要走默默走。 2我们来说一下这次的女主,与上本书《倾世王妃》的女主不同。王妃的女主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子,但是善良的太过懦弱。而阿璃,虽然备受欺负,可懂得自保,这一点是我所欣赏的。中期复仇黑化,走的是冷酷无情的权谋路线。后期认清了真心,但失去了亓灏。结局的失而复得,会让她再次成长。她是我一开始就想设定的一统天下的女帝,不是我野心太大,而是就是那么心血来潮的设定,可能我也想写出来的东西跟以前不一样吧,突破一下自己。她的内心很坚强,表面云淡风轻,很是温和,待人也有礼,其实她自我保护意识很强,或者说是内心除了对身边的几个丫鬟外,极少能有人走进去。所以一开始对男主,她是抗拒的。因为害怕失望,受伤害,所以便会下意识的排斥。只是后来她还是选择了相信爱,给自己和亓灏一个机会。这是她勇敢的跨出内心的一步,之后确实有一段美好的时光。后来的后来,亓灏因为不得已,间接对她造成了伤害(嗯,我弱弱表示,可能这个过程的误会有些牵强,对不起,原谅我文笔还不够专业,原谅),她跳崖重生,被仇恨洗脑,再次回京黑化。她对陈泽轩,从头到尾也只是兄妹,朋友,心里深处也是因爱生恨。整个过程的人物转变,随着剧情发展一点点变得清明。好在,亓灏诈死后,给她留个念想。 3陈泽轩,曾经我想着这是一个邪魅的男子,一身紫衣风华,谋略天下无双,眼角的一颗朱砂痣,亦正亦邪。后来,我想,他应该就是这样的一个男子了。他一直都在谋,谋皇位,谋人心,只是最后一场空。当然,他是有能力得到一切的,因为我是后妈,所以我让他在关键的时候为了女主顿悟了。他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悲剧,从出生掉包开始,到最后的死亡。生,不是他所能选择,死也是被莫离这个罪魁祸首的恶人所害。他穷其一生所追求的东西,最后都不属于他。所以说,他是个悲剧。最初,我没有想要写死他的,只是后来的后来,我觉得兴许是个悲剧要更好一些。至少,能让女主永远的念着,痛着。曾经有这样一个人,爱她真的胜过生命。当然,最后的成全,是他整个人的升华。他爱女主,不亚于亓灏。只是,爱情里都有先来后到,所以晚了就是晚了。我原本是打算让他与玉淑归隐田园,也就是说虽然避免不了死亡这个结局,可是不会直白的写出死来,这样的悲伤会淡一点。只是,我觉得好歹是个悲情男二,所以番外就专属他的吧。别可惜,别遗憾,别难过,他最后为了女主铺路,奉献了所有,这便也是一种完满。有一点,不管是小八,尹子恪,还是陈泽轩,或者是顾念时,他们的人设发展到了最后,就是释怀,放手,成全,守护。或者说,都是佛系男配。当然,除了顾成恩之外。 4小八,这个悲情小少年,一个单纯的孩子,从纯净单纯一点点在被迫中成长,开始学着精于算计,后来因为对女主的爱,对男主的嫉妒,有点点腹黑,点点不甘心。最后,他同样为了爱,选择了放手。有亲说,多好的一个孩子啊,被我给玩坏了。是的,我错了,我认真的反思。小八,就像是一个邻家小弟弟一样,一心一意的爱着一个人,为了她不惜与最敬爱的四哥反目为仇,做出谋朝篡位的事情来。青涩单纯的男孩,总是不知道该如何的去爱一个人,只想着将一颗心捧给她,一厢情愿的让人心疼。他像是一个弃子,从头到尾没有人考虑过他的感受。皇后利用他,世子和女主后期也利用他。他的存在,很是可悲。结局,我将多年前的那个古灵精怪的话痨小乞丐送给了他。不要小瞧了这个小乞丐,她的爸爸可是富甲一方的商人呢。 5尹子恪,我最爱的男配永远都是一袭白衣,温润如玉。但是,女主只爱男主,男配是留给观众爱的。尹公子的人品相貌家世背景都是极好的,高贵的让人不敢亵渎。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对女主表露过心意,尽管女主身边的男人们都看破了他的心思。将爱藏在心底,默默守护,发乎情止乎礼,这便是谦谦君子。我原本想让他孤老终生,但是想来想去还是给他配一个知心的人吧。 6顾成恩,前几章一出场,算是惊艳四座的人。当初的那个敢跟男主叫板,时刻维护女主的高冷大公子,也曾是我喜欢的菜。但是,大公子的性格是阴冷沉郁的,极端偏执,就像是那种爱上一个人就要爱到疯狂极致,恨不得一同天翻地覆的这种感觉。中后期,他疯魔的让人讨厌,让人害怕。他将祁蝶当作了顾瑾璃的替身,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在无形之中已经爱上了祁蝶。结局,我原本想给他来一个炸得血肉模糊,胳膊乱飞,想想还是算了吧。他爱的人不爱他,所以让他失忆了,痴傻了,做一个单纯快乐的小傻子吧。在这里,不得不说,小芳是一个极好的女子,她心胸宽阔,善良,尽管顾成恩毁容了,可这样的他是平生最单纯的他。没有了算计,心里也没有了其他人,他的眼里只有小芳。 7对了,女二尹素婉,其实就是所有古言里都会有的恶毒女配白莲花绿茶婊。有亲们说死的有点悲惨,我只能说……嗯,我可能是写虐文写的变态了,我以后会往善良方向发展的。 真的,我还有好多好多的话要说,可是现在0点30分了,我的眼睛有点痛,那就先到这里吧。 这本书是真的完结了,亲们可以不用熬夜了,注意身体,早点休息。 最后,阿苏也要调理一下身体了,然后养精蓄锐开新书,么么哒!2019,希望大家可以健康快乐,加油 感恩遇见,感恩所有真心陪伴我的人,山高水长,有缘再见! by阿苏 2018年12月26日0点40分 ——————————————————————————————————— 以下写给盗版读者,正版读者请自动忽略: 【在写书的过程中,不免有一些亲看盗版,还根据我的“作者有话说”来每日必来踩点留言。对此,我只想说,正版每日都在更新,盗版网站肯定不会第一时间跟上进度,还在留言板追问剧情发展,质问不更新的人,阿苏不愿搭理。会生气,又没法发作,这种感觉就是很憋屈。毕竟,阿苏向来是有留言必回复的,但以后如果有不回复的时候见谅吧。就像是你出去吃饭,明知是没有人会免费给你吃东西,所以你自觉的付钱,因为你知道,你不给钱,这是不可以的,这是常理,是惯例,人家不给你饭吃,吃了霸王餐要挨打,要受人白眼。可看小说的话,有人就觉得因为你写的好,就理所应当的要免费,我看你小说,我喜欢你的小说,可以看免费的盗版,为什么正版还要收费??这种逻辑的人是相当的多,这些年我遇到的不止是十个八个了。还有说,一章小说好贵的,六毛钱呢,就你的书贵,我是穷人,穷学生,看不起,能不能免费。我真的暂时还想不到好的说辞来怼回去。小说的价格又不是我定的,六毛钱一章是因为一章六千字以上,是按照字数收费的,要是一章节一万字,那肯定更贵。其他网站的可能是一章字数小一些,你就感觉他们的便宜。你说你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也没有多富裕。富裕的话,绝对不会熬夜去码字,毕竟熬坏了身体去医院的钱可比稿费多的多。在有些人的三观里,好比是你穷你有理,你穷你弱就该看免费的书。这些话,我说的可能有些过分了,请正版读者别介意,真的,阿苏绝对没有其他歧视的意思。只是想说,经济不富裕,先填饱肚子吧,就别看小说了,也别上网了,上网还得花流量,浪费手机的电量,充电还浪费你电费。当然,你又要说了,我看不看小说管你什么事情,这是我的权利。对的,你看盗版就自己偷着去看,请别来我这里戳心。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如果仅仅因为午餐好吃就要吃霸王餐,我个人觉得没有这样的道理的,毕竟厨师做饭是下了功夫的。我没有那么高大上,我心胸也不宽广,写小说,一来是爱好,二来我缺钱,这是我以后可能谋生的途径。这些话,以后看盗版的人也会看到,毕竟盗版的网站猖狂到了极点。正版读者别介意,并未针对谁。只是想说了很久而已,如果让很多人心里不舒服了,对不起,请原谅。如果因此而要弃我而去,嗯,谢谢陪伴过,后会无期。】